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59章

“别说胡话了，给我冷静点！”铃音忍不住喝道，“你知道我为了那个身体花了多久时间吗？有我们两个在这里扯嘴皮子的功夫，你早就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了！”

“啊啊啊——笨蛋代行者！笨蛋笨蛋大笨蛋！你会把你和向导都害死的！”

眼看面前的小女孩一副抓狂的样子，铃音确实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不能再拖了”的意思，但对方显然脑子不大好使，这对话一来二去毫无进展，只有时间在浪费。思考片刻，铃音决定好言好语地劝对方冷静下来。

“菲因，你是叫菲因吧？”铃音尽可能平稳地说，“听好了，你先别着急。反正我绝不会听你的把抚子砍了，那你不如先解释解释什么情况行不行？进来坐下再说。”

“谁要砍了本小姐？”

抚子终于忍不住，从背后出来看看门口的人是谁。菲因睁大眼睛看着这位仿佛铃音姐妹一般，双脚离地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女，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抿起了嘴。

“那就——”菲因的左眼中忽然出现了由两种不同符号组成的数字海洋，她举起右手，无数的符号在空气中聚合成一把巨大的黑弩，“只能让菲因来当这个坏人了！”

“抚子，退后！”

仿佛夜枭高鸣，有什么巨大的尖啸声划破普拉维亚城市中心的寂静，随后幽蓝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刹那间便将宅邸、院落和三人所站的位置吞没。幽蓝色的乌鸦张开双翼，无数燃烧着的羽毛从空中坠落，远处传来城市居民们的尖叫声，到处都有人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在幽蓝色的火海中，有个娇小的白发女孩从里面摔了出来，她跌跌撞撞的站稳身体，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扑灭那把黑弩上的火焰。

“好烫好烫好烫！”菲因赶忙用脚在自己的披风上跺了两下，少女左眼中的符号又一次凭空出现，淹没了永不熄灭的神火，居然暂时将它压制住了，“这是什么火力呀，新生代的代行者都是怪物嘛？！”

“不知火！”

海潮般可怖的幽蓝色火焰向两侧分开，那只巨大的乌鸦一扬双翼，汹涌的神火像一道可怖的炎柱，径直轰向菲因所站的位置。女孩敏捷地翻身躲开，然后让那把黑弩重新化作符号、消失了。

“不打了不打了！”菲因胡乱挥舞着双手，“软硬不吃的代行者大人，菲因知道你不想这么做了……菲因跟你好好解释吧！”

那座颇有年代的宅邸在火焰中逐渐坍塌、坠落，发出噩梦般的噼啪声。而一阵枫红色的魔力光闪过，一位穿一身黑底枫叶振袖、手持仪式太刀的少女就出现在了菲因的面前，似乎刚一剑劈开了一张闪现术的魔法卷轴。还没等菲因做什么，铃音就有些粗暴地抓住菲因的脖子，将她按在了地面上。

“哇……哇！”

“……你最好真的解释清楚。”铃音的双眼中还在跳跃着神火的火光，看起来有些可怕。少女那单薄的胸口仍然还在剧烈起伏着，但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些许，“我们走。”

下一刻，“门”在铃音的身边打开，一张绘制着白鸟与环墙纹章的卷轴落在了地上。铃音看了看远处正在赶来的城卫兵，幽蓝色的火焰倏地将卷轴灼烧殆尽。转瞬便将市中心化作一片炼狱的不知火猛得向两人涌来，带着怪异的啸声包裹住了两位少女，随后汇聚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在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中消失不见了。

卷四 光阴神之箭 : 第七十六章 ……随后是心平气和的谈话

普拉维亚城某处的地下室中，一团幽蓝色的火光伴随着卷轴的灰烬忽然出现。不知火张开翅膀，落在一张华贵精致的书桌上，看着一大一小两位落在地上的少女。

铃音没有理会摔倒在地，可怜兮兮地揉着痛处的菲因，她站起身，径直走向房间的元素灯前，用指尖的一捧火焰点亮了它。那只幽蓝色的乌鸦死死盯着菲因不放，后者一脸尴尬地远离了它两步，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还真打算把本小姐一箭射死啊。”

抚子哼了一声，她又一次在铃音身旁实体化，瞪着这个二话不说、突然发动攻击的小女孩。

“那个……误会呀，误会，菲因也是你的同行来着……”菲因十分尴尬地用双手的指尖戳来戳去，“向导是会回到代行者大人的灵魂中的……不是真的想杀你啦……”

“同行？”抚子挑起眉毛，菲因则真诚地点了点头。

“嗯，菲因以前也侍奉过一位代行者大人。”

铃音没有理会两人的对话，她只是在房间里走着，把元素灯一盏盏地点亮。刚刚菲因的那一箭几乎从她的耳边穿过，带走了几根头发。事到如今，箭中的力量仍然让铃音心有余悸——菲因绝不是没有力量和她正面战斗，只不过见到自己全力驱使的神火后，认定不能和铃音打个你死我活罢了。

点完最后一盏元素灯后，铃音重重地坐在桌前，桌腿拉出一阵刺耳的声音。不知火就站在她和菲因之间那张书桌上，看似人畜无害地梳理着自己的火焰羽毛。

“说吧。”铃音冷冷地开口，吓得菲因身体一抖。

“好了铃音，”抚子叹了口气，“别生气。”

“我没生气。但她拜访我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当着我的面杀死你。别指望我会心平气和地和她对话。”

“……你果然生气了吧？”

“那个，那个……总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是菲因冲动了……”菲因匆匆地说，“唉……菲因已经知道了，代行者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把——”

“本小姐叫抚子。”

“——把、把抚子的身体给销毁掉的，对吧？”

“抚子的身体对我和她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是我一直以来前进和努力的方向，”铃音深深叹了口气，“换句话说，也是我为上司提供‘食粮’的动力。”

“是这样呀……”

菲因低头嘟哝道，铃音拉正椅子的朝向，让自己正面面对着对方。

“你是心之妖怪的人，对不对？”

“是的，菲因以前也是一位向导，旧编号是HL27482。”菲因点点头，“菲因侍奉的代行者大人已经不需要菲因的指引了，因此菲因和——”

菲因很明显犹豫了一下，似乎在小心不要说出某个名字似的。

“菲因和‘心之妖怪’的契约就完成了，获得了生命、灵魂与自由身。不过菲因决定留下来为……‘心之妖怪’工作，那个，总之就是代行者大人的那个意思，菲因是心之妖怪手下的人……”

“……你的话里出现了很多我想问的问题，但暂时先放在一边吧。”铃音略微皱起了眉头，“总之，你是心之妖怪的人；我和心之妖怪的契约里没有一条说我‘不能让抚子获得身体’，现在我这么做了，你却出现在我的面前，要求我销毁抚子的身体？为什么？”

“菲因……菲因不能说……”

“……不能说？”铃音感到自己的嘴角抽了抽，“如果你费尽心思找到我，对抚子直接出手，就是为了说这一句‘我不能说’——”

“菲因不是这个意思！”菲因把自己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但是代行者大人做的事实在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你这样说话，我们一个字也听不懂啊。”抚子不耐烦地说，她也飘到了铃音的身旁，“能不能换点我们听得懂的说法？比如说，从你是谁、你做了什么到你要做什么，先全部说一遍。”

“呼……”菲因呼出一口气，有些紧张地把双手放在大腿上，“菲因想要再确认一下，代行者大人，真的不能把抚子的身体销毁吗？代行者大人为抚子制造身体，是希望能和抚子做那种事吗……菲因也可以代替抚子的……虽然菲因没有做过……”

“哈——？！”抚子用手一拍桌子，吓得吐槽都来到嘴边的铃音向后一仰，“你这家伙什么意思，先动手想杀本小姐，然后又开始诱惑铃音！情敌吗你是？要抢走本小姐的铃音吗！？别以为你穿得这么寡廉鲜耻就有用了，本小姐可见过比你还要厉害的妖精！穿了比不穿还色！铃音也是穿了比不穿还色！”

“抚、抚子，你先冷静一下……”

铃音伸手拉住了开始胡言乱语的抚子。说实话，抚子还是第一次对其他女孩子表现出这么强的敌意——这位“系统小姐”和铃音搭档以来，一直是一副巴不得铃音多和各种女孩子亲热亲热，自己好欣赏“现场直播”，顺便再言语调戏铃音的态度。像这样急得当场掀桌，甚至开始说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还是第一次。

“我叫你菲因好了。”铃音说道，“我先表明我的意思，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不会去销毁抚子的身体。你劝我这么做，至少也得先有个理由才行。所以说菲因，把你的身份、来历都说清楚。”

“呜……”白发女孩点了点头，“好吧……说实话，可能菲因本来就已经来晚了……”

铃音和抚子默默交换了一个视线，“来晚了”这句话让她们心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吗？”铃音问。

“是的……菲因、还有……还有‘心之妖怪’，都是站在抚子和代行者大人这边的。既然代行者大人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那菲因会尽量把能说的东西都告诉代行者大人，然后尽可能地协助代行者大人的。”菲因垂下脑袋，显得有些丧气，“不过说完这些后，菲因可能暂时会被放逐到虚无之海里……”

“……放逐？为什么？”

卷四 光阴神之箭 : 第七十七章 “信息泄露”

“那个……会被放逐的具体原因，菲因也会好好和代行者大人解释的，但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菲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

“……你现在倒是说得挺勤快，最开始可是想直接动手的啊。”铃音叹了口气，“我好好听着，你说吧。”

眼见谈话进入正轨，铃音略微侧过脸来，等待着菲因的下文。坐在她和抚子对面的那个白发女孩好像思考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代行者大人，还有抚子……为了两位自己的安全，菲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们都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对最亲密的人也不可以。”

“为什么？”铃音问道。

“菲因希望您能先答应这件事……！”

“……唉，行，我和抚子先照着你说的做。”铃音又叹了口气，“你说吧。”

菲因大大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口，坐直身体：

“菲因在给自己取名菲因之前，是心之妖怪制造的一个向导……编号是HL27482，和抚子的职责一样，菲因也要指引和协助一位代行者大人。”

“这些你刚刚说过了，那你的那位代行者呢？”抚子挑了挑眉。

“代行者大人能独立履行契约，不需要菲因的指引，所以菲因就和她分开了。‘指引代行者’是心之妖怪和菲因的契约，只要完成契约，菲因就会获得生命、灵魂、还有自由身，抚子应该也一样吧？”

“……是的，那家伙和我也有这样一个契约。不过，她管铃音叫‘契约者’而不是‘代行者’，应该是一个意思吧。”抚子好半天才说。

女孩点点头：“嗯，后来为了防止信息泄露……总之，菲因继续说了。”

“请。”

“菲因获得自由后选择继续为心之妖怪工作，然后，菲因现在的任务就是……”她深吸一口气，“找到与‘它们’太过接近的代行者大人，提醒和警告她们小心。”

“‘它们’到底是什么？”铃音问道。

“菲因不能说……”

“你说你要把这件事交代清楚，怎么还是一直在打哑谜？”抚子不满地说。

“菲因不是这个意思。”女孩摇摇头，“菲因不说出‘它们’的名字，是为了你们不被‘它们’找到。”

“又是‘你们’、又是‘它们’的，本小姐真是晕了。”抚子叹了口气。

“——就是说，存在着某种东西，你不能说出有关它们的信息，不然就会导致我们遇到危险。然后，我和抚子的位置和‘它们’很接近，你则是被心之妖怪派来帮助和提醒我们的。”铃音总结道，“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总之，菲因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菲因只是知道代行者大人的大概方位，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菲因就用了一些方法，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

“……等等，你就是去年那个？！”

铃音倒吸一口冷气，她去年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时，曾经在野外遭遇过三个自称“来抓每天写日记的人”的强盗。那件事里到处都是谜团，魔法师协会对此事也束手无策——没想到背后居然是面前这个小女孩在捣鬼！

“菲因讲了一些代行者身上会发生的情况，”菲因掰着手指说，“比如性格奇怪呀，和别人语言不通呀，穿着奇怪的衣服呀，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呀，元素中毒呀……”

“果然是你！”铃音感到心中的一大谜团解开了，“我和抚子当时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委托三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强盗，找一个应该没人知道的‘心之妖怪的契约者’——”

“原来是因为委托人自己脑子也不好啊。”抚子冷冷地说，“你说的这些信息几乎一个也锁定不到铃音身上，本小姐是带着铃音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借用了一个‘容器’重生，因此回避了许多类似的问题。”

“抚子，你的编号是多少？”菲因反问道。

“……问这个干嘛？”抚子有些不情愿地说，“HL47811……”

“原来是这样……”菲因双手抱胸，“在菲因那个时候，也就是编号‘2’开头的时候，向导都是把代行者的身体带到另一个世界去的，因为我们只有这种技术……抚子的这一代，应该就用上了新的‘引渡’方法了。”

“也不能说是多先进就是了。”铃音说，“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因为灵魂和身体相互之间无法磨合，在病床和轮椅上躺了很久。”

“那是因为黑莲之毒，而且换个新身体，不适应是难免的。”抚子不耐烦地说，“本小姐的技术是完美的，不许挑刺。”

“那菲因就继续说啦？总之，菲因虽然没能找到你们，但是也没有观测到信息泄露……所以主要在做‘巡逻’的工作，预防‘它们’的接近……”

“……嗯，”铃音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我还能理解，继续。”

“但是，大概在——嗯，按照这个世界的历法是今年六月的时候！”菲因掰着手指说，“菲因观测到了一次轻度的信息泄露，这很有可能会把‘它们’引来。菲因没想到代行者大人居然真的能引发信息泄露，所以就开始……”

“今年六月，”铃音回忆道，“六月……那是蛇花祭的时候……我有做了什么吗？”

“本小姐已经想到了，”抚子阴沉地说，“你靠着‘幽显一心’，第一次让本小姐获得了简单的形体。”

“……难道你是想说，”铃音看向了菲因，“只要抚子来到外界，就会引发那个什么‘信息泄露’，把危险的东西引来？”

“是的！”菲因用力点头，“所以菲因马上就开始寻找代行者大人了！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扑空，因为代行者大人一直在各个地方到处跑！”

“还真是，”抚子轻声说，“蛇花祭结束后，铃音马上去了龙城参加试炼，转眼又去了咒诅荒原……回到琉璃月还没一个月，又被那个海蛇神打发出来接人。要找她还真不方便……”

“菲因一直很担心，担心代行者大人做出危险的事……”菲因轻轻摇起了脑袋，“毕竟代行者大人签下契约还没多久，就已经能引起轻度的信息泄露了……要是一直放着，会发生什么菲因都不敢想！”

“……然后你终于在普拉维亚城找到了我。”铃音心里多出了一堆疑问，但她决定听菲因说完再开口，“现在呢？那个‘信息泄露’到了什么程度了？”

卷四 光阴神之箭 : 第七十八章 花与蝴蝶

“菲因……菲因大概已经来晚了。”

尽管菲因说的这句话和之前听到的差不多，但知道了所谓“它们”、所谓“信息泄露”后，铃音和抚子就感到更加不安了。铃音双手抱胸，一边思索着刚刚听到的话，一边等菲因继续说下去。

“‘来晚了’，到底指什么？”

“在寻找代行者大人的时候，菲因找到了一些仪式的痕迹。从那个仪式里，菲因知道代行者大人已经让‘向导’作为一个本世界的灵体而诞生了。都做到了这一步，信息泄露肯定已经无法挽回了……”

“既然无法挽回了，那为什么你刚刚还想把本小姐的身体消灭？”抚子问道。

“因为信息泄露的时间不算长，及时阻止的话，有可能不被‘它们’盯上……就算是现在，菲因也觉得销毁抚子的身体是安全的。”

“我大概听懂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一直都在做些什么了。”铃音皱着眉头，“但我有一些问题要问。”

“嗯，菲因一定尽量回答！”

“第一，心之妖怪为什么没有在签订契约的时候就警告我‘它们’的存在？”

“因为把事情告诉代行者大人，反而会让代行者大人更危险呀。”菲因理所当然地看着铃音，“‘它们’是追着信息来的，所以要保证代行者大人的绝对安全，就不能告诉代行者大人任何事！‘心之妖怪’呀，‘心之契约’呀，‘心象网络’呀‘契约者’呀，其实都是代号，也是为了不让代行者大人被它们盯上而取的——”

“……喂，等会儿。”抚子打断了菲因的话，“原来本小姐和铃音用了这么久的这些名字，其实都是假名吗？它们的真名不是这样的？‘心之妖怪’其实不叫心之妖怪？”

“是的！”菲因对着抚子点头，“而且菲因希望代行者大人和向导能继续这么用下去，这是最安全的！”

“怪不得你每次提到她的名字都会犹豫半天……”

“然后，还有像菲因这样的‘记叙者’……哇、哇！刚刚那个名号请您千万不要说出去！菲因不该说的，很容易信息泄露的！”菲因慌忙摆起了手，“会有很多像菲因这样的人被派出来保护代行者大人，心之妖怪已经考虑到这点了的……”

“我继续问了，第二。”铃音竖起第二只手指，“为什么像抚子这样的向导只要获得身体，就会引发信息泄露，引起‘它们’的注意？”

“因为向导是‘心之妖怪’的创造物，”菲因说道，“‘它们’是心之妖怪的敌人……”

“合着这个‘它们’就是心之妖怪的死对头呗？找上司寻仇找到员工这里了是吧？”抚子不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