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他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她的面容已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两人的身体接触不是第一次了。
如果是往常,他还能把自己糊弄过去。
——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次来特异点的攻略的背后,是有鬼的。罗马尼的躲躲闪闪的表现能够充分说明这一点。
——如果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这一点,会是怎么样的反应呢。
对此他当然可以有各种乐观的幻想,但是他缺乏对那些糟糕可能进行猜测的勇气。
虽然阿尔托莉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读心能力,但是她毕竟是国王,而且在第五特异点久违地处理了一下政务热了一下身。一名国王可以一定程度上看到臣下的心事状态也算是一项必然会在执政过程中逐渐获得的才能。
这往常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平时颇为冷淡也曾被人不止一次地指出来,也从来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
但实际上他已经有些意识到了:冷淡并不是因为感情淡漠,而是因为之前遇到的大多数东西他都不在乎。
对不在乎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产生感情。
——因而,他对怎么遮掩自己的感情表现,其实并没有什么经验。而他的理性告诉他,如果没有经验,就不要妄想自己是什么天纵奇才——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她面前,把自己还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心事暴露个一干二净。
简而言之,从并肩离开房间直到现在,他的双眼还不敢向阿尔托莉雅的方向偏哪怕一度。
唯恐,在看到少女的面容之后就再也不舍得偏开目光。
而现在,他的担心是对的。
现在少女正牵着他的手在人群中前进。
而他的大脑,在少女的体温顺着他的手心涌进心脏的时候就几乎停转了。
因为,这次是不同的。
以往他在思考人类的未来,在思考特异点背后掩藏的真实,在躲避可能出现的魔法的或者非魔法的视野,思考该如何隐秘行动,思考如何与特异点中的从者与生者交涉,在思考明天的战斗,思考众人的安全。
即便在迦勒底之中,他也总在为下一个特异点焦头烂额。
思考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的身份,思考该如何为下一个特异点提高战力,思考该如何保证其他人的安全,思考玛修的寿命问题该如何解决。
——以及,如何将阿尔托莉雅的夙愿结束,将她从中解放出来。
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
当来到这个特异点,意识到她此刻身处于暂时的安全之地,一切乱七八糟的思潮退去之后,他才意识到,一个少女的身影已经在他的视野里占据了太多的位置了。
一如现在。
不,回过头来想的话,在过去的活动中
两个人的手正牢牢地牵在一起,少女正拉着他在人群中前进,人潮随着地形开阔逐渐分散。无数人正向着这个城市的四面八方散去,一个个与他擦肩而过。
但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然只剩下了,那个正在下午的日辉下发着微光的金发少女。
“……啊。”
当两人终于走出了人潮之后,少女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
但是她也没有立刻转过身来。
她用那只没有和卫宫士郎牵在一起的手迅捷地在衣裙里掏摸出了什么东西,以微不可查的动作幅度确认了一眼上面的写的东西。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士郎,我现在的衣裙果然,在现代还是多少有些显眼吧。”
她轻声问道。
“……哎?”卫宫士郎呆了一下,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少女现在穿的衣服的确是不合时宜的。
她此刻身上还穿着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件在盔甲之下的蓝色的长裙。不言自明,这件来自公元五世纪的衣物与二十一世纪末的现代是格格不入的。
要说起来,其实他们在来到每一个特异点的时候,都是在装扮上下了不少精力的——更不要说,其实在现在,他们的所经历过的时代已然覆盖了人类史中相当的鼎盛时期,更不要说阿尔托莉雅本就参加过和这个特异点时间相近的圣杯战争,按说着装上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但是或许是因为太过疏忽了,并没有真的把这次出行作为特别危险的作战,反而在普通的细节上出了些问题。
——但是,不论怎么说,阿尔托莉雅现在的衣物不是很合时宜是真的,虽然不至于到能上新闻的地步,但是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那么……”卫宫士郎踌躇了一会,让略微有些发热的脸颊在风中冷却了一下。
果然,在这个时候,就应该……
“阿尔托莉雅,要去逛街么。如果要说换新衣服的话,还是去商场最合适吧。”
“嗯,我没意见。”
呼……
心脏不知何时跳得有些快。
卫宫士郎甩了甩头,让自己冷静一些。
就算要出丑,也绝对不能是现在。
他费劲心力寻找着自己那些已经有些模糊的现代生活记忆——事实上还有相当的部分还是在昨晚上补的课——随后,向着路边正在等待客人一辆出租车挥了挥手。
一辆出租车欢快地熄灭了象征着等待客人的小灯,一溜烟开到了两人身旁。
留着一圈络腮胡的司机大叔摇下了窗口,随后看见这对气质非凡的男女,不禁吹了声口哨,但在看到阿尔托莉雅那明显的欧洲面孔,还是以职业的态度问道:“Can I help you?Lady and Gentile man?”
少女摇了摇头:“先生,我会说日语,不必说英语的。”
“哇啊。”司机听到那口近乎是本地人的标准日语,吓得缩了一下,把心里那些本来打算和青年调侃的话语都咽了回去,随后,司机轻咳了一声,最后干巴巴地问道,“总之,你们是坐出租车是吧?是打算去哪里?”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向下瞥了瞥,露出一个有些促狭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向下拨了拨,示意青年靠近一些。
“?”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卫宫士郎还是靠近了一些。
司机把手掌放在嘴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即便在极近的距离也难以听清的微小声音问道:“喂,小哥,打算去哪里啊?商场?游乐园?公园?我们观布子市新建的商业大厦在附近有点名气的,还是……”
司机大叔的声音又低了几度:“……要大叔给你推荐几个情侣宾馆?”
卫宫士郎脸上的温度又涨了几度,忍不住反问道:“为什么一上来问的地点都这么有明确性?而且情侣宾馆也太过了吧?”
“大叔我可是已经有孩子的人了,看你们这点事还看不懂?”司机撇了撇嘴,“而且就算想嘴硬,你俩能不能先把从刚才就一直牵在一起的手松开?还是说大叔看走了眼,你们两个是打算直接去教堂的?呜哇!听完大叔的话,居然牵得更紧了一些!?”
当喧闹的大叔将两人抛下,扬长而去的时候,被用各种各样的话撩拨了一路的两人的面庞已经近乎沸腾。
“……阿尔托莉雅,我们走吧……?”
回答细若蚊蚋。
“……嗯。但是,士郎,我其实不像普通女性一样会打扮自己……准确的说,我既没有学习过,也从来没有自己做过类似的事情,对衣物选择也没有任何经验可言。”
青年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我不在乎这种事情的,我又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贵族……”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尔托莉雅扯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和头一起,越来越低,“那个……士郎。衣服,可以让你帮忙选么?”
…………
阿尔托莉雅到底适合什么样的衣服?
卫宫士郎只能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从他的角度来说,阿尔托莉雅的耀眼程度,是几乎没有变化过的。
在不列颠时就穿的湖蓝色的长裙也好,在罗马时为乔装穿过的白裙也好,在美国穿过的中性西服也好,又或者干脆全副武装,被闪亮而又坚硬的铠甲包裹时也好。
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都需要和自己斗争一番才能挪开目光。
反而在这种情况下,要让他比较出哪种装扮更适合她……反而是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真要说他有什么非常不喜欢的,那就是他不喜欢阿尔托莉雅受伤。
虽然明知道阿尔托莉雅这样的剑士,以自己的盔甲和身躯上的损伤换取敌人的死亡和战斗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理智上接受,和情感上接受是不同的事情。
虽然很想说【你穿什么我都喜欢】,但是即便是他也理解,旁人难以区分这种话到底是敷衍还是发自真心。
即便只是微小的可能,他也不希望阿尔托莉雅因他的话而产生一丁点的误会。
在费尽心机地搜肠刮肚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阿尔托莉雅,要试试浅色的裙子么?”
果然,在他看来,还是象征纯洁的颜色和少女更相称一些。
……不,或者说,是能让人联想起那片土地上的原野更相称吧。
像在第五特异点的最末,他所看到的那样的。
湖水的碧蓝,天空的澄澈,森林与草原的青绿。
“是这样么?确实,我也很喜欢那种颜色的衣服。”少女想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服务员问道,“可以帮我找一件么?”
“真偏心啊,小姐。”服务员虽然立刻起身寻找,但是还是以并无恶意的态度小声抱怨着,“明明我刚刚也说过类似的话。果然是因为说话的人的身份不同的原因么?”
最终,阿尔托莉雅从更衣室中走出时,卫宫士郎几乎忍不住要去遮自己的眼睛。
她此刻穿着一件完全符合卫宫士郎的想象的长裙。
——就像清晨时天空与草原的接连,一头金发被解了下来,灿烂得像刚刚升上地平线的阳光。
这一次,少女在青年面前优雅地转了一圈,没有再征求意见青年的意见,直接了当得问道:“我就选择这件了。”
服务员有些惊讶地问道:“就这件么?虽然我觉得这件裙子也和您很相称,但是像您这样的身材,可能会选择更修身一些的会更好吧……?”
话说了一半,女服务员掩口笑着:“是我多嘴了,有些时候,某个人的看法比其他人的看法加起来还要重要,这个道理我也是懂的啊。”
言罢,女服务员想了想,凑到少女的耳边低声说:“呐呐,其实就在这座大厦旁边的一个小巷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占卜师……但是据说准确到甚至可以说是女预言师,在观布子市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都市传说啊,传说只要听从她的建议,就能在爱情上一帆风顺哦。”
“……预言师……么。”
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房间内的空气骤然沉重了一些。
阿尔托莉雅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最终苦涩地答道:“……我没有什么兴趣,很抱歉。”
在被进一步调笑,以及被踩到更多的莫名其妙的雷之前,卫宫士郎抢先一步把钱拍在了柜台上:“……总之,就买这一件就是了!”
最终,阿尔托莉雅就这样穿着那件青绿色的长裙,和卫宫士郎一起走出了门。
其实在此之前他们也已经在这座大厦中闲逛了一段时间,卫宫士郎原本会对这次旅途中可能出现的不顺利而很是忧虑了一会,眼下顺利结束也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去下一家?”
“……不,我就买这一件就够了。”
“哎?”卫宫士郎吃了一惊,疑惑地问,“不,一件肯定是不够的吧?”
“嗯……”阿尔托莉雅沉吟了一下,答道,“藤丸说……咳!,总之,我觉得衣服就是用来穿在身上的衣物,所以并不需要很多件吧?我没有炫耀的习惯,恰恰相反,我其实对挥霍财富有反感……而且士郎你也不喜欢抱着堆积如山的衣物盒子吧?”
“不,如果是阿尔托莉雅你的话……”
“总之,不必了!”阿尔托莉雅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士郎,我们能去楼顶么?”
话题多少有些跳跃。
卫宫士郎愣了一下,随后答道:“这座大厦好像是观布子市最高的地点,如果想要登高望远的话,确实是不错的地方呢。”
虽然大厦的顶楼乃是一个经常因为安全考虑而被封锁的地方,而这座大厦也不例外,但是显然这并不能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普通人的卫宫士郎和阿尔托莉雅。
自然,在这个时候,用暴力扯开门锁是能把所有的旖旎气氛都破坏得一干二净的行为。
仅仅是空气的微微扭曲,两人就拉着手出现在门厅之外。
刚刚出现在顶楼,在高处那特有的呼啸狂风就迎面而来,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观布子市显然不是特别以工业和化工业闻名的城市,风中并没有被带来让人大皱其眉的种种怪味。而且因为这个时间还在春末,观布子市也没有炎热到让人苦恼不已的季节,因而商场的空调还没有开始嘶吼。
阿尔托莉雅小步地走到这座大厦的边缘,将这片城市尽收眼底。
“……士郎,其实我有很多次从高处俯瞰一座城市的经历,但这一次将人烟收入眼底的感觉,和之前的有些不同。”
卫宫士郎轻吸了一口气,走到她身旁,答道:“或许是因为此时,暂时不需要再为各种事情烦忧吧。”
虽然为了他人而战绝不是是一种让人厌弃的事情,但是在战场上的殚精竭虑,以及为他人思考,的的确确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正因为尊重着生命,所以绝不敢在这些事上有所疏忽——这种行为固然是高洁而荣光的,但是毫无疑问也是让人疲惫的。
但是,当身上背负使命的时候,就连理应必要的休憩,也仿佛带上了罪恶。
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里短暂的时光也显得弥足珍贵。
阿尔托莉雅站在卫宫士郎身前,双手不自觉地缠在了一起。
“……士郎,能带我到更高的地方看一下么?”
“……哎?”
卫宫士郎愣了一下。
“不,我们不是没有带飞……”
飞马没有跟着两人一起来到这里,所以想飞是稍微有些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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