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腊月一
下一刻，不待苏维多说些什么，他面前的女皇大人已然纤眉深蹙，目不转睛的凝视起了他。
“……没什么，我就是像正常的一样修行阿？”
原本温和的视线中莫名多出了几分让苏维有些不适应的压迫感，他下意识这样回应道。
“正常的修行，可做不到你这种程度。”
然而，苏维话音刚落，眼前女皇大人的语气便稍稍变得有些低沉了下来，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如果那些东西真的也对你有效果，那么……你修行的进度，绝对不正常。”
此刻，在听完苏维的描述后，克伦娜早已注意到了其中的盲点。
她很清楚，苏维如今短短几天从零到二的修行进阶，确实是因为那些东西起了效果。
但，她更清楚，那些东西起效的本质，便是修行烈度的提高。
要知道，就连当时她的妹妹，在喝下那些东西修行时，都修行得格外痛苦。
每天在集训营的训练场里待上一个小时就已经是极限了。
甚至有时候都还坚持不到。
即便如此，只花了短短半个月就从零冲上二阶的妹妹，依然称得上修行神速。
可如今，距离她面前的苏维喝掉那些东西，才过了几天？
这已经不是神不神速的问题了。
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怎么还能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问题。
思绪至此，克伦娜一双纤细的眉毛彻底拧成一团，眼神也彻底严厉起来，她看着苏维，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这几天，总共去了加压训练室？一共待在那里待了多久？”
“阿？”
迎着帝国女皇那威严感几乎拉满的视线，苏维浑身一震，下意识道：“去……去了两次，待了……二十个小时左右？”
“哈……？”
听到这个答案，克伦娜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两次？二十个小时？你一次就修行十个小时……？”
“……”
苏维本想开口说“对”，但在迎上面前女皇大人那愈发令人感觉危险的失陷后，他闭上了嘴巴，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至此，整个正厅再度安静下来。
“……”
片刻，就在苏维额头隐约渗出些许冷汗，感觉面前气色突然整个阴沉下来的女皇大人可能要发作的时候，
最终，他耳边只是传来了这一道复杂的询问声：“修行的时候……不会很难受吗？”
“没有，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闻言，苏维当即拍了拍胸口，一脸的从容平淡。
曾经把自己锁在加压室里痛得在地上滚在滚去的经历，那已然沦为了他人生中黑历史最大的一页，他可不想让那件事被其他人知道。
“撒谎的话，你想知道的东西，说不定我待会儿也撒谎呢？”
只是，面前的女皇大人似乎也很清楚那杯甜饮的药力发作时会出现什么现象，反而静静的盯住了苏维。
“……抱歉，我想起来了，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痛的……”
见状，苏维沉默片刻，这般改口道。
“不是‘有一点点’吧？”
注视着苏维，克伦娜很快想起了当时每天妹妹修行完回来时，那个生无可恋的模样。
每天才一个小时，就连魂都快丢了。
两天二十个小时……这到底怎么样坚持过来？
看着苏维，第一次的，这位帝国的女皇对现代男孩子的嘴硬程度有了直观的认知。
“……”
安静了片刻，克伦娜并未再继续追究下去。
迎着苏维渐渐多出了几分求知欲的眼神，她很清楚对方想知道什么，在犹豫片刻后，还是沉声道：“你想的没错，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对你也有效，但，你修行效率的提高，确实是那杯n……那杯甜饮的作用。”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
苏维点了点头。
这个从女皇口中得到的答案，和他的判断一致。
“……那个，请问那种甜饮，是怎样制作的？是方便透露的情报吗？”
沉默片刻，苏维再度这样开口询问道。
“很遗憾。”
闻言，帝国的女皇看了苏维一眼，语气平缓道：“那些东西现在除了我以外，大概没有其他人能制作出来……”
“是这样吗。”
听见这句话，苏维点了点头。
尽管得到的答复并不尽人意，但此刻的他，倒是没有太多沮丧的念头。
毕竟，从刚才保镖小姐和这位女皇大人之间的聊天中，他就已经隐约听出，女皇大人的状态……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好。
甚至，他的直觉隐隐感觉到，导致女皇大人状态不好的原因之一，说不定就和那些甜饮有关。
毕竟常理而言，如果那些甜饮真的只有益处的话，那保镖小姐也不至于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甚至还在和女皇大人争论的时候，浮现出自责的神色。
这种情况下，苏维早就意识到，那些甜饮是并非自己能够再染指的东西。
除此之外，已经注意到面前这位女皇大人身上那股违和感的本质为何的苏维，也不打算再从对方身上索取任何好处。
“不过，你想要的话，我现在倒是可以回房间给你准备一下哦？”
然而就在这时，苏维耳边忽然听见了女皇大人这样的声音。
他一愣，下意识望向对方。
却见后者正眸光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于这一刻四眸相对，苏维愈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抱歉，我不要。”
下一秒，默默压下内心些许躁动起来的情绪，苏维摇了摇头。
“欸？”
听见苏维的回应，克伦娜整个愣了一愣。
她下意识歪了歪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迎上苏维那平静的视线后，她顿时愈发疑惑起来。
她很确定，现在的苏维十分需要那些东西的。
她也很清楚，那些东西的效果，对于一个刚刚开始修行的新人，到底能有多大的吸引力。
可真是因此，她才感到困惑。
为什么……要拒绝呢？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哦？”
想到这里，克伦娜小小的叹了口气，脸上稍稍浮现出一抹微笑：“现在那些东西，只有我这里……不，只有我能够亲手制作，别的地方是不可能找到的哦？”
“嗯。”
听着面前帝国女皇的提醒，苏维点了点头：“没关系。”
“……为什么？”
脸上的神色微微僵住，帝国的女皇默默盯住了苏维。
“恕我直言，女皇大人。”
四眸相对，苏维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您应该更加自爱一点。”
“……哈？”
随着苏维话音落下，面前的女皇大人脸上表情完全凝固，像是对苏维的提醒感到不明所以。
“其实，从一开始看见您和您的妹妹交流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并未在意女皇的反应，苏维只是语气愈发平静的开口：“就在刚才，我终于意识到，那似乎和我前不久经历过的一件事，在本质上一模一样。”
这样说着，苏维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了当初在车厢中，王女大人看向自己时，那满是失落与自责的眼神。
虽然略有出入，但却完全能和先前的保镖小姐对应上。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时隔几个月才回一次家，那位责任心极强的保镖小姐，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和自家的姐姐吵架。
相反，她很在乎自己的姐姐，很想让自己的姐姐以安全为重，尽早退位。
但，在这之中，又因为某些缘故，让她对面自己的姐姐时感到十分自责，无法将自己的想法明确的表达出来。
这简直就和当初的王女大人一模一样。
苏维现在甚至都开始推测，那让保镖小姐感到自责的具体原因，就是那些在女皇口中，原本应该只对保镖小姐有效的甜饮……
或许，其在提升了保镖小姐力量的同时，也让女皇大人自身出现了某种损失。
甚至，照目前看来，那些甜饮本身并非是女皇想要做的，而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才被这位女皇制作了出来，最终只能由保镖小姐服用。
这也是导致这姐妹间产生隔阂的真正原因。
想到这里，苏维只觉得豁然开朗。
因为他还注意到，不光是刚才的保镖小姐与王女大人有些相似，就连现在女皇大人的心态……也和曾经他十分接近。
端庄，优雅，从容，独立，以及一些微妙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这大概是绝大部分接触过这位女皇的人，会对其产生的印象。
但是，得益于自身曾经的经历，苏维已然看透了其中的本质。
这位女皇大人……远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般从容独立，相反，她的心态已经因为某些未知的原因，完全炸掉了。
整个就是一副随波逐流、放弃挣扎，开始摆烂的状态。
这一点，将其刚才忽然开口说要将那些甜饮白给苏维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难怪。
难怪苏维从之前见到这位女皇的第一眼起，就感觉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感情，是又遇见了一个不知道自爱的家伙。
虽然苏维现在确实很想要那些能对自己修行大有脾益的甜饮，但……他发自心底的不能接受从这种状态的人手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和损人利己好像也没啥区别。
“女皇大人，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猜测……要制作那些东西，对您的身体是有伤害的，对吧？”
想到这里，苏维再度盯住了面前的帝国女皇，这般开口。
“……”
帝国女皇并未回应，只是原本望向苏维的平和眸光，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起来。
前不久那对待苏维时的亲切、优雅……就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看来被当面点破以后，现在这是要装不下去么？
将女皇大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苏维脸上并未有任何动摇之色，甚至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愈发平和：“我一直认为，您是一位非常有魅力的女性……不，不止是我，大概整个帝国的公民，都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我希望这样的您，能更加爱护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
“……呵。”
然而，就在苏维这样说完后，一道格外冷淡的、听起来与对方此前语气截然不同的轻笑声，忽然从这位帝国女皇的嘴边漏了出来。
“小弟弟，你知道吗？如果我像你嘴里说的那样‘自爱’，那现在的你，大概连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吗？”
恍若一点一点漏出了本性，她看着他，这样轻声提醒道：“你看起来也不是不需要那些东西，既然捡了便宜，那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不要再对别人指手画脚，这一点还需要别人来教你吗？”
“我已经累了，将那些东西像垃圾一样丢给你之后，我满足了，你也满足了，这不是很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随着这样低沉的话语从一国女皇的嘴边吐露，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点。
“不满当然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