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醉
“我并不是消失了。”
我深深吸气，声音有些沙哑，难听。
“我知道。”
“可我讨厌这个过程。”
安眉眼低垂，不再说些什么，却像是我当年那样，用小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部，微笑着，沉默着。
许久之后，我还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令我更加感到悲哀。
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我终于对自己的生离死别也感到了麻木。
无论我愿不愿意如此。
当皮卡车再次发动时，安趴在窗户上，望了一眼那个雪人，忽的轻声问道。
“傻子，我问你。”
“那个雪人什么时候会融化呢？”
我转过头来，同样望着那个在风雪之中的雪人，轻声说道。
“应该……是在这个冬季过后吧。”
闻言，安的眼中却是流露出些许羡慕，望着那个雪人，低声呢喃道。
“真好啊。”
“它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随波逐流（三）
大雪纷扬而落，将整座城市笼罩在纯白之中。
往日里的丧尸，消失的干干净净，似乎也不喜欢这下雪的天气，拜此所赐，城市中倒是清净了许多。
皮卡车碾过薄薄的积雪，留下一道长长的车痕，安趴在车窗前，将手掌伸出窗外，抓着落下的雪花。
安并喜欢沉闷的气氛，捏着落在掌中的雪花，却是轻声笑着。
“你最近好像对人类据点的事，不怎么上心哦。”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我目视前方，却忍不住时而看安一眼，听到她如此说后，我只能眉眼一低，低声说道。
“可能，我并不想做以前那样的事了。”
安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飘渺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
“骗子。”
我将眉眼又低了几分，逃避一般的不在说话，而安却继续轻声说道。
“你从前为了那些人，愿意做出杀我的举动。”
“怎么可能会真的放弃呢。”
我把着方向盘，望着车窗外不断落下的雪花，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继而低声说道。
“可能，我的责任感已经被剥离了吧。”
安将自己的小手，从车窗外收回，神色有些呆滞，望着掌中融化的雪花，却是轻声笑着，用虚弱的声音，慢慢说道。
“才没有呢，你才没有把那种麻烦的东西剥离出去。”
“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想法。”
“如果有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维持现状也好，结局不完美也好，不要用自己去冒险。”
我无言以对，只能沉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如安所说的那样，从很久以前，我便在寻找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时间从来不等人，在步步紧逼的时间下，我只能一边思考，一边行动。
当紧迫的时间，与我一直以来潜意识一般的行动压到一处时，我便没了其他的路可选。
我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自以为的努力，却只是时间洪流下，随波逐流。
只是这一次，我或许真的福至心灵，在遇到安的那天起，便有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一直在我的脑中徘徊不去。
当然，也可能是我真的厌倦了这样的人生。
渴求着渺茫的一线生机时，也在暗中祈求着一场痛快的毁灭。
要不然，我怎么会有那种疯狂念头呢。
一旦行差踏错，我不再会有重来的机会，反而毁掉一切，彻底的万劫不复。
可是……可是如果，我那个有些疯狂的猜测成真，那么无论是我，还是瞳瞳与安，都可以结束这场漫长的闹剧，拥有一个值得的结局。
所以，哪怕可能是飞蛾扑火，我要赌上一把。
或许命中注定，我该是一个不值得可怜的疯狂赌徒。
忽然间，安伸出满是雪水的双手，带着一丝怪笑，便将双手强行从我的脖子塞了进去。
冰冷的雪水瞬间让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缩了一下脖子，而安却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得意的说道。
“怎么样，冰吧？”
在寒冷的刺激下，我下意识的踩下了油门，将皮卡车停了下来，可没等我说些什么，安却是身子一动，径直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跨坐在了我的双腿间。
不等我反应过来，安的双手便向上而来，捧住了我的脸，黑色的长发散落，些许发丝掠过我的唇边，有些发痒。
我的喉咙动了一下，有些想要告诉安，这个姿势看起来有伤风化，但终究还是没把这听起来就很蠢的话说出来。
但在最开始的错愕过后，我便微微抬头，迎着散落的长发，望着安微微发亮得双眼，轻声说道。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会撩。”
安微微低头，闻言却是嘴角一抿，笑靥如花，明媚不可方物，灿烂的笑容间，却是让我有些不敢直视。
轻声笑语间，安捧着我的双脸，却是有些用力，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不去想一想，是不是自己定力太差，有些太好撩了？”
“说不定没碰到我的话，别的女孩子一个媚眼就能把你的魂勾走。”
闻言，我苦笑连连，安却是眼神一闪，双手捏住我面部的肌肉，上下摇晃着，轻声说道。
“还记得，你说要带我去那个湖边玩的事吗？”
“至少这一次，我想你得守诺了吧。”
我眼神一晃，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可是现在湖面都结冰了，没什么可看的了。”
安不以为意，却是微微俯身，与我紧贴着额头，眼神温柔，轻声说道。
“我不在乎，只要能看到就好。”
望着安的期待的眼神，我心中一软，却又有一些不安，那座湖简直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每一次当我想带着瞳瞳去那湖边事，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犹豫片刻后，我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
“好啊，我现在就带你去。”
“反正，今天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闻言，安面色一喜，却是有些眉飞色舞，从我怀中脱离，重新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有些兴奋的念叨起来。
“好啊，我总算是逮着你一次。”
“你今天要是敢不守信，我就把你的耳朵拧下来，做凉菜吃。”
我嘴角一撇，重新启动皮卡车，调转车头，向着那座湖的方向驶去，嘴中则轻声说道。
“我不记得有教过你说这种话，你都是跟谁学的。”
安鼻子一抬，伸出舌头，却是对我做了一个鬼脸，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呸呸呸，我如果要是学会骂脏话，那一定都是跟你学的。”
“别想把责任推在我的身上，要知道，我就是一张白纸，你才是一个大染缸。”
闻言，我翻了一个白眼，忍不住笑着回道。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白纸的呢，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自己一样。”
说话间，我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安，风雪从车窗灌入，我给她系紧的围巾，也早已松开，将她冻的脸色微微发红。
我摇了摇头，也不看正在行驶的皮卡车，便探过身子，将安脖子上的围巾重新系好。
围巾系好后，安向我甜甜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我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便重新坐回原位，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也摸了摸自己偷偷找来的一枚戒指。
“呼……”
我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也鼓足了勇气，蓦然回头。
“安，你……”
忽然间，话音戛然而止，我的身子也僵在了原地，在安的位置处，空空荡荡，只剩一些衣物，与白色的热气。
尘归尘，土归土。
属于安的时间，在此刻突然结束。
只剩飘落的风雪，灌入车中，落在了我的脸上，冰寒刺骨。
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正的重逢
风雪依旧，苍白的蒸腾热气间，却是一无所有。
如同算计好了时间，故意如此一样。
我望着空无一人副驾驶的位子，怔怔出神了许久。
我想此刻，在城市中心的那个白色大茧之中，已经成为完整体的瞳瞳，正在破开大茧，重新降临在这个世间。
或许有巨大的轰鸣声，也或许有白色的昙花瞬间齐开的盛景，又或许只是平平淡淡，丝毫异象不显。
无论如何，这件事与我有关，该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
可是此刻，我只是望着那个空空荡荡的位置，怔怔出神，低声呢喃道。
“安……”
这种复杂的感觉，无法形容，只是觉得自己心口被人平白挖去了一块，血流如注，却怎么也堵不上，永久的缺失了一块。
我知道，安就是瞳瞳，瞳瞳就是安。
但我却仍在此刻，感到了难以言明的孤独。
仿佛茫茫天地间，时间停滞，万物定格于一瞬间，没了声响，也没了光彩。
“呼……”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向身后靠去，然后有些颤抖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从今往后，无论过去多久的时间，我想我都再也见不到安了。
安确实就是瞳瞳，却也是瞳瞳最软弱，隐藏的最深，从不让我看到的一面。
她很活泼，古灵精怪，却也可以在雨中，愤怒而委屈的质问我，想要给自己寻求一个道理。
但同时，她也很软弱，口口声声的说着恨我，却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恨一个人。
如果是恨，便该咬牙切齿，不回头，也不后悔。
忽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去，正在苏醒的瞳瞳。
如果到了重逢之时，看着乖巧，却又压抑自己本性的瞳瞳，我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
大雪纷飞，纯白的雪花很快落满了车窗，像是把我禁锢在了这辆又老又破的皮卡车中。
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要找出一根烟来，但却又猛然想起，安早已把我所有的香烟，偷偷烧了。
像是烟瘾发作一般，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再次启动皮卡车，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道。
“烦死了，还是去找根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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