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妈妈温暖的怀抱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微微低着头，静静地任由她摩挲自己的头发和额头。
她大概就是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赶过来安慰自己的吧。
“谢谢，妈妈，你放心吧，我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他低声安慰了母亲，“这点小小的挫败，我怎么会承受不住呢？你太小看我了……”
“说的也是……我儿子怎么会连这点小事都受不了呢？”最上纱幸笑了起来，然后松开了自己的手。“老头子那边应该还不会死心吧，不过你以后就不要再低头了，不行就算了，反正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
“我知道的，我不会再去刻意讨好他们了。”最上淳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话锋一转，“不过，妈妈，不管你对出云家的长辈有什么意见，我也请你不要迁怒于朝奈，她跟这些事没有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也是一个受害者。”
“我当然不会对那个小孩子生气了，难道我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吗？她本来就只是听命于父母而已，怪谁也不能怪她啊，相反我对她是印象很好的——可怜她是被父母坑害了啊……不知道以后会碰到什么人呢。”最上纱幸立刻回答。
然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用一种狐疑的视线看着最上淳，“你好像对她很亲切？”
“长得那么漂亮，我亲切一点也很正常吧……”最上淳干笑着糊弄了过去，“我想未来也许还有机会做朋友吧。”
“这个就看你自己了，我反正是帮不上忙了……不过从那次见面的印象来看，她应该也不会排斥你吧。”最上纱幸叹了口气。
然后，她又重新抬起手来，拉住了儿子的手。“好了，别说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最上淳登时就惊了。
“带你去兜兜风，散散心！”最上纱幸一边说，一边直接就拉着儿子往门外走。
虽然中年女人的力气不可能很大，但是最上淳当然不可能暴力反抗自己的母亲，所以只好无奈地跟着母亲一起走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老实说最上淳都有点困意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妈妈呢。
他们很快一起走下了楼，然后最上纱幸带着最上淳坐上了她的保时捷座驾。
汽车离开了公寓之后，径直地往北方开，本来北赤羽就已经位于东京城区的北郊了，再继续一路往北，人烟自然也越来越稀少，最后变成了一大片农田和山地。
同时，汽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乎算是一路飞驰了。
最上淳眼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越来越偏，心跳也开始加速了起来。
要知道现在可是夜晚，到处黑灯瞎火的，只能靠车灯来提供照明，这么开车真的有点危险啊。
父亲开车的时候和平常的性格一样，四平八稳，可是母亲现在开车的风格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在比赛一样。
“妈妈，小心点啊！速度降低一点吧！”眼看着周围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最上淳忍不住有点心里发毛了。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以现在的速度，稍微发生点事故搞不好就会有严重的后果。
“没事，放心吧……”最上纱幸听到儿子的劝告之后，笑着回答。
一边笑，她还一边继续加大油门，继续给汽车加速，“买这车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全浪费了吧，平常上下班的时候，我可是能够听到它在悲鸣呢……它可是……为驰骋而生的啊！”
现在汽车的速度已经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了，最上淳反而不敢多话，生怕分散了母亲的注意力。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在这样的黑夜当中，母亲飙车却十分熟练，路上的弯道和坡路似乎都了如指掌。
简直就像是……
“你平常也在这边飙车吗？”
“不止这边，我可是把东京周边都逛了好多遍呢！”最上纱幸大声回答，用自己尖利的声音压过了发动机的轰鸣，“每次有什么不舒心的时候，我就开着车在这些地方狂奔，碾压这个世界……所以这些路我都记在脑子里面了！”
果然，妈妈就是用这种方式发泄压力的，难怪对路况这么熟悉。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既然妈妈一直都这么做，那就说明她喜欢这样。
如果她喜欢，那么自己又何必多说呢？
如果连妈妈都不怕，那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相信她，放下无用的担心，和她一样沉浸在穿梭于天地之间的快乐里面。
他看着窗外模模糊糊的黑夜和山路的轮廓，然后深呼吸了起来。
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汽车急速狂飙的轰鸣。
穿过一段段路，享受着速度的快感。
速度就是人类最原始的野性。
那种征服自然的欲望，就在这种狂飙当中畅快地发泄着。
“儿子，告诉我，舒服了吗！”最上纱幸大声问。
一瞬间，她的身上看不到平常在职场上的冷静和优雅，只剩下了和自然搏斗的那种野性。
“舒服了，妈妈。”最上淳低声回答。
是真的舒服了。
“那就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汽车在狂笑的伴奏下，继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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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报复
在狂笑声当中，最上纱幸继续驾驶着自己的汽车，在昏暗的道路当中急速狂飙。
许久之后，终于尽兴了的她，才慢慢地降下了车速，让车内的轰鸣渐渐地低沉下来，最上淳的心跳也随之慢慢地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真没想到妈妈你还有这样的爱好……”他努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苦笑着说。
他真的很意外，在他原本印象里，最上纱幸优雅又带着点职场当中的强势，怎么看都觉得是端庄内敛的性格，刚刚那种狂笑中飙车的样子，实在是出乎于他的意料。
跟着母亲在户外飙车，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甚至想都没有想到过。
“很意外吧？”最上纱幸笑着回答，“没想到自己的妈妈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是挺意外的。”他老实承认，“这么多年你经常就这样一个人飙车吗？我居然之前从没有发现……”
“那是因为我从没有带你这么玩过啊……”最上纱幸笑得更厉害了。“今天是怕你太沮丧了，所以才特意带你体验一下而已，精神上舒服多了吧？”
平常她积累了太多压力，和父亲吵架，和丈夫吵架，在工作上也同样积累着精神负担，她发泄这种精神压力的方式就是在夜里跑到外面飙车。
每次狂飙之后，她的精神上都能得到极大的舒缓，她也把这种方式看成是治疗沮丧和焦虑的特效药，这次她怕儿子因为出云家的事情太难受，所以也破天荒地带着儿子享受这种“特效药”。
目前看来，效果似乎还不错，至少她相当满意。
一边说，她一边扭了一下方向盘，然后带着汽车拐到了另外的一条路，“好了，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回程，不过和刚才那种急速狂飙不同，现在速度慢了许多，她的注意力也重新放回到了儿子身上。
“淳？”
“怎么了妈妈？”最上淳问。
“你最近也独居了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感到有什么不方便呢？适应了没有？”
“姑且还算是适应了吧，至少目前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最上淳回答。
“那就太好了……之前顶着他们的压力把你带出来，我一直都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那我就放心了。”最上纱幸长舒了一口气，“你一直是个独立性很强的孩子，现在让你可以一个人住，可能反而对你来说更开心也说不定呢。”
她很快又话锋一转，“不过，就算现在没有人跟你在一起，你也不能因此而放松自己哦，你要和过去一样自律，这样才不至于辜负我的用心，明白了吗？”
“我明白的，妈妈。”最上淳点了点头，心里则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你上次进了医院，是不是因为惹上了兵藤家的大小姐……？”就在这时候，最上纱幸突然问。
最上淳陡然紧张了起来。
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都保持着沉默，就连父亲现在还是不知情，可是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妈妈却当面问起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的当事人只有自己和鹭原学姐，以及兵藤孝子本人和她的跟班们而已，妈妈应该不是从兵藤孝子那里得知的，那么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
难道是学姐？
最上淳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疑惑，他知道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学姐不可能到处乱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妈妈这么问起来了，最上淳也知道否认毫无意义，只好点了点头。
“是的，我们当时玩了一次赌约……”
“什么赌约，这是玩命！”最上纱幸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吗？你怎么能轻易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从妈妈的话里面，最上淳敏锐地发现她其实并不知道最上淳去挑战兵藤孝子的真实原因，以及其中一系列有关于父亲的内幕。
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兵藤孝子本人告诉她的。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妈妈，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问题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这么争强斗狠，把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最上纱幸厉声斥责儿子，“你不知道当时看见你躺在病床的时候我有多么伤心？你难道觉得没有了你的话，我还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
妈妈的斥责，让最上淳一下子哑口无言。
确实如此。
仔细想想的话，最上纱幸这辈子从小就经受了父亲的压力，婚姻也不顺利，能够让她感觉有所期待的也只是儿子而已了。
要是真没了儿子的话，真不知道她今后要怎么过下去。
他又不能仔细解释清楚，因为其中牵涉了太多内情。
“好的，我知道，以后我不会乱来了，妈妈。”最后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跟母亲道歉。
“你知道就好。”最上纱幸总算稍微消了气。
但是，仅仅在片刻之后，她的眉毛就微微地又皱了起来，然后冷冷地说。
“如此肆意妄为，欺凌弱小，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兵藤家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我等着看他们倒台的那一天！兵藤孝子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如果旁人这么说，最上淳只当是受害者的无能狂怒，比这种咒骂更加恶毒的诅咒，兵藤家都不知道受到过多少，完全不痛不痒。
可是妈妈不一样。
最上淳知道，最上纱幸绝对不是那种只会空口诅咒的，相反她一直雷厉风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
联想到她不知道从哪个渠道里面得知了最上淳是被兵藤孝子欺负的事实，最上淳突然在心里升起了一股非常不妙的联想……
“妈妈，是不是有人鼓动你做什么？！”
“怎么可能？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人三言两语就迷晕我呢？”最上纱幸笑了起来，“只不过，难道你不觉得，兵藤孝子所做的一切，乃至兵藤家所做的一切，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越快越好吗？”
“如果有什么人能惩罚他们的话，那么之前那么多年，他们家早就完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最上淳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兵藤家既然现在都还活得那么好，那么他们肯定有自己的依仗，不是吗？”
“这个当然了，如果不是有一整个体系都在包庇他们纵容他们的话，他们又怎么可能还潇洒到现在？”最上纱幸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关节，于是也冷笑了起来，“但是你也别忘了，他们虽然势力庞大，但是毕竟不是能够一手遮天的存在，还有很多人同样对他们相当不满，他们的竞争对手也一样恨不得早点把他们置之死地……”
最上淳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认识他们的竞争对手？”
“认识很久了呢。”最上纱幸微笑着回答。
最上淳突然感觉心头狂跳，一下子变得极度紧张了起来。
这真的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啊。
就算有什么靠山，和兵藤财团对抗还是显得太过于危险了，简直不是应该去触碰的东西。
正是因为对兵藤家财力和势力的畏惧，一直以来，兵藤孝子虽然在学校里面惹出了不知道多少麻烦，但校方还是敢怒而不敢言。
连崛河理事长那样历史悠久的名门碰到兵藤家的时候还是只能退避三舍，咬牙苦忍，最上家又有什么资本和他们对抗？
更何况最上纱幸还没办法代表最上家，最上清是怎么也可不能同意她的举动的。
“妈妈，不要做危险的事情……”一想到这里，他颤声劝告母亲，“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没必要再去管那些事了，更何况当时也是我主动挑战她的，如果非要定什么责任的话，我要负一大部分责任。”
“对你来说是过去了，对我来说没有过去，而且永远不可能就这么过去。”最上纱幸打断了儿子的话，“儿子，你很走运，你度过了和她的对决，你还有亲人在身边，可是在你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他们所受的痛苦和冤屈，又有谁能够听得到呢？
明明他们是做错了事情的一方，结果所有人都别开了脸，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觉得很奇怪很荒唐吗？就是因为所有人的沉默和视而不见，那些为非作歹的大奸大恶，才可以肆意妄为！”
妈妈的话，让最上淳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确实，这些都是正论，无法辩驳的正论。
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依赖于“正论”而运行的，相反，它经常是非不分，荒谬绝伦。
“正义依托于权力，如果权力不去主持正义，那么任凭人们怎么呼唤正义，它也不会到来。”最后，他只能这么回答。“兵藤家这么多年盘踞在政界和财界，积累了太多的权力，足以扭曲正义，所以他们这么多年一直可以肆意妄为，妈妈，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我当然不是什么圣人，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事情没有落到我头上的话，我也可以假装看不见，装作这个世上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如此清白。”最上纱幸略带自嘲地笑了起来，“可是真的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时候，那就对不起，我没办法视而不见了……我生出儿子来不是为了让他去当别人的出气筒的。淳，我也从没有教过你对什么都要忍气吞声，对吧？”
“妈妈，你说的都对，我也感谢你如此珍重我……可是就算想要报复，我们也难以做到啊！”最上淳大声回答。
他终于忍不住说出心里话了，“你放心吧，对兵藤孝子的所作所为，其实我的心里也早就气愤难平了，现在我只是因为力量弱小所以还在忍耐而已，但是我未来会继续走下去，终有一天我会让她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