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从中州诸宗掌门对丘中生的不满,到担忧行罢黜之事后的剧烈动荡,再到试图与元始宗合作借刀杀人,而后将仇恨引向邪魔外道之上……
这些天来,藏在神都最深处的恐怖暗流,就这样被她平静揭开,没有任何保留。
南离对此其实有所察觉,奈何她始终被元道远注视着,不得其中真相。
此刻知晓这些变故后,她习惯性地开始思考,便想到了这背后的问题所在。
“借刀杀人。”
她盯着江半夏的眼睛,认真问道:“然后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虞归晚微微蹙眉,显然也想到这种情况。
“今日这场谈判或者说约会,为的就是解决这个问题,我将自身名誉作为把柄,亲自送到怀大姑娘的手中,让她无后顾之忧,从而与道盟完成这样合作。”
江半夏的声音十分真诚,仿佛穿堂而过的温柔春风,听着很是舒服,极具说服力。
听到这个解释后,南离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她看来,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江半夏贵为岱渊学宫之主,道盟八大宗掌门之一,愿意不惜自身名誉作保,让此事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南离对此还能说些什么?
自是无话可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回想起不久前过道上的那一幕画面,再无半点旖旎与妩媚感觉,只剩下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去问江半夏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这太过俗气且无意义。
虞归晚似乎也被说服了。
至于云妖……她在发现没有人理会自己后,便专心致志地干起了饭,争取早点儿吃饱饱,得到说话的资格。
怀素纸则是沉默。
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包厢里没有陷入沉寂,江半夏温柔的声音一直响起,让这顿饭称得上是主客皆欢。
待饭尽菜无,云妖终于有了说话的权力。
小姑娘再次认真提出建议,表示今日难得人齐,为何不凑一桌子打麻将呢?
南离手痒难耐,又想着难得出来一趟,闲暇无事一天,饭后总该做些有意思的事情吧,对此自然是大加赞同。
怀素纸无所谓这些。
虞归晚没有说话。
就在云妖以为事情就要成了,江半夏却委婉拒绝了这个提议,让小姑娘的期望落空。
饭局就此结束。
江半夏以长辈的名义,主动结账离开,似乎是有意把空间留给自己的晚辈。
只有怀素纸才知道她其实早就想着要走。
饭后,云妖主动找到南离,要与她详谈雀中大道。
恰好南离也很好奇她为何对此倍感兴趣,便一同回到房间里去,丢下了另外两人。
时过多年,怀素纸再次与虞归晚并肩,走在神都的夜色中。
晚风带走了盛夏的余温,清冷星光为万家灯火所掩埋,有种莫名的温暖感觉。
“那些话是真的吗?”
虞归晚的声音很淡,就像今夜的星光。
怀素纸说道:“是真的。”
虞归晚说道:“但她说的不是全部,对吗。”
怀素纸嗯了一声。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以及你和她是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虞归晚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她此刻的脚步,不曾片刻迟钝:“我知道我问这些是过分的,但我不想埋在心里,这会让我很不舒服。”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只能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至于后面的两个问题,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
虞归晚想了想,问道:“所以你不能告诉我的事情……清和她知道吗?”
“知道的。”
怀素纸有些意外,说道:“我记得你和她的关系不怎么好。”
虞归晚摇头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能现在也还是算不上好吧,但我已经把她当成朋友了,她应该也是一样的。”
“以前我没有感觉,自从决定要当掌门后,我才发现我和她其实很像,我说的不是性情方面的像,而是处境。”
她轻声说道:“大概是这个缘故,所以我跟谢清和这些年来,时不时也有通信,不过信里都是刻意避着你说话的。”
怀素纸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夜空,问道:“所以你在某些时候……和她感同身受?”
“嗯,是会感同身受。”
虞归晚沉默了会儿,忽然说道:“但这些其实都是借口,没有谢清和,我也会拿另外一个人来举例。”
她停下脚步,偏过头望向怀素纸,一字一句说道:“我就是不舒服江半夏凭什么和你这么亲近。”
怀素纸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就在虞归晚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时候,有风落在她的识海之上,带来了一句很简单的话。
“江半夏是我的师父。”
PS:番外就莫问了,那是真的没有写完,不然我早就发出来了。
之所以写不完,主要是核心竞争力的部分我完全不会写,而且整体下来尺度没比正文强到哪里去。
第八十五章 大人物与小姑娘
听到这句话后,虞归晚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个过程当中,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向前平静前行,与怀素纸继续漫步在神都夜色下。
一切都如常。
必须如常。
因为她知道这个秘密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足以改变无数事情的走向和人的命运,甚至是决定人间往后数百年,乃至于整个千年的历史。
但她依旧没有后悔问出来,只是觉得这个答案太过荒唐,在真实听到之前,自己是穷尽一生也不能想到的。
她微微低头,闭上眼睛,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唇间流淌而出,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然后她抬起头,以神识与怀素纸说道:“我想说抱歉,但我觉得这有些虚伪,因为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追问你到底的。”
怀素纸说道:“不用道歉,你对此事不舒服是理所当然的。”
虞归晚认真说道:“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守这个秘密。”
怀素纸想了想,说道:“那我会尽快让你不用保守这个秘密。”
不知为何,虞归晚莫名觉得这句话很动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怀素纸望向万家灯火,听着夜风中传来的喧嚣声,不再以神识沟通,温声说道:“难得出来一趟,再随便走走吧。”
虞归晚点头说道:“好。”
怀素纸也觉得今天的一切过分离奇,忽然问道:“有兴趣吗?”
“啊?”
虞归晚没反应过来。
怀素纸说道:“听听我和她的故事。”
虞归晚想也不想,格外认真地嗯了一声。
“你也不要太期待了。”
怀素纸笑了笑,笑容几分温柔,说道:“真正重要的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就是突然之间想起来,感觉……有几件小事还挺有意思的,可以告诉你,而你也许会感兴趣。”
虞归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一切吗……”
怀素纸莞尔一笑,说道:“那我可没办法告诉你。”
……
……
客栈内,那个房间。
南离和云妖相对而坐,而她们中间则是摆着一张麻将桌,是客栈给送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南离的神情却是一片无奈,看上去颇有几分不久前云妖生无可恋的样子。
当然是生无可恋的。
云妖拉着她回到房间,说要与她探讨雀中大道,结果连最基础的怎么胡牌都不懂,还要她亲自解释并且实际举例。
她很难不觉得自己是在带孩子,再次梦回当年在清都山上,对着那本簿册蹙起眉头,认真学习怎么嗷呜的不堪回首惨重悲壮难堪岁月。
她以温柔语气旁推测敲,询问云妖为何惦记上了麻将,却得到了一个让她无言以对的答案。
云妖一脸真挚且诚恳地告诉她,说自己从书上面看到说,多打麻将可以让思路活跃起来。
小姑娘认为自己虽然很聪明,但行走人间未久,在很多方面都是有所欠缺的状态,故而想要懂得变通,于是决定从此起步。
南离听着只觉荒唐,心想到底是谁在误人子弟,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书名,又问是何人所写。
没有任何的意外,那是一本她未曾看过的书,名为修行界之百年逸闻趣事,而作者本身也无甚名气可言,不为她所知晓。
然而话到最后,她却意外的沉默了。
因为……那本书说是书,事实上就是一份合订本,在摘抄修行界各个著名人物说过的话。
很不幸的是,那句直接指向了麻将的话,恰好就是她当年意气风发,于云来镇上赌坊之中横扫千桌,未尝一败,不可一世之时说出来的。
年少轻狂的不堪往事与荒唐历史,在时过多年后被一个小姑娘从书里拎出来,以最为直接的姿态,摆在了自己的面前,不容任何回避……
这是何等程度的折磨?
南离哪里还能风轻云淡的起来,只恨当时年少,不识天高,不知地厚,想不到多年以后竟会有这样一件事。
某刻,云妖学的有些累了,再次回想起书上记录的那段往事,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
小姑娘看着南离,一脸崇拜的模样,认真问道:“您可以再说一次那句话吗?”
南离神情凝重,沉声问道:“你说的是哪句话?”
“就是书上的那句!”
云妖想象中书中所言的绝代风华,连忙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长得不够高,着实缺了些该有的气势,便褪去鞋袜往床上一站。
然后她深呼吸一口,浑身气息顿从可爱兮兮转为纵横无双,眉眼间尽是睥睨之意,以不可一世之傲气,认认真真地说出了书上的那句话。
“你不必自责,更不必自卑,因为整个长歌门……”
小姑娘轻蔑一笑,以轻描淡写的骄傲语气,复述道:“或者说整个人间,本就没有谁能在牌桌上赢过我。”
话音落下,房间一片安静。
云妖不再故作姿态,眼神期待地望向南离,等待着她的评价。
“挺好的……”
南离唇角艰难翘起,露出一个复杂至极的笑容,说道:“但是,下一次还是别了。”
云妖怔了怔,不解问道:“为什么?这句话不是挺好的吗?我觉得很有气势啊,听上去就有一种纵横无敌的感觉!”
南离不想说话。
她现在只想去死。
回到过去亲手杀死当年的自己。
……
……
同一片夜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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