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64章

无论如何，寻找不知火的船将在明早起航。

当晚老渔夫和樱子回了冬樱镇，铃音和琉璃则依旧在马车中过夜。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无精打采地从乌云中爬出时，她们便来到码头边，做起了最后的确认工作。

“希望顺利吧……”

铃音自言自语，把小铃音放在船舵面前。早已做了许久驾驶员工作的小人偶对铃音挥了挥手，坐上了专门为它准备的小木椅子。

“铃音，”琉璃说道，看向那几间渔民小屋，“樱子小姐来了。”

就像琉璃说的那样，巫女和老渔夫来到了码头，准备亲自为她们送行。让铃音和琉璃有些没想到的是，那位小小的、黑发白衣的神明也跟在樱子旁边，远远地就开始向两人挥手了。

“我们是来送东西的！”白雪说道，樱子则取出一个小木盒。接过盒子的铃音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写着奇异符号的符纸，散发着淡淡的樱花气息。

“这是？”

“巫女们连夜为你们做了一些符纸，能取暖、避风或是驱魔，希望它们对两位有些帮助。”樱子忧虑地说，“我在盒子里放了一张清单，说明了它们的具体用处……身为侍奉神樱大人的巫女，我们却没法和两位一起上船，真是失职。”

“请千万别在意，樱子小姐。”琉璃对她说道，巫女露出一个苦笑。尽管神社一直提出可以派几位巫女支援她们，但铃音再三权衡之后，还是拒绝了神社的帮助——考虑到两人能携带的补给总额，增加船员听起来并不明智。

“铃音，小春托我给你带句话，”樱子最后说，“让你专心完成任务，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太担心了。”

“……嗯，也请樱子小姐多照应她了。”

“还有这个，姑娘。”老渔夫说，他向铃音递出一块怀表似的东西，“这是那个什么金什么术的表，可以在海上确认方向的。我每年都会确认这玩意儿的状态，就等着哪天出海——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老先生。”铃音接过了那个大概用不上的炼金术指向仪，“我们会好好利用它的。”

“给船起个名字吧，”老人揉了揉眼睛，“它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年，像没机会打仗的武士……”

“就叫‘不知火号’吧，寻找不知火是它的任务。”琉璃提议道。

“这哪行，太不吉利了！”老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觉得挺好呀，”白雪笑眯眯地说，“有种一往无前的感觉呢！”

“这……”老人一时语塞，“要是白雪大人都这么说……”

大家笑了起来，铃音与琉璃解开船绳，向着海湾外驶去。正当铃音转过身，准备向岸上的三人告别时，白雪却忽然飘到空中，在樱子的惊叫声中落在了船上。

“白雪大人？”琉璃吓了一跳。

“白雪大人，您在做什么啊？！”

“我已经决定了，”神明大人对巫女说，“我要和她们一起出海。”

“您在说什么呢！”樱子急得差点想要跳下来，“您可是冬樱镇的神明，怎么可以离开镇子，做这么危险的事——”

“那樱子难道要让我待在神社里，就这样看着神樱大人那么难过，却什么事都做不了吗？”白雪认真地说，“我不需要食物和水，不会给铃音和琉璃增加负担。如果要从神社中选一个代表，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更合适呢？”

樱子还想说些什么，老人拉住了她，对巫女摇了摇头。“不知火”号逐渐远离码头，铃音转过身，无奈地看向兴奋地绕着桅杆飞行，一副“终于自由了”的样子的白雪：

“冬樱神社要大乱咯……”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九十三章 雾海之夜

对于不知火号上的所有事，白雪都显得非常好奇。

小船还未离开雾海湾，神明大人就把船上能看见的所有部件的原理和功能问了个遍，从船舵到风帆，从桅杆到船锚，连放钓鱼竿的凹槽也被她的求知欲所吞没，堪称冬樱镇的十万个为什么。

铃音和琉璃对此事只能苦笑，尽管冬樱神社这一次肯定闹翻了天，但一位神明执意要登上她们的船，两人也实在没有能力拒绝。好在白雪既不需要食物与水，也不需要船只就能在海面上漂浮，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付丧神协助，对行动是有益无害的。

还未离开雾海湾，铃音就取出了船只储物仓中的渔线，将事先准备好的鱼饵穿在鱼钩上，再将几支鱼竿夹在船舷的支架上，让渔线垂入海中。

“如果能钓到吃的，就可以节省一点食物了。”

铃音是这么对琉璃说的，当然，白雪听说鱼竿功能后的一幅馋样也是原因之一。这位神明虽说不需要进食，但真要吃起来也一点不含糊，真不知道她到底把那些吃下去的东西变成了什么。如果这几天里白雪什么都吃不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铃音和琉璃享受食物，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大家的运气不是很好。即将离开雾海湾，进入无人涉足的外海前，海风明显变得比之前要潮湿寒冷得多。哪怕身上的衣服有着被动调节温度的法术，铃音和琉璃也被冻得直哆嗦，不想无谓地耗费魔力的两人只好紧紧凑在一起，点燃了船上的火炉。

相比之下，白雪则一副一点也不怕冷的模样，穿着她那身单薄的和服，下巴搭在船舷上看着远处。“不知火”号驶入迷雾之中，没过多久，远处的码头就消失在视野外，四周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什么也看不见呀……”

白雪有些失望，此时琉璃往火炉那边更靠近了一些，铃音轻轻握住她开始发冷的手。船头的小铃音踮脚看向雾海深处，但不论是哪个方向，都只能被漫天的迷雾拦住视线。海面平静无波，只有桅杆上的风帆微微鼓起，说明这艘船还在前进。

“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这样了。”铃音说道，生在冬樱镇，不大怕冷的她也打了个哆嗦，“感觉人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精神会出问题啊……”

“聊聊天吧，或者一起读本书。”琉璃从空间手袋中抽出一件外套，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不过我这边只有正经的学术书……好像算不上什么消遣呢。”

“海上学习会？”

铃音笑着问，琉璃有些不好意思。白雪从刚刚坐着的位置上飘起来，落在了她们身边。

“那个那个，”神明大人有些期待地说，“如果书没什么好看的……我想再听听冬樱镇外面的事，可以吗？能再和我讲讲吗？”

铃音和琉璃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个微笑。

“既然白雪大人想听的话，”铃音调整了一下身体，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和琉璃靠在一起，“那就从这里讲起吧。有见过魔法牌吗？在月沙城，几乎人人都有这样的卡……”

不知火号在迷雾中航行了一整天。铃音架在船舷的几支鱼竿几乎没有钓到过鱼，只有一次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她们将渔线收起时，才发现上面的鱼饵和鱼钩已经断了。

铃音最开始以为这个季节不好钓鱼，因为她已经按照老人的说法，让不同长度的渔线将鱼饵垂到了不同的深度，却迟迟没有收获。直到天色渐暗时，铃音才发现由于船开得太快，渔线在不知火号的身后的海中拖出了长长的线，根本没有让鱼咬钩的机会。

傍晚，铃音用船上的火炉煮了锅肉汤。琉璃坐在一旁，看着铃音将腌制好的肉片丢进锅中，和切成片的洋葱炖成一锅。肉汤的香气飘到迷雾中，转眼就消散不见，只有撒上了白胡椒和葱花的汤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雪坐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铃音用勺子尝着肉汤的味道，而琉璃则像以往一样乖巧地等待着，将食物问题全权交给铃音了。

毕竟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海上，可没人想吃加了酱油的果汁炖牛肉。

入夜后，原本就昏暗的雾海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才能在近处看见一两点奇异的磷光。铃音将准备好的雾灯挂上桅杆，但效果并不算好，能穿透海雾的灯光只照亮了一小片空间，在光所无法企及的更远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铃音打了个寒战后，就没敢再抬头看了。

此时正刮着从西至东的离岸风，这对她们来说是个好消息。小铃音尽职尽责地对照罗盘调整航线，铃音则不死心地对付着一卷新的钓索：这卷用来钓大鱼的渔线足足有一只笔那么粗，只用魔法稍作处理，它就能沉入老人所说的合适的深度了。

“铃音~”

正在船舷上忙活着时，白雪幽灵般从船舱里飞了出来，挂在了铃音的脖子上。琉璃倚靠在船舷上，用手撑着脸颊，微笑着看着身旁的铃音和白雪。寂静的黑夜中，只有海水拍打船身的轻响，和不知火号发出的轻微吱呀声相互应和，像一首诡异而安详的催眠曲。

像希腊神话里的黑夜女神，铃音心想，将吊索垂入了海中。

“这是在做什么？”

“钓鱼哦。”铃音回答。

“用这么粗的绳索钓鱼吗？”白雪有些好奇，“那鱼要有多大？有不知火号这么大吗？我见过的鱼，最大也只有铃音这么大哦。”

“不知火号那么大啊……那种鱼肯定是存在的。”铃音笃定地说。

“我听说铃音对付过不知火号这么大的鱼哦，”琉璃微笑着说，看着白雪充满好奇和惊讶的黑色眼睛，“就在琉璃月学院里。”

“唔……”白雪轻声说，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冬樱镇外的世界好神奇啊……”

“白雪大人想出去吗？”铃音随口问道。

“嗯，我一直很想去外面看看，不过……”

话音未落，不知火号忽然向左侧陡然一倾，铃音和琉璃差点摔倒。少女低头一看，自己丢下去的那钓索绷得紧紧的，水珠都要从上面挤出来了。

“啊。”

“啊……”

下一刻，愤怒的鱼拽着雾海中的小船，向着北方奋力游动起来。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九十四章 鱼动力小艇

“要命要命要命要命要命——”

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海中传来三位少女的惊叫声，而飘在空中的那位听起来似乎格外兴奋。在黑暗之中，挂在不知火号桅杆顶上的雾灯左摇右摆，和这艘小船一起破浪前行。

在小船进水之前，琉璃迅速把手拍在船舱的魔法阵上，琥珀色的魔力光一闪而过，不知火号重新取得了平衡。趁此机会，铃音用法术死死拽住钓索，不让大鱼一个劲地拖走所有的绳子。

“是、是鱼吗？！力气好大哦！”白雪兴奋地上下飘动起来，“在哪里在哪里！”

“大鱼是大鱼啦，但我们现在拿它怎么办？！”

小铃音用自己的小手掌着舵，尽量顺着这只大鱼的力气，避免船上的设备被拽坏。琉璃用双手撑着船舷向下看去，黑暗的海面下肯定有某种东西，拖拽着整只船往北方飞速前进。

“铃音，我们砍断钓索吧？”琉璃担忧地说，“真的要周旋到它失去力气吗？”

「啊，黑暗深海中的巨大鱼类，」抚子懒洋洋地说，看着铃音努力控制着手上的奥术魔法，「看到海水中漂浮着的甜美金枪鱼，没料到那是狡猾人类的诱饵。它大概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恶毒的诡计吧，像被骗走钱财的旅行商人……」

「别在那演歌剧啦！」铃音哭笑不得，「不过你说得对，雾海里的鱼大概从没受过这种侮辱……它现在正气得要死呢！」

船上的钓索陡然一斜，铃音小小的身体也跟着歪了一下。见状，琉璃赶忙从身后握住铃音的手，和她一起用法术拉住海里的大鱼。

“就算真的把它钓起来，我们也没法带着它去神火那里，”铃音总算松了口气，“还是找个机会放了它吧。”

“哎，要放了它？”白雪露出失望的表情。

“没办法啦，我们不可能现在掉头把它拖回雾海湾的，”琉璃比铃音要游刃有余得多，她轻松地就将钓索缠绕在了船头装设的滑轮上，打算用它来控制绳索的松紧，“事有轻重缓急……”

“唔，说的也是呢……”神明大人趴在船舷看着，“我还想见见这么大的鱼……”

“……这么说，”铃音忽然灵光一闪，“倒也没必要现在就放了它……小铃音！我们在往哪边走？”

坐在船头的小人偶用雨伞戳了戳船头的罗盘，大鱼拽着不知火号向正北方游去。确认这一点后，铃音拍了拍琉璃的手臂：

“能往它的左边用一发大魔法吗？”

“诶？”琉璃有些发愣，但似乎是理解了铃音的意思，“好吧，但……”

“船这边就交给我吧！”

见铃音如此自信，琉璃点了点头。她将左手按在右手的手腕上，没有念出任何一个字，空气中的元素就向着她的手心聚集起来。感受着火元素的焦躁不安，铃音轻轻挽起袖子，只等琉璃向海中开炮。

如果不是今天这次施法，铃音真的会忘记琉璃除了是剑道天才外，还是能将所有元素魔法都运用自如的可怕法师。随着耀眼的白光亮起，炽热的火焰像一道劈开迷雾的闪电，一时间将这片黑暗完全照亮。这火焰涌入黑暗的海水中，化作一道沸腾的水柱，片刻之后，那咬着钓索的大鱼似乎被琉璃的威胁激怒了，它拽着钓索转起一个大圈，随后向着船底用力顶了上来。

“铃音！”

不需要琉璃多说，少女将手按在不知火号的魔法阵上。整艘船船底的纹路发出枫红色的魔力光，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那只大鱼从深海中游出，狠狠地用脑袋顶向了小船。

随着一声沉闷无比的巨响，船上的三人只感到一阵轻微的颤动，那只大鱼可就没那么舒服了。这一下把那只大鱼撞得七荤八素，它没缓过神来，歪歪扭扭地从船下游过——白雪发出一声惊呼，她看见大鱼那优雅的蓝色脊背从下方穿过，锋利而威严的尾巴无力地拍打了几下海水，重新进入海中。

“好……好大！”白雪连呼吸都屏住了——虽然她不呼吸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这一下耗费的魔力实在不少，铃音一个脚软，被眼疾手快的琉璃伸手扶住了。琉璃再次举起右手，她念诵着简单的解读，用法术逼迫大鱼拽着绳索调整方向。而那只终于有些怕了的大鱼发现自己无论往那边游都要被滚烫的水柱打到，只好可怜巴巴地带着小船游向东北方，生怕自己的脑袋又撞上一块铁板。

“好了，”铃音拍了拍手，琉璃有些不满地轻敲了一下少女的额头，“啊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搞得太过分啦。”

“这、这是在做什么呀？”白雪有些看呆了。

“让这只鱼当免费苦力，”铃音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拽着我们走一段。唔，这样好了……”

她将小铃音从船头的位置上抱起来，放在了控制大鱼绳索的地方。

“这家伙就拜托你了，”铃音笑眯眯地说，“万一它游歪了，就用魔法飞弹吓它一下……如果控制不了了，就把钓索弄断，嘿咻……”

少女俯身调试了一下人偶的施法回路，小铃音面无表情地对主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俨然一副享受假日时光的钓鱼人样子。

“意思是……”白雪终于有些明白了。

“让它拖着我们游一晚吧，”铃音微笑着说，琉璃叹了口气，伸手刮了一下少女的鼻子，“睡觉了睡觉了！明早再把它放走。”

“你总是想出这种乱来的点子，”琉璃埋怨了一句，“白雪大人，也请进来休息吧。”

“我、我再看一会儿！那个，就当我陪一陪小铃音了？”

白雪说，继续扒拉在船舷看着那条钓索，小人偶则歪了歪头，一副“谁要你陪啊”的样子。铃音只好耸耸肩，拉着琉璃的衣服打了个哈欠。

“晚安，白雪大人，明天见。”

“记得早点休息，白雪大人。”琉璃也这么说，搂着铃音的肩膀走进了船舱。当然，这里已经事先用干燥避水的被褥铺好了，成为了一间温暖舒适的小窝。

感谢雾海里民风淳朴的大鱼们，铃音心想。她和琉璃像往常那样搂在一起，在船与海浪的催眠曲中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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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这个魅力点满的女人》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九十五章 雾海的暴风雨

雾海的清晨来得很不显眼。

外面的天色仍旧是一片漆黑，似乎只比夜里好了那么一点。赛贡之阳的日光被阴云和迷雾层层阻隔，只投下一道昏暗的光。

铃音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耳边是小船发出的轻微吱呀声，海潮推着她左右摇晃，像是舒适温暖的摇篮。她费力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琉璃，琉璃没在睡，正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铃音，好像已经醒了很久了。

“啊……”

两人都有些害羞，一方不敢问“你醒了多久了”，另一方则不敢暴露自己盯着对方睡颜看的事。铃音向琉璃道了早安后，看向床边小小的怀表：不论外面的天色有多暗，上面的四根指针说明现在确实是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