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不等怀素纸开口,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认真说道:“这可不是我在胡搅蛮缠,你想,我送这件礼物之前可是有深思熟虑的,要是不合你的心意,那只能说明你之前一直都在骗我,没有真心和我相处,才会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
怀素纸静静看着她,一言不发。
“总而言之,就算你这样盯着我,这事还是我有道理-”
姜白理所当然说道:“毕竟我猜错了,就是你在骗我,你都骗了我,那你凭什么还生我的气?你总不能严于待人,宽于律己吧?”
这些话看似有些道理,实则还是没有道理。
怀素纸沉默不语。
她很清楚,现在无论自己再说些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因为姜白根本不会听。
本就是极固执的人。
哪有在这时退让的可能?
非要说下去,最后也只是让彼此都不愉快。
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二人不再对视,望向天地,神情平静。
天地间一片赤红。朱雀真火早已蔓延至天边,染尽满天层云,仿佛要焚灭整个世界。
诛仙剑阵也无法例外,自洞天世界每一段历史而来的剑光,被镀上了一层最为深沉的红。
当这数千道剑光带着这一抹真红,没入剑阵之中,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颗高入云端的古树被点燃,正在剧烈焚烧着。
画面壮丽,而隐有凄绝之意。
两人静静看着这一幕。
姜白有些失神,说道:“真美。”
怀素纸嗯了一声。
姜白忽然说道:“你准备叫什么名字?”
怀素纸微怔,问道:“嗯?”
“剑。”
“不是诛仙吗?”
“那就好,我本来还有些担心你有别的想法?”
“你很喜欢诛仙这两个字?”
“要不然呢?我这辈子是无望飞升了,看到别人成仙还不能嫉妒讨厌一下了吗?这可是人之常情!”
“有几分道理。”
“不过……”
“嗯?”
“你是例外,我不会讨厌你的。”
两人随意说着话。
以神识。
天地间一片寂静。
……
……
当劫气依循着剑光留下的轨迹,没入诛仙剑阵之中,沦为朱雀真火的柴薪后,历史随之寂灭。
阴雨笼罩下的偏殿,艳阳天时的鲜红宫墙,秋雨淅沥的深巷小院,烟花盛放的山道上……怀素纸与姜白走过的每一段历史,都迎来了终末一刻。
那些被劫气铭刻下来的记忆,与记忆中的鲜活的身影,都在慢慢地淡化,至不复存在。
然而。
无论是怀素纸最初护住的那位贵妃,还是哭宫的皇帝与臣子们,乃至于更多她们曾经见过的人,眼中都找不出半点不舍。
生活在此间的所有人都知道。
自己的故事就到这里了。
……
……
旧皇都,城楼之上。
裴应矩看着天地间的壮丽画面,心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愚蠢,直到先前才猜测出事情的真相呢?
偌大一个万劫门,谁有资格让劫气四散,与山门大阵融为一体,演化出这方洞天世界?
唯有以万般劫气加诸己身,将真灵不灭身推至前无古人的巅峰高处,并且事实上执掌了万劫门近五百年的姜白,才有这个资格。
为什么朱雀始终不愿见他和二长老,任由洞天世界的剧变维持着,始终不出手干涉?
当然是因为姜白亲自做出了交代,让它袖手旁观到底,什么都不要做。
为什么他们始终找不到姜白?
因为这是姜白的世界。
她曾以万般劫气铸就真灵不灭身,而她强行坠境后,不愿铸就自身境界的劫气风流云散去,于是她强行以山门大阵容纳劫气,最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再次登临大乘之上,成就不朽,仍旧是那个天下第二。
是万劫门最大的底气所在。
裴应矩想着这些,视线穿过燃烧着的世界,落在崇圣寺佛塔前的姜白,心情很是复杂。
之所以复杂,是因为他确定姜白已经决意舍弃,与过往数百年修行所得做了最后的诀别。
早在很多年前,裴应矩就已经知道,自己穷尽余生也不可能登临大乘之上。
故而他一直都很仰慕姜白。
他想要看到她眼中所见的风景。
只是从未付诸于口。
“疯子……就是一个疯子。”
二长老颤声说道,声音里尽是茫然。
裴应矩安静了会儿,说道:“这件事确实很没道理,但这样做才是她,是万劫门在这个千年里走的最远的她,这个选择放在她的身上,再有道理不过。”
二长老很愤怒,再次破口大骂,骂的都是他这个掌门。
裴应矩没有阻止,静静听着肮脏言语,默然等待着。
他仰起头,看着诛仙剑阵中越发真实的那道剑影,知道那一刻很快就要到来了。
……
……
某刻。
忽有剑鸣声响起。
通天彻地。
天地间的无数道剑光,向那道剑影汇聚而至,于即将成型的剑身上留下独一的痕迹。
是日月星辰,是山川河流,是春夏秋冬,是风花雪月,是世界万物……
是两千两百一十五段历史里,那两人并肩而行走过的每一步。
是她们曾经唠叨过的每一句话。
是她们有过的共同回忆。
是她们的诛仙剑阵。
……
……
于是。
当无数剑光渐弱渐无,如层云般占据天空的劫气即将散尽时,诛仙剑阵便也破了。
剑鸣声随之停歇。
阵破而剑出。
那把剑落入世人眼中。
……
……
姜白睁开双眼。
她偏过头,望向身边那人。
火光落在怀素纸身上,映得她眉眼清楚,让那一袭红袍更是艳丽。
她的衣裳素来单调,都是黑白二色,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
姜白看着她,眼里满是欢喜,心满意足说道:“真好看。”
怀素纸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自己好看。”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时候的她很不高兴,没有半点得偿所愿后的高兴。
姜白似是恼了,哼了一声,说道:“我是说我亲手做的衣裳。”
怀素纸问道:“那我呢?”
姜白怔了怔,旋即失笑出声。
片刻后,她敛去笑声,看着怀素纸认真说道:“你当然是最好看的。”
……
……
怀素纸没有说话,更没有因此高兴。
她沉默着,仿佛只要这样做,时间就不会再往前走,能够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姜白知道她的想法,温声说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浪费时间。”
怀素纸嗯了一声。
“去吧。”
“好。”
姜白没有松手,与她一并飞至空中,望向悬于穹苍之下的那把飞剑。
朱雀余火尚未散去,映得残云如晚霞。
然而晚霞纵使再浓烈上十分,还是掩不下那把剑的绝代风采。
此剑修长,剑身上篆刻着繁杂至极的阵纹,却没有半点厚重笨拙累赘的感觉,甚至有种素净的感觉,散发出来的气息超然物外。
然而终究还是欠缺了些。
怀素纸看着略显黯淡的剑锋,并不明亮的剑身,知道还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一步。
——开锋。
姜白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邀功的得意味道。
“我都想好了。”
“……谢谢。”
怀素纸握住了那把剑。
姜白牵着她的手,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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