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好像过去也没几年时光?
那时盛夏,如今暮冬,景色自然不同。
怀素纸没有再像当初那样,在湖边长凳无聊坐下,而是迈步走向早已结冰的湖面。
冰湖承着厚厚一层雪,却不是食尽鸟投林般的景色,有莲蓬在风中骄傲伫立。
江半夏早已松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怀素纸,只见她弯下腰半蹲在那,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那被冻住精魄的莲蓬给摘下来。
“在想什么?”
“想从前。”
“嗯?”
怀素纸看着那一株莲蓬,看着堆在周围渐高的积雪,说道:“想起那时候的自己了。”
江半夏闻言微怔,眼里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怀念。
话里指的那个时候,无疑是两人在死人堆里相遇的时刻。
“有一个问题。”
怀素纸的声音里带着些迟疑,慢慢站起身来。
江半夏始终为她撑伞,轻声说道:“什么问题?”
怀素纸转过身,望向长生天峰的方向,说道:“你刚从死人堆里把我带出来,让我洗过澡吃过饭后,在路上遇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还记得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听着这话,江半夏终于想起了从前,说道:“我准备给你买一根冰糖葫芦,但你拒绝了。”
怀素纸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眼睛,难得有些好奇,问道:“如果当时我没有拒绝,你还会收我为徒吗?”
“啊?”
江半夏怔住了。
她神情复杂至难以言喻,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怀素纸,说道:“你到底在说啥啊?不该是脑子坏掉了吧?”
怀素纸也不介意被说是白痴,随意笑了笑,说道:“就是好奇。”
“答案就是和那一串冰糖葫芦没有任何的关系。”
江半夏笑不起来,墨眉微微蹙起,摇头说道:“我要收你为徒这件事,是我早已定下来的想法,若是一个人的想法因为一串冰糖葫芦而改变,未免太过无稽了些。”
怀素纸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对。”
“但可能这世上或许真有这样的人和事。”
她微笑说道:“我就是随便说一句,不用当是一回事。”
江半夏翻了个白眼,语气像极了某个小姑娘,如出一辙般的埋汰。
“你要我把这事放心上,当作是一回事,那我也做不到。”
“也对。”
怀素纸认真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一番无稽的闲话过后,两人之间却没有生出正在尬聊的感觉,气氛反而是变得随意了起来。
“你最近这段时间就是在想这些莫名其妙的白痴问题?”
“病了,只能卧床,闲来无事难免多想。”
“我以为你会想一些更现实的问题。”
“比如?”
“你与我的约定。”
“……你想我一直在病床上起不来?”
“意思是你现在放弃了装病?”
两人在冰湖上散着步,踩着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很是随意地说着话,话里是有的没的愉快的不愉快的诸多事情,漫无边际。
怀素纸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开玩笑的人,近乎吝啬言语的程度,在这场闲聊中却表现得很积极。
江半夏作为岱渊学宫极负盛名的教授,与她算得上是相反,但她的确也不擅长与自己的徒弟进行沟通……然而在今日她也变得意外了起来。
这种认真很难形容。
就像是两人即将分别的时候,前者祝福后者,言称杀人愉快,后者则是坦然回应努力争取,流露着一种独特的笨拙意味。
她们都不是笨拙的人。
所以她们都很珍惜这样的笨拙。
直至风雪微散,天开一线时,两人才结束了这场散步冰湖上的闲聊。
江半夏回首望去,只见一路走来落下的脚印,都已被风雪淹没。
她看着这一幕画面,起初有些高兴,紧接着又陷入了沉默,最终毫无疑问的失了心情。
怀素纸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
如果说脚印是两人留下的关于曾经的注脚,那江半夏很高兴这段师徒关系中的隐秘不为人知,只是当这些真的消失无踪,散于天地的时候,她却又止不住的为之心疼惋惜。
真是矫情啊。
“师父。”
怀素纸的声音忽然响起。
雪云未散。
阳光自那一线缝隙中倾洒而下,落在神都城中映得万千微雪泛起金黄,画面颇有几分神圣的意味。
“怎么了?”
江半夏不再怅然,敛去心神,转身望向徒弟。
就在这时。
她被不由分说地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狠狠亲住。
刹那间,一切思绪都已远去去。
唯余眼前一人。
天地就此一人。
第八十五章 给我一个永远的谎言
唇舌难分,于是不分。
随着渐行渐入渐深,曾经在风中伫立的那把大黑伞,静悄悄地晃动了起来,堆在上面的积雪开始颤抖着落下,带出淡淡的声音。
就像某位女先生正在被撬开的牙关。
连声音都像极了。
也不清楚是衣裳之间的摩擦声,还是别的什么。
风雪中的阳光愈发清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大黑伞下的那些轻微的声响终于消失了。
怀素纸微仰起头,抬手将微乱的发丝理至耳畔后,视线落在前方,神情宁静。
江半夏的神色同样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遇到,唯有往极细微处去看,才能找到那些如若错觉般的微颤。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
怀素纸顿了顿,接着补了一句话:“之前在学宫的时候,我已经做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了,所以你不用提醒我正在做什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显得理所当然。
江半夏面无表情说道:“为什么?”
怀素纸偏过头,望向伞外的清丽世界,说道:“因为很麻烦啊。”
“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
她刻意没去看江半夏,因为不想让人恼羞成怒,轻声说道:“无论安慰还是开解都太麻烦,需要说很多的话,我觉得像现在这样做比较方便。”
江半夏听着这话,很难不生气,似笑非笑说道:“看来你不只是忘了尊师尊重这四个字该怎么写,连适可而止也忘得一清二楚。”
怀素纸不说话了。
又不是白痴,她怎会听不出其中的恼怒,再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多少有些自找无趣了。
她终究是徒弟,该让的时候,理应是要退让的。
“我饿了。”
怀素纸的声音很诚恳。
江半夏闻言,不假思索说道:“原来你刚才还没吃饱啊。”
话音方落,怀素纸怔住了。
江半夏也怔住了。
这句话来的太过自然,她根本没有想过便付诸于口,故而无比突然。
她眼神微变,心中已然生出无限悔意,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回避,可是微张着嘴,却半晌过去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怀素纸终于回过神。
“嗯。”
她转过身望向江半夏,微笑说道:“是的,师父,我刚才还没有吃饱。”
江半夏沉默了。
怀素纸接着说道:“神都最近比较流行涮羊肉,街上开了很多家新店,应该很适合这个天气吃。”
“那就吃这个。”
江半夏若无其事般缓声说道,心绪已渐平复,不再如前紧张凝重甚至焦虑。
只是当她回想起之前的那些话,想起被徒弟不容拒绝地抱住,以及发生那些更不能言喻的事情,还是觉得这一切太过荒唐。
她确信自己还是自己,不曾换做另外一个人,为何却在这件事上……毫无还手之力?
这真的很没道理。
无论境界还是身份,她都理应要在这场较量当中占据上风才对,不该沦落至如此境地。
江半夏不得其解。
“该走了。”
怀素纸牵住她的手,说道:“不是饿了么?”
江半夏嗯了一声,很浅。
怀素纸不再多说下去,主动撑起那把大黑伞,往繁闹处走去。那天她和虞归晚想要吃酱大骨,寻寻觅觅无踪后,唯有各自离开。
如今已有数十日未曾见面了。
在她生命中占据重要地位的那些姑娘,不管是基于何种原因,都恰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她,留出了一段无人理会的空白时光。
让江半夏不必再像上次同游神都,多有尴尬。
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巧合。
……
……
涮羊肉与火锅的区别,怀素纸始终不知道。
她和江半夏挑了一家干净的店铺,如寻常客人那般落座,然后等待,继而举箸。
在这顿饭里,两人与过往最大的不同,并非是彼此关系变化后带来的亲昵,而是她们都会下意识地去看周围的人。
不是警惕,而是一种审视。
以一座城市为宗山,这是一件过往修行史上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唯一可以用来参考的是前皇朝管理国都的经验,但宗门与皇朝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故而这座崭新的神都必然存在同样崭新的问题,需要及时地去修正和处理。
她们作为神都的主人,元始宗的掌权者,对此具有天然的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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