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短尾猫
最上淳决定不插话,继续让鹭原学姐主导。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这又不是什么邪恶的事情,朝奈确实很讨人喜欢的,就算你有这样的想法,谁也都能够理解。”鹭原诗音仍旧温和地笑着,“但是,以女孩子的立场来看,很多事情是用感情来判断的哟,就算目的一致,如果手段不一样的话,得到的结果也不会一样的。”
“什么意思?”松方葵有些莫名其妙。
“我的意思是,在朝奈坚持己见的情况下,如果长辈非要使用强迫手段的话,只会让一切变糟,以朝奈现在的表现,她到时候非但不会屈从,反而会恨上你们所有人的呢。”鹭原诗音继续劝说对面的少年,“作为一个男子汉,如果你真的希望得到朝奈的青睐的话,就应该去想办法展现出自己的魅力,而不是假借长辈的威力,否则这只会让她讨厌你,你连原本的好感都失去了,姐弟之间的感情也不复存在,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松方葵又呆住了,他低下了头来,静静地思考着鹭原学姐的这些话。
也许他之前也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些问题吧。
“其实……我也觉得爸爸做得有点……有点过头了……”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小葵!”就在这时候,客厅响起了一声大喊。
三个人同时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发现松方夫人正端着盘子看着他们。
看来是泡茶回来了啊。
“小葵!”松方夫人又叫了一声,目光有些严厉,“赶紧回去看书!”
“好的,妈妈。”松方葵点了点头。
接着,他用略带着点歉意的视线看了看鹭原诗音,然后转身又踩着楼梯回到了楼上。
而最上淳和鹭原诗音也只能再次对视一眼,然后坐回到了沙发上。
虽然很遗憾,对松方葵的攻心半途戛然而止了,但是很明显,对方也算是一个明白事理、而且还有点原则的人,对上一辈人的做法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对朝奈现在的处境也有点同情。
也就是说,松方葵的立场并不顽固,相反是可以被动摇的。
虽然看样子松方葵在父母面前并没有什么地位,肯定也没办法提意见,但是当事人的态度倾向,肯定也是一个重要的情报。
至少他们已经有所收获了。
“这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轻重。”松方夫人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走到了两个人面前,在茶几上放好了两杯热茶。“这是我们家珍藏的茶叶,不介意的话,请尝尝吧。”
最上淳抢先拿起了茶水,直接看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
虽然这位夫人不太可能下药什么的,但是小心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好在茶水确实没有什么异常。
接着,最上淳和鹭原学姐一起慢慢饮茶,打发时间,而松方夫人显然也没有和他们聊天的兴致,三个人都是这么静静地坐着,除了大型西洋时钟的摆动声之外,客厅竟然再也没有了别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从门口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脱了鞋就走了进来。
在他走进客厅的同一秒,最上淳马上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套装,打着领带,一副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形象,梳着分头,脸型也和松方葵差不多,不过因为年纪大了所以眼角边出现了不少皱纹,但仍旧看得出来相当有精神。
和松方葵不同的是,他行动迅速,而且目光犀利,仪表堂堂的样子,带有一股压迫性的气质。
不过,脸上淡淡的笑容却破坏了这股压迫力,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在白皙的脸上,犹如是戴了一副精致的假面具一样。
看来这就是正主了吧。
虽然对这位松方信并没有什么尊敬之情,但是最上淳和鹭原诗音还是礼貌地站了起来,向对方躬了躬身。
而松方信没有回礼,只是冷笑着站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嚯,真是没有想到,最上家的小子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我可是吃了一惊。”他微微斜睨着最上淳,“既然你父亲把住址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呢?难道我们敬爱的官员大人有什么顾忌吗?”
“松方先生,说来真是遗憾。”最上淳不动声色地回答,“你家的住址,并不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而是我们自己找出来的,而且这次我们也是为我们的私事过来的,跟他没有关系。”
“私事?我们有什么私事?”松方信扬了扬眉毛。
“您还真是有点健忘啊。”最上淳也冷笑了起来,“您之前为了败坏我的形象,在您姐姐面前造谣中伤,说出了一些卑鄙的谎言,还把鹭原学姐也牵涉了进来,难道我们不能找过来质问一下吗?”
“那看来这位就是那个鹭原诗音了?”松方信没有直接回答最上淳的问题,而是又看向了鹭原诗音。
接着,他点了点头。“嗯,和想象的一样,确实很漂亮,难怪你舍不得。”
从他进来那一刻起,鹭原诗音内心就已经是翻江倒海,此刻她心里终于忍不住了,捏紧了拳头。
然后,她抬起头来,毫不退缩地看着松方信。
“松方先生,既然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那么您凭什么要以臆造的谎言去中伤我呢?这是名门之后应该做出来的事情吗?”
“说你们关系亲密,这是中伤吗?”松方信假作疑惑。“从你们一起跑过来这一点来看,似乎不是吧……?”
“没错,我们关系很好,我甚至可以当面跟您承认,我非常感激他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也乐于做任何事情回报他,这没有什么需要躲藏的。”鹭原诗音冷冷地看着对方,“但是我从没有以下作的手段勾引过淳君,更加从没有对谁心怀恶意,所以您这就是厚颜无耻的污蔑!”
“有没有下作的手段,很重要吗?至少你也承认你确实有类似的想法了吧?”松方信冷笑着反问。“啊,那就稍微有点困扰了。”
接着,他直接指向了最上淳,“这个家伙,好像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他和他们一家,可都是打着邪恶的主意吧?要说厚颜无耻,他们才更配得上。”
还没有等最上淳再说话,他就直接说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家一开始就是在向出云家求亲,那时候甚至连朝奈都没有见过,请问他们图的是什么?以你的头脑应该很容易看得出来吧?恐怕,一直都在想尽办法把我的外甥女骗到手,顺便把她能够继承的财产都一网打尽,是吧?”
这家伙……
“现在,看着形势不利了,就开始哄骗朝奈,就是打着让她反抗父母,然后自己趁虚而入的主意吧?为了一己之私,哄骗到别人一家鸡犬不宁,现在我姐姐一家如此痛苦,不就是你们的责任吗?”松方信看向了最上淳,“最上淳,你说是不是这样?”
244,鹭原的失望
“最上淳,你说是不是这样?”
被松方信以如此直白的态度挑衅,让最上淳禁不住有些怒不可遏。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知道发脾气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他没有想到,松方信一上来就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把两边的矛盾都挑明了。
松方信把自己帮助朝奈的所有行动,都归结为一个目的——“搅乱出云一家,打碎两家人的结亲计划,让自己有机可趁,骗取出云家的所有财产”。
纵观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办法完全反驳对方的话……
确实,自己家不怀好意地接近了出云家,自己甚至还跟朝奈相亲过,如今在求亲失败之后立刻就想办法闹事,外人来看的话,怎么都像是在挟私报复。
有些事情纵使自己心里知道不是,但是众口铄金,也很难辩白干净。
其他人怎么想,最上淳倒是无所谓,可是鹭原学姐……鹭原学姐会怎么想呢?
马上他就明白过来了,松方信这是在不动声色之间挑拨离间。
毕竟,自己因为害怕学姐生气,所以一直都没有说出过和朝奈相亲的事情来,只是含糊地用“外公的老朋友的孙女所以认识很久了”来糊弄过去。
学姐骤然听到这些,会怎么去想呢?
因为心里在担心这些,所以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和松方信争辩,然而用眼角瞟了一眼鹭原学姐。
出乎他预料的是,鹭原诗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松方信的指责一样。
“松方先生,请问你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不管您和别人有什么矛盾,也不管最上淳到底是什么人,都绝对不能成为无端污蔑我的理由,你们有任何恩怨都是你们的事情,难道这种最基本的道理您都分辨不出来吗?”接着,她用毫不客气的口吻对松方信说。“正因为您因为个人私怨就背后中伤我,所以,在此我希望你能够跟我道歉!这并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名誉,也是为了您一家的名誉!难道您希望让别人知道您为了一己之私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学姐果然犀利……最上淳心想。
鹭原诗音直接绕开了松方家和最上家之间的冲突,把话题集中到了“自己无端被人污蔑中伤”这一件事上面,而这件事恰好也是最无法狡辩躲闪的余地,她非要对方给出一个解释为止。
“道歉……?”松方信皱了皱眉头,然后似乎有些好笑的样子。“请问我哪一句话需要道歉,又有哪里中伤了你们呢?你们关系亲密这是事实,这一点这小子自己也承认了吧?你是一个诈骗罪的女儿也是事实,这一点你也没办法否认吧?至于你是不是从你父亲那里学到了什么把戏,是不是善于哄骗诱惑别人,这一点倒是没办法量化,不过既然能把别人迷得七荤八素,那么恐怕是真有点能耐吧……”
接着,他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话说回来,你又何必生气呢?既然你很中意这个小子,那么现在这个结果不是应该正好合你意吗?他和出云家断绝往来,你大可以继续施展自己的魅力,依靠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罪犯的女儿、社会的底层变成精英的未来夫人……这不是很好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鹭原小姐?怕是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被人如此当面奚落,让鹭原诗音瞬间涨红了脸,嘴唇却变得发白。
她瘦弱的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显然内心当中有多么愤怒。
最上淳也非常愤怒。
他非常尊敬鹭原学姐,现在却看到她当面被人羞辱,怎么可能不愤怒?
他现在已经是怒发冲冠,差一点就准备要冲过去给对方脸上来几拳,把这张可恶的笑脸打个稀巴烂了。
现在两个人的距离只有短短的两三米,虽然松方信是成年人,但是最上淳很确定,眼下只要他冲过去,对方绝对逃不了,而且也绝对招架不住自己的拳头。
只要他愿意,现在、立刻、马上就能给对方一顿老拳,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尊严。
可是打他一顿除了能稍微解气之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吗?
恰恰相反,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反而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糟糕。
他知道,松方信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这边,如果自己真的一时冲动做了什么过激的举动,那么他们立刻就会报警,到时候自己这边就完全被动了。
现在这情况可不是自己这边占理,不管有什么理由,现在自己都是没有预约就不告而来的客人,如果对主人动手的话,那么肯定就是明确无误的犯罪行为。
如果事情再发酵一下的话,恐怕连老爹都会灰头土脸。
到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资格去说帮助朝奈?连自己都自身难保,纯粹变成了一个笑话而已。
所以,无论有多么生气,都不能在这里乱来……不能乱来。
就算要揍他,也要找另外的时机……现在必须冷静——最上淳默默地一遍遍在自己的心里说。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冷冷地看着松方信。
今天的话他都记住了,以后一定会如数奉还的。
接着,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转过头来,捏住了鹭原学姐的肩膀,以这种方式来默默地给予学姐支持。
鹭原诗音也慢慢地镇定了下来。
她抓住了最上淳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把它缓缓地从肩膀上拉了下来,然后,她往前走了几步。
这突然的举动,让最上淳和松方信都有些惊讶,但是松方信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
就在他的视线当中,鹭原诗音抬起头来,眼睛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自卑,只有无比的平静。
“松方先生,虽然您之前对我造谣中伤,现在又当面羞辱了我,但是我姑且还是这么称呼您吧。”她以镇定而又略带骄傲的语气说了下去,“我今天来,是想要跟您说明,我已经知道了您背地里对我做的事情,也就是说,您没有办法对我视而不见了。我所要求的东西也很简单,您要收回那些造谣的言论,并且做出应有的赔礼道歉。请问,您是做,还是不做?我只需要一个非常简单的回答,如果您还要点脸面的话,就请不要再东拉西扯一些别的废话了,回答我!”
在客厅中央,鹭原诗音抬着头,昂然诘问,一瞬间她瘦弱的身躯似乎迸发出了一种惊人的气势,咄咄逼人。而就连原本神情自若、丝毫不把两个小孩子当回事的松方信,也一下子气势为之所夺,竟然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道歉,还是不道歉!?”鹭原诗音又重复了一遍。
“哼……可笑,我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也许是觉得刚才有些丢人,所以镇定下来的松方信强笑了一声。“你们有这个闲心还是继续找个地方卿卿我我去吧,掺和大人的事情岂不是可笑?说到底,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好,我明白了。”鹭原诗音没有片刻停顿,直接点了点头。
这女的怎么回事?松方信更加迷糊了。
明明刚才那么愤怒,但是现在没有大发脾气,反而直接就接受了自己的拒绝,她到底在想什么?气疯了吗?
“你明白什么了?”他忍不住问。
“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名门之后,社会精英,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鹭原诗音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不瞒您说,自从我家遭遇不幸以来,我已经听到过不知道多少次嘲弄了,有些人甚至比您刚才的话更加难听。曾经我以为,嘲弄我只是一种同处社会边缘的可怜人为自己取暖的方式而已,然而当看到您这么龌龊卑鄙的举动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名门之后,所谓的社会精英,也同样有可能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什么……”松方信的脸色顿时变了。“你……?”
“对,也许在您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个贫贱卑微的罪人之女,就金钱意义上而言,您确实有资格嘲笑我……”鹭原诗音仍旧微笑着,“但是就人格而言,您真的无法和我相提并论,您嘲笑我的友情,嘲笑我的不幸,但是反过来,我也一样,我嘲笑您的卑微,嘲笑您的无能!”
松方信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鹭原诗音。
“很不爽是吗?被一个您瞧不起的微末小民给鄙视了,一定很难受对吗?可是,我可以告诉您,我鄙视您不仅仅是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而已,您一定不知道,为了找出您一家人到底住在哪里,我翻遍了那些有关于您一家人的资料,从您的祖父到您儿子,这世上恐怕也只有我有兴趣去研究你们一家在丢掉爵位之后的所作所为了。
你们几代人都称得上是社会精英,可是谁也没有再到达过那位大人的高度,你们不甘心,你们想要找回原本的荣耀……可是几代人过去了,你们不仅没找到,反而就连最后仅剩的东西都快丢没了,难道这不是无能吗?”
鹭原诗音毫不退让地和对方对视着,也毫不留情地继续说着。“要复兴家门,这个想法非常高尚,可是你们几代人又做到了什么?不可否认你们确实都过着体面的生活,也出过不少名人,可是你们并没有积累起配得上昔日荣光的家业,你们几代人的时间都没有做到!做不到就算了,最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外甥女儿的身上,还要偷偷摸摸地在背后造谣,欺负自己看不起的庶民……难道这不是无能吗?难道您自己扪心自问的时候,不觉得可怜吗?松方一族,沦落到此,我觉得很可怜呢!没错,我在怜悯你们,一个你们瞧不起的人在怜悯你们呢!”
“这个混账东西……!”松方信几乎暴怒了,额角青筋暴突,再也不复刚才的从容。
这是被人戳到了痛点了吧。
“滚!给我滚出去!”他指着门口,对着两个人大喊。
“不用您说,我们也会走的。”鹭原诗音轻轻点了点头,“我今天过来,一方面确实是想为自己找回公道,但是另一方面,我也是在给您机会,我希望您能够拿出昔日先祖的风范,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可是我错了……我不该高估您的,您不过如此而已,名门堕落到如此地步,果然只能说世事无常吗?”
接着,她慨然转身,走回到了最上淳的身边,再回头看向了松方信。
“见到您之后,我看到了,你们没有任何高于我的地方,所以接下来尽管嘲笑我蔑视我吧,我会挫败您这些卑鄙的图谋的,朝奈绝对不会落入到你们的脏手里,等着看吧!”
接着,她拉住了最上淳的手。
“我们走!”
245,邪恶?
“我们走!”
在鹭原诗音下达了命令之后,最上淳也没有再多说一句,直接就跟着鹭原诗音走了出去。
松方信脸色铁青地看着少年和少女离去的背影,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他们两个走出房门之后,一声重重的拍击声才从屋里面传了出来,由此可见他现在到底有多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