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怀素纸看着少女,欲言又止。
片刻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这样很容易受骗的。”
“不会呀!”
虞归晚毫不犹豫说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怎么会骗我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没有片刻的停顿与不自然。
这自然是真心话。
怀素纸觉得有些沉重,说道:“叶寻呢?”
在面对陌生人时,虞归晚不习惯说话,都是叶寻为之代劳的。
“叶师弟是师弟呀。”
虞归晚一脸莫名其妙看着她,说道:“你是朋友,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怀素纸沉思片刻,觉得这句话确实很有道理,便不做反驳。
主要是她知道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
不如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虞归晚的说法,很自然地转了话题。
“喝茶。”
“……你不是说我可以留下来吗?”
“不是端茶送客,而是提神,下面我们有正事要做。”
“正事?”
虞归晚看了一眼外头,只见夜色早深,唯有皓月洒落微光。
她收回视线,望向怀素纸,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正事不会是睡觉吧?”
怀素纸神色不变,平静说道:“睡觉自然是正事,但我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正事指的是东安寺正在布置的阵法。”
听到这句话,虞归晚立刻问道:“阵法出了什么问题?”
这座阵法很可能涉及到怀素纸的生死,而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当然要关心。
最关心了。
怀素纸喝完热茶起身,说道:“到书楼说。”
虞归晚赶紧也喝完那杯茶,跟了上去,看着她的背影想了会儿,最终还是并肩了。
两人走进书楼。
登上二层。
这里放着一张极长的书案,很是适合挥毫落墨,此时上面却不见旧人的狂草,只有数叠堆得极高的纸张。
纸上都是怀素纸近些天来的成果。
虞归晚的视线落在纸上,看着绘在簪花小篆旁边的繁复阵纹,便知道她为此耗费了不少心血。
“孤闻大师不是早就做好安排了吗?你要推翻重来?”
“他的阵道水平太差。”
怀素纸没有委婉,她和虞归晚曾经同行,少女很清楚她的阵道造诣不在剑道之下。
甚至问过她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心血在阵道上。
这个问题自然无疾而终。
虞归晚却因此对阵法有所了解,她取出一张摆在书案正中的白纸,静看片刻后说道;“东安寺的地脉怎会如此复杂?”
怀素纸没有直接回答。
她说道:“起初我看孤闻留下来的阵图,觉得这座阵法做的太过简陋,后来亲自确定后,发现是不得不如此简陋。”
世间宗派的山门大阵,绝大多数都是依托地脉为基,以一件法宝为枢镇压全局,继而分布到山门的各个位置,最终编织出一个图案。
此次东安寺布置的这座阵法并非例外,但进度却始终缓慢。
怀素纸起初以为这是布阵之事需要隐秘的缘故,这些天来亲自操持,才发现并非完全如此。
“这应该与塔林倾塌之事有关。”
虞归晚认真说道:“塔林中住着的都是禅宗大德,这百年间东安寺名声极盛,香火愿力有不少一部分落入其中,一朝倾塌,百年积攒下来的愿力向四方散去,以至于地脉紊乱。”
与先前相比,这时候的少女显得格外专注,隐有锋芒流露。
怀素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继续。”
“但阵图没有问题,阵法能够顺利布置下去,那地脉紊乱就不算大事。”
虞归晚说道:“日后只需要加以干预调节,大约三十年即可正常,只是修补阵法时需要耗费更多的资源,可这对东安寺而言,算不得什么。”
东安寺在禅宗祖庭封山的今日,隐有天下第一大寺的声势,寺中底蕴虽然不足,但也是真的不缺香火油钱。
怀素纸说道:“我觉得这里面有不妥的地方。”
虞归晚想了想,问道;“你认为暮色提前在地脉留下了后手,就为了这一次卷土重来?”
不等怀素纸开口,她微微摇头,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塔林倾塌对地脉造成的影响是难以计算的,想要在这上面留下后手太难,而且地脉的稳定是布置这一类阵法都逃不开的事情……”
虞归晚微微蹙眉,说道;“换做是我,肯定会挑其他地方动手,比如在寺里留下内应,在关键的时候进行破坏,这要简单上太多。”
听到这句话,怀素纸看着少女的眼神更是奇怪了。
虞归晚剑心早已通明,早已感知到她眼神里的那些不对劲,只是先前正在谈论正事,便一直忍住没有理会。
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偏过头望向怀素纸,神情微怯问道:“我怎么了吗?”
怀素纸静静看着她,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水平的阵道修为?”
“这个啊?”
虞归晚松了口气,诚实说道:“和你游历那半年时间,我发现你对阵法很感兴趣,所以我回到南山后,翻了一下典籍,还问了一下祖师,然后就有了一点了解。”
她顿了顿,接着又很认真补充了一句:“但你才是最厉害的。”
怀素纸嗯了一声,很随意,显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虞归晚以为她是不相信,神情顿时肃然,连忙强调说道:“是真的。”
“我知道。”
怀素纸无所谓,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这件事,仍旧随意地换了话头,说道:“那你看出这个阵法真正的用途了吗?”
虞归晚闻言,视线再次落在那堆厚厚的纸上,仔细观看琢磨了许久后,不确定说道:“好像……和宋辞师兄说的不太一样?”
那天夜里,宋辞在小楼里向众人解释,孤闻大师在圆寂前命东安寺僧人,以舍利结阵,为的是留下一片余荫,不让塔林倾塌的惨事再次发生。
然而此时虞归晚真看到了阵图,却发现并非真的如此。
“这个阵法的目的是镇压。”
怀素纸轻声说道:“并不是什么留下余荫。”
虞归晚问道:“镇压什么?”
怀素纸微微摇头,说道:“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完全确定。”
虞归晚想到一个问题,不解问道:“那东安寺里的僧人知道这座阵法的真正用途吗?”
“东安寺在孤闻大师到来前,只是一座默默无闻的小寺,没有任何底蕴可言。”
怀素纸说道:“直到今天,寺里也只有主持和那位负责布阵的老僧是化神,又如何能够看出孤闻的真正用意?何况这座阵法也有护山的用处。”
虞归晚好生不解问道:“但是孤闻大师为什么要隐瞒这座阵法的真正用途呢?以他在东安寺的地位,僧人们不可能违背他的遗愿啊。”
怀素纸没有说话。
夜色已深,有风雪自窗外而来,落在两人的身上,随着沉默而融化,留上点点湿痕。
她抬手将微乱发丝捋至耳后,顺带掸去肩上残雪,侧脸稍显清瘦,却更动人了。
虞归晚看着这幕画面,悄然咬紧下唇,藏在身后的小手捏着衣袖,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想自己怎么就不勇敢一些呢?
明明可以为她拂去衣上雪花的吧?
要是做到了……
是不是就能并肩,然后看天地浩大了?
虞归晚忽然觉得双颊微烫,心想自己这想法也太尴尬了些吧?
这怎么能想到这么远的呢?
只要曾经同行那就……足够了吧?
就在虞归晚胡思乱想之际,怀素纸的声音忽然响起了。
“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
虞归晚微微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怀素纸,没那么聪明地嗯了一声,心想我刚才问了什么吗?
片刻后,她才醒过神来,想起自己在疑惑孤闻大师为何要隐瞒阵法用途。
与此同时,怀素纸忽然给出了一个问题。
“人靠衣装,那佛呢?”
虞归晚想也不想说道:“当然是金装啊。”
怀素纸行至窗畔,视线落在地上,沉默了会儿,说道:“原来是真的。”
虞归晚走到她的身边,望向她眼中所见,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很寻常的一片土地,不解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弄不懂。”
怀素纸给出了答案。
“东安寺下有一道通往黄泉的缝隙,阵法就是为此而生。”
虞归晚沉默了会儿,低声问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
怀素纸转过身,向禅室外走去,说道:“通知宋辞。”
虞归晚微怔,很难理解她的果断,看着她问道:“可这不是孤闻大师希望隐瞒下来的事情吗?”
“所有的隐瞒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会有人出事。”
怀素纸的声音很平静:“我认识的孤闻是真慈悲,现在他人已经死了,就算想要假慈悲也晚了。”
虞归晚下意识问道:“为什么晚了?”
怀素纸说道:“因为我不同意。”
……
……
半个时辰后,东安寺外两百里,一片隐在山中的精致庭院。
自众生书中得出暮色将要对舍利动手的结果后,道盟在经过勘查后,直接在此间建造了一片庭院,让宋辞等弟子休息,随时准备赶往东安寺。
在一道清冷剑光划破夜空后,留守在此间的八大宗弟子们自静修中醒来,聚集到庭院之中,得知了怀素纸的发现。
与过往不同,这次虞归晚没有让叶寻代劳,是自己把话说出来的。
宋辞听完这番话,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如此,那现在暮色出现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在座诸位通知师长吧。”
陆元景叹道:“暮色想要得到孤闻大师的舍利,就是为了让这阵法告破,好让阴府还于人间。”
来自长歌门的沈依澜闻言,在心中默算片刻后,脸色骤然苍白。
“对的。”
宋辞注意到她的脸色,沉声说道:“若是阴府还于人间,整个东安寺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沈依澜认真说道:“那我们在通知师长的同时,东安寺里的人也必须要彻底疏散,决不能让阴府得逞。”
陆元景忽然说道:“要不……先把通知师长的事情放缓一下吧。”
话音落下,场间骤然一片死寂。
众人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却无人敢立刻回应。
从元始魔宗山门倾覆后,道盟的主要敌人只剩下幽泉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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