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00章

正在铃音面前的，是与心之妖怪签订了契约的自己的能力获取履历。在抚子正在研究的被叫做“门扉”的新目标下面，是去年铃音获得的那个能力——

五六七感：大大提升五感。

要说这个能力是不是给铃音提供了方便，答案无疑是肯定的。然而，这种能力带来的问题也显而易见。自从铃音和抚子进行了那个黑暗的交易以来，她就不得不用魔法来掩盖某个不可言说的真相，顺便避免生活中的诸多行动对自己产生不可言说的影响。将近一年过去，铃音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感知能力、这样的生活，可琉璃在和铃音相处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这种东西的存在的——

结果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一次两次、一周两周倒也还好，但从两人交往开始，时间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六个月，琉璃和铃音也将这样的相处模式维持了六个月。在漫长的六个月间，日日夜夜和抚子待在一起的铃音，因为不想被抚子笑话，就这样死要面子的——

一言不发。

蛇花祭的那个晚上，铃音满心期待自己能和琉璃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然而琉璃谨遵约定，无论是哪条线都没有越过。约会是约会了不假，独处也是独处了不假，但铃音要是把心里的感受说出来，会被抚子笑上数十年、数百年也绝对不假——

就这种程度完全不够啊！

「虽然有些突然，但你听说过“控制变量法”吗？你和琉璃一起做了，可琉璃完全没问题，你却每次一被她抱住就焦躁不安、满脸通红，这只能说明——」

「这根本什么变量都没有控制住！」

「告诉琉璃你不想管那个约定了。」抚子建议。

「我宁愿一个人。」

「你可以选择在本小姐的怀里解决问题。」

「我宁愿去死！」

铃音把头撞在《简单结构的灵质实体化——从蛇开始》的四百六十六页上，这里才是这本书的三分之一，而且铃音由于被抚子进行了一波洗脑，已经半个上午没看进去一行字了。

「那么，本小姐有个正经的猜测。」

「……请说。」

「虽然有些突然，但你听说过“超量恢复”吗？人体的神经和肌肉受损并愈合后，会变得比原本更强。」

「说重点。」

「琉璃原本并不擅长、甚至并不了解和恋爱有关的事，」抚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样一个女孩子从一位妖精那里学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缺失的功能得到了恢复，那超量恢复了的她会变得有多厉害呢？」

「……」

「你怎么知道她并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而是就希望你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毕竟，琉璃也可以选择隔三差五来一次蛇花祭晚上那种程度的约会，但她却没有——」

「……」

「等到未来的某一天，你终于完成了约定，琉璃能全力全开的时候……你会变得怎么样呢？」

「……」

「不想变成那样的话，」抚子贴到铃音的耳边，带着无限恶意咬住了她的耳廓，「就加油把本小姐制造出来吧~」

“可恶……！！你们两个，不要以为这样就赢了！”

——在学生会的办公室中，琉璃打了个喷嚏。

“琉璃姐？”七濑抬起头，“不会着凉了吧？”

“唔……只是突然有点痒。”琉璃有些不好意思地取出手帕，擦了擦鼻子，“还是快点把仲夏试炼的文件下发给学生吧，我想要早点回宿舍……”

七濑哼了一声，她看了看远处的学生宿舍，什么也没说。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七十四章 林中的数据收集

苍穹澄澈的七月。

琉璃月学院的海岛正值盛夏。在岛心森林不够茂密的地区，炽热的阳光无情地穿透树冠，把地面附近的空间照得又湿又潮。森林中蝉鸣声阵阵，有位黑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少女踩着湿润的落叶，穿梭在一片绿色之中。

千鸟琉璃走在岛心森林中。

烈日当头，就连学生们常用的魔法都不太能应对闷热的夏季。琉璃穿着一身衣袖与上衣分开，露出大片身体侧面的肌肤的巫女服，正微微喘着气，伸手撩开脸颊边的头发。尽管在盛夏的雨林中艰难前进，琉璃的脸上却带着微笑——这位琉璃月的学生会长似乎心情不错。

蛇花祭举办已有一月有余，节日的余兴在学院中逐渐散去，大家都将玩心放下，埋头准备起八月的仲夏试炼和期末考试。在琉璃自己离开学院，去往和铃音不同的城市前，她还有几天时间可以享受没有工作的清闲时间。而此时此刻，琉璃就在与铃音见面的路上。

在那噩梦般的两个月内，铃音每天都在拼命追赶着幽灵花帮自己选的复杂的功课。直到六月结束，琉璃也抽空来帮铃音学习课程，少女才终于跟上了学院的进度，能安心面对接下来的仲夏试炼了。

说到仲夏试炼……

与琉璃自己参与的仲夏试炼不同，铃音很快将要作为学院的学生代表，独自一人前去东国的首都——也就是“那位大人”镇守的龙之城，参与由鸣神庭组织的法师实习。在这场实习中，铃音会和镜渊魔法学院、国立魔法大学派出的学生合作，通过某个危险的试炼……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试炼呢？想到独自一人面对挑战的铃音，琉璃又感到有些忧心。但看见面前的树林开始变得稀疏之后，她的眉头又舒展了开来：铃音就在前面的林间空地上，很快就能和她见到面了。

“水月……这样真的好吗……”

“？！”

琉璃被听到的这段话吓得浑身一激灵。她迅速蹲下身，充分发挥自己剑术家出身的优势，以铃音也绝对听不到的动作蹲下身，躲在了一丛灌木背后。她想从这里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但却被树木挡住，只能听见水月与铃音的对话声。

“没关系的，这里也没什么人能看到。”

没什么人能看到？！

“可是和海蛇神做这种事……”

这种事？！

“呼呼……”远处的水月发出轻笑，琉璃努力地保持安静，试图从树丛中探出来，“没想到对我从来没有什么敬意的铃音，真的做这种事的时候还是会畏手畏脚呢。”

到底是什么事啊——？！琉璃的身形被树丛挡住，她知道铃音的耳朵很灵，不敢再乱动了。现在要怎么办？躲在这里？还是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提醒她们自己在？

“笑、笑什么笑啊！”铃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恼，“做就做！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我明白了。那么，请像这样搂住我的……”

她们在做什么啊！！

琉璃一时间感觉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她只知道铃音与那位叫抚子的人之间有超越普通友人的感情，还是第一次听说铃音和水月？！不可能，铃音绝不会瞒着这种事不对自己说——

不对！也许正是因为那位是水月大人，铃音才不知道怎么和自己说。可明明已经和自己约好了，铃音完成她和抚子的约定之前是不可以做的——难道是因为一直没有做这样的事铃音忍不住了——正当琉璃的大脑全力暴走，心想自己平时应该再多做一点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草木倾倒的声音，琉璃吓得原地一抖，差点让远处的两人听见。

为什么她们的动作会那么大啊！

“等、等一下！水月！这样实在……咿？！”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终于没法继续听下去的琉璃满脸通红地从树丛中跳了出来，打算阻止水月和铃音继续下去。然而，面前的空地上并不是两位少女。一只巨大的月白色海蛇在空地中盘绕着，澄黄色的眼睛中满是愉快，而铃音手持笔记本和笔，慌乱地趴在巨大海蛇的头顶，似乎差点被它给甩下去。

“水、水月！我还没抓牢呢！太突然了！……咦，琉璃？”

一人一蛇同时转向突然跳出的琉璃，一时间三人之间的气氛尴尬得可怕。琉璃默默把伸出的双手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什么不可以？”水月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琉璃立刻回答。

没过多久，巨大的海蛇就又成为了年龄不大的小巫女，正摇晃着系有弯月发饰的长发，坐在一块石头上吃着午餐。铃音坐在琉璃的身旁，低头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起来应该是魔法原典。

快要一年过去，雨宫铃音完全不像那些正在发育期的女孩子，外貌看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不论是身高、身材还是体型，看起来都和琉璃推着她出院的那个日子一模一样。唯一发生了变化的是她身上的气质，抛开那一直都有一点的古灵精怪，现在的铃音的神情似乎显得更柔和、更诱人了……不过，琉璃认为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看她的眼神变了。

“——总之，我为了弄清楚那么巨大的蛇类是如何行动的，就拜托水月给我演示演示了。”铃音说道，她正自然地靠在琉璃身上，叼着手中的那只笔，“唔姆……”

“就为了这个麻烦海蛇神大人？”琉璃略带责备地说。

“有什么关系，水月也答应了嘛。她还想故意把我甩下去呢。”

铃音说道，琉璃注意到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像是风信子。低头看去，果然发现铃音的左手中指上好好戴着那枚戒指，学生会长的心情不由得又好了起来。

“铃音要这种数据吗？想做巨大的蛇？”

“唔，想制造东西来测试我的人偶技术，和那个约定有关。”

“抚子的？”

“嗯，抚子的。”铃音心不在焉地说，“只要这个大蛇能灵质实体化，应该就能突破难题，完成那个约定……”

她忽然不说话了，两人似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完成约定”意味着什么，都显得有些害羞。铃音无意识地往琉璃身上靠了靠，似乎希望她伸手搂住自己，而水月别有深意地看着两人，微笑着咳嗽一声：

“马上要去龙城了，你准备得怎样？”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七十五章 前往龙城的车票

“问我准备的怎么样嘛……”

铃音和小人偶一起双手抱胸，仰头看向身旁的琉璃。琉璃拍拍她的头，从手袋里取出了一个卷轴，把它慢慢打开。

“我今天早上刚收到的，这是鸣神庭的通知书。”琉璃解释道，“他们安排铃音乘坐上原城的飞空艇，和另外两所学校的代表在龙城汇合。汇合之后，铃音会和实习的队伍一起前往目的地。”

“上原城的飞空艇客站已经建好了？”铃音稍微有些吃惊，“我还以为要坐马车去龙城——我们去年年底去上原城的时候，那个客站不是还在建吗？”

“似乎在‘那位大人’的授意下加快了建造速度呢。”琉璃重新收好卷轴，“我觉得试炼地点可能不在龙城，如果每个学院都坐马车去龙城的话，就来不及集合了。考虑到从月沙城去上原城也要时间，铃音最好这几天就出发。”

“我再有一天就能做好准备了。”铃音掰了掰手指，“这学期的课我已经提前学完了，需要的亡灵学知识也由幽灵花教授按着我补习完了，可能用得上的卷轴和魔法道具也托人去月沙城买过……”

“还有什么没准备好？”水月问。

“差不多了，不过我手上的研究得放一放……因为‘那么大的东西’根本带不过去。总而言之，我下午要把它托管在幽灵花教授的实验室里。”

“什么是‘那么大的东西’？”琉璃有些好奇。

“就是刚刚说的那个制造超大型灵体蛇类的研究。为了之后能用灵质实体化技术来制造抚子的身体，幽灵花教授建议我制造一个大型生物来做技术测试，因为这种人偶的内部结构更清晰，方便我判断灵质实体化技术是怎么处理同一个体身体内部的灵态变化的。顺带一提，蛇是人偶学专业的学生最常用的测试生物，因为它的结构——”

铃音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学科内的知识，赶紧停了下来，对琉璃抱歉地笑了笑。不过，琉璃其实并不介意铃音像这样和自己聊天，反正她认真的时候怎样都挺可爱的。

“太大了不好携带吗……”水月若有所思地说，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就是这样。啊，琉璃陪我去找教授吧？”

“嗯，走吧。”

琉璃立刻起身，铃音对水月挥了挥手，跟着琉璃向雨林外走去。

——话题回到心之妖怪这边。

在出发前往龙城前，铃音和抚子整理了现在的心象点数：50。两人并没有急着把它换成实际的物资，冬樱镇之行给了她们一个教训，身上应该留一些点数以备不时之需。鸣神庭的实习必然任务艰巨，铃音还要为制造抚子的身体准备材料，既然如今没有需求，那这些点数不如用来应对试炼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再然后，便是研究点数的事了。在对制造抚子身体的技术发动死亡冲锋时，铃音（被迫）学习了大量的魔法知识，终于又攒下了一点研究点，而现在……

「本小姐觉得，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

「现在还能用“小时候营养不好”蒙混过去，再几年之后，不管是谁都会开始怀疑了。」抚子说道，「琉璃恐怕已经注意到了，你和她相处一年，连一点个子都没长过。」

铃音没有回答，她默默看了看身边的琉璃。一年过去，哪怕是早熟的琉璃也有了些变化，她的黑发比原本长了不少，眉眼虽还未脱离青涩少女，但却已经有了些大人才有的气质。然而，和身边每年都在成长的朋友不同，铃音看起来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连头发都剪得越来越少了。

契约在拖慢铃音的时间。

心之妖怪不会放任一个长期培养的契约者轻易地衰老、死去。别说这种被动的减缓衰老，如果有必要，作为辅佐者的抚子甚至有权力越过铃音来延长她的生命。麻烦在于，这种延缓时间的方法并非没有代价，虽然现在的铃音还未受到其影响，但长此以往下去，她的时间流会与这个世界的法与理脱节，魔法不会再如过去那般有力，最后甚至会失去与世界的连接……

到了那时，要么铃音得给自己换一具新的“容器”，要么就只能被放逐至虚空之海，重新寻找新的落脚点了。

早在今年五月，注意到这点的抚子就开始催促铃音下定决心，不要让契约这把钝刀子一点一点地割肉，而是早些通过研究点数获得的能力，成为货真价实的“长生种”。一但铃音的成长停止，契约也就没有继续拖慢时间的必要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变嘛。」

「本小姐说过了，你需要一个名目，一个万不得已时能摆出来的契约以外的解释。」抚子叹了口气，「等你的时间流开始脱节，那就每个法师都看得出有问题了。」

铃音只是看着抚子给自己挑选的那个名为“门扉”的能力，一言不发。琉璃早就习惯了铃音偶尔会露出的发呆样子，笑着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在树林间穿梭。

「契约已定，你是逃不掉的。」抚子说道，「你又在犹豫什么呢？难道要说 “害怕失去人类的心”“变得不像人了”，“感觉那就不是我自己了”之类的？本小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现在就连新人作者也不会写这么矫情的东西了。哪有人觉得自己换个身体部件就会变得不像人啊，难道装了假牙就会变成金刚铁牙兽？」

「那请你在三行字以内说明理由，」抚子似乎觉得很有趣，「本小姐洗耳恭听。」

铃音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如果我选了这个能力，

最后发现不适合自己，

一开始还不如当白发萝莉吸血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