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断丹浮海
“可以请你停止使用JK语气说话吗？”
“更过分了！”
安室透沉默以对。
在不长不短的一阵沉默中，唯一的声音只有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面上的摩擦声和窗外的风声。
“是为了消除嫌疑。”南凌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仍然是不健康的惨白，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景色飞快变换的车窗外，完全换了个语气，“梅洛是代号成员，组织一定会追查她死亡的真相。如果让组织知道是我下的手，我肯定要麻烦缠身了。”
“既然这么麻烦，又为什么要杀她？”
“我以为你猜到了。”南凌说，“是因为七。”
安室透脸上没有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隐藏在阴影中的指尖一阵冰凉，指甲陷进了指腹中，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七……你是说，梅洛盯上了七？”安室透反问，“我的确知道那个女人想把七拉进组织，但……”
但他以为梅洛已经要放弃了。
“她不该有这种心思。”南凌淡淡地说，“一开始还好，但是在七当上青色原点的首领之后她还在这么干，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安室透从这句话里查特提到‘七’时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一点通往关键处的线索。
“对你，还是对七？”
南凌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他没有解释的意思。
“两者兼而有之。”
“他是你的下属？”
“这不重要。”南凌把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终于没什么力气说话了，“梅洛的存在很麻烦，不仅是因为七，她和地下的其他势力走得也有点太近了。所以我要除掉她，顺便，她的死也会有点作用……还记得我让你去监视的三千院青吗？”
他突然问道。
“记得。”安室透简略地回答。
他对查特决定他人生死时的神态感到一阵熟悉和恶寒，然后很快地，他也对自己居然会对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感到熟悉，而觉得更加恶心。
“她是朗姆安插在青色原点的卧底，而且她在鼠群见过梅洛。你觉得她会对梅洛的死怎么想？”
“梅洛被牵扯进了最近两派的冲突中，然后意外死亡。”
“没错。”南凌好像想打个响指，但是实在没什么力气只能作罢，“然后……”
“你担心组织会因此对付青色原点？”安室透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组织是什么地方。”
为了一个已经死掉的成员去报复？组织不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但是如果这会让他们发现组织的另一个成员也参与进了这场冲突中，组织会怎么想？我们都知道，琴酒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
安室透没接话。
“除掉三千院青，然后再遮掩今晚梅洛死亡现场的痕迹。”南凌轻声说，“青色原点会安然无恙，这样一来，无论你怎么看待那位好医生，他都不会有事，可以离组织远远的——这不是你一直的目的吗？”
“这就是你今晚这么坦白的原因？”安室透冷笑一声，对查特的本性早有了解的他没有立刻答应下来，“有那么几秒我还真以为你决定拿出点合作的诚意了，没想到还是要利用我。”
除掉三千院青，当然，这样一来组织就不会知道梅洛和鼠群有关。现场也被处理得很干净，用公安遮掩的话，组织不会细查，更不会追究到青色原点上。
“这就是我的诚意。”南凌说。他转头看向目视前方的安室透，银灰色的眼睛里盛着坦然的笑意，“你看，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又多了你一个。而我现在毫无战斗力，只要你想，随时可以通知组织，毁掉我的计划。我把我的弱点放到你的手上，难道这还不够吗？”
安室透沉默着。一直到他们停在了M7实验楼那个被废弃的地上建筑前。
“可以。”他终于说，“但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南凌笑了。
“很好。”他说，“那么你马上就可以知道。”
第591章 装神弄鬼
即使已经是深夜，M7实验楼中依然有灯光亮着。
周围的房间都一片黑暗，机器上的点点红芒缓慢地闪烁，唯有一个房间头顶上的灯柔和地洒着明亮的白光，远远看去仿佛一片孤岛。
安德卜格穿着一身规整的白大褂，正目不转睛地透过显微镜观察着刚刚从小鼠身上取下来的样本。那只小鼠躺在他手边，身体诡异地畸形着抽搐。
很有恐怖片的氛围。安德卜格不合时宜地想。
他喜欢深夜独自工作，只有这个时候他周围才不会有人监视——当然，他们说是保护。不过那都是骗小孩的说辞。好吧，他其实也没有多大。也许他的同龄人还会觉得夜晚可怕，但组织里的人一向把黑夜看作自己的保护伞，环境越暗，他们越安心。他当然也一样。
他把标本从显微镜下撤走，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是不成功。
银色子弹不愧是组织研究了多年也毫无成功的药物，的确不是一年半年能完成的研究。如果雪莉还在，以她的能力恐怕还能缩短，但自己不行。他对自己一向有清晰客观的认知。
安德卜格随意地看了看那只小鼠，干脆利落地一刀结果了它。
血液喷溅出来，染红了蓝色的手套。几乎是在同时，他头顶的灯光闪了闪。
安德卜格的手一顿。
不对劲。也许别的实验楼有灯管老化电线接触不良之类的问题，但这里是组织的实验楼，研究组的核心，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
——就像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一样，头顶的灯光又闪了闪。还发出了电流呲呲啦啦的声音。
有人在搞鬼。
他条件反射般地脱下手套，右手抽出了腰间的沃尔特P5。先扫了一眼外面——走廊里很安静，不像有什么异样。他稍微放了点心，仰头看向头顶的灯。
灯默默地发着光，就像是刚才的闪烁仅仅是他的错觉。
安德卜格没有在灯上花力气，他决定先把屋内检查一遍。
他没看到，就在他转过身背对着走廊的一瞬间，一个女人的脸默默地从黑暗中浮现，宛如从水中缓缓浮起，径直贴在了透明的玻璃上。
那张脸惨白一片，嘴唇却鲜红如血，表情依稀还残留着死前的惊恐，正睁大着眼睛，无神的视线好像正在看着屋里正在四处检查的安德卜格。
忽然，她的嘴角诡异地抽动了一下。
咚！
安德卜格闪电般地回头，却只捕捉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玻璃门一闪而过。
什么东西？
他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头顶上的灯又开始闪了。这次不是闪一下，而是接连不断的闪烁，灯光十分有规律地一明一灭，既像是什么东西在眨眼，又像是……
安德卜格屏息，看着灯光闪烁的频率逐渐降低。就像是一个人逐渐缓慢下来的心跳。
他果断地打开了保险，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实验室里价值不菲的仪器是一回事，保住自己的命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不信世界上有鬼，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装神弄鬼的人，然后干掉他。
灯光闪烁得越来越慢，黑暗的时间逐渐增长。在那些间隔中，安德卜格好像看到了对面房间仪器上的指示灯动了一下。
他立刻往那边走去，想趁着灯还没熄灭之前看个清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不好，他刚要迈步，灯就闪了闪，然后永远地熄灭了。
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女人似哭似笑的声音。
先是从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然后逐渐靠近，又渐渐走远，仿佛只是路过了这间实验室门前。除了女人若有似无的声音以外，根本没有脚步声。安德卜格还没完全适应黑暗，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对面仪器上红色的指示灯忽然又动了一下。像是一双眼睛在黑暗中轻轻眨了眨眼。
安德卜格屏息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才准备去查看情况。
他悄没声地走到了玻璃门前，谨慎地把手放到了门把手上。暗暗数着数，如果三秒钟后依然没动静，那么他就出去。
三。
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二。
黑暗中的红色光点一动不动。
一。
安德卜格压下门把手的瞬间，头顶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仅仅只亮了半秒钟就重新暗了下去。与此同时，周围也无声无息。
安德卜格却无声地倒抽一口冷气，按着骤然心跳加速的心口，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就在刚才，他虽然被骤然亮起的光晃了眼睛，却清楚地看到刚刚门上出现了一个人脸——脸色惨白，双眼无神，脖子侧面隐约能看到还不太明显的尸斑，显然是已经死了。
这种突然惊吓确实吓到了他。但他被吓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心，主要还是因为那个人的脸他认识。
梅洛。
还没等他缓过神，房间里的灯再一次突兀地被打开了。梅洛的脸已经从玻璃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红的字，粘稠的红黑色液体顺着玻璃流动，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我来找你了。’”安德卜格念道，皱了皱眉，“装神弄鬼。”
他谨慎地环顾了一圈，确认周围的变化只有玻璃上出现的血字，才小心地走上前去。隔着玻璃无法看清，他索性直接出了门。玻璃门上还残留着一点口红，大概是梅洛刚刚印在上面的。
所以，不是幻觉，也不是投影或者图像。
安德卜格站在血字面前，凝重地用手沾了一点，仔细看了看。
的确是血。
他此时已经站在了走廊上，虽然实验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却没有了之前那么明亮，他的两侧都是浓重得无法驱散的黑暗，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像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虽然在认真查看线索，但安德卜格也没有忽略周围。当一个白影从他侧面经过时，他立刻机警地抬起了头，毫不犹豫地转身，枪口指着左侧的走廊。
“谁！”
他没指望收到回答，却在几秒钟后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幽幽回答。
“是……我……啊……”
安德卜格回头，看见一颗头漂浮在半空中。
第592章 我来带你走
查特？
面前的人的确长了一张和查特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那张脸上往常的笑意已经消失殆尽，仅仅是目光呆滞地瞪着他，半边脸都是深红色的血，嘴唇惨白无比，脖子上有着和梅洛一般无二的尸斑。
安德卜格拧眉，毫不犹豫地把枪口的目标换成了他。
他这才有余地观察一下对方，原来不是头悬在了空中，而只是对方穿着一身黑衣，在黑暗中仅仅露出了头。
“安……德……卜……格……”面前的人，或者尸体张了张嘴，声音却不是从他口中传来，而是飘飘忽忽地在半空中扩散，说话极慢，“我……来……找……你……了……”
的确是查特的声音，但完全听不出来生气。
“你在干什么，查特？”安德卜格按耐住躁动不安的心跳，冷着声音问，“这里不是你装神弄鬼的地方。梅洛呢？”
查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迈步。安德卜格这才注意到随着他的走动，暗红色的血液不断地从他腰上涌出，滴滴答答地落满了地面。
“别过来。”安德卜格后退了半步，目光中满是防备，“再走我就开枪了。”
查特理都没理他，像是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仍然像是飘一样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我……来……接……你……”
“接我？”
“你……已……经……死……了……”查特对他伸出手，目光依然呆滞，脸上却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我……来……带……你……走……”
“我没死。”安德卜格说。
“死……了……”
“没死。”安德卜格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他对自己死没死还是很清楚的。
“死……了……”他面前的查特好像一个坏掉的复读机，“梅……洛……也……”
“梅洛呢？”安德卜格问，“还有，我没死。”
“死……了……”查特依然用同一种语气重复，“H……0440……”
安德卜格落在扳机上的手指颤了颤。
“H……0440……”查特不依不饶，“死……了……”
安德卜格强压下自己听到那个代号时骤然升起的不安，“你再靠近，我就——”
出乎他的意料，灯光骤然熄灭了。
安德卜格闭了闭眼，立刻选择了背靠着对面房间的墙上——虽然一开始的实验室墙更近，但是那上面沾了不少血。
他放轻了呼吸，握着枪的手出了不少粘腻的冷汗，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