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那个本该到来的下一刻……迟迟未至。
一袭黑裙落入她的眼中。
衣裙的款式太过普通,以至于谈不上老旧,但其中的岁月痕迹太过显眼。
风不停在吹。
黑裙随之而飘,那些唤作岁月的尘埃,在暮色的映照下仿佛开始燃烧了起来。
身着黑裙的怀素纸面无表情,食指平静落下,抵在剑锋之前,让其不得寸进。
不动明王为九阶飞剑,在修行界中极负盛名,纵使颇有些因人而起的意思,锋芒在同层级的飞剑评价中依旧只是寻常。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一个手指就能抵住的。
更不要提此刻握剑的人还是当代元垢寺的主持,当世最强者之一。
一切不过瞬息。
天地间一片安静。
五净望向这位怀素纸,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连叹息都没来得及。
怀素纸偏过头,望向神情复杂至极的南离,看着她那像是要哭又似要笑的面容,说道:“接下来的交给我就好。”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消失无踪。
在她消失过后,难以想象数量的光线自不动明王剑身喷薄而出,就像是世间至为壮阔的瀑布,又像是一场逆流而上的暴雨。
一片红昏暗沉的天空骤然明亮,仿若回归白昼。
人们茫然不解地抬起头,只见一道无比高大的身影伫立其中。
像是神明。
更似圣人。
不。
就是圣人。
五净首当其冲,禅宗金身不再隐于躯壳之下,以大意志与千万光线对抗刹那,然后无可奈何放手去。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那一抹流转在其中的金光,非但没有让他看起来强硬,反而更显虚弱。
他的眼神凝重至极,然而往最深处望去,却都是不解。
就算你成功破境大乘又何至于如此强大?
怀素纸当然不会解释。
“因为这是她的剑。”
程安衾的声音却响了起来,万般感慨,与唏嘘:“这是她的城市。”
……
……
层云之上,晚霞中。
林晚霜看着自大地升起的千万道光线,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浑身剑意消散。
当她收回视线后,怀素纸已然来到她的身前。
故人相见。
没有闲话。
林晚霜神情真挚说道:“每次见到你吧,不能说总是坏事,但确实都打不出来一个痛快,可我和你的关系也不能算是仇人,甚至还能说得上一声不错,难道咱俩真的天生犯冲?”
“也许吧。”
怀素纸轻声说道,转身望向虞归晚,说道:“清和那边事情要忙,我得过去,待会儿一起吃个馄饨面?”
虞归晚出乎意料的平静,看着她,道了一声好。
怀素纸说道:“是怀云做的。”
虞归晚怔了怔,意外地不复平静,说道:“要不我来?”
怀素纸问道:“嗯?”虞归晚认真说道:“她很久没做过饭了,不见得能做的好吃,而且憋了这么久,总该让她出来散散心吧?”
怀素纸想了想,感觉的确是这个道理,点头同意。
在旁的林晚霜看着这一幕画面,好生无语,由衷感慨。
如此漫不经心的理所当然,真是骄傲到让人梦回百年之前。
……
……
神都外,江畔数里。
浓雾笼罩不散,藏在深处的盏盏幽绿鬼火越发明亮,不足以与落日争辉,却让大地蒙上了一层极为浓郁的诡异色彩。
谢清和执长天行于其中,以神都大阵护身,清都印伴随左右,化流光镇死意。
即便如此,与阴帝尊之间有如云泥的境界差异,仍旧让她的处境越发艰难。
那些看似寻常的雾气,事实上是黄泉气息的显化。
就算是炼虚境界的修行者,在这种环境下也再三慎重,绝不会停留太长时间。
更为关键的是,此间黄泉气息的源头是阴帝尊,长居阴府五千年,他的道体神魂早与黄泉相合。
当他毫无顾忌地展露境界,便如一座黄泉突兀出现在人间。
如丝似缕般的黄泉气息,无法越过长天的剑围,但只要映入谢清和的眼中,哪怕有清都印镇压心神,避尽诸邪,道心仍旧不可控生出杂念。
阴帝尊藏身浓雾深处不出。
谢清和无人可见,无鬼可问,眼前渐有繁杂幻象生出。
那年秋雨,身在乱山残寺,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一袭黑裙的出现,于不甘痛苦中挣扎死去。
某年某月,她执意步入旧皇都,与怀素纸并肩面对姜白,于天劫落下时并肩死去。
后来有天,云妖醒时北境满天飞雪,她行走在梵净雪原中,拔剑欲要斩熊枭,却被随手一掌拍死。
再再后来,她的父母都已经死了,而怀素纸也沉睡了,她在北境看倒影深觉孤家寡人,万念俱灰而死。
无数画面无数可能在谢清和的眼前飞速掠过。
每一个不同的画面,都指向了一个相同的结果,
唯死而已。
谢清和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方。
不知何时,一条仿若通往无底幽深的道路出现在她的眼中。
这一路上站着很多人。
是她最亲近的父亲——谢真人就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永远宠溺着她。
是她既爱又畏的母亲——楚瑾微笑不语,眼里却透露着冷意,似乎下一刻就会教训她,就像童年时候。
还是虞归晚,也是南离。
江半夏亦在其中。
甚至姜白还笑着与她说了声抱歉,似乎是在不好意思她们?
似乎她这一生每个遇到过的人,让她有记忆的人,都出现在了这条路上,邀请着她一同归去。
直至这一刻,谢清和终于明白为何将黄泉始终视作大敌,甚至不惜赋予灭世三灾之名。
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很少有人能抵挡着这样的呼唤。
但她却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
阴帝尊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条幽暗的通道未曾破碎。
谢清和没有回答。
她的唇角流露出一抹笑意,如百年以前正青春如珍宝的少女时的她那般,无比明媚,不屑至极。
“因为我不在。”
怀素纸的身影出现在浓雾当中,通道之前。
她站在谢清和的身前,接过长天,挥剑斩落。
一切都安静了。
下一瞬,有清风自近万里外的岱渊学宫缭绕而至,拂起她的衣袂一角。
千里浩然风。
浓雾顿消,幽火如残烛。
远方的无限光明,降临此间。
阴帝尊依旧站在那座青树之下,从未远离。
千万缕光穿过枝叶间的疏漏,斑驳落在他的面容与衣裳上,却没有为他添上哪怕一抹鲜活的意味,平静地就像是一条死去的河流。
他没有眯起眼睛,看着相距不远的怀素纸,指着远方的神都,说道:“那里是你的城市。”
然后他的指尖落在脚下,继续说道:“但这里不是。”
怀素纸问道:“然后?”
阴帝尊平静说道:“我想到了你会醒来,想过你会破境,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般强,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的,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不是仙人降世,再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同时战胜他和五净。
怀素纸说道:“你低估了我。”
阴帝尊说道:“但我不会低估它。”
话音落下,以神都为中心,四道深不可测的气息缓缓出现,无一不是大乘,且都巅峰。
人间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大乘?
答案只有一个。
都不是人。
谢清和神情微冷,望向北方的那道崇高气息,心想这是麒麟。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南方,感知着其中的缥缈与超然,便知是玄天观的鹿,太虚剑派的鹤。
至于最后一位……自学宫而起,当然不是苍龙,而是真君。
无归山的那只乌龟不见踪影,不知道是走的太慢,还是在漫长冬眠中未能醒来。
这无疑是中州五宗,道盟原八大宗最为显著的底蕴所在。
为何这些在百年前不愿出手干涉战争的镇守们,却在今天纷纷站了出来,毫不避讳甚至直面云妖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元始宗拿的太多了。”
阴帝尊看着怀素纸,面无表情说道:“朕不在乎这些,因为没有意义,所行之事只为复仇,但这群畜生却是不行的。”
怀素纸没有说话。
阴帝尊说道:“道体神魂二分,以一敌二,今日之战你没有半点胜算。”
怀素纸还是不说话。
阴帝尊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一抹很奇怪的怜悯,说道:“所以你的醒来与否,意义真的不大。”
如果元道远身在此间,听到这番对话,想必能够明白五净为何会斩钉截铁地与他说圣人已死这四个字。
若不死,那就杀之。
怀素纸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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