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但作为一名贵族，我总觉得自己必须为著这场战争做点什么。
我忧心地说道：“蓝农小姐，你有留意到市场的粮食物价吗？”
蓝农小姐拿出摊位上的一个古董陶器，问道：“五十个银币卖我好不好？”
闻言，早前已经连续被她坑了数次的我决绝回道：“不要！再次声明，我的回收场中心不做你和白夜的生意！有真实之眼的家伙来掏宝市场买东西简直就是作弊！”
“耶──”
蓝农小姐歪了歪嘴巴，鄙视说道：“明明你自己也请人鉴定过这些货品的说。”
我不禁被她说得脸色一红，语气心虚：“什什什么呀！就算我预先请人鉴定过它们，那我仍然是在做你情我愿的买卖，再说，我又不是全部物品都有拿去给专家鉴定，客人们要是真的识货也不是不可以在我这里捡到便宜货。”
“糟就糟在像我这种识货之人却被你拒诸于门外了。”她委屈地控诉道。
“你有看过赌场欢迎职业赌徒吗？！”我僵硬著脸色说道。
争辩中，她挑了一块天外殒石，扬眉问道：“一个金币？”
价格是合理的价格。
我点头说道：“成交。”
女孩径直往我抛来一个金币，便把那石头收入自己的空间戒指之内。
此时，她才开始回应我的疑问：“索菲小姐在关心商人们垄断粮食的行为吗？”
看著高深莫测的女孩，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黑发女孩莞尔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军方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吗？”
我理解地答道：“军方自然是有想到这些问题，但就怕是她们**。”
蓝农小姐不同意地说道：“自然之怒的性质和一般战争的性质不同，失了莫波里斯城就是等同于失了一整个智人类的文明，连文明也要遭受威胁，财富又哪里留得住？对于已经拥有权力和财富的人们而言，国家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第一要务。”
“在这一个基础之下，军方与官方皆是不会乐见于任何投机倒把的恶质商业行为，但在现今崇尚自由的社会氛围当中，她们又不可以硬性限制资本家的行动，如此一来，她们便唯有去采取其他较为婉转的动作，而参考过去数次自然之怒的历史，那些商界的老贼恐怕都已经隐约意识到这是军方故意设下的蜂蜜陷阱。”
对自然之怒没有研究的我问道：“怎么说？”
蓝农小姐扬起自信的笑容，解答道：“最近伊莎贝拉老师刚好让我读过了自然之怒的战争史，战争史的篇幅虽长，但经过我的整理之后，我便发现在过往这么多次自然之怒当中，咱们莫波里斯城虽然常有粮价上扬，可始终都没有出现饥荒的记载。”
“没有出现饥荒的记载？怎么可能？！”
我不敢置信地问道：“明明大家都说莫波里斯城以前曾经出现过极为严重的饥荒，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一百二十年前，那时候不是还一次性饿死了莫波里斯城九成的人口吗？蓝农小姐，你确定自己所读的战争史不是官方自行编造美好过去的伪本吗？”
蓝农小姐吃吃一笑，像是小人得志般摇起了她的小手指：“难怪伊莎贝拉老师总是教训我们要明辨历史，光明联盟三六八年的自然之怒根本之所以死了九成人口是因为精灵龙与龙族在莫波里斯城上空开战，绝大部分死者都是亡于敌我双方的龙息，而非饥荒。”
“欸？为什么？”一旁的拉芙坦姐姐也不解地插口问道。
看著我们两姐妹迷惑的神情，蓝农小姐笑说：“正如索菲小姐一开始说的那样，官方在美化历史，为了淡化公民对于龙族的惧恐感，军方故意用谣言把九成人口的死亡调换成饥荒所引致的不幸，与此同时，透过这些谣言，他们还可以趁机捉住市场垄断者的尾巴。”
“嘛──”
语末，蓝农小姐不负责任地耸肩说道：“这些都是伊莎贝拉老师教导我们的！如果未来的事实与我刚才所讲的不符，那请你务必去找她老人家投诉，不要怪罪到我身上哟──”
……
……
45. 光明联盟488年（索菲）
(索菲－弗利兹）
“想要发一笔战争财还真的不容易呢──”
听完蓝农小姐的叙述，我顿时一阵感慨。
而姐姐她也是深有感受：“或者好有好报，恶有恶报就是这一个意思了。”
看著我们俩姐妹脸上复习的神色，蓝农小姐笑说：“所以我从来都说，君子有财，取之有道，要是没有白夜的智商，那就不要学人去当什么金融大鳄，要发财就去做些有利于社会大众的事情，著眼于人民之所需才是致富之关键。”
蓝农小姐的这一番话立时赢得了姐姐她的激赏：“没错！那才是良心商人！发国难财什么的简单就是世界上最要不得的行为！为世人所不耻！”
我当即白眼看向自家姐姐：“我们的圣骑士小姐，你所不耻的商人就是你的小妹哟！”
姐姐她顿时一惊：“什么！难不成菲索你也学著那些无良商人大量收购了粮食？”
「……」
我冷眼瞪了她一眼，直恼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边厢还是蓝农小姐懂得我的心意：“拉芙坦小姐，我觉得索菲小姐所想的国难财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子，像是军火呀、情报呀、雇佣兵呀，这各式各样的资源都会成为战争期间的交易品，譬如为联盟军方搞来更多战争器具就是一桩良性的交易。”
“喔！原来我们家索菲是这么厉害的啊──”
听了蓝农小姐的解释，姐姐她随即向我投来了家长式的目光。
我也懒得理会她的无知，只把握机会和时间向蓝农小姐请教：“嗯，没错，其实我已经留意好一段时间了，你们冒险者公会不是在战场上取回了许多高等精灵耳朵吗？其中绝大部分是用作任务之用的，但仔细想想看，即使交了任务，你们不也剩馀不少数目的耳朵吗？”
蓝农小姐顿时眼前一亮。
而且是贼亮贼亮！
她笑骂：“好家伙，连那玩意你也想拿来卖呀！”
我进一步推测：“事实上，应该不止耳朵能卖。”
她秀眉一挑，道出了我的心声：“你想看我们的任务清单？”
我吐了吐舌头，厚颜说道：“高等精灵耳朵的话，我已经走遍六十三间公会，把它们收集得七七八八了，但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嫌钱多，或者我们可以趁机由军方那儿多嫌一点？另外，若然可以的话，我还需要海老的帮助分析一下哪些任务素材会比较热门。”
蓝农小姐当即换上了一副冷嘲热讽的嘴脸，讲话含沙射影起来：“好呀，下手够快呀！走遍六十三间公会的意思就是只有我们这一家没有被你关注对吧？”
闻言，我连忙堆起谄笑，否认叫道：“才不是呢！石头屋可是我的重点关注对象！据我所知，你们不是有著1323只高等精灵右耳吗？我这里刚好有著另外300只耳朵的存货，请问你们有没有兴趣光顾一下小店的生意，帮忙清理一下这批无人惠顾的存货？”
“好呀！拉芙坦小姐，你家妹妹真是懂得做生意呀！”
听见我把如意算盘敲打得响响亮亮的，蓝农小姐立时把促狡的目光投向我的笨蛋姐姐。
面对蓝农小姐凶狠的眼神，姐姐她顿时一脸尴尬：“我家妹妹似乎稍稍要比在下想像中成材呢──不过，站在公会的立场，能有多买些高等精灵右耳回来完成战争任务不也是非常好的做法吗？在商言商，在下认为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然而蓝农小姐却是有著全然不同的看法。
她的红色眸子陡然换上了认真光泽，唇角扬起了斗性的弧度：“双赢？拉芙坦小姐你真的明白你家妹妹做了怎么样的好事吗？你的妹妹她可是独力垄断了高等精灵右耳这项交易品的市场，也间接地令我们公会手里头的一百多只高等精灵右耳得物无所用。”
此时，我的拉芙坦姐姐仍是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可只要你们跟索菲她买下那一些右耳，不也照样可以完成任务吗？”
蓝农小姐顿时一阵激愤：“可是价格呢？你家妹妹会开出便宜的价格吗？如果没有伯爵小姐的垄断行为，我们公会原本不是照样也可以由其他六十三间公会手里以较低的价格补充剩馀所需要的任务素材吗？去到最后，你家妹妹的开价一定会是一个天价吧？”
“欸！是这样子吗？”
拉芙坦姐姐马上一脸难以置信地往我看了过来。
我有点心虚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部，硬着头皮朗声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我已经替石头屋算过了，完成这一项战争任务你们可以获得八万个金币，以四百个精灵右耳为任务条件去计算，每一只精灵右耳的价值平均就是一共两百个金币。”
听著我的算数，那边厢的蓝农小姐反是绽放出一抹妖魅的笑意。
这种笑容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好像由……
白夜小姐那里看到过？
黑发女孩她可爱地歪了歪脑袋，笑问：“所以，伯爵小姐你的开价？”
我咽了咽口水，道出许久以来的盘算：“仔细看来，除却要拿起交任务的1200只耳朵，你们还需要再277只耳朵才能完成第四个战争任务，在277只耳朵可以换取八万个金币的基础之上，如果我开价320金币一只高等精灵耳朵应该不算非常过份吧？”
蓝农小姐同意地点了点头，笑说：“只算是有点过份，不算非常过份，但我相信紧接下来你应该会提出更加过份的要求，不是吗？”
是的，这项交易我其实还有更进一步的条件。
但是，置身我眼前的蓝农小姐却是让我非常不安。
然而事到如今，尽然不安，我也只能照著预定的剧本演下去。
我强作平静，清了清嗓子，说道：“没错，由于我这边的存货稍为多买了一点的关系，所以除了那277只耳朵外，你们还要多买23只耳朵这项交易才能够正式成立，总而言之，这款交易的内容就是300只高等精灵耳朵──九万六千个金币。”
听闻这个价码，我的笨蛋姐姐立即叫了出声。
“报酬八万个金币的任务，索菲你竟然开价九万六千个金币。”
面对这个质疑，我搬出了自己所认定的说法：“姐姐，你可别忘记，战争任务带给你们的除了八万个金币的报酬外，其实还有著两个星期的和平时间，在这场分分秒秒都有死伤者出现的时刻，任谁都想要窝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战争过去吧？”
“这……”
拉芙坦姐姐一时语塞起来。
我当即把握住良好的气势与氛围，推销说道：“而且你们仔细想想看，在上回的出征中，你们石头屋不是一口气赚了二十四万个金币吗？现在，只要你们挪出其中二十分之一也不够的财富就可以换取两个星期的和平，其实也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
奇怪地，蓝农小姐此时却是认同了我的说法。
她一边散步在我的店内，一边慢悠悠地分析说道：“若然这笔交易当中那一万六千个金币由公会馀下的五百多人共同摊分的话，那每个人也就只需要交付三十个金币左右而已。无论用哪一个角度去看，我们公会的冒险者们都会非常乐意去同意这项交易──”
“伯爵小姐，你一定是这样子想的吧？”
又来了！
在蓝农小姐身上，我又一次看见了白夜小姐。
那种被黑暗凝视的感觉又攀上了我的心脏。
蓝农小姐艳美地笑著，轻轻地挥下了九尾鞭似的话语──
“太天真了吧？你。”
她毫不客气地伸出玉指点在我的眉心，咯咯笑说：“你犯错了，这一个错误在于你和我们之间太过熟悉，也在于你太过轻视每名冒险者在战场流血所换来的财富，作为石头屋的管理者，我有责任为她们讨价还价，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会不择手段。”
“你………这是怎……怎么意思？”
感受著由那指尖传来的冰冷感，我的牙齿竟是被冻得互相打架了起来。
被发现了吗？我的弱点？！
下一刻──
“你欠债了吧？伯爵小姐。”
她一语道出了我的痛处。
她扬起征服者般的笑颜，丝毫不带同情地开始了践踏：“想想看？数个月前才为了租金而苦恼的伯爵小姐究竟是哪里来的金币一口气买下那么多高等精灵耳朵，即使一只耳朵算作一百五十个金币，你也得要足足四万五千个金币才能吃下这一批货。”
“四万五千个金币？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是怎样才有办法弄来四万五千个金币？”
蓝农小姐把问题抛向拉芙坦姐姐，我的姐姐茫然看向茫然的我。
而恶魔自身则作出了解答。
她以感觉有趣的口吻悠然笑说：“答案是高利贷，而且还不是普通的高利货，那是复利息百分之五十，每月月底结算一次的华尔兄弟信贷，而让我们看看墙上的月历？看看今天已经几号了？没错，正正就是本月结束的倒数第二日。”
“只要这两日结束，你所借下的四万五千个金币就会变成六万七千五百个金币，而在下一个月，它就会像雪球一样被滚成十万一千二百五十个金币，再下一个月则是十五万，接下来就是二十五万！四十万！八十万！一百万！一百五十万！永远还不清的无限！”
恶魔……
恶魔凝视著我。
冷──
好冷──
在恶魔的低语中，我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没事的，姐姐在。”
然而，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包裹住了我紧握的拳头。
一个笑容照亮了黑暗。
……
……
46. 商人本色（索菲）
（索菲－弗利兹）
“蓝农小姐，请不要继续戏弄舍妹了，好吗？”
就像是以往一样，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她坚定不移地站到了我的身边。
与我不同，姐姐和蓝农小姐有著较深的友谊，她更加清楚这一只小恶魔的为人。
而在听见姐姐的抱怨声后，小恶魔她也换上了一个歉意的表情，换上清澈的笑容：“抱歉，一个不小心就演得有点儿入戏了，但这的确是索菲小姐的不对哟，你太看轻金钱的力量了，也太看轻同为商人的我了，现在──令我为难的可是索菲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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