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岳天似是不解地看着怀素纸,说道:“昨夜那场发生了那么一场惨剧,连于老先生都不幸身亡了,直至此刻我仍旧内疚心痛,有何可以得意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格外苦涩,声音里满是自责的意味。
听起来就像是忏悔。
不等殿内的人们开口安慰,岳天看着怀素纸叹息了一声,自责说道:“我知道的,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偏见。”
说话间,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缓缓站起身来,向坐在椅子上的怀素纸行礼致歉。
礼节上挑不出半点瑕疵。
众人眼里一片茫然。
与岳天相识的那几位八大宗强者,却没有丝毫意外,心想你果然还是这般不要脸。
“昨夜那件事,我确实做的太过着急,有很多不妥之处。”
岳天看着怀素纸的眼睛,语气真诚说道:“还望怀姑娘原谅。”
无论从神情去看,还是往声音里品,此时岳天的一切都无可挑剔。
哪怕是先前在心中默默支持怀素纸的那些年轻人,都觉得这差不多是够了。
不管怎么说,岳天始终是一位境界高深的长辈,在这样的场合亲自向晚辈行礼道歉,不顾自身颜面,无疑展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这还能对他苛求什么呢?
场间一片安静,人们看着怀素纸,觉得要不就到这里了吧?
便在这时,虞归晚忽然认真问道:“所以道歉有什么意义呢?”
岳天怔了怔,没想到开口的竟会是她,只觉得这群剑修当真是麻烦。
道歉当然是没有意义的。
道歉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岳天对此再是清楚不过,故而他才愿意道歉,哪怕是在这样的场合也无所谓。
况且他此时的道歉,兴许还能带来不少好的名声,让在场的年轻弟子觉得他其实不错,是一个愿意讲道理的人。
事实上,除却八大宗那几位对岳天知之甚深的炼虚强者们,其余人确实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邹缪的视线落在虞归晚身上。
“道歉当然重要。”
老妇人面无表情训斥道:“修道需先懂得做人,而做人就该要懂得认错,不是嘴犟到底,嘴犟除了走火入魔没有任何用处。”
虞归晚微微摇头,看着老妇人说道:“这不是我说的话。”
怀素纸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望向少女的侧脸,心想你怎么也懂这种小手段了?
邹缪冷哼了一声,正要引经据典,开口指点教训少女时……
虞归晚开口了。
“这句话是祖师说的。”
她看着老妇人,一脸好奇问道:“难道祖师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吗?”
没有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殿内的呼吸声都变浅了数分。
谁都知道,当今世上唯一有资格被虞归晚称之为祖师的,唯有那位被世人一致承认的天下第一。
那位祖师姓的是顾,于七百年前入道修行,辈分毫无疑问是当世最高。
更重要的是这位顾姓祖师与邹缪不一样,他不仅仅是前辈高人,还是真的强。
在场所有人都是这位祖师的晚辈,哪怕是有缘有故也罢,都不敢当众对这位前辈做出任何评论。
况且虞归晚问的还是自家祖师是否走火入魔了,这谁敢答?
邹缪也沉默了。
岳天更是直接坐了回去。
大殿之内,甚至放眼偌大人间,又有谁敢回答这个问题?
老妇人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视线从虞归晚的身上挪开,对怀素纸说道:“老身凭什么不配谈道德?”
见话题被揭过去,殿内的人们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张。
怀素纸没有立刻理会老妇人。
那位先前被她麻烦,去换茶的年幼僧人已经回来,端着一杯新茶。
她喝了一口,放下这杯恰好的新茶,望向脸色已然不好的邹缪,问道:“你知道这座大殿先前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邹缪明白她要说什么,表情却不见丝毫变化,理所当然说道:“事有轻急缓重之分,如何处理那道黄泉裂缝,自然是最重要的。”
听着这话,陪坐在一侧的东安寺主持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沉默了。
岳天收回望向主持的眼神,不等旁人开口,抢先说道:“于老先生昨夜不惜性命,不就是为了解决黄泉裂缝吗?我们理应秉承于老先生的遗志,将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邹缪听着这话,神情骤然生变,旋即又平复了下去,只剩下冷漠。
老妇人看着怀素纸,声音冷淡至极:“你连什么是重要的都不知道,竟也要和老身我谈论道德之事,真是荒谬!”
殿内众人都不是白痴,自然听得出这句话是在不讲道理。
德行之事,岂有大小之分?
问题是岱渊学宫这次死了一位炼虚,此事必须要有一个令学宫感到满意的交代,无论是否荒唐。
在场诸位炼虚,除去岳天之外始终保持沉默,便是抱着让这件事尽快结束,不要再起波澜。
故而邹缪哪怕说要东安寺的历史到此为止,他们的态度都是沉默,没有说些什么。
禅宗与道盟同为正道,可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那他们又何必为东安寺说话?
这是很纯粹的位置问题。
……
……
“自今日起东安寺封山,此地列为禁区,由道盟命人负责监管封印,以防止阴府卷土重来,再有昨夜之事发生。”
邹缪不再看怀素纸,对场间众人说道:“事情暂定如此,可有意见?”
岳天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几乎没有片刻的空隙。
“那就这样吧。”他望向东安寺主持,神情悲悯说道:“阴府对人间威胁之大,主持你昨夜也是亲眼见证了,想必孤闻大师得知此事也会由衷感到欣慰。”
听到岳天提起孤闻大师,殿内的僧人顿时不复平静,欲要开口怒斥,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连动弹都做不到。
僧人们想到一个人,眼珠微转,落在那位仍旧身着黑裙的少女身上,却发现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愤怒了起来。
这种愤怒当然不是对怀素纸的,而是对岳天和邹缪,乃至于整个道盟的。
下一刻,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侧目,乃至于感到极大震撼的话,随着老妇人冷厉的声音出现。
“孤闻那秃……还能不欣慰吗?我本不想对此说些什么,但你们非要提起,那就提起。”
邹缪寒声说道:“如果不是他擅自隐瞒黄泉缝隙的消息,不直接告知给道盟,非要私下解决,师兄他又怎会死在这座破寺里!”
她盯着东安寺主持的眼睛,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骂道:“现在我只让你封山,已经是我念在师兄的份上,给予你们的莫大仁慈了!你们还敢不知足?还敢蹬鼻子上脸?”
听到这悲愤交加的怒斥之声,大殿里明明充斥着阳光,却骤然间阴冷了起来。
一片死寂。
岳天叹息了一声,看着仍旧在愤怒的老妇人,苦心劝道:“邹先生心中的痛苦,在座的诸位都知道的,都看得出您已经很克制了,又怎会有人不知足呢?”
邹缪冷笑不语。
岳天望向在场那几位始终沉默的炼虚,说道:“东安寺之事就先这样定下,至于封山之后寺中僧人的取出,道盟想来是能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重新建起一座寺庙的。”
在场几位炼虚听着这话,简单思考了一遍,纷纷点头赞同。
有人说道:“如此也好。”
这就是敲定下来的意思了。
至于东安寺的僧人作何想法?
对道盟而言,孤闻大师圆寂之前,这确实要稍微做一下考虑。
如今却是不用了。
如何处置你,与你本就没有关系。
这是道盟在场的大人物的共同想法。
宋辞和陆元景乃至于更多的年轻人有别的想法,但他们很清楚,自己说的话不会有人在意,只会被当做耳边风。
然而这不代表他们不想说。
宋辞迈步,便要从后方的人群中走出,为此说上一句话。
一道神识落在了他的身上,直接阻止了这一切的发生。
相同的事情,在大殿内不断发生。
于是殿内一片安静,重新喜乐,没有人对此抱有异议。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妙。
邹缪的冷笑却没有停止,甚至笑出了声,因为她正在看着某人。
岳天仿佛心有灵犀般,视线落在已经沉默很久的怀素纸身上,还是苦口婆心的规劝。
“怀姑娘……要不你向邹老先生道个歉吧,迟到毕竟是事实。”
听着迟到二字,本来要为怀素纸说话的某位炼虚,便也沉默了。
不久之前,岳天作为一位炼虚境,都当着众人的面道歉了。
你不过是一位晚辈,就道个歉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怀素纸的身上,等待着她知事不可为后的道歉。
那位先前欲要开口替她说话的炼虚,已经准备好接话,待她道歉后将这件事揭过去。
如场间众人希望那般,怀素纸没有再继续沉默下去。
但谁也没想到她接下来做的事情。
“戏还算不错。”
怀素纸取出了一枚灵石,迎着所有人的视线,扔到了岳天的脚下。
灵石落地的声音很是清脆。
不断回荡在大殿内。
她看着岳天,淡然说道:“赏你的。”
第四十章 如真人亲临
话音还未落下,众人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怀素纸已然望向陆元景,说道:“我明白你师父为何终生不娶了,被这样的人纠缠着,确实不如孤独终老来的要好。”
邹缪闻言顿时拍桌,暴怒呵斥道:“你再说一遍!”
怀素纸根本没有理会,就像刚才她只赏了岳天一枚灵石,却没有赏给老妇人是同样的道理。
无所谓。
或者说不屑。
她的视线仍在陆元景身上。
陆元景微怔,发现再无神识锁住自己,神情无奈说道:“怀姑娘今天的言辞,与过往相比……有些不同。”
怀素纸平静说道:“我往常不这样说话,是因为见不到这样的事情,如今既然见到了,也算见够了,自然是要开口的。”
说话间,她的目光转到了岳天的身上,接着说了下去。
“你不惜向我道歉,也要推动事情的进展,直接将一切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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