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岳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缪尔赛思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消失了。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这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吗？
强忍住悲伤的水精灵低下头，轻声道：“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我能理解。”
麦克似乎认命了，不反对，不挣扎，空气冷的能结成冰。
缪尔赛思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冷，从内心深处用处的寒冷。
上一次这么痛苦是什么时候？
想起来了，是克丽斯腾把她关在升空舱的外面，塞雷娅又对她不管不顾，这片大地再怎么热闹，她依然是孑然一身。
后来啊，有一个男人悄悄走进了她的生态园，牵着她的手在一片水生植物丛中跳舞。
现在连他也要走了。
可能这就是她的命运吧。
……
麦克注视着缪尔赛思，准确的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挪开视线，注意水精灵的一举一动，把她的每一个神态都看在眼里。
虽然嘴上说着不原谅，虽然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麦克还是决定拼一把，过去他喜欢过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喜欢他，真正愿意确认机会的却一个也没有。
人性形态的他是如此的脆弱，会因为被拒绝而感到痛苦。
凡人啊，你是有极限的。
他想起很多事情，尘封在记忆深处的过往。
无数岁月的画面在他的眼前一一翻过，直到一道身影的出现。
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需要所爱之人锚定自身。
因为要对抗来自世界之外的敌人，所以不得不孤身走入黑暗，犹如寒冷深邃的宇宙中的点点星辰。
将恶魔之血注入人类的心脏，随着器官的起搏，泵动血浆行走在周身脆弱的血管之中，过于丰满的人性得到中和，诞生了半人半恶魔的战士。
如果没有忘记过往的一切，如果心底仍然有着一丝留恋，如果……
“安，我很高兴你能走出这一步，但对于你来说还是太早了，注入恶魔的血，不代表你会变成恶魔，也不会因为你认为自己是人类，事实因此而发生改变。”
说出这句话的人伸出右手按在他的心口心脏的位置。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重走这条路，现在我必须让你退回到最初的样子，一味地追求力量只会让你粉身碎骨，你记住一点，我死之后，属于我的一切生命印记彻底消散，你可以拿回原本属于你的力量，但愿到了那个时候，你已经能认清自我。”
附着于麦克心脏上的最后一点力量消失殆尽，但麦克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来自那个人的封印消失了，他需要来自所爱之人的约束。
他有爱的人，和爱他的人吗？
有吗？
……
他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他们在特里蒙城最后跳的那支舞，由此敲开了缪尔赛思的心房。
“缪缪。”
缪尔赛思抬起头，那空洞的眼神麦克看在眼里，曾几何时，他也在镜子中看过类似的眼神，那是属于他的崩溃和绝望。
“你还记得我们在特里蒙城的生态园跳的那支舞吗？”
水精灵的眼神恍惚，仿佛在眼前又浮现出他们牵着手，彼此拥抱的画面。
是啊，他们的开始是从一支舞开始，结束也应该由一支舞结束。
麦克很自然的伸出手，缪尔赛思轻轻整理着头发，手指不经意间擦掉眼角的泪水，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哪怕穿着厚厚的防寒服，水精灵的身姿也十分灵巧卓越。
她的手放在麦克的肩头，以她的身高恰好能够到平衡形态的麦克的肩膀。
“很可惜这里没有舞曲。”
大本营的政务楼很难看见来自哥伦比亚的娱乐设施，更不要说放一首舞曲了。
“我不在意这些，按着拍子起舞，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缪尔赛思故作轻松的说道。
她的脚步轻轻向前，看起来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带着麦克一起起舞。
那时候的博士还不太会跳舞，步法也很笨拙，但他是个天才，硬是靠死记硬背的方式记住了舞步。
第二天当缪尔赛思再次提出跳舞时，他已经能够跳得有模有样，只是那样子像极了哥伦比亚盛极一时的机械舞。
从某种程度来说，博士是在做一条数学题目，而并非轻盈的舞蹈。
现在的麦克离开罗德岛有一段时间，又长时间在路上奔波，缪尔赛思提出的是否会跳舞时，男人难免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的手放在水精灵柔软的腰部，口中轻轻打着拍子，两人就这样在办公室内翩翩起舞，周围的一切仿佛不是老旧简易的室内装饰，而是换做了铺着红地毯，撒满鲜花，遍布伴舞的大礼堂。
缪尔赛思跳得很认真，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支舞。
直到现在，排除掉一切不确定因素，她才发现原来对这个男人的喜欢并没有消失，而是藏在了心底深处。
可是他们就像一支舞曲，有开始就有结束，一切已经不可挽回，遗憾就此发生，是时候让故事画上句号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缪尔赛思的视线模糊了，当两人的脚步缓慢停下时，她才意识到原来一首曲子已经结束。
到了该告别的时候吗？
缪尔赛思勉强汇聚了涣散的眼神，她才发觉原来脸上都是泪水。
真丢人，居然在这个时候哭了。
算了，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就像克丽斯腾一去不回，就像莱茵生命的脱胎换骨，就像这段已经结束的感情。
这片大地总是会伴随着遗憾不是吗？
“可是我不想放手。”
麦克紧紧抓住缪尔赛思的手臂，不肯松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冷淡。
“跳完了这支舞，我确信我仍然深深的喜欢你，我并没有感受到离别的痛苦，正好相反，我找回了我们在生态园跳舞的感觉。”
麦克拉着缪尔赛思的手，又走了两步，摆出两人共舞的动作，缪尔赛思的身体好像条件反射一般，在他的牵引之下旋转了两圈，最后两个人抱在一起。
“就是这种感觉，不会错的，我相信我的直觉。”
缪尔赛思哽咽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已经结束了，如果我要走，你拦不住我。”
“我知道我拦不住，但我想试一试，这片大地有很多遗憾，有些人甚至无法活着看到他们想象中的未来，我们为什么要接受遗憾？为了艺术家们口中所谓残缺的美？”
麦克抬起了右手，而此时他正牵着缪尔赛思的左手。
“我确定我现在松手并不会一别两宽，让我们获得新的人生，而是相反，对我们来说都是遗憾，接下来的余生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你、你不要再说了！”
“我是认真的，缪尔赛思，我喜欢你这是事实，你也喜欢我，这也是事实，我们为什么要忽略事实，而因为一时的矛盾错过彼此？”
麦克的话让缪尔赛思瞪大了眼睛，然而她红肿的双眼再怎么睁大，也比李荣浩强不到哪里去。
“如果你不能做决定，那我就帮你做决定，就像现在我牵住你的手不会放开。”
“你这人真耍无赖。”
缪尔赛思的身体忽然崩塌，化作了水流，自然而然也就从麦克手中挣脱了，她在数米之外重聚。
不管怎么样，麦克再次看到如此神奇的法术，仍然会感到惊叹不已。
水精灵泪流满面：“现在你还能阻止我吗？”
……
这两个人到底在做什么？
博士和缪尔赛思之间的关系，许多干员都是有目共睹的。
现在到了分手的边缘，感情已经破裂，美好的未来不复存在，结局令人唏嘘。
他们似乎除了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并没有多么好的选择。
只是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麦克的摊牌，缪尔赛思的决绝，两个人跳舞，重温过去那段感情，麦克决心破镜重圆，缪尔赛思反而想要拒绝他。
怎么看都像是晚上8:30黄金档的家长里短。
问题是观战的干员们也弄不清应该怎么做。
理论上这是博士的私事，应该交给他自己解决。
但这么不作为的事，又让一些干员觉得是不是太过冷血，只顾着在一旁袖手旁观。
当然，这片大地还是好人居多，有一个人决定出面帮他们下决定。
站在办公室门前的那个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表情调整到位，便伸出双手将大门推开。
“你们这些无聊的人。到底闹够了没有？”
羽蛇霍尔海雅面色不善，她出现在缪尔赛思跟麦克的面前时，还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刚才哭过的水精灵。
羽蛇冷淡道：“这不是缪尔赛思小姐吗？好久不见，莱茵生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缪尔赛思看见羽蛇进入场地时，先是吃了一惊，再后来态度就变得非常恶劣了，反驳道：“这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没说跟我有关系，”霍尔海雅掰着手指头，“第一，你已经跟博士分手了，你们两个没有以前那样的关系，顶多也就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
第二，博士对你的挽回你视而不见，这场分手本来就是你先提起的，为什么要把问题抛给我？
第三……”
羽蛇越说越起劲，径直走到麦克面前，用手臂勾住他的肩膀，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擦着男人的脸颊。
“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告诉你，博士现在还是单身，他并没有和谁确认关系，我想只要没有你在，博士会明白谁才是真正爱他的人，我可不会像某些人耍小脾气，不懂浪漫，我们可以更深入的探讨如何爱一个人，怎么爱一个人，什么叫爱。”
缪尔赛思握紧的拳头，眼看着霍尔海雅越说越露骨，有些事情连她都没有尝试过，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羽蛇的口中说出来了。
突然间被羽蛇跳出来打乱了节奏，麦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能否认霍尔海雅的良苦用心，但这样一来很可能被缪尔赛思认为他们在唱双簧，届时进一步增大难度。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
麦克忽视了一个事实，霍尔海雅和缪尔赛思之间关系本来就不好，双方经常矛盾激化到要决斗的地步。
哪怕后来有了罗德岛公司的干员这一层身份，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霍尔海雅主动跳出来挑衅，不仅说了刚才那些话，还主动抱起麦克的手臂，表示两人的关系足够亲近。
她那副挑衅的模样，让在这方面较为弱势的缪尔赛思一下子激起了心底的怒火。
当年的仇还没有报呢，没有这么简单就放过她！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水精灵紧紧盯着麦克的眼睛。
麦克连忙点头：“这还能有假？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你泼出去的水，我可以收回来。”
缪尔赛思把麦克的发誓直接堵了回去。
霍尔海雅却根本不看她，只是说道：“羽蛇一族还有很多神秘的地方，如果博士感兴趣，我们今晚可以详谈，我给你留了门。”
这是羽蛇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但前后的语境完全不同。
第一次说留门，是希望麦克能到她的房间去，第二次说留门，却是说给缪尔赛思听的。
霍尔海雅刚说完，水精灵当场火冒三丈，一把扯过麦克的手臂警告道：“你不许去她的房间，听到了没有？”
羽蛇的房间那可是龙潭虎穴，凡人走进去只会被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但霍尔海雅不依不饶道：“你用什么样的立场跟麦克说这样的话，你是他的女朋友吗？不，我刚才记得你们已经分手了，某个人还哭得很伤心呢。”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缪尔赛思瞪着眼睛，和霍尔海雅针锋相对，夹在她们中间的麦克忽然感受到了一丝不安。
每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都会在最后听到好船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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