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深情传说 第17章

作者:晚不鸽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似乎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变得畏畏缩缩了起来。

  自己似乎真的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坚强。

  “跟我来一趟,有些情况需要你知道。”男医生顿了顿,他看得出来面前的女孩儿想知道什么,又补上了一句,“刚才那位患者是送到监护病房去了,目前来讲,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急救中心的医生办公室内。

  男医生取下了口罩,拿起水杯往喉咙里猛灌了一口水,接著抬起眉来看向了绘岛妙,“你是绘岛阿婆的?”

  “孙女。”

  闻言,男医生皱了皱眉,眉眼间掠过了一抹为难,刚才的病危通知书是万事从急下由送绘岛阿婆来的那个人签的,他有些不大确定的开口问道,“你成年了吗,父母亲呢?”

  “还没有,父母亲去世了。”

  绘岛妙咬了咬嘴唇,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绘岛阿婆的唯一直系亲属了?”

  “是。”

  “你成年了吗?”

  “没有。”

  “那……”男医生脸上的神色愈发为难,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把情况如实告诉面前的小姑娘,“抢救手术的钱,你奶奶的那位邻居垫付了一部分,待会儿你可能需要去把剩下的那部分费用补缴了。”

  “好,这个没问题。”

  北川澈给她的那笔‘零花钱’,他说是不多,但实际上足足有三十万円,交一笔这个费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是。”男医生话锋一转,“这次的抢救只能说是暂时把绘岛阿婆拉回来了,她的病灶问题依旧存在,如果不解决的话,今天的爆发就是一个讯号,往后可能会越来越频繁,也会越来越难处理。”

  “有办法吗?医生。”

  想也没想的,绘岛妙便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有是有,就是在治疗费用上……”

  男医生抬起眉,瞥了一眼绘岛妙,接著摇了摇头。

  从绘岛丰子和她邻居的打扮他就看得出来,他们的经济条件可能并不好,而这个费用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是接近一整年乃至于一年半的收入总和了。

  让一对相依为命的祖孙掏出来,这个概率基本等同于零,这就不是她们能负担得起的费用。

  “能告诉我具体的数字么?”

  绘岛妙抬起头来,有些倔强的望向了男医生。

  男医生叹了口气,“算上后续的治疗费用,可能会接近四百万円。”

  话音落下,绘岛妙的眼神黯然了下来,整个人仿佛如坠冰窟。

  这笔钱对正常工作的上班族来讲,都谈得上伤筋动骨,没有个两三年根本缓不过来,对现在的她来讲,就更是一笔天文数字。

  这个费用,不是她能承担的起的。

  ,明天见。

  感谢南无普朗克的月票,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

第26章 那就用你自己来抵债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脸色惨白的绘岛妙失魂落魄的来到了监护病房外。

  隔著监护病房的玻璃,她呆呆地望向了病床上的奶奶。

  那个曾几何时带著她,教会她做人做事道理的老人,现在就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躯干瘪地犹如一截枯木,而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奶奶脸上的神色并不痛苦,显得很平静,仿佛正在做一个好梦。

  走廊内的灯光暗了下来,监护病房的玻璃上倒映出了她的脸庞。

  借著光在玻璃上的折射,她看见了自己眼底地迷茫与脆弱。

  呼。

  绘岛妙闭上眼睛,双手遮住了脸庞,深呼吸了好几次。

  这个往常总能带给她安全感,让她平静下来的调整动作在今天却兀的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越是深呼吸,一股自上而下无能为力的冰凉感便越是涌了上来。

  这种仿若窒息的感觉渐渐地抽乾了她的力气,也驱走了她身体的暖意。

  她转过身去,背靠著监护病房的玻璃,失力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缓缓滑落了下去,跌坐在了走廊的地面。

  她已经体会过一次那种深入骨髓般的无力感了,那时北川夫妇就那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北川澈和她就在一墙之隔的走廊内,在他们心跳归零的那一刻,她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什么都做不到。

  她的记忆里,北川夫妇走的那天,东京下了好大好大的雨。

  那也是唯一一次,她觉得下雨天是那样的冷。

  脚步声自走廊的另一侧悄然响起。

  可一向感官敏锐的绘岛妙却如同被捂住了耳朵似得,呆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应。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只温暖的手再搭到了她肩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般的回过神来,望向了她此刻最想见,但也最不想见的那个人的身影。

  北川澈望著眼前神色恍然的绘岛妙,一时间有些乱了神。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绘岛妙。

  也是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觉到了她其实并不坚强。

  相反,她和其它的女孩儿一样,都有著脆弱的那一面。

  借著走廊内亮起的感应灯的灯光,北川澈看清楚了绘岛妙脖颈上的鸡皮疙瘩。

  他伸出手强硬的握住了她的手,在感受到了她手间传来的冰凉温度后,他想也没想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接著坐到了她的身旁。

  走廊的地面微凉,传来的触感让北川澈的思绪冷静了许多。

  没有因为焦急而过分的责怪,也没有过分的温柔,北川澈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接著以再自然不过的语调开口问道,“跟我讲讲吧,妙,到底发生了什么,奶奶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绘岛妙刚一开口,莫名的,刚才还能控制住的情绪就再也忍耐不住了,泪水止不住的涌出了眼眶,她连忙转过头,避开了北川澈的视线,“抱歉,少爷,我,没有办法控制住我的情绪。”

  她的声音里尽是哽咽。

  北川澈没有搭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虽然不清楚绘岛妙和绘岛丰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的是现在他最好让绘岛妙把那些情绪宣泄出来。

  这样的情绪憋在心里不是好事儿。

  于是,他主动添了一把火。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没事的。”

  在特别难过的时候,别人不闻不问还好,一旦有那么一个人真心实意来关心自己,那本来可以止住的情绪就会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彻底涌出心底,泪水是咸的,坚强是假的,压力、委屈、悲伤是真的。

  走廊内很安静。

  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衣。

  绘岛妙小声抽泣了很久。

  直到傍晚的落日彻底被地平线吞没,夜色重新占据了整片天穹,她的情绪才悠悠转好。

  但北川澈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总自称是自己近侍的女孩儿在情绪恢复后,对自己讲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对不起’。

  “对不起,少爷,我不应该让您看到我这幅丢人的模样的。”

  北川澈转过眉去,眼底倒映出了把头埋进了膝盖里的她。

  这个在生活里仿佛无所不能的要强女孩儿,在这一刻身形显得分外单薄。

  “奶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虽然没有详细去问,但看见绘岛妙这个样子,北川澈心底多少也有了定论。

  “不必了,这不是您该承担的责任。”

  绘岛妙摇了摇头,她很清楚,自家少爷的经济情况究竟如何。

  那位男医生说的很清楚,如果想要把问题彻底解决,那就需要整整四百万円,这笔钱对曾经的北川家来讲或许都谈不上问题一词,但对现在的他们而言,这笔金额几近天文数字。

  刚才在他的面前情绪失控,她就已经够自责和后悔的了。

  她是很不喜欢落泪的,在她看来,那是软弱的证明,是为了博取同情,她不想,也不需要同情。

  她没有想法,亦根本没有那个打算,让自家少爷替自己出那笔钱。

  那样太自私了,她做不到。

  北川澈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温度从她的手背传出,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在他的记忆里,一直都很坚强的女孩子,在这一刻的颤抖与软弱。

  他深吸了口气,再强调了一次,“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

  “你根本不懂,少爷,那是一笔天文数字,不是我们能负担的……”

  绘岛妙的身体颤抖著,转过头,视线落在了北川澈的脸上。

  她的眼瞳里满是不甘、遗憾、以及深深地自责,满溢而出的泪水即将涌出眼眶。

  “我……”

  忽的,她又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忽然失控。

  她的话语梗在了喉咙里,她躲开了北川澈的视线,深呼吸著调整起了情绪。

  “对不起。”

  她不断的重复起了这三个字,闭上了眼睛,仿佛被大雨淋湿后,躲在公园的滑梯下,湿漉漉地又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不,我们能负担的起。”

  这一刻,北川澈在心底倒是感谢起了柏源社长那表示诚意的立刻转帐,15%的版税分成,再加上五万册这个数量,这一笔的版税让他卡里的余额直接来到了二出头,接近三的八位数。

  只要不是需要这个世界的类似于的疗法,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算是需要那样的疗法,其实也还有办法,他可以跟北苑正裕打电话嘛。

  谁规定了穿越者就必须单打独斗了,该摇人的时候就得摇人。

  “我只是您的近侍,不值得您这样。”

  绘岛妙咬了咬嘴唇,直至把嘴唇咬出血来,她才从嘴缝间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想救奶奶是真的,不想自私的让自家少爷替自己出那笔费用,也是真的。

  正是因为这样有些‘轴’的想法,她才两难,才绝望。

  生活给人的选择题,在有的选的情况里,向来都很少。

  “每个人心里衡量值得与不值得的观念是不同的。”

  北川澈侧过头,看向了这有些执拗的姑娘。

  他想了想,悠悠的开口问道,“你知道我在来这里前,经过了哪里吗?”

  绘岛妙侧过头,望向了他。

  接著玻璃内折射出的光线,她看清楚了他的眼眸底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在对视了一眼后,她摇了摇头。

  北川澈稍稍组织了一下词句,讲起了刚才他所见到的,“圣路加国际附属医院的急救中心是紧挨著神经内科的。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六点了,那边的楼梯上却依旧坐著满满当当的人。

  “允许吸烟的厕所外面,遍地都是烟头。

  “有坐著、靠著默默地流著眼泪的,也有站著,眼睛红红地和路过的每一个人对视的,还有一些仿佛懵掉的人呆呆地看著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医院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扫不完的烟头,见不完的抱头痛哭的家属。

  “对他们来讲,往后生活还要继续,就像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序,拧上了发条的玩具火车,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停下。

  “但不论以后如何,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他们的天已经塌了。”

  北川澈的眼底多出了些感慨。

  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前半辈子闷著头为家庭奔波,用命挣钱,后半辈子,用钱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