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旧谷子
窗口透过的光线映出扭曲的影子，摇曳的烛光下，一个消瘦的身影在忙碌。石杵一下下地捣着，凄厉的笑声中夹杂着令人心惊的骨裂声。
轰！
突然，一声轰鸣，一团浓密的彩色蘑菇烟雾从坩埚中喷发而出。
巴巴亚加快乐极了，她用长柄勺子舀起坩埚中的汤汁，脸上的笑容透露出邪恶的满足。
她细长的鼻子长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疣斑。整个鼻孔几乎覆盖着木勺，满满地吸了一口肉汤的香气。
“啊，还差一点蝙蝠汁。”她一边说，一边踢了踢桌子。木屋仿佛有生命一般，立刻压低了身形，以便她能摘到那些倒挂在木梁上的蝙蝠。
“嘿嘿，小宝贝，来给婆婆的汤汁加点料吧。”巴巴亚加的手在黑压压的蝙蝠群中胡乱摸索，很快逮到一只肥大的飞天老鼠。
其他蝙蝠慌乱逃窜，冲出窗户黑压压一片。
她咬断它的脖子，用手慢慢地挤捏，让一滴滴血汁滴入坩埚中。肉汤因此变得更加鲜美，光是那香气就足以让整座木屋的一切陶醉。
橘黄色的火光不断地从窗户和门缝中喷射而出，像烟花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让婆婆尝尝小孙子的味道如何。”她说着，把木勺伸进坩埚底部，慢慢的搅动，然后捞起满满的肉汤。
巴巴亚加吧唧着嘴，把勺子里的肉泥一点点抿干净。最后剩下的骨头渣，被她的钢牙一点点磨碎。
“嗯，小孙子吸收婆婆的调料，婆婆很满意。可他的骨头不够入味，这一点婆婆很不喜欢。”巴巴亚加从布满蛛网的橱柜里掏出一个木碗，抬头看去，房梁空荡荡的，蝙蝠已经全飞出去啦。
她挠着满是蜘蛛和虱子的头皮，扣下来一大块灰黑色带着血痂的污泥。然后轻轻捻开，丢进碗底。
“该死的老鼠们。”她突然愤怒的重重的踩踏地板，整座房子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犄角旮旯里的老鼠被吓得纷纷逃窜，全部被驱赶出来，一个个颤颤巍巍的落在巴巴亚加面前。
“我说的不是这些小偷！”巴巴亚加拿起石杵，愤怒的敲着愚笨的木头疙瘩。
她不时踩在不敢动弹的老鼠身上，地板上随即出现一朵朵红色的泥泞。
“真是便宜你了！”巴巴亚加看到刚才丢在炉渣里蝙蝠尸体，立马捡了起来。
“哈呀呀……”她笑着踢倒石头坩埚，滚烫的肉汤倾盆而出。木屋贪婪了喝着，干得稀得全都一并吞下去。
“蠢货，蠢货！你在跟婆婆抢饭吃！”巴巴亚加大叫着，急忙把最后一点汤底倒入碗里。她双手用力揉搓着蝙蝠尸体，往里面增加骨肉相连的调料。
“哈呀呀……”她又笑了起来，美滋滋的把肉汤喝了个干净。她舔着碗底，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地上的那群老鼠终于动了起来，它们啮咬着巴巴亚加踩死的其他同族尸体。慌慌张张地吃完后，它们钻进了木屋的缝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喵！”突然，一只大黑猫跳到她腿上。
“该死的，婆婆还是没吃饱呢，你就来了！”她哭着笑着捂着脸，一边抱怨，一边不得不将木箱从床下拖了出来。
巴巴亚加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个口子，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根已经煮烂的小孩的肱骨。黑猫贪婪地张开了巨口，将整根骨头吞了进去。
“还没吃饱？”巴巴亚加一巴掌将黑猫打跑，指着笼子里的兔子说，“为什么你也像婆婆一样吃肉？而不是跟它一样，只吃点青菜？”
她说着从篮子里抓出莴苣，扔进笼中呵斥道：“长耳朵，吃吧、快吃吧！你早晚有一天你会把婆婆我的所有乃水喝光。”她举着石杵敲打着自己的胸膛，传来一阵阵金铁之声。
“婆婆要给伱们做饭吃，哈呀呀……”巴巴亚加突然笑了起来，她把箱子踢回床下，然后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鸡脚木屋的灯火慢慢熄灭，但它依然在森林里徘徊，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发出雷鸣般的声响，留下一行行深深的脚印。
罗格注视着渐渐远去的木屋，开口道：“我有个办法可以混进去。”
“混进去？”芭丝谢达拉住罗格，警告他：“不行，太危险了！”
“她可是吃人的女巫，东欧没有任何一个巫师不知道她的可怕。”芭丝谢达十分担心的望着他。
“但我们总得进去，跟巴巴亚加对话才能知道凤凰的下落吧。”罗格坚持道，同时他的目光转向了她的肩头，福克斯仍在那里没精打采的沉睡。
“它对刚才的木屋没有任何反应，这和邓布利多之前的交代不一样，难道校长说错了？”芭丝谢达陷入了沉思，她反复琢磨着，然后掏出了一只羊毛袜。
“你穿上它。”
“大夏天穿羊毛袜？”罗格接过来，观察着细密的针脚，感叹校长真是做家务的好手。
“我看那个女巫精神也不正常，应该注意不到。”芭丝谢达接着说，“启动门钥匙时，穿袜子的脚连续踩地三下。”
“好像有点大……”罗格试了试袜子。
“穿上鞋就一样了！”芭丝谢达望着远处的黑暗，问道：“你准备怎么混进去。”
“装作迷路的男孩。”罗格用天真的语气说道，“巴巴亚加喜欢小男孩，会邀请他们进入自己的木屋。”
“可……她同样会吃小孩的。”
“没关系的，按照其他巫师的记载，她会先给出条件，如果完不成，才会被下锅捣成肉泥。”
见罗格说的如此轻松，芭丝谢达的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她只好在心中默默为罗格加油，并叮嘱他在遇到危险时一定要连续踩地三次。
迷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手持指北针、在森林中徘徊的罗格来说。课本上说，向南的树叶更茂密一些。实际上，在这片高森阴暗的原始森林中，你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的叶子。
罗格换上了深色的猎装，取代了原本的长袍。他还提着一个篮子，不时地摘些红蘑菇扔进去。
“鸡脚木屋，你还不来吗？”罗格念叨着，最终决定将指北针丢弃。他在森林中又绕了几圈，终于在一个充满白雾的清晨，太阳隐匿了踪迹，他成功地迷失了方向。
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雷鸣声，罗格扫视四周，悄悄地将魔杖转移到了袖口。
这双健壮的鸡脚有三层房子那么高，壮得如同神庙的柱子。它们覆盖着黑紫色的鸡皮，上面有着类似龙鳞的纹理，让罗格不禁怀疑这是否是从史前的恐龙身上移植而来。
“少女，你可要千万小心男人们啊。”没等罗格推开白骨篱笆，巴巴亚加那充满亲和力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紧接着，罗格碰上了一个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人：芭丝谢达。
芭丝谢达一见到篱笆外的罗格，脸上立刻泛起了惭愧的涨红。她下意识的摸着脑袋，谁让罗格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成了迷路的人。
低矮的巴巴亚加佝偻着身子，她脸上洋溢着慈爱的笑容，紧了紧衣领上的红色头巾。她像一个平凡的老太太，亦或是普通的女巫，好心又善良。
“我想你还是分不清方向，甚至会再次迷失在森林里。”巴巴亚加说着，把黑猫抱了过来，安慰道：“跟着它吧，它非常聪明，能带你去附近的镇子。”
“谢谢。”芭丝谢达看向罗格，接着说：“这孩子看起来也迷路了，要不跟我……”
“谁……谁迷路了？”罗格倔强的喊道，“我是来打猎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口袋，然后掏出一个树杈做的弹弓。
“看到没有，这可是伊凡……伊凡·史矛革的神器。”罗格犹豫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某个与巨龙相关的姓氏。
“哦，能让婆婆看看嘛？”巴巴亚加对小男孩的兴趣超过旁边的少女，她小跑过来，露出闪着寒光的满口铁牙。
“别害怕，婆婆的牙坏了，只能用假牙代替。”她说着拿起罗格的弹弓，用劲的拉了拉。
“真是了不起的武器！”巴巴亚加夸赞道，此时的她，身上没有一丝邪恶的气息：“那么，孩子，谁是伊凡·史矛革呢？”
“不会是你吧？哦，真是了不起的天赋，你一定能成为最有名的武器大师！”巴巴亚加继续夸赞道，完全忽略了尴尬的站在一旁的芭丝谢达。
“呃……”罗格的目光游移在她真诚的眼神中，不禁对书中所述的真实性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偷偷打量着尖鼻子老巫婆，她的牙齿和胸脯确实是用铁制成的。不可否认，巴巴亚加的外貌确实不敢恭维，但她的赞美之词却充满了诚恳和真切。
实话实说，这让接受赞扬的任何人都会对她产生一丝好感。
好在他不是真正的孩子，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弹弓，或者别人的夸赞变得洋洋得意。
“能跟婆婆讲讲怎么用的吗？”巴巴亚加真诚的请教。
“当然！”罗格拍着胸脯，指着篱笆上的白骨头颅，自信的说道：“我能打中它！”
“打中？”巴巴亚加的眉毛轻轻上扬，眼睛逐渐睁大。她笑着摇头，“我不信，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丢卡利翁也未必能砸中。”
芭丝谢达站在旁边，好奇地插嘴：“您说的丢卡利翁，是普罗米修斯之子吗？”
“对，就是那个把神谕理解错误的蠢货。”巴巴亚加略显厌烦的挥挥手，示意对方赶紧走，“少女，都是潘多拉之女丢石头长出来的。你们身上……”
她说着嫌弃的摇摇头，接着说：“满是罪恶和诱惑。”
“好伊凡，不用理她。”巴巴亚加见到罗格的注意力被芭丝谢达分散，急忙叫他：“听婆婆的，快展示你的武器吧。婆婆相信你，你肯定比丢卡利翁厉害多了。”
“你怎么还不走？”她回头严厉的说道，却是对那只黑猫的斥责。“难道你不知道，森林的客人迷路了，需要赶紧回去找自己的家人团聚吗？”
“喵……”黑猫嘶哑的回应了一声，芭丝谢达非常尴尬的站在旁边，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嘿，你这条懒鬼，整日吃了睡、睡了吃，连给人带路都不会。”巴巴亚加边骂边举起石杵，作势要打，芭丝谢达不得不跟着黑猫离开。
“哈呀呀，打中了！快看，我的好伊凡，那根骨头还在转圈呢！”巴巴亚加高兴地笑着，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并不像夜晚那样凄厉和可怕。
“伊凡，再给婆婆表演一次好吗？”巴巴亚加指着房顶上长出的树枝，上面有一片孤独的绿叶。“打下它试试？”
“有点太远了，而且摇摇晃晃的。”罗格摇摇头，“婆婆，要不算了吧，伊凡还得回家呢！”
“再试一下。”巴巴亚加鼓励道，“我保证，它马上就不乱动了。”
话音刚落，房顶上的树枝就耷拉下来了。绿叶也完全静止了一般，像个傻乎乎的靶子等待罗格射击。
巴巴亚加的表情变得有些愤怒，她瞪着自己的木屋，恨不得用手里的石杵打碎它。
随着弹弓慢慢蓄力，林间的风也越来越大。砰的一声，石子迅速飞出，却偏离了目标。
眼看着就要打不中，树枝突然一弹，石头正中绿叶。
“打得好，不如接得好。”罗格嘴角一扬，装作高兴的样子。
“哈呀呀……”巴巴亚加大笑着夸奖：“伊凡，你打得太好了！”
罗格看着她快乐的样子，总觉得面前的老巫婆像个慈祥的老奶奶。然而，白骨篱笆的事实提醒着自己，这只是巴巴亚加的其中一面。
她转头看着罗格，尖尖的鼻子几乎擦着他的脸过去：“累了吧，要不要到婆婆的小屋休息一下？”
罗格眼睛闪过一道光芒，故作轻松地答道：“不了吧，妈妈还等着我回去呢。”
本以为，巴巴亚加会挽留自己。没想到的是，她反而点点头，同意让自己离开：“唉，太可惜了。婆婆孤零零的，根本找不到人陪伴。你回去吧，再等一会儿，天都要黑了。妈妈见不到伊凡，心会乱的。”
“难道我被识破了？”罗格心里想着，偷偷观察巴巴亚加的表情。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泪光，似乎真的不舍得眼前的小男孩离开。
罗格急忙在心中默念自己的身份：“我就是迷路的小男孩。”然后，他低着头，像犯错的孩子一样说道：“婆婆，其实，其实我迷路了。”
“啊？”巴巴亚加先是一惊，然后说：“这，早知道让你和刚才的女巫一起离开了。”
“什么，女巫？”罗格瞪大了眼睛，还故意后退了一步，装作震惊，“这……为什么现在还有女巫呀？”
“女巫什么时候都存在，她们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专门诱惑男人。也只有巴巴亚加，我这种丑婆婆才会真诚待人。”她伸出手来，示意罗格握住。
罗格咽了口唾沫，忍着强烈的不适把手放上去。他在心中大吼：“为了凤凰！”
巴巴亚加的手感觉像干枯的百年树皮，粗糙如同火山石。罗格握住它时，感觉就像握着一张砂纸，全身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痒。他现在好像握的不是老巫婆的手，而是千年树妖的枯枝。
老巫婆走在罗格前面，她的头发干枯、黄白，一直垂到腿弯。它们纠结在一起，乱糟糟的。
头发上的虱子吃着白色的皮屑，蜘蛛则追逐着跳跃的虱子，这景象看起来既恶心又令人毛骨悚然。
罗格不自在的来回耸着肩膀，感觉从尾椎骨到颈椎都有东西在跳来跳去。他想伸手去抓，但又担心这样会惹得巴巴亚加不高兴。
“快蹲下来！”巴巴亚加用石杵敲着鸡腿，大木屋乖乖的蹲在地上，卑微的请两人进入。
门框上挂着两排白骨做成的指串，像风铃一样随风摇摆，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动。
“伊凡，你不用急，等猫咪回来，我让它带你回去。”巴巴亚加把他推进屋里，露出一丝本来面目。
她指着角落的扫帚，说道：“作为婆婆的好孩子，你一定会听婆婆的话对不对？”
“婆婆去森林里采蘑菇，给伊凡做蘑菇汤，你要帮婆婆把院子打扫干净。”她的话不是商量，而是一种命令。
罗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壁炉旁的石头坩埚，他明白这是巴巴亚加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如果完不成，他可能会被她扔进坩埚里捣烂。
“婆婆放心，我干家务可是一把好手！”罗格果断的拍着胸脯，把扫把扛在肩上，自信的说道：“你等你回来，房子肯定一尘不染！”
“哦，真是婆婆的好孩子！”巴巴亚加笑得鼻头左右摇晃，她推开后面的门，指着院子说：“婆婆打的麦子掉在土里了，能帮我都捡起来清洗干净吗？婆婆知道，伊凡绝对不会让一粒麦子沾染灰尘。”
罗格望着满地野草，点点头：“肯定没有尘土。”
“哦，真是婆婆的好伊凡！让婆婆亲亲吧！”
“呃……”罗格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他摇摇头，义正词严的说：“只有做完这些，才是好孩子。”
“没错，没错！哈呀呀……”巴巴亚加笑得很开心，她拿起篮子，跳下了木屋，消失在森林里。
“小男孩，你做不完这些东西的。”笼子里的白兔转身朝他说，“如果那只灰鸟还在，它可以帮你清理院子。”
“灰鸟？”罗格眼睛一亮，终于找到了凤凰的线索。
他盯着笼子里的兔子，佯装有些惊恐的询问：“可……可我答应婆婆了。”
“逃吧，哈哈，快逃吧！像兔子一样逃得快一点！”它欢快的喊叫着，声音带着一种让人眩晕的魔力，“如果你能打开笼子，我就能带你一起逃跑！”
“逃？”罗格一扫帚打翻笼子，霸气的踩在上面，“死兔子，听好了，只要我住在这里，我就是老大。
再敢废话，剥了你的皮做坎肩，挖了你的心肺做卤菜。脑袋也不能放过，做成麻辣兔头！”
“知道什么叫麻辣兔头吗？”罗格看着略显惊恐的兔子，威胁道：“把你的耳朵切掉，然后加入香料腌制，用大火卤煮，最后变成小火慢慢炖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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