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眯着眼睛,声音听着有些懒散,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
自中州前去北境以北,哪怕是这艘人间最好的飞舟,仍旧需要数日时光,便有闲话的余暇。
“我妈为什么避着我不见?”
红裙少女认真问道,墨眉微蹙。
她有很多位娘亲,但妈却只有一个。
——谢清和。
南离安静了会儿,轻声笑道:“还不明白吗?当然是因为她不想在你面前哭出来啊~”
“啊?”
红裙少女不由怔住了。
她蹙起眉头,无比认真地想象着话里描述的那个画面,在长时间的沉默过后,摇头说道:“不行,我完全想不出来我妈哭鼻子的样子。”
“你真没有在骗我?”她的眼眸子里满是狐疑。
“怎会?”
南离笑意嫣然说道:“要是不信,我带你过去和她见一面不就知道了吗?”
红裙少女沉默片刻后,话锋骤然一转,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我知道我为什么随我妈姓,但我为什么叫道霁啊?这名字听着一点儿都不姑娘家吧,道韫不是好听多了吗?”
南离莫名敛去笑意,说道:“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中间有过很多的争执,换做别的任何时候,我都会因为觉得麻烦而不想和你聊,但既然快要离开了,那便谈谈吧。”
言语间,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少女坐下。
谢道霁闻言,眼神倏然明亮了起来,赶紧挽起长裙,坐了下来。
春光正好,春风正盛。
往事上覆着的前尘随风而散,绽放出道道光芒,却不耀眼,更像是山林最深处的那一抹幽绿,浸人心脾。
……
……
北境以北。
当年的云雾依旧未散,景色却未曾一如往昔。
在那轮皓月之下,有无数层云凝聚成一方石坪,上面铭刻着繁复如浩瀚星海般的阵纹,每道阵纹中的轻微凹槽中流淌着金色的液体,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依循着某种规律悬浮运转,在阵法的驱使之下,最终汇聚出一道崇高的气息。
石坪之外。
怀素纸看着这一幕画面,眼神宁静如溪流。
一道声音从她的身旁响起。
“所以你想好这座大阵叫什么名字了吗?”
“嗯。”
“是之前说的通天大阵?”
“不。”
怀素纸摇头,仰起头望向穹苍,轻声说道:“我觉得飞升台更好。”
江半夏想了想,说道:“的确更为合适。”
姜白的声音自遥远后方传来,轻快中带着些许嘲弄的意味。
“这东西本来就不该用阵字来形容,不说什么画蛇添足,但就是阵这个字承受不起,飞升台……勉勉强强吧,还算可以。”
话音落时,她便已来到这对师徒的身旁,很自然地牵起怀素纸的手,若无江半夏。
江半夏微微偏头,不愿多看一眼。
哪怕是彼此之间勠力合谋无间,为这座飞升台殚精竭虑,耗费无数心血的百年后的今天,只要不是必须,她还是不想和姜白说话。
怀素纸早已习惯了这两人间的相处方式,便像她同样习惯她们在床榻之上做过的那些荒唐事,神情自若问道:“清和那边现在怎样了?”
姜白随意说道:“她担心离开以后,道霁会被那些老人给架空,再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也放心不下来,非要去再仔细叮嘱一遍。”
江半夏忽然想起虞归晚曾对谢清和说过的那两句话。
——你果然是谢楚两位真人的女儿。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清和下意识为之不解,问了一句为什么,最终得到了一个让她无言以对,想要生气却怕老羞成怒,莫名高兴却又不好意思。
虞归晚的第二句话是这样说的——你看起来像楚真人,但骨子里都是谢真人,一边冷一边热,难道你就不觉得麻烦的吗?
其时姜白在旁,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只道清都山的雪真是暖人啊。
谢清和险些拂袖而去。
如果不是怀素纸及时开口,当时的场面必将不堪设想。
“归晚呢?”
怀素纸忽然问道。
姜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看着她说道:“你这是要把所有人都给问一遍是吧?我是不是还得接着和你说南离和你女儿啊?”
怀素纸若无其事说道:“道霁不是你女儿吗?”
江半夏笑出了声。
姜白无言以对。
她和谢道霁之间当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那小姑娘自睁开眼后不久,便一直在喊她娘喊到了今天,而她也早就被喊习惯了,她又如何能不承认这份关系?2
她叹息说道:“我们还是来谈谈怀云吧。”
江半夏轻声说道:“她应该快回来了。”
“嗯?什么时候走的?”
“她怕离开以后,要在外面漂泊飘荡无数年,再也吃不到自己喜欢的那些东西,便决定要出去再吃一次。”
“吃什么?”
“……你这是要我给你报菜名吗?”
“要不然呢?”
姜白问的理所当然。
江半夏理都不理,往前一步,身影便已出现在飞升台上,继续做最后的检验。
事实上,她已经重复了数十遍这个过程,然而这本就是再怎么重复也不为过的一件事情。
怀素纸随之而行。
姜白亦然。
……
……
北境,某座数百年前春风难至之城。
城中酒楼二层,有一位小姑娘坐在临窗处,身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碗碟,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怀云看着满桌珍馐,神情却分外怅然,满怀憾意地叹息了一声。
“此去经年,应是凉菜美……”
小姑娘沉吟着,沉吟着,却怎么也想不到下一个字该怎么编才对。
就在这时,忽有脚步声响起。
“您就不懂诗词,为什么非要硬憋呢?”
谢道霁的声音在怀云身后传来,夹杂着南离没能忍住的轻笑声。
“好烦啊你。”
怀云头也不回,举箸夹了一块云吞,放入嘴里狠狠吃下。
南离带着谢道霁坐了下来,说道:“中州那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边如何?”
怀云说道:“择日飞升。”
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姑娘的语气分外风轻云淡。
然而谁都听得出来,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情绪。
得意,骄傲。
谢道霁心想您这些年来还真是一成不变。
——怀云是唯一一个她没有喊过娘亲的长辈,不是因为她和她关系不好,彼此之间性情相冲,而是……怀云真的很不适合这两个字。
“我妈在哪里?”她转而问道。
“好怪啊你。”
怀云今日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这样聊天,一脸正经说道:“你妈肯定是在那边啊,为什么你要来问我?”
谢道霁认真说道:“因为没有您的同意,我过不去那边。”
听着这话,怀云微微挑眉,视线落在南离的身上。
南离似是无奈,神色悲苦地叹息了一声,感慨说道:“总不能怪我没法狠心拒绝吧?”
怀云面无表情说道:“我要是拒绝了,那我就是狠心人咯?”
谢道霁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认真。
这真的很像是怀素纸。
怀云最受不了便是如此。
“你别学她!”
小姑娘微恼说道:“带你过去行了吧?”
谢道霁闻言后嫣然一笑,如春日融冰,初花盛开,美得不可方物。1
有其……诸娘亲之姿。
“那这顿饭让我来结~”
她的声音很是轻快,满是喜悦:“算是我请你的践行饭!”
……
……
翌日,北境以北。
谢清和与虞归晚站在飞舟上,轻声说着闲话。
“就在今天?”
“嗯。”
“还是觉得很……奇怪。”
“矫情。”
虞归晚的声音很随意。
谢清和安静了会儿,问道:“这哪里是矫情了?”
虞归晚说道:“那就不是。”
谢清和瞥了她一眼,认真说道:“你不要阴阳怪气好不好?”
虞归晚点头说道:“嗯。”
谢清和无可奈何,干脆转身背对那座飞升台,望向即将道别的来时的路。
然而只是一眼,她便怔住了。
南离带着谢道霁,与云妖并肩而至。
春风缭绕不绝,云雾扑面而来,仙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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