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我深信着，上苍在注视着我们。”
“上苍……吗？”
白夜小姐意味深长地浅笑了一下，然后伸手触碰我的脸颊，解开了束缚着我身体的负面状态，但即使得到了自由，被军方掳去的圣女大人也已经难以挽回，接下来我能够做的就只是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向教宗呈报，看看教庭有没有办法从军方那边抢回圣女。
这时候，白夜小姐已经开始动力绘制回程用的传送阵图，仿佛整场动乱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亦没有我们继续干涉的空间。
我很难接受这种结果。
但实际这也不是我努力争取就可以改善的事情。
或者干脆像白夜小姐这般直接放弃还比较轻松……
除了圣女以外，菲索和我的故乡也同样需要我的力量……
可我就是不想找借口，就是无法漠视近在眼前的不公义。
“要回去咯，走近一点。”刻好阵图以后，白夜小姐呼唤我叫道。
“具体而言，圣女大人她会被怎样对待？”我豫疑地伫足问道。
“什么呀，还在想这件事情呀？”
白夜小姐像是听见什么无聊的问题一般感叹出声：“以你的价值观来说，这个世界不公正不公义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若是这么轻易就因为世界的黑暗面而心生不平，那你的内心还会有真正平静的一天吗？不会，除非你懂得放下，否则你终究无法平静。”
“就算不公正不公义的事情堆积如山，但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出一分力，一点一点累积善的力量，在下深信黑暗总有近来光明的一天！”
白夜小姐似邻家大姐般展露出没好气的神态，用着清爽的声调笑说：“拉芙坦，你真是个耀眼的好孩子呢！可是，你还不明白吗？从根本上，这个世界的善和你心目中的善本来就是互相牴触的。犹记得方才我们讨论过的那一个问题吗？”
问题？
我猜道：“你是说，你喜欢这个世界吗──这个问题？”
“没错没错。”
白夜小姐嘴角上扬地点了点头，宛若鼓励般用法杖敲打在我的肩甲，朗声说道：“假使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公义的，那我们就算再怎么努力，结果不也是徒劳吗？那么，亲爱的圣骑士小姐，在全力行动之前，让我们彼此都好好思考吧！思考自己究竟是否真正喜爱着这一个世界，思考自己真正所需要的是怎么样一个世界……”
总感觉……
此刻置身于我眼前灿放着笑容的白夜小姐相当的耀眼。
仿佛是夜空天边的银河，闪烁着神秘以及无限的可能性。
“白夜小姐，你眼里所追寻的事物到底是什么呢？”
“最初的一步大概是与那个人再次会面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那个人？”
“一个亲人。”
“这样子呀……”
“对，就是这样子。要回去石頭屋咯？”
“不，我要先回生死神殿一趟。”
“也对，合该是不同路的呢……”
“嗯，不同路。那么，晚点再见。”
“再見。”
华光一闪，白夜小姐那神秘的身段在眨眼之间完全消失不见了。
……
……
49. 卡巴拉（白夜）
（白夜）
牺牲自己来成就他人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那名为阿加莎的前任圣女无怨无悔地成为了封印恶魔的容器，就算那叫作莱亚的恶魔一直在她身边蛊惑，那些得益的人们亦丝毫不懂得感恩，她也仍然坚定不移地走在那信仰与美德的路上。而最终，神明和命运却是把她的姓命寄予给了那些冷血无情的政客和军人。
不过……
阿加莎的下场怎么样都好，我在意的就只有她的圣魔元体和她体内的魔王莱亚。
若是科维纳聘请我去研究她的身体，我决不会豫疑，只要价钱适合就会马上答应。
虽说事出突然，乃意料之外，可此行最大的收获仍是拉芙坦本身。
即使只有短短数分钟见面的时间，但那位献身于正道的阿加莎小姐还是对拉芙坦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圣女阿加莎是一个把美德之路走到尽头的虔诚者，她一生的奉献与自律全然地只为她自身带来了灾难，只差一点就是灾难的本身。
兴许，在圣女阿加莎身上面，拉芙坦多少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甚至可以说，只要拉芙坦的理念不改变，等待她的未来十之有九就是圣女阿加莎。
为别人牺牲而失去一切什么的……
回到石头屋以后，我静静一个人对拉芙坦的个人资料仔细再作了一次统整，她是我千挑万选的素材，作为一整个计划的主导者，我必须要时时刻刻把握好每一个素材的心理变化，她们的素质会直接影响最后的结果，若是品质没有过关，就要及时剪去枝叶。
「卡巴拉生命树」
这是上次自生命树回来，我重新针对小人族调查后，自古文献中所找到的新目标。
大抵上，卡巴拉生命树其实是我们自小听到大的神话。内容讲的是创世神创造世界的过程，基于各地风俗文化的不同，卡巴拉生命树的故事也产生出许多版本，而真正令我对这个卡巴拉生命树产生兴趣的则是法玛女士的小人族身份。
小人族是一个极度神秘的种族，坊间几乎没有她们相关的文献记载。
唯独只有一个童话记载着疑似小人族的信息。
那个童话正正就是卡巴拉生命树的其中一个版本。
在那个童话中，小人族不叫作小人族，他们被称之为树仙子（The tree fairy）。
文中描述，树仙子们是神明的宠儿，有着小小的身躯，不老不死不灭，可以施展各式各样神奇的魔法，平日总是会把自己的身体变成透明，四处游玩嬉戏，每一名树仙子各自有各自的性情，但就是永远都不会把自己的存在暴露人前。
而为人诟病的是，自称小人族的法玛女士却是光明正大的站到了世人眼前。
那是一个疑点，但并不影响这个童话的参考价值。
话说树仙子虽然活得逍遥自在，可其实在快活的同时，她们每一位也肩负着非常重要的责任，而那个责任的主题就叫作卡巴拉生命树，在这个童话当中，十六位树仙子必须轮流照顾上帝留在人世的生命树，直至那生命树开花结果为止。
而故事的主线发展就是讲述十六位树仙子千方百计想要逃离这一项职责，从而造就出一系列有趣的赌局和比试，且在某个故事单元当中，我在一位爱甜点树仙子的对白中发现了一句状甚熟悉的话语：“你们喜欢这一个世界？还是这一株生命树？”
那也许会是一个巧合，但我更相信这个童话是有人刻意为之。
创作这个童话的作者很有可能就是树仙子的相关人士。
我相信这个童话是在影射着某方面的现实，特别是那些有关于卡巴拉生命树的描述，里面的描述和坊间所流行的版本有着微妙的差异性，在传统的卡巴拉生命树中总有着十个质点和二十二条路线，然而在树仙子童话版本中，质点和路线却有着明显的变化。
在童话中，树仙子们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
没有自信的树仙子：「灌溉生命树的责任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了，如果只是底层往上的那九朵花儿，那或许我还能够照顾得到，但最后那未知的花儿却是千万年才开一次，我眼睛一直长得不好，脑袋又蠢蠢的，一定会不小心把它给错过！」
爱说谎的树仙子：「不不不，你必须再自信一点，像我这种战五渣，别说是最稀有的未知，甚至连较低层次的智慧和慈悲都未必挑得好，哎呀哎呀！无论怎么想，在我们当中就只有你最适合照顾生命树了！不对！这完全就是上帝安排给你的天职啊！」
愛吐槽的树仙子：「笨蛋！别听他说的！找出他们本来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天职！」
……
以坊间的认知，卡巴拉生命树的十质点应该是长这样子的：
王冠、智慧、理解、慈悲、严厉、美丽、胜利、宏伟、基础、王国。
而根据童话的内容，我估计树仙子的生命树是长这样子的：
未知、智慧、理解、慈悲、严厉、美丽、胜利、宏伟、基础、王国。
且依照花仙子童话的内容，除了那罕见的未知以外，其他剩余的质点便都是一些可以被挑选的存在，而且这些存在还是活着的生物，后来我特别针对这部分又进行了一些研究，最后的结果倒是跟学术界内的某些炼金术学说对上了号。
再者，除了十质点长得比较其他以外，树仙子的二十二路线也有着不同的地方。
简言之，在她们的童话中，二十二路线根本就不曾存在。
而作为二十二路线的代替品，树仙子自有一套四元素论说。
在故事中，十六名树仙子分别以地水火风四大属性分作四组，他们分组角逐比赛，以决定照顾生命树和游玩休息的分工时间表。他们有著莫大的神通，可以操控借用地水火风的力量，但针对地水火风四元素，他们在比赛途中又有这么一段奇怪的话语。
其中有一个爱使诈的树仙子这样说：「哈哈哈，看我跑得像风一样快，又比你们所有人更早出发，除非是你们集合了地水火风那无所不能的王国力量，否则你们是绝对无法追赶得上我！哈哈哈哈，这场马拉松比赛我是赢定的了！」
这段对话的开首和结尾都是没有意义的，最重要是中间的那一段。
『地水火风那无所不能的王国力量……』
在炼金术系统中，地水火风是构成万事万物的基本元素，而卡巴拉生命树则是我们一贯所认知的创世神创世的方法，亘古亘今，重建卡巴拉生命树一直都是炼金术师们最终极的目标，但学界虽有大量相关学说和假设，然而现实却是毫无成果。
如今，绝大部分学者都几乎认定卡巴拉生命树是无法重现的神迹。
凡人是无法重建世界的，那是至高神上帝的领域。
但如果童话中的花仙子就是法玛女士他们的小人族，那重新培养卡巴拉生命树或许就不是一个完全虚无的目标，甚至乎，现在居住在我们隔壁生命树的法玛女士很有可能就是故事中那一位正在依照时间表当值的小花仙──爱吃甜点的小花仙。
而根据旧有炼金术学派的研究，生命树的每一个质点其实就是蕴含着对应性质的智慧生物，且剩余那二十二路线则是创世神留在世上的二十二个宝具。学界普遍认为，我们只要齐集十个质点和二十二个宝具，再把它们按照特定方式摆放，卡巴拉生命树便会再现。
在阅读大量文献以后，对于十质点是智慧生命这一点，我是抱有认同的。
但其次的二十二路线，我则更倾向于它们只是以讹传讹的结果。
真正的二十二路线应该是童话中的四元素，所谓的王国象征着物质世界的一切事物，是神明意志的展现，同样地，花仙子口中的四元素也等同于我们这一整个物质世界，进一步而言，地水火风四元素合起来就是十质点当中的「王国（Malkuth）」。
当然，就着现阶段我手头上所掌握的资料，我暂时还不能完全否定二十二路线在卡巴拉生命树中的必要性，且二十二路线在占卜术的范畴内也真的有着一定程度的实效，似是蛇屋科维纳的女儿多莉丝就是运用二十二路线占卜算命的达人。
「关于生命树，法玛女士肯定知道一些内情……」
「可目前握在我手中的筹码实在太少了，我应该多收集一些资料再去找她会面。」
「不过，除了生命树以外，探索未知文明也是复活她的可能途径之一。」
「寻找华勒丝的事情差不多也要提上行程了……」
我盘算着自己的长期计划，把游走在脑海的思绪逐一用纸笔记下整理，然后才把这本外皮漆黑的笔记本收藏到空间戒指，换上另一本棕色外皮用来记录冒险者工作的本子，再翻到记叙着猎心凶杀案的那几页纸，迅速把思绪切换成冒险者的工作模式。
「加西亚……」
望着上回最后书写在笔记内的这个姓氏，我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个玩味的角度。
……
……
50. 归家的父亲（绿柳）
（绿柳－加西亚）
夜深梅雨停息，我慎密地执行着复杂的计划，目标是引出潜伏在生死神殿附近的魔王。
一共三百名牧师和两百名中阶圣骑士被我们临时征召到教庭，她们被蒙上眼睛，再利用空间传送阵图集体直接转移到了生死神殿内部，除非魔王的眼线已经深入神殿内部，否则他就算感应到魔法波动，但也断无可能清楚确认出我们的人数。
在集齐人手以后，我领着三百名牧师，随便发动了一个没有实质效果的大型魔法来佯装作解除魔器封印的情形，接着再编排好新加入五百人的队列，领着这批平均战斗力只有白银级的圣职者来去伪装成运送魔器的输送部队。
为了让他们装得更像，我欺骗了他们，说是魔器狂爱戒指就在我的身上。
虽然他们都被吓得有点儿过于胆怯，但如果对象是魔王的话，那也是值得原谅，反正整个计划最终的目标只是诱导出魔王莱亚的行踪，更理想的状态则是让莱亚怀疑我们这个队伍到底有没有运送魔器，从而跑去调查或攻击已经成为「空城」的生死神殿。
在生死神殿深处，巴萨罗穆主教已经安排了大量战力。
即便外界把四十九魔王传得厉害非常，我也不相信他能够战胜那样的天罗地网。
「魔王会怎样行动呢？」
我憂心忡忡走在青雲之路街頭，一共五百多人的队伍不可避免地在深夜间引来了少许骚动，居住在附近一带的民众纷纷由窗户往外窥看，但他们普遍受限于我们所散发出的庄严气势，以及他们的睡衣和乱发，便都只是乖乖在外围观察，没有多事跑过来打探情况。
五百人的队伍一丝不苟地依循着计划内的路线移动，经过一共一小时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我们如期抵达至目标的光明神殿，期间没有遭受任何攻击，也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或者相关可疑的痕迹，至于生死神殿方面，我也没有看见约定的遇袭信号。
我们的计划完全失败了，魔王莱亚没有针对我们的行动採取任何动作。
尽管浪费的只是传送增援时所需要用到的魔晶石，但我还是多少感觉有点儿挫败。
在抵达光明神殿后，我便让临时征召的五百人解散，接着利用传送阵回到生死神殿。
在我去到生死神殿的入口时，我刚好碰上了另一名圣骑士。
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作拉芙坦，在前往生死神殿时，我们是同一辆马车的，后来因为亡灵法师白夜认识她的缘故，因此便被选作成为白夜的监视者，我们并不指望她能如实回报白夜的一言一行，她的存在只是用来避免那些人拿我们任命亡灵法师这件事来上纲上线。
可是，为何她会在这个时候独自出现在生死神殿？
该不会是把白夜给跟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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