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那她当然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就算是白痴,在南离三番两次重复暮色姑娘这四个字后,都能猜到今日这次见面不普通。
在她没有感知到的地方,必然存在着一位中州五宗的强者,视线已经落在她们的身上,而这人极有可能是大乘。
“如果我说……”
南离叹息了一声,笑容里多了几分故作的苦涩,说道:“你我今天的相遇真的是一场意外,你可以稍微相信一下吗?”
怀素纸说道:“不信。”
南离微微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淡渐无,无奈问道:“为什么呢?”
怀素纸平静说道:“一切的邂逅重逢都是早有预谋。”
南离无言以对,旋即开始鼓掌。
掌声清脆,带着她的佩服,赞叹说道:“暮色姑娘果真哲人,所言非凡。”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听着隐约有些奇怪,似乎带着轻微的讥讽。
当然,这很符合南离该有的态度。
怀素纸对此置若罔闻,说道:“开门见山吧。”
这场谈话以彼此明面上的身份来进行,那就没有寒暄的余地。
至少以她该有的行事风格是这样的。
南离明白,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带着憾意说道:“还想与你多说几句话呢。”
然后她情绪骤敛,神情端正,正色说道:“这次与暮色姑娘您见面,为的当然是天下事。”
……
……
人海中的某个角落里。
莫由衷看着那两位女子的再次相逢与并肩而行,听着她们说的每一句话,眼里找不出一丝的情绪,就像是一口幽深至极的古井。
事实上,他对今天的这次见面同样感到意外。
根据天渊剑宗传回来的消息,怀素纸的去留目前还是无法判断,不知道何时返程北上中州。
换而言之,为了今天的这一次见面,南离的选择本质上就是提前守候。
这种做法无疑是笨拙的。
莫由衷早已做好从深秋等到冬末的准备,故而他便没想到在抵达长城的短短数日后,就在来往人潮中见到了这位魔道共主。
这真是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无论怎么看都好,都像是南离事先就得知了一切,确定不会长时间等待才有的这场会面。
问题在于,这样做未免太荒唐了些吧?
以这个角度想,今天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那有没有可能南离就是以他这般心理在铤而走险?
假如这个推断是真,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她这样铤而走险,非要与怀素纸见上这一面呢?
莫由衷不得其解。
他思索许久,识海中回想起这半年间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仍旧找不到一个可能的存在。
这太没道理了。
难道真的是意外?
……
……
就在莫由衷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神都迎来了一封信。
南离和莫由衷的这一次出行极为隐秘,中州五宗唯有寥寥数人得知,作为前者心腹的沈依澜自是其中一人。
当那封自西南而来的密信,以最高层级的隐秘渠道被送往神都,呈现在南离的书案上时……
沈依澜神情顿时凝重。
她思考片刻后,没有拆开这封信,而是选择动用同样的隐秘渠道,将这封信送向远离神都的两人。
这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
因为那最高层级的手段,其实就是一座阵法。
这座阵法极为神妙,在启动后可以无视客观存在的空间距离,将阵中事物瞬间送走,送到另一座阵法当中,耗费的时间不过数息。
唯一的问题是此阵每一次启动,都必须要耗费大量灵石,而且阵基的损耗更是不可逆,以至于造价太过高昂,才会被视作最高层级的手段,没有随意下放。
尽管如此,道盟仍在各个重要的城池以及八大宗的山门中留有一座,以备不时之需。
是的,不是仅在中州与中州五宗的山门存在,连清都山和天渊剑宗都有一座。
很显然,这是近五千年前道盟初创之时遗留下来的产物。
以长城在修行界的地位,当然存在相应的一座阵法。
沈依澜思考片刻后,在附上一张简短的便签后,便将这封信送往太虚剑派。
这封信被直接送往梁皇手中。
他看着那张便签上的字,思考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亲自动身,而是唤来了林晚霜。
“替我送一封信。”
“什么信?”
“我也不知道,总之你要将此信亲手交到莫由衷手中,明白了吗?”
“嗯。”
片刻后,九陵所化血光没入最后的暮色中,向天南径直而去。
……
……
与此同时,长城上的谈话才是进入正篇。
“以暮色姑娘的能耐,想必知道这半年间中州发生的事情,就像我也知道天南正在发生什么那样。”
南离神情坦然说道:“我希望你在这上面能保持理智以及克制。”
话中所指,当然是这半年来元始宗和玄天观越发激烈的战况,是四位长老各自遭遇的重创。
怀素纸听着这话,更是不解,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般想着,她的神情却恰好冷淡,声音漠然说道:“仅凭你的一句话,便要将这过往半年的事情一笔勾销?”
南离给出的解释很简单。
“说句坦白的话,以这半年间你我双方的损失来做衡量,必然是我方的损失更为惨重,我相信这是一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所以让纷争结束在现在这个程度,不再继续下去,无止境地消耗,是一个真正理智的选择。”
她看着怀素纸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双方在这件事上各退一步,让那场未完的谈判得以继续下去。”
怀素纸没有说话,墨眉紧蹙。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
如此大事,当然需要时间来做定夺,任谁也会沉思。
莫由衷把这一幕画面看在眼里,心想难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早在神都之时,他就问过南离此行的目的,得到的回复简单而明确。
即是拦下南归的怀素纸,为益州那边争取足够的时间,好斩断元始宗的一根重要支柱。
在那边尘埃落定以后,再以约定让其无法追究。
这个设想似乎正在成为事实。
怀素纸忽然开口了。
“首先,我想纠正你的一个说法,不是谁死了人就谁更有道理的。”
她转过身,视线从南离的身上离开,落在某个角落,说道:“死者为大?请问这四个字的前提是自寻死路吗?如果是的话,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那个角落里站着一个旁观已久的老人。
莫由衷听着这话,想着那位身死已有半年的老友,沉默不语。
既已相见,自然没有转身就走的道理。
三人在城楼上正式会面。
黄昏早已过去,秋雨洗后的夜空分外明亮,星光正好。
怀素纸与莫由衷相对而立。
她神情平静,眼中不见怯意,不知底气从何而来。
当然,就算她此刻没有任何底气也好,就算下一刻就会身死当场也罢,都必须要表现出这样的平静。
南离站在一旁,神色不似正在对视的两人那般深沉,是毫不遮掩的好奇,甚至愉悦笑容。
也许是被她笑意感染的缘故,场间气氛渐渐舒缓,不再那般沉重。
莫由衷忽然问道:“还记得你我上一次见面吗?”
怀素纸说道:“我的记性很好。”
莫由衷看着她,说道:“早在那个时候,明景就对我的做法抱有意见,但我仍旧一意孤行。”
怀素纸平静说道:“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
道盟八大宗的掌门真人她都见过,以敌人的角度来看,给予她最大威胁的从来不是莫由衷,而是明景道人和元道远。
原因十分简单,这两人不会顾虑那么多。
“是的,但谁又能想到呢?”
莫由衷有些感慨,看着她说道:“一位如此年轻的魔道共主。”
当怀素纸在天柱山的残骸上,平静说出神都二字之时,她就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世间魔道共主,取黄昏而代之。
按道理来说,以莫由衷的身份地位给予她如此高的评价,甚至是赞叹感慨,换做别的人多少也会有些喜悦。
但怀素纸没有。
她神情冷淡说道:“你我不熟,何必无意义的感慨。”
莫由衷笑了笑,没有生气,转而问道:“所以你同意南离的一笔勾销吗?”
怀素纸说道:“给我一个同意的理由。”
南离听着这场对话,转过身去忙碌了会儿,很自然地给两人倒了一杯茶。
“快入冬了,深秋夜寒……”
她莞尔一笑,随意说道:“就算待会儿真要打起来也不妨碍现在暖个身。”
怀素纸着实没忍住,望向了她,没有说话。
“噢。”
南离似是恍然大悟那般,带着歉意说道:“我忘了你和我可是生死大敌,我有可能在茶水里下毒,这还真有些麻烦啊。”
话到这里,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留了半杯推至怀素纸身前。
莫由衷看着这一幕画面不禁也沉默了。
城楼上一片安静。
沉默震耳欲聋。
“谢谢。”
怀素纸微微摇头,终究还是没有举起这杯茶,望向莫由衷问道:“理由是什么?”
“旁人或许觉得你的过往都是虚伪,但我不这样觉得,直到这一刻,我仍旧相信你是一个真的好人。”
莫由衷说道:“所以你会同意事情在这里一笔勾销。”
怀素纸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思考,问道:“玄天观还会继续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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