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野三四
这样的结果也就表明了，这个婴儿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归社会了。在实验中所有的婴儿和实验体，都不会被允许回归社会。这是帝国上面的命令，就连我们这些实验人员，也遭到的是同样命运。大量的帝国士兵将这个黑色堡垒所包围，不允许任何人的进入和外出，所有的补给都是由统一发放。我们所有的调查团成员被限制了自由。
虽然这是早就想到的事情，但总有一些年轻人控制不住这种压抑感，妄想逃出去的人，全部都被处决了，明明被废除死刑的帝国，那些士兵却当众将想逃亡的人处决了。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太大的动摇，认为这种程度的事情也是应该的。没有相应的觉悟，就不可能真正成为这个帝国的荣耀。
在两年之中，我们总共进行了三百余次婴儿的实验，只留下了数十名有个体差异的试验品留了下来，其余的全部被“处理”掉了。
所谓的处理，也就是焚化，将那一名名新生儿丢进焚化炉的时候，一开始大家还会怀着所谓慈悲或者悲伤的表情，可后来做多了，当焚化第几十名婴儿开始变得麻木了，我也记不清了。将那双充满好奇心而睁的圆滚滚眼睛的婴儿，他还会摸摸你表示示好，可却不得不将其丢进熊熊之火燃烧的炉子之中。
我们一开始的演算失败了，就算即将实验了四百名婴儿的时候，依然没有成功。我的内心也开始快坚持不住了，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这样疯狂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就算那些婴儿还没有产生真正的自我意识，我却再也没办法看着将他们送进焚烧室的场景了。
只有一名婴儿，他既没有特异性，作为失败品却被保留了下来。
那就是第一名实验婴儿——索雷川·库克特恩。
在这些疯狂的日子之中，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也没有理由。我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在养着，我的妻子丽莎似乎也是怀着差不多的心情，每日都会抱着索雷川入眠。
在去年的时候，他学会了走路，为此丽莎也高兴了良久。仿佛我们自己女儿学会走路的时候，她都未有过如此的笑颜。可能是在这种特殊的疯狂背景下，我和丽莎都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将其影子和乌紫库茜重合了。
我们的意志也差不多快到达被瓦解的临界点了。
实验那里我已经很久没有去了，因为每一天每一次都是在重复着相同的步骤，没有任何区别，现在基本上都是丽莎在主持着。她似乎比我更加坚强。
终于在索雷川三周岁的时候，他学会了说话。
在我抱着他的时候，咕噜着白色的瞳孔，说了一句，“爸爸。”
我的泪水又一次决堤。
终于，我的忍耐力也快到极限了吗？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反复着同样的事情，而在理论实验上却没有任何的进步。我们根本就不是研究员，而是杀人犯！我们将那些婴儿们一个又一个送进了死神的怀抱。
我们不是科学家，我们是杀人犯！
受够了！
受够了！
受够了！
我抱着索雷川跪倒在了地上，放声哭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房间门被敲响了。
那是我助手的声音，“主任！主任！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那名新来叫做艾西莉亚的女婴，成功了！”
我非常快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但没有马上将门打开，其实我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已经过了很多天了，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听见妻子以外人类的声音了。
“终于……可以结束了吗？”
我完全对这个消息并没有开心的感觉，无法和门外的助手感同身受，反而是像如释重负。
这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吗？……
我可以回到圣弗洛里德去，见到自己真正的女儿了吗？
但是，我手中的那个白发男童，究竟该怎么办？
第七十五章 尘封的日记（四）
虽然很久没来到试验场，但是所有的婴儿都需要我亲自签名的文件，所以我对其有印象。
并且这是最新来的那一名女婴——艾西莉亚·霍依姆，和索雷川是来自同一个城镇。
那个女婴被抱到了我的面前，她经过了瓦尔基里之剑的洗礼之后，并没有改变毛发的颜色，那么年幼的时期就有了满头精神的红发。
实验室的那些研究院们都在做着兴奋的动作。
“我们终于成功了！”
“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那些牺牲终于是换来了回报！”
为了这一刻的诞生，已经死去了三百余名婴儿的生命。
虽然与之前几百年中，那三万的数字相比，如同沧海一粟，可我依然感受到了沉重的负罪感。
那些死去的生命，真的是值得的吗？
在多年封闭的生活中，我本该是沉稳的心情早就絮乱。
看着和我拥有同样凝重表情的妻子，我能够明白他在想什么。
如果我们真的能够重获自由，回到圣弗洛里德，那么索雷川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那真是天真的担忧，因为帝国早就我们安排好了一切的道路。
在艾西莉亚·霍依姆重获新生的时候，帝国的士兵们冲了进来。
那本该是用以保护我们调查团的士兵们，都将武器子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在绝望之中给了我们希望，然后再度破灭，这就是所谓的神明吗？”
那个驻扎在这里的守备团团长说道，“布克奇·兰多夫，你触犯了帝国魔法条例，私自进行了这种惨绝人寰的实验，你的人性已经被磨灭，我代表帝国司法部将你进行拘留，有什么话就去圣教廷的异端审判所中诉说吧。”
我被镣铐所了起来，作为主谋的我，在实验一旦成功和结束之后，我将被宣判罪行，这其实便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事情。为了前进就必须有人来做那些阴暗肮脏的事情，而就必须有人成为背负起一切罪名去牺牲的人。所以在派遣我们前往北地的时候，没有颁布正式的委派书，而是达西文陛下私自与我交流。
这便是英雄王三世达西文的做法，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认清楚。
看着他们将艾西莉亚带走。
然后又从我的怀中将索雷川也同样带走，却去往的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我明白艾西莉亚是会被保护起来，然后利用。而索雷川多半是被带去焚化室。
索雷川哭了，那个白色头发的小男孩在士兵僵硬的胳膊中哭泣了，不断呼喊着，“爸爸！”
“爸爸！”
“爸爸！”
这样事情，我不能原谅！让索雷川被烧成灰烬，我不会允许！
从内心之中激荡出来的感情让我挣脱了将我压在桌子上准备帮我带上脚链的士兵，我的手被手铐铐住，但是依然可以施法。
我背身过去，释放了一个火球将那个士兵烧着。他没有防备的缘故，完全命中，在火焰之中挣扎。
我快速向那个抱着索雷川的士兵跑去，我要去救他，我想要去救那个称呼我为“爸爸”的小生命。
但是，我没有跑出去几步，再次被摁在地上。几名士兵将我手指掰断，让我无法在使用魔法。手指是是一个魔法师最重要的地方，很多复杂的术阵必须要用到十根手指才可以，缺一不可。从那里产生了刺心的疼痛。
我还是渴望着接近索雷川，想要去救他，不希望他就这样死掉。我靠着下巴的挪动，将身体又前进了一厘米。
守备团团长站在了我的面前，“你想干什么！”
他抽出佩剑，将我一条胳膊完全卸了下来。
疼痛让我的视野变得模糊，我的眼中只有索雷川离我越来越远的轮廓，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臂被包扎了起来，只有妻子在我的身旁，我依旧在那个实验室。
可是其他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还能听见的，是两名孩子交错的啼哭声。
“其他人呢……？”我疑惑道。
不仅仅是那些军人，连实验室中的那些研究员也一同消失了。
妻子忽然从冷漠的表情转为了哭泣，她趴在我的身上，一直都在哭泣，将我身上的白色实验服全部都染湿。妻子的哭泣声一直在我的脑海之中徘徊着。
在哭泣之中，妻子诉说了之前几小时发生的事情。我在手被砍掉的同时，那些血液飞溅到了索雷川的脸上，然后那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男孩，像是发疯般地在狂吼。那名抱着他的士兵瞬间成为了灰烬，然后从索雷川的身上散发出了黑色的闪电，将在场的人全部都杀死了，把他们化为了空气、化为了尘埃。那些黑色闪电，唯独没有攻击的，便是我和妻子丽莎。
这便是刚才几个小时中发生的事情，令人骇闻的一幕。
我的身体感觉到很孱弱，吃力地握住了妻子的手，“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带回他们的家乡去……他们的父母一定在为他们担心……现在就走……”
妻子作为一等图书馆，拥有相当不错的魔法力，独自将两个孩子带回他们的故乡，这并非难事。
“那你呢？”
可能是我体温下降的缘故，从妻子握着的手中，我感受到了温暖。
“我还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
“为了不让将来还有更多的悲剧上演，必须将这里的资料全部销毁，这里拥有有关瓦尔基里之剑的制造和使用方法，也是帝国内唯一拥有这样资料的地方。只要将这些资料全部毁灭，就不会再有那样的悲剧发生了。”
“在处理完这些事情后，我要回到圣弗洛里德，我想知道这个帝国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并不觉得英雄王会再面见我，或者会再度和我交谈什么，但是我必须去。我已经承受了过多生命死亡后带来的沉重，这或许是我一种赎罪的方式。
看着妻子那淡淡隐出的泪水，几番欲言又止。
我也无可奈何，这便是我们的道路。
第七十六章 回到故乡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后面几页似乎像是被人撕去了。
索雷川看的过程中唏嘘不已，迫切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其中竟然也出现了自己和艾西莉亚的名字……并且，里面说了他们是来自于同一个城镇，根据描述的事情，在那一天是三岁状态的自己因为血之诅咒，爆发了体内了“原罪”。因为小时候并非会压抑自己的负面情绪，在看见了布克奇·兰多夫血液的时候，憎恨爆发，将那些研究员和士兵们杀死了。
小雅应该不会做出撕毁日记这样的事情。
那么也就说这必然是编撰者所为的事情，故意吐露出一部分真相，然后让自己去亲自寻找另一部分真相。那一天在遇见阿尔法的时候似乎他也是这样做的。
令人不愉快的做法，很明显，似乎阿尔法知道这本日记最终会转移到自己的手上。
编撰者和圣王弗洛里德并非是一伙人，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如果说圣王弗洛里德的愿望是成为世界之神的话，那么编撰者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过了一个月之后，索雷川已经想明白了。弗洛里德说的那些话也未必可信，他想拯救世界的另一个目的，或许是为了得到永恒的生命。
在圣王塔中的一定范围内，“福音”粒子浓度最大的那个地方，他似乎是可以成为了无所不能的神明，而一旦离开那个范围，他就什么都不是。
胸口的圣王印也是最好的证明。
在一阵漫长的叹气后，索雷川知道艾西莉亚也将这本残缺的日记给看完了。
现在是深夜，小雅在旅馆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这样的内容，还好小雅她并没有看见……”艾西莉亚胸腔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不能顺畅。
“艾西莉亚，回答我，罗森·霍依姆是你的什么人？”索雷川回想起了这个名字，既然艾西莉亚和自己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城镇，那么她没理由和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关系。
艾西莉亚满连彷徨，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他是我的父亲。”
“果然嘛……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是认识我的？”索雷川似乎烦恼起来，用手扶着额头。
他们说话声音都很轻，怕吵醒到雅麦洛的睡眠。尽管艾西莉亚已经用水魔法隔绝了和小雅床之间的空气来做到隔音的效果。
艾西莉亚一直以来埋藏在心中的事情，竟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这本日记给抖了出来。
“是的。”艾西莉亚不打算再欺骗索雷川。
“你说想去圣弗洛里德以北的一座城市，就是希亚瓦塞镇吧？”
“是的。”
索雷川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十足的路痴啊，连自己的家乡都不认识了。”
“是的。”艾西莉亚似乎失去了活力，像一个机械般反复发出同样的声音。
“不必介意，我对那个大叔并没有什么仇意，他将我送进帝国的牢狱也是站在他自己立场上的事情。但是这本日记中有很多事情让我很在意。我也认为有必要回到希亚瓦塞镇去确认一下，我认为现在还知道当初那些的事情人，一定还有！”
“你是说我的父亲么？”
“恩，你也是为了做这样的决断才决定回到那里去的，不是吗？”索雷川虽然不知道艾西莉亚之前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回到希亚瓦塞镇，可现在看了这本日记之后，也有了那种回去的心情，“作为马上要离开波西帝国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度回来的我们，我认为必须将我们的过往做个了断。”
索雷川并非知道害死其父母的罪魁祸首大概就是艾西莉亚的父亲，她就算到了现在还是没有勇气将那个事情说出来，自己父亲不仅仅是将索雷川送进牢狱的人，还是为了镇长这个职位陷害了库克特恩家族的人。
这种残酷的话语艾西莉亚根本没办法张开嘴。
“恩，我先睡了。”艾西莉亚淡淡地说。
两人轮流看完日记已经非常晚了，艾西莉亚撤掉了那层用来隔音的水魔法，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小雅的被窝。
而索雷川则没有那么好的命了，因为这三人是逃出来的，身上没有带多少金币，所以只开了一间房来节省开支。他将旅店额外送来的被褥铺在地上，然后将一层薄薄的毯子盖在身上。
有关那本日记的疑点还有很多，上面并没有记录有关布克奇的事情，并没有提及到有关人偶制造的事情。如果那真是日记的话，应该会有说明才对。难道说自己有疑惑的那一部分，的确是已经被毁掉的那部分吗？
而且自己并没有那一部分的记忆，一丁点也没有，印象里自己懂事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希亚瓦塞镇了，除了自己的父母外也不熟悉其他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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