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莱斯利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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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帕特洛克罗斯，限你一个小时之内，立刻给我想出一个主意！”
阿喀琉斯此刻正大大咧咧地躺在椅子上，双脚搭在了桌子上：“现在我要么向死神提出一个请求，然后全力攻击迦勒底，要么死扛到底，然后被死神拖出去，然后去前线当人肉盔甲——见鬼，我母亲给我不坏身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的！”
“我现在不论哪个结局都不想要，尤其是不想任人摆布，我该怎么办？！”
仅仅是稍微设想一下那个狼狈不堪的场景，他都要恶心得吐出来了。
他的挚友帕特洛克罗斯此刻也是一筹莫展，只能默默无言地一手支额，坐在阿喀琉斯的对面。
良久之后，帕特洛克罗斯也只能答道：“以我之见，其实我们已经大败亏输，接下来只能竭力挽回损失……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么？”
“我现在就想往那个死神的脸上揍一拳，让他那张脸肿得像被两万只蜜蜂蛰过！”
“虽然我觉得那个死神可能真的会同意，但是还是换一个吧。”
于是，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两人又开始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一个人打破了这里的僵局：“请问，阿喀琉斯大人，您在么？”
就在阿喀琉斯还在苦思冥想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的时候，帕特洛克罗斯已经站起身来，打开了他们住所的房门：“狄阿莫斯，有事情么？”
“是的。帕特洛克罗斯大人，阿喀琉斯大人。”到访者是一个色萨利魔术师，“大家现在有些惊慌失措，结果我被推了出来，向两位大人询问一下，刚刚覆盖了整个厄琉息斯的绿色光辉是怎么回事。”
帕特洛克罗斯愣了一下，正打算搪塞过去，他背后的阿喀琉斯已经不耐烦地先一步开口说道：“我本来想挑战的目标被人抢了先，就是这样。”
“阿喀琉斯……！”
“干嘛，都这个时候了，藏着掖着又有什么用。”
拜访的魔术师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稍微有些做作的震惊表情：“……您不是来挑战得摩丰大人的么？他被杀了？意思是，袭击者仅仅【一击】，就杀死了那位得摩丰！？”
“啊啊，没错，迦勒底的魔术师确实厉害。”阿喀琉斯一边摇晃着椅子，让这个四角的家具倾斜起来，两脚扬天，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一边答道，“连得摩丰都……”
说着说着，椅子缓缓落地，阿喀琉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啊，我为什么要反对参与作战呢……？不管是圣剑使还是那个魔术师，都是有资格做我的对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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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尔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此刻，在他的对面，站着一个随他而来的特洛伊人。
同时，他也是特洛伊最著名的占卜师。
赫克托尔喝道：“你再说一遍？！你敢对你的话负责么？！你往常的时候说话不都是各种朦胧不清的么，为何此时能够给我定论？”
“您误会了，赫克托尔王子。”卜师虽然直面特洛伊第一勇士，却毫不胆怯，甚至隐隐有些轻蔑之情，“我只是给出命运的回响，以往不能直言并非是我刻意隐瞒，而是命运本就晦暗不清。而现在，命运变得清晰了，如此而已。”
“是的，如果迦勒底幸存下来，特洛伊就将立刻灭亡。”
“如果您想让特洛伊延续下去，就非得让他们死在这里不可。”
占卜师离开了，赫克托尔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意识到埃内阿斯也早已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埃内阿斯答道，“虽然我和迦勒底并无仇怨，但是我们曾在特洛伊城中立下盟誓，无论在厄琉息斯遇到什么事情，都共同进退，今日也依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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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阿宋，美狄亚，阿喀琉斯，帕特洛克罗斯，赫克托尔，埃内阿斯，忒拉蒙，埃阿斯……”
塔纳托斯手上的名单上，写着一长串姓名，而此时此刻，其中的大部分不知为何都一改之前的抗拒，同意加入追击。
“……不能理解。”
不管想了多少次，他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唯一确认的是，冥王下达的近乎不可能的任务，却突然自己完成了大半。
就好像一个人将死之前，主动跑到冥河之旁，先把过河的银币塞给了卡戎，然后再给自己的脖子一剑，完全省去了死神的工作一样离奇。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阿卡迪亚的女猎手，阿尔忒弥斯的眷顾者。
另外，就和其他人一样——他还是没有任何让阿塔兰忒同意加入追猎的思路。
虽然他可以强行下令，但是如果这些英雄有严重的对抗心理，那么战力恐怕连全盛的一半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是不可能给迦勒底带来真正威胁的。
“其实，您可以换一个思路的。”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悄悄地走进了已经破败不堪的祭典厅。毫不掩饰地站在了门口，与死神遥遥相对。
“……？”
塔纳托斯无言地举起了镰刀。
祭典厅的热量仍未完全散去，其内更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普通人是不可能有胆子来到这里的。
“您大可以杀我。”到来者毫无畏惧地说道，“但是，请等我把话说完。”
“——您真正需要完成的任务，是让迦勒底的救世主队伍殒命于此，让希腊的英雄们全力以赴只不过是手段之一。”
“既然这样，其实将这些不愿意全力出手的英雄作为条件本身，向着其他人交换，也是可选的方法之一。”
“譬如说，在阿卡迪亚，那位俄里翁大人，应该还活着吧。为什么不用阿卡兰忒的回归，来交换他的出手呢？这样，阿卡兰忒本人的意愿就不再重要了。”
塔纳托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是谁？”
“这并不重要。”到来者穿着一身祭司的装扮，慢条斯理地答道，“甚至我在这个时间的生死也不重要。”
“我即便死亡，也会在吾王的世界里获得新生。”
“你可以杀我了。”
厄琉息斯的山城是一个神秘的与世隔绝之地。
雷击，海啸，烈阳。
甚至干旱，酷暑，所有诸如此类的灾害，不管它们曾让地中海沿岸的人们如何胆战心惊，却从未能成功地侵入厄琉息斯之中。
而所有不怀好意的掳掠者们，不论他们来时如何气势汹汹，但是都会有着共同的结局——
从此销声匿迹。
也因而，在普通人的眼中，厄琉息斯的内城与其说是隐世之地，还不如说是希腊最神秘……或许也最可怖的地方。
不过，厄琉息斯的传说注定要在今日之后，化作乌有。
伊阿宋再度站在了国王号的甲板上，只不过，他在原本的厚重冬装上又额外披上了一条纤细短小的披风。这条披风的尾端织着厄琉息斯的纹章：一团隐约有麦穗形状的火焰。
在又一次尝试之后，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钥匙】塞回怀里。
不出他的意料，这个钥匙本身并不能打开厄琉息斯与外界的通路。
伊阿宋身旁的魔术师接过了钥匙，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答道：“确实如此，这个钥匙只是一个发信器。从目前的境况来看，这个信号并不会让厄琉息斯自动打开进出的大门，只是通知管理者，有人来到了城门之外，请求进入，如此而已。”
换句话说，厄琉息斯的管理权限是完全在前厄琉息斯城主一人的手中。
“得摩丰大人真是过了几百年的逍遥日子啊。”伊阿宋闷声闷气地咕哝了一句，随后转向了自己的新任魔术助手。
“那么，你有办法解决么？”
“如果得摩丰还在，那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不过现在这个管理网络已经失去了维护，所以，请给我一段时间即可。”
仅仅过了一小段时间，魔术师就完成了术式的调整。
他低下头，维持住一个让伊阿宋看不清面部表情的谦卑角度，随后说道：“伊阿宋先生，我要开始了。”
“请吧。”
随后，他高举手中的【钥匙】，“以吾主，魔术之王之名，厄琉息斯啊，敞开你的门扉，断绝你的历史与未来——！”
大概，即便是山岩，此刻也深深地畏惧这颂词之中的杀意与狂热吧。
于是，漆黑的岩石战栗着躲到了两侧，为国王号让开了道路。
最终，厄琉息斯重新回到了希腊。
已经沉寂了相当时间的太阳帆重新开始工作，笨重的巨兽开始向着无边无际的冰原迈步。
——不过，或许已经不能再称国王号为笨重了。
诚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倘若说阿尔戈号是希腊最轻盈的船，那么国王号就是希腊最沉重的船。
在这个前提之下，从伊塔卡启航时，国王号还额外运载了在希腊都堪称前所未闻的巨大数量的物资。
因而，国王号虽然依然能够在冰原上乘风破浪，但是性能也是被严重压制的。
焕然一新的国王号就这样沐浴到了太阳的光辉之下。
伊阿宋微微仰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厄琉息斯周边其实没有受到风暴的影响啊。赶向厄琉息斯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身后的冥河吸引走了，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都没有发现。”
他身旁的魔术师突然开口，声音空明悠远，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望去。
仿佛在对着整个世界宣告。
“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之后才去后悔就已经太晚了。既不能唤来怜悯，也不能改变结局。”
伊阿宋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对着他斥责道：“啧，你年纪还没有一半大，说话不要这么老气横秋，你再这样，我就换一个助手了！”
“……？”魔术师仿佛这才如梦初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抹了抹自己的脸颊，换上了恭谨的表情，“您教训得对，像你这样伟大的英雄，一定会带着厄琉息斯走向一个伟大的未来的。”
“——另外，其实国王号上只有我一个已经通过了美狄亚大人的测试，有了操控太阳帆的能力。”
这不软不硬的钉子让伊阿宋的脸涨得通红，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几下，最后也只能把头扯向一边，假装自己正在躲避灼目的阳光：“……现在，迦勒底在哪里？我们耽搁了相当长的时间，说不定他们已经逃跑了吧？”
“不，他们不会走的。”魔术师平静地说，“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对我们造成威胁，但是他们能攻破五个特异点，至少说明他们有着不差的胆量和修复人理的动力。眼下的厄琉息斯和冥界的异变是他们唯一的线索，在弄清楚哈迪斯到底在干什么之前，他们是不会走的。”
“你……！”
伊阿宋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身边之人的不同寻常。
他默默地拔出了剑，摆好了架势。
“……你是谁？埃尔修斯虽然沉默寡言，但愤世嫉俗这样的事情还轮不到他这样前途无量的魔术师。”
“哦，您终于反应过来了。”原名为埃尔修斯的魔术师继续带着那似笑非笑的笑容转过身来，“我此刻的名字真的重要么？”
如果说那神态原本还有可能代表着魔术师天然的神秘，但在此刻，它的含义就只剩下了讥诮而已。
伊阿宋的长剑瞬间就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当然重要！”
“不，一点都不重要。”埃尔修斯的胸口因为他的笑声微微起伏，哪怕脖颈已经因为和剑锋的摩擦而开始微微流血，他也毫不在乎，“就算我告诉你了，你又能如何？厄琉息斯的国王先生？”
他非但不后退，反而大踏步地向着伊阿宋靠近了一步，指了指天空。
在那里，两名少女正骑着飞马向着这个方向赶来。
“你看到了么？迦勒底的救世主要来了，她们一定会问，为什么伊阿宋先生孤身一人出战？你要告诉她们真实的答案么？你要告诉她们，伟大的阿尔戈号的船长，埃宋之子，伊阿宋，因为贪恋厄琉息斯城的权力，急不可待地披上了城主的披风，为此不惜和妻子大吵一架，孤身一人出战？”
“——很难说得出口吧！当她们两人看着你的时候，那目光中的崇敬和尊重是不带有半丝虚假的，她们坚信你是一个英雄，但是你做了什么呢？面对诱惑，你立刻选择背叛了她们，对她们刀剑相向。”
“我……！”
“我说过了吧，伊阿宋。”埃尔修斯的面部表情，终于从不咸不淡的讥讽变成了狰狞的狂笑，“在一切都已经发生之后才去后悔就已经太晚了。既不能唤来怜悯，也不能改变结局。”
“是的，你现在还有反转一切，去挽回你做的傻事——你只要立刻掉转船头，脱下你的披风，向死神说你反悔了，向美狄亚道歉，向你的朋友说，你不过是一时晕了头，其实你不打算出战——”
埃尔修斯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高昂与愤怒：“那么，告诉我，你会去么！？只要你反悔，丢失的不过是尊严，却能让你的一生是无怨无悔的……但是，你会去么？”
“你不会的！朋友，爱情，人理——！这所有你号称珍重的一切，哪里有你的尊严和荣耀重要！”
他的声音随着长篇大论而愈发高亢，如同幽灵的悲伤的嚎叫：“就是这样，人类一次又一次用各种可笑的理由把自己的同类肆意践踏，人类才会在几千年来都在熔炉中哀嚎！才会失去王的爱！承认吧，伊阿宋，你已经无法回头了！你和人理都已经走到末路了，而这末路，是你们人类亲自走上的！”
最终，一切归于沉寂。
魔术师抹掉了自己的脖子上的鲜血，微微欠身：“我之真名为古辛，七十二魔神柱之一——伊阿宋，埃宋之子，您和人理的末路，将由我负责见证。”
他用手指推开了伊阿宋的剑，指节应声而掉，鲜血喷涌。
古辛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指向了天空：“——看啊，迦勒底的救世主们来了。”
“她们大概还期望能和您做战前的交流，倾诉心中的不舍之情。”
“——多么完美的偷袭时机。”
四十九 奥德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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