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选卫宫士郎，降临迦勒底 第87章

　　霍恩海姆街24号。

　　这就是原本理应是《化身博士》小说的漩涡中心的亨利·杰基尔博士，一位从英国不知为何搬到了美国，而且大概已经在这座名为阿卡姆的城市生活了足足十年的优雅绅士在此地的落脚之处。

　　在原著中，杰基尔便有着庞大到堪称巨富的家产——这位已然五十多岁，还是单身的绅士，在遗嘱中有足足二十五万英镑这个惊世骇俗的数字。而和他同时代的一位声名甚至还要高于他的另一位住在贝克街的大侦探，甚至连租房的费用都不得不和另一位朋友分担。平常花销还是以便士与先令为单位。

　　——在那个采用了金本位，货币与黄金直接挂钩的时代，一镑就是7.32238克（0.235420盎司）的纯金。

　　而在二十一世纪，一克黄金就是57美元。

　　简而言之，在小说中的亨利博士在生前有着在21世纪可以换算为一亿美元的家产。而且可能是现金而非不动产。

　　不管是这些资产是他自己的收入还是家产——但是在美国开了一家医药公司的话，显然，他的收入会进一步水涨船高。

　　“哦。看来我们到了。”

　　卫宫士郎平静地说。

　　而其他人则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特异点f中的冬木市本就只是个小城市，在烈焰与大雨中更是破败不堪。

　　法国特异点中他们虽然也经过了几座城市，但是几乎都已经毁于飞龙的烈焰之下。

　　罗马特异点中，他们来到了城中之城，然而那雄伟的城市固然震撼，但是那种震撼并不是【人类居然可以做到】的震撼，而是【在这个时代就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的震撼。

　　——但是，亨利·杰基尔的富有，显然，就已经可以说是能用前者来形容的奇迹了。

　　他的住所位于街道的尽头，位于这座城市的最西侧，可以说是城郊，因此可以说是隐世的贤者么……？

　　如果这么想，那么在场的几人就必然能指出这种想法的大错特错之处。

　　并非是住所的位置是街道的尽头之末。这样说是颠倒了先后的。

　　街道的整个尽头【是】亨利·杰基尔的住宅才对。

　　完全用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围墙从豪华的城市之中隔出了独属于这座看不到尽头的华丽庄园的宏伟空间。组成围棋的每一块石砖显然都经历过精心挑选打磨，并每日都被人精心维护，才能在风吹雨淋之下依旧保证着墙体的光洁如新。

　　而在围墙的正中，黑黝黝的镂空金属门上沉重的铁锁虽然容许世人的目光捕捉到其主人住宅的壮丽，但是同时也阻隔了所有不速之客的到访。

　　——甚至，大概即便他们真的进入了这座庄园，也还远不能窥见这座庄园的全貌，毕竟在那栋大概能够让近百人一同生活的巨型别墅已经完全阻挡了他们一行人的视野，长长的围墙一直延伸到别墅之后，其后或许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又或者是花园甚至森林？至少在他们正式进入之前都无缘得知了。

　　藤丸立香走到了大门的面前，迟疑地问：

　　“这个时候……不是不是，如果是亨利博士的住宅的话，应该有门铃了吧？”

　　玛修的目光有些困惑地在大门面前周围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大门两旁，修剪得整整齐齐如同是石砖雕纹的翠绿爬山虎之中。

　　她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会藏在这些植物的里面么？”

　　“显然不可能，一个人如果把门铃藏得那么深，那他一定无聊到极致了。”

　　卫宫士郎低声问远在世界之外的迦勒底管制室：“门和墙上有魔术防护术式么？”

　　迦勒底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不出意料，他点了点头。

　　“那宅邸的主人大概一定是个稀世的人物。”

　　“毕竟……”

　　他在这扇巨大的金属制物上微微一推。

　　“这门根本没有上锁啊。”

　　这扇巨大的钢门颤颤悠悠地向内摆动起来，昭示了这看似吓人的制品实质上完全是装饰品这一事实。

　　就在这时，距离他们将近百米之外的别墅的木门拉开了一条窄缝，一个铂金色头发散乱得仿佛一个鸡窝，双目发红有些浑浊，极为憔悴的中年男性挤了出来，甚至在出门时皮鞋还在门上拌了一下。

　　在这位男性把他的巨大旅行箱拖出来之后，此前在图书馆中有一面之缘的亨利·杰基尔也从门后走出。对着这位显得颇为狼狈的先生说：

　　“——瓦内特，你真的下定决心了？这不免也太疯狂了。”

　　“……如果让我说，那就是我其实没有下定决心，但是只不过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而已。”

　　“说得好像是有人逼你的一样，这每一步不都是你自己选择的？而且还顺手把我的宅邸也弄得一团糟。”

　　“别无退路，不止是因为被人逼迫一种情况，亨利，我只能保证，这一定是对你有好处的。”

　　“哎。我是不懂你在想什么，只能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但愿我们还有机会相见。”

　　“那就在未来，希望我们还能在伦敦相见吧，再见。”

　　“再见。”

　　被称为瓦内特的中年人向自己的朋友挥手告别之后，立刻就像仿佛被什么人追逐着一样丝毫不顾风度地拖着旅行箱快步向着门外走来。沉重的旅行箱显然满满当当，滚轮在被修建得方便汽车行驶的道路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亨利·杰基尔这时才看到了门外已经有了新的访客，连忙伸手取了一件外套穿在身上，也向外走来。不过他的速度显然不能和步履匆匆，仿佛正被恶犬追逐着一样的瓦内特相比。因而当瓦内特与已经让开道路的迦勒底擦肩而过时，他才刚刚出门。

　　就在迦勒底与这个神秘的旅者擦肩而过之时，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他在机械重复着一句话。

　　“——还有三天。还有三天——！”

　　他没有给五人任何反应和询问的机会，就继续匆匆赶向了电车的方向。

十六 亨利·杰基尔

　　“……啊，走了。”

　　玛修的目光中有些困惑。

　　约翰·瓦内特。

　　虽然说他是疯子显然非常失礼，而且从之前他能和人正常交谈来看，至少他的理智还是存在的。

　　——但是说他有些神经质应该是正确的。

　　亨利·杰基尔走到了宅邸的大门之前，微微欠身。

　　“玛修小姐，藤丸立香小姐——”

　　这位优雅的绅士将所有人的姓名都念了一遍之后才继续说道：

　　“失礼，没想到各位在今天这个美丽的夜晚就愿意将到访我宅邸的事情加入旅行计划之中，我真是十分荣幸。”

　　众人则微微鞠躬：“你说笑了，初次见面之后就打算登门拜访，我们才是唐突了。”

　　亨利·杰基尔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带着大家向着他的别墅走去。

　　“如各位所见，这里的大门是没有上锁的。因为这里的大家都很温柔的缘故，所以也不是很担心各种犯罪之类的事情。不过我记得门前是有……”

　　说到这里，亨利·杰基尔也意识到了某种错漏。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先一步推开了别墅的大门，随后对着屋内大喊道：“——弗兰！弗兰！你是不是又把感应门铃的电源切断了！”

　　“——啊啊。”

　　此刻众人落后了教授几步，但也能听到从屋内传来了呀呀的回应声，并不是敷衍的应答，而是就像是不懂得语言的野人又或者无法正常说话的残疾者发声的……叫声。

　　等到众人赶到了别墅之外时，亨利·杰基尔已经在门内叹着气抚摸着众人曾经见过一面的红发女仆的头：“——好好好，是我的不对，我会把需要持续接通电源的门铃找人改造成普通的按压式门铃的，这样的话就只有响铃时才会耗电了。”

　　女仆显然对亨利·杰基尔的回答很满意，又或者单纯是喜欢被摸头，因而从口中发出了如同幼兽一样温软的声音。

　　两人这样的互动大概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以至于稍稍持续了一会之后，亨利·杰基尔才惊觉客人们就在他的背后等待。他连忙拍了拍自己女仆的背：“好了好了，弗兰，撒娇就等会再做吧，能帮我去泡壶红茶么？”

　　别墅的内部，可以说，就是【金碧辉煌】四个字的典范。

　　被染成红色的羊毛地毯从通向高层的宽阔楼梯一直铺到玄关，金色的巨型吊灯挂在正中大厅的天花板上，不过灯泡并未亮起——考虑到杰基尔家的女仆是连门铃的电都试图省下来的节电狂热者，说不定就算在夜深之后，她也一定会找机会关掉这栋别墅中任何没有人活动的房间的任何电器吧。

　　亨利·杰基尔的会客厅是一张长桌，不过没有用那些古老家族可能偏爱的典雅烛台，而同样是用的那种材质似乎有些异常的灯丝的制作的白炽灯。

　　会客室就在大厅之旁，数扇巨大的透明窗收容了所有向着房间内倾泻下的阳光，因而在渐渐黄昏的现在，反而将房间内映照得仿佛从墙壁到地板都完全用金箔装饰一般。只不过因为房间主人所坐的微妙位置，从他背后射进来的阳光虽然照亮了客人们的视野，却让此间主人的面容有些晦暗。

　　“多谢啦，弗兰小姐。”

　　阿拉什笑眯眯地从双眼明明被垂下的头发遮掩，但是好像视野完全没有遇到阻碍一样正常活动的女仆手中的茶盘中接过瓷碟和正装着鲜红色带有微黄的美丽液体茶杯，笑着打了个招呼。

　　弗兰没有说话，但是嘴角还是向上弯了弯，随后微微躬身之后离开了会客厅。

　　玛修·基列莱特的目光一直跟在弗兰的身上，直到那身白色的蕾丝女仆装消失在了木门之后，她才忍不住对刚刚落座的教授提问道：

　　“……抱歉，杰基尔先生，我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实在有些好奇，弗兰小姐是不会说话么？”

　　“哈。”亨利·杰基尔轻笑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果然，弗兰的行动异常还是太明显了，她确实几乎不会说话，但是更准确地说是既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也没有学习的意愿就是了。”

　　他手中的茶杯的盖子在杯沿上摩擦了一下，陷入了沉思：“她其实严格来说不能算女仆，其实是寄住在我家……或者可以说，被我收养……不，由我监护的朋友之女吧？不管怎么说，等她来到我家住下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虽然我有努力过，不过她还是不喜欢说话，只有特别激动的时候才会喊我的名字，不过如果到了那个地步，我那一天多半……”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轻轻一笑：“——那一天，我多半就没有红茶喝了。那种吓人的场景，可真是让我都要心脏骤停了。”

　　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上下仆的关系。

　　“原来如此，那样的话，我们带来的见面礼大概就不会太失礼了。”

　　卫宫士郎站起身来，阿尔托莉雅会意，从包中取出了一个礼盒。

　　“谢了，阿尔托莉雅。”他从少女手中接过，递到了亨利·杰基尔的面前。

　　“我必须事先澄清，我们在图书馆的初会时，在下真的只是做出邀请，希望能够认识来自世界各地的新朋友而已，绝没有要求诸位在拜访时必须做全礼仪的打算。”

　　他的目光在礼盒上停留了一下。

　　不由得微微出了一口气。

　　礼盒来自于上阿卡姆相当出名的一家珠宝店。

　　不管里面的是什么东西，都不会是一般的礼物。

　　“抱歉。”坐在教授对面的青年微微笑了笑：“因为只是一面之缘，实在不了解您的爱好。但是感觉您和弗兰小姐的关系很亲密，所以就在珠宝店购置了首饰，希望她能够喜欢。也希望不要被嫌弃寒酸。”

　　“呵。”亨利·杰基尔和红发青年的手握在了一起：“弗兰长这么大，大概还是第一次收到我之外的人送的礼物，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哪里哪里，我其实对首饰在女性中有多受欢迎也不太了解，所以只能送一条最常见的红宝石项链了。”卫宫士郎一脸抱歉，随口说道：“听说每个时代的珠宝的贵重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在几十年前，只出产于印度的钻石还是名贵之物，结果在这几年就因为新的产出而沦为普通宝石之列。说不定在将来，哪种宝石的产量能够进一步加大之后，就真的会和普通的石头同价了。不知道钻石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我的钻研方向并非此道，所以也只能随意聊聊。不过钻石的产量既然与日俱增，大概是不会再有重新变成人人追求的至宝的一天了吧。”亨利·杰基尔看来确实并无研究，只是应和着说道：“——就像是当人们发现了电解制铝之后，原本能让拿破仑皇帝拿出来炫耀的贵重物品，也已经价格沦落到接近钢铁了。”

　　卫宫士郎摇了摇头：“用沦落这个词可不好啊，以我之见，如果一个东西可以从少数人的手中让更多的人享受，那是一件值得奔走相告之事，怎么能用【沦落】呢。”

　　“那如果人们去追寻其他稀有的事物？”

　　“那就让他们去追寻好了，人类就是在这种不断追寻的脚步中前进的啊。”

　　“人类的【前进】。”亨利·杰基尔微微咀嚼了一下这个短句，灿然一笑：“对一个研究药物的人来说，这真是最为让人欢欣雀跃的话题啊！”

十七 擦肩而过的线索

　　——一行人中，最适合与当地人正式交涉的是卫宫士郎。

　　这一点早就十分明确了。

　　如果是在法国特异点中那样乱成一团的世界，只需要亮出武力，藤丸立香和玛修虽然看起来是毫无疑问的少女，也足以让普通人收起任何的小觑之心，甚至反差之下可能会给见识不足的人加上额外的想象。

　　然而，在现代社会，她们两人的年龄就成了极大的阻碍了，甚至连阿尔托莉雅也同样受此牵连。如果不想打草惊蛇，不得不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勉强行动，三位少女就只能在交涉中居于客位。

　　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会对看起来尚未成年的少女抱以完全同等的尊重——即便阿尔托莉雅有着任何人都挑不出任何差错的高雅，在她那尚不够成熟的面容影响下也会变味。

　　这个时代距离女性的解放还有一定距离，女性表现得过于独立反而会十分吸引眼球。

　　“呜哦……明明卫宫先生平常冷言冷语，但是真必要的时候居然也真能和人长篇大论啊。”

　　听着会客室中还在持续不断的交谈声与不时响起的笑声，藤丸立香将张成喇叭状的手从耳朵上收回，蹑手蹑脚地离会客室远离了几步。

　　这么大的一片宅邸，如果停留在会客室中寸步不出，不论是出于一个普通的客人的角度，还是出于来自迦勒底的救世主的角度都是非常不合适的。

　　所以她得到了许可，可以在宅邸中自由地闲逛。

　　按说这时玛修才是最适合与她一起活动的搭档，阿拉什的千里眼在交谈中必然是能起到极大的作用的——

　　然而，此刻跟在她身旁，保护她安全的是阿拉什。

　　来自波斯的英灵爽朗地大笑着。

　　“哈哈哈，没办法，我的知识在这里还是太容易在这无边无际的谈天说地里露怯了。而且要我说，这所别墅的主人的对我们的感情是真挚而不带虚假的。最多是他心中的热忱与激昂要远比他冷静的外表猛烈，嗯，从这个角度来讲，和卫宫不是一样的人嘛。”

　　但是有一点芥蒂，藤丸立香还没有解开。

　　她嘟囔着。

　　“可是他对玛修真是热情啊，这点也没问题么？那热情浓烈到我都找不到机会把玛修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