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暮色不知道这些想法,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因为她本就是注定要留在史书上的人物,会被无数人加以描绘与评论。
风华绝代也好,血手人屠也罢,都不过是书上的几个字。
与她何干?
就像她之前始终不动手,静看一番秋雨洗青山,对那些或是好言劝之或是恶言向之的话置若罔闻,不是因为她骄傲到不屑一顾,更不是因为她耳朵聋了听不到那些人说什么,而是她在确定一件事情。
那些站出来说话的人,与道盟有何关系,今天来到东安寺又是为何缘故。
如果真有人像自己话里说的那么漂亮,是真为了她来到东安寺,不是为了争抢道盟抛出来的狗骨头,那她的态度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因为这与她有关。
可惜的是,连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至少天渊剑宗是这么告诉她的。
更重要的是……
她早就听得烦了。
一群废物在那里碎碎念个不停,连雨声都压了过去,哪里还有半点清净可言?
……
……
微风挟着秋雨落下,也许是死气浓郁的缘故,场间渐有寒意生。
暮色站在广场最中央。
她没有撑伞,如丝似缕般的雨线随风飘落自身上,微湿了她的衣裳与黑发,却更显美丽。
她的周围躺着很多具尸体,鲜血混杂着雨水,在青石板的缝隙间流淌着,看上去极为凄惨。
那些哀嚎与惨叫声,早已消失殆尽不见,因为没有人想死,所有人都觉得暮色随时有可能在杀人,怎敢再继续留下来?
她抬起手,把被秋风吹至微乱的青丝捋至耳后,望向远方可见晨光的天空。
……
……
东安寺的医僧在人间颇负盛名,寺里的僧人也算得上是看惯血肉,但就是这样的僧人都愣住了,很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有僧人忍不住望向住持,声音颤抖问道:“是不是那些人……其实都浪得虚名?根本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强大?就像暮色说的那样……都是很弱的。”
住持没有说话。
因为他认识那位玄玉楼的青长老,知道这人的境界与自己相差无几,真要是动起手来,胜负难料。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修行者,在暮色面前却坚持不到刹那。
那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场战斗的凶险程度早已超出东安寺所能干涉的范畴,寻常大宗门的修行者亦无资格说话,唯有修行界里的真正强者才有资格粉墨登场。
比如道盟八大宗。
比如幽泉阴府。
比如元垢寺的唯一人间行走。
“弱吗?”
渡山僧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暮色相比起来,那自然是弱的。”
那僧人愣了愣,然后明白了话里的意思,神情变得极为精彩。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旁的一位僧人低声询问。
殿内一片沉默。
谁都知道,暮色今日之所以现身于此,是因为东安寺本该遭遇的那场危机。
从这个角度来看,寺前广场上的那些尸体,与东安寺存在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于情于理,这时候寺里的僧人们应该要站出来,推开那扇沉重的寺门,去面对这场盛大的因果。
但谁有这样的勇气呢?
谁有这样的资格呢呢?
与暮色并肩而立,那东安寺必将迎来道盟的打击报复,当年岱渊学宫那位老妇人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极有可能变作事实。
“闭嘴,在这里看着。”
渡山僧沉默了会儿,说道:“这样就足够了。”
闭嘴这两个字听着很是讽刺,但却是元垢寺在这五千年漫长时光中,所明悟出来的处世真法。
是的,世人都以为无归山最擅长当乌龟,却不知道这并非事实。
以闭嘴忍让的角度来看,谁又能比躲在元垢寺五千年不出,沉默坚韧无视世人所非议与恶意的僧人们更了不起?更加乌龟?
这个世界上最擅长的当乌龟的宗门早已是元垢寺了。
“那就如此吧。”
住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此担负起责任,做出最后的决定。
与此同时,眼尖的僧人发现雨中再有身影出现。
那人很有名气,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道盟之主的两人之一。
宋辞到了。
这一次,他的神情十分复杂。
……
……
宋辞的脚步很沉重。
直至片刻前,他都没想过要参和今天这件事,因为那场秋雨来得太急,那些人死的太快,就算再重复上千次,他也只能看着一切发生。
而且他早已猜到,死在雨中的那些人都与今天这场浪潮有关——这不代表他认为这些人死有余辜,但事情已经发生,他没有与之计较的能力,便只能沉默。
更重要的是,他下意识觉得今天这件事会止于那些人的死亡,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谈判。
怀大姑娘总不会乱杀人。
但他错了。
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怀素纸。
是暮色。
……
……
“你不该这样杀人的。”
宋辞的声音更沉重,就像是被雨水彻底浸湿的厚重衣裳。
暮色神情平静,眼里不曾有半点涟漪。
宋辞看着广场上的鲜血,看着更显鲜艳的寺门,看着飞檐与墙壁上的刺眼点缀,没有介意她的沉默,看着她认真说道:“就到这里吧。”
“然后数年甚至不到数年后,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不断重复循环下去吗?这样做太过无聊,而且很浪费时间,我不接受。”
暮色的声音很平静。
她的视线没有落在宋辞身上,依旧落在远方不为秋雨所笼罩的天空,眼里仿佛映出了那座人世间的最大都城,与通天楼上的那几个人。
这是她今天说的第一句寻常话,她没有吝啬言语,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很清楚。
话音不曾为秋雨所囚,随风散落四处,落入众人耳中。
人们无言以对。
某片屋檐下,道姑等人神情低沉,同样说不出话。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只要掌门真人们不改主意,那相似的事情就会不断发生。
这一次是东安寺,下一次换做别的地方,暮色在人世间走过那么多路,总能挑到一个与她有瓜葛的。
至于那些为此而死的人……百年之前,与元始宗为首的魔道决战之时,中州五宗就不曾在乎过,如今又怎会莫名在乎起来?
不过都是些耗材罢了。
死就死了。
只要死的不是中州五宗的弟子,那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因为在那几位掌门真人看来,这些人根本不足以决定战争的胜负走向。
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
如果人死多了,天下宗门将会离心离德,更加不信任道盟?
这从来都不是问题,只要道盟一直强大下去,时光就能让后世中人忘记现在发生过的一切。
……
……
宋辞神情平静,说道:“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暮色说道:“如何解决?”
宋辞说道:“我将会成为道盟之主,亲自纠正这个错误。”
暮色说道:“很多年前,有人与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宋辞的语气很认真呢。
暮色淡然说道:“你让所有人都不高兴了,这个世界便会与你过不去。”
宋辞沉默了。
这场谈话不像之前,两人的声音为秋雨所笼罩,不曾为旁人所知。
他低头片刻,然后抬头望向暮色,说道:“但终究要有人走出这一步。”
暮色说道:“哪怕粉身碎骨?”
宋辞说道:“是的。”
“这个想法我只能用白痴来形容。”
暮色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远方的天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说道:“那你就粉身碎骨好了。”
话音落下,此间的人们忽然看到一幕神奇至极的画面。
满天秋雨骤然骤急。
千万颗雨珠砸落在地面上,身躯却没有随之粉碎,竟是反弹了起来,跃至天空之中。
刹那之间,天空之中竟是凭空生出了一条大河。
那一袭白衣飘然而起。
暮色伸出右手。
有风起。
天河如剑,剑锋指向的尽头,赫然就是宋辞。
以清都山之羽化登仙意为根基,玄天观之执天行为辅,将太虚剑派的千万道剑意刻入其中,借无归道经足以统筹天下一应事的恐怖算力,最终凝聚而成的恐怖一击。
更为可怕的是,天河中有佛光流转不休,定人心神。
这是剑诀与道法的极致结合。
这不是一道剑光。
这是一座剑阵。
剑阵落成一刻,所有人都已经感觉到,宋辞绝对接不下这一剑。
除非他手中拿着众生书,又或是当年的麒麟符箓还有第二张。
但此刻的他什么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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