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南离想到那个传闻,心中忽有感慨,说道:“你以前本来就是不和别人说话的。”
虞归晚说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却让人不知觉地有所怅然。
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但这事儿很出名。”
南离笑了起来,说道:“我被关起来的时候,都从师妹的嘴里听到过这个,挺多人觉得你矫情的。”
虞归晚平静说道:“这些人的看法我不在乎。”
南离微笑说道:“本就是没必要在乎的,我只是觉得,这种变化还挺有意思的。”
“是吗?”
虞归晚想着过往那些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摇头说道:“我不觉得。”
南离敛去笑意,因为尊重。
虞归晚认真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像祖师那样子什么事情都不管,专心修行练剑,就算我永远都看不到祖师眼中的风景,这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南离闻言,不由觉得苦涩,又觉得这在很大程度是师姐的问题。
然而她作为师妹的,当然不能说师姐的不是,便只能听着。
“但像现在这样,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虞归晚安静了会儿,轻声说道:“我以前问过她,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留在山上,静心修行至飞升。”
南离想了想,对她说道:“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的话,应该是会和你说,因为我们所使用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很多我们看不见的人的供奉。”
是那些身在灵矿中难见天日的修行者,也是那些潜入深海为求一珠的修行者,还是日夜不断照顾灵植的修行者……
如今这个修行盛世,便是由千千万万个这种看不见的渺小的人,所亲手堆起起来的。
这也是道盟为什么决意推行修行大道,让功法走入千家万户,无所不至的原因。
一个练气境的修行者的劳作,足以抵过数十上百个凡人的辛勤。
“为了这些供奉着我们的人,你我必须要下山行走,去与外人争,争到更多更好的利益。”
南离笑了笑,问道:“这回答是不是有些俗气?”
虞归晚微微摇头,说道:“素纸与我说的话,和你的意思可以相同。”
“是什么?”
“与人斗,其乐无穷。”
南离有些意外,心想她有这么好斗吗?
虞归晚却没有再说下去,大概是觉得这句话该怎么理解,涉及到自己与怀素纸的过去?
言至于此。
南离也不失望,因为从未有过期望,
“我想好了。”
她看着虞归晚说道:“就按你的方法来做吧。”
……
……
入春前的神都,忽然迎来一场无形的地震。
与南姑娘素来交好的天渊剑宗当代剑子,虞美人竟然在天渊剑宗掌门到访之事上,毫无预兆地从中作梗,直接破坏了被所有人期待的一场会面。
对此,中州五宗不知道是措手不及,还是囿于别的缘故,在这件事上保持着极度克制的沉默。
满城风雪,修行界再一次担心去年盛夏之事重演,忐忑自然不安。
就在气氛至为压抑紧张之时,清都山的飞舟终于降临神都。
中州五宗没有冷漠对待,与绝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不同,给予了最高规格的礼遇,以此欢迎谢清和成为清都山掌门后的第一次南下。
理所当然,这个选择被认为是南离被虞归晚背叛,迫于压力的无奈选择。
以传闻当中的谢清和性情,再加上清都山和中州五宗的矛盾,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个自讨无趣的选择。
于是。
当谢清和面无表情走下飞舟,所有人以为雷霆将至,却又看到她忽而展颜嫣然一笑,仅因南离到来的前后骤然无端变化画面之时,不由都呆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位女子有如此之好的交情。
很快,人们当中开始有传言泛起。
当年眠梦海一事后,南离亲手操持后勤之事,为清都山度过寒冬做出了不可忽略的贡献,并且在这个过程当中与谢清和建立起深厚友谊。
再简单些说,她是清都山的一位老朋友。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之所以有这个传言及时出现解释,当然是因为南离胸有成竹,早在事前就有过布置。
随着这一幕画面为人们所谨记,那些对于南离的质疑,便如将遇春阳的积雪迅速融化。
尽管在私底下,还有不少人对此抱有担心,认为虞归晚之事很有可能重演,但为了场面上的好看,也无法在这时候提出来。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画面多少有些无稽。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即将到来,谁也无法阻止,却又格外在意战前的虚假和平,甚至还会为此而喜悦。
市井之间的有识之士,在翻箱倒柜后,终于从古籍中翻出了一个适合现在这一幕的词语。
——绥靖。
……
……
与此同时,元始宗的四位长老之间的争吵没有得出结果。
原因十分简单,如今在魔道当中名声无双的暮色,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这就是回绝。
哪怕黑律与归流,乃至素商心中都有所不满,最终也只能接受这个决定。
唯有临川对此坦然接受。
寒冬最后,初春之前,天下魔道如沉默的蝼蚁般,在道盟的冷漠注视下坚韧行至中州之南,而横在这些人眼前的绵延不绝的群山。
这是最后也是最为凶险的一段路。
……
……
在翻山越岭的那一边,孤独的路难得有了尽头。
天柱山下。
有人为云雾所缭绕,身影变得模糊不清,隐有风雪于其中显现,仿佛千万颗星辰。
这是天地灵气凝聚到极致,连肉眼都可见后的一种形态。
身在其中修行,一日足以千里。
云妖不在云雾里。
怀素纸在很多天以前,便已入定,无暇说话。
小姑娘闲来无事,就在这处绝境里行走,寻找百年之前那一战留下的残骸。
可惜的是,当年那一战打的确实太狠了些,竟连她都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唯一值得她小有惊喜的是,当年壮烈死去的鲲鹏,原来在这片故土上残留着一道气息。
然而时过百年,那道气息早已孱弱到随时都会消散,与圣女殿下手中长天的烛龙气息,几近没有区别。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云妖在无人督促的情况下,难得认真修行。
之所以修行,是因为小姑娘试图凭借死生轮转真章,强行截留鲲鹏残留气息。
这很难。
但再如何艰难,在认真较劲的云妖面前,都会变作容易的。
在她专心致志的第七天后,这道不可解决的难题前面,便只能多出曾经二字。
是的,她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云妖睁开双眼,从崖边跌落,去到一处坍塌的山崖当中,谨而慎之地运转死生轮转真章,终于是把那道残留的气息,从一块碎石中提炼了出来。
然后小姑娘很遗憾地发现,她虽然做到了这件事,却没有任何现实意义,只能充当纪念。
她叹了口气,转身从断崖中走出,有些闷闷不乐地翻山越岭,回到天柱山上的时候……
那片云雾已然微散。
云妖微微一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低声说道:“圣女殿下嗷,我好像不小心把东西给弄坏了,变得破破烂烂的。”
“没事。”
怀素纸的声音在云雾中响起。
她轻声说道:“我也破了。”
“诶?”
云妖眨了眨眼。
怀素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说道:“破境。”
话音落下。
风起,雨来。
春已至。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最高
春风本是温柔物。
春雨亦然。只是在这种鬼地方,再如何温柔的事物,都会失去原本应有的原貌,变得激荡与愤怒。
忽然狂风,雨丝骤急如千万道飞剑,穿行于天地之间。
有雷声隐约轰鸣,仿佛入春后的第一刻,便是惊蛰时节。
然而,然而……
当所有的这一切落在云雾之上,却都无声消逝了愤怒,复归应有的模样。
怀素纸站在云中,静静享受着这片可怕天地的唯一安静,神情淡然。
微风拂起她的黑发,细雨无声无息地湿了她脸庞。
她的双眼里流动着明亮恰好的光泽,并不刺目,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星光。
眼眸温柔,却无喜悦。
更无别的任何情绪。
仿佛破境至炼虚,以及成为修行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炼虚境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只是今天的早饭做的不错,吃得还算开心一般。
她望向云妖,看着站在身旁的小姑娘,说道:“辛苦了。”
云妖摇了摇头,很是亲昵地抱住她的手,高兴说道:“你都破境了,我还辛苦什么-”
“嗯。”
怀素纸转而问道:“外面怎样了?”
云妖知道她很关心接下来的事情,这些天虽在勤加修炼,但也一直在注意着局面,不曾片刻松懈。
小姑娘神情端正,认真答道:“一共来了三百七十七个人,包括本宗的四位长老,以及二十九位弟子在内,没有更多的人了。”
怀素纸望向远方天地,看着残山断崖,感慨说道:“凋敝如斯。”
百年以前,同样是在天柱山下,天下魔道中人如潮水般涌来于此汇聚,又岂止千人?
那是何等壮阔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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