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拯救的女魔头们，找上门来 第75章

　　柏兹坦公国由于内部情况混乱，所以，这支仓促组建的联军指挥系统相当拉跨，是由前任大公的几个儿子共同指挥的。因此，刚一交战，他们就带着各自的支持者开始自行其是，没能真确发挥人数上的优势，反而彼此妨碍，给了敌人逐个击破的机会。

　　各个贵族似乎并没有统一协调的指挥。因此，即使在这片相当开阔的平原战场，他们依然没能摆开阵势，反而阻塞了彼此的道路，乱作一团。

　　指挥士兵们的贵族大声叫骂，但他们的呼喊在嘈杂的人群中石沉大海。在伊波利的那个领头的“红发女人”出现后，柏兹坦联军情况更乱了。

　　几个想要斩杀红发魔女的贵族都铩羽而归，想要撤退和想要继续进攻的贵族又撞在了一起……红发魔女成功砍死了几个带队的贵族，突破了柏兹坦联军的阵线。

　　站在远处高地眺望此情此景，夏尔也看出来了，柏兹坦联军虽然还有士兵坚守不退，但颓势已显，也已经失去了有效指挥。

　　柏兹坦公国这次大概是要败了。

　　那个带领着伊波利军队们的女人，此时高举起自己的长矛，对着身后的人群呼喊了什么，随后，一阵炸裂般的呼号欢呼响起，盖过了战场上嘈杂的声响，似乎是宣告胜利的欢呼。

　　…………

　　取胜后，洛芙娜回到了驻地——一处男爵领的庄园屋舍里。

　　她的下属们已经在柏兹坦东部的地区，控制了相当大的一片领土，建立了规模相当的军营，还获得了许多村镇的归附——当地很多饱受盘剥的村民，都把洛芙娜当成了解放者。

　　他们还征用了当地贵族的农庄、城堡作为指挥所和临时医院。洛芙娜现在所住的庄园，就曾是当地贵族的私产。

　　现在，这里也已经改成兵营了。

　　穿过堆满缴获物资的空地，和忙活着搬运伤员的后勤们打了声招呼，又对着亢奋的士兵们发表了一通简单的演说，最后，在人们的欢呼中，疲惫的洛芙娜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所。

　　她摘下头盔丢在一旁，自己则瘫软在靠背椅上，喘着粗气，胡思乱想起来。

　　小屋的一角，两三个黑发黑瞳的孩子从虚无中逐渐现形。

　　他们走到洛芙娜身旁，好奇地问道：“洛芙娜姐姐，我们今天赢了吧？”

　　“嗯，是赢了。”洛芙娜心不在焉地答道：“不需要你们做什么了，安心等夏尔兰娜他们回来就行。”

　　“那为什么你不太高兴呢？”

　　“……我在想事情。让我一个人待一会，你们先去外边自己玩，好吗？”

　　“好吧。”

　　这几个较小的孩子点了点头，又消失在了原地。

　　留下洛芙娜一个人在屋里思考。

　　在一开始，她入侵柏兹坦公国的目的，只是想抢点东西，让大黑森德地区的邦国们得到好处，不再反对她，顺带出来找找夏尔兰娜。就这么简单。

　　但自己很轻松就占据了公国东部这么多土地，还和公国的联军打了一仗，居然还真打赢了。

　　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真没料到，此次居然能这么快取得胜利。

　　柏兹坦公国内部的混乱，给了她这个外人可乘之机，让她咬下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但以后怎么做，她还没想好。

　　是和柏兹坦公国的贵族们讲和，还是继续打？

　　如果要讲和，自己占领的土地要不要还回去？

　　要归还，那自己应该趁机要求什么好处？要保留，那如果柏兹坦公国决出了新的大公，重新整合了力量，又调兵过来开战，自己怎么守？就算公国真让出了这块地，自己要怎么治理？

　　那些归附自己的村镇，在自己撤离或者落败后，会不会心怀怨愤，转为自己的敌人？

　　继续打下去，自己这边的人能撑得住吗？会不会引来其他势力的介入……

　　这些麻烦的问题，让她很是为难。

　　过去，遇到让她纠结的问题，她会去询问孩子里最懂事的夏尔兰娜，让这个聪明的孩子在头脑风暴中给她提供思路。或者询问父亲和其他国王的意见，自己根据他们的说法胡思乱想，想到什么主意，就直接去做。

　　她就是这样走到现在的。

　　但现在，夏尔兰娜不在身边，几个孩子都离开她，去寻找这个大姐了。剩下几个孩子也是比较腼腆的性格，身旁其他那些下属也没什么主见，说什么的都有，自己也不想把自己的顾虑挑明。

　　没人能给自己提供什么有用的意见。

　　作为统治者，洛芙娜觉得自己需要维持权威，越是这种时刻，就越需要展露出自信和强大。

　　大黑森德的守护者，伟大的伊波利圣女，是不会疑惑和迷茫的。

　　“现在我该怎么做呢？”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愁眉苦脸地靠在椅子上自言自语。

　　“洛芙娜大人！”门外忽然传来惊呼声：“外头有人来求见您！是一位骑士！”

　　“哦？”洛芙娜抬起头，有些烦躁：“没空！”

　　她以为是柏兹坦贵族们派来的使者，估计是来讲和的。她现在不想在使者面前示弱，想要维持强硬人设：“让他离开，告诉他，伟大的征服者不会答应这些懦夫的任何要求！”

　　“不，不是柏兹坦的，他叫夏尔，说是您的老师……”

　　“夏尔？”

　　洛芙娜呆了一下。

　　同样为此感到震惊的，不只是洛芙娜，还有那三个一直没有离开太远的孩子。

　　“夏尔，是父亲？父亲来了？！”

　　…………

　　夏尔，这个名字稍微有点年纪的伊波利居民们都知道。

　　那是一位远道而来的神秘法师，他的身份成谜，大约在十五六岁是来到伊波利，并定居了十多年，和大家一起生活，帮助全境的居民解决了很多问题。

　　即使离开伊波利去往荣光城之后，他依然在鼠疫等关键时节，给居民们提供了必要的帮助。

　　曾经的圣女希尔娜，还有现在的圣女洛芙娜，都是他教出来的好学生。

　　所以，当夏尔来到挂着伊波利王旗的庄园外，自报姓名后，立即就有年纪大的士兵认出了他——十多年了，他和离开伊波利前的样貌别无二致，少见的发色和瞳色更让人印象深刻。

　　他刚进入军营，就被一大群许久不见的老乡围住了。

　　这些都是跟随洛芙娜打了许多年仗的老兵，伊波利原籍的中年人。还有大量的随军妇女，以及在小时候见过夏尔几面的年轻人……他们认出夏尔之后格外亲切，围着他问这问那。

　　他们啧啧称赞着夏尔身上精良的甲胄，感慨着他背后那柄重剑的威风，还有他依然年轻俊朗的外貌。大家其乐融融，仿佛这里不是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军营，而是迎接游子归乡的聚会。

　　他们很迫切地想要知道夏尔这些年在外经历了什么：“夏尔先生是不是当上了很厉害的骑士”，“教廷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荣光城有没有天使”，“怎么终于有空回来了”……各种问题一个接一个，夏尔根本无从答起，更找不到机会询问情况。

　　正在他有些尴尬时，忽然他察觉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那是血脉上的感应。这种感觉不久前他便体会过，在那个骑乘着独角兽的女孩和他对视时，就是这种感觉。

　　他依靠身高优势，看向围拢自己的人堆外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两三个黑发的孩童。那几个孩子似乎正躲在一堆缴获的武器旁，正偷摸着看他

　　但他还没看清人影，一声呼喊就将他的注意力拉去了另一边。

　　“夏尔……夏尔老师在哪儿？”

　　随着洛芙娜的呼喊声传来，兴奋的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板起脸，让开一条路，让喊这话的人能走到跟前。

　　看到彼此后，这对师生都恍惚了一下。

　　洛芙娜惊讶于夏尔的容貌依旧那么年轻，进而感到了些许自卑。

　　她下意识地背过手，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手上的疤痕和老茧，嘴唇嚅嚅着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回想起上次在荣光城时给夏尔带来的麻烦，以及现在这个位于军营中的尴尬环境，她一时间不知道能说什么。

　　夏尔则更多地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洛芙娜和上次重逢时相比，又长高了一截，脱下盔甲后的她穿着一件较为宽松的褐色长袍，脸蛋瘦削了不少，红色的眼睛上满是疲惫，远看赤红如火的长发，其实也有些干枯……看得出，她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事情。

　　两旁的士兵们也察觉到气氛不太对，纷纷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洛芙娜……”夏尔还是先开口了：“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伊波利的居民会被整训成军，还跑到了柏兹坦打仗？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洛芙娜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立即就回想起了自己收养了七个恶魔之子，在大黑森德地区谋害国王，入侵柏兹坦等一系列经历。

　　哪一件都不是什么好事。

　　看向面前的夏尔，她忽然害怕了起来。

　　她一直很害怕自己让夏尔失望。

　　哪怕现在自己成了所谓的大黑森德守护者、伟大的圣女……她依然会害怕。

　　她已经让夏尔失望了一次，在荣光城被当作恶魔同党，害得老师遭到了牵连，如今被希尔娜赶回老家，她本以为不会和夏尔重逢，才在命运的推波助澜下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谁知道，夏尔又出现了。

　　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和夏尔的教诲相违背的。她不敢想象夏尔得知真相后的情形了。

　　她呆呆地看着夏尔，还是没开口。

　　“洛芙娜？”夏尔又问了一句。

　　“老师……”终于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仿佛犯了错等待惩戒的孩童：“……您怎么来这儿了？”

　　“教廷的任务，派我来大陆以东恢复秩序的。”夏尔随口敷衍着：“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

　　“能……老师。”洛芙娜僵硬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进屋里慢慢说吧。”

115.帝国的胜利

　　洛芙娜带着夏尔来到了她的住所，请老师坐在了主位上。

　　她本来是想对夏尔撒个慌，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诬陷邻国国王、强抢物资、打压反对者、掠夺领土之类的事情，进行稍许的美化和隐瞒，以免夏尔老师怪罪的。

　　但是，她面对老师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弱气三分。

　　分别许久，哪怕她如今长大成了一方的领袖，有了一大群前呼后拥的部下，也做出了些成就，她依然会在面对老师时惶恐不安。

　　她在面对老师时，空洞的脑袋，也很难编出自圆其说的谎话。

　　所以，在夏尔的一再追问下，她还是老老实实坦白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除了那七个孩子的存在之外，其他能说的，她都讲了。

　　听着洛芙娜的叙述，夏尔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

　　“好吧……”等洛芙娜叙述完毕，他揉了揉额头总结道：“意思就是说，六七年前，你回到老家后，先是在几年内统合了大半个大黑森德，然后又靠着各种狠毒的手段凑出了一支常备军，最近为了养活他们还特地穿过大沼泽，和柏兹坦公国开战了，而且还打赢了？”

　　“嗯，差不多是这样……”

　　夏尔：“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这些年居然从来没写过信，也从来没想过联系我？”

　　洛芙娜支支吾吾地解释着：“我想写的，但是，大黑森德地区的所有大教堂都无法寄信，我也没收到过老师的信件……而且，老师您也已经有妻子了，还有希尔娜也警告了我，叫我别再烦您了。我，我想保护大家，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也感觉自己的解释很无力，担心老师责问，她不敢抬头。

　　但夏尔没有说什么，他似乎陷入了沉思。

　　屋子里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洛芙娜都害怕老师是在压抑怒火，随时可能开口斥责自己了。

　　但最后，迎接洛芙娜的，却是一个问题。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啊？”

　　“你的军队已经相当有模有样了。不仅能实控大黑森德地区，就连柏兹坦公国东部的土地，你也占据了一大块，但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做？我在高地观看了你刚才战斗的全程。你能取胜，主要原因还是敌人的指挥混乱，但以后呢，你还能继续赢吗？你对未来有规划吗？”

　　“我……”洛芙娜看老师似乎没有生气，而是很正经地在询问自己的想法，她不敢怠慢，赶忙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希望能保住这块地，柏兹坦比我们老家富庶很多，这里的土地也适合耕种，我想把这里分给我的士兵们，然后在这里铸一座小城坚守。但我也在担心，这里地势太平坦了，距离伊波利很远，得留下不少人才能守住，所以我也有些纠结……”

　　“看来你确实认真想过这些问题。”夏尔点了点头：“你有周边地图吗？”

　　洛芙娜从桌边翻找了一阵，拿出了一堆伊波利周边、还有柏兹坦东部男爵领的地图，都是法师们用浮空术手绘的玩意儿，很是潦草。

　　夏尔对照着这些地图，配合从洛芙娜这里询问出的各项数据：缴获物资数量、洛芙娜可以调动的兵力数量、柏兹坦公国局势、公国东部的势力分布……挨个进行分析，帮助洛芙娜理清楚了思路。

　　“洛芙娜，我个人的意见，是不要保留这些领地，还是得扶持原来的那些个贵族继续当领主。你自己退守老家。否则，等柏兹坦恢复安定，他们必然会对你发动反攻。这块无险可守的肥沃平原只会让你不断失血。你已经占了大便宜了，现在得利用战胜的机会，先解决大黑森德地区内部那些不服你的家伙，真正将你的老家统合起来。”

　　他仔细地解释着自己的想法：“……这时候，见好就收才行。不要被本地那些对你欢呼雀跃的村民们迷惑了。他们欢迎你，是因为你不收他们的税。你一旦要在这里长期驻守，那必然也要征集物资，他们必然也会起来反抗你。”

　　“哦……”

　　洛芙娜呆呆地听着夏尔的分析，过了好一阵，才有些回过味来。

　　“老师……我，我这些年做了这些事，您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她很是不解：“我做的事不是和您的教诲完全违背了吗？您怎么还愿意帮我？”

　　“……洛芙娜，我确实不希望你变成一个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屑人。但你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可能让你放下权力，再去当一个村妇了。”

　　夏尔收拢了摊在桌上的地图，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已经完全长大了的学生：“你这些年的作为，说实话……我听后，现在心情确实很复杂。但你确实在那群匪徒手底下拯救了伊波利，也确实保证了家乡的安全。

　　“历史上很多知名人物，都是靠着黑吃黑、空手套白狼这类手段，在危机时刻趁势崛起的。走到这一步的，再用什么道德标准来指责，也不现实。

　　“我这些年，在荣光城那边，见过很多位高权重的家伙，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借神灵和教义的名分，做出各种残忍自私的暴行。而我也是他们的帮凶，所以，我没资格指责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