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你先入去，小心那些看不见的敌人。”
“欸？好的。”
对于白夜小姐的命令，我没有太多豫疑，她的话语出奇地让我感到安心，我相信着她不会拿我的性命去冒险，即使是冒险，那也是符合我处事原则的冒险。
小心翼翼地把盾牌举在前方，我步步为营地朝往药店内部前行，而白夜小姐则是手持着一把带刺刀的法杖，一边视察四周，一边为我们彼此维持潜行的魔法──在确认没有屋内安全无碍之前，我们都没敢开灯照明，根据白夜小姐的预测，敌人很有可能没有形体。
声音……
气味……
温度……
触感……
我尝试运用视力以外的感觉侦测屋内的情形，屋子一共两层，下层是荒废而铺满了灰尘的商店，上层是住宅，以现场的痕迹看来，这一个住宅应该共有一男一女居住，而且男女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两个不同的房间混合摆放着男生和女生的生活用品。
在地毡式搜索了一遍以后，白夜小姐才放心打开屋内自备的水晶灯。
“白夜小姐，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道。
“魔王来过的地方。”
白夜小姐解释笑说：“虽然我和绿柳的手下都有读取过犯人的记忆，但负责读取记忆的魔法师并没有顾及到整段记忆的细节，在犯人的记忆中，魔王是用信件和他联系的，但事实却不然，魔王莱亚是亲身来到这间屋内和他接触的。”
说到这儿，白夜小姐随手掀开男卧室的床褥，然后从中拿出一叠信纸，说明道：“来看看这些信纸，再看看桌面上的文具，你不觉得这些信纸完全就是用桌面上的鹅毛笔和墨水来书写的吗？但奇怪的是，信纸内的笔迹却是圣女阿加莎的。”
由于清楚前因后果，因此，白夜小姐以上的说明我半点也跟不上来。
“这些对于我们寻找魔王莱亚有什么帮助？”
白夜小姐轻轻挥舞法杖，使用了一个效果不明的魔法，笑说：“体液、毛发、指纹、皮肤等等都是绿柳先生和其他人族追踪者常用的手段，而作为反追踪的对策，只要我们预先大量散布这些个人身体特征到世界各处，追踪便会因为追踪结果太多而宣告失败。”
一边说着，白夜小姐又在男卧室的书桌放下一张白纸。白纸是寻常无奇的白纸，但随着时间过去，白纸上面便徐徐聚集了一些微细的丝线和毛絮。我没敢乱动，只远远观察它们，在纸张的纯白映衬下，它们形态顿时鲜明了起来，感觉就像是一些衣服的纤维物。
“拉芙坦小姐，若然你是占据了魔王身体的圣女，你还会穿着圣女的衣饰吗？”
“不会，在下会更换衣服，最好是能够掩盖容貌的衣物。”
白夜小姐同意地点点头，着眼在白纸上的纤维物上，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些什么方法，但各个不同种类的纤维物都被她分类聚集在不同的位置。未了，她很干脆地把绝大多数的纤维物扫到地上弃之不用，只特别留下了三组色彩各异的纤维物。
接下来，白夜小姐又分别利用三组纤维物使用了追踪魔法。
我也曾经在课堂学习过这个魔法，可由于是低年级的课程，而且又很少有机会实际用到它，所以无论是咒语的术式，还是细节的运用原理，它们在我的脑袋都已经只剩下斑驳模糊的印象，如今仔细想来，这个追踪魔法着实是一名冒险者需要掌握的技术。
最后，白夜小姐只保留了两组纤维物。
她没有解释过程，直接说起了结果：“尽管没有非常肯定这些纤维物的主人就是魔王莱亚，可是光是指望绿柳他们能够钓鱼成功也是不可取的消极做法，唉呀唉呀，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只靠我们两个去调整魔王巢穴什么的，想想也觉得可怕呀──”
白夜小姐的语气起初还蛮正常的，但说到后半段时又是浮夸得令人感觉傻眼。
蓦地！
一阵恶寒爬上了我的后颈，我沿循着直觉朝着后方挥了一剑。
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狐娘徒手隐隐抓住了十字大剑的锋刃。
昔时，白夜小姐也响起了轻快的音色：“拉芙坦，不用紧张，放下戒备。为你介绍，这位就是一直由生死神殿开始尾行我们的林恩先生，不不不，以你现在这副搔首弄姿的女性姿态，我们是应该称呼你为林恩小姐没错吧？”
被白夜小姐称作林恩小姐的黑衣狐娘冷哼了一声，凶巴巴地说道：“白夜你直接将目标地点告诉我就可以了，剩下来的部分我们军方会替光明神教处理好，不劳你费心。”
军方？
听见这个名词，我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经历过自然之怒的我实在对这个政府组织难以产生好感。
不过……
也无法完全否定其存在的必要。
……
……
46. 三人行（拉芙坦）
（拉芙坦－弗莉茲）
“拉芙坦，请你暂时退下。”
“了解。”
在白夜小姐的指示下，我垂下了十字大剑，退守站立到白夜小姐的左下方。
这个位置可以同时兼顾到我们背后，还有非惯用手的左翼。
从白夜小姐的语气听来，这个叫作林恩的女人并不一定是我们的同伴。
而对于林恩那出格的要求，白夜小姐则是给予了强硬的回覆：“很抱歉，我们不可能在这一个环节退出，我既然作出了投资，那我就要取得最后的成果。你应该很明白魔王级别的恶魔对我究竟有着多少吸引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闻言，黑发黑衣的狐娘冷冷地回道：“魔王莱亚也是她的目标。”
白夜小姐说道：“啊啦？科维纳要恶魔来干嘛？”
林恩犀利地瞄了我一眼，冰冷地说道：“余也不知道，但余并不认为你跟她抢玩具会有什么好下场，你应该十分了解她的行事作风。”
这时候，白夜小姐妥协了：“那姑且让我们跟在你后面看看总可以吧？”
林恩冷淡地回道：“你爱跟着就跟着，但余不会保护你们。假如你们在过程中成为了余行动时的阻碍，余也会毫不豫疑的排除你们。”
“无论是哪一个林恩都是个薄情的家伙呢──”
白夜小姐笑着感叹了一声，接着把那两个包裹着纤维物的小纸包交到对方手上：“目标地点在水世界的遗址，那个废墟现在还没有重建，你运用两组不同纤维物，用双线追踪的手法可以获取更精确的位置。最后，我并不建议你直接去寻找那个正在移动的座标。”
正在移动的座标？魔王？！
我顿时忍不住口，开声问道：“那个移动的座标在哪里？”
闻言，林恩向我投来了一个玩味的笑容：“生死神殿附近一带。现在，那个叫作绿柳的男人正带着四百名由初阶牧师和中阶圣骑士离开生死神殿，这是想要伪装成已经成功解封压制魔器的样子吗？就算让他成功钓出魔王，单凭这些人也留不住魔王啊！”
“四百名初阶牧师和中阶圣骑士？”我疑問道。
林恩先瞄了一眼沉默的白夜，接而向我说道：“在你不知道的地下世界，你们光明教庭设置了许多传送阵图，利用这些魔法阵图，你们便可以隐密的调动人手。如今，你方才所驻守的生死神殿已经表面上清空，全部精锐战力都龟缩到神殿最深处埋伏着。”
我焦急说道：“我们应该要把这个情报告知巴萨罗穆主教他们！”
“不用着急。”然而白夜小姐却是和我持有相反的看法：“绿柳他们的计划本来就有预设了敌人的存在，而即使巴萨罗穆他们预知到魔王莱亚的位置，他们的计划也仍然会是死守生死神殿，尽可以把魔王莱亚引入无法逃跑的陷阱當中。”
我疑问道：“對方会中计吗？”
白夜和林恩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大概……不会吧。”
白夜小姐一边领着我们走往屋外，一边解释说明：“除非有着绝对的实力，否则一个逻辑思维正常的人是不会主动投身于一个胜败机会未知的赌局，和人族不同，魔王们都有着无限的寿命，他们可以慢慢等待正确的时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
“那么，那个移动中的座标又是……”
我仍是不解。
白夜小姐也耐心讲解：“观察、收集情报？如果你是魔王，外面有人劳师动众为着自己一个人上演这么一大场戏，你闲着无事，难道不会想要近距离看看吗？而且，任何优秀的骗子都需要大量的情报，唯有懂得比任何人都要多，才能够利用人心的破绽误导他人。”
语末，狐娘林恩忽地响起了讽刺的声音：“所以你们的白夜小姐一直都是最积极收集情报的那一个人啊！亲爱的拉芙坦小姐，如果不想被利用的话，那就尽早远离你身旁这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只会令大家不幸。”
尽管林恩小姐如斯恶毒地批评着自己，但白夜仍是一路笔直地往前大步而行。
她仿佛对我內心的想法毫不住意。
这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与其说白夜小姐可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狐娘林恩自己不是更加可疑吗？
我直接无视掉林恩的间离，加快脚步，紧随在白夜小姐后方。
看见我的表现，林恩又轻浮地送来一声冷笑：“有人完全被调教成忠犬了呢──”
可恶！
想打她！
「修养……修养……」
暗自警惕着自己的德行，我继续装作充耳不闻。
在走入一道暗行以后，白夜小姐便依样葫芦地画了一个传送阵图。
根据我固有的认知，空间传送都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重覆使用的魔法，但白夜小姐似乎总是例外中例外，她很快就绘制好魔法阵图，然后只用了一颗低阶空间系魔石便为整个阵图注满了魔力，更没有在发动阵图时吟唱任何咒文。
又是华光一闪，我们三人便被传送到一栋建筑物内。
到达后，白夜解释说道：“这是和水世界隔了两条街距离的图书馆。”
林恩吃吃笑问：“在公共图书馆留下传送点，是用来偷书的吗？”
白夜掩嘴一笑：“为什么要用偷的？有想要的资料，我把自己直接传送到图书馆这儿来不就好了吗？而且程序上我还是这间图书馆的Vip会员，这里许多珍稀的图书都是以我个人名义捐赠的，就算这个空间阵图被馆方发现，他们也不会多嘴说些什么。”
闻言，林恩佯装出鄙夷的表情，笑说：“利用人族的贪欲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真是恶魔般的作法，假如他朝有日馆内出现了某本价值连城的孤本……呵呵，我想白夜小姐你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它变化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说什么傻话呢？本姑娘可是最奉公守法的三好市民。”
白夜小姐挺胸说上这么一句，然后便似是盗贼爬出窗户，跳落到图书馆外面。
跟在她后面的我往窗外窥探看去，才讶然惊觉脚下与地面足有百米之遥。
「虽然直接跳下去也不会受伤，但降落时的声音……」
身穿着重型铠甲的我伫足在窗前犯愁了起来，而排在我后方的林恩却竟是一下子就洞悉出我内心的想法，她不耐烦地推了我一下，指示说道：“别想那么多，直接跳下去吧，白夜她会接住你的，你不是很相信她的吗？”
“嗯。”
我深深地再看了这位乌衣狐娘一眼，只见她眉目如画，纵是一身宽松的轻罗长衣也难掩绰约丰姿，她的脸部轮廓是适合生气的轮廓，每逢嗔怒骄傲，她的眉角与朱唇总是带有三分娇意，是个对自身才气能力极度自信的奇女子。
看过了美人儿，我便跨过窗框，往地面一跃而下。
隆！
高速下降时的劲风顿然吹得两耳隆隆声响。
但到了半途，便有一股无形如风的力劲把我托在半空，让我的身躯能够缓缓下降。
“谢谢你，白夜小姐。”
“飞行魔法吗？不……完全相反，是禁飞术的变奏。”
却是不知是怎样做到的，比我晚跳的林恩小姐竟是比我早一步到达地面，还一脸兴致盎然地对白夜施加在我身上的法术作出分析，但她的分析却只是惹得亡灵法师一反白眼，没好气地批评说道：“有空在这里研究我的魔法，你倒不如快点去调查探路。”
“余是担心你们跟不上余的节奏才特别放慢脚步的。”
“其实我更倾向于你自己一个确认完环境安全，然后我们才进入探索的。”
“真薄情呢，白夜小姐，你就不担心余会出意外吗？”
“反正七个分身不是一并死光光，你这个色情的身体还是会复生的，不是吗？”
林恩小姐一脸受伤地说道：“死亡可是很痛的喲──”
白夜小姐在水世界废墟的一个街口前停步，冷淡地说道：“那不是很好吗？至少那可以让你稍微体会到现实的存在，少做些无聊的傻事。”
“呵呵。”
林恩小姐悦耳的轻笑了两声，便在我们两人停步之后接续往前迈进，她的身法十分诡异，只用一步就可以走出很远的距离，仿佛是不断的使用着短距离的传送法术，但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法波动从中漏出，除了让人摸不着头绪外，也教我心里暗自发毛。
兴许是我不善于掩盖情绪，白夜小姐马上注意到我的疑惑。
她浅笑着，解释说道：“那是生物的固有特性，知道夜月狐吗？在这种狐狸身上，我们也能够看到类似的移动方式，性质不是空间系，而是幻术系，只要捉准那个时间差，就算击打在肉眼看似只有空气的位置，我们还是有可能成功命中夜月狐。”
“林恩小姐是亚人狐族吗？”我看着乌衣女子消失的背影问道。
“她呀──”
白夜小姐展露出一个富有好奇心的表情，带着期待的语气说道：“我也不肯定牠是什么，可相比起魔物和亚人，牠更像是一种幽灵和仙人般的存在吧？”
……
……
47. 圣魔元体（拉芙坦）
（拉芙坦－弗莉茲）
隔了五分钟左右，白夜小姐才重新展开步伐，带着我往前迈进。
移动间，我们仿佛完全没有寻找一名魔王时该有的紧张气氛。
这时候，梅雨早已停竭，但仍然在石板地上留了一个个深浅相异的水洼，于一个接一个水洼之间，白夜小姐小心翼翼地把脚步穿插在凸出而没有水渍的板块，而实际上，她只要施放一个简单的飘浮术就可以无视所有水洼，在不弄湿鞋子的情况下笔直地通过这一个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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