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她喃喃低语片刻，然后扬起一抹笑容：“今天，大家要一起吃饭吗？我请客。”
……
……
49. 世界树（白夜）
（白夜）
生命树的意义是什么？
我看往石头屋对面那巍峨的建筑，心中的直觉泛满了而强烈的排斥感。
我很少会对某项陌生而不认识的事物感到排斥，大部分时候我总是对世间百态抱有强烈的好奇心，但无论是灵魂无损的过去，还是受了损伤的现在，我们都一致认为自己尚未来到那一个探究这座迷之城堡的合适时机，就像是刚学会舞剑的小孩不该踏上自然之怒的战场。
但为著乌鲁，我仍是不得不提前来到这片未知的领域。
而最糟糕的是，我们今天要约见的人物是生命树的当家会长。
这位生命树的会长名叫富宾恩－法玛，单看名字的意义就是一个种豆子的农夫，但一旦了解到她本人的真实身份，便不禁让人联想到那叫魔豆藤的童话故事，故事中的男孩种出了魔豆而踏上了冒险的旅途，最后由巨人的手中夺下了生金蛋的母鸡和奏佳音的竖琴。
谁是巨人？谁是母鸡？谁又是竖琴？
为什么一个女生要用男生的名字？
而这个故事又是否发生於法玛女士的人生当中？
最耐人寻味的是，至少有著四百岁的法玛女士是一名小人族，小人族是一个早已在大陆中消声匿迹的种族，平均体积只有成年人类的一个拳头，但尽管如此，作为生命树会长的法玛女士仍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历史中的多场战争皆说明她是一位万人敌。
「有机会的话，真想去解剖一只小人族看看。」
「即使只是尸体也没有所谓。」
「唉……」
「想要解剖的生物愈来愈多，但素材的供应量却远远不足──」
「乌鲁啊～～乌鲁～～你该要怎样赔偿我的损失～～」
在林林总总复杂的心思中，我与艾哈德和海洛伊丝并肩同行，走入生命树内。与平日的繁华景况不同，正值战争时期的生命树公会并没有闲著不做事，绝大部分冒险者皆已出城执行他们的战争任务，而负责迎接我们三人的则是一个红发的苗条女生。
“你好，洛军儿，我们今日是来找你们会长的，请问法玛女士在吗？”
“她们两位是──”
洛军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把探询的目光看向我和海洛伊丝。
见状，艾哈德也不疑有他，径直介绍说道：“这两位是我们旗下的冒险者，长著地精耳朵的是海洛伊丝，她现在是我的贴身护卫，而站在旁边的则是──玛莉亚女士，她是一名白金级的水系魔法师，我在战场上偶遇了她们两位，也因而有事要与你们会长共同商讨。”
“有事？”洛军儿问道：“什么事？”
与传说级公会生命树该有的作风不符，这名叫作洛军儿的看板娘好像特别的多嘴。
可我们艾哈德此时明显也有点不耐于对方过多的好奇心，少女露出了抱歉的笑容，以不亲不疏的语气婉委说道：“不好意思，洛军儿，关于这件事情我想要等到看见法玛女士本人之后我才能够详细说明，可以请你尽快按排我们和法玛女士见面吗？”
殊不料，洛军儿仍是异常地执拗，刨根问底：“诸位不好意思，最近会长她的事务较为繁多，如果你们想要约见法玛女士，我想最好还是让洛军儿来替你们先行进行简单的风险评估，然后再按照事情轻重缓急来安排双方会面的时间。”
面对洛军儿毫不退让的态度，艾哈德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我想了一下，朝红发的少女微笑问道：“请问现在你们会长在哪里？”
红发的洛军儿也不疑有诈，在一怔之后，回答说：“在三楼的会长室。”
“嗯，谢谢你。”
说著，我就径直转身举步走往前往上层的楼梯，而在察觉到我的行为后，艾哈德和海洛伊丝也非常配合地跟随在我的身后，我们三人的脚步走得急烈，被我摆了一道的洛军儿立刻慌忙小跑从后追了上来，以洪亮的声线为我们惹来一整个公会的视线。
“石头屋的各位！请你们尊重我们生命树的规矩！”
看板娘此话一出，二楼上面顿时就多了两名彪形大汉拦住了我们的前路，而位处于楼下的冒险者们也纷纷张牙舞爪地展示出自己的兵器，往我们投来不善的目光。
以一个冒险者公会来说，除了最高权力的公会会长以外，最不能得罪的就算是每日辛勤为著冒险者们服务的每一名看板娘了，谁要是惹到看板娘不高兴，那就等同于捅到了树上的蜜蜂窝，女性在人们的潜意识中可是象徵著土地与家园。
守护家园与守护妻女是同一个意思。
家里的女性是人们最重要的财产。
而招惹他们一整个公会不满正正就是我想要营造的效果。
在大部分服务业者眼中，所有无礼的客人都是必须优先而审慎处理的。
而此时的我们不也正是期待着对方最优先审慎的处理吗？
假如光用石头屋的名衔去轮候约见生命树会长，天知道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
于是，我故意用冰冷的声线回首向洛军儿命令道：“我们要尽快见到你们的会长。”
因为我那命令式的语气，洛军儿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起来，她刮了一眼艾哈德，堆起一个极为勉强的微笑，含沙射影地说道：“一年时间不到，你们石头屋的气焰倒是如日方中，让我这名小看板娘来招待你们似乎真是有失远迎了呀──”
见状，艾哈德立刻带上歉意打完场：“那里那里，我们两家之间也只不过几步路距离，那里算得上有失远迎？再说，我们这次也只是因为一时心急才冲撞到生命树的规矩而已。”
虽然说她的举动失却了一名石头屋会长该有的风范，但这样子一个人唱红脸一个唱黑脸也是不错的模式，反正我早已当惯了丑人，她也爱做她的英雄，无形中也是分工明确，最重要的还是彼此都能得到彼此想要的结果，不至于把事情搞砸。
听到骑士少女的道歉后，洛军儿的脸色才好了那么一点，她望著我冷哼一声，一甩高高的长马尾，别开一张俏脸说道：“我会去帮你们问问看会长的，你们先在大堂等一下。”
说著，她便踏著烦躁的步伐上了三楼。
在经过我们的时候，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低声发出了一阵咕哝抱怨。
“真是的……一个二个都是这样子……尽是把麻烦的工作所交给我……就不能有点责任感吗……明明都已经是战争时期了……还一个躺在更衣室喝酒……另一个就一天到晚宅在房间里面装忙……真是让人想要把她们一起作伙送到老人院……啊啊啊……”
红发看板娘的抱怨声不禁使我一阵浮想联翩，照著我对冒险者圈的认识，一般的长生种通常都有会著几个人类没有的怪癖，与其说是怪癖，那应该说是时间把他们所具备的特质放大到一个超出标准的水平，像是魔豆藤因为没有寿命限制而生长成高入云端的奇观。
像是苏鲁特城主，作为万年侏儒的他就有著极为强盛的虚荣心。
他的虚荣心是要成就伟大，他对自己有著一个伟大的想像，为了完成这一个伟大的想像他会不惜任何代价，在战争的领域方面他算是做得非常好，但我想他应该还是有心想要去完成一段美满而令人欣羡的婚姻，而在此之前，他更需要一场史诗级浪漫的恋爱。
只可惜，以我的观察看来，他的桃花运已经是差到贴地。
不过，也不是说所有长生种都是性情古怪的。
举例说──
嗯……
好吧……
必须得要承认，我所认识的长生种都是一些奇怪的家伙。
“玛莉亚小姐，你还真敢乱来，就不怕洛军儿给我们下跘子吗？”
在众多杀死人不偿命的眼神下，与我一同坐在大堂的艾哈德露出了一抹苦笑。
“那你方才又为什么要跟著我一起冲？”我反问她。
“让你自己一个冲上去不是最糟糕的状况吗？”她再反问。
将她的不信任态度一笑置之，我把话题转向另一个方向：“我们石头屋和生命树之间应该没有特别的交情吧？但刚才看你和洛军儿的对谈，你们好像蛮熟的样子？难不成又是你到处拈花惹草搞来的好知己？开后宫是挺开心的没错，但要记得适可而止喔──”
这时候，长地精耳朵的高等精灵也是一本正经地认同了我的说法：“艾哈德大人，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海洛伊丝也认为大人要学习清心寡欲。”
“开什么鬼后宫！”
艾哈德登时白了我一眼，澄清说道：“我和洛军儿有交情是因为她们公会就开在我们门口，小时候平时闲著没事，自然会好奇跑过对面溜达，但说到底，小孩子时期的我就顶多只接触到这里的看板娘和冒险者而已，像是法玛女士这等大人物，我可是一点也不了解。”
「一点也不了解？」
我疑惑问道：“至少你们也曾经出席过一些公会间大型会议吧？”
闻言，艾哈德亦是一脸困感：“不知为何，每次有关于六十四间公会的大型会议，法玛女士她本人都是一概缺席，无论大小事项，每次都是由海伦娜代替她来参加会议，自我当上会长这三年以来，我甚至不曾亲眼见过法玛女士一眼。”
讨论至此，才上了三楼不久的洛军儿已是出现于楼梯口上，她带著不好脸色快步朝往我们走了过来，撑着纤腰不情不愿地说道：“法玛女士说是现在就可以接见你们。不过，先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们，我们家会长可是相当任性的一个人，法律和常规对她来说可没有任何意义。”
抛下一句傲娇式的关心，红发姑娘便一甩马尾，转身为我们三人带路。
……
……
50. 甜点国（白夜）
（白夜）
与石头屋那种充满踏实感的阶梯不同，生命树的旋转楼梯是一个奇妙的旅程，在楼梯的周围种满了色彩缤纷的植物，又有故事感丰富的精致壁画，若是细心品味，便可以发现每一级楼梯都是故事新的篇章，而由一楼到二楼的旅程就是造物主创造世界的壁画。
此外，由二楼到三楼的故事则是人类的诞生。
第一对智人类男女叫作亚当与莉莉丝。
根据壁画的叙述，亚当与莉莉丝是原初纯种的人类。
后来，她们两人彼此相爱，**并且生育了自己的子孙，但是，人类的族群比起其他同时出现在洪荒时代的生物都要弱小，因此，创世神特别为她们制作了一个叫作菲莱斯的半神巨人，巨人孔武有勇、所向无敌，把纯种人类守护成为的强壮一方之霸。
三楼的故事于此结束，我们也没有继续往上而去。
离口了楼梯口，行在走廊上，我向洛军儿搭讪说道：“奇怪的故事，这跟人们平日所接触到的创世记不一样，这些壁画对于你们公会而言有特殊的含意吗？”
洛军儿一边带路，一边以淡漠的口吻答道：“不知道，由我来到这个公会之前，楼梯的壁画就已经在了，至于是否有著你口中的讲的特殊含意，那我是不清楚的，你或者可以去问会长她本人，还有我们公会内的其他长年种，而不是我这个年轻的人类。”
在去到会长室前，我想要尽可能多收集一点情报。
因此，我换上了较为轻松的语气：“在你看来，你们家公会会长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听说她一位小人族，你们公会的冒险者对于这样子的一位领导者不会感到奇怪吗？”
“奇怪？玛莉亚小姐，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奇怪一点？为何你会有这么多问题？”
虽然只是区区一介看板娘，但洛军儿她仍是不耐烦地驳斥了我这名客人。
由此看来，在生命树中，看板娘们的权力恐怕是半点也不小。
像是那个被艾哈德叫作海伦娜的女人就有著代表公会长出席公开会议的权力。
不过，前有我们石头屋的乌鲁作为先例，现在有其他冒险者公会如斯重用自家看板娘也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尽然说看板娘们缺乏战斗能力，但在筹谋献策方面倒是不会构成太大的影响，自身的力量不足完全可以藉由外力补足，更不用凡事亲力亲为。
一名将帅只需要懂得纸上谈兵就可以了。
面对洛军儿的质疑，我单刀直入坦然回答：“之所以那么多问题，那是因为我对于你公会乃至于你们的公会会长感到非常好奇。四百年了，你们公会在这四百年内为莫波里斯城写下了无数辉煌的历史，但是，令我不解的是，你们公会究竟有著怎么样的企图？”
“企图？”
洛军儿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阁下倒是把我们生命树讲得好像阴谋家似的。”
“不不不。”
我连忙把自己的语意解释清楚：“这只是一个中性的用词，任何行为皆有动机，我不认为承认自己的行为抱有企图心就是等同于有所阴谋，像是我们石头屋就有著探索未知世界和维护文明发展的目标，而我深信贵公会也应该有著一个伟大的经营方针。”
言语间的礼貌总是会让人听著悦耳，在我接连放软自己的态度后，生命树的洛军儿好不容易也收起了些许敌意，颇有傲气地说道：“虽然同为冒险者公会，但我不认为生命树和你们以及其他公会是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此时，艾哈德会长也加了一把口进来：“洛军儿，你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有听见，什么叫作你们和其他公会？你又知道我们石头屋什么？论辈排份，我们石头屋的历史可是要比你们生命树还要长一丁点儿，咱们是前辈，你们才是后辈！”
我禁不住脱口赞叹戏谑起来：“真是好大的口气呢，艾哈德会长。”
洛军儿不爽地双臂环抱胸前，脚步走得更急：“切──不就是一间差点倒闭的老古董公会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凡事都是愈古老就愈伟大的话，那天下间只有百年寿命的人类岂不是全部都是庸俗之辈？那些什么英雄伟人都去给长生种当不就好了？”
我看向红发的人类看板娘小姐，笑说：“然而在数据上，一个人寿命的长短跟他们的能力确实是有著正比关系，古往今来名留青史的伟人有多少是人类又是多少是长生种？现实就是大部分短命种都是弱小的一群，长生种与生俱来的优势让他们可以累积更多财富与成就。”
闻言，红发马尾娘像是被刺痛了一起往我身上怒瞪了过来。
然而她并没有反驳我，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前继续为我们带路。
这时候，反驳我的是海洛伊丝，她以严肃好口吻说道：“玛莉亚小姐，我不认为伟大者的伟大不在于他们的能力，伟大的从来是意志的本身，而非宏大壮美的结果，伟大是人们每一个抉择时的信念，是凌驾于历史之上的一种超然。”
却是未等到我所有回应，关于伟大的讨论也于此中断，带路的洛军儿于一对叶绿色的巨门前停步，她轻轻地敲响了左方的一扇门，往内喊道： “豆豆，石头屋的客人到了，你准备好接见她们了吗？其中一个叫玛莉亚的是个烦人的女人，你自己看著办吧！”
喊完话后，洛军儿便大咧咧的推开了左右两扇巨门，一甩马尾回头离开了现场。
看见这么一个离奇的状况，艾哈德和海洛伊丝皆是面面相觑。
艾哈德：“这是表示让我们自己进去吗？”
海洛伊丝：“那个叫作洛军儿的人类真没有礼貌，毛毛躁躁像是我们哥布林一样。”
我苦笑劝道：“总而言之，我们还是少在别人地方说别人坏话好吗？”
在片刻的停滞后，我们便以会长小姐为首，相继踏入了会长室内，当我们一走入两扇巨门之内，便马上有一阵清甜如蜂蜜的香气扑鼻而至，视线也在刹那间被五颜六色的童趣布置搞得一阵迷惑，只感觉自己是进了小孩子的童话世界，而不是生命树的会长室。
而除了离奇的装潢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张摆满了甜点的桌子。
桌子上的甜点不是普通的甜点，这一些甜点不止是最采用上等食材作为原料，而且作工也是精巧绝伦，光是用肉眼看就知道它们都是色香味俱全的上乘佳品，可是放眼过去，每一个蛋糕上面却只有一个被人吃过的小缺口──
无论怎么看，这一桌蛋糕都不是要用来款待我们的。
由此看来，相比起他人的欲望，这里的主人恐怕会更优先满足自己的私欲。
至少这位叫作法玛女士的小人族不会那一种舍己为人的大慈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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