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没差，这平日就只有我一个人会上来而己，多你一个也不会吵杂到哪儿去。”
“听起来，这个天台就好像可洛洛小姐一个人的秘密呢──”
我夸张地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笑着默许了她的到来：“然后，你发现了这个秘密噜──”
蓝农小姑娘吃吃一笑，唇角的弧度是天然而无需刻意修饰伪装的可爱，她只是单纯做她自己就足够讨人欢喜，除非你嫉妒她，要不然你定会喜欢她，而我则是远远地羡幕着她们而己。
“红豆包凉了就不好吃喔──”我笑着提醒她。
她有礼仪地咬了一口，咀嚼了几下，一双红眸便迸发出兴奋的神采：“好好吃！这个红豆包好好吃！我一辈子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红豆包！可洛洛小姐，你这是在哪里买回来的？”
看着蓝农小姐夸张的表情，我不由有点哭笑不得：“没有啦，就只是我自己做的红豆包而己。”
“以后还会做吗？”她急切问道，眼神亮晶晶的，十分惹人怜爱。
“虽然说这次是因为有剩余的材料才做，但如果你喜欢吃的话，我有空也是可以再做做看的。”
“那就一言为定了！”她立时喜上眉梢，一双明眸弯作两个月牙。
“嗯嗯，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听见我答应她以后，蓝农小姐才放心继续低头啃食手中剩下的半个红豆包。
她似乎真的很喜欢我的红豆包，吃得很专心，吃得缓慢而细致，就像是珍惜着每一刻的味道而舍不得太快把面包吃完，即使是最后沾在指甲尖上的一枚红豆，她也伸出粉嫩的舌尖把它轻轻舔走。
没有任何一个当厨师的人会不喜欢这般诚实的客人。
“那个，吃完了，还有吗？”
她满怀期待地望向我。
我瞥了眼袋子内余下的十个红豆包，摸了摸她的一头黑发。
柔软得就像是一个女生该有质感。
我打趣道：“太贪心的话，可是会变胖变丑的喔！”
“管他的！吃得是福！”
没有片刻犹豫，她直奔红豆包而去。
真是一个幸福的女孩。
……
……
11. 厨师失格？！（小蓝）
（乌鲁－蓝农）
三天后，细雨连绵。
经过一场试食，厨房的动荡也告一段落。
唯一不完满的似乎只有桑拿小哥一个人。
本着好聚好散的精神，孟儿姐没有立即把他赶走，足足给了他三天准备的时间，而在这一天的早上，我奉着会长小姐的指令，来到桑拿的员工宿舍进行最后的检查。
我来到他的房门前，门没有锁，往外半开着，我停步于此，往内喊话。
「你好，请问桑拿在吗？我是蓝农，来查房间。」
「有人在？啊，请快点入来帮忙，门没锁，你可以自己进来，拜托啦！」
门内传来了桑拿狼狈的叫声，我入门一看，只见他的房间已经大致上收拾整齐，好几个装上杂物的纸箱子被堆在一个墙角，而我要寻找的桑拿则正趴在窗口，大半个人探出了窗外……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要是出了人命，那可是会影响楼价的啊……」
为了石头屋的未来，我立即冲了上前，使劲地把半天吊的桑拿拉回房间里面。
他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怀里滚落一只黑色小猫。
“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低声说道：“奥古斯都牠跳了出窗口，爬上了水管但又跳不下来，我想要把牠救回来，可牠却挣扎得厉害，然后我的身体就愈来愈往外探，不知不……”
原来是个为了救猫而差点丢掉小命的善良少年。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解释：“好啦好啦，我大致上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下次如果碰上类似的状况，记得到楼下找工作人员，我们的窗户很老，可能会有崩塌的危险──”
说着，窗口处的墙壁登时绽放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
桑拿小哥可怜巴巴的注视着我，似乎正在担心我要让他赔偿维修的费用。
我望了望他一身陈旧的衣服，叹了口气，软下心肠：“那墙壁年久失修，本来就是我们准备翻新的项目之一，而且只是因为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而损毁，那怎么说也是它自身的质量问题，所以，你尽管就放心吧，我们不会叫你赔钱的。”
其实要是今日来的是艾哈德会长本人，桑拿他恐怕至少要把钱包里的东西吐出一半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口，说到底，我们的会长小姐对金币的执着还是一如以往的坚定。
“那真是得救了──”
桑拿登时发了一口长气，然后自衣服内掏出一把钥匙，交到我的手里。
“蓝农小姐是来查房间的吧？这是我的钥匙，等会儿我就会把东西全部搬走的了。”
“已经找到房间了吗？”我问他。
少年点了点头，勾起一抹复杂的微笑：“可洛洛小姐帮我安排了个好地方，虽然他平日的行为举止有些……嗯，与众不同，但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一直以来，他帮忙了我很多。”
“你和他的感情似乎很好？”我故意使用这种充满歧义的说法与语气。
少年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慌忙答道：“才……才不是那种关系 ！可洛洛小姐他最多只是把我当成小弟看待而已，再怎么说他已经心有所属了，相比起那一位优秀、成熟而又充满智慧的前辈，我这个连一碟蛋炒饭也弄不好的笨瓜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他的青睐！”
等等，少年，你可知道你这段自白的讯息量可其庞大！
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我立即燃烧起我的好奇心，继续旁敲侧击：“呢呢，桑拿，我记得你和可洛洛他们都是水世界出身的，那位优秀成熟而又充满智慧的前辈是水世界的人吗？男的女的？”
“确实是水世界的人没错……”少年不自觉地答了一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走漏了口风，忙不迭地止住了话儿，叫道：“蓝农小姐你就不要在我这儿打听可洛洛小姐的事情啦，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本人，躲着暗处讨论别人私隐可是不好的行为！”
“笨蛋！”
我大义凛然地倒过来教训这个无知的少年：“不懂得聊八卦的员工绝对不是一名好员工！唯有共同拥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伙人才真正算是一伙人！”
“是这样子的吗？”他用懵懂无知的眼神看着我。
“没错！就是这样子。”我摆出信我者得永生的气势。
“原来如此。”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宛若学懂了什么。
看见孺子可教，而又无法探听可洛洛小姐情事，我便转而关心少年的本身：“对了，既然你以前可以在水世界工作，那你的厨艺应该不差才对，为什么现在……”
谈及过往，少年顿时流露出黯淡的目光，蕴酿片刻，继而缓缓开口说起了过往。
“半年前，莫波里斯城有过一次地震，地震时我正在水世界的冰窟处理冻肉，结果震裂的天花板把地窟的门口给封死了，我逃不出去，冰窟又冷得要命，渐渐地，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道我在冰窟内待了多久才被发现，可当我醒来时，便已经是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了，不幸中的大幸，严寒没有要去我的小命，四肢也完好无缺，可是，我的大脑却像是中了邪一样。”
事至此处，少年的语气变得激动而惧怕：“当我初次拿起厨师长给我特别烹调的食物，我发现自己不单止无法尝出食材的味道，甚至还对食材的名称与味道产生了严重的错乱，我会把苹果当成辣的，也会把牛油当成蜗牛，将青蛙视为麦片，我甚至不记得人类向往着怎么样的味道！”
“我已经失去了作为厨师的资格。”
少年的背景灰得不能再灰。
我自觉挑错了话题，也不善长安慰别人，可为免桑拿小哥因为心情低落而跑去跳楼，我还是尽我所能去劝导他：“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停其wifi，盗其帐号，行拂乱其网路，方能告别堕落，增益其所不能。”
我尝试把孟子老先生的教诲背给少年听──
“抱歉，蓝农小姐，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事实证明，这个三好少年绝对有用心听书，如果我是孔子，必定为其深受感动。
我尴尬地咳了两声，答道：“总而言之这段话就是告诉我们要努力对抗眼前的困境，暴风雨过后便是美丽的彩虹，凡事要尽人事听天命，然后桑拿先生你以后打算怎样？还会继续当厨师吗？”
简单地把那段没有异界人听得懂的鬼话淡化掉，我把话题的重心再次拉回桑拿身上。
结果是弄得他的情绪更加黑暗：“对呀，明明已经没办法分辨食材的味道了，我这个没用的废物还在厨房里面干嘛？嗯，或许我也该是时候转行了？现在重新拜师学艺，当个工匠或者是铸剑师什么的可能还不太晚吧？至少可以凭着一技之长渡过余生？”
听他消沉的语气，其实他还是不甘愿放弃厨师这一条路吗？
作为一个陌生人、一个旁观者，我本不该多话，可是……
就这样子便放弃理想不是非常可惜吗？
我默默把钥匙放入口袋，拍了拍向我不断伸爪示好的黑猫，给少年留下了最后的一句劝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要走了，但我想告诉你，当人们共同拥有着一个秘密时，他们便是一伙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史特隆那时要维护你，可他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他想要把你留下自然有着他的打算，而你被辞退则是会长她的意思……”
他抱着他的黑猫，若有所思地凝望着我。
我给他送上暂别的微笑：“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再次共事的一天，再见，桑拿先生。”
我没有等待少年厨师的回应，只笔直地钻出了客房的房门。孟儿姐尚在等待我的报告，要是拖得太久，将我当成小孩子看待的她恐怕又是一阵叨念，上次白夜的暗算我的事情着实把她吓得有些神经质了，弄得我每次出门都要给不放心的她再三报备……
……
……
12. 我在楼上看风景（小蓝）
（乌鲁－蓝农）
「想念是种会呼吸的痛……」
下班的夜里，我心里哼着故乡的歌，以危险的姿势坐在石头屋的四楼天台。
天台是个好地方，在七月的秋风吹拂中，疲惫的心情会一扫而空，而更棒的是，从这里往北方眺望便可以瞧见莫波里斯城的生死神殿，虽然对此处神祇没有认识，但也不妨让我欣赏那栋宏美建筑物在日落下的典雅，它饱经风雨，铅华洗净，似是一位沉默的圣女。
当──当──当──当──
发出钟声的不是神殿，而是南方的钟楼，这是每日六时半的钟声，入秋以后，每逢这阵钟声响起，西方的太阳便会沉入城墙的地平线，让城市归入黑暗，叫顽皮的孩子归家。
家……
乌兰……
即使是异世界，天上的月亮还是与地球一样，上面布满了丑丑的坑纹，它让我想起了宋朝的苏轼，想起他的水调歌头，那曲调我依稀记得，但我没有唱，因为早已喉咙咽哽。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叽伊──
某人来了，推开了天台的门。
我没有看背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洛洛小姐？”
常来天台休息的还有可洛洛小姐，她比我更早发现这个好地方，也乐于与我分享这个风景，我们也因此常常在此偶尔碰面，嗯，在彼此忙里偷闲的时候。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
然而，回应我的是一把意料之外的男声，直把我吓得急忙马上抽回半天吊的双腿，站了起身。
“史特隆先生？你时候你不是应该正在厨房里头工作的吗？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自己的工作做完了，便上来这儿睡睡。”
“欸？莫不成是今晚的客人很少吗？”
史特隆打了一个呵欠，走到我刚才坐下的位置旁边，蹲了下来，说道：“不止没有减少，反而变多了一点，楼下那些小伙子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过阵子，客人们便会开始抱怨了。”
“那你丫的还在这儿干嘛？”
他挑出一枚火晶石，点燃了香烟：“吹吹风，抽抽烟，看看风景。”
“那不就是偷懒吗！”我大声吐槽着。
他吐出长长的一串白雾，淡淡地说道：“你们只给我支付了四个金币的月薪，当中自然不会包括我的厨艺，你们买下的是我的另一份才能，而现在也该是我休息的时候。”
另一份才能？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你可要记得和艾哈德会长的协议，石头屋是她的心血。如果没有自信可以在两个月之内挽回厨房的名声，请你最好自己提早辞职。”
呼──
他又呼出了一口白烟。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这里的风景吗？”
他仰卧在天台，面朝夜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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