作者:风停雪
怀素纸神情平静。
这一幕画面看似恐怖,如若天地大怒,但不可能是真的天劫。
既然不是天劫降临,那就必然不如当初云妖苏醒,江半夏引星光落地,莫大真人以神都轰向幽泉的那一击,以及北境以北最后的那一战。
她道心不曾有半点波澜,手腕再挑,剑尖再上。
长天便要化作剑光,在这铺天盖地的汹涌浪潮中斩出一条堂皇大道。
姜白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没必要。”
“好。”
“手给我。”
“嗯。”
怀素纸依言回剑。
姜白执手。
当大殿倒塌成废墟,又有巨浪劫气将此间一切事物碾过去后,此地却空无一尸。
凄风冷雨更为急促,落在大地之上,发出如战鼓被敲响般的声音,愤怒躁动之意溢满了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幕画面似是要永恒持续下去之时。
一抹火光自角落里悄然跃出,仿佛野花般,于刹那间开满了整片天地。
当无数多火光汇聚为一,凝成一朵通天彻地的燃烧之花的瞬间,这段历史里的所有异变骤然平静了下来。
一片死寂。
短暂的平静过后,那朵燃烧之花开始盛放。
然后。
历史开始重复。
那些倾塌的建筑与宫墙,那些蕴藏在劫气里的人,乃至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都回到了原先该有的位置上。
静默不动。
又是一个艳阳天。
阳光映照下,一位尚未登基的皇帝,正坐在马车上,忐忑期待着那张椅子。
一切如前。
不曾有变。
……
……
另一段历史不曾有阳光。
满城柳絮,皆为雨湿。
姜白与怀素纸坐在一处亭下,听着淅沥雨声,没有对视。
“这是怎么回事?”
怀素纸问道。
姜白似是稍感疲惫,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就是妄图改变历史的下场。”
这句话当然是玩笑话。
时间不是一个圆,而是一条永远前进且永无止境的直线,修行者或许可以从中跃出刹那,回头望向后方一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那一眼什么都改变不了。
一切都已经被确定。
怀素纸看了姜白一眼。
“好吧,简单些说,我刚才做的事情就和你护着那位贵妃,让别人杀不了是一个道理,这段历史会自然发力来修正你。”
姜白解释道:“但没了那位贵妃,还有这位贵妃。那位贵妃在那段历史里只是一个起因,而非关键所在,因此你所遭遇的修正力度不会太大。”
怀素纸明白了。
在大礼议一事当中,皇位就是那件至为关键的事物。
她墨眉微蹙,看着姜白问道:“所以像刚才的事情,接下来还要发生上很多次?”
姜白微微一笑,说道:“不会。”
听着这话,怀素纸的眉头没有舒开,依旧紧蹙着。
因为话里显然还有话。
姜白笑着说道:“因为接下来可没法这么轻松了。”
怀素纸静静看着她,说道:“所以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生气了?”
“你想多了。”
姜白有些狐疑,心想这是真的没生气,还是在嘴硬?
怀素纸平静说道:“按照你的意思,接下来每一次取走你留下的东西都会愈发困难,是吗?”
“嗯。”
姜白说道:“劫气会记住你和我的气息,视你我为敌,在我境界有损的现在,没有办法扭转这种认知,所以下面我们不可能再大摇大摆走进去,把东西随便一拿就跑掉。”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再问道:“你逃离先前那段历史的方法能用多少次?”
“约莫九次,有少无多。”
姜白说道:“这个洞天世界里的每一段历史,看似没有任何关联,没有任何道路相通,但只要你对劫气的认知够深,就能找到被掩埋在其中的那条道路,随便走过去,便是另外一段历史。”
怀素纸说道:“所有的距离都不存在了?”
姜白挑眉,反问道:“那不然呢?”
然后她接着说道:“但这是在劫气相对平稳的时候,才能轻松做到的事情,像刚才那种情况的话,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有些费劲了。”
怀素纸看着姜白眉眼间的疲惫,心想这不就是在逞强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师父,发现这俩的身上确实流着同样的血。
行事风格都是如出一辙。
以前她不知道,归根结底是这两人的境界都比她高,她见不到那些有心无力的逞强画面。
怀素纸敛去思绪。
再想下去,那她便会想到师父,想见师父了。
她和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
她再次沉默片刻,然后望向亭外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问道:“这里是哪段历史?”
姜白眼里流露出明显情绪,是不屑至极的嘲弄,是厌恶至极的反感,说道:“一段千古奇冤。”
怀素纸知道还有下文。
历史上的冤屈数不胜数,她纵使通读史书,又怎能凭空分辨出到底是哪一椿冤案?
姜白只用了三个字,便完美解释了这椿冤案。
“莫须有。”
怀素纸沉默了。
她收回视线,看着此刻身在的亭子,声音微冷问道:“最后就是在这里?”
姜白说道:“嗯。”
两人所言之事,不在前皇朝的史书上,距今已有八千余年。
漫长时光消磨之下,相关的史料记载却未曾模糊,八大宗内留有极为详尽的史料,因为这段历史太过触目惊心。
怀素纸不愿再谈,因为没有任何意义,说道:“裴应矩能注意到先前的变故吗?”
“当然可以。”
姜白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讥讽,不屑说道:“我可不是采云那个白痴,为了没人能反抗自己,硬生生把一个废物推到掌门之位上。”
话里说的那个废物,自然就是林轻轻。
怀素纸认同这个说法,说道:“如果是裴应矩,南离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但也艰难很多。”
之所以好过,是因为裴应矩不可能无由冷漠对待自己的徒弟,而艰难的来由,则是南离想要像现在这般将长歌门彻底握在手中,近乎没有可能。
君不见连姜白都落到如今的境地?
八大宗的掌门真人,本就没有废物可言——就算真的有废物,那也是不同寻常的废物。
“那就在这里谈判吧。”
怀素纸偏过头,望向满地被打湿的柳絮,神情平静。
柳絮这种东西美则美矣,烦也是真的烦心。
像现在这样零落满地,其实不错。
很适合让人联想到某些画面。
比如纸钱。
姜白认真问道:“确定?”
怀素纸嗯了一声。
她顿了顿,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你出事。”
姜白听着这话,心里不禁生出了些荒唐感觉,又或者说是牢骚。
曾经被她另眼相看的晚辈,如今才过了多少年,便敢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
而且还是实话。
纵使她向来乐观,不以荣誉名声悲喜,否则当年也不会混进一堆年轻弟子里去,这时候仍旧心有别扭。
“那你准备怎么谈?”
姜白想了想,看着怀素纸说道:“我没听说过你有这方面的事迹。”
怀素纸平静说道:“我一直都很擅长谈判。”
姜白不疑有它,点头说道:“那就等吧,至多半个时辰,裴应矩就能找到这里。”
话止于此。
两人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些正事。
姜白起身离开亭子,找了个店家借来一整套茶具,回到亭下便是煮茶。
伴着淅沥雨声,茶壶里的水沸腾了。
呼噜噜的声音很是悦耳。
时值暮春,空气里犹存寒意,浸入衣裳深处。
以热茶消去倒春寒,再是惬意不过,
时间缓缓流逝。
暮色至。
在昏黄的世界中,有脚步声落入亭下两人的耳中,越发清楚,越发沉重。
杀意昭然而出。
怀素纸没有望过去,更别提站起身。
她端起茶杯,静静抿了一口热茶,感受着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的恐怖杀意,神情平静如故。
姜白看着她的侧脸,眼里满是好奇,心想你到底准备怎么说服裴应矩?
这杀意真实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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