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殃清
“那猜是那个拿剑的吧？”
“为什么？”我轻声追问。
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直觉。”
好了。
这时候，一个精明的女人是不该追问下去的，因为那所谓的直觉就是不了解的意思，你要是傻傻地打破沙问到底，他便要露了馅，也丢了脸子，削了那勇敢追求你的自信。
这个时候就要把话题带到另一个轻松的方向。
“直觉？隼人君也是喜欢凭借直觉做事的人吗？可洛洛我呢就是不喜欢凡事都斤斤较计，像是一锅汤要下多少盐巴这种事情，不就是应该用直觉去处理吗？”
回到了熟悉的领域，隼人君的表情便少了三分戒备，开始给我说上一些他自己在烹饪上的独门小秘诀，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我以前就知道的，但我只挑剔了其中的一两个，其馀的则佯装是第一次听见，于是乎，他的脸上渐渐有了愉快的笑容，言语中也开始带有一阵无形的优越感。
我们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肩膀已经碰上了肩膀。
我敢肯定他一定比我更早注意这一点，可他并没有重新拉开距离，交谈间，他的眼神偶尔会飘飞着心虚，他的鼻子有时也不自然地抽动，偷偷闻着我的香水。
我从没有遇到过一个男人对我抱有这么浓厚的企图心，又或者是我这把新的声线让他一时忘却了我是一个男人的本质，而令到他注意到我的魅力？不对，我想他该是正在试探着我的性别，他的视线不时落在我的胸口和下腹，寻找着我这层伪装的蛛丝马迹。
但他不会找到。
我把它们隐藏得很好。
他只能够在寻找的路途上发现我的好，发现我的发丝上的香精，发现我悉心呵护过的一双长腿，他不会找到任何破绽，除非他要比我更懂得女人和男人的差异性。
但他只是一个处男。
他会对女性充满美好的幻想，却只对女性有着浅陋的认知。
他不知道有些男人并没有突出的喉结，他也不知道女性的脂肪一般要比男性要多，而且会较多集中在腹部和臀部，从而修饰出女性特有的圆润曲线。
外行人总是想要去识破戏法师的魔术，可却常常忘记那表演者才是那个最专心的观察者，在正式上台表演之前，他们已经在镜子前面做好上千次上万次练习，也有过了无数次的忧虑与彷惶与自我的质疑，他们花尽心血与时间掩饰的一个幻象，外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把表象看穿？
而既然隼人君对我有着探究的兴趣，我也正好可以把它展示给上面的史特隆看看，好让他知道我也是个有男人爱的女人，而非终日在厨房打闹的怪胎或是什么没人要的怪东西。
竞技场内的试探结束了，两名战士终于打得火热。
而我也自觉该是时候主动出击，给背后的他们留下一个富具象征性的画面。
“隼人君，要吃点三明治吗……哎呀。”
我伸手摸向装着三明治的盒子，然后意外地把它推跌到地上，因为东西掉到了地上，所以我很自然地做出了弯腰拾物的动作，而当我把盒子拾起以后，我也一如预期地捕捉到他紧视着我胸口的目光。
因为我今天穿了一件宽口的圆领上衣，因此，以刚才那角度，他该是可以清楚看见衣内的情况。
譬如经过我精心布置好的胸罩和相关的高级填塞物。
“隼人君，你……”
我佯装出羞赧的表情，慌忙捂住领口的漏洞。
他尴尬地斜开视线，连连摇手：“那是不可抗力！不可抗力！毕竟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我根本就可能及时移开眼睛，而且怎么说好呢？人类一向有着欣赏漂亮事物的本能，不是吗？”
“欣赏漂亮事物？”
我用质疑的目光打量着他，失了方寸的他竟然干脆就胡言乱语起来：“没错，刚才那一幕的确是个很漂亮的景色，前辈的胸部虽然小了一点，但胸罩的类型十分可爱，身为一个男人，受到那样子的画面吸引不是一个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实吗？所以，副主厨前辈，请你下手轻一点。”
说到最后，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做好了被揍的准备。
但像是他这样子可爱的后辈，我又怎么可能打得下手？
咯咯咯……
我用那精灵的声音，发出娇憨的笑声。
听见笑声他慢慢张开眼眸，眼眸中倒映出我的身影，他因为这个幻象而恍了神，也因为这个幻象而有了疑惑，问出了那一个我等待以后的问题：“前辈，你真的是一个男人吗？”
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或许，你可以亲身试试看？”
他的身形因为我的说话微微一震，我主动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摆出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我深信隼人君他必定抵受不住这样子的诱惑。
他年轻而对女性充满了好奇，而且他也对我抱有一定的好感。
闭上了眼睛以后，竞技场内的喧哗声也格外的清晰，凭借彼此衣物磨擦的触感，我可能够依稀感受到他的靠近，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似是小心翼翼地接近待宰的羔羊，又宛如在逐步测试冰面的厚度，在几个漫长的呼吸以后，我的脸颊便传来了他向我喷吐而来的热气──
他仿佛真想要吻下来。
我最后猛地推开了他。
我已经要到了想要的效果了。
自史特隆他们的角度看来，他该是已经吻上了我。
“抱歉，我利用你了。”
在隼人君的错愕中，我留了短短的道歉，转身走出座位。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他马上追了过来──
最后，他在竞技场之外把我拦了下来。
这时，四周只剩我们单独两人。
他担忧地抓住我的手臂：“有什么不对的吗？副主厨？”
我惭愧地看了他一看，本想一口气说出全部内情，但考虑到日后彼此还要在石头屋内相见，我便换了一种说法，装出天真的傻笑：“抱歉呢，隼人君，刚才我的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如果刚才你真的吻了下来，等会儿就要去漱口了。”
他脸色微微一变，然后又是坚定起来。
他使劲按在我的双肩，认真地说道：“不是的，可洛洛小姐，我刚才其实是抱着就算你是男是女也好的想法才去吻你的，说得更直白一点的话，那就是因为我喜欢上你！爱上你了！”
他喜欢上我了？
就算知道我是一个男人，原本性向正常的隼人君还是喜欢上我了？
我茫然问道：“为什么？”
隼人君他璨烂一笑：“因为副主厨你很温柔，就算我的说话再没有内涵，副主厨你都会静心倾听，在我自以为聪明地分享心得时，你也不会出口拆穿我的每个点子，你一直很小心地照顾着我的自尊心，你觉得这样子的你十分成熟也十分优秀，而且非常、非常、非常的美丽。”
这是一个很感人的告白。
但他清纯的目光只刺痛了我。
由始至终，我都注定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我只是单纯想到要怎样得到前辈的注视，却没有考虑到被利用的一方有可能会受到伤害，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名词去形容自己这一种人──“**”
老天──看我都做了什么蠢事！
必须把事情说清楚。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那就是我们的主厨。”
“等等，副主厨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说，我喜欢的男人是史特隆主厨！”
“……噢。”他默然了。
接下来，我向隼人君坦承了有关于这次竞技场之行的一切，以及我对史特隆前辈的仰慕之情。
意外地，作为受害者的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感，甚至倒过安慰惭愧和后悔的我，而且还向我再三保证会替我保守这一个秘密，他说，他不会因为被利用而讨厌我，以后彼此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天呐。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孩。
好得令我自惭形秽。
……
……
44. 梦的解析（史特隆）
（史特隆－加索尔）
在竞技场的喧嚣声中，刀与剑的铮铮交鸣──
而他就这样看着他的靠近，让他摘下他的樱唇。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以任由一个不熟悉男人对自己做出哪样私密的事情？
看着那两个突然离去的背影，我的心头有些发冷，我侧目看向蓝农小姐，想要窥看她这时的神情，却发现她也在观察我的表情。我为之一愣，问道：“你不追他们去吗？”
“我为什么要追他们去？”
她流露出一脸迷惑。
一转念，我径直把古山出卖：“古山她说你和可洛洛好上了，难道你们不是那一种关系吗？”
“不是─―绝对不是！”
蓝农小姐摆了摆手，严肃着小脸孔，澄清道：“我和可洛洛之间是比清水还是纯粹的友谊关系，如果你再抱持着这种无稽的联想，那无论是我或是可洛洛小姐都会觉得非常困扰。而且大叔你和可洛洛小姐已经认识了快七年了，莫不成还不知道可洛洛小姐是个不喜欢女生的吗？”
可洛洛不喜欢女生？
我为此讶异，而顿觉理所当然。
我口中仍是质疑：“但他平日逛街都会看女生呀？”
蓝农小姐露出了一个被打败的表情：“那是她在观察女人们的穿着打扮，而不是像你们那样子单纯为了满足观觉上的需求，噢！史特隆大叔，我真不知道该说你真诚还是白痴，为毛这么大一只可爱的伪娘在你身边待了快七个年头，你竟然还可以将她当作异性恋看待？你是脑袋有洞吗？”
可洛洛是一个喜欢男人的？
经蓝农小姐一说，我才真正接受了这一个事实，不过，就算可洛洛是喜欢男生的，那他刚才和隼人君上演的那一段又是什么意思？再者，为何可洛洛他要让隼人君吻了，然后再把他推开？
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
我的心情莫明地变得焦躁，一门心思断然无法再专注在底下的比赛之上。
“小家伙，收拾一下，我们去找可洛洛。”
我穿上外套，准备往他们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然而蓝农小姐却是无动于衷地坐在观众席上，向我投来一个透彻的目光：“他们两小口吵架，你是想要去渗和什么？既然和这件事情不相干，大叔你还是乖乖坐下来陪我看武斗赛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大家见着尴尬。”
是呀，既然那是可洛洛自己的感情生活，我刚才是想要去干涉什么？
我听从蓝农小姐的劝告，坐了下来，强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场内的决斗。
少顷，竞技场内的第一回合比赛也告一段落，那个持剑的战士落败了。
看过了比赛，蓝农小姐把视线移到我的身上，抢先开了口：“史特隆，我想要问你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特别的含意，就仅仅只是一个人生思考的命题。”
“怎么样的问题？”
蓝农小姐沉吟片刻，牵起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你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正住着一个相反性别的自己吗？甚至乎，那一个潜在人格偶尔还会擅自帮你作出某些出格的决定？”
她的问题令我直接联想到可洛洛身上，但听她的语气却又不像是单纯在说可洛洛，纳闷中，我认真想了想她的问题，回答道：“也许是有的吧？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自己变成了一个卖面包的女人，然后又嫁给了一个喜欢吃面包的男人，当我睡醒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那梦中的荒唐。”
“荒唐？”
蓝农小姐的瞳孔一缩，钉问道：“对史特隆你而言，你认为那个梦境中的那个部分是荒唐的？而为什么明明是一个荒唐的梦，而那时候的你却没有对此感到疑惑，反而一直沉溺其中？”
我不解地望了忽然变了脸色的蓝农小姐一眼，平和地回答道：“因为那个梦境是幸福的，没有人会因为快乐的梦境而惊醒，因为快乐会麻醉我们的大脑，让我们察觉不到其中的虚妄。”
“那么，史特隆先生，你觉得现在的我快乐吗？”
她轻轻地问了我这个问题，平日堆满了笑颜的脸上只馀下没有表情的五官，此时此刻彷佛才是她最真实的心情，彷惶而迷失，寻觅而没有方向，始终怀疑着世界的真实，怀疑着自身的存在。
这小小的哲学家呀──
我叹了口气，伸手扯了扯她的两边脸颊，不耐烦地说道：“在我看来，你在石头屋的日子一定过得非常快乐，所以你才会空闲到烦恼这些事情，不过，人的一天才难得有几个小时可以做梦，你要是做着幸福的梦也要嫌弃梦中境象的失真，那岂不是有点太贪心了吗？”
她任由我玩弄着她的脸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化开了一抹古怪的微笑。
“史特隆大叔，你说你曾经梦见了自己嫁给了一个男人，那么，那个男人是长什么样子的？”
对呀？那男人是长什么样子的啊？
同样感到好奇的我松开了手，摸着下巴，回忆道：“因为是梦境，所以我只大概记住了几个明显特征。他大概是一个有着金色头发高瘦男人……而且语气十分温柔……有一双深邃的绿眼晴……喜欢喝半糖加奶的热咖啡……讨厌放在冰箱里的甜点擅自被别人偷吃？”
“呜哇！好立体的形象──”
蓝农小姐发出了极具弦外之音的惊叹，笑说：“史特隆大叔，你知道人类的梦境有时候会有着预知的能力吗？我认识一个商人曾经做过一个金价下跌的恶梦，然后在一个星期之后，黄金的价格便真的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而这个商人也因为笃信这个预知梦的征兆而提早把黄金出售，免于灾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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