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芦家医生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重重地吐了口气。
“我了解了,我只是个医生,对病人家属的事情没有权利做干涉。但我希望您能重视对两仪小姐的照料。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我希望您能……”
芦家医生斟酌了一下言辞。
“负起该负的责任。”
医生言辞中潜藏的不信任没能让阿尔托莉雅的目光出现一丝丝动摇。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啊,这是当然的。”
并不投机的交谈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毕竟两仪式的状况一直很稳定——不危及生命,不恶化也不会好转。想清楚了这一关节,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结。想清楚了这一点,芦家医生把文件归档时,阿尔托莉雅也准备起身离开。然而,桌面上的电话的铃声仿佛护士正在重重地敲打着房门一样急促。
“医生,两仪小姐醒了!”
第二章 观布子之母
(占星师宣称,本周是空之境界之周,菌言菌语产量加倍。)
“怎么啦,哭丧着脸。”店主问道。
和昨天一样,黑桐干也早早地来到了博德之门的店内,此时离下班潮的汹涌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但是一直可以用温润如玉来形容的诗人一般的黑桐干也,此时也不免表现出几分懊丧。
“哼,不用回答也能看得出来。”貌似年轻但又老气横秋的店老板又露出了过来人的表情。
“让我猜猜,你平常的工作一时半会还是没有离你而去的风险的,对你这种人来说丢了工作,可能也是恬静的一句,‘我失业了’了事,不会这么愁眉苦脸的。”
店主探过身子,在身前的茶杯中随手一蘸。黑桐干也看着店主在他眼前写下的“式”字,苦闷地点了点头。
“而且,你苦思冥想的爱人如果醒来,按说是一件喜出望外的事情,但是你这副表情,显然事情不那么顺利。但是如果病情恶化,那你的难受又不止是这么一点而已。”
听着店主的侦探推理。黑桐干也没有说话。
“啊,是了。”
店主拍了一下手。
“病人睡了两年刚刚醒来,但是身体状况又没那么好,嗯,这个时候应该连家属探望都不允许,更不用说你还没和那个小姐结婚呢。多半是被医生拒之门外了吧。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失去了抱着鲜花探望爱人的机会,这确实是个很痛苦的事情。”
店主看着仍然一言不发的黑发青年,无奈的耸了耸肩。
“你该不会想着非法侵入也要去看你的女朋友吧,这毫无疑问是犯罪行为。”
“办不到的。”
一直沉默的黑桐干也张口说道。
“是吧,不管怎么说让你这种文职人员……”
“那家医院在配备的警备系统是堪比研究所的顶格,我是没办法侵入的。”
“难道你是什么隐藏很深的网络黑客么!”店主吐槽道。
红发青年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回到内厨,将两包仔细包裹好的餐食放到黑桐干也的面前。
“……两包?”
一包是给自己的雇主苍崎橙子小姐的,在苍崎小姐的强烈要求下,虽然她坚决拒绝来这里就餐,但是要求自己如果来这里吃饭,就带一份回去,虽然不知道店主怎么做到的,但是这里的外带食物几乎不会因为颠簸等等元素而损失多少风味。
那么第二包呢?
“第二包是给餐馆对面小巷子里的占卜师的。”店主像是看穿了黑桐干也在想什么一样,答道。
“如果遇到这种前途未卜的事情的话,就去问问巷子里被称为“观布子之母”的大姐好了。我就是因为受了那个大姐的恩惠,所以已经管了那位大姐的三餐啦,你可以趁着帮我把晚饭带过去的机会去占卜一下哦。”
完全看不出来店主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却对占卜这么笃信不疑。不,还不如说这种事情本来在年纪有些大的人那里就更受推崇。
店主的年龄越来越可疑了。
“不要露出‘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的表情啊。”店主无奈地捂住脸。“我不是什么都求神拜佛的人,但是,那个大姐可是真的预言啊预言!和骗子是不一样的!”
黑桐干也几乎是被急着证明自己的店主推着走出博德之门的,以至于当他机械地走到小巷子中的时候还没有回过神来。
银色发丝,穿着黑色的长袍的有些年龄的婆婆看着眼神有些失焦的黑发青年,轻轻地笑出了声。黑桐干也慌忙地把属于观布子之母的那一份放到了她的桌上,并慌忙鞠了个躬:“我失礼了,十分抱歉!”
观布子之母挥了挥手,“卫宫小哥常常会有这种让人无所适从的热情,在这点上简直不是个日本人,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被他强推到这里的人,我都已经习惯了。”
她的眼睛被带有黑纱的礼帽微微遮住。等到黑桐干也坐在她面前的小凳上,她开口了。
“小哥,你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并不是个问题。你只要回去问问你的雇主,就明白了。”
不是依靠恐吓来骗取钱财的占卜师呢,黑桐干也有些失礼地想。
观布子之母随后犹豫了一下。
“哎呀,接下来的一句话,我可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观布子之母思考了一小会。
“小哥,你对【愿望】是怎么看的?”
“哎?”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黑桐干也此前遇到的占卜师,都会在开口前尽可能地求取别人的信息,以求能够切中别人内心,能够让人产生信赖抑或慌乱,并从来者的反应中进一步的获取信息。
但是观布子之母显然不同。
就好像她只用双眼就能看到一切一样,直入主题,跳过了之前获取信息的步骤,让黑桐干也很不适应。
“愿望的话,我认为应当分为,【希望】和【祈愿】两类吧。”
“【希望】,是希望能够发生,而且确实可以发生,也可以采取手段确实实现的【愿望】,叫做【希望】,而【祈愿】,则是幻想能够发生,但是然则实现的可能性虚无缥缈,甚至只可能在幻想中实现,以至于人们并不真的认为可以实现的东西,便称为【祈愿】吧。”
“不错的回答。”观布子之母轻笑了一声。
观布子之母的声音幽幽地从面纱下传来:“【希望】是即便失去存在实感的行尸走肉都会渴求的东西,能够将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区分的,是人们对【祈愿】的看法,小哥,你有名为【祈愿】的愿望么。暗暗藏在自己的心底,但是几乎不期望能够实现的【祈愿】,你有么。”
那种东西当然是有的。
但是【祈愿】,显然又因人而异,有的人或许会在这种情况下就说出口,但是黑桐干也并不是这类人。
“我如果说有的话,那也是完全不对其抱有期望,也不会对任何人祈求实现的吧。”
黑桐干也答道。
“啊,果然如此,小哥你一看就是这样的人呢。”
观布子之母低笑了一下。
“在这样严肃的情景之下,你不会对任何人说出你的【祈愿】,这是你的性格。你是完全将其潜藏在内心的类型。”
“那么我要给你一个建议。”
“【祈愿】的难以实现,显然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概念,有人的【祈愿】是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还在上学的学生,那么对他而言称之为【祈愿】,但是对世界首富而言不要说【祈愿】,连【希望】都算不上,乃是一个已经实现的【过去】。但是有的【祈愿】,譬如让时间倒流到星球诞生之前,让自己能够创建一个主宰星球的崭新物种。那无论是怎样的存在,都是难以实现的【祈愿】。这实现之困难,就从个体之差别,上升到世界规则是否允许的程度了。”
“然而,人之所知是有限的,你所认为的,客观上不可能实现,对其他人来说却未必。所以我给你一个建议:”
“既然你不会向其他人认真地许愿实现什么,就绝对不要在酒后的闲谈中作为故事提出。这未必会带来不幸的后果,但怎么说呢……”
观布子之母沉默了一下。
“一个爱情故事原本以男女主角幸福地生活下去为结局,已经可以称作是Good End了,但是如果有一个隐藏结局是男主角的初恋复活,就从普通的大团圆变成了不知道结局的爱情喜剧,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获得了复活的机会,这不能说,这个结局是不幸的,但是对男女主角来说,原本注定美好的结局变得前途未卜,也是事实。”
黑桐干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将我可能的【祈愿】彻底藏在心底么?”
观布子之母低笑了一下:“可以简短地理解为如此。”
此时正是六月,所以当黑桐干也赶到自己雇主苍崎橙子的事务所伽蓝之堂的时候,太阳离落下还有相当距离,斜射的阳光透过有些破旧的窗户,照亮了事务所。
“干也,走路这么不集中精力,可是会摔跤的。”
自己雇员的注意力涣散,堪称肉眼可见。
“嘶……抱歉抱歉。”黑桐干也的步伐一斜,撞到了沙发的一角,意料之外的撞击让他疼地直抽冷气。
苍崎橙子无奈地从她的办公桌后站起来,接过了黑桐干也手里的外卖——以及甚至没机会送出去的一大束鲜花。“你苦思冥想的恋人醒了,本以为你会更高兴一点呢。”
但是苏醒之后反而可能会因此失去探视的机会,这就非常不妙了,苍崎橙子显然明白这一点。但是故意不点破,有意看她的新职员的苦闷的样子。
苍崎橙子打开了外卖的包装,浓郁的烤肉香味瞬间充斥了整个伽蓝之堂。这份数量惊人的烧肉套餐按苍崎橙子的要求按口味不同分成了数份:只加了盐,靠肉本身致胜的原味,撒了大量孜然和芝麻,光孜然的浓香就能盖过其他的孜然味,用黑胡椒腌制的更接近牛排的黑胡椒味,以及奇异的抹上了番茄酱的烧肉。
“哇……本来只是想难为一下这家店,没想到店主自称能满足所有口味的吹嘘并不是毫无依据啊。”
黑桐干也有些无精打采地抬头看了一眼那足以在一家烤肉店拿到大胃王称号的分量,“卫宫先生说,四种口味已经很离谱了,如果你下次点八个口味的话就要加钱了。”
“好好好,我下次只点七种就是了。”苍崎橙子敷衍的答道。
苍崎橙子将一块烧肉塞进嘴里,看着有气无力地整理着资料的黑桐干也,叹了口气。
“……本来不想说的,看你这个样子还是告诉你吧。我呢,正好作为换班从今天起在那间医院工作。我会尽量打探两仪式的近况,所以现在你不要摆出那副表情。”
老老实实每天给我带外卖。无良雇主这句话没有说出来。
老成的青年的双眼突然有了焦距。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握住了苍崎橙子空着的左手。用力地摇晃着。让橙子筷子中的烧肉险些掉在衣服上。
“……放手啊,你的衣服沾到我的烧肉了!”
“我很高兴。我很惊讶!橙子小姐也有普通人的温柔和情分呢!”
“不是普通人的……所以说快放手啊!”
小哥,你眼下最关心的事情,并不是个问题。你只要回去问问你的雇主,就明白了。
观布子之母,是真的很神奇的占卜师啊。
此刻,黑桐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三章 “式”
每周都会有人来探望,有家里人出钱照顾,给了最高级的医疗待遇。
作为病人来说,医院三层单人病房的两仪式小姐无疑在重病患者中最幸运的那一批了。
对两仪式来说,这两年来的生活,毫无疑问是超越言语的苦难。
并不是指肉体上的虚弱。在两仪家几年来的重金下,医院一直给予了两仪式最顶级的医护照顾,让护士一直维持着特别护理。如果是一般人的话,两年的卧床昏迷之后,可能连行动的余力都会失去。
但是两仪式虽然虚弱,却并不在其中之列。
在这里呆了两年的两仪式,因为在本该成长迅速的年龄出现了几乎跳出时间的成长停滞在医院里颇为出名,是不折不扣的明星病人。
更不要说她还有一个每周都捧着花束来看望他的爱人了。
像两仪式一样有着一个诗人一般,又深爱着自己的爱人,说不定已经逐渐变成了医院不少女性的梦想了。
但这里就和其他医院一样,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总是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响起。如果说是门诊的话,或许可能还有安静地排着队的病人,人类之间交谈的低语被锁在医生的诊室之内。
但是这里是收治重病的观布子市最好的医院之一。这里的病人几乎都家境殷实,足以让医生和护士们认真以待。
即便如此,作为医学从业者的操守也不可能让他们在紧急时刻都保持优雅,所以医生赶到两仪式病房的脚步声对一个刚刚醒来的病人来说还是过于吵闹了。
两仪式睁开了眼睛。
在被车祸几乎杀死的两年之后。
或许是巧合,她刚刚睁开眼睛没多久,却正是护士推门进来的时候。
在电铃的鸣叫之后,护士按捺不住的交流欲望让一个个字眼从她的嘴里蹦到两仪式的耳朵里。
但是,现在两仪式的大脑却无法处理这些对一个普通人而言最为寻常,对一个从沉睡中醒来的人本该最渴求的鲜活。
因为,在这两年中占据了“式”的全部世界的某个概念正通过她获得的眼睛在她的视野的每个角落中流淌。
生命就是变化与生长。那么万物的终点,那一成不变的东西,就是死亡。
两年来,两仪式并不是对自己的状况毫无所觉,如同一般人中对逝去的两年毫无实感,仿佛从时间的这一个点跳到了另一个点一样。恰恰相反,明明处于昏迷中,但是“式”却对自己的状况有着相当的知觉。
两仪式仍旧在昏迷。
但是,拥有着双重人格,代表着阴的“式”一直醒着。
但说清醒却也不尽然。因为身周的一切她都毫无所觉,她的一切“感觉”都被“无”所浸没。什么都没有。
没有上没有下。所以毫无凭依时的下落也不存在。没有浮力,所以也无所谓飘动与飞行。
没有诞生也没有衰朽,所以甚至可以说连作为生命代谢尺度的时间也不存在。
所以“式”对自己还能计算时间这件事,回想起来还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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