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17章

「抚子，」铃音看着开始回答谢莉尔问题的九夜，悄悄说，「今晚能帮我从资料库里找一找和出云城有关的资料吗？明天上路的时候，我想要好好读一读。」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现状

千鸟琉璃坐在一座要塞的城墙上。

那把“雷切”放在她的右手边，少女本人则眺望着要塞的远处——那是一片辽阔的、平缓和充满生机的原野，被一条横穿其中的大河分断。无名的白色野花随风摇摆，散发着郁郁葱葱的夏日气息。明亮的戴安娜高悬天空，照耀着这片地面。奇妙的是，明明是深夜，要塞中却能听见热闹的谈笑声。

这里是东国的南边界，与大陆它国之间被“冰海”隔断，仅有一条陆路通行的“魔族岭”地区。此时此刻，琉璃正巧位于魔族岭的最北方，被称作“血月要塞”的、受血族家族管理的要塞城市。

由于东国东南方的静海压缩了陆路的空间，血月要塞成为了魔族岭北部的交通枢纽，沟通了南北陆路上的诸多东国城市，也是进入东国中原的最后一道关卡。从此处往北，便是琉璃所熟悉的东国大地，往南，则会抵达魔族岭地区最大的平原城市“科索沃斯城”。

那是人类与“魔族”和谐共处，交织着大陆与东国两地风情的边境城市，受“那位大人”管理，却拥有着与东国不同的宗教观——换句话说，他们甚至没有信奉的幻想种。琉璃月学院的四年级学生，这一年便要在科索沃斯城举行仲夏试炼。

此时已是八月中旬，但琉璃并不在科索沃斯城，而是向北抵达了血月要塞。不管怎么说，此时的琉璃确实不应该身处此地，因为科索沃斯城虽然没有可以支持大型空中交通的空港，却有供飞空艇补给的中转站，想要返回琉璃月的话，只要从这里登上飞空艇就行了。

“会长？你原来在这呀。”

要塞的城墙上传来一个笑眯眯的声音，琉璃侧过头，看到学生会的书记穿着连衣裙，在她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嗯，血月要塞晚上反而更热闹，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想你的小女朋友了？”

“……什、什么嘛。”

琉璃有点脸红，书记小姐只是坏笑。与超快速完成试炼的四年级不同，铃音此时还在咒诅荒原中努力前行——鸣神庭法师实习的消息在小队出发后就公开了，琉璃不免有些担心铃音。再怎么说，那也是东国最险恶的区域，十三日圣战的遗迹……

“不逗你啦。”书记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刚刚得到消息，科索沃斯城那边又有十二翼天蛇的邪教徒引发了事件。飞空艇站旁边死了四个市民，两个小孩，都变成了亡灵，而且到现在都没检查出亡灵化的源头。现在城市已经封锁，听说光辉之城的牧骸姬骑着黑龙来了。”

“……”

“会长让我们不要预订飞空艇，直接坐马车离开科索沃斯城的策略是没错的。”书记继续说道，“晚几天走，整个四年级都要被困在科索沃斯了。会长就是发现了危险才这么做的吗？”

“我发现邪教徒的痕迹后，确实给科索沃斯的政府写了一封信……”琉璃摇摇头，用手轻轻抚摸身旁的刀，“但事情还是发生了。抱歉，身为会长，我必须对学院的学生负责。”

“又不会有人说琉璃会长做错了的。”书记笑着拍了拍琉璃的肩膀，“大家都很兴奋，可以当作旅游了——我已经定了回月沙城的船票啦。”

“嗯，我也不可能留下来的。”琉璃轻声说，她看着下方的学生，其中一位正微红着脸，和要塞中的血族在月光下跳着舞。铃音返回琉璃月时恐怕已经是暑假了，她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呢？

此时的铃音——

「……我说啊，抚子。」

「嗯？」

「你非要一直在我耳边说话吗？」

「这是给你念你想要听的资料。本小姐免费的耳边读书服务，你居然还感觉不满意？」

「……会弄得我感觉很奇怪啊你这家伙！」

和过去的两天一样，小队艰难地行走在及腰深的水中。连续几日在恶劣的环境中前进，众人的状态都实在算不上好。后勤组压力最大，他们既要负责后勤、又要分析在大沼泽中收集到的关键数据，肩头的担子很重。几天下来，后勤组的队员几乎都得了些算不上病的怪病，从腰酸背痛到吃不下饭，每种压力下的症状都能在他们中找到，那位前队长甚至在进食后吐了好几次，吓得万里川小姐给他做了好几遍体检，防止他真的有什么不妙的身体问题。

战斗组的状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两天中，她们与数只棘手的亡灵生物发生过战斗，哪怕有后勤组配备的魔药做支持，精神上也已经有些烦躁了。九夜的表情冰冷得可怕，遥每天都在表情恍惚地搓着一团面团，似乎这是她解压的手段。

不过，不论如何，这趟调查之旅算是走到了最后一步。来到大沼泽之中后，后勤组观测到了许多魔力环境的变动，足以让他们弄清楚出云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便是这只小队的主要目标了。根据白晓的指引，小队正在前往一片可供扎营的浅滩，后勤组会在那边做出最后的分析，彻底搞清楚咒诅荒原异变的原因。

而铃音，则一边作为顾问参与小队的工作，一边抽空阅读抚子为自己寻找的资料。作为一座三百年前的城市，出云城虽然是有名的大城，但留下的历史记录并不算多。从那些文献的只言片语中，铃音算是勉强把出云城的样貌拼得大差不差了。

然而，这些记录里却没有让铃音得出她想要得出的那个结论。她隐约觉得，剑圣白晓、八岐、以及她所在的这一只小队，都由“出云城”这个地点悄悄地连接在了一起。

「出云城素有“众神庭院”的别称。除去出云大神以外，许多权能不强，但也足以被称作幻想种的魔物也生存在这片大地上，受出云大神的统领。然而古语有云，阴阳相生……并非所有幻想种都对人类友好……」

“铃音，你看那边！”资料读到一半，铃音身边忽然传来遥的声音，“那边是剑圣大人说的浅滩吧！终于可以在没有水的地方休息了……”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百密一疏

连续好几日，小队成员们的下半身都泡在大沼泽的水中。即使偶尔有通过悬空营地休息的机会，通常也不能睡一个完整觉——毕竟悬空营地的容纳数有限，还要有专人维护水面上的支架。

如今面前就有一片还算干燥的浅滩，就算大家还得耐着性子做例行检查，但是兴奋的情绪已经快要压不住了。白晓曾说过自己当年在这里扎过营，看来三百年过去，大沼泽里的痕迹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雨宫小姐，这边的环境是安全的！”

后勤组的队员隔着队伍喊道，铃音也点点头，示意大家都往那片浅滩上移动。尽管后勤组的成员们这几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大好，但大家还是飞快地将地面处理成干燥的状态，架设起帐篷、营火和研究设施了。

“很快就要结束了啊……”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一下子没什么事做的铃音只好坐在浅滩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漫无边际的大沼泽。出云城的“辉光”仍在东边不祥地亮着，沼泽的水面平静无波，连一丝涟漪都看不见。整片沼泽像一面无边无际的镜子，倒映着昏暗无云的天空和黯淡的日光。

看到这样的场景，人的内心确实会生出一股深深的绝望感来。

“嘿咻。”

铃音转身一看，遥也用手把裙摆挽到腿下，在铃音的身旁坐下了。沙耶也坐着那本书飘在旁边，三位顾问就这样一起看着出云城的方向，表现出某种奇怪的默契来。

“铃音不会被闷坏了吧？”

“啊……还好，”铃音说，她总能和抚子聊聊天，所以没感到特别压抑，“但是我也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环境，这里的历史，还有……”

铃音没有继续往下说。在她心头久久不散的，除了已然过去的“环境”以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小队里的危险，讨厌的预感，还有白晓的谜……不过，这里一个都没法向遥和沙耶说。

“没事啦，没事。”遥笑着说，铃音感觉她明白自己的话里有弦外之音，但也没有点破，“后勤组那边的调查已经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我们就能拿到分析报告，弄清楚咒诅荒原的情况啦。”

“然后，回家。”沙耶接话。

“嗯，我知道。”

自从进入大沼泽后，后勤组的分析进度突飞猛进。荒原调查小队的最主要目的，便是确认咒诅荒原异变的原因，“解决”的任务则是说不好的，需要妖精、需要特殊的仪式、甚至需要更多的后勤组成员，什么都有可能。

说到底，以小队目前的状态，危险更大的任务估计实在是够呛了……

铃音回过头，后勤组的成员们都在紧张地调试着那些炼金和魔法仪器，念诵各种各样的解读来记录附近的魔力环境。他们大多都叼着各种饭团、饼干一类的便携食物，边吃边做，而表情大多很差，显然是这几日被累惨了。

“真是难为他们了。”铃音叹了口气，她发现后勤组的那个小队长盯着饭团看了半天，也没能把它吃下去，显然胃口很差。

“精神压力。”沙耶说道。

“而且后勤组他们毕竟不是专职战斗的，”遥也担心地看了他们一眼，“这种环境实在很辛苦吧……今天工作完，他们的任务就结束一半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抚子忽然插话，「这也就是说，最迟明天早上，我们就知道咒诅荒原“活性化”的原因了。」

「是的。」铃音思索了片刻，觉得抚子的话没什么问题，「怎么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抚子沉吟片刻，「那你就要当心了。」

「……你放心。」铃音轻声回答，「我已经有一些猜测了。」

今天一整天，小队都在这片浅滩上休息。大家在几颗枯死的红树上发现了树枝搭起的小庇护所，三百年前的白晓似乎就是靠着这个来远离潮湿的地面的。只可惜，这片区域似乎被某种亡灵生物袭击过，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

按白晓的说明，她是在睡梦中被亡灵生物突袭的。

此时此刻，真的可以算是铃音这趟旅途中最闲的时刻了。后勤组利用了大量的法术将这片营地保护起来，小队暂时不需要顾问的帮助，分析数据铃音帮不上忙，巡逻又轮不到前几天几乎没睡的她。百无聊赖之下，铃音只好坐在营火旁，阅读着有关出云城的文献资料。

——她还记得扎营之前自己看到了哪里，出云地区有许多受出云大神统领的幻想种，但世界上既有庇护人类的幻想种，也有对人类并不友好的……

「这些幻想种被出云地区的人们称作“祟神”，」铃音读到，「他们敬畏“祟神”，这些幻想种也就不主动来伤害他们。这种奇妙的平衡成为了出云的习俗……果然啊。」

「果然什么？」抚子问。

「我早就在想，东国净是水月呀、神樱大人呀、还有雷之狐那样的幻想种，就没有幻想种觉得人类很烦，一点也不想接近人类的吗？」铃音问道，「现在看来，这不是有嘛！」

「那个修女说过，像他们信仰美德，圣堂教会信仰圣光一样，幻想种也是足以成为“信仰源”的强大生物，甚至能从信仰中汲取力量。」抚子慢慢地说道，铃音很惊讶她居然记住了南希的这些知识，「对于幻想种来说，庇护人类能获得好处吧。」

「……这倒也是哦。所以，这就是东国的幻想种都和人类友好相处的原因吗？它们有“权能”，换句话说，就是有能从信仰中获取力量的“神格”呢。」

「也许是吧……出云的“祟神”，说不定就是因为没有信仰才消亡的。谁会信仰带来不幸和灾难的神呢？」

抚子的声音显得并不那么肯定。此时天色渐暗，营地里换成战斗组的大家负责做饭，营火上飘出了阵阵香气。就在此时，铃音却突然听见那边传来一声惨叫，似乎有什么容器跌落在地——

“铃、铃音！！”远处传来大家的骚乱声，其中混杂着遥惊慌失措的喊声。铃音腾得跳起来，她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后勤组的小队长痛苦地弯着腰，碗中一口未动的食物洒落一地。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急转直下

“让一下！”

整只队伍里的人都匆匆跑向那边，铃音赶紧挤到前面，发现沙耶和遥已经先一步来到了那人身边。这位调查小队的前队长已经痛苦地跪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黑色的液体，把地面浸得乌黑。

“这是怎——？”

沙耶将手按在他的背上，嘴唇快速地蠕动着。海蓝色的魔力光在她的手心明灭，显然是正在施法急救。遥一边喊着“去把急救室架起来”，一边抽出了几个水晶瓶和容器，以让人眼花缭乱地动作配置着魔药。

铃音赶忙在他的旁边跪坐下来，用魔眼仔细检查着他的状态。男人的灵魂大致还是正常的，但却有一丝微微晕开的黑色，让铃音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过，现在并没有什么铃音帮得上忙的地方……

等小队长好不容易不吐黑水，遥趁机把药给他灌进去之后，他总算是软弱无力地瘫倒在了一旁的地上。铃音还算熟悉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是作为后勤组前身的调查小队的队长，在大家进入荒原前质疑过顾问，之后专门跑来向铃音道歉……这么一个中年人向小女孩低头，你是很难忘掉他的样子的。

“先不要动他！”遥摆手喝退了后勤组的队员，“让我们就地检查一下！”

“怎么回事？”九夜问道，铃音只能暂且摇了摇头。南希也在几人身旁半跪下来，用发着金色微光的手触碰了一下他，带着些许困惑说道：

“有亡灵的气味……”

万里川茉莉和谢莉尔的面色都白得可怕，前者是因为焦急，后者则是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在遥和沙耶检查时，万里川小姐也几步跑到他旁边：

“阿辰？”她急切地问，“怎么回事？防护出问题了？”

“……”男人发出一阵咯啦咯啦的恐怖声音，然后才虚弱地开口，“数据……没处理……”

“现在还管数据？”铃音训斥道，“先别说话了！”

整个队伍里的气氛完全冻结了。由于大沼泽的环境实在太过凶险，后勤组的大家每天都是全副武装地在水中行动，最大限度地避免可能发生的亡灵法术污染。然而，现在却有人“中招”了，而且情况还非常严重……

“帮我把他的防护装备拿过来！”铃音抬起头，后勤组的几个人赶紧将那一大堆防护服、炼金装备和魔法道具带了过来。她低头挨个检查了一遍，每一件装备的状况都很完好，没有任何破漏的部分。

“都是好的，”铃音抬头对万里川说，“食物呢？我们后来定了储存的食物要再次处理的安全守则。”

“食物是后勤组统一处理的，”万里川有些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沙耶和遥的动作，“但大家都没什么反应……这下糟糕了，阿辰说他还没处理自己收集到的数据。其他人有拿到吗？”

“队长下午才做的数据，他当时一边吃饭一边做分析，结果就……”有人说道，“除非我们再做一次。”

“那不可能，这一份我们做了三天！”

“重做根本就没道理，难道根本没人做备份？”另一个队员的声音已经气急败坏了，“队长处理数据会不做备份？”

“仪器里就是没有备份！我已经检查过了！”

“先别管数据了！水呢？”眼看后勤组的队员要吵起来，铃音忽然说，“水的情况呢？”

“用元素法术打开水元素位面取的，我们轮流取，偶尔也自己取。”后勤组的另一人说道，她的声音明显在抖，“都是能直接饮用的水……”

铃音立刻念诵起元素法术的解读，她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小铃音一挥雨伞，一团清澈的水就漂浮到了空气中。无论怎么看，它似乎都与纯净水没有什么不同——在死一般的沉默中，笼目之魔眼像磷光般闪烁片刻，铃音又取出一根试管，里面封着之前从蜘蛛里面取出的毒液。

“被污染了。”漫长的对比过后，铃音终于说道。她和抚子连一句话都没有交换，就知道对方一定想到了同样的东西，两人曾经见过的某个东西……

“可这水我们检查过！”

“不是你们的错，”铃音站起身，遥抬头看向她，表情有些憔悴，“顾问这边之前也分析过，用魔法手段是确认不了里面的毒性的。这是‘法与理’，是‘权能’。其他位面的物质流入荒原的时候，就会沾染上这种东西。”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小修女喃喃地说，“可食物呢？”

“食物是我们随身携带的，又经过严格的处理，应该是没问题的。”铃音皱着眉头，此时遥和沙耶的检查差不多已经接近尾声，“所有人都过来接受一次检查！”

趁着遥埋头分析小队长的情况的时候，沙耶和铃音挨个把队伍里的人检查了个遍。果不其然，后勤组有许多人身上都有轻微的亡灵化痕迹，大多集中在前几日被荆棘划出的伤口上。而专职战斗的八人则都幸免于难，似乎是因为污染程度并不高，靠魔力的自然防护就对付掉了。

“太大意了，后勤组的大家身体不适，居然是因为亡灵化……”

“我得负责，”万里川闷闷地叼着烟斗，现在也没人让她到远一点的地方抽了，“阿辰吃什么吐什么的时候，我还给他做过几次体检，完全没有注意到。”

“这不怪你，茉莉。”南希叹了口气，“连顾问们都没办法……要不是他今天发作……”

“但是水怎么办？”九夜向铃音问道，“我们还可以靠之前的方法取水，但后勤组不能继续喝这种东西了。”

铃音刚要回答，坐在书上的沙耶就抱着一叠文件飘到了旁边。她把手上的东西递给铃音，铃音低头一看，正是小队长的情况记录。

“我们已经把他安顿到急救帐篷里了，”遥也来到几人身旁，轻声说道，“他现在情况很不妙，胃里红一片黑一片的……”

“怎么严重到这种地步……”铃音看着遥和沙耶弄到的数据，忍不住一阵恶寒，“九夜，我们小队所有人都得来开个会，现在就要！”

卷三 逝者的回音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一个选择

很快，整个小队的人就聚集在了急救帐篷的外面。队员们的神情都很严肃，不管怎么说，这次会议看起来都会决定小队接下来的行动了。

“大家都已经接受过应急处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