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亚波罗不是大菠萝
当然，知道维娜身份的格拉斯帮众们倒也没对此感到太过意外。
毕竟就算大家都是“本地人”，也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两些的，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点。这很正常。
最多，连续两天都在管道中穿梭的格拉斯帮众，会在军队出身的上等人达格达为以后自救军需要而定期绘制走过的路线地图时，问些小问题。
“你打算带我们去哪里？”
“这个问题，等我们到那边看看合不合适后，再讨论吧。”
面对帮众的好奇心，维娜却是用有些模棱两可的言辞糊弄过了这件事。
倒也不是她故意藏着答案不告诉名义上是自己部下实际上更接近家人的格拉斯帮众们，主要是接下来所要前去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太过的敏感，是任何伦蒂尼姆人在听到后都会忍不住浮想翩翩难以掩饰住某些心思的。
但维娜不希望自己的手足同袍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念头。比起向来只能在传闻中听说所以天然带着一层滤镜的百分之99.999的维多利亚人或者说伦蒂尼姆人，作为阿斯兰的她由于自小便能轻易接触、甚至算是半绑定一般的家族历史性原因，早就过了度过了这份“天真”的阶段，更懂得其背后如若操作不当就将会牵扯出来的腥风血雨。
可以说若非如今萨卡兹全面占领了伦蒂尼姆，再加上还有投机取巧的深池像狗一样死死咬在后面，逼得维娜几近无路可走，那她也不至于会出此“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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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想过中央区的地下还会有这样的空间。”
当大家穿过了最后一截管道，来到了维娜计划中的目标地点时，就算是速来沉稳的摩根都不由的为之惊叹。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棒了。
巨大的足够容纳上千人都绰绰有余的空间只是基本。各种各样方便组成小团体阻击敌人的小型堡垒遍布各处，更不用说那些可以作为伏击者的狭小夹缝……
甚至在那巨大的通道入口处还有着复数的沉重钢铁合金铸造的防护大门——达格达和因陀罗试了下，控制关闭和开启的程序依然是能够稳定运转的。
作为据点来说，这个地方几近能说是理想的完成品；只要能够再储备上足够的物资，那么或许就算要面对一整只萨卡兹军队，达格达都有自信能够依托这里的环境将敌人击退。
而或许正是因为有着这种地方的存在，每一个伦蒂尼姆人都曾听过的，王宫地下的隐藏着能够从任何灾难当中庇护王室的传送法阵的说法，倒也确实不能够说是无迹可寻？
唯一令人遗憾的地方便是距离王宫实在太过接近。使得对于占据着这里的萨卡兹军事委员会非常容易、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最高规格的武力来将之攻陷。
这也使得这里实际上比起“大本营”“守卫伦蒂尼姆的最后孤堡”之类的定义，还是更适合作为一个用来串联各个区块，进行物资交互和情报联络的中继站；以及未来有朝一日吹响反攻号角夺回家园时，倘若残余萨卡兹们占据首都企图以此挟持各方，就方便从此小道绕至上方王宫内部……主打一个中心开花的渠道。
所以总的来说，这里还是颇令人满意的。
但亚历山德莉娜·维多利亚带大家过来的目标并不仅限于此。
当达格达、摩根、因陀罗在熟悉环境的时候，阿斯兰的王储并没有参与到她们的讨论中去，反倒皱着眉头的站定在了原地，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一样，紧闭的双眼睫毛时不时微颤。
过了一会，她重新迈开了脚步，且依旧没有睁眼。
她用对于成年人而言非常小，仿佛孩子般的步伐一点点行动，有时还差点因为闭眼没看路的行为被地面不平整处磕绊的险些摔倒....不过维娜视这些影响于无物，专心致志的走在记忆中的道路上。
而这奇特的行为也吸引了格拉斯帮众的注意，大家纷纷放下了自己原本的工作走了过来——没人打扰自己的首领，都保持静默状态的等待着维娜最终做完这样反常的行为或者她自己开口解释。
最终，随着维娜在某个地方站定，近三十秒都再未移动半步却又沉默不语后，因陀罗她们心中的好奇攀至巅峰。
也就在这大家注意力开始与手中电筒的光芒一齐四处发散的同时，上方某处的管道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是眼花吗？为什么伦蒂尼姆的地下会有星光？不......即使是在地面上，她们也有多久没有见到阴云背后的星星了？自从把持着国家议会的议会长特雷西斯滥用私权将军事委员会邀请进来“平叛”、把大量的伦蒂尼姆市民用鞭子像畜生一样赶往建造碎片大厦的工地上后，整个伦蒂尼姆上空就被可怕的阴云笼罩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天深陷于阴云之下、也不知道这绝望的黑暗还要再持续多久，何时才能拨开乌云见月明，重见到那正常的天幕。
所以大家最终明白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星辰。
那是一个按钮。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伦蒂尼姆副炮轰击城内的爆炸、又或者是这一个多月以来偶尔会发生在皇宫附近不知为何的剧烈动荡……无论是基于怎么样的原因，总之使得原本覆于其上的污泥被震落下来。现在那个按钮正在发光。
而这就是维娜所需要寻找的目标。
————尽管她已经连自己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回到这，就地理位置该属于维多利亚王宫正下的地方了。
三岁那年，她第一次被带到王宫地下。
她的老师驮着她，用长满毛发和有着肉球的巨掌引着她按下了这个按钮。
二十多年后——
她第二次见到了它，并靠着自己的力量按了下去。
伴随一阵低沉的机械鸣响，伦蒂尼姆的地下空间伸展着自己的筋骨，朝未来的王露出了自己生机勃勃的血管。
“跟上。”
站在通往上方的管道入口处，维娜招呼着众人。
“您打算带领我们去往何处？推进之王殿下。”
“维多利亚王宫地下。”
“呃，这会被魔族佬发现吧？那里有什么必须要拿的东西么？”
“有我们维多利亚的未来。”
年轻的狮子目光坚定，脚步沉稳的走入了其中。
另外三只菲林面面相觑，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没有，但最终无一例外的选择跟上了自己的主人。
而在她们走后，多年都未曾有人造访的地下空间又陷入了黑暗与沉寂。
直到……连黑暗也无法隐匿，某些幽邃般的影子不知从何处蠕动起来，摇曳着伏行于已经关闭的管道入口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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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动池水 : 40 突然造访
“你确定我们要走这条路吗？”
跟随在维娜的身后，达格达有些忐忑不安的如是询问道；压抑的声音在寂静幽邃的管道中回荡着。
和其他人大多都出身自市井街头打架斗殴的混混身份不同，“达格达”……伊莎贝尔·孟塔古是货真价实的、负责守卫国王人身安全的特别卫队塔楼骑士的一员。即使是维多利亚的王座早已空悬十数余年，尔后还被鸠占鹊巢的可憎魔族佬窃取走议会大权导致风雨飘摇的如今，也依旧是不容他人辩驳的事实。她已经宣誓加入了他们！就算没有国王的见证封赐，伊莎贝尔·孟塔古也已经是他们的一分子！
因此，就算最初时还无暇往这方面思考，但随着行军过程中等同于思考的时间不断流逝，达格达便得以根据之前那位于维多利亚皇宫附近的地下空间、以及更加向上蔓延的管道的方向，对维娜所带领的此行将要去往何处进行一番简单的推导。
而这推导的答案，令她在惊诧和慌乱之余，感到了些许的....兴奋！
毕竟格拉斯帮虽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小混混帮派，但其领袖维娜所隐藏的身份是足够让任何一个维多利亚人都直呼不可思议的……所以容不得达格达不对那些令她浑身微微发颤的可能性多做瞎想。
“请、请您告诉我，推进之王，这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下的幻梦？还是令人垂泪的现实.....”
回响在管道中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就像是说话的人已经难掩鼻头酸楚的充当一样。
“如果是那样，我向您发誓，殿下，作为塔楼骑士，我发誓我会洗刷我、导师，洗刷我们没能守护好王宫的耻辱，我一定会为您赶走那些戕害国民的萨卡兹！”
“你还在为你的导师不让你参加最后的冲锋而感到痛苦，伊莎贝尔。”
听到了达格达的话语，也知道对方猜测出了自己此行的目标地，维娜头也不回的答着快要流下泪来的前者。
她明白，即使如今作为格拉斯帮的一员并肩作战了许久，达格达也还是没能从当初的阴影中走出；也还是总在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咀嚼着失败的痛苦，作为被保护的唯一幸存者懊悔、自责于自己为何没能和大家一起赴死的屈辱.....正因这样，以塔楼骑士身份感到骄傲的达格达无比希望能够在这场和萨卡兹的战斗中取得胜利，以此来向她曾经的战友、导师证明....或许这样的想法大概率不可能为亡者们认同，但的确已经是困锁着达格达的执念，成为了她现在为之战斗的理由。
所以达格达才会对维娜居然要带着她们去“那里”而如此的激动，仿佛看见了明日的曙光一样。
不过，尽管这个答案对她而言可能有些残酷，维娜也依然决定要戳破达格达心中的念想，防止她在之后做出什么不甚理智的事情。
“我的确向大家承诺了【维多利亚的未来】，可那并不是我能带给你们的东西。”
这样的说法令达格达疑惑。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殿下，如果您不是维多利亚的未来，如果连您都不能带给我们未来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有的，还有一个比我更合适的男人。”阿斯兰的王储点了点头：
“所以，我只是想要拿‘它’去和别人交换些什么而已。”
如果说，包括八大公爵在内的无数人都窥伺着它的存在、希翼着得到它后获取其所代表着的某些并非实质之物的话，那么如今的亚历山德莉娜·维多利亚便也或可称得上是如前所述的、众多窥伺者中的一员。
“我希望通过这次的行动能够得到一个承诺；同时这也能破坏掉萨卡兹们的首领正在谋划的、妄图挑拨起维多利亚内部斗争的阴谋。”
“戳破萨卡兹的阴谋，是的，我们至今一直在为此努力。但是...承诺？”达格达用力抿着自己的嘴唇：“ 我不太理解，殿下。以您的身份，还需要得到什么人的承诺？难道不应该是您向他人许诺才对吗？”
就算是八大公爵，他们也依旧需要展现出名义上对于维多利亚、对于国君的忠诚。
他们中的某些人可以在亚历山德莉娜·维多利亚依旧蒙着面纱前派遣刺客将之扼杀在摇篮之中以防止未来多出一个主人，可只要她不再隐藏自身，选择登上台前振臂高呼——就以如今【推进之王】在自救军中与日俱增的声望，再得到法理的支撑，那就算再怎么有自己的心思也依旧不得不从。
何况并不是所有的维多利亚贵族都是反对阿斯兰的存在，大多数仍然是支持者；因此有这些人的掣肘下，帮助复兴的从龙之功远比趁火打劫的自立为王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还不用担心被人抓住把柄。
“不理解的话，就和因陀罗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只要这样就好。”维娜看着前方仿佛怎么也没有尽头的管道，表情复杂：“毕竟严格来说，这也算是我的私事...是我家（阿斯兰）所必须承认的亏心事。”
“有一说一，我还是知道点的，不就是那个家伙的缘故么？”
对于自己被拿出来当标靶这点，白发的大猫瘪了瘪嘴，看起来颇为不高兴。什么叫【像因陀罗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两年前她也在那个医疗公司，看到了那个大角蜥蜴的好吧！
念及至此，因陀罗当即就上前两步，准备趁着现在比较轻松的档口和自家老大好好掰扯一下，她跟她那儿时订婚对象之间的破事！
但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维娜紧紧皱起的眉头，以及将食指竖在唇边所做出的噤声手势。
这让因陀罗以及格拉斯帮众的另外两人都收敛了情绪，做好了随时迎接战斗的准备——紧盯着维娜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抬起双手，用力拍了一下。
“啪！”
就像大家平日在自己家里或者外边街上随手而为的那样，清澈的巴掌声转瞬即逝，没有一丝的波澜。
而便是这样“正常”的结果，反倒让维娜，甚至是达格达都脸色难看起来。
毕竟他们如今所处在的环境乃是移动城市内部的管道——这些狭隘、密封、幽邃的管路本该成为天然的扩音器才对。
在这个环境之下，无论是人类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是啮齿类爬过管道的窸窸窣窣，又或者机械运作时的轰鸣也好……只要有能够在动能作用下发生碰撞的现实存在，这些管道就会忠实的记录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也是维娜她们并不使用照明的行走在黑暗当中却也不担心有什么埋伏的主要原因。
但此时此刻......所有声音都被消失了。
就像有什么专门啃食声音的怪物，又或者是整个环境都已经不知何时悄然改变了一样，即便因陀罗尝试着怒吼为引诱也是；除却最初可闻的那一声之外便再也没有了本该出现的递减回响。
一种荒诞的不安感在顷刻间如阴云般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令胸膛中开始升腾起那种极度焦虑下特有的刺挠燥感。
然不幸的是，这份焦躁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转化成了更加实质的恐惧！
“咳啊！！”
伴随肉体遭受重击的沉闷响动，因陀罗发出了痛苦的哼叫。
“敌袭！！！”
达格达立刻高呼，向前低身躲过脑后扫来的攻击同时，双手臂上穿戴的钢爪用力刮了一下，制造出大量的火星.
金属碰撞制造的火光一瞬间照亮了黑暗的管道，使得格拉斯帮众人能够看清袭击者的样貌——比方说，头顶犹如卡特斯一般的长耳什么的。
“是那个东西吗？是那个东西吧！但不是说【耳朵】从没对维多利亚人动手只袭击萨卡兹的吗？！”
“可这只是街头巷尾的流言而已，又有谁能百分百证明它们的攻击范畴？也许有维多利亚人被吃了只是没人发现没人证明，所以大家就认为它只会袭击萨卡兹……从此衍生出来的幸存者偏差？”
险之又险的翻滚过了一只【耳朵】的扑击，摩根急声作答——在视野不明朗的情况下，靠着声音来分辨同伴的位置避免误伤，也是种妥协之策。
而随着格拉斯帮的成员先后开始和这些从蠕动的黑暗里突袭出来的怪物们战斗，几人便开始察觉到更加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
这些最近才在伦蒂尼姆街头巷尾口口相传起来的怪物们，毫无疑问其传说相匹配的力量与敏捷，尖爪挥舞的一击能够轻松撕碎钢铁，行动起来犹如士兵们磁轨弩箭般迅速……同时又远不止于此。
剧烈的震动能量切切实实传达到了耳膜，甚至连发丝末梢和体内的细胞都战栗不已唤醒生命中原始恐惧，令大脑判断出【咆哮】这一概念的同时，却听不见任何哪怕能与之相对应的音色。
纵使满是腥臭味道应当是涎水的恶心液体溅洒在了面上，但在这咫尺距离也仍旧无法分辨其细致的形体；
最后就算被那巨大的力量击中，忍受着痛苦与战栗展现出生而为人的勇气挥出了武器，可最终能够得到的，便也只有完全的虚无，不存在任何利刃划过身躯割裂肌肉、被骨骼阻挡的熟悉手感；仅仅只有掠过流水，甚至是空气般怪诞的落空感。
这种荒谬的、像是只有恐怖科幻小说里那些来自超维视界之外生物才会拥有的特性，便正是使这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的源泉。
正因如此，格拉斯帮的四人方才终于领会到了为何就连将杀人越货与蹂躏生命当做呼吸般自然的萨卡兹都会对着“长耳”感到畏惧的理由——同时更为自己与之遭遇的这份事实倍感绝望。
战斗的结果是压倒性的。
无论是因陀罗、达格达，还是摩根，三人仅仅在数十秒的交手中就落入了下风；钢爪被粉碎，大刀被咬断……
另外值得一提，也许是因为维娜的手中没有武器，又或者是察觉到了这只阿斯兰的身体状况算不上良好……她并没有遭到多少的攻击。仅仅只是在最开始突袭的骚乱中避之不及的被撞出去了之后便再没有怪物理会。
不过此刻维娜心中也管不了什么被“冷落”的屈辱；听闻着耳畔时不时传来的同伴们无法招架攻击所致的受创吃痛声，她不得不决定放弃原本此行的目标。
“我们撤——？！”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维娜便哽住了。
只因在她刚刚爬起、转过身来的瞬间，便对上了一双就算是在这黑暗当中也颇为明亮仿佛红宝石般的眼眸。
双方面对着面，除却微小的隔距外几乎就已经是贴在了一起。使得彼此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另一人的呼吸落在面上的轻柔触感。
“两年不见，亚历山德里娜。”
由响指点亮的一束火光，伴随着骑士之王的问候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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