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崩坏,只是凯文 第4章

作者:奥尔加伊兹卡大佐

  点到为止,一次交锋未能分出胜负,双方都相当有默契地选择了收刀后撤,为新一轮的对拼做着准备。

  闷热的面罩内,凯文长出了一口气,一滴汗珠滑落了他的面颊,带来痒痒的感觉,让他的心跳为之怦然悸动。

  在刚才的一轮对拼中,看似是有力量绝对优势的他主导着节奏,可实际上,比起他未能奏效的攻势,芽衣的应对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精准而要命。

  剑道,是对方的强项,而非自己的专长,这点他相当清楚,要不是提起了足够的戒心,借助力量的优势去压制对方,恐怕两招之内已被拿下。

  眉头微皱,凯文双手握紧了刀柄,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几分弧度——在对方擅长的领域发起挑战,还真是超级紧张又刺激,简直爽爆了好吗!

  这是他脱离了大自然,进入城市与学校的规束后,就很少有再体会的刺激感,纵然不是危及生死的搏命对拼,亦已足够使人尽兴。

  果然,他对雷电芽衣的判断是没错的,这个女孩真的特别,特别能打!

  再一次,凯文暴起突击,挥刀连劈,竹刀的前端数次与芽衣身上的护具擦过,仅仅有分毫之差,却始终未能触及。

  其实这样并不能称得上是明智,在兵器战中,主动出击的那一刻,便意味着摊牌,将自己的意图暴露给对手,像芽衣这种反应快的高手,是完全可以预测自己下一步的动作的。

  但是,在剑道这种节奏极快的对决中,与技高一筹的对手过招时,若不能把握进攻节奏,而是被动去打后手,那几乎等于慢性死亡。

  因此,深知自己剑术不及对

方的凯文接连抢攻,脚下亦步步紧逼,以每一轮沉重而激进的攻击压制着芽衣的身位。

  既已明白动作会被看穿,那便不如去拼一把,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压制力的时候,以力之猛与势之疾,去破对方的技之精,把胜利的希望压在这先手的强攻上。

  就是现在!

  竹刀的又一次碰撞间,凯文倏然发力向下,驱动剑刃于身前划弧一转,以巨大的力道将对方的竹刀绞至一旁。

  左腿跨步上前,宛如扎根于地,将雄浑的劲力吸上腰身,传及手臂,在对方露出短暂的破绽间挥出一记猛劈,直朝芽衣不稳的下盘袭去。

  咔啦——!

  清脆的碰撞声戛然而止,但,那却不似击中护具应有的沉闷,而是武器相击的鸣音。

  定睛看去,交锋中一直秉持柔性防御,边防边退的芽衣,此时竟硬生生地接下了这一刀,竹刀的尖端停滞于她腿前,不足毫厘。

  “面!”

  下一刹,视野中某个圆形的物体骤然放大,紧随于那声厉喝的,是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哎呦…!”

  即使隔着护具,凯文也被这左手刺出的一记直刺震得不轻,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惨叫一声,险些没有稳住身形。

  “诶诶!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像一下子没收住力!没事吧?”

  正当他脑袋晕乎乎的时候,芽衣担忧的声音适时传来,上前搀扶。看着他挥手示意自己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出声:

  “那个…凯文,咱们还继续吗?”

  “还是不了,我觉得,我在这方面不是你的对手啊。”

  一边说着,凯文摇摇头,脱下面罩,露出涔满汗液的一头白发,扭起脖子,虽然知道自己输了,但还是颇为尽兴地笑了出来。

  “说真的,你还挺厉害的,芽衣,我已经好久没打得这么爽了,谢谢啦!”

  “…诶?!”

  芽衣登时愣了一下,本以为自己至少也会被对方抱怨一两句,结果迎来的却是一句意料之外的道谢。

  不,应该说在能令她意外这方面,凯文一直都发挥得非常稳定吧。而仿佛是也受了这种情绪的感染,她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事实上,芽衣觉得自己也许还应该谢谢主动来找自己的凯文。一场激战,挥汗如雨后,便似甩开了过去的阴郁与不愉快,算是给最近黯淡的日子增添了几分光彩。

  “对了,凯文,你的剑术究竟是…”

  忽然想到了什么,芽衣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把话继续问下去。

  她不知道这是否会触及对方的某种底线,考虑到这可能有点唐突,她并不想因此失去少有的愿意与自己正常相处的某种…

  也许姑且能称得上是朋友吧。

  不过,在两人短暂的接触中,无论是那种好斗的性格,还是拼刀中的那股狠劲,都让芽衣隐约能猜到,对方以前的经历肯定不简单,让她忍不住生出一丝好奇。

  “嗯?怎么,你想知道?”

  “真的可以吗?”

  “那当然没问题呀!不过呢…”

  谈到这个,凯文机灵地挑挑眉,在得到对方多半是肯定的答复后,竖起两根手指,嘿嘿一笑,眼中闪过几缕狡黠的精光。

  “只要你同意,让我们的比分保持0:2不变,我就告诉你,如何?”

  果然,这家伙是个笨蛋呀…

  如此想着,芽衣一边揉着手腕,有些忍俊不禁地点了点头。

第五章 论被陨石击中的概率

  “那估计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差不多就是我刚到极东这边的时候。”

  “在我十二岁那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我老妈忽然就不见了,说什么让我去履行家族的职责,实际上我啥也没整明白。”

  从欧洲开始,亚洲东南西北都走过,还去过东南亚转了一圈,可就是没有找到过任何与自家老娘相关的线索。

  真可谓是一根白毛都找不着,除了自己偶尔掉的。

  等到了这边,先前一路积攒的路费已经一干二净了,心浮气躁不想打工,失去了耐心的凯文选择了一项经典途径——

  继续在荒野中前行呗!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绿林混。

  哦,好像他没有亲友,那没事了。

  无论怎么说,对正常的十四岁少年而言,在深山老林中求生的同时保持前进实在是一项超规格的严酷考验。

  但是,作为一个单枪匹马从欧洲一路转进极东地带的硬核狠人,凯文的情况显然不是特别常规。

  靠着卡斯兰娜的天生怪力,也因为本地的特有区位劣势——不像东欧那边,常能欣赏大野狼呲牙,他还挺喜欢那些家伙的,但可惜的是,在极东根本找不着狼…

  “是的,极东狼已经在上个世纪初灭绝了。”

  “是这样吗?那还真遗憾。”

  短暂地对此表示了一下惋惜,凯文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就说为什么我在山里只能碰上大熊老师呢…”

  “大熊老师…黑熊?!”

  “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啦。”

  他撇了撇嘴,语气是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自己遇到的不是什么极东最凶猛的野兽,而是街边随处可见的小猫小狗之类的东西。

  事实上,和大黑熊过几招并没有比狼口脱险要困难多少,毕竟一对一再怎么难也难不过在狼群面前耍单帮啊。

  实在不行,还能掏索尔之锤反击,让蛮荒野兽见识一下生态位的降维打击。

  “什么?你觉得这样有点不讲武德了?可我家那老娘们就这么把那玩意甩给我了,说是防身的,她可没跟我细说这算不算正确用法呀!”

  尽管都这么说了,凯文还是在那对波澜不惊的浅紫色瞳中捕捉到了些诡异的目光。

  但比起为什么一个十四岁的小子会有枪,她显然更在意的是,怎么可能会真的有人受得了一场横跨半个地球的猿宿风远足。

  如果这是个故事,也未免太离谱了,如果这是真的…

  指尖抵上唇瓣,芽衣轻声咋舌,瞥了凯文一眼,那是一副属于西方人的标致面孔,体型纤细,五官柔和,甚至可以说,有点女性化的样子。

  可顺着脖颈一路下行,她也注意到,那片看似白净的皮肤上,隐有一道深深的痕印从领口左侧延伸出来。

  …大猩猩?

  联想到先前对方的战斗风格,还有离奇的经历,少女下意识地做出了如上的判断。

  “你那是什么眼神?”

  “不,没什么…”

  凯文怀疑地瞪了她一眼,总感觉对方在想一些对自己不太礼貌的东西。

  好的,于是就这样,当时仅有十四岁的凯文姑且算是克服了大自然的阻力,无论是北欧的雪原还是东南亚的密林…就是过程比较曲折。

  区区极东山区,既不是所谓的穷山恶水,又没有多少凶禽猛兽,已经没有什么自然力量可以阻止少年的前进啦!

外{群-~

  但,还有超自然力量啊。

  彼时,行至东京西边的浅间山一带的凯文如常生火扎营,透过头顶的丰茂树丛,抬头瞭望着清净的夜景。

  悬挂于空的,仅有一轮寂寥的残月,黯淡的白光中点缀着稀疏的几点星芒,窜起的火焰在燃烧中噼啪作响,百无聊赖中,他干脆合着那声音数起星星来。

  一,二…三?

  在可视范围内,他姑且只能找到三颗,看起来今天月神小姐的场子有点冷清,不过,他还不是特别确定那第三颗到底算不算是星星。

  “有什么星星是发绿光的吗?”

  自言自语着,凯文一耸肩,以他的见识,也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在往这边来,是流星吗?许愿的那种?

  不妨试试吧。

  说是反应迟钝也好,反正凯文不怎么在乎,心中完全没有半分惧意,甚至还啃了口烤得过火的鱼肉。

  可在他能来得及想出该许什么愿之前,骤然紧缩的蓝瞳中,耀眼的翠绿闪光逐渐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轰隆!

  “我感觉我应该是有吸引伤害的体质。”

  “比如容易进警察局吗?”芽衣掩嘴轻笑了一声。

  “对…喂!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啊,雷电芽衣?!你你你…你给我记住了,这份耻辱我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凯文先是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意识到事情不对后立马变脸。

  他张牙舞爪在芽衣面前比划了一番,可这恼火的模样只引出了又一串铃铃的笑声。

  因为涉嫌痴汉行为而进警局这件事,绝对是他近几年最丢脸的事情,没有之一。

  这,就是败者的地狱吗…

  不要以为这就完了呀,雷电芽衣!

  凯文一瞪眼,朝身旁的芽衣投以猛烈的凝视,强忍着给她两拳再干一场的冲动,最终泄气似地轻叹一声,继续道:

  “反正那个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和飞起来一样,然后呢,我就直接眼前一黑——晕了!”

  “还好那时候被我大哥拉了一把啊…”讲到这,凯文眼中也闪过了一丝怀念。

  那是位身材高大的黑发青年,身着破旧的灰色风衣,一头稍长的黑发狂乱洒脱,要说最醒目的,莫过于那圈缠绕于脖子上的血红色围巾,如不羁的烈焰般往上窜动着,狂野的热烈从中而来。

  虽是平静的表情,可在那对压抑不住凶戾之气的双目中,便仿佛寄宿着择人而噬的猛兽,光是与之对视,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摆在一旁的那堆杂物之间,分明可见一把积满灰霾的老旧太刀,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出鞘过了。

  在凯文意识朦胧地睁开双眼时,那个男人也开口了:

  “还活着吗,小子?”

  “…呃?”

  “不错,你命还挺硬啊,可不是谁都能被碎片扎到心脏后还能吭声出气的。”

  也不管全身疼的要死的感觉,凯文噌一下地坐了起来,慌忙在胸前摸了摸,似乎没有缺什么东西,低头看去,一束灰蒙蒙的绷带围绕着自己心口缠了几圈,浸染着暗色的血污。

  忽然,一只裹满绷带的大手用力按在了凯文的肩头,拍了两下,疼得他直呲牙的同时,把他整个人勾了过去,直面上了那位满脸凶相的灰衣青年。

  “你小子,这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真有意思,看来不是一般的小鬼啊…”

  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来说,这模样实在有点吓人,即便是走过南闯过北不怕黑熊可劲追的凯文,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也忍不住有了几分畏惧。

  “啊…是的!我…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唔…大哥?”

  “大哥?你小子…”

  青年忽然像是来了兴致,豪爽地乐了几声,也许是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有力的臂膀将凯文牢牢锁住,一口白牙显露出核善的笑意,语气却是稍稍缓和了下来。

  至少勉强能看出来一点是友好的样子了。

  “看你这样子,是一个人在山里修行吗?挺行啊你,那么作为伤后的复健运动,就去绕着那边的大坑跑上个一百圈吧!”

  “啊?!”

  “怎么了,小子!你是个男子汉对吧,光是跑两步就不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