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的视线落在程安衾的身上,轻声说道:“谢谢。”
程安衾微怔,然后神情骤变一变,想起当年某事。
“如果没有你那时候送来的那些东西,想解决今天这件事真的很麻烦,所以我会留你一命。”
怀素纸轻声说着,手执不动明王往前一送,刺向五净。
五净禅心流转。
有佛光自虚空降临,笼罩他的身躯,于刹那间凝作一尊近百丈高的法身。
这无疑是元垢寺最为强大的手段之一,很有可能比大日如来真剑层级来得更高,想要破此法身,势必要付出极大代价。
五净神情慈悲地看着怀素纸,口中再颂真言,以法身结降魔印。
与此真言手印相比,不动明王便如风中的稻草,不值一提。
然而就是当这根稻草与法身所施手印相遇,却出现一幕唯有程安衾才事先想到的画面。
那根稻草直接切入法身之掌,仿佛没有遇到任何的阻力,让其五指如花瓣纷纷落下。
怀素纸神魂执剑再前。
剑光仗势而上,在擦擦擦的刺耳声响当中,将法身右臂在一瞬之间斩成两千两百一十五块,错落有致。
五净神情错愕至极。
他下意识望向程安衾,因为这分明是长生宗的手段,而且是以万法真解为基础,专门为破禅宗功法而存在的特殊手段,为何会出现在怀素纸的剑下?
程安衾无言以对。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怀素纸曾经前往长生天峰下做客,向她索要破解禅宗之法。
那时的元始宗与元垢寺是盟友,故而莫由衷同意了,即是想要在这两者间埋下一道裂缝,又是忌惮禅宗,便不做太多保留。
只是……谁也想不到在百年后元垢寺摇身一变,竟选择与道门联手而为,让这件漫长到令人遗忘的事情,在今日化作一个无法忽视的巨大威胁。
思绪不过刹那。
不动明王所化剑光百丈之空,与法身之头颅平静对立,欲要斩落。
五净早已回过神来,面色在苍白与红润间不断轮转,境界显然已经不稳。
就在他运转禅心,以大意志准备接剑之时,怀素纸漠然弃剑不用。
那道神魂所化的崇高身影,再次出现在深红的天空之下。
一根洁白而晶莹的手指随之而现。
指尖平静落下。
落向百丈法身的眉心。
五净眼中一片肃穆,怒声再颂真言。
“禅定!”
法身不回不避,以佛掌迎向那根手指。
两者相遇。
一声轻响。
只剩一掌的法身开始支离破碎,五净的唇角随之有鲜血不断溢出,流淌打湿了被阳光洗净的袈裟。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具无比高大的神魂虚影,忽然盘膝坐下。
南离心想这难不成是要坐化?
就在她念头生出瞬间,一道声音随之而响起。
“这是我的神都。”
怀素纸漠然说道:“没有我的同意,你凭什么死在这里?”
言语间,她收指屈指再弹,又落法身之眉心。
一口鲜血自五净嘴里喷溅而出。
早已身躯枯瘦的僧人,以盘膝而坐的姿势倒飞出城,那道血水随之泼洒长空,无比刺目,就像是流淌的岩浆,又像是熟透的烂桃花。
触目惊心。
摄人神魄。
……
……
神都外,那处江畔。
“了不起。”
阴帝尊收回视线,看着真身到此的怀素纸,似笑非笑说道:“果真圣人无情。”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诸宗镇守的战争仍在继续着。
麒麟以忘情长生天为倚仗,与怀云正面对抗。
山崖不断倾塌,殿宇沦为废墟,却又在忘情长生天的运转之下,不断回到最初的模样,然后又经历一次彻彻底底的破灭。
然而那些因此死去的人再也活不过来了。
朱雀挟焚天之火南下,与那两位镇守一战,对人间造成的影响也必然庞大。
唯有远在岱渊学宫的龙与虎,深入东海缠斗,或有岛屿遭无妄之灾,但终究是灾祸最轻的。
谢清和感知着这所有变化,忽然想起爹娘与自己说过,白泽沉睡前看到的那个未来。
——飞剑,燃烧的天空,历史的尘埃,未至之物终将到来,一切的一切都在无限重复着,直至钟声响起,踏入终局。
她下意识望向这人间,如果说飞剑是坐镇神都的四剑,燃烧的天空是源自朱雀的天火,那历史的尘埃应是五净袈裟上的岁月,与怀素纸的百年静坐?
前三者都已经到来,甚至第五者所指向的忘情长生天也出现了,可第四者与第六者到底是什么呢?
怀素纸没有忘记白泽所见之未来,但她不要在乎,问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话音落下之时,她的眼神明亮瞬间,旋即寻常。
那是她神魂归来引发的动静。
阴帝尊微笑问道:“你是在让我留遗言?”
怀素纸平静解释道:“今天的时间稍微有些紧,馄饨面放凉了不好吃,所以我没有时间让你准备后事。”
很简单的一句话里蕴藏着让人难以理解的信心。
阴帝尊笑意更盛,淡然说道:“你觉得你能胜过我?”
怀素纸不再多言。
她轻挥衣袖,五指平静紧握,诛仙就此落入手中。
但她紧接着就松开了手,在阴帝尊犹自凝目打量那道绝世之剑的时候,再做了一件事。
道一弓出现了。
谢清和看着这一幕,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遁入神都。
在她进入神都的那一瞬间,清都印随之归来,静悬怀素纸身旁。
阴帝尊沉默了。
哪怕他悟透禅宗真经,彻底执掌大涅盘,再以黄泉作为地利,面对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诛仙剑、道一弓、清都印,都不得不心生悸意。
怀素纸再动念。
百年前无暇动用的诸天星盘破空而至,来到她的身旁,命盘上印刻的星图不断变化,欲要牵引九天星光落下。
事情还没有结束。
一道可逆行光阴的剑光前一刻还在遥远天边,下一刻已至江畔。
随着这道剑光的出现,整座人间都清冷了数分。
——君不见。
半晌过后,朱颜改才是姗姗来迟。
长天,云载酒,不动明王,各自落位占据一方。
诛仙阵成。
怀素纸看着阴帝尊,平静问道:“现在能胜过你了吗?”
第十四章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阴帝尊沉默不语。
每一位感知到神都外江畔那些气息的修行界最强者们都沉默不语。
整个人间便也随着他们的沉默而沉默了。
人世间不过七件仙器,皆为一宗至宝,铸就了一个个横跨数万年时光的强大宗门,以及一段甚至无法被岁月抹去的修行史。
仙器之强,当年裴应矩初入大乘不到十年,便能倚仗昊天钟与五净拦在元垢寺门前一战,硬生生撑住让元道远从无归山赶来。
一切赫赫在目,彷如昨日。
哪怕是初往大道行的修行者都知道,大乘强者之间的战斗首重仙器,再看境界。
但所有人都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出现今天这一幕画面。
诛仙不曾被赋予仙器之名,然其剑锋之利,在剑阵的加持之下,与仙器又有何异?
诸天星盘曾落下星光,摧毁长歌门千万年的祖业,迫使北上眠梦海直面苦寒,亦能算半件仙器。
道一弓、清都印,与君不见本就是仙器。
五件仙器听从一人之意志。
与之并肩。
这是修行界数万年来都没有过的一幕画面,是真正空前绝后的第一次。
纵使阴帝尊以滔滔黄泉加身,禅宗真经明悟透彻,以大涅盘驾驭生死轮回,以复仇之意重燃沉寂数千年的道心,是一生中最为强大的时候,比之当年与前前代元始魔主一战时的莫由衷还要强,可是……
面对此时此刻的怀素纸,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沉默。
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人世间至为荒唐的事情,无异于你耗完百般精力,流尽鲜血,割舍过往一切,好不容易地在这一边翻山越岭,艰难至极地爬上一座高峰。
你本以为自己将会有最好的风景映入眼中,得以休息。
然后,一座更高的山峰出现了。
这不是最绝望的事情。
更绝望的是,远方山道有人坐在一辆穷尽奢侈的马车上,不见鲜血流淌,不见半点憔悴,意甚从容,早已在向更高的山峰前进。
越过山丘。
才发现无人等候。
因为那人已在遥遥前路上,接近终点。
这是何等的羞辱与痛苦?
……
……
神都城中。
裴应矩踏入元始天宫,走过不知几条深巷,终于在一处屋檐门前找到了元道远。
然后他忍不住皱起眉头,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也看不明白吗?”
元道远坐在门槛上,左手握着一碗饭,右手不时举箸,随意说道:“吃饭,这里的红烧肉挺不错的。”
裴应矩沉默片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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