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让我上英灵座吧 作者：洛州白马 “穿越到了型月，获得了根源的认可，只要能够非正常性死亡，就能登上英灵座、成为英灵座之主，比七冠位更强、更自由的存在。” “为此，我开始在型月疯狂作死。” “我当面臭骂金闪闪，在希腊挑战全能神宙斯、在北欧公然拐走斯卡蒂，在以色列宣称所罗门是魔神而不是神子，在不列颠作死站在摩根的那边...” “但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1994年，冬木。 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存在，最古之王的第三位友人、美索不达米亚第一宰相、希腊众神眷顾之人、北欧的巨人之王、以色列唤醒所罗门人性的神之化身，卡美洛亲王辅佐... 面相年轻却满目沧桑的罗维坐在冬木大桥顶端，叹了口气，看向了眼前：“你说，这里面到底哪里出错了？” “要不，你杀了我，让我上英灵座吧？求求了！” 卫宫切嗣点了根烟，看了一眼旁边举起圣枪的阿尔托莉雅，吉尔伽美什展开的王之财宝，影之国探出的赤红枪尖...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第一章神殿中的祭祀 夜幕笼罩，群星璀璨点缀、像是无数眼睛般，注视着地面上巍峨耸立的乌鲁克城邦。 与此同时，也就是在这城邦的核心地带、专用于祭祀诸神的神殿侧间。 篝火燃烧映照下， 黑发黑瞳、少年模样的罗维正手捧着记事用的平整泥板。 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在上面刻写着文字。 “罗维，辛苦你刻录这篇明天祭祀上所要用的祭文了。” 在他的旁边，有人这么说着，声音低沉嘶哑、苍老得正如其人：“我年龄大了，眼睛已经看不太清，以后这大祭司的位置，还要交给你来担当。” 这句话说得很像后世那些画大饼的上司，但罗维知道，老人并不是在说假话。 他确实年龄大了，此刻的身体状态，也不再适合长久地担当这个乌鲁克至关重要的大祭司位置。 而自己作为神殿中少有的年轻人，通晓文字、能清楚地记忆每个乌鲁克神明的尊号，确实是接任的唯一人选。 若非如此， 老人也不会在才见过几次面的现在，将为祭祀刻录祭文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 要知道穿越过来的一年时间里，罗维虽然表现出了充分的天赋，但受限于资历、在众多配祭之中，也不算出色，这种任务本就不该轮到他。 这是很明显的暗示。 所以闻言，罗维立马抬起头来，回应着看向对方：“您放心，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真是不错的年轻人。”老人叹息一声，然后蹒跚着起身，包裹在那一袭大祭司特有的亚麻长袍下的、瘦弱得只剩下骨头的躯壳摇晃了一下，须发交结抖动。 “你继续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明天还需要你来代替我主持祭典。” “如果王能有你这样沉着的心性就好了...”他走向门扉处，惋惜而又无奈的地念叨着。 但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国家，任谁都知晓乌鲁克当代的王、吉尔伽美什的狂傲不羁，肆意妄为，别说是对下属臣民，就连面对诸神，他都敢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与不屑。 当然，老人欣慰又无奈的前提，是年老体衰、老眼昏花，他看不清罗维笔下所刻录的文字，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即将作的大死—— 罗维所写的，根本不是什么祭祀诸神所用的祭文。 而是一篇‘疏’， 以臣子身份、给君王的进言。 其内容字字句句，都充斥着罗维对乌鲁克这个国家的惋惜，对乌鲁克臣民的同情，以及对吉尔伽美什这位年轻的暴君的斥责...不能说不尊敬，只能说是毫不客气。 罗维根本就不想去进行什么对神明的祭祀。 他只想好好地臭骂那个整天摆着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的所谓的王。 “这样一来，我应该就能在人理上留下名声，然后去死了吧？” 在怀着隐瞒老人的些许愧疚，将其送离房间之后，回转到石板处的罗维借着跳动的火光，看着其上的文字，又忍不住笑出声。 他写这些文字的缘故，不是真的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民众，作为穿越者的他涉世未深，也还没有那么深的代入感。 他只是单纯地想去死而已。 ——是的。 虽然同样是处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城邦。 但已经见过名为吉尔伽美什的乌鲁克王那金发璀璨俊美天神般模样的罗维知道，这里并不只是他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那个乌鲁克，而是型月世界里的乌鲁克。 在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源于根源，万事万物、也都将流向根源。 根源是世界的源头，也是世界的尽头。 任何想要进入、或者离开的行为，都需要途径根源。 作为一个穿越者，罗维穿越而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也会从中穿行。 但他并不只是路过。 虽然那时候，他的意识因为时空乱流搅动的影响，处在无法完全思考的情况下，但在根源中，他却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根源乃万有全无之物。 身处其中，也能接触到万有全无的本质知识。 所以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里是型月，他更知道，在根源之涡外侧，也就是自己即将穿过、进入世界的‘必经之路’上，其实还横亘着一个神秘而恢弘的‘座’。 记录万物现象的记录带的一角，‘英灵座’。 英灵座上记载人类历史上所有的‘英雄’，从古至今、从每一个不同发展延伸而出的平行世界里出色的身影，都会有轨迹铭刻其上。 当时，罗维即将脱离根源，坠入型月世界之中。 身处根源的他是近乎全知且全能的，但正因为如此，所以罗维也很明白，这一身源于根源的力量，他无法带走，坠入世界之后显现的物质身体也无法承受这样庞大的知识力量。 所以索性，他将这一身力量知识，铭刻于途径而过的‘英灵座’上。 他在英灵座的顶端，雕琢出一个位居人理顶点、只有自己能坐上去的‘座’。 这也是他作为一个从异世界的后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所拥有的、可以称之为‘金手指’的所在。 “虽然有些可惜了那份力量，但只要我能够在人理上留下姓名，然后以非正常非自杀式死去，就能获得英灵座的认可，再次抵达其上——” “坐上那个位置，取回那本就属于我的权与力...” 有着那份力量， 英灵座自然也无法再限制他，反而会成为他的领域。 这就是他刻录这篇‘疏’，处心积虑地、作这一份大死的真正原因！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以臣子之名辱骂暴君的人，罗维也更相信，自己足够在人理上留名了。 死后登上英灵座，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要小心。 这件事情也不能说给任何人听见，毕竟这个世界、可还存在着名为抑制力的自然意识显现，若被祂们发现，那么恐怕自己无论如何也都难以非正常地死去了。 而且为了保证自己是本体抵达英灵座、而非被什么存在冒认，甚至是虚构出一个存在顶替自己功绩，罗维必须在奠定伟业之后便当即死去，还不能自杀， 那么接下来，在这种种要求下，罗维必须好好地再检查一次... 一定要确保骂得够狠。 最好是达到让那位王暴怒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可不能出什么纰漏。 抱着这样的想法，路维拿起了刻录石板用的小刀，坐在篝火台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随时间流逝，窗外原本昏暗的夜幕渐渐浮现出了一抹亮光。 晨曦浮现，有缕缕微光刺破黑暗。 天亮了。 原本安静的乌鲁克城邦，在那土石夯筑而成的城市街道间，也渐渐浮现出了人影。 罗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被人推搡着、从雕琢石板文字中回过神来。 “罗维祭祀。”一个年轻的神殿下属人员叫醒了他，神情恭敬地说：“老祭司叫您去万神殿，祭典已经快要开始了！” 他这才惊觉，原来已经白天了。 “我知道了。”将石板紧握于双手，罗维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过去。” 第二章吉尔伽美什 乌鲁克的神殿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建筑群。 与罗维穿越之前的世界不同，如今他所处的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是诸神真实存在的神话领域。 也因此，这里的人们对于神明的信仰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自然的原始崇拜信仰，更是人类表达对诸神的忠诚、畏惧、依赖。 所以每一代的乌鲁克王都会在前代已有的基础上修缮、扩大神殿的规模。 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常识中，人类本也就是在神明统治与庇护之下。 哪怕是对神不屑的吉尔伽美什也无法扭转这样的认知，否则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的神明祭典的进行。 一年一度的、对诸神的集体祭祀，可以说是极为隆重了。 当然，这些都暂时与罗维无关，他在收到了大祭司让神殿下属人员带来的消息后，便当即带着石板离开房间，穿过层层阶梯、长廊，足足走了片刻，这才跨过复杂的神殿构架，抵达祭典举行的地方： 万神殿。 供奉诸神的主殿。 其由巨大而完整的天然石块堆叠而成，一根根盘矗的柱子就像是天地形成最初伊亚神用大地雕琢出来用以支撑世界的支柱一般。 神殿四面是众神的石像，象征天空的神王安努，便位居中央核心的位置。 而在神王的神像之前，穿着亚麻长袍的老人见到了从侧门入内的罗维，忍不住点了点头：“罗维，辛苦了。” 他再次重复着，对于罗维的积极到来显得非常欣慰。 “这是我的分内工作。”罗维也只是微笑着，又看了看周围。 神殿的祭祀们早已经都在此处，他们各自在自己所供奉的神明神像之前，端凝正坐。 这也是这场祭典往年的座次规矩。 站在神王神像之前、又是大祭司的老人，自然就是供奉神王之人，但同时，他更是这场一年一度的万神祭典的主持者。 当然，今年并不由他主持，而是罗维—— 这位由老人亲自内定的继承者来主持祭祀。 “大家，接下来，就请拜托了。”老人看向众祭祀们，如此开口：“罗维第一次举行这么大的仪式，希望大家能帮他一下。” “大祭司放心，我们会积极配合罗维祭祀的。”祭祀们回应着。 这群用一辈子供奉神明的人都已不算年轻，对于罗维，他们也都怀抱善意、甚至很是羡慕大祭司有这么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只是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众人也并未多言。 “王来了！”门外，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 祭祀们立刻肃穆、不语。 大祭司也缓缓地退到了一侧，将神王神像之前的位置让给了罗维。 神殿上方镂空的穹顶，有光芒垂落，如金光点点、倒映着晨曦的流彩。 罗维站直了身体。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换上了一袭祭祀用的亚麻，手里捏着石板，凝视着敞开的门扉，神情肃穆、一动不动，似乎显得有些许紧张。 在众人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毕竟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举行祭祀，但却是他第一次主导这么大规模的仪式，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只是事实上，罗维的紧张与旁人想的并不太一样。 他心心念念的，是想着，要怎么将即将到来的王、吉尔伽美什的怒气激发到最大，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便在此时，神殿的门扉外响起了声音。 啪塔一下。 先是无数早已经准备好的仆从鱼贯而入，然后便是柔软的羊毛制成的地毯铺卷开来，一面面珍品被献上、一道道奇花被供奉至神明的神像之前。 然后才是正主——吉尔伽美什的步入。 “哼，这就是所谓的诸神祭典吗？如此奢华，却给一群只敢在天上偷窥的杂碎，这么暴遣本王的珍宝，真是让本王尤为愤怒的一幕！” 让乌鲁克民众极为熟悉的语气回荡在神殿之中。 似乎哪怕是这种场合，也没能够让这位王稍微收敛... 立于罗维一侧，只将自己当做陪祭的大祭司心中哀叹一声，却也将未来，乌鲁克与诸神维持信仰联系的希望放到了罗维身上。 不得不说，比烂真是好文明...明明罗维的很多举动也都算不上对神明有多尊重。 但对比起吉尔伽美什，怎么显得那么让人感动呢？ 老人突然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罗维这么看重。 罗维本人反而没想那么多，他只是穿过那刚刚被递上来的奇珍异宝，紧紧地盯着门外。 那个在无数仆从簇拥下，走入殿堂之中的高大人影。 就像罗维曾经看到的那样，吉尔伽美什有着如同金子一样的短发，一张如同雕刻般的面容，他那朱红的眸子倒映着蛇一样的瞳孔，他披着这个时代大多数男性仅有的长裙般的服饰一遮蔽下身，上身却裸露着，鼓动如山岩般的肌肉皮肤间覆盖着红色的回路，光辉璀璨有如天神。 虽然其残暴的性格早已被乌鲁克的人所众所周知。 但人们也不得不承认，吉尔伽美什确实有着作为王的姿态。 他就这么在人群簇拥下跨步走来，面对那众多代表神明的神像，仍没有一丝一毫收敛的意思。 反而是对神王恩利尔的神像之前站立着的罗维多看了两样。 “今年的大祭司换了个人了吗？哼，也好，总比那个老顽固来的好——希望你能够多少给我带来点不一样的表演吧，杂修！” 乌鲁克王的桀骜如出一撤。 正常而言，这种时候，应该沉默以对、回避乌鲁克的王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喜怒无常。 这也是大部分的乌鲁克人所会做出的反应。 但可惜，一心求死的罗维不是正常人。 虽然还没有到将手中的石板递给对方的时候，但对罗维来说，这也是激怒这家伙的最好时机。 想要积攒成滔天大怒，可不是一次性就能完成的。 所以罗维决定先给其留下足够负面的第一印象。 现在，正是好时机。 “相信我，您会很‘享受’的。”罗维微笑回应，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状似平和，但却莫名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感觉。 “杂修，本王允许你说话了吗？”吉尔伽美什朱红的瞳孔微微一缩，蓦地冷笑起来。 旁边众多祭祀、仆从、侍卫，也都同时愣住。 谁都没有想到罗维会对这么一句吉尔伽美什随口说出的话做出回应。 如果吉尔伽美什被激怒的话...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位乌鲁克的王虽然面露冷笑，但却没有表现出那种勃然大怒的感觉... 这个年轻的祭祀，似乎真的很有趣。 他可巴不得这所谓的祭祀，出点什么不好的情况呢！ 第三章乌鲁克版本的治安疏 罗维也有些疑惑这位乌鲁克的王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但哪怕他在穿越前曾看过型月世界系列的作品，知道吉尔伽美什的大概性格，却也没办法准确把握其情绪变化规律。 又或者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吉尔伽美什作为极度自我的王，完美的符合‘喜怒无常’这四个字。 所以想不明白，罗维也不打算细想。 只是这样更坚定了他登上英灵座取回自己的力量的决心。 如果有那份力量在，吉尔伽美什在想什么，他还看不穿？ 回归眼前，面对吉尔伽美什那面露冷笑的质问，罗维也只是微笑，没有继续硬顶上去。 要学会适可而止。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自己青史留名、如果吉尔伽美什彻底暴怒，那自己就白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又能留名青史，又能去死的机会也更会丢掉。 反正他自信，自己这样的做法、在吉尔伽美什的心中，必定已经留下了非常负面的印象。 这就足够了。 “哼，不说话了吗？区区杂修，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吉尔伽美什反而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你就姑且匍匐在本王伟大的光辉下，让那璀璨将你如蛆虫般的恶臭身影照耀地纤毫毕现吧！” “...”虽然，但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么说话还不羞耻的？ 罗维努力维持面部表情不动。 吉尔伽美什摇头，颇为失望，还以为能有什么大的节目出现，原来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王，时间差不多了。”有随行的仆从向他敬告道。 举行对万神共同祭祀的仪式时间，确实到了。 罗维看了一眼天空，正直中午，据说这个时候，诸神会随着烈日升到美索不达米亚的最高之处。 这个时候举行祭祀，是最能够让诸神感受到人类敬意的。 该到罗维这个祭祀主导者登场了—— “伟大的、尊敬的诸神在上。” 就像是后世的司仪一般，罗维捡着一些漂亮话，高声道：“我等乌鲁克万众臣民皆在此虔诚敬谢、祷告...” 老祭司听着，又看了一眼一脸不屑地靠在一座石柱上的吉尔伽美什，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人跟人的对比就是这么明显。 作为同样极具天赋之人，罗维虽然没有像吉尔伽美什那么强大的力量与智慧，但也算是仅次于其的乌鲁克年轻一代第二人。 差距不算太大，再加上这种不算虔诚但起码保持尊重的态度。 这让此前因为吉尔伽美什的肆意妄为而一度认为乌鲁克终将被诸神抛弃、灭亡的老人觉得，乌鲁克又有救了。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罗维那一口漂亮话的念完，众多立于各自侍奉的神明雕像前的祭祀跳起了舞蹈。 火光旋即在供品上点燃，袅袅烟云将其带向神界。 接下来—— 就是重中之重的，由吉尔伽美什这位乌鲁克的王，念诵祭文。 无论如何，作为城邦的主宰者，他才是这场祭典的主角。 原始的城邦政教合一，最高的王、才是实质上最接近神明的祭祀，是万神的使者，在他的面前，大祭司也好、其他神明的祭祀也罢，都只不过是陪祭。 罗维捏于手中的、由他亲自创作刻录的石板，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他将要把石板交到吉尔伽美什的手中。 然后，让这一场祭典、变成一场名传千古的最古死谏！ “王，请念祭文。”在万众瞩目之中，罗维撩了一下垂落的亚麻长袍，将手中的泥板递向面前、靠在石柱上的金发青年。 吉尔伽美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抬手接了过去。 “竟然敢让高贵的本王为那群杂修念诵此等恶心的语言，若放在平时，作为对光辉伟大之王无礼的罪责，汝等当万死难辞其咎！”不过看起来，这位王者还是秉持着嘴上不能服输的态势的。 事实上，对诸神秉持着毫不掩饰的不屑鄙夷态度的吉尔伽美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对神的敬畏。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诸神中的一席，神王安努的女儿，全知女神，瑞玛特宁孙的存在。 这位后世鼎鼎有名的王者是由王与神共同孕育的半神。 他虽是人的血脉，却有神的力量与智慧。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的羁绊，也是叛逆的王者与天上诸神之间存在的最后一丝维系。 但这丝维系是十分薄弱的。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诸神无法再以本体降临于地面，吉尔伽美什更久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的此刻，这样的维系随时都可能断裂。 当然，至少此时此刻，因着这、他还能够耐起性子。 吉尔伽美什满脸不屑地接过罗维手中的泥板，那需要罗维双手并用才能平稳捧起的特质泥板，在他手中却轻如羽毛。 头顶倒悬而落的穹光照耀下，王者朱红的眼眸对准石板。 他开口，照着其上文字，念诵了起来：“万神在天上的神殿俯瞰人间，祂们手握着天空与大地的伟力...” 开篇还很正常。 但也只是开篇。 “神为人类选择了统治人类的王，祂们自认为为人类选择的王是完美的，但王是怎么做的呢？” “那所谓的王，残暴、冷酷，他欺压臣民，将乌鲁克当成自己的一言堂，不容许任何人反对，他自认为伟大，却不知道人们只是畏惧于他的力量跟权威。” 吉尔伽美什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还是下意识地念完。 “王，他肆意践踏旁人，称呼一切臣民为杂修，他将所有人视若奴仆，却不知道，如果按照他的逻辑...” “神与人混杂的他，才是最大的杂修！” 咔嚓—— 被紧握于吉尔伽美什手中的泥板，在那骨节分明的五指用力按压之下，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虽然到最后，王者念诵的声音已经非常低，但还是被旁人听到了。 神殿内、瞬间变得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或者说...满目恐惧。 只有罗维笑得一脸开心。 他对于自己刻录的这片‘祭文’是非常满意的。 作为穿越者，罗维知道，在后世的华夏，会有一位大清官、大能臣，给顶头上司的皇帝上了一道直言其错漏的天下第一事奏疏。 那位先生是罗维的偶像。 虽然罗维在文采上比不过他。 但对他来说，自己手中所写的、也已足够了。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一口一个杂修的...就你能骂别人杂修啊？’ 忍你很久了！ 第四章强硬呛声，王乃万民所选 这是除却蓄谋已久的罗维外、谁都无法预料到的变故。 虽然神殿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事件而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但任谁都能感受到... 王的怒火，在酝酿。 这是必然而然的趋势。 在吉尔伽美什成为王之后、不，更准确地说，是在其出生之后，就从未有人敢这么当面斥责他，辱骂他。 哪怕是他的父母，前代的王与全知女神都没有这么对他过。 “王，这是意外...” 老祭司上前，身体颤巍着。 虽然觉得整个人大脑都瞬间空白了，他也想不明白看起来恭恭敬敬的罗维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情，但老人毕竟还在大祭司这个位置上，他自觉、自己也有义务平息王的怒火， 又或许..真的是罗维搞错了泥板也说不定。 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还在为罗维辩解。 但吉尔伽美什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猩红的蛇瞳冰冷得就像是冥府下藏积的寒冰，那股投射而出的冷意，便让老人瞬间说不出话来。 “本王允许你说话了吗，杂...” 明明是平日里一直用着的词汇，但想到手中泥板的文字，吉尔伽美什竟然有些说不出来。 于是他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但震慑是显而易见的。 在他那赤红瞳孔之下，没有人敢在说话，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祭祀、仆从、侍卫，也都在同时跪了下来。 吉尔伽美什是半神半人的王，他的怒火、自然也会伴随着沉重的压力、 让每个人不自觉地颤抖。 除了罗维——毕竟是从根源里走出来的，虽然那份力量现在被封存在英灵座上，但好歹算是曾掌握过，吉尔伽美什的这点威胁、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 罗维的心中是欣喜的。 吉尔伽美什越生气，他就越开心。 于是表现出来的，也就是一副阴阳怪气的笑意。 吉尔伽美什眼神更冷了。 “区区杂...敢触怒伟大光辉的本王的后果，你想清楚了吗？如蛆虫般的卑贱之人！”他冷冽开口，四面尽是匍匐的臣民。 他身上那纹刻的赤红回路浮现出了闪耀的光芒。 那是神明的力量在发动的痕迹。 相对凡人而言， 庞大而无与伦比的、来自自然显化的诸神血脉的伟力。 “谁能不卑贱呢？” 罗维回应着，面对持续增加的、吉尔伽美什的怒火，他不惊反喜：“伟大是相对的，卑微是永远的，我对比你或许弱小，但你对比起诸神，诸神对比起宇宙，谁又能永远强大？” “不过至少，我有这样的认知，而你没有——” “所谓伟大的王哟。”罗维的笑容更加明媚璀璨，但落到吉尔伽美什的眼里，却显得无比刺眼。 “你只敢将武器，对准自己的臣民吗？你只敢用自己所为的王的权与力，来压迫恭敬服从自己的臣子吗？” 罗维早已经在心中准备好了措辞，当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哑口无言。 他显得振振有词： “你知道什么是王吗？” “所谓的王，应当是守护臣民之人，所谓的王，应当是庇护一方国土之人。 但你又做了什么？ 自称为王，却只会欺压下臣，欺压手无寸铁的民众，残暴、霸道，以自我的标准衡量世间一切，枉顾臣民富贵贫贱，肆意践踏治下民众的尊严。” “把国家当做自己的私产，随意摆布，把民众当做自己的玩具，仅凭喜好去处置。” “你配当王吗？” “吉尔伽美什...你真的就只是个杂碎罢了！” 声情并茂， 罗维俊朗的面容状似因为激动而略显发红。 吉尔伽美什的脸色从冷、到平静。 直呼王名，在乌鲁克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但对此，吉尔伽美什却没有怒骂，也没有气急败坏，像是突然冷静了下来一般，只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吉尔伽美什，才是真正发怒的前兆。 从来都只有他称呼别人为杂碎。 今天却反而反过来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罗维说的话，却让周围匍匐的臣民发自内心的产生了共鸣。 肆无忌惮的吉尔伽美什，确实如罗维所说的那样。 残酷霸道、喜怒无常的君王，他对上不屑、对下欺压，让乌鲁克的臣民苦不堪言。 这些，都是乌鲁克众所周知的。 只是往日，没有人敢当着吉尔伽美什的面提出，没有敢以此指责他。 除了罗维， 今时今刻、现时现地的，罗维！ 他是在以生命，为乌鲁克的民众申诉，他是在以生命，指出王的错误—— 众人恍然。 老祭司更在同时老泪纵横。 他没有看错人！ 相比起只想着尽可能延续乌鲁克的自己，罗维的做法更直接、更激烈。 他比自己、比所有人，更热爱着这个国家。 “话，说完了吗？” 冰冷而坚硬地开口，统治乌鲁克的王者神情状似淡漠，回荡的声音中，唯有那一身代表神的力量的赤红回路，变得更加地闪耀。 作为触怒王的重罪，接下来，他也将给予大逆不道之人、以重罚！ 但一般人可能会怕，罗维反而求之不得。 他甚至生怕因为这惩罚太轻、导致自己没死。 所以还要继续火上浇油。 “完？当然没完！” “吉尔伽美什，你以为你是上天选出的王，就能肆无忌惮吗？你以为你能凭借半神的力量，欺压弱小吗？” “不，你不能。” “谁都不能！” “乌鲁克是人类建造的城邦，是我等从无到有、手捧黄土泥石夯筑起来的家园。”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国度。” “我们的王，应当由万民来决断。” “你——” “不配！” 咔嚓，咔嚓，咔嚓...至此时此刻，仍紧握于吉尔伽美什手中的泥板，在更多、更大的裂痕浮现之后，彻底膨胀破碎开来，化作无数边角的碎块跌落神殿的地面。 罗维略有些可惜，可惜于没能留下自己这一场表现的‘实物’证明。 但也足够了。 作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场死谏，罗维相信，自己足能载入史册。 那么接下来... “我虽只有一人，你也大可以杀了我，但我相信，我死之后，民众绝不会驻足。” “未来，必有人因你的残暴而起身反抗。” 罗维将把这些话留下来，作为最后的、一锤定音之语，传唱后世。 赚他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第五章王承认的忠心，神认可的谏言 最后的话语落下，掷地有声。 这样就够了。 罗维就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死亡，他也自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毕竟这种羞辱，放在任何一个王身上都是忍无可忍的。 更别说吉尔伽美什。 但吉尔伽美什却怔在原地，他的中除却怒火之外，还多了几分莫名思索。 毫无疑问地、刚刚那一瞬间，他确实陷入了极端愤怒之中。 作为自高自傲的王者，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次，有人当面指着他的鼻子辱骂——虽然这种辱骂没办法真正动摇吉尔伽美什的内心，却也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羞辱。 尤其是那一句被用到了自己身上的‘杂碎’。 然而—— “王当为万民之所选”。 这样一句在罗维‘激愤’之下喊出的话语，却让本该陷入狂怒的吉尔伽美什怔住。 吉尔伽美什是极度厌恶于神明的。 因他身上具有着神的血脉，他是诸神选定的人间的王，是神与人所认为的、维持神人联系的‘天之楔’。 最初的、年幼的吉尔伽美什，对这些或许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但在长大之后，对那些一直寄希望于控制自己的神，他却理所当然的、感到极度的厌烦。 不愿意被束缚、被控制。 更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轨迹的傀儡。 于是他肆意妄为、没有如诸神期望的那样，当一个贤明的王。 他成为了一个暴君。 种种的行为，归根结底，都是源于他对神明的厌恶。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罗维这句话，是认可的。 他应该是人间的王。 该由万民所选。 而不是由诸神选出来的傀儡！ 这个家伙... 或许跟自己一样，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是厌恶且不屑的！ 他是站在人类的角度上，向自己发言。 王者看着面前、闭目等死的罗维。 此刻的神殿之中，寂静沉默，众人匍匐，但以吉尔伽美什的眼力，如何能看不出来...因着这个年轻祭祀的话语，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 祭祀们，尤其是老祭司——他们都想救下说出了那番话的罗维。 因着那话语中为万民请命的毅然决然。 那是他们想，却不敢表达的。 “有趣...” 吉尔伽美什笑出了声。 正闭目等死的罗维因为过了许久仍没有自己期望的死亡的到来，也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就对上了吉尔伽美什扬起的嘴角，以及那朱红的眸子里倒映出的蛇一般的影子。 不再冰冷，反而带上了几分毫不掩饰的赞赏。 “虽然你的叫声就像是乡野间野犬的狂吠一样让人心烦、厌恶，如同啃咬泥土的臭虫那样令人恶心，然而——” “你抱着必死之信念而展现的忠诚之心，本王确实感受到了。” 话还是很难听，但言语间的认可，却没有丝毫掩饰。 祭祀们松了口气。 只有罗维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 这里是哪？ 等等...你不该杀死我的吗？作为一个极度自我的暴君，面对触怒自己的臣下，怎么还这么淡定啊喂！？ 这不符合你的人设啊—— 但无论罗维再怎么迷茫困惑，再怎么在心中呐喊，也都无济于事。 “本王认可你的忠心，宽恕你对伟大尊贵的本王的冒犯。” 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转身：“回去痛哭流涕、感激本王的宽宏大量吧！” “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本王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吉尔伽美什迈步往大门走去。 若在平日，祭祀还没有结束，他这样的行动、肯定会有一大堆人出来阻止，甚至就连他那高居天上的母亲也会通过祭祀传达神谕下来。 但今时今刻——似乎无论是人，还是神，都还在为刚刚的变故而陷入呆滞之中。 所以没人去阻止吉尔伽美什的行为。 不用去念那些恶心的祭文，不用在这里等半天、看自己所有的财宝被那些天上的杂碎白白浪费。 这样一想、吉尔伽美什突然觉得，罗维做得很不错。 刚刚被臭骂一顿的愤怒更是早已经烟消云散。 作为对尊贵王者的帮助——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奖赏那个家伙才行。 吉尔伽美什就这么愉悦地走了。 只留下满脸呆滞的罗维。 以及众多松了一口气的祭祀。 “还好...王还是智慧的，知晓你的用心，罗维祭祀。” 有年老的祭祀蹒跚着起身，围了过来。 他们没有一丝一毫怪罪罗维打断了祭祀的意思，反而庆幸起了罗维保住了生命。 “罗维，你做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与我们提前说一声？” 大祭司也说：“大家一起发言，总比你一个人承担压力要好！” 说实话，罗维有些感动，他知道这些老人是真的对自己很好...但也觉得哭笑不得。 我有什么用心？ 我只是想死而已啊！ 不过看来，寄希望于用这次机会让吉尔伽美什杀死自己的计划，算是彻底落空了。 罗维叹息一声。 “小罗维，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 见他这样，又有祭祀忍不住询问：“难道...你在担心因为打断了祭祀，而被诸神责怪？” 闻言，罗维的双眼蓦地一亮。 这个世界可是真的有神的。 如果神明因为自己的行为，让他们无法享受到乌鲁克的供奉而生气的话...那自己照样可以去死！ 旁人担忧不已，罗维的心中却又浮现出了希望。 恰在此刻，有人高喊：“快看，是神的旨意！” 众人抬眸，见神王安努的神像正对着的、穹顶镂空的上端，有辉光垂落。 那是神的光辉。 虽然神明无法本体降临人间，但传达自己的旨意，还是做得到的。 罗维欣喜，在他看来，神的这份旨意、肯定是要让他去死的。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可不缺少小鸡肚肠的神。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祭祀罗维，你为误入歧途的王指出了错漏，让王接受了你忠诚的谏言，虽然你对诸神祭典不敬、但你的悍不畏死，让诸神觉得赞赏。” “诸神宽恕你的不敬，并允诺——你在人间的行为，都将为众神所允许。” 祭祀们欢呼起来，他们称赞着王的明智与诸神的宽宏大量。 只有罗维的表情僵住。 ‘...’ 他只想说为什么！ 他只是想死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啊？ 第六章神的使者？王的辅佐官？ 是了——罗维想起来了，吉尔伽美什的贤明，也是诸神所希望的。 作为半神的吉尔伽美什从来都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表。 其越是贤明， 便越能证明诸神哪怕无法以本体降临现世，仍能庇护现世的人类。 那么哪怕时日久远，诸神在人间留下的信仰，仍能稳固如初。 这也正是所谓‘契子’的存在意义。 而在诸神看来，罗维刚刚的做法，对于将吉尔伽美什导向贤明之路、毫无疑问，是有着大作用的。 所以哪怕他让万神祭典意外中断，诸神仍不会怪罪他。 这也是两相权衡之后的后果。 但也正是因为明白了一切，罗维才会更加觉得欲哭无泪。 这都哪跟哪...怎么跟自己预想的差了这么多？ 罗维强压住内心满满的吐槽欲望，回过神来，又看向了眼前。 神殿中光线依旧，诸多矗立的神像环绕包围下，神的谕旨在传达完毕之后已经随着辉光散去，祭祀们也缓缓地站起身来。 “大祭司...”罗维看向老人。 老人也看向了他。 然后缓缓地伸出亚麻长袍下遮掩的枯瘦手臂，将下摆抬起，恭敬道：“礼敬神使。” 老人一开口，其他祭祀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们纷纷屈身、行礼。 被神所称赞，认可，并且获得诸神的承诺的罗维，可不就相当于神的使者？ 这样的地位，可比什么祭祀都要高。 某种程度来说，是足以与王比拟的。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某种程度上，实质的差距还是巨大的——乌鲁克的王一手掌管着城邦的军事、民事、外交、宗教等等诸多问题，权力紧握，根本容不得丝毫的质疑。 但哪怕是象征上的地位接近，也已经算是乌鲁克独此一份了。 问题是这并不是罗维想要的。 他叹了口气：“大祭司，祭祀们，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众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他没有一丝一毫欣喜的姿态，都暗自点头，称赞这个年轻人的心性稳重，远超常人。 却不知道开心都是他们的，而罗维一无所有。 不过事已至此，罗维知道再怎么无奈懊悔也没什么用处。 他现在可没有倒流时光的能力。 所以只能再接再厉了——这一次没死的，但未来，肯定还有大把的机会！ 毕竟罗维此刻所处的这个年代，可算不上什么安稳时局。 活很难。 死还不容易？ 罗维重新振奋起来。 “王有令。” 神殿门外，又是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道带着头盔、披着护住要害的甲胄的高大人影跨步而入。 那是王的传令官。 专门向各个地方传达吉尔伽美什的命令的、乌鲁克王的近卫队。 他脚踩着平整石块堆砌而成的神殿地板，脚步声清晰回荡在空阔的界面。 祭祀们都在倏然一惊，看着传令官气势汹汹的模样，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王...该不会又想要处置罗维吧？ 这种事情，吉尔伽美什虽然从未做过，这位王虽然残暴，但时至如今、却也还算谨受承诺。 只是见识过他诸多荒诞行为的祭祀们却早已经不敢妄自猜测王的举动。 那根本就令人捉摸不透—— 罗维当然也一样惊讶，只是还没来得及深思吉尔伽美什这突如其来的传令，传令官就环视了一下殿内众人，兀自开口。 “王有令。”他道：“神殿陪祭，罗维，你大逆不道、直言冲撞了伟大的乌鲁克之王。 但王是宽宏大量的，他的心胸如星海般辽阔，他的智慧如星辰般闪耀，他知晓，你的用心是好的，所以王不计较你的无礼，甚至还要提携你。” “王令你成为王的辅佐，从明天开始，前往乌鲁克王殿近前侍奉王。” 该说不愧是吉尔伽美什的传令官吗？一脉相承的臭屁... 罗维无语。 有些失望于对方不是来惩戒自己的，但又有点高兴—— 在王的近前侍奉，换做其他君王，这或许是一个好差事。 但吉尔伽美什不一样。 伴君如伴虎，这句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谚语，毫无疑问是对吉尔伽美什最好的佐证。 喜怒无常的君王最是恐怖，因为你不会知道自己随便的哪个举动就可能得罪他。 只是这也正是罗维想要的。 而且仔细想想，作为最古老史诗的主角，吉尔伽美什今后身边的危机更不会少。 所以在那传令官离开之后，面对诸多沮丧的祭祀，反而是罗维这个‘受害者’开始安慰起他们来。 “各位老先生，不用这样。”他高声说：“能去王的近前，本来就是我的愿望。” “如果能够让王一改前非就更好了。” 戏要演全套，既然自己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这幅形象，那么顺着这个形象演绎下去也显得顺理成章。 他的话也让祭祀们回过神来。 “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不如一个年轻人豁达。”老祭司苦笑一声。 “比不过就比不过吧！”有祭祀干脆两腿一蹬，道：“乌鲁克那么多人，谁又能比得过他？” 敢在王前直言，又能获得诸神认可。 整个乌鲁克、甚至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了。 “话说，小罗维好像还没有配偶吧？你看我那个孙女怎么样...” “你那个孙女好像才五六岁吧？这才哪跟哪？” “怎么？可以先订，总比你那个三四十岁的女儿好...”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该说人都是共通的吗？ 哪怕是供奉诸神的祭祀，到底都是一群人。 这一幕，却也像极了罗维还没穿越前的时候，遇上看重自己的长辈时候的一幕。 不过此时此刻，罗维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远处，飘到了那座王所居住的王宫之内。 该好好确立新的计划了... “王。” 宽阔的宫殿内，沿着九十九层阶梯往上的王座，刚刚从神殿归来不久的吉尔伽美什睁开了眼睛。 他在王座上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朱红的眸子对准了说话之人—— 面带轻纱的女人。 他的现任辅佐官。 “罗维祭祀已经接受了命令。” 辅佐官恭敬道：“还有...在伊什塔尔神庙内，有人在神坛上发现了脚步。” “疑似是...伊什塔尔神，降临。” 吉尔伽美什原本略有些慵懒的眼神顿时为之一变。 第七章伊什塔尔？新的机会来了！ 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诸神之中，伊什塔尔是非常特殊的一席。 她司掌美与丰收与战斗，她是诸神中的年幼者，也是最受诸神宠溺的女神。 也正因为如此，相比起其他神明，伊什塔尔显得更加地任性且肆意妄为，可以说是诸多神明中最麻烦的一个。 尤其是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 对于其他的神明，他是不屑一顾的，但唯有那个女神，他连见都不想见。 原因无他，因为伊什塔尔曾假意追求过他。 司掌美的女神喜好美丽之物，吉尔伽美什则完美符合这个标准——但这位乌鲁克年轻的王深知神明的秉性，他更知晓，伊什塔尔所谓的喜好、并非人类的喜爱，只是单纯地想去捉弄。 在早些年前、诸神还可以以本体降临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就已饱受其打扰。 而现在，再一次听闻其可能出现，他也当然会为之色变。 难得的、王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王宫辅佐官紧抱着从乌鲁克各个地方传递而来的、刻录各种形式报告的泥板，眉眼低垂，缄默不语。 然后她就听到了吉尔伽美什低声的呢喃：“那个家伙...不，神代已经到了最后的衰落期间，那些愚蠢而腐朽的神明不可能以本体降临。” 吉尔伽美什赤红的双眼蛇影微缩、如蛇吐信般，寒芒毕露。 辅佐官知晓，他是启动了在魔术师中并不算特别稀有、但在王的身上，却已经达到了能看穿的规格的最高位的千里眼。 他以此凝视未来、从未来之中，寻找‘现世’的答案。 “原来如此...是神灵凭依吗？”光芒熄灭，吉尔伽美什了然。 神灵无法以本体现实，但本质高于现世的祂们，却也仍还有种种手段干涉现实。 比如说意识降临、俯身于现世之人的身上。 吉尔伽美什摇了摇头，看向下方的辅佐官处：“哼，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老朽到像是泥土里的臭虫一样的东西，就这样也敢对如太阳般位于高空正中央的本王指手画脚...” “西杜丽。”他挥手、起身。 “我在，王。”辅佐官屈身回应。 “据说巴比伦宝库已经接近完成，本王要去查看一下。”吉尔伽美什声音蓦地冷冽：“如果那个女人来了，拦下她，不要让她来打扰笨王。” “是。” 辅佐官点头，却未多言。 吉尔伽美什并不想见伊什塔尔——他很清楚，那个女神一但下来，必定会来找他，而且在言语不合之后，也极可能会动手。 以凭依状态出现的伊什塔尔未必是吉尔伽美什的对手。 吉尔伽美什无法保证自己不会直接杀了她。 但今时今刻的吉尔伽美什虽然厌恶诸神，却还没有到仇视的程度。 所以他不想真正与诸神翻脸。 虽然自我、然而作为王，他仍会有自己的考量。 “我不会让您难做。” 辅佐官极为尽心尽职地说。 “很好。”吉尔伽美什转身就要向王宫更深处走去，抬步瞬间却又突然顿了顿，略带笑意地说：“对了，本王给你找了个有趣的同僚，待会应该就会来，你跟那个杂...跟那个家伙好好相处。” “那会让你那庸碌无趣的人生增添些许趣味的！” “哼哈哈哈哈——” 伴随着轻狂大笑，身影远去。 辅佐官怀抱泥板，矗立原地，兀自微笑。 恰在此时，王宫的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罗维祭祀，王说了，您可以直接进去，不用通报。” “我知道了。”颇为年轻的嗓音回应着。 还真是说到就到——辅佐官抬眸，向门扉处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披着亚麻祭祀长袍的人影跨过门槛，缓缓走向王座。 那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或者可以称之为少年的男人，他身形修长、瞳发漆黑，容颜五官称得上俊朗，整个人带着一种宁静的气质。 来的毫无疑问是罗维。 他在安慰完神殿的祭祀们之后，就当即赶来。 这样迫不及待的架势自然赢得祭祀们的赞叹，也更让他们确定了罗维确实是为了让吉尔伽美什走上正途才写出先前的那一番言语。 不过罗维只是为了早点凑到吉尔伽美什面前送死而已。 所以匆忙赶来，连身上的祭祀长袍也没有换下，就这么脚踩着王宫大殿平整的地面，向那极高的王座走去。 王宫大殿极大、极高，支柱盘矗，阳光璀璨映照着方正平齐镜面般的墙面地板，比之万神殿还要恢弘。 但与万神殿不同，这样的大殿并不是乌鲁克历代先王修缮建立的，而是由吉尔伽美什自己促成的。 以其残暴的高压统治，强行促成。 ‘他是想表达王权不受神权压制吗...’ 罗维心想着，很快就对上了那立于台阶上、望下来的身影。 “罗维祭祀——不，以后该称呼你为罗维辅佐官了。” 那位女性辅佐官开口，声音清脆而悦耳。 “您好，西杜丽辅佐官。”罗维回应，对于没办法让他非正常死亡的人、他一向很礼貌。 因为激怒了对方也毫无作用，人生还是要少一点戾气的。 “王呢？” 罗维踏上台阶，走到近前，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王座。 “王...嗯，王有事去忙碌了。”名为西杜丽的辅佐官回应道：“不过王在临行前，交代了你我一个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重不重要？”罗维怔了怔，心中下意识想到的是如果搞砸了能不能把命丢了。 不过西杜丽显然是误会了：“不用紧张，也不是什么大任务...只要稍微敷衍一下就行了。” “那位女神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凡人的。” 女神？ 难道是... “吉尔伽美什！”一声清喝骤然自王宫之外响起：“快点给本女神出来，迎接美丽的天之女主人伊什塔尔！” 果然是伊什塔尔。 西杜丽摇头：“想不到，这位女神来得这么快...” 罗维却是眼睛一亮。 不说穿越之前的所见所闻，仅凭此身作为祭祀的经历，罗维对于这位女神就不可能不熟悉。 所以他知道这位女神的肆意妄为、任性霸道。 他刚刚还在思考要怎么找死。 虽有些惋惜于没能再次当面‘死谏’吉尔伽美什，但眼下，新的作死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第八章本女神保证不打死你 王宫大殿外的女神显得气势汹汹，西杜丽当然知道那些宫殿近卫挡不住她，只是想让近卫们退开也已经来不及了。 伊什塔尔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女神。 于是下一秒，伴随着轰然一声，大殿门扉之外，阳光烈日灼烧下、尘土飞扬而起，化作遮盖视线的金色流沙。 而在其中，一道窈窕身影、踏着轻盈的步伐走入。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啊...伊什塔尔大人。”西杜丽苦笑一声。 作为王的近臣辅佐官，她在早些年的时候就经常与诸神进行各种各样的交涉，自然了解这位女神的秉性。 旁边的罗维没有说话，只是顺着西杜丽的眼神看向门扉处。 飞尘间走来的身影披散着漆黑的长发，身形称不上饱满，却显得匀称而健美、裸露的着装只裹住几处重要之地，露出的皮肤白皙如雪，在迈动轻颤间显得神圣却又邪恶。 不过罗维却忍不住愣了愣。 这不是...远坂凛吗？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存在的型月系列作品中，某一部的女主角，双马尾傲娇大小姐。 是凭依状态吗？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现在诸神已经没办法以本体降临人间。 那么伊什塔尔会以凭依状态出现也并非无法理解。 毕竟‘远坂凛’这个存在，确实是最适合伊什塔尔的载具。 罗维没有说话，心中仔仔细细地计较、计划着自己的计划。 那边的伊什塔尔却在踏入神殿之中后，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吉尔伽美什的身影。 女神愣了愣，旋即有些生气：“竟然敢对美丽尊贵的女神避而不见，吉尔伽美什，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伊什塔尔大人，我王他有事需要处理，还请...” “闭嘴！”西杜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伊什塔尔瞪眼打断：“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哼，以为躲起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 黑发的女神冷笑一声，朱唇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她挑起朱红的眼眸。 “看我把这里拆了——你还能坐得住吗！吉尔伽美什！” 女神抬起的纤细素白手掌，掌心之间有金色的流光浮现，转瞬化作一道长弓的影子。 那是金星的具现。 美索不达米亚上空、那颗璀璨金星的力量的具现化。 在其浮现的瞬间，一股莫名庞大的压力随之浮现在这宽敞巨大的王宫大殿之中，无形的气流以其为中心向四面排开。 不在乎殿内人的死活、不在乎自己的举动可能给乌鲁克这个国家带来的压力—— 作为最受宠溺的女神，伊什塔尔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西杜丽无奈。 这座宫殿如果被破坏的话，以吉尔伽美什的性格，恐怕真的会出来跟对方大战一场... 但这种事情，是西杜丽这个辅佐官不想看到的。 毕竟王给她下达的命令是不让伊什塔尔打扰到他。 所以必须要阻止...幸好西杜丽处理这种事情也算是有经验，只要跟伊什塔尔明说、吉尔伽美什是在与其母作意识交流，那么再怎么肆意妄为、面对同为女神的存在，伊什塔尔也还是会稍微收敛。 这样虽然不能一劳永逸，但也能短暂拖延。 只是她想这么做，罗维却不想。 “伊什塔尔女神？”他缓缓地走下台阶，顶着压力，状似吃力地站到了伊什塔尔的面前。 “喔？年轻的生面孔？”伊什塔尔轻轻地用手掌拨动着金色的弓弦，她撩动了一下漆黑的秀发：“长得还不错，可惜——你还达不到我的标准。” “退下吧，你阻止不了本女神的！” “当然，不退也没关系，我会将你、连同这座宫殿一起，轰个粉碎！” 女神露出了一个状似残酷的笑容。 见到她这幅模样，罗维反而放下心来。 之前发现女神是以凭依状态出现，他还有些担心于伊什塔尔是否会被‘远坂凛’的存在影响，从而变得不那么‘神性’，不那么冷酷，那样、他极有可能无法施行自己的作死计划。 不过现在看这个模样，哪怕有影响、也并不大。 至少金星女神眼中对人类生命的漠视是货真价实的，在她的眼中，人间除了吉尔伽美什还有点价值之外，其他的都是无用的丑物。 不过为了确保成功，罗维还是在心中仔仔细细地准备了一篇极度针对性的腹稿—— “我不会退的。”罗维摇头，眼神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伊什塔尔，像是非常坚定一般。 他说：“我认识您，伊什塔尔——司掌美与战争与丰收的女神。” “传说中，您是诸神中最为美丽的神，因您的美丽，所以在诸神中有极多的追随者，有人曾称赞您的美丽确如金星般闪耀而璀璨，震撼群星。” “哼哼哼，还算你识相，虽然外貌比不上吉尔伽美什，但你的眼光、在他的一百倍以上！”伊什塔尔颇为得意地笑出声。 “不过——”凡是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字：“我现在看见了您，却觉得、很失望。” “什么意思？” 笑容戛然而止，伊什塔尔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 “您并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美，或者说——您很丑！”对着司掌美丽、喜好美丽之物，更自认为美丽的女神直言其丑陋。 罗维相信，再没有比自己此时此刻更加作死的行为了。 伊什塔尔呆住。 仍在台阶上层的西杜丽更一时间哽住。 “你这丑陋的凡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伊什塔尔面容一沉，手中金星显化的弓弦流动的光芒更加的璀璨，也让罗维站立的姿势更加地费力。 但他只是微笑，笑得毫不在意。 “我当然知道。”罗维说：“我说的是——所谓的美神，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美丽是什么。” “在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会随时光流逝，波澜壮阔的河山、转瞬即逝的夕阳...人也好，物也好，最后都会成为过往。” “永恒的只有心灵，真正的美丽，也应该是源于心灵。” “但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心灵上的体现，那种骄傲自大、残酷而自以为是的自我，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美丽？” “没有。” “我只看到了丑陋、恶臭...样貌丑陋，心灵恶臭。” “所以我说，难怪吉尔伽美什王会躲着你啊...”罗维拍了拍手掌，状似了然般：“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 “说起来，我还是要称赞您一声的，至少在丑这方面...您丑得很别致。” 罗维一脸严肃：“丑别致，真东西。” 伊什塔尔愣住，一时间似乎没想明白对方想表达的意思。 但仅在瞬间...女神的心中便狂躁起来。 在？ 会说话就多说点！ 本女神保证不打死你——？！！ 第九章王之财宝的认可？我草，别！ 伊什塔尔微微隆起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甚至怀疑罗维是不是疯了、以至于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愤怒之后，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西杜丽同时扶额。 当着一个美神的面说祂丑陋而且不懂什么叫做美...这种事情，哪怕她作为吉尔伽美什王的辅佐官，也是第一次看见。 这是连那位肆意妄为的王者都不会做的事情。 虽然罗维说的话其实不算错。 司掌美的伊什塔尔带给人类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美丽，因她所执掌的强大权能、遇上了肆意妄为的性格，其每一次步入人间，随之产生的，也都是形如炼狱般的恐怖。 美吗？ 怎么可能！ 只是这种很多人都清楚的事情，是不能公之于众、更不能当面直言的。 难怪王对这家伙那么欣赏... 这都是一个毛病的人。 西杜丽头疼起来。 但无论这位辅佐官再怎么头疼，都无法改变罗维确确实实做出的事情。 宽敞恢弘的神殿之中，尘埃渐落，微光流转铺卷在平坦石面地板上。 这里一时陷入短暂的死寂之中。 罗维仍直视伊什塔尔。 这位受到众神宠爱的女神在某种程度上，与吉尔伽美什其实颇有些类似。 他们都是生而不凡，在诞生之后基本没有受到任何挫折。 所以也从未被人当面斥责过。 一时之间的不知所措是理所当然的。 但罗维也更相信，这刹那的呆滞只是暴风雨前来临的征兆。 这种事情，能忍？ 肯定是不能的。 所以很快，伊什塔尔就回过神来，黑色长发扬起、朱红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 “看来，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凡人！” 女神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起伏，显得非常平稳、且非常平静。 这是源于神性的平静。 也是源于神性的淡漠、愤怒。 更是源于神明的愤怒。 “你觉得呢？丑陋的女神，伊什塔尔阁下？”罗维火上浇油，再接再厉道：“承认吧！” “你就只是一个丑逼而已！” 罗维哈哈大笑起来。 “可恶...混蛋...愚昧，愚蠢的人类啊啊啊！” 伊什塔尔以神性维持的平静在罗维这满是嘲讽的话语与笑声中，瞬间就被破防了。 “杀了你——本女神，一定要杀了你！” 手中光辉变得更加的璀璨，金星闪耀迸溅、弓弦震颤，彼此间仅有十米之距，在这个距离下，罗维一但被击中，恐怕只在顷刻间，便会尸骨无存。 但罗维仍是定定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伊什塔尔。 慨然就义。 虽然不是因死谏君王而死，但作为直面讽刺神明的人，罗维相信自己的死也足以载入史诗、神话传说之中。 这就够了。 能载入史册，就能登上英灵座。 死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罗维不知道的是，西杜丽并不想让他死。 姑且不论吉尔伽美什给她的交代，只看罗维现在的表现，就让西杜丽坚定了这样的决心。 辅佐官的职责是辅佐王。 西杜丽对待吉尔伽美什、更是几如信仰一般。 无论他想要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地服从，并且为其做到完美——而罗维的存在，在西杜丽看来，或许也是这样的。 他能成为与吉尔伽美什互相理解的存在。 因为他们同样的不屑于神，同样的肆意而胆大。 虽有些不自量力，但有着这样的共同点在，已经足够。 所以仅在瞬间，西杜丽便决定出手，那窈窕的身形浮现出了缕缕流光。 王的近臣，自不可能手无缚鸡之力。 吉尔伽美什随手抛出的宝物，就能让他们在实力上获得巨大的提升。 所以相对而言、西杜丽并不弱。 “以生命为代价...从伊什塔尔的手中，救下罗维祭祀！” 女人的眼神坚定而纯粹。 她的身体微屈，已在蓄力、随时随地的要向前。 伊什塔尔的弓箭，也在同时迸溅而出，璀璨的流光明明是平面冲击，却如自天坠落一般，扬起大片流光，赤与金交并掺杂、漫天如火。 更似星辰坠落。 最后化作凡人无法抵挡的伟力—— 来自金星女神的含怒一击。 然而，西杜丽身体刚想向前，却又突然顿住，因为自她耳边响起的声音阻止了她、 “等等，西杜丽。” 这是王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这才惊觉，刚刚离开的吉尔伽美什突然又出现在王座上，他单手支撑着下巴，朱红的眸子正饶有趣味地看着下方。 “看看！” 吉尔伽美什说。 西杜丽缄默、看去。 下面的罗维仍在直面女神一击。 他闭目，一动不动。 ——轰隆！ 轰鸣仅在瞬间散溢，尘埃飞溅而起，整个王宫大殿都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其间伴随着女神的怒喝：“...违抗神的威严，汝当受天罚！” 转瞬即逝的冲击袭来，摩擦空气的声音压地罗维头皮发麻、感觉整个人都在随之颤抖起来。 在这样的攻击下，恐怕死亡只会有一瞬间吧？ 连痛苦都没有...妙啊！ 罗维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他的耳边便疏忽响起了一个声音。 咔嚓。 就像钥匙落入孔洞，然后轻轻一转，带动锁环机关连环转动开启般。 这是什么声音？ 虽只有刹那，但罗维还是忍不住愣了愣，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面前，有事物浮现。 金色的涟漪，无中生有一般。 这是什么？ 这是... “本王集结全世界的宝物打造的宝库，凝结了本王尊贵伟大的智慧之物，巴比伦宝库——哪怕还缺少了一件作为镇压核心的至宝，还没有彻底完成，但也是此世仅有本王能拥有的、绝无仅有的宝物！” 王座上的吉尔伽美什朱红的眸子凝视，他用手指敲击着扶手，道：“虽是只会狂吠的、难看到极致的臭土里的野犬，但他直面斥责腐朽诸神的、悍不畏死的精神确实值得本王的赞赏。” “你看，就连本王打造的王之财宝，也认可了他，将门扉递到了他的面前，供其使用！” 西杜丽看着颇为开心的吉尔伽美什。 明明是您赠予他的好吧... 西杜丽又回头望向罗维处。 虽然距离还有些距离，但显然，他也听到了王座上传来的声音。 王之财宝？ 这是王之财宝？ 他微微一惊，眼前的金色涟漪荡漾，也确实符合他印象中吉尔伽美什所持有的宝具展开的模样。 等等。 这么一来...自己岂不是死不了了？ 我草。 别—— 明明本该是庆幸的一幕，罗维却又是一惊，但已经来不及。 金星璀璨而落。 王之财宝展现的金色涟漪中无数宝具同时投射而出。 轰鸣在中间炸裂，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尘烟更加肆意翻滚。 但有烟、却无伤，罗维站在里面，面无表情。 我怎么又没死？ 第十章金星女神移情别恋？ 岂止是没死。 罗维还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强了。 虽说这种变强并不是来源于自身，而是来源于外物——没错，就是吉尔伽美什给予的、打开‘巴比伦宝库’的权限钥匙！ 巴比伦宝库中蕴含着吉尔伽美什收集的、无穷无尽的宝具。 其中更有无数自发提升自身能力的道具。 只是，能变强对于其他人来说必定是一件好事。 但这恰恰是罗维不需要、更不想要的，因为这毫无疑问会阻碍了他的行动。 罗维侧过头、看向台阶王座上金发璀璨的身影。 在恰好对上了吉尔伽美什那朱红如血般眼眸的时候，对方咧嘴，道：“感激的话就免了吧，本王可不想再听一次你那肮脏如野犬狂吠般的叫声！” “当然，本王乃宽宏大量的王者，看在你之前那如小丑一般的表演上，本想着随便赐予你一件宝物即可。”吉尔伽美什拍了拍手。 “但现在，你给本王表演了更有趣的演出——此等表演值得更大的赏赐，就将这宝库的使用权借给你，感激吧！” 一如之前的说话必带对自己的吹捧和对旁人的贬低，对此，罗维知道拒绝是没办法的了。 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傻逼。” 还是希望激怒对方。 但不知道为什么，吉尔伽美什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仍显得饶有趣味，对于‘志同道合’之人，他并不介意容忍对方的一切失礼。 “...”看着这一幕，旁边的西杜丽突然很想确认一下王是不是被换了。 “啊啊啊，你们——竟然敢把我忽略了！” 终于，那因为攻击失效而陷入短暂愣神的伊什塔尔回过神来。 黑发披散、身姿裸露的健美女神看了看台阶上的吉尔伽美什，又将红色的双眼紧紧盯着罗维。 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刚刚那一瞬间，是吉尔伽美什帮助了罗维，给予了其强大的宝具。 但这一刻，她却突然不在意吉尔伽美什怎么样了。 因为眼前的罗维那冒犯她的举动，已经彻底地让这位除却在吉尔伽美什身上遭遇挫败之外，再未遇上任何阻碍的女神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前所未有的羞辱！ 不过在进攻失利之后的此刻，她反而更冷静下来。 她也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杀了罗维，可能是在变相地认输。 在变相地承认了自己这个美神不懂美丽，而且很丑。 哪怕她是凭依状态。 但这具身体、在她看来，也是不差的。 所以这是伊什塔尔绝对无法接受的羞辱。 她深吸了口气，略微起伏的胸口在布料的包裹下荡漾了一下，女神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罗维是吗？我记住你了。” “敢于说我很丑、说我不懂美丽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恢弘宽敞的王宫神殿之中，镂空的窗扉天台映照着空气中飘散未落的尘埃，立于凝聚成柱般的流光中的女神撩动了一下长发，看着罗维周围仍在展开的巴比伦宝库之门。 她笑了，朱唇越发显得红润。 “不过接下来，妾身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女神的美丽！” “你就给我好好等着吧...混蛋！” 等等，你不是来找吉尔伽美什的吗？ 怎么光说我了？ 罗维突然有一种弄巧成拙的感觉。 他哪里还看不出来？或许是觉得自己给她带来的羞辱更加强烈，比单纯只是拒绝其‘追求’的吉尔伽美什更加的强烈。 所以伊什塔尔、理所当然的‘移情别恋’了！ 罗维想说什么。 但伊什塔尔显然并不想给罗维反应时间，直接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自王座之上就传来了一阵大笑：“哼哈哈哈哈，不得不承认，作为小丑，你确实很有天赋！” “真是让本王捧腹大笑了！” “那你的笑点还真是低地像是虫子一样。”罗维转身，吊着一双死鱼眼，毫不客气地说。 西杜丽下意识地一惊，虽然有之前的场景铺垫，但她毕竟还不知道神殿之中发生的事情，更没有习惯罗维的行事作风。 更让她惊讶的是... “哼，即便本王是虫子，也是金光璀璨、能直接化为当空烈日，天空都难以挡住本王光辉的虫子！” 您还直接承认了...西杜丽强忍着掩面的冲动。 “那还是虫子。”罗维抬步上了台阶：“臭虫一只。” “本王要是臭虫，那你是什么？粪球吗？” “我要是粪球，那你就是粪球里的蛆虫...” “...” 看着莫名其妙斗起嘴来的两人，西杜丽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罗维与吉尔伽美什同时住嘴，看了过来。 面对王的询问，西杜丽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话。 她只是觉得，吉尔伽美什和罗维...就像是互相斗嘴的朋友一样。 这是从未有过的。 高高在上的王有了伙伴、不再孤独的一幕。 “哼，你一定也觉得这个家伙很可笑对吧？”吉尔伽美什‘恍然大悟’。 “可笑的是你吧，金皮卡。”罗维反驳道。 “金皮卡？”年轻的乌鲁克王不解其意。 “就是说你整天金光闪闪的臭屁模样。”罗维哼了哼。 “金光闪闪？这个称谓好，很适合伟大的本王我！”吉尔伽美什懂了，但没全懂。 不过罗维没兴趣继续跟他斗嘴了。 他走到王座一侧的台阶坐了下来。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波三折地、已经让他很是疲惫。 接下来，还要找找新的计划...之前一连窜的‘失利’，让罗维忍不住深思自己是不是方向错了，是不是需要调整一下方式？ 而见罗维坐下来，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西杜丽都没有计较什么。 不得不说，罗维的表现除了脾气有点大之外，是完美符合‘忠臣’的标准的。 尤其是他舍身挡下伊什塔尔的模样，更突出了一个‘为王先驱，忠勇可嘉’的气势。 有这么一个优点在，其他都是可以谅解的... ‘为什么我都这么失礼了，吉尔伽美什还不生气？’ 不知情的罗维陷入了深思：‘哪怕是把我放逐到边境也好啊...’ “王。”那边的西杜丽却说：“有件事情，要向您禀报。” 吉尔伽美什摆了摆手。 “说吧！”他道。 王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寂。 西杜丽颔首：“是关于西面那片魔兽密布的树林事情...” “那里又有暴动了吗？”吉尔伽美什看了她一眼。 “是的。”年轻的女辅佐官再次点头，道：“魔兽的暴动已经对乌鲁克边境的臣民造成极大的困扰。” “我的建议是，派一名强大的战士前往、彻底封住那片树林的出入口，但...” “但乌鲁克，只有伟大的本王我具备这个实力，对吗？” 吉尔伽美什不屑地一笑：“哼，一群杂...一群废物！” 西杜丽缄默，但她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她也知道...王不会拒绝她的意见。 第十一章主动请缨 在这片土壤上，吉尔伽美什是公认的暴君。 他对神明毫无敬意、对臣民生杀予夺，他坐在王位之上肆意裁决着民众的命运、随意剥夺着臣子的财产与生命。 但当归根到底，吉尔伽美什仅仅只是暴君，而非昏君。 他更不是庸碌的王。 作为统领这个国度的人，他从未放弃过治理，只是因为极度自我、任性，时常会做出在常人看来极度荒诞的决断，而且治理国家所用的手段也显得残酷而霸道。 只是也正因为是极度自我的王，所以吉尔伽美什更加重视国家的安危。 国家是王所有。 他可以随意处置，但绝不许外人指手画脚，更不许外物侵扰伤害！ “胆敢侵扰本王的领土，本王会让那些支配生活在阴沟里的畜生知道，王所拥有之物，绝不可肆意践踏！” 吉尔伽美什起身，在西杜丽的目光下、非常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他要亲自前往西部边境，解决那里的问题。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 旁边毫不在意仪态地坐在台阶上的罗维心思早已经活络起来了。 也正是同时，罗维起身。 “等等！”他起身的同时、看向王座前的吉尔伽美什以及西杜丽，拍了拍身上沾染了不少烟尘的亚麻长袍。 “我去吧！”罗维道：“你是王，王不可轻动。” 他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想让吉尔伽美什和诸神杀了他的想法没有实现，那么不如退而求其次。 他要离开乌鲁克王城。 前往边境的危险之地。 西部魔兽森林他也是知道的，那里常年盘踞着数量庞大的魔兽，危险、恐怖，是乌鲁克一大威胁。 哪怕周围有重兵把守，杜绝普通人靠近，但其暴动也是时有发生。 只是，如果罗维主动请缨，带着吉尔伽美什的委任前往，那么守卫的乌鲁克士兵就没办法阻止他的靠近。 届时—— 再给自己制造一个悲壮的结尾，无论是死于意外，还是身陷重围，都足以载入史册、成为传说。 但西杜丽当然不可能答应：“罗维祭祀，您恐怕...” 她想说罗维并不具备那个实力，只是话语刚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因为罗维的周身，突然浮现出了几个金色璀璨的涟漪，刀剑宝具从中探出，在空气中扬起晶莹流光。 吉尔伽美什所赠与的、巴比伦宝库的使用权。 西杜丽惊讶。 吉尔伽美什反而再次大笑起来。 “哼哈哈哈，区区狂吠的野犬，能这么快就熟练运用本王的宝物，倒真是让本王有点意外了。” 未了，他又道：“很好！既然如此，你就带着本王的宝具、去向那些愚蠢的家伙彰显本王的伟大光辉吧！” “说人话！”罗维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客气。 “本王乃天上地上唯一的王，所言当然应是王的言语，区区凡人言语，岂能约束我？”吉尔伽美什冷笑：“倒是你那让人恶心的粪土一样的狂吠要适可而止！” 又开始了...见这两个又像是小孩子一样斗起嘴来，西杜丽无声叹息。 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后或许要学会适应这种环境了。 不过看罗维那熟练使用巴比伦宝库的模样，这位年轻的辅佐官知道、仅凭宝库中的宝具，对方就有足够的资格代替王出征，前往镇压那片魔兽暴乱。 “不跟你说废话了。”罗维看了看王宫外，蔚蓝的天幕已近黄昏，落下的残阳映照在城市间，像是映照着满山枫红。 他摇了摇头，也不打招呼，迈步就要走下台阶、往宫殿外而去。 “哼！”吉尔伽美什不屑地笑了笑，朱红的眸子倒映着那罩在亚麻长袍下、修长却坚定的身影。 “既然是代替伟大的本王我去出征，那么即便是肮脏的野狗也当光辉万丈——西边那群畜生常年在阴沟里啃食，本王可不想看见本王的使者摔了一身泥。” “那样未免有损于本王的形象！” “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话都不会好好说。”罗维脚步顿住，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再留恋般的跨步向前。 他当然听得出吉尔伽美什是在关心自己。 哪怕他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但罗维却也知晓、吉尔伽美什这是真心认同了自己。 虽一心求死，但罗维到底还是普通人。 自然不免有所触动。 话又说回来—— “大男人说话扭扭捏捏的，可真恶心。” “...” 西杜丽听着从门外飘来的话语，理智地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 “哼哈哈哈，彼此彼此吧！”吉尔伽美什肆意大笑起来：“彼此彼此吧！” 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冒犯他、还能让他发自内心地生不起愤怒的。 “与本王一样的、对神不敬之人，就让本王看看，你是否有与本王并立、成为本王友人的资格吧！” 王的声音低沉回荡在王宫大殿之中，高耸的台阶王座之上，金光闪耀璀璨的王者摆了摆手。 出了门的罗维脚步顿了顿，入目是乌鲁克那入了黄昏而渐渐变得安静的街景，有门前树木摇曳、老黄狗倚靠在门扉上摇摇欲坠，有远行的旅人归家、有被选中徭役的壮年向父母告别。 这林立的土石建筑、整齐规整的都市，数以十万人居住大超大型人类聚落，在这个人类的史前文明、也就只有神明存在的世界里才可能实现了。 只是这种规模已经是极限。 因为诸神不允许人类的统一，那会加速神明存在现实的痕迹的消亡。 早期，神明对于人类的存在，毫无疑问是一种帮助。 但到了现在，却也渐渐成了限制了。 不过那与他无关。 至少现在，他无心干涉这些事情，只想着让自己死。 罗维抬眸，一眼就看见了空中落下的一点明星。 流星啊...挺好的。 他心想着。 希望自己的生命也能像这颗流星一样，将名字刻在人理上之后，转瞬即逝地消亡... 等等。 “没记错的话，神话时代的流星、代表的是天界之物降临人间吧？” “除了凭依状态的伊什塔尔之外——” “这是又来什么东西了？” 罗维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第十二章神所赐的神具，被人性浸染的女神 诸神所在的天界又有东西下来了。 罗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具体是什么，他无法准确去推测——但作为一个穿越者，罗维本身就具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视角。 他知晓后世所流传的、关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乌鲁克发生的故事。 知晓吉尔伽美什在后世作为最古的英雄之王而为人知晓。 所以罗维更知道，吉尔伽美什并非始终孤身一人。 他在之后、还会有一个名为‘恩奇都’的友人，是众神用泥土制成的‘人形兵器’。 会是祂吗？ 还是说，是亲手用泥土制作出恩奇都的躯壳、以承载诸神力量的女神女神阿鲁鲁？ 理论来说，恩奇都也确实是应该是要出现了。 不过现在并非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因为暂时而言、无论是否是恩奇都，对于罗维的计划，都无足轻重。 现在，他也还需要面对一个问题... “您说，在我离开之后，诸神赐予了我一件宝物？” 趁着夜色未至，罗维回到祭祀神殿之中，本想着收拾一下东西、与照顾了他许多的老人们道别，却不想大祭司上来便跟他说了这么一件事。 “是的。” 篝火映照着之前罗维刻录泥板的房间，平整石块堆砌堆叠的空间、地板纹刻着无数繁复的神明图案，在此之间，身形枯瘦的老人看着归来的年轻祭祀，点了点头。 他说：“罗维，你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伟大而慈悲的诸神怜悯你的艰辛，赐下了他们的宝物——” 虽然很想说不要，但想了想，罗维还是没有急着拒绝。 先看看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诸神说，只要交给你，你自然明白。” 老人看罗维的神情，就知道他在疑惑，当即便将一件东西交到了罗维的手上。 而那东西是...一把钥匙？ 罗维捏住了看起来不过手指大小的晶莹之物，忍不住愣了愣。 毫无疑问，大祭司口中诸神赐予罗维之物，是一把钥匙。 也正是在接触的瞬间，从这钥匙之中，流出了一股信息，让罗维自然而然地知晓其名称、作用。 “天之匙吗？” 吉尔伽美什是维持诸神与人间联系的天之楔。 未来会到来的恩奇都是为修正吉尔伽美什与诸神关系而诞生的天之锁。 现在，诸神交给罗维之物，与之类似。 是突破天与人界限的钥匙。 毫无疑问，诸神也打算将罗维与恩奇都一样、作为引导吉尔伽美什回归贤明道路的重要羁绊。 “那些家伙...还真是对我寄以厚望啊！” 罗维将钥匙收了起来，并未拒绝。 幸好不是什么不死之类的神具，这天之匙本身的功能也不过是让罗维不会再受到神明力量的压制，在任何场合都能自由行动，这对于罗维来说、多少还是有用的。 而且古往今来，被诸神寄以厚望的、有不少都是悲剧式的英雄。 要么在事件中轰轰烈烈而死。 要么如流星般转瞬即逝、留下无尽遗憾。 罗维求之不得。 所以这个FLAG，他收了！ “大祭司，谢谢。”罗维看向老人，郑重道谢：“多谢您的照顾！” 大祭司愣了愣，然后笑了。 “我本来是希望你继承我的位置，成为这个国家的大祭司。” 他说：“不过这样也好，王身边的舞台、比这里更大！” “好好努力、去实现你的理想吧，英雄！” 罗维笑着点了点头。 无论将来如何，至少这些人对他是真心实意的，罗维也并不会漠视他们。 那么接下来... 该出发了！ ... “啊啊啊啊...到底什么才叫做心灵美？” 乌鲁克，一处位居僻静之所的神殿内，向前穹顶的宝石映照着明亮的流光，照耀着奢华的殿堂。 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女神席地而坐，略微起伏的胸膛跳动着，她将双腿交叠、如藕般的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精致的面容满是苦恼。 “伊什塔尔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在女神的旁边，有神侍忍不住担忧似地开口，但迎来的却是女神的呵斥。 “闭嘴，不要打扰我！” 哪怕再怎么苦恼、忧虑，但神的威严，仍旧是凡人难以质询的。 那神侍低头、跪下，浑身战栗。 见她这副模样，伊什塔尔又忍不住歪了歪红唇，沉吟着。 在白天闯进吉尔伽美什的王宫、被罗维那一顿斥责嘲笑之后，这个司掌美丽、也更天性爱美的女神被激起了好胜之心。 她想要让罗维心服口服，承认她的美丽、臣服在她的脚下。 所以在那之后，回归自己在人间的神殿，伊什塔尔也一直在思考罗维的话语。 只是心灵之美什么的... 她并不懂。 “本女神问你个问题。”思虑片刻，伊什塔尔最终还是决定开口。 既然是凡人提出的，那么向凡人询问、应该能得到答案。 伊什塔尔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漠然而高高在上：“你知道，什么叫做心灵之美吗？” “是。”神侍身体又是一个瑟缩：“神所说的就是美，遵从神明的命令、听从神的意志，就是心灵的美...” “不对！”伊什塔尔打断了她的话。 虽是肆意妄为的女神，但她到底是女神，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对方是因为害怕触怒于她，在故意奉承她？ 不过... “你懂，只是不敢说。” 伊什塔尔拍了拍手，瞬间做出了决断。 罗维口中的心灵之美，这个神侍心中必定是有一定的标准答案的。 她知道，人类知晓。 作为神的伊什塔尔不明白，除了罗维之外、或许也没有哪个人类敢于对她直言。 伊什塔尔当然更不可能去询问罗维，因为那意味着她的认输。 只不过没办法询问别人，却不代表——她没办法询问自己。 凭依状态的此身、也是人类的躯壳。 求外不能、那就向内。 “放开一直被神性压制的、这具身体所持有的人性。”伊什塔尔做出了决断。 让人性上涌， 只要活得人类的视角，以她女神的智慧、自然也能很快明白，什么是人类所谓的心灵之美。 届时。 罗维...很快，本女神要让你臣服在我的脚下！ 将先前一切粗鄙之言， 吞咽回去！ 伊什塔尔朱红如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自信。 第十三章独自面对暴动 翌日。 苍天如幕。 乌鲁克西部、魔兽边境外。 沃土连绵，黄沙漫漫间。 远远地、罗维就能看到林立于视线尽头处的葱郁树林，以及林前山丘上耸立的守卫高塔石墙。 他知道那就是魔兽森林。 从乌鲁克城邦过来的路途乏善可陈，哪怕有神明存在庇护，但毕竟还处在上古阶段。 人类的足迹并未能遍布大地。 脚下所见的、除却黄土，也还是黄土。 所以罗维是直接用吉尔伽美什赠与的、巴比伦宝库里的飞行宝具飞过来的。 在此刻，他亦将双脚落地。 亚麻长袍在迎面而来的风中肆意翻飞往前。 他向来阻止他靠近的、魔兽森林周边守卫道明了来意以及身份。 “见过罗维祭祀。” 不多时，这些卫兵的领头者、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便出现在罗维的面前。 “辛苦你们了。” 罗维环视了这些人一眼，看着他们满脸的风沙尘土，身上披着的、仅护住要害的甲胄多有破损，不少人还绑着渗血的藤蔓树叶。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容易。 不过没关系。 “我带着王的命令而来。”罗维说：“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他挥了挥手。 周身浮现出了金色璀璨的涟漪，荡漾间、锋芒投射。 卫兵们忍不住心中一凛。 确定了来者的身份，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疑虑。 “带我去前面看看！”罗维指了指墙另一边的树林。 “您不休息一下吗？” 那卫兵头领忍不住说：“还是先了解一下情况...” “那边快要产生暴动了，对吗？”罗维瞥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这个高大的男人难以回应。 事实上，在报告抵达乌鲁克的时候、魔兽森林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的魔兽暴动，那群栖息在森林中的魔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疯狂地冲击着四周设立的墙壁守卫。 这段时间，士兵们几乎可以说是日夜奋战，没有一丝一毫歇息的时刻。 他们脸上的疲惫、身上的伤口都是由此而来。 而现在，即便他们不说，罗维也能感受到、新一轮的魔兽暴动，很快就要来了。 好歹是乌鲁克神殿内的正轨祭祀，这么一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对此，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大人，我想，您还是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见罗维一副要立刻前往墙的另一边参与阻挡兽潮的样子，那领头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劝阻。 他说：“您初来乍到，不知道魔兽森林的危险，在那里面，凡人的力量是会受到极大的压制的。” “而且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战斗技能再纯熟的战士，都可能因为一丁一点的意外而毙命...” “还有这种好事？”罗维瞬间兴奋。 “...”守卫头领沉默。 这位祭祀大人，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没听懂？ 见他神奇怪异，罗维也瞬间反应过来：“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是王的使者，那么遇上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只是看着。” “我代表着王，有辱王的威名这种事情...你也不想看到的，对吗？” 罗维搬出了吉尔伽美什，这些守卫再没有任何劝阻的可能。 不然就是有辱王的威名。 吉尔伽美什是彻底的暴君，但因其力量强大，他在卫兵守卫中的名望、还是极高的。 军队中，谁也都不敢、更不会对其不敬。 “走吧！” 罗维摆了摆手：“打开城门，让所有人撤回来。” “什么...？” 守卫又是一愣。 “我说，开门，撤军！”罗维垂落双手，微笑着，言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一个人就够了。” 他这么说着，显得毫不客气：“你们留着，只会让我碍手碍脚。” 经历了先前的好几次意外的罗维已经学乖了。 他必须杜绝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 眼前这些卫兵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他们的存在、也极有可能对罗维的计划造成影响。 毕竟...罗维的设想。是要让自己、死于意外的。 这在历史上比比皆是。 强悍的战士面对明明可以致胜的对手，却因为幸运女神的偏差而招致惨败，最后迎来悲剧式的结尾。 这是他想做的。 生如夏花，死时绚烂，留下无尽遗憾于史书上。 “我以王令敬告。”罗维不再理会那守卫头领，而是环视了周围一圈，大声道： “将士们，为了守卫家园、为了守卫你们背后的国家，你们已经用尽了全力。” “你们辛苦了。” “但我要让你们知道的是——你们，并不是只有你们。” “你们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 “接下来——” “是我的战场。” 轰隆隆...齿轮转动，嵌再恢弘墙壁间的石门在机关推动下，缓缓地向上拉伸。 墙外守卫的士兵们默然，他们原本紧握着手中的长刀、长矛，哪怕浑身伤口、满面疲惫，却依旧警惕地望着森林深处，那一双双无声摇晃的猩红眼眸。 他们在此之前，曾无数次地挥舞刀剑、为包围家园而战，也曾看着自己的伙伴、战友倒地,心中悲痛却强忍着接过那跌落的刀剑继续战斗。 但这一刻，在罗维踏步而出的时候，在听到了他的话语的时候，却都同时顿住。 士兵是守卫国土之兵。 但守卫国土的，并不只有你们。 你们有后盾，有我们。 罗维闭目，向前，璀璨的涟漪在周身开启得越来越多，一把把锋锐刀剑模样的宝具从中探出，遥遥指向森林对面、那蠢蠢欲动的魔兽们。 那一幕，晨光暖日如虹，片片映照着林外茂密之处。 卫兵们定定地看着那披着亚麻长袍的修长年轻身影。 如此璀璨。 却不属于神的光辉，在此刻、照向每个人。 凛然不畏死。 决然对滔天洪流！ 吼—— 一直盘踞、蠕动的魔兽，在罗维展开的巴比伦宝库强大的气势形成的剧烈危机下，终于压抑不住、彻底爆发！ 爪牙勾勒、身形窜动，无数林木被撞倒，大片大片的尘土伴随绿叶抛出，扬起，形成巨大的波澜，惊动天地山海。 魔潮涌流。 这是暴动。 而且是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前所未有的暴动！ 第十四章天上降落的女神 守卫在魔兽森林外的乌鲁克士兵们面面相觑，既有对罗维口中所说的话的感动、更有对这暴动的惊骇。 魔兽的暴动是早有征兆的。 但哪怕是这些驻守森林之外、守护国土，经验丰富的战士们，也想不清楚这一次的规模为什么会大到这种前所未有的程度。 只是罗维却依旧淡定。 因为这暴动的规模、本就是他的手笔——魔兽虽然相比起普通的野兽，更加地特殊，但他们同样是野兽。 只要是野兽、就会因为受到各种各样的外界刺激而陷入疯狂。 之前便已展开的‘巴比伦之门’、探出的锋芒宝具，正是起了这种作用。 能够被吉尔伽美什收藏起来的珍宝，哪怕无法匹敌神明，差距也不会太大。 这种力量的展现、给予魔兽们危机的刺痛感，也足以形成眼前的效果—— “退下吧，这种规模、不是你们可以抵挡的！” 面对洪流奔腾、草木翻滚，罗维走到墙的另一侧站定，又看了一眼那守卫头领。 年轻而高大的战士沉默了一瞬，知道已经不能再拖延。 “所有人——撤回墙内！”他高声下令，又说：“祭祀大人，您请小心！” 士兵们迅速往墙内撤退。 门扉关闭。 在墙与森林间隔的空阔上，也就只剩下罗维一个人站立着、以一己之力，面对万雷奔腾般的恐怖景象。 罗维的周身，金色涟漪荡漾地更加强烈起来。 所有可能的阻碍都已清除。 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紧了紧身上的祭祀长袍、不退反进，迎击而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显得更加地开心了起来。 不只是因为自己的目标即将达成，也更因为自己此时此刻所做的事情。 一直以来，罗维都觉得自己的这个‘金手指’很麻烦。 但那需要死一次才能拿到的、那位居英灵座顶端的力量，其实也一直都是罗维的依仗。 他因之不畏惧死亡。 他因之，能够将很多常人所恐惧之物视若无物。 当众辱骂吉尔伽美什也好、硬怼伊什塔尔也罢，说是为了让自己死去，但其实也是他真心想做、但正常情况下，却不敢的。 此时此刻、亦是如此。 让所有的乌鲁克士兵撤回墙的另一边，让自己、孤身面对万千魔兽。 戍守边疆，保家卫国。 乌鲁克的士兵都是有着坚定信仰的战士。 他们不该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们应该有更长久的人生旅途。 而且... “我也能好好地当一次，壮烈而死的英雄！” 这是绝对的双赢。 罗维站定脚步。 魔兽的怒吼声随之而来，前方的世界已经彻底被尘烟覆盖，在那其中、一双双猩红的眸子透着疯狂的血色。 他张开双手。 这当然不是投降的手势，那么多人看着，罗维虽然想死，但他要的、并不是这么个死法。 轰轰烈烈的出场，瞬间就被魔兽撕裂。 那不叫英雄，那叫小丑。 小丑或许能够在机缘巧合之下登上英灵座的。 但绝对不可能触碰罗维自己给自己留下的王座。 不然他早就自杀了！ 所以罗维打算先清扫一片、然后按照剧本的那样——在面对仅剩不多的魔兽的过程中，装作不小心地露出破绽。 于是在这一瞬间， 闪耀迸溅的流光在瞬间汇聚，震颤的宝具积蓄了庞大的动能，锋芒荡漾、将空气撕裂成一片片素白流转。 “有胆子的话、就放马过来吧，畜牲们！”罗维双手大开，漆黑的眸子倒映着千军万马。 原本蔚蓝的天空，都被恐怖兽潮带来的庞大魔力洪流淹没，化作大片绯红景象。 城墙内的士兵们都屏住了呼吸。 墙上的人也都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知道， 无论结果如何，但他们此生，都将难以忘怀这一刻所见到的一幕。 无法忘却这就像是更古老的神话鼎盛时代的画面。 强大的英雄凭借着气势击退肆虐人间的魔物，古老的贤者挥舞着代表神明的权杖、将大海撕裂开来。 尚未短兵交接，也并不需要短兵交接。 战斗便已结束。 是的。 那一群魔兽，在罗维那高声回荡的宣告之下...停下了脚步，止住了气势汹汹向前的步伐。 然后纷纷扭头—— 跑了。 扬起的尘埃拂过一片落叶。 满眼寂寥。 罗维整个人都僵硬一般地呆住了。 虽说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他以一己之力，让这些原本肆无忌惮的魔兽产生了恐惧，让这些给乌鲁克边境带来极大困扰的畜生们都止不住地想要远离他。 但罗维自己其实是迷糊的。 不是，你们跑啥？ 过来啊！ 魔兽胆子都这么小的吗！？ 他很想这么大声质问。 然而很快，罗维就知道了魔兽为什么退去。 “这是...充满苦恼的歌声？”罗维抬起头，凭借着作为祭祀的那种敏锐的感知，在撕裂天地般的吼叫与践踏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回荡。 带着神性的歌声。 却充满了苦恼。 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流星’，罗维突然明白了—— “制造恩奇都的女神...阿鲁鲁吗？” 不是恩奇都。 而是用泥土制成承载诸神力量的人形兵器‘恩奇都’的女神，就落在这片树林之中吗？ 后世传说中，恩奇都最初的诞生，也确实是在寂静古老的森林。 虽然那位阿鲁鲁女神，大概率与先前的伊什塔尔一样。 是以凭依的状态降临。 但女神到底是女神，哪怕凭依状态下、也具备着超出现世大部分存在的规模，只有诸如吉尔伽美什这样的半神英雄才能与之比拟。 魔兽们听到其发出的清脆声音的召唤、更不敢违抗。 又或许... 这里之前的暴动，也是因为魔兽们在冥冥中，感应到阿鲁鲁会降临在这里。 它们恐惧于天界的女神，所以拼了命地冲击外部、想要逃离这里也说不定。 罗维陷入了深思。 “听说女神阿鲁鲁在被诸神授予制作恩奇都形体的时候，因为始终无法造出其完美外形而苦苦思考着...” “从这歌声中就可以看出，那位女神很是苦恼。” “她对自己的‘手艺’产生了动摇——” “而这种状态下，是很容易被外界牵引，导致情绪变化，变得狂躁、易怒...” 懂了。 这就立刻赶到现场去嘲笑！ 第十五章第一个赶到现场嘲笑 在诸神之中，女神从来都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哪怕都是自然现象的化身，但由生灵信仰而显现的诸神，因其具现出的模样的不同，在行为模式上、也有些许差别。 男性模样的神明，理性、坚定，却容易固执己见。 女性模样的神明，感性、温柔，但相对而言，更容易走入极端。 尤其是在其诸事不顺的时候。 女神阿鲁鲁，此刻极有可能处于这种状态中。 所以， 罗维要去找到她。 嘲笑祂。 激怒祂。 然后在战斗中、将影响持续扩大。 令其...她杀了自己。 令自己死于与神对抗的战役之中。 罗维侧头、看向墙内的士兵处，大声道：“我去往深处看看。” “以王之令，你们没有新的指示、不准乱动！” “是！”经过了刚刚那震撼的一幕，墙内的士兵当然不可能再违反罗维。 哪怕是那位头领，这一刻也对罗维奉若神明。 在他的心中，罗维的地位已然仅次于吉尔伽美什。 而在下达命令之后，罗维便追着那群如退潮般落往密林内的魔兽而去。 片刻之后，罗维站在一处树干之上，眺望着远处。 “看来，还在更深处。” 入目郁郁葱葱、藤蔓交结，茂密的树冠仿佛是一片淹没世界的云流，将大地遮掩地密不透风。 在其中移动的大片魔兽仍不断扬起尘烟，带起惊人的声势，但相比起森林的整体，却有些许微不足道。 这片魔兽森林大得不可思议。 只是仔细想想，能盘踞大量魔兽的森林，有这种大小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罗维知道，再怎么大也有极限，走了这么半天、应该差不多到深处了。 果不其然，林间的声势开始减弱、降低。 那群魔兽的移动速度显而易见地减慢了下来。 见状，罗维立刻展开了‘巴比伦宝库’，抓住了金色涟漪中探出的铁索，从树上荡向魔兽洪流包围的中央。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只野兽模样，却有着各种各样诸如骨刺、羽翼之类的特异之处，且身形硕大超出寻常的魔兽。 祂们在林中停止了前行，且个个匍匐在地。 哪怕罗维从它们头顶过去，也没能激起一丝一毫的反应。 罗维又是看向前方。 在魔兽们匍匐围绕着的中间，恰有一片空阔之处没有树木、更没有被林荫照耀到。 那里日光炽盛，地面有着明显灼烧过的漆黑痕迹，没有下陷，但只是一眼，罗维就看得出来、那里肯定就是恩奇都坠落的地点。 毕竟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那个站着的人影。 一个披散着黑色长发、披着白色长裙，肤白而饱满的美貌‘女人’。 她精致的面容充斥着神性的光辉。 毫无疑问、那就是凭依状态下的女神阿鲁鲁。 而在她的身边，盘踞着一块‘泥土’。 毫无疑问，那就是还未彻底塑形的恩奇都——嗯，现在的祂还没有‘出生’，尚且没有这个名讳，不过还是先这么称呼吧。 罗维在一棵树上停下步伐，双脚稳稳地钉在粗大的树干上，远眺着女神阿鲁鲁那绝美容颜露出的苦恼的表情。 他知道，他的想法是对的。 此刻的阿鲁鲁确实在为如何给恩奇都塑造一个完美的外形而苦恼。 既然是诸神合力制造出的、用于对抗吉尔伽美什的人形兵器，其外貌当然不能逊色于那位乌鲁克年轻的王。 只是吉尔伽美什作为半人半神的特殊存在，其外貌哪怕对于诸神而言、也是少有的。 阿鲁鲁也想不出如何才能塑造出不逊色于其外形的模板。 某种程度上来说， 这群魔兽的暴动，也是其故意指示的——为的，正是让它们从那群乌鲁克士兵的身上，找寻合适的‘形态’的灵感。 至于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神并不关心。 人间的一切对于诸神而言，都不过是维持其存在的工具而已...哪怕吉尔伽美什，哪怕恩奇都，都是如此。 当然，虽是苦恼，但女神毕竟还是女神。 在罗维观察祂的时候，阿鲁鲁也在瞬间有所感应地抬起发丝葱茏覆盖下的深黑色眸子，看向了罗维。 她歪了歪头，艳丽朱唇微微张开。 像是在问...他是谁？ 作为现时现地，牵引着万千魔兽的存在，阿鲁鲁的举动自然也带动了环绕周围的、成千上万的魔兽的仰首凝视。 嗷... 有狼形的魔兽发出嚎叫，有狮子模样的魔兽磨了磨利齿、微微显露寒光，更有立于枝头的魔禽扇动翅膀、在阳光下泛起钢铁般的流光。 但这无数猩红兽瞳的凝视，却比不过女神一双纯粹的翠绿色眸光。 我是谁？ 罗维读懂了女神的眼神，笑了笑。 然后缓缓地耷拉起身上的长袍，将修长的手臂露了出来，又将手掌五指深处。 他对这位凭依降临的女神，行了一个‘欢迎’的礼节。 罗维...竖起了中指！ 对视人类为工具的神明的鄙夷，乃至...嘲弄。 “...” 场面顿时静止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凝滞在了这一刹那一般。 狼的嘴张开来不及合上、肉眼可见地有唾液滴落腐蚀了地面，狮子直接咬到了舌头、血液喷洒了出来，魔禽双翅张开却僵在了空中。 目瞪口呆都难以形容的场面。 它们虽然不是人，更不是穿越者，不懂罗维手势的涵义。 但魔兽毕竟是魔兽，是具备超常之力的生物，它们能清晰地感应到外界的善意、恶意。 而在那个树上的人类身上... 它们，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嘲讽。 并非恶意，但却是比恶意更令人愤怒的嘲讽。 于是它们全都僵住。 毕竟...作为魔兽的它们都尚且能感应到这种嘲讽。 阿鲁鲁，就更不用多说。 草草草... 您惹这位祖宗干嘛！！？ 老老实实让她做完自己的事情，回到天上去不好吗？ 如果能说话，魔兽们恐怕在这一瞬间已经破口大骂，然后把罗维生吞活剥了！ 它们虽然不是人，但这人是真的狗... 只是仅在一瞬间。 它们就又爬了下来，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自阿鲁鲁口中发出的、清脆的叫声，压制了它们的一切行动可能。 “你在嘲笑我吗...凡人！？”本该是平和的嗓音却带上了严厉的意味，就像是潺潺溪水顷刻间化作席卷一切的洪流。 苦恼的女神，因这挑衅而起了怒火。 她很不高兴。 不开心！ 然后应该怎么办？ 自然是宣泄了！ 高高在上的神明的理解，从来很简单。 她要...杀了罗维。 但女神还没来得及出手，其身侧的、诸神力量凝聚而成的神造泥土‘恩奇都’，却率先有了动作。 祂撞向了罗维。 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亲近之物一般...阻挡在了女神的面前。 罗维：“？？？” 你哪位？我们很熟吗？ 你不要过来啊！ 第十六章淦，我成‘圣男’了？ 名为阿鲁鲁的女神见状、也忍不住愣了愣。 作为能够被诸神托付塑造‘恩奇都’最后形态的神明，阿鲁鲁自然也有着其相应的能力——她是创造的女神，是美索不达米亚诸神中、‘母神’的一席。 而且尤其擅长于创造生命，为生命赋予适合的形态。 只是在此之前，女神阿鲁鲁无论用尽哪种手段，都无法让这已经具备了一定生命意识的神造泥土产生反应。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苦恼至今。 但现在，她做不到的事情，却让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类做到了。 那泥土涌动着、挡在了女神的面前，也更像是见到了亲人般地落到了罗维的面前。 只是惊讶之后，阿鲁鲁再看向罗维，却又瞬间明白了。 “天之匙？”她怔住。 而听到了阿鲁鲁的话，罗维也知道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的缘由。 吉尔伽美什是维系诸神与人间联系的天之契，而用于束缚吉尔伽美什、将其引入正道的恩奇都，则是天之锲。 原本也就只有这么两个。 但恰好的是、在罗维出发之前，他从大祭司手中接过了诸神所赐予的‘天之匙’。 锁与匙，本就有着极为亲近的关系。 现时现刻，尚未化形的恩奇都、不具智慧，但对这种亲近关系却有着天然的本能。 知晓了缘由，罗维深深扶额，他总觉得...好像又玩杂了？ 带着最后的一丝期望，罗维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呆在原地的创造母神。 然后得到的、却是一个莫名的微笑。 阿鲁鲁突然悟了—— 她也是诸神之一，对于天之匙是什么情况，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天之匙是被诸神认可的。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对神不敬？ 他刚刚的动作，并不是指向自己，而是指向那神造的泥土的...状似鄙夷，但也是故意流露出来的。 其真实目的，只是为了让神造泥土出现反应。 神造泥土也必定会有反应。 被亲近之人厌恶，这是懵懂稚嫩的‘天之锁’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为了阻止这种厌恶，天之锁会令自己的形态向亲近之人接近。 祂会渐渐‘成人’。 而且是完美符合其本质的、完美承载其力量的‘人’。 “诸神所认可之人吗...看来，是妾身误会你了。”阿鲁鲁露出了颇为欣慰的表情：“汝确实很值得赞叹呢...” “？？？” 你在说啥？ 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连起来我怎么理解不了？ 罗维一脸迷茫。 “那么接下来，那孩子，就交给你了！” 阿鲁鲁撩动了一下漆黑的长发，朱唇扬起，她在阳光暖日下伸展了一下饱满玲珑的身体，在乳白荡漾之间、化作一缕流光，冲天而起，消失不见。 罗维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能看着那片空地中的人影消失，只剩下一片焦土痕迹、四野葱茏依旧。 神明远去，神威犹在。 魔兽们自然依旧匍匐在地。 罗维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位女神肯定是误会了...误会自己刚刚的嘲讽。其实是带着善意的目的的。 所以才会将恩奇都交给自己。 怎么又来这种发展...他挠了挠头发。 便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叫声引起了罗维的注意。 他看向了眼前。 那刚刚落在面前的、漆黑的神造泥土。 就如同阿鲁鲁女神所想的那样——祂，在变化。 因为罗维那一瞬间的‘鄙夷’，令其产生了强烈的不甘。 所以祂在这一刻，感应到了罗维心中所想。 在向着他心中的某个形态...靠近。 漆黑的泥土瞬间凝实，褪去了原本的色泽，在阳光反射映照着的柔和微光下、扬起象牙般的材质。 先是手臂，然后是双腿、脑袋... 罗维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见证一个无形的手，在捏造着完美的作品一般。 “唔...”最后一声轻音，自最后成型的朱红艳春中吐出。 由泥土化成的‘人’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罗维印象中的‘恩奇都’一般。 祂有着翠绿色的美丽长发，葱茏如这片繁茂的魔兽森林，在那屡屡发丝掩盖下的面容更是精致而美丽，眸色同样是充满生机的绿意，五官挺翘、唇瓣如花，白皙的脖颈纤细而蜿蜒，起伏间落于胸膛处、微见起伏。 恩奇都的双臂张开，四肢显得极为纤细、但大腿却又带着些许的饱满，祂的双股略微交并着，臀部挺翘向上，腰肢更如银瓶般收束。 一切亦如罗维心中所想。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多了几分女性特征？ 罗维陷入了深思。 他承认在他的心中，型月的恩奇都，确实更接近女性一些... 哪怕神造兵器，本质上其实是没有任何性别概念的。 神具变化特性的恩奇都更可以化身成任何模样。 但因着他心中的这个想法，恩奇都最初、也是最本源的形态，变成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幅模样，似乎也并不奇怪... “呀呀呀？” 牙牙学语般的声音在那朱红湿润的双唇中吐出，恩奇都将手臂微微张开，摇晃着，站在与罗维站着的树枝极为接近的另一棵树上，精致的面容露出了几分亲近的渴望。 渴求着亲近的期望。 罗维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心中那些许怪异的感觉，是从而来的—— 在后世，记录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史诗之中曾记载了恩奇都化形的故事。 祂降生于古老僻静的树林。 最初是蒙昧而无所定型的状态。 直到有一天， 有接受神明指引的、侍奉神明的圣洁少女踏入树林中。 天性纯粹而蒙昧的恩奇都为之吸引，在林中与其共处七天七夜。 最后明悟了人性，获得了自我认知。 并且从那之后、开始以那少女美丽的形态行走在大地之上。 但现在，恩奇都化形了。 林中并没有少女。 唯一一个与神有着直接联系的...大概，只有罗维自己。 换而言之—— “我成圣少女...不对。应该是‘圣男’了？” 罗维苦思、却不得其解。 他看不懂， 但这一刻，他大受震撼。 第十七章七天七夜 但事已至此，无论罗维再怎么震撼都无法改变现状。 虽然他也不太懂事情的发展怎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然而事实就是，后世史诗中所说的‘圣少女’没有出现，恩奇都反而是因为罗维、才变成眼下的这个模样的。 如果后世再出现吉尔伽美什的记述史诗...大概自己就会变成那个‘圣女’吧？ 罗维看了看眼前、那雌性特征多过雄性的恩奇都，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不对，自己想啥？ 他迅速地停止了莫名其妙的幻想。 那边的恩奇都仍在牙牙学语地轻声呼唤着，树木葱茏、但随时间流逝，林荫倾斜，原本炽盛的日光开始逐渐变得柔和，泛起些许橙红的夕阳披散在纤细的人影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赤红的羽翼。 罗维想了想，向前——在‘巴比伦之门’垂落的锁链荡漾下，将自己拉拽至恩奇都面前。 然后缓缓地摘下了身上的亚麻长袍、露出其下穿着的黑色服饰，他将脱下的长袍盖在了恩奇都身上。 “呀呀呀——！？”清脆的嗓音从恩奇都朱红唇瓣中吐出，祂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将头从长袍颈口出冒出。 “好好穿着。”罗维看着相比起恩奇都略显宽大的衣袍，微微俯身、比划了一下祂的身高。 大概只到自己的肩膀处...好吧，很少女的体型，这又是自己的缘故。 不过听到了他的话，恩奇都也不再挣扎。 因为祂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罗维话语中并没有排斥自己的意思。 懵懂初生的神造兵器心中稍安。 然后就听到罗维接着说：“它们都听从你的命令——对吧？” 恩奇都歪了歪头，旋即微微张开嘴，发出了轻声浅唱般的回应。 这很明显是在肯定罗维的话语。 “那让它们杀了我？”罗维满怀希望地说。 “呀呀呀！”恩奇都摇头，像是拨浪鼓般。 果然行不通。 罗维也并未气馁，那么多的尝试都失败了，也不差这么一回。 他自认为自己颇有耐心的。 “那就让它们离开吧！”罗维伸手，抚摸了一下恩奇都的脑袋：“然后这几天，由我来带你。” 他要按照后世流传的传说那样。 在这森林里，陪伴恩奇都七天。 当然，不是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是教导祂人类的知识。 教授祂战斗的技巧与意识。 如果罗维没记错的话...很快，吉尔伽美什就会因为感应到天之锁的存在而来到这里。 他将会与恩奇都爆发一场战斗。 天之锲与天之锁的战斗，势必惊天动地，届时、自己作为吉尔伽美什下辖的‘直臣’，又与恩奇都有着深厚情感。 想要阻止他们战斗，很合理。 为此闯入他们的战斗之中，更合理。 而自己在硬实力上，是比不过半神英雄吉尔伽美什以及神造兵器恩奇都的。 死于他们战斗波及之下，更加地合理——反正‘死’后登上英灵座的自己可以立刻回来，不用担心出现什么巨大偏差的后果。 这是两全其美之策。 罗维感受着手掌划过恩奇都那柔顺颀长发丝的柔软触感，注视着这精致人儿完美的身形面貌，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 被他这么抚摸着，恩奇都脸上也露出了莫名舒服的表情。 “以后你就叫...恩奇都吧！” 他说：“我称呼你做小恩，怎么样？” “恩...奇...都...”恩奇都张了张嘴，虽然有些咬字不清，但还是准确地吐出了三个音节。 好歹是神造兵器。 只要提供些许条件，成长还是很快的。 “走吧！”罗维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 “唔...”恩奇都盯着罗维的手，颇有些恋恋不舍，不过并没有过多表示。 祂扯了扯身上的长袍，迅速地适应。 然后—— 在那翠绿色的眼眸注视下，下方的魔兽迅速地散去。 仅在片刻之后，林间便只剩下无数矗立的树与林荫，摇晃的嫩叶在远度的夕阳下泛起粼粼微光。 “以后我会教你一些关于人类的常识，一些生存、生活所必备的习惯。” “当然，我也还会教你战斗。” “...” 罗维一边扯动铁链绳索、从树上滑落下来，一边开口，也不管恩奇都能不能听不懂。 他知道他说的话，恩奇都哪怕现在无法理解，但也绝对会将之准确记忆下来。 记忆，然后去一点点地理解。 学习的过程本就是这样。 恩奇都紧随其后，听着他的话语，精致的面容显得专注而认真。 初生的祂对世间万物都有一种好奇感。 更别说，祂很喜欢罗维的声音，也喜欢他的气息，更喜欢这样紧随其后的步伐。 林间微风徐徐，吹扬着小恩茂密柔顺的长发。 缕缕发丝摇晃下的眼眸注视着眼前的身影，祂仿佛看到了以后，听到了未来吹来的微风—— ‘贤者捧起了智慧的泉水， 教导了如野人的祂以知识。 就像天地初开的浑噩被斩断， 黑暗中带来了光明。 那七天里，是英雄王的友人，恩奇都人生的启蒙，是王的友人与友人的相遇，也是美好的结点。 ——《吉尔伽美什史诗》’ ... “王。”乌鲁克，王宫大殿之中，原本正专注着念诵着从下方基层传递上来的、有关于国家的各种报告的西杜丽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 面貌年轻姣好的女辅佐官看着突然正坐起来的王，有些迟疑。 “您...感应到了什么吗？” 她看着吉尔伽美什猩红的眸子里略微收束的蛇瞳，心中肃然。 “啊...本王‘看’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杂碎，不经过本王的允准、就擅自踏足本王的领土！”吉尔伽美什咧嘴，眼中似怀怒意。 “那个家伙...还没回来。对吗？” “是的。”西杜丽垂眸，像是掩盖什么一般，手略微颤抖着...有些许疲惫，但并未言明。 西杜丽知道吉尔伽美什口中说的是罗维：“魔兽森林的暴动在七天前就已经彻底平息，不过自那天之后，罗维辅佐官就消失了身影。” “哼，好歹是本王认可的人，没有本王的允许...谁敢乱动，都将迎来尊贵的王者的裁决！” 吉尔伽美什霍得起身：“这里交给你。” “本王要去会会那个神所派遣下来的...杂碎！” 第十八章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相遇 吉尔伽美什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他利用自己那能够凝视未来的千里眼，在此时此刻、‘看’到了恩奇都。 但事实上，吉尔伽美什是为了在未来的世界里、找寻罗维现在所处的线索，所以才使用了自己的这个能力。 毕竟罗维已经消失了七天。 他在七天前、为了镇压西边的魔兽暴动，于魔兽森林中不见了踪影，之后无论派出多少人寻找，都始终了无音讯。 虽然这个家伙曾公然顶撞了自己，却也还是自己的臣下，在吉尔伽美什看来、除却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处置他。 所以现在，他必须找出其踪迹。 如果活着，便带回来。 死了，那便对敢于向王座之臣下手的杂修、施以王的裁决。 只是现在，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找到罗维。 反而在其失踪的地方、找到了诸神派遣下来的，神明的‘使者’。 吉尔伽美什不知道那使者这七天来，一直在接受着罗维的教导。 他更不知道，罗维已经成为了与他们同格、甚至更特殊的‘天之匙’，而且距离遥远，所以他的千里眼才会找不到他。 若不是这几天恩奇都已经渐渐掌握了天之锁的力量，恐怕吉尔伽美什连恩奇都都难以准确捕捉。 千里眼本就不是全知的能力，无法窥视同规格之人是常理。 哪怕这段时间，罗维并未停止使用他所赠与的‘巴比伦宝库’，但他只是以其作为移动的工具，从未真正触碰其中的宝具。 吉尔伽美什无从察觉。 只是本就对诸神抱有排斥心态的他联想不到这些，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诸神已经对罗维这个曾打断万神祭祀的‘大不敬’之人、动手了。 谋害了他的生命，令其痕迹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现在未来都难以找到。 既如此。 王的怒火，自当涌现。 乌鲁克西部。 魔兽森林外围，蔚蓝穹宇如幕遮蔽空阔荒原，繁茂森林边界，却见围墙耸立、卫兵守卫依旧。 在罗维深入森林之后，魔兽们再没有一丝一毫暴动的迹象。 但守土之兵的职责本就是防患未然。 所以这七天，士兵们除却派遣人员进入林中找寻罗维的踪迹外，其他的守备一如既往，甚至比往常更加严格。 也正是这个时候，矗立墙上的士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座星辰之舟。 其由绿翼与金色的主座构成。 以具备庞大魔力的神代星辰为动力核心推动、飞掠于高空。 这是一个极其明显的标志。 在乌鲁克，没有任何一个会不知道，王最喜爱的座驾、就是这辆星辰之舟。 而其的出现，更意味着... “王！？”卫兵忍不住惊呼出声，但还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那星辰之舟便在空气中化作一道迸溅燃烧的流光，刺入森林深处、消失不见。 姑且不论星辰之舟给边境守卫带来的轰动。 此时此刻的吉尔伽美什坐在金光璀璨的王座之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无论是装扮、还是神情，都与往日不同。 原本垂落的金发被尽数扬起、裸露的额头映照着锐利的王者气势。 他披上了金色的甲胄，厚重、璀璨，如天神般明亮。 这是吉尔伽美什的战甲。 更是他以王的身份、裁决触努王者的屑小之时的装束。 手指扣响扶手，王者的座驾顷刻间疾行至森林深处，最终、悬于高空，停止下来。 到了。 他所‘看’见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么—— “见了光辉伟大的本王，还以为能像寄居在阴影污垢之地的臭虫一般躲藏起来吗？”高大的王者俯瞰着星辰之舟下的树木，冷漠发声：“出来吧，那群腐朽不堪的废物派遣下来的、杂修！” 窸窸窣窣...林中，有‘人’听到了声音，抬起了头，翠绿色的眼眸带着几分困惑。 说是口渴去打水，罗维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是什么？ 绿色长发茂密摇曳掩盖下的绿色眼眸微微瞪大。 林中的‘人’看到了上方悬停的金绿璀璨之物，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的祂明显呆了呆。 恩奇都心想着。 “吼？终于敢出来了吗？泥沟里攀爬的杂修。”吉尔伽美什也看到了祂。 穿着一席宽大素白祭祀长袍，披散着绿色长发，身形纤细、面容美丽的‘少女’。 看清了‘她’的模样，感受着其身上带着的诸神力量的气息，更明白其身上穿着的，是原本属于罗维的衣物。 这一刻，吉尔伽美什的心中，杀意更加地炽盛了起来。 赤红蛇瞳泛起了极致的冰冷，就如冥府最深处万年不化的磐石一般的冷。 蛇信吞吐王者之怒。 面对这毫不掩饰的恶意，恩奇都也略微皱起了精致的眉头。 历经七天时间，祂早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懵懂。 在自我认知上，在智慧上，更不会亚于任何一个人类。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要干什么。 但恩奇都很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果对方攻击祂，那祂也会如罗维所教导的那样，进行更大程度的反击！ 虽然对方似乎持有与罗维同源的力量。 但带给恩奇都的感觉，显然不如罗维亲近。 祂因之、不会考虑太多。 “不但不打算投降，还想反抗本王的裁决，” 吉尔伽美什自王座之上，缓缓地站起身来：“那么，触怒伟大的本王我的罪责，你做好准备承担了吗...” 金光璀璨、涟漪荡漾。 ‘巴比伦宝库’展开，一把闪耀锋锐的神剑，瞬间落入吉尔伽美什的手中。 吉尔伽美什紧握住这本在他的收藏之中也算珍品的宝具。 素白长袍飘摇间，恩奇都无声立于林间，无数阴影从祂的身上流动而过，淹没山海般...扬起沙尘。 虽没有动手，但自两人身上涌动而出的庞大魔力亦在顷刻间化作恐怖的洪流、彼此碰撞。 令广袤森林的大地震动，令潺潺涌动的溪流浮现涟漪。 溪边取水的罗维看着河面产生的、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忍不住愣了愣。 他站起身，看向身后，一眼看到距离数里外之物。 “吉尔伽美什来了？” 他猛地警觉。 吉尔伽美什来了。 而且已经与恩奇都遇上了。 他们——打起来了！ 哐当一下，罗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丢下手里泥土制成的取水碗、转身就往那地方而去。 第十九章九死不悔 对这一刻发生的这一幕，罗维的心中已经预演了无数次。 这么说多少有点不厚道。 但在遇上了恩奇都之后的这几天里，罗维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今时今刻的发生。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也知晓、必然会有这一幕的出现。 因为天之锲与天之锁是必然会相遇的。 而自己—— 也早已经做好了干涉他们战斗的准备。 罗维扯动着巴比伦宝库之中伸出的铁索，一如之前那样在林间急速摇荡移动，但速度更快、更敏捷，整个人在林间穿梭，像是一道折跃起伏的闪电。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战斗已经开始。 越是靠近，罗维自然也越能够感受到来自英雄王与人形的神造兵器的强大力量。 地面在震颤、尘土在飞扬，远远看去，世界都被淹没在一片金与绿交织的色彩之中。 罗维吸气、吐气。 “哼哈哈哈...虽说是杂修，但竟然拥有与伟大的本王对抗的力量倒也是难得！”前方传来了乌鲁克王者那肆意的大笑：“不过，汝犯下了以本王如星海般伟大的胸襟也无法原谅的过错，人造的兵器哟！” “就在之类，迎来你的终局吧！” 穿着黄金甲胄的王者高立于星辰之舟上，居高临下地用那双猩红的眼眸俯瞰着下方的绿发翻飞的‘少女’。 王者的身后是层层荡漾的金色涟漪， 王的宝库大门已开上百，密密麻麻的刀剑从中探出，森然如倒悬空中的钢铁丛林般，遥遥指向地面、操纵大地泥土，化作无数刀兵的恩奇都。 同样是以刀刃远程对射—— 某种程度上，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战斗方式极为相似，而且实力更是不相上下。 所以英雄王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他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带着欣赏。 虽然愤怒于自己的下臣被‘杀’，但在真正与这个绿发少女模样的诸神使者交手之后，吉尔伽美什也明白其人的本质，不过是诸神打造的兵器。 兵器不会杀人。 握兵器的人，才会。 所以王仇恨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对准诸神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放过这泥塑的人偶。 只有在这里将其打碎，才能向诸神表明他的意志、他作为乌鲁克王，绝不容侵犯的尊严。 是的，这一刻... 诸神也在观望着这场战斗。 天之锲与天之锁的交锋。 作为天之锁的锻造者，祂们当然会关心天之锁能否完成自己修正天之锲的职责。 罗维将脚步停在了一棵灌木上，抬头。 穹宇之上，光辉璀璨。 一双双神明的眼眸显示高空。 凭借作为祭祀，曾触碰根源带来的感知，罗维能很清楚地看到诸神的影子。 这还真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但如果中断了。会怎么样？ 罗维略有些期待。 “阁下也很强大...但是，在见到我的友人之前，我是不会倒在这里的呢。”林木掩盖葱茏下，恩奇都如是回应着，绿发下的翡翠般的眸子透着坚定。 她微微俯身、将纤细素白的手掌按在了地面上。 地面泥沙扬起。 创造女神阿鲁鲁亲手创造的泥人、与其母神一般，具有着强大的创生之力。 祂能将普通的泥土化作神兵利器。 不逊色于吉尔伽美什宝库中的刀剑。 而且是真正的绵绵不绝——只要祂还立身于大地之上，那么支撑起战斗的能源，也不会断绝。 当然，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恩奇都，其实都还没有抵达罗维印象中的最强状态。 吉尔伽美什的巴比伦宝库只是处于半完成状态，他还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那把开天辟地的神器。 恩奇都也还没能完整展现其身为‘天之锁’的锁链的力量。 但无论是他，还是祂、于此显现的威能，都已不逊色于神明。 现在、既是最强，决定胜负的一击。 地面繁茂的森林， 于悬天的钢铁丛林的对抗。 远远看去，上下锋芒渐渐逼近、咬合，就像是巨兽缓缓闭合的獠牙一般，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在其中。 吉尔伽美什肃然、抱胸，立于星辰之舟顶端。 恩奇都素白长袍扬起，精致俏丽的容颜抿唇。 谁胜？谁负？ 他们不知道。 旁观的众神、也更不清楚，天之锲与天之锁的优劣。 也正是这一瞬间，边缘处的罗维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抓紧了头顶打开的巴比伦之门垂落的铁索，拉扯着、将自己的身影往交战的核心，咬合的节点而去！ “你们，住手！” 瞬间酝酿而出的情感爆发，罗维大吼着、俊朗年轻的脸上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罗维？”恩奇都仰首、看着突然冲到中央的罗维，瞬间呆住。 “这个家伙没死？” 吉尔伽美什见状，也是微微一怔。 他先是一喜。 然后是神情骤然变得更加严肃、认真了起来。 罗维的出现，确实印证了他并未死亡。 但那是之前。 现在，无论是恩奇都、还是吉尔伽美什，都在对决中，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出力容易。 但收力，往往非常困难、困难到几乎不可能。 毕竟伸出的拳头或许能够收回，但射出的箭矢、如何能够反悔？ 天之锲与天之锁的力量，可还要远胜箭矢！ “杂修、滚开！”吉尔伽美什怒斥一声，猩红的瞳孔紧缩、蛇影不断膨胀跳跃， “罗维，快躲开！”恩奇都也大喊了起来。 他们在尽力拽住释放而出的力量。 但显然， 这是杯水车薪的举动。 ‘咬合’仍在继续，狂啸的气流、也像是巨兽撕咬世界的洪流。 ‘那是被我等众神认可的‘天之匙’吗？’ ‘他怎么那么冲动？’ ‘难得的...的棋子...’ ‘可惜，他还很弱小，挡不住这样的冲击...看来，只能丢弃在这里了吗？’ ‘能否尝试用他的死换来天之楔的觉醒？’ 众神的交流随风流入罗维的耳中。 诸神大概也不知道他能听见，所以言语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冷漠中带着高高在上的恶意。 不过罗维现在不想管他们。 秋后算账， 今后有的是机会。 而现时现刻，他只是将自己悬在空中，直面上下两面的压迫，面露凛然、一副纵使慷慨就义，也要阻止亲近之人互相残杀的模样。 罗维张开了双手。 拥抱天地般—— 在无人注意的辉光映照下，他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 来了、 近了！ 死期，已近！ 罗维相信，在后世，必定会有人记载。 记载曾有人直面侵吞万千山海之势...虽九死，犹然不悔。 第二十章去你妈的棋子！ 谁都听不见的嘶吼在罗维心中回荡，回荡着他一直以来的渴求。 生当辉煌，死当壮烈。 像个英雄，而不是小丑—— “该死的...杂...混蛋！”吉尔伽美什咬牙，额头青筋暴起。 “罗维...”恩奇都精致的面容也浮现出了吃力的红晕。 他们同时奋力拉扯，却毫无作用，只能看着咬合天地的惊天气势一点一点地压向位于中间的罗维。 俯瞰人间的诸神已然不懂，罗维不怕死的吗？ 为什么能这么决然。 也正是在这无限临近的刹那，一声无形震颤，回荡而起。 嗡...剧烈嗡鸣般浮现，一道流光自罗维的身上迸溅而出。 就像是因庞大压力挤压而炸裂开来的水壶一般、丝丝缕缕，从他那黑色制服衣袍下皮肤的每一处毛孔散溢而出。 最终，化作了一把金色闪耀的‘钥匙’。 【天之匙】。 一直被他藏在体内的、诸神所赐予之物，投射于外的影子。 罗维愣住，诸神也在同时怔住。 这东西...还有这个功能？ 这七天来，罗维对这把能打开天人界限的神物早已经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做过了研究。 但并未发现...祂还有防御的功能啊！ 不过罗维很快就发现，这把钥匙确实没有防御的功能。 那流光的浮现，只是让罗维全身骤然一松，不受袭来的压力的压制。 能适应一切环境。 在一切环境中自由行动而不受压制。 一如罗维已研究透彻的天之匙的能力，但其只是让罗维适应，却不能阻挡真实伤害给他带来的冲击。 该死的、还是会死。 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然后就发现，那‘钥匙’上，浮现出了一抹黑色的痕迹。 脏了？ 不，不对——天之匙是诸神共同缔造的至宝，神物无暇，是不可能污浊的。 那是...裂痕？ 天之匙，碎了。 在罗维的体内，浮现出了裂痕。 先是一点、再是一线，线中又分化出无数漆黑丝线般的裂痕，斑驳交错间，金色钥匙的投影，直接化作漫天纷飞的沙尘消散。 罗维还没来得及做出推论，也正是在这同时，他的体内、骤然浮现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如将极高浓度的燃料推入引擎发动机般。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下双脚，顺应着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 碰！ 上与下、被他挡住了。 就像是回归原初般，开辟世界的神明一手撑住天空，一脚踏住地面一般。 上方坠落的、金光闪耀的王者之力被罗维阻挡在了手心外的尺寸之间 下方冲起的、绿意盎然的大地锋芒，也被他用双足沉沉压住，再难升起。 以一己之力、一己之身，阻隔天地划分的至极战场。 举手投足、却仿若开天辟地。 “这只狂吠的野狗体内，竟然有这么庞大的力量？”吉尔伽美什眯起了眼睛，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罗维。我就知道...您肯定是最强的！”恩奇都也显得颇为兴奋。 诸神细微的交流，随之落入‘祭祀’罗维的耳中。 ‘原来如此吗？’ ‘他利用天之锁与天之锲碰撞的力量，将体内的【天之匙】打碎，然后...’ ‘将其中蕴含的力量、真正化为己用！’ ‘天之匙是与天之锁、天之锲同等规格的诸神之物，也唯有这种方式，才能做到。’ ‘难怪他如此悍不畏死。’ ‘这份智慧、这份勇气...’ ‘吾等众神，并未看错...这确实是一枚完美的‘棋子’！’ ‘一枚能完美限制天之锲的棋子！’ 不，你们看错了。 罗维面无表情，他是真没想到此时此刻出现的情况。 算了...看来这次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摇头、无奈，但罗维还是迅速地接受了现实。 天之匙破碎之后的力量在他体内不断涌动，他知道，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天之锁与天之锲的力量，也再没办法令他受伤、甚至死去。 就像是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一样。 ‘融合’了天之匙力量的罗维，从今以后，也可以称之为‘天之匙’本身。 而不是天之匙的持有者。 哪怕诸神也再无法将之回收。 它给罗维带来的能力，更不再是适应。 而成了‘开’与‘关’。 将万物视若门扉。 一但关闭，便能形成极强的屏障，挡住大部分规格在‘天之匙’之下、甚至与之相当的攻击。 现在是自动开启。 罗维也还无法熟练掌握使用，更无法将之关闭。 那么—— “苦恼无用，后悔也毫无用处。” 罗维将双手张开。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死不了了，反正之后，迟早都是要死的。 既然已经没办法秋后算账。 那么不如在现在，做一个尝试。 再尝试着...作一个‘大死’！ 他将体内涌动的力量，完整地放出。 璀璨涟漪如波光粼粼闪耀，最终、化作一片银白色泽。 牵引着天之锁与天之锲的力量。 呼唤着他们的帮助。 看罗维之前阻止他们战斗的举动，无论是恩奇都、还是吉尔伽美什，都知晓了这只是个误会，他们并非是敌人。 而现在，对于这种呼唤帮助，也当然不会拒绝。 “罗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紧紧追随的。”恩奇都垂眸，也在同时、顺着那份牵引，将体内力量激发至最强！ 虽不知道罗维想做什么。 但最初的亲切，在这七天的相伴里，早已经化为了绝对的信任。 “吼？有趣！”吉尔伽美什愣了愣。 脚踩着星辰之舟的王者低头看着那在罗维身上浮现的微光。 他从中、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呼应。 同源、同质。 天之锲与天之匙的连接。 虽然无法从其行为推断因果，但这一刻，持有着最高位千里眼的吉尔伽美什却隐约窥视到了罗维的目的。 于是他纵声大笑：“哼哈哈哈...狂吠的野犬，原来也能有这种决断吗？有趣，太有趣了！” “那么，本王就姑且看在这种野望之上，回应汝之诉求——”他说着，也如罗维一般，张开了双手。 “向天仰望，冲破界限吧！” “那是当然。” 罗维闭目，睁眼。 他的双眼瞳孔化作了钥匙的形状，他的全身、掀卷起恐怖的洪流，天之锲与天之锁的力量在他的身上交汇、如三段式螺旋板迸溅扫荡开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三枚棋子，联合起来了？’ ‘这份力量确实强大啊，不愧是我等制造出来的工具...若是尚加利用，我等统治人间的信仰、便能再延续漫长时光！’ 诸神仍在观望。 这一刻，祂们还不知道，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的，罗维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他要以天之锲为路，以天之锁为引，以此身为‘匙’，将三者合一，达成超出界限的力量。 他将以此，向天穹发出咆哮，他要撼动那观望的诸神所在的高天... 这次，不是因为想死。 而是因为那诸天神明、把我等视作统治人间的工具。 一口一个棋子。 而现在，他也会回应他们的这份恶意。 告诉祂们... 去你妈的棋子！ 我们是人， 活生生的人！ 第二十一章冥府女神与幽土之人（无聊，随缘加一更） 归根结底，虽然罗维并不像吉尔伽美什那样、敌视高天上的诸神。 但他不敬诸神是事实。 作为一个从异世界现代穿越而来的人，罗维也很难去信仰这些所谓的神明。 之所以成为神明的祭祀，只是为了靠近吉尔伽美什。 之所以接受天之匙，也是为了能够不受环境压制、抓住一切机会去寻死，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因为不信任诸神，所以罗维才会接受天之匙。 他巴不得祂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自己。 只是这从不意味着罗维可以接受祂们高高在上地想要处置自己的未来。 凡人者、贵在自我。 凡自我、便贵在自由。 乌鲁克西面魔兽森林中，本就因为之前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的战斗而陷入一片巨大动乱之中的这片繁茂之地，在这一刻、更充斥着令人心生震撼与恐惧的画面。 完全显现力量的恩奇都不再是以无穷泥土所化制成神兵利器的形式，祂整个人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银白的锁链，自地面拔起，冲向云霄。 金光璀璨、巴比伦宝库层层荡漾，覆盖在锁链周围。 ‘天之锲’吉尔伽美什的力量，形成了链接上下的通道。 而罗维—— 既握着天之锲，也握住了天之锁。 他的身体悬于正中，仰目向上，远眺天穹高空之上那隐约浮现的诸神的眼。 远远看去，就如一朵绽放于底层的盛大繁花一般。 巨大的锁链是花的骨。 荡漾的门扉是花的叶。 悬空的‘钥匙’、则是花的心。 瑰丽而壮美。 ‘他在做什么？’ ‘他们想要做什么？’ ‘以天之锲铺路，以天之锁为引、天之匙为门...’ ‘他们想动摇天界！？’ 放肆！ 轰隆—— 神明怒骂、伴随撕裂天地的雷霆，转眼绽放。 祂们终于意识到了罗维他们想要做什么，随之产生的、自然也是愤怒。 被凡人冒犯的怒火显现。 神本为自然显现，一怒之下、天地巨变。 但雷霆风雨、却都无法阻遏罗维的举动。 他将天之锁延伸往上。 “哼哈哈哈...一群腐朽的蠢货！”一侧、王座之上，吉尔伽美什笑得更加欢快了起来：“只会躲在层层帷幕之后生气的无用杂修，本王就在这里——汝等，下来与本王决一胜负啊！” 诸神：“...” 这家伙好欠揍，好想打他...但下不去，怎么办？ 凉拌！ 罗维瞥了一眼狂笑的金闪闪，也忍不住笑出声。 纵情肆意。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轰隆，轰隆，轰隆...雷霆扫荡得更加急促，昭示着诸神越发恼怒的情绪。 正是这个同时，罗维猛地将手中恩奇都所化的‘天之锁’握住，然后...蓦地向上！ 砰——雷霆如烟花般被击碎，风云尽如尘埃被扫荡开来。 罗维如握一只长枪，捅破长天。 刺向诸神的‘眼’！ ‘该死、该死、该死——’ ‘他们怎么敢，这家伙怎么敢...’ ‘我等诸神在人间最后残留的眼，绝不能被击溃！’ 这一刻。 诸神，怕了。 已无法再以本体降临现世的祂们，如果连‘眼睛’都被刺瞎，那么祂们连观察现世都做不到、也更没办法再进行干涉。 不是每个神都能凭依降临。 适合神明凭依的躯壳、终究少之又少。 所以祂们不可能不怕。 天空在锁链摇动之下剧烈摇晃，不止魔兽森林、就连他们脚下的大地，他们头顶的天空，都开始震颤起来！ 天、地、人三界的界限，在天之匙、天之锲、天之锁的联手下，出现了动摇！ ‘先离开吧...’ ‘祂们还动不了我等本身存在的天界！’ ‘离开、离开——’ 诸神终于下定了决断，穹宇的‘眼’迅速消失，撤退。 罗维也并不意外。 他从不打算真的能够将天界拉扯下来、让诸神坠入尘埃，顶多让天界摇晃几阵。 天之锲、天之匙、天之锁确实具备强大的力量，但他们三人还未能将之发挥至极致。 只是这也是凸显罗维决心、更是为了惹怒诸神，让祂们仇视自己的绝佳时机！ 从此之后。 诸神将会把最主要矛盾、放在他的身上。 曾为神侍， 却在此刻倒戈。 神明们必然会对他恨之入骨。 自然而然地、罗维将成为最受诸神针对的一人。 ‘这样一来，大概就能改变恩奇都、吉尔伽美什的结局了吧？’ 在吉尔伽美什史诗中，最后的恩奇都，正是因诸神的诅咒而身体衰亡、死去。 罗维希望祂们也对自己这么做。 ‘希望诸神给力点——’ 不过罗维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只是并不关心的。 在这剧烈的晃动之中，受到影响的，从来不只是人间以及天界。 还有地界。 冥府—— “有声音...地面上？多久了...” 漆黑冰冷的旷野，弥漫无尽严寒，荒凉而不见丝毫生机，只有几簇幽蓝鬼火在空中悬浮摇曳。 有影子睁开了红玉般瑰丽的眼眸，披散而落的金发在摇晃间散落四面。 多久，没听见声音了？ 很久、很久了吧...自从属于神明的土壤彻底消散在现世之后。 冥府的女神仰头。 她看见了原本密不透风的地府穹顶，通往人间的‘路’上，浮现出了一丝缝隙，一点光亮。 ‘不是...梦吗？’ 低声呓语中，女神流下来因漫长孤寂后重见天日般的慨然。 这里是冥府的最深处。 而在其上、接近人间的一层。 亦有人挺身、拄剑而立。 “广袤的天地因之而震动，万里疆域摇晃不止，众神愤怒于他们的蔑视神权，心惊于他们的肆意妄为，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片土壤，早已不属于他们。” “因为属于他们的时代，早已过去。” “诸神退去，神权动摇。” “原初三人——” “动摇神群的英雄。” “已走过漫长岁月的此身，竟然还能见到你们...” “老朽，朱苏拉德，真是荣幸至极。” 朱苏拉德是美索不达米亚古老的长生者，居于幽界之人。 也既是祂—— 咔嚓一声。 ‘祂’将驻地的重剑拔起，在幽蓝火光中跨步、重甲摇晃摩挲，走向光亮，走向人间。 第二十二章伊什塔尔的邀请 “哼哈哈哈，真是让本王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乌鲁克王城、王宫之中响起了这样的纵声大笑，宽敞恢弘的殿堂之内，高居王座上的吉尔伽美什看着眼前坐在两张新设位置上的两人，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理所当然的——在魔兽森林将众神的‘眼’赶走之后，吉尔伽美什便用巴比伦宝库中的移动工具，把罗维、恩奇都带回了这里。 知晓了是误会，他自然也不会再对恩奇都做什么。 去时气势汹汹， 来的时候、心中满是畅快的。 “看在为本王献上如此精彩演出的份上，本王就暂不追究你隐瞒行踪的罪责以及你冒犯本王、以及你对本王刀兵相向的重罪——还特许你们在本王的王座之前，还坐着的资格！” “欣喜、并俯首礼赞本王的宽宏大量吧！” 都七天没见，这家伙还是这么不说人话。 坐在王座前的罗维摇了摇头，然后便迎上了一双满是困惑的翠绿色眼眸。 “不要在意，这个家伙就是这样。”罗维回应着 “嗯。”小恩点了点头：“罗维说什么，就是什么。” “...” 不得不说，虽然这七天里，罗维已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教授给乐恩奇都。 但变相地、也让这孩子对他的依赖变得无以复加。 自己不在还好， 在的话，小恩肯定对他言听计从。 总觉得自己把一个好好的英雄养歪了... 罗维扶额，不再多言。 数日未归，不只是吉尔伽美什，这间王宫也没有太多的变化，依旧是宽敞、恢弘，支柱撑起巨大的穹顶如支撑天空的天柱，金色的地板在外部落下的阳光里荡漾着微光，九十九层台阶上的王座遥遥对着正门。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新设的，位于王座两侧的自己与恩奇都的位置吧？ 不过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 “说起来，西杜丽辅佐官呢？” 罗维突然想起来那缺的是什么了。 西杜丽作为吉尔伽美什的辅佐官，平时是一直呆在这里的，甚至比吉尔伽美什呆的时间都长。 而现在，却不在。 “西杜丽？哼，那个家伙自以为能够瞒过本王的眼睛，却不知道本王睿智的双眼早已经看透了她那虚弱的本质——作为欺瞒本王的罪责，我让她三天内不得踏足王宫！”吉尔伽美什摆了摆手。 也就是说，西杜丽因为连日的工作累倒了。 被吉尔伽美什勒令去休息。 “所以说，关心人就好好说。”罗维摊手：“说过了，男人别扭很恶心的。” “看来这么几天过去，你那野犬狂吠的习性还是没有改！”吉尔伽美什冷笑。 “傻逼。”罗维翻了个白眼。 吉尔伽美什气急：“你这个杂...愚蠢的家伙！” “脑瘫。” “大不敬之人...” “白痴。” “...” “你看，你连话都不会好好说，骂人就更比不过我了。”罗维终于笑了，他站起身来，道：“关心人就要好好说话——西杜丽跟你可不一样。” “哼，本王需要你啰嗦？”吉尔伽美什抱胸、撇过脸。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罗维哑然失笑：“累了好几天了，我要去休息一下了。” 他刚迈步，小恩便立刻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蹦跳一般地跟了过来： “罗维，等等我。” 好吧，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小孩。 看着罗维与恩奇都塔下台阶、走出大门的背影，坐在王座上的吉尔伽美什沉默片刻，微微闭目。 西杜丽与我不一样吗？ 实际上，不需要罗维多言。 那个年轻的辅佐官是他的父亲留给他的，在吉尔伽美什登上王座之后至今十余年，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 吉尔伽美什对西杜丽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刚刚—— 他比罗维他们先一步看到抵达大殿，看到了西杜丽目中难掩的疲惫的时候，也才猛地惊觉。 无论能力再强，西杜丽始终都是凡人。 与他们不同。 “改变语言习惯吗...哼哈哈哈，那家伙，未免太小看本王、也太小看她了！” 吉尔伽美什笑了起来：“若本王改变了，那本王就不是本王了——西杜丽那个家伙，才会失望吧！” “希望汝，真能与本王并肩而立...迎接那一天的到来吧！” “罗维。” 王的影子在王座上渐渐散去。 他进了自己的宝库中。 空阔大殿内、渐无人声。 ... 另一边。 罗维离开了王宫。 现时现刻，作为吉尔伽美什名义上的辅佐官、罗维当然不可能再住在神殿之中。 而是在距离王宫不远的一处静谧院落里。 恩奇都暂时没有住处。 看样子、想把祂安排到别的地方，似乎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罗维在带着恩奇都去了一趟之后，却又出了门。 “罗维，我们要去哪里？” “罗维，这些就是你说的房子、宫殿吗？” “罗维，好香的味道，比你做的好像好很多...” 我知道我不会做饭，你不要再说了... 罗维略有些苦恼。 真有种带孩子的错觉。 他看向眼前，时至午后，王城的街头还略显嘈杂、人来人往，显得颇为热闹。 乌鲁克的商业在这个时代相对而言是颇为发达的。 再加上神代的因素， 呈现出的景象、更是后世无法考证出的喧嚣。 罗维从摊位老板处接过烤肉，递给了旁边的恩奇都，看着祂精致的面容浮现出的好奇神色，忍不住笑了。 “吃吧！”他说：“然后回去休息一下。”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 罗维自己也咬了口烤肉，细细品味着唇齿香味溢散、口感柔韧正好，无论怎么样，吃都是人生的一样享受。 出门正是为此。 在树林里的几天、嘴里平淡得都快让他以为自己失去味觉了。 “很好吃。”小恩扬起了眼眸，朱艳红唇还残留着点点肉沫：“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罗维做的。” “有罗维的气息。” 神造泥人的眼中只有认真。 “...”罗维将嘴里的烤肉吞咽下去，刚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了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 那是残留在王城空气中的神性气息。 牵引着他的存在、在向他发出邀请。 “你先回刚刚的那间院子里、我去办件事，很快就回来。” “嗯，好。”对罗维的话，恩奇都一向是绝对服从的。 以祂的力量，也没啥好担心的。 罗维迈步离开。 心中已经大概知晓谁来了。 “那个女神...伊什塔尔，又想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但是，我拒绝！ 罗维转过街角、绕过一个个街头，阳光鳞次栉比地落在房屋间隔处、他却在一处阴影间找到了自己感应到的源头。 “哼，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两面是高耸殿堂相夹的中央，平坦的深巷延伸向前，有清脆的声音回荡。 背对着他的身影如是说着，黑发扫动间、转身而过，白皙健美的身影在阴影中泛起象牙般白皙的光泽。 正如罗维猜想的那样。 “果然是你...伊什塔尔。” “没错，就是本女神我！”伊什塔尔撩动了一下发丝，面色如常，就像是上次的羞辱不存在一般。 在那精致的女神容貌上，更带着一股状似优雅的笑容。 与之前那种肆意妄为的蛮横完全不同，反而带着一种知性美。 女神略显期待地等待着罗维的反应。 自从在上次挫败之后，她与凭依的此身包含的人性融合，也逐渐明白了人类的所谓‘心灵美’。 说白了—— 就是要温柔！ 温柔的女人最受欢迎的，相信罗维肯定也不例外...伊什塔尔挑动眼神，看向罗维。 印入眼帘的自然是那张让她印象深刻的俊朗年轻面容。 而那表情、像是在说... ‘崽啊，你让我很失望！’ “...” 这是什么鬼表情！？ 伊什塔尔露出的端庄的表情瞬间有些崩坏起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维确实很失望。 还以为这‘邀请’是来找他报仇、要他性命的...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兴冲冲的，积极到来干嘛？ 还特意支开了恩奇都。 可不就是馋的这个吗？ 结果就这？ “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罗维耸了耸肩，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似乎连看一眼伊什塔尔都欠奉。 欲擒故纵。 这是比直接侮辱更让神感到耻辱的表现。 果然，见状、伊什塔尔迅速地冷静下来，着装裸露健美的女神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荡漾。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不然自己这七天来的努力、就到此白费了！ 罗维拍了拍手， 作势要转身离开。 然后他就听到了伊什塔尔踏着轻盈步伐、在腿臀轻轻荡漾间走到近前。 只差五米左右的距离。 要动手了吗？ 罗维心中莫名期待。 伊什塔尔却只是开口，俏丽容颜露出一个颇为可爱的笑容。 她说：“成为我的爱人吧，罗维先生！” “？”罗维满脸问号。 你跟我闹呢？我们很熟吗？ 不对—— 她这是想把对吉尔伽美什的那招，用到自己身上？ 联想到女神上次相遇最后、离开王宫大殿的时候说的那些话，罗维瞬间明悟。 不过伊什塔尔会说出这些话，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她这几天并未与天界进行交流，否则她不会不知道，罗维才刚刚做的，撼动众神威严的僭越之举。 不然她要么不会单独来见自己。 要么见面就会想要杀了自己。 还真是可惜了。 “你不用急着回应我。”见罗维陷入深思后的沉默，伊什塔尔也并不打算立刻让他给予答案。 女神将手抱胸、环住的手努力的勒进，像是想要挤出什么，最后发现没办法，只能气馁放弃的同时，却又抬起了另一只手，竖起了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在这片阴影笼罩的深巷里分外显眼。 她悠悠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话语落下、女神又是向前两步，越发地靠近罗维。 香味霎时拂面，柔美荡漾的娇躯距离自身仅有尺寸，罗维怔了怔，定定地看着将面容凑至面前的伊什塔尔。 虽然他之前一直在辱骂对方、但事实上，对于伊什塔尔此刻的模样，罗维从未小觑。 好歹这具身体是被‘型月’系列作为女主角之一出现的，其外貌称不上顶点、但也绝对漂亮。 更别说，此刻靠的极近的彼此、姿势显得颇为暧昧。 这是伊什塔尔之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高傲的女神、只是将凡间的一切视若玩具的她，也不可能距离一个人类这么靠近， ——哪怕是吉尔伽美什，也不行。 然而七天来的人性与神性融合，以及来自美神的高傲、不甘，让她做出了此时此刻的事情。 罗维像是略微出神一般。 女神仰面，朱唇亲启、脸上带上了红晕。 “...怎么样？我的心，可是跳得很快的喔?” 伊什塔尔温柔的将朱唇凑至罗维的耳边，细细摩挲一般地开口...唇边却略微扬起一抹弧度。 按照她这几天来、对自己所融合的‘人性’的研究，自己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模拟，只要做出这样的动作，没有哪一个人类能够抵抗得住诱惑。 所以她显得很自信——也对自己的智慧，以及此刻的表演夸赞了一声。 哪怕她微小起伏的胸膛内跳动得也极其剧烈。 但这不过是表演... “心跳脉搏异于寻常，这是一种病，得治。”罗维按住了靠的极近的伊什塔尔裸露而出的纤细肩膀，将她推离自己的耳边、面对面，正色说道。 伊什塔尔愣了愣。 这家伙...怎么没反应？ 罗维当然很难有反应，不是他没有了人类正常的欲望，而是因为... “伊什塔尔阁下，没有在周围，布置驱散普通人的魔法吗？”罗维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伊什塔尔的身后。 伊什塔尔身体略微一僵，她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看。 因为——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在做什么？” “不知道诶...” “是热恋中的年轻人吗？年轻真好...” 身后，传来了议论的声音。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再多的反应，也没了吧？ 伊什塔尔脸上的红晕瞬间变得像是要涨破皮肤一般... 啊啊啊啊—— 丢人丢人丢人...太丢人了！ 堂堂女神被人聚众围观！ 一阵风拂过， 人影瞬间消失。 罗维怔了怔，看了一眼伊什塔尔扬起的手，在那掌心之中、有一点微光闪烁。 在那瞬间，罗维也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止。 虽然他想死，但好歹、不能坐视自己的同类被残杀，只是出乎预料的是...伊什塔尔，并未下杀手，只是利用神灵的力量抹去了那围观者的记忆，将他们全部送走。 这绝不是金星女神所该有的正常反应。 “之前就觉得奇怪了...”罗维终于恍然：“你，融合了凭依躯壳的‘人性’对吧？” 这种莫名其妙的害羞。 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反应...毫无疑问，是远坂凛本凛了！ 这是他之前就有的既视感。 所以才放任那群‘围观者’到来...‘远坂凛’会掉链子，他可不会，那群普通人根本瞒不过如今已经是天之匙本身的他。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伊什塔尔并没有杀这些原本被女神视为玩具的凡人...这是原本的‘祂’绝不具备的‘善良’。 “哼！” 微红着脸的伊什塔尔撇过脑袋，因为心虚而显得极其不自然：“我...我说得很清楚了！” “成...成为我的爱人啊——你个混蛋！” 虽然心中忍不住的羞赧，但伊什塔尔还是因女神的好强而开口。 不得不说，这样的伊什塔尔、其实比之前更有可爱许多。 罗维一脸动心，连带着本以为计划失败的伊什塔尔也再次浮现出希望。 然后就是—— “但是、我拒绝！” 你特么...逗老娘玩呢？ 第二十四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姐姐？ 刚刚升起的希望再次扑灭，伊什塔尔姣好的面容又变得崩坏起来。 生气、恼怒、羞赧...种种原本没有的情绪在心中翻滚着。 不得不说，这样的体验、对于‘伊什塔尔’来说，是从未有过的。 美索不达米亚的诸神是自然显化的神明。 祂们在本质上都是无喜无悲的星球现象，只是因为生物的信仰、赋予了祂们表面上的知性。 但表面终究只是表面，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神明的本质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许冰冷。 这也是‘神性’的体现。 但现在、伊什塔尔却真切体验到了心神扰动。 这样的感觉... 太羞耻了啊啊啊—— 看着眼前像是要扭曲成后世名画《呐喊》的女神，罗维扶额。 然后他就看到伊什塔尔蓦地平静了下来。 “不对！”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人性化的女神右手握拳重重敲击了一下左手掌心，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在故意说反话，对吧？” “听说有不少人会这样——对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会逆反一般地表现出厌恶的心理！” “喔吼？想不到你这家伙...还挺别扭的呢？” 伊什塔尔掩面、露出了某个莫名其妙的微笑,发出了一阵‘嚯嚯嚯’的怪笑。 活像个诡异的老巫婆。 罗维：“...” 他早就知道，自认为已经摸清了‘人性’的伊什塔尔是决计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败的。 虽然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种千方百计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某种程度上倒确实很是符合人性。 这也令这位女神显示出了诸多活力可爱的地方。 但既然她没有想杀死自己的意思，罗维也没有与之‘虚与委蛇’的必要了。 只能失望而归... “哼哼哼，不说话了吗？被我猜中了吗？”那边的伊什塔尔却越发显得生菜飞扬，像是已经握住了胜利般：“我就知道——好歹我也是金星女神，还有着一个掌握亡灵的冥府女神姐妹，什么心灵美的，对本女神来说，都不在话下！” 她细数着自己的‘荣耀’。 罗维刚刚抬起的脚步、却突然顿住，猛地看向了他。 伊什塔尔还在笑。 但被这么看着、渐渐看到心里发毛，表情僵硬，扬起的嘴角也从笑容变成了无声的抽搐。 “你...你看什么？你这个无礼的凡人！” 女神脸色微红。 “你刚刚说了，冥府女神，对吧？”罗维开口，嗓音低沉。 “是...是又怎么样？”伊什塔尔强忍着再次浮现的羞赧，掩饰一般地大声道：“你好歹也是当过诸神祭祀，连这个都不知道？” 罗维确实知道。 伊什塔尔是天神安努的女儿，是诸神中最受宠爱的年幼者。 但实际上，祂还有一个与之极为类似的姐妹、埃列什基伽勒，也可以称呼为‘艾蕾’。 当然，说是姐妹，但艾蕾与肆意妄为、驰骋天人两界的伊什塔尔有着极为巨大的差异。 艾蕾是掌管生灵死后灵魂安息之处的冥府统治者，她居于永远只有寒冷寂静的地界之下，时常独自一人仰望着来自上方人间的火光，渴求着人间的火光，却因为冥府女神的职责而无法离开。 是的，正常而言，艾蕾是无法触及人间的。 在久远以前，便是如此。 按照后世神话记载、也更是按照罗维之前作为祭祀所能观望到的众神记录来看，冥府女神本身，更是被遗忘的一柱冥界‘主神’。 哪怕就关系上而言最亲近的伊什塔尔，平日里也很少提及祂。 而现在，或许是因为被凭依躯壳的人性影响的缘故，这个金星女神却脱口而出。 这也提醒了罗维—— 他还有机会。 伊什塔尔从不提及艾蕾，不是因为不在意、更不是因为厌恶，恰恰相反，伊什塔尔非常在意艾蕾，也正因为自己与自己这位姐妹相似出身却不同境遇的缘故、她的心中怀有复杂情绪，所以这位女神才始终闭口不提。 她们终究是姐妹。 同源而出、同体而生的女神。 极度在乎。 所以从不提及，也不允许外人提及，更不允许...他人的冒犯！ 罗维露出了笑容。 “什么啊？你这笑容是怎么回事？有点...恶心...”伊什塔尔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脸上红晕却更加明显了。 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对她动心了吗？ 越想越忐忑。 越想越期待。 越想...越害怕... “我只是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在意了。”罗维张嘴说瞎话。 哪有在意？你一见面就骂我，那叫在意？ 伊什塔尔瞪大了眼睛。 然后就听到了罗维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哼哈哈哈...” 喂喂喂，这是模仿的吉尔伽美什的吧？ 不理会伊什塔尔心理疯狂扭曲的情绪变化，罗维的举动、其实不难理解。 他要向眼前的女神表明自己的‘心意’。 表明他... “我对你的姐妹，埃列什基伽勒，更怀有憧憬之感！” 咔嚓—— 银牙一咬，像是有什么崩碎的声音响起。 伊什塔尔瞪大了朱红的眸子。 这虽然远远称不上是表述爱意，却也近似于‘表白’了...但不是对她，而是对她的姐姐。 伊什塔尔，会生气吧？ 哪怕她不生气也没关系。 作为同源而出的女神，伊什塔尔与艾蕾之间，是存在某种莫名感应的。 这种感应、或许原本随着神代的渐渐衰落，已经不复存在。 但罗维没记错的话...之前，自己集结天之锲、天之匙、天之锁三重力量于一体，以及撼动了天地人三界。 三界界限出现了动摇，这种感应、有极大可能已经恢复。 说给伊什塔尔听...埃列什基伽勒女神，也可能会听见，因而产生好奇也是可能的。 毕竟漫长岁月以来，冥府的女神哪怕被人提及，也从来都是被畏惧、被辱骂的，从未被人夸赞，甚至憧憬过。 但艾蕾正常情况下又是不会离开冥界。 那么最大可能的是...她会让自己进入冥界之中。 进入冥界，也就是死了。 冥府的女神，想让生灵死去，还是很容易的，即便是‘天之匙’也不例外。 届时只有自己赖在冥府中，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登上英灵座。 而若是艾蕾不这么做——那也没关系。 反正只是一个尝试。 罗维也没想过一定会成功。 但若成功...对女神‘告白’而死之人。 也算前无古人了吧？ 而且今后，自己去往冥界也多了一个理由。 一箭双雕、计划通！ 罗维笑容更加炽盛。 他—— “憧憬的是你的姐妹。” 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夕阳渐落、红叶满地的深巷中，更荡漾在伊什塔尔的耳畔处。 震撼金星女神。 也更震撼了冥界女神。 “这是...什么声音？”冥界最深处，埃列什基伽勒女神抬头，仰望着上方一缕之前浮现的破碎痕迹，看着那一角人间落处的微光。 从那缝隙中，传来了声音。 细微、却清晰。 扰人心弦。 第二十五章冥府的风呼啸而过 深邃黑暗的冥界最底层，只有冰冷岩石覆盖。 点点幽蓝鬼火交相映辉。 那是人死之后的灵魂所化的最后一点温暖，也是冥界里唯一的光亮。 而在团簇环绕之间，乱石堆砌而成的荒芜神殿里，冥府女神艾蕾在神座间仰头向上，金发披散下的精致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惊讶。 她...不敢相信。 那声音她听得真切，无论是其来源、还是其内容。 她听见了人间有人在说...憧憬着自己？ 而且那声音、那气息，对于徘徊寂静幽府的女神来说，分外熟悉。 “是您吗...让我再一次重见天日之人。” 女神想到了，她微微闭目。 您原来...憧憬着我吗？ 憧憬这两个字，对于艾蕾来说，既熟悉、却又陌生。 诸神被憧憬是常态，因为憧憬也是信仰的一类，诸神因其光辉而被憧憬，也因憧憬而成为人们心中的信仰。 只是那是寻常的神。 艾蕾作为冥府的女神，在诸神中不受待见，在人间、更是被视作死亡的化身而恐惧着。 祂从无信仰，更遑论被憧憬。 而现在，却有人说他憧憬着自己。 而且还是在漫长岁月之后，让自己看见了人间光芒的那人。 他是谁？ 他是为了自己...所以，撕开了地府与人间的缝隙吗？ 想知道那是谁。 想要看看，他的长相，他的模样。 想...去人间。 幽冷的风刹那回荡在冰冷地界之中。 王位上的女神影子仍在。 灵魂却似已经远去。 向人间—— “你这家伙...”沉默许久，乌鲁克王城深巷里，再次响起了伊什塔尔的声音：“在说真的吗？” 时间流转，最后的夕阳早已消失在地平线下，茫茫夜色笼罩苍穹，照耀星辉如万千璀璨流萤。 一抹月色无声无息间滑落房屋缝隙，落在罗维的身上。 他看着眼前表情复杂，又惊又怒的伊什塔尔，扬起嘴角，微笑道：“我有欺骗你的必要吗？” “不要小看我啊女神——再怎么说，我也当过乌鲁克神殿祭祀！” 是的，今时今刻的伊什塔尔尚未知晓罗维向妄图干涉他的命运、安排他的未来的诸神发起了挑战，在这位金星女神看来，罗维并非是对诸神都极为大不敬之人，而是一个年纪轻轻便担当神殿陪祭的祭祀。 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 想动手，就快点动手吧！ 对我这个对你毫不在意、甚至出言侮辱，却又憧憬你姐妹的凡人... 打了信息差的罗维摊开了双手，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然而迎接他的，却只是伊什塔尔的幽幽一叹，之前的惊怒似乎全是幻觉。 罗维怔了怔。 果然失败了吗？ 他并不意外。 早就知道了的、被‘远坂凛’影响的伊什塔尔，不至于这样就想要杀了他。 在罗维的猜想中， 自己说出这句话，对方要么是愤怒，要么...就是感慨。 “她已经听见了。”伊什塔尔莫名地说。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 女神的话语落下，罗维睁着眼睛、却看着视线中的人影，在刹那间，出现了扭曲。 就像是同一个地方出现了两道影子，相似却又不同。 “她听见了你的话，她的心中在渴望着，想要见到你。”伊什塔尔的声音随风飘荡而起：“不过，她很畏惧。” 女神赤红的眼眸满是复杂。 对那个形同囚禁一般永远呆在冥府最深处的、自己的姐妹，伊什塔尔从来都是同情的。 但作为天神的女儿，天之女主人，一如冥界女神不能离开地府一般，她也不会踏足冥界。 因为同情之外，她也有些恐惧着艾蕾。 然而，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憧憬着那个象征死亡的、自己的姐妹。 连自己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他却说出了口。 坚定而毫不迟疑地、公之于众。 也正是在这莫名情绪下，伊什塔尔恢复了与艾蕾本就存在，却由于种种原因而中断了漫长岁月的同源联系。 她知道艾蕾听见了罗维的话语。 艾蕾也意动了。 她想来看看罗维。 于是伊什塔尔接纳了艾蕾的部分意识，正如她自己凭依降临一般。 令其化作了身上、重合的影。 现在—— “她来了，但她不敢见你。” 伊什塔尔低声呢喃、重复着。 “她只想看看你。” “看看你这个人间唯一憧憬她的人。” “然后就离开。” 重复的影子在伊什塔尔的身上逐渐聚拢。 罗维看见了一道与伊什塔尔极为类似的女神，朦朦胧胧，并不真切，却仍能看见披散着金发、与伊什塔尔有着同样的赤红眼眸。 艾蕾。 或者说，应该称呼为冥府女神。 埃列什基伽勒。 就如伊什塔尔一般，她也凭依降临到了这具身体上。 但没有完全显露。 正如伊什塔尔所说的，她只是来看一眼，看看自己此前从未有过的、唯一的憧憬者的模样。 她也在害怕，如果罗维真的接触了自己，会流露出恐惧。 会让那份‘憧憬’荡然无存。 还真是...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性格。 与伊什塔尔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极端。 但也正是同一时间，空气中荡漾回旋的风骤然变得十分寒冷，黑暗如幕布遮蔽，也将冥府女主人遮掩其后，化作一道朦胧的影子。 冥界女神凭依降临、自然带来了深邃地界象征死亡的风。 阻隔了道路、阻挡了罗维可能向前的步伐。 那是生者难以触碰的墙壁。 ——不过。 冥界女神会直接出现，并未超出罗维的预料，对他来说，这其实也是刚刚好的。 纵然、代表着终结的死亡是极为恐怖之物，无论是对人、对物，甚至对神明来说，都是如此。 但罗维不一样。 他可正十分地、渴望着死亡啊！ 怎么可能放过这次机会？ 来都来了。 还能让你跑了不成？ 罗维向前，将手触碰那来自地府的风。 心中满怀激动。 今时今日，这可以说是他穿越至今...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第二十六章拥抱不畏惧死亡之人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罗维并不清楚，毕竟他从未真正经历过死亡。 但在此刻，他却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来自冥府的气息。 寒冷、幽寂。 却并不显得恐怖，反而就像是一只手轻盈地触过面容，柔和得让人有一种想要安歇的冲动。 永恒的沉眠既是消逝。 这也是作为冥府女神的艾蕾在幽府中做过最多的事情。 让死去的灵魂获得安息。 冥界的风、给万物生命带来的，也正是这样一种伤害。 虽说罗维已经彻底化身为‘天之匙’，其能让他在一切环境中自由行动，理论来说，罗维并不会因此而死。 但经历上一次的变故之后，他已然‘痛定思痛’——最起码、如何开启关闭自身能力，已经了然于心。 现在自然关闭能力。 让自己接触这永眠的气息。 当然，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做不到让罗维也彻底安息在里面——死亡对他来说，永远只是个过度，而绝不是超度。 所以在手掌触碰到那深邃气流的瞬间，罗维便定了定神，继续向前...向对面，艾蕾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履坚定，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 哪怕幽府的冷风削去了他的皮肤，腐朽了他的容颜，就像是在这片刻老了一百岁一般。 他瞬间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是...我说过了，我说的话，不是开玩笑的！ 他的意思，早已不言而喻了。 你想走可以。 麻烦把我也捎上、谢谢！ 真的—— 我想死！ 罗维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在这举止、这眼神之下，在伊什塔尔放弃的身体控制权之后占据了这具身体的艾蕾忍不住动摇了。 为什么...他要怎么做？ 即便是直面死亡，承受着幽府气息的侵蚀，强忍着对死亡的恐惧，也要看见被众神抛弃的自己吗？ 冥府的女神掩面，心神复杂到难以严明。 如果罗维知道她此刻内心的想法，肯定会回应一句：‘不，你误会了，我只是嘴甜，我的心里没有你’。 但可惜，罗维没有对一位冥府女神读心的能力，他也无法透过层层黑风解读艾蕾的心理活动。 所以艾蕾显而易见地误会了。 心绪复杂。 但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与罗维见面。 透过这具身体里伊什塔尔留给自己的记忆，她已经知道了罗维的身份。 他是乌鲁克最年轻的神明祭祀。 也是乌鲁克王的辅佐官。 年纪轻轻，但在人间已经身份显赫，获得了极高的成就。 他与自己不同。 死亡从来都是孤寂的，更是不祥的。 所以艾蕾不能，更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失去这一切。 不过冥府女神不知道的是，罗维其实...挺享受的。 冥府之风带来的感觉并不是痛苦，越是向前，这具生者的躯壳便越发浮现出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走下去，不用等到接近艾蕾，就必然会死亡。 没有丝毫痛楚地死去、 可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机会难得——罗维的脚步更坚定了起来，艾蕾的心也就因此更加动摇了 停下来。 快点停下来。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如果罗维停下来，他将不会再受到幽府气息的侵蚀，甚至还会恢复如初——因常年只有无意识的亡灵陪伴，因身边只有死亡，所以艾蕾其实是对生命最温柔之人。 哪怕并未被人性影响，但她依旧会善良地对待每一个灵魂。 无论生死。 所以她从未想过要伤害罗维。 却也没有想到，罗维会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 担忧之余，更有感动。 从未有人为了她做到这种程度。 从未有人为了她...对死亡，如此不屑。 ‘他很好，不是吗？’ 冥府女神的耳畔响起了与自己极为类似的话语。 那是潜藏体内的伊什塔尔在对她说话：“虽然是个蠢货...但这种精神，还是很难得的。” “哪怕是对神明最信仰的人，也很少有为了神而枉顾死亡的。”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你。” “埃列什基伽勒。” 艾蕾当然知道。 只从那年轻祭祀的行为上，她就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心意’。 回避似乎已经是行不通的。 该怎么做才好... “扭扭捏捏的，亏你还是冥府女主人！”伊什塔尔在她的耳畔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虽然那话语中带着羡慕，显得有些发酸：“拿出你当初杀死我的勇气来——埃列什基伽勒！” 艾蕾曾杀死过伊什塔尔。 因为伊什塔尔曾闯入冥府，原本只是为了陪伴那时刚刚坠入死者国度的艾蕾，但因为表述不清起了争执，于是被处于自己神域之中的冥府女神杀死。 虽之后被天神安努复活，但那件事情，还是给伊什塔尔留下了阴影，至今耿耿于怀、不敢踏足冥府半步。 那个时候动手的埃列什基伽勒，可是显得非常果决的。 那个时候... 是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不正是渴望着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自己吗？ 为什么，现在要回避？ 冥界的女神恍然， ‘谢谢你...伊什塔尔。’ ‘哼，没什么，也算是当初我对你说错话的一点补偿吧，这对本女神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心声回荡间，艾蕾抬起了头。 赤红的眼眸透过黑色冥土，看向了徒步行来、身体越发沉重而苍老，脚步却依旧沉稳的那个男人。 罗维也看见了黑暗处的红光。 看见了女神的眼。 他已经全身枯槁，衰老地不成模样...他也更欣喜若狂。 终于要死了！ 只是下一秒，前方的黑暗骤然消失，隐藏其后的女神突然显示除了模样。 金色的发丝荡漾，红色披风晃动不止，白皙饱满的双腿支撑着柔美的娇躯，被黑色布料紧缚的曲臀勾勒出柔美弧度，腰肢纤细收束、胸前蜿蜒柔软，因为同一具身体的缘故，女神的样貌理所当然与伊什塔尔一样，但凸显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深邃、温柔。 安静得让人安心而又宁静的女孩。 不过罗维此刻并不感到安宁，他只是觉得莫名。 你想干嘛？ 我的身体、怎么回复了？ 快把我的冥土气息换回来... 你怎么抱住我了？ 罗维看着突然抱住自己的艾蕾。 柔软荡漾、铺面而来。 女孩张开了双手。 她将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就像是拥抱世界般地。 在这一刻， 象征死亡的女孩，终于有勇气、拥抱不畏惧死亡之人。 第二十七章伊什塔尔：我怎么成灯泡了？ 又失败了。 不需要多想，只是看眼前这个情况，罗维就在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来自冥界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原本失去的生命尽数回归，恢复了年轻的自己更没有了之前那种步履蹒跚、油尽灯枯的感觉。 很明显，这是冥府的女神主动将自己带来的气息收回去。 如果是艾蕾意识到了罗维寻思的打算，以其神性中所蕴含的‘善’，会收回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罗维将目光从前方被霜冷月光映照着的街道往下挪移，一直看到了自己怀中的身影。 暗金色的王冠向后倾斜、金色的发丝从中迸出，摩擦着自己的下颌，不能看见面容，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女神将面容贴在自己胸膛上的温软触感。 冥府女神埃列什基伽勒——艾蕾，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他很想拍拍她的脑袋，问她...妹啊，你想干嘛！？ 但好歹忍住了。 那样太煞风景了。 罗维也不是蠢货，虽然有点难以理解，但他知道、无法理解只是缘于自己并没有伊艾蕾那种经历。 但他知晓其心境变化的缘由。 ...自己的演出，又发力过猛了！ 他扶额。 不过事已至此，罗维从不会纠结。 再接再厉就是。 也就是在这同时，夜间晚风徐徐，伴随着阵阵轻吟，也让罗维听到了来自怀中的声响。 “谢谢你...”她低着头，声音也很低：“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人记得我，原来还有人...这么憧憬着我这个没用的神灵。” 胸膛间面部紧贴着的那发烫的触感，佐证着女神忐忑羞赧的内心。 罗维从来都不是圣人。 虽然并不是他接触这位冥府女神的主要目的，但如果可能的话、罗维也并不排斥与其发生一段美好的故事。 与神灵的羁绊， 不只是能成为自己登上英灵座的又一佐证。 也有着罗维作为人的人性证明...对于埃列什基伽勒，这样一位善良温柔的女神，他自认还是颇有好感的。 这是意外，却也未必不是一段美妙的时机。 “确实很没用。”响起的话语落入到低头害羞的艾蕾耳中，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容，看到了罗维包含笑意的眼神。 “我说——哪里会有神会不敢回应憧憬者的诉求的？”罗维笑了。 “什...什么，我那是害怕你承受不住...没错，就是这样！”艾蕾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辩解。 但越说，她就仿佛越找回了自信...或者说，是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可是象征死亡的残酷女神，区区人类，有什么资格直面死亡的化身？” 罗维摸了摸下巴，一脸好奇：“死亡的化身还会哭鼻子吗？” “诶？诶——！？？”艾蕾瞬间慌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迅速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发现根本没有。 “你这家伙，竟然敢骗我，真是可恶...”艾蕾脸色变得更红了。 冥府女神根本没有眼泪。 自己肯定被这家伙骗了—— 如果是之前的伊什塔尔，恐怕现在立刻就跟自己吵嚷起来了吧？ 明明是同样的外貌，却给人带来完全不同的感觉。 罗维摊开了双手：“我可没有说谎，你看...这不是确实哭了吗？” 他的掌心处，确有一点晶莹闪耀，在昏暗中荡漾着明亮的光芒。 艾蕾愣住了。 乍看过去，那似乎确实是一点晶莹的泪珠。 然而当她从罗维的手中接过的时候，也才发现...那是一把极小的、封存在如冰雪般的结晶里的钥匙。 能够打开人间大门之物—— “不管之前怎么样，之后，你都将拥有人间的‘泪水’。”罗维这么说着。 艾蕾怔住，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是他专门为了她而准备的吗？ 冥府的女神将之紧握于掌心之中，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而看她收下，罗维也放下心来...这把钥匙是他用‘天之匙’的能力制成的。 其能打开所在之处的门扉。 并且、是双向的！ 艾蕾能够用其尝试着离开冥界，而罗维、也能在艾蕾存在冥界的时候，进入其中—— 寻死的途径，就这又多了一个...罗维觉得自己还是很机智的。 “罗维的礼物，我收到了。”女神的脸上再次浮现淡淡的红晕，她抚摸着掌心的温润结晶，朱红嘴唇露出了美好的弧度：“我也要送给罗维一个礼物。” “以女神之名，祝福你从此以后，不再受到死亡与冥府的侵蚀...” “这可是从未送过的、女神的祝福！” 罗维：“...” 那我还去冥界干嘛？ 他正想拒绝，却发现刚刚远离的艾蕾突然再一次地靠近。 金发披散的女孩微微点起了脚尖，在香风拂面间、葱白如玉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唇上。 然后湿润朱唇随之印落在指节上—— 罗维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女神白皙的皮肤间透着诱人的红晕。 所谓不受死亡的侵蚀，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女神祝福。 而是冥界女神最真挚的祈愿，是为女神所爱之人的认证... 你会记住这一刻吗？ 艾蕾闭目，心中默默地询问着自己。 这对于她来说，是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美好。 但，不会的。 她不会记住这一刻。 因为手中紧握的‘钥匙’，因为他，所以她会记住今后的、每一时一刻。 贴近的朱唇扬起。 冥府女神露出了笑容，如同冥府中从未绽放的花朵... ‘这就沦陷了啊...’ 潜藏在女神凭依体内深处的伊什塔尔默默叹息。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她也被囚禁在黑暗中，孤独了千万年，突然有一个人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与她在一起的话，伊什塔尔的表现，绝不会比艾蕾好。 但仔细想想... ‘突然觉得，好酸啊！’伊什塔尔牙齿发疼。 她感觉自己的存在非常不合时宜。 都快成了一颗硕大的灯泡了—— 可惜，罗维不知晓伊什塔尔的想法，更不会对现在压根没有实体的她说“你来得正好”。 第二十八章吉尔伽美什像只二哈 相隔手指的亲吻漫长却又似是转瞬即逝般的蜻蜓点水。 等到罗维回过神来，眼前的女孩便已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之前那个更突显骄傲气质的金星女神。 “哼，还真是便宜你了！”距离数米外、再次拉开距离，伊什塔尔双手环抱胸前，龇牙咧嘴，状似凶横。 只是那脸上残留的红晕似也佐证了伊什塔尔内心的不平静。 当然不可能平静了。 不管怎么说，她与艾蕾凭依使用的都是同一具身体。 在艾蕾意识回归冥土之后、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伊什塔尔自然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一瞬间，冥界女神心境残留的影响。 “下次——”只是越是能够体会，伊什塔尔就越觉得不爽：“下次，肯定会把让你知晓本女神的美！” “你给本女神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留下了这句话，伊什塔尔的身影转瞬消失了。 逃之夭夭一般。 她要平复身体的悸动，更要平复这种悸动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艾蕾已经沦陷了。 伊什塔尔可不想像她那样。 那可真是...究极地羞耻——当然，最后的狠话还是要留下的。 罗维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转眼变得空阔的深巷。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一瞬间的气息似乎依旧残留。 夜尽天明，远处一抹晨曦闪耀，刺破长夜，他摇了摇头，又是充满意外的一个晚上。 不过感觉还不错。 虽说那个冥府女神的加护，对罗维来说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但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绝对的不死，或者说，古往今来、有着不死加护的英雄，最终死于非命的并不在少数。 甚至罗维自己都可以尝试着用‘天之匙’的能力去影响加护的‘开’与‘关’，把这种常驻状态，化作主动技能。 所以罗维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嗯，小恩还在等着...先回去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罗维向前走了两步，看了看身后，然后这才彻底踏步离开。 ... “哼哈哈哈，不愧是睿智伟大如本王发掘出来的人才！” 还没进住处，尚且站在门外，罗维就听到院落里传出的、毫不掩饰的大笑：“竟然连冥府女神都未能逃过你的影响！” 罗维看了看周围，有点担心周围的住户会被打扰，好在这里住着的都是乌鲁克的权贵阶级，高屋大院的、隔音效果极好——虽然即便被打扰，估计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踏着平坦的路面，推门而入，满目旭日映照着宽敞的庭院，葱茏草木掩盖四角，而在屋上，一道人影高高站在屋檐之上，金光闪闪间发出高声话语。 罗维扶额，侧头看向了门扉一侧，刚好对上了从屋内走出的身影。 “罗维回来了？”小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翠绿色长发随风摇摆、素白衣袍如浮云飘荡，赤足踏在繁茂草地间， 罗维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指了指上面的人影。 “那个家伙...啥时候来的？” “刚来。”小恩歪头，回应：“然后就爬到上面去，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虽然很讨厌，但好像是个很有趣的家伙。” 看起来，恩奇都对之前吉尔伽美什对他动手的事情还颇有些耿耿于怀。 只能说、因为罗维‘阻止’了他们战斗的缘故，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并未在那场战斗中彻底认可彼此。 现时现刻，锁与锲的联系，只能通过罗维这个‘匙’。 “杂...哼，竟然敢无视伟大的本王我吗？” 屋檐上的吉尔伽美什见罗维没有理会自己，瞬间不爽了。 他脚下一动，直接从数米高的地方一跃而落，稳稳落于草地间。 罗维瞥了他一眼：“我可没兴趣理一个一大早就发疯的疯子。” “野犬果然只是只野犬，无论再怎么进行驯养都改不了本质。”吉尔伽美什冷笑。 “确实，比如说没办法说一般人听得懂的话。”罗维略有深意回应，又看了看裸露上身、披着金色裙甲的乌鲁克王：“你去看了西杜丽？” “好歹也是本王最忠诚的工具，如果她真的倒下，本王就少了许多便利！” 吉尔伽美什状似不屑。 “你就傲娇吧！”罗维拍了拍手，带着恩奇都走进屋门。 吉尔伽美什随之进入。 哪怕有神代因素的影响，但这个时代的家具也没那么方便，无非是桌椅等日常所需，罗维从水缸里倒了一碗水，递到了吉尔伽美什的面前。 “招待不周，还请多多海涵——不过你喝这个大概就够了，顺便洗一洗你那张大清早就臭的离谱的嘴。”罗维说。 吉尔伽美什倒也没拒绝，顺手接过。 “看在你这野狗刚刚给本王表演了一场精彩演出的分子上，本王尚且不与你计较！”端着水碗的吉尔伽美什坐在了一张石椅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双赤红的眸子微微眯起。 打量了眼前的罗维，以及紧随其后、完全是一副少女模样的恩奇都。 嘴角扬起了一抹更加玩昧的笑容。 虽然没有在现场，然而与之前离得那么远不同、这一次，彼此都在同一座城，对于持有最高规格千里眼的吉尔伽美什，姑且还是能隐约看到罗维之前的举动——哪怕仅有朦朦胧胧的影像，但那是连‘未来视’都不需要展现就能直视的程度。 眼前这个与自己具备同一规格力量的‘天之锁’暂且不论。 就连冥界女神都能被其影响... “说吧，你是如何做到的？” 刚在吉尔伽美什面前坐下的罗维听到了对方开口。 摇晃着碗中清水，金发的王者如是询问：“戏弄那个金星女神——还让那个冥界女神，如此钟情喜爱于你？” “连这种女神仅能施展一次的赐福加护，都加诸到了你的身上？” 冥界女神？钟情？ 不知道为什么，罗维感觉旁边的小恩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变了？ “罗维。”小恩歪了歪头，眨了下翡翠般的璀璨明眸，面带微笑：“冥界女神，是谁？” 罗维：“....” 这种奇奇怪怪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吉尔伽美什肯定是故意的吧！？ 他瞥了一眼吉尔伽美什。 那边的王却笑得极为开心。 没错，本王就是故意的——你以为，本王会一直被你这只野犬撕咬吗？ 现在，反击的机会来了！ “愚蠢！” 吉尔伽美什吐出了两个字，然后就在那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看那表现、活像只二哈，就差撒欢子起来跳舞嘚瑟了。 第二十九章三人，告状与告密 “冥府女神是谁？金星女神又是谁？” 乌鲁克王城、王宫一侧的庭院房屋内，窗外阳光映照着窗扉上残留的些许尘埃、点点微光如火，坐在罗维身侧的恩奇都看向了他：“罗维，你瞒着我们——去跟神明交手了吗？” 少女模样的神造泥人清脆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微微扬起、看向罗维的精致面容，脸颊鼓动，满是不满的神情。 虽然、但是... 为什么你一个神造泥人能把跟神明交手这种事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罗维哽住。 当然，他也知道、说是神造泥人，但因为恩奇都第一个认识的不是那崇神的圣少女、而是罗维的缘故，她对那诸神全无感觉，对祂来说，神明原本不过是街边的路人。 罗维之前已经对祂们宣战。 那么对恩奇都来说，诸神也不过是敌人。 简单明了、这也是涉世未深的恩奇都的思考回路。 “没什么，去认识了一下...新朋友而已。”罗维回应着，斟酌了一下语气。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再怎么说、小恩都是他‘带大’的，彼此间的关系更近似于兄妹。 恩奇都也只是关心他的安危。 并无其他。 可惜的是，听到了罗维的话，那边的吉尔伽美什瞬间拆台：“哼哈哈哈...新朋友吗？那你这个新朋友的关系，可真是好啊！” “都好到嘴对嘴贴在一起了！”虽只能从‘未来’推测过去，但吉尔伽美什还是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贴近的两道人影的。 “所谓的王，就是只会偷窥的小偷吗？”罗维额头微微浮现青筋。 “偷窥？哼，本王乃万象之主、这世间也不过是本王的庭院！”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本王巡视自己的庭院，难道还需要经过谁的许可吗？” 又可惜的是...罗维一句话，就让吉尔伽美什噎住了。 “这就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宣称要夺走整个乌鲁克男女初夜的原因吗？” 这是确切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吉尔伽美什刚刚成年，从幼年非常憧憬神明的自己转变为明悟神明将自己当成棋子之后、开始叛逆的青年。 为了表达这种叛逆，吉尔伽美什从贤明迅速‘堕化’为暴君。 他第一个举措、便是宣称这‘初夜权’。 但事实上，其未能做到、便被停止了。 因为吉尔伽美什迅速地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的乌鲁克，是一个有着恢弘城邦以及周边无数城镇村庄聚落的国家，其有数十上百万民众，男女老少的比例相差仿佛，哪怕只算年轻人，也是以数十万计。 别说他还是血肉之躯的半神。 这种情况，哪怕是铁打的肾脏也顶不住啊！ 所以没过两天，这个所谓‘初夜权’便被吉尔伽美什废除。 那件事情，也被其当成黑历史掩埋了起来。 现在、却又被罗维揭开—— “杂修！”他终于忍不住怒了起来。 “杂修说谁？” “杂修在说你！” “好的，杂修先生，你好！”看着吉尔伽美什瞬间又吃瘪的模样，虽然是老套路的对话，但不得不说...自古套路，得人心！ “哼哈哈哈——”罗维笑出了声。 这个杂修...竟然连本王的笑声都敢学？ 吉尔伽美什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从询问变成旁观的小恩看了看罗维，又看了看吉尔伽美什，歪了歪头。 那精致的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思索。 与以前在树林里的生活完全不同的氛围。 有点吵。 但似乎这样...也不错？ 之前对于吉尔伽美什的那点不满、也随之消散。 小恩轻轻地露出了微笑，纤细较小的身影摇晃了一下，微微靠在罗维的身上。 窗外阳光满目， 今天天气正好。 ‘王在那日与贤者争辩。’ ‘神造的泥人则安静地聆听着风与人的声乐。’ ‘原初的三人正式结识在那阳光盛放的旭日。’ ‘然而那危机，也在之后、紧随而至。’ ‘《吉尔伽美什史诗》’ 砰地一下。 “什么声音？” 门外一声震响、令门内斗嘴的两人同时停止了说话的声音，看向了门扉之外。 恩奇都也蓦地坐直了身体，绿色长发无声扬起。 他们看到了门外引起声响之物，从空中落下的身影迅速起身。 白皙裸露的双臂在日光下映照着令人目眩神晕的光泽，但在其身上，多了一袭红色外套遮掩住了大部分酮体曼妙之处，下摆直接覆盖至大腿往下之处、显得端庄保守了许多，比起原先、更近似于冥界女神的装扮风格，似乎是以为这样可以更吸引罗维。 “伊什塔尔？” 罗维与吉尔伽美什都在同时愣了愣，恩奇都的目光也略微一冷、时警惕起来。 那出现的人，毫无疑问，就是才与罗维分离不久的金星女神，伊什塔尔。 “咳咳咳...”没有理会屋内三人的反应，伊什塔尔起身之后，迅速调整姿势，她走到门前，双手抱胸，立于门外，背对着阳光，大声宣告一般：“哼哼哼，吉尔伽美什、罗维，还有你，神造的泥人！” “我以天之女主人、伊什塔尔的名义，向你们发出宣战！” “我那在天界的本体，已向天神安努请求，派出最强神兽 、天之公牛，以及最强魔兽芬巴巴，向你等——悖逆神明的罪人降下惩戒！” “恐惧、并颤抖吧！” “我这只是警告，是宣战、绝不是提醒！” “不要误会了啊！” 好吧...这就是提醒。 罗维听懂了， 被人性感染的天之女主人，来向他们通风报信来了。 虽然方式有点别扭。 但这也符合其性格。 毕竟已经被人性感染的这位金星女神凭依降临的这部分，已经沾染上了‘远坂凛’的特性...如果众神真的降下这么大的灾害，恐怕这位‘伊什塔尔凛’也很难安心得下去。 人与神是完全不同的。 ... 与此同时。 天界。 高于人间现世的维度，与现世处于两条平行线上的空间。 诸神居住的殿堂，光辉映照之下。 神明汇聚于此，共同商讨。 “伊什塔尔女神的意见，相信大家都已经听到了！”坐在殿堂主位上的神王、头戴皇冠，手持掌管天界神杖的天神安努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眸环视了一眼周围各自神座上的神明：“她既然愿意将自己管控的天之公牛递出，那么——” “我，天神安努，在此宣告： 我等，将对悖逆众神者，施以最重的惩戒！ 我将同时释放最强神兽天之公牛，以及最强魔兽，芬巴巴。” “‘天之公牛’古伽兰那，祂是风暴的旋涡化身，是干旱的象征，祂将践踏每一寸土地，毁灭每一个地方！” “‘杉之森林’芬巴巴，祂是大地沉寂无尽亡魂的怨念，是死亡的化身，祂将给大地上的生灵带来永眠的终结！” 随神王安努高唱吟咏，两道光芒，一黑一白、同时从天界，被投入到现世之中。 分处东西两面，同时夹击向乌鲁克境内。 第三十章魔兽芬巴巴与天之公牛同时袭来 因七千年前、天外来物，‘游星尖兵’捅破了神明在现世存在基础的缘故，神代自那时开始衰落、到了此刻，众神虽高居于天，但早已无法再以本体降临现世。 只是虽然衰落，但神代终究处在，还没有彻底的结束。 就如同伊什塔尔仍能以凭依的方式降临现实，其他的神明纵然找寻不到适合的凭依躯壳，能找到的、大多也都是像阿鲁鲁那样只能短暂寄宿，但作为存在漫长时光的众神，祂们仍有许许多多的手段干涉现世。 之前留下的‘眼’是一种。 现在，将最强神兽与最强魔兽投放至人间，也是一种。 “一群只会在背地里耍弄看不得场面的手段的杂修！” 听完伊什塔尔的‘通风报信’，吉尔伽美什冷然一笑：“有种下来，与本王单挑！” 伊什塔尔：“...” 祂们要能下来，早就下来了好吗？ “所以我说，我只是来警告的...你们抓着我不放干嘛！？” 伊什塔尔将目光从眼前的伊什塔尔身上挪开，放到了其对面、穿着类似亚麻长袍的罗维与恩奇都身上。 主要还是罗维—— 女神动了动，却只是扯动着身上环绕的锁链，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她被抓住了。 全身上下都被‘天之锁’牢牢紧缚，连一丝一毫的皮肤都看不见，只露出了一个披散黑色长发的脑袋。 明明是来通风报信...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来‘宣战’的，却不想转头就被恩奇都用‘天之锁’绑了起来，捆进了屋子里。 如果伊什塔尔是本体的话，还不能将天之锁的力量完全发挥的恩奇都当然没办法将之束缚住。 但可惜，她并不是本体，所以只能老老实实被拖进屋子。 像拖死猪一样... 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好心没好报! “小恩，放了她吧！”罗维看向了身侧的恩奇都，道：“她没有恶意。” “你说对吧？伊什塔尔·凛。” “说起来，本王之前就觉得奇怪了。”吉尔伽美什在那边也同时开口，他用自己那双赤红蛇瞳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下女神，旋即咧嘴：“原来你这家伙，是被凭依的人性占据了主导！” “哼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女神吗？实在是令本王发笑的姿态！” 伊什塔尔脸色瞬间憋得通红，却无法反驳。 “不过。”未了，吉尔伽美什却又顿了顿：“你这幅模样，比那个自大到令人作呕的女神要顺眼得多了！” 哗啦一声...那边的恩奇都在听到了罗维的话之后，也顺从地将天之锁收起。 伊什塔尔跌倒在地，赤红外套下摆折叠铺卷于地面，从中延伸出的小腿曲折向后，细微蠕动了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抬起赤红的眼眸，还没来得及松了口气，却又对上了一双翡翠般碧绿的明眸。 “你的身上，有种讨厌的味道。”恩奇都坐在罗维身侧，面露微笑。 有点可怕...伊什塔尔瑟缩了一下身体。 “不过还有另一股不那么讨厌的味道。”恩奇都收回了目光，平静开口：“如果这种味道始终占据主导的话，我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看似是想令伊什塔尔安心的话语，但听起来...怎么更令人觉得，瘆得慌？ 对自己厌恶之物，会毫不掩饰地表述自己的想法，并进行恐吓。 这本就是名为恩奇都的神造泥人的做法。 “那么现在，可以明说了吧！”罗维打破了令伊什塔尔心神不安的氛围：“天之女主人——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伊什塔尔舒缓了内心想法，回应着，她看了看罗维、小恩，又看了看吉尔伽美什，然后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剧烈摇头：“不——不对，我明明只是来宣战的，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那么多？！” 说着，她还瞪了一眼罗维...亏她还换了身近似于艾蕾的衣服，结果这个家伙不仅无动于衷，还任由天之锁把她绑了起来...简直可恶！ 哐哐当当...下一瞬，金色坠地，罗维收回了手，看着他从王之宝库中取出、扔满一地的金币，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被伊什塔尔占据的躯壳、‘远坂凛’，可是个标准的财迷。 伊什塔尔因其影响，同样也有了财迷的特质。 果然，伊什塔尔眼睛一直，双手不自觉地将金币全都捞进怀里。 只是在注意到了罗维那果然如此的表情的时候，金星女神凭依体脸色微微一红，强行正坐般地解释，虽然这解释很是无力：“咳...你们不要误会，本女神才不会被你们的金币所诱惑！” “这只是女神的慈悲，不愿意看见你们不明不白地死了！” 未了，伊什塔尔看了看眼前的三‘人’，这才接着说： “你们之前，做过悖逆众神的行为，对吧？” “现在，众神已经在我的本体的建议下，要对你们...不，是对整个乌鲁克施以惩戒...” “所以祂们派遣了最强神兽，与最强魔兽，同时出击？” “是的。”伊什塔尔看着打断自己说话的罗维，点了点头，有些奇怪，这个家伙怎么感觉兴奋起来了？ 罗维能不兴奋吗！ 在原来的《吉尔伽美什史诗》之中，无论是芬巴巴、还是天之公牛，都是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联手之后、耗费十分巨大的力气才解决的强敌。 尤其是后者——在被阿鲁鲁带到人间之前，泥土形态的恩奇都曾与芬巴巴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恩奇都至今残留的很多战斗本能，也是从其身上学到的。 现在，祂们却因为自己导致的‘蝴蝶效应’，共同出现了。 这对其他人来说，是绝对的危机。 但对罗维来说—— 却是最佳的机会！ 在这种危机下，哪怕费尽全力，恐怕也很难活下来吧！？ 当然，这种兴奋的缘由罗维并不能说，所以他迅速深吸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忧愁的模样：“看来，众神是打定主意、要消灭我们了...” 无论怎么说，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最强神兽与最强魔兽的同时出击，都昭示着巨大的危机。 其代表着自然的天灾，纵使在众神之中、只以战斗力而论，也少有能敌。 别说是现在。 哪怕之后，能够完全展现力量的吉尔伽美什、恩奇都联手，也只能对抗其中之一。 “安努的意见是。”这时、作为二五仔的伊什塔尔充分发挥了其作用：“天之锁、天之锲、天之匙，只能留两个。” 通过上次的事件，让祂们知晓了，这三人合力、有撼动天地人三界的可能性，更有可能对祂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只能三留下二。 “那就由我去会一会诸神...” 与其商讨，主动求死。 为保全吉尔伽美什跟恩奇都的名义—— 载入史诗，成为一曲悲歌。 这可是罗维求之不得的事情。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吉尔伽美什打断：“...一群杂碎，也配对本王庭院之事指指点点？” “回去告诉众神，让祂们，给本王洗干净脖子等着！” 吉尔伽美什将大手一挥。 “我等三人，迟早会将诸神，彻底拖入人间！” 虽然...但是。 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看吉尔伽美什一句话就将话堵死，罗维有些无奈。 不过看了看伊什塔尔那满脸的惊讶，看了看身后恩奇都看来的...坚定的眼神，他怔了怔，旋即笑了。 算了。 这样也好。 反正如果开战，想死、也绝对不难！ 那么—— 就这样吧！ 罗维看向伊什塔尔，或者说...是看向那天上的众神。 “想死的，就来吧！” 回荡房屋的声音、振聋发聩、如透九霄，带着最后谁都听不见的细语... 千万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第三十一章干大事，作大死！（无内鬼，加一更） 伊什塔尔是在惊愕中离开这间屋子的。 她确实没有想到—— 即便是面对众神如此直接了断的强力手段，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罗维，甚至就连那个神造泥人都显得无所畏惧。 他们不怕的吗？ 虽说在此之前，他们便一直表现得极其肆意妄为，但现在、跟之前，并不一样。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最强之‘兽’的两端，神兽天之公牛与魔兽芬巴巴，可以说是现时现刻、诸神能对人间现世施加的最强干涉。 作为天之女主人一柱凭依降临的化身，伊什塔尔凛即便是想想，都会觉得恐怖。 “希望他们能支撑得住吧...”屋外，阳光洒落的乌鲁克街道，女神的脚步顿了顿、旋即侧眸，看向身后。 裸露的双足微微摇摆、被赤红长外套包裹着的曼妙酮体显得颇为不安。 莫名地、她希望吉尔伽美什他们能赢。 也许是因为罗维的‘与众不同’。 又或许...是受到了‘远坂凛’的影响，不愿意看见人间赤地千里、尸横遍野的惨剧发生。 “还是跟那个冥府的女神说一声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伊什塔尔凛彻底离开了乌鲁克。 但屋内， 在她离开之后，反而陷入了久远的平静之中。 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忧虑，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但事实上，罗维在心中计较的、却是... 该怎么让自己悲壮地死去。 单独挑战天之公牛或者芬巴巴？ 又或者...让自己彻底化身为‘神之匙’，达成另一种程度的消亡？ ‘罗维在想什么？’恩奇都眨了眨眼睛，见罗维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悄然伸出的纤细素手，却在同时，握住了罗维的掌心。 罗维回过神来，感受着手指触碰的柔软细腻，侧过视线、看见那已经靠得极近的精致面容，眉眼如画、红唇微张，翡翠眸光映照天星朵朵。 恩奇都？ 她想干嘛？ 年轻的‘辅佐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垂落的视线，却在同时穿透素白如云的长袍，隐约窥见其下的白皙圆润，腰肢纤细、蜿蜒而下的曲臀微微抬起，修长的双腿缓缓地合在了罗维一侧，末端三角之地收束一片深邃。 美好得有些惊人。 却也散发着令人莫名心安的气息。 “罗维，没关系的，不用担心...我们，会赢的。”恩奇都双手握住罗维的掌心，直视着他，如是开口：“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 “因为我们是友人，不是吗？” 我可没见过这样的友人啊...罗维斜过眼，瞄了一瞬那距离自己仅有咫尺的柔软。 不诣世事的恩奇都当然没有那么多想法，也不懂这些。 但很显然， 她是误以为罗维真的很担心诸神派遣的手段。 “哼哈哈哈，没错！”吉尔伽美什又笑了，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笑声确实带有一种魔性，令人听见、要么心烦，要么心安。 他坐于椅子上，双手抱胸，垂落金发映照下的赤红眼眸泛着惊人般锐利的神采。 “作为曾与本王并肩作战的荣耀，本王赐予你们、与本王并称，成为本王友人的身份！”他开口，道：“那么接下来，本王自然不会任由任何人、伤害本王的友人！” “西杜丽！” 他蓦地大声道。 “在，王！”门外适时响起了清脆的回应，那位年轻女性辅佐官着一袭长裙，面掩轻纱、缓步走入。 休息了一整天的西杜丽看起来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告诉他们、本王已经做了哪些准备！”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 “是！”西杜丽忠实地履行着身为辅佐官的职责，虽然在罗维看来，这位辅佐官更像是吉尔伽美什的妈、啥事都帮他干了。 “根据王的指示，我已经下令——调派斥候前往东西两面。” 西杜丽说着，又看向吉尔伽美什，这才接着开口：“根据王智慧的启示、如果天之公牛与芬巴巴出现的话，必然会在这两处地方。” “东面是日出之地，神圣昭示的最初，西面是日落之处、是濒临死亡的界限。” “作为最强神兽与最强魔兽，无论是天之公牛还是芬芭芭的降临，都需要在最合适的地方吸收大气以太以塑造承载祂们活动的躯壳，而东西两处，正是最适合之地。” “一但其出现、便立刻会有斥候回报！” “同时——” “同时。”吉尔伽美什接过话题，道：“本王还让人去了祭祀神殿，让那群祭祀向祂们的神宣告本王的旨意：对于祂们的谏言，本王正在考虑。” “那群腐朽愚蠢的家伙，必然会信以为真、短暂放缓支撑天之公牛与芬巴巴显化物质躯壳的力量。” “我们也能多出准备的时间，对吗？”罗维没有说话，顺其思维说下去的，反而是恩奇都。 “没错，不愧是本王认可的友人！”吉尔伽美什说着，看向罗维，见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也不在意，而是接着道：“天之公牛与芬巴巴是同等规格的‘兽’，但在难缠程度上、一直在众神关押在天界最阴暗之处雪山森林、野性难驯的芬巴巴，在难缠程度上，远胜天之公牛。” “所以本王的想法是——先解决天之公牛，再针对芬巴巴，先易后难！”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面对那两只畜生、纵使光辉伟大如本王，如有资格共享本王光辉的你们，也很难对付，所以本王也在考虑、拉拢分化诸神，获得援助！” “那群腐朽的家伙，从来都不是一直统一的！” 比如太阳神、吉尔伽美什的祖父，沙马什，便与当代执掌天界的天神安努对立。 又比如吉尔伽美什此身的母亲、全知女神。 吉尔伽美什的战略思维很是清晰，在大方向上没有出现丝毫差错。 该说不愧是统治一国的君王吗？ 只要不犯中二，还是很值得依靠的。 不过罗维的思维，却顺着他的话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按照吉尔伽美什的意思，他们还有时间。 按照这位年轻乌鲁克王的思想，在做足充足准备之后，解决两大恶兽、似乎并非不可能。 然而，这并不是罗维想要的。 经历此前数次的失败，此刻的罗维、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想要作大死，必然需要先做大事！ 毕竟已经收到冥府女神加护的他、虽然不是直接不死，而是不再受冥土影响，但在这地界，正常的作死方法或许已经行不通。 所以在这一瞬间，他想到的、并不再是解决解决天之公牛与芬巴巴。 而是...彻底解决那高天上自诩掌控一切的诸神。 这在之前是不可能的。 仅凭他们三人、也很难做到。 但若是能集结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现世的力量、能统合这个古老文明全部的势力...加上他们三人，再加上冥界女神艾蕾的支援，或许值得一试。 这并非不可能。 古老文明的人类是会在足以毁灭一切的危机前团结起来的。 天之公牛与芬巴巴，正能充当这个角色。 顺势利用， 也能将危机、转化为助力！ 是的。 今时今刻、罗维所想，乃是再次地，以其身所持的天之匙为门，以天之锁为绳，以天之锲为路，以冥土人间为力... 行之前，未尽之事。 真正地撼动天威。 将众神、拽落到尘埃之下。 第三十二章散播舆论渲染恐怖 “虽然是野狗的妄言，但你的想法，本王还是勉强给予肯定的评价！” 在罗维将想法说出之后，吉尔伽美什沉吟瞬间、便做出了评价。 话似乎很难听。 但看他的表情、却满脸写着开心。 一脸跃跃欲试。 不得不说，罗维提出的计划更符合这位英雄王的思维，单纯地渡过困难、从来都不是他所喜欢的。 如果不是做不到，谁想整天被那群自诩高高在上的家伙偷窥？ “本王期待着那些愚蠢家伙的反应，哼哈哈哈！”魔性的笑声再次响起。 “罗维想怎么做，我都会支持的。”小恩一脸温顺。 对于‘友人’的行动，她必然不会反对，而是会尽一切力量满足其愿望。 “罗维辅佐官的提议...确实值得一试。”那边的西杜丽也在沉思片刻之后，做出了回应，相比起只为了让自己爽的吉尔伽美什，这位一手统筹了乌鲁克境内大大小小事仪的年轻女人考虑地显然更多。 但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当然，这并不是说罗维的想法就真的毫无问题，理论终究只是理论，若要落到实处，也需要太多的准备。 比如说。 “该如何...让其他的国家，感受到危机？”西杜丽提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天之公牛与芬巴巴的出现，是在乌鲁克的边境，祂们接下来可能的行动路线、大概率，也只会从东西两面，分别向王城夹击。 其带来的威势巨大、威胁更大，但仅仅只是针对乌鲁克一国。 对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其他国家，是没有太多影响的。 但话又说回来。 “众神将这最强神兽与最强魔兽放下来，说是要只对我等进行惩戒，但...谁信呢？”罗维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神从不在意人类。 就像人类不会在意牲畜的想法。 所谓言语承诺、从来都是虚假的，早在漫长岁月之前的神代鼎盛时期，诸神做过的背信弃义的事情、便绝不在少数。 神有信仰，但那是因其力量，而不是因其守信。 神明早已经将自己的信任消耗殆尽。 对于神明的话，各个国家、都很难完全信任，哪怕那些国王祭祀抱着侥幸心理、愿意去相信，但民众呢？ 如果可能的话，谁都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寄托在诸神虚无缥缈的心情上吧？ “罗维的意思、我听懂了！”西杜丽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那边的恩奇都率先开口，她撩动了一下耳畔柔顺翠绿的长发，湿润红唇吐出清晰音节：“不管诸神如何说，但只要我们让其他的国家知道天之公牛与芬巴巴将会到来的危机——或者说，让他们认为这样，那就足够了。” 换而言之，舆论。 舆情如水、但若沸腾，便能使假的，变成真的。 恩奇都不愧是神造的泥人，至少在天生的智慧上、无可挑剔。 而她懂了，吉尔伽美什自然也迅速理解。 接下来的发展，也就不需要罗维去主导。 “不愧是本王的友人！”先是自夸了一句作为开场，金发的英雄王瞥眼看向西杜丽：“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乌鲁克城中，每时每刻、都会有不少来自各国的商人吧？” “是的，我王。” 乌鲁克是美索不达米亚城最大的城邦与王国，是最发达的地带，南来北往各个国家的自由民都会在这里交换物资运输回自己的国家，以此促成发达的商业。 而商人逐利。 只要给予足够的利益、什么事，都愿意干。 “给那群商人一笔资金，让他们、为本王，做一件事情！”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让他们在行商的过程中，散播消息——” “就说，天神已经厌烦了人类的存在，祂们将降下天与第的考验，降下足以毁灭人类的惩罚。” “而若要渡过这考验、便需要所有人，以一个最强大的国度为核心、共同团结起来！” 还是以神之名。 虽然很不屑于那些家伙，但认真起来的吉尔伽美什、从不介意去借那些家伙的势，也不得不承认，在神代尚存的这个末期，人类还是普遍信仰诸神的。 所以这是最合适、也是最可能见效的方式。 “是，我王。”西杜丽怔了怔，旋即俯身：“我这就去办！” 年轻的辅佐官匆忙离开了，她知晓这是极大的事情。 先给予其舆论上的压迫。 再造势—— “以神之名...将众神拖入尘埃？哼哈哈哈，真期待那些蠢货到时候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吉尔伽美什突然觉得、分外愉悦起来。 罗维那边也暗自计较起来。 联合各国，是需要展现诚意的吧？ 届时，自己或许可以领一个出使敌对国度的差使...故意引敌国暗杀自己。 这样一来，自己死了、吉尔伽美什也更有机会向那个国家宣战，展现自己的力量，威慑周边不服之国。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若之后能成功关掉冥界女神的加护、罗维未必没有机会。 哪怕这个“死”或许到了冥界就会被艾蕾截下来...不，应该说，被截下来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 但罗维还是想试试。 说是要干大事、作大死，但罗维可不打算放弃这中间可能的机会。 ‘王与贤者与神造的泥人在屋内共同定下了针对神明降下惩罚的计策。’ ‘王令商人往来、带去贤者的话语。’ ‘天地即将崩灭，正如古老的纳比斯汀洪水淹没大地般的灾难再次袭来。’ ‘王要众人团结。’ ‘贤者要众人拿起武器。’ ‘神造的泥人，亦将与他们站在一起。’ 窸窸窣窣。 旷野的沙尘上，有人蹒跚而行，枯瘦的身躯掩盖在黑色破碎的衣袍下，却并不显得孱弱，反而带着一种精壮感。 他抬起了头，露出了覆盖黑色须发的面容。 在他的身后，是漆黑深邃的空间缝隙、是通往幽谷冥府的裂缝。 自称为朱苏拉德的老人，聆听着风声带来的远处消息。 “灾难即将到来...” “那个没有天命的原初三人之一，或许是关键。” “老朽该去见一见他了。” 他吐息一声，又低下头，缓步向前。 脚步落在黄土沙尘间，落下一个个漆黑的脚印，一如死神走过，周边生机瞬间萎靡。 第三十三章联盟雏形 对于幽土的隐士、在上次灭世灾难的大洪水中存活下来并获得长生的朱苏拉德来说，与没有天命之人、也既是与罗维见面，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并非是因为罗维打开了幽土的缝隙，让他能够从中走出。 而是因为他知晓、如当年那场灭世洪水一般的灾难，即将再次席卷这片大地。 而罗维，将是其中至关重要之人。 他有理由找到他。 曾经历破灭之人，并不希望再看到那种洪水褪去之后，大地荒芜、文明断层的景象。 ... 就这样，时间荏苒。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罗维来说，反而平静下来。 毕竟在那间屋子里，已然认真起来的吉尔伽美什确定了如何拖延众神‘惩罚’步伐的计划。 吉尔伽美什令神殿的祭祀向天祷告、宣称自己在考虑众神的要求。 无论如何、吉尔伽美什都是诸神亲手培养起来的天之锲，若非万不得已、众神并不想失去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 是以祂们还抱有一丝期望。 而且也源于自信——并不怕罗维他们动什么手段，所以自然而然地便放缓了脚步，等待吉尔伽美什的‘答复’。 这个过程中并未出现什么幺蛾子，这段时间也一直这么风平浪静。 罗维难得平静。 虽然他的最终目的与平静生活毫无关联，但偶尔放松、还是颇有必要的。 而且罗维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这段空闲研究一下自己掌握的‘天之匙’的能力更深处的用法，以避免下次被坑—— 这段时间里，他也确确实实掌握了天之匙的部分能力。 甚至做到了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了影响身上被赋予的加护。 还无法彻底开关，却能削弱其影响。 将‘不死’，化作有条件的‘不死’。 同样是在这段时间，他还抽空返回万神殿看望那群老爷子——在乌鲁克与众神即将正式分裂的此刻，祭祀们的处境毫无疑问是尴尬的。 罗维也看得出他们的尴尬、乃至踌躇不定。 虽说已经答应了吉尔伽美什向众神禀报已经拖延时间，但他们还没有决定，到底是否应该背弃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与众神决裂。 这样的问题很难。 罗维也没有多说什么，对于他们的选择、他一向尊重。 无论之后是敌是友，至少祭祀们曾很照顾他。 这也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插曲。 剩下的，一路平坦。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某个经常跑过来‘骚扰’自己的女神... 乌鲁克王宫附近的院落里，刚刚日出的暖阳落在大地上、烘烤出一片澄澈，葱茏掩盖墙壁四角。 罗维拿起桌子上的陶泥碗，喝了一口满载的麦酒，然后抬眸、一眼就瞥见对面那个对自己碗里的东西虎视眈眈的家伙。 阳光下展露的双臂仍显得白皙剔透，酮体曼妙掩盖于赤红外套之下。 而在那之上、是束成两股的黑色长发垂落，映衬着一张精致的面容以及一双虎视眈眈的赤红眼眸。 伊什塔尔·凛，这几天天天、每天都是如此。 一大早地便出现在他的住处。 紧紧地盯着他... 可惜来的是伊什塔尔。 这几天，却一直不见艾蕾的影子。 “咳咳咳，罗维，今天想还吃什么？”恩奇都迈动着轻盈地步伐走了过来，葱绿色的长发披散之间、姣好的面容带着几分思索：“据说，越接近神明的存在、其味道，越是美味，不如...” 祂瞥了一眼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瞬间一个激灵，收回了盯着罗维的目光。 恩奇都微笑、不语。 这也是每天的日常了——作为女神凭依体的伊什塔尔是很畏惧恩奇都的。 毕竟天之锁本就是锁住‘天’的力量。 ‘天’，既是神。 伊什塔尔对其自然毫无办法，也更不想惹怒恩奇都...虽然根据其凭依躯体带来的某种奇怪属性，这很难办到。 毕竟... “真美味——”伊什塔尔开始对着桌子上恩奇都端来的事物胡吃海塞，一顿饱腹之后、发出了舒适的声音：“真好，神造的泥人连厨艺都这么好！” 这几天、由于罗维做的东西实在太过稀疏平常，用来果腹都只算勉强，所以这里的饮食完全是交给恩奇都在做。 神造泥人拥有着极强的动手能力，这种事情对其来说轻而易举。 但未了，这个金星女神却又发出感慨：“唔...有这么一个神造泥人照顾，竟然还觊觎着冥府女神...你这家伙可真是贪婪...话说，这个神造泥人是男是女？泥人，应该是没有性别的吧？那你怎么...额...” 金星女神显得有些口无遮拦，到最后、她的声音却也变得越来越小。 因为身后阴影覆盖，恩奇都站在她身后，面带微笑，温婉‘动’人... ——完了。 伊什塔尔脸色一僵。 “呜呜呜...放我下来！”片刻后，屋内房梁在声声惊惧的吵嚷声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罗维瞥了一眼被天之锁吊起来的女神，扶额。 论作死、这家伙比自己有天赋多了。 罗维陷入了深思。 “罗维，在想什么？”恩奇都清脆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罗维回过神来、恰好看见小恩凑近的面容，眸光翠绿、湿润的唇瓣映照着点点微光：“要我把那个家伙放下来吗？” “嗯...”罗维瞥了那边还在奋力挣扎的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也看了过来，露出一副渴求的模样。 放我下来—— 罗维看出了女神目光中的渴求，刚想回应。 砰的一下。 恩奇都面带微笑地把屋门合上，把伊什塔尔的身影与声音完全隔绝在内。 完全没有等待罗维答复的意思。 伊什塔尔：“...” 罗维：“...” “哼哈哈哈，还真是热闹的声音！”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极为标志性的声音：“是知晓本王的到来、提前做好的欢迎仪式吗？” 在恩奇都微笑地目光下、不再去看伊什塔尔的罗维淡定地喝了口麦酒。 他看着踏步而入的吉尔伽美什，以及跟在其身后的辅佐官西杜丽小姐：“你这金皮卡来就算了，连天天很忙碌的西杜丽小姐也来了...看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在这里商议了？”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屑小之辈，敢于挑战本王的权威...”吉尔伽美什毫不在意地在罗维对面坐下，双手抱胸：“本王很快就会让那群杂碎知道，在这天上天下，有资格对掌握森罗万象的本王狂吠的、仅有一人而已！” “这话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罗维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大概也知道吉尔伽美什指的是什么了。 第三十四章朱苏拉德来了 这段时间的罗维极少出门。 但他知道、乌鲁克城邦的风景依旧，但却有很多东西产生了变化。 自那一天开始，随着吉尔伽美什、罗维、恩奇都三人在小屋中得出最后的结论化作实际的行动，他们得出谈及的内容，同样也为乌鲁克接下来的‘政策’确定了方向。 生活在这里的乌鲁克人是最能发现这种变化的。 他们每次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与工作，出了门、都会发觉，城墙上的卫兵多了，街上的人少了。 多的自不必多说。 少的是那些则从各国跋涉而来的商人。 商人们在这些天里，陆续被西杜丽邀请，接受这位乌鲁克年轻辅佐官的雇佣，向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各个地方散去、如计划中，向四周传播消息。 不论哪个时代，商人都是流动性最强的一群人，哪怕是最偏僻的村庄聚落、只要有利可图，便从来都不会少了这样他们的身影。 所以很快，各种消息便如旋风般的传播开来，有说神明已经厌烦了此刻的人类、打算效仿远古时代的灭世大洪水，再造人间，也有说神明是为了将全体人类献祭、化为其再次降临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统治现世的力量。 这些消息，就像是在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下一般、层出不穷，无论各个神明的祭祀怎么解释都毫无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神明的话语很清晰、说是降下的惩罚，不会波及其他的城邦，但在其信用破产的情况下，很多国家仍避免不了产生动摇。 他们开始不自觉的抱团在一起。 但原本、按照罗维与吉尔伽美什他们的计划，这些国家应该以乌鲁克为首，组成联盟。 毕竟乌鲁克是这片辽阔平原毫无疑问的最强国度。 而现在、确实有不少城邦向乌鲁克上交了盟书泥板，请求庇护。 然而却有一部分城邦，向另一个强大的城邦国家靠拢—— “是这样吗？”罗维询问着，声音在院落里响起。 “是的。”西杜丽看了一眼吉尔伽美什。 见王只是将手靠在扶手上、拄着头，陷入深思，没有回复罗维的打算，于是便也只能由她回答罗维的问题：“是阿卡德城邦的外来人带头反对乌鲁克...” “如今，这片大地上的十二个城邦，有七个已经向我们递交了盟书泥板，但还有剩下的五个...投靠了外来者组成的阿拉德城邦。” 罗维摸了摸下巴。 阿卡德城邦他还是听说过的——那是在穿越之前，看过型月系列作品、知晓了吉尔伽美什的存在之后，翻阅史书，顺便看到的一段记载。 那是一个由数百年前的外来者组建的城邦。 在未来，它甚至在乌鲁克城邦衰落之后、取代其地位，成为这片辽阔平原上新霸主的城邦。 后世鼎鼎有名的‘汉谟拉比法典’，也正是出于这个城邦文明之内。 当然，之后的鼎盛，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至少现在，阿卡德城邦不具备与乌鲁克并驾齐驱的力量。 而其之所以会在现时现刻冒头的原因... “是为了站队支持诸神、趁机，想要从我们乌鲁克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滋养壮大自身势力吗？”罗维想到了这一点。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甚至阿卡德城邦极有可能已经获得了众神的承诺许可。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罗维挑眉、询问。 “这天上天下的一切都是本王所有，面对敢于觊觎本王所有之物的杂碎，自当施以雷霆手段、震慑一切不臣！”吉尔伽美什的回应理所当然。 “不能容忍。”往日里表现温和的西杜丽也一反平常地强硬起来。 “敢挡路的，杀了就好。”恩奇都同样微笑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所谓兵器，就是这样使用的。” 这小小的院落，俨然成了王宫之外的第二议事场所。 而且在场众人意见基本一致。 因为这一刻、他们代表的是乌鲁克这个区域霸主绝不容许挑战的态度。 “但问题是，乌鲁克现在，抽得出兵力讨伐吗？”罗维点出了至关重要的问题。 东西两面的神兽与魔兽显现需要人去盯梢、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那已经向乌鲁克递交同盟泥板的城邦国家也同样需要前往交接、协防。 放在以前，除非吉尔伽美什亲自出手，否则乌鲁克、似乎真的拿阿卡德王国毫无办法。 “但还是那句话，王不可轻动——哪怕嘴很臭，但毕竟还是王国的象征、更是最终的威慑，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名义出手，会让其他城邦人人自危，不利于我们的计划。”罗维瞥了一眼吉尔伽美什，压下了他的跃跃欲试。 其实就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吉尔伽美什无法反驳罢了。 “所以，还是我来吧！” “先去探一探那些投靠阿卡德的城邦的底，看看那些家伙到底什么打算...之后，再做决断！” 没错，本就计划好的、这种有机会送死的事情，怎么能少得了他？ 这个时代的城邦可没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习俗... 试一试，未尝不可。 “就由我，对边外诸国，当持王令、以慑不臣！” “那我也...”恩奇都立刻举手。 “小恩，你还是留在王城吧！”罗维没有让小恩把话说完：“这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核心，你留下来我也放心——这个给你，以后我们可以用这个相互感应对方存在。” 恩奇都虽然有些不愿跟罗维分离，但还是点了点头，接过路维手中递过来的‘钥匙’。 这‘钥匙’能让彼此联系，更能让罗维随时知晓其状态——哪怕仅有些许异常，他都能转瞬得知。 “也给你一把。”罗维扔了一把给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顺手接过，没有拒绝，而是照例说着似乎颇为难懂难听的话：“...前不久刚刚从阴沟里觅食归来的野狗，还想出去流浪吗？” 他其实是想罗维再休息几天。 “比起我、你这个嘴臭的家伙才更容易过劳死，所以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自确定计划之后开始，你就整天呆在王宫中，彻夜不眠地批注着这种事项。” 该说是因为他的缘故，让晚年那个事必亲躬的吉尔伽美什，提前出现了吗？ 对那对抗诸神的计划，年轻的乌鲁克王也确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罗维伸出了手：“交出来吧！” “嗯？”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吉尔伽美什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象征乌鲁克使节的印章！” 他是要去出使敌国的。 没有印章、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王之印章——那东西在宝库里，你自己去翻！”吉尔伽美什不屑：“还有，既为本王的使者、那本王便勉强允许你，借本王囊括四海的威名去行动！”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鬼知道你嘴这么欠在外面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只希望不要出门就被人打死就好咯！” 摆了摆手，罗维站起身来：“那我先去准备一下——立刻出发。” 免得夜长梦多，那些城邦又想清楚了来投诚乌鲁克。 “哼，那本王也先走了。”吉尔伽美什起身：“还有你，神造的泥人、你姑且也算是本王认可的友人！” “本王同样允许你在本王的庇护下行走在本王执掌的这个世界里！” 恩奇都歪头、不解地看着自己掌心出现的金色涟漪。 巴比伦宝库——就像是对罗维那样，吉尔伽美什将其使用权，也赠予了恩奇都一份。 不过恩奇都虽然没懂，但还是要道谢。 “嗯，谢谢你，吉尔。” “吉尔吗？哼，称呼什么的、便随意吧！” 吉尔伽美什踏步离开。 罗维也在一番准备后出了门。 门内只剩下恩奇都。 以及...伊什塔尔。 “啊啊啊，走之前能不能先放了我！？” 屋内、仍被吊起来关着的伊什塔尔的叫声更加凄厉起来。 但出了门的罗维是听不见了。 因为他刚出门，就被拦住了。 被一个衣衫褴褛、像是流浪汉一般的老人拦住，也更是被他口中吐出的自称拦住... “朱苏拉德？” 第三十五章天命之人 朱苏拉德—— 对于这个称谓，罗维有些惊讶。 要知道，这可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之中，更远古时期那场灭世大洪水仅剩不多的幸存者，更是长居于幽土，永生不死之人的名讳，在罗维所知晓的、后世记载的吉尔伽美什史诗之中，也正是他告知了晚年的吉尔伽美什长生不老药草的存在，令其踏上寻求不死的旅途。 但对于朱苏拉德来说，这却是一次理所当然地相遇。 毕竟他其实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出门。 就如吉尔伽美什一般，自造成文明断代的史前大洪水中存活下来、并意外活得永生能力的这位幽世隐者，也拥有着极为特殊的‘眼’。 他能看穿一个人存在命运的‘线’。 这种线决定了人的原初、也决定了其终点’——**是必然的，终点却是变动而没有固定的。 通俗来讲，命运的终点是生命会遇上的、危及生命的挫折。 若渡过，这条线便会延长。 “但你没有这条线。”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混杂在街道时不时随风而动的沙尘之中，落入到罗维的耳边：“你的身上，没有命运的线。” “如你这般的人，老朽从未见过，但老朽曾听天上的众神说过——虽未能蒙面，但不存在命运之人，在老朽经历过的那场昔日的大洪水里，就有。” “他是制造巨船为人类文明留下火种之人，是灾难中的救世主，其名为‘纳比斯汀’，那场灭世洪水、正是以他的名字为称呼。” “而现在...老夫已经看见，灭世的‘命运’，再次到了除你之外的、每个人的身上。” “所以老朽认为，你是在未来、帮助这片大地渡过一次前所未有的灾难的，至关重要之人。”衣衫褴褛、身形枯瘦的老人站在街边的角落，看着眼前的罗维。 罗维沉默、思索着，他知道自己没有命运线、或许是因为自己穿越者的缘故，但有些问题不能明言。 所以他只是转头询问：“具体是什么灾难？” “不知道。”朱苏拉德摇头：“或许是诸神已经降下的惩罚——最强魔兽与最强神兽，又或许是更大的灾害...当然，概率并不大。” 最强魔兽与最强神兽同时出击，已经是诸神此刻能使用的最终手段。 虽然比不上昔年的纳比斯汀大洪水，但也足以毁灭如今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表，造成再一次的文明断代。 至于比其更大...那恐怕要众神突破时代限制再次出现在现世。 甚至是古老的原初神祇回归地表。 那概率确实也是微乎其微。 “所以，你是想来保护我的？”他挑了挑眉。 “是。”朱苏拉德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毫不犹豫：“老朽是自古老时代苟延残喘至今之人，所以老朽很清楚世界被清洗之后的荒芜、” “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罗维摸了摸下巴。 朱苏拉德这个名字、对其他人来说，或许仅是存在于神话中的长生者的名讳，事实上、其在罗维熟知《吉尔伽美什史诗》中也有出现，是告知晚年的吉尔伽美什长生不老药的长者。 但在路维的眼中...朱苏拉德，还代表了‘最古老的暗杀者’的可能性。 在‘型月’系列中，位居英灵座七职介中‘暗杀者’的顶端、冠位的一席，哈桑之王，便曾以朱苏拉德之名，出现在吉尔伽美什的时代。 那虽然是一个走偏了的时代，是历史上的特异点。 然而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其间，必然存在联系。 现在罗维又听到了朱苏拉德对自己能力的讲述，很难不联想并怀疑。 所以才会在遇上之后，将之带到自己住所的这里。 “但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短暂思索之后，他否认了对方的想法：“我已经成为了‘天之匙’、这点，你应该知道。” “诸神缔造的伟力、老朽当然知道。”朱苏拉德点头，并不否认，却又坚持道：“但没有人能够全面强大，即便是你——是乌鲁克的王，是那个神造泥人，也必然存在弱点。” “而老朽可以守护你们这些弱点。” “但命运出现‘终点’之时，没有人能逃过幽世钟声对生命的索取——” 淦，果然是王哈桑！ 罗维确定了。 这哪怕不是本人、也必然与那位冠位暗杀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存在完全相近！ 一心求死的罗维怎么可能让这位保护自己？ 不过看朱苏拉德的态度，也不像是会听从劝阻的...经历刹那的思索，罗维有了主意。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不过既然你是这么坚持，那么——就委托你，帮我办一件事情！” 他正色道：“接下来，我会去出使一个位于乌鲁克北部的城邦，你去那里、先为我清楚可能的障碍！” 其实罗维要去的是另一个国家。 反正只是要支开朱苏拉德... “记住，行动要隐蔽。”未了，罗维又说。 包裹黑袍的老人低头，戴上了那边角破碎的兜帽，阴影覆盖下发出了低沉沙哑的嗓音：“放心吧，老朽活了那么久、知道该怎么做！” 漫长岁月里、偶尔踏出幽土的隐士，也是见惯风雨，曾掀起不止一次杀戮之人。 所以不需要罗维怎么说明，他自然有一套保护目标的手段。 见达成共识，罗维也露出了笑容。 他是不信朱苏拉德看不出自己是在支开他——不过既然对方顺着这个台阶下了，他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只要身处两个国家，想必对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合作愉快了，朱苏拉德老先生。” 朱苏拉德回应着，漆黑深邃的眸子深处却闪过一丝幽蓝色的火光。 “我这就动身。”他向罗维微微躬身、旋即转头。 “那我听你的好消息了。”罗维目视着他远去。 离开阴影、走过街道，来来往往的人群错落在阳光阴影交杂分明的世界里。 朱苏拉德穿行在其中，虽然脚步缓慢、但行动却极为迅速。 走过街头。 踏过城邦的墙与门。 落足往北的荒原之间...老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高大，漆黑的甲胄笼罩，泛着幽蓝与铁的重剑顷刻间、落入掌心之中。 其装束、分外显眼。 毫不掩饰自己行踪的潜行。 这便是属于朱苏拉德的保护方式。 “求生者死，求死者生。死的末路在刹那的交汇里，生的命运在转瞬的抉择间。” “畏其仁者、不如畏其器。” “畏其器者、不如畏其威。” 第三十六章一人灭国？你管这叫保护！？ 成功‘支开’朱苏拉德的罗维站在原地想了想，并没有急着立刻尾随其后、出发。 他要让朱苏拉德先走。 彼此错开。 降低影响——当然，罗维也并不打算回住所，以避免被恩奇都‘缠’伤。 所以他在城中找了处旅馆住下。 歇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当天空尚且蒙蒙亮之时，他便自然而然地醒来过来。 穿越过来之后，为了保证自己能在最合适的时机找到最佳的死亡方式，罗维对于自己的生活规律一直都很有把握。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一种自律的习惯。 虽说如今的他已经不怎么需要睡眠，但因这种习惯、罗维还是会保持让自己在合适的时间陷入梦乡的习惯。 时间到了，自然睁眼、起身。 简单洗漱整理之后，便出了门。 凌晨的风自然带着一股夜幕积攒的冷意，罗维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身上穿着的亚麻长袍，缓步向前、走在空阔无人的街道上。 此时此刻的乌鲁克、或者说，在没有庆典节日的平时，这个时间段本就难得见到人。 灯火昏暗，天光迷蒙。 罗维脚步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最高处唯一灯火通明之所在，那吉尔伽美什常驻的王城宫殿，摇了摇头，旋即踏步远去。 在风沙吹卷间、向自己此时的第一个目的地，一个依附于阿卡德城邦王国的小城邦靠近。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罗维还从吉尔伽美什的王之宝库中找到了那名象征乌鲁克王的印章。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然后强忍着看见什么就去印一个冲动，收了起来。 王的印章是具备特殊力量的。 平日里、如果有什么重大事项需要审判，吉尔伽美什都会拿出这个印章盖印以作许可。 虽然罗维时常跟吉尔伽美什斗嘴，但他可不想看到后世流传度的传说中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传闻。 比如说“吉尔伽美什在百忙之际已然亲自盖章许可母猪生崽”、甚至衍生成“母猪发情怎么办、美索不达米亚找金闪闪”的怪东西。 哪怕那其实挺好笑的...完了，越来越心动了... 罗维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冲动把印章扔回涟漪荡漾的巴比伦之门中。 再看眼前。 黄沙漫漫、原本迷蒙的天光已经变得极为明亮，罗维也已经离开了乌鲁克城邦有一段距离，向北而行，距离那个小城邦也越来越近。 不过还没有靠近，罗维就感受到了些许怪异。 一路上...好像有些太安静了？ 他的脚步顿住，看了看四周，阳光铺卷四野，黄土纵横、草木覆盖，却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 罗维沉思、决定先找人询问一下。 罗维是想去‘被杀’的， 所以好歹要找准坑才能自己跳进去不是？ 于是他闭目、扩大自己的感知，在最近的方位，找到了人的存在的轨迹。 “您要去前面？”那是几个拉着驴车、满载货物的商人，他们看见风尘仆仆赶到面前询问前方路况的路维，也并未多想。 来来往往的这条路上，每天都有无数类似于他们的商人，也更有无数类似罗维这样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的独行者。 只要不是见面便动手，在众神见证下、也不会有太大危险。 “是的，我要去前面的城邦...” 罗维说的是另一个城邦的名字。 是他昨天把朱苏拉德支开说的相近却又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地方。 它们都在同一条路上。 “那我还是劝您别去了。”领头的商人头戴白色头巾，粗犷的脸上有着棕色的大胡子，随其说话而抖动着：“那边，很多人都在逃跑呢！” “逃——？”罗维面露有些困惑。 心中却咯噔一下。 总感觉...有点不安，那家伙不会给他整了个啥活吧... “是的，逃！”商人点头，面露恐惧：“那边，死人了。” “死了很多很多的人...据说内城那些贵族都死了，还四处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贵族死倒是没什么，那些贵族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我们也没少受到侮辱。” “不过，据说...有人看见了那‘凶手’——穿着像是恶魔一样的盔甲、拿着巨剑的身影。” “他们听见了他说：此城统治之人，天命已尽。” “祂当尊奉乌鲁克贤者罗维之名：为此一城，敲响丧钟！” 草（一种植物）！ 罗维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让朱苏拉德去那个小城邦中为自己‘探路’，而且还特意指明了要‘隐蔽’。 这就是你的隐蔽方式吗老爷子... 而且还用的是自己的名义？ 不行！ 罗维觉得自己必须去阻止。 按照这个趋势，他的威名恐怕要传遍诸国，到时候别说是对他动手，恐怕他一到某个城...那些当地的统治阶级就会跪下来了！ 辞别那群商人，罗维马不蹄停地赶往那个城邦所在... 片刻。 仍在清晨。 幼发拉底河的水汽弥漫在此处。 远远地，罗维就能看到一座依河流而建的城邦，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般的色彩。 除却旭日之外，却还有点点幽蓝浮现。 荡荡荡——恢弘钟声回荡，仿佛是从亘古时代传来的怒吼。 罗维加紧了脚步。 他能感应到还有人活着，只要从朱苏拉德手下救出那个人，强行解释一通这次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应该就能最大程度的降低自己的‘名誉’损失... 然而，罗维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 宫殿中，窗外阳光映照着空气中浮游般的尘埃，无血、更无伤，躺在地面的伤口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 罗维脚步顿在门外，看着那提着重剑的高大身影。 “有生则有死，有死、则有生。” “命运的钟声回荡终结之刻，谁都无法阻止——” 幽蓝火光中，披着斗篷、穿着厚重甲胄，头戴延伸出一对犄角的苍白面具的身影提起了重剑，落至最后一人的身上。 “不是，你给我留点儿...留点人...”罗维张嘴，但声音还没有传到对方耳中，那重剑就已落下、斩断了最后一人的命运线。 朱苏拉德看了过来。 罗维：“...” 以一人灭国...这就是你的保护方式？ 潜行到把所有目击者都杀了！？ “是极。” 朱苏拉德理直气壮：“处处防备就是处处不设防，那么不设防，既是最好的防备！” “自今日之后，汝当威震北域诸国。” “谁人敢动？” 感动吗？ 谁特么敢动！？ 第三十七章震慑诸国（新周加更1/4） 不得不承认的是，朱苏拉德的做法其实是正确的。 他并不能确切地知道罗维不想让自己‘保护’的原因，但也并没有坚持，因为这个存活漫长时光的长生者很清楚、强行跟着，只会令其产生厌烦。 届时反而得不偿失。 只是他既要顺应其意思、又要起到保护罗维的方式，似乎很难。 但朱苏拉德却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也既是此刻所做—— 以罗维的名，灭一国，让诸国震动、心惊，恐惧。 不敢妄动！ 动那是真的不敢动了，不过就这样让我连动都没动、就把所有机会掐死，真的好吗？ “罗维大人，这是我们签订好的盟书，请您查看——” 低沉苍老的声音响起。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北部的某个城邦、王宫内。 罗维脚踩着石板堆砌而成的地面，在阳光照耀下、接过对面那个神情战战兢兢的小国国王手中递过来的记事泥板，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于是对面的老人本就发软的膝盖瞬间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倒。 罗维：“...” 这已经是他抵达的第五个、也是最后一个城邦。 朱苏拉德以他的名义灭了一个国家的贵族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北部诸国。 既然是传闻、其中肯定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地方。 但无论如何，一个城邦一夕之间被灭是事实。 于是一但罗维抵达哪个国家、他都必然会受到最隆重的对待，以及小心翼翼的侍奉。 都是小国。 谁都害怕被他灭了。 随后献上尊奉乌鲁克为‘宗主国’的盟书，也更是理所当然。 要知道、这些国家之所以会跟随阿卡德城邦，其实是以为乌鲁克现在抽不出手来对付他们，想着或许能跟着阿卡德城邦分一杯羹。 抓住机会、从小城邦，一跃成为霸主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但现在，罗维的灭国，证明了乌鲁克不止还有余力对付他们。 还很大。 大到能在一夜之间灭了一个国家的城邦内上下无数贵族的程度。 尊奉强者从来都是生物的本能。 是以、罗维此行，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想象中的波折，就顺利而完美的结束。 走出城邦王宫、走到大街上，低矮的建筑分布散开，在阳光沙尘间如同一个个匍匐在地的人，相比起乌鲁克城邦、这些小城邦无论是在规模还是繁华程度上，都远远不如。 不过罗维现在关注的，并不是这里的水土人情。 而是宫门外等待自己的身影... 在灭国之后，就跟在身侧的老人。 “看来，你的旅途得非常顺利。”阴影里响起沙哑低沉的嗓音，褪下了之前那如恶魔般的‘暗杀者’姿态，重新恢复身形佝偻老人模样的朱苏拉德走了出来。 “不只是这五个城邦，就连阿卡德也向乌鲁克递交了盟书，接下来，可以回去了。” 老人带着胡须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旋即疑惑：“但看起来，你好像不是那么高兴？” 我该笑吗？ 不，我笑不出来，眼泪在肚子里打转... 罗维面无表情、满脸写着开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哈哈哈，是因为事情容易到没有实感吗？”朱苏拉德显然误解了什么：“不过没关系，如果你能活到我这种年岁，那所谓的实感、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活的太久、看得太多，朱苏拉德眼中的世界早已经与常人不同。 “姑且问一下，您活了多久？”罗维有些好奇。 久远以前的那场灭世大洪水是谁都知道的灾难。 但其具体年限，却从来没有记载。 “呆在冥府幽土里，没有日月、所以老朽也不知道具体。”朱苏拉德兜帽下的苍老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但大概，也有五六千年了吧？” “...” “不过，你不要想太多。”朱苏拉德瞥了一眼罗维：“长生之物是大灾难时期的特殊产物，现如今，随众神难以入世，已经几乎绝迹。” “就我所知，这片辽阔平原也仅有那么一两件，找到的机会微乎其微。” “勿要奢求那本不属于自己之物——” 显然，他误会了罗维的心思。 算了。 罗维也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拍了拍身上亚麻长袍、抖落片片风尘。 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城邦王宫之内，那无数仍矗立那里，在罗维真正离开之前动都不敢动，战战兢兢的当地贵族、祭祀、将军、国王。 他怔住，旋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果然...就跟吉尔伽美什说的那样。” 罗维摆了摆手：“联盟？对抗乌鲁克？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一群屑小之辈，也敢妄自称尊？” 人影、伴随着不屑的笑声远去。 来时万众瞩目、万人惊惧，去时，更显肆意，却又没人敢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怒容。 因他的名能让一国、在一夜之间尽灭。 因他早已经真正地做到了威震北国、甚至威震这整片平原。 哪怕作用千军万买，在他面前，又有谁敢动？ ... “哼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看重之人！”乌鲁克王宫，高耸建筑的高耸台阶之上，脸上浮现着些许倦意的吉尔伽美什看着面前、展开的王之宝库大门之中探出的五块盟书泥板，发出了纵声大笑。 毫无疑问、这些泥板都是罗维放入宝库之中，以王之宝库作为中转站，让吉尔伽美什直接从中拿到的。 除却这些泥板之外、吉尔伽美什更收到了有关于罗维北上之后种种举动的消息。 他显得很开心。 “他去之前、本王还在担心他要用什么手段对付那群杂碎...果然，只有这般干脆利落，才能彰显本王的光辉！” “王所统治的过度，绝不该只有温土，更该有摧毁一切不臣的风暴！” 西杜丽自然也露出了笑容。 说实话，罗维这次做得确实很好。 只灭一国给予警告， 对于其他国家、却表现得客客气气，极为礼貌。 有着灭国举动在前，后面的礼貌自然不会被别人当做软弱，反而成了一种展现气量的表现。 显示力量，又给予仁德。 易地而处，如果让西杜丽去出使、恐怕没办法做到这种程度。 不止因为力量不足， 更因为‘气魄’不够。 不过西杜丽并未觉得异样。 毕竟早就知晓了罗维的特异，能够与王并立之人、更本该如此。 第三十八章灾难终究来临（2/4） 但说实话，西杜丽还是有些感慨的。 仔细算算，其实吉尔伽美什与罗维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太长。 然而却仿佛经历了很多。 不、准确的说，确实经历了很多—— 而且很多都是王从未有过的经历。 所以他自然愉悦。 自然会承认他们作为自己的友人，看重、且珍视着这份友谊。 有些他自己并未察觉到、但作为身边人的西杜丽却能明显感受到的变化，也在悄然间、让这位年轻力壮的王者变得成熟。 西杜丽莫名有些欣慰。 “那么、继续传达本王智慧吧，西杜丽！” 王座之上的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将那泥板收起，道：“虽说是只会狂吠的野犬，但也是本王所认可的友人——能与本王并肩之人所做之事，光辉伟大如本王、自当将其用于实际之处！” “是，王！”西杜丽屈身，拿出泥板，听从着吉尔伽美什的话语、接着处理乌鲁克的各种大小事宜。 “东西两部各自增设岗哨三千人、每十里布置一哨、以点燃篝火为记...” “令乌鲁克周边所有居民进入城邦之中，至少也要倚城墙居住...” “向诸城邦发布王令：” “严肃整顿一切人员，将男女老少载入泥板、记录在案。” 双目微闭、手指敲击着扶手，吉尔伽美什的语速极快，西杜丽刻录文字的姿势也显得颇为娴熟。 不过总感觉王今天的思维，比往日更快了？ 或许因为这段时间的越发成熟，更或许...是因为现在，王的心情不错吧？ 西杜丽遮掩面纱的脸在不经意间扫过眼前的王。 就在这一言一语的问答中，不过片刻，年轻的女辅佐官身侧那原本堆积如山的泥板便随之消耗一空。 西杜丽拿起最后仅存的一块石板，瞥见一块上面刻录的事情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凝，显然是发现什么严重的问题：“王，最后一件事情，我想您应当谨慎应对。” “是关于天之公牛以及魔兽、芬巴巴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闻言，微微正了正姿势。 与之前那些事情不同，代表着众神惩罚的那两只‘兽’，从来都是他们所关注的重中之重。 这是最关键之所在。 其代表了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准备、还有多少工作需要完成。 “神兽天之公牛与魔兽芬巴巴，都已各自显示出形状——当然，距离其真正显形，应还有一段距离。” 那就是还有时间准备...吉尔伽美什面色不变。 “不过现在的问题，并不只是这些。”抱着泥板的西杜丽微微屈身、面容严肃道：“随着祂们的逐渐显现，其所象征的灾害、也开始逐渐溢散。” “如今，东部、接近幼发拉底河之处，已经出现了旱灾，天不下雨、阳光暴晒。短短三日、大地荒芜，生灵枯死。” “西面的辽阔平原则出现了洪水地震，毁坏村庄聚落无数。” 神兽降下了天的惩罚。 魔兽带来了大地的愤怒。 “祂们的成形速度、在加剧，但我们的准备工作，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完成。” “所以...” “所以需要延缓其成形的速度，但这种能力，只有本王、才能做到，是吗？” 吉尔伽美什接过西杜丽的话：“哼...看来那群愚蠢的神明，已经开始失去耐心了吗？” “西杜丽，将本王所有的命令，尽数发下去！” 他将双手抬起、脱离王座扶手，作势欲要站起身来：“看来，是时候，该轮到本王亲自动身...” 他要前往东西两地。 整天被无数事务压在这里。 吉尔伽美什也早就期待着能够从中脱离、出去活动活动了！ “王。”西杜丽叫住了他：“...恩奇都大人在听到消息之后，已经出发前往西部、杉树森林，芬巴巴处。” 吉尔伽美什起身的动作又坐了回去，看向西杜丽，猩红的眼神、蛇影扭动。 面无表情。 “恩奇都大人说——”年轻的女辅佐官双眸微微绽放流光，这是她在用魔术与下方的人进行联系的前兆：“作为众神所造兵器的祂，在遇上罗维大人、获得自我意识之前，就是以泥土的形状与芬巴巴一同生活在神界最深处的杉树森林之中...” “对于芬巴巴，恩奇都大人有着足够的了解。” “祂的力量源于大地，也能对芬巴巴进行有效封锁。” 合情合理，难以反驳。 好在还有天之公牛的存在。 “哼，看在祂也是本王认可之人的前提下，就不计较提前盗取本王猎物此等大不敬之罪责！” “那本王就去东边——” 吉尔伽美什又要起身。 但下一瞬，他的面前浮现出了金色的涟漪。 西杜丽愣住。 年轻的乌鲁克王也愣了愣，下意识地抬起手、接过从中落下的一块泥板。 就像是那五块盟书一般。 这泥板、也是罗维经由王之财宝，传递而来的。 吉尔伽美什看向其上刻录的文字。 “刚好路过东面。” “天之公牛的问题我来解决。” “好好加班吧——” “金皮卡！” 咔嚓...刚刚入手的泥板，瞬间崩碎。 “王？”西杜丽没有看清其上内容，有些不解地看着重新坐回位置上的吉尔伽美什。 王的脸上阴晴不定。 区区杂碎、区区狂吠的野犬，竟然也敢干涉本王我的行踪？ 吉尔伽美什敢肯定——那家伙是故意的！ 他甚至敢断言罗维在写下这块泥板的时候，那一脸开心的模样。 “妈的...”不对，这是那家伙的话...算了，这天上天下万物都是本王所有，言语也不例外。 吉尔伽美什深吸了口气，道：“西杜丽，我们继续。” “是，王。”西杜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回应着、让下属递交更多的泥板上来。 吉尔伽美什闭目，睁眼。 捏紧扶手。 妈的，为了早一日把那群天上的杂碎拉下来...本王忍了！ ... “哼哈哈...金闪闪那家伙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伫立于荒原间的罗维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满脸愉悦。 就如同吉尔伽美什猜到的一样，罗维确实是故意的。 罗维知晓作为天生王者的吉尔伽美什其实并不喜欢让自己整天坐困在一个地方，他肯定早就想找个机会、借机开溜，但为了完成众人的计划，他又必须让自己耐下性子，坐镇中央。 想要离开，要有足够的理由——如天之公牛与芬巴巴出事这样的理由。 不是为了说服别人。 而是说服自己的理由。 但在这里，小恩已经前往芬巴巴那边是罗维能通过之前给出的‘天之匙’知晓的。 所以他递出了那块石板。 在此刻，也同样抵达了乌鲁克东面。 第三十九章我与公牛硬碰硬（3/4） 当然，虽说是故意地想要气一气吉尔伽美什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罗维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假的。 他一开始确实并不知道那从天落下的‘兽’出现了异常状况，他只是从刚刚出使的城邦回归，途径乌鲁克东部平原、才感知到了异常的情况。 既然感知到了异常，罗维也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他。 越危险、罗维越积极，他又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姑且不论能否顺利死去。 但秉承着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他还是向天之公牛所在的方向而去。 ... 片刻。 乌鲁克东部。 接近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两条母亲河流之一的幼发拉底河河畔之处。 罗维脚踩着干枯的地面、踏过嶙峋的石块，一眼能看见前方一望无际的荒芜。 龟裂的地面纵横着无数沟壑，就如破碎的陶瓦表面般，深邃蔓延、勾勒着极具冲击感的画面。 他的脚步顿了顿。 不得不说—— 作为最强神兽的天之公牛，带给现世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就像是神明的概念。 所谓神兽、并不代表便是温和亲善之物，神是自然的显化、是因人类信仰而人格化的现象化身。 神兽亦是如此。 天之公牛是天灾现象的具现，祂代表了干旱与风暴与沙尘。 在凝聚的过程中，会带来这样的影响，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根据先前吉尔伽美什的说法，神兽想要降临现世、也与神明一样，需要载体。 神明以前是直接凝聚大气中的以太塑造躯壳。 现在，大气中‘以太’日渐稀薄，则只剩下‘凭依’这一途径。 而若刨除力量规格、在本质上，神兽与神明相似，却又比之低一个位格。 所以天之公牛仍能以大气中的以太塑造躯壳，以承载本质、显现降临。 在这个过程中散溢的概念，自也会造成相应的现象。 “万物皆有生死。”见罗维驻足，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老人低声开口，声音依旧苍老而低沉：“在星辰宇宙的恢弘之下、生命从来短暂的。” “汝不必介怀——” 在那一次‘暗杀’之后就一直跟着的朱苏拉德如是道。 “你说有生就有死。”罗维收回了目光，看向了朱苏拉德：“那你会死吗？” “不如，我们来打一架吧！” 不能明言送死， 罗维只能这么表述。 “老朽不杀天命未至之人，更不杀无有天命之人。”朱苏拉德面色淡然。 “是怕打不过我吧？没关系的老爷子，我会下手轻一点的！” 基础、但好用的激将法。 虽然不太可能，但这些时间里，罗维一直都在尝试着‘激怒’朱苏拉德。 让祂动手杀了自己。 冠位暗杀者一但动手、恐怕连艾蕾都无法豁免其带来的、死亡的后果。 若能与之决斗，并死在这样的人手中、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惜的是，这位老爷子好歹活了很久，怎么可能中招？ 谩骂也好，激将也罢。 朱苏拉德全然无视。 “哈哈哈，年轻人有活力就是好！不过老朽确实老了，打不过你们年轻人了。”老爷子坦白承认：“而且，老朽其实根本不会打架。” 不会打架，只会杀人是吧...罗维斜过眼，对这一次失败并未显得多意外。 “不打也可以，教我你的暗杀术...” 然后他也可以教给别人。 让别人来杀自己。 “汝并无天赋。”朱苏拉德依旧拒绝。 罗维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地看向了前方。 果然，还是希望天之公牛给力一些吧... 但说实话，罗维现在的心情，其实不是那么好。 行来的路上，他看过了很多的尸骨，斑驳残骸堆积于地面、掩埋于干枯的砂土之间。 其中，有动物的尸骨，也有人的尸骸。 天灾从来都是恐怖的。 赤地千里、尸骨成堆也只是寻常。 看到之前或许会觉得没什么。 但在真正看到之后、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因为触目心惊。 也因为作为人的同理心。 朱苏拉德先前所说的、让他不必介怀，也正是源于此。 对见惯生死的老爷子来说，那确实不是什么值得介怀的事情。 但罗维觉得自己有理由阻止这样的灾难再延续下去、虽说这本来就是他停留在这里的目的—— “前面，有声音。”低沉嗓音响起，老爷子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来，他那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苍老面容抬起，眼眸照向前方。 青天如洗、黄沙漫漫。 阳光强烈得让人心惊胆战。 罗维顺着朱苏拉德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所说的之物。 那是人。 一群仓皇逃窜的人。 虽然距离遥远，但以如今罗维的体质，仍能一眼看见他们那干瘪而严重缺水的身躯，看见他们苍黄如贫瘠土地的面容。 而在其身后，是掀卷的气流，是咆哮的风，更是不断践踏着大地的现象。 旋转的风暴苍白撕扯着万物，将一切的水分尽数吞没其中。 所过之处，大地刹那干瘪。 生命亦将干涸而死。 “天之公牛吗？”罗维一眼就看出了，那风暴、便是还没有完全显化的天之公牛。 只有未成形的风暴形状。 却像是一只疯狂的野兽般、追着那群人，撕咬碾压而来。 有人跌倒了。 有人哀嚎着。 他们身上肉眼可见的、越发变得干瘪。 因为越是靠近， 水分便越是被吞没得更多—— “还真是被小看了啊...”罗维扯动了嘴角，看向旁边的朱苏拉德。 “老爷子，想上吗？”他询问。 朱苏拉德摇了摇头，道：“老朽并未听到那神兽天命的钟声。” 天命未至，祂便不会挥剑。 “那你可不要干扰我。”罗维满意了。 无论如何，朱苏拉德还是守信的。 他吐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素白的长袍，闭目、睁眼的瞬间，漆黑的眼瞳深处浮现出了燃烧的‘天之匙’的影子。 朱苏拉德驻足原地。 看着罗维将双手张开、迎接着那肆虐风暴的到来，迎击着那未成形的神兽的践踏。 这是为了“送死”。 在某种程度上，更是为了宣泄罗维一路走来所积蓄的、那心中的不爽。 掌握强大力量者从来高高在上。 这是极其现实的。 也是时代的限制。 但罗维不爽，就是不爽。 不爽非人之物以自身喜怒而裁决万物生灵。 不爽他们高高在上、视万物如玩偶的态度。 那投放天之公牛到现实的诸神啊，你们以为...就你们掌握这种力量吗！？ 他抬起了手，狂风撕扯着长袍，无形的‘门’，在同时开启。 握入掌心之中。 聚敛做璀璨的流光。 “...区区杂碎，也敢在这片大地上，肆意践踏？” “是谁——” “给你的勇气！？” 毫不留情的嘲讽。 罗维向前。 轰然一声刹那回荡。 那奔跑的灾民下意识地回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今生今世，从未见过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璀璨的流光如巨大的门扉挡住了疯狂啸动的风暴，一道人影悬浮其上，双手张开。 他以血肉之躯，立如长墙，与那显现的天灾—— 撞击在了一起！ 第四十章他如烟花死去，又将于旭日重生(4/4） 巨大的轰鸣在已干涸枯竭的大地间响彻，疯狂卷动的苍白风暴不断的撞击着那一瞬展开的巨大屏障，夹杂着尖锐的鸣叫。 那刚刚逃亡的灾民已经目瞪口呆。 那是谁... 竟然能够以血肉之躯，挡住天灾！？ 他们惊愕、呆滞，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苍老低沉：“看来，汝等，天命还未至。” 他们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披着黑色破旧斗篷、头戴兜帽的老人拄着木制的拐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身侧。 “您...您是？”有人结结巴巴地开口。 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白痴都知道这人与那挡下天灾的人是一起的。 而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老朽是谁，无关紧要。”朱苏拉德抬起了兜帽下那覆盖胡须的面容，看了他们一眼：“重要的是，汝等当感怀令汝等命运延续之人——” 抬起的拐杖，指向了上方。 众人再度看向了罗维。 长袍翻滚、双手张开，罗维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经过之前那一段时间的研究，罗维对于天之匙能力的引用，变得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所以仅仅只是挡住，并不需要使用吉尔伽美什赠与的‘王之宝库’。 只是展开的‘天之匙’的能力，便让他将眼前的空间化作一道门扉、将之紧闭之后，自然成了一面巨大的屏障。 说实话，如果仅仅只是限制住天之公牛，对于罗维来说并不难。 天之公牛毕竟还没完全显现降临。 天之匙的能力也完全能将之限制在一定区域。 但—— 罗维现在并不想这么做。 难得的机会，他不想放过，仅仅只是这样、也不足以宣泄罗维心中的不爽。 渴求死亡之人、肆意妄为本就是理所当然。 阵阵巨大的轰鸣在耳边响起，涌动的风暴更加的狂暴起来。 但罗维只是举着一只手、撑开屏障。 然后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指向天空—— 涟漪荡漾、刹那生成。 王之宝库显现，门开数十、无数的刀剑从中探出。 自上往下、笔直坠落！ 流光迸溅、末端拖拽出无数的锁链，环绕、交错，转眼钉入狂暴的风暴之内。 就像是刺入血肉之中一般，牢牢固定！ 箍紧—— 牟！ 天之公牛还未完全显现，但祂毕竟是以本体降临，这风暴中也已经承载了其一部分本质。 祂发出了叫声。 被天之锁紧缚的风暴、也渐渐勒出了如云勾勒的牛的形状。 那硕大的牛角冲天而起，踏地的牛蹄不断地踩踏着地面。 其双目、正对罗维！ 下面的人本就惊骇，见到了这一幕、也都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等...金光、锁链...那位，该不会是前段时间，镇压了西边魔兽森林的罗维辅佐官大人吧！？” “罗维辅佐官？那位据传言，与王互为友人的大人？那位一夕之间灭一国的大人物？” “真的、该不会真的是那位大人吧？” 有人认出了罗维。 朱苏拉德仍旧拄着拐杖，立于一侧，并不言语。 认出罗维是理所当然。 罗维的名气本就不小，经历了之前的‘灭国’事件，更是发酵到了谁都不会没听说的程度。 但这隐藏在黑袍下的老人此刻所想的、却是... “罗维，想以超脱自身极限的方式，重创天之公牛吗？” 他抬眸，兜帽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幽蓝。 从上次灭世洪水生存至今的老人眼力极强，他看得出罗维此刻体内鼓动的力量汹涌而狂暴。 根本不像是要正常释放的趋势。 罗维、纵使力竭而死—— 也要彻底清除天之公牛的影响！ 毅然决然...甚至，以不惜让自己死亡的代价。 “求生者死，求死者生。” “如此大勇之人、难怪，能成为灾难的救世者。” 朱苏拉德心中了然。 但他却不知道罗维心中的快意，与兴奋。 快意的是宣泄心中的不爽。 兴奋的是，今时今刻，是最适合死亡的地方。 以超脱极限的方式， 让自身力竭？ 以超脱极限的方式，逼迫天之公牛...杀了力竭之后，最脆弱的自己！ 也仅有如天之公牛这样的存在，才能让他这样——能够尽极限的压榨自己，而显得理所当然！ 长袍烈烈，衣襟翻滚。 “哼哈哈哈...畜生，你、害怕了吗？” 他笑了起来。 为求死、猖獗且张狂。 牟！ 天之公牛的叫声中确实带上了几分恐惧，祂确实害怕了。 害怕于罗维接下来的疯狂举动。 祂还没有完全显现，这个显现的过程也无法打断，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就不会受伤。 若冲击大到一定程度， 天之公牛仍会痛的，会受伤。 甚至——会死！ 虽然没有多高的智慧，但在本能之下，这庞大的‘云牛’下意识地就像是转身逃离。 只是动不了。 被天之锁钉在了原地。 神兽、也是具有神性的，而天之公牛显现的力量还不足以挣脱神性束缚。 于是这一瞬间。 罗维抬起了那撑开屏障的手。 他不顾体内的损耗、超脱自身极限地使用着‘天之匙’的力量。 将脚下的大地，化作一个庞大的‘门’。 将‘门扉’上的尘埃——‘干旱’的概念，全部收拢于掌心之中。 那地面上的人抬眸，发现空气中多了些许的湿润。 有蹒跚行走在荒芜大地的人发现了前方地涌泉水。 有干涸倒地的人发现了天降甘露、大雨磅礴而落。 地面萌芽，河床再次为湿迹覆盖淹没。 他们也发现了那天上、以一己之力，挡下天灾的人影。 那人是谁？ 众人不知晓。 但他们会记得，今时今刻，有人以血肉之躯、阻挡天灾。 罗维也更相信—— 千百年后，还有人因此记得他。 记得曾有一人，纳苍茫大地于一粟、斗转星移。 这便足够。 轰隆！ 膨胀的力量刹那间潮水决堤般不受控制的倾斜而出，无穷的光与亮淹没了世界。 牟！ 天之公牛发出了极为凄厉的叫声，剧烈危机之下的声嘶力竭，更令其不退反进...撑起庞大如云的牛角，向前冲击！ 刹那光亮。 散落的流光如火焰倾斜、遥遥望去，百花绽放般盛开。 天之公牛，消失了。 那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风暴’直接被打散。 仅剩一缕云气。 最后坠地的、 是一道站立的身影。 长跑烈烈、虽没有倒地，但双眼紧闭，却似乎没有了声息。 “罗维大人...怎么了？”地面上，有人讷讷出声。 “他——死了。” 罗维死了。 死得义无反顾、死得毅然决然。 那死亡—— 绚烂，却又温煦如日。 众人惊愕，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结局。 只有朱苏拉德依旧镇静， 因为他知道... ‘他如烟花死去。’ ‘又将于旭日重生。’ “罗维...你怎么来了？”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罗维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 乱世堆砌而成的王座里，金发披散的女孩睁着赤红瑰丽的眼眸，看着他。 还忍不住眨了眨，略带惊喜：“你...是来见我的吗？” “罗维？” 罗维：“...” 第四十一章冥府从不需要花朵 面对天之公牛的时候、罗维是关闭了艾蕾给予的加护的。 若非如此、他根本就不可能死。 哪怕力竭虚弱之后承受天之公牛愤怒的一击，只要身体还保留一定程度上的完整，那最多也仅是昏迷一阵。 但现在，死之后呢？ 至少这一刻、能够看见的这一幕，让他觉得颇有些哭笑不得。 哪怕早就能猜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怎么...怎么不说话？”见罗维不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自己，名为艾蕾什基伽勒的女神莫名其妙有些羞赧了起来。 他该不会发现...自己一直在盯着他了吧？ 之前已经见过罗维一次的艾蕾其实一直都在期待着再次他见面。 常年与亡者灵魂接触的艾蕾时常能够深触人死后心灵最纯粹的地方，所以她是最接近于人类的神明，在某种程度上，艾蕾也只是个孤单的女孩。 容易心动， 也更容易因为一时心动的冲动而产生眷恋。 一想到上次自己所做的事情、那种极近的肌肤相亲，这位冥府女主人的心中便忍不住再一次地加速跳动起来。 担忧、害怕、害羞、忐忑...以及，还想再来一次的冲动。 只是、哪怕已知晓罗维的‘心意’，她却仍有些忐忑于自己上次的举动是否会让罗维心生排斥。 所以直到现在、艾蕾都没有再次地在罗维的面前现身。 但她一直都在偷偷观察着他。 在这冥界的最深处。 在这属于自己的神殿之中... 若非如此，艾蕾也不可能在罗维刚‘死’的瞬间，就将之拉过来。 他肯定是为了见自己，所以才选择‘死’的吧？ 不然为什么不用自己给予的、不死的加护？ 哪怕明知道这样想似乎显得有些自恋，但少女的心思从来都是喜爱遐想的... “没错。”罗维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诶！？”艾蕾愣了愣，然后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到了极点。 “我是来邀请你的，艾蕾。”反正死是死不了了，罗维也不可能跟艾蕾说放他去死。 那样必然会被‘抑制力’察觉到异样。 只能想一想下一次的机会。 或者应该思考一下不进入冥府直接死亡的方式？ 而现在—— “跟我，再一次、去人间吧！”罗维露出了笑容。 趁这个机会，去干点别的吧！ ... 现世。 罗维睁开了眼睛，忍不住愣了愣。 毫无疑问的、他还在原地，还在与天之公牛交手之后、‘尸身’坠落之地。 旱灾已经消除的大地顷刻间涌动了无穷的生机，葱茏再次覆盖了这片大地。 冥界与现世时间流逝不同。 他‘死’时，是昏黄夕阳落下之刻。 现在入目的，是旭日晨光之时。 在他的面前，是无数双眼睛，无数人环绕着他、如朝圣般跪坐着。 他们这是... “罗维大人，醒了？”罗维的睁开眼，立刻引起了注意，有人喊出了声。 就像是将巨石投入浅水一般，顷刻间在这人群里掀起了巨浪。 “竟然真的——那位老爷子说得没有错！” 人们激动地呼喊了起来。 “罗维大人，感谢您的舍命相救！”罗维赶忙搀扶起颤颤巍巍的老人。 “罗维大人，请收下我们的谢礼吧...”您这牵着的母牛我也不知道放哪啊？ 不过这一来二往的，罗维也终于理清了思路。 这群人，毫无疑问，是这片土地上，因天之公牛而受灾的人。 他们或许是看到了自己那临死前的一幕，从四面八方赶来。 至于那句“老爷子说得没错”... “是那位跟您在一起的老爷子说的。”其中一个年轻人说：“他说，您的‘死’只是短暂的，您是被温柔的冥界女神所庇护的英雄，是不被死亡接受的光明。” “您会在第二日的旭日从冥府归来——” “对了，那位老爷子还让我带话给您，说是他会在适当的时候出手，请您放心！” 好吧，是朱苏拉德没错了。 那个老爷子恐怕就是知道看破了罗维身上的冥府女神加护、知道他绝对不会死，所以才袖手旁观。 罗维也没有太在意。 “你们不必太过感谢我。”他摆了摆手：“如果不是冥府女神、埃列什基伽勒的庇护，我也不敢这么做。” 巧妙的，罗维将这一次的功劳推给了刚刚见过面的艾蕾。 人们仍感谢罗维。 但这一刻、也衷心的，感恩起了那被很多人遗忘了的神明。 罗维抬眸。 ‘你可以来了...’他没有说话，但这声音、却通过曾送给冥府女神的‘钥匙’，落入艾蕾的耳中。 然后，他通过那钥匙、打开了冥府，通往人间的缝隙。 冥府的气息从中吹拂而出。 呼呼飘荡间... 披着红袍的身影，缓缓地浮现。 冥府的女神将以自身降临—— 这是以往，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想、更不可能做到的。 但在刚刚、罗维于冥府中向她发出邀请之后的短暂交流，却让她明悟了——她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罗维赠与的那把‘钥匙’。 天之匙的能力是‘门’。 而艾蕾，却能凭此、将吹入人间的冥土气息...短暂化作冥府与现世交界的大门。 虽降临现世，却又没有脱离冥界范畴。 若非如此，罗维怎么会突然邀请她前来现世？ 现在，冥府的女神也将满怀期待而来。 满怀期待地...直接撞入了他的怀中。 等等，怀中？ 艾蕾呆住了。 金色的发丝散落在空中，白皙的酮体贴身蠕动。 温软摩挲的触感霎时传来，艾蕾头顶的荆棘冠冕晃动了一下，缕缕发丝掩盖下的眼眸微微瞪大，似乎也才猛地惊醒一般... 旋即就是脸红，心跳在瞬间加速。 她内心的渴望确实是希望再次贴近地感受罗维的气息，却没有想过会这么直接—— 鬼知道他会把‘门’开在自己的身上啊！ 不，鬼不知道。 因为她这个冥界女神也不知道... 扑通，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透过紧贴的彼此传来，罗维怔了怔。 他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毕竟自身就是天之匙、展开能力，开启的‘门’自然就是自己。 这就像是人习惯于使用右手，需要用到的时候，自然下意识抬起。 而不会在意其他。 不过... “你别乱动！”罗维有些无奈。 艾蕾的呼吸也更在瞬间一滞。 因为心中的羞赧、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地摆动，纤细腰肢扭动之间、包裹在黑色布料下的曲臀微微下压，仿佛触及到了什么。 再怎么说罗维也是个人...有些东西，是压不住的！ “你...你。不知羞耻...哇呜！” 想斥责些什么，但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以至于女神直接咬到了舌头、脸颊在瞬间鼓起，红润得极为诱人。 于是罗维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哼哈哈...咳，不对，不是这个声音。”差点被吉尔伽美什那个家伙带坏了我去...罗维噎住了。 然后就轮到艾蕾笑了。 “罗维...很有趣呢。”她终于放松了下来，有了勇气抬头，朱玉般的眼眸直视着罗维的面容，红光湿润、蕴满流光。 “罗维大人的怀里...是不是有什么？” “好像，但看不太清...像是，神明？” “等等...罗维大人刚从冥府中归来，那该不会就是冥府的女神，埃列什基伽勒！” 神并非是凡人可以直视的。 所以在周围的人看来，撞入罗维怀中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在神的信仰依旧遍布额的现世，还是有人能通过蛛丝马迹知晓。 只是这些声音却又吓到了艾蕾，她一下子又瑟缩进了罗维的怀里，下意识地想逃跑。 但被罗维抓住了手。 “看看他们吧！”他说：“不用怕，他们也不会怕你的。” 反正死是死不了了。 只是顺其自然——那么推埃列什基伽勒，走出自己心中的阴影，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怕吗？ 确实...没有听到往日里那种恐惧、嫌弃的话语。 艾蕾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众人，迎接她的、是一张张不复之前枯黄的面容。 他们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死亡并非是恐怖之物。 因为刚刚...罗维，就是在冥府女神的庇护，才救下他们。 “冥府女神、埃列什基伽勒，您是伟大而慈悲的神明，您拯救了我们的生命，我等愿意为您奉献上我们的信仰——” 艾蕾，怔住了。 曾几何时，她亦不过是一个人人喊打、永远只能呆在深邃黑暗世界的孤独者。 曾几何时，她不过是一个被遗忘者，没有人记得她、更不会有人信仰她。 但现在。 有人感谢她。 有人信仰她。 因为死亡、从不只是冰冷死寂的恐怖。 因为冥界不需要太阳也能有温暖。 捧起的死亡、更能带来希望。 “谢谢...”艾蕾低声呢喃着。 她脱离了罗维的怀抱，直面众人。 罗维抱胸、看着这一幕，颇有些惋惜温热远去、香风不再，却也觉得这样不错。 挺好的一幕... “罗维。”艾蕾转过头来：“你，也信我这个女神，对吗？” 罗维下意识点头。 他当然不能说不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艾蕾，似乎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她好像...自信了。 攻气十足——！？ “那么，我以女神、埃列什基伽勒的名义要求你，罗维，我的信者。”艾蕾又一次靠近，金发飘散、红色的衣袍扬起，落在空中。 女孩皎洁白皙的双腿支撑着美好的娇躯、抬起的面容，精致而无暇，那一双赤红眸光映照着他的身影。 她向前——主动牵起了罗维的手： “我要你...” “跟我约会！” 第四十二章与神同行之日 艾蕾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可以说是鼓足了勇气的。 对她来说，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她是以近似本体的形式出现的。 埃列什基伽勒无法离开冥界，作为冥府女主人的她一但离开冥府，不止人间会出现大规模的死亡、就连冥府本身，都会有巨大的偏差出现。 现在却可以。 虽然是暂时的。 然而这段时间里，艾蕾确实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 莫名其妙涌现的冲动。 莫名其妙涌现的‘信心’，在这一刻、终于化作了实质性的行动！ 虽然看不到容貌，但女神的话语已然能够被众人听见，他们也都屏住了呼吸。 罗维看着眼前、握住自己手的艾蕾。 她盯着自己，脸色通红、心脏跳得飞速，但所说的话，从一开始，就不是询问。 而是...要求。 神明，对信者的要求。 “还真是强硬...”他说。 “少...少啰嗦，这可是女神的恩赐，你就给我...唔...”明明对于其他神来说是极为普遍的、自高自傲的话语，但在艾蕾说出来，却显得有些娇憨。 算了。 罗维看了看远处那被打散之后、只剩下一缕云气的天之公牛。 短时间内估计难以再形成之前的规模。 就权且当做放松一下心情吧。 罗维想死。 他也相信自己迟早都会死。 大计已经定下—— 抓住一切机会，但也没必要急于求成。 他想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但实际上，艾蕾其实自己对约会这个概念也没什么认知。 或许也就相当于是朋友之间一起走一走吧？ 嗯...比朋友还要更亲密一些。 女神心想着。 辞别众人、往东面幼发拉底河的方向走去。 迎面而来的气流恢复了往日的湿润，河水再次回复了奔腾、一如水瓶破开般倾泄而出。 “真美呢...”河岸边上的艾蕾停住脚步，凝视眼前的景象，怔怔出神。 女神金色璀璨的发梢摇晃、夹杂在扬起的红袍之间。 眼前流动的景象是永恒沉寂的冥界所没有的。 理所当然，也是艾蕾第一次看见。 仍旧被其牵着手的罗维撇过视线、看着艾蕾的侧脸：“确实挺美。” “罗维，也这样觉得吗？”艾蕾听到了罗维的话，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她以为一直生活在地面上的罗维对这样的场景应该已经见怪不怪了才对。 但当她看向罗维之时、也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眼前流动的河流。 他看的、是自己。 说的也是自己。 并不回避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涵义。 于是冥府的女主人脸色瞬间又红了。 “你，你刚刚在说什么啊...”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着。 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 回应说“你也是”吗？感觉，很害羞... 罗维笑了——还好，这次没有发出吉尔伽美什式的笑声。 差点就把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氛围破坏。 回去肯定要把那个金闪闪臭骂一顿...罗维理直气壮地将锅甩给了某个远在王城的家伙。 他暗自松了口气。 只能说，跟艾蕾在一起，确实很有些轻松的感觉。 与跟吉尔伽美什互相挑衅那种莫名愉悦不同，与恩奇都在一起那种理所当然也有区别。 这是一种心灵上的宁静与放松。 不止罗维这样。 艾蕾也是这样。 “真是不可思议呢...罗维。”长舒了口气，艾蕾撩动了一下金色的发梢，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看向眼前，低声呢喃一般地叙述着：“明明所有人都那么畏惧我，明明所有人都恨不得离我远点，但你却是第一个，拼了命地想要靠近我的人...” 不畏惧死亡。 甚至、渴望靠近死亡。 这是艾蕾被罗维吸引的、最初的缘由。 ‘我能说我是真的想死吗？’罗维嘴唇蠕动了一下。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而是非常非常想的问题。 艾蕾没有等罗维回应什么，就又牵着他的手、向前方走去。 没有方向，只是凭听风引。 “罗维，你说...我们，是朋友吗？”低吟浅唱般的话语随之落入到罗维的耳中。 他看着那侧对着自己的女孩。 红润的耳墩。 虽然这个问题、早在上次的初次相遇，艾蕾其实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渴望着得到真正的确认。 在询问的时候、心中也还是会忐忑。 “当然...”罗维回应：“不是了。” “诶！？”艾蕾愣了愣，猛地转过头来，然后她就瞬间恍然：“哼...我可是掌控冥界的女神！” 她露出了一幕凶巴巴的模样：“你说不是，就不是？” “这种事情不能勉强。”罗维顺理成章地说。 “但我偏要！”冥府的女主人微红着面容：“不过...唔，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真的想跟你当朋友！” “这只是因为女神的尊严而已！” 紧握的手、攥得更近。 内心的忐忑在此刻终于安定。 她知道罗维是故意说反话的。 罗维也更知道，如果正面回应、以艾蕾的性格，说不定会害羞得讷讷不敢言语。 但若故意反着说、反而会激发其傲娇的内在。 让氛围更显轻松。 “那么，最后...”艾蕾撩了撩金色的发梢，直视着罗维。 最后一瞬的靠近、唇齿间的碰撞，娇艳的冥府女神在瞬间将整个人缩进了罗维的怀中，扬起的面容附在他的耳边。 白皙双腿贴近于大腿之处、拂动的温热落在纤细的腰肢上，臀部轻摇、蠕动荡漾。 柔美的女神仰靠在他的耳边、轻声呢喃：“我们——下次见面了喔...罗维先生！” 罗维定了定神，看着转瞬变得空荡的怀抱，那仍飘散在风中的香气。 艾蕾离开了。 因为时间已经到了。 哪怕能够依靠天之匙抵达现世、仍不可能毫无限制。 时间到了， 女神必须离开。 但在最后...罗维抬起头，看向了那仅剩一缕的天之公牛的周边，那一团团如支柱般支撑而起的黑色‘云团’。 她在最后临走前，将冥土的风、塑造成了囚笼的形状，禁锢住了那造成罗维‘死亡’的天之公牛。 令其成型速度变得更慢。 最后、她‘帮’了罗维一把。 又或者，女神是在报复其伤害了罗维，也更是在表明，自己会始终与他站在一起，无论他所要面对的是什么——纵然与众神为敌，也绝不会丝毫迟疑。 罗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无奈。 话又说回来... “我刚刚，应该算是在冥府吧？” 一半在冥土，一半在现世。 但冥土与现世，时间流速并不同。 其内只是过去片刻。 而现世—— “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吗！？” 罗维抬头，仰望天穹。 眼看着日升月落。 瞬间便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第四十三章七天的变化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在局势风起云涌的此刻、却足以令这片大地发生很多改变。 这种改变罗维如今还不清楚具体在哪里。 只是当他回身返回乌鲁克王都路上的时候，见到了彻底恢复葱郁生机的土地、有村落散步四野。 但在这之间、却突然没有了人影。 之前那些等待自己‘复活’的人当然不可能停留在原地整整七天。 但除他们离开之外，周围，无论是村庄、还是各个大小聚落，都不见了人的踪影。 连牲畜都不见一头。 空空荡荡的房屋。 没有什么战斗过、或者破坏过的痕迹，反而在土地间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脚印车辙。 就像是在这七天里、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迁徙一般。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查清一切。 一路走、一路观察。 片刻后。 罗维驻足在青天白日之下，遥望着眼前葱茏掩盖，长满无数刚发芽的嫩绿风景的四野。 他仍旧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透过这些许的痕迹，还是能够推断出许多的事情的。 如此大规模的、自发性的迁徙，理论上来说，也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作为这片土地统治者的吉尔伽美什，下达了命令。 而此时此刻、为了对抗众神，不复之前暴君姿态，反而充分显示出贤能风范的那位乌鲁克年轻的王者也必不会是无的放矢。 “坚壁清野...全力迎战吗？”很容易地、罗维想到了这一点。 清空野外，令所有民众退往墙内、将所有物资收拢到一个地方，以迎接敌人的到来。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天之公牛、还是芬巴巴，都没有完成最后一步的显现——尤其是前者，已经被限制得死死的了。 罗维并未感受到祂们存在的完全降临。 所以吉尔伽美什急于这么做，恐怕不单纯只是为了应对这最强的神兽、与最强的魔兽。 不过很快——罗维就找到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仍是荒野。 绵延起伏的平原山丘之间，有一道道姿态庞大的身影错落行走。 那像是野兽，却又不完全是野兽，姑且不论其庞大到异于寻常的姿态，只看那覆盖的鳞甲泛起的璀璨流光、那张开的翅膀掀卷而起的巨大狂澜，呼啸间带来火焰雷霆的异能，便能知晓，这绝对不是寻常的野兽。 就如西边那片魔兽森林里的‘动物’一般。 这是源于支撑众神本体显现、构筑神话时代基石的神代以太影响下诞生的，基本只有神代才能大规模见到的生物。 但它们现在却再次、大规模地出现了。 罗维以‘天之匙’的力量关闭自己气息、隐藏自己的身形，他立于一处高地瞥见它们的身影，却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幼发拉底河东边海岸。 他看向穹天辽阔、蔚蓝如洗的上空，那仍被冥土气息包裹住的天之公牛。 仅剩一缕云气。 但被打散的终究只是躯壳，随时间流逝、其本质渐渐汇聚更多。 带来的另外的影响自然随之显现。 比如说‘以太’的汇聚。 环境的‘复古’。 毫无疑问，这些魔兽的诞生、正源于天之公牛挥散而出的以太。 另一边、芬巴巴那里，恐怕也是如此。 恰在此时，那散步平原山丘间的魔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 它们仰头望向高空、看向天之公牛处，声声呜咽嚎叫随之而起。 不是狼群，却像极了对月嚎叫的苍狼般。 地面、开始了震动。 尘埃滚动，砂砾在地面跳跃，散步其间的兽影也开始了移动。 脚步挪动，在泥土间落下一个有一个的印记，锋锐的爪牙如一把把细小刀刃版划过，在地面留下大片大片残破的痕迹。 魔兽群，开始聚集、加速涌动。 一如罗维先前见过的兽潮一般。 它们在某种莫名指引向，向着一个方向奔腾而去。 而那个方向... “乌鲁克城邦。”罗维想都不用想。 它们要去袭击乌鲁克。 袭击人类聚集之地。 若非如此，吉尔伽美什也不用‘坚壁清野’了。 “看来我必须赶回去了——”现时现刻，哪怕自己站着不动，这些魔兽也杀不了他，所以罗维不指望死在这兽潮之下。 他要赶回去。 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汇合。 这样，才能完成自己等人之前定下的‘战略’——完成自己苦心积虑、步步经营至今的‘作死’！ 想到就做，罗维立刻东身、尾随在魔兽们的身后。 但还未靠近乌鲁克城邦。 而是在距离乌鲁克数十里的地方，见到了一面城墙。 高足数十米，如山峦般屹立于大地之上，足以抵挡一切洪流般的巨墙。 墙上，有乌鲁克的士兵森严罗列、严阵以待。 还有一台台巨炮悬架其上，对准着下方，冲击涌动而来的兽潮。 这一幕熟悉地让身为穿越者的罗维忍不住怔住，瞳孔收束。 这是...第七特异点，魔兽战线！？ 他曾看过的，型月系列中、其中一篇的场景。 在那里面的乌鲁克，同样也有为对抗魔兽而建造而成的巨大墙壁！ 不，不对—— 或许只是相似而已。 特异点是与正常历史走偏的、注定被修复的‘虚构历史’。 既然是注定被修复，那么特异点中缔造的一切丰功伟绩，都不会被世界记录，自然、缔造伟业之人也不可能上座。 罗维相信、那个先前，在根源里的自己不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作为穿越点。 所以只能是巧合。 或者是因自己而发生的，历史的变动。 但无论如何，高墙已在短短时间内筑起，罗维作为在理论上统治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地位平等的乌鲁克领袖之一，也很难置身事外。 先前定下的计策，更不容许他袖手旁观。 那么... “就先驱逐这些魔兽，然后再去看看，这七天，具体发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罗维挥手。 在他的身后，金色涟漪荡漾，无数刀剑从中迸出。 寒光四溢、森严如林、冰冷摄人。 第四十四章魔兽战线 罗维站在能远眺乌鲁克的高处，身后、王之宝库在瞬间展开。 但他并没有立刻动手。 在魔兽靠近之前、在造成人员伤亡之前...他还想要看看，吉尔伽美什将人类文明的力量，整顿得如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巨大的嘶吼在天地间响彻、魔兽奔腾的脚步带起的震动如同要将整个世界都翻过来一般。 天空云涡卷动、大地尘烟迸起。 乌鲁克巨墙上的士兵们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投掷的长枪在紧握间抬起、转动的漆黑炮口在瞬间对准了那袭来的黑色潮流。 轰隆—— 投掷而落的长枪细密如雨、伴随着炮弹轰鸣的巨响，黑烟与火光层层迸溅，一如刹那绽放凋零之花。 这个时代并无火药的产生，所以这炮弹显然不可能是后世那样的原理。 其由魔力填装代替火药、爆发的威力也比单纯火药更强。 不止炮火，那些长枪、也基本是这样，这样的武器放到后世每一件都应是不可多得的附魔礼装。 第一波落下，魔兽潮流在瞬间受阻。 一阵巨响之后，原地留下无数巨兽尸骸。 但很快、更加密集的魔兽便填补了第一波防御攻势带来的空缺。 轰隆、轰隆、轰隆... 轰鸣不断。 嘶吼响彻。 攻与防，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极为艰难。 但肉眼可见的、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兽潮，还是依靠着庞大的数量以及悍不畏死的姿态，抵挡住了袭来的炮火长枪，一点一点的推动向前...如潮汐淹没大地般，靠近那巨大的墙壁。 人类的力量很强。 然而面对这样大规模的进犯、似乎还力有不逮。 但这已经超出罗维的预料了，毕竟现在可远远还没走出个人实力大于一切的神话英雄时代。 他摆了摆手，身后金色涟漪荡漾得更加明显了。 是时候、出手了—— “哼哈哈哈，一群杂修，也敢未经过本王许可的情况下肆意践踏本王之庭院？” 骤然响起的纵声大笑让罗维的动作下意识地停止，他听着这熟悉的自恋话语，抬起头。 果然看见一辆燃烧幽蓝色星辰之火的天舟在远处刹那浮游而至。 在那星辰之舟上，有人立于船首、双手张开。 肆意而猖獗。 猩红的蛇瞳泛着极度冰冷的寒光，随着其出现、整个世界都似乎凝滞了一瞬间。 来自半神英雄那庞大而无形的魔力如实质般的压力覆盖在每一只魔兽的身上，让祂们向前的步伐猛地一滞。 气势汹汹的趋势被压制。 取而代之的、是乌鲁克高墙上的士气沸腾！ “王...吉尔伽美什王来了！” “那群该死的魔兽，这下子死定了！” “王——” 举起的投掷长枪、燃烧火光的炮口，变得更加炽热起来。 所谓王者的作用，便在这里了。 安定人心、提擎士气。 如支撑天地的支柱般，让每个人有勇气应对一切困难！ 今时今刻的吉尔伽美什， 早已不复之前那荒诞残暴的行为。 而这一切，或许与自己有关吧？ 罗维注视着这一幕。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吉尔伽美什的笑声同时传遍战场：“本王乃森罗万象的王，这天上天下都乃本王所有之物、未经本王许可，肆意践踏，此为万死不辞之大不敬之罪！” 算了，这成就感还是不要了。 打死算了——罗维斜过眼。 王的身后，金色涟漪荡漾浮现于天穹之间，片片相连、化作一片金色海洋。 刹那间，门开上千、如数不胜数的炮口般，齐齐对准下方。 王之宝库，终究只有其真正所有者的吉尔伽美什才能使用到这种程度。 相比起之前。 他又有巨大的进步。 吼...被魔力转化的压力压制着的魔兽们也在同时挣脱出来，它们虽然对比起吉尔伽美什显得弱小，但毕竟数量庞大、而且有着天之公牛与芬巴巴双方的意志驱策，显然不会这么容易败退。 而且似乎是由于吉尔伽美什给它们带来的压力的缘故、魔兽的潮流不止没有减弱，反而更加的密集。 远处，有更多的魔兽在席卷而来。 向着高墙的另一面，不被吉尔伽美什火力覆盖的方向涌动而去... 这群魔兽，有着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 寻找缺口理所当然。 但也正是这同一时间，那一面、也响起了声音，不过与吉尔伽美什那纵声狂傲的笑声不同，这声音是少女般的轻笑，显得清脆而温润：“啊，抱歉——这里可不能让你们过去，不然罗维跟吉尔会很苦恼的！” 随之浮现的，是从大地冒出的、泥塑的刀剑，如无数的木桩般，转眼将奔腾在地面上的魔兽自下往上刺穿，钉死在了原地。 于其上、高墙，素白的长袍飘动间靠近，绿发的‘少女’注视着那嘶吼的兽群，露出了一个恬静的笑容。 “是王的友人、神兵，恩奇都大人！” “能与王共享王座之人...” “不会有问题了！” 士气在这一刻更加鼎沸。 这一刻，是属于乌鲁克的时间。 不过在这中间，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吉尔伽美什王与恩奇都都来了，那位大人，会不会来？” “你是说那位镇压魔兽森林、又一人灭国、威震北方，击溃天之公牛后死而复生的贤者大人吗？” “罗维大人，一定也会到场的！” 有人提及到了罗维。 贤者？ 原来现在的我，还被人这么称呼了？ 罗维愣了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虽然他知晓自己已经做了很多的事情，自己的名声确实也已经广为流传出去，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传颂自己的名与号...有点小小的羞耻，但也有点自豪。 他挥了挥手。 王与友人，抵达战场。 但在他们中间、却还差了一人的位置—— “既然如此，就由我来，填补...剩余的空缺吧！” 罗维露出了微笑。 他挥手、关闭王之宝库大门，让那金色涟漪消失于空气中。 却在同时闭眼、睁开。 闪烁流光的钥匙在他的瞳中显现。 ‘天之匙’的力量， 涌动而出。 罗维看向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攻势虽然猛烈，但彼此间，却没有配合。 因此虽能压制兽潮，但在没有使出最大出力的前提下，很难彻底击溃。 他们也并未打算最大出力。 因为他们在等。 借助着每个人身上都有的、罗维已‘天之匙’的能力制成的钥匙，他们也已经感受到了罗维的抵达、所以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在等他的出现。 他的配合—— 天之匙，从来都是承接天之锲与天之锁、打开他们的限制，令其完美配合的核心。 那也正是现在...罗维，将做的事情！ 穹天昊日， 火光如流—— 限制的‘锁’、随钥匙的显现，顷刻大开！ 第四十五章三人再聚首（无内鬼，加更） 罗维出手了。 他没有往乌鲁克巨墙走去，甚至连动都没动，只是站在原地、站在这魔兽洪流的大后方，展开了已被自己完全掌握的‘天之匙’的力量。 硕大的钥匙在头顶的天空勾勒出朦胧的形体。 伴随着一声轻吟、如铃铛响彻回荡一般，落入到每个人的心中。 巨墙上的士兵纷纷被这种声音带动着，抬眸看去。 “那是什么...” “那是——” “贤者，罗维大人！？” 他们一眼便看到了那穹天上的天之匙，也更看到了立于其下的罗维那穿着亚麻长袍的身影。 “罗维...等你很久了。”恩奇都低声而笑，声音并不大，却清脆而清晰地传入到罗维的耳中，这点使用魔力的基本技巧、在场的三人都不会欠缺。 那边的吉尔伽美什同样纵声大笑起来：“哼哈哈，本王果然没有看错，敢于向伟大的本王狂吠之人、必不会缺席这种场所！” “好了，金皮卡——想斗嘴的话，现在可不是合适的场所。”罗维双手垂落，长袍于高处迎风飘遥：“把这群杂碎赶走、再说其他吧！” “哼，正合本王之意。”吉尔伽美什颔首，回应：“恩奇都，你准备得怎么样？” “随时都可以。”恩奇都温润回应。 “那么——开始吧！”罗维微笑。 恩奇都俯身、将双手手掌按在了地面上。 吉尔伽美什缓缓地张开了双手，猩红眼眸中那点如蛇瞳影锐利如刀。 这一度，英雄王宝库的大门涟漪荡漾、光芒更加炽盛，其中刀刃震颤，绵延的锋芒几乎连成了一片。 这一度，恩奇都手掌下的大地泥土流动，有草木顷刻间长成，有繁茂刹那迸溅。 这一度。 天之匙悬天而上。 璀璨的流光从罗维头顶扩散，链接了吉尔伽美什身后的光芒、承接了恩奇都掌下的繁茂，而后——冲天而起！ 嗷呜... 奔腾的魔兽纷纷止住了向前的趋势，一股庞大而莫名的恐惧，落在了它们那只有蒙昧本能的意识之中，令它们不自觉地仰起头，发出了阵阵嚎叫。 它们看到了上空凝聚之物。 看到了赤红的流光、如火烧一般蔓延天际。 看到了一线光影冲天，仿佛要贯穿天穹一般。 赤与金的影，弥盖整个世界，一如创世最初、元素未稳时期，代表星球转动之力的伊亚神切割混沌，稳定大气环境般的景象。 当然、只是类似，本质却是完全不同，而且规模对比原初、差距极大。 只是这也是罗维、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三人完美配合之下产生的奇观。 今时今日，对比之前在魔兽森林，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罗维、恩奇都，都强大了太多太多。 尤其是罗维—— 虽然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经历了先前的那一次生死的战斗，他对于自身的力量的掌握，变得更强、更纯熟，完整统合概念。 已丝毫不逊色于天生的吉尔伽美什、恩奇都。 彼此配合显现的强大更无可辩驳。 天然而又纯粹。 这样一股力量，哪怕在诸神鼎盛时期、也绝对称得上强大。 整个世界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瞬间。 巨墙上的人张嘴，目瞪口呆，惊骇、惊叹，却又赞叹着那三人的伟力。 那奔腾的魔兽也都在这恐怖的压力下难以动弹。 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刹那流转之后——那绯红火影缠绕中的一线金色，笔直坠落、直至魔兽洪流最中央之地！ 刹那间的寂静、就如同静默中缓慢盛放的花朵一般。 金色的流光滑落。 分割了天地。 在击中兽潮所立的地面的刹那、更如掀卷的狂澜一般，波折起伏间、魔兽哀嚎着，被撕碎开来。 没有血腥、不像是屠戮，反而如同画师拿着画笔将纸张上的画作一点点拭去。 从色彩、到面，再到线，最后连点都被涂抹地干干净净。 万里尘烟飘散，天空澄澈依旧。 罗维收回了手，注视着那转眼变得空荡荡的一幕，抬手拭去额头上滴落的汗水。 数以十万计的魔兽，在一瞬之间，全灭。 虽然消耗巨大，但三人联手展现出来的力量，足以让任何存在动摇。 这是似乎足以开天辟地的伟力—— 这一刻，漫场寂静。 “哼哈哈...这样的力量，行使起来、果然畅快！不愧是本王，不愧是本王认可的友人！”那边的吉尔伽美什在畅快的笑声中、一跃而落，从那承载王座的星辰之舟坠入地面，稳稳站在那如平面般的土地上，在战裙摇动间走向中心。 “罗维，吉尔...” 恩奇都露出了笑容，祂走拍了拍素白的长袍，也一同走了过来，柔顺绿发垂落、掩盖葱茏。 罗维从高处走下，一同走向了他们。 三人聚首。 王与神兵与贤者。 无论在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统治着乌鲁克的三席，在这万众瞩目之下、终于交汇。 而他们的做法...毫无疑问，也是在向那天上的众神表明自己的态度—— 今时今刻，所有准备都已做好。 那么也自然不必再伪装什么。 ‘贤者引导着吉尔伽美什王与神兵恩奇都的力量在身上汇聚’ ‘他令天空化作赤与金的颜色，从中落下分割世界的光’ ‘古老的气息奏响开辟原初天地般静默’ ‘人们为之惊叹’ ‘就连那天上的神、都为之恐惧’ ‘《吉尔伽美什史诗》’ 恰在此时，高天之上。 众神因为上次、留在人间的‘眼’差点被罗维戳爆，所以不再时刻注视祂们下方的现世。 但三人联手展现的力量，仍让这处于现世高维之上的天界也产生了波动。 让祂们知悉了下方发生的事情... “那三人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众神之王安努面容沉浸，但鹰隼般的眸子却显得尤为锐利：“这股力量，若任其发展、恐怕连此刻，我等立身的天界，都难以幸免！” “看来...吉尔伽美什，从始至终，都只是在蒙骗我等！” “向我等祷告所说的、考虑主动放弃其中一人的说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能再放任了——” 被欺骗的众神并未恼怒，因为祂们从始至终都知道、吉尔伽美什很大概率，只是在欺骗祂们。 祂们确实仍寄希望于吉尔伽美什身上，但那希望并不大。 现在，既然吉尔伽美什已经摊牌。 那么... “我等，也该定下最后的惩罚了！” 神王安努举起了执掌天界、统率众神的权杖，声音恢弘回荡于天界之上。 第四十六章祭祀谏言 虽然身在天界、无法以本体显现人间，但凭借着将天之公牛与芬巴巴投放到下界之前留下的手段，神王安努仍能以手中权杖、催化祂们显形的速度。 让祂们在一天之内、完全显现！ 只是下一秒，有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神王的举动：“伟大的神王安努，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向您禀报！” 安努看向那说话的存在，那并非是神，而是人间有功劳于神明的祭祀死后升天所化的、在天空侍奉众神的使者。 “是位于人间乌鲁克城邦的祭祀神殿，来了答复——”神的使者说着、向神王恭敬地行礼。 安努沉默片刻，放下了手中的权杖：“他们是怎么答复的？” 早在吉尔伽美什、罗维、恩奇都三人联手，在那片魔兽森林中公然对抗众神的时候，位于天界的神明便向人间的祭祀下达了神谕—— 祂要他们作为神在人间的‘内应’。 随之准备，从内部打破乌鲁克的防线。 只是至今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这并未出乎众神的预料——人间的祭祀既是神在人间的侍者，但那毕竟还是人、与升上天界，化为了不同生命的这些神侍不同。 所处的位置不同，自然造就看待问题的不一样，若非如此、祭祀们也不会答应吉尔伽美什的要求，向上天假意祷告以拖延时间。 但、就像是对待吉尔伽美什的态度一般，众神仍旧希望祭祀们能够站在众神的角度。 若有他们协助，众神便能在天上直接降下诅咒。 杀死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罗维三人之一的，强大的诅咒！ 这样、祂们也能少消耗一些力量。 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到达的，更大的敌人—— “他们是怎么答复的？”神王安努之后，又有神明询问：“若他们能答应，那我等保留下来、以对付‘母亲’的力量，也能有更多。”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延了——” “虚数之海最近的波动越来越明显了...被我等驱逐的母亲，提亚马特，越来越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众神议论间、一个个都是面带严肃，甚至带着些许的恐惧。 久远神话中，因为被众神背叛、驱逐的原初神，混沌咸海化身提亚马特怀抱着对众神的怨恨回归，祂们也当然不可能维持冷静。 事实上，这才是祂们心中始终抱着一丝对吉尔伽美什的希望的缘由。 尽可能地、不想与之反目，不想耗费太多的力量。 祂们希望能保留手段，用来对抗提亚马特。 “人间的祭祀，向众神祷告。” 天界的神侍声音飘荡在这高天穹宇之上，因其并非神、也并非人，所以他的眼能够直接在天界落到人间，众神也借着他所看见的，照见了现实、乌鲁克，神殿中祭祀的众多身影。 “向我等尊奉的天神祷告——”低沉苍老的声音回荡，宽敞恢弘的万神殿中，披着亚麻长袍的祭祀们抬手，高呼： “伟大的众神，我想说的是：世界曾在你们的推动下形成，人类曾在你们的庇护下成长，你们是万象的化身，是虚空的显化。” 一如既往的赞颂，却似乎比之前还要更多几分虔诚？ 这是要答应了吗？ 众神静默凝视，略显期待—— “但是，伟大的众神，我们还想说的是：世界已经稳定，人类也会长大，就像是父母不能将孩童一直紧锁在家中，我等感怀众神的恩德，过往的信仰也从无虚假。” “只是人类终究需要走出自己的路，你们不该限制我们，或许你们是那样认为的，但世界不单单属于你们，也属于我们。” “众神，你们从无资格...阻止人类向前！” 咔嚓——神的座，扶手崩裂。 他们...拒绝了！？ 就像是之前，罗维在那神殿中当面驳斥吉尔伽美什一般。 他们曾纠结。 也曾在乌鲁克境内、处境尴尬。 但在这一刻，神殿中的祭祀、也终于向高天的众神，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以人的身份—— 以乌鲁克臣民的地位。 这是从未有过的，众神的旨意，被祂们在人间的祭祀...当面驳斥。 轰隆！ 雷霆刹那迸溅，众神的怒火、在同时涌动而起。 “我以众神之王·天界之神，安努的名义，向人间的天之公牛与芬巴巴，下达命令——” “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毁灭乌鲁克！” 面对神的怒火，神殿中的祭祀却笑了。 笑得开怀，笑得老泪纵横。 是啊... 罗维当初都敢直面驳斥于王。 他们这群老家伙，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千古艰难， 不过一死！ ... “哼哈哈...那群老家伙，虽然年纪大，但仅有这份精神，就值得让本王赞叹！”与罗维相遇之后，三人刚回返王城城邦之中，就听到了祭祀们向众神所上的‘谏言’。 随之得到的，便是吉尔伽美什那毫不掩饰的笑声与赞叹。 声音回荡。 罗维忍不住怔了怔，旋即也笑了。 那群老爷子，还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不，或许不只是他们。 这是整个乌鲁克，是整个平原大地上的人类，在众神的压迫下，做出的、属于自身立场的判定。 在来的路上，吉尔伽美什已经向罗维讲述清楚了，他们所做的事情。 虽只有短短三天。 但这位年轻的乌鲁克王，仍旧完美地统合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所有城邦，国家的力量。 他将所有人迁至王城周边。 并于远处，兴建起了恢弘的乌鲁克巨墙，抵御铺天盖地的魔兽。 他令年轻者自觉拿起武器。 令信仰众神者，保持自己的信仰，却不能忘却自己是人的身份。 因为任谁都知晓的是—— 神明曾捧起黄土以孕育人间。 人类理当谨记众神曾给予的恩惠。 但这恩惠， 并不该成为我等向前的阻碍。 “本王乃天上天下唯一的主宰，做到这点事情，不过轻而易举！”吉尔伽美什自吹自擂道。 “说起来...你那宝库，是不是变强了？”罗维突然问。 “哼哈哈哈...本王乃持有世间万物之人，一切宝物途径本王友人之手、回归本王的收藏之中，不是理所当然吗？” 也就是说...恩奇都，给吉尔伽美什带来了更多的宝物，令吉尔伽美什完善了王之宝库的构成。 罗维瞬间了然，看向恩奇都。 “嗯...”恩奇都点头：“宝库里的那些宝物，是我从芬巴巴的收藏里拿来的。” “我想你应该用得上。”神造的泥人毫无心虚、直接撇开了吉尔伽美什。 罗维哽住，又问：“那有没有一把三段式螺旋的‘剑’？” “剑？”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同时愣住。 恩奇都想了想，摇头。 没有吗？在罗维印象中，吉尔伽美什所持有的最强宝具，持有开天辟地力量的‘乖离剑’...至今，仍不见踪影吗？ 三人走到王宫大殿之前，还没进门槛，里面便传出了清脆的嗓音：“王，罗维大人、恩奇都大人！” 王宫中，面带轻纱的西杜丽从上方、王座之侧走下，踏过台阶，在步伐轻盈间行至面前。 “西杜丽辅佐官。”罗维礼貌回应。 恩奇都也微笑，点头。 三人入了门槛，踏上台阶，各归其位。 第四十七章大战在即先立flag 在此之前、罗维已经有一段时间奔波在外，没有回归乌鲁克。 但他所做的事情，早已让他成为除却吉尔伽美什本人之外的、乌鲁克又一面旗帜的象征。 王与贤者与神造兵人。 虽然明面上，乌鲁克仍是一人独治理的国度、但行走在这片国度上，任谁都知道，那王座早已有了实际上的三个席位。 就如同后世出现的三权分立一般。 王者坐镇中枢、统筹大局，以其威望管理着国家，贤者游走在外、主持外交，以其智慧与力量震慑诸国，神造的兵人则作为主管兵戈、在巨墙建起的这七天里，以其强大的武力坐镇前线。 而现在，随着罗维这位贤者的回归，乌鲁克三‘王’再次齐聚，给这个国家——更准确地来说，是给已经统合了全部人类的这个庞大聚落，带来的影响，更是显而易见的。 士气、安定、秩序...一切都比以往，更能清晰感受。 是夜。 星夜茫茫、映照着其下规模远胜以往的乌鲁克。 王宫附近，静谧的院落里、一抹月色滑落，照耀着其中的三人。 “哼哈哈...狂吠的野犬，可不要被本王珍藏的美酒惊吓到！”金发竖起的王者发出了畅快的笑容。 “明明是小恩带来的、你倒是恬不知耻。”罗维拿起面前石桌上、用黄金制成的杯子，哼了哼。 “这天上天下万物皆是从本王的手中流出...” “包括地上所有的排泄物也都是你一个人产生的吗？” “...” 妈的这个人说话不讲套路... 小恩在旁边双手捧着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看着罗维、歪了歪头，恬静的脸上露出笑容。 “哼，今天本王心情不错、就不与你计较！”短暂沉默刹那，吉尔伽美什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正好，我也不想跟你争辩——幼不幼稚啊，都多大了？”罗维摇了摇头。 吉尔伽美什瞪眼。 好像很多次都是这家伙先挑起的吧？ 然后他也笑了。 “说起来、我们三人，好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这么聚在一起了。”罗维摇晃了一下杯子，将之抬起、对准夜色间那一轮皎月。 “接下来...都要活着啊！” 他莫名说着。 吉尔伽美什怔了怔，看着眼前男人那认真的神情，也罕见地露出了沉静地面容。 “那是当然——那些杂碎，可无法伤害统治森罗万象的本王！”他依旧自信，却也随之抬起了杯子。 “嗯，会活着的...罗维在哪里，我就一定会在哪里，不会离开的！”小恩舔了舔沾满酒水的红唇，抬起酒杯，精致白皙的面容微带红晕。 酒杯相碰，点滴洒落。 罗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今时今刻，任谁都知道、他们对抗天上众神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大战前、这样的举动... 对提出者的自己而言，可是毫无疑问的、死亡的预示！ “有点困，嗯...罗维，吉尔、我先睡了...”不过片刻，恩奇都就摇晃着倒下。 “哼哈哈哈，这就坚持不住了吗？泥人哟，作为本王的友人，汝的酒量、还很欠佳...”吉尔伽美什发出了纵声大笑。 “别撑了。”罗维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想睡就睡吧！” “杂碎，竟然敢看不起本王...嗝...”吉尔伽美什瞪眼、张嘴，然后也摇晃了一下，醉倒在地。 不得不说，这恩奇都从芬巴巴那里得到的美酒、确实美味，也确实足味，大抵是众神的佳酿吧？ 以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体质，竟然都会被醉倒。 至于罗维自己，作为天之匙的他能够将体内的酒水通过‘门’倾泄往别的地方、所以他只是略有醉意。 但没有醉，也不想醉。 因为他在等人—— 等着，立一个更大的、预示死亡的‘旗’。 “哼哼哼，竟然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吗？以这样的姿态迎接伟大的本女神，可真是失礼！”清脆的声音随晚风而来，罗维抬眸、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墙上的身影。 穿着赤红外衣、下摆落到大腿往下，只露出皎白小腿的伊什塔尔凛。 她双手放在口袋里，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从上面一跃而落。 女神看了看不省人事的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又看向现场唯一还镇静的罗维，哼了哼。 “有人想见你——”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就像恍惚了刹那一般，罗维眼前的人、在瞬间浮现出了变化。 黑色的长发化作了纯粹的金色， 红色的外套成了赤红的披风。 白皙双腿依旧、延伸往上的饱满收束于幽远深邃之地，曲臀摇摆、胸前荡漾却似是更加明显。 “罗维。”来者睁开了赤红的眼眸，扬起的朱唇、满带笑意。 伊什塔尔与艾蕾，在瞬间完成了切换。 虽然伊什塔尔有些不情不愿，但她也知道、此刻，大战将至。 谁生谁死犹未可知的情况下，还是应该让他们见一面。 “我说了，我还会来见你的！” 冥府的女神挥了挥手。 罗维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想迎上去...然后就发现艾蕾的脚步蓦地一个踉跄，止不住向前、跌落。 “诶——！？”女神发出了清脆的惊呼。 他看了一眼女神绊倒的地方。 一个滚落的酒杯。 以及...将酒杯扔出去的手。 “哼哈哈...区区神明，想从本王执掌的庭院路过？休想...”吉尔伽美什双目紧闭、发出纵声大笑。 罗维：“...” 这家伙，做梦还这么嚣张也是厉害。 此刻，他只想说... 干得漂亮。 罗维顺势张开双手，踉跄跌向前方的艾蕾顺势撞入了他的怀中。 “唔？”女神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红润。 为了顺利抱住她、罗维此刻的双手，正抚在女神纤细的腰肢上，隔着黑色布料的温热让女神几乎有一种窒息般的感觉。 “无...无礼...”艾蕾结结巴巴、羞赧开口。 “谁无礼？” “你无礼！” “那我放手了...” “诶——！？” 说放手就放手，身体还保持着倾斜姿势的艾蕾下意识又一次向前，原先还保持的细小距离直接消失，女神枕在了罗维的胸膛上、那有力的心跳更让艾蕾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你让我放手的...”罗维笑得一脸开心。 可恶——艾蕾不说话了。 不过沉默片刻，冥府女神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心跳反而更快了。 这种姿势、这种彼此环抱的姿势...也太害羞了... “艾蕾。”好在罗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应该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艾蕾愣了愣，沉默片刻，这才开口：“嗯。” 如蚊子般的回应落入罗维的耳中。 罗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怀中的身影蠕动了一下，女神抬起了那金发掩盖下的精致面容。 “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她早就听伊什塔尔说过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与你站在一起的。”艾蕾露出了笑容。 微红的脸颊却显得极为坚定：“我会帮你的。” “我希望、我们今后的见面，是在这片天空下，而不是在冥府中。” 冥府女神缓缓地抬起手，将手指、扣在了罗维的五指之间。 “而且我希望...我们，能一直见面。” “你也放心。”罗维点了点头，道：“我们也一定会胜利的。” “我也一定会活着与你见面。” 新的旗，顺利立下。 罗维说谎了，但又不算说谎。 因为对他来说，死亡、从来不是真正的终结。 夜色漫长，却又转瞬即逝。 很快， 艾蕾回归冥府，伊什塔尔也走了。 又很快， 天空蒙蒙亮起，罗维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恩奇都恬静睡在桌子上、吉尔伽美什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发出猖狂的大笑。 罗维抬眸，将目光看向那高远的天空。 在那里—— 雷霆轰鸣闪耀，顷刻坠落。 先前、天神安努满含愤怒的旨意，终于在此刻生效。 吉尔伽美什睁开了眼睛。 恩奇都也坐了起来。 “终于来了么...”罗维放下了酒杯，轻笑。 第四十八章人子啊，奏响歌谣吧！ 雷霆万钧，如同自天穹投落的长矛般落在地面上。 不用多言，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明白那是什么。 本就不是普通人的他们当然不会受到宿醉影响。 不过恩奇都却是突然鼻子动了动，狐疑似地看了眼罗维，有些困惑：“好像有什么来过？” 罗维斜过视线，莫名心虚。 现在该关注的是这个吗？ 吉尔伽美什却只是咧嘴。 “走吧！”他站起身来：“跟随在本王的身后吧，本王的友人——是时候，完成我等三人的大业了！” 恩奇都不再多想地起身。 罗维也松了口气，起身。 远处的雷霆依旧轰鸣震颤不断。 自古以来，无论哪个地区、哪个神系，雷霆都代表着神明的怒火杀伐。 而这一刻，在穹天之下无数的人与非人，确实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神，对于敢于悖逆众神之人，再不留情—— 牟牟牛声响彻于乌鲁克的东边，在那幼发拉底河畔，黑色冥土气息所化的囚笼在一声低沉嗡鸣间破碎，天空落下一只缠绕金黄的牛蹄，硕大的牛角悬于千米高空，映照着粼粼金色，辉光神圣。 也正是在这同时，乌鲁克西面，魔兽森林边境，大地震动咆哮间、恩奇都留在这里，封锁最强魔兽的锁链亦在同时崩断。 黑雾自地面涌动而起，巨大的长条形的藤蔓拔地而起、螺旋般迸溅，巨木摇晃不止，顷刻间化作一片漆黑浓郁的杉树森林。 ‘天之公牛’古伽兰那，以及...‘杉之森林’，芬巴巴。 在神王的命令之下...同时显现于天光朦胧之间。 那是两道完全不同，神圣与恐怖，但它们却又有同样庞大的影子，高逾数千米、耸立云端之上，仅仅只是轻微晃荡，便能将整片大地掀开。 而在此刻—— 它们，一东一西，也可以说是一左一右，同时向中心的乌鲁克城邦进发。 那庞然的身姿，即便相隔千里，仍能为人的视觉清晰捕捉。 “那就是...王所说的，天神用来灭世的怪物吗？” 乌鲁克巨墙之上，穿盔戴甲的乌鲁克士兵们仰目，看着那远空投落的阴影、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惊愕、恐惧... 不只是边境的士兵，就连乌鲁克城邦中的女子老人儿童，也开始产生了骚乱。 这一刻，人们明白他们所要对付的、与之前那数量庞大的魔兽并不同。 魔兽们的数量虽然庞大，但人类一方同样不逊色分毫。 而现在，那袭来的身影，仅仅只是体型，就足以让对比起来渺小如尘埃的人类感到绝望。 蝼蚁能战胜巨像吗？ 飞蚊能跨越天空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哼哈哈哈！”一声惊响，如平地惊雷般，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来自乌鲁克士兵的后方，来自众人拱卫的中央，来自那座居于王城心脏处、这现世，最高最远的宫殿。 更来自刚刚归来的三人。 吉尔伽美什缓缓登上台阶，走到了王宫大殿的门扉。 罗维、恩奇都，紧随其后。 三人共立苍天之下。 三人、共立于万民心中。 “本王的子民！”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他环视了一眼脚下的城邦，由近至远、那双猩红蛇瞳，落到每个人的身上。 “你们——在恐惧吗？”王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乌鲁克城邦街道，人影驻足、抬眸，须发苍白的老人浑身原本浑身颤抖，但在听见这声音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冷静下来，牵着幼童的妇女从屋中走出，只为了仰望那极高之处的身影。 边境的乌鲁克士兵也深吸了口气，同时镇定了下来。 王者的威望，深驻每个人心中。 当然，无论是吉尔伽美什本人，还是罗维、恩奇都，他们都明白，仅凭这样，是不足以让人们真正提起对抗天之公牛与芬巴巴的勇气的。 仅仅只是让他们在此刻冷静下来。 一但那两只最强最恶之兽靠近，那么此刻的勇气、在那巨大的体型差距下，也只会荡然无存。 现时现刻的勇气，不过是短暂的... 但短暂，亦是真实。 他们在此刻，走到这里，正是为了此刻。 为了引导这股勇气... 以其，阻碍天之公牛与杉之森林行进的步伐！ “哼哈哈哈！”吉尔伽美什再次纵声大笑起来：“强装镇静吗？伪装出一副勇敢的模样吗？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执掌天上天下一切的，伟大的本王我吗？” “杂碎们——” 吉尔伽美什在王宫门扉之前，再向前一步。 踏至那通往下方城邦主干道的台阶边缘，上身早已经覆盖金色的甲胄，闪耀的头发向后扬起、露出锋芒俊美的面容。 他张开了双手，肆意而又猖獗：“本王乃万王之王，本王乃执掌万象之主，在本王的统治下、一切秩序都将井然，再无用之物，也当有其归宿。” “而现在，本王将对这世间万物，对你们——进行至高的裁决。” 王的声音落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王的意志，传遍乌鲁克。 “向前、奋战吧！本王的臣子们！” “你们或许会死亡，你们或许会无法承受这一场灭世的灾难。” “但、本王在此允诺。” “汝等的作为将为后世所记录，汝等的光辉将为后人所传颂，汝等的存在，将铭刻于史书之上。” “因这是守护家园之战——” “本王将始终在这里，与你等共立！” “此一战，将由王来承认，王来允许，本王来背负！” 人们确然恐惧。 但同样的，人们也早已知道，在那足以毁灭世界的庞大怪物践踏下，无人可以幸免。 恐惧？还是勇气？ 其实都没有所谓。 重要的是...他们立身的，是乌鲁克。 他们的家园。 他们拱卫的，是乌鲁克的王。 背负、许可、承认他们一切的，他们的王！ “现在，向天，发出你们的怒吼吧！” 吉尔伽美什挥手。 这一刹那，环绕乌鲁克边境的巨墙、数以千计的魔炮，在士兵的操作下，缓缓地对准了吉尔伽美什手指所向的穹顶。 轰隆！ 万炮齐鸣，向天怒吼。 罗维向前一步，他的眼中浮现出了闪烁的钥匙。 ‘天之匙’能力展现。 无形的概念，从被打开的无形之门中引出，与炮火相汇。 这一刻， 那炮火中填装的，不再只是地脉的魔力，那爆发的、更不再只是能量的宣泄。 那是人类的抗争。 那是人类的勇气。 恩奇都也在同时闭眼，素白长袍翻滚间，天之锁的力量在瞬间展现。 无形的锁链，以其身为中心，蔓延向四野...链接每一个人，每一点火光。 祂令那火焰升起。 又令其—— 自空中坠落。 扫向灭世的巨兽。 神造的泥人在此高声赞叹： 人子啊， 向着神明高歌吧！ 让那众神知晓，人类的赞歌，既是勇气的赞歌！ 吉尔伽美什同时纵声大笑。 罗维抬眸，钥匙微光映照间、注视那坠落的人间之火。 他知道，这一刻，不只是人，那天上的众神、也注视。 他们的眼又出现了。 在混乱中、不再惧怕被冲击毁坏。 而到了今天，罗维早已不将自己的‘死’、寄希望于众神跨界施展的手段上。 普通的死，最终只会抵达冥界。 有艾蕾在、他照样死不了。 所以罗维寄希望于彻底激怒众神，寄希望逼出他们最后的力量。 于是这一刻，罗维也在微笑、他向众神挑衅般地抬手—— “有种，下来啊？” 众神：“...” 尼玛，都第几次了，还来这套？ 什么毛病？ 第四十九章天坠金星，地现冥土 众神当然不会理会罗维。 但紧随其后的、便是持续不断的轰鸣。 轰隆、轰隆、轰隆—— 以乌鲁克众人勇气填装、由恩奇都链接形成的人子炮不断地从空中落下，弥漫的大片火焰重重地轰击在古伽兰那前进的金色牛蹄上，在树根翻涌向前的浓密杉树森林间点燃片片火焰。 牟！ 天之公牛发出了吃痛的嚎叫，祂晃动、摇晃着，行进的脚步为之一顿。 另一边的杉之森林芬巴巴同样受到了阻碍，那翻滚沸腾的巨木在火焰掩盖下发出阵阵难以形容的尖叫。 这是古伽兰那与芬巴巴未能预料到的痛楚。 若是正常的炮火，哪怕再密集千倍、对祂们也造成不了任何创伤。 但今时今刻，经由吉尔伽美什激起、由罗维引出、再由恩奇都链接的，这填充了全乌鲁克人心中概念的人子炮，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这片大地上的人类集体意志的攻击—— 这是纵使天神也无法完全抵消的力量。 这是在以‘人’对抗‘天’与‘地’。 “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到了吗...那三人，已经彻底超出我等的掌控了！”天神安努的话语中满是凝重。 就如罗维所能感受到的那样，众神的眼如星辰散布、显现在高空，注视、并交流着。 “触怒神的威名的人——不管怎么样，都要死！”与安努那高远苍茫如天空般的嗓音不同的清脆声音回荡，这是金星女神本体的话。 “无所谓，只要三人留二、我等仍能达成目的...等之后，我还会借天之公牛与杉树森林的躯壳降下大水，清洗大地，让那些反抗众神的人知晓众神的不可僭越！”这声音一如风暴雷霆呼啸，是风暴雷霆之神阿达德的话语。 祂们表达了对人间的惊讶，却仍旧毫不在意。 因为众神知道，这勇气难以持久。 这超出寻常的‘人子炮’、也只有一轮轰击。 只能让天之公牛与杉树森林感受到痛楚，拖延祂们的脚步，却无法直接重创。 然而众神知晓的、罗维等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 乌鲁克的人见到古伽兰那与芬巴巴受挫，明悟了只要自己这方凝结起来，祂们并非不可战胜的事实。 哪怕之前的勇气不再， 但众人的心、却凝聚在了一起。 某种无形概念，已在此刻统合、显现。 能为罗维所用！ 这仅是第一步落下的棋。 随着人子炮的最后落下，庞大的神兽与魔兽终于将身上的火焰熄灭。 金色的右脚牛蹄再次高高抬起，耸立云端的公牛角撞破云层般、再次靠近。 但天之公牛古伽兰那还没有正式向前跨出对于常人来说极其遥远的一步、却又突然顿住。 那高耸于云端之上的双眸、如恒星般映照，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略微颤抖了一下。 祂——看到了乌鲁克城邦的罗维。 牟！ 巨大的叫声瞬间响起。 天之公牛猛地调转方向...跑了。 “？？？” 众人迷茫，满脸懵逼。 不过很快，就有人想到罗维曾做过的事迹...想到了他曾竭尽全力也要干掉还没有完全显现的天之公牛的事情。 留下阴影了吧——？ 莫名有些可怜。 但天之公牛想跑，有人却不想让祂走。 抬起的象腿突兀摇晃。 紧接着，就像是深陷泥地一般，仍旧驻地的左脚猛地倾斜坍塌。 在其脚下，黑色如潮水般覆盖、弥漫如同深渊的色彩。 那是先前、用于囚禁天之公牛，却又因其完全显现挣脱而破碎的冥土气息。 其未消失。 而是自然坠入地面，在此刻，于冥土女神的控制下、又化作束缚公牛向前的步伐。 冥界深处，乱世堆砌的冥府女神神殿之中，端坐神座的金发女神睁开了眼睛。 在她的面前，点点幽蓝火光闪烁明灭，万物生灵死后安息于此的灵魂，都在此刻，回应着庇护他们的冥府女神心中的渴求。 “我想帮他...那个唯一的，憧憬、喜欢着我的人。” 同时。 也是我所喜欢的—— 女神的面容坚定、不复之前的温婉。 亡灵的火燃烧得更加炽盛。 他们为艾蕾提供了强大的能量。 于是，冥府的女神、也终于能够展现出自己的力量。 “显现吧...灵峰踏抱冥府之鞴！”狂风咆哮，汹涌的气流扬起冥土女神赤红的长袍与金色的长发，呼啸的死亡冲向冥土的上空、仿佛是要将这幽暗冥土，撞向人间般。 牟！！！ 天之公牛发出了咆哮，这一次，阻碍祂向前的、不再是那深渊般的冥土，而是从其中渐渐隆起的，漆黑的山峦。 冥土的山，向上撞击！ “冥土女神埃列什基伽勒，你怎么敢帮助悖逆众神之人——”艾蕾的耳边响起了天神安努斥责的声音。 “我的姐妹，你为什么这么做...”金星女神本体也恼怒了。 但艾蕾只是自顾自地关闭了众神联系她的渠道。 千万年来，祂们从没有想起过自己。 现在的联系，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 艾蕾完全不在意祂们。 她只在意那个同样在意自己的人！ 冥界女神再度看向人间。 天之公牛被冥土涌向人间的山峦挡住，困顿其中。 而在西面、也是同样的状况，悬天而落的璀璨星辰、在摩擦发出的巨大而又尖锐的声响中直接覆盖在杉树森林之上，芬巴巴那无数蜿蜒向前的藤蔓瞬间被砸中、压回地面。 显现星辰的女神、伊什塔尔的凭依体，伊什塔尔凛坐在星辰上方，发出了一阵不耐的声音：“啊啊啊，为什么我要来对付自己不擅长的东西！” 还不是因为你收了我一大堆宝石... 罗维轻笑。 “伊什塔尔，你...”天神安努略有震怒、震惊， “啊这，不，不是我——我的化身被人类干扰了、我也无法控制，真的，你信我！” 天神安努在质问，金星女神在解释，时至今日、伊什塔尔凛也确实已经成了一个持有金星女神力量的独立个体。 艾蕾以大地的力量阻挡了天之公牛的向前，伊什塔尔凛以天上的星辰压住了地面妖精的走。 地与天，天与地的力量在两面碰撞。 对立的碰撞，毫无疑问是提前说好的、计划中的一环。 昨晚的相会，罗维请求艾蕾在现在挡住天之公牛，又以重金、贿赂伊什塔尔凛，挡下杉树森林。 而接下来—— “便该轮到我们，轮到‘人’，出场了！” 罗维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对视了一眼，彼此露出了微笑。 罗维是满带期待的笑容。 吉尔伽美什是猖獗而自信的笑。 恩奇都的嘴角是温和恬静的弧度。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拳头对碰，约定一般分开。 吉尔伽美什去了天之公牛处。 恩奇都去了杉树森林那里。 天地的碰撞，正缺了中间的‘人’。 他们将填补其中的空缺。 汲取那股碰撞产生的庞大力量。 一如之前，在魔兽森林那样。 与原地不动的罗维链接。 再次冲向云霄。 再次地...撼动高天之上的众神。 第五十章神啊，你往何处去？ 群 4⑧87④97⑨9 无论是吉尔伽美什、恩奇都，还是罗维，他们三人的身上都带着刚刚那被激发、统合在一起的，‘人’的概念。 此时此刻，无论他们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无论他们的躯体是如何构造的，他们都能代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人们。 因为他们都是乌鲁克的王。 因为人们寄希望于他们身上。 无形的概念，亦将于此刻、化为真实的力量。 “迎接本王的降临吧，天之公牛！”猖獗的笑声、伴随着璀璨涟漪的金色，闪烁翡翠幽光的星辰之舟在瞬间抵达金色公牛面前，金色的王者面对着那庞大而可怖的天的宠物、缓缓地张开了嘴。 迎接他的，是天之公牛低沉的嗡鸣、以及金色牛蹄不断撞击下方发出的剧烈轰鸣。 古伽兰那在畏惧，也在愤怒。 但面对冥界主神的力量、纵使是最强的神兽，也难以挣脱。 并且——被吉尔伽美什在此刻完全展现的宝库大门，那数千上万璀璨涟漪团团包裹起来。 在后世古老的神话中，巴比伦宝库被视为是原初英雄王吉尔伽美什收拢天上天下万物的象征。 但事实上，这也是其作为‘天之锲’、在某种程度上的展现。 无论何种事物，都能拢入手中，顺理成章地成为所有之物。 这是王的霸道，也是王者的宽广。 而现在，那展开的宝库大门，亦将天之公牛的愤怒、因其愤怒而宣泄的力量，与冥土碰撞产生的能量、收归己有！ “吉尔已经开始了，那么...我也要尽快了。”西面，素白长袍翻滚。 恩奇都撩动了一下脸颊上翠绿色的长发，抬眸、看向眼前，被金星压制着的，繁茂葱绿的杉树森林。 在那其中，无数猩红眼眸转动、在恩奇都走来的瞬间，便齐齐对准了祂—— 这是足以让普通人心惊胆战的一幕。 但恩奇都只是笑了。 “芬巴巴、我们又见面了。”祂开口。 “泥人...你，还敢来！？”清脆的嗓音回荡而起，带着愤怒、带着恼怒，更带着几分莫名：“你还想要继续封住我吗？你做不到的，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显现、我的力量，不是你能比拟的。” “我知道，但我还是必须来，芬巴巴。”恩奇都开口，朱唇湿润、微泛流光：“为了我的友人...为了罗维，我必须来。” 神造的泥人扬起了精致的面容，不偏不倚地、对准了那万千猩红眼眸。 “抱歉——芬巴巴。”恩奇都的神情认真而严肃，素白的长袍在瞬间扬起、地面震动，霎时间，如破土萌芽般、无穷无尽的锁链钻破地表从中伸出，从四面八方、将杉树森林彻底封锁。 芬巴巴沉默。 祂既没有反抗、也出奇地平息了愤怒，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恩奇都。 与早已被驯化的天之公牛不同，众神眼中‘野性难驯’的芬巴巴，是有着强烈的自我的。 作为魔物之王的祂、对于曾一起生活的恩奇都，也一直都视若亲眷。 哪怕当时的恩奇都并无具体的形态，只是一簇随心所欲的、承载了众神力量的‘泥土’，哪怕当时其并无自我，只有浑噩如寻常野兽般纯粹的意识。 当时，与现在不同。 但芬巴巴作为魔物之王、祂的魔，本就是执拗的象征。 所以无法对恩奇都真正动手。 ——虽然被金星压制，祂其实也根本无法动手。 而且看起来， 恩奇都并不打算杀了祂。 终究留有情面，而不像是神话的原典那样。 所以在现在、祂只是叹了口气：“看来，你已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存在的意义？ “罗维，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恩奇都微笑回应，精致的脸上盛放如花。 芳华美好、少女的意味再浓郁不过。 祂...或者说，她的笑，换回了一声轻叹。 “你果然已经坏掉了...众神所造的兵器，神造的泥人。” 芬巴巴如是说着，声音轻柔如拂过山峦的威风般：“你已经喜欢上了你口中的罗维——这是兵器不需要的，人类的情感。” 喜欢...吗？ 恩奇都愣了愣。 然后就看见天之锁环绕的森林深处，藤蔓交结蔓延，缓缓地凝结出了一道虚幻朦胧的曼妙身影，她远远地看了一眼恩奇都、然后转身，消失。 “记得之后、还我自由。” 最后的声音回荡。 一切阻碍天之锁蔓延之物，瞬间消失。 神造的泥人——少女，展颜而笑。 “喜欢，就喜欢吧！” 坏掉就坏掉吧。 如果坏掉能跟罗维呆在一起...那也不错。 她伸手、控制住了这片森林，也在这一刻，掌握住了这份地天对抗的力量。 “开始了。” 乌鲁克、众人仰望，他们并不知道那三位乌鲁克的‘王’在具体在做什么，但他们能够感受到，因他们的存在、灭世的灾难似乎停止了。 王，开始了反击。 乌鲁克城邦，王宫大殿之前，仅剩的罗维抬眸，注目着远处。 他的眼中闪烁着‘天之匙’的影。 他的体内、交映着天之锲与天之锁的力量。 就像是之前那样。 但这一次，吉尔伽美什所立身之处，是一片‘世界’——以天之公牛作为天空，把入侵现世的冥土作为大地，以自身为顶天立地的‘人’的世界。 恩奇都所立身之处，也是一个‘世界’——杉树森林芬巴巴是地，坠落的金星是天，恩奇都自身是人。 这是概念上的世界。 三重叠加， 给罗维带来的力量、也更远强于之前。 嗡然回荡，金色的涟漪在罗维的头顶形成、代表着吉尔伽美什力量的王之宝库同步展示，无数的锁链从中延伸而出——那是天之锁的显现。 几乎是同一时间，冥界、艾蕾，藏于心口处的那把‘天之匙’，也绽放出了璀璨的流光。 天之锁蔓延向四角。 延伸向天空。 它以罗维所立的人间为平台，以艾蕾所处的冥界为基石。 如转眼绽放的花卉般、 片片繁华，顷刻间覆盖整个天空。 类似、却又远比上次，规模巨大无数倍。 罗维立于‘花心’之处，全身光芒笼罩，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了一把‘钥匙’，随盛放之物、冲天而起。 长袍翻滚，黑发飞扬。 众神垂落的视线微光凝聚，对于这一瞬的变化，都有些讶然。 竟然把祂们用来攻击的‘兽’当成自己的助力... 只是祂们仍不信罗维能撼动到他们存在的界面。 虚幻的天界。 源于美索不达米亚维度上空，同样也是浮动于世界外侧、虚数之海的虚数空间，哪怕能够被触碰，也是很绝对无法被撼动的。 所以祂们只是惊愕， 却仍然镇静。 镇静地凝望着那冲天而起的人。 镇静地凝望着他看向祂们的双眼。 这镇静，仅仅维持了刹那。 祂们看到了罗维抬起的手、指向高处，听到了他开口的声音：“神，你往何处去？” “你往何处去？” “何处去？” 缥缈回荡寂静虚空。 众神一度色变。 这声音不是从祂们的‘眼’中观测到的。 而是直接在祂们耳边响起的。 “不、不对...他们根本不是想要打进天界，不是想要触碰...”天神安努严肃古朴的面容冷到了极点。 在那苍须掩盖下如鹰隼的双眸中再望向人间。 祂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的身上看到了‘世界’的概念。 也从罗维身上，看到了世界的概念。 恩奇都为地，吉尔伽美什为天。 罗维为人的‘世界’。 三重、三个的世界叠加。 堆砌而成的...巨大仪式！ 天神安努满是惊悚：“他这是在强制性地、让天界，去凭依人间！” 令天界凭依人间。 就像是被‘远坂凛’这具躯壳影响的、伊什塔尔凛一般。 这才是罗维最初的计划。 他甩动长袍，双手张开、蔓延盛放的天之锁，更显肆意。 他所行，即为降神为人—— 为这一步， 改天、换地！ 第五十一章降神为人的伟业 降神为人、改天换地。 令天界凭依人间。 这是听起来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就原理来说，其实并非不可能，神明寄存的天界本就是由神明各自权柄交织演化的、如神明本质般虚幻的世界。 神明能够凭依于现世躯壳上，与其本质一样的天界自然也可以。 只是并非不可能，不代表就可以办到。 神明的凭依条件尚且极为苛刻，需要寻常‘波长’合适的人类。 天界，作为承载众神权柄、众神本质交织演化而成的虚数空间，那波长可谓繁杂无比。 几乎是不可能存在契合的。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随着罗维的意志驱动，环绕周围的‘天之锁’不断的绷紧、拉伸，众神本体所居的天界也开始了动摇。 他们以比之前更强的力量，触碰到了天界。 以天之锲这个众神打入人间的‘钉子’为通道锁定锚点、以天之锁这个束缚‘天’的锁链紧缚、再以天之匙，破开人与天的界限—— 将其，以凭依的形式...坠入人间！ “不...不可能！”天神安努强制性地令自己冷静下来，透过那自己依旧留在人间的‘眼’，照向罗维，照向吉尔伽美什，也更是照向恩奇都：“让天界凭依现世这种事情，你们...不可能做到的！” 因为这种事情，别说是做、众神连想都不敢想！ “对、这肯定是虚张声势！”那边的伊什塔尔本体也慌张开口。 众神惊慌。 事实证明，虽然本质都是自然的显化、但因生灵信仰而获得自我的祂们，还是有了如生物般的本能。 求生、畏死、顽固。 畏惧自我的消亡。 不愿意接受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面对那落下的声音，罗维并不言，只是抬手、打算动手。 他只是立于天之锲、天之匙、天之锁三者交织而成的，于乌鲁克上空显现如螺旋绽放般的花的正中央，令其遮蔽了天穹日月。 他没有义务为祂们解释什么... 但罗维不说话，却有人开口：“哼哈哈哈，愚蠢的众神，本王与本王的友人那超越天地的智慧，又岂是汝等所能想象！？” 吉尔伽美什立于天之公牛头顶悬浮的星辰之舟上，双手环抱、尽显狂傲：“也罢，就让汝等、仰望一下本王友人的智谋吧！” “罗维，说给祂们听！” “让愚蠢的众神知晓，汝所制定的权谋——乃是何等壮举！” 其实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确切的内容。 他只是计策的执行者。 却不是制定者。 不然能显摆的、吉尔伽美什早就自己拿出来嘚瑟了。 那边的恩奇都也抬眸，微笑开口：“罗维想说的话、也可以的。”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神造泥人的话显得极为温顺。 但罗维只是怔了怔，他下意识地想说反派死于话多，但又思考了一瞬...那不是更好吗？ 把众神拖下来、本就是想要让祂们打死自己。 结果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他停下了直接动手的打算。 “想知道吗？”罗维拍了拍身上的长袍，面对众神的注视、露出了笑容。 他也不卖关子：“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大概在想些什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 “对比起单个的神明，承载万神的天界‘波长’、确实更加地复杂，凭依的要求也更为苛刻。” “所以啊，我等，才会以神的名义行事！”罗维笑容更加炽盛了起来。 自然显现的神明的本质是什么？ 权柄？自然的本质？不，神明的本质，其实是其因信仰而显现的‘意识’，是生灵为本不该存在生命的星球现象所赋予的‘名’。 神代的魔法师能依靠念诵神的‘名’而展现源于神所代表的自然力量的原理、也是源于这一点。 与神的‘名’的契合，既是凭依的‘波长’。 所以罗维等人从始至终，都从未想过根除众神在人间的信仰，从未想过要让人抛弃对神名的念诵。 神的明，既是最初的“神秘”。 他们以神的名义行动，不只是为了让事情发展地更加的顺利。 也更是为了保留众神的名于人间，保留这种‘波长’于现世。 诚然、一个两个的信徒念诵的名是绝对无法达成这种效果。 但这一次，天所凭依的、是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人间’。 在三‘王’之下，完成高度统合的现世，是具备这种基础条件的。 而那天上的众神在人间留下的信仰有多强，祂们在人间刻录的‘名’有多广，这种‘波长’的契合度、就有多强。 凭依的可能性，便会越高！ 换而言之... “除非你们要就此放弃在人间的信仰、放弃自己的‘名’，放弃统治现世的基础，否则这份凭依，必然会生效。” “天之公牛与芬巴巴也好、这次的事情也罢...” “从一开始、我等，完全是利用你们自己挖的坑，让你们不得不跳！” “刚刚那向天而发的‘人子炮’中，同样蕴含了对众神的信仰——现在，已经充斥了这片大地、充斥着现实的每一个角落，空间。” “将这种波长的契合度，提升到了极致！” “人们因信、所以反抗。”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才是人类的赞歌，真正的勇气！” “哼哈哈哈！” 生气吧？愤怒吧？ 罗维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嘲讽、更带着肆意。 不得不说，这种在行动上将对方算计得死死的权谋，只有在对方面前说出来、才能有这种酣畅淋漓之感。 但事实上，这也是罗维早在魔兽森林那一次撼动众神的疯狂举动之后、便已经想好的。 那一次的失败，让他知晓当时自己三人力量的不足，无论想要怎么做，拥有触碰天界的力量、才是基础， 但也更让他明白了，想要凭借普通的手段达成目的、是几乎不可能的。 想要作大死、必须作大事。 想要做大事，就必须要行非常之路。 所以在那之后， 他一直在思考。 他从伊什塔尔凛与艾蕾的身上，获取了灵感。 神能凭依人。 天界本身，是否也能凭依人间？ 那突发奇想的疯狂，在此刻，终于化作现实。 第五十二章天命一刀，太阳神背刺 众神静默。 听完罗维的话、祂们确实愤怒，确实生气，但除却这些因人类信仰而产生的人格化情绪之外，还多了止不住的赞叹。 片刻之后，天神安努的眼再次睁开：“贤者吗...最初我等将那‘天之匙’赐予你，仅仅只是因为觉得你或许具备引导吉尔伽美什走向我等期待的方向的道路。” “但事实证明，我等错了。” “你不仅无法引导吉尔伽美什走向我等期待的方向、反而，令其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然而，测定权谋之人啊、我等众神，仍不得不给予汝众神之认可。” “认可汝贤者之名。” 众神的认证吗...罗维怔了怔，却没有开口，只是听那神王接着说：“只是你等、还是低估了统治这大地的我等众神。” “我等众神，乃是永恒不变之神，无论过去、现在、未来，纵使世界灭亡，万物都将存续于我等之手！” 安努位于天界的本体，缓缓地抬起了支配天空众神的权杖。 就如同拔锚一般—— 天界，飘荡于虚数之海的空间，开始摇晃着、如风浪中的巨船般，缓慢移动了起来。 众神的本质皆为虚幻。 天界的本质也为虚幻。 虚幻自然能够在同样虚幻的虚数空间内飘荡，只是之前为了维持统治、才一直停留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正上方。 但它是能动的。 而现在，吉尔伽美什、罗维、恩奇都三人的力量，已经展现到极致。 借助‘世界’的支持，也才堪堪触及到众神的居所。 但若其稍微离远了一些—— 这种接触，便会因距离的延长而刹那崩断。 接触崩断，凭依降临、自然无从提起。 众神最后的依仗，正源于此。 祂们随时可以离开。 也随时都可以回来... “…无死则无生，有生即有死。” 低沉的嗓音响起，回荡于天与地与人的三界之中。 众神怔住。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也蓦地抬起头。 罗维却露出了笑容。 终于来了... 他所潜藏的一只杀手锏...终于显露！ “你等之所谓永恒，只是永恒之虚幻，而非永恒之生。” 现世、大地，美索不达米亚极高的山峦之上，有高大的身影矗立，漆黑的斗篷遮掩着漆黑的甲胄，燃烧的幽蓝火焰带来死亡般的死寂。 挡、挡、挡—— 恢弘钟声回荡。 能聆听天命、为天命抵达终点者送来必然之‘死’的朱苏拉德，立于山巅之上。 他聆听着幽远天命之钟声。 钟声响起，极为终结。 他——照见了众神的虚幻，看见了祂们的天命。 于此抬剑，朱苏拉德提起了手中那漆黑宽大的锋芒。 这是显现天命的一刀。 更是显现终结天命的钟声—— ‘天界’，骤然停止了飘荡向远方的趋势。 朱苏拉德这一刀。 斩的是天界的‘命’，斩断其虚幻漂泊的本质，斩断其远去的后路。 断其生者，即为绝其命。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停下来...伟大的神王安努，我等的父，发生了什么？” “朱苏拉德...是那个照见了命运的男人！” 众神惊慌。 天神安努更压抑不住心中那股封存的怒火，在震动间、发出阵阵雷鸣：“朱苏拉德——你胆敢背弃众神！？” 古老的神话中，朱苏拉德在洪水中幸存下来之后，与诸神曾有过交流。 然而面对这如雷霆般落入耳畔的轰鸣，全身覆盖漆黑甲胄的老人只是在那坚冷苍白的骨甲面具之后、燃起了幽蓝如火的目光。 他说：“老朽所追随的、一直都乃那铭刻万物之原初终结的天命。” “背弃，无从谈起。” 咔嚓、咔嚓、咔嚓...这一刹那，延伸的天之锁，再一次紧缚住了高远的苍天。 “众神啊...还想逃离吗？” 罗维仰天：“我给你们留下的后手，还算好吧？” “哼哈哈...仓皇逃窜、这就是所谓的神吗？！丑陋，愚蠢的杂碎！”吉尔伽美什猖獗更加明显。 恩奇都微笑注目。 “这些家伙...真是疯了啊！”伊什塔尔凛端坐坠落显现的金星投影之上，双腿交叠、她挠了挠头，但压抑不住满脸的兴奋。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罗维雇佣她出手的条件、不只是当面给了一大堆财宝。 还许诺——要将那天界众神的财务，尽数给予！ 包括本体的所有收藏... 若非如此， 她怎么可能会与众神为敌？ “罗维，加油！” 冥府深处，艾蕾握住了小小的拳头，猛烈挥动了两下。 不只是他们。 就连地面上、乌鲁克城邦，边缘巨墙上的人也都在仰头注目。 王在战斗。 但他们能够感受到——自己，也在战斗。 心中的火熊熊燃烧。 心中的勇气、信仰，也在尽数倾注！ 不知道有谁带头，喊出了声：“王！” “王！” “王！” 大风飞扬、人间震声，惊天的声势在此刻化作了滔天的洪流。 人间，万众一心。 如燃烧的火般...今时今刻，仍是强者能以一人而敌万人的时代。 这是时代的限制。 但他们却有了抗争的勇气！ 众神胆战心惊。 安努深吸了口气，瞬间压抑怒火。 天界无法再远离。 “我以众神之王、天空的主宰，安努之名——在此，诏令众神！” “以我等众神之名、撑天而起！” 若是在神话鼎盛的时代，被拖入现世、也就拖入了，毕竟那个时候，人间的神代以太尚且浓郁，众神自身也经常以本体踏足其中。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今刻的现实，根本不足以承载众神显现的基础。 若强制进入... 神的本质，将会被污浊。 神将会被动摇高维的本我。 神不再为神。 所以才是降神为人。 祂们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自然要阻止。 安努要凝结众神之力、强行与那袭来的，现世的力量抵抗。 但也正是在祂举起权杖的这同时，在众神刚准备凝结力量于其身上的此刻，天界的另一面，骤然有璀璨流光无限绽放，阻断了无数神明传递力量的通道。 无限光、无限热...横空而落的日光，炽盛而闪耀。 “我等万神的‘父’、伟大的安努。” “请放弃吧...众神的结局，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恢弘的声音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安努须发抖动。 震动出声：“太阳神沙马什...你要阻止我吗！？” “毕竟收了点好处——”那垂落的‘太阳’内、有低沉的声音应答。 第五十三章乖离剑，神啊！彻底跌落尘埃吧！ 一如罗维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三人在那屋中所定下的最初的计策。 收拢、分化那天上的众神。 此时此刻，阻止众神之王安努的神，正是那被拉拢分化的对象。 太阳神沙玛什。 祂是太阳落入美索不达米亚的星辰投影显现，是掌管光明的神。 但除却这种种的神明身份之外，祂其实还是吉尔伽美什血脉上祖父的祖父。 是众神中少有的、明明为神，却能站在人类的角度的特异存在——所以才会接受吉尔伽美什等人的‘拉拢’，在此刻出现。 祂出现在天界的高空、乘着金车，遥望着众神的殿堂。 沙玛什的外表是高大的影子，浑身覆盖金色的鳞甲，金发璀璨、以男身显现，头戴着太阳般的冠冕，端坐在金车的神座上。 那冠冕下的双眸赤金交映。 “天神安努，我等万神共同的父——本早已不管世间万象的您、从最高的殿堂出来的那一刻就应该清楚，众神时代的终结，是必然的。”太阳神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众神之王。 天神安努没有说话，只是端坐于神王的座上，捏紧手中的执掌天界的权杖。 就像是沙玛什所说的，早在漫长岁月之前，天神安努便已经退入天界最高的神殿中，将管理天上天下的职责交给了其孙子马尔杜克。 “马尔杜克已经死了，沙玛什哥哥、您不会不知道。”天神安努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伊什塔尔本体开口了：“祂为迎战原初的混沌之母提亚马特已经战死...” “我当然知道。”沙玛什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伊什塔尔本体作为‘金星’显现，与‘太阳’沙玛什一样，都是月亮老人‘南那’所生。 “但是啊，伊什塔尔——你既已经认了天神安努为亲父，那便不再与我同源。”沙玛什道：“我不是你的哥哥。” 万神之父只是权位。 亲父、却又是另一个概念。 “你...”伊什塔尔愣了愣，旋即有些恼怒：“我这样又有什么错？你跟父亲都不愿意争夺这个权位，我认父神为亲父、保住我所该有的荣耀，有什么错？” “没错，但也错得离谱。”沙玛什不再去看自己曾经的妹妹。 在这个时空并无神话原典发生的种种故事、是以太阳神对自己的‘妹妹’保持着淡漠的态度。 祂不想与之多说话，只是看向天神安努：“安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太阳神抬起的眼眸，看向了上方。 天界的穹顶之上、此刻，正显现万千星辰，那是被天神安努召集而来的众神显现。 安努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祂已将自己想做的、做好了。 在祂看来，太阳神沙玛什、根本无力阻止。 “但您知道，那位人间的贤者、告诉了我什么吗？”沙玛什看着那漫天星光，突然笑了：“他跟我说，现世众神终将远去，但神的痕迹将以另一种形式残留。” “至少数百年后，会有人以光明与正义之名、书写法典。” 沙玛什的身上，亮起了光。 那不再是太阳的光。 而是—— “我乃太阳神、光辉白昼之神，亦将是...司法之神！”祂从太阳车上站起身来。 神本就超越现世维度。 所以祂若能看向未来，亦将收拢未来的自身。 五百年后， 巴比伦之王汉谟拉比，以‘沙玛什’之名，颁布法典。 现时现刻，祂自未来汲取光辉与力量。 权柄归于其身！ 无形的法网，顷刻间罩住四面八方，将那漫天星光...尽数掩盖！ 令其无法再帮助安努支撑天界，不坠落。 “哥哥，你...”伊什塔尔本体惊愕。 众神之王终于第三度色变。 沙玛什却只是纵声大笑。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贤者罗维！” 他该做的事情已尽。 现实。 乌鲁克城邦、王宫之前，罗维听到了来自太阳神沙玛什的话语，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一步步踏至如今... 这场为寻求彻彻底底的死亡的大局，终于走到了最后。 这一刻，所有人抬眸。 他们感受到了某种心中的震动，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压迫。 这一刻，天塌了。 浮动于维度之上的天界缓缓地迫近现世，最后坠入人间。 先是苍白滚动的云层破开。 然后是深渊般的黑暗显现，无穷星辰在其中沉浮，如天河倾斜铺卷。 巨大的殿堂耸于中央，无数的凡人不可直视的影子、矗立其上。 “终于来了吗...”星辰之舟上的吉尔伽美什面容严肃，恩奇都长袍翻滚，伊什塔尔凛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以避免自己本体那恼怒的眼神，艾蕾轻轻地将拳头捏得更紧。 天界众神光辉照耀。 人间万民心火沸腾。 任谁都知道，大战、才刚刚开始。 将众神从天上拖下来，仅仅是一个开始，原本的祂们位居高天、本质高于现世，强大且无法触碰，而现在、祂们被拖入现世，却依旧强大。 哪怕这种强大不再高不可攀。 那么—— “亵渎我等众神权威、贤者，罗维！”天神安努已破罐子破摔：“我等将对汝等，施以神罚！” “杀了祂们，只要杀了祂们...就算在现世，在这里统治人间，也没什么所谓！”伊什塔尔本体叫了起来，话中带着恼怒。 “我乃雷霆风暴之神。” “我乃大地震动之神！” “我乃瘟疫。” “我乃战争！” “以我等众神之名，在此、行使神迹。” “世界啊...毁灭吧！” 恢弘的声音次第回荡，穹宇高天之上，众神齐齐动用了自身的权柄、力量。 狂风卷动、山海震动咆哮、流星自天外而落... 无穷的天灾，同时淹向乌鲁克恢弘巨墙笼罩内的人类文明。 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灭世的灾难。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并不是罗维想要的死法。 这样的死，最终只会归入冥府。 所以罗维抬起了手，他的眼中、‘天之匙’的影子交织变幻着，落到了他的眼前—— 化作一只闪烁白茫茫流光的、足有成人手臂大小的钥匙。 ...天之匙的显现。 罗维注视着眼前的‘钥匙’。 天灾翻滚间袭来。 但他只是突然开口，声音随之响起：“这天之匙...真的是天之匙吗？” 虽然坠落现世却依旧高高在上的天神听到了这声音，忍不住怔住。 但罗维却并未理会安努的反应，而是接着说：“天之锲、天之匙、天之锁，是同等规格之物，是众神共同缔造的，嵌入人间的神物，天之匙是链接天之锁与天之锲维系的核心。” “这是众神——你们给我的解释。” “但为什么天之锲与天之锁皆是‘人’，只有天之匙，是‘物’？” 若不是被打碎、被吞噬。 天之匙从从始至终，都只是物，而不是罗维本身。 这是罗维一直的疑惑。 而且...为什么是‘天之匙’，而不是‘天之钥’？ 就如神的名一般。 神物之名，从来不是随意定下的。 但现在，这种种的疑惑、罗维已经得到了解答。 “天之匙，从始至终，都不只是所谓的‘钥匙’。” 罗维伸手、握住了眼前‘钥匙’的顶端，就像是将其外层缓缓剥落一般。 随着他手掌五指的闭合、‘天之匙’外层的苍白，迅速褪去。 最终浮现出来之物，是一把特异的‘剑’。 顶端是金色的握柄，剑的身、是铭刻繁复回路的，三段链接圆柱体。 天之匙是‘匙’，却并不只是钥匙，更是曾用于搅拌星辰环境形成之初、混沌世界的‘匙’。 也既是—— “乖离剑·EA！” 他曾询问的、吉尔伽美什本该拥有的最强的宝具，既是罗维本身，表述为原初动力的开天辟地之物。 吉尔伽美什并未得到的缘故，也是因此。 天之匙就是乖离剑。 罗维就是乖离剑。 从来都不是众神将其赐予罗维，而是天之匙选中了罗维，众神也无法阻止这种选择，所以只能将之伪装成‘钥匙’，以期望能让他无法使用这股力量。 可惜的是，这种伪装已被罗维识破，他更是在这一刻，将之紧握、抬起—— 代表“天”、“地”、“人”，组合起来便是宇宙的三段螺旋‘剑身’、顷刻间转动开来！ 赤红风暴咆哮荡漾，向天迸发。 一线金色切裂世界般扬起。 像极了先前，三人聚首、联合灭绝万千魔兽的场景。 因为那本就是罗维的力量。 是他获得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的魔力支援之后展现恶、‘乖离剑’的伟力。 彼时彼刻，亦如此时此刻。 罗维仰目望向众神，笑了：“众神啊...见证开天辟地之原初！” “从那高空。” “彻底坠落吧！” ——天神安努，终于压抑不住地...四度色变！ 上架感言以及群号 上架感言...不知道该说啥。 直入主题吧—— 明天，求订阅，求订阅，求订阅！ 顺便开个一星期的悬赏。 两百月票加一更。 两百刀片加一更。 一万打赏加一更。 上限三十更，多了我怕自己还不上，就不开太高了，一天三更之外更的算是还的，还更的章节名会写上欠多少。 以下是现在数据： 顺便求点推荐票求激励。 以及，下面是群号： 975993131（欢迎入群监督码字） 以上。 感谢！ 第五十四章cnm别跟我抢！（求首订！！！） 作为在现存神明中最为接近原初的神祇，天神安努很清楚罗维手中所拿之物代表着什么。 其为星辰形成最初的遗留之物，是比原初众神更久远的、地球尚在原始状态时，让被熔岩海和气体所覆盖的地表转动、碎裂，使之稳定下来的星球之力的拟神化‘伊亚神’开天辟地权能的显现。 是名副其实的‘切裂世界’之剑。 对此、天神安努理所当然的会神色大变。 哪怕祂知晓，罗维所掌握的‘剑’、是不可能发挥全力的。 纵然有着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伊什塔尔凛、艾蕾的帮助，有着现世无数人的支援，也绝对做不到。 但即便仅有百分之一的出力，对于众神而言，也是致命的。 不是因其威力，而是因其为‘对界宝具’，是对星球直接进行破坏的力量，更是从空间概念上进行的、彻彻底底的‘对世界’打击！ 这是克制自然神明的、针对性的力量—— 归根结底，众神也只是大气环境稳定之后的各种现象产生的，是世界的‘触手’。 毁坏其根，枝干怎么生存？ 若众神依旧高悬于天，肯定不怕这种程度的攻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祂们降神为人、早已失去了对这种力量的抵御。 这是绝对的特攻！ 然而无论众神再怎么色变，都难以回避眼前袭来的冲击。 三段圆柱式的乖离剑剑身早已在罗维的手中以各自不同方向转动、绯红的风暴随之向四周迸溅开来、盖过了天地万物，就像是星辰原初地表涌动的岩浆。 其在罗维挥动的瞬间，笔直地撞向了天穹、坠入现世的‘天’！ 挥向了那高天上的众神！ 先是大气震动，然后是汹涌的气流如刀刃般卷动、所过之处，无论是大气，还是承载大气本身的空间都被粉碎般的割开，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空虚深邃的裂痕。 无声无息的坍塌—— 没有惊天动地的咆哮，没有粉碎万物的轰鸣，众神的终结之刻，与那先前，死于乌鲁克巨墙之外的数十万魔兽，并无区别。 万千璀璨流光刹那浸染整个世界，星云般旋转着。 搅动，然后破碎！ 天界、在乖离剑的冲击下，彻底破碎。 众神别说是逃离。 甚至连求生讨饶的机会都没有。 只在瞬间，风暴涌动之后缓缓收敛、消失，却在那遥远的大气顶层，留下了一个巨大破碎的空间空洞。 天界不再。 诸神的影子也已经彻底地消失。 世界寂静。 无风、无云，更无人说话。 他们只是看见了那一刻的场景—— ‘贤者挥动席卷世界的洪流’ ‘众神消亡在无言之间’ ‘大水褪去、风暴停止，文明依然耸立’ ‘万民皆在此刻驻足’ 乌鲁克王宫大殿之前，罗维垂落手臂、赤红与金色交织而成的‘乖离剑’缓缓地化作金光消散。 本就是自身的显现，回归本体、理所当然。 罗维吐气，脸色发白。 这一击、直接带走了他体内所有的魔力，精力损耗、近乎枯竭。 他看着眼前，又向了脚下。 从近处城邦内的男女老少、到遥远之处，乌鲁克巨墙上站立的士兵。 他们也都在看着自己。 看着凝聚众人力量、挥出决定胜负的一击的自己。 一双双眼眸，依旧带着未灭的星火。 星星点点的光辉也在同时飘散而落，如纷纷大雪般...落于土地上，落于草木动物之上，也落在了人的身上。 挥洒如流萤，这是众神被驱散之后，天界附着于人间的“神秘”。 其不再属于神。 而是属于‘人’。 过往的人类行使神秘，需要念诵神名、经过神的许可，神代的魔术师往往也是神的使者，但今后，却不用了。 当然，现时现刻还不明显。 但随时间流逝，必然有人能掌握这种力量。 先前被诸神所窃取的、人类自身的属性，如‘智慧’之类的，也将在人群中自由萌发。 此权、归于人。 罗维露出了笑容。 对抗众神、终究是以人类的胜利告终。 赢了—— 被‘王之宝库’裹住的天之公牛已经彻底瘫倒在地，庞大的躯体略显涣散、双目无神，仿佛被榨干了一般。 其身下的冥土已经消失，但祂也无力逃脱。 在其一侧、星辰之舟上的吉尔伽美什罕见地没有大笑，没有显露出嚣张，那面容显得严肃。 像是一夕之间...成熟了很多。 “真美啊...”恩奇都怔在原地，想象着那刚刚的一幕，露出了笑容。 然后伴随着哗然之声...束缚杉树森林的天之锁瞬间消失。 “你自由了...芬巴巴。”恩奇都这么说着。 她让伊什塔尔收起了显现的金星。 繁茂的杉树森林葱茏摇晃、最深处浮现的人影最后看了一眼恩奇都，然后缓缓地收敛、消失于原地。 悬空而起的伊什塔尔更是满脸兴奋。 她知道，如果众神真的在此破碎的话...她不止能脱离伊什塔尔本体的掌控，成为真正单独的个体，还能获得众神的财宝...没错，后者才是重中之重！ “罗维，太好了。”收起自身力量的、冥界中的艾蕾捏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由衷地为罗维开心着。 众人都在为此刻欢喜着。 灭世的灾难已经消失，众人度过了难关。 但对于罗维来说，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才刚刚到来。 “那是什么？”恩奇都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了乌鲁克城邦的方向，然后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迈动赤足，在白袍翻滚间冲向了那里。 “本王就知道...那个家伙！”吉尔伽美什驱动星辰之舟璀璨飞驰。 “诶？”伊什塔尔也呆了呆，同样猛地起身：“你这家伙...还没给本女神答应好的报酬呢！” 冥界女神艾蕾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作为当事人的罗维却很清楚。 他站在原地，抬头。 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天上显现的空洞中，缓缓凝聚之物。 漆黑、深邃。 涌动如黑泥。 这是来自众神临死前残留的怨恨所化的‘恶’。 对于罗维的诅咒。 作为星球现象的人格化、神是不会死的，但神的‘人格’会消亡。 对神来说，这便是死亡。 所以他们自然会诅咒、会怨恨。 从中更传出了阵阵慢谩骂的声音：“不...不可能，我等乃永恒的众神...” “我等的统治，不能在这这里消亡，我等的夙愿...” “贤者，罗维——” “我们诅咒你！” “诅咒你将死于非命，诅咒你的灵魂...将携带着我等的怨恨，永恒被放逐于此世界之外！” 就像是在他所知晓的神话原典中，‘恩奇都’的死一般。 因为惹怒了众神、而被众神诅咒而死。 现在，罗维面对的，比那单纯恼怒之后的诅咒、更要强烈亿万倍！ 众神临死前的怨恨。 若是被其触中的话...恐怕都不用走流程，不用经过冥府了吧？ 罗维欣喜且坦然—— 他缓缓地张开了双手。 这是属于他的“罪”， 我所行的，便该由我来承担！ 是的... “哼哈哈哈，狂傲的野犬妄图自己承担本王的世界吗？别开玩笑了！” “本王所有之物，岂是你能觊觎的？” 猖獗的大笑中，乘坐闪耀璀璨的星辰之舟、远比恩奇都更快抵达的吉尔伽美什从罗维身侧划过，在刹那拐弯间冲向上方。 其间还伴随着那标配的大笑。 罗维：“？？？” cnm，金闪闪！ 那诅咒是我的、你别抢！ 你给我回来—— 回来！ 第五十五章这诅咒由我来承担（求首订！！！） 罗维知道吉尔伽美什其实是在为了自己好—— 虽然依旧改不了那嘴臭的毛病，但凭借他的眼力，绝对不难看出那落下的黑泥是众神的诅咒，一但被沾染、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是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救罗维。 无论如何，他才是真正的乌鲁克的王，是这天上天下唯一的所有者。 若连自己的臣子都保不住，王何以称王？ 但这一刻，罗维还是忍不住怒骂出声。 因为这种‘好’，对他来说、不好！ 归根结底，罗维之所以招惹众神、对抗众神到这种程度，固然有不爽众神安排自己等人命运的缘故，但更多的、也正是为了此刻，为了那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诅咒！ 只是现在的他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因为动用‘乖离剑·EA’的缘故，体内力量匮乏，根本不可能追得上乘坐星辰之舟、速度快逾闪电的吉尔伽美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那缓慢垂落的黑泥。 看着他去触碰... “才怪！”王宫大殿之前，罗维抬起了双手，于长袍翻滚着之间、左右撑开。 然后那满脸嘚瑟地向上、冲往众神诅咒所化黑泥之处的吉尔伽美什迎面便撞上了一片金色荡漾的涟漪。 直接穿了进去—— 打开，消失。 “哼哈哈哈...你就进你的宝库大门去吧！”罗维大笑了起来。 他确实不能战斗。 开门的力气还是有的。 王之宝库的大门只能环绕着使用者开启，恰巧的是、吉尔伽美什这个所有者。也是毫无疑问的使用者！ 所以罗维在他身侧开了门。 把他关了进去。 只是仅一秒过后，金色的涟漪从另一处浮现。 里面同时传出了吉尔伽美什恼羞成怒的声音：“你这狂妄的野犬竟然敢用本王的东西来对付本王！？” 乘坐着幽绿色星辰之舟的乌鲁克王再次从中飞跃而出。 他满脸恼怒... 但又是下一秒。 金色的涟漪从他的面前浮现，一只拳头从中伸出，狠狠给了他两拳、 “曹尼玛！” 吉尔伽美什整个人瞬间后仰，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击砸了个七荤八素，连带着正常行驶的星辰之舟在天空中都变得歪歪扭扭起来，在蔚蓝天幕下勾勒出了一副抽象画。 罗维乐呵呵地将手从身侧打开的宝库大门中收回。 他挑眉，不屑：“就这？还想学我骂人？” “我看你是不懂得生命的可贵啊杂碎！” 那边的吉尔伽美什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脑袋，把那种强烈的震荡甩开，满脸恼怒。 猩红的眸子里满是爆发的怒火！ 紧接着—— 他就猛地调转了星辰之舟的方向，再次冲天而起。 “你这狂妄的野犬不让本王做什么...本王就偏偏做给你看，哼哈哈哈！” 这次他学乖了。 罗维再想在其身边打开王之宝库大门，却发现做不到。 被封锁了。 “就让本王看着你那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碰！ 话还没说完，吉尔伽美什迎面又撞上了一道无形紧闭的‘门扉’。 直挺挺上去。 然后直挺挺地又掉下来。 在轰然间扬起大片尘埃，摔了个七荤八素。 罗维松开了合十的手，笑了。 “...你这家伙，是不是忘了自己宝库里有能够让人瞬间恢复精力的药水？” 吉尔伽美什：“...” 刚好赶到乌鲁克王宫大殿之前的恩奇都：“...” 同样赶来的伊什塔尔：“...” 众人：“...” 明明是看起来很可怕的东西要掉下来了，但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想笑？ 那黑泥如果能说话，恐怕当场就骂街了。 好歹是众神的诅咒，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 不过到了这里，吉尔伽美什也确实再无法阻止罗维的举动了。 因为延伸垂落的黑泥，已经流了下来。 距离罗维，仅有尺寸。 “罗维...”恩奇都张了张嘴，精致漂亮的脸上满是担忧。 但罗维只是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没关系的。”他微笑地说：“无论是什么...都无法伤害我！” 没错，飞龙骑脸怎么输！？ 死亡预告要打好。 “你这家伙...疯了吗？”在另一面，抵达之后依旧悬在宫殿正上方的伊什塔尔也有些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他们面对一个能让神明都瞬间致死之物如此追逐。 难以理解的是他们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怕。 难以理解... “不疯魔，不成活。”罗维摇了摇头，不再去看他们。 “金闪闪，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做过的事情，理当由我自己来承担。” 坐起身来的吉尔伽美什面容严肃。 刨除罗维自身的目的。 那众神的诅咒，确实是需要人去承受。 去压制。 若不然，任由其泛滥开来、刚刚才渡过的一次灭世的危机，恐怕立刻就会出现第二次。 但要这么看着友人去死吗？ 吉尔伽美什...不愿意啊！ “罗维——”恩奇都叫住了罗维。 罗维看了过去。 然后他就怔住了。 原本还有些距离的神造泥人、在这一刻，骤然靠的很近。 香风拂面、白皙荡漾，素白长袍下张开的雪臂缓缓地拥抱住了他，微微抬起的双腿交并着往前弯曲，勾勒出那玲珑的曲线、裹住那圆润挺翘，更束着深处的三角弧线，令那纤细的腰肢与起伏的身前直接搭在了罗维的身上。 恩奇都抱住了罗维。 “一定要活着！”她轻声说着，精致的面容正对着他、翠绿色的眸光璀璨，湿润朱红的唇瓣缓缓地摩挲过罗维的面容。 一触及分。 她露出了微笑。 缓慢退远——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跟随在罗维身侧的少女，选择了相信他。 相信她唯一的...罗维。 罗维回过神来，看着她。 目中的光与以往不同。 这让他想起了艾蕾、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踏上了什么奇怪的道路？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所以他只是对着恩奇都点了点头。 又抬眸，看向了那垂落的黑泥。 这一刻。 ‘贤者拒绝了王的命令’ ‘他欲要以一力，承担世界的罪与恶’ ‘但，潮声起伏’ ‘混沌咸海之兽，亦将于不久之后，徐徐匍匐而来’ 也是这一瞬间。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世界空洞之外。 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发出了清脆混沌的声响。 “Arrrr——” 这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 被放逐于世界之外的存在，显现出了如雌兽闻到‘同类’气味般的欣喜！ 第五十六章就离谱（求首订！！！） “提亚马特...来了！” 还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上空’、世界内外夹层的虚数空间。 原本由众神权柄交织而成的天界已然消失不见，但在此处、却仍有一点光亮沉浮，照耀璀璨日光。 乘坐着金车的太阳神沙玛什矗立于此。 经由罗维帮助、糅合了未来司法权柄的这位神祇今时今刻已经具备了在虚数空间中开辟立身之地的能力——这并非是因为力量规格的提升，而是因其获得了‘立法’的权柄。 立法，即为立地，显现存在的概念。 所以众神坠落、沙玛什仍能保全。 当然，事实上、坠落的本就并非是美索不达米亚所有的神，还是有诸如太阳神的亲父月亮老人南那，全知女神瑞玛特宁孙这样甘愿接受众神隐退结局、没有与罗维等人为敌的神明存在。 祂与祂们也一直守望在这边界，等待着真正危机的到来。 而现在—— 危机，来了。 在久远以前、星辰大气环境形成的最初，被众神驱逐到的虚数空间最深处的、混沌之海化身的提亚马特，返回了现世。 “我们挡不住母神的...”沙玛什垂眸，还没有靠近，就已然体会到了那来者的庞大与恐怖。 祂当机立断地选择了—— 先挡一挡。 挡不过，立马开溜。 喔不对，按照那位贤者的说法、这叫战术撤退。 不过想了想，在行动之前、沙玛什还是向罗维传送了一些信息。 “现时现刻，能够真正对付提亚马特母神的、大概也只可能是作为比原初更早的伊亚神权柄的显现、‘乖离剑’本身的贤者罗维了。” ... 现实，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乌鲁克城邦。 罗维凝视着众神消逝之前的诅咒。 蔚蓝天幕被那混沌所覆盖，漆黑如泥、涌动如潮水般的恶意，像是溶洞锥石一样垂落、已到了面前。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恩奇都、伊什塔尔，甚至是处于冥界之下的艾蕾都有所感应般地抬起了头。 “罗维。”那边，从空中坠落、摔倒之后起身的吉尔伽美什走了过来，猩红的眼眸带着几分蛇般的冷意：“你应该知道、欺骗本王的后果！” 你可是说过，会活下来的！ “哼哈哈...” 罗维笑了起来：“你这个金皮卡，原来也会这么瞻前顾后吗？” “野狗果然还是改不了狂吠——” “金皮卡还是那样嘴臭！” 罗维嗤笑一声，道：“放心吧，我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他伸出了手，指向了面前的漆黑泥泥流。 心生感慨。 满怀激动。 感慨的是做了那么多的努力，经历了那么多，激动的是...他的目标，终于要达成了！ 手掌向前，五指张开、滚动的恶意面对自己的目标，也更像是在一瞬间有了感应般的... 吸溜一声。 消失了。 没了。 尼龙一样地被拉回了天上。（改过） 然后拼了命般地想要通过那缓缓弥合的空洞逃回虚数空间。 罗维：“？” 是你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到了来自世界之外的声音：‘贤者罗维，我是太阳神沙玛什，现在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你不如说你是沙福林得了...罗维怔怔无语，却没有说话，只是听对方接着说。 他知道，这一刻、众神诅咒的怪异，必然与太阳神沙玛什要说的有关。 ‘你应该知道众神之前一直在防备着什么。’ ‘那是众神曾背叛并将之强制放逐的、原初的母神，她即将回归、她的目的，必定是将现有的世界摧毁，令其回归原初。’ ‘而现在，提亚马特——’ ‘来了！’ ‘我们挡不住她多久，你们要做好准备。’ 声音越来越小，太阳神沙玛什的气息也迅速地消散。 罗维呆了呆。 上方、众神的怨恨更显而易见地瑟缩了一下。 既然诸神对罗维的诅咒，是消逝前的怨念，那么其中自然附着着众神的意识...众神所畏惧之物，它们同样畏惧。 比如说众神一直畏惧着的、即将抵达的提亚马特。 罗维侧过视线，看了一眼远方。 蔚蓝天幕依旧。 山海澄澈依然。 提亚马特确实已经接近，不过按照沙玛什的说法、祂们虽然没办法彻底挡住提亚马特，但拖延一段时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不管怎么说，糅合了未来权柄的沙玛什都已经算是主神中顶级规格的存在。 虽然这个‘顶级’的间区非常大。 但好歹跟原初不再是天差地别。 于是罗维斜过眼，看了一眼上方蜷缩在一起、渐渐消失的黑泥：“活着丢人就算了，死了留下的怨念都这么丢人...” 严重鄙夷。 死‘人’还会怕？ 就离谱。 他深吸了口气。 又看了一眼周围。 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等人也都疑惑于那众神诅咒的变化，但他们却都没有说话。 因为已经选择了相信。 因为已经选择了将世界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 山不过来，他便过去...既然那众神的诅咒不敢下来，那他、就主动去承担。 罗维伸出了手。 掌心微光浮动。 ‘天之匙’的影，刹那流转。 门扉开启，链接了终身诅咒所蜷缩的方向，滚动的黑泥流淌而出。 涌向自身。 无论怎么样，这诅咒所化的黑泥都必须有人去承担。 罗维也不可能放过这机会。 至于之后的事情... 之后，再说。 他微微闭眼，任由那黑泥淹没自身，然后收敛入体内... 咚，咚，咚！ 心脏，收束跳跃。 难言的感觉在瞬间浮现。 这一刹那，万千山海仿佛都在心间浮现。 这一刹那，整个世界都仿佛落在了罗维的意识中。 他在飘向原初... 不需要经过冥府的、更纯粹的死亡在袭来。 罗维睁开了眼睛。 “咳咳咳...”他低声咳嗽了两声，看向了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伊什塔尔凛，轻笑：“勉强压住了。” 没有死。 这是早有所料的。 众神的诅咒虽然强大、但还不足以瞬间令‘乖离剑’死去。 只是罗维知道... 此时此刻，自己的生命，已经在走倒计时了！ 源于创世神的乖离剑力量强大，但毕竟不是伊亚神本身，不可能完美保护他。 将死而未死，却也是必死无疑。 用朱苏拉德的来说... 罗维亲手，为自己创造了‘天命’的终点！ 第五十七章临死之前做点什么（求首订！！！） 不过这些吉尔伽美什是不知道，他只是见罗维‘安然无恙’，忍不住笑了。 “哼哈哈...不愧是本王所认可的友人！”他笑了：“如此，本王就暂且宽恕汝对本王大不敬的万死难辞之罪！” “欣喜、称赞本王的如星海般宽广的胸怀吧！” “这句话你说过了，换一个。”罗维面无表情：“该不会，你骂人的词少、夸自己的词也少吧？” 吉尔伽美什：“...” 这个人是不是不呛声会死啊？ 那边的恩奇都跑了过来，也显得极为惊喜：“罗维，太好了！” 长袍飘荡间、神造泥人缓缓地牵起了罗维的手。 脸上笑颜明媚如花。 “竟然连众神的诅咒都承受住了...既然这样，还不快点把本女神的报酬都交出来！” 伊什塔尔凛脸上闪过一瞬的开心，但旋即收敛、像是故意掩饰什么一般地开口：“本女神可是为了这个才一直等到现在的！” “你的死活什么的...我才不关心！” “又是一个别扭的家伙...”罗维扫了伊什塔尔一眼。 什么叫“又”？ 吉尔伽美什微微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罗维斜过眼，将目光看向王宫门扉角落的某个阴影处，他看到了那里、披着赤红长袍的金发女神。 那是在冥界之中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因而利用罗维赠与的东西，跑到人间来的艾蕾。 她那双赤红的眸子看着自己。 对视的瞬间、脸色微红。 转眼消失不见。 罗维也忍不住笑了笑。 “罗维，你在笑什么？”恩奇都有些疑惑。 “哼，是在庆幸自己还活着吧？”吉尔伽美什不屑道：“区区野犬，未经本王的允许，谁给你的自信表现得那么不畏惧死亡的？” “别废话了，再多BB，小心我再给你两拳！””罗维摆了摆手。 吉尔伽美什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想到了刚刚与罗维争夺众神诅咒的时候挨的那两拳...本来就还在发疼，现在被他这么说，疼得更明显了。 罗维也不理他，而是道：“该进行最后的收尾了！” “哦，对！收尾！”伊什塔尔凛突然跳了起来：“我要去把天之公牛收回来，还有伊什塔尔的那些财宝——” “以后，我就是唯一的金星女神了！嚯嚯嚯嚯！” 伴随着女巫一样的怪笑，女神的身影一闪而去。 “愚蠢的家伙——”吉尔伽美什依旧不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向前。 走到了宫门前、台阶的边缘。 下方，民众早已经汇聚在了一起。 从刚刚决战开始之前到现在，他们就始终没有动，始终站在原地。 万民皆在此，仰望那台阶上的‘王’。 “哼哈哈...欣喜吧，本王之臣民！”吉尔伽美什咧嘴：“在本王与本王友人的带领下——” “汝等，跨越了那灭世的灾难，战胜了那妄图决定我等命运的众神。” “此乃值得万般庆贺之事吧！” “因此乃汝等之功绩，无论未来如何，都将彰显的...不朽之精神！” 对值得赞赏者毫不犹豫地夸赞。 虽然平时别扭了一点，但唯有这一点、吉尔伽美什从未迟疑。 罗维与恩奇都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笑容。 ‘王乃引领万民之人’ ‘王乃赞颂万民之人’ ‘王乃理当受万民爱戴之人’ ‘战胜了灭世的众神，跨过了灭世的灾难，年轻的王、吉尔伽美什，与他的友人一同，迎接着万民欢呼与爱戴’ 吉尔伽美什张开了双手。 下方，民众沸腾而起。 今时今刻，就如彼时彼刻——他依然立于乌鲁克万千臣民之上。 但却不再高高在上。 因为在他的身后、已然有了能与其并立之人。 ... 战争结束。 举国沸腾。 随之到来的、便是狂欢，欢庆胜利与生存。 “不过接下来，恐怕吉尔伽美什又要过劳死咯！” 是夜，罗维坐在自己的庭院里，靠着石桌、举着撑满麦酒的杯子，抬眸看向远处。 殿堂房屋分布的乌鲁克城邦内、灯火飘摇如茫茫星空，篝火点燃四角，欢呼从每一个地方传来。 但唯有那最高的一点灯火，最为引人注目。 吉尔伽美什王宫大殿灯火通明，昭示着乌鲁克王者的再次忙碌。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明明是作为主导者的三人，但无论是罗维、恩奇都，还是吉尔伽美什都并未参与城中的狂欢。 罗维与恩奇都是不喜欢。 吉尔伽美什，却是不能。 对于旁人来说，这是狂欢，但对乌鲁克王来说，又是另一个概念——因为先前那场战斗，如今的这片名为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大地、仅有乌鲁克这么一个国家。 那诸多的城邦都与之合并到了一起。 若是按照以往，人们的思维习惯、战争结束，一切都该恢复原状。 那诸多原本分开的城邦国家，现在自然要分开。 但罗维阻止了这种做法。 作为穿越者的他、心中自然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个名为‘统一’的大国梦。 哪怕异国他乡。 哪怕身处异界。 然而—— “他们称呼我为贤者，那么、我想着，我也应该在‘死’前，留下点什么。”罗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侧眸，看向了旁边。 正是源于他这样的举动、所以为了维持这庞大的势力，吉尔伽美什才再出忙碌起来。 不过，这样做，绝对利大于弊。 无论是对其自身能力的磨砺， 还是对接下来，提亚马特的到来，都能起到巨大的防范作用。 当然，对于那位原初母神、罗维其实并未多在意，毕竟他都要死了，杀人容易、救人难，而且提亚马特也没有理会救自己，若其在自己生前没来、等自己死后，自然更有能力庇护乌鲁克。 “你说呢？老爷子。” “老朽不懂，但老朽知道...阁下，将死了。” “面对死亡，却依然如此冷静，阁下果然心性过人。”苍老的声音随晚风徐徐而来，披着斗篷的老人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了罗维身边的座椅上。 在数日前，仅出现一次，仅挥出一刀、便决定了整场战斗走向的朱苏拉德，出现于此。 “有什么好怕的？”罗维咧嘴。 怕是不可能怕的，这辈子都不可怕，英灵座上的人说话一定很好听，他绝对要去那里！ “哈哈哈...”见罗维这幅洒脱的模样，老人笑了起来：“罗维贤者，汝之名号，当之无愧！” “那么现在，你来找我做什么？不会是听到了我的天命，来杀我的吧？”罗维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朱苏拉德的回答让罗维有些失望。 他说：“老夫确实看到了汝天命的‘终点’，但并未听到钟声。” “生死犹未可知。” “那可别。”罗维摆了摆手：“生死有命，强求无益。” 他正色道。 这下子轮到朱苏拉德有些怔住。 见过不怕死的。 但怎么感觉罗维很期待死？ “老朽，是来道别的。”斟酌了一下语气，朱苏拉德说：“此世已无老朽之天命，所以老朽将离开这里。” “去哪？” “未知。”朱苏拉德摇头：“但未来，你我必然再见——” “或许，用不了多久。” 声音缥缈散去，原本坐在罗维身边的老人的身影在瞬间消失。 就如他来的时候一样。 神出鬼没的。 不过罗维并不在意，他只是要摇晃了一下杯中的麦酒。 房间里，恩奇都熟睡得很是恬静。 因为罗维，她也有了在合适的场合保持熟睡的习惯。 罗维举起了酒杯。 “那么接下来，就趁这最后的时间...做点事情吧！” 罗维咧嘴，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轻声咳了咳。 ‘活’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就如同他刚刚对朱苏拉德说的， 既然今时今刻的他被这个时代的人冠以‘贤者’这样的智慧之名。 那么不妨就以此名，为这个时代，添上一把火，让这文明的光，烧得更亮。 也算在临‘死’前、送吉尔伽美什这个友人一件礼物了！ 第五十八章从天盗取智慧的贤者（求首订！！！） 对罗维来说，他的目的虽然还没有彻底达成，但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接下来反而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那么，临‘死’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唔...罗维，你没有睡觉吗？” 沉思间，房屋内响起了清脆柔和的嗓音，罗维抬头看去，恩奇都正睡眼朦胧的走出。 熟睡之后还未彻底清醒的小恩葱绿色的长发略显凌乱、披散的素白长袍随着她的走动略微晃荡着、自双肩滑落，露出白皙纤细的皮肤，以及略微荡漾之物...纤细的腰肢亦在其间若隐若现，勾勒出的曲臀荡漾出修长的双腿。 她看着罗维，面带疑惑。 “睡不着。”罗维回答了一句，顺势为走到面前的恩奇都梳理了一下头发、衣衫，道：“走吧，去见一见金闪闪。” “不吃早饭吗？”小恩面带疑惑，在罗维手掌的抚摸下显得极其乖巧，只有精致的脸上泛起些许红晕。 “不了，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恩歪了歪头，不思其解。 神明已经被尽数驱逐。 他们也已经没有了敌人。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 不过虽然疑惑，小恩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拉住了罗维的长袍衣角、跟着他出了门。 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始终跟着罗维身后。 不管他作什么，她都会支持。 片刻之后，阳光照耀的恢弘王宫中，空气中飘荡尘埃细密有如星云流转，将堆砌大殿的巨石纹路照耀地纤毫毕现。 罗维与小恩一前一后地踏入，还没有走上台阶，就听到了一声冷哼。 “将所有事务丢给尊贵的本王，自己却跑去休息——作为王的近臣，此乃大不敬之罪！” 居高临下的、吉尔伽美什坐在王位之上，猩红的眸子垂落，凝视着行来的两人，如此开口。 他显得很不爽。 废话——被强迫性的要求在这里加班，谁能不爽？ 更为重要的是，那个罪魁祸首还一副悠悠哉哉的模样...特么的，到底谁才是王！？ “世界都是你的庭院，这不是你自己说的话吗？”罗维今天心情大好，已经没必要维持求死的欲望，但看见罗维，总还是想跟他互怼：“这就顶不住了？不会吧？” 吉尔伽美什脸色一冷，还想说什么，旁边却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罗维大人，恩奇都大人。” “啊，早，西杜丽小姐。”罗维向那年轻的女性辅佐官打了个招呼。 “西杜丽小姐，早安！”恩奇都也挥了挥手，长袍飘扬如花。 西杜丽已然是穿着典雅长裙、面带轻纱的模样，她怀抱着泥板，仍旧尽心尽职。 罗维与恩奇都走到王座两侧分别坐下。 “所以，你不去你那个阴暗的狗窝里呆着、来玷污本王光辉伟大的神殿干什么？”吉尔伽美什瞥了罗维一眼。 “当然是来帮某个只会嘴臭、说大话的金闪闪了。”罗维叹了口气：“崽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狂妄的野狗——” “你不否认自己是崽吗？还是迫切想当狗崽子？” 无可例外的，吉尔伽美什败下阵来。 他不说话了。 但旁边的西杜丽却发现，王虽然冷着脸，但猩红的眸子里却不像以前冰冷、反而带着些许温度。 于是西杜丽微笑，听见罗维开口：“西杜丽，我这里有几件事情，你去帮我办一下。” 西杜丽愣了愣，俯身回应：“罗维大人，请吩咐。” “算不上吩咐。”罗维摇了摇头，道：“我要定制、立百官、分神权，行教育。” “金闪闪，你不是觉得你一个人处理事情太累了吗？”罗维说着，又看向吉尔伽美什，道：“那么，不如安排一群人来帮你。” 吉尔伽美什微微坐正了身体。 西杜丽也稍微变得严肃了起来。 虽然没能完全理解罗维话语里的意思，但他们却都听出其中所承载的重要意义。 哪怕有着神明的推动，但文明早期依旧只是早期，强盛的从来都是客观环境带来的生产力、而不是制度。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诸多城邦、包括乌鲁克在内，统治的制度，依旧是处于极度原始的状态。 万物决于王之手。 而王仰赖祭祀治理国家。 因为城邦的‘王’，同时也是祭祀的首领。 无论政治、军事、还是宗教信仰，皆是如此，因为原始的时代、从来都是依靠原始信仰来团结。 但祭祀只是负责具体事项的执行者，王却需要一个人决策所有的事情。 可以说，实质上的‘官’，只有吉尔伽美什一人，西杜丽至多只能算半个。 至于其他的、都只不过是执行的‘吏’。 若非如此，吉尔伽美什也不用天天这么忙碌了。 只是现在，众神的时代已经逝去。 进一步的条件，已经成熟。 是时候该摒弃过去，从原始、推向封建—— ‘驱逐众神后，贤者向王谏言’ ‘他要从众人中提拔一群有学识的人，以治理国家’ ‘他要确定有固定工作的位置，让每个位置的人知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管理哪个地方’ ‘他说，众神皆有其位、各有各自的权柄，现在，人也当如此’ ‘贤者驱逐了众神之后，又从天盗取了智慧，施予人类’ ‘伟大而贤明的王，欣然应允，并给予夸赞——’ “哼哈哈哈...你那满是只有污言秽语的脑子，原来也能有这种作用吗？！”吉尔伽美什大笑了起来：“很好，那本王，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罗维，本王的友人。” 没事野狗，有事友人。 这个金闪闪真屑。 罗维斜过眼，恰巧门扉之外有风徐徐拂动而来，他忍不住咳嗽了一阵。 身体似乎比先前更显得虚弱了。 也好。 那就趁这段时间，把这份工作做好。 “虽说到了英灵座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但如果、能顺带着得到更多的力量，也是不错。” 罗维略有期待。 定官位、明职责，按照罗维的故土华夏的说法，这绝对是当得上‘定万世之基’的辉煌功绩！ 贤者之名，也能实至名归。 第五十九章罗维死了 接下来的时间，罗维便呆在自己的院落里闭门不出。 只有恩奇都陪伴左右。 当然，虽然闭门不出，但这位贤者的存在却不会被任何人遗忘。 因为那每天从院落中流出、交由众多仆从运输，送往吉尔伽美什所在的王宫大殿的泥板，时刻改变着整个乌鲁克。 越来越多会读书识字、掌握不同技能的人受到王的接见，在经受吉尔伽美什莫名其妙的‘臭骂’之后，满怀激动地担任不同的职位。 或是在王的身边就职、或是被派往乌鲁克下辖各个镇子村落。 他们被统称为‘官’。 任谁都知道，这是由贤者发明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群‘官’的存在，原本只能依靠吉尔伽美什一个人管理的庞大国家迅速开始完成转变，虽然在这中间肯定避免不了涉及各种各样的团体利益——如祭祀群体，如那些归附而来的各个国家的王族。 但这个时代毕竟还是个人武力强大的时代，吉尔伽美什一个人便足以镇压整个一个国家，自然不需要耍弄阴谋诡计。 所以一切的进展，进行得非常顺利，随着官员的增多、决策机构层层嵌套的形成，原本还略显混乱的庞大体系迅速稳定下来。 这个过程自然乏陈可善。 但很快，一则消息的出现、却又令整个乌鲁克陷入某种莫名情绪之中—— 贤者罗维，病了。 ‘王的友人、王最得力的辅佐，掌握着力量与智慧原典的贤者自那一日开始病倒’ ‘那一天，人们才惊觉，从天上盗取智慧火种的贤者为这个世界作出了怎么样的贡献’ ‘神的智慧承载于人的身上，那本该就是难以想象的重量’ ... “神有个锤子的重量。”这是罗维听到了外界有关自己的种种传闻之后作出的第一个回应。 然后他就忍不住轻声咳了咳，连带着刻录泥板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庭院里，草木葱茏、倾城阳光映照林荫、摇曳如群山倒悬，明明是大白天，但此刻的罗维就裹着被子，脸色更是说不出的苍白。 外界的传言倒也不全是虚假的，罗维确实病了，只是绝不是因为那所谓的‘天上的智慧’——他所做的，完全是依靠的知识，跟已经彻底被驱散的众神无关，之所以生病，也是源于众神诅咒步步侵蚀的缘故。 而且实际上，身体越差、罗维越开心。 毕竟这代表着他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死亡——因弑杀众神而被诅咒所杀死，绝对足以载入史册。 当然，仅是身体变差其实并不影响罗维的力量，无论是之前的天之匙、还是解封天之匙后的乖离剑，都并非源于其体魄。 “罗维...”恩奇都就坐在他旁边，满脸担心：“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不用，不用。”罗维咧嘴，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罗维发现，恩奇都并不理会他的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坐到了他的身后，缓缓地伸手，抱住了他。 素白长袍飘荡间垂落，胸前的柔软缓缓地压在了他的背上、那修长的双腿亦在交并间紧靠，少女将柔软的曲臀往下压了压、些许荡漾散溢，尽力地贴近，为他带来自身的温暖。 “这样...应该就不冷了吗？” 面对已经彻底少女化的小恩那双翠绿色恶眸子透露出的认真的神色，罗维怔怔不语。 不得不说，源于大地的小恩、确实很温暖。 是那种底层之下涌动的炎流般的感觉，却又不会显得过于炽热而让人烫伤，反而在其拥抱中、有一种想要闭目，熟睡的冲动。 罗维笑了笑，没有拒绝：“谢谢你，小恩...” 小恩缓缓地抱着罗维。 看着他双目微微紧闭，握着泥板的手也渐渐松开。 罗维，陷入了熟睡。 “真好呢...罗维。”恩奇都翠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欣喜，她微微低下头、朱红的唇瓣泛着湿润的光泽，缓缓地摩挲在他的脸上。 精致的脸上带着莫名兴奋的笑意，更带着满满的红晕。 门外的吉尔伽美什停止了敲门的动作。 “先回去吧！” 他看向了旁边的西杜丽，认真地点了点头：“让那家伙多休息吧——这也算是本王的宽宏大量！” “是，王！” 紧随吉尔伽美什其后的西杜丽看了看眼前的王，有些奇怪于对方明明一听说罗维病倒的消息就立马赶来、到了之后却又不进去，不过作为王的辅佐官，她一向恪尽职守，不会多言。 所以只是抬眸看了看那院墙之内，旋即收回了目光。 罗维大人...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心想着，不然王也不会在这里停步。 不过西杜丽并不知道的是...吉尔伽美什只是心里莫名渗得慌，总觉得这么进去，会发生极其不妙的事情！ 所以吉尔伽美什理智地选择了停步，离开。 ... 就在这飘飘然然间...罗维，睁开了眼睛。 “罗维，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眼前，有人满是兴奋地说着，朱唇亲启、披散着的金色长发下，那娇艳的面容满是兴奋。 眼前的女孩是艾蕾。 她此刻正双腿交并、蹲在倒地的自己面前，赤红长袍掩盖着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玲珑娇躯，从罗维的角度往上看、能看见那因为互相挤压而显得略微荡漾的双腿，那细致紧贴往上的玲珑曲线。 冥界的女主人一如既往的曼妙而美丽。 而周围，四面幽冷死寂，仅有点点幽蓝色火光映照着宽敞辽阔的空间。 毫无疑问就是美索不达米亚的冥界，是艾蕾的地盘。 清晰、或者说，清醒的刹那，罗维又是无言。 他死了。 睡着睡着就在不知不觉间死去。 只是这却不是因为众神诅咒，而是因为众神诅咒带来的虚弱，令他先一步地离开了人世。 但这也更让他无语。 想死的时候怎么都死不掉，现在、他不想死了。 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罗维...怎么了吗？”艾蕾伸出手指、碰了碰罗维的脸，歪头、赤红的眸子里带着疑惑：“怎么，不说话？” 第六十章他又活了 罗维晃荡了一下脑袋，面对着眼前的冥界女神，对于自己已经死亡一事、他的心中无悲无喜。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仅仅只是单纯的死后进入冥界，是绝对无法死去的。 毕竟有着艾蕾在——哪怕关闭了来自冥界女神的加护，也无济于事。 艾蕾绝对会拦截他的灵魂，不让他涉及真正的死亡领域。 罗维也已经放弃了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正常的死亡方式。 “可以让我起来了吗？”他开口。 冥界的风景依旧一如既往地寂静，灰白坚冷的岩石与明灭闪耀的幽绿色闪耀的火焰是唯一能够看见的风景，冰冷、且寂静，罗维的声音在其中响起、四处回荡，极为明显。 “诶？”艾蕾愣了愣，然后这才发现，此时的她虽然没有压在罗维的身上，但坐在其旁边、一手撑着冥土冰冷的地面，将身体向前、微微俯下面容，却也刚好处在他的上面。 也就是这么愣神的瞬间，冥界女神撑地的手猛地一划... 碰的一下，脑袋直接砸在了罗维的胸前。 “...” 完了。 艾蕾该不会也被伊什塔尔凛传染了‘掉链子’了吧？ 虽说这个掉链子...似乎还挺不错？ 罗维斜过眼，感受着怀中的柔软，滑到之后的艾蕾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白皙修长的双腿依然落在地上，但那荡漾挺翘之处却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延伸往上的区域更不必多说。 “哇呜...”艾蕾发出了一声底底的呜咽，红玉般的眸子泛起了些许迷茫，然后在看清近在咫尺的罗维的瞬间，白皙的面容肉眼可见地变红—— “你...你，我——” 口不择言，讷讷说不出话来。 于是罗维无奈。 “既然你不起来、那我自己起来了！”他说着，没等艾蕾反应过来，直接就将手一手放在腰间、一手勾住其大腿，张开的手掌按住细腻之处，在五指轻微陷落间微微用力。 抱住。 然后猛地起身。 剧烈的晃荡中，心神震颤的艾蕾也下意识地抱住了罗维的脖颈，感受着腰肢大腿传来的温热、女神的脸变得更红了。 好在罗维只是单纯想要起身，并不打算耍流氓。 所以他很快就将艾蕾放了下来。 “算...算你识相！”冥界的女神整理了一下仪容，脸上依然是挥之不去的红晕。 虽然嘴上说的很凶，但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罗维深思。 “哼，放过你了！”艾蕾龇了龇牙，然后又突然说：“话说、罗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恢复‘冷静’的她提出的问题极为关键。 这里是冥界。 能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已死之人。 而罗维，作为天之匙、乖离剑本身，照理来说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啊？我死了。”罗维一脸理直气壮地说。 “...”能把死说得这么视若平常，也算是少见了。 艾蕾吐了口气、有些苦恼：“真是的...明明那么强，为什么这么容易死？” 好歹也是冥神的‘信徒’... “为了见你啊！”罗维半开玩笑似的回应。 “你、你在胡说什么啊，唔...”艾蕾的脸又红了，冥界的女神默默伸出手：“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去。” “以后，不能这样了。” “要...要见我的话，说一声就可以了，我会配合你的...”艾蕾的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好、”罗维也不拒绝，顺势握住她的手，触碰间温软细腻：“以后，就多叨扰了。” 艾蕾：“？” 半天之后。 还是冥府，乱石堆砌的宫殿里，刚被送走的罗维再一次睁开了眼睛，面对的依旧是冥府的女神。 “啊，我又来了。”罗维微笑，满脸开心。 “...” 真就‘多叨扰’了？ 冥界女神默默无语，有些开心，也有些惊讶，但好歹作为冥府女神的她掌管冥界已经有很长时间，虽然一直孤身一人，偶尔却也会看见一人主动闯入冥府的半神英雄。 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什么阵仗没见过？ 才不会被这种事情吓到... “艾蕾，我又来了。” “！” 这阵仗她还真没见过。 你是把冥府当家了吧？能不能给点面子？ 虽然艾蕾其实心情很好，但至少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作为冥府女神的尊严——哪怕每次都会因为害羞而荡然无存。 对此，罗维只能回答不能。 因为诅咒的缘故，他在人间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只要稍微闭上眼睛、打个盹，可能就走入了冥界。 虽说并不是完全无法控制，但进冥府歇息一下也没什么差别。 就是总感觉有点渣... “嗯...”再次睁开眼睛，被艾蕾送回现世的罗维打了个哈欠，在庭院的阳光映照下伸了个懒腰。 “罗维，醒了吗？”恩奇都看了过来，然后裸露的双足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小跑着过来、素白长袍收束的胸前随之略微荡漾起伏，少女精致的面容带着几分担忧。 她紧了紧罗维身上裹着的棉袍，心想着是不是要多加一层。 “咳咳咳...去吃点东西吧！”罗维摇晃着起身，感觉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飘。 “已经准备好了...” “我自己去就行了。”罗维摆了摆手，走向房内，他还不至于到丧失行动力的程度。 只是他走了。 小恩站在原地、拢了拢葱绿色的柔顺长发。 她看向了自己的手。 在那掌心之间、刚刚触碰罗维的地方，此刻正夹着一缕金色的发丝。 在触及到光亮的瞬间，金发瞬间发黑、如燃烧一般，碳化消失。 但小恩看的很分明。 她那双葱绿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朱唇微扬起，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是冥界的气味。” 神造的泥人动了动鼻子，瞬间做出了极为精准的判断。 难怪...这阵子，罗维经常昏睡不醒，不管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 恩奇都素白的长袍无声扬起。 第六十一章白色的季节、提亚马特来了（加更，余二十） 罗维依旧在工作。 但随着制度的完善、他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少，大量的人手被补充进决策层，大量适合的人才被发掘。 缓慢却又坚定不移的转变持续不断地进行着。 在罗维亲手推动下，乌鲁克由原始的城邦制度、向着庞大的官僚体系进发。 对于罗维来说、这是一件毫无疑问，值得自豪的事情。 相比起穿越前他所玩过的任何建设流游戏，都要有成就感。 当然，工作少了，但罗维困顿的时间却也越来越多，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硬生生把二十岁活成了八十岁也是没谁了... 偶尔的时候，已经不再如先前忙碌，但依旧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的吉尔伽美什也会过来、一见面就嘴臭，然后被怼到脸色发青。 偶尔的时候，伊什塔尔凛会来、吵吵嚷嚷的，然后被小恩威吓式地赶出去，但下次依旧不长记性。 偶尔、或者说，大部分的时候，恩奇都会轻轻地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为罗维驱逐寒冷。 ‘国家越发繁荣、恢弘、兴盛，人们越发赞叹那带来天的智慧之人’ ‘但贤者的身体却越发虚弱’ ‘他每日昏昏欲睡’ ‘无数次的往返冥土’ ‘徘徊在生与死的界限间’ “艾蕾，我又来了。”罗维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幽土风景，以及那幽土间的身影，习以为常地开口。 “真是的...你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吗？”艾蕾有些无语地把罗维拉起来，金发披散下的精致面容带着止不住的高兴。 “不也挺好的吗？”罗维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手，起身。 “哪里好了...明明我都给了你不死的加护了。”冥界的女神叹了口气。 明明很开心，却要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咳咳咳...”罗维将手捂住嘴、轻声咳了咳。 诅咒渐入灵魂。 哪怕在冥府也无法避免其影响了吗？ 罗维有些开心。 “你...真的没事吧？”艾蕾朱红的眸子有些担心。 “当然。”罗维毫不在意：“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反正有你在，不是吗？” “谁，谁管你了！”艾蕾撇过头，脸色微红。 不管我还牵着我的手不放？ 罗维扫了一眼冥府女神紧紧握着自己的纤细手掌，掌心的触感依旧温软细腻。 嘴上强硬，但艾蕾其实还是很担心的。 她想了想... “这个给你，不要误会，好歹你也是本女神的信徒，这只是女神的怜悯——没错，只是怜悯，不要想太多了！”艾蕾将身上披着的赤红长袍给了罗维。 冥府的女神就这么俏生生地褪去了外壳、站在他的面前，白皙的双肩裸露、纤细的脖颈流畅蜿蜒往下，略微隆起的胸膛在精致的布料下显现出曼妙的弧线，女神的腰肢极为纤细、却又蓦然收束于下方，曲臀荡漾，勾勒出的白皙双腿、泛着象牙般的色泽。 女神的气质本就带着如夜般的清冷，配合这一刻的羞涩、更显出一种诱人。 罗维怔住。 女神的脸越发红润。 幽冷冥土、点点亡灵的火光映照。 咚咚、咚咚咚... 对视的两人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艾蕾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湿润的唇瓣越发娇艳起来。 他该不会是要... “罗维。”清脆的嗓音响起，突然打破了幽土的寂静深邃：“她就是你们之前提及的...冥府的女神，吗？” 艾蕾呆住。 罗维则看向那说话之人。 素白长袍翻滚、双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披散翠绿色长发的少女缓步走来，精致俏丽的脸上在光与影的交织下带着几分莫名意味。 恩奇都来了——对于她，罗维从未隐瞒过自己每次熟睡都会有艾蕾见面这件事情，当然，也没有想到小恩会来。 “神造的泥人...诶，等等，你怎么来到冥府的？”艾蕾在瞬间反应过来，她当然不可能不认识恩奇都。 “我是坏掉的神造兵器、泥人，本就不存在纯粹意义上的生命。”小恩看了艾蕾一眼：“抵达极致的变容，连生与死的状态都能互相转换。” 这技能是让你这么用的吗？ 罗维刚想开口。 恩奇都面带微笑地上前...扯住了罗维的衣袖。 “该回去了喔，罗维。” 那力气大得难以挣脱。 罗维：“...” “回去？诶，等等！”艾蕾惊慌地叫了起来：“这可是我的地盘诶！我可是冥界女神...” “神吗？我们好像杀了不少了？”恩奇都面容依旧温和。 艾蕾：“...” 就像是伊什塔尔凛曾在恩奇都身上感受过的东西一样。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有点发毛...不对啊，她可是女神！ “不行，没有本女神的允许，谁都无法离开冥土！”艾蕾说。 “那就不离开了。”恩奇都顺势松开了罗维的袖子，看向艾蕾，翠绿色的眸子满是笑意：“那我们就一直呆在这里好了。” “多谢冥界女神的热情款待。” “？” 不是，谁叫你留下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继续好了。”小恩在旁边将双腿交叠往后，形同跪坐。 这个人的气场也太强了吧... 艾蕾败退，发出了呜呜咽咽不知所措的声音。 小恩却只是撩了一下葱绿色的长发。 要说多生气其实也并没有。 坏掉的神造泥人喜欢着罗维。 但她给自己的定位其实非常清晰。 那就是守望罗维、保护罗维的‘兵器’，谁跟罗维在一起都与她无关。 只要她能跟他在一起，就行了。 很天然、很纯粹。 但可惜，天然切开都是黑的。 “没关系，我是说真的。”小恩神色认真、乖巧听话的模样：“你们想做什么，我不会打扰。” 你说这话谁信啊？ 谁敢信啊？ “快点，继续。” 怎么感觉还成了看戏的了！？ 艾蕾的内心疯狂吐槽。 小恩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也就是这一瞬间，罗维突然抬起了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面容严肃起来。 小恩也同样如此、 “这是...什么啊？”艾蕾张了张嘴。 虽然身在冥界，但这一刻，他们仍能看见现世的风景。 他们看见了遥远的大海方向，缓缓浮现的巨大空洞。 乌鲁克、亦在无数人同时抬眸。 是的，这一刻、不只是罗维，几乎所有人都能看见、能感受到。 美索不达米亚所接壤的那片辽阔海域、被后世称为波斯湾的内海，卷动的海风比往日更加急促、咆哮般的将大量海水拉上了天空，重重轰击在了海岸线上。 剧烈的震动让地面砂砾颤抖般地跳跃起来，落下的海水淅淅沥沥如雨落在岸边的沙滩上。 绯红晕染天与海的边际，如碎裂般地——漆黑蔓延，斑驳显现。 大地的尽头是海。 海的尽头是破开的空洞。 而空洞的尽头...是悠悠传来的，清脆的鸣叫。 Aaaaaa—— “终于还是赶在我‘死’之前来了吗？” “提亚马特。” 罗维吸气、吐气，面容严肃。 第六十二章虚数之海外传来的歌声 位于虚数之海的沙玛什众神为了阻挡迫近的提亚马特神，可以说是竭尽全力。 但时隔一个月之久，原初的混沌海洋之母还是突破了祂们的放线，撕开了世界的缺口、踏足其中。 实力的差距还是太大。 虽然说实话，能拖延这么久、罗维已经感到惊讶的。 “小恩...走吧！” 幽冷的冥土地界，幽蓝色火焰交织映照、地面也因为那突如其来的恐怖存在而略微震颤起来。 罗维轻声咳了咳，看向了小恩：“总不能让金闪闪那家伙一个人应对。” 这也没什么好多想的。 反正他都要死了、死都不怕，还犹豫什么？ “可是罗维的身体...”小恩有些担忧和犹豫。 “没关系的，反正我死不了。”罗维毫不在意地说：“反正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嗯——”小恩点了点头，不再多想：“不过，要这样紧紧握着。” 她将手握住了罗维的手，精致的脸上满是认真。 罗维没有拒绝。 “我！我也会帮忙的！”艾蕾急忙开口：“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在冥界、寻找合适的机会出手！” 冥界的女神身体略有些战兢，是那种作为神、对自己的缔造者的畏惧，但她为了罗维、还是压抑住了这种恐惧。 “那就走吧！”罗维点了点头：“艾蕾，先送我回现世、我的体内...” “然后，我们去阻击提亚马特！” ... “Aaaaaa！！！” 清晰可感的、来自虚数空间深处的声音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大。 当然，大部分人是没办法直接看到的，他们最多只能看到遥远海面方向的天空变得越来越红、如火烧一般，蔓延扩散间，最深处也化作了深邃的漆黑。 但在回归现世的罗维的眼中，在那绯红天幕之下、苍茫海面的空洞里，却分明有一道庞大的身影在缓缓地靠近。 祂比天之公牛还庞大，比芬巴巴还要更加沉重，比众神更神圣、却也比没有女神安抚的死亡更令人恐惧。 提亚马特。 美索不达米亚区域的创世神。 在久远以前的世界里，作为星球转动力显现的伊亚神劈开了混沌的大气、稳定了环境，紧随其后的，便是混沌之海提亚马特的诞生。 她是孕育万物的原初之海，是众神共同的母亲，无论是岩石、火焰、森林、雷霆、风暴...一切的一切，都是提亚马特以自身的权柄演化而成的。 但最终，众神却背弃了提亚马特，在原初莽荒的世界里、祂们为了自己的野望，偷袭杀害了原初之母。 祂们将原初之母的尸体、原初的混沌之海，一分为二，制造了天与地。 但作为原初的神、提亚马特的灵魂是不灭的，众神只好将她的灵魂放逐到永无止境的虚数之海，期望着能够将其永远困住。 然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众神获得了来自世界的启示—— 提亚马特终将回归。 这也是漫长岁月以来，众神所一直恐惧的。 而现在，预言到来。 但迎接提亚马特的、却不是众神，而是亲手将众神送走的人类！ 璀璨星辰之舟闪耀而过。 苍蓝卷折的茫茫大海边缘，与地接壤的沙丘之上、混沌的暗流已渐渐生成。 一骑当先的吉尔伽美什从天舟之上一跃而落。 原本还在自己的宫殿中召集群臣处理事务的乌鲁克王、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便当即下令，让下属官员紧闭各处门扉，然后赶来—— 提亚马特的到来，罗维早已经在之前告知过。 每个人都做好了心理与行动上的双重预备。 但并不是战斗的。 因为这并不是属于他们的战斗，而是属于吉尔伽美什，属于罗维、属于恩奇都，甚至是属于伊什塔尔凛与艾蕾的。 海风吹卷、那清脆却又恐怖的嗓音随之扑面而来，从星辰之舟上落下来的吉尔伽美什脸上满是严肃。 “提亚马特吗...”沉吟刹那，他却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大声道：“奄奄一息的野狗，还能有狂吠的力气吗？” 在他身后葱茏的树林中、有声音响起：“咳咳咳...至少骂你是不成问题的。” 斜照落下的日光洒落片片澄澈，恩奇都从林中走出、赤足踩着柔软砂砾，在长袍飘摇间走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到了近前、将怀中刚刚开口的罗维放了下来。 身体虚弱的罗维虽然在力量上并未变弱，但体魄的逊色让他不得不依靠恩奇都才能进行刹那间的长途奔袭。 “病犬就该躺在自己的狗窝里，否则你那爬行的丑态只会慢得惹人发笑...” “差不多得了。”罗维翻了个白眼：“小心我再揍你。” 吉尔伽美什脸色微微抽了抽。 这句话简直就跟对西游记的玉皇大帝说你被猴子揍了一样有奇效。 “而且你以为谁都能跟你一样能飞的啊！”罗维振振有词。 吉尔伽美什将猩红的眸子扫过他们两人在放下之后仍然紧握的手，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哼哈哈哈...羡慕吗？如果你拜求本王的话，以本王的宽宏大量，倒也未必不能将本王的座驾与你分享！” “大可不必。”罗维回绝了：“我怕出门被当成金闪闪打死——” 等等，这么一想...之前直接把星辰之舟抢过来，不是更好？ 罗维陷入了深思。 另一边却也同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啊...终于赶上你们了！” “你们这些家伙也不等等本女神——” 伊什塔尔凛从空中落下，包裹赤红外套的身体缓缓地将足尖点地，她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 作为女神的她原本是呆在自己的神庙里的，但在听到了声音、同样忍不住到来。 “本王还以为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女神已经逃跑了呢！”吉尔伽美什不屑。 “怎么可能？本女神可还有一笔账没跟这家伙算呢！”伊什塔尔凛没有看吉尔伽美什，而是看了几眼罗维、收回了目光。 “本女神只是为了这家伙答应给我的财宝、才不是担忧他的安危，不要误会了！” 女神一如既往的‘骄傲’。 不过罗维却在同时注意到了伊什塔尔凛脚边的东西。 牟！ 低沉细小的嗡鸣中，小小的白象颤抖了一下、躲在了伊什塔尔凛的身后，瑟瑟发抖。 虽然看起来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但罗维知道，这小家伙就是先前被伊什塔尔凛收服的天之公牛。 祂本就是女神伊什塔尔所有。 现在伊什塔尔不在了，由伊什塔尔凛收服、也是理所当然。 罗维这段时间已经见过其好几次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家伙越来越怕自己了。 也就是在这交流之间，那大海对面、绯红晕染之处，又有了新的动静。 先是几声清响，然后便是那缥缈回荡的叫声、突兀间变得更加地强烈。 来了—— 任谁都知晓这变化带来的暗示。 提亚马特来了。 在那漆黑空洞对面的虚数之海深处，在那被绯红晕染的壮阔海面... “那就是原初母神提亚马特吗？”吉尔伽美什微微瞪大了眼睛。 但他发现...自己看不清。 哪怕是最高规格的千里眼，也难以看清那出现的庞大身影。 就像是他先前曾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罗维的踪迹一般，年轻力壮的吉尔伽美什在力量的展现上是完美的。 但根据罗维所知，相比起晚年的他，此时的吉尔伽美什还缺少了足够的岁月沉淀，缺少了足够成熟稳定的精神性。 而千里眼，便是这种精神性的体现，在观察与智慧这一道路上、吉尔伽美什是不如年老的自己的。 看不清是可能的。 没有千里眼的恩奇都与伊什塔尔凛也看不清。 他们只能看见一道庞大的影子。 但罗维却看清了。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揭露了‘天之匙’真身的缘故，作为伊亚神开天辟地权能的体现，他持有的力量，在质上、并不比原初之神提亚马特低。 所以他成了现场唯一能看清提亚马特样貌之人。 唯一能直视原初母神之人—— 自下往上的视线延伸，罗维目光扫过交并着的、覆盖深蓝色龙鳞的纤细小腿。 就外表来看，提亚马特并不恐怖、也不神圣。 她有着如水般的长发、披散间如滔天瀑布，巨大的龙角在两侧延伸回旋，如同硕大的冠冕般映衬着精致的面容。 她的双肩覆盖鳞甲、她的胸前戴着温婉母性的特征，她的腹部平坦收束、铭刻着作为原初大海的纹路，交并的双腿蜿蜒出一片深邃、荡漾般的扩开圆润的曲线，一条同样覆盖深蓝色鳞片的细长龙尾巴从中延伸而出、轻轻甩动着。 女神悬于海平面之上，睁着粉色的双眸，似含星光。 大海潮声依旧。 清脆的叫声曼妙如歌。 罗维看清了提亚马特的存在。 他看着她在海中低吟浅唱。 看着她在同时...看向了自己。 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像是在说... “终于，找到你了。” 第六十三章提亚马特的微笑 与原初母神的对视只有一瞬，短暂到罗维几乎以为是错觉。 但他清楚，那绝对不是错觉。 提亚马特—— 在关注着自己。 因为自己‘杀’了众神吗？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众神的诅咒吗？ 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些。 不过不管提亚马特是为了什么而来的，都无法改变其踏足现实带来的巨大影响。 原初之神所具备的力量、是足以在真实层面上扭转现实、将其化作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的行星级规模！ 换而言之...提亚马特所立足之地，既是星辰形成的早期、万物还没有完全显现，更不适合生命存在的世界。 也就是这一瞬间，庞大的海水在提亚马特的推动下、迅速地化作了滚动的熔岩。 黑泥涌动、混沌喷发。 提亚马特所立之处的那一角天空，随着其走过、尽数被染成了黑与红的色泽。 恐怖的压迫感逼迫而来。 这一下子，哪怕是以吉尔伽美什的性格，也在刹那间严肃了起来。 其他人更不必多说。 于是，吉尔伽美什也只能... “狂妄的野犬，是否还能再次伸出你的爪牙？” 吉尔伽美什看向了罗维，他其实知道自己这句话是白问的，既然到了这里，罗维当然不可能回避。 他作为王，也绝不能辜负臣子的这份‘忠义’——所谓王，正是应该将臣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没问题...咳咳咳。”罗维咳嗽了几阵。 “那么——咬她！”乌鲁克年轻的王将双手环抱，冷然下令。 关门，放罗维！ 罗维比了个中指给自己名义上的‘王’。 都这个关头了还这么犟嘴...不过话糙理不糙，在现时现刻的现场，能击溃提亚马特的、大概也只有罗维具备这个可能性。 只要他拿出‘天之匙’的力量。 将之化作乖离剑。 像先前那样、由众人联手支援罗维，将那股开天辟地的力量彻底发挥出来、再现泯灭众神的光辉，哪怕不足将提亚马特击溃，也绝对足够将之打回虚数空间！ 当然，这仅是吉尔伽美什想的——这位年轻的乌鲁克王还明确指出，大部分的压力，必须由他来承担。 “别忘了，本王才是这天上天下唯一的王！” 双手环抱、披着金色甲胄的金发青年面容严肃：“区区野犬，一而再而三的僭越、本王不治你的罪已经是宽宏大量。” “这次——绝不可再任你在本王所掌管的这个世界里胡来！” “哼哈哈哈...这次，就随便你吧！”罗维笑了：“不过，前提是你能拿起来。” “而现在，恐怕没什么让你准备的时间了。” “原初的母神、提亚马特，如果让她踏足地面，那么大地会变成熔岩、天空会陷入混乱，乌鲁克的人——除了你我之外，其余的全都会死！”迎着带着浓郁混沌气味的海风，在长袍翻滚间、罗维抬起的手，指向了远方。 他说出了关键的点。 现在的他并不急于求死、所以倒是无所谓谁当主力，但这也是谁都绝对不能回避的问题。 他们的目的是狙击提亚马特。 不令其踏足地面。 若是没有这个前提...若是让提亚马特踏上地面，那么大地会在瞬间化作滚动的熔岩世界。 除在场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会死。 将乌鲁克视为自己所有的吉尔伽美什，怎么允许其他人夺走自己臣民的生命？ “哪来那么多问题！？”伊什塔尔凛在旁边插嘴：“我用这个，不就好了？” 她举起了成了完全成了一幕迷你版模样的天之公牛，不顾它看见罗维的时候那瑟瑟发抖的模样。 “本女神看得出来，提亚马特母神现在还没有完全解开力量，所以才没有收束自己的力量——所以用这个、足够拦住她了！” 罗维惊醒、反应了过来。 天之公牛依靠体型，确实能够拦下未完全展现力量的提亚马特。 “罗维。”就在这个时候，恩奇都扯了扯罗维的衣袖。 罗维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恩奇都那略带不安的表情：“你不觉得...有点太安静了吗？” 安静？好像...确实有点过于安静了？ 提亚马特的声音消失了。 狂风海浪也停止了运动...众人心中瞬间不安起来。 罗维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对上了一双硕大如日月般的粉色眼眸，瑰丽的瞳孔映照星辰般的流光，朱唇微微张开、露出了几只虎牙。 提亚马特， 就站在岸边，微微俯身，看着他们讨论—— “Arrrr！” 清脆的声音同时自那只有罗维看得见的朱唇发出。 “？？？” 谁说提亚马特处于自我封印状态的？ 自我封印状态移动速度能有这么快？自我封印能把所有力量收束得一丝一毫没有泄露？ 还这么无声无息！？ “杂...杂碎！他妈的——”吉尔伽美什瞬间暴跳起来，嘴里都下意识的爆了粗口。 “人子啊...”恩奇都临危不乱，长袍翻滚间、银白的锁链从衣衫内迸射而出。 伊什塔尔凛直接手一抖把天之公牛扔了出去。 天之公牛：牟（尼玛的）... 只有罗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因为就像刚刚一样。 唯一能够直视提亚马特的他发现，那双粉色的眸子、始终盯着自己。 一动不动、紧紧地凝视着。 “Aaaaaaa！” 清脆的声音回荡风中，如低吟浅唱般。 海水在她悬空的脚下肆意翻滚着、逐渐化作黑与红的色泽。 流动的岩与炎，散开摄人的冰冷。 原初母神的力量在宣泄。 但其本身却是静止的。 是了。 罗维突然想到，提亚马特的自我封印、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压抑自己心中因诸神的背叛所带来的、毁灭世界的欲望，自己给自己施加的。 其为自我封印。 虽被背叛，但原初的母神依然爱着这个世界，不愿意破坏。 只是，如果提亚马特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毁灭世界呢？ 如果... 没有如果。 “找...到，你了——”细细的，清脆而又柔和的声音在罗维的心中响起。 提亚马特那仅有一人能看见的脸上，朱唇勾起。 她对着罗维、露出了微笑。 她就是为他而来。 这是只有罗维能够看见的风景。 旁人看不见提亚马特的模样、自然也看不到她此时此刻对着罗维那莫名的微笑。 但好歹都不是普通人—— 在经历了刹那的慌乱之后，众人便纷纷做出了反应。 唯一没有慌乱的恩奇都素色衣袍翻滚而起，无数的锁链在从其下延伸而出、又在空气中数度转折，顷刻间笼罩了四面八方，以其为支点、化作细密的网络，向提亚马特飞窜而去。 吉尔伽美什也在同时展开了王之宝库的大门，数以千计的刀刃利器从中探出，密密麻麻、点缀天空。 其间还伴随着猖獗的大笑：“哼哈哈哈...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勇武皆备的本王我吗？” 虽然在罗维听起来，这只是吉尔伽美什为了掩饰刚刚那一瞬间的丢人而已。 他从那微笑中回过神来。 罗维也打算动手了，不管提亚马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必须将其阻止在这岸边。 无论如何都不能令其踏足 但他刚刚伸出手、却又突然停住，斜过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扯住衣袖的人影。 “害怕...我，好害怕——”伊什塔尔凛，瑟瑟发抖。 包裹在赤红外套下的玲珑娇躯止不住颤抖着、衣摆下交叠的双腿更下意识地蜷缩在一起、细微胸部不自觉剧烈起伏喘息着，金星女神的脸上满是惊恐，那双赤红的眸子里带着满满的畏惧。 现时现刻出现的提亚马特并非罗维印象中那个持有全人类之恶、掌握【回归之理】的‘兽’与原初母神双重灵格叠加的存在，而是纯粹的原初神，缔造万物的混沌之海。 这种状态自然不如双重灵格那么强大，但因其纯粹、所以更具备压制性。 上对下的压制——其对由创世母神亲手缔造的众神，能够有着本质上的威吓力。 而伊什塔尔凛与原本的伊什塔尔已经分开，但再怎么分开、她都属于众神的一员。 自然会被威吓到。 会被吓到... “不，不要离开我！”伊什塔尔凛紧紧地拽住罗维的衣角，黑色长发披散下的俏丽面容带着几分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柔弱。 罗维怔住。 说实话，这种状态下的伊什塔尔凛还是非常少见的，往日的女神哪怕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引诱罗维、让他承认女神的美丽，但傲必定多余娇。 毕竟是傲娇。 而现在...她仰目望着自己的姿态，浑身瑟缩在一起的娇躯、交叠的双腿收束间压在那饱满曲臀之下的魅惑，比起伪装出的、更要天然，天成。 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反差美。 当然，前提是她没有处心积虑地想要爬上他的身体。 罗维摇头，伸手拍到女神顺着他的大腿、悄无声息延伸向上的双手。 第六十四章万民皆憧憬那唯一的光（加更还剩二十三） “诶！？”手被拍掉、伊什塔尔凛身体也在瞬间微微一僵，不只是因为心中的小心思被戳破，也更因为她确实是在害怕着。 被...拒绝了吗？ “没关系的。”出乎预料的、罗维倒是没有如她所想的离开，而是微微俯下身，伸出的手、缓缓地抚摸过女神的脑袋，漆黑柔顺的发丝在指尖划过，他道：“无论是什么谁、都无法踏过我所形成的屏障。” “别忘了——我可是，能够打开混沌天地的‘钥匙’。” 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罗维站起身来、转身向提亚马特走去。 潮声起伏依旧，苍白浪花掀卷。 吉尔伽美什猖獗的大笑与恩奇都清冷的表情交映在那向前走去的身影两侧。 伊什塔尔凛...呆在了原地。 刚刚、那家伙，是不是摸了自己的脑袋？ “唔...”黑发的女神脸色微红地抬起了双手、盖在了脑袋上，手掌触摸发梢的温度却让她想起了那刚刚一瞬间的触感。 很温暖，却莫名地很令人安心... “艾蕾，就是这样沦陷的吗？”伊什塔尔凛发出了底底的悲鸣，却止不住心中的荡漾。 话又说回来... “怎么感觉有种被老父亲看着的女儿的错觉？” 不对，是错觉吗？ 伊什塔尔凛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错—— 罗维刚刚的态度，明显就是在说...崽啊，你怎么这么让人不省心？ 伊什塔尔凛：“...” 把我的心动还回来啊啊啊啊！ “终于镇定下来了吗？”脚踩着渐渐化作黑与红的炎流的地面、罗维脚步顿了顿，侧过视线，看向身后的伊什塔尔凛，看着那个女神一脸心动又满是抓狂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好歹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了... 罗维收回了视线。 看向了眼前。 “Aaaaaa！” 清脆的嗓音仍旧回荡于世间。 提亚马特神伫立于岸边的海水之上、如海水般的长发肆意舞动开来，巨大的犄角投下如山峦般的阴影。 她到达之后、并未再动弹。 不是因为吉尔伽美什与小恩的阻击——他们虽然强大，成长了许多的他们哪怕单独拆开、也已经有逼近主神规格的神灵级力量显现，但在缺少了罗维的情况下，彼此配合、也难以逾越巨大的沟壑，更无法对原初的母神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提亚马特之所以不动，仅仅只是因为不想动。 仅仅只是因为——她始终在看着罗维。 而在这一刻，罗维走向前、走到原初母神的面前，也在同时，抬起了头。 “...跟，我走，他们，会害你——” 像我一样。 罗维听出了提亚马特的意思。 她看着自己的眼眸里，也确实深刻透露着这样的意思。 而这也终于让他明白了—— 眼前的提亚马特，或许是将他当成与之一样的‘同类’，当成残留世间的原初之神了。 这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与乖离剑融为一体的他、具备的规格显现，虽微弱，但也确实是属于原初的。 曾作为祭万神殿祀的罗维是很清楚这个世界的神话。 他知道，在这名为型月的世界里，很多的神话与他最初的那个世界是不同的，在这里、原初的提亚马特之神诞生于伊亚神之后，并无同伴、而是作为孕育万物的星球最初海洋化身出现。 在她之前，伊亚神已经消失不见，在她之后，众神都是她亲手创造出来的子女、小辈。 所以提亚马特从未有过伙伴。 从未有过与其规格相似的存在。 在未背放逐前，她也只是慈爱的‘地母神’，再无其他。 但现在，她却从罗维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的气息，那是与她一样的，源于星球原初的显现。 自然会将其当成从未有过的‘伙伴’。 欣喜、且想要亲近。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提亚马特，就会因此，放过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 罗维从她的眼中所看到的、毁灭文明的欲望，没有丝毫的减少。 那么—— ‘距离我死亡，还有一段时间，但我可并不介意...将之提前片刻。’ 罗维露出了笑容，抬起了手。 璀璨流光在掌心浮现，赤红的回路在刹那间蔓延开来。 罗维、显现出了乖离剑。 “Aaaaa！” 提亚马特微微瞪大了眼睛。 “罗维...你又想僭越本王之权位吗！”乘坐星辰之舟凌空展现王之宝库的吉尔伽美什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怒骂一声。 “罗维——你的身体，撑不住的啊！”小恩也呼喊出声。 但罗维只是摇了摇头，直面着那岿然不动的提亚马特。 “我不会死的。”他只是这么说着。 “我也不会跟你走。” 他又说。 “Aaaaaa——”提亚马特清脆的嗓音中，带上了几分莫名的困惑，像是在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是乌鲁克的贤者。”罗维回应着：“因为我不畏惧死亡，更相信、不会被背叛。” 赤红的光芒仍在展现，乖离剑作为开天辟地权能的显现。 这一刹那显现的流光，更在同时冲向云霄。 “罗维...” 伊什塔尔凛怔住。 冥界仰望人间的艾蕾也在同时注视到了这璀璨的流光。 “那是...贤者吗？” 乌鲁克城中，有人矗立于窗扉门户中、眼中倒映着窗外的天与影。 有人下意识地踱步、出门。 众人不自觉地汇聚。 就像是那一日、对抗众神一般。 心火再燃， 万民仰望高空。 仰望着那为他们带来智慧的贤者... 罗维笑了起来。 他伸手、握住了那收敛火光中垂落的‘剑’。 紧握、而后抬起。 万千璀璨迸溅中，荡漾开汹涌的洪流。 这一刻，开天辟地之人，握住了开天辟地之器具。 所谓的开天辟地、开的从不只是混沌的天地，更是万民中被遮掩的自我与智慧。 此为—— 粉碎万象之力。 亦是万民永恒憧憬之光！ “天地乖离开辟之星！” 赤红涌动的风暴，在一瞬间、涌动而出！ 第六十五章抓起来就跑 这是罗维使用乖离剑所展现出的、最大的出力。 没有吉尔伽美什的辅佐，没有恩奇都的协助，更没有乌鲁克所有人的支援，只是以一己之力展开，以一己之力显现。 其规模当然不如上次面对众神时候的巨大。 但由于所处环境的特殊、真正发挥出来的效果，却不逊色分毫——毕竟，所谓开天辟地的力量，本就该在天地形成最初行使。 于是赤红的风暴也便是在这涌动的熔岩与尚未凝结成固体的岩流中肆虐开来，以罗维为中点、化作赤红的风暴。 隔绝了天与地、阻断了世界。 在这范畴之内，仅有他与那庞大的原初母神矗立。 “Aaaaa...” 提亚马特的眼神中，仍是满满的困惑、不解。 但她似乎也知晓了罗维的决心。 你也深爱着这个世界。 深爱着这个世界的人吗？ 那映照星辰的樱眸中，像是这么询问着。 罗维不答。 但他的行动，却已经证明了一切。 已经展开的乖离剑剑身螺旋转动着、在剧烈的咳嗽声中，罗维强忍着胸膛的压抑感，强忍着那在体内不断涌动的‘黑泥’，将之抬起。 对准了提亚马特。 嗡！ 一声清鸣，一声轻啼， 尘埃滚滚四散、如破碎的陶瓦罐一般，漆黑的裂痕在空气中生成、逐步蔓延，碎裂。 原初世界的风景，刹那碎开。 但破裂的不只是提亚马特带来的原初的风景，还有这个世界—— 罗维没有将‘剑’对准她。 而是将之对准了世界。 借助着本就因为提亚马特而产生的不稳定，直接将世界崩碎、打出一个缺口。 让提亚马特重新从中坠回世界之外的虚数海中。 原初母神的存在绝不是他能轻易击溃的，若有充足准备还有可能，但现在这么匆忙的应对、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极限。 也就是在这蔓延的裂痕中，提亚马特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安静地凝视着罗维，像是要记住他的模样一般。 直至流光闪耀收束。 一切再度归于平静。 罗维依旧站在海岸边的沙滩上，轻声咳了咳。 身体更虚弱了。 但他还没死。 有点可惜，不过也还好。 周围一片平坦，没有了刚刚那恐怖的熔岩景象，也没有了吹拂而来的海风。 一切静止般、唯有远处落下的夕阳映照片片余晖、将上方缓慢弥合的空洞映衬地极为触目惊心。 “罗维...” 小恩匆忙跑了过来，长袍下裸露的双足留下一道道痕迹。 “本王——算了，姑且再绕过汝这一回吧，以本王的宽宏大量，也不是不能再容你...”吉尔伽美什也走了过来：“但本王还是要说，这天上天下仅有本王一个主宰。” “这是最后一次！” 明明是在担心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严惩不贷的模样。 “真是死鸭子嘴硬啊！”罗维叹息：“吉尔伽美什鸭。” “狂...” “咳咳咳！”吉尔伽美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维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大有一副你敢说话我就咳死的趋势。 吉尔伽美什瞬间噎住。 一喉咙的脏话卡在脖子里，上不去下来的、真尼玛难受！ 然后他就又听到罗维那模仿自己的猖狂笑声。 “哼哈哈哈...” 没错，病号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罗维嘚瑟的拍了拍吉尔伽美什的脑袋。 吉尔伽美什嘴臭抽了抽。 但他现在还真不敢干什么，生怕自己动手会让这病秧子出什么事。 那样，他会后悔的。 那边的伊什塔尔凛松了口气，缓缓地抱起了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天之公牛。 “牟...”天之公牛挣扎了一下。 对于自己这个一有事就把自己扔了的屑女主人有了排斥。 不过依旧被伊什塔尔凛强行镇压了下来。 “还好...你不用担心。” 她低声说着。 “嗯...”在她的身上，同时有另一个声音回荡。 那是冥界女神艾蕾。 刚刚那一瞬间、看到了罗维的出手，她在瞬间降临到了伊什塔尔凛的身上，只是想要出手却来不及。 所幸罗维安然无恙。 她也能回归冥土... 感受着自己的姐妹的离去，伊什塔尔凛松了口气的同时，望向罗维的身影，却又想起了刚刚被其触碰脑袋的感受。 心跳忍不住加速... 完了。 她该不会也跟艾蕾一样了吧？ 伊什塔尔凛发出了底底的悲鸣。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全都安然无恙... “Aaaaaa！” 清脆的嗓音骤然再次响起，上方原本已经渐渐弥合的漆黑空洞突然再次被撑开。 在那其中、在空洞弥合的最后刹那之前，提亚马特探出脑袋、钻了出来。 庞大的影子再次浮现。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伸出了对于常人而言如山峦般的手。 覆盖着龙鳞的皮肤直接一把裹住了罗维。 ——提起来就跑。 罗维：“？” 你礼貌吗？ “Aaaaa！” 但那原初的女神一边双腿不动、漂浮着地远离，像大海边缘而去，还一边发出似乎颇为兴奋的声音、海水般的长发肆意翻滚而起，如悬天垂落的瀑布。 她将罗维在双手掌心间合十，捧于胸前，精致的脸上带着红晕。 潮声恢复起伏，海浪席卷片片苍白，沙滩上众人一脸懵逼，在风中尽显凌乱。 被抓在掌心的罗维更懵逼。 去而复返。 来骗、来偷袭。 这个提亚马特怎么这么不讲武德？ “罗维！”恩奇都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脚下猛地一动，直接追了上去。 “妄自动本王的臣子，即便是原初的创世之母——也乃不敬王的十恶不赦之罪！”吉尔伽美什也怒了。 璀璨星辰之舟刹那升空！ 伊什塔尔：“...” 她该干啥？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毫无疑问，伊什塔尔凛又一次地吓傻了。 又双叒叕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同时追逐，但有一道光影，却比他们更快。 刚刚回归地府的冥界女神—— 直接打开了冥界的‘门扉’，瞬息而至！ 第六十六章虚数之海 这可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甚至是滑稽的一幕——气势汹汹到来的原初神提亚马特双腿交并、悬于海面之上，海水般的淡蓝色长发随其‘飘’动而扬起，但她其实是在逃跑。 反而是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在追逐。 但可惜的是，他们之所以能够追、是因为提亚马特女神并没有理会他们的缘故。 而若是提亚马特回过头来—— “Aaaaaa！”清脆的声音便在瞬间化作击碎一切的声波，将海面掀开，大量的海水直接化作一面墙壁，从四面八方同时倒向利用天之锁拉扯自己、穿行海平面上的恩奇都。 天上，乘坐星辰之舟的吉尔伽美什虽然没有遭受到海水的冲击，但那声波带来的猛烈气流仍然让这纵然在风暴之神的吹卷下安稳前行的王的座驾都止不住颤抖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原初神的力量终究是凡人所不可及的。 无论他们再怎么追赶，再怎么匆忙向前，都难以追上那漂浮向前，悠哉而又欣喜着的提亚马特。 “杂碎...杂碎...”吉尔伽美什暴怒，许久未曾出口的话语都再难压制。 “罗维！”恩奇都拼了命地鼓动着锁链。 但追不上了。 提亚马特消失在了大海的尽头，消失在了那通往虚数之海的深处。 也正是这一瞬间。 那乌鲁克的民众们都在同时抬起头，看着那绯红散去的天。 怅然若失。 仿佛丢失了什么一般。 ‘贤者乃万民的导师’ ‘他为人们盗取了天神的智慧，他常说、人的智慧不该决于神的手’ ‘他说自己将离开’ ‘万民不必悲戚’ ‘因导师已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有王的引领，未来也必不会迷失’ ‘但那一日，原初的神从虚空深处归来，提亚马特张开她那比天空更辽阔的手掌’ ‘她夺走了属于人类的贤者’ ‘就像是取走了人类智慧的火’ ‘《吉尔伽美什史诗》’ 提亚马特，彻底消失了。 但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在那通往虚数之海的通道彻底弥合之前。 冥界的气息吹拂而过。 门扉开启、吹卷出阵阵冥土的风，金发散落的冥界女神在瞬间出现在提亚马特身后... 强忍着对于原初女神的恐惧，艾蕾挥手就要出击，也正是同时，提亚马特侧过眼眸，看了她一眼。 一瞬间的天昏地暗。 刹那间的视线颠倒之后。 艾蕾猛地定了定神，发现眼前不再是漆黑深邃的虚数空间，而是一片风雪掩盖下的世界。 这里...已经不再是美索不达米亚。 提亚马特母神在那一瞬间，将她排斥出了虚数之海，令其跌落到了不同的区域。 不过她能够感受到这里也存在着冥府幽土。 这里... “异域的冥府女神，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有清脆的嗓音响起，风雪飘摇间、一道紫色窈窕的身影，从幽暗中走出，手握着的赤红长枪泛着森冷的流光。 没有杀意，却有明显的战斗欲望。 艾蕾眯起了赤红的眼眸。 她从来者的身上...也察觉到了冥土的气息。 ... “所以说，这算是个什么事？” 罗维深思，沉静。 他坐在提亚马特双手合并的掌心中，坐在深蓝色的龙鳞间，面无表情。 抬头可以看见提亚马特那对准自己的面容。 庞大、却并未因此显得粗糙。 反而依旧精致美丽。 而在其周围、是一片茫茫的黑，深邃的无，一眼看去，几乎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分不清上下左右，也难以感受时间的流逝。 这里是虚数空间。 定义为‘不存在’的空间，处于世界外层的高纬度之上。 罗维，被提亚马特带着来到了这里。 当然，虽说被‘掳走’得极其突然，但事实上，他既没有死，也没有受伤。 罗维看了一眼上下。 明明是龙鳞、却并不显得冰冷，反而透着一股温和的热度，且变得极为柔软，像是怕他摔伤了一样。 保护得可以说是非常周到——而这也更让罗维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提亚马特真的把他当成与其一样的‘原初神’了。 “也不知道小恩跟那个金皮卡怎么样了...”罗维感受了一下体内的‘诅咒’，发现它们并未因为进入虚数之海而失去力量，放心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或许自己应该离开？ 不过四面茫茫的虚数空间，却又根本无处可逃。 提亚马特根本不会让他离开。 “Aaaaaa？” 似乎是见罗维沉默，庞大的提亚马特歪了歪头，深思了一瞬。 然后罗维就看见她抬起了手，覆盖着深蓝色龙鳞的手指，指向了眼前。 空虚无物的虚数空间里，浮现出了一抹光亮。 那是‘海面’的显现。 混沌之海荡漾、所映照的，正是那片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接壤之处的内湾海峡。 在海的对面、所照耀的，更毫无疑问是罗维被掳走之后的，乌鲁克的风景。 罗维愣了愣。 “告别...跟，我走，他们，会害你——” 再一次的、罗维从提亚马特那双粉色的星眸里看出了这样的信息。 那是与之前一样重复的眼神。 但又多了其他的东西。 比如... ‘崽啊，妈妈很担心你’ “...” 这算是现世报吗？ 整天一直这么看别人的自己，竟然也会被别人这么看？ 不过这更进一步地印证了他的想法。 提亚马特就是将他当成了与自己一样的存在，所以会担心他与被众神背叛、杀害的自己一样，被人类所害。 强制性地带他离开，也有这个意思。 “我倒是希望被杀...”罗维无言，却也只能看向那海面倒映着的乌鲁克。 没有了贤者的乌鲁克... 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小恩，艾蕾，那个金皮卡，以及...掉链子女神，又怎么样了？ 他们，应该还好吧？ 罗维轻声咳了咳，脸色略微发白。 ... “在人类文明现存的最古老史诗，《吉尔伽美什史诗》中，那位统领乌鲁克城邦的王一生曾经历了两次人生变革。” “第一次是与贤者罗维的相识，在无数神话中所记载的、于神殿中的谏言，让那位乌鲁克王从残暴不仁走向贤明自律，在那之后，王与贤者互为友人、并因贤者结识了新的友人‘恩奇都’，孤独的王就此获得了名为友谊的情感。” “第二次，则是贤者的离开，史诗中记载，神话中原初的提亚马特归来、将贤者带走，但刨除神话因素、或许那位贤者只是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逝去，也正因这次事件，王的另一位友人、恩奇都，在那之后也或许是因为心灰意冷而离开了乌鲁克。” ——《解析古巴比伦的文明史诗》 第六十七章冥王吉尔伽美什（加更还欠二十三） “西杜丽...” 乌鲁克王城，恢弘、宽敞的神殿中，有人对着那高高耸立的王座开口：“王，还没有回来吗？” 这是一个披着亚麻长袍、面容苍老的老人，他是万神殿的大祭司，是让那位已离开现世的贤者与王相遇之人。 当然，那是曾经。 现时现刻的万神殿已经被剥离了大部分权利，只剩下祭祀权、其中的老人也大部分休闲在家。 但这位曾经的大祭司却依然每天都会来这王宫中询问着同样的问题。 王回来了吗？ “大祭司大人。”神座之侧，有人开口、那是西杜丽，她的外貌虽然依旧年轻，但声音已不复往昔清脆，而是带上了几分岁月的低沉：“王还未归。” “是吗...”老祭司并不意外，却又有些失望：“看来，罗维跟恩奇都大人的先后离去，对王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自那一日、贤者罗维被原初之神提亚马特盗走之后，恩奇都便随之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吉尔伽美什、她要去寻找罗维，让友人好好珍重。 而原本残留的神，伊什塔尔凛也消失了，据说是去往了众神最终都会抵达的更高位时空，她说她一定会在那里等到罗维的归来、她要与他算一算之前没算清的‘账’。 也正是在那之后，年轻贤明的乌鲁克王者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也随之离开。 他说他要去远方、找寻解除诅咒的不死药。 这一去，便是数年未归。 若非是因为贤者罗维已经为这个庞大的国家构建了一套自下而上的完整体系，哪怕没有王、只要王权犹在，众人拱卫于王权周边、便仍能维持运转的话，乌鲁克早就分崩离析、名存实亡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国家就不需要吉尔伽美什这位王者。 事实上，因为缺少了吉尔伽美什、乌鲁克虽能维持运转，但始终处于一种收敛的状态。 很多大事都暂且搁置下来、没有人能够做出决断，哪怕西杜丽也缺少了那份智慧与魄力。 想到这里，老祭司又是叹息一声...正因为知晓那三人的故事，所以才更令人感慨与无奈。 恰在这时、门扉之外，传来了那令人熟悉的笑声。 “哼哈哈哈...看来这个国家，果然不能少了伟大的本王！” 一如往日的猖獗自傲。 老祭司愣住，西杜丽也愣住。 他们同时看向那门外走来的身影...他披散着金色的长发，穿着金色的甲胄，发梢凌乱、面容依旧俊美，但皮肤却略显黝黑，带着经历了许多的痕迹。 “王！”西杜丽略有激动。 “王——”老祭司也俯身。 吉尔伽美什颔首、踏步向前，在走到王座之前的时候，王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空置许久的王座，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您...”西杜丽有些讶然。 要知道，在先前、罗维与恩奇都相继离开的时候，吉尔伽美什可是曾‘消沉’了一段时间——虽然这种消沉体现为骂人更狠，做事更加的肆意妄为。 前者有那位贤者的感觉，后者则是恢复其与贤者相遇之前的模样。 不过现在，那种感觉，消失了。 “没什么，西杜丽。”吉尔伽美什摇了摇头：“本王只是想到了那个傻逼被提亚马特抓走的时候那个模样...妈的，一提起那个逼人，本王就忍不住笑出声，哼哈哈哈！” 西杜丽：“...” 完了，王又坏掉了。 笑了一会儿，吉尔伽美什却又顿了顿，道：“你知道本王这一趟，去了哪里了？” “本王徒步穿越这整片天地，找到了传说中，可以解除一切诅咒的不死草。”吉尔伽美什在王座之上坐下，声音低沉：“但本王、又将它扔了。” 因为那东西，本就不该为本王所有。 因为这漫长的旅程里，吉尔伽美什见过了很多、也知晓了很多的事情。 ‘回归的王，是这么说的’ ‘我曾踏足世间最高的山峦，见过天之公牛留下的彩霞’ ‘也曾踱步深渊之下，看过冥府幽土的深邃’ ‘我跨越茫茫大海，见过天与地的尽头’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 ‘我的友人啊...’ ‘原来，你一直在我的身边’ “哼哈哈...那个傻逼，在冥土，为本王留下了一片辽阔的世界！”吉尔伽美什笑出了声。 乌鲁克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吉尔伽美什在自己的两位友人相继离开之后，也曾仔细思考过。 乌鲁克必然无法长存。 不只是因为所谓的历史正确性、也更因为，这世间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停滞会带来灭亡，急速的膨胀也是如此。 但是，罗维在遭受诅咒之后，无数次往返冥土... 他在那里，以自身开天辟地属性的力量，开拓出了一片辽阔的世界。 无论向前，还是向后， 王之近前的贤者，都已经为其预选好了退路。 “本王相信那家伙还活着。” “所以本王、会亲手将乌鲁克，将我等三人的共同的宝物、引领到最辉煌的时刻，在这里、等待着他们的回归！” 这是王在那一日，留下的最后的话语。 ‘自那之后，王开始了励精图治，开始了四面征伐’ ‘他积极处理政务，改革乌鲁克’ ‘他统领军队将乌鲁克的领土扩大至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他将乌鲁克的名深触大地’ ‘他曾与爱琴海的辽阔世界交汇，为那散落的城邦文明带来极大的影响，被称为‘黄金时代最伟大的王’。’ ‘他是最初的王，也是英雄的象征’ ‘是最初的、英雄的王’ ‘他在晚年、率领整个乌鲁克，归于冥土，在那里等待着王的友人归来’ ‘自他离开之后，美索不达米亚再次四散，在那之后，也才有阿卡德文明再度崛起，才有巴比伦统一美索不达米亚’ ‘五百年后，汉谟拉比依据贤者留下的泥板，创造了世界上最初的法典’ ‘非神的冥王’ ‘王近前的罗维’ ‘时至今日，依然有人如此称呼’ ‘《吉尔伽美什史诗》’ “哼哈哈哈...你这个金闪闪，虽然嘴臭，但干的还是不错的嘛！” “吉尔，很好呢...” 冥土。 在女神艾蕾消失之后，便归于吉尔伽美什‘统治’的领域。 高高耸立的王宫之上，吉尔伽美什微微睁开了眼睛。 是幻听吗... 他们的声音。 王猩红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 他看着眼前，悬浮而起的钥匙。 翻滚着、化作了银白的锁链与螺旋的剑。 恩奇都与罗维留下的力量投影的显现。 吉尔伽美什怔住。 旋即笑了。 原来，不是错觉。 原来他们一直在他的身边... “王...爱琴海的冥王哈迪斯，邀请您前往做客。” 西杜丽的声音在一侧响起。 这些日子以来，那位隔壁的冥王、从天外降临的‘机械之神’，一直希望从吉尔伽美什这里得到身为冥王所该有的‘性格’。 “知道了，告诉那个机械脑袋——本王会去的。”吉尔伽美什将眼前之物收起、珍藏于宝库最深处。 那猩红的眸子里，敛去思索，只留下一片肃然，以及那始终未变的猖獗笑意。 纵使归入冥界幽土，他也从来不介意向世界宣扬自身的存在。 而且他能够看见的‘未来’里、那片土壤，有着那个家伙的身影。 ... “恩奇都...人性，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懂，不过我知道，只要你心中怀有等待一个人的思念，那你就一定能够知道，什么是人。” “是吗...可我还是不懂。” “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的，就像是你已经褪去的那具残破的钢铁躯壳，你必然会成为一个明悟人性的神明，阿尔忒弥斯。” “我呢，其实也曾只是不懂情感的、神明的造物呢...” 第六十八章再孕育的原初之子 虚数之海，寂静空虚。 纷纷扰扰的声音中，罗维睁开了眼睛，无数的影像在他的眼底里一闪而过。 有关于自己离开之后、乌鲁克的演变，他也都在此刻知晓。 “那个金皮卡...最后还是找到了我留下的后手了吗？”罗维心想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多次往返冥土、在其中开辟出的，足以容纳乌鲁克的所在，是他作为贤者送给王最后的礼物，同时，也更是防范于未然的最后手段。 强盛的乌鲁克国家、若始终兴盛，必然会带来历史走向的扭曲，又或许会令其成为‘特异点’，甚至特异点延伸出来的‘异闻带’。 特异点会被修正，异闻带会被从世界上剪除。 罗维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无法被记录，自然全部白费——他当然要防着这一手，但他又不可能让他们三人共同缔造出的辉煌帝国崩塌。 所以令其主动退下历史舞台，是罗维早就做好的计划。 思前，思退，居安思危。 本就是‘贤者’所当为。 “一切王者的源头，执掌冥土的、非神的冥王吗...那个杂碎金皮卡，还真敢啊！” 思绪纷扰间，罗维收回了视线。 虽没能看到最后、结束的画面，只是止步于晚年的吉尔伽美什带着乌鲁克归入冥土，也没能够看到小恩、艾蕾、伊什塔尔凛她们，不过知晓了吉尔伽美什的安然无恙，也通过自己曾送出去的钥匙、感知她们的状态，明白了各自安好，罗维终于放下心来。 今后、还会再见面的。 不是在英灵座，而是在现世——他必然会归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虚实之海本就是独立于世界之内的另一条‘线’，其与世界的联系、很多时候，也都是依靠对世界内的认知作为锚点。 换而言之，如果罗维现在能够回到现世、那么他出现的时间，只会在乌鲁克进入冥府之后。 几乎称得上是刹那百年。 罗维轻声咳了咳，就在这时间流逝之间、罗维的身体也越来越差。 没有痛觉，只是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发力。 病入沉疴般。 “Aaaaa...”粉色的星眸垂落，矗立于虚数之海、如浮动的巨大方舟般，以自身在定义为不存在的这里支撑起‘存在’概念的提亚马特微微俯身，凝望着掌心的‘小人’。 女神交并的双腿向后微微弓起、蜿蜒处收束的三角更在同时微微勒紧，女神身上的龙鳞如单衣披着、纤细的腰肢涨开处于扭动间荡漾着阵阵波折。 “你，没事吧？” 罗维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或许也是‘乖离剑’所附着的原初的显现带来的概念，让他知道原初母神那混沌的声音代表了什么信息。 在这种基础下，提亚马特的嗓音也化作了清晰柔和、充满慈爱的女性嗓音。 自带滤镜可还行。 “没什么，不过是一群杂碎像是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叫而已，不必介怀！”罗维毫不在意。 明明是被抓，但他表现得丝毫不畏惧。 反正逃是逃不掉了，不如在临‘死’前，轻松一点。 提亚马特歪头。 ‘杂碎？是指那些...’ “没错，就是那群逆子。”罗维微笑回应，他知道提亚马特是将自己当做了与其一样的‘原初’的显现，所以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提亚马特一手托着罗维，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戳了戳他， 覆盖深色龙鳞的巨大手指点在了头顶，小心翼翼地划过。 罗维感受着体内‘诅咒’刹那间更畏惧起来。 但看起来，即便是提亚马特、也无法为他解除这份附骨之疽般的侵蚀——毕竟当年的提亚马特之所以会被驱逐，本就是因为众神联手的缘故。 虽有偷袭的成分在内，然而众神联合、严格意义上，是足以与之抗衡的。 ‘会...痛吗？就像是当时，祂们打我的时候一样——’ “一群杂碎，也想让我痛？凭他们，还差远了！”罗维说着：“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死的。” ‘死是什么？’ “死就是永远地离开世界，不能见自己想见的人、不能呆在自己喜欢的地方，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那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还有机会回归现世，你还能跟我说话，当然不算死了。” ‘那你会死吗？’ “我不是说了我不会死吗...” ‘可是我能感受到，你的身体已经要撑不住了，你的灵魂也快要碎裂了...’ “我说，我是不会死的。” ‘...’ 永恒漆黑的‘世界’里，原初的母神怀抱着小小的光亮，声音飘散、在虚无间荡起片片涟漪，转瞬即逝。 提亚马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能交流信息。 能倾诉自己的情感。 能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罗维，你怎么了吗？’ “我困了，让我先睡一觉吧...” ‘睡觉又是什么？’ “睡觉就是短暂的停止脚步。” ‘停止脚步？’ 这次，罗维没有在回答，因为他靠在提亚马特微微抬起的手指上，如依靠石柱般，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紧了紧身上的长袍。 满怀期待地入眠——或者说，死去。 是的，他能够感受到，众神的诅咒已经抵达了极限，他的生命也到达了真正的尽头。 闭目既是死去。 一路的功过却都在眼前划过。 最后时刻，罗维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拂面而来，虚数之海没有风，而这扬起的气息，是由提亚马特带来。 她微微俯身，看着单掌所托的人影。 用手指去触摸。 用叫声去呼唤。 都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罗维...死了吗？ 就像是他才告诉她的那样。 永恒地离开这个世界，听不到、看不见，无法再见到想见的人，无法再呆在想呆的地方...如果罗维死了，那她在这里、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的风景，见不到想见的人，无法呆在喜欢的地方。 那她是不是也要死了？ 原初的母神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不想死。 所以你也，不能死。 如果你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听懂我的话了。 “Aaaaa...” 清脆的声音响起。 提亚马特神将双手合十，将掌心轻轻地盖在了罗维的上方。 掌心显现的是混沌的海。 荡漾的是原初的光与影。 就像是再现世界最初的风景一般，原初的母神、提亚马特，展现出了自己的力量。 她将罗维孕育在掌心之中。 以死转生。 就像曾演化众神一般... 不同的是，众神是在她之后、由逐渐稳定的星球上种种自然现象所化。 而罗维，却是在她之前的...原初的原初所孕育的，原初之子。 第六十九章巡游虚空的宙斯 罗维的意识在飘向远方，在流向世界之外，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亡，身体衰弱枯竭、灵魂也到了极限，剥离外层之后，只剩下其内最本质的‘核’依然存在，并在此刻，往世界外、英灵座上而去。 因众神诅咒而死，因盗取天上智慧而死，又或者因被原初之母神盗走而死——严格意义上来说，罗维可以说是同时死于这三重交汇之下。 而不管哪一个，都足够让他踏足‘座’之上，更遑论三重叠加。 现时现刻、罗维自然自信满满且满怀期待。 也就是在这意识飘然的同时，四面漆黑的‘视界’里浮现出了丝丝荡漾。 清脆的嗓音随之响起：“Aaaaaaa——” 然后视界在荡漾间破碎。 然后飘向原初的意识，在瞬间跌落——仿佛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脚往下拉扯一般... 什么鬼，什么东西？ 你不要过来啊！ 罗维惊醒一般地睁开了眼睛。 满脸汗水——全是被吓的。 而在眼前，提亚马特神，俯身凝视着他，披散如瀑布般巨大的长发下、精致的面容满是高兴。 ‘太好了。’她是这么表达的：‘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瞬间明白了一切的罗维：“...” 好？好个棒槌！ 好好的，你救我干啥？ 让我去死得了！ 罗维很想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女神那开怀的模样，他还是咽下了这些话。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诅咒似乎完全消失了，身体也没有了之前那种虚弱感。 这是一种新生之感。 而不是之前那种三重交汇的状态。 换而言之，如果他现在在这里死去，那么极有可能无法获取自己应得的力量——最初便已经言明了的，罗维必须保证上座的、是自己本人，而不是自己的一个侧面，一个被世界刻录出来的‘模板’。 所以他必须是在自身所缔造的伟业影响下死去。 哪怕知道提亚马特绝不会对他动手、但罗维从来都是该谨慎的时候，便谨慎。 被原初母神一巴掌拍死可够不到上座的基础。 更遑论这里还是世界之外。 之前的三重事件源于世界之内、能够被记录，而在这里招惹原初母神并被其拍死、则与世界之内无关，自不可能被记录上座。 ‘怎么了吗...’ 见罗维醒来之后便沉默，提亚马特歪了歪头，俯下身、如山峦般的酮体在视线中剧烈抖动着，交并的双腿深邃蔓延、片片龙鳞勒紧般覆盖其上，交映着纤细与饱满，在四面漆黑的虚空中显得颇为引人注目。 当然，现场的‘人’、也就只有罗维一个。 罗维斜过眼，吐了口气：“没什么...” 然后罗维就看到提亚马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星辰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朱红湿润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在那精致的脸上所呈现的，就像是混沌开辟最初破碎世界的第一抹光一般的美好。 ‘没事，就好。’她这么说着。 显得真挚而诚恳。 罗维不用死了。 她也还能有‘活’的感觉。 提亚马特由衷欣喜。 罗维默然、接受之后，也只能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适应这种新状态了——在苏醒的那一刹那，他其实便已经知道提亚马特对自己做了什么。 她用自身的力量，重新孕育了罗维的身与灵。 在原初中真正显现， 令罗维与‘乖离剑’所蕴含的开天辟地的伊亚神留下来的权能，真正的融合。 虽说之前的罗维便已经是乖离剑本身。 但剑是载体，承载力量的容器，罗维也是，现在却不是了。 原先的他在状态上与吉尔伽美什相近。 而现在的他、却更近似于‘恩奇都’。 这种与之前不同的模样，当然是需要时间去适应，罗维也觉得自己必须做到了如指掌——只有完全控制住自己的力量，才能避免在绝佳的时机失去绝佳的机会。 是的，虽然又一次地、‘寻死’计划失败了，但罗维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要放弃的程度。 曾抵达根源之人，哪怕那份力量没能够放下来，但至少在毅力上、罗维自认是不输给任何人的。 ‘Aaaaa’ 提亚马特抬起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罗维的脑袋。 罗维怔住，随后却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在帮自己梳理体内新生的力量，适应这种新的状态。 ‘罗维，还好吗？’ “还好，谢谢...” ‘你是我的同伴，也是由我所孕育的，最初、最后的孩子。’ ‘你能一直陪着我吗？’ 提亚马特喜欢活着的感受。 也喜欢着在这永恒寂静的空间里让她体会到这种感受的罗维。 能吗？ 当然不能。 罗维不可能一直呆在这虚数之海中，承受着永无止境的飘荡，他必须要回归世界之内，必须要去往座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眼前的提亚马特之神，猛地抬起头。 原本柔和温润的粉色星眸在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水般的长发蓦地散开，收回的手指、龙鳞覆盖延伸，刹那间化作狭长的利爪。 一半化为‘龙’。 提亚马特的龙化，是其演化万物的姿态。 也更是其严阵以待—— 对待敌人的警惕姿势！ ‘虚空...发现敌人...确认敌意，锁定目标，测定为：行星级概念生命体。’ 冰冷机械、如同科技造物般的嗓音在虚数之海中传扬开来。 就像是提亚马特一样， 那传出声音的存在、也是能在虚数之海这片‘无’的海洋中，强行扭曲、开辟出‘有’的存在。 所以才能让罗维感受到那远处传来的声音。 所以才能让他看见，那在同时亮起的光芒... 璀璨的金色照耀着无尽深邃的虚无，‘悬空’的影子如同恢弘的巨像般矗立其上。 钢铁覆盖、金银交织，就像是戴着头盔的、古老威严的存在，仅有一个头颅，但仅是这一个头颅、便显现着无尽的庞大恢弘。 祂的双眸里闪烁着冰冷的流光。 祂的眼中是显现着的、无尽的信息。 祂是游荡虚空之神，希腊区域的万神之神。 宙斯的本体。 几乎在瞬间，罗维便知晓了其名讳。 其源于他穿越之前的记忆。 也更是源于神明天生的‘昭示’权能，向万物显现其威严存在——成功聚合十二主神力量，曾撼动游星尖兵、虽然惨败，却勉强保留住破碎的残躯，游荡于虚空的全能之神。 虽破损，却依旧强大。 祂的眼中孕育着雷霆，祂的周身显现着毁灭万物的气息。 祂向提亚马特展现出了敌意。 于是这一瞬间， 龙化的混沌之母神，也向着祂、发出了怒吼。 不再清脆，不再柔和。 而是裹挟演化万物的、原初母神的伟力！ 提亚马特被激起了敌意。 但罗维却在同时注意到了宙斯的下方、那光的来源之处。 虽然看不清具体，但那毫无疑问、是世界之内的气息。 那光所照耀的，也相当于世界之内的范畴。 之前无法上座，但如果踏入世界范畴内、并作出惊人之举，那就不一样了。 罗维... 心动了！ 第七十章都别动！再动我杀了你！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龙化的提亚马特身上的鳞甲越来越多，就像是穿上了厚重的盔甲、踏上战场一般，她的背上长出了巨大的翅膀、她的利爪越来越锋利。 只是那托住罗维的手依然是柔软的。 而且无论身体怎么动作，那只手都始终维持着平稳，让罗维连一丝一毫的颠簸感都没有。 真的就像是护崽一般... 那边的‘宙斯’也在缓缓地展现出其力量。 那显现如巨像般的‘头颅’开始缓缓地扩散出无形的力场，强烈的压迫不断的生成个、蔓延、扩散。 祂的双眼有雷霆闪耀，天空浮动般的景色从中划过、映照点点璀璨，恍如星云。 这是名为宙斯的神明执掌天空的权能。 但却又掺杂了浓郁的机械气味。 这个世界的希腊众神并非是与乌鲁克众神一样的自然神明，而是来自天外的机械生命体，这是罗维早就知晓的事情。 虽然罗维其实也有些疑惑于为什么希腊众神的机械本体没有如他所知道的发展那样、损毁于游星尖兵降临的那一次战役之中。 但毕竟正确的历史从来不止一条，宙斯机体出现于这虚数之海中，也是无法回避的事实。 与提亚马特针锋相对，更将发生难以避让的战斗。 那么—— “全都不许动！” 一声爆喝让原本已然蓄势待发的两位神明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Aaaaaa？”提亚马特低下那仍然美丽的面容，湿润朱红的唇瓣微微张开、询问着他。 罗维，怎么了？ 那边的宙斯也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了罗维。 说实话，如果不是他出声、而且吐出的话语带着浓郁的星球‘原初’力量的气息，祂还真没办法注意到其存在。 原因无他，因为罗维太过于渺小了。 相比起提亚马特的存在，罗维虽然不像是蝼蚁一样微不足道，但也比一只麻雀好不了多少。 只是当其开口、自然免不了引起注意。 并在瞬间，以其机械的头脑对罗维的存在规格进行了基础的扫描分析：‘原初概念...人类，岛屿级生命体——’ “区区一个微不足道、如微尘之物，也敢喝令我等停手？” 清脆的电子音交错流过，旋即便是一个低沉雄浑的男人额的话语。 作为机械的‘宙斯’是有着模拟对方思维思考、与之交流的能力的。 对自我单纯的提亚马特是没必要。 但罗维却又是另一个概念。 “蝼蚁你个头！”罗维瞬间顶了回来。 宙斯：“...” 以他模拟对方种族思考的回路，竟在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这家伙...是在对自己说话吗？ 所谓的人类，不该是屈从于强大的吗？ “闭嘴，现在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罗维将目光从宙斯那里收回，不顾对方一脸懵逼的模样，看向了提亚马特：“没事，交给我吧——” “Aaaaa？”清脆的嗓音中，提亚马特歪了歪头，她看了看宙斯，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罗维，旋即轻轻地点了点头。 交给你。 她是这么说的。 于是罗维从她的掌心中一跃而起、以自身，踏入虚数之海之中。 在经历了一次原初的孕育之后，最大的改变、也就是在这里了。 他不再需要凝聚体内的力量、才能展现出‘乖离剑’内储存的力量属性，那种源自原初伊亚神的显现已经与他彻底融为一体。 深入骨髓、却又如影随形。 脚步落于虚空，便是一次开辟、演化，虽以他的力量只能形成刹那而又尺寸的立足之地，却也足够他在这不存在的空间里移动。 咔嚓、咔嚓、咔嚓——齿轮运转，机械轰鸣，宙斯沉思片刻，决定不再理会这个渺小的家伙。 直接去对付提亚马特... “跟你说了不许动！”罗维又是一声大喝。 “？？？” 宙斯思考的回路又是刹那僵持。 “区区蝼蚁...”祂开口，声音低沉间伴随着阵阵雷电的轰鸣。 但罗维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他让宙斯不动，是想让祂仍呆在世界的范畴之内，这样、自己才能去寻死。 挑战希腊神王而死之人——以这样的事迹，为世界所记录。 再登英灵座！ 哪怕失败了也能找到机会回归世界之内。 两边都不亏。 “跟你说了不许动，再动我杀了你——” cnm谁杀谁？ 宙斯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起了怒火。 希腊众神本就不是普通的机械、他们是模拟生命而成的机体，并非是没有情感的，在模拟生命的思维模式之后、整体情感，也会与其靠近。 “我杀你妈——” 很明显，宙斯被罗维的思维感染了。 简直比病毒还离谱。 但祂刚刚开口，就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 “Aaaaa？” 你刚刚，在说杀谁？ 提亚马特，出现在了祂的身后。 展开的龙翼让她在瞬间跨越虚数之海中那本就不存在的距离、浑身覆盖的鳞甲更令其看起来比原先庞大了很多。 那抬起的爪子、勾勒着森冷的锋芒。 蓦然向下、扣在了宙斯的脑袋上。 本就是同个规格的存在，在注意力完全被吸引的此刻、没能够察觉到提亚马特的动作，也并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不意外。 但... 我去！ 明明是钢铁勾勒的冰冷面壳，但罗维却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极为蛋疼的表情。 罗维感同身受，因为这一刻，他也在... 我了个去！ “别动——不是，不是说你别动，是叫她别动！” ‘Aaaaa！’那边的提亚马特却看向罗维，星辰般映照着光芒的粉色眸子充满了赞赏，朱唇张开、吐露的话语中，充满了开心。 谢谢你帮我。 她说。 “我没帮你啊！”罗维眼角忍不住跳动起来。 很显然，提亚马特是误会罗维是故意想要帮她吸引宙斯的注意了。 难怪刚刚答应得那么轻而易举。 谁说原初之神思维单纯的？不对，心思单纯不代表没有智商，或许是因为曾被众神偷袭过的缘故、提亚马特耍起阴谋来可不比任何人差。 “我淦。你阴我——不是，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卸载，把这个人的思维卸载！” 宙斯叫嚣了起来。 ‘信息指令接纳...思维卸载成功。’ 仅仅是瞬间，宙斯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嗡鸣的雷霆却又于此刻层层绽放开来。 “凡人，汝之罪责、乃对众神之王之大不敬！” 第七十一章挑战神王宙斯而不死 不再想着去模拟敌对方生命体思维的宙斯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庞大的压力、闪耀的雷霆也在瞬间以那仅有头颅般的硕大机体为中心爆发开来，但实际上，罗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提亚马特已瞬移到了祂的后方，锐利的利爪已经牢牢钉在了那钢铁般的头颅之上。 宙斯根本动不了、也不需要动。 作为掌握着权能的机体，祂只需要矗立于此，将自身的权能概念展开，就足以与提亚马特对抗。 吼！ 咆哮的龙吟自提亚马特的口中喷涌而出。 自覆盖全身的鳞甲之下涌出无数混沌般的岩流，与袭来的雷霆碰撞在了一起。 神与神的战斗、本就是权能的比拼。 看起来似乎仅是在对峙，但实际上，美索不达米亚的原初母神与来自希腊地区的神王之间的战斗已正式打响。 宙斯更全然将罗维甩在了一边、不再理会。 对这位祂来说，罗维虽然特殊、但也仅仅只是只没有翅膀的麻雀而已、 而麻雀从来都是任由人捏在手里、不值一提的。 但罗维却并未停止前进的步伐。 只是在这同时、他身上那原初星辰转动所化的概念也越来越浓郁，那股能量也越来越强烈。 虽相比起宙斯与提亚马特这种行星级规格的存在而言，仍显得微不足道。 但那其实已经是颇为不俗的规格—— 赤红的气流以其为中心向周围肆虐开来，燃烧一般化作割裂一切的风暴，一缕金色的微光在罗维的面前显现、凝聚，最终化作一把形态极为特殊的‘剑’。 金色的剑柄、铭刻繁复回路，赤红的剑身上三段分别嵌套固定的圆柱在同时马达般嗡鸣转动、向各自不同的方向划去。 乖离剑。 无论怎么样、罗维想要将力量显现到极致，都需要将之凝聚成‘器’。 因为哪怕是原初的伊亚神、也是如此的。 以概念凝聚宝具。 再以宝具、催动力量！ 罗维步步向前、踏往战斗的核心，他所求的是死亡，但从来不是憋屈的死去，而是轰轰烈烈地载入世界的记录之中—— 若不能创造撼动神明的伟业，死亡便难以上‘座’，更毫无意义！ 这一刹那，赤红的风暴以乖离剑为中心扩散、比先前，更显得肆虐而庞大。 这一刹那，就连宙斯也猛地惊醒、望了过来。 因为这力量虽然很小，但其本质却极高、隐约跨越了行星级的概念，抵达了更高的界限。 宙斯终于无法无视。 只是祂有心想动，但下一秒、来自提亚马特那对锐利龙爪的力量却更显庞大，将其死死压住。 行星级的机体具备无可比拟的计算力，但纯粹的身体力量终究不如提亚马特这种天生的原初自然神显现。 所以宙斯难以移动。 所以祂只能看着罗维提着乖离剑、一步步靠近。 只是作为希腊神王，终究是有着过人之处——那庞大的计算力支撑着祂操纵权能抵御住提亚马特利爪的同时，却又将之引向罗维所抵达的方向。 纷纷翻翻、似是一场人间大雨，轰然落在永恒深邃寂静的虚数之海中。 漆黑荡漾间、也像是掀起了狂澜巨擘。 只是罗维一步一踏， 每一步落下，都是开天辟地一次。 雷霆被震碎。 压力被赤红风暴抵挡。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轰鸣运转间，赤红风暴璀璨显现，于刹那间向着宙斯轰击而去！ 开天辟地之力，映照漫天星辰之辉光。 如一缕、似一束。 却又宛如集结万千山海的世界伟力，在那螺旋转动的‘剑’的顶端涌现。 ‘Aaaaa！’ 清脆的声音中，提亚马特同时松开了压住宙斯的利爪，振翅而起。 开天辟地的伟力瞬间贯穿了宙斯机体，将之往下、往那光亮显现处，更往光亮对面的世界之内拉扯着。 但在最后关头，这位希腊神王的本体仍是奋发一击—— 庞大的压力如同一只重拳般落在罗维的身上。 也将他一同拉入世界之内。 提亚马特想阻止，她也当然不能任由罗维坠入世界之中、离开自己。 哪怕只有短暂相处，然而对提亚马特来说，罗维已经成了她活着的证明。 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 赤红的余波渐渐散去、通往世界之内的光亮随着宙斯的离开而逐渐消弭，漆黑的虚数之海里、只剩下龙化的提亚马特母神振翅环绕，发出清脆的声音：‘Aaaaa！’ 罗维—— 我会，找回你的。 原初的母神，如此坚定着。 她再度振翅而起。 涌动的洪流撕裂了虚数之海的平静、掀起更大的洪流。 ... 咚的一下。 罗维落入地面，没能实现自己死的目标、宙斯那最后的一击因为提亚马特存在的阻挡，也没能要了他的命。 但他还是找到机会，回归世界。 ——是的，他是故意被拉扯下来的。 虽然有些对不起待他那么好的提亚马特，但也正因为如此、罗维才更自觉，自己必须前往英灵座、拿回那股力量。 有那股近乎全能的伟力，他才可以帮助提亚马特回归世界，却又不伤害世界本身。 那么问题来了... “这里，是哪里？”罗维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那一袭许久未变的亚麻长袍，看向了眼前。 常理而言，神王宙斯下方，应该是属于希腊的地界——也就是爱琴海周边范围，另一处古文明聚集地。 而事实上、入目所见，也确实如此。 葱茏树丛映照于旭日的微光之下，片片微尘如星尘碎屑般荡漾在林木之间，徐徐微风夹杂着大海的气息。 蓝天白云、海波澜动，没有风沙黄土，这是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完全不同的风貌。 “这里，是希腊么？”罗维深吸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陌生的地界。 陌生的环境。 在这里，死了没有人救，想求死也没有人会阻止他。 总不能进入冥府的吉尔伽美什突然侵蚀了希腊的冥府吧？ 那家伙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尽快需求新的机会。”罗维磨拳霍霍：“死了之后上座、拿回自己的力量，我才好去把他们一个个找回来！” 小恩、艾蕾、伊什塔尔凛... 以及那个嘴臭的金皮卡。 “就等着我拿到更强的力量，去尽情的羞辱你吧，哼哈哈哈！”罗维踏步向前，满怀希望。 话又说回来... “你怎么也会在这？朱苏德拉老爷子？”簌簌林叶拂动间，罗维将面前挡路的枝干扫落，侧过视线、看向了林荫处坐着的身影。 “朱苏德拉？”沧桑低沉的声音响起，阴影中矗立的老人看向了罗维，胡须抖动间，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不是我。” “我叫西苏特罗斯，是希腊大洪水的幸存者。” “你说朱苏拉德跟我有什么关系？” 罗维：“...” 第七十二章到希腊当然要去当英雄了（加更还差二十三） 西苏特罗斯是朱苏德拉希腊化后的名字这一点、罗维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灭世的大洪水是几乎所有区域神话所必然有的灾难，无论是美索不达米亚、还是希腊，甚至就连华夏区域都有着类似的典故流传于世。 而大洪水中的幸存者也从来不缺少。 不过罗维是真没想到，朱苏德拉与西苏特罗斯会是同一个人，若不是现在亲眼所见、他恐怕只会以为只是同源相似的两个独立个体。 他更想不到会在这里与之相遇—— “老朽说过了，我们必然会再见，而且就在不久后的将来。”老人从阴影中走出，与在乌鲁克的时候类似的装扮、但带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没有了那种漆黑死寂的气息，反而显得颇有种看淡世事的长生者气质。 在希腊中，他仅是长生者、而不是居于冥土之人。 “说实话，您还有多少个马甲？”罗维有些好奇。 “但凡曾有灭世大洪水之地，都有我的痕迹残留。”老爷子理所当然地说：“这也是身为幽土之人所必备的技能。” 能把马甲开遍全世界，也是挺厉害了... “走吧！”西苏特罗斯捋了捋自己斗篷下的胡须，抬起了眼眸：“既然你来了，那我也不妨当你一当你的向导。” 与之前在乌鲁克不同，这次的西苏特罗斯在这里等待罗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只是因为曾经熟悉，好歹算是熟人。 而且无论如何，他也都算是欠了罗维一份人情——阻止灭世的灾难，虽是罗维自己想做的，但那也是他寄希望于他做到的。 “求之不得。”罗维微笑回应：“感谢您、睿智的长生者。” 该礼貌的时候，他从来都不会缺少礼貌。 对方的帮助，也确实是他需要的。 罗维虽然知道这里是希腊，但仅是知道地域、却不知道更具体的时间，不知晓更具体的地理位置。 他确实需要一个向导。 无论如何，想要在由自己所铸就的‘伟业’中死去、就必须先找到合适的机会，必须先了解哪里更有机会。 正如同他先前刚刚抵达乌鲁克的时候，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蛰伏在万神殿中了解格局、做足准备一样。 “这是棵树，那边的是草...咳，老朽跟你开玩笑的，年轻人不要这经不起逗嘛！”说着说着，老爷子见罗维眼神变得越来越奇怪，忍不住轻声咳了咳。 于是罗维抬起中指，礼貌地表达了问候。 果然，就不该太客气。 但迎来的却不是老爷子的反驳，而是一声莫名的叹息：“贤者的标识啊...” “你还不知道吧？”西苏特罗斯斜过眼、胡须抖动间，再度咧嘴：“传说，在东边的土壤上、曾有一位贤者，以人之身向灭世的魔物发起抗争。” “而这个姿势——就象征着贤者的反抗精神。” “如今这片大地上，可有无数人以之为荣。” 罗维：“...” 他稍微想象了一下、某个国家所有人以这样的‘礼仪’作为见面礼，见面就互相比中指... 好怪，太怪了。 “先不说这些了。”老爷子稍微严肃了一下：“走吧，我们边走边说，就去最近的城邦——” 行吧，终于回到正题了。 就如同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一般，这里同样毗邻着一片内陆海湾、其名为‘爱琴海’，在爱琴海的周边存在着一个个承办，其分属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神明信仰，但统合起来、却也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讳——希腊。 这里是希腊。 另一个文明孕育的发达之地。 但带给罗维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走过林间，在晨光旭日的映照下、看着一侧闻到了活人气息，飞窜而来捕猎，却一瞬间撞上了无形门扉的‘怪物’——狮子模样，但体型却异于寻常庞大的魔兽。 这片天地，这种魔兽似乎随处可见。 “这片大地，众神高居于天，神秘行走于地面——类同于昔年的乌鲁克，但不同的是、众神的存在形式。”似乎是感受到了罗维心中产生的困惑，西苏特罗斯随口解答：“这里的神...是能够下界的。” “因为祂们本就不是自然孕育的神，而是来自天外的钢铁存在——祂们从人的信仰中获取了人性，又从本就有的钢铁躯壳中，构造了完全能依附凭依的、人的躯壳。” 是高高在上的神，却又有着能够自由行走于现世的人的外壳，这是与只有无形概念显现、难以找到适合的凭依体的美索不达米亚众神最大的区别。 “这些魔兽，也是因众神的时常下界而产生的。” 神灵显现于现世，自然会带来神秘。 “万物因此而进化，人类因此而强大。” “在这里，有人屠戮魔兽、保护一地平安，被称为英雄。” “有人肆意妄为，却因其个性而获得神明赐福——他们也被称为英雄。” “有人神具神明的血脉，天生强大。” “强大的是英雄，弱小的平民。” 这是属于希腊的‘英雄时代’。 “吼、吼、吼——”那边，被罗维展开的‘门扉’挡住的魔兽仍在吼叫着。 不过没有人理他。 区区杂碎，罗维也全然没有理会的必要。 因为越是听着老爷子的讲述，罗维的眼睛，就越来越亮。 英雄、英雄—— 在希腊，所谓英雄，毫无疑问，是死亡率颇高的一个职业。 因为他们会受到神明的注目。 而越是为众神所注目、其结局往往越惨。 “我决定了...”罗维脚步顿住，突然开口，道：“我要成为希腊的英雄！” “哈哈哈、还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妄为的性格！”西苏特罗斯却一点都不意外。 虽然有着贤者之名，有着过人的智慧，但老爷子从来都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与那位如今已经被称为‘非神冥王’的乌鲁克王，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肆意妄为、任性胡来。 那么... “作为向导，我就推荐你去一个人那里吧！” 他说：“那个人叫喀戎，是个出色的半人马英雄，他曾教导出无数的英雄，以‘英雄的导师’广为人知。” “你去那里，必然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七十三章你教我还是我教你？ 罗维当然是认识喀戎的。 毕竟这位在后世也算是鼎鼎大名。 所以对于西苏特罗斯会说出这个名字，他是一点都不意外，而有着这么一位希腊‘本土’知名人物的举荐，想必去找那位‘英雄的导师’应该也会更容易。 “喀戎居住在阿卡迪亚地区，在那里有个叫做皮力温的山洞，那是喀戎隐居的地方。” “阁下带上我写的书信，去那里，应该就能找到——相信那位见到贤者阁下，一定会高兴的。” 见罗维满脸意动，西苏特罗斯当场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罗维。 “那么，向导就到这里。”西苏特罗斯微笑，他扶了扶胡须，道：“祝您一路坦途。” “再见。”罗维摆了摆手。 ... “喀戎老师，昨天您教授我的武艺、我觉得我已经能够纯熟运用了。”阿卡迪亚、皮力温山洞，有年轻雄壮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宽敞的山腹之中。 说是山洞，但事实上的皮力温山洞其实是一个大且舒适的居所，比不上那些王宫贵族的宫殿，但一应日常所用的道具也是齐全的、地面铺着的枯草更让人有一种踩着柔软毛毯的舒适感。 而喀戎便坐在这山洞里，看着眼前朝自己说话的高大身影。 “赫拉克勒斯，你是神王宙斯的儿子，你的体内有着神的血液，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你的名字，今后或许会成为最出色的英雄的代号。”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老师过奖了。”那年轻男人摸了摸鼻子，有些羞赧，与壮硕身形匹配的刚毅面容却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欣喜。 “好了，你去休息一下吧，对了，记得不要跟山外那群人马起冲突，好歹也算是我的同族。”喀戎叮嘱道：“你的性格还是太容易冲动了，体内的血也容易不受控，以后还需要多加磨炼。” “放心吧老师，我只会把他们吓走，绝不会伤害他们的。”赫拉克勒斯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走出了山洞。 喀戎注视着那高大的背影离去，目中闪过一丝思索。 他摇晃着起身——半人马本是半人半马的种族，但作为远近闻名的英雄的导师，喀戎早已经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半身隐藏起来，是以除非是战斗、否则喀戎都是以常人的姿态生活。 就外表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披散着棕色长发的男人模样。 他就这么跨着两条腿走出山洞，迎着落下的夕阳，轻轻吐气。 “赫拉克勒斯...希望你的未来真的能够一片坦途吧！”喀戎心中充满着对于自己的学生未来的担忧。 宙斯的儿子，生而不凡。 但未来必然多灾多难。 也正是这个时候，地面蓦然震动了一下、山林树木摇晃，发出簌簌的剧烈声响。 无数栖息的鸟兽四散逃窜，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喀戎侧目看去，皱眉。 那些家伙...又招惹到什么了吗？ 他有些头疼。 同样是半人马，但喀戎与那群居住在山外的同族不同——喀戎智慧、温和，极具耐心且多才多艺，但实际上，半人马这个种族，是以凶残野蛮、放荡而又好色著称，他们居住在林间，常如贼寇般劫掠过路人，惹出大大小小的麻烦。 现在，地面的剧烈晃动，估计也是因此。 “用云雾封锁山林，那群家伙，该不会又是惹到什么半神了吧...”想了想，喀戎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就像是他之前对赫拉克勒斯所叮嘱的那样——不管怎么说，那群半人马都是他的同族。 他将身体关节扭动了一下，夕阳下的身影在刹那间延长、人的双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的四肢，在刹那的纵跃跳起间、英雄的导师直奔山外，夕阳照耀的迷雾的而去。 那片迷雾并非是无缘无故产生的，希腊的魔兽大多与神明有关，而半人马则是云雾仙女涅斐勒的后代，天生就拥有能操纵风雨迷雾的神秘。 但一般而言，半人马更喜欢干脆利落的近身搏斗，他们本身也都是出色的格斗大师，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会使用神明流出的神秘。 然而换句话说，这也是他们最后施展的，最强的手段。 喀戎心急如焚。 他并不希望有人因此而受伤，甚至因之而死... 轰隆，轰隆，轰隆！ 翻滚的迷雾中，有道道雷霆落下，化作纷繁大雨。 半人马的导师终于抵达了近处，然后他整个人就在瞬间呆了呆。 这是...什么情况？ 细雨落下的山外树林中，土地因泥泞而泛起了更深邃的色泽，无数的身影倒在里面，脑袋栽在泥里、只留下一个个马屁股，对天抽搐。 显然，战斗已经结束了。 只有短短片刻，甚至可以说是一瞬间。 喀戎面色凝重。 这个时候、却有声音从迷雾更深处响起：“终于来人了吗...这群杂碎半人马，真是让我都废了点力气。” 人影如墨渐渐浓郁聚拢，最后成了一道披着亚麻长袍的年轻人——甚至可以说是少年的人影。 云雾中，衣袖飘摇。 他像是带着天神的风雨降世，却没有沾染人间露水般的圣洁。 那人开口：“你就是‘英雄的导师’，喀戎了吗？” 来的当然是与西苏特罗斯分别之后便马不蹄停地赶来的罗维， 虽然距离遥远，但知道了方向、前后也不过半天就能抵达。 然而他刚到、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半人马袭击。 “一群躺在阴沟里的龌龊生物竟然狂妄地向我出手、好在我还算是有一点防身的手段...”罗维拍手，走近：“这是西苏特罗斯让我带给你的介绍信。” “我叫罗维，你看，我能不能成为一个英雄？” 喀戎没有回答，也没有去接那封书信。 因为... “您刚刚说，您叫什么？”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罗维？乌鲁克贤者罗维？” 这种标志的话语、这样的名字。 不会有错。 扑通一下。 喀戎单膝而跪：“请您教授我超越世界的智慧吧！” “我就是从您留下的一块泥板中领悟到改变的勇气，才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的！” 罗维：“？” 半人马的英雄郑重开口，面容严肃。 但罗维只有一脸懵逼。 等等。 这个发展过程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罗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手里的书信。 这到底谁教谁？ ‘西苏特罗斯——朱苏德拉，你坑我！’ “老朽说了，喀戎一定会很高兴的。”某处地界，荒草浮动间、西苏特罗斯脚步顿了顿，看向远处，发出了乐呵呵的笑声：“老朽可没骗你。” “喀戎确实很高兴，不是吗？” 让你刚刚跟老朽比中指，真以为老朽不知道是啥意思么...老爷子露出了笑容。 第七十四章赫拉克勒斯，来决斗吧！ 归根结底，还是罗维小觑了吉尔伽美什晚年的扩张对世界带来的影响。 文明的传播与影响从来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多东西、在其生前看起来没有什么，但在其死后，却能迅速发酵、成为影响无数人的事物。 吉尔伽美什是这样，罗维也是这样。 如今的爱琴海希腊文明，可是广受乌鲁克的影响。 “不是，你先起来，起来说话。”罗维赶紧把喀戎拉起来。 这位颇具智慧的半人马显然有着这个时代其他的人所不具备的、尊师重道的优良品质。 他在起身之后、便满脸肃然，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罗维... 这位英雄的导师，没病吧？ 罗维被看得有些发毛，正了正神色：“咳，你刚刚说了泥板？” 他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隐瞒身份的必要。 贤者罗维这个名讳，似乎能得到不少的关注，危险估计也不会少。 那还隐瞒啥？ 嗨就完事了！ “是的。”喀戎想了想，回应道：“那是昔年，乌鲁克的黄金之王、吉尔伽美什抵达爱琴海边界留下来的东西。” 正因为有泥板在手，所以喀戎能在瞬间从罗维道出的名讳跟他说的话里，确认身份。 只是罗维昔年留下来的泥板有不少。 最初用来‘死谏’的草稿。 书写制度的方案。 那么喀戎拿到的是... “金闪闪你个王八羔子，你做的都是什么事情？你欺辱人民，你就是个王八蛋...” “别念了，别念了！”罗维瞬间捂住了耳朵，面露痛苦地制止了复述内容的喀戎。 书写这泥板的时候、他穿越未久，整体脑回路与现在有着巨大的差别。 喀戎有些疑惑：“贤者，您怎么了？” 毫无疑问，喀戎拿到的、是被罗维废弃掉的死谏的草稿。 提问，自己的黑历史被别人当成圣经整天背诵是种什么感受？ 罗维觉得自己的脚趾能在地下扣出一个两室三厅来。 cnm的金闪闪就离谱，连这种东西都被他翻出来还四处乱丢... 更离谱的是，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就噎住了。 “哼哈哈哈...咳咳咳。”一切都是那个金皮卡的错、等找到他，一定要好好臭骂一顿！ 罗维默默记仇。 “您...真的没事吧？”喀戎在旁边显得非常担忧：“要不，我帮您看看？在下虽然不是很有天分，但还是会一些医术的，对于精神错乱的问题也能看一点...” “你才神经病。”罗维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这个称呼不错，记录下来——不愧是贤者大人，随随便便说一个词就能具备极深的涵义，难怪能写出那种惊世之语来...” 罗维突然觉得自己的祖安贤者之名怕是跑不掉了。 ‘金闪闪，我囸你仙人。’ “贤者，我觉得我还是帮您看看吧，精神上的疾病不能小觑...” 够了，够了。 罗维看着瞬间化身成老妈子一样的喀戎，面无表情。 他觉得自己来错了。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罗维心想着，却骤然听到了旁边一声爆喝：“放开喀戎老师！” “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 罗维怔住，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少年气势汹汹而来，他裸露着的上身满是鼓动的肌肉、漆黑的头发向后扬起，露出如大理石雕琢般的容颜五官，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强悍的气息。 “赫拉克勒斯？你怎么来了？”喀戎也愣住。 “老师，别担心——现在，我也能帮助您的！”赫拉克勒斯眯起了眼睛，他扫视了一眼旁边那些倒了一地的半人马、一眼扫过那满目狼藉，已然不断抽搐着的马屁股，双眼通红、兼带怒火。 他很清楚喀戎老师对于自己的同族的珍视——他经常为他们解决招惹到的麻烦，也时常阻止他们作恶。 若非是喀戎的存在，这群作恶多端的半人马早就被某个神明铲除。 所以现在、这样的场景，必然是喀戎老师受到了那家伙的胁迫了——赫拉克勒斯，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着。 年轻的神王之子本就性格冲动。 而且容易被体内的神的血液所控制。 不会听任何人说话...不会听任何人讲述，只会固执的认为自己所认为的事情。 暴揍罗维一顿。 或者...杀了他。 这是他此刻的想法。 极度自我，既是“神性”的另一种体现。 不过作为赫拉克勒斯的老师、喀戎还是知道怎么引导其恢复冷静。 只要小心翼翼，不去触怒他... “哼哈哈哈，被体内血液控制的怪物，又是哪里来的非洲大野猪吗？横冲直撞，是想表演什么戏剧让我观看？”模仿着印象中的吉尔伽美什的话，罗维纵声开口。 喀戎面容微微一滞。 他想干嘛？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你这家伙是谁？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本就没有平息的怒火瞬间翻涌得更加炽盛，虽然不知道非洲是什么地方，但赫拉克勒斯还是听出了罗维话语中的嘲讽。 “我是谁，你不需要理会。”罗维伸手，长袍鼓动而起：“出手吧，大块头！” “在这里，打倒了我、或者，被我所打倒！” “来——选择吧！” 罗维抬手、手掌摆动间，扬起阵阵狂风。 赫拉克勒斯，宙斯之子、希腊英雄中最出名的人物。 罗维很熟悉他的存在。 现在的他还很弱小，罗维也当然没想着死在现在的他手里，但若在此刻与之结怨... 当不成英雄，那么—— 给自己留个做魔王的契机也不错。 只是虽然口嗨，但罗维始终还是保持在一个界限之内。 ...要时刻警惕吉尔伽美什打同化牌。 而且他辱骂的、从始至终，都是赫拉克勒斯体内宙斯的血。 对于其本人， 他其实还是敬佩的。 另一方面，这么做，也未尝不是想要将之骂醒...令其知晓，神的力量不能过度依赖。 以后若能当魔王，也还需要一个击败魔王的‘勇者’不是吗？ 言尽于此。 他也只会做这么多。 轰隆，轰隆，轰隆！ 空中、云雾未散，雷霆如长矛般坠落，照耀着林间，更映照着赫拉克勒斯渐沉的面容。 神的血脉在他的体内沸腾而起。 难以忍受耻辱的少年人的冲动与无法控制的神性兼容、更在一瞬间冲霄而起。 “吼——”野兽般的低吼随之响起，他的双目赤红如火，膝盖弯曲间、弹射而起，整个人直接化作猛烈冲击的炮弹，撞向罗维所在之处。 但罗维只是将身体一侧，自然而然的、就擦肩而过。 他其实不会近身战斗。 但足够强大的身体素质、凌驾于其上的反应能力，让他能迅速地做出反应。 并且在避开的同时、抬脚，直接一把踹在了赫拉克勒斯的身上。 冲撞的身影直接飞出，砸倒了无数的树木，而罗维也借着刚刚的那一踹、凌空而起，整个人向后空翻，稳稳落地。 闪烁的电光映照着那俊朗的面容，微微低垂的眉目间、看不出丝毫的神色。 “我讨厌被神明控制之物。” 他自然而然地开口，总要找点理由。 联想到这位的事迹、喀戎似乎明白了什么。 指天直言、怒骂众神。 从来都是罗维的一贯风格。 第七十五章希腊大英雄一生的阴影 喀戎想到了很多，但正在气头上的赫拉克勒斯是不可能想那么多的。 他只想狠狠的揍一顿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失去理智的此刻、哪怕打死也毫无所谓。 跌倒的身影在后背落地的瞬间便绷紧了全身肌肉、如弹簧触底般瞬间反射而起，他将双腿抬起，整个人再次向着罗维冲撞而去。 紧握的拳头燃烧起了实质般的魔力、璀璨的蓝色如滔滔雷霆般奔走。 一瞬而过，刹那闪耀间，便来到了罗维的面前。 呼呼呼...风，夹杂着雨，丝丝冰凉落在脸上。 于是罗维也咧嘴。 “这种程度，就想要触碰我吗？用你那毫无理智、被体内血液完全侵蚀的拳头？”罗维、避开了。 只是轻轻地将身体一晃，就差之毫厘般地擦肩而过。 但他仅避开了前方的拳头，而侧身向前的赫拉克勒斯、却又在同时紧握另一只拳头，再次轰然炸出般的挥动。 哪怕被血气上涌、理智被愤怒冲散，但这位半神的少年仍有着极强的战斗本能。 一前一后、便是一道陷阱。 如果罗维因为躲开了前一击而稍有松懈，那么迎接他的，便是后发的重击。 可惜的是，罗维从始至终，都未曾松懈。 不，更准确的来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严阵以待过。 “太菜了，赫拉克勒斯！”抬手、张开的手掌在瞬间裹住了袭来的拳头，泥牛入海般、涌动的魔力在刹那间崩溃消散，磅礴到足以摧山裂石的能量仿佛被碾碎般，罗维只是轻轻地捏住了赫拉克勒斯那远比自己张开的手掌还要更大的拳头，然后用力...甩动！ 碰—— 从拳头、到手臂，再到肩、首、胸、腹...赫拉克勒斯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承受了不止一下的攻击。 罗维松手的同时，他也在瞬间坠入地面。 “哼哈哈哈，没有理智的拳头，能够打得中什么？如野猪一样的横冲直撞，只配在泥地里啃噬泥巴！” 罗维冷眼、冷目，得势不饶人。 “咳咳咳...” 赫拉克勒斯翻了个身，重重地咳了咳。 他的嘴角有血滴落，他那刚毅的面容苍白而无力，双目无神，有些失魂落魄...但显然，他已经被罗维从愤怒中打出来了，清醒了过来。 空中云雾渐散，夕阳也仅剩一缕余晖。 “我输了...” “输？哼哈哈哈，你以为，你配用输这个词吗？”罗维面露不屑，可以说将‘吉尔伽美什’风模仿到了极致：“唯独战斗才有输赢，唯有以自我意志催动的交手、才算是战斗，而在这里，你跟我、能算战斗？” “你配吗？你配钥匙吗？配几把？” “不——你不配。” “只能被本能控制的野猪就该呆在泥土里拱着污泥，而不是横冲直撞。” “你...”赫拉克勒斯微微瞪大了眼睛，作为神王宙斯的私生子，他虽然并不喜欢这一身力量、但也无法否认力量给他带来的心态上的影响。 赫拉克勒斯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强大的，这份强大是喀戎也承认的，是哪怕是面对神明，也未必没有争锋的可能性的。 但现在，他却败了，而且不止败得很惨、还被这么侮辱。 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涌现，体内神王的血液又一次的暴动。 他怒了。 “吼！”再次吐出的怒吼，势如野兽... “你吼你妈呢？” “？” 赫拉克勒斯呆滞了，这么直白的‘辱骂’，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傻了吧？哼哈哈哈，连这种话都承受不住、难以理解了是吗？那你还学习做什么英雄？不如回去吃糠得了！” “你...” “你个棒槌。” “你...” “你个憨批。” “...”赫拉克勒斯，终于没词了。 旁边始终观战的喀戎在给赫拉克勒斯捏了一把汗之后，又进一步陷入呆滞。 就这样...把赫拉克勒斯，骂醒了？ 要知道，当年、赫拉克勒斯刚被人送到他这里的时候，经常因为体内的血液发狂，哪怕到了现在、喀戎为了安抚他，都是以怀柔为主... “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娇弱？” 罗维不屑。 他终于还是发觉，做回自己比较好。 果然还是国骂爽啊！ 赫拉克勒斯完全陷入呆滞之中，整个人不知所措、估计这辈子都会此刻发生的事情刻骨铭心，难以忘怀。 罗维却又看向了喀戎... 咕噜。 半人马的英雄导师忍不住吐了口唾沫，有些忐忑。 这位贤者，不会连自己也打吧？自己不会挨骂吧？ 好在，他想多了。 “来来来，喀戎阁下，我们回归正题。”罗维挥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和煦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让喀戎心里有些发颤，像是面对刚打完孩子的家长。 不过也仅是一瞬间。 英雄的导师、自然也有着英雄的气魄。 “我想当英雄，希望你能教我怎么做，我也会称呼你为喀戎老师。” 你还当英雄？ 建议直接当神——当然，这些话，喀戎是不敢直说的。 “虽然这是初次见面，但您是我的道路上的引航人。”他正色道：“我该称呼您一声‘祖师’才对。” “那并不妨碍。” “以后你称呼我为祖师，我叫你老师，我们各叫各的。互不干扰。” 喀戎：“？” 是我不对劲还是你不对劲？ 什么叫互不干扰？ 但看罗维的神色，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维，是认真的。 他真的想要成为一个英雄。 “就这样说好了，哼哈哈哈！”罗维发出了一阵莫名的笑。 无论如何，到这里来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过了嘴瘾，还过了手瘾。 那么接下来，该好好经营他的作死大业了。 “咕咕咕...”赫拉克勒斯倒在地上，身体略微抽搐了一下，没有了声息。 晕倒了过去。 不是伤的，而是因为体内神明血液奔腾而导致的用力过度，只需要休息片刻便能恢复。 但他的脑海中、却还回想着罗维刚刚说的那些话。 被体内血液控制、没有理智的怪物么？ 第七十六章垃圾话也是英雄必备技能 是夜，皮力温山洞外、燃烧的篝火映照着星夜里唯一的光。 赫拉克勒斯在徐徐拂面的晚风中幽幽醒来，入目是深邃夜幕中的一轮圆月、月神阿尔忒弥斯注视世界的‘眼’，以及点点群星璀璨。 他吐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让精神彻底清醒，一转眼，就看到了那穿着亚麻长袍、面容年轻的影子。 赫拉克勒斯瞬间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捂住耳朵，防止被喷。 “哼哈哈、如此胆小，还敢说自己是英雄？”罗维见状，忍不住开口嘲笑。 “那啥...罗维先生，请稍微节制一点。”旁边的喀戎面带苦笑劝阻，对于这位肆意妄为的贤者颇有些无奈。 距离先前在山外林中发生的那一场‘战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面对罗维的‘请求’、喀戎未能够拒绝，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那群半人马，出于喀戎的求情，罗维也并未杀了他们，而是用能力把他们关起来，囚禁一段时间。 然而，也就是经过这短短时间的交流，喀戎更是看出了这位贤者的行事作风——他确实颇具智慧，能够一眼就看出人心的弱点，然后...喷他。 “喀戎，说了、不要对你的学生太过温柔，短暂的包容或许会令他们强大，但长时间的包容，只会令他们懦弱！”罗维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酒桶，将其中极具希腊特色的紫红色葡萄酒一饮而尽，发出了畅快的声音。 “是是是、行行行...”喀戎只能这么回应。 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然而身为老师的他更无法压抑自己心中那颗包容学生的心。 “你啊——”罗维摇头，他知道今后喀戎也会因此而死，但现在却不好说什么。 毕竟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教人的。 所以他将目标对准了那边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赫拉克勒斯。 “想逃跑吗？未来的大英雄！”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刚抬腿的赫拉克勒斯迅速转过身来。 他不怕打架，哪怕打输了也心服口服。 但他真不想挨骂。 “所谓英雄，可不是只有战斗力强悍者才能称得上。”罗维笑了：“你想知道，成为英雄的更重要因素是什么吗？” 赫拉克勒斯终于无法无视罗维。 他想要成为一名英雄。 作为神王私生子、赫拉克勒斯的出生其实并不光彩。 他是神王宙斯私通生下的子嗣，出生便被天后赫拉所嫉恨、更被‘养父’所厌恶。 但生于不贞、活在他人的白眼之下的赫拉克勒斯，却没有自暴自弃，反而生出了不希望再有自己这样的人出现的渴望。 所以才会在这里、接受喀戎成为‘英雄’的指导。 “我想知道。”年轻的半神深吸了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恐惧、缓缓地向坐在篝火边上的罗维靠近。 小心翼翼、忐忑不安，在发现罗维并不打算喷他之后，这才安下心来... “怕怕怕怕！你怕个头啊怕！”罗维开口，瞬间吓走了赫拉克勒斯三条魂，好歹被拉住、才没逃跑。 “坐下。” 赫拉克勒斯定了定神，老老实实坐下。 之前的阴影可以说是非常浓郁了。 “我告诉你，想要成为一名英雄，不仅要有出色的战斗力，更要有出色的口才——像我这样的。” 真的吗？ 赫拉克勒斯看着满脸认真的罗维，有些狐疑。 “咳咳咳——”那边的喀戎将刚刚吞咽下去的酒水直接吐了出来，喷了一地。 “不信你问他。”罗维指了指喀戎。 喀戎扯了扯嘴角。 我能否认吗？我敢吗...这位可是真祖师爷。 尊师重道的喀戎可做不出这种事。 “还是不信是吗？”罗维见赫拉克勒斯依旧满脸不信的模样，又是笑了起来：“你想一想，作为英雄，是应该救人、还是杀人？” 没有应答，但罗维从赫拉克勒斯的眼神中得到了回应。 当然是救人了。 赫拉克勒斯显然与希腊那些冠以英雄之名的肆意妄为的家伙不同。 “那么，是动手死的人多、还是不动手，死的人多？” 当然是...不动手了。 “要怎么让人不动手？” 用嘴说话。 赫拉克勒斯眼睛亮了起来。 “没错，就是用嘴，”罗维拍了拍手，表示了赞叹：“用嘴去说、去骂，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喀戎瞬间坐直，作为智者的他瞬间察觉到了这句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贤者果然也是在教导着自己！ “所以，现在跟我说——干他妈的。” 罗维张口。 “...” 前言收回。 喀戎觉得贤者只是单纯在耍赫拉克勒斯。 但其实不单纯是。 罗维是在催促赫拉克勒斯体内力量的成长。 年轻的赫拉克勒斯尚且无法完全掌控体内神性带来的影响，他自身也在恐惧着这份血脉的存在。 因为恐惧，所以排斥、所以会因为难以兼容而疯狂。 而现在，罗维要教他肆意，教他正视自身的力量，并控制它。 他更要加速其成长、以引起那些注视着赫拉克勒斯的神的注意——让众神，不得不用种种手段，将自己引开。 是的，罗维早就察觉到了、赫拉克勒斯的身上，有着神眷。 作为希腊最出名的英雄、赫拉克勒斯身上也从来都是承载着众神的希望的。 其成长的轨迹，都应如众神所期望的那样。 绝不容许出现差错。 虽然有些可惜于赫拉克勒斯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学会肆意，以其正直、也很难短时间内受到影响。 但罗维这样的做法，还是很快便收到了成效。 三天后。 外出半日归来的喀戎给他带来了消息：“罗维先生，如果您要成为一名英雄的话，那么首先必须要通过神明的试炼、得到神明的认可。” “现在，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会议临时停止、已经有神陆续返回地面。” “我想，这是一个机会。” 这当然是一个机会。 一个绝佳的、大好的机会！ 要知道，罗维本来就在苦恼着要怎么直接招惹上众神呢！ 在神代，还能有比惹上众神更稳妥的寻死之道？ 第七十七章雅典娜与美杜莎（加更还欠二十六） 当然，好歹经历过一次，这次罗维更加谨慎了起来。 他所求的不再是当场死亡。 而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死’的线索，然后找个机会串联起来。 让自己陷入必死的局面。 这是与之前类似、却又完全不同的步骤。 吃一堑长一智。 罗维也不会重蹈覆辙。 “喀戎老师，罗维先生呢？”等到新一天到来，旭日照耀着皮力温山洞外的林木，赫拉克勒斯睁开眼睛，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 “罗维阁下已经走上了成为一名英雄的道路。”喀戎举着精致的长弓、在洞外的空阔处拨动琴弦，一下又一下的练习着手感。 “这么快？才三天？”赫拉克勒斯有些惊讶：“他三天就学会了您教我学了好几年的东西吗？” 哪里是我教他？ 他教我还差不多...喀戎默然，却不好否认。 “看来我需要考虑一下，罗维先生先前跟我说的东西了...”赫拉克勒斯陷入了深思。 喀戎强忍住眼角的跳动，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年轻英武的少年一口一个‘尼玛的’的画面。 好在罗维暂时离开了，他还有纠正的机会。 这一刻的喀戎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那么首先... “赫拉克勒斯，以后遇到罗维先生，要称呼他为祖师。” 赫拉克勒斯：“？” 那他这两天一直跟罗维称兄道弟...是称了个啥？ 这啥啊？ ... 已经离开了的罗维当然不会知道喀戎与赫拉克勒斯的交流。 他只是按照喀戎给他说的方向、独自一人上路。 神话时代的人文环境往往取决于神灵对人类的态度，美索不达米亚在吉尔伽美什之前、人类从来都是神的‘奴隶’，那边的神追求的是永恒的统治。 而希腊却不是。 希腊的神来源于天外、他们既持有着神性，也推崇着人性，他们性格缺陷异常之多，高高在上，但也会与人类一样娱乐。 这也是罗维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风景。 第二日的日出时分，罗维到了雅典，入目所见是盘矗的恢弘都市、坚硬的岩石堆砌成墙与门，耸立的塔庙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娱乐的大剧院仍有歌声飘荡而出。 喀戎所说的、神的试炼之地，就在这附近。 罗维驻足在城外、观望了一会儿。 一袭亚麻长袍在清晨的微风拂动间略微扬起，但他的停止，却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这位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一辆马车唏律律地在身侧停止，上面走下了一道银发典雅的年轻身影，她头戴蓝色花冠、穿着白色的长袍，身形曼妙，面容精致俏丽，双目如红玉般泛着微光。 环束腰间的深蓝色腰带将纤细的腰肢箍紧、将那胸口勒出略微起伏的弧度，分叉的裙口处见美腿白皙，挺翘处更显蜿蜒，其人自上而下都显现出一种美丽而又端庄的、女神般的贵气。 但罗维却将目光扫过、看向紧随其后的一道身影。 一个同样穿着白色纱裙、披着紫色长发的小女孩。 在被罗维看到的瞬间，那女孩显然颤抖一般地瑟缩了一下。 好在罗维的目光略微只是停顿，很快就收回，他的面容沉寂、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我是从皮力温而来。”罗维应答，只看眼前这人的装束气质，就知道对方必然是雅典城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而若要成为‘英雄’，首先就要打出名气。 罗维当然不可能隐瞒自身：“我叫罗维。” “罗维？贤者罗维？”女人——或者说典雅的少女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惊愕，听到‘罗维’这两个字，第一个想到贤者几乎是希腊大多数人的本能，更别说罗维穿着特意确实与以前的传说中有些相似。 不过终究无法确定，所以她迅速反应过来，屈身行了个贵族的礼仪：“我是帕拉斯，雅典的主祭。” “这位是我未来的继任者，美杜莎。” “您...您好，先生。”美杜莎小小地吐着清脆的话语，语气略微有些怯弱。 “抱歉，这位孩子有些怕生。”那边的‘帕拉斯’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但罗维只是了然似地点头。 果然么？ 后世流传的神话中鼎鼎有名的‘蛇妖’、因为惹怒众神而被变成魔物的美杜莎，其出身、本就是雅典娜的‘侍从’。 当然，美杜莎并非是人，而是神，是持有大地属性的神。 哪怕其伪装得再好，那浓郁的神性仍难逃罗维的‘眼’。 既然如此，那眼前这所谓的‘帕拉斯主祭’的身份，更不言而喻了。 刚从奥林匹斯归来的智慧与战争之女神、雅典娜。 罗维笑了笑：“如您所见，我是来寻求神明认可的。” 寻求神明认可？ 帕拉斯——或者说，以能行走现世的姿态显现的雅典娜精致的眉宇微微压低，然后勾勒起湿润红唇，她道：“不巧的是，我所供奉的、美丽的主神，雅典娜大人并没有设立试炼的打算。” 这是实话。 众神虽然喜欢混居现世，但也不是时刻都在试炼凡人。 “不过从这里往东，在那片繁茂的林中，有着沾染‘赫尔墨斯’神力的神像。” “您去那里、或许能有收获。” 这也算是结一份善意吧？ 雅典的女神心想着，对方身形不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位传说中的‘贤者’，但至少可以确定其不凡。 哪怕不是贤者，也一定是极其强大的英雄。 以后，说不定有需要其帮忙的地方。 罗维点头应答，正要离开、却又在顿步之前，看向了那瑟缩胆小的小女孩。 “美杜莎是吗？”他笑了笑，对这个‘剧情人物’，颇有些好奇与关注，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他倒也不介意救一救她。 这也是一件不错的、得罪众神的事情：“是个不错的孩子。” “唔...”莫名其妙被夸赞，躲在雅典娜身后的小女孩脸瞬间红了红，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谢...谢谢。” 雅典娜却也只是微笑。 连天的草扬起片片碎屑，前行的人影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赫尔墨斯。 那其实才是罗维此行的目标，是喀戎口中、设下试炼的神明。 祂是众神的代表，是神王宙斯的信使，虽然没有进入十二主神的排位、但其地位也颇为特殊。 因为赫尔墨斯虽然没有神殿、没有专属的节日，但祂的神像矗立在每一条道路的分叉口上，祂的身影存在在每一座城墙的墙壁上，是指引道路的使者、也是守护城邦的壁垒。 在此之前，正是祂一直在关注着赫拉克勒斯的成长——尊奉着神王‘宙斯’之名，默默引导其成长、守护其年幼的人生轨迹，直至长大。 如果进入祂的视线、 说不定，还能引起宙斯的关注。 “众神之王面对我这个仇人，想必...不会那么冷静吧？” 既然如此... 那么，面对试炼，就嚣张些吧！ 越嚣张，越疯狂—— 便越能近死亡。 第七十八章拔山撼岳 跨越这座山、便能看见我的眼。 ——赫尔墨斯。 罗维到了雅典娜所说的山中，侧耳聆听风带来的声音，得到了这样的信息。 这是赫尔墨斯留下的、对来者提示的信息。 他在山脚下站定了脚步，定定的看着眼前，这山毫无疑问是很大的、山腰起伏，抬眸看去，无数参天的巨木掩盖着庞大的山体，在其表面上覆盖上一层葱茏绿茂，有漆黑的蛇影在其中闪过，发出簌簌声响，令普通人望而却步、半神的英雄瞧见，也会犹豫不敢向前。 但罗维只是虚起了眼，细细打量着眼前。 赫尔墨斯作为神明中非常特殊的一位，虽然没有抵达主神规格，但差距也仅有丝毫——或者说，如果不是从天外降临的那十二星舰，祂其实早就该位列十二主神之一。 所以赫尔墨斯能力是强大的，但并不以力量见长，而是以机敏、智谋闻名。 这山... “有隐秘。”或者应该是，这山与林，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游戏场’。 那树可能是某个特殊的机关，地面上的草可能是伪装的蛇，平坦的泥土下或许有坑洞、向下的道路也许会在瞬间冲天而起，化作奔驰云霄的飞车。 并不危险，但却充满了意外刺激。 这是恶作剧。 也更是个游戏。 ‘撒，来玩吧——’清润的、分辨不出男女的年轻嗓音的罗维的耳边响起，他仿佛看见了一个头戴毡帽、穿着附带翅膀的凉鞋，手握魔法杖、披散墨绿色长发，面容精致俊美的纤细少年游走在空中，向自己发出了邀请。 这对于赫尔墨斯而言，是对凡人的试炼，但也仅是个游戏。 赫尔墨斯本就兼具着游戏与竞技之神的职位。 “游戏吗....还真是与美索不达米亚众神类似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啊！” 罗维抬步。 他知道、自己刚刚所见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幻象，以他的敏锐程度，自然也察觉到、赫尔墨斯就在附近看着自己。 祂故意把自己在这里的信息泄露给喀戎。 除却要将其引开赫拉克勒斯的身边之外，也更是为了此刻—— 试探这位自异域而来的‘贤者’。 这也是他作为众神代表所应该做的事情，虽然希腊众神与美索不达米亚众神不一样，他们有着能完美承载自身的现世躯体，为神、也能为人，并不会沦落至被乖离剑克制的结局。 但对于罗维，还是做不到无视。 小心翼翼地试探其态度。 观望其能力。 以‘游戏’与‘恶作剧’的方式，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雅典娜大人也真是的...”这么想着，浮在空中，少年模样的赫尔墨斯拍了拍自己脑袋上的毡帽，忍不住摇了摇头：“明明都遇上他了，为什么不直接试探呢？” 而且还故意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到了最后还是要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只能说不愧是智慧女神，示好的同时，又把不好做的事情、推给了别人。 赫尔墨斯哀怨叹息，将目光看向罗维。 但其实无论是雅典娜的打算、还是此刻赫尔墨斯的计较，罗维虽然不清楚具体，却也能隐约感受到。 毕竟这实在非常明显。 只是他既然来了，当然不可能再退步。 后退、回去，反而可能会让众神看轻自己，从而无视自己。 唯有嚣张跋扈，才是唯一资本。 那么—— “就试一试吧！”罗维看向了眼前。 只有进入众神的视线，才能成为希腊所谓的‘英雄’，也才能真正踏入这个诸神注视下的英雄时代。 于是在这一瞬间，山林随风拂动，罗维抬起了手、修长的手臂自长袍之下伸出。 他没有迈步、没有动。 只是显现了自身的力量。 开天辟地、显现原初星辰环境的‘伊亚神’的力量。 轰隆、轰隆、轰隆！ 地面，微微震动了起来，虽然抱怨，但还是有些期待着这位‘贤者’要怎么破解自己设下的游戏场的赫尔墨斯愣了愣，然后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从好奇、到惊愕，再到惊悚。 他看着罗维伸出手。 看着地面喷涌出赤红炎流般的风暴。 看着那风暴在罗维伸手浮动间、化作一只巨手，缓缓地从下方、捏住了整座耸立的山峦。 咔嚓、咔嚓、咔嚓——山体边缘崩裂，土石在断开间翻滚起漫天的迷雾，在摇晃间，脱离地面。 山—— 起了。 罗维将整座山捏在了掌心间，他没有兴趣去跟赫尔墨斯玩这种小游戏，既然要嚣张跋扈、那么，不如做绝点。 拔山撼岳，如今的他已能做到。 毕竟在先前、虚数之海中，宙斯已经对他做出了‘岛屿级生命体’的测定。 在出手的瞬间，罗维更已经有了这种感觉。 他能行。 他能做到... 以凡之躯，搬山撼岳，跨步向前！ 烟尘滚滚，扫荡烽烟。 遮天蔽日！ 赫尔墨斯惊呆。 “宙斯父神在上...到底你是神还是我是神！？” 要不你来试炼我吧？ 这一幕完全是赫尔墨斯想不到的。 来自异域的贤者，传说中掌握着超越世界智慧之人，在这位神王信使的心目中，罗维本就是如雅典城中那些专擅文字的老人一样的形象。 而在刚刚见到罗维的时候、看那文质彬彬的模样，祂也更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发展怎么想都不对劲，你到底是贤者还是战神、大力神？ 你... 等等。 这山是不是向他靠近了？ 不—— “哼哈哈哈，神啊，你自己制造的山的重量怎么样！？” 尘烟滚滚间，伴随着肆意的大笑，以及赫尔墨斯惊慌失措的惨叫。 你不要过来啊！ 雅典娜大人救命... 我...去... 最后时刻，这位众神使者只来得及吐出这么两个字。 “怎么回事？”雅典，回到自己神殿中的雅典娜侧过视线，看向了城外，见尘烟滚滚而起、弥漫天际，银发的女神怔了怔，精致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赫尔墨斯那个家伙...做得这么过火吗？ 她有些惊讶。 “雅典娜大人、怎么了吗？”美杜莎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没什么。”雅典娜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更无视了空中传来的‘雅典娜大人，救命’的呼喊声。 你找的雅典娜，跟我帕拉斯有什么关系？ 雅典娜可是很清楚，那个赫尔墨斯之所以将试炼选在这附近、不过是试图祸水东引而已。 她才不会上当。 第七十九章愿你终能找到自己的归宿 “咳咳咳...”一阵尘土飞扬之后，山体倾斜落地、巨大的轰鸣震荡四面八方，好在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罗维拍了拍手，看着眼前不断咳嗽、满面狼藉的身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终于肯出来了吗？鬼鬼祟祟的神明先生？” 被突如其来的山岳砸中、直接从隐去形体的状态中被打出来的赫尔墨斯压抑住了胸中的咳嗽，抬眸的瞬间、却又随之挂上了笑容：“啊哈，早上好、这位陌生的少年，恭喜你找到了最伟大的神，赫尔墨斯...” 不管怎么样，赫尔墨斯都是神明的使者，虽然意外，但对他来说，还是能够应付的... 轰隆、轰隆、轰隆！ 罗维抬了抬手，落地的山体又猛地倾斜了一下，仿佛随时都会再次抬起来。 赫尔墨斯：“...” 这神果然还是你来当吧。 我躺着还不行！？ “还陌生吗？”罗维挑了挑眉。 “不陌生，不陌生。”赫尔墨斯欲哭无泪：“罗维贤者，我对您的敬仰有如爱琴海中那无尽的海水、无论怎么倾倒都倒不干净...” “好了，起来吧！”罗维神色不变。 这让赫尔墨斯颇有些惊为天人的感觉——作为机敏的神，赫尔墨斯是诈骗术的开创者，在此之前、无论是谁受了他这样的话语，都会忍不住心思浮动、洋洋得意起来，哪怕性格沉稳没有表现出来，但那种欣喜是难以避免。 然而罗维没有。 这就是贤者的心性吗... “这天上天下的万物都在我的眼中，我能洞悉一切知识...我怎么伟大，还要你说吗？” 草...草率了。 原来不是对方性格沉稳，而是赫尔墨斯的夸赞还不够。 赫尔墨斯陷入深思。 而这也是罗维想要的。 带给众神以‘狂’的第一印象。 不得不说，吉尔伽美什模板是真的好用...这么看来，那家伙还是有点用的，等遇到的时候、就稍微骂轻一点吧！ “那么，我们来说正事吧，赫尔墨斯。”罗维让赫尔墨斯起身之后，正色开口。 正事？ 赫尔墨斯愣了愣。 什么正事？ 他下意识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罗维再一次抬起手、落入地面的山体重新出现剧烈晃动的时候，赫尔墨斯这才迅速回过神来—— “那啥、其实我把你引到这里来，是我的父亲、神王宙斯的意思！”他赶紧开口，瞬间把希腊的神王卖了个干干净净：“祂让我时刻守护在赫拉克勒斯的身边，一直到赫拉克勒斯长大为止、都不能关让任何可疑的人接近！” “在宙斯的预言中，赫拉克勒斯将是未来希腊存续的关键！” 就如罗维所猜想的那样。 某种程度上来讲、赫拉克勒斯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吉尔伽美什是相似的，他们都是被众神所选定的‘命运之子’，生来被寄托着无数的希望。 不同的是吉尔伽美什在年轻的时候选择了反抗，而赫拉克勒斯则一如众神所希望的、踏上了名为英雄的道路。 但他们都坚定地走着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未曾退却。 “预言吗？”罗维不屑：“未来的无穷无尽，你们又能够猜得到多少呢？” “没法猜，但总要尝试，事在人为不是吗？”赫尔墨斯张开了双手：“好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跟你说了，那么，该轮到我询问了——” “你，想要什么加护呢？” 通过了神明的试炼，自然会获得神所赋予的加护。 这也是最初神秘流入人类之中的缘由。 最初的‘魔术’、‘魔法’，都是从神明所赐予的加护中演变出来的。 罗维倒也没啥所谓。 作为‘原初之子’、却又是人类之躯，这种加护也只是给他锦上添花罢了。 “我是赫尔墨斯，是道路的指引者、是众神的信使，我是游戏与竞技之神，也是亡灵的引路人...” “我将给予你的加护，有三种。” “以赫尔墨斯之名—— 祝你永不迷失在大地之上。 祝你在游戏与竞技中，永远被幸运所庇护。” 说到这里，名为赫尔墨斯的神明语气突然顿了顿，随后响起的声音、却又多了几分笑意：“最后...” “时代的流亡之人啊、祝你于风中飘摇，终能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 赫尔墨斯微微俯身，向着罗维行了一礼，他旋转着身体、消失在了原地。 来去自如，这次罗维也没有阻止他。 归宿么？ 罗维怔怔呆在原地，许久之后才露出了笑容。 这样...好像也不错？ 当然，所谓的加护对于罗维来说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由此，获得了与神明的第一份羁绊。 开启了道路，那么接下来该怎么走、就能更加轻车熟路了。 “您说呢？帕拉斯——不，该称你为，雅典娜女神。” 林叶吹卷、银白的长发飘散落下，素色如云的裙摆如花绽放，落下的双腿微露象牙般的色泽。 来者撩动了一下长发，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身影、朱红唇瓣略微扬起：“果然瞒不过你、来自异域的贤者先生。” ... “赫拉克勒斯。”皮力温山洞，原本正静坐冥想的喀戎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身边，身形高大壮硕的少年立刻回应：“老师，我在。” “你到我这里学习，已经有三年的时间了吧？”喀戎表情认真地询问。 “是的。”赫拉克勒斯恭敬地回应。 “三年的时间、你从我这里学会了我所会的一切武艺，你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英雄的力量——” “但你知道，你还缺少了什么吗？” “缺少了...嗯，缺少了用语言去对付敌人的本事？” 嗯...比如‘尼玛的’这句话，赫拉克勒斯至今还是说不出口。 喀戎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完了，彻底被带坏了... 更糟糕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阻。 “咳咳咳、那个是你祖师的本领，你不要强求。” 喀戎正色道。 “就是说，我需要找寻更适合的语言吗？我明白了——” 不不不，你完全不明白啊！ 喀戎想了想，直接跳过了话题：“总而言之，你现在还缺少了成为英雄必备的经历，现在，你该离开这里、出去游历了。” “我相信——” “赫拉克勒斯，终有一日，你的名字、会响彻大地。” “嗯，就如祖师那样，对吧？” 你能不能不提他？ 第八十章要加钱 虽然与罗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对于赫拉克勒斯的影响、却非常之大—— 在那短短三天里，赫拉克勒斯始终在琢磨着罗维为什么会这么强大的缘由，而罗维也一直尽力地影响着他的成长。 当然，若不是喀戎在罗维离开之后、亲口告诉赫拉克勒斯，那人是皮力温山洞的‘祖师’，是来自乌鲁克的贤者罗维本人的话，赫拉克勒斯或许还不会这样。 是的、其实都是喀戎自己时不时在赫拉克勒斯面前提及罗维，还满脸压抑不住的推崇的原因。 “搞到最后...全是我自己的错啊！”想明白了一切，喀戎哭笑不得。 而赫拉克勒斯却已经离开。 三年的学艺已经成熟，神王的私生子、也确实是该出师，踏上神王宙斯希望他走上的轨迹。 ... “神王宙斯，曾经跟我说起过您。”另一边，雅典城邦附近的山林里，虽然林木依然葱郁，但因为之前罗维搬山撼岳的举动、早已经鸟兽尽散，微风浮动林叶发出的徐徐声响中，只夹杂着清脆柔和的少女嗓音。 罗维定定地看着眼前、从阴影中走出的银发女神，对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就是她告诉自己赫尔墨斯的所在在哪里的。 “所以呢？”罗维挑眉：“雅典娜阁下？” 神王宙斯、有没有告诉过你，祂被我揍过？ 虽然那不是罗维一个人的功劳。 “宙斯说，你是世界上最具智慧的凡人，你建立的城市是至今最完善的人类国度、留下的泥板中，蕴含着深刻的智慧。”雅典娜朱唇亲启、毫不掩饰自己口中的称赞，看起来宙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还没有在虚实之海中遇上提亚马特与罗维。 雅典娜的打算也很简单。 见面第一句的赞扬、从来都是打开对方门扉的好办法。 就像是先前的赫尔墨斯一样，这个时代的希腊、大多数人还是很淳朴的，欺诈之神也才刚发明欺诈这个明确的概念不久，面对赞扬忍不住欣喜是理所当然... “然后呢？” 然后...什么？ 雅典娜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的这些话...不是废话吗？”罗维打了个哈欠：“我有多伟大，还用你说？” 雅典娜彻底哽住。 与先前的赫尔墨斯一样...这位女神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哪怕作为智慧女神的她在机敏上不会逊色于赫尔墨斯、在此刻，也忍不住为之一顿。 不过她并未气馁，而是非常自然地接口：“是废话，也是实话，不是吗？” “有一人传颂为假，千人、万人传颂，就无所谓真假——是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雅典娜的话、罗维听懂了。 女神无所谓罗维曾做过什么，但今后他想做什么，这位女神、都能给予其帮助。 哪怕是将假的、变成真的。 他微微正了正容颜，道：“看来智慧还是比狡诈更令人敬佩。” “论智慧，阁下可比我强。” “确实。” “...” 这就是俗称的把天聊死吗？ 又一次地、雅典娜的话堵在胸口里，出不来。 好在罗维并不打算让对话中断在这里：“不过那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说一说吧，雅典娜女神，你来找我的原因？” “你能帮我什么？你又想要我帮你什么？” “贤者，是在寻找与神明结缘的契机吧？”雅典娜也不再卖关子。 罗维在寻找与神明缔结契约的‘契机’。 得到众神的认可，成为一名‘英雄’，缔造希腊传说。 罗维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目的。 “我能够帮您。”雅典娜开口，她抬起手，撩了撩如雪银丝，将那层层发梢掩盖下的俏丽面容露出、殷红双眸直视罗维，认真道：“我是智慧的女神，我愿意与您缔结这份契约——” “代价是什么？”罗维想了想，没有拒绝。 “有关于雅典与斯巴达之间的战争、阁下应该知道吧？”雅典娜直截了当地说：“雅典是供奉我的城邦，而斯巴达、则是战神，阿瑞斯的城邦。” 战争女神与战神阿瑞斯，彼此间的神职权柄是重合的，两者又都是十二主神中的一席。 所以他们下辖的城邦，经常会因为信仰之类的原因、发生战争。 这是人类城邦的竞争，但也是神与神之间的代理人战争。 “你希望我帮你打赢这场战争？”罗维瞬间了然。 “没错，贤者阁下。”雅典娜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如果你能帮助我获得胜利——” “那么，我以智慧与战争之神、雅典娜的名义，向你保证，你所求的一切，此身都能尽量满足。” 这么说着，这位雅典城邦所尊奉的主神阁下缓缓伸手、她提起了素白的长裙裙摆，屈身行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利益。 女神的衣裙浮动、衣襟垂落，胸口处白皙荡漾，交叠的双腿在略微岔开处微露白皙，同时向后的挺翘包裹出圆润的弧度。 女神的脸上满是认真，礼仪周到... “这可是，此身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请求。” 她说。 看起来、这一场，与阿瑞斯的代理人战争，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此战之后，将决定接下来一百年里、宙斯注视下的这片大地上，所有战争的归属权。” 权柄之争，利益之斗。 开出来的砝码可谓是极重了——原本雅典娜是寄希望于那位神王之子赫拉克勒斯的，但现在，遇上更合适的罗维，她当然不会放过。 对其、也比对赫拉克勒斯更重视。 甚至...不惜出卖‘色相’。 是的，所谓的礼仪、不过是为了展露自身美好的借口。 雅典娜也是有着希腊大地上知名的美丽。 她寄希望以此，尽可能的‘压价’。 但罗维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眉头微微皱起：“阿瑞斯，是神对吧？” 阿瑞斯当时是神。 而且还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 “你应该知道我的事迹，雅典娜阁下。” “我是有过在乌鲁克万神殿里学习的经历的，我在那里接受过信仰众神的祭祀教导。” “神明对我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 “所以——” “要加钱。” “...” 第八十一章你将自此与胜利无缘（加更还差二十五） 感情刚刚说了那么多，都是白说的了？ 雅典娜深吸了口气，略微起伏的胸口也忍不住荡漾起来。 然后她就忍不住笑了：“不愧是贤者阁下...” “不愧是我。” 罗维顺理成章地接过话来。 但实际上，他对于眼前的女神也算是有了新的认知。 她给他的砝码是极重的。 女神的承诺在神代算是稀有之物。 但什么都答应、往往便是什么都没有答应。 这个‘什么’的范围，完全是由神自己决断。 因为这是神明裁决一切的时代。 别说是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罗维也差点中了招，好在他还是反应了过来。 “先给好处、后办事。”罗维伸出了手。 雅典娜沉默片刻。 她看了看眼前的模样年轻的、异域的贤者，微微眯起了赤红的眼眸。 “好吧...” 她开口，精致俏丽的容颜有微光显现，带上了几分神圣感：“我以雅典娜之名，在这里——” “祝你在战争中终能凯旋...” 神的加护再次显现。 “不许祝。” “？” “我说，不许祝。”罗维满脸认真，开什么玩笑，如果战无不胜，我还怎么死？ “给我换一个。” 雅典娜的面容瞬间一滞。 你搁这儿菜市场买菜呢？说换就换？我可是神明啊，给点面子好不！？ 但她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加护被拒绝了，这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对罗维来说很容易。 因为神的权能强大与否取决于其所能覆盖的时间范围，越古老、便越强大。 而罗维虽然不是神，然而他是源自原初的‘人类’。 拒绝很容易。 当然，这些雅典娜是感受不到的，她只是觉得自己释放的‘神秘’遇上了一堵墙，无论如何都难以穿过。 罗维摆了摆手，道：“不如给我一个...逢战必败的加护吧？” “...” 说归说，但这么奇怪的要求，女神还是同一次见到。 ... “就在前面了吗？” 半天后，晴空烈日照耀着地面，雅典城外、罗维走到一处略微隆起的小山丘之上，远远地能够看见下方的人影。 交错、对峙、奔走，闪耀的刀箭流矢裹挟着源于神明的神秘撕开了空气，在地面上轰开了一个又一个坑洞。 交手的人数并不少，但也不算多，只是场面看起来仍显得异常激烈——毕竟是神代，源于希腊众神的特殊性，战争的程度并不会比神代浓郁时刻弱上多少。 神与神的战争通过人类来进行，是希腊英雄时代的一大特征。 无数城邦之间的博弈，往往代表的是其背后神明的角力。 众神当然不会吝啬于自身的权能赋予的加护。 “雅典、与斯巴达吗？”罗维观察了一会儿。 雅典那方多是披着长袍的施法者与拿着刀剑的希腊古典武士，斯巴达那边、清一色穿盔戴甲，拿枪持盾的高大战士。 虽然答应了雅典娜、但罗维并没有立刻出手，他只是细细的感受着体内的‘加护’。 【胜利将自此与你无缘】。 雅典娜是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同时也司掌着‘胜利’与‘凯旋’，她做不到让罗维逢战必败、但让胜利远离他，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这是罗维突发奇想，也是意外之喜。 “那么，试试效果吧！”罗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站在原地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也想要试试这个几乎称得上是负面的加护、能不能让自己陷入死地——如果不行的话，再用没有失去的天之匙旧有的能力将之关闭也不晚。 然后在下一秒，他脚下一动、直接从站立的山丘上一跃而起，冲向战场。 地面微微震动。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像是有千军万马同时奔腾而至，瞬间惊起了交手双方的注意力。 “雅典娜女神在上...那是什么？” “那是雅典的秘密武器吗？” “管他是什么，阿瑞斯庇护下的斯巴达是无敌的！” “快，快，他冲我们来了！” “拦住他——” 身上披着的亚麻长袍在移动间翻滚着、猎猎作响，烈日照耀下的罗维整个人像是直接化作了一道白色的飓风，撞入斯巴达的人群之中。 有人恐惧、也有人惊骇，但很快，他们就发现... 没人受伤，没人倒下。 【胜利自此与你无缘】的加护下，罗维的攻击始终落不到人的身上，无法将人打倒、也就无法获得胜利。 他的脚步顿住、只在一瞬间，就冲进了敌人之中，四面被长枪盾牌团团包围。 “效果还不错。”罗维拍了拍身上一尘不染的衣物，心想着。 既然打不赢...那就可以不用小心翼翼了吧？ 既然如此—— 他站直了身体，环视了周围一圈。 “所谓的斯巴达，就这？” 言简意赅。 但却将嚣张、猖狂，表现到了极致。 既然是敌对，罗维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他要引所有人来围攻自己。 甚至引动战神‘阿瑞斯’降临。 创造一个可能的‘死亡’的局面。 以一人、对抗千万人！ 来吧—— 唯有跨越我这个与胜利无缘之人，才能获取可能的胜利！ 吼！ 斯巴达人，瞬间狂怒。 “那个是...罗维先生？”雅典的大后方，有人愣了愣，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她穿着素白的雅典娜祭祀的服装，贴身的裙摆勾勒着纤细幼小的娇躯、与垂落的姿色长发互相映衬，说出的话语细声细气、像是对身侧之人有些畏惧战兢一般。 “美杜莎，你认识他？”在其身侧，有人询问，声音清脆稚嫩。 “是啊，是啊，那个人不是雅典的人吧？”在其右侧，另一个人同样询问。 “该不会是你偷偷跑出去，不告诉我们吧？” “是啊是啊——偷跑出去，是要受到惩罚的！” “没有、没有！” 面对两‘人’的询问，美杜莎慌慌张张的回应：“只是刚刚，跟雅典娜大人在城外遇到的...” “嗯？是吗？” 其中一人有些狐疑。 “嘛，既然美杜莎都这么说了，就相信她吧——反正看起来，那个家伙，也是来帮我们的，你说对吧？优瑞艾莉？” “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不过，如果敢说谎的话，你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的哦，美杜莎...” “说起来，那个人好像很有趣呢？优瑞艾莉。” “是啊是啊...” 美杜莎低下头，看着身边两个跟自己长得极为类似的女孩、她的姐姐，目中带着几分畏惧。 第八十二章战神阿瑞斯降临于此 斯忒诺、优瑞艾莉，与美杜莎一样、都是源自大地的权能显现。 它们同属于‘地母神’，同时，也是雅典娜的从神，是神殿中的祭祀。 更是后世闻名的‘戈尔贡三姐妹’——当然，现在的她们还没有这样的称呼。 只是姐妹的身份是早已经确认了的。 但作为妹妹的美杜莎、其实有些畏惧自己的两个姐姐—— 因为她们对自己的‘惩罚’，以及平日里常有的嘲弄。 “唔...”发觉斯忒诺与优瑞艾莉将注意力放到了罗维处，还以为又会受到‘惩罚’的美杜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抬眸看了过去。 作为雅典娜手下的三女神、她们不会直接参与战斗，却也有着观望战争，以维持‘胜利天平’的职责。 而在她们目光注视之下，战斗一触即发。 罗维只用了一句话，一个表情，就将如火桶般的斯巴达人的怒火点燃。 抬起的长枪，挥动的盾牌、在高大壮硕的斯巴达人手中直接化作碾碎一切的狂风。 他们既疯狂、却又彼此配合。 雅典的人看不清状况，纷纷理智地保持了观望。 辽阔的荒原间，也就只剩下斯巴达人的怒吼仍在继续——罗维不闪不避，任由他们的攻击靠近自己。 一把枪落在他的衣袖上、然后直接崩断。 “不是、这样不对。”罗维有些失望：“用力点，把魔力直接灌注在长枪上，让魔力震荡起来...” 碰。 一面盾牌重重拍在了他的背上，但那挥动的斯巴达人没预料到的是、他不仅没能够拍动罗维，反而被一股强烈的反震力道震地双手发麻、踉踉跄跄往后倒去。 “盾牌不是用来拍的、你可以扔啊，枪也可以扔的——用魔力去扔，用砸！” 吼！ 罗维越是说，听在斯巴达人的耳中就越显得嘲讽和刺耳。 “该死的混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有强壮的斯巴达人忍不住怒吼。 “你吼你妈呢？我让你用力点！” 罗维重重地拍了拍眼前斯巴达战士的脑袋。 “淦...”无师自通般的、那名斯巴达战士也吼叫了起来。 “还敢还嘴！？”罗维无奈。 说实话，除了一开始的话是嘲讽之外，之后他说的话、其实都是认真的。 虽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杀了自己。 罗维试着抬手、挥拳。 也许这样可以让他们找到机会，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他的拳头直接在空气中炸开了一片爆裂般的气浪。 落空了。 然后有人趁机抓住了他的腿，试图将之压倒在地。 罗维也确实倒下了。 一瞬的交手，他败了。 但结果却是身体落地的瞬间，周边的土地层层坍塌下陷、土地龟裂，蔓延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弥补。 那个斯巴达人直接被反弹的冲击席卷、晕在了里面。 他也败了。 “我...去...” 两眼翻白、抽搐刹那，便没有了意识。 罗维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的起身：“果然，还是只能找神灵、至少也要半神英雄才行。” 在不知不觉之间，经过提亚马特母神重塑后的、他的体魄已经强悍到了近乎刀枪不入的程度。 这些普通人连他的防御都破不开。 周边已经躺了一地的斯巴达人——他们喘息着，两眼发昏，身上没有伤口，只是一个个累到了极点，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斗的力气。 他们没有输掉战斗。 却输了战争。 但事实上，整个过程、罗维其实可以说根本没有还手过。 他被撂倒了无数次。 不断地输、不断地输。 雅典的人目瞪口呆。 还有这种打法？ “咳咳咳...”罗维低声咳了咳，环视了一眼周围。 他确实没有获得胜利。 但雅典...似乎赢了？ “雅典娜女神万岁！”那边的雅典人这才反应过来。 “雅典娜女神在上！” 他们呼喊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不明白，罗维就是雅典娜找来的帮手？ 一个打不到人的、怪异的‘英雄’。 因为他的存在，雅典赢得了胜利，而且避免了还同时避免了双方人员的牺牲...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的打算吗？” 雅典城内，雅典娜所居住的神殿之中，银发的女神将目光从战场之上收回、刹那恍然般。 罗维不求己身胜利。 却以自身不断的‘失败’，换来了雅典的胜利。 这样得来的胜利并不显得辉煌，但他却阻止了一场会流血的战争。 事后，那些活着的雅典人会感谢他。 战败的斯巴达人、虽然会不服，但也不会太过怨恨于罗维。 哪怕是最骁勇的战士，也会下意识地希望远离死亡。 “看来就智慧一道，阁下确实不容小觑...贤者罗维。” 雅典娜女神沉吟着，思维略微发散地闭上眼眸。 也就是在这瞬间，刚刚闭上眼睛的雅典娜猛地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银发飘散而起、素白的长裙随风流动，身躯微微绷紧。 “阿瑞斯——” 她面容有些肃穆的将目光再次看向那战场之处。 雅典的众人欢欣鼓舞，斯巴达的人奄奄一息的此处...罗维也在同时抬起头。 入目所见是一道矗立天际的高大身影，他穿盔戴甲、手握长枪与盾牌，站在四匹马拖拽的青铜战车之上，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狂躁气息。 他是阿瑞斯。 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中的战神、阿瑞斯。 众人悚然。 三女神更在同时有些紧张起来。 神，天生对凡人存在着强大的威慑压迫感，而主神对于从神也同样有着灵格上的压制。 “该死的雅典娜，竟然使了这种诡计，来暗算我的子民！”阿瑞斯环视下方众人一圈，他的声音响起，低沉般咆哮着：“在伟大的战神阿瑞斯的面前行使诡计，凡人，你想过后果没有？” “战神阿瑞斯，将会毫不留情地处死任何忤逆之人——” 阿瑞斯气势汹汹。 但罗维却很高兴。 就如他所希望的那样，战神阿瑞斯，终于忍不住...亲自来了。 第八十三章我将踏上归乡之路 当然，阿瑞斯的到来仅是罗维希望的，对于雅典的众人来说，却并不是。 若仅仅只是凡人之间的战争，那么到这里、雅典与斯巴达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雅典的胜利也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情。 但若阿瑞斯参与进来，正常而言，雅典娜也势必不能袖手旁观。 这场战争也更会从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演变成神与神之间的‘神战’。 胜负的天平将走向不可知的方向。 也就是这同时，罗维的声音响起：“原来你就是战神阿瑞斯吗？还是挺猖狂的。” “畏惧了吗？只会耍弄阴谋诡计的凡人？”阿瑞斯依然高高在上。 “确实有点畏惧。”罗维摩挲了一下下巴、露出了一个笑容：“明明被泰坦揍过、被火神吊起来过、还被雅典娜击败过无数次，竟然还能有这种心态，各种意义上，都很可怕。” “...” 罗维每说一句话，阿瑞斯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明明白白地揭着伤口。 杀人诛心，不外如此。 “话又说回来，阿瑞斯阁下、打架赢过吗？” “什么？败多赢少？” “那你吹的什么牛！？” 三女神：“...” 雅典娜：“...” 这种面对神明的挑衅，各种意义上的...绝了。 咔嚓—— 战神捏动手中长矛的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区区凡人、也敢忤逆身为战争之神的我？”果不其然，阿瑞斯的怒火在下一秒，便于刹那喷涌而出。 虽同为战争之神，但阿瑞斯与雅典娜不同，雅典娜是战争与智慧的女神，胜利也是她的从神，她是艺术的女神，更是航海、农业、医疗、法庭、秩序的女神，虽以后世人类的目光看来，女神的道德品质并不完美，但她毫无疑问秩序善一方的阵营。 而阿瑞斯却是杀戮的神，是象征着死亡、战场、血腥、破坏，只为了战斗而战斗的混乱侧的神明。 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战争，为了在战争中进行杀戮。 所以这一刻，杀戮之神的怒火铺卷开来，源于阿瑞斯的权能将他所站立的那一角天空彻底染成了猩红的颜色，甚至就连风都带上了浓郁的血腥味。 立于四匹马拖拽的战车之上的神明那恐怖的威势令所有人心中忍不住一沉。 神的威势是普通人所不能触及的。 “你们不用等雅典娜来了，她是不会来的——”阿瑞斯咧嘴，虽然愤怒、但还没失去冷静，只是那张狂的面容露出同样张狂的笑：“战争与胜利的女神，绝不会踏足失败的场所。” “呼哈哈哈...” 远处的雅典娜面容一沉，她确实不会踏足战场，但不是因为阿瑞斯所说的那样，而是因为、这本就是这场战争的内容。 雅典娜厌倦了长时间来与阿瑞斯之间的争端。 她以自己不出手为理由，让阿瑞斯答应、在此战之后的百年内，战争的权柄都将由这场战争的胜利者的掌管。 若非如此，雅典娜也不会请罗维前来助阵。 无论是原本预计的赫拉克勒斯、还是现如今的罗维，都应是足以与神明匹敌的‘英雄’。 “希望能挡得住吧...”雅典娜心中想着。 不需要击败阿瑞斯，只需要将其挡下一段时间，就足够了。 昔日曾设计驱逐一方神系的贤者，做到这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但雅典娜的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的。 胜利的女神，也无法让胜利始终眷顾自身。 “阿瑞斯！”罗维再次开口，出声的瞬间、同时引起了三方——三女神、雅典，以及天上的阿瑞斯的注意。 “竟然没有逃跑——” “狂妄的人类，想要临死求饶吗？放心吧，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结局——用这把长矛，将你贯穿致死！” 阿瑞斯嗜血地说着，他舞动着手里的长矛，带起阵阵阴冷的狂风。 罗维还想说什么，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却制止了他的开口。 “诶呀，好歹也算是雅典娜大人请来的人物——既然连阿瑞斯大人您都出手了，那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呢？”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三道紫色长发的娇小身影同时出现在罗维的两侧前后。 斯忒诺、优瑞艾莉，以及... 美杜莎。 侍奉雅典娜的三女神。 “是你们啊——”罗维只是看到了美杜莎，就已经明白了。 “不要介意，凡人。”刚刚说话的是左侧的斯忒诺，而现在、看向罗维的，则是立于其右侧的优瑞艾莉：“神明的威势不是你可以抵挡的、虽然我不清楚雅典娜大人为什么会专门请你前来，但看在那个小丫头那么关心你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看着你被欺负的。” “唔...才、才没有...”安静站在罗维身后，本打算尽可能隐藏自己存在感的美杜莎头埋得更低了。 “你要是说话再怎么小声，回去我们可要惩罚你了！”优瑞艾莉故意露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于是美杜莎身体颤抖地更加地厉害了。 “区区三个雅典娜的从神，竟然也这么狂妄了吗？”阿瑞斯终于出声、道：“就凭你们四个，就想要对抗我、对抗战争的掌控者，阿瑞斯大爷我吗！？” 矗立于青铜战车上的战神不屑、神性的辉光荡漾而成的那抹血色依然显得炽盛有如残阳。 雅典娜的众人已经站不稳、摇摇欲坠，更没有力气说话。 斯忒诺与优瑞艾莉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犹豫，只是在对上美杜莎那满是认真的眼神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同时愣住。 “姐姐、姐姐，看起来，那丫头是认真的呢？” “这么想要救一个人啊——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很有趣呢？” 她们小声的交流着、但实际上根本没有故意掩饰。 于是美杜莎的脸又是红了红。 小女孩的心思很纯净，就如她的两个姐姐看到的那样、她确实想要‘救’罗维。 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复杂的原因，而是因为... 他曾对她笑过。 是除了雅典娜、斯忒诺、优瑞艾莉之外，从未有人对她流露过的、不带任何恶意笑容。 “我说、好歹我也是个大人。”罗维看了看两边的两个小女孩，又看了看身后的女孩、颇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他微微俯身，平视着她们—— “你想表达感谢吗？那大可不不必，凡人的感谢、对我等来说，并不值一提。”优瑞艾莉颇为傲娇地说。 “嗯，不需要的、因为我们只是依据自己的意志行事。”斯忒诺也说。 美杜莎没有应答，但她的那瑰丽的姿色眼眸表达了她的意思。 但罗维只是摇了摇头：“你们误会了，我并没有要感谢你们的意思。” “我想说的是，这场战斗、由我一个人来，就够了。” “你不会在开玩笑吧？”优瑞艾莉微微瞪大了眼睛，叫嚷起来。 “神、不是你能战胜的哦...” “我从未想过战胜神明。”虽然他已曾做过、并且已经成功过。 罗维指了指那些仍躺在地面上的斯巴达勇士，又看了看那些瑟瑟发抖的雅典战士，他说：“但他们、还需要你们的保护，不是吗？” “神明的职责，不正是这个？” “所以，这场战斗、就由我一个人来。” 罗维分别揉了揉三人的脑袋。 然后起身。 独自面向天上的战神。 “呼哈哈哈，虽然是凡人，但你的胆魄，让伟大的战神阿瑞斯都赞叹！”阿瑞斯大声挥舞着手中的长矛：“我会让你死在我的长矛下、作为敬意！” 斯忒诺、优瑞艾莉、美杜莎仍在发愣。 她们...被摸头了。 被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守护什么的、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优瑞艾莉嚷嚷着。 “他不怕死吗？”斯忒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美杜莎只是脸红。 连神都畏惧的死亡，对于他人来说，更是毫无疑问的大恐怖， 但对罗维来说，并不是。 “所以这场战争、只需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罗维甩手、上前。 风声徐徐，像是带来赫尔墨斯的琴声、悠扬间，吹奏着归乡的路途。 罗维也渴求着能踏上归乡路。 “战神阿瑞斯。”他露出了笑容：“来吧！” 第八十四章雅典娜，看好了，加护是这么用的 虽然并不觉得对方能有强，但阿瑞斯显然认真了起来。 他是司掌战争的神明，天生喜欢杀戮、死亡，他的象征是秃鹫与鬣狗，他的存在既代表着灾祸。 但同样的，阿瑞斯也喜欢强者，喜欢勇者。 勇而不畏死亡之人， 更能得到神明的认可。 而战神认可的方法也很简单——令其死在战争之中！ “呼哈哈哈、凡人，做好准备迎接神明的裁决了吗？”阿瑞斯挥舞着手中巨大的长矛、他用长矛砰砰砰地拍打着盾牌，发出了如战鼓、更像是雷鸣的声音。 轰隆，轰隆，轰隆！ 丝丝雷霆散溢，化作血一般的流光。 战神阿瑞斯也能操纵雷电的神秘。 因为他作为十二主神之一，与雅典娜一样，都是神王宙斯的‘亲子’。 不过罗维只是抬眸、凝视着那天上的庞大身影。 阿瑞斯已经认真了。 但他仍是人的形态、而不是如先前罗维在虚数之海中所遭遇的宙斯那样，是机械的模样。 还是被看不起了吗？ 具体的原因，罗维无法猜测到。 只是虽说要死，但就像是先前、罗维以一己之力对抗数百上千斯巴达勇士一般，今时今刻，他也打算在这里，撼动神明的威光。 那么...罗维握拳，略微提起了体内的力量。 赤红的风暴以其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蔓延开来，如炎流翻滚沸腾，却又在同时收束——化作了一把‘剑’。 金色的剑柄，赤红圆柱般螺旋转动的剑身。 乖离剑、握于手中。 “嗯？”阿瑞斯目光略微沉寂。 他从那赤红的风暴中、感受到了令他也难以直视的、似乎更高，更远的‘神秘’。 “原来如此、敢于向神明挑战之人，还是有所依仗的！” “不过，没用！” 战神阿瑞斯一声大喝，他那充满力量感的雄伟身躯略微弓起，如搭弓拉弦一般、将手中的长矛投射而出。 轰隆！ 空气瞬间炸裂、赤红的长矛如自高天落下的闪电，裹挟着撕裂大地般的力量，笔直地向罗维贯穿而至。 长袍翻滚、在迎面而来的力量的压迫下微微变形，罗维面容沉寂。 他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 剑与剑身、缓缓转动。 向上、向前——与迎面而来的长矛碰撞在了一起。 大地霎时崩溃，地面层层龟裂，赤红与赤红的风暴在对撞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扫荡着覆盖范围内的所有一切。 “保护雅典的人吧，姐姐！” “好吧，优瑞艾莉、美杜莎，出手吧！” “嗯。” 戈尔贡三姐妹也在同时动手了，作为地母神、雅典娜手下象征着‘蛇’的她们，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化身成了巨大的蟒蛇，互相交织、缠绕，将那骇得难以动弹的雅典众人裹住、保护起来。 如堆砌高塔。 “阿瑞斯！”原本倒地的斯巴达人却在自家主神力量的支持下，重新站起身来。 他们呼喊着。 为所侍奉的神明带来源源不断的信仰：“阿瑞斯！” “阿瑞斯！” “呼哈哈！”阿瑞斯发出了纵声大笑，继长矛之后、他扯动了缰绳，拉动战车的四匹骏马同时抬起了马蹄，在鼻息喷涌的风暴之间、冲向了罗维所在。 罗维却也在同时松开了握着乖离剑的‘手’。 屈膝、弹射。 一跃而起。 碰！ 拳头与拳头对撞在了一起，罗维靠近了战车上的阿瑞斯。 “哼哈哈哈，战神阿瑞斯——力道尚可！” 就只有你会笑吗？ “呼哈哈哈，来自乌鲁克的贤者、原来也有这样的力量吗？”阿瑞斯早就认出了罗维，从他拿出乖离剑的那一刻。 一拳对碰，他却又在同时甩动另一只手上的盾牌，将之扔向了高空、同时握拳，再次挥出。 这次罗维没有硬接，他只是将身体微微一侧，让那拳头从身侧划过，又在同时变拳为掌、握住了阿瑞斯拳头。 用力拉扯、试图将之拖下战车。 也就是在这同时，呼呼风声在头顶响起，哐当一下，刚刚被抛出的盾牌直接砸在了罗维的手上，将之劈开。 阿瑞斯收手，紧握盾牌、猛烈挥动。 罗维伸手，身后、两侧，金色荡漾，王之宝库在希腊大地上首次显现、无穷无尽的锁链从中蔓延而出，如一柄长枪，与阿瑞斯手中的盾牌撞击在了一起。 哪怕踏足希腊大地，具有宝库大门钥匙的罗维仍能随时得到自己两位友人的支持。 你来我往、瞬息万变的战斗，来自乌鲁克的贤者并不逊色于阿瑞斯丝毫。 “大有希望。”雅典娜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化作大蛇的戈尔贡三姐妹也都在同时莫名松了口气... “姐姐，那个家伙还是蛮厉害的嘛？” “优瑞艾莉，是很厉害呢！” 美杜莎还是没有说话，但闪烁的眼神仍是显得颇为开怀。 也就是在这同时，金色涟漪震荡不止，阿瑞斯狂躁怒吼着，将罗维从战车上甩了下来。 轰然间，大地震荡，尘土飞扬。 “呼哈哈哈...畅快！”阿瑞斯站在战车上发出了畅快的声音。 他收回了刚刚投落的长矛。 罗维双脚落地、稳稳站立。 刚刚那么激烈的战斗中，两人身上的衣物盔甲都不免多了褶皱痕迹，但... 没有受伤。 无论是阿瑞斯，还是罗维本人，除却消耗了些许体力之外，再无异样。 “果然是这样吗？”罗维甩了甩双手，将乖离剑紧握于手。 【胜利将自此远离】，并不代表胜利——或者说，其代表的，是不胜不败的结局。 智慧之神雅典娜、玩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 并不怀恶意的隐瞒。 她本就只想要让罗维拖住阿瑞斯的脚步而已，但也并不希望他死在阿瑞斯的手中。 对这样的结局，罗维也是早有预料的。 “有这样的力量，还需要那种毫无作用的加护做什么？”阿瑞斯道：“来，继续吧，异域的贤者！” “以我阿瑞斯之名、汝，必在此刻终结！” 他作势就要继续动手。 罗维却摇头：“不用了，你赢了。” “现在——” “下来吧！” 阿瑞斯愣住，然后他就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般的、往下坠去。 这是什么... 这是—— “不胜，不败的战争，也就只剩下纯粹的【战争】这个概念。” 罗维露出了笑容。 为了战争而战争，不正是‘阿瑞斯’存在的象征吗？ 他... 被影响了。 更古老的神秘能够压制次一等的神秘，以其侵蚀、影响对方。 再加上近乎同源的概念。 这一刻，阿瑞斯被罗维‘控制’了。 雅典娜猛地站起身。 这样的结局、完全是出乎她意料的。 而事实上，这也才是罗维欣然接受她这个带着文字陷阱的加护的缘由。 轰然之声中，阿瑞斯、连带着其所乘的战车，同时坠地。 罗维将关闭雅典娜给予的加护。 然后控制着战神阿瑞斯... 与自己决战，以‘濒临死亡’的代价、杀了自己。 以人类之躯重创战神至濒死，以此铸就的伟业、绝对足以触碰座上属于他的位置！ 这才是罗维所求、万全之策！ 第八十五章罗马之父（加更还差二十五） 事实证明，雅典娜终究没有罗维看得远。 虽然说掌握超越世界的智慧这句话有点狂妄，但他确实曾掌握着世界终极的隐秘。 智慧女神确实很聪敏。 但她不明白，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算计，只需要从他人的算计中找寻缺口，便能事半功倍。 毕竟神明、本就是世界概念的显现。 是世界的触须， 若能以更古老的神秘、掌握与之相似概念，自能成为更古老的“概念”，成为触须的“主干”，神明的上级。 哪怕那概念是借来的，是短暂的。 但也足够对其进行压制、并且短时间的，控制！ “你这家伙...该死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虽然被控制，但阿瑞斯依旧显得极为狂躁。 罗维的眉头却微微皱起。 借助雅典娜所赋予的加护的‘概念’短暂控制住了阿瑞斯的他也在同时能够感受到其全部的存在——但他只感应到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却没有如他所预想的那样、还存在着从天外抵达的机体。 阿瑞斯，仅是神。 而不再是从天外抵达地面的星际舰队中的一支。 这让罗维失望的同时、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失望当然是因为如果仅是眼前的‘阿瑞斯’、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强大，摸不着头脑更是困惑于希腊众神的本体。 为什么宙斯还在，而阿瑞斯却没有了？之前的雅典娜、似乎也没有表现出机械的特性。 想到就问、罗维并不打算隐藏。 “呼哈哈哈...机体？看来你知道得很多啊！？”面对罗维直截了当的询问，阿瑞斯也不疑有他，传闻中的贤者本就是掌握着超凡智慧之人，知道一些隐秘也没什么奇怪的：“当年那一战之后，除了宙斯、谁还能保持那种状态？” 数千近万年前的游星尖兵降临，神王宙斯统合了十二主神的力量、与其对抗，败而不死，在那之后，除却最强大的神王宙斯还能控制机体之外，其他的神明的机体都遗失在了虚数之海中。 这并不是什么隐秘。 若有从那个时代存活下来的存在、基本都会知道一些。 “原来是这样吗？”罗维了然，心中的困惑解开。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阿瑞斯都是主神的一席，他具备的能力、是足以破开自己的防御，杀死自己的。 “那么，继续吧！” “继续...什么？”阿瑞斯又是愣了愣，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同时抬起、长矛与盾牌再次交错，微微弓起的身躯，更在同时蓄力而起。 “当然是继续战斗了。”罗维露出了笑容，如提线木偶般控制着眼前的战神：“胜负、可还没有结束。” 这一刻，他关闭了雅典娜所赐予的加护，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 “你这家伙、是在羞辱伟大的阿瑞斯我吗！？” “该死的、该死该死该死——”阿瑞斯再一次狂躁起来，他试图脱离控制，但为了保证事情能如罗维所预料的那样，罗维又怎么可能让他脱离控制？ “你可是战神，战神、不为了战斗，还能做什么！？”罗维开口。 “用尽全力——杀了我，你才能跨越胜利的屏障！” 控制其人，也要控制他的心。 激发战神的力量。 “胜利、胜利、胜利！”那是阿瑞斯一直渴望得到、却始终未能够得到的，雅典娜的权柄。 战而不胜的阿瑞斯双眼通红。 罗维的身上确实带着‘胜利’的神秘，哪怕是‘与胜利无缘’，却也蕴含了胜利的因素。 那是阿瑞斯所渴望得到的。 只有杀了他、才能获取... 轰隆！ 双脚岔开、拖动战车的四只战马一十六只蹄子同时震动地面，赤红如血的辉光再次显现。 “阿瑞斯！阿瑞斯！阿瑞斯！”那边的斯巴达人再次呼喊了起来。 “雅典娜！雅典娜！雅典娜！”被三女神庇护下的雅典民众也同时发出了声音。 在他们看来，罗维与阿瑞斯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雅典与斯巴达的战争仍在延续——他们当然看不出阿瑞斯已经被罗维控制。 “他到底想做什么？”雅典娜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出现在附近，银色长发垂落的美丽典雅女神远远矗立在一处山丘之上，赤红的眼眸带着几分凝重。 也正是这一瞬间，阿瑞斯将矛握手、脚下用力，整个人直接从战车上一跃而起。 如山崩、更似天倾般，挥舞着、砸向罗维。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 赤红与赤红再次闪烁、迸溅。 辽阔旷野早已经斑驳细碎，天空摇晃动荡。 ‘怎么回事？’ “是阿瑞斯...他怎么会动怒到这种程度？” ‘那个白痴——’ ‘阿波罗大人，要不要去阻止他？’ ‘太晚了。’ ‘那家伙好歹也是主神，拼命之下、除非宙斯、波塞冬、哈迪斯三位出手，否则没人能安然无恙地正面接下他的攻击...’ 天上的天神，地下的冥神都在同时被引起了注意。 皮力温山洞，喀戎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了远处，他的眼中有星光荡漾，璀璨涟漪般显现。 “贤者？阿瑞斯？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这是什么声响？” 徒步高山之上，寻找据说是为人类盗取了火种的泰坦‘普罗米修斯’的赫拉克勒斯也停顿了脚步。 万众皆在瞩目，万神的光辉垂落扫视。 生与死、便在眼前。 “来吧，阿瑞斯！”罗维鼓动了乖离剑，象征着‘天地人’的三段圆柱疯狂转动着，催动的原初转动之力破碎了一切，既是恐怖无比的冲击、也更是庞大无比防御。 一层叠过一层的风暴压在阿瑞斯的身上。 神的盔甲在破碎、神的皮肤在碎裂、神的肌体崩裂出金色的血。 燃烧、推动。 “给本大爷破破破啊！”推动的长矛在一瞬间，压过了那层层的风暴。 噗嗤一声。 长矛终于抵达了罗维的面前。 锋锐璀璨、猩红血色。 罗维露出了笑容。 闭目等死。 阿瑞斯已经身受重创，濒临死亡，向前一步，罗维将死、而阿瑞斯也可能会死，这就足够了... 他以自身死亡的代价重创对方。 亦或者同归于尽。 两者皆可——两者，皆能上座。 虽然对罗维来说，前者比后者更稳妥，毕竟万一不小心把阿瑞斯打死、自己没死，反而毫无作用，所以要留着他一口气。 以死重创、比同归于尽，更好把握。 然而也就在这同时，阿瑞斯却突然纵声狂啸了起来，他将手中的长矛甩开、哐当一声落地。 赤红风暴消弭。 这一场战争... “我赢了，但也输了。”阿瑞斯的目中敛去了疯狂与嗜血。 罗维怔了怔，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 他无法控制阿瑞斯了。 因为阿瑞斯，已不再是纯粹的阿瑞斯。 “所谓的战争、就是这种东西吗？”阿瑞斯重重咳血，但脸上却带着满是快意的笑容。 “不畏死亡的贤者啊，战争、原来也能具备正义吗？” 过去的阿瑞斯是不信的。 他喜欢战争，对他来说、战争的意义也只有杀戮与死亡。 作为天外降临的星际舰队机体，他在昔年、所担当的，也一向都是摧毁地面生命的扫荡任务。 但战争的意义在哪来，阿瑞斯其实不清楚。 而现在、他明白了。 因为罗维那非常明显的闭目，因为他那最后的收手。 他要以自身的死、结束战争。 希腊的战争是没有正义可言的，因为那不过是神与神之间的博弈。 但罗维却以其方式、诠释了什么叫做‘仁义’。 不杀的仁义。 以死代替其他人、结束战争的正义。 甚至最后不惜以死，重创神明，乃至与之同归于尽的伟业！ “自你参与之后，再无一人死亡。” “你所行的仁义之战——” “我，阿瑞斯，已经明悟！” 璀璨涟漪、自阿瑞斯的身上显现，纯粹光辉，明亮无暇。 那是澄澈的斗气。 作为战神、阿瑞斯注定拥抱不了胜利，但他从罗维的身上得到了...仁义。 正义。 而他也借此、从罗维的身上，看到了未来。 就像是昔日，美索不达米亚的太阳神一般。 “我是战神、阿瑞斯。” 战神阿瑞斯高声开口，他明悟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 他看到了未来、希腊的消失。 看到了有外来者建立起恢弘的国度，继承了希腊的一切。 看到了有人以神的名义、在圣山上立下他此刻手握的长矛，为那国取名为‘罗马’。 罗马的神，既是此刻的他。 “自此之后，我也将是、执掌正义战争的神明，军神，马尔斯。” 辉光照耀下，阿瑞斯看向罗维： “我因你而开悟，我将奉你为战争之父，罗马的祖。 我所说的，地上的人皆要聆听—— 凡你的脚步所抵达之处、一切不义的战争，都将自此消弭。 不复存在。” 第八十六章共同的胜利 阿瑞斯、开悟了。 明悟了胜利并非是他所能掌握的，但正义的战争、往往也能胜券在握。 但罗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反应。 怎么就...悟了呢？ 打着打着就突破了，你是哪里来的主角吗？ 罗维很想这么问。 但看着眼前没有了之前那种杀戮意味、血腥的神性也转化成了澄澈战意的的阿瑞斯——或者说，是马尔斯，他有些愣神，但也有些...恍然。 马尔斯，本就是阿瑞斯的延续。 虽然现在还没有罗马的存在，但罗马的众神本就是希腊众神的延续、而作为罗马主神的马尔斯，则是阿瑞斯的升格显现。 是的、升格，就如此刻。 从只会挥舞着长矛进行杀戮的战争化身、到掌握战争，将战争引向正义方向并获取胜利的军神。 阿瑞斯完成了这样的蜕变。 并且在此刻，给予了罗维以‘加护’。 这个过程看似阴差阳错，但...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罗维陷入了深思。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作死失败之后的心理波动，好像已经渐渐没有了太多的感觉了。 失败，再努力。 然而... “能够见证一位军神的诞生，也是不错的结果。”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曾驱散试图掌控人类的神，但他并不完全排斥神明——恰恰相反，他对于对人类怀抱善意的神，从来都是欢迎的。 如当年的伊什塔尔凛、艾蕾，如虚数之海中的提亚马特。 而眼前的马尔斯，也是如此。 马尔斯抬眸，看向了身后。 那些矗立在原地的斯巴达人...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斯巴达的神。”他说：“过去的我只会驱策着你们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但现在、我将放手。” “斯巴达、我勇敢的战士，你们的辉煌在战场之上，但不是无义的战争，你们应该走在光明的坦途上！” “自此以后——” “我会请求，我的兄长、光明神，阿波罗，作为庇护你们的主神！” “光明会庇护着你们，正义会护佑着你们前行。” 斯巴达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在这同时、天穹之上，刚刚收敛了一切冲击的天穹，有光辉映照、有声音从中落下。 “我答应了。” 这是宙斯的长子，天界的‘太子’，光明神、阿波罗的声音。 “自此以后，斯巴达、归我统属。” 斯巴达人犹在面面相觑，但很快、他们还是缓缓地屈膝，跪了下来。 向旧的主神表达敬意，也向新的主神、表达欢迎。 但来自天上的阿波罗的声音却转而轻笑，他道：“来自乌鲁克的贤者罗维，希望我们会有单独会面的那天——” “希望那时，你的智慧、仍能有今日的风采。” “会有那么一天的。”罗维回应道：“光明之神阿波罗，希望到时，你的光、也仍能有今日璀璨。” 他有一种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会与天神为敌。 虽说让阿瑞斯幡然醒悟，但事实上、罗维的做法，也是在变相地削弱奥林匹斯。 因为马尔斯是罗马的神，存在于未来，而不是现在。 “那么、我也该离开了。”马尔斯扯动了一下身下战车的缰绳，他道：“贤者，再会！” 马蹄践踏尘烟、神的影子转眼消失。 马尔斯离开了。 他将去往未来——在那里，有着属于他的土壤。 现界仍有阿瑞斯，但那不过是他留下来的一道影子。 如同机械般，完成着阿瑞斯还未完成的职责。 战争、真正的，结束了。 “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 全程观望的雅典娜表情收敛，作为智慧女神的她、头一次，对他人的智慧产生钦佩。 明明是‘不胜’的加护。 却能一步步、走向必胜的结局。 “贤者罗维，不愧是当年驱散众神、亲手铸造辉煌文明的智者。”她朱唇亲启、吐气如兰间，转身离开。 神与神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 这是一场...没有败者的战争。 雅典娜捧起了战争的权柄，在未来百年内、将再无阻碍。 阿瑞斯成为了马尔斯，去往了未来。 斯巴达收获了新的神明，在太阳神的庇护下、他们将不再需要与雅典为敌。 没有败者，或者说、唯一的败者，只有罗维。 没能死去。 反而增强了。 【不义之战将与你远离】。 【胜利将自此与你无缘】。 以及之前的【终能找到自己最终的归宿】。 三重的加护、代表着罗维与神明的牵扯，更深了一份，属于英雄的道路、也更向前一步。 再向前。 归乡之路，或许便在前方。 “姐姐姐姐，那家伙好像打赢了阿瑞斯？” “优瑞艾莉，他没赢。” “那为什么阿瑞斯走了？你说呢、美杜莎，你说他是不是赢了？” “罗维先生没有胜利，但他赢了。” “说听不懂的话是要被惩罚的哦！” “对、对不起！” 重新化为人形的三女神交流的声音在罗维的身后传来。 亚麻编织的长袍依旧，罗维侧眸、看向身后。 包裹素白长裙的小女孩凑近、上上下下地大量着他。 “优瑞艾莉、要礼貌。” “可是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罗维一左一右，被两个小女孩围住。 他斜过眼。 “罗...罗维先生，您好、”三步之外，美杜莎小心翼翼地开口。 罗维怔住。 旋即微微俯身、与之平视。 “你也好、美杜莎小小姐。” “我呢我呢？” “还有我还有我！” “姐姐，是我先说的！” “...” ... 不杀的英雄首次出现在雅典与斯巴达的战场之上，他挥舞着着看不见的武器、他无法击败任何人，也无法为自己捧起任何的胜利。 但他折服了狂躁的战神阿瑞斯，令雅典娜也由衷赞叹他的力量。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往往不是去破坏什么，而是去重铸什么。 那是名为‘智慧’的力量，也是不杀的英雄——从遥远的乌鲁克，踏至爱琴海的贤者，罗维所掌握的力量。 正是因为他那曾令智慧与自我的火种的故事传入希腊，所以才会有普罗米修斯盗取象征自我的天火的事情发生，才会那璀璨闪耀的英雄时代的显现。 《希腊神话·起始的篇章》 ... 轰隆！ 雷霆坠落，在天空翻开璀璨的流光。 极高极远的山脉、苍鹰飞驰，秃鹫环绕，嶙峋巨石之上，被无数锁链束缚的高大男人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您就是普罗米修斯，是吗？” 眼前，有人影晃动、徒手攀越数千米高峰，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名字是赫拉克勒斯，我听说您曾为人类盗来神明的火种、让大地显现温暖和光明，所以被神王宙斯审判，在这里囚禁？” 少年粗犷的嗓音回荡在这山上、赫拉克勒斯说：“我想要救您离开这里。” “不用了，年轻人。”普罗米修斯怔了怔，旋即摇头：“将天上的火种盗入人间，本就是一种罪业，即便是乌鲁克的贤者、也因此沉沦虚海，我又怎么能避免呢？” “那如果我告诉您...贤者，回归了呢？” 赫拉克勒斯的话、让普罗米修斯微微瞪大了眼睛。 第八十七章赫拉克勒斯说他妈的 昔日，曾有人攫取天神的智慧、如火种般散落人间。 昔年，曾有人打破神的垄断，让人人拥有获取知识的途径。 那个人并不是普罗米修斯。 因为普罗米修斯并不是人，而是神——他是在奥林匹斯众神统治希腊之前便已经显现的、比奥林匹斯更先代的机神，泰坦遗留的子嗣。 虽说泰坦机神被奥林匹斯系的机神击败并取而代之，并且被夺取了支配的冠冕、但普罗米修斯却并没有因此被清算。 反而被接纳进奥林匹斯众神之中。 只是说是神，普罗米修斯却天然地倾向于人，因为希腊的人是他亲手‘创造’的，普罗米修斯被毁坏的机体代表的是“进化”与“修复”，成为概念神后所司掌的、也正是人类从动物渐渐演化成人这个过程的概念显现。 后世传说他创造了人类，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误。 所以他热爱着人类，正如父母热爱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然而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孩子能独立的生存，能拥有摆脱神明的可能性。 直到乌鲁克的王将帝国的边境抵达至爱琴海的边缘。 直到黄金的王者将贤者的故事如风一般地带来。 他才浮现出了盗取天火的念头，那火、并不是明面上的火，而是智慧与自由的火。 而罗维是普罗米修斯想象中的伙伴、先行者、同道人。 他曾无数次希望与之见面，却未能如愿，而现在，赫拉克勒斯、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消息。 “但是啊！”高山之上，被神王束缚的泰坦巨人叹息一声，道：“宙斯的孩子，你应当知道，没有神王的允许、我是不能离开的。” “我知道。”赫拉克勒斯点头：“但我所说的，是认真的、哪怕现在不能，但我必然会放你出来。” “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您能教授我——智慧。” “我听说，您拥有着贤者散落大地的泥板中的一块。”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给你。”普罗米修斯怔了怔，却并不意外：“但是追求智慧之人，终有一日、也会迎来代价。” “没关系，因为我...”赫拉克勒斯露出了笑容，时至今日、他也终于能说出那三个字了：“他妈的、不在乎！” 普罗米修斯愣了愣，然后笑了。 “就是这样、当年我也是这样、所以才会去盗取天火——你果然见过贤者！” 他哈哈大笑起来，被铁链束缚的泰坦身躯晃动、引得山巅都止不住动摇起来。 语言说来简单，但这铿锵有力的三个字，却让普罗米修斯感受到了这名为赫拉克勒斯的少年的决心。 想要做什么就去做。 就是要他妈的...斗天战地！就是要他妈的、不在乎！ ... “看起来、雅典娜大人似乎离开了。”雅典城邦，矗立于最核心、最高之处的雅典娜神殿之中，轻纱徐徐拂动、裹着阳光下飘散的尘埃，一个紫色的脑袋从外面钻了进来，看了看宽敞的殿堂。 “妹妹，雅典娜大人刚刚击败阿瑞斯大人、收拢了所有战争的概念，现在当然要去消化了！” “姐姐姐姐、消化是什么？” “...” 吵吵嚷嚷中，两个纤细娇小的身影在那紫色小脑袋之后同时钻入。 她们披散着紫色的长发、穿着素白的长裙，衣纱浮动下的皮肤白皙细腻，随其身姿晃动有如盛放的百合。 罗维紧随其后走入，环视了一眼眼前的神殿，目光微微沉吟。 “欢...欢迎。”在他的身边，亦步亦趋的美杜莎小声的开口。 只不过她才刚刚出声、立刻就引起了那边的斯忒诺与优瑞艾莉的注意。 “美杜莎，你又在偷偷瞒着我们说话了...” “要受到惩罚的喔？” “对不起！” 看见眼前长相相似的三个‘女孩’的交流，罗维笑了笑。 虽然看似严厉，但斯忒诺与优瑞艾莉其实很喜欢美杜莎，美杜莎同样也喜欢着她的这两个姐姐——哪怕显得有些畏惧，但她也知道她们是在关心她。 这是源自三女神纯粹的情谊。 罗维看了看周围。 在结束了战争之后、作为雅典一方主导者的‘英雄’,罗维自然而然地被请到这里来。 大理石堆砌的恢弘殿堂内，空无一人。 “啊...看来雅典娜大人不在，只能由我们来招待你了。” “话说，你是叫罗维对吧？” “他是雅典娜大人青来的，你应该叫罗维大人才对、妹妹！” “不都一样吗姐姐。” 活泼的姐妹你一言我一语，但无论怎么说、都没有远离美杜莎。 “你们的感情真好啊！”罗维低声打断了她们的交流，他感慨了一句。 “姐姐，他说我们感情好？” “妹妹，你觉得我们感情好吗？” “感情好不好问别人是没用的。”罗维摇了摇头，又一次打断了这对颇有些镜像意味的姐妹：“你们应该问自己。” “你怎么和雅典娜大人一样说的话让人听不懂？”优瑞艾莉有些不高兴了。 “妹妹——”斯忒诺小声说：“不要在神殿说雅典娜大人。” 斯忒诺说完，又看向罗维：“还有，罗维大人不要把我们当小孩哦，我们已经活了很久了！” “大概有...几百年了吧？”优瑞艾莉在旁边补充道。 “那抱歉，我诞生自乌鲁克，算算时间、至少千年过去了。”吉尔伽美什存在的时间、按照后世的纪年法，是公元前二十七世纪，而希腊的英雄时代是在公元前十二三世纪之间。 这么计算，并没有什么错误。 “好像...是诶？”斯忒诺算了算手指。 “那我们应该叫你什么？”优瑞艾莉也瞪大了眼睛：“活那么久，还能跟阿瑞斯大人打成那样，你真的是人类吗？” “人类的潜力是无穷尽的，你们看、如今的众神，不也是依靠人类在进行战争？” “好像也是？” 两姐妹对视了一眼，都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就像是稚童发现了玩具般的快怀。 相比之下，反而是始终沉默的美杜莎显得冷静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罗维看向自己三人的时候，眼中带着几分怜悯？ 不太理解。 不过总归是善意的。 美杜莎对怀抱善意之人同样怀抱善意，所以才会在之前、想要救下他。 因为这很少。 也因为她们曾遭受过伤害、却被心怀善意之人救下。 那个青葱如林的温柔身影...眼前的这位罗维，与那位、很是相似。 “好了，你们如果累了就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等雅典娜回来就行了。”罗维垂落双手，亚麻编织的长袍罩住全身，他环视了眼前的宫殿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位于最中央的神像上。 “好吧。”斯忒诺与优瑞艾莉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左一右、默默拉起了美杜莎的手。 “走、去吃东西！” “姐姐姐姐，这次我要吃上次那个...” “不行喔，这次应该给美杜莎——” “我不要也可以...” “...” 清脆稚嫩的嗓音远去，天风徐徐拂动、带来爱琴海与盐的气息。 罗维矗立原地。 恍然间， 一抹月色斜照。 他抬眸，望向渐渐沉寂的世界，仿佛看到了一道温和身影。 月神阿尔忒弥斯、凝望着大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第八十八章月神的注视，智慧女神的祝福 永恒清冷的月宫是阿尔忒弥斯居住的殿堂。 当然，月宫其实并不在真正的月面上，地面的星神所代表的、大多是对应星辰落入现实的‘光’，是其所代表的概念。 所以阿尔忒弥斯的殿堂是矗立在月面落下的光影之上。 她终年于其上、俯瞰着现世。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这一天、这一刻，也同样如此。 “白天好像有很大的动静呢...在现世，可惜白天没有月亮，我看不见。”白玉般雕琢的殿堂里，垂落银发的女神在睫毛轻微颤抖间睁开了眼睛。 丰臃美好的身形横卧在静无人影的空间内，从外表看来、月神阿尔忒弥斯只是一个有着曼妙身形的少女，她有着皎洁的长发，精致的面容，纤细的脖颈连缀往下是涌动的波涛，片片白皙美好显露在单薄的白色衣纱之下，微微曲折的双腿随其摆弄涌动如潮。 她看向人间，略有些遗憾：“要不要去找阿波罗问一问呢？嗯...先看看雅典娜在干什么吧。” 月与捕猎女神阿尔忒弥斯、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以及灶与家庭女神赫斯提亚是奥林匹斯众神中仅有的三位处女神，其地位相当、属性相近，一直以来的关系也都极为不错。 所以平日里，阿尔忒弥斯经常会从月上眺望自己在人间的友人。 不过在眺望之前，她又一如往常地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宫殿，寂静依旧，自从那位从乌鲁克到来的圣人、恩奇都沉睡在阿卡迪亚乐园之后，这里就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访。 “恩奇都老师...我还是，不太懂呢。” 想到了那葱绿色的温柔身影，阿尔忒弥斯不仅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很快地便定了定神，将目光照向人间。 爱琴海潮声依旧，居于海边的雅典城邦内，灯火辉煌，喧嚣繁华一如往日。 真羡慕雅典娜呢...阿尔忒弥斯歪了歪头，然后在下一刹那，她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眸。 垂落的月光清晰照耀着雅典娜的神殿，更照耀着其中披着亚麻长袍的影子。 年轻、俊朗的少年模样。 那是... “恩奇都老师说过的，乌鲁克贤者？”月神朱唇亲启，有些惊讶。 一直聆听着老师的讲述，她的心中早已经对这位贤者的模样有了极其清晰地描摹。 月神留于心中的影子，终于走入现实。 “那真的是贤者吗？” 阿尔忒弥斯眯起了眼睛，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 “让罗维阁下久等了。”雅典城邦、雅典娜的神殿中，有清脆的嗓音响起。 罗维将目光从涌动的爱琴海收回，侧过视线，看着那从‘神像’中走出的身影。 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的风采依旧，银发如水，素白的长裙掩盖着纤细的娇躯，朱唇柔润、腰肢纤细，曲臀随双足跨动而微微荡漾。 她向罗维屈身、行了个典雅的礼仪：“今天的事情，谢谢阁下的出手。” “只是普通的交易而已。”罗维摇了摇头，道：“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你还邀请我来这里做什么？” 雅典娜朱红的眼眸扫过眼前的罗维，蓦地一笑。 “罗维贤者，不如留在雅典吧！”她向罗维发出了邀请：“我欣赏你的智慧、我以我奥林匹斯山上十二主神之一的身份向你保证，若你留在雅典，这城既是我的、也将是你的。” 智慧的女神欣赏拥有智慧之人。 更欣赏勇武皆备的智者。 为此，雅典娜并不介意与之分享自己在人间的荣光。 “原来只是邀请吗？”罗维摇头，他之所以留下来，只是想看看这位智慧女神还想耍什么把戏——如果能够顺便找到招惹其他神明的契机，那自是再好不过。 不过看起来、雅典娜只是想要拉拢他进入雅典。 “过去的我是乌鲁克王的辅佐官，我已经停留在一个地方很久、但现在，我只想四处走走。” 罗维拒绝了：“成为一个希腊英雄挺好的。” 雅典娜精致的眉宇微微颦蹙，虽然对于这样的回应、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望。 “好吧、强求无用。”雅典娜还是明白取舍的道理的：“那么我也只能祝您的旅途、一片坦途...” “话说，那三个小丫头还是挺喜欢你的，阁下真的不考虑留下来？” 罗维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边的雅典娜却自顾自地说：“说又说回来、她们三个，应该与您也有关系——或者说，与阁下的友人，有着多多少少的牵扯。” 友人？难道是... “小恩...恩奇都吗？”罗维在瞬间反应过来。 “没错哦，一千多年前、来自乌鲁克的圣人。” 小恩、也来希腊了？ 曾在虚实之海中目视乌鲁克终局的罗维知晓、吉尔伽美什晚年的时候，将那个由他们三人亲手铸就的国家边境扩张至爱琴海边缘，以其影响着无数城邦国家。 但他并不知道、早在自己跌入虚数之海的那一刻之后就离开的恩奇都，也来到了希腊。 不止来了，而且似乎还做了很多的事情。 “乌鲁克的三王之一，神造的兵器、圣人恩奇都。” “她是在黄金之王送来贤者的故事、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开启英雄时代的几百年后，抵达的。” “那个时候，斯忒诺、优瑞艾莉、美杜莎三姐妹，便是我的从神。” “当时我与海王波塞冬不和，甚至险些开战，但她们三人却与波塞冬关系很好。” “所以...” “所以你差点就想要驱逐她们，不过被路过的恩奇都劝阻了，对吗？”罗维恍然，虽然之前没有去仔细想过、但他其实一直感受到些许的怪异，也终于解释清楚了。 按照后世神话，美杜莎变成怪物之后，是被半神的英雄玻耳修斯讨伐的。 而玻耳修斯...是赫拉克勒斯的‘祖父’。 希腊的关系虽然混乱，但在时间上却从来有条不紊，至少玻耳修斯存在的时间应比赫拉克勒斯早数十年以上。 这个时候，赫拉克勒斯已长大，被玻耳修斯讨伐的美杜莎、应该早已不在了才对。 但如果是因为恩奇都而带来的改变、那也就说得通了。 美杜莎之前对自己所怀抱的善意...或许，也与之有关。 只是不知道啊后世还会不会有戈尔贡三姐妹的传说？亦或者只剩下雅典娜手下的三女神传世？ 但无论如何——虽可惜失去了一次作死的机会... 只是能眼见悲剧不再。 还是不错的风景。 “恭喜。”他说：“你少了一个恶名。” 这个家伙说话还是这么直白。 雅典娜无奈，却只是笑了笑：“看起来，还是没办法留下你。” “如果你想要找到那位林中圣人的话、可以去阿卡迪亚的乐园。” “据说她最后，在月神阿尔忒弥斯的陪伴下，沉睡在了那里。” 阿卡迪亚？ 不就是皮力温山洞所在么？ 原来自己才与小恩擦肩而过，不、这么说也不准确，阿卡迪亚是个地区，地域辽阔，没感应到也很正常...罗维默默记下了雅典娜的话。 智慧的女神却突然扬起了精致的面容。 “那么，最后、再送你一个真正的祝福吧!” 窗外月色映照、轻纱浮动，女神的香味扑面，带来阵阵芬芳。 女神抬起的指尖，落在了罗维的唇瓣上，柔软的指肚划过面容。 她轻声微笑、朱唇明媚，扬起的话语真挚明媚： “以雅典娜之名祝福...” 随声音响起，真挚的祝福覆盖了之前那玩闹般的加护。 “愿智慧始终照耀你的身躯。” “愿你的智慧、永如明镜，不受时光的朽化。” 第八十九章众神眷顾，三重伟大赫尔墨斯 罗维最后还是离开了。 带上被雅典娜女神新的祝福、踏上了新的旅途。 翌日的微光落下，月色渐渐隐没，雅典娜独自坐在雅典的神殿中，眺望着罗维远去的方向。 “雅、雅典娜大人...回来了？”轻纱外、有紫色的脑袋探了进来。 “美杜莎，你来。” 雅典娜挥了挥手。 “是、是！”美杜莎显得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走进，不过在走进的同时，她还看了看周围，见殿堂里空无一人、女孩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失望。 “你很喜欢他？”雅典娜询问。 “是。雅典娜大人。”小女孩模样的地母神小心翼翼地回应：“他对我们怀有善意，就像那位大人的感觉...” “看来你还记得很清楚啊，怪我吗？”智慧的女神伸手捋了捋美杜莎柔顺的长发。 “不、不怪...” “是不怪，还是不敢？”面对雅典娜红宝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的光，美杜莎沉默了。 雅典娜其实并没有对罗维说出全部的实话。 那就是她确实驱逐了美杜莎三姐妹，让她们流落到了戈尔贡。 只不过在被玻耳修斯讨伐的时候、恩奇都恰巧到来，遇上了她们三姐妹。 恩奇都将她们救了下来，并且送归雅典娜，劝阻雅典娜回心转意——这个时代，没有庇护者的从神、是难以自我维持存在的，因为从神会因时代而堕落为魔物，然后被讨伐。 尤其是美杜莎、虽是地母神，但她的神核其实并不完整，若没有主神的神性抚育，她很快就会‘长大’。 是的——事实上，戈尔贡三姐妹的传说早已经存在，只是被雅典娜掩盖了过去。 但为什么、不直接与罗维言明？ 或许正如他所说、这是恶名，所以不想让他知道吧！ 轻轻为美杜莎梳理着头发，雅典娜心中思绪万千。 毕竟这是第一次遇见的，在智慧上让智慧女神都感到些许挫败、崇敬的人... “好在，以后我能时刻感应到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雅典娜忍不住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精致的面容浮现出了兴奋的红晕。 女神给予罗维的加护、确实隐藏了这一点。 能时刻感应其存在，时刻感受其智慧...等等，怎么感受不到？ 雅典娜梳理美杜莎头发的动作突然僵住。 加护，被关了？ 而且... “阿尔忒弥斯，你怎么也在偷看！？” 她猛地抬头，看向凌晨的天幕上，那一轮还未彻底消失的月色。 月宫中的阿尔忒弥斯一脸茫然，像是才刚刚睡醒一般。 你...哪位？ ... 茫茫大海，波澜掀卷起伏、卷动的浪花拍击着礁石，翻滚起片片苍白。 阳光落下的水面波光荡漾。 一页扁舟划过、明明两侧海风呼啸，但其向前的轨迹，却波澜不惊。 罗维坐在上面、头顶飘动的白云如伞般遮蔽的强光烈日，他看着自己跳上船的‘海鲜’，自己坠落的飞禽，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够了够了、不要再送东西了，这么一只小船，根本载不了这么多。”他很想对那些‘献殷勤’的神明这么说。 或许是见罗维让阿瑞斯领悟了战争的正义、成为了更高位格的神，其他的神明纷纷动起了心思。 祂们想要讨好罗维以获取好处。 在神代渐渐衰落的这个时代，没有哪个神明不想要再向前一步、以获取更大的可能性。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一幕——海中的神为他保驾护航，天空的神给他遮蔽烈日烘烤，海中的神让他旅途平顺，掌握风的神明推着他向目标而去... 甚至就连他所做的这艘船，都是岸边树林的林木之神为他准备的。 明明啥都没做就得到众神的眷顾，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啊哈哈，看起来你很苦恼啊，贤者阁下？”调笑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说、罗维也知道来的是谁。 “赫尔墨斯，你有那么无聊吗？”罗维斜过眼。 “没有没有，作为神的信使、我有义务查看可疑人士的，这是我的工作。”穿着如吟游诗人般的众神使者在罗维所坐船的另一边显现。 “你说的可疑，指的是众神疯狂给我送礼吗？”罗维指了指那一地的‘礼物’。 “谁让你做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呢？让一位主神获得晋升、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不如，您让我也晋升，我去帮您挡下这些众神怎么样？”赫尔墨斯略带期待、连主神都能晋升，那么让他成为主神、应该不在话下吧？ 显然，赫尔墨斯与那些神明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做梦。”罗维竖了个中指给这位众神的使者。 先不说阿瑞斯那次的事件他有没有提前算到，就算能想到、那也只是因为阿瑞斯本就有着那样的基础。 马尔斯与阿瑞斯是同一个神明在时间线上的不同阶段。 晋级是理所当然。 同样的事情、怎么能复制...嗯？ 罗维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赫尔墨斯。 “我懂了！” 草...你懂啥了！？ 罗维猛地一惊。 “中指是贤者精神的象征，梦是心灵的显现...精神与心灵，心智——” “现实、心灵、精神...” “三重伟大，啊哈！我悟了！” 你悟了个棒槌！ 罗维麻了。 明明自己才是穿越者，怎么别人都在秀，只有自己在被秀？ 到底谁才是主角？ 不过很显然，赫尔墨斯确实领悟了。 罗维也想到了、并非只有阿瑞斯才有强大的基础，眼前的赫尔墨斯也同样有。 后世无数魔法的开创者、无穷神秘流派的源泉，水星之神，三重伟大之神，赫尔墨斯、透特、墨丘利的聚合体，就是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家伙。 当然，与阿瑞斯那样本就是主神的神明不同，赫尔墨斯虽然明悟了，但并不能立刻收拢过去未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他还不是主神，他的神核不足以承载那种力量。 但至少明白了该怎么做。 “我会如约、帮您挡下所有神明的骚扰。”赫尔墨斯起身、满脸兴奋地隐形消失。 罗维晃了晃脑袋。 船只随海潮起伏，前方、却已有陆地浮现。 阿卡迪亚、到了。 第九十章再见喀戎，阿塔兰忒（加更还欠二十四） 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再次踏足这片区域，罗维的心中也没有太多的感慨波动。 虽然就这段时间，他已经做了不少的事情。 不过所谓的英雄大抵就该如此，来来去去、居无定所的。 罗维双脚脱离船板，稳稳地落在地板上，驻足、观望着眼前的山林起伏。 “先去找喀戎...他应该知道乐园具体在哪里。” 先找到恩奇都。 再继续自己的‘作死’计划。 罗维是这么想的。 他带着这样的想法，走向皮力温山洞所在。 这一次没有了那群半人马的阻碍、罗维更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也就在这同时，皮力温山洞，因为先前那剧烈的震动、喀戎花了整整一天一夜，去观望心灵的星空，找寻未来的‘命运’。 半人马的喀戎天生掌握着预言的能力。 他能从现在、观望时空的未来，从无数未来的可能性中找寻到最有概率发生的事情。 这是属于他的‘权能’——作为昔日的泰坦神王柯罗诺斯与水之女神菲吕拉所生的、完全的‘神灵’的权能。 他是具备完整现世之躯的神灵。 半人马只是其外形，之所以视那群半人马为同族，只是因为他是在他们之中长大的。 也正因此，哪怕贤者的到来对于喀戎个人而言是一件好事，但作为世界触须、神灵的一席，他必须警惕任何变故。 过去、未来，一切的变动。 “贤者罗维——”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洞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喀戎的‘预言’，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洞外阳光落下、照耀铺着柔软枯草的宽敞空间，细碎的尘埃流动在凝聚的光柱里，一道人影从外踏入，长袍晃动。 “喔、你是在预言啊！”罗维一眼扫过喀戎那目中还没有彻底褪去的星辰，刹那了然：“未来有无数的枝干分支，预言什么的、是没用的。” “但总要试试。”喀戎迅速淡化了眼中的光影，低声回应：“事在人为。” “你们这群希腊的神、都不拿自己当神的吗？”罗维终于忍不住吐槽，之前的赫尔墨斯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 “啊？喔、我是神啊！”喀戎挠了挠头，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 希腊神人混居，这其实也是常态。 “话又说回来、罗维先生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喀戎探询道：“还有、您之前为什么会与战神阿瑞斯打起来？” “这个说来话长，所以我长话短说——”罗维坐在了皮力温山洞的枯草之上：“因为他欠揍。” “...” 确实够短。 但不知道为什么、喀戎却没有过多怀疑。 可能在他心中，贤者就是这幅形象吧？ “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您过去就曾与众神为敌，但美索不达米亚的神与希腊的神不一样，万一您有个意外什么的...”喀戎还是忍不住了。 罗维面无表情。 这是导师吗？ 这是哪里来的老妈子吧！？ “咳，话说赫拉克勒斯呢？”罗维打断了喀戎的话。 “我已经让他出师了。”喀戎顿了顿，这才有了回应：“他已经在我这里学了三年，能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他了...” “可惜了，我也想好好教他来着。”罗维状似惋惜：“不知道那三个字他能不能说出来——” 希望不能。 这次轮到喀戎面无表情了。 “喔、说起来，你知道阿卡迪亚的乐园在哪里吗？” 阿卡迪亚的乐园？ “如果指的是月神阿尔忒弥斯在人间的下榻之地的话，我可以带您去——不过还是想问一句，您不会是想去揍那位吧？” 揍完赫拉克勒斯就揍阿瑞斯、揍完阿瑞斯就要去找阿尔忒弥斯...罗维难不成是想把宙斯的孩子全打一遍？ 喀戎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所幸，喀戎误会了。 “我只是去找个友人。”罗维言简意赅。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喀戎也只能相信，并且带他去了。 ... 阿卡迪亚的乐园、位于整个阿卡迪亚区域的核心。 这里是希腊人眼中世界的核心，风景优美、充斥着自然与美好的，毫无压迫之地，因此也被称为‘乌托邦’。 在喀戎的引领下、罗维很快就抵达了这么一个地方。 “就在前面了。”喀戎在边界驻足，指向深处，看向罗维。 罗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浓密葱郁的树林，阳光炽盛却又柔和地洒落群山之间，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没有太多的差别，但他却能够敏锐感受到其中充斥着的和谐静谧的氛围。 这是一种仅仅踏足其中就能让人心灵澄澈的境界。 无论人、鸟、兽、鱼，都是如此。 “我就不进去了。” 喀戎说：“乐园毕竟是阿尔忒弥斯在人间的下榻之地，我作为泰坦神的后裔、没有经过允许，不适合进入里面。” 罗维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您真不是去揍月神的吧？”下一秒喀戎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罗维无奈：“我有这么暴力吗？” “有。” “...” 好说好歹，罗维才终于让天生一副老妈子一样性格的喀戎放心离开。 其过程包括但不局限于保证、以及反客为主，指责喀戎的‘缺点’等等等。 以至于喀戎离开的时候看那背影活像是被猎犬追逐的田鼠。 罗维收回目光。 他转头、看向了‘乐园’，乌托邦。 “这里、确实有小恩的气息。”他微微闭目，细细感受了一下。 这种和谐的气息，确实有恩奇都的感觉。 神造的泥人、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为限制天之锲而缔造出来的，但众神制造她所用的概念，却是‘自然’。 自然而和谐。 这片树林，或许就是因小恩而形成的。 也难怪会被称为‘圣人’。 罗维睁眼，循着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踏往深处... “站住！” 一声清喝自前方树林响起，一道矫健的身影刹那出现。 那是一个手拿弓矢的少女，她站在树上、一看就知道从未梳理的葱绿色凌乱长发在风中微微浮动，映衬着精致的面容与锐利的眼神，双肩包裹在蓬松布料之中，胸口裸露些许白皙、仅有些微起伏，腰肢实收束。 敞开的下摆却又细腻勾勒出一片圆润曲臀的弧度，随其挺立而荡漾，延伸出的双腿稳稳站立、黑丝下曲线健壮而美丽。 一个美丽而又英气的猎人少女。 “吾之名字乃阿塔兰忒，乐园的守护者。” “汝是谁？未经阿尔忒弥斯大人的允许——” “谁让汝来这里的！？” 第九十一章阿塔兰忒想要手刃负心汉 年轻的女猎手满脸警惕地看着下方站立的人影。 而罗维也在同时看清了她的样貌，扫过的目光顿了顿。 阿塔兰忒这个名字，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也是希腊英雄时代流传至后世的标志性人物之一。 她是伊阿索斯王国的国王的女儿、因为那国王想要的是儿子而非女儿，因而将之遗弃在阿卡迪亚的山中，被月神阿尔忒弥斯注意到、将之带到乐园，抚育其成长。 也正源于此，自小生长在乐园的她早已将这里视为自己的家。 当然不可能让外人随便进入。 “如果汝再向前一步——那我会毫不犹豫，射穿汝之身躯、陌生人！”见罗维没有立刻回应，阿塔兰忒立刻抬起了手握的弓箭、搭弓拉弦间瞄准，威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你射不穿我的。”罗维向前，表现得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挑衅。 “汝这家伙、无礼！”阿塔兰忒龇牙、露出了一对虎牙，满面怒气：“你要是敢向前一步，我真的射了！” 罗维再向前。 “我警告你，我真的会杀了你的，不止是杀了你、还会请求阿尔忒弥斯大人将你的灵魂囚禁在炼狱...” 罗维还是向前。 “你这个肮脏之人，若是玷污月神的乐园...” 罗维还是不理会。 “你...” “你他妈的想射就射，废话哪那么多？！” “？” 到底是谁射谁？ 你怎么那么凶！？ 阿塔兰忒愣住，旋即就是真的怒了。 她其实倒也不是想杀人，只是想要将之吓退、驱逐。 在以往倒也不是没有人想要踏足乐园，这里毕竟是十二主神中地位也算超然特殊的月神在人间的下榻之地，自然会引来数不胜数的慕名者。 但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阿塔兰忒吓退了。 阿塔兰忒并不介意杀戮，因为她从小到大、本就是以狩猎的形式活跃在阿卡迪亚的。 但曾有一人告诉她应当对万物怀抱一分善意。 所以她一直尽可能地不在乐园中杀生。 只有眼前这个家伙... “死了，可别怪我！”阿塔兰忒咬牙、震动弓弦。 她既然已经决定，当然不会犹豫，只在瞬间、锐利的箭矢顶端螺旋般绽放出闪耀璀璨的光，魔力的继续、源自神明赐予的‘神秘’在绽放。 旋即，在阿塔兰忒放手的瞬间、其如月光般迸溅而出！ 阿塔兰忒是月神的侍者，所行使的神秘、当然也是源于月神阿尔忒弥斯。 闪耀、迸溅，刹那而至。 挡的一下。 金石交击般的声音响起，罗维拍了拍身上的长袍，看着上面留下的一个苍白的印记。 阿塔兰忒愣住了。 “你——”她精致的眉宇微微压低。 然后在下一秒，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感受到一阵风吹来，立于原地的罗维消失了。 声音却在耳边响起：“你的弓箭、是谁给你的？” 转瞬出现在其身侧的罗维侧眸，看着她。 那弓箭上附着的力量确实是来自月神的。 但这弓箭却不是。 其材质特殊、而且带着克制神明的力量。 这是‘天之锁’的材质！ 若不是要确定这一点，他哪里会挑衅阿塔兰忒？ 他就没指望这个女孩能够伤害到他！ “你...我才不会说！”阿塔兰忒有些慌张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攻击竟然连对方的衣物都难以穿透...来的，是神明吗？ 作为猎手的她更是第一次被人靠这么近，于是仓皇之下想要远离，却下意识踩空... 罗维伸手，扯住了阿塔兰忒的阴影。 对方想都不想... 直接张嘴就咬，然后崩断了一口牙。 原初之子的躯体哪里是她咬的动的？ “哇呜——”乐园的公主发出了吃痛的声音：“可恶啊！” 罗维就这么扯着她的衣领、吊着，从树上一跃而起，稳稳落地。 就在阿塔兰忒以为自己要被杀了的时候，罗维直接将她扔在了地上，砰地一下、屁股着地，吃痛地让她再一次发出下意识的呜咽。 太...太丢人了！ 罗维摊手：“我不想跟你动手。” 你明明已经动手了！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罗维晃动了一下从阿塔兰忒手里夺过来的弓箭：“你这个、从哪里来的？” “我不会跟你说的，你杀了我吧——阿尔忒弥斯大人不会放过你的！”阿塔兰忒目光恶狠狠地回应。 “哦、那算了。” 罗维将弓箭收起来：“既然你不说就算了，那这个、就暂时交给我来保管。” “我要去里面找人，不会多做什么事情，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我。”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罗维跨步向深处。 阿塔兰忒咬牙、起身，过往无论面对何等魔兽都能依靠自己娴熟的弓箭本领战无不胜的她第一次输得这么惨，不甘心、再加上不放心之下，她还是跟了上去。 “你叫阿塔兰忒对吧？” 阿塔兰忒不回答。 “你知道我要找谁吗？” 阿塔兰忒还是不回答。 不过罗维也不理她，而是自顾自地说着：“我在找我的一个挚友，她有着翠绿色的长发、面容美好干净，永远一尘不染...” “你在找恩奇都大人！？”阿塔兰忒终于忍不住了。 罗维也笑了。 他说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引这家伙说话吗？ 短短接触，他已经知道这个少女的性格是那种心里绝对藏不住什么的类型。 “果然是小恩。”罗维颔首。 阿塔兰忒沉默一瞬，叹了口气，她看着两侧倒退的郁郁葱葱、穿过林荫落下的斑驳阳光碎片，知道瞒不住了。 而且对方似乎确实是来找恩奇都大人的？ “当年，虽然是阿尔忒弥斯大人收养了我，是母熊抚育了我，但在幼时一直陪伴我的、其实是恩奇都大人。”阿塔兰忒追忆一般地说：“恩奇都大人，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 “你真的是恩奇都大人的朋友？” 罗维点头，对小恩在这片大地上的活动、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那你应该也认识一个叫罗维的吧？” 罗维下意识地想承认... “恩奇都大人一直在找那个家伙，她说那是她挚爱之人，她一直在寻找他——” “那一定又是一个始乱终弃的臭男人、哼，如果让我抓到那个家伙，我一定要用手里的弓箭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 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承认什么的，还是等见到小恩后再说吧！ 第九十二章来，阿塔兰忒，叫爸爸 两侧树林葱郁，阴影摇晃、或许是因为罗维说出了小恩的准确特征的缘故，涉世未深的阿塔兰忒很容易地就相信了他，一路上就像是打开了话匣一样。 说起来、她自己也觉得奇怪。 从小到大很少与外人接触的她对于男性其实非常排斥，但对罗维却没有这种排斥。 这仅是直觉。 猎人少女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凭借本能狩猎的野兽一般的相信。 “到了！”话说到一半、阿塔兰忒突然站定了脚步，指向了前方：“恩奇都大人、就沉睡在这里。” “这里？”罗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入目所见是一朵巨大的‘花’。 如山岳般耸立在乐园的正中央，像是由无数巨大绳索螺旋编织而成的根茎冲天而起、支撑着盛大如云的花冠，片片繁茂，连天接地。 罗维顿步、抬眸。 天之锁啊...他露出了笑容。 眼前这巨大的‘花’、毫无疑问，就是天之锁编织而成的。 这是属于恩奇都力量的凝、‘人子啊、紧系神明’在历经驱散众神之后的变异，其名为—— “人子啊，庇护吾之挚爱吧！” 罗维轻轻地将所读取的信息转化成了言语， “你在说什么？”阿塔兰忒在旁边疑惑地看了过来。 “不、没什么。”罗维摇了摇头，就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所谓的乐园，果然是以恩奇都的力量为核心蔓延而成的。 不过现在看来，小恩似乎进入了某种特殊的状态... 沉眠。 或者‘进化’？ “看来她在旅途中、也得到了很多。”罗维收回了目光，并未选择去打扰。 希腊的‘圣人’、这是连众神都给予认可的冠冕，能够得到这样的称谓，她在这段时间，也一定一直都在努力。 “小恩...嗯、恩奇都睡了多久了？” 阿塔兰忒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阵清脆温和的嗓音便压过了她还未发出的话语：“恩奇都老师、睡了有三年了。” “诶——？！阿尔忒弥斯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感受着肩头微微一重、阿塔兰忒迅速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侧的身影。 她瞬间想要行礼、但被阻止了。 “没事的，阿塔、不用那么郑重。”温柔的声音回荡、抬起的素白手掌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面容。 然后、来者将目光看向了罗维。 与罗维四目相对—— “月神、阿尔忒弥斯吗？”罗维瞬间就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月神阿尔忒弥斯，正如其流传在外的名声一般，这是一个极美的女神。 银发如月、面容精致俏丽，同样皎白的双眸透着纯净的微光，饱满的身形仅覆盖些许红色，交并的双腿微微前倾，她整个人靠在阿塔兰忒的身后、压低的饱满深邃蔓延，向后弓起的挺翘更随风无声蠕动。 “啊、老师，我给你介绍一下...” 阿塔兰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月神打断：“我认识他。” “啊？”阿塔兰忒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就听到身后的女神大人对她说：“来、阿塔，叫父亲大人。” 罗维：“？” 阿塔兰忒：“？” “不是、为什么...吾要叫这个家伙为父亲大人？” 阿塔兰忒瞬间炸毛了。 虽然一路走过来、她对于罗维的感官已经好了不少。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容许一个陌生人骑在自己的头顶——若非说这句话的是她尊敬的月神，恐怕这位小小的猎人小姐在这一刻就直接爆发了。 “是呢？为什么...”阿尔忒弥斯歪了歪头，看了看罗维、眨了眨那双纯净的眼眸，看似天然，但那勾勒而起的朱唇却带着一丝莫名：“我也不知道呢、这是，恩奇都老师说的。” “恩奇都大人？等等——父亲？”阿塔兰忒瞬间反应过来：“汝就是恩奇都大人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家伙？” 妈的、阿尔忒弥斯肯定是故意的！ 罗维眼角跳动了一下，不过他仅在瞬间便冷静了下来，并且... “对，我就是罗维。” “来，阿塔兰忒，叫爹。” “？” 你怎么也这样？ 月神大人经常会犯迷糊的事情阿塔兰忒早已经习惯了，但这个家伙... “你刚刚说了小恩是你母亲一样的存在对吧？” “嗯...？”阿塔兰忒双眼瞪大，但这是事实、她也无法否认。 “我跟小恩的关系...” “这么称呼，没问题吧！？” 有问题，大有问题—— “别闹了，阿塔兰忒。”罗维一脸无奈，一副看小孩子调皮的表情。 “啊啊啊！”阿塔兰忒炸毛的趋势更加剧烈。 但在知道了罗维的身份之后、她反而有些无法对其动手。 只能无能狂怒。 “可、可恶啊！”阿塔兰忒抱头，咬牙切齿。 经历了先前偶尔遭遇的迫害、罗维早已经有了一套应对方法。 矛盾转移—— 把迫害对象转移到别人的身上就行了。 只要你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也就是在这同时、罗维对上了一双纯净的眼眸，一张精致的面容。 月神阿尔忒弥斯、注视着他。 她离开了阿塔兰忒的身后，来到了他的身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愧是您呢...贤者大人？” “不愧是我。” 罗维依然如故。 这是他应对神灵一贯的态度。 就在他以为阿尔忒弥斯也会像其他神灵那样对他的狂妄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阿尔忒弥斯却突然凑近了。 精致的面容仰靠在他的身上，涌动的身姿直接贴近，前倾的胸部荡漾间变形、香风拂面，腰肢扭动要拜见，月神阿尔忒弥斯靠在了罗维的身上。 “在您的身上...果然，有着恩奇都老师说的，思念的味道。”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细细的红晕。 没错，这就是恩奇都老师曾无数次说过的、思念的感觉。 “...” 这个发展是不是不太对？ 等等、恩奇都老师？小恩这是教了她什么！？ 为了探明这点，罗维下意识地、开启了雅典娜所给予的加护，以梳理脑海中令他有些懵逼的信息。 【智慧将永如明镜】的加护，令他能从只言片语的信息、追溯本源的情报。 然而，也让雅典娜能瞬间感应到罗维的情况。 “阿尔忒弥斯，看看就差不多了，直接动手未免太过分！”雅典、感应到了的雅典娜猛地自神殿中站起身来，女神咬牙切齿地消失，只剩下戈尔贡三姐妹面面相觑。 雅典娜大人...没事吧？ 第九十三章‘随便’的月神阿尔忒弥斯 虽然此前从未真正见过罗维，但在阿尔忒弥斯的心中、一直有着这么一个影子。 那是从恩奇都的言语中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形象。 某种程度上、也是名为阿尔忒弥斯的神明，从机械向持有人性的神明转变的因素。 就如罗维已经探查清楚的一样，这个世界的希腊众神的机械躯体是在经历游星尖兵重创破损之后、慢慢失去控制，消失在虚数之海中的。 大抵也就在这两三千年内——当年的恩奇都遇上的阿尔忒弥斯，正是出于那么一个刚刚失去机械之躯、仅剩下人形终端的状态下。 机械性质未褪、神性浓郁，但若要维持其人形，便还需要了解人性。 当时的众神、都各有选择。 阿瑞斯从斯巴达人的好战中汲取，雅典娜从智慧者的语言中领悟，阿波罗则以正义与光明之人为道路... 阿尔忒弥斯与他们都不同，她将当时初踏希腊、被视为‘圣人’的恩奇都，当成了老师。 圣洁无秽者、踏海而过之人。 一定非常通晓人性。 “人性啊、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我知道，人一但有了思念的人，就能始终向前。”初次相遇的那个美丽的少女是这么说的。 于是阿尔忒弥斯根据她的言语，在心中埋下了思念的种子。 拼凑出了思念的影子—— 于是这一刻，面对罗维，她也有些情不自禁... “太好了，真的是您，罗维大人！” 将全身贴近罗维，有着美好曼妙身形的月神满目欣喜，藕白的双臂环住罗维的胸口，向前压迫变形。 罗维斜过眼，通过雅典娜所给予的加护、明悟了前因后果，他也忍不住有些无奈。 小恩肯定也想不到会这样。 阿塔兰忒则直接呆住了。 不是说...这位是贤者吗？是恩奇都大人挚爱的友人？ 为什么阿尔忒弥斯大人直接抱上去了？ 为什么... 好乱、好乱。 阿塔兰忒眼冒金星。 “这位女神、请离我远点。”罗维也随后开口：“我们不熟、真的——” 声音落下。 他的身影同步消失、出现在了一侧。 让月神的怀抱瞬间落空。 “好过分。”阿尔忒弥斯双手抱胸、勒进那片饱满，她将双腿交并，仰面直视罗维：“我可是阿尔忒弥斯——” “月神我还是认识的。”罗维认真地说：“毕竟我才揍过战神阿瑞斯、喔，那是你弟弟吧？” “怎么？你也想试试吗？” “太过分了吧？”阿尔忒弥斯露出了一副伤心的表情。 “比起你、我可一点都不过分，月神阁下。”罗维笑了笑。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揍这位月神，只是要找个由头摆脱—— 想死不是这么死的。 招惹上神明、跟招惹‘上’神明，那不是一个概念。 更别说罗维经历了太多的失败，他的心态已经略有转变。 不顾一切的寻死或许行不通。 那么不如有选择地去死。 这样、上座之后，也能保留记忆与羁绊的美好。 “太过分了啊、罗维大人？是因为恩奇都大人，所以才拒绝我的思念吗！？”阿尔忒弥斯发出了莫名悲伤的声音：“恩奇都大人才不会介意...” 恩奇都确实不介意 但罗维介意。 也就是在这同时，空气细微波动、如雪花聚拢般，光影交织，一道人影从中走出。 “阿尔忒弥斯！” 素白长裙飘摇、自雅典而来的智慧女神面容阴沉。 对于阿尔忒弥斯的动作，雅典娜可是看得很清楚的。 明明都是处女神... 这个家伙，怎么那么不要脸？ 要知道，可是她先拉拢的罗维，虽然没能成功，但作为胜利女神的骄傲却不容许别人在她之后‘挖墙脚’！ 无关情感，只是尊严的问题。 雅典娜出现了。 罗维也松了口气...看来这个盟友还是有用的。 他使用了这位智慧女神的加护，除却真的要弄清楚阿尔忒弥斯这种举动的始末之外，也确实是为了让雅典娜来帮忙。 他也相信这位智慧女神会过来的。 借其势，罗维也能顺利离开。 不管怎么说、小恩正处在关键时候，能不在这里动手、就不在这里动手。 以免打扰到她。 “啊——是雅典娜啊？”月神看向了雅典娜。 她的双眼在瞬间变得极为清澈，毫无波动，以及一丝...莫名玩昧？ “你怎么那么激动？”她状似天然：“难道说...呀，抱歉，没想到呢？” “...” 雅典娜迅速冷静，她感觉自己踩进了陷阱里。 不过很快、雅典娜就笑了。 “你说的什么，与我无关，但是现在——” 她拍了拍手，咧嘴：“但是啊，阿尔忒弥斯，我的友人，你想对我庇护的人做什么？” 阿尔忒弥斯歪头。 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 但都是女神，认识那么久，雅典娜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她是要故意误解自己与罗维的关系。 处女神是必须保持自身纯粹的。 因为这是她们曾向众神之王宙斯所立下的誓言。 所以她必须出言辩解。 阿尔忒弥斯也能顺其言语、令其与罗维撇清关系。 只能说作为女神、而且还是曾经的机械神，在算计上是绝不会缺失的。 哪怕阿尔忒弥斯一直是一副天然的模样。 只是智慧女神才不会上当。 她也不说月神猜到了什么，月神心里想的什么。 龌龊、或者暧昧的想法，都是阿尔忒弥斯自己猜想的，与她无关。 “罗维阁下，请跟我离开——”雅典娜不再理会月神阿尔忒弥斯，而是正色看向罗维。 这一刻的智慧女神显得凛然而坚定，银发红眸的面容带上了几分英气。 她伸手、拉住了罗维的手。 作势就要离开。 阿塔兰忒已经彻底傻眼了，两位女神一同争抢一个‘凡人’，这事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嗯...罗维扫了一眼握住自己手的雅典娜，总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那可不行哦，雅典娜，这里是我在人间的圣地，我不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而且你说罗维大人是你的代行者？” 阿尔忒弥斯拦住了雅典娜。 “那是当然了，阿尔忒弥斯，罗维阁下的身上还有我所给予的加护...” 雅典娜的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一抹月色照耀在这同时落在了罗维的身上。 月神露出了美好的笑容：“以阿尔忒弥斯之名——” “我所思念之人啊！” “自此之后，明月将作为你的眼与手、始终照耀支持你前行之路。” 说着，阿尔忒弥斯看向雅典娜、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呢，现在、他也有我的加护了。” 雅典娜：“...” 好歹是神明，这么给加护...是不是随便了点？ 第九十四章不愧是贤者（加更还差二十三） 就像是先前几次从神明手中得到加护一样、虽然这并不是罗维想要的，但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变强了... 【明月作为你的眼与手】。 自此之后，只要明月照耀的地方、他的视力都将获得极其强大的增幅，而且还能将月光作为‘武器’、进行肆意操纵。 后者对罗维的用处不大，前者却多少有点作用。 哪怕原初之躯、体魄超常，视力更是强悍，但不妨碍变得更强。 而更敏锐的感知，才能让他更能找到‘死’的轨迹。 没错、神的加护，已经被罗维加进了作死的计划中了。 话又说回来... “这是不是太随便了？”罗维看着那满脸得意的阿尔忒弥斯，以及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愕的雅典娜。 雅典娜确实有些惊愕。 她很看重罗维、这是明显的，作为处女神的她甚至愿意与其分享自己的荣光，智慧的女神喜欢掌握智慧之人、战争女神更欣喜于能将战争导向胜利的勇者。 罗维两者皆备、这份看重，哪怕是说成喜欢也并不为过。 但她没有想到、明明是初次见面，但阿尔忒弥斯也能为罗维做到这种程度——众神之中，月神从来都是高洁纯粹的，她的加护、也是最难拿到的。 “现在，他也是我的代行者了哦？雅典娜。”阿尔忒弥斯得意洋洋。 雅典娜在经历了刹那的惊愕之后、也迅速冷静下来。 “哼，是我错误估计了！” “诶？智慧的女神也会认错吗？” “越是智慧、就越是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没有算无遗策的事情。”雅典娜正色道：“但是啊、阿尔忒弥斯，纵使众神也有排位，而给予罗维加护、是我先施行的。” “是我先来的、阿尔忒弥斯。” “但你还没有到达终点哦，雅典娜。”阿尔忒弥斯理所当然地说：“我也是掌管竞技的女神，对我来说、比赛还没有到达终点，先后的顺序就能随时调换过来——” 麻了。 又开始了。 罗维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女神莫名其妙地又开始争执起来... 这阵仗可比当年的小恩跟艾蕾大多了。 “啊哈，不愧是贤者阁下，竟然能同时惹得两个主神级别的女神争抢！” 听着这突兀地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罗维斜过眼：“赫尔墨斯是吧？你不是说要帮我挡下所有骚扰的神灵吗？” “但是主神可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赫尔墨斯在罗维的身侧显现身影，墨蓝色长发的‘吟游诗人’身体悬空，笑意盈盈：“别说阻止、我现在，连直视她们的资格都没有。” 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在十二主神中的排位都算位列前席，仅次于天王宙斯、海王波塞冬、冥王哈迪斯三位主神中的至高神，与阿波罗一样，都有资格争夺至高主神下的最强主神。 相较于寻常神明、有着难以跨越的规格差距。 就如寻常人类无法直视神明一般。 除非获得允许，否则祂们、也无法直视这两位。 “哪怕勉力来看，也只能看到两道威严显现的神光而已。”赫尔墨斯摊手。 不用他故意提醒，罗维其实也早已经知道、两位女神的争执，已经渐渐引起了希腊众多神明的注意。 “是月亮与竞技神阿尔忒弥斯殿下跟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殿下？” “她们好像在争执...争执什么？争执...一个人？” “是之前那位与战神阿瑞斯殿下战斗过的乌鲁克贤者？” “竟然能让两位处女神同时争抢？” 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传入两位女神的耳中。 她们同时顿住、同时抬眸。 停止了争执。 “怎么回事？她们怎么不吵了？” “好像...看过来了？” “不对、我们只是心念交流的，两位殿下怎么听得见！？” “天父宙斯在上——救我们！” 轰隆！ 月神将月光垂落、智慧的女神拨动素手。 那群围观的神明全部被莫名其妙地封住嘴、打了一顿。 主神的乐子、也是你们能看的？ 淦—— 众神纷纷意识到自己的被坑了。 而坑他们的人... “罗维大人，不见了、罗维大人，我的罗维大人！”阿尔忒弥斯看着原本罗维站立地方的空空旷旷，忍不住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智慧女神也愣了愣，精致的眉宇压低、莫名有些失落。 为什么不能握手握久一点呢？ 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这只是智慧女神对智慧的渴望——没错，只是这样。 无论如何，这次自己都算是帮了罗维一把、这样，自己之后再找他帮忙，他应该不会拒绝独处的机会...不对，不是这个！ 雅典娜深吸了口气，在离开前，又看了一眼在那里疯狂呓语的月神：“你自己在这魔怔吧、阿尔忒弥斯，我先走了！” ... “哼哈哈哈、让你们瞎看戏！”乐园之外。阿卡迪亚的海岸边，罗维仰目看着那群天上、地下、海里的神明七歪八倒的惨状，忍不住乐出声。 愉悦确实是愉悦。 “啊哈、罗维阁下，我做得还算不错吧？”赫尔墨斯在其身旁飘动，自我邀功。 作为众神使者的他本就是神与地面联系的‘信使’，他既能让神的意志落到人间、也能阻断——当然，仅限于普通的神。 但那群围观的、恰巧，都是普通神。 所以罗维让他放开限制，让这群喜欢看乐子的无聊神明能够‘看’见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的争执，还让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也能听见他们的话。 主神的乐子哪是能随便围观的？ 挨揍都算是轻的了。 罗维也乘机脱身...反正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小恩的状况，而且小恩正处于蜕变的关键时候，也不好打扰。 “还算可以。”罗维露出了笑容：“下次如果还要揍你，我稍微轻点。” 赫尔墨斯：“...” 他应该感谢吗？ 算了。 “乌鲁克的贤者阁下、我先走了哦，欢迎您时刻呼唤我，我会顺着风的感应，立刻到来。” 赫尔墨斯又消失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的确是个尽心尽责的家伙。 罗维站在原地、细细地思考了一下。 “你果然在这里——”在他的身后，同时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披散绿色长发的年轻女猎手跨步走来，双腿交并向前、衣摆飘摇间，细臀扭动地走到罗维的面前。 “乌鲁克传说的贤者、我，阿塔兰忒，以圣人恩奇都的学生的名义，向你发起挑战！” 罗维对其到来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自己还拿着小恩送给她的弓箭，但听见了她的话，他却忍不住怔住。 她是认真的吗？ 第九十五章想去阿尔戈号结果到了终点 阿塔兰忒当然是认真的。 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很强、作为乌鲁克三‘王’之一，是与恩奇都大人一样强大的、堪比主神规格的存在。 然而所受的耻辱一定要报还。 让恩奇都大人等待千年的罪责... 她也必须要让他偿还！ “所以说...动手就动手、能不能别动口？”海岸边，罗维抬起了手，看着死死咬在自己手臂上，无论怎么挥都挥不开的阿塔兰忒。 有着一头与小恩相似却又不如其纯净的、透着些许枯黄色泽的长发的森林少女并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抓住罗维的手臂。 所谓战斗仅有瞬间就结束，之前就已经证明了彼此的差距，哪怕罗维站着不动，阿塔兰忒都伤不了罗维分毫。 她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从始至终、阿塔兰忒都没想过能够打败罗维。 她只想要恶心他——骚扰他！ “哇呜！” 牙齿轻微磨合间发出呜呜咽咽的小兽的声音，罗维斜过眼，看着阿塔兰忒那微微弓起的臀部、细微紧缩的纤腰，披散而落的长发间露出的兽耳...嗯，兽耳？ 作为能够将传说流传至后世的希腊英雄，阿塔兰忒本身也是一名半神、准确的来说，这个希腊那些有名有姓的人很少能够找到体内没有神明血液流淌的存在。 希腊与神同行，众神也常放荡享乐，与万物繁衍，造就了无数的半神、魔物——某个人形自走炮神王是其中的佼佼者。 半神有其异于常人的特征，如赫拉克勒斯那如雕塑般的外形。 而眼前这只‘猫’...毫无疑问，就是其头上的猫耳。 “你不松嘴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罗维无奈地说。 “呜呜哇哇！”你有胆子的话就杀了我吧，恩奇都大人不会原谅你的！ 这次搬出的不再是阿尔忒弥斯，而是小恩了。 阿塔兰忒很聪明。 不过罗维却不是要杀她，好歹也是小恩抚养长大的。 “诶！？”下一秒，阿塔兰忒身体蓦然颤抖了一下，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罗维...抚上了她的耳朵，手指摩挲着其上的绒毛。 一股莫名的感觉让阿塔兰忒全身瞬间软到，半神的兽耳让她的感知极为敏锐，但正因为敏锐、所以那也是绝对的敏感之地。 于是磨合的利齿颤抖、起伏不大却颇为健美的娇躯止不住地扭动，面容浮现白皙，只在瞬间就倒向罗维的怀中，曲臀撞击在大腿、于衣摆下荡漾。 罗维正想收手、趁势离开。 “啊哈、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想不到乌鲁克的贤者也这么风流呢？” 轻佻的声音却自耳边响起，赫尔墨斯悬浮在空中、一副看戏的姿态：“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 阿塔兰忒这才猛地惊醒、不得不说，此刻的姿态确实十分暧昧。 她瞬间站直。 至于罗维...只是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说了不用在意，我还有事、先走了——别抓我，等等！你答应过打轻点的！” 万万没想到、才刚得到的承诺，转眼就有了用武之地。 片刻之后。 岸边潮声起伏、满目阳光烘烤着柔软的沙滩，阿塔兰忒看了看鼻青脸肿的众神使者赫尔墨斯，旋即又将目光放到拍手的罗维身上。 阿塔兰忒、再次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丢脸——而且、又是在神明的面前丢脸了！ 该死的贤者... 阿卡迪亚乐园的公主满面通红。 “那个、我说，打一次就够了吧？”赫尔墨斯举起双手讨饶，没有丝毫作为最接近主神的神明所该有的威严：“我只是凑巧过来的、而且是刚到的，你们之前在做什么，我啥都没看到！” 早知道就不该出声。 当然，即便不出声、他的到来也是瞒不过罗维的。 而且赫尔墨斯是天生的爱玩闹者，遇上这种事情拍手叫好几乎是其本能。 “所以说，去而复返、你是想来干啥？”罗维挑了挑眉。 “我只是来给你们带个消息——”赫尔墨斯说：“你不是要成为英雄吗？” “最近，一个叫伊阿宋的年轻人正在集结一大群英雄，要跨越重洋大海、去寻找传说中象征财富与冒险的金羊毛。” “若你能参与其中、一定能成为强大的英雄，流传后世！” 赫尔墨斯的表情不无讨好，见罗维深思、他当机立断地开溜。 打扰别人的‘好事’，不走难道还等着再被打一顿不成？ 而罗维也确实在思考——伊阿宋，金羊毛，不需要多思考，他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阿尔戈号冒险。 后世鼎鼎有名的大冒险，在名为‘阿尔戈’的船上所集结的、每一个，也都是足以流芳后世的英雄。 不去参合一脚...怎么行？ 罗维露出了笑容。 现在的他已经进入了众神的视线、但，还不够！ 至少那三位主神中的至高神，还没有注意到自己。 寻找‘死亡’之旅、可才刚刚起步！ “你是想回去、还是？”他看向阿塔兰忒。 “我...我才不会放过你！”阿塔兰忒脸色微红。 “那就随你吧！”罗维并不在乎。 反正按照正常发展、阿塔兰忒也会参与这次冒险。 “什么叫随你！？”阿塔兰忒莫名其妙又一次炸毛了：“不要说得我是在跟踪你...”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随便你是不是？” “...” ... 年轻的伊阿宋集结了众多的英雄在那艘英雄的船上，他们带着众神的祝福、远渡重洋，誓要完成一次大冒险。 伊阿宋、赫拉克勒斯、科罗诺斯等等一众英雄，皆名列其中。 只是当他们跨越层层阻碍、却发现，早已经有人在他们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阿耳戈船英雄之故事》 半日之后。 再度乘坐船只、跨越爱琴海，罗维看着眼前的陆地，陷入了深思。 “这里是哪里？”阿塔兰忒手握着弓箭，站在礁石之上，远望着地面上矗立的宫楼建筑。 “这里是高加索地区的科尔基斯王国、金羊毛的所在之地。”罗维强忍着无奈。 他转过头、看向大海，为某位推动他抵达此处的‘海王’竖了个中指。 我想去的阿尔戈号。 不是想直接来终点啊淦！ 爱琴海海底，海藻拂动，有微光闪烁，披散深蓝色长发、难以分辨雌雄的美丽身影睁开了蔚蓝的双眸，一眼就看到了罗维的动作。 贤者的手势。 他这是在向自己表达...敬意吗？ 第九十六章美狄亚的爱被踢飞了 这次罗维没有去指责赫尔墨斯——以赫尔墨斯的能力，连主神都拦不下，更遑论是主神中的至高神、海王波塞冬了。 别说是他，连罗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作为希腊三大神王、波塞冬虽不如宙斯强大，却也是毫无疑问的主神中的至高神。 在大海上，祂想要做什么、谁又能阻止？ 不过这也让罗维有些欣喜、毕竟波塞冬已经开始关注自己了，那么距离被宙斯注意到，还远吗？ 罗维想象了一下宙斯发现自己之后那极可能出现的‘气急败坏’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 “莫名其妙的笑声。”伫立礁石上的阿塔兰忒斜过眼，满脸不屑。 “高兴就笑呗！”罗维也不介意：“崽啊，你站在上面那么久，看到了什么没有？” “不准这么叫我！”阿塔兰忒瞬间炸毛，头上的兽耳竖得极高、龇牙咧嘴间，露出了状似凶狠、其实颇有几分可爱的表情。 “好吧，不叫不叫，孩子长大了、难懂咯！” “呜哇！” 阿塔兰忒终于忍不住了，脚下一动、直接扑了上来，就像是野兽一样咬住了他的小臂，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哼！”阿卡迪亚的公主脸色微红，撇过脑袋：“前面有座城。” 城？ 大概就是金羊毛所在的科尔基斯王国了吧？ “走，我们先进城、去看看金羊毛到底长什么样子！”罗维露出了笑容。 反正已经先到了，也没必要再折返回去找阿尔戈号那群英雄——不如看看，能不能先把金羊毛弄到手吧！ 虽说金羊毛被视为希腊至宝，但得到它的人、似乎没一个能善终。 罗维很想见识一下、它能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让自己去死。 “哼，随便你！”阿塔兰忒擦了擦嘴角刚刚还没擦干净的口水，脸色依旧微红：“最好死在里面！”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求之不得。” ... “有人自称是远道而来的英雄，想要求取传说中的金羊毛？”科尔基斯王国王宫，金碧辉煌的殿堂内、面容苍老，但身形却依旧高大挺拔的国王埃厄忒斯听到了手下侍卫的禀报，微微眯起了泛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 “不见。”他想都不想地回复了一句。 作为拥有着整个爱琴海都可以算是绝无仅有的至宝金羊毛的国家、科尔基斯王国时常都会有自称‘英雄’的人前来，要求见识一下。 但既然是至宝，埃厄忒斯怎么可能让他们见到？ 埃厄忒斯也并不惧怕所谓的英雄动粗，别说是他手下那些战斗力强悍的侍从骑士、他自身也是有着高强武艺的半神。 他的父亲是太阳神赫利俄斯，他的母亲是大洋女神珀尔塞。 若非是因为继承的力量不够，他甚至能成为真正的神明、而非半神，但也正因为这份血脉渊源的存在，埃厄忒斯哪怕年纪已大、仍有着能徒手搏杀魔兽的力量。 所以他有恃无恐。 就在那侍从刚想回去禀报的时候，却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侍从的动作：“等等，父亲！” “我亲爱的女儿、美狄亚，你想说什么吗？”埃厄忒斯将目光放到出声的人处。 那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儿，她那淡紫色的长发在身后束成高高的马尾形状、额前缕缕发丝映衬着精致的眉眼，纤细的腰肢包裹在素白轻纱长裙之下，分叉的衣裙下摆微露大腿白皙，裹在白丝内的小腿弯曲、行礼。 她是美狄亚，是埃厄忒斯的女儿，年近十六岁的公主殿下。 作为父亲的埃厄忒斯尤为宠溺自己的这个女儿。 美狄亚却也从不恃宠而骄，依然显得态度恭敬：“父亲大人，我想问的是，那人的名字叫什么？” “那人自称罗维，是来自阿卡迪亚。”得到了国王的认可，那名侍从低头回应。 罗维？ 就像是大多数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美狄亚同样联想到了当年乌鲁克的贤者。 不过大概只是同名而已吧？那毕竟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了。 “关于这个人，父亲大人，我想您还是要见一见的好。”美狄亚说：“我能感受到，那来的人、有着诸多神明的加护。” 埃厄忒斯眯起了眼睛，能够得到复数神明加护的‘英雄’、确实不能就这么打发走。 科尔基斯毕竟远离雅典与阿卡迪亚，寻常人的消息并不灵通，有关于罗维的传说，还没有流传到这里来。 但仅凭神明的加护、就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他。 “让他进来！”埃厄忒斯挥了挥手。 那侍从立刻离开。 “我的女儿，你又帮了父亲一个忙，想要什么奖励吗？”埃厄忒斯侧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父亲大人，我希望您能够放过那群平民...” “不行，不行，我的女儿，只有这件事情我不能允许。”前一秒还颇为柔和的面容瞬间变得极为严酷，埃厄忒斯郑重道：“这个国家是我的国家，哪怕我所要求的赋税过重、但平民怎么能够有怨言？” “我必须要以他们的死，来证明我的威严！” 美狄亚沉默，对于这样的回答早已经有所预料，但仍有些不甘。 埃厄忒斯、是暴君。 这是科尔基斯王国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残忍暴虐、专横独断，铺张奢华，却又将所有的挥霍成本加到平民的身上。 他更不允许平民因沉重的赋税有丝毫怨言，哪怕仅仅是平日闲聊里的一句不满、也会被侍卫抓起来处死。 美狄亚虽是埃厄忒斯的女儿，但她也是一名掌握着渊博学识的神代魔术师，她深知父亲这么走下去势必会迎来悲惨的结局，但却无力改变。 在此刻、更只能叹息一声。 就在这时，大殿之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美狄亚侧眸看去，埃厄忒斯也眯起了眼睛。 来的人、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甚至可以说是少年。 黑发黑瞳，身形修长的模样颇有几分文质彬彬。 罗维是一个人进来的。 阿塔兰忒则在王宫之外等待——生长在林间的公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埃厄忒斯国王，您好。”他略微躬身、行礼。 埃厄忒斯也赶紧起身回礼，能得到众神赐福之人，与他至少是平起平坐的。 “你就是罗维吗？我是高尔基斯王国的国王，这是我的女儿，美狄亚...” 就是他了吗？ 美狄亚同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这个人与先前那些欺世盗名的家伙、似乎确实有点不一样。 “长得、很好看呢？”科尔基斯的公主脸色忍不住发烫、发红。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爱神丘比特的箭矢射中了一般，浑身都有一种簌簌痒痒的感觉... “稍等！”罗维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然后他伸手往空气一捞。 抓出了一个长着翅膀、手拿着弓箭，一脸懵逼的小孩。 “诶？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怎么看到我的？等等——你想干嘛！？”小孩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叫声，然后就被罗维甩起来、一脚踢飞！ 美狄亚：“...” 如果她刚刚没看错的话、那小孩应该就是爱神丘比特吧！？ 这个陌生的英雄... 直接把执掌爱的神灵踢飞了！？？ 第九十七章让武士去屠龙 也就是在罗维将那小孩踢飞之后，美狄亚再去看罗维、刚刚那种悸动也确实随之消失了。 这让她确信了那小孩就是爱神丘比特。 只有爱神丘比特手中的弓箭才能让人在初次相遇的时候就一见钟情。 然而被人控制的情感，往往是不幸的。 美狄亚有些庆幸。 对于阻止了这一切的罗维也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好了，我们继续吧！”那边的罗维则是拍了拍手，抬眸看向目瞪口呆的埃厄忒斯。 “您可真是...惊人啊！”讷讷很久，埃厄忒斯才吐出了这句话。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对于罗维来说，这确实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爱神丘比特是希腊神话里的捣蛋鬼，哪怕是许多的神明也未能逃脱其‘恶作剧’。 因其为人格化的‘爱’，纵欲的希腊诸神也难逃其影响。 然而只要能提前感应其存在、捕捉，驱逐，就能规避其影响。 这点对于罗维来说并不困难，他也当然不可能任其施为——毕竟他没记错的话、正是因爱神丘比特的恶作剧，所以高尔基斯的公主美狄亚才会一步步复仇魔女的道路。 至于得罪丘比特身后的美神阿佛洛狄忒什么的...他可正巴不得有神来杀了自己呢！ “来人，给罗维阁下赐座。”埃厄忒斯虽然对内残暴，但对外、至少在表面上还是显得非常有礼仪的。 不过罗维并未坐下，而是直截了当道：“多谢国王殿下，不过我来的目的已经言明，希望你能成全。” “你说的是金羊毛吗？”埃厄忒斯斜过头、轻轻地用手敲击了一下王座的扶手：“但你要知道，金羊毛是众神通过赫尔墨斯大人赐予我们的、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不是谁都能拿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此行才不能错过。”罗维说着，显露了一下身上得到的四位神明——阿瑞斯、雅典娜、阿尔忒弥斯以及纯粹凑数的赫尔墨斯的加护。 埃厄忒斯脸色微微一变，这才勉为其难答应：“那...好吧！” “不过我有要求——走吧，一路上、我会跟你说的，如果你后悔了的话也随时都可以离开。” 就像是原典一样、埃厄忒斯要求罗维驯服他用来耕地的两头铜头铁骨，能喷射烈焰的神牛，再击败用毒龙的牙齿播种、从泥土里长出来的凶恶的武士，最后是对付守护树林的、凶恶狡诈的毒龙。 三件要求、缺一不可。 但如果能做到，埃厄忒斯以国家的名义保证，他会将金羊毛赠予他。 罗维并未意外，为了装作不知道、他还是露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埃厄忒斯看了他一眼，颇有些得意。 这些考验可以说是十分苛刻，除非神明来了，否则任谁都无法通过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罗维的心思其实早已经飘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一行人离开了王宫，一路侍卫随行、宽敞的高尔基斯王国城邦却没有见到太多的人影，阳光洒落在屋顶、泛着微光，尘埃如翎羽般翻动。 人们都躲在屋里，一动不敢动，明明本该是繁华的国家、却在埃厄忒斯的统治下渐渐萧条起来。 罗维将目光扫过那些从屋中小心探出目光的面黄肌瘦的人，又看了一眼躲藏在屋顶、一路紧随的阿塔兰忒，将同样随行的美狄亚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收入眼底。 有点意思...他双手垂落，看向前方。 目的地到了。 “请吧，罗维阁下！”埃厄忒斯指向前方一片连绵的田埂处。 罗维颔首，迈步——牟！一声巨响同时传来。 震动伴随着火光，田埂的尽头出现了两道庞然的身影。 埃厄忒斯露出了得意的笑，然后仅在瞬间、就僵住了。 因为那两头神牛、刚出现还气势汹汹，但一看见罗维、几乎想都不想，掉头就跑。 埃厄忒斯傻了，美狄亚也微微张开了朱唇，只有罗维乐了。 “这两头牛、你是从哪来的？” 埃厄忒斯下意识应答：“据说，是来自乌鲁克的神兽...” 果然是天之公牛的‘后裔’——或者说，是曾被自己打散的天之公牛残留的云气再次凝聚而成。 虽然估计只有千万分之一的力量，但也勉强算是天之公牛的‘后裔’，所以留有那份深埋的恐惧...只能说是绝了。 到哪都能碰见‘熟人’。 “不想挨揍的话就回来。”罗维连动都没动，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两只公牛就同时停住了脚步。 颤颤巍巍、服服帖帖地走到了罗维的面前。 埃厄忒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两只‘爱宠’，天知道当年他为了收复他们花费了多少力气，差点把命都丢了，而现在... 埃厄忒斯感觉自己当年驯服了个寂寞。 这难道是司掌驯化狩猎的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带来的效果吗？ “继续吧，罗维阁下。”他努力保持镇静：“让牛耕地，把这些牙齿撒进土里、很快就会有凶恶的武士长成。” “他们是守护树林的毒龙剥落的牙齿，有着龙最坚固部位的刀枪不入、坚不可摧，却又在同时获得了战神阿瑞斯的祝福的战士，能穿透他们身躯的、只有他们自己手中的刀剑，你千万要小心！” 说到这里，这位国王又忍不住振奋起来。 是的、这次一定能成... “吼！”刚自田地里长出的武士发出了一声怒吼，他们穿盔戴甲、挥舞着长矛与盾牌，在睁眼的瞬间便向着站在他们中间的罗维冲去。 然后就被扇了一巴掌。 “你吼尼玛呢？”贤者的言语瞬间爆发。 平白无故挨了一耳光，武士傻了。 埃厄忒斯也傻了。 你面对的可是战神阿瑞斯赐予的强悍武士啊！？ 你扇他耳光！？ 这不是自找死... “你们，立刻去把树林里的毒龙给我讨伐了——记住，要活的！” 罗维动用了之前对付阿瑞斯时候的手段，以阿瑞斯给予加护中蕴含的战神的概念、控制了这群同样获得了阿瑞斯加护的武士。 “是！”武士们立刻躬身回应，迅速集结队伍、转身就想那片树林走去。 “...” 埃厄忒斯麻了。 他这是在考验对方吗？ 怎么感觉像是对方在考验自己的接受能力啊！？ 美狄亚也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从未想过父亲设下的这难倒了无数英雄的难题，会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破解了。 难道...他真的是当年的乌鲁克贤者本人？ 第九十八章美狄亚，有考虑成为王吗（加更还差二十二） 毒龙牙齿所化的武士与毒龙之间，谁强谁弱？ 看着那群成群列队向盛放金羊毛的树林进发的凶恶武士，所有人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样的困惑。 很快、日将落下之时，他们得到了答案。 看着那群武士抬着遍体鳞伤、肢体还在不断抽搐着的毒龙归来，众人面面相觑。 事实证明，面对完全由自身最坚固的部位组成的这些武士、毒龙并不是对手。 毕竟它只有一口的牙。 而这些武士、却都有着祂最坚固部位的锋锐，更别说他们还有着战神阿瑞斯的加护。 这一刻、美狄亚双眼略微放光，至于埃厄忒斯，他全身的冷汗都已经彻底流了出来。 “埃厄忒斯国王殿下，如你所见——你所提的三个要求，我已经达成了哦？”罗维看向埃厄忒斯。 “咳。罗维阁下确实是至今为止见过的、最聪明的英雄。”埃厄忒斯轻声咳了咳：“不过金羊毛是何等珍贵的宝物？我将它放在极为隐秘的地方，这样吧，你先在这里住上几天，之后我会给你的！” 很明显，埃厄忒斯是想拖延时间、反悔了。 “父亲大人...”美狄亚下意识地想开口，已经渐渐意识到了罗维真实身份的她想劝说自己的父亲。 但埃厄忒斯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好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罗维阁下，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住处，我今天也累了。” “就这样吧！”话语落下，埃厄忒斯随即般带着众多侍卫离开。 最后离开的美狄亚向着罗维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您放心、我会劝说父亲大人遵守诺言的！” 罗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直到那群人离开之后、夕阳落下的田园间，阿塔兰忒突兀出现在罗维的身后。 “切、那个家伙、竟然敢违背诺言！”头顶兽耳抖动、少女满脸的不爽，她抬起手中的弓箭，下意识地想要瞄准那离开的背影。 罗维拦住了她：“别着急、我会让他遵守诺言的。” “反正埃厄忒斯用的是这个国家的名义、那么，我们就让这个国家换个主人，不就好了？”罗维露出了笑容。 “你想怎么做？”阿塔兰忒下意识地询问、旋即，却又像是反应到了什么似的：“不要误会，我这不是关心你，我只是讨厌那种不守诺言的家伙而已！” “你不知道一件事情吗？”罗维突然转过头、紧紧地看着她。 “什...什么？”阿塔兰忒愣了愣、被这么盯着，下意识有些脸红。 “傲娇都是败犬。”罗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阿塔兰忒的肩膀，然后自顾自地走开。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阿塔兰忒。 傲娇是什么意思？败犬又是啥？ 这是在骂我是狗吗！？ 阿塔兰忒头上的耳朵动了、拳头也硬了。 “你这可恶的家伙，还没告诉我你想怎么做呢！？” “等今晚你就知道了、等等，你怎么又咬我？口水很难擦干净的啊！”罗维发出了苦恼的声音。 ... 是夜。 科尔基斯王国王宫之内、美狄亚公主的寝室中，只穿着一席单薄的美狄亚独自坐在书桌前、就着一点烛火，一面镜子，闭目深思般正对。 她是在‘占卜’——以询问‘魔镜’的方式，在自我的心灵中寻求着答案。 作为高尔基斯王国最受宠爱的公主，美狄亚自小就师从许多的魔术师学习魔术，表现出了极强的魔术天赋。 她也因此得到了魔术之神赫卡忒的眷顾，能够娴熟掌握各种魔术、魔法。 但事实上，美狄亚很少使用魔镜的魔法。 因为自小聪慧的她并不需要专门从自己的心灵中找寻问题的答案。 只是今日、她却需要探寻心中的困惑。 那个少年模样的男人... “到底是不是乌鲁克贤者本人？” 唯有确认这一点，她才能去有效劝说父亲...虽然她知道，以埃厄忒斯的性格，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心服口服。 “显而易见，不是吗？”有声音自美狄亚的身后响起，年轻的魔女猛地睁开了眼睛，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罗维的身影。 他仍旧穿着灰白的长袍，坐在公主房间的座椅上、黑色的长发在烛火微光映照下无声飘摇着。 美狄亚愣了愣，却并未慌张。 毕竟... “跨越千年，自虚海中归来的乌鲁克贤者，如果真的想对我做什么，我是反抗不了的、对吗？”美狄亚抿唇、微笑，却没有转身正对来人，只是通过镜子注视着。 罗维也没有看美狄亚，他只是仰望着窗外。 “你对你的父亲、似乎有很多不满？” “不是不满，只是担忧而已。”美狄亚摇头：“父亲大人的方法是错误的，我并不认可他的行为——” “但这就是不满了。”罗维拍了拍手。 “埃厄忒斯，专横独断、残暴不仁，对内施行高压、对外言而无信。” “美狄亚，你是赫卡忒的眷顾者，你不屑于这种行为——” 明明对方说的是父亲的坏话，但美狄亚却没有反驳。 因为罗维所说的、是实话。 “那又如何？”她说：“我只是他的女儿、是连继承权都没有的女儿，他的宠溺、不过是因为我所学的魔术能够帮他继续维持他的肆意妄为而已——” “你只是个道具。”罗维接过了美狄亚的话：“你不想改变吗？” “改变？！”美狄亚猛地转过身、看向了罗维。 “是的，改变。”罗维笑了：“我可以帮你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只要成为王、你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当一个道具。” “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几个要求。” “履行承诺、把金羊毛给我，以及...善待国家的平民、优待你统治下的人...” 他像是没有打算等美狄亚的回应一般，自顾自地说了很多。 但事实上，这就是他白天对阿塔兰忒说的、为这个国家换一个主人的决定。 也是他深夜到此的原因—— 窗外，此时此刻、正有一双‘猫眼’紧紧地盯着他呢！ “但你做不到的，我也不会允许...”美狄亚经历了一开始的惊诧之后，却又冷静了下来：“我做不到杀害自己的亲人，来夺取本不属于我的王位！” 没有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美狄亚并未如传说那般疯狂。 紫色的眼眸紧盯着眼前的贤者，美狄亚的话语中透着智慧的明悟，也更带着深深的无奈。 罗维当然知道美狄亚所说的是绝对无法绕开的关键问题。 “不需要杀害、甚至不需要伤害。” 这么说着，罗维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郁，他缓缓地起身：“若是你的父王、兄长，全部被人抓走，整个王国只有你一个人能主持事务的话...” “那时间一长，你也只能勉为其难坐上王位了，不是吗？” 那不可能。 美狄亚想这么说，因为埃厄忒斯有着一只强大的军队，他本人也更是武力强大的半神。 除非罗维出手... 那性质同样会出现变化。 毕竟罗维想要成为的是英雄，不是劫掠国家的强盗——虽然在这个时代，英雄与强盗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但既然要进入众神之王的视线，总要表现得特殊一点。 美狄亚也知道他不会这么做。 只是下一秒，美狄亚突然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动、望向窗外，同时看到了奔跑的身影以及汹涌的火光。 那是毒牙的武士、以及守护树林的毒龙。 被罗维控制的力量。 “武士是埃厄忒斯的宝物，毒龙是守护高尔斯基树林的魔物——这些，都与你我无关。” 虽说白天罗维已经表现出了控制它们的能力，但是以埃厄忒斯爱慕虚荣的性格，他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广为人知。 也早早地就下令，封锁消息。 罗维站起身来，将手伸向美狄亚：“怎么样？美狄亚公主殿下，现在、只有你能主持混乱的国家局面了。” “我会帮助你稳定乱局、成为新的国王，我也能因此收获一个‘救国英雄’的名号。” “绝对的双赢。” 这是罗维白天就已经计划好的。 美狄亚怔住，这位公主殿下朱唇微微张开、她完全没有想到罗维的准备竟然这么周到。 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清楚了。 沉默片刻之后、才终于开口：“罗维阁下——真是可怕得跟恶魔一样。” 罗维并不否认：“我确实是恶魔，却也只是肆意妄为的、针对肆意妄为者的恶魔。” 因为想要拿到金羊毛，更因为不爽、更看不惯埃厄忒斯那残暴的作风。 见被压迫者而心生不爽。 见压迫者肆意妄为而心生不满。 所以他这么做了。 他本就是肆意妄为者、也同样可以是肆意妄为者的恶魔。 一念善恶，何须在意？ “但你也是英雄。”美狄亚露出了笑容，朱唇扬起一抹从未有过的明媚弧度，她抬手、五指轻轻落在罗维的掌心之间，轻轻划过。 他是英雄。 是凡人的英雄。 更是将我救出的樊笼的...在这一刻，属于我的英雄。 第九十九章罗维，有考虑成为王夫吗 罗维离开美狄亚的房间，迎面就对上了一双锐利的兽瞳。 宽敞的宫殿走廊里空空荡荡、红色的毛毯铺卷地面，烛火映照间。 半神的少女双手环抱、靠在墙壁，纤细的腰肢微微前倾，曼妙的曲线在微光中勾勒蜿蜒，衣衫下摆垂落飘扬间、能隐约看见那搭在墙上的曲臀挺翘变形。 在看见罗维的瞬间、她又起身，黑丝迈动间，走到了罗维的面前。 然后拉起罗维的手——张嘴就咬！ “崽啊，你想干嘛？”罗维满脸困惑。 “没什么、不爽而已！”阿塔兰忒很快收回了嘴，发出了不爽的声音：“竟然让我在外面等这么久！” 而且还带着那个女人的味道...简直不可饶恕！ “不反驳是崽吗？”罗维乐了。 “你再说！？小心我咬死你！”小猫依旧很容易地就炸毛。 “好了、别发脾气了！”罗维抚了抚阿塔兰忒的脑袋：“一切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就在这说话之间、公主的房门再次打开。 美狄亚走了出来。 她看向罗维，提起裙摆、屈身道：“久等了。” 褪下了先前柔软宽松的睡袍、换上了一袭正装的公主殿下焕发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风采。 素白衣襟飘摇、淡紫色的长袖如云垂落，纤细的腰肢收束在柔软布料之下，略微敞开的下摆飘动如花、片片勾勒出饱满圆润，延伸出的双腿包裹在白丝之下，略微交并支撑。 美狄亚、彰显着其属于公主的高贵，却又有着魔术师的神秘。 “虽然年幼，但还是很有领袖的姿态的——”罗维拍了拍手。 “谢谢。”美狄亚抿嘴。 “切、虚伪！”阿塔兰忒在罗维身后发出了虚伪的声音。 “诶？这位是...” “这是我的女儿。” “谁是你的女儿啊混蛋！？”想都不想，阿塔兰忒直接张嘴就咬。 美狄亚：“...”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阿塔兰忒那针对自己的、非常明显的敌意。 是因为罗维吗？女孩陷入深思。 也就在这时，脚步声自走廊的尽头传来、几个穿着短甲的卫兵冲了进来。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他们来到美狄亚的面前。 “没事，有罗维先生和这位...的保护，我很安全。”美狄亚一开始还是有些忐忑地，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罗维一眼之后，又突然镇静了下来。 她那精致的面容显得极为从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王的那群毒牙武士和树林里的那条毒龙突然发狂了...他们掳走了王，以及几位王子殿下。” “您现在是唯一还没有被掳走的王族——我们必须保护您离开王宫...不好，他们来了！” 侍卫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声响吸引了注意力，他们猛地转过身、拔出了刀剑，看着尽头出现的高大恐怖的毒牙武士。 美狄亚眯起了眼。 阿塔兰忒停止了‘玩闹’，侧眸看去。 罗维也露出了笑容。 ‘剧本’开始。 好戏——开幕！ “公主殿下、您先离开...您？”几名侍卫愣住了 因为美狄亚在跨步间、衣裙飘遥，穿过了他们。 走到了那群武士的面前。 “吼！”毒牙长成的武士发出了怒吼。 罗维同时向前、眼眸凝视... “你吼个屁啊！” 他一脚踹飞一个。 剩下的龙牙武士、也都同时却步了。 祂们原本是想向罗维跪下的、但却被因此停止了一瞬间，也就是这同时，美狄亚张开了双手。 “——此身乃是科尔基斯王国的公主、你们若有胆量，大可向前一步。” 然后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些刚刚还显得非常凶悍的武士，缓缓地将手中的长矛与盾牌扔到了地面。 跪了下来。 就像是对美狄亚跪拜、而不是因罗维而倒下一般。 那几个侍卫愣住了。 就连埃厄忒斯国王都无法控制的龙牙武士...竟然在这里，臣服于美狄亚公主？ “走吧，罗维先生？”美狄亚看向旁边的罗维，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阿塔兰忒更不爽了。 但她也是知道罗维的打算的、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暗磨牙。 她不喜欢美狄亚，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从这个公主的身上闻到蛇一样的味道。 猫与蛇水火不容。 所以她讨厌她。 “跟我走吧、诸卿！”美狄亚高声道：“跟随我的步伐、让这个国家，恢复平静！” 公主殿下走出了宫殿，一路火光奔腾、但无论是那些毒牙的武士，还是那条毒龙，在见到她的时候，都在同时俯首。 ——臣服。 混乱、消失了。 夜色渐渐明朗，罗维看着美狄亚一步步向前。 随着身后追随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小小的女孩的身姿越来越挺拔，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在她的身上汇聚。 从公主、走向王。 成王的公主。 远处晨曦浮现、微光映照，穿着长裙的公主抵达王宫之前。 科尔基斯因为这一夜突如其来的暴动、在宫殿前，汇聚了无数的人，有侍卫，也有被埃厄忒斯下令让侍卫抓捕而来，想要充当炮灰的平民。 美狄亚立于门前，毒牙的武士森严矗立身后两侧。 罗维与阿塔兰忒矗立其旁。 美狄亚看了罗维一眼、罗维露出了鼓励的微笑，小小的公主旋即深吸了口气，露出了坚定的笑容。 “大家，我很悲痛——”她面向众人，大声道：“我悲痛于这一夜的变故，我的父王、我的兄长，都被抓走了，如果不是罗维先生、我恐怕也早已经遭遇不测了。” “但更令我悲痛的是、我其实早已经预测到了这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但都知晓说话的人是最受埃厄忒斯宠爱的公主，所以没人敢开口打断。 “我的父亲，埃厄忒斯，他曾是那么伟大、那么英明神武，但现在他已经老了，他渐渐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他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结果，作为女儿的我也有责任。” “所以在这种危难的时候，我必须站出来，弥补父亲的过错——” “现在，我以科尔基斯王国公主的名义下令，我的子民们、你们自由了！” “自此以后，将不再有人有资格拘谨你们、不再有人能限制你们的自由。” “因为人生而自由！” 念诵着罗维给予的‘稿子’，旭日照耀下的美狄亚公主、因其姿态与身份，而显得无限神圣。 那于其身后，森严屹立的龙牙武士更为其增添了言语的“说服力”。 “赞美公主！”有人忍不住低喝起来。 “公主万胜！” “王、万胜！” 声音越到后面，就越是变味，有不少混居在人群中的、忠于埃厄忒斯的侍卫大臣察觉到了异样，但这一刻是万民欢呼，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掩盖在了其中。 美狄亚、既于此称王。 在所有王室消失的空白期，阻止了混乱的她是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在这里、我要郑重感谢罗维先生。”美狄亚再次开口、场面顿时恢复寂静。 她说：“如果不是他救下了我，我没办法站在这里，如果不是他向我提及、我不会知晓民间的疾苦。” “他要我解放被压迫的民众、他要我给你们自由，这是他的愿望。” “他是我们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 罗维怔住。 看着望向自己的美狄亚，紫色的眸子里、有微光映照。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的剧本范畴？ 在罗维的打算中，自己只是个“配角”，随便捞个救国英雄的名头，拿到金羊毛，也就差不多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美狄亚撩动了额前发丝，微微提起裙摆，精致的面容泛起些许的红晕。 小小的公主殿下，在朱唇红润轻启间、向着她的英雄轻声言语：“我在这里郑重邀请您留在这里...罗维先生。” “请您、成为我的夫婿吧！” “...” 阿塔兰忒感觉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崩断了。 第一百章道德的至高点 ‘救国的英雄，那时、科尔基斯的人们是这么称呼他的，因为他平定了这个国家的混乱，他让贤明的公主成为了新的王，他与称王的公主立约，要让人生而自由，他与人立约、也与神立约，却又在完成一切之后悄然离开。’ ‘《希腊英雄传》’ ... “还是找不到罗维先生吗？” “是的、公主殿下，今天依旧没有找到罗维先生的身影——” “看来果然还是太心急了。”科尔基斯王国王宫内，穿着一席紫与素白搭配的长裙的美狄亚歪着头，坐在属于国王的王位之上，在得到了身旁侍女的回应的时候，姣好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无奈。 距离那一场‘暴动’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后，美狄亚一直作为‘王’处理着科尔基斯王国的事务，虽还没有正式称王、但她已经有了王的实质权力。 从一开始的不成熟、到如今的了然于心，小小的女孩表现出了让举国上下都信服的能力。 作为魔术师的她本就是智慧超凡的人。 但坐上了这个位置、以为能掌控自己的她，却并不高兴。 因为罗维...跑了。 自那天、那一场‘告白’之后，只留了一句“你还小、我们不适合”的话，拿上金羊毛就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已经离开了这个国家了吧？ “明明我是认真的啊呜——”美狄亚发出了苦恼的声音，脸颊微微鼓起：“而且我才不小呢！” 比他身边那个女人大好吧！ “公主殿下...”旁边的侍女看着她这一副娇憨的模样，忍不住提醒：“最近，国内一直有人希望您能直接成为王...” “我知道了，那个不重要！”美狄亚大手一挥。 不不不、那个很重要才对吧！？ 侍女面无表情，她知道自家的公主殿下每天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 不过好在没有被丘比特之箭影响，美狄亚虽然确确实实喜欢着罗维，但还不至于到疯狂的地步。 “把仪式准备一下吧！”她抬起了头，恢复了冷静。 “是——”侍女惊喜回应，她就知道、对公主殿下来说，还是国家比较重要... “等正式成为王之后、我就能够下令，把罗维先生找回来了吧？！”美狄亚面带红晕、满脸兴奋，她一定要找回那个属于她的英雄。 侍女面无表情。 收回前言。 公主殿下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情中了。 完了——没救了。 累了，毁灭吧！ ... 当然，无论是美狄亚、还是那侍女都不知道，罗维其实没有离开科尔基斯王国，他与阿塔兰忒仍游荡在这个国家内。 正午的太阳炽盛地落在城外的田园之间，农地里耕作的人面朝黄土。 “这位先生、您真的不考虑一下留下来吗？如果您留下来的话、我一定做主，上报公主殿下，让她册封你为这一片区域的领主...” 田地边缘的小路上，罗维看着眼前的老人不断祈求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挠了挠头。 不知道如果告诉他自己就是从王宫里跑出来的、会得到什么反应？ 罗维忍不住心想。 在离开科尔基斯王宫的这几天，他没有在城中、而是在这城外的田园里。 因为先前埃厄忒斯的高压统治，科尔基斯的青壮年大多数被抓捕了起来，充当苦力、奴役，而如今随着美狄亚的上位，所有人都被释放、回归田园。 此前只有老人耕种的田地已经荒芜了很多，青壮年回归、面对满目荒凉，也几乎束手无策。 与神同行的时代，人类是没有掌握多少知识的，他们只能依靠向神祈祷。 但神明并不会时刻回应祈祷的。 而罗维在这里、也正是教授他们以知识。 他告诉他们如何规整田地，如何梳理水渠、建造水车，明明是早在千年前的乌鲁克就已经有的东西，在这里却依然显得极为稀奇。 时间流逝，农事从一开始的混乱逐渐发展到有条不紊。 但这里的老人仍不满足。 他们希望罗维能够留下来、带领他们走向丰收——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大地的使者。 得到了，便还想要得到更多。 这是人之常情。 罗维理所当然地拒绝了：“我能教的、都已经教给你们了，再留下来也毫无用处。” “这样啊...”好在罗维仅仅只是表现出一些知识，并没有体现出直接的神秘力量，所以老人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那祝您旅途愉快了！” 只能说还好。 需要付出代价的收获、也还没有到达让人不愿意放手的程度。 罗维露出了笑容，看着老人返回的身影。 在他身后、浓密林荫掩盖下，同时想起了清脆的嗓音：“明明能够在瞬间完成的工作，偏偏费这么多功夫、真是无聊！” “那样就没什么意思了。”罗维侧眸看向身后，看着从林荫中走出的少女。 翠绿色泛着枯黄的凌乱长发一如之前，兽耳微微跳动着、阿塔兰忒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伪装出来的不耐烦，她将双手环抱，被青色衣衫包裹的娇躯挺拔站立、黑色掩盖的曲臀延伸出纤细的双腿，如林挺立。 “崽啊、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美狄亚的话吗？” “我...我哪里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对、你想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阿塔兰忒眼神有些慌乱，然后下一秒、她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等等，你叫谁崽呢！？” “都这么久了还不承认吗？”罗维斜眼、看着被阿塔兰忒咬住的手。 一直等到少女松开、他才施施然拿出先前得到的金羊毛擦了擦。 不得不说、这希腊的至宝，用来清洁非常舒适。 “哼！”阿塔兰忒龇了龇牙。 不过罗维也不理她，而是看向眼前的田园，道：“因为只能停留在一地、不能给人幸福的英雄，是没有存在意义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教导眼前这些人以知识、而不是直接行使神秘，让他们获得丰收的原因。 这样，即便自己离开之后、他们也能依靠自己的努力获取果实。 他不会停留在一地，也不能停留在一地，居无定所的英雄、不应该只逞一时之强。 “而且这样一来、我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好好痛打、痛骂那群自称英雄的家伙了！”罗维看向远处的海面、仿佛看到了一艘帆船，正在海潮起伏间靠近：“我看那些家伙不爽很久了！” 阿塔兰忒沉默。 她总觉得...后面的话，才是罗维的主要目的。 第一百零一章伊阿宋被骂傻了 事实上，阿塔兰忒还真没想错。 罗维之所以在拒绝美狄亚的‘告白’之后，依然留在科尔基斯王国，除却帮助这里的平民之外、也确实是在等那群家伙到来。 “无聊，你自己去吧、我才不想见那样的家伙！”一想到最近从罗维那里听到的一些传闻，阿塔兰忒的眼中也浮现出了厌恶：“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那就随你吧！”罗维笑了：“崽毕竟长大了、毕竟也不能老跟着我。” 毫无停顿地、阿塔兰忒张嘴就咬。 ... 也就是这一天。 阿尔戈号，在经历了一路的波折起伏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能承载五十人的帆船抛锚、停靠在科尔基斯王国的海岸边上。 金色的沙滩在海水起伏间翻涌着苍白的泡沫。 “啊哈、终于到了！”船首之上，金发的年轻男人仰目看着前方的城邦、发出了畅快的声音。 “扬帆、起航——” “都已经到了，还扬什么帆啊？”已经下了船，脚踩在沙地上的人嘲笑道。 “你们懂什么！”男人转头大声嚷嚷：“我这扬起的是心灵的帆。” “金羊毛、我来了！” “这个伊阿宋又开始发疯了。”下面的人吵吵嚷嚷着：“算了，不管他了。” “据说科尔基斯王国是一个非常强盛的国家？” “不知道有多少财宝美酒美女，说起来，前面那个岛屿上的国家的那些女人真是美味啊，等回程一定还要去好好品尝一番...” “真是期待啊！” “还有、等拿到金羊毛之后，我一定要回去大肆吹嘘一番！” 众人毫不在意地大笑着，满脸兴奋。 就像前方不是什么规模不小的城邦国家，而是一片任由他们采摘的果园一般。 但在他们中间，却有一个人始终缄默不语，而其他人无论是做什么、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就像是生怕惹恼了他一般。 这是一个面容刚硬俊朗，身形极为高大、浑身肌肉鼓动有如大理石雕塑一般的少年。 他独自站在人群之外的边缘、目光深邃、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波动。 赫拉克勒斯。 宙斯之子，阿尔戈号上最强的男人，具有搏杀神明级魔兽的力量，阿尔戈号航行的这一路上、可以说都是他在保驾护航。 只是因其与其他英雄那种格格不入的高洁姿态，所以被众人所畏惧。 但伊阿宋却并不在畏惧的人之中。 站立在船头上金发轻浮男人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恰巧注意到了他、他愣了愣，旋即扬起了一抹颇为爽朗的笑容，就要一跃而下，与之交流... 也就是在这同时，那高大的少年猛地抬起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看向了那已经靠近的陆地方向。 “嗯？”赫拉克勒斯发出了一声低吟。 伊阿宋也怔了怔，他顺着赫拉克勒斯的目光看去... “你是谁？”众多的‘英雄’中，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他们看着那从沙滩边的树林里缓缓走出的身影，有些疑惑。 “是听说了我们的大名、来迎接我们的吗？” “我就知道、我们已经在大海上打出名气了，阿尔戈号的英雄——” “那个小子、来来来，快点带我们去见你们的国王，然后把金羊毛交出来，再把财宝美女通通献上来吧！” 英雄们依旧嬉闹。 自林间走出的人也只是微笑地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开口：“就是你们了吗？所谓的‘英雄’？” 迎面的海风吹卷着那一袭灰白的长袍，黑发黑瞳、俊朗少年模样的男人驻足站立。 等待着阿尔戈号的英雄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罗维凝望着他们。 “没错、没错，就是我们！” 阿尔戈号上的人更加耀武扬威起来。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并不是盛大的迎接仪式，也不是他们所渴望的财富美女。 而是一阵肆意的嘲笑：“哼哈哈哈、这就是所谓的英雄吗？就像是闻着腐肉而来的臭虫一般的丑恶姿态，也配称‘英雄’？” 这一刻，‘吉尔伽美什版罗维’再现。 ‘英雄’们全愣住了。 “你这家伙...” “竟然敢挑衅远度重洋，跨越重重阻碍的我们？” “该死的、必须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众人叫嚷着，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上前，这群半神的英雄确实猖狂，但他们并不愚蠢，来的人虽然嚣张却也有种怪异的感觉，所以他们想的是让别人上去试探、自己坐收齐成。 但这样的姿态，却更引得罗维的嘲弄。 “不敢上前吗？闻到了腐肉的臭虫们？”罗维眼神锐利地像是翱翔天空的猎鹰般：“那么、你们又有什么勇气，自诩英雄？” “我所抵达的这个国家，在这段时间以来、消去了压迫，没有了饥荒，人们能正常生活而不受灾害魔物的侵扰。” “而你们行来的海岛，有多少遭受到你们的破坏？多少财富被你们劫掠一空？多少人受到你们的欺压？” 他们自己当然算不清楚，但罗维却是一清二楚。 留在科尔基斯王国的这半个月里、他可是通过各种手段，将阿尔戈号的人一路上的行为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随着他越是说、这群人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因为在罗维的口中，他们是如同那些丑恶的魔兽一样可恶的存在，区别只在于他们是一次性的、而魔物常年盘踞在同一个地方，危害是持续性的，而那偏偏都是事实、他们无法反驳。 所以罗维才会对他们如此辱骂。 因他对肆意妄为者、会展现得更加肆意妄为。 ‘英雄’们其实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但直到这一刻，众人才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 ‘不义之战将与你远离’的军神加护之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动手。 因为罗维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因为他们的动手、是不义的。 而这也是罗维想要的，他要的就是让他们挨骂、挨打，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我说啊！”伊阿宋也终于忍不住了，他从船首上一跃而落，走到罗维面前：“差不多就可以了吧，这位先生？我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当地的人民——” “为你妈个头！” “？” 伊阿宋有些没反应过来，明明他是出来做和事老的、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挨骂了？ “我说...” “你说个棒槌！”罗维终于再次做回自己：“为了当地的人民、怎么不见他们感谢你们？！救完人家还把人家的东西抢完、美其名曰他们自愿感谢你们的？呸、恶心！” “我...” “你还敢说？你还有脸说？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自己自称是绝境的英雄就真的是绝境的英雄了吗？来，现在就有一个绝境，你他妈有种你过来试试？” 伊阿宋傻了。 众多英雄也傻了。 这说得都是啥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迈步而起、越过了众多的英雄，直面罗维。 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 因为那人是赫拉克勒斯——他们之中的最强者，拥有神明般臂力的强大男人！ 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够解决眼前这个人... 但很快，他们就再次傻眼。 因为以往一直沉默寡言的赫拉克勒斯一开口就是经典：“我他妈的终于又见到您了——罗维先生！” “你他妈的真不错啊！”罗维露出了笑容：“赫拉克勒斯，好久不见，你果然成长了！” “罗维先生，您也好久不见！”赫拉克勒斯微笑回应，又恢复了那个礼貌的姿态。 就像罗维说的、言语不过是御敌的手段。 而不是人的本质。 在应当肆意的时候肆意，在理当怀抱敬意的时候恭敬。 至于伊阿宋等人则直接傻愣在了原地。 他们原来他妈的认识的啊！？那他妈的为啥要骂我们？ 不对—— 我们为啥也要说他妈的！？ 第一百零二章阿塔兰忒喜欢温暖的地方（加更还差二十一） 姑且不论众多的英雄心中是如何波澜起伏，赫拉克勒斯的微笑、却是发自内心。 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很多，在登上阿尔戈号之前，他也走遍了希腊的很多地方，为不少的平民铲除了当地的祸害。 但大多数时候、他收获的，往往不是感激，而是恐惧。 那些被他救下的人、恐惧着作为‘英雄’的他。 这不是赫拉克勒斯想要的，并非是他希望得到感激、而是他认为，人们不应该恐惧帮助他们的人。 因为这样的疑惑、他登上了高加索山脉，见到了普罗米修斯、求取他手中，罗维曾留下的泥板。 但心中的困惑并未获得解答。 直到登上了阿尔戈船、见识到了这群所谓的‘英雄’，赫拉克勒斯才明白... “英雄、不该是他们这样的！”赫拉克勒斯瞥了伊阿宋那群人一眼，又看向眼前的罗维：“虽说做事情获得回报、本来就是应当的事情。” “但如果都像他们那样、巧取豪夺，英雄与魔物有什么区别？” 伊阿宋等人瑟瑟发抖。 罗维露出了微笑：“所以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赫拉克勒斯回以坚定的笑容：“去他妈的希腊英雄，我只走我自己认定的道路就好了！” “相信我、你会成为与他们不同的，真正希腊英雄！”罗维由衷道。 “那个...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离开了、不打扰你们叙旧了？”伊阿宋还想跑：“我们还有急事....” “你们他妈的闭嘴！”这次呵斥他们的不是罗维，而是赫拉克勒斯，身形壮硕的宙斯之子满面怒容：“这位是乌鲁克的贤者，是皮力温山洞的祖师，连喀戎老师都不敢对他不敬！” 伊阿宋众人心中一惊。 就如赫拉克勒斯一般、这群人其实都是出自皮力温山洞，是喀戎的弟子。 只是喀戎只注重于武艺的传授，忽视了品德——这个时代，大概也没有那种概念。 不过罗维有。 “祖师...”伊阿宋露出了讨饶的表情。 但他话没能说完，就连带着这一群的英雄一同消失。 罗维只是挥了挥手。 “你把他们送去哪里了？”赫拉克勒斯有些好奇。 “一个能够让他们‘改过自新’的地方。”罗维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直接杀了他们、其实多少有些便宜了，毕竟神代的死亡并非是真正的死亡，以这群人的‘背景’、死而复生并非不可能。 所以罗维借助着‘赫尔墨斯’渐渐领悟到的三重本质力量的加护、把他们关进了梦幻的虚空里。 “不努力就要在里面死去活来、严守戒律，直到成为真正的英雄，才能脱离。” 赫拉克勒斯光是想象一下这群人路上的举止，就觉得...对于他们来说，那或许比死了更难受。 但赫拉克勒斯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挺好的。” 对事不对人，虽然佩服他们敢于闯荡大海的勇气，但赫拉克勒斯早就看他们一路上的行为不爽了、若能让罗维整治他们一番，也算是很不错。 这可是来自‘祖师的训诫’。 至于金羊毛是别想了。 罗维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交给伊阿宋？ “那么接下来，说一说你的事情吧！”罗维再度看向赫拉克勒斯。 科尔基斯王国的岸边潮声依旧，柔软的沙滩映照着璀璨的色泽，赫拉克勒斯点了点头、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我从普罗米修斯那里得到的泥板的内容——” 他说着，从裤子上系着的包裹里拿出了一整块的泥板。 罗维瞬间一个激灵。 就如他所想象的...这又是一个绝对的黑历史。 “咳、这种东西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他轻声咳了咳，于是赫拉克勒斯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渐渐化作飞灰的泥板。 ...算了。 “强求也没什么用处！”赫拉克勒斯显得颇为豁达。 罗维斜过眼，一眼看破：“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这不是你的东西吧？” “这不重要。”赫拉克勒斯摆了摆手。 但普罗米修斯可能觉得这很重要...罗维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那就走吧！”罗维这句话不是对赫拉克勒斯说的、而是对身后，那片沙滩边、林荫覆盖的树林说的。 赫拉克勒斯抬眸看去，只见那里阴影里走出了一道人影。 虽然看得出那是个少女，但全身都被绿色的斗篷裹住、只能隐约看到那披散垂落的葱绿色长发... 半神吗？ 赫拉克勒斯将目光扫过，然后又看向罗维。 “走！”罗维露出了笑容：“我们坐阿尔戈号回去！” 来的时候没赶上，回去的时候、总要坐一坐这传奇的航船。 “让我来当舵手吧！”赫拉克勒斯主动请缨。 “哼、”阿塔在旁边哼了哼，没有说话。 来的时候坐满了人，回去的时候、船上却只剩下三个，但赫拉克勒斯的心情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杨帆、起航。 展动的船帆在海风的吹拂下驶向远处。 赫拉克勒斯立于甲板之上掌舵、调控着方向，罗维与阿塔兰忒则进了船舱。 “总算可以睡一觉了！”罗维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倒头就睡。 仔细算算，他似乎自从来到科尔基斯王国之后，就没怎么睡过觉了。 不是不想睡，而是太忙了。 他本就保持着有空就入眠的习惯、时至今日，也依然未曾改变。 阿塔兰忒：“...” 是不是有点过于无视我了？ 她下意识地有点想炸毛，但却顿了顿。 窗外月光垂落，映照着柔和的光线，少女猫一样的眼眸转过眼前的算不上宽敞但并不狭小的船舱。 她的鼻子微微动了动，看着罗维... 他睡着了？ 这好像是一个整一整这个家伙的好机会？ 阿塔兰忒露出了笑容。 伸出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哼、睡着之后，也还是挺好看的——”她忍不住想着。 奇怪的家伙。 这是阿塔兰忒这段时间与罗维交流之后、最深刻的印象。 因为他既可以恭敬有礼、又可以满口粗言秽语，既可以循规蹈矩，却又能对肆无忌惮者肆无忌惮...就像精神分裂一般，但却没有丝毫怪异地统合在一个人的身上。 就像是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一起燃烧，最后浮现的、却竟是璀璨温暖的光与热... 猫一向喜欢温暖的地方。 阿塔兰忒也喜欢。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恩奇都大人、阿尔忒弥斯大人跟雅典娜大人这么着迷的原因？ 又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之前、才会因为美狄亚的‘告白’而差点失去理智吧？ 没错、都是这个家伙的错！ “唔——”心中越发好奇、阿塔兰忒微微将面容压低，凑到了罗维的胸前。 很暖和... 她将整个人轻轻地压在了罗维的身上，包裹着黑丝的矫健双腿分开，落于床榻两侧、挺翘的臀部上下蠕动，长发间的兽耳颤动着。 平日里、只有在高速奔跑状态下才会出现以维持平衡的尾巴随之摇晃着伸出。 毛茸茸地跳动着。 阿塔兰忒脸色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就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脑袋晕乎乎的... 嘎吱一声。 船面骤然倾斜，紧接着伴随海水震动的轰然之声、阿塔兰忒直接一头撞在了罗维的胸口上。 罗维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眼就对上了靠在自己怀里的阿塔兰忒那猫一样的双眼。 完了—— 少女脸色瞬间变红。 “崽啊、你终于想通了、要感受一下父爱如山了吗？”罗维乐了。 “哇呜！”羞赧在瞬间变成恼怒、阿塔兰忒直接仰头，张嘴就咬住了罗维的脖子。 等等...这样的姿势是不是更不对头了！？ 第一百零三章海德拉，正面击溃 这样的姿势当然极其不对了，看起来完全就像是阿塔兰忒想要趁机把罗维怎么样一般... “虽然我知道你很缺少父爱，但也不用着急。”罗维目光斜视。 刚刚因为船体的剧烈摇晃、兽耳少女直接撞到了罗维的身上，张开的双腿夹住了他的双腿、下意识地用力间，能看出黑丝变形的弧度，略显贫瘠但依旧有起伏弧度的胸膛靠在他的身上，收束有如三角的区域无声晃动、无声拂过，随着少女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而僵住。 明明是极其锋锐的牙齿、但咬在罗维的脖子上，却只剩下丝丝痒感，与柔润划过... 阿塔兰忒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啥反应。 怎么办... 野猫一样的少女终于彻底慌了。 然后下一秒，就发现有温热感自她的腰肢间延伸往上，罗维伸出的手抚过阿塔兰忒的腰肢，隔着衣衫向上。 完了、他该不会要...虽然不懂，但阿塔兰忒并不傻，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全身都是软的，根本用不出半点的力气。 她有些忐忑，有些害怕。 更有些莫名的期待是怎么回事！？ 唔...恩奇都大人，阿尔忒弥斯大人，对不起—— “诶！？” 阿塔兰忒猛地睁开了眼睛。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抓住，提了起来。 正好对上了罗维满是调笑意味的双眸：“就那么眷恋我吗？” 可、可恶... 阿塔兰忒龇牙咧嘴，却不敢再多做什么。 只是任由罗维把她提在手里，然后轻轻地放到了床榻的一边。 呼吸渐渐平复。 羞恼的心绪却没有消失。 自小生活在森林里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但她真的很想咬死罗维、或者杀了前一刻的自己！ “出去看看吧！”罗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窗外，夜幕的大海自然是昏暗的，但刚刚还有皓月引路、现在却也完全消失不见。 海风咆哮，海水倒卷有如大雨磅礴。 空气中弥漫着‘灾害’的气息。 刚刚那一刹那的船身翻滚，由此而启。 但说实话、刚刚的第一瞬间，他其实也不免起了些反应。 只是作为原初之子、对于自己的身体具备完美的掌控力。 自不会被欲望冲昏头脑。 “哼！”阿塔兰忒脸色依旧微红，不过还是披上了斗篷，跟上了罗维的步伐。 野猫一但遇上了温暖，就很难再离开。 她也是如此。 ... 甲板上，赫拉克勒斯满脸严肃地看着前方、掀起狂澜，挡住了航线的庞大身影。 那是... “深渊的怪物，海德拉、怎么会出现在地面上？” 高大如铁塔般的身形矗立于摇晃不止的甲板之上，黑色的短发在迎来的狂烈海风中肆意舞动着。 赫拉克勒斯远远的凝视着那横亘海面之上的身影。 庞大如同山岳般的九头巨蛇肆意的鼓动着狂风海浪，扬起的蛇尾拍击着水面、不断地将大量的海水甩上天空。 深渊的魔物、海德拉。 与赫拉勒克斯先前所遇到的所有魔物不同，海德拉说是魔、其实可以冠以‘魔神’的称呼。 祂是大海灾难的化身，是被奥林匹斯众神封锁在深渊之下的、泰坦之神最后怨念的凝结，‘提丰’的子嗣。 其力量之强悍恐怖、甚至高于寻常的神明。 在海面上，连寻常的主神都拿祂没办法。 赫拉克勒斯没有信心能够冲破他的阻碍。 ——也就是在这同时，嘎吱一声，船舱的门扉同时开启，罗维与披上斗篷的阿塔兰忒从中走出。 那是什么？ 阿塔兰忒隐藏在兜帽下的猫眼微微眯起，有些愣住。 那可怕的怪物... 就是它让自己丢脸了吗？ 我弓箭呢！？ 少女猫耳抖动着、白皙的脸颊仍旧带着淡淡的红晕。 “那是海德拉。”罗维向她解释：“是泰坦的怪物。” “我知道、不用你解释！”阿塔兰忒龇了龇牙。 赫拉克勒斯走了过来，他看了看阿塔兰忒，又看了看罗维脖子上的红印，果断地忽视这些有点不妙的现象。 “罗维先生、被挡住了。”他言简意赅。 要绕路还是——？ “没有信心吗？”罗维挑了挑眉。 赫拉克勒斯很坦诚：“没有。” 英雄并不是莽夫。 有效估计敌我双方实力差距也是冒险的必要素质。 虽然相比起刚刚离开皮力温山洞的时候，赫拉克勒斯无论是心态、还是实力，都已经成长了很多。 但面对深渊的魔物海德拉，他清楚、自己仍不是对手。 在他看来，哪怕是曾与阿瑞斯硬碰硬平手的罗维、或许也无法在海面上正面击溃他。 而对于罗维来说，赫拉克勒斯的想法很正常，毕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海德拉是属于赫拉克勒斯的‘十二试炼’之一。 他击败祂、是之后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正面向前吧！”罗维露出了笑容。 “你？”阿塔兰忒微微瞪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要转变航线了呢。 “罗维先生...好吧，我明白了！”赫拉克勒斯仅是瞬间就明白了罗维的决定不容更改。 确实是不容更改的。 海面上的海德拉、是能正面击溃寻常主神的恐怖灾害显现。 罗维很期待他能否击溃自己的原初之躯。 他更期待海德拉那毒牙中的毒，在原典的神话中，作为二代神王之子的喀戎就是死在海德拉的毒之下。 那么、它能否毒死自己？ 罗维期待、且欣喜着。 海德拉确实很强。 却又没有强到超出自己控制的范畴。 那么—— “继续正面扬帆、前进！” 也就是在这时，被海水推动的阿尔戈号离海德拉越来越近，海水的冲击越发强烈、若非是船上现有的三人都不是普通人，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昂！！！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天际，巨大的九头蛇其中一个脑袋注意到了临近的这艘帆船，祂张开了血盆巨口，锐利的獠牙闪耀间、笔直冲向了他们。 船身晃动地更加地剧烈、赫拉克勒斯掌舵，令帆船方向不变，阿塔兰忒将身躯靠在甲板围栏上，保持自己不被狂风吹走。 只有罗维、迎着那巨大魔物的蛇头而去。 ‘昏暗的世界见不到日月星辰，众神的光辉被巨蛇庞大的身躯所掩盖，祂在沸腾的海水里咆哮着、像是要颠覆整个世界。’ ‘赫拉克勒斯勉力支撑着船的方向，阿塔兰忒难握紧握弓箭瞄准。’ ‘海德拉咆哮着靠近，锋锐的毒牙展现着深渊的可怖。’ ‘英雄们消失的航船上’ “曾被冠名为贤者的英雄开启了储存万象的宝库” ‘璀璨涟漪照耀世界，昏聩万物如见晨曦。’ ‘霎时、天亮。’ 漫天海水飘蓬间、罗维张开了双手，王之宝库的大门环绕阿尔戈号四面显现。 门开上千，刀剑森严、阵列如林。 随脚步向前，轰然落在海德拉的身上。 这一度的沧海狂澜、纵使万象显现的神明、也当为之惊叹。 第一百零四章海王波塞冬，大海与你立约 昂！！！ 就像是迎面撞上了神明的刀兵形成的墙壁般，海德拉发出了一阵尖锐刺耳的咆哮，祂那撞击向前的蛇头瞬间爆开、喷涌的血光融入如雨的海水之中。 剩下的八个头也同时仰天长啸、发出了恐怖的啸声。 灾害的气息越发浓郁。 风暴、海水、庞大的蛇影近乎交织在了一起。 “罗维先生...”赫拉克勒斯仰头去看走到船头的罗维。 罗维只说了一句话：“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赫拉克勒斯得到了答案，深吸了口气，旋即再不顾其他、只是紧握住了船舵。 “干他妈的全速前进！”他口中怒喝一声，死死固定住方向。 怕个蛋啊！ 赫拉克勒斯心中怒吼着，很多时候、这种简单粗暴的语言，对于心理反而更有激励。 罗维矗立船首，衣袖迎风飘摇。 闪耀的王之宝库大门渐渐收敛，喷射出去的宝具在坠落海面后缓缓消失、回收。 海水依旧如大雨磅礴般洒落，天地不见光亮。 海德拉、再次奋起！ 伴随着一阵血肉蠕动、刚刚被贯穿的头颅再次长成。 而且是一分为二。 从那被削断之处、又衍生出了两个蛇头。 这也正是名为海德拉的魔物强大的地方——如同分裂一般的强大恢复力，让祂在战斗中越战越强，除非一招击中其作为核心的头颅，令其无法再生，否则绝难消灭，反而会在不断的交手中被拖入战斗的泥潭里，最后活生生被绞死。 但其核心的头颅往往隐藏在最深处。 罗维一眼就看到那在其他头颅掩盖下的、最特殊的海德拉的头颅。 那是海德拉的弱点。 也是祂一招致胜的法宝——储存着能够杀死喀戎那种级别的‘神明’毒素的毒牙。 那也是罗维的目标。 若非为此、他完全可以远距离展现乖离剑的极大威力，以对世界规格的力量，将之彻底摧毁。 从头到尾、完全破坏，再强大的破坏力也毫无用处。 但那不是罗维想要的。 于是这一瞬间，在海德拉的头颅再次袭来的瞬间，他脚下一动、微微用力。 伴随着嘎吱的声音，在阿尔戈号船首下陷之间，他整个人一跃而起，撞向天际般、冲向海德拉，直指那最核心之处。 吼！吼！吼！蛇的吼叫从锋锐变为低沉，挥动的蛇首在瞬间如长鞭般撞击而来。 罗维抬手、握拳，赤红的风暴在拳头扩散开来、如旋涡般，随着他的挥动，荡漾开赤红的流光。 海德拉之首直接被源于星辰最初的转动力碾碎，但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又是一颗蛇头在猛烈的破空声之中，钻到了罗维的身后。 张开的血盆巨口带着深渊般恐怖的气息。 穹宇乌云急速流动，一道如月般的流光迸射而来、直接贯穿了海德拉的头颅。 罗维怔住，顺着那光芒的轨迹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举弓箭瞄准的阿塔兰忒。 深色的斗篷早已经被海水打湿、兜帽被吹开，一对兽耳微微抖动着，湿漉漉的长发重重垂落，她矗立在风暴的正面迎击下的船的最高处，双手却依然平稳、目光仍是锐利。 “切——这场战斗，才不会只是你一个人的！” 阿塔兰忒的眼神传达出了这样的想法，作为一个猎人、她在这一刻，将海德拉当成了猎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罗维总觉得她盯上的是其实自己？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为了防止用力过猛，直接把海德拉打死、又要迅速接近海德拉的核心头颅，让祂给自己来上一‘针’。 有着阿塔兰忒的掩护——正好！ “来吧！”罗维脚下一动、再次向前，赤红的风暴在他的脚下浮现、化作推动其向前的动力。 挥动拳头产生的原初风暴碾碎了前方挡路的海德拉伸出的蛇的头颅，后方迸溅而出的攻击却又被阿塔兰忒射出的箭矢贯穿。 一前一后的攻击与掩护，让罗维迅速的穿行在越来越纷繁细密的蛇影之中。 随着海德拉咆哮声的逐渐加剧，彼此间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终于。 伴随着嗡然一声，罗维一拳推开了最后的阻碍。 前方、那个眼神闪烁着与其他头颅不同的光芒的海德拉的头颅，便在眼前。 “来吧！”他向前。 吼！ 剧烈的怒吼中、海德拉张开了巨口，锐利的獠牙在瞬间吐出深色的毒液。 来了！ 罗维心中一喜，任由毒液沾染身躯、却又在同时变拳为掌，赤红的风暴以其为中心、瞬间爆炸开来！ 先是一线流光冲天，然后便是燃烧一般的风与火在海面上盛放如花。 海德拉那庞大的身影直接被蒸发。 大量的海水被高温轰炸成氤氲的水汽、乌云被震碎、庞大的压力将海平面推上近百米的高空，如一道道冲天而起的水柱般、贯通了天地。 赫拉克勒斯以其怪力拉住阿尔戈号在海面上的波动。 阿塔兰忒矗立在船帆的瞭望塔之上，驻足凝视远方的水雾弥漫。 罗维...没事吧？ 罗维当然有事了。 在被海德拉的毒液正面击中、虽然他仍是挥出了最后一击，但随后浮现的身体的酥麻感却让他瞬间跌入海面。 起起伏伏、力气逐渐流失。 爱琴海的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但在那黑暗之中、却透着几分幽蓝。 事实证明，能够对喀戎那种层次的高神性存在产生影响的毒素，对罗维来说、也同样能产生影响。 他虽是原初之躯，本质极高、但在规格上却还在区域主神这个范畴，更重要的是、他是人而非神，提亚马特也只是对他进行重塑、而非再造，毫无疑问的，人比神更具自由，但哪怕生命力强悍到近乎不死，但也终究没有那种与自然挂钩的不死性，更别说他完全放弃了一切防护、接纳了海德拉的毒。 希望这次能够顺利死去... 仰望着层层海水掩盖的希腊的天空，隔着厚厚的海水，罗维仿佛能够看见那渐渐澄澈的天与散落的群星。 ‘你不怕死吗？’清脆而又清晰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 这是某位海中的神明吧？ 罗维深思了一瞬，决定不予回答，免得像以前那样、节外生枝。 ‘不回答、果然是不怕吗？来自千年前乌鲁克的贤者...’ ‘我曾听闻你许多的传说。’ ‘如今，终于有幸相见。’ 一抹微光亮起，蔚蓝璀璨间、有人影浮现。 祂穿着甲胄，披散着如海水般的长发，有着非男非女、难以分辨的美丽。 ‘我是波塞冬，大海上的主宰者，我曾有幸与来自乌鲁克的圣人相会、我于祂的身上，得到了原初之纯净。’ ‘现在，我从你的身上、见到了原初的智慧与勇气。’ ‘你替大海铲除了深渊的魔物，让我得以恢复平静。’ ‘我认可你的存在。’ ‘我以海王波塞冬之名...’ ‘自此以后，这永恒的大海，将成为纯净你生命的源泉，让你永不因污浊而死。’ ‘这不是加护。 而是爱琴海与你立下的约许。 自此之后， 此约许—— 纵流经万载，亦永不变更。’ 流光旋转、渐渐淡化，但那立于其中的人影却在最后微微屈身、向罗维行了个礼仪。 祂...竖起了中指。 “噗！” 罗维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猛地将嘴里的毒素吐了出来。 “咳、我怎么，又没死成...” 而且我刚刚算是被鄙视了吗！？ 第一百零五章深渊巨响，神怒之日 大海与他立下的约许，与之前、任何一个神明给予罗维的都并不相同。 因为这不是神给予人加护，而是人与自然的联系。 就如波塞冬所说的、自此以后，大海将如他的身躯，罗维将永远保持着纯净的身躯，不会被任何污浊所侵染——变相的百毒不侵，虽然并不是绝对，但就像是将一滴水浸入汪洋大海中、当其稀释亿万倍，任何的毒性，也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罗维吐出了海德拉的毒素。 因为它们已经无法再伤害罗维。 这条路直接被波塞冬堵死了。 为什么我都不说话了你还在那里脑补那么多！？ 当然，失败对于罗维来说并没有什么，他也早已经习惯，只是一想到‘波塞冬’那最后的手势...明知道那并不是在表示鄙夷、而是在体现敬意，但罗维的心中，仍还会有莫名郁闷。 只能说出来混、终究还是还的。 ... “罗维先生，怎么还没出来？”海面波光粼粼、海德拉被驱散之后的爱琴海重新恢复了平静，月色垂落映照下，阿尔戈号停泊在正中央，赫拉克勒斯站在船头，眉头紧皱。 阿塔兰忒也仍旧站在船帆之上的瞭望塔间，她依靠着阿尔忒弥斯的加护凝视着月下的人间。 那个家伙...该不会有事吧？ 她将虎牙咬紧、握弓箭的手微微用力。 如果那家伙死了...自己该怎么办？不对、那家伙死了关自己什么事...也不对、反正，那家伙绝对不能死。 “如果你死了、就算是追到冥府，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你可是我的猎物... 我们的账可还没算呢！ 也就是在这瞬间，前方海面突然上涨、如浮动起一个小小的气泡般，涨破之后，苍白的浪花处、冒出了一道人影。 “咳咳咳...”罗维低声咳了咳，然后就这么浮空、踏着海水，一步步走上了阿尔戈号。 “罗维先生、你果然没事。”赫拉克勒斯露出了笑容：“我想也是，毕竟您可是只靠留下的泥板就让盗火的普罗米修斯都赞叹的智慧者、怎么会让自己陷入死境？”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罗维低声咳了咳，听到赫拉克勒斯提起泥板，又道：“我还没收回我全部的泥板呢！” 那可是究极黑历史... “说到这个，普罗米修斯似乎还将你的泥板刻录了很多复印版本...” “你怎么不早说？”罗维瞬间哽住。 “你也没问啊！”赫拉克勒斯眨了眨眼睛。 这个小子...肯定是故意的！ 罗维扶额，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高加索山脉、去见一见那个盗火的神明了！ 只是无奈的同时，却又忍不住笑了。 既鲁莽却又不失巧智、勇敢但又明白进退，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怒骂嬉戏的时候也同样可以怒骂嬉戏。 罗维不知道原来的赫拉克勒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他觉得这样的大英雄、也还不错。 罗维这么想着，转首却又恰巧对上从船帆之上一跃而落的阿塔兰忒。 他露出了笑容：“很抱歉啊、我没死。” “谁关心你死不死了！”阿塔兰忒状似不屑，却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罗维，确定他没有受伤之后、才莫名松了口气。 他可是我的猎物——只有我能伤害他。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继续出发吧！”罗维看向赫拉克勒斯：“这次、由我来掌舵，阿塔去上面观望航线，赫拉克勒斯——” “在。”赫拉克勒斯回应。 “你去趴着吧，之前、辛苦你了！” 赫拉克勒斯怔了怔，像是恍惚一般、片刻之后才点头：“好。” 休息啊...这似乎是一个许久没听到的词汇了。 毕竟此行中，他一直都是充当别人依赖的对象的，不过这样也好。 夜幕渐渐消逝，远方微露晨曦。 就这样， 仅有三人的阿尔戈号、再度扬帆。 ‘仅有三个人的归程跨越了被世人称为连神明都不可穿越的、魔兽海德拉盘踞的死亡海域，他们再度扬帆，驰骋在广袤的海洋间。’ ‘海神波塞冬驱策着大鱼为他们送行，太阳神赫利俄斯为他们指明前进的方向，四风之神阿涅弥伊鼓动他们的船帆，伟大的英雄承载着真正伟大的精神，他们的存在、也将给隐没的英雄带来真正的蜕变。’ ‘因为于其前方、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阿尔戈大冒险》’ “罗维阁下、罗维阁下...”化成风的形态的赫尔墨斯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 掌舵的手微微一顿，罗维侧了侧脑袋，对于赫尔墨斯的声音早已经习以为常。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这位众神的使者在充当他获取情报的耳目。 说是神王的信使，但现在、将之称呼为‘贤者的耳目’也不为过。 所以罗维只是开口询问：“怎么了？” “地府的哈迪斯传来消息。”赫尔墨斯轻声道：“囚禁泰坦众神的塔尔塔罗斯深渊出现了裂缝、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泰坦怪物向地面进发。” “众神之王宙斯预言、它们会爬上奥林匹斯，破坏众神的统治，然后毁灭陆地上的一切。” “海德拉、仅是先锋。” 难怪本属于深渊的海德拉会出现在地面上。 “您前路小心、我也要前往奥林匹斯，参与众神的会议了！”赫尔墨斯留下这样的话、就彻底消失了。 这是他在大战即将开始之前，最后为罗维传达的信息。 贤者的耳目终究只是个戏称。 罗维拍了拍船舵、看向远方。 在视线的尽头，已经能够看见陆地的显现，世界依然平静、但罗维知道，这样的平静或许已经持续不了多久。 因为那即将出现的、泰坦的怪物—— ... “泰坦的怪物将从深渊之下爬出。” 奥林匹斯山、位于现世与维的夹层，存在于极高的界面之上的神山，有雷霆轰然炸裂，万神之王以其人形显现着万物主宰凌驾于世界之上的威严。 恢弘的神殿之内、潜藏着宇宙星辰一般，万神的光辉在这里显现。 宙斯道：“我已经有预言——能够击败泰坦怪物的，必是要现世最强大的人类帮助。” “我令众神的你们、各自守卫自己的城邦，等待时机。” 第一百零六章阿塔兰忒的吻（差二十） “所以这就是你在我刚到岸的时候就强行拉我过来的原因？”雅典城邦，智慧女神的神殿内，罗维将目光从那三个躲避在轻纱帘幕外的紫色小脑袋处收回，看向了眼前。 多日不见的智慧女神风采依旧，素白的长裙包裹着白皙纤细的娇躯，下摆敞开处的双腿交叠间、曲臀落于石块堆叠而成的神座之上，散溢般扩开圆满的弧线，其上是收束纤细的腰肢的三角曲线，微微隆起些许圆润。 银发红瞳的俏丽面容正对着罗维，雅典娜轻声笑道：“毕竟在这大地上、除你之外，再无一人能符合这个标准。” 罗维深思。 在阿尔戈号扬帆至雅典城邦附近的时候，他便收到了眼前这位女神的邀请。 她以寻找‘最强人类参与奥林匹斯战争’为理由。 要请求罗维的协助。 而对此、罗维也当然不可能拒绝。 于是阿尔戈号在雅典抛锚停靠、赫拉克勒斯守卫着那艘象征冒险的帆船，罗维则与阿塔兰忒一同抵达雅典城邦之内。 他与智慧女神雅典、于此，单独会面。 “宙斯的预言从没有出错，深渊塔尔塔罗斯的裂缝已涨到短时间内难以弥合的程度，他虽是要我们等待、但任谁都知道，谁能在这一场灾难中笼络到最强的英雄，谁就能在接下来的世界里、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雅典娜朱唇扬起，满脸明媚、她微微起身，随轻纱拂动间，脱离神座，像是非常随意般坐到了罗维对面：“所以我找到了你。” 香风扑鼻、罗维却只是沉吟：“塔尔塔罗斯的巨人、有多少？” “数量未知，但就目前知晓的...至少有数百以上神灵规格的巨人，复数主神级别的泰坦。” “不过你大可以放心吧，这一战，不只有你一人参与。”雅典娜以为他是在担忧，她将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素白的长裙垂落，映衬着夺人心魄的白皙，白皙的面容有红晕一闪而过：“我等众神都会协助你...” “那倒是不用。”罗维瞬间回绝，他其实只是担心巨人的数量太少、不能杀死自己。 不过上百位神灵，复数的主神、应该足以对自己造成生命上的威胁了。 “你也可以放心。”雅典娜朱唇轻启，又道：“此战之后、你将成为希腊唯一受到全体神明认可的英雄。” “这不就是你所要的吗？”她眨了眨眼睛。 “那就合作愉快了。”罗维终于露出了笑容。 然后他就猛地怔住、反应过来。 希腊的智慧与战争女神雅典娜在不知不觉间靠的极近，素白长裙垂落下的娇躯若隐若现、香风拂面，蜿蜒曼妙的酮体也像是触手可及一般。 雅典娜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红晕，唇瓣湿润、显露微光。 罗维斜过眼，猛地咳了咳。 雅典娜这才猛地惊醒一般、挺直腰板，坐了回去：“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状态而已。” “毕竟接下来的战争，可不是说笑的。” 从痴态到大义凛然，只用了一瞬间就完成了转变。 这些个女神... 罗维的眼角微微挑动了一下。 看来之后要离远点了！ 不过在那之前—— “我答应了。”罗维给予了雅典娜回应：“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雅典娜愣了愣。 “不等巨人爬上来。”罗维露出了笑容：“我们、顺着那缝隙，去塔尔塔罗斯！” 雅典娜有些愕然。 一直到罗维说出‘等我回来就出发’的话语后离开，她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在希腊神代的世界观里，深渊塔尔塔罗斯一直是恐怖的象征，它比冥王哈迪斯统治的冥府更为众神所忌惮，因冥王掌管的死，单纯的死是宁静的，而塔尔塔罗斯却代表的是死后永无止境的折磨。 那里是真正的炼狱，是众神放逐罪人的地方。 罗维...竟然想要亲自去那里，阻断敌人的攻击？ “不愧是我所看重的人。”雅典娜恍惚回过神来，精致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满满的笑意。 如果不去奥林匹斯防守，而是直接去塔尔塔罗斯的话...那岂不是代表，只有他们两个？ 智慧的女神能够感受到、与智慧独处的机会，来了！ “姐姐姐姐，雅典娜大人怎么了？感觉有点可怕——” “优瑞艾莉，不能胡乱说话。” “可是你的身体也在抖诶！” “哪里有，抖的是美杜莎才对！” ... 雅典神殿之外，宽敞的路面上，从殿内走出的罗维脚步顿住、看向一侧，已经等待了很久的少女。 阿塔兰忒仍旧披着斗篷，兜帽下的猫一样的双眸在对上罗维的瞬间，流露出一丝不满，然后猛地转过头... 满脸写着等太久了，我不开心。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 虽阿塔兰忒因为上次雅典娜与阿尔忒弥斯‘争吵’的事情而对其印象不佳，但她毕竟是女神，是与阿尔忒弥斯平起平坐的十二主神之一、更同样是仅有的三女神。 阿塔兰忒对其必然要留有一份尊敬。 所以她只能留在外面等待。 当然，更让阿塔兰忒不爽的是... “你要去塔尔塔罗斯？”转瞬，她又转过头来。 到底还是担忧压过了不爽。 “你听见了？” “你们又没故意瞒着。”阿塔兰忒指了指身后的墙壁。 一墙之隔、以她的耳力，自然能够敏锐听到。 既然被听到了，罗维也不否认，毕竟这本就是不需要隐瞒的事情：“一劳永逸不是很好吗？” 去塔尔塔罗斯阻击，能让其他的神明没办法干扰罗维寻求死亡的计划。 但若还是死不了... 他也大可以顺着塔尔塔罗斯，跑去冥界。 在里面偷偷藏上千八百年，借助着希腊冥府的气息、让自己缓慢褪去生机，到时候不死也死了。 岂不妙哉？ 不过看罗维这幅毫不在意的表情，阿塔兰忒更加的不爽了。 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很强。 他是乌鲁克的贤者，是曾活跃于千年前的传说人物，他具有的力量、足以匹敌主神、凌驾于万物生灵。 但她就是不爽。 不爽于他总是毫不在意地将自己陷入险境，不爽于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地说着危险的事情，不爽于他那么不在乎生命... 不爽，就是不爽！ 阿塔兰忒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对虎牙。 罗维下意识地想收回手... 但这一次，阿塔兰忒的目标不是他的手。 而是他的嘴。 唇瓣紧贴、少女的香味在瞬间弥漫，罗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眼前突然踮起脚尖，吻住了自己的少女。 不在乎的话、是因为他孤独地活在这个没有熟悉身影的、千年后的世界吧？ 但你是我的猎物。 所以我会在这里...牢牢抓住你！ 第一百零七章吉尔伽美什出现冥土深处 阿塔兰忒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于眼前这个家伙越来越在意、明明一开始只是缘于心中的不爽与报复，想要恶心一下他而已。 只是无论如何、在阿卡迪亚的乐园中长大的阿塔兰忒，从不屑于隐藏自己的心思。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猎手瞄准了猎物之后、怎么可能还会有放过的可能性？ 阿塔兰忒死死的‘咬’住了罗维的嘴唇，细细的感受着他的气息。 但说实话，罗维自己也意动了、面对少女这样的表现，谁又能无视？ 所以他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纤细的腰肢、抚摸着她的脑袋。 就在这雅典娜的神殿之外、若非是罗维及时显现神秘，掩盖住了彼此的气息，恐怕某位智慧女神已经冲出来了。 良久、唇分。 丝丝晶莹连缀崩断。 “我已经打好了印记，以后、你就是属于我的猎物！”阿塔兰忒脸色微红，但露出的虎牙仍显得倔强：“无论你跑到哪里，都逃脱不了我的！” “我会回阿卡迪亚的乐园等你从深渊归来、如果你敢不回来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声音在空气中飘散，矫健的少女在刹那间远去。 她没有向阿尔戈号停泊的方向而去，而是往阿卡迪亚乐园。 罗维摸了摸嘴唇的湿润，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道路尽头的高大身影。 “我才刚来，我什么都没看见。”赫拉克勒斯举起了双手。 “看见了也没什么...”罗维眉头微微一动，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觉得...麻了。 明明自己啥都没干，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要跑路吗？” 赫拉克勒斯一脸认真。 “跑什么？”罗维吐了口气：“虽然都是渣，但我宁愿选择所有、而不是放弃所有，让一切成为遗憾。” “我讨厌遗憾。” “罗维先生、还真是贪心啊！”赫拉克勒斯感慨。 “别说得你好像不贪心一样。”罗维斜眼，看了他一眼：“既想要维持自我，又想当英雄、你可不比我好多少！” 赫拉克勒斯挠了挠头，笑了：“活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不贪心？” “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罗维突然问：“你不是在看船吗？” “因为不需要我看了。”赫拉克勒斯露出了笑容：“有人出来了。” 有英雄，从罗维用赫尔墨斯的力量创造的试炼中脱离。 “那个家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赫拉克勒斯没有意外，却显得极为高兴。 伊阿宋吗？ 绝境的英雄、到底还是可取之处的。 能够从中走出，想必已经能够称得上是英雄了。 但事实上，罗维还加了一层保险，如果那些家伙脱离了‘试炼’之后，又恢复原来的秉性的话、那么在他们行恶事之前，‘试炼’会再次发动。 将他们再次送走。 除恶、自需务尽。 “既然你来这里了，那我也就不回船上去了。”罗维说：“你就带着那家伙离开吧！” “阿尔戈号冒险、终究是属于你们的，而不是属于我的。”罗维双手垂落，他侧眸、看着远处正直中空的太阳，道：“这是你们的时代。” 无论再怎么想要成为一名‘英雄’，但事实上、罗维始终无法绕开过往的影子。 他是乌鲁克三王之一。 是乌鲁克的贤者。 是属于过去的影子。 赫拉克勒斯沉默，片刻后才深吸了口气，然后—— “皮力温弟子，赫拉克勒斯，在这里、时刻迎接祖师的归来！” 罗维摆了摆手，转身、踏往回返神殿的道路。 在那之中。 雅典娜恰巧抬眸、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罗维。 他说：“出发吧！” 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露出了微笑。 她轻轻颔首。 ‘阿尔戈号的冒险行至半途，英雄们坠入了他所给予的试炼之中，等到众人再次回归、经历了血与火的淬炼，他们明悟了真正的英雄的涵义。’ ‘而那人、却踏上了另一条道路。’ ‘他与阿尔戈号分道扬镳，他本就不属于阿尔戈号，因为他不是英雄，他只是一道过往世界的影子。’ ‘不被称为英雄的英雄，走上了前往深渊的旅途。’ ‘《希腊神话》’ “这就是深渊么？”半天之后，罗维驻足在希腊中部的帖撒利平原之上，抬眸、看着脚下。 “是的、没错——这下面，就是深渊。”素白长裙飘摇，在其外罩上了一层银白甲胄、拿上了长矛与盾牌的雅典娜给予了肯定的应答。 如果说之前的雅典娜、是睿智先知的智慧女神，是司掌诸多艺术的艺术女神的话，那么现在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真正的、横行战场之上的女武神。 身姿挺拔、目光凛然。 她顺着罗维的目光看去。 广袤的荒野草屑连天，纷纷飘散在苍天以下，阳光照耀下的大地，就像是被一把刀整齐切过一般，崩碎的平原显现着巨大的裂缝，缺口处呈现着血与火的色泽，还没靠近、罗维就能感受到那裂缝散溢而出的恐怖热量。 深渊、塔尔塔罗斯，就在那下面。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吧！”罗维活动了一下身体，露出了笑容。 “不会失望的。”雅典娜也露出了笑容。 因为智慧与战争的女神与勇武皆备之人...本就是天然的绝配！ 深渊的裂缝下熔岩涌动，罗维与雅典娜同时一跃而落、蔓延的光与热瞬间吞没了他们的影子。 “有人进了深渊？”穹宇之上，太阳神赫利俄斯的顶头上司、执掌万物光明，最能洞察万物变化的阿波罗感受到了：“雅典娜以及...那位贤者？” 也就是在这同时，阿波罗接到了来自宙斯的命令：“告诉、冥王哈迪斯，随时做好在冥府中接应的准备。” “让他接待好那位昔日的乌鲁克黄金之王、如今的...” “美索不达米亚冥王！” 轰隆！ 雷霆轰然落下。 冥府边缘，大笑猖獗回荡：“哼哈哈哈、有趣，有趣，摆开如此阵仗，是在庆祝本王与友人的再会吗？” “杂碎们！” 第一百零八章第二度的与神同行 美索不达米亚的冥府主宰，非神的冥王、踏足在希腊的幽土之间。 金色的头发依旧璀璨，裸露的上身显露着纹刻赤红回路的肌肉，金色战裙晃动。 璀璨闪耀的星辰之舟划过茫茫黑暗的冥土。 其间还伴随阵阵大笑。 吉尔伽美什，他虽不是神明，但作为曾统一了美索不达米亚辽阔的平原，甚至险些就将爱琴海一同纳入统治的英雄王，无数英雄的原典、英雄中的王，早已经不逊色于任何主神。 更别说在其掌控冥界之后的千年里，那为抵抗死亡而经受淬炼的、越发强大的本质。 哪怕哈迪斯也不敢小觑。 于是，随着宙斯的命令落下，随着其猖獗大笑回荡在整个希腊冥府之间... 地下的众神，纷纷警惕了起来。 地狱的摆渡人卡戎撑起了船杆，保护性地架在了头顶，死神塔纳托斯与睡神修普诺斯同时紧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冥王哈迪斯、则在第一时间，亲临现场。 也就是在同时。 罗维与雅典娜也迅速地靠近塔尔塔罗斯。 在希腊神话的原初世界观中，世界自混沌诞生，随后便是大地‘盖亚’、深渊‘塔尔塔罗斯’、欲望‘厄洛斯’的先后显现。 作为大地本身的盖亚以及繁衍本能的厄洛斯自不必多说，深渊塔尔塔罗斯的定义，则为‘原初如熔炉般的大气环境’。 最初的星球表面都为深渊所覆盖，直至环境稳定、才渐渐收敛进入地核深处。 而现在，罗维与雅典娜、却再次踏足深渊的领域。 自地表通过缝隙一路直下、滚动的熔岩在视线中如流淌血液的血管般越来越密集，直至淹没所有。 他们终于抵达最下层——并未脚踩在塔尔塔罗斯的地面上，而是悬空着的、深渊的世界里没有能够平稳站立的土地，有的只是涌动的炎流。 雅典娜将矛与盾紧握于一手，抓住了罗维的手。 “罗维阁下，握紧我、”女神侧过的朱红眼眸中微光闪烁，浮动的轻纱在深渊的风中无声拂动。 她的声音清澈而清晰：“深渊是没有方向的，不这样、很容易走丢。” 罗维斜过眼，虽然他有理由怀疑这个女神别有图谋，但她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深渊是岩浆形成的世界，就连空间本身都是在流动的。 哪怕神明也容易迷失。 “那就走吧！”罗维耳朵动了动，顺着吹拂而来的风、能够隐约听见声声嘶吼。 那大概就是众神口中的‘泰坦巨人’。 “交给我吧！”雅典娜笑了笑，她抬起了长矛：“以雅典娜之名——流转万物的呼吸，带我去往必有战争宣发之地吧！” 遇上巨人、必然会出现战争。 所以寻找战争、既是在寻找巨人的方向，如果不以这种方向，在不断变幻的塔尔塔罗斯里根本难以找到目标。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一个‘斥候’的关键了。 罗维颔首。 “那就走吧——尽快解决！” 解决巨人，再让巨人解决他。 “罗维阁下这么着急吗？”雅典娜却有些不情愿了。 “尽快结束战争不好吗？” “阁下这么有信心？” “胜券在握、当然有信心了。” “谢...谢谢阁下的信任。” “？” 我能说我只是想要让你尽快带我去，说顺嘴了么？我只是嘴甜，我的心里没有你啊！ 罗维看着突然开心起来的雅典娜，有些讷讷无语。 “说起来，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罗维阁下是怎么从虚海中回归的？即便是我等司掌自然权柄的神明，如果没有现世的信徒作为锚点，也没办法从中找到回归世界的途径。” 当然是因为打了你爸一顿、然后被你爸拉下来了。 但这些话罗维不能说。 “不想说吗？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雅典娜一反常态的，话尤其之多，虽然穿盔戴甲的女神身姿凛然，素白的衣裙随风拂动间也更带上了几分神圣。 罗维却总觉得她要暗害自己... 不得不说，当人起了警惕性，就很难再回复到之前的心态。 不过雅典娜却丝毫不在意，她渴求着智慧，也确实对怀抱智慧之人抱有憧憬的心理，但她是处女神、而且与阿尔忒弥斯那种被恩奇都影响过的女神不同，无论心中再怎么渴望、她都明白，那只能是渴望。 所以她只是珍视与罗维相处的每一份机会。 尽可能地感受他的气息。 那不是喜欢，只是天性的吸引。 她很清楚这一点。 毕竟她是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她所渴求的只是明悟万象的睿智与挑战一切的英勇，她不是爱神、她所追求的，不是人类所憧憬的爱。 是的—— 雅典娜，如此坚定着。 “到了。”智慧的女神侧过视线，悬空的脚步停顿，她微微紧握住了手中的长矛盾牌，声音骤然变得凛冽起来。 夹杂着森冷刀光般。 罗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巨人的影子，赫然就在前方。 一道道影子矗立在熔岩堆砌的深渊世界里，它们有着岩石般的身躯、身上如纹路般流动着塔尔塔罗斯的熔岩，浑身上下不见半点的毛发，獠牙外翻、双目呈现金色。 深渊之中没有参照物，但若以罗维自身作为比对、很容易便可以得出，那群巨人哪怕最矮小的，也有上百米。 庞大的体型赋予其庞大的力量，祂们的身上更携带着浓郁的‘神性’。 那是先代的神、泰坦赋予祂们的属性。 就如提前到了地面上，并且被罗维击败的海德拉一般，祂们是魔物、却也是神。 是魔神般的存在。 那么...祂们，又能否杀死自己？ 像先前的海德拉那样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波塞冬，罗维已经有机会触碰死亡。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罗维与雅典娜携手到来，也在瞬间、引起了祂们的注意。 无数金色的眼睛转动着、同时看了过来。 然后... 一同发出了怒吼！ ‘惊天的咆哮在冥府最深处的塔尔塔罗斯响彻。’ ‘智与勇、英雄与贤者。’ “人与神。” “此一战，亦将载入永恒的记录中。” ‘化作真正的、英雄丰碑！’ “来吧、巨人们！”罗维抬手，衣袍甩动，王之宝库展开、璀璨剑光扬起。 这一刹那，有风如啸，有剑似龙吟！ 第一百零九章打不死就吞噬 轰然之声回荡在深渊深层。 那从宝库中发射而出的锐利锋芒落在泰坦的巨人之间，将涌动的岩浆掀起一阵巨大的洪流。 既阻断了祂们的怒吼、也更在一瞬间，激发了祂们的怒气！ 更加巨大的咆哮随之响起。 “你故意激怒祂们做什么？”雅典娜有些不解。 “当然是做必要之事了！”罗维露出了笑容，他将手一挥，身后宝库的大门再次浮现出了更多的刀剑,又是一轮轰击而落。 看起来颇为壮观。 但这实际上、只是声势惊人。 泰坦的巨人不同于海德拉，海德拉虽强大，但其外壳其实算不上坚硬，只是祂所具备的分裂能力以及不将之碾碎就无法彻底杀死的不死性，令其成为极度难以对付的魔物。 而这群巨人的外壳，却有着堪比星际战舰的坚硬。 这也是祂们继承自泰坦的能力。 王之宝库中能破开其外壳的宝具寥寥无几，再加上其庞大的体型，这么一轮轰炸之下、连祂们一层皮都难以削去，顶多也只是些许的痛感。 痛之后，会怎么样？ 会被激怒，会极度愤怒，会豁尽全力。 而这也正是罗维想要的。 他要令其耗尽勇武、竭尽全身之力。 测试其极限， 看看能不能撼动此身。 “雅典娜，掩护我。”罗维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甩手、就是向上。 涌动的赤红风暴包裹全身，这一刻的罗维如鱼入水。 深渊塔尔塔罗斯是原初的环境。 对于罗维来说，也是绝佳的战斗场合！ 雅典娜深吸了口气，她缓缓地紧握住手中的长矛、而后微微屈膝，闭目。 “以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雅典娜之名、呼唤吾之友人，胜利的尼刻。” “请在此，引导我等走向胜利吧！” 闭目、睁开，璀璨光辉自雅典娜的头顶显现，无形的力场随之扩散，化作全方位提升自我的加护。 这是战争女神的权能。 只要其立于战场之上，哪怕是主神规格的存在、也能在瞬间获得明显的强化。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加持的罗维逼近了第一个巨人。 獠牙张开、金瞳喷涌怒火，巨人扬起的手掌搅拌着深渊的烈火，在瞬间挥向罗维。 罗维握拳、屈身，如弯弓搭箭般，一拳推出。 赤红风暴碾碎了万物，连空间都被揉碎一般的浮现出层层褶皱，那巨人直接被击碎了一半的肩膀，发出了吃痛的怒吼。 身后，两侧、又有巨人袭来。 但罗维连动都不动，只是化拳为掌、向后一扫。 原初星辰的转动力便如车轮般转过，将三方夹击的巨大身影同时碾碎。 纷纷扬扬洒落的巨人碎片熔化在炎流之中。 明明相比之下显得极为渺小，但举手投足之间、却能带给这群巨人重创。 罗维悬在半空，眼前、更多的巨人在一步步走来，而刚刚被他撕碎的那些泰坦巨人的碎片，却在缓慢的蠕动间重组。 “塔尔塔罗斯是囚禁泰坦的地方。”雅典娜适时开口，提醒罗维：“这里、有着泰坦的主脑。” 泰坦也是机神。 是比奥林匹斯众神原本的机神之躯更旧式的、由卡俄斯衍生而出的星舰。 祂们被囚禁在塔尔塔罗斯之中，无法脱困，但祂们的影响遍布塔尔塔罗斯，庞大的计算力早已经覆盖了整个深渊。 只要还在这里、泰坦的巨人们就能获得泰坦众神源源不断的力量支援。 杀不死、灭不尽。 除非将整个塔尔塔罗斯彻底摧毁——但这是罗维哪怕展现自身的力量，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只是经历刚刚那一刹那的交手，他也明白、这群巨人，哪怕是其中的最强者，也无法对罗维造成生命上的威胁。 哪怕他放弃抵抗，哪怕他任由他们攻击。 祂们也还不够。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能采取预备方案了。”罗维露出了笑容。 预备方案？ 雅典娜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她就听到罗维传来的话语。 听到了他说：“雅典娜，将你的支援，展开到最大吧！” 虽不知道罗维要干什么，但雅典娜还是在瞬间给予了回应。 战争女神的加护、 胜利女神的加护。 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入罗维的体内。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围拢上来的巨人们突然顿住了脚步，祂们猛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四周，祂们金色的眼瞳中带着困惑，也带着莫名的惊恐。 雅典娜怔住：“这是...大海？” 无形的气息以罗维为中心扩散，渐渐蔓延整个深渊，就如海水淹没世界一般。 那是波塞冬所给予的‘约许’。 大海将如罗维的身体。 换而言之... 罗维，也能如大海一般展现自己的力量，如大海一般、以自身的存在，去容纳万物，去淹没万物，去吞噬万物。 ...而这一刻，他也正是要用自身获得雅典娜增幅的力量，去淹没、覆盖塔尔塔罗斯，然后—— 吞噬！ 吼！ 巨人们畏惧了。 他们畏惧于那如大海般涌动的原初气息，畏惧于罗维的疯狂。 雅典娜也整个人呆住。 “你...会死的。”她下意识地开口。 别说是吞噬塔尔塔罗斯，哪怕仅是触碰其本质，对于主神来说都是能导致精神意志颠倒疯狂的事情。 而吞噬这一个原初熔炉般的炼狱、更是宙斯也不敢做的。 但罗维怕死吗？ 他所求的、就是死亡！ 狂风烈烈间，罗维张开了双手，他以刚刚用王之宝库仍在的宝具作为锚点、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塔尔塔罗斯的一角，在如海的波动中，将之拉向自身。 既怀抱永恒之智慧、亦有向死而生的勇气。 所谓超出寻常。 也是一种智慧。 雅典娜朱唇轻启，银色的发丝垂落、红玉双眸显现出闪耀的神光。 但罗维只是习以为常，知易行难、无数次的失败，早已经让他明悟行动只靠一套方案是行不通的。 这是他的预备方案。 “既然世人对我冠以智者的称呼，那么所谓的智者、自然就是要善于利用自身的每一份力量！”罗维仰首，看向上方：“如果你不想被我吞噬的话、就出来吧！” “泰坦的王...” “克洛诺斯！” 呜—— 巨人发出了咆哮，回荡的哀嚎中、深渊的炎流开始缓缓向同一个地方靠近。 在那里，一双眼睛、缓缓地亮起。 清脆冰冷的电子音随之回荡开来。 感应到外界应激反应。 程序激活中... 激活成功。 启动【二代星际战斗用歼灭型机动要塞】，代号【克洛诺斯】。 潜藏幕后，操纵着泰坦的怪物与巨人的二代神王、就这样，被罗维逼了出来！ 上一代神王的威压、令得整个塔尔塔罗斯都静止了刹那。 罗维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样的对手、也才像样啊！ 吞噬塔尔塔罗斯，是他的寻死方法，将二代的神王、克罗诺斯逼出来，与自己决一死战，同样是。 二者皆为常人不可匹敌之壮举。 二者、皆为常人不可触碰之伟业！ “你来——”罗维伸手。 被激活的克洛诺斯、亮起的双眼，无穷信息流转而过。 第一百一十章谁是巨人之王（加更还差十九） “检索到生物气息、目标扫描——” “原初核心，【岛屿级】、【主神规格】生命体。” “确认敌意，领域展开。” “人格模拟显现。” 嗡然之声回荡在塔尔塔罗斯之中，巨人们仰目咆哮、像是在恭迎着向着那降临的存在一半。 双眼璀璨明亮、缓缓落下，最终出现在罗维视线中的，便是一个巨大的‘头颅’...或者说，是与罗维曾在虚数之海里遇到的宙斯一样的，星际战舰堡垒。 其声音、也从原先冰冷的电子机械声，向着雄浑低沉、极具威严的声音转变：“我是亚特兰蒂斯的万物主宰，天空之神、克洛诺斯。” “原初之人、停止你不敬神的行为，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让你离开塔尔塔罗斯！” “人格...还挺成熟的？”罗维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他还以为克洛诺斯会像宙斯那样，被自己的思想‘同化’——也就是在其出现的一瞬间，罗维的脑海思维还想了无数莫名其妙的东西，打算‘干扰’对方。 可惜，计划落空了。 “亚特兰蒂斯么？”罗维沉吟。 “亚特兰蒂斯是我等众神的源头。”清脆的嗓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雅典娜迈步上前，长裙甲胄为赤红熔岩映照下泛着微红，她走到了罗维的身边：“在抵达希腊之前的，我们所统治之地。” 希腊的众神是来自天外的星际舰队，因为所处星系能源枯竭，因而在最古老机神、恒星规格‘卡俄斯’的带领下，进行了宇宙尺度跨越，抵达地球，但祂们最初抵达的、却并非是希腊，而是大洋彼岸的陆地。 前代的机神、克洛诺斯，在那里重建了星际文明‘亚特兰蒂斯’。 一直到漫长岁月之后，才被宙斯带领的、更新换代之后奥林匹斯机神取而代之。 “祂们统治的漫长岁月里，早已经拥有了自身的人格。”雅典娜轻声说：“而我等奥林匹斯神、还没能抵达这一步，就被从天外降临的白色巨人摧毁了所有，仅剩破碎的机械之躯漂流至希腊。” 希腊神不是希腊神，而是亚特兰蒂斯之神。 罗维当然知晓这些。 他并未意外，甚至觉得有趣：“成型的人格啊...有点意思。” 也就是在这同时，人格越发清晰的克洛诺斯、注意到了走到罗维身侧的素白女战神：“奥林匹斯神么？” “你的机神之躯呢？” “已经破损了，先代的神。”雅典娜并未隐瞒：“机神，已经是过去式的了。” “嗯？”克洛诺斯双眼闪烁的流光微微一凝，流出出人性化的...惊诧、以及欣喜若狂：“这么说，你等众神，已经衰落到了不堪的地步？” “那宙斯也这样？噗哈哈哈，果然、属于我等泰坦众神的机会，又来了！” 雅典娜不语，也不提及宙斯如今的强大，只是说一半、留一半。 她在故意给克洛诺斯留坑！ “那么、就在这里，先解决你们吧！”虽说是意外‘苏醒’，但克洛诺斯既然醒了，便不打算就这么再度沉睡。 以往的祂们不是无法脱离塔尔塔罗斯，而是惧怕着奥林匹斯众神那整体机能凌驾于祂们的机体。 是的、整体，就单独的个体强度来说，泰坦神并不弱。 只是宙斯能统合全体奥林匹斯系机体的力量，那是一股让祂们恐惧的伟力。 而现在、那股伟力或许真的消失了。 雅典娜没有说谎。 这点测试其谎言真假的能力，克洛诺斯还是有的。 “领域完全展开——天空之证显现。”流光转动、信息显现，过往的天空之神虽已被宙斯夺取了支配天空与万物的冠冕，但祂仍留有昔日权柄的力量，更留有作为‘星际要塞’、‘星际舰队’旗舰的性能。 于是这一瞬，塔尔塔罗斯、更加的沸腾了起来。 赤红的流光闪耀璀璨。 神的力量、加持在了众多的泰坦巨人身上。 提升其能力。 指挥其行动—— 所谓的旗舰，自然也能担当指挥官的责任。 “以克洛诺斯之名、泰坦的巨人们，杀了他们，然后、去地上，夺回我们的家园！” “噗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中，克洛诺斯笑声更加肆意猖獗起来。 眼前的罗维、雅典娜，都并不被祂看在眼里，因为祂是泰坦之王、更是巨人之王！ 吼！ 巨人们随之发出了阵阵怒吼。 雅典娜面容严肃、紧握住了手中的矛与盾，银色的长发飘散之间，赤红眼眸眯起。 罗维却只是露出了笑容。 “去吧、去吧、去吧，吾的孩子们！” “吾乃万物之主，吾乃巨人之王——吾乃...噗！”克洛诺斯硕大的机体猛地倾斜、晃动一下。 祂微微瞪大了眼眸，看向一侧。 雅典娜也露出了迷茫地表情。 原本还面对着罗维与雅典娜的泰坦巨人、都在此刻，集体转向。 然后对着那还在大笑的克洛诺斯...狠狠地出拳。 “这...”克洛诺斯蒙了。 “信息扫描、旗舰权限遭受窃取——” “巨人支配·无效。” 祂对泰坦巨人支配的权柄...被窃取了！？ 或者说，被吞噬了。 罗维那吞噬塔尔塔罗斯的举动确认无疑，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在这巨大的声势之下，做其他的手脚。 比如说屏蔽克洛诺斯对泰坦巨人的控制。 又比如说、将祂控制它们的‘联系’，抓在手中。 “区区人类、区区人类，竟然也敢...”克洛诺斯，怒了。 因为罗维的手法，与当年宙斯对付祂的方法，如出一撤！ 同样的坑、 祂竟掉了两次？ 耻辱、耻辱、耻辱... “杀了他吧，巨人们！”罗维张开了双手：“给我、踏平塔尔塔罗斯！” 吼！ 巨人们发出了怒吼，同时向着克洛诺斯挥拳而出——用着克洛诺斯加持给它们的力量！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这一刻攻守竟如颠倒。 谁是巨人之王？ 毫无疑问的—— “我才是巨人之王！”罗维大笑了起来。 愤怒吧、耻辱吧、克洛诺斯！ ——然后。 来，杀了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艾蕾，我在深渊另一侧 先前的克洛诺斯对罗维与雅典娜是毫不在意的。 虽然罗维那吞噬塔尔塔罗斯的举动令祂惊醒，但他知晓、罗维想要真正吞噬原初熔炉的世界，根本不可能，随着克洛诺斯的苏醒，这样的举动更被迫停止。 罗维做不到。 纵使其本质极高也做不到。 因为这与质无关，更重要的、是看‘量’——罗维的规格仅有岛屿级别，也就是区域主神，哪怕因其本质而能与主神中的至高者掰手腕，但那也是他暂时还无法更改的事实。 强既是强、弱既是弱，但差距足够大，哪怕特攻也难以弥补。 而相比起全盛时期能够与宙斯匹敌的星际堡垒要塞‘克洛诺斯’，罗维还不够强大。 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雅典娜更不必多说。 但那是之前，而现在，克洛诺斯，愤怒了。 因为罗维窃取其控制泰坦巨人的行为，让祂想起了自己昔日的耻辱，让祂想起了自己的失败，更让祂想起了那个令自己落入这种境地的家伙。 宙斯、宙斯、宙斯！ “该死的家伙！”克洛诺斯的人格是完整的，所以他的愤怒，也尤为明显。 仅仅是一瞬间，那些受到罗维控制的巨人就在瞬间被强烈的压力震倒在地、被深渊的炎流淹没，庞大重力压制笼罩半片塔尔塔罗斯，昔日的天空主宰显现出的权能依然凌驾于寻常主神之上。 “智慧、战争、胜利、策略、谋划...” 雅典娜精致俏丽肃然，素白的长袍迎风而起，银白闪烁的甲胄泛起璀璨的流光，她的朱唇开合、每一次吐出，就是一次神权的显现，是一次概念的凝聚。 就如胜利一般，事实上、雅典娜所持有的很多权柄，都并不在其本尊身上。 她只是将很多的神收为自己的从神，以此掌握多方位的权柄，从某个角度来讲、她便相当于独掌一方小神系。 所以她很强大，明明是迟于十二主神中的绝大多数神所诞生，却能跻身三大神王之下最强的席位。 而这一刻起显现出的力量、也让罗维有些侧目。 那抬起的盾牌、挡下了克洛诺斯的重压，那挥动的长矛，更在一瞬间、予以反击！ 轰隆！ 锋芒迸溅、穿透了层层力场防御，只差一点、就能击中克洛诺斯。 但差一点、就是差永远，如果雅典娜仅有一人的话，那么她将永远也无法触及到克洛诺斯。 正是这一瞬间，罗维出手了。 长袍翻滚，脚下踏动间向前、赤红的风暴以此为中心扩散开来，空间浮现出了斑驳的碎片、蔓延出漆黑的空洞。 乖离剑已握于手中，向前、向上！ 怦然回荡间，三段螺旋转动的剑身穿透最后的防御力场，直接敲击在了克洛诺斯的额头上。 轰隆！ 沉重的力场瞬间破碎，但紧随其后的、却是克洛诺斯的更本质的力量。 ——【支配】。 昔日的宙斯之所以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神王，就是以为祂取得了克洛诺斯的支配冠冕。 祂以此支配天空，所以是天空之神，以此支配万物，所以是万物主宰，哪怕失却冠冕、但只要克洛诺斯的机体仍存在，祂依旧能使出这种力量。 虽远不如全盛时期，但也能够在瞬间显现。 祂试图支配罗维！ 但仅仅一瞬间，这种支配、就在瞬间被赤红的风暴碾碎。 本质上比克洛诺斯更高的罗维，绝非祂所能支配的。 轰隆、轰隆、轰隆！ 乖离剑显现的威力直接淹没了四面八方。 “吼！”克洛诺斯庞大的机体直接向后仰倒，祂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紧接着，璀璨闪耀的王之宝库大门瞬间开启，蔓延而出的天之锁从四面八方，同时落在了克洛诺斯那庞大的机体上。 但克洛诺斯只是将机体震动了一下，便在瞬间解脱。 然后下一秒，仅有头颅的泰坦之王突然翻动了一下，祂长出了双臂、双足、躯干，就如变形一般，于其身下，有拳头挥出。 罗维正面承受其攻击，后退了数步，又向前。 轰隆、轰隆、轰隆！ 乖离剑与拳头碰撞，人与神在此交击！ 无法控制泰坦巨人，支配的权能也在同时失效，克洛诺斯也只能以祂最不喜欢的方式——肉搏，来与罗维交手。 流光迸溅、塔尔塔罗斯深渊之下，炎流沸腾地更加炽盛。 双方的交手，雅典娜无法插足、但她却仍高举着长矛与盾牌，即为罗维增幅力量，也在寻找着机会。 克洛诺斯再次挥出了拳头，罗维同样挥动乖离剑，他将自身力量展现到极致、他能够感受到，克洛诺斯确实能够杀了自己！ 于是兴奋，于是开怀。 只是在交击刹那，泰坦神王却突然变拳为抓、直接将罗维囊括、然后扔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幻让他来不及反应，那边的克洛诺斯却作势就要往上跳跃。 罗维觉得兴奋，但克洛诺斯在愤怒逐渐消退之后，却只觉得麻烦。 这个人类实在太过于难缠。 以祂的状态，想要解决他，非要伤筋动骨。 克洛诺斯不想，更不愿。 祂的目标从来都是奥林匹斯，是宙斯。 “宙斯，我、你的父神，克洛诺斯，携带着无边的怒火，来了！”越来越接近深渊上方、那通往希腊现界，通往帖撒利平原的裂缝。 这一度，罗维与雅典娜似乎都来不及阻止。 近了、越来越近了，只要抵达现世，克洛诺斯就能以其支配的力量掌控大地，恢复力量、唤醒昔日沉睡的泰坦众神。 世界，将重归祂们之手... “你在叫我吗？”一声惊鸿般的回荡在耳边震颤响起，克洛诺斯猛地惊醒般的抬眸，然后祂就看到了悬于上方裂缝出口处的庞大影子。 银白头颅形状的‘机体’。 那是... “克洛诺斯，我去你妈的！”神王宙斯、直接一个额头敲在了克洛诺斯的头顶。 克洛诺斯：“？？？” 祂就这么一脸懵逼地被宙斯锤了回去，其间还伴随着阵阵猖狂的大笑：“你他妈的给老子下去吧哈哈哈哈！” “我妈是你奶奶！”克洛诺斯也爆发了，见到了‘仇人’、祂更在瞬间激起了全部的力量，硬生生地怼了上去。 “屁的奶奶，你他妈哪来的妈！”宙斯又把祂锤了下来。 克洛诺斯最终还是没怼过宙斯、被硬生生打了下来。 只是其间的咆哮还回荡四方。 罗维默然无语地看向雅典娜。 雅典娜脸色微红：“咳，宙斯进入战斗之后的人格...是、是这样的。” “说是这样杀伤力更大。” “...” 宙斯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雅典娜先前说一半留一半给克洛诺斯挖下的坑也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但是...你不是都已经卸载了我的语音了吗？ 怎么还留着！？ 还成了你的战斗人格？ 轰然一声，克洛诺斯重新跌入深渊塔尔塔罗斯，炎流涌动、掀其狂澜巨波，恐怖的声势刹那间蔓延整个塔尔塔罗斯，宙斯却在瞬间随之消失了，看都不看下方一眼。 祂只是感应到了克洛诺斯即将出现，来阻止的。 既然把祂锤了回来，剩下的事情、也就与祂无关了——神王的预言里，这次的灾难必须被被凡人解决，所以祂不会主动出手。 罗维虽然很想冲上去引起宙斯的注意，但是克洛诺斯回来了，也是一样的道理。 “疯了、这个宙斯，简直疯了！” “祂的人格是个疯子！” 克洛诺斯庞大的机体迅速起身，然后看都不看罗维与雅典娜一眼，转身就跑向塔尔塔罗斯更深之处。 祂意识到了雅典娜隐瞒的部分真相——宙斯并没有失去机体，反而比先前更强。 虽是先代的机神，但明悟彼此差距、畏惧之下，逃跑也是理所当然的。 “抓住祂！” 罗维是想抓住克洛诺斯，让祂弄死自己，雅典娜则是身为奥林匹斯神、有责任，消灭克洛诺斯带来的威胁。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同时出手了，闪耀璀璨的王之宝库大门瞬间开启，无数的天之锁蔓延而出，雅典娜也在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璀璨神光映照四面八方，在瞬间喷涌而出。 吼！克洛诺斯发出了一声咆哮，但刚刚遭受宙斯重创的祂能量越发稀薄，面对这样的攻击、根本无力挣脱。 “我的盟友...救我，尤弥尔——” 尤弥尔？ 罗维顺着克洛诺斯伸手的目光，然后他就怔住了。 深渊塔尔塔罗斯的另一侧、空洞浮现，在那其中，链接着世界的另一角，有着风与雪的飘散。 其中倒映的光影，有庞大的巨人行走其中，有巨大的树木横贯天地，也有一道人影、居于幽暗之处，金色长发披散垂落，头戴荆棘般的王冠晃动着，身上披着的红色披风微微扬起。 “艾蕾？”罗维张了张嘴。 在找到了恩奇都之后，他其实也有意在寻找着艾蕾与伊什塔尔的行踪。 美索不达米亚天界被毁的情况下、祂们应该无法抵达更高的维度，也应该仍存于现实才对。 但他却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尤弥尔、北欧么...艾蕾去了北欧么？ 罗维恍然。 雅典娜却在瞬间警惕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我不做处女神了罗维！ 艾蕾、或者说，艾蕾什基伽勒这个名字、雅典娜还是知道的，当年的乌鲁克英雄王的到来，同样也让希腊众神对那个从未接触过的‘邻居’慎重起来。 奥林匹斯众神研究了乌鲁克人类文明，同样也研究过祂们的神话体系。 所以雅典娜知道艾蕾是乌鲁克众神中的冥府女主人，就如希腊的哈迪斯一样的存在、她也更清楚，在那片大地曾发生的人神之别中，冥府的女主人最终选择了站在罗维、站在乌鲁克三王的一侧，共同将众神驱逐。 但除此之外、最让雅典娜关注的，果然还是有关于罗维与艾蕾的恋情。 传说、罗维在堕入虚海前，曾无数度往返冥府，与冥府的女神幽会。 传说、那位女神是贤者罗维唯一明确表达喜爱的神明。 传说... 太多太多的传说，在雅典娜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虽然那通往世界另一角的通道一闪而逝，塔尔塔罗斯深处的光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但这一刻、雅典娜的心中，还是浮现出了无数纷乱的思绪。 “北欧么...我记住了。”罗维低声沉吟着，又看向已经被紧紧束缚的克洛诺斯：“你与那边，有着勾结吗？” “噗哈哈哈——这次，我认栽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克洛诺斯大笑了起来。 塔尔塔罗斯作为希腊世界观的最底层、星球熔炉之所在，本就能够连通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当年宙斯将祂们囚禁到了这里之后，就放任不理，泰坦的众神也不敢再冒头。 但祂们在塔尔塔罗斯之中，其实始终没有放弃重回大地的愿望与理想，又因为忌惮宙斯与奥林匹斯众神的力量、祂们转而，通过塔尔塔罗斯，向着另一片区域的存在联手。 “我们找到了位于希腊往北区域的存在、祂们的世界是以世界树为维系，上下划分九层，最上层是当代神明的居住地，最底层、则是祂们——称自己是原始的众神，与我等一样、都被冠以巨人之称呼的存在。” “我找上了祂们的始祖、尤弥尔巨人，答应若祂们成功地帮助我们夺回地上的领域，我们也将帮助祂们、毁灭世界树最上层的众神。” “你刚刚所见的那些巨人、都是我们依靠祂们给予的模块，再加上我等众神的力量复刻而成的！” 泰坦的巨人、既是北欧巨人的躯体加上泰坦众神的力量形成。 一体同源。 罗维了然：“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寄希望让奥林匹斯众神，将矛盾转移到外面去吗？” “没错。”克洛诺斯毫不否认。 外敌威胁大于内患，曾经历了游星尖兵之乱的希腊众神，肯定会这么想。 所以若将北欧巨人的事情告诉祂们、祂们必定会像北欧的巨人们发起神战，克洛诺斯也能找到机会、再次蛰伏起来。 “反正无论是你、你们，还是祂们，都无法杀的了我！” “因为我等泰坦早已与塔尔塔罗斯紧密联系在一起！” “除非你真能将塔尔塔罗斯彻底吞噬、否则，你们永远都无法消灭我等存在的痕迹！” 咆哮般的大笑在塔尔塔罗斯之中激起阵阵沸腾的炎流，如惊涛拍岸般、火光四溅。 但说实话，看着克洛诺斯这幅模样，罗维有些失望。 因为祂已经放弃了。 不再想要奋起反抗、更不想要杀死罗维，祂只想要找到机会再度蛰伏起来，继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而这恰恰是罗维最不希望的事情。 “虽然很可惜，但是——” “你来。” 罗维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塔尔塔罗斯的深渊之中，伴随着阵阵哗然之声，那刚刚跌倒、被炎流淹没的泰坦巨人们猛地起身。 祂们尊崇着罗维的意志、缓缓地从四面八方、抓向了克洛诺斯。 “你来。”罗维再次说。 天之锁随之勒紧、微光荡漾，链接着的、源头的王之宝库光芒骤然变得更加炽盛。 一句句，一声声的“你来”四面回荡。 克洛诺斯从一开始的冷笑不屑、到之后的疑惑，再到最后的惊恐。 明明是机体、但那钢铁的脸上，却呈现出了极度人性化的表情。 祂...害怕了。 因为罗维在利用得到了祂支配力量加持的泰坦巨人压制虚弱的祂，因为罗维在利用天之锁作为渠道、王之宝库作为源头旋涡，在令祂体内的力量不断流逝，也更因为罗维在用自身那如大海般的原初气息...在吞噬祂！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凭我、想要吞噬塔尔塔罗斯，确实不够，那么，再加上你呢？”罗维笑了：“既然你不想与我决一死战，那么就在这里，让我、将你与塔尔塔罗斯，一同吞噬吧！” 吞噬深渊，罗维所缺少的，是规格，是一个足够大的‘基盘’。 而全盛时期凌驾于主神之上的克洛诺斯是有这个基盘的，哪怕因其虚弱而导致祂的基盘是空的，但只要能承载，就足够了。 而吞噬塔尔塔罗斯... 也能让罗维，踏上死亡的道路！ 因为那不是任何生命体能承载的力量。 但罗维从来都是趋之若鹜的。 就如开天辟地般地壮举，只要舍身一次，便能换来永恒。 但克洛诺斯怎么可能就范？ 沉重的压力再次浮现，支配之神的力量显现。 彼此刹那僵持。 “人类——” “对众神不敬之罪，汝当在此、万倍偿还！” “杀了他、奥林匹斯的女神！”克洛诺斯抗争着，却只能维持这样的局面，在不断僵持拉扯间、祂能感受到自己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脆弱。 没办法了，既然如此... “支配不了你，那我就支配她！” 克洛诺斯，在这一瞬间、将支配的权能，对准了罗维身后，从刚刚开始就变得缄默不语的战争女神雅典娜。 所谓支配的力量、其实也是一种潜藏意识的暗示。 顺着其内心思维、令其将自己视为最亲近的存在，从而顺从自己的安排。 于是这一瞬间，克洛诺斯感受到了雅典娜纷乱的内心，感受到了她因艾蕾的身影而显现的莫名的躁动、不安。 ‘你在担忧什么？’低沉的嗓音在雅典娜的脑海中响起。 她在担忧什么？她在担忧...艾蕾的出现，是否会让罗维从此远离自己？她在担忧智慧者是否会就此远离智慧的女神... ‘你因何而担忧？’ 为什么？为什么...因为战争与智慧的女神，天然亲近于智勇双全的‘英雄’？ 但以往，雅典娜也曾遇到过出色的英雄，她对他们很冷漠，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正视你的内心、不要因你的身份而拘束。’ 我的身份是战争与智慧的女神，我是雅典的主神，是曾向宙斯立誓永当处女的女神...处女神？ 原来...我是被这个束缚了吗？ ‘现在，相信我。’克洛诺斯回荡的意志浮现出了欣喜，因为祂知晓、雅典娜，听从了自己的意志：‘遵从你的意志，走向眼前那个男人——’ 雅典娜缓缓地迈步。 罗维侧过视线，看雅典娜的反应。 奥林匹斯的智慧与战争女神素白凛然依旧，但那猩红的眼眸，却泛着些许迷离。 她——被克洛诺斯支配了。 克洛诺斯支配的权能无法对罗维产生效果，但要对雅典娜使用、依然有用！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用你最强大的手段——” 克洛诺斯兴奋了起来。 罗维却只是沉吟，死在被控制的雅典娜之手说不上光彩，但似乎也能上座？ 也还...好？ 罗维瞪大了眼睛，温软在瞬间拂面而来。 雅典娜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在这一刻...微微踮起了脚尖，亲吻住了他。 克洛诺斯：“？” 是你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但罗维分明看得很清楚...在靠近的瞬间，雅典娜的双眼，又恢复了清明。 她是醒着的！ 正视自己的内心、不为身份所束缚的结果便是... “我喜欢你，是人类那种爱的喜欢。”雅典娜的朱唇扬起，露出了开心地笑容。 她将双手环抱主罗维的身躯、坚冷的盔甲褪去，轻纱的长裙拂动、紧贴着罗维的身体，纤细腰肢提起，曲臀往上，像是在探寻着什么般，寻求着慰藉，正与克洛诺斯僵持的罗维也似是难以动弹。 不再掩饰、不再给自己寻找心动的借口。 喜欢、就是喜欢。 也就是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卸下了什么一般。 从此刻、凝望未来的视线彻底清晰。 她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不是奥林匹斯的主神，不是三处女神，也不是希腊城邦的守护者。 而是希腊古老预言中、终将代替宙斯的存在。 希腊的第四代众神之王—— 雅典娜。 同样地、也就是这一瞬间，罗维接受到了来自未来的雅典娜的力量支持，彻底压制住了克洛诺斯一切的挣扎。 滋...滋滋...滋滋滋...古老的亚特兰蒂斯机神人格开始出现紊乱，就如同人类即将陷入昏迷般地。 祂微微瞪‘大’了眼眸，看着那相拥的人与神，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沃日。” “沃日！”奥林匹斯山上，刚刚归来、还没来得及转换人格的宙斯也发出了同样的声音：“我淦他妈的、雅典娜怎么成神王了？” 旁边的天后赫拉：“...” 这个大家伙是谁，我不认识。 第一百一十三章罗维号机甲终将与闪闪再遇（二合一加更差十八） 在后世流传的神话中，神王宙斯在击败了泰坦的众神之后，也随之得到了来自大地之母盖亚的预言。 盖亚预言说、未来，宙斯还会被自己与智慧女神墨提斯的儿子所击败。 为此，宙斯把墨提斯吞进了肚子，虽仍无法阻止子嗣的诞生，却也从儿子变成了女儿。 那也就是神话原典中、雅典娜的存在。 这个众神皆为机体的世界里当然与之不同，但哪怕在这个世界、雅典娜也是有资格成为神王的——因其在最初，也是作为星际舰队的旗舰要塞预备役而诞生。 所以她才能将许多的自然概念之神收为从神，在神王宙斯之下组成属于自己的‘小神系’。 所以宙斯才会逼迫其成为‘处女神’。 祂为的、正是在其心神上笼上一层灰尘，让雅典娜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本质。 而现在、灰尘被拂去。 雅典娜于未来成为继宙斯之后的第四代神王，也已经是势不可挡的。 “妈个比的...早就知道就知道封印了她！”战斗人格下的宙斯骂骂咧咧。 赫拉扶额，悄悄远离。 远处的阿波罗若无其事地撇过脑袋，抬头望天，看向自己的从神赫利俄斯投落的日冕的光影，这一刻的他突然觉得让自己的妹妹当神王也挺好的。 ... 而在另一边，深渊的克洛诺斯终于彻底失去了人格的自我意识，同样地、祂也失去了亚特兰蒂斯机神的那冰冷的智能与神性。 因为获得了未来神王雅典娜支援的罗维的意识、紧随其后地，覆盖了那庞大的机体。 克洛诺斯，消失了。 罗维控制了克洛诺斯——或者说，克洛诺斯的机体，成为了他存在的一部分，成为了他另一个形态的存在。 以此带来的庞大的‘基盘’，补足了罗维一直以来在规格上的不足。 当然，既然是‘吞噬’，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流失。 但也足够罗维完成刹那间的晋升，完成由岛屿规格的区域主神级、向主神中的至高者，大陆规格的行星主神、也既是神王级别的蜕变。 辅助罗维实现这一步跨越的雅典娜同样得到了好处。 未来的她已是神王。 现在的她拂去了宙斯对她所施加的束缚，却仅仅是拥有了晋升的潜力。 然而、彼此唇齿相依，肌肤相亲，罗维完成晋升之时不自觉散溢的原初气息让本就情动的女神更加地迷离起来，她扭动着腰肢，渴求着更多，渴望着更多，奢求着所拥抱的男人的气息。 她在这一刻、也完成了由主神向神王的过度。 神王、即为神系的主宰者。 赤红的风暴缠绕彼此，化作一道天然的屏障，阻隔了一切可能存在的袭扰的视线。 罗维已经恢复了行动力，但对此、只能一声轻叹。 麻了。 但就这么推开、却不是他的作风——已经对赫拉克勒斯言明过的，罗维知晓自己已经渐渐踏上了某条不归路，但在那两种的‘渣’中，他其实更厌恶不负责任的人。 他一直想要回归英灵座，取回自己的力量，那源于身处异世界、身处危险世界的不安全感，也更源于他自身的‘贪欲’。 所以他在此刻、也再次的闭上了眼睛，任由雅典娜索取。 轻轻抚上腰肢与曲臀的手晃动着... 源自灵魂的冲击缠绕彼此，一层叠加一层，直至最后。 嗡然之声回荡塔尔塔罗斯的深渊之中。 罗维霎时睁眼。 雅典娜依然迷离，但也渐渐从情动中走出，只是那双眼眸、却与之前再不相同，之前她一直在掩盖着自己的心思，一直在为自己的心动寻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而现在、心灵的束缚已经被挣脱，再度望向罗维的时候，却是毫不掩饰的爱意。 “罗维，成为我唯一所爱之人吧！”银色发丝垂落，女神娇柔的身躯轻微摇摆，红色的双眸泛起如浸染星辰般的微芒。 这种时候还来说这些？ 早干嘛去了？ 罗维斜过眼，然后就突然笑了。 绝无仅有的、唯一的所爱，这是雅典娜所立下的新的誓言，但却不再是因强迫而立，而是她心甘情愿的誓约。 绝不会更改、她也绝不会允许自己更改。 她将是未来的神系之主。 但那最高的位置上，将不只有她一个人，她愿意与罗维分享、甚至奉献自己的一切、其中自然也能包括她的荣光。 女神的爱便是如此真挚且沉重之物。 又或许未来的希腊，将成为男女并重的时代？ 罗维缓缓地放开了雅典娜：“等我归来。” 雅典娜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止不住有些担忧：“你不会死吧？” 我希望自己会死...但罗维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这么说。 所以他只能回答“不会。” 然后抬脚、一步步走向深渊塔尔塔罗斯的核心之处，一步步跨动间、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高大，他的影子仿佛被熔岩闪耀的光芒拉长了无数倍一般。 长袍泛起了钢铁的色泽，头上浮现出了盔甲般的银白...他的身躯变得极为庞大，他的浑身被钢铁覆盖，身体的曲线带有坚冷的机械美感，他的背后生长出了由密密麻麻的钢铁股价构筑而成的‘羽翼’。 由人、变成了‘机神’。 这是与之前的克洛诺斯极其相似、却又不同的形态 。 是罗维在吞噬了克洛诺斯之后所获得的另一种生命形态。 权能者形态—— 罗维号机神。 吼！！！ 这一刻，那些被他所支配的泰坦巨人们发出了吼叫。 这一刻，战争女神重新罩上了银白的甲胄，紧握住了长矛与盾牌、肃然而立。 既然他说自己不会死，那么她也选择相信他。 她会等着他的归来。 “来吧！”罗维握紧了钢铁铸就的拳头、紧握间，支配之神的权能瞬间显现，配合着波塞冬代表大海与他所立下的约许，磅礴的力量在瞬间如大海般泛滥开来，此起彼伏、层层叠叠，在顷刻笼罩了整个塔尔塔罗斯。 咚、咚、咚——如战鼓鸣起，如心脏鼓动，塔尔塔罗斯四面炎流编织而成的空间，开始缓缓地收束。 罗维将要在这里，完成吞噬塔尔塔罗斯的最后一步。 拳头紧握、同时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世界一般的，原初星辰转动的力量那庞大的机神之躯内挥散而出。 荡漾、流转。 冥府的神哈迪斯猛地转头、天空的神宙斯发出了惊叹，海中的神波塞冬露出了笑容。 阿卡迪亚乐园中，阿塔兰忒坐在树上、摇摆着双腿，抬眸远视，阿尔戈号上，正与刚刚归来，神态依然轻佻却变得极负英雄气质的伊阿宋觥筹交错的赫拉克勒斯突然看向远方，喀戎驻足在群山之间，恩奇都自盛放的‘花’中睫毛轻颤。 深渊塔尔塔罗斯的收束、引起了万象生灵心神间下意识的感应。 赤红淹没了意识，深渊的混沌弥盖了视线中的一切。 雅典娜就这么静静矗立在塔尔塔罗斯之中，眼望着深渊的收束、眼望着自己从矗立炎流之中，变幻成显现在虚无空洞之内。 不是她动了，而是环境变了。 她的身上绽放着璀璨的神光，从属于她的众神的权柄环绕其身侧、雅典娜以神王的规格完整统合所有的力量，她将众神的光辉编织成王冠，戴在头顶，于虚空中开辟一方恢弘神界。 然后缓步向前——在前方，塔尔塔罗斯消失了，罗维也消失了。 他成功地吞噬了塔尔塔罗斯，成功地将这片自原初就开始的深渊世界容纳进入那庞大的机神之躯内，将之作为驱动机神的、无穷无尽的能量。 但那原初混沌的气息，也让他在刹那间坠落。 他‘死’了。 从深渊、跨入了冥府，抵达了死亡的界限。 不过雅典娜却从其刚刚所立之处、拾取到了一把钥匙，那是‘天之匙’的影。 “若他归来、必定是通过这把钥匙。”雅典娜将之紧握，俏丽的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她将之轻轻地放在了胸前，紧贴着皮肤，所谓天之匙、从来都是罗维自身所化。 ‘未来的众神之王雅典娜在深渊中明悟，她见证了泰坦众神的彻底的消亡，见证了原初深渊塔尔塔罗斯的最终崩塌，更见证了英雄从人到神的一步。’ ‘支配万象的唯一主宰、支撑起那远超钢铁的羽翼。’ ‘他自此进入了冥府。’ ‘他的眷属亦由此跨过世界的界限、踏足了未知的世界。’ “兴起一国，拱卫其王。” 吼！ 北欧，世界树的根须抵达之处，同时也是构成北欧神代九层世界中最底层的三个世界之一、巨人们的居所，约顿海姆中，在塔尔塔罗斯消失的前一瞬、被罗维送到了这里的泰坦巨人们发出了怒吼。 既有着北欧巨人那庞大坚固的躯体、又有着希腊二代神力量加持的它们，在这里，向着那些原来的巨人发起了冲击。 祂们将在这里建立一个新的巨人国度，等待着他们的王、他们的支配者的回归。 并且在那之前、找到曾惊鸿一瞥的，美索不达米亚的冥府女神，艾蕾。 “奇怪的巨人...”世界树顶端，有名为‘布伦希尔德’的、银发披散的女武神垂落视线，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 咚地一下。 恢复了人身的罗维双足稳稳落地，他睁开了眼睛，入目所见幽暗深邃，不见光与影，蔓延的漆黑石块堆砌成唯一可见的风景，毗邻的悬崖抬眸往下几乎看不见最低部的尽头。 空气中吹拂着阵阵森冷的气流，夹杂着死亡的味道—— 毫无疑问地，这里是冥府。 罗维曾无数次往返的地方。 已成死者的罗维必然会抵达的死亡的界限，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他也将在这里一点一点地让自己褪去灵魂最后的外壳，留下一点本质的精神核心，保留所有印记，登上英灵座，取回自己所有的力量。 只是... 明明不同的地域、因神系的不同，也因执掌冥府的神明的不同，冥土环境必然会有所区别。 但为什么，此刻所见，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冥府，全然一样？ 无论风景、还是空气中弥漫的气机，都全然无差。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声音？ 罗维斜过眼，看向那深处。 “哼哈哈哈，本王还以为是谁闯进了伟大如日月般璀璨的本王所统治的国度，原来是你这无视王令、妄自奔走四方的野狗！” “竟敢一回归世界就做出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 猖獗大笑中、带来了金光璀璨的影子。 这么标志性的话加上标志性的笑声，罗维不可能猜不出来的是谁。 那是‘吉尔伽美什’。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不是希腊冥府的地界吗？ 心中虽有无数的疑惑，但罗维开口却是：“怎么又是你个嘴臭的金皮卡——” 他抬眸看向黑暗深邃的深处。 “哼。本王还想问你呢！”从那里走出的人影双手环抱，金发依旧璀璨、皮肤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洁净，高大而壮硕，他身上罩着金色的肩甲、披着战裙，裸露皮肤间铭刻的赤红纹路在黑暗中显得极为显眼。 非神的冥王，吉尔伽美什那双猩红眼瞳蛇影在同时放大。 “擅自使用本王不允许的力量、擅自承担本该由本王承担的责任，却又擅自离开。” “现在、更是擅自闯入本王新的庭院！”吉尔伽美什张开了双手：“汝之罪责已积累万千，汝将受的惩罚，万死难辞其咎！？” “屁话。”罗维摆起了习惯性的姿势——竖起了中指。 “哼哈哈哈...看来即便流落世界之外，野狗还是难以摆脱那狂吠的习性！”理所当然的、吉尔伽美什没有生气，反而显得颇为高兴。 这家伙是M吧？越挨骂越高兴...不过吉尔伽美什笑着笑着，罗维也忍不住笑了。 “傻逼。”他说。 “脑瘫。”吉尔伽美什回应，顿了顿，却又突然说：“欢迎回来，我的友人！” 从惊讶、怀疑，到此刻彻彻底底的确认。 在感受到罗维的存在，便当即赶来与冥王哈迪斯交涉的、这位昔日乌鲁克的王，今时今刻的美索不达米亚幽土统治者，终于敞开了心胸、确认了对方就是罗维本人——只是这确认的方式，有点奇怪。 但无论如何，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吉尔伽美什终于等到了他的回归。 多少岁月蹉跎，都已值得...我的友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金闪闪，我囸你仙人 “啊...”虽然心中有无数言语，无数的疑惑，但罗维只是颔首，点头。 吉尔伽美什成熟了，但又似乎未曾变化。 只因他想要以熟悉的面貌、再会昔日的友人。 成功进入冥土、对于罗维来说已经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的目标，与吉尔伽美什的重逢虽然意外但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吉尔伽美什毕竟与艾蕾不同，如果他敢随便给自己什么不死的加护或者不让自己死的话、他大可以狠狠地给他来上两拳！ 正好报一报先前把自己的黑历史乱丢的仇恨。 而在那之前... 游览旧地，也算不错的旅程。 乌鲁克是他抵达这个世界的第一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第二家乡’般的存在了。 只是罗维的回应中，仍是夹杂着疑惑。 他知道吉尔伽美什统治着乌鲁克、到了晚年，一如他留下的计划般，举国进入冥府地界。 他知道吉尔伽美什最后成为了‘非神的冥王’。 但却并不知道他进入冥府之后、又做了什么，又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在这明显不处于美索不达米亚边界之下的冥府之中，而且似乎还把这片区域也变为其统治之地？ 不过很快，罗维就得到了答案。 “本王当年在进入冥府、这片你留下的领域之后，并未停止在地面上的那种扩张趋势。” 像是看出了罗维心中满满的疑惑，吉尔伽美什炫耀似地咧嘴：“纵使进入冥界幽土，本王的光辉、也当如烈日般照耀这黑暗之地，将此地尽归王之所有。” 一如其言。 在冥土中进行扩张。 这是吉尔伽美什在进入冥土之后的这段时间里所做的事情。 自东向西、在经过漫长的时光之后，他也终于获得了希腊区域的冥土一部分的所有权。 没错。 是从希腊冥王‘哈迪斯’那里得来的。 “哼哈哈，那个希腊的冥王虽然实力不俗，但以本王的智慧、又怎么可能跟他硬碰硬？” “这世间万物都乃本王所有，不过对于守护本王财宝之人、本王也当给予其应有的奖励。” “你给了祂什么？”罗维有些好奇。 “【贤者的泥板】。”吉尔伽美什满脸嘚瑟。 罗维：“？” 淦你娘的金闪闪、你就是这么把我的泥板四处乱丢的吗！？ “你那疯狗的语录既然已经刻下、怎么能够不广为众人所知！？”吉尔伽美什不仅没有丝毫愧疚感，反而显得很得意：“那群希腊的神与人对它们可是推崇至极、本王以前就拿祂们换了不少好东西，哼哈哈哈！” “金皮卡。” “嗯？” “我囸你仙人！” “傻逼脑瘫玩意儿也敢在本王的面前大放厥词？” “妈了个巴子的杂修金皮卡...” 很明显，那些泥板吉尔伽美什自己也看了，还学了。 一如以往的吵闹在这冥府的深处响起，但说实话、黑历史归黑历史， 罗维对于眼前的这个金皮卡也还是佩服的。 毕竟他的泥板之所以会变得那么‘珍贵’，正是因为这家伙生前的一系列行动赋予其极大的神秘。 而且在活着的时候就能用一大堆污言秽语与希腊人神进行交易，死后更能以之交换一块冥土... 这个金皮卡是真的绝了。 “那群家伙妄图阻挡本王与友人的再会，本王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吉尔伽美什依旧得意：“冥王哈迪斯、刚刚还妄图阻止本王到达此处，但本王只是扔出了一块泥板，就让祂乖乖地将此地归于本王——” 也就是说吉尔伽美什才刚刚攫取了这片领域的控制权...难怪自己之前没有感应到其存在。 罗维了然。 “走吧，既然归来，那就去乌鲁克看看！” “看看你我曾建造之物、今日的辉煌！” 两人就这么一边说话、一边向冥土更深处走去，闪烁的幽蓝色火光中，有披着甲胄的乌鲁克士兵侍立两侧、守卫‘边境’，而在其拱卫的中央，冥土深邃之处、能够看见一座恢弘的城市屹立中心。 就如昔日的乌鲁克王城一般。 建筑盘矗、王宫殿宇居于核心，一路上，罗维甚至有些以为自己回到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回到了地面那个三人一同铸造的国家。 人是，物亦是。 “挺好。”他说。 “建造此城，有着你的一份功劳。”吉尔伽美什看了他一眼，咧嘴：“本王始终为你，以及那个家伙预留着王座。” “你所铸造的伟业、从不在本王之下！” 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吉尔伽美什始终将罗维视作唯一能够与自己平等之人。 前方已到了王宫。 “王。”有人在那里等待已久。 面带轻纱，面貌年轻的女人。 那是‘死’后的西杜丽。 乌鲁克冥界大判官。 “西杜丽小姐...好久不见。”罗维挥了挥手。 “罗维大人，确实很久不见了，能够见到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西杜丽面带微笑，举止仍如往昔那样端庄。 但看得出来，她也很高兴。 历时久远之岁月。 王，您终于再次等到了昔日并肩之人... 作为王的辅佐官的她当然知道吉尔伽美什进入冥府之后的扩张、从始至终，都是为了等待罗维的归来。 他的‘千里眼’让他看到了这一幕。 他也一直在为此做着准备。 可惜，三王还是缺了一席。 “小恩吗？我已经找到她了。”罗维开口：“很快她就会醒来，届时你我三人终能再会！” “本王就说、本王没有看错人。”吉尔伽美什颔首：“能找到那个家伙的，天上天下、也仅有你一人而已，吾之友人！” “对了，王。”西杜丽突然上前：“希腊的冥王哈迪斯已经在殿内等您了。” 吉尔伽美什并不意外，只是摆了摆手。 罗维却有些好奇。 他已经见过宙斯与波塞冬两位希腊神王，宙斯的至强全能、波塞冬的纯净永恒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希腊的第三位神王，又会是什么样的？ 能否杀了自己...不对，自己已经死了。 那没事了。 相较于此，更让他好奇的是对方目的...该不会是发现那些泥板的真相，来兴师问罪了吧？ 神王与普通的神到底不同。 那些泥板哪怕有着浓郁的神秘，也绝无法与一角的冥土等同... 两人踏上通往王宫的高耸台阶，西杜丽紧随其后，缓步走入王宫。 王座依然高耸。 支柱盘矗仍然。 布局依旧。 但在那面相王座的台阶之下、却有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漆黑深邃，带着一种幽冷死寂之感。 “乌鲁克的冥王。”那人听到了声音，微微侧过视线、露出了一双完全漆黑的眼：“你拿这些泥板给我，是何用意？” 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 “面王直谏、蕴含智慧与勇气的宝物，岂是一小块冥土能交换的？” 收回前言。 这就是一个天生的‘驴’。 “哼哈哈哈...此乃本王所赐，其价值由本王决断，本王说是、它便是！” “话不好听，但阁下的宽宏大量，我确实感受到了。” 一个敢驴，一个敢被驴。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绝配了。 罗维在心中默默地给这位希腊的冥王打上了一个‘老实人’的标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老 实 人 到了这个时候，罗维也才正式放眼去打量这位带着冥王神职的‘老实人’，哈迪斯。 就像是后世荷马史诗中的记载一般，哈迪斯有着漆黑深邃的长发，面容笔挺俊朗、身形高大且雄伟，穿着漆黑的长袍甲胄，整个人透着一种澄澈寂静的气息。 寓意‘死亡’的存在。 这是罗维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所产生的感觉...罗维不经意间打量的同时，却又看见对方恰巧凝望了过来。 “这位是？”他询问。 “罗维，告诉他、你的身份！”吉尔伽美什咧嘴，旋即迈步、头也不回地走向那高耸的台阶之上。 但其实他已经把罗维的身份说出来了。 哈迪斯瞬间恍然大悟：“罗维？乌鲁克的贤者？” “是我。”罗维点了点头，并不介意与这位‘老实人’结识一番。 “阁下终于死了吗？” 在？会说话就多说点。 那边的冥王哈迪斯却显得理所当然：“果然，纵使是您，面对克洛诺斯、也无法安然无恙。” “更何况您还吞噬了整个塔尔塔罗斯。” “做出如此壮举...”哈迪斯又自顾自地在那里点头点：“果然是与我一样的伟男子。” “？” 这个‘老实人’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哈迪斯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话语中的不对劲，颇有些‘三无’的风范：“贤者阁下，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以‘我’作为比喻，作为最高的赞赏了——这是我从吉尔伽美什王那里学到的。” “我是冥界的王，是万物归宿的主宰者，是地下的掌控者，我想、应该再没有存在能比我更出色了。” “...” 尼玛，破案了。 难怪罗维刚刚就觉得这个‘人’的说话风格有点耳熟，原来是因为上面那个还在咧嘴大笑着的金皮卡。 虽然没有吉尔伽美什那么猖獗，但眼前的哈迪斯在说话风格上、整个就一内敛版金闪闪！ “哼哈哈...但比起天上天下唯一的主宰、掌握森罗万象之力量的本王，你还差了一点，哈迪斯！” 那边、坐到王位之上的吉尔伽美什大笑了起来。 哈迪斯深以为然：“相比起阁下这般自信的姿态，我确实还需要学习。” 不、你还是别学了。 掌握死亡不是让你整天跳脸别人找死的。 当然，模拟只是模拟，其中必然会产生新的‘属性’。 至少眼前的哈迪斯与吉尔伽美什只是像，但哈迪斯仅是傲而不狂，两者在本质上完全不同。 “阁下怎么不说话了？是因为我的夸赞太好以至于承受不住了吗？嗯...或许确实是有点不符了？” 好想骂他怎么办？ 罗维深吸了口气，强忍住了这一刻的冲动... 忍个鬼。 “夸赞？你以为你是谁？”罗维咧嘴、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这种程度的话语，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世间万物的源头都在我的手中，万事万物、都难以逃脱我智慧的观望，别说是你——哪怕是你们希腊的万神之神，神王宙斯到我的面前，我也能让祂从天空沉入地面！” “你们在我的眼中，都不过是地面的蝼蚁，只能匍匐在地，若能仰望我的光辉、便是对你们最大的仁慈与赏赐！” 虽然有些神经质，但论起嚣张来，罗维绝对不比吉尔伽美什差。 试问有谁能比一个不怕死的更猖狂？ 他当然不怕得罪哈迪斯，哪怕此身已‘死’、但若能让灵魂消亡得更快，也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于是在这声音之中，哈迪斯沉默了。 这个披散着黑色长发的冥王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罗维。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不愧是贤者阁下。”他赞叹：“此等微言妙义，真是让人久久回味。” 这家伙、连吉尔伽美什那‘受虐狂’的本性都学了去了吗？ 但哈迪斯的夸赞，却是真心实意的。 不是夸赞罗维语言中的嚣张以及对自身的蔑视——冥王所夸赞的，是罗维体现出来的、属于人的‘个性’。 从机神转向概念之神，为了能更长久的留存于现世、又从人类那里汲取人性的希腊众神本就喜爱个性张扬之人，诸多的半神英雄也是因此才受到众神的注目的。 更重要的是，哈迪斯能够感受得到，罗维有这个狂的资本。 他吞噬了克洛诺斯、又吞噬了塔尔塔罗斯，那个熔炉般的原初世界此刻就在他的体内沸腾翻滚着，这股力量罗维还无法运用，但他确实有了将自身规格提升到真正比拟大陆的可能性... 罗维的泥板之所以能够在希腊受到那么多人吹捧，也正是因其中所展现出的作为人的种种个性与理念。 对希腊众神来说，那是绝对可贵之物。 当然，哈迪斯之所以会答应吉尔伽美什的交换，更本质的原因，也还是是因为宙斯的命令。 出现在这里，也只是寻个由头、来见一见罗维。 “阁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哈迪斯问：“如果你想要回归现世，我随时可以送你回去——” “这个不急！”罗维瞬间警惕。 回去？回去干嘛？ 好不容易下来，谁都别想让我轻易地就回去—— 接下来，他还要看看哪里能死的快一点，去那里窝着、静待时机。 等上了英灵座， 也才能与众人真正再会。 “这个就不牢你费心了，哈迪斯。”吉尔伽美什也在上面道：“本王与友人的相会，不需要闲杂之人的打扰、离开吧，希腊的冥王！” 哈迪斯也并不在意：“那么，今后有机会，还请来我所执掌的冥府一会。” 留下了这样的话，哈迪斯离开了。 罗维转首、看向上方。 迎面就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眸，以及一句严肃的提问。 “你还在寻找死亡的机会吗？” “吾之友人——” “无需担心，此地作为本王之领域，哪怕是抑制力，也绝无可能窃听到你我之间的交流！”吉尔伽美什将身体后仰，靠在王座之上，双腿交叠、俊美的面容抿成一线：“本王虽依旧猜不透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本王的见识、从不会出错！” 罗维怔了怔，却毫不意外，只是吐气，漫长时光不断思考过去、吉尔伽美什明白了一些什么，并不奇怪，他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第一百一十六章改天换地，女神们的争夺战（合章加更还差十七） 作为美索不达米亚众神缔造出来、吉尔伽美什本就有着远超常人的智慧，在千年来执掌冥府的岁月里、不断审判裁决于死亡的界限之上，更让他获得了足够庞大的阅历见识的增长。 天赋的智慧与自身的阅历糅合在一起，足以让他看清很多的事情，漫长岁月不断深思过去、也终于让他知晓此前罗维种种不同寻常的举动背后所代表的涵义。 他或许在故意寻死。 寻找死亡，拥抱着彻彻底底的消逝。 “不愧是你啊、金皮卡，原来除了嘴臭之外，你还是有脑子的。”罗维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却也没有否认吉尔伽美什的猜想。 他踏上台阶，缓缓地踱步至自己昔日的位置上坐下。 “哼，多余的话就没必要说了，本王也没有多少的兴趣听你说，”吉尔伽美什面色一冷，他知道罗维的秘密一直藏着不说必定有他自身的道理，所以不会过问太多。 吉尔伽美什又道：“如果你想借助着冥界气息来完成这一步的话，那么本王奉劝你，放弃吧！” “除非你打算在冥府之中呆上了几百年，其中还不发生任何的意外。” 恢弘的乌鲁克王宫大殿之中，光影飘散、盘矗的支柱回荡着英雄王的声音。 以罗维此刻的生命力、想要彻底灵魂外壳的生机，转入彻底死境，以一点本质的精神灵核抵达英灵座之上，确实需要在冥府之中呆个几百年以上。 “本王不会阻止你的死，虽然是条肆意妄为的野犬、但本王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所作所为、必然有着自己的考量。”吉尔伽美什接着说：“但就这么死去、不觉得太过于枯燥无趣了吗？” “你又想搞事情？”罗维挑眉。 “哼哈哈哈、本王不过是在本王的庭院里寻找乐趣罢了！”吉尔伽美什挥手，却又道：“而且本王所统治的乌鲁克，应该归于其原本的途径，而不是始终呆在这荒芜破碎的冥土幽境之中！” “本王看希腊，就很不错。” 吉尔伽美什想要让乌鲁克人、重回人间。 但乌鲁克已灭。 所以只能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文明，显现在世人的眼前。 “原来是这个打算啊！”罗维明悟，毫无疑问、他心动了。 如果将乌鲁克重新搬回现世的话，以其体量，势必会颠覆希腊、甚至偷天换柱般的取而代之。 而这样做、要么与神相争，要么尽全力的拉拢希腊的众神—— 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两者皆可，与神的斗争从来都是他的乐趣、这件事情，更是身为王所该做的。 他带领着乌鲁克归于冥土，却也应当在合适的时机，让自己的子民回归现世。 这是王所背负的世界、所施行的裁决。 “冥府的众神、由我来解决，但这次、本王就将天上与人间的重担，托付给你，本王的友人！”吉尔伽美什面容严肃。 “上不去就直说！”罗维斜过眼：“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杂...放肆！”吉尔伽美什瞪眼：“本王不过是不屑于以亡者之躯踏足现世而已，既要回归、自当以完全的姿态，才能彰显本王的光辉...” “那还是上不去。” “...” 看着被自己噎住的吉尔伽美什，罗维乐了：“放心吧，我会帮你的、崽。” “尼玛的...”吉尔伽美什爆了粗口。 不过他放心了。 唯有‘解决’希腊的众神，才能实现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 唯有罗维、他的友人，才能依托如此大事。 罗维顺势答应，因为这样一来，他说不定能够直接对上全能机神宙斯，与其交手、直接步入绝对的死境，而不用等待数百年的时光。 数百年、终究存在着发生太多意外的可能性。 虽然吉尔伽美什的计划也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但至少...成功的概率更大！而且足够精彩！ 此行入冥界，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收获。 失败了大不了回冥土就是了。 “不过先不急，让我先歇息一阵子再说。”罗维突然道。 他需要先熟悉一下刚刚晋升得来的更高规格的力量，也更需要熟练掌握亚特兰蒂斯二代机神之王的操作，既然是要做那么大的事情、那么就要尽可能地提高自身。 届时、说不定还能以此重创宙斯。 缔造更高的伟业。 而在那之前，终究是久别重逢，总要与友人好好相聚...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词汇量是不是增加了？” 是‘夜’，旧时庭院里。 “哼哈哈哈，区区野犬，以为本王这段时间没有任何进步吗？本王乃光辉神圣的万物主宰，岂是你能够衡量的？” “切，吹牛逼谁不会？光辉神圣还藏在冥府里？有种你上去啊？” 相似的格局，自然也有着相似的建筑，如今处于冥府幽土的乌鲁克王宫附近，更还有着罗维昔日居住的庭院。 或者不能说是类似，而是同一个。 毕竟吉尔伽美什将整个乌鲁克搬进了冥府。 于是这一刻，西杜丽强忍着脸上无奈的表情，矗立一侧、看着庭院里互相对骂的两人。 冥府中永恒漆黑深邃，但乌鲁克城邦的上方、却有光明悬浮。 王的宝库悬于其上，荡漾的涟漪璀璨有如旭日明月。 罗维摇晃了一下酒杯：“看来这段时间，你的词汇量确实上涨了...” “本王的进步，岂是你能够理解的？”吉尔伽美什猖獗大笑。 未了，却又道：“倒是你，这次再度出发、若敢再不尊王命，本王绝不会轻饶——纵使逃到星海尽头，本王也绝对会找到你，对你施以最大的裁决！” 罗维摊手：“这次我去希腊，你不要干涉任何事情，反正我不会有任何的事情——” “就像是当年那样。” 当年那样吗？ “哼，希望你不要再令本王失望。” 吉尔伽美什没有拒绝，即为友人、自当完全信赖，哪怕相隔许久的重逢，但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所谓岁月是无法影响他的意志精神的。 “...果然、这种事情，让嗅觉灵敏的野犬去干，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哼哈哈哈！” 吉尔伽美什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快意。 王将坐镇王城，贤者将游走四方。 三人终将重逢。 正如往昔。 但这一次，王已决意不会再失去。 ... ‘贤者踏足冥界死境，与过往的王再会，火光幽远、映照昔日恢弘文明的景象，曾一统四方，八面臣服的古国沉睡于此。’ ‘王说，我要令辉光重现人间，贤者说，我能帮你凿开天与人的世界。’ ‘王又说，你我将如昔日，贤者又说，万物终如轮回。’ ‘微光隐现、王与贤者定计于此。’ ‘他们将捧起古老文明的辉煌，亦将为希腊带来崭新的火与光。’ ‘《希腊神话·冥土中的贤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罗维除却与吉尔伽美什每天的计划筹谋之外、也就完全沉浸在熟悉新获得的力量之中。 庞大而流畅的机体是男人所最爱，罗维也并不例外。 当自身显现为庞大机神形态之时，那种体内油然而发的力量感更让罗维满意。 克洛诺斯虽不及宙斯那种更新换代之后的机体，但其全盛时期、也是定性为‘行星级歼灭形机动要塞’的星际主舰，而今被罗维吞噬之后力量有所降低，但其本质未变，因也有庞大的火力加持。 而且显化成了机神状态、罗维仍可以使用伊亚神那原初星辰转动力的权能，两者并不冲突、两者更能叠加。 于是在这之后，吉尔伽美什所掌控下的冥府经常能够看见庞大的机神翱翔于幽土的上方、金属编织的翅膀振开赤红的风暴，齿轮转动着钢铁的拳头，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撼动星辰本身空间的力量。 匹敌神王的力量撼动着深邃幽土。 吉尔伽美什矗立于高高的宫殿之上，远远地凝视着远处的罗维，眯起了蛇一样的眼瞳。 “罗维大人、变强了。”西杜丽发出了惊叹。 “本王的友人、有这种强度，自是理所当然。”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显得毫不在意。 掌控幽土的他，近千年时光的进步，并不会逊色于罗维多少。 时间荏苒，冥土的半个月、转瞬即逝。 罗维渐渐纯熟掌握机神与正常人形之间的互相转换。 哈迪斯又在这期间数次来访，虽然每次都被罗维怼得说不出话来，但这位冥王阁下却也每次都会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他向罗维发出了邀请，邀请其前往希腊的冥府做客。 罗维顺势答应了。 无论如何、若要回归现世，他也需要从哈迪斯所掌管的希腊冥土上去。 于是半个月后。 冥王哈迪斯派来了护送罗维的队伍。 虽然罗维其实并不需要被护送，但这本身也代表了一种礼仪。 两个‘冥界’交流的礼仪。 而来的、也算是在希腊地界大名鼎鼎的存在了。 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 以及一群隶属于三头犬的地狱魔兽。 它们必须保证将罗维安全护送至冥王哈迪斯所居住的神殿。 不过... “怎么是二哈？”乌鲁克城邦外，罗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吐着舌头、对着自己，一副憨憨模样的狗。 黑白分明的色泽、可不就是后世被人称为二哈的西伯利亚雪橇犬的模样？ “您就是冥王哈迪斯大人所说的贤者罗维？” “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胳膊小腿的，哈迪斯大人说您有超越众神的智慧，但这么小的脑袋，还没我真身半个大、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这一路上危险很多，但放心，有我刻耳柏洛斯在，不管什么地狱魔兽都不敢上前——好歹我也算哈迪斯大人的手下，希腊三大神王之一的从神...” 这只狗话有点多。 从乌鲁克出发之后，就这么一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玩。 罗维斜过眼，扫视了一眼旁边的幽暗深邃的冥府风景，确认已经离开了被吉尔伽美什所掌控着的那块地界之后，这才看向那头‘三头地狱犬’。 “那如果我不见了，哈迪斯会拿你怎么样？” “当然是会炖了我了！”刻耳柏洛斯吐着舌头，一蹦一跳地跟在旁边：“不过放心吧，我可是地狱三头犬——任何气息都不可能逃得过我的鼻子，不会走丢的...额？人呢？” 说着说着，刻耳柏洛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祂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罗维不见了。 “汪汪汪？人呢？”二哈一样的地狱犬努力地扣了扣地面，爪子切过坚固的冥界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出来，汪汪汪...贤者罗维，出来，我不想被炖汪汪汪！” 但最后，它只挖出了几个字。 “记得让哈迪斯给我留一碗狗汤” ——罗维，留 淦！ 刻耳柏洛斯怒骂一声。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够！ 想到这件事情的后果，这条狗瞬间又忍不住哆嗦起来...隔壁冥府的大人物的来访，就像是大国高层官员出使另一个国家一样。 如果那位高层在出使邻国的时候失踪...不管是什么理由，都足以引起巨大的反响。 “完了，我该不会真的要被炖了吧？” 以哈迪斯那‘实诚’的性格，这种事情、说不定真的做得出来！ 刻耳柏洛斯爪子捂住了脑袋，用力地摇晃着。 毫无疑问，罗维是故意离开的。 这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借着这次‘出使’脱身，重新进入希腊的地界。 见哈迪斯是不可能的，他现在生怕那个冥王学波塞冬也给自己来一个无法正常开关的‘约许’。 至于刻耳柏洛斯、罗维倒是没什么感觉。 好歹是冥府的神、肯定是死不了的。 深邃幽暗之地，在刻耳柏洛斯离远之后，罗维深吸了口气、抬头往上看去。 他轻轻闭目、感受着自己留在人间的‘钥匙’。 他将从这里、通过那把‘钥匙’回归现世。 霎时间、就像是置身于混沌乱流一般，罗维的意识穿越了时空。 ‘它好像动了诶？’ ‘不要转移话题，动了它也是我的——’ ‘不是，雅典娜、你看...’ 罗维木然睁开眼睛，他侧过视线，看了一眼抱住自己手臂的银发红瞳女神，又扫视了一眼周围影影绰绰的身影。 神光显现、神与神矗立在恢弘的殿堂之内，像是在争抢着什么一般。 “罗维，你回来了！？”雅典娜眼中浮现出了惊喜：“快点，告诉这群该死的女神、你是我所有，不是她们能够觊觎的！” “曾以不懂美丽之名，斥责美索不达米亚司掌美丽的伊什塔尔女神的、智慧的贤者，虽说是区区人类，但既为世间最美丽的象征，我当然不会放弃！”有红发美丽的女神微笑着、言语间却充满了对人类的不屑：“还有，雅典娜，你以为凭这个就能让我会因此放弃吗？” “阿佛洛狄忒！”雅典娜怒目而视。 “雅典娜、冷静一点。”一个黑发白裙，年轻少女模样的女神、扯了扯雅典娜的衣角。 “赫斯提亚，你也要阻止我守卫自己的爱情吗？” “可你是处女神诶...” “早就不是了！” 听着耳边莫名其妙的争吵，罗维斜眼望天，仅在瞬间就知道了这里是奥林匹斯山。 他——或者说，他留下的钥匙，似乎被众多女神视作争抢的目标了。 能引得众神争抢之物...在罗维的印象中，只有一个。 那就是引发了特洛伊战争的‘金苹果’。 也就是说... “我留下的天之匙，代替了金苹果的存在了么！？”罗维看不懂，但他再次地大受震撼。 第一百一十七章选美，我选我自己 天之匙就是乖离剑，是原初权能显现的外壳，更是罗维本人意志的凝聚。 在他吞噬了克洛诺斯与塔尔塔罗斯，跌入冥土之后，雅典娜就将他留下来的天之匙捧在胸前，时刻感受其存在、等待着罗维自冥土中回归。 然后，各种各样的传闻就随之出现了。 有传闻说雅典娜的身上带着贤者智慧与力量的传承，又有传闻说、雅典娜是因为那力量，所以才能一步成为神王。 对此，智慧与战争的女神一开始是毫不在意的，但随后的传闻，却变得越来越奇怪。 直至变成‘罗维留下之物，既能证明持有者，乃是希腊最美丽的存在’。 因为他曾以不懂美之名，斥责美索不达米亚的美神。 因为他是最懂得‘美丽’之人。 于是就连女性的神明都开始动容。 传闻真假已不重要。 女神的尊严决定了祂们必须将之拿到手。 美神阿佛洛狄忒、天后赫拉，对于自身美丽极其看重的这两位女神瞬间便加入了这场纷争之中。 天后赫拉的身后是宙斯。 美神阿佛洛狄忒的身后、却是众多与之有染的希腊男神，自成一股大势力。 若非是雅典娜如今持有着能与神王并驾齐驱的规格，而且自己属下也有一大堆的女性从神，恐怕也难以占据有利地位。 但她也为此苦恼着，哪怕隐约自成一系，但她毕竟还是依托于希腊的神明，不可能与数目众多的神对抗。 直到此刻，罗维回归。 雅典娜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罗维、我唯一的爱人，告诉她们，你的选择！”银发披散的女神郑重开口，她将手紧握住罗维的手，脸上带着自信而卓然的笑容。 这一刻、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雅典娜的风采，完全压过了在场其他的女神，哪怕是那最高的天后赫拉也稍有不及。 爱与美之神阿芙罗狄忒却冷笑一声，不屑道：“所谓爱，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爱的本质是变化与贪婪。” “贤者、罗维。”她挑动着带有无尽的妩媚而又魅惑的眼瞳，看向罗维：“如果你选择我，那么你将得到世界上所有的爱与美。” “这是爱与美的女神唯一一次对人类的馈赠。” 爱与美之神阿芙洛狄忒，她有着一头火焰一般的红色卷曲长发，有着饱满的胸襟与纤细的腰肢，轻薄的长裙遮掩不住美好的女体，交并的双腿更将那三角收束之地勾勒出朦胧的形状，虽然面容显得极为高傲，言语傲慢，但就纯粹的人体美上、现场的女神无人能及。 当然，面对罗维，爱神也仅仅是言语上的傲慢。 无论是谁都不敢发自内心的小觑击溃克洛诺斯与深渊塔尔塔罗斯之人。 哪怕对方是个人类——是的，她也仅知道罗维是个人类。 深渊塔尔塔罗斯并不是主神所能看透的，除了亲自参与其中的雅典娜之外，也只有三位神王才知晓、塔尔塔罗斯中具体发生了什么，知晓罗维吞噬了克洛诺斯，获得了那具庞大的机神之躯，能够在人神之间自由转换。 其余众神只能感应到罗维阻止了灾难，吞噬了塔尔塔罗斯。 而阿芙洛狄忒的暗示、却也是完全能勾动任何生灵心中的欲望、对自己的渴望。 哪怕是贤者、也还是人，对吧？ 高贵典雅，年轻贵妇人模样的天后赫拉颦蹙眉宇：“阿芙洛狄忒，在奥林匹斯神殿之上、收起你那放荡的姿态。” “我是众神之王的妻子，是奥林匹斯的女主人，乌鲁克的贤者、若你选择我，我将赐予你希腊无与伦比的尊贵！”她郑重开口。 黑发的女神赫斯提亚并不说话，只是悄悄在角落里冒头，看来看去。 嗯...好像还挺有趣的？ 她的到来只是缘于好奇以及帮助自己的好友雅典娜，谁是最美女神与她无关，佛系女神也只想吃瓜。 罗维却在同时反手握住了雅典娜的手。 已有的亲近关系，让罗维在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雅典娜愣了愣，精致的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露出了典雅的笑容：“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我的爱人、罗维。” “...” 这是一道送命题。 罗维环视了一眼众多女神，仅在瞬间、便于心中有了决断。 好在最麻烦的月神阿尔忒弥斯没有参与进来...罗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见众多女神眼中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以爱与美为筹码的美神阿芙洛狄忒。 以最高的权势作为诱惑的天后赫拉。 在神话的原典之中，她们也正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引诱获得了‘金苹果’分配权的人间半神少年帕里斯，并因为阿芙洛狄忒赐予帕里斯人间最美的女人‘海伦’而引发了后世鼎鼎有名的特洛伊战争。 但可惜，现在的选择，并不在半神少年帕里斯的手中，而是在贤者的手中。 “我的选择、很简单。”罗维微微一笑，然后抬起了另一只空着的手... 阿芙洛狄忒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相信没有任何有意识的存在能抵挡爱与美，哪怕是神明也同样如此。 天后赫拉也依然端庄。 她想，权势的美妙、作为乌鲁克三王之一，罗维应该不会不知道。 赫斯提亚更很好奇罗维会选择谁、虽然她凭借本能地觉得，罗维应该会选择自己的好友，雅典娜。 然后三位女神就看见罗维的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最终，指向了自己。 雅典娜：“？” 赫拉：“？” 阿芙洛狄忒：“？” 赫斯提亚：“？” “你们没看错。”罗维笑了：“我选我自己。” 神话原典的金苹果所指的是最美的女神。 但他这又不是原典。 罗维可不会被惯性思维限制。 这样的结果是所有女神都没想到的、更是所有女神都不甘心的。 嗯...除了雅典娜之外的女神。 “我所爱的人，本就该是这世间最美丽之人。”雅典的女神露出了简直不能再赞同的表情。 这是选美，不是让你们秀恩爱的地方啊...赫斯提亚扶额。 “怎么？你们不服吗？”罗维非常自然地说：“所谓的美并不止有外表的美，也不止有心灵的美，怀抱山河之志是美、筹谋万里，也是美。” “坚守忠贞的美德是美。” 阿芙洛狄忒高傲的脸上露出了略微瘟怒的表情，因为罗维所指毫无疑问就是与绝大多数神明都有染的她。 “能不嫉妒是美。” 天后赫拉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那脸上的表情显然动了动，她确实极其善于嫉妒，对于宙斯的那群情人、对于一切的女神。 “能不颓废是美。” 佛系女神赫斯提亚抬起双手，表示自己就是个吃瓜的。 于是雅典娜随之扬起了微笑。 罗维轻声咳了咳，停嘴、道：“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服气的。” “那么，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就赌人间那场神明间的代理人战争——” “特洛伊之战。” 第一百一十八章万军之神 “我将作为参与特洛伊战争的第三方、若能赢得这场战役，便算是我赌赢了。” “那么——” “你们都当承认我刚刚的话语。” 来自贤者的话语落在现场四位女神的耳中，让她们在同时愣住。 美神阿佛洛狄忒不屑：“...区区人类，以为拥有凌驾于我等的武力，就能妄图染指神明的游戏？” “不然呢？” 罗维挥了挥拳头。 阿佛洛狄忒：“...” 天后赫拉则是将眉头颦蹙地更加深邃了：“贤者阁下、是在开玩笑吗？” 赫斯提亚看戏中。 雅典娜却只是将罗维的手更加紧握、表示支持。 “不是开玩笑。”罗维说。 仅从众神的反应来看，他便知晓自己所知没错，特洛伊战争终究还是发生了。 虽然金苹果的存在被罗维留下的天之匙取而代之。 但特洛伊战争实质上、却是一场注定会发生的战争，其源于特洛伊地处希腊交通要道，土地肥沃、坐拥无数财宝而又极其强势，招致周边无数城邦国家的垂涎与忌惮，而若往内挖掘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两方神明阵营的对峙。 支持希腊诸多城邦联军的智慧女神雅典娜、天后赫拉、火神赫准斯托斯。 以及支持特洛伊城邦的光明之神阿波罗，爱与美女神阿芙罗狄忒，战神阿瑞斯——军神马尔斯已经前往了未来，但他仍留下了一道影子于现在，履行其该完成的神话的职责。 两方的对立。 十二主神有半数参与其中。 而有关于这些消息，罗维在冥界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毕竟希腊冥王哈迪斯的经常到访乌鲁克冥府、总会带来一些消息。 亡魂的主宰者对战争从来都是极其灵敏的，因为人间若发生战争、冥府的亡魂数量必然会急剧增加——当然，罗维最初只以为是金苹果引发的特洛伊战争，还没有将之联想到自己的身上。 但也就是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决定，要参与这场波及希腊众神的战役。 从冥土再度回归现实，罗维的目标已经与之前不同。 他答应帮吉尔伽美什解决天上与人间的阻碍，让乌鲁克能够重新改头换面、搬到希腊来。 特洛伊战争正是最好的切入点，是趁机让乌鲁克重现于现世的最佳时机。 也就是在这瞬间，奥林匹斯神殿也仿佛有了感应。 神光交织映照，一道又一道主神的身影，从中显现。 原本在场的四位女神自不必多说，自天上垂落的日冕中走出的阿波罗、从火焰喷涌显现的火神赫淮斯托斯、大地丰收女神德墨忒尔、月神阿尔忒弥斯...一道接着一道身影的显现，代表着除却三位中立的神王之外，所有主神的悉数抵达。 罗维的身份特殊，哪怕他仅仅是人类，但作为货真价实的、拯救了希腊的‘英雄’，他也早已经进入了众神的眼中。 也就只有强大到足以压制全盛时期的克洛诺斯的宙斯对他依然毫不在意，其余众神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极其关注。 而在这一刻、他说出的话语，更自然而然地引来了众神的聚集。 祂们面容严肃却庄重地聚集在奥林匹斯神殿之中，这一刻、立于众神前列的阿波罗也正要严肃的开口... “罗维、我的罗维...罗维...” 众神：“？” “不是，不是我！”阿波罗头皮微微发麻，面露愕然地看向发声之处。 只见在他身后的月神阿尔忒弥斯穿着一席月光编织而成的厚重长裙，面露痴态的凝望着那位贤者，若非是旁边有虽是金发少女模样、但实际性格稳重，有如长者般的丰收女神德墨忒尔拦住她，恐怕这位月与狩猎的女神直接就冲上去了。 “...” “还是、请不参与特洛伊战争的人退场吧！”阿波罗扶额，一个两个的，这都什么神啊这是！ 他都忍不住要学自己的父神爆粗口了...不行，我是神王的长子，是光明与艺术的执掌着，要文雅、文雅—— 阿波罗恢复了笑容。 于是在这一句之后，众神纷纷散去，现场只留下参与特洛伊战争的六位主神、以及一人。 德墨忒尔强行把阿尔忒弥斯拉走了。 阿尔忒弥斯也像是在顾忌什么人似的、始终没有真正冲上去抱住罗维。 “那么接下来、该谈论正事了吧！”天后赫拉率先开口，道：“罗维阁下，我想您确实是在开玩笑了。” “众神的赌局、自不可能让一个人类参与，哪怕我等认可你乃是与我等众神同等光辉的存在。”能在宙斯身侧坐稳天后的位置漫长岁月，赫拉自然有着自身该有风度。 “确实如此。”阿波罗接口说：“阁下如果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尽量会满足、但无论如何，神与人终有分别。” “我想，以您的实力、也不该直接参与这种纷争，以棋子的身份踏足人间未免有些跌份。” 阿波罗风度翩翩、含笑开口。 “虽仅仅是区区人类，但你的智慧与力量都是绝无仅有，就该好好成为我的珍藏。”爱神也撩动了一下赤红的长发，精致俏丽的面容显得极为自信自傲，摇动的酮体更显得魅惑十足。 火神看起来是个颇为沧桑沉默的男人，作为爱神名义上的丈夫，他没有说话，只是面带忧愁、但其态度却也颇为明显。 既不参与纷争、也无心争夺最美名称的赫斯提亚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杯葡萄酒，摇晃着饮下。 这葡萄味真浓。 嗝... 这一刻，马尔斯留下的、战神阿瑞斯的影子自然不必多说，而除了绝对支持罗维的雅典娜之外、其余的神明的态度已经是极其鲜明了。 罗维不是神，所以他无法以神的身份参与赌桌。 他也不是国王、领主，没有自己的势力。 在众神眼中，他只是人。 但他的实力却凌驾于普通神明、甚至主神之上，所以更不能以一名普通的英雄的身份进入特洛伊的战场之上，那太过于破坏平衡。 “那么，如果、我也是神呢？”罗维露出了笑容：“如果，我也有我的军队呢？” 众神面面相觑，只有雅典娜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于是这一瞬间，恢弘的流光自天穹显现。 庞大的机神虚影于高空凝聚。 罗维将自己的眼看向人间，爱琴海海潮起伏、特洛伊城之外，旌旗飘摇间，进攻特洛伊的希腊诸城邦联军驻扎于此。 有人猛地抬头、有虔诚信仰众神的神官躬身礼敬，有人看向军队行伍之外，见阳光落下的空阔所在，有迷雾沸腾、光影错落，如同开启了门扉般的，有人影从中走出。 他们穿盔带甲，身形高大、面容严肃，他们手握长矛盾牌，浑身缠绕浓郁魔力。 步伐错落整齐、森严巍峨。 这是一只军队。 一只来自冥土的、乌鲁克的，百战之军！ ‘特洛伊城外，希腊联军久攻不下那巍峨的城，统军的元帅也为之苦恼。’ ‘高天的神恰在此时显现、那是死后的贤者回归之后的形态，他是人、也是神，他在奥林匹斯众神的注视下显现出超越天空的巍峨与高大，他挥手从虚空中带出万千兵马，刀兵森严、如林而矗。’ ‘他们高呼万胜，高呼那高天的神——’ ‘祂是万机之神、亦是万军之主。’ ‘《特洛伊之战》’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罗维看向阿波罗，看向其余众神。 阿波罗垂眸，重重颔首：“有。” 第一百一十九章英雄的光辉由我来见证（继续合章还差十六更） 阿波罗的回答是必定的，因为罗维不再只是人、他也有了神的身份。 这种事情在希腊其实颇为普遍，能够自由行走现实的希腊诸神本就有着神的本质与人的躯壳，但更让阿波罗感到惊讶的、是罗维显示出来的‘神’的形态。 那是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机神，而不是如今希腊神那仅存在概念的、以一道光的形式展现的高维度神核。 “克洛诺斯...原来如此，您直接吞噬了泰坦神王的躯壳吗？”阿波罗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您当然有资格参与这场纷争了。” 本就尊重的态度，这一刻变得越发地恭敬了起来。 但这位光明神却并不因此而感到畏惧，反而略微兴奋了起来：“那么——你我，就是敌人了！” “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将获得其余众神的约许，获得未来千年里，天上地上，仅次于众神之王宙斯的、神权的话语权。” “所以、我会竭尽一切，战胜您的！” 话语落下，光明神转身离去，只留下璀璨的光芒余晖仍在照耀着奥林匹斯神殿。 不得不说，阿波罗是罗维见过的、最正常的希腊神明。 “原来是神明吗？我就说，我怎么会如此看重一个区区的凡人！？”那边的爱神反而松了口气，她撩动了一下赤红如火的长发：“但是，哪怕是神明——我也会让你认可我、并且拜倒在我的裙摆之下的！” 爱神阿佛洛狄忒也离开了。 她带上了战神阿瑞斯的影子——战神阿瑞斯是爱神最亲昵的情人与战友，与阿佛洛狄忒站在一起、参与特洛伊战争也是阿瑞斯所该完成的职责，更是军神马尔斯之所以留下自己这道过去的影子于此的缘由。 影子是没有理智、自我混沌的，祂只会遵从着自我职责行动，并不理会罗维。 与罗维有关系的是军神马尔斯，而不是战神阿瑞斯。 “参与特洛伊战争的第三方、以一己之力，对抗双方共计六位主神吗？”赫拉笑了：“那么、我期待着你的表演，万机之神。” 天后赫拉身影消失，火神面容愁苦地将目光从爱神离去的方向处收回，然后就跟着走了。 好像...没有瓜可看了？ 赫斯提亚也琢磨着打算离开，然后下一秒，这位灶火女神就哽在了原地。 因为雅典娜突然凑近了罗维的怀里，亲吻了上去。 是不是因为我的存在感太低了的缘故？我现在走会不会被发现？好尴尬—— 赫斯提亚把脑袋埋了埋。 但雅典娜主动索吻、却并不是突如其来的。 她将双手张开，将整个人塞进了罗维的怀中，那娇柔的娇躯隔着衣裙紧贴、微微踮起的脚尖伴随着翘臀摩挲荡漾，纤细腰肢收束往下之处晃荡着什么一般温存着。 吻住、旋即分开，智慧与战争的女神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发梢掩盖下红玉般的眼眸注视着罗维。 女神微笑：“那么——我们也是暂时的敌人了，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唯一的爱人。”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如今的实力、绝对能配得上你。” 要么俘虏对方，要么被对方俘虏。 她是战争的主宰者，更是已成了一方微型神系之主的神王。 雅典娜从来都是凛然而神圣的女神。 她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与挂件。 哪怕愿意为所爱之人奉献一切、成为衬托，但那也只是因为雅典娜愿意，而不代表她只能够那样。 “等着吧、被智慧与战争所钟爱之人。”留下了这样一句话，战争的女神离开了奥林匹斯神殿。 就如离开的阿波罗、阿佛洛狄忒、阿瑞斯，赫拉，赫菲斯托斯一般，雅典娜也去往了现世。 明明这一场战斗祂们只是幕后的推动者、只是执棋者，但这一刻，面对着来自罗维的强大威胁，众神却都心甘情愿的，舍身入世。 于是这一日。 特洛伊城中，太阳神阿波罗、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战神阿瑞斯三位主神亲自抵达特洛伊城内。 神明的光芒照耀在每个守城的士兵、将领、半神的英雄身上，拂去了他们的困顿，为他们带来强大的力量。 于是这一日。 希腊诸多城邦联军之中，战争女神戴上了众多从神权柄编织而成的冠冕，垂拱矗立在高处，天后赫拉带着宙斯所赋予共享的雷霆闪电、显现在军营之中，火焰带来了火神的影子，燃烧处威光流转。 希腊联邦士气大振。 然而，就在人们以为连神明都亲自显现、接下来势必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神战的时候，特洛伊城邦与希腊联军却都在同时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 就连那群被罗维召唤而出的、来自冥土的乌鲁克战士，也没有了动静。 原地驻扎、原地驻守。 罗维依旧立于高天的奥林匹斯山上、万神殿中。 他知道，无论是雅典娜一方、还是阿波罗一方，都在等待着自己出现，出手。 因为自己展现出的强大。 所以众神严阵以待。 但罗维在下达让乌鲁克的战士们按兵不动的命令之后、就始终未动。 神殿角落里的赫斯提亚：“...” 刚刚没来得及离开，黑发的炉灶女神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动的话肯定会被罗维发现自己一直在这里。 而他刚刚与雅典娜亲近的举动、似乎是不能被外人看到的。 于是，赫斯提亚发现...她好像，走不了了。 因为罗维也像是在等什么一般。 他在等待着—— ‘不义之战’的自我终结。 ... “阿克琉斯，你在想什么呢？”是夜，茫茫夜色间、希腊联军军营内，篝火燃烧，有着锐利尖刺般的苍绿色短发的少年抬起了头，看向了说话的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厚重甲胄的男人，他是希腊联军的统帅，真名为阿伽门农，迈锡尼王国的国王，一个卓有谋略的男人。 他跨过无数希腊士兵歇息的地方，走到了苍绿色短发的少年身边，缓缓地坐了下来：“你在想什么？” “啊——是你这个家伙啊！”名为阿克琉斯的少年回应着，脸上却又突然挂起了莫名桀骜又不爽的表情：“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踏上战场，撕裂那群家伙而已！” “哈哈哈，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你的机会的！”阿伽门农笑着拍了拍阿克琉斯的肩膀：“现在雅典娜大人与赫拉大人都已经降临，胜利、毫无疑问，是属于我们希腊联军的！” “哼，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阿克琉斯撇了撇嘴。 知晓这个少年的性格的阿伽门农并不介意其桀骜的表现，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知道阿克琉斯有着桀骜的资格的缘故。 阿克琉斯是那完成了阿尔戈号冒险、功成身退的半神英雄佩琉斯与三千海洋女神之一忒提丝的儿子，他是天生的半人半神，自小修习武艺而掌握了神域级别的枪术，是人类中速度最快的英雄，同时，又因年幼时曾浸染冥河之水的缘故，有着刀枪不入、匹敌神器的坚韧躯壳。 这样的实力令阿克琉斯成为了这场希腊联军讨伐特洛伊城邦最最主力的战将，身先士卒的第一人。 阿伽门农对其极其看重，所以他只是哈哈大笑：“早点休息吧，大战很快就会开始了！” 联军的统帅拍了拍阿克琉斯的肩膀，他起身离开，身影跨过无数篝火与士卒，消失在了军营的茫茫夜色之中。 阿克琉斯歪了歪嘴，斜过眼。 天穹之上战争女神的光芒笼罩，那是谁都无法直视的主神的光辉，绿色头发的少年英雄却总觉得不对劲。 从这场战争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是一个声音响起，阿克琉斯抬起了头，看向了眼前年轻的男人，自己的发小、同样也是半神英雄的帕特洛克罗斯：“是元帅对你说了什么吗？” “帕特洛克罗斯，你觉得...我们这场战争，代表了什么？”阿克琉斯开口询问，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了之前面对阿伽门农时候的桀骜，反而带着深思。 这是随着众神降临之后，阿克琉斯心中逐渐浓郁，且随时间推移而变得越发浓郁的困惑。 “代表了侵略。”帕特洛克罗斯理所当然地回应。 没有了‘海伦被特洛伊国王帕里斯掳走’这一件事作为借口，希腊联军虽然依旧兴起了讨伐特洛伊的战争，但其宣战理由、多少有点站不住脚。 这是一场没有合理宣称的‘不义之战’。 若在以往，希腊的英雄从不在意这些... “但如果是我的父亲那群人，就会在意！”阿克琉斯突然说：“他们会在意正义与否、会在意善与恶，会在意荣耀与耻辱，更会在意战争的意义！” “你的父亲...阿尔戈号的英雄、曾经历贤者试炼，明悟了英雄精神的人吗？”帕特洛克罗斯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 那群英雄确实会这样。 因为他们曾历经了试炼，能够从中走出的、都是力量与精神上的双重英雄。 若真的为国而战，哪怕那战争是耻辱的，英雄们自然会趋之若鹜。 但这场战争并不是。 这场战争只是缘于人类的贪欲与嫉妒，缘于众神的对垒，战争之后、各国也未必能够得到什么。 “我在出发前，就曾有人预言我会死在这场特洛伊的战争之中，但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宁愿让自己的生命活得更精彩——但这种不义的战争，真的是我所要的精彩吗！？”阿克琉斯的脸上再次挂上了不羁的笑容：“我的同胞，应该死在这种争端之中吗？” 该吗？ 如果是没有受到贤者影响的希腊英雄肯定不会有这种疑惑。 但是现在、他们有了。 “你果然也是这样想的啊，阿克琉斯！”有声音响起，但这次说话的不是帕特洛克罗斯，而是另外的人。 那是特洛伊战争中、支持希腊联军的半神英雄们。 夜色间、火光映照下，周围的士卒都小心翼翼地避让开来，让那身形高大的英雄们畅通无阻地走来。 他们中有阿尔戈号的英雄的后代，也有收到阿尔戈冒险故事所激励的人，他们能耳熟能详那段故事，知晓智慧的贤者对先代的英雄的教导。 他们——与阿克琉斯的感觉一样。 “我们同胞的血，不该这么流！”众人达成了一致。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吧！”阿克琉斯依旧带着不羁的笑容，他是现场最强的英雄，众人也自然以他为先。 “放心吧，我们也是英雄！”名为奥德修斯，披散银发的高大英雄笑了：“我等皆为英雄，哪怕要与神为敌、我们，仍会踏出这沉重的一步！” “没错、阿克琉斯！” “强大的不是你一个！” 英雄们开始行动了，他们将要阻止这场战争，这场最后无论是国与人都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战争。 特洛伊城中，也有英雄开始行动了，他是特洛伊最主要的战将，是特洛伊的王子赫克托耳，一个蓄着短短的胡须，整天邋里邋遢、混日子一样的男人。 但这一刻，他也站了出来，为阻止这场战争，便必须要让攻守的双方，同时放弃敌意。 同时失去战争的能力。 那么—— “你们，被我一个人包围了哦？”面对着四面八方迎来的特洛伊士兵们，叼着狗尾草的男人闭着一只眼，露出了笑容、极端嘲讽的笑。 茫茫夜色下，战争还未开始，敌我双方、却开始了‘内讧’。 英雄们不杀一人。 却以阻止不义的战争为目的、开始了行动。 也就是这一瞬间，驻守特洛伊城中的太阳神阿波罗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愤怒了：“赫克托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违抗主神的意志！” 希腊神人混居，有些神并不比半神强大，但主神不同，主神高高在上、祂们的意志若没有另外的主神的阻碍，从来难以违抗。 这一刹那，光芒显现，恐怖而炽热的火在上方显现，太阳神阿波罗、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战神阿瑞斯同时出现，神的意志显现而落。 这一刻，天后赫拉伴随雷霆出现在英雄们的面前，火神沉默的找来了天火，雅典娜愣了愣，却没有出手。 英雄、对上了神明。 这是第一次。 也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跨越。 但是... “所谓的英雄，正是缔造奇迹、跨越奇迹之人！”阿克琉斯纵声大笑。 “啊、虽然很害怕，但果然，还是不能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赫克托耳咧嘴：“我是特洛伊的王子，这场战争、本就来的莫名其妙，不是吗？” 不同的英雄，在不同的地点、却做出了相同的动作。 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指向了神——希腊的英雄是众神所选，他们也从来都是生存在神明的阴影之下，而现在...英雄将长枪指向了众神，于是他们拂去了心中的阴影。 过往的英雄是神所选中的英雄。 但现在，他们却将成为人的英雄，他们将成为秉承自我意志的英雄...这份意志，足以让他们跨越一切畏惧与胆寒！ “阿尔戈号变异的精神...原来，这才是你敢于以一己之力，对抗众神的依仗吗？”阿波罗抬眸、明悟了什么般地开口。 天后赫拉也长吐了口气。 穹天之上，庞大的机神缓缓落下。 罗维，终于脱离了奥林匹斯山上的万神殿，出现在了这里。 当然，其实只是出了个门而已。 奥林匹斯的入口位于高加索山脉之上，但其本质却是悬于高维的空间，就如美索不达米亚的天界一般，向前一步、既是现世。 他未彻底脱离奥林匹斯，却能显现于众人面前。 钢铁铸就的神躯在月下泛着璀璨的光，展开的羽翼垂落赤红的风与火。 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的存在—— 既是英雄们所缔造的奇迹。 “我立于此，见证汝等勇气之功勋！” 轰隆、轰隆、轰隆！ 乌鲁克的大军，也在同时举枪抬盾，跨步而起。 英雄们大笑了起来。 以一己之力、对抗众多主神？ 不。 哪怕刨除乌鲁克的士兵们，罗维也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 因为他也有英雄。 那是真正的、属于人类的英雄！ 第一百二十章打破预言的英雄们 在此之前，阿克琉斯无数次的询问过自己要做什么。 生而不凡，又因种种意外而获得了不死之身的他曾认为自己所追求的是绚烂的生命，是刹那间的、超越世人的精彩，于是在得到了希腊联军领袖阿伽门农的召集的时候，他毅然而然地带上了自己的长枪，踏上了前往战场的道路。 在战场之上展现自己的辉煌、展示自己身为半神的英雄的荣光。 那是他最初的想法。 但不断地将自己的长枪挥向敌人、看着自己战友的倒下，自己敌人的倒下，阿克琉斯却又忍不住地想起父亲曾经的教导。 一次又一次的... 什么英雄，什么正义，什么善恶。 他那个时候不懂。 但现在、他懂了。 “所谓英雄，就是缔造奇迹的人，所谓奇迹、就是以凡人之身，在神明的面前，仍能贯彻自己的意志！” “至少此时此刻，我的意志——” “就在我的长枪之下！” 夜幕笼罩，明月高悬，直面众神的阿克琉斯长枪震动，整个人在军营中化作了一道璀璨的流矢。 他所对的神是火神赫菲斯托斯、是天后赫拉，更是自己那预言中的宿命！ 向前、突刺！ 与众多的英雄一起向前—— “哈哈哈，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特洛伊城中，那位赫克托耳王子殿下同样在笑。 一声惊响划破长夜，众神凝滞、英雄在此刻泣血。 希腊联军的营帐里，天后赫拉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袖...那一角的破损。 阿波罗同样静默地凝视着自己溅染了血液的长靴。 神、有了破损，有了污垢。 彼此的差距依然悬殊。 英雄们的光辉却无限璀璨起来。 因为他们打破了宿命。 打破了所谓的预言。 “神啊、战争结束了，但我，没有如预言一般死去！”阿克琉斯喷着血，却桀骜地大笑着。 英雄们七倒八歪，却犹有鼻息。 他们失去了战斗力。 希腊联军的士兵，特洛伊的士兵也都昏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双方都已没有了战争的能力。 于是战争结束了。 天后赫拉面容凝重，阿波罗的脸上却不自觉的带上了敬意。 昔日、罗维在那艘船上，不经意间埋下的种子终于在此刻发芽。 对于英雄们来说，力量其实还在其次，他们更需要的是勇气、那才是人跨越神笼罩世界的阴影所必备的。 哪怕差距依然巨大，但他们至少拥有了直视深渊的勇气。 直视神明。 正视自身。 斩断锁链！。 英雄们都在同时后退、他们被神明击退了，失去了战斗力，但却没有死，只是受伤。 罗维庇护了他们。 因为英雄们创造了奇迹。 而从人向神、神人一体的罗维，本就是属于人的奇迹。 他是传播奇迹之人。 也是奇迹汇聚之人。 夜色浓郁，月光洒落在辽阔的大地之间，爱琴海潮汐起伏、拂面而来的海风带着浓浓的咸味，罗维显现出的机神之躯缓缓地缩小，恢复了人形。 明悟了一切的阿波罗等众神，也停止了宣泄自身的愤怒。 那高大的光明之神看着那群敢于将长枪指向众神的半神英雄们，目光深邃而幽远：“英雄们、我记住你们了。” “虽然只是区区凡人...但是你们的勇气，确实是如此的美丽。”爱神阿佛洛狄忒给予了肯定。 谁也都无法否定英雄们的意志。 因为他们是打破了预言枷锁的人。 是怀抱崇高理想的人。 “吼！”‘阿瑞斯’吼叫了起来，充满昂扬的战意、那是作为战神对英雄们的本能肯定。 双方都已经倒下。 乌鲁克的士兵却在踏步间、将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这是希腊联军与特洛伊双方共同的‘失败’，也是罗维的胜利。 不费一兵一卒的胜利。 不杀一人的胜利。 “我愿赌服输。”阿波罗倒也潇洒，他看向了天上的罗维，缓缓地给出了自己的筹码：“我以光明之神、阿波罗之名，认可你的胜利，并且在此立约——” “此后千年，光明于你、畅通无阻！” “哼、算了，这次就当做便宜你了吧！”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也撩动了一下赤红的长发，压抑住了心中的不甘，不爽道：“我、爱神阿佛洛狄忒，认可你的胜利，并于此立约——” “此后千年，美与爱将始终眷顾着你。” “战神阿瑞斯，在此立约——汝将为一切战争的主宰。”‘阿瑞斯’像是刹那恢复清醒一般，但在此话之后，却又回归混沌。 “天后赫拉，在此立约——” “...” 一道又一道声音在特洛伊城外次第响起，一个又一个的约许、在罗维的身上凝结。 与神立约在罗维看来无关紧要。 他们与自己立下的约也不过是认可，而没有过多的实质涵义。 对罗维来说、真正的收获，是成功地将乌鲁克的士兵，顺理成章地带到了地面上，而不引起众神的注意与警惕。 当然，众神也许也知道。 但或许是觉得无所谓、或者是没有追究的颜面，所以无声提及。 而有了众神的约许，罗维也能顺理成章地让乌鲁克在地上建城。 这意味着他与吉尔伽美什制定侧计划进了一步，更意味着招惹到宙斯、与其决一死战的作死计划，更向前一步！ “哼哈哈哈、那个家伙，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冥土中，吉尔伽美什纵声而笑，西杜丽躬身于其一侧，怀抱泥板记录。 “撤军吧！”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看不见众神具体的模样，却能从那闪烁的神性中感应到众神的决断，他叹了口气、环视着那被英雄放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的希腊士兵，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阿克琉斯等身受重伤的英雄露出了笑容。 这是第一次的、英雄们不是为了杀戮而奔走，而是为阻止战争、阻止无畏的杀戮作出的努力。 于是他们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们也终于领悟了当年阿尔戈号那群英雄、他们的父辈，在那场试炼中得到的精神。 纵凡人亦能秉承的、英雄的理念！ ‘阿尔戈号埋下了的、英雄的种子，于特洛伊之战中发芽，英雄们秉持着光辉的意志，自此踏上了与以往不同的、追求自我正义的道路。’ ‘《希腊英雄传新篇》’ “我追求人生的精彩、但一时的精彩，怎么比得过长久的辉煌！？”阿克琉斯远望着那高天上两道交织在一起的神明的光辉，露出了笑容。 “贤者所化的万军之神、请庇护我一路向前吧！” 与此同时，天的另一角之下。 阿卡迪亚乐园中，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朱唇轻启间，发出了无意识地低吟。 “罗维...”披散葱茏长发的少女将目光看向了远方。 第一百二十一章塔喵怒视雅典娜 旭日初升，茫茫长夜于此消逝。 阿波罗的从神、太阳神赫利俄斯出现在天边，圆月却依旧高悬，只是影子变得淡如水墨，但阿尔忒弥斯确确实实舍不得沉入世界的另一面，而是依旧俯瞰着现世。 也就是在这同时，长袍垂落拂动，悬浮在奥林匹斯门扉处的罗维露出了微笑，看向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雅典娜。 “恭喜你、我唯一的爱人。”雅典娜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素白长裙下包裹的娇躯微微靠近，只一瞬间就抱住了罗维，她踮起脚尖，将腹部往前紧贴，交并的双腿搭在了他的身上，面容俯在他的耳边，用那柔润的朱唇划过耳墩，轻声说。 虽然有些遗憾于没能交手，但罗维再次展现的智慧、让本就怀抱爱意的雅典娜更加的喜欢他了。 不愧是智慧与战争的女神唯一钟爱的人。 雅典娜显得骄傲而自信，在说话间又忍不住看向那不肯离去的月影处，红玉般的眸子里满是挑衅。 月影隐约摇晃了一下，再无声息。 而看着那相拥的一人一神，阿波罗默默别过脑袋，他发现自己这个妹妹自从扫清了心灵的尘埃之后、突然变得有点...无拘无束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阿波罗突然也有些羡慕这种状态了。 不行—— 作为艺术的化身，他必须要秉持优雅。 嗯，优雅、优雅... “我先走了。”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光明之神阿波罗直接召来了他的从神赫利俄斯的太阳车，驱车离开。 阿佛洛狄忒、‘阿瑞斯’、赫拉、赫菲斯托斯...剩下的神也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给予了约许便是愿赌服输，没人会、也没人敢在罗维面前耍赖。 希腊联军这一面撤退，另一面的乌鲁克士兵却在行进。 罗维在同时伸手，为他们划定了方向。 乌鲁克的士兵往其所指的东方出发，攀山越岭、他们将于一处辽阔平原处建城，在这希腊重建乌鲁克文明，然后一步步地、将冥土中的乌鲁克人转移上来。 暗无声息地、偷天换日。 最终，成为希腊人数最多的主体民族，移风易俗的同时、信仰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不知道届时的宙斯，会是什么感想？”罗维心中遥想，看着那排成长队的乌鲁克士兵的前进。 会不会想要生吞活剥了自己呢？ 罗维心中满是期待。 ‘贤者先到了地面，他与那地上的众神立约、在那里建城。’ ‘那城位于爱琴海以东，与雅典的城互为犄角，那城纵横辽阔，城墙洁白像是玉璧，墙面高耸有如山峦。’ ‘那是地上的圣城，是乌鲁克的再现。’ ‘人们称那城为‘罗维城’，意为贤明智慧照耀之地，贤者罗维目下的城。’ ‘《希腊神话•第四代的神明篇章》’ “终于、都走了吗？” 奥林匹斯神殿中，因为害怕被罗维发现而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的赫斯提亚悄悄的睁开了眼睛，她环视了一眼空阔恢弘的万神殿，确认没有‘神’之后，这才松了口气，猛地跳了起来。 纤细腰肢扭动，黑发甩动间，这位辈分与三神王等同却存在感极低的主神迅速地向着出口移动。 然后她就看见了在奥林匹斯出入口处相拥的两人。 也在同时，对上了罗维恰巧望过来的深邃瞳孔... 怎么——还在啊！？ 而且怎么还抱在一起啊？ 完了，我不会被杀人灭口了吧？ 灶炉女神赫斯提亚滞了刹那，然后默默地缩了缩脑袋，心中默念你看不见看不见我。 明明是十二主神之一，但赫斯提亚一直以来的存在感其实非常之底，这源于她那远比其他主神低调亿万倍的行事作风，也更源于她所司掌的神权。 灶炉，家家户户都有的、普遍到没有人会去特别注意之物。 只是事实上，赫斯提亚也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神，她有着漆黑的头发与蜿蜒曼妙的身形，那素白的衣裙掩盖不住饱满的胸怀，裸露的双臂摇晃着柔嫩的雪白，下摆延伸出的双腿饱满荡漾、勾勒链接着紧致挺翘的曲臀。 赫斯提亚没有雅典娜的英气，没有赫拉的贵气，更没有爱神的妩媚。 但却有少女般的朝气。 明明是十二主神中的年龄最大的...老妪何必惺惺作态？ 罗维目光微微斜视，思绪莫名发散。 赫斯提亚的脸颊随之鼓起。 总觉得这个家伙好像想到了什么失礼的东西... 但罗维的目光却在同时转向了别的地方、在那里，空气发出一声脆响，一只箭矢划过空气，贯穿世界般地落到了他的面前，笔直地订立在虚空之间。 那是... “阿塔兰忒？” 迎面对上的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眸，龇牙咧嘴、满目凶悍，却多少有些娇憨意味的猎人少女。 阿塔兰忒踏上了奥林匹斯山：“阿尔忒弥斯大人说的没错，你果然回来了。” “我说过、你是我的猎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阿卡迪亚公主那翠绿色的兽瞳扫过仍靠在罗维怀中的雅典娜，满是敌意。 阿塔来了。 在罗维进入深渊塔尔塔罗斯之后，阿塔兰忒就一直在阿卡迪亚的乐园中等着他的归来。 那临别前的一吻成为她永恒的记忆。 那一刹那的冲动，也化为了少女心中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记。 她等了许久。 冥府的岁月从来与现世不同，罗维在幽土的半个月、现世却过去了许久。 在此之前，阿塔兰忒甚至以为自己会在阿卡迪亚的乐园中永远地等待下去，直至坠入冥府才能与之相遇。 但就在刚刚、阿尔忒弥斯突然从月宫中降临。 她告诉她、罗维出现在了奥林匹斯，并且将她送上了通往奥林匹斯的道路上。 那个时候的阿尔忒弥斯是满脸失落的，她告诉阿塔兰忒、罗维已经被那个狡猾的战争与智慧之女神雅典娜抢走了。 她很伤心。 相信恩奇都大人知道了、也会很伤心。 阿塔兰忒知晓自己的主神阿尔忒弥斯很喜欢路维。 于是阿塔兰忒出现在了这里，带着对雅典娜的满满敌意而来。 这是双重的‘敌意’。 擅自从她的手中抢走罗维、夺取猎手盯上的‘猎物’，以及欺辱她所尊崇的女神的双重敌意。 第一百二十二章小恩：不如一起？（合章剩十五） 其实罗维是有打算去寻找阿塔兰忒的。 每一个与他有羁绊的人、罗维都会负责到底，只是刚回归就被动地卷入到女神的争执之中，又顺理成章的插足特洛伊战争，他至今没能抽出时间。 最终导致了眼前这奇怪的现象... “阿尔忒弥斯一定是故意的！” 那个天然腹黑的月亮女神！ 罗维扶额。 雅典娜也同样注意到了出现的阿塔兰忒，于是她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恼、反而将身体更贴向罗维：“啊，我还在想是谁来打扰我与我所爱之人的亲热呢，原来是阿尔忒弥斯的小花猫。” “打扰我难得的休闲时光，窥视我与爱人的亲热，你知道、什么叫做不敬神的大罪吗？” 雅典娜这句话意有所指。 赫斯提亚身体抖了抖。 能不能先放我离开？我不想的、真的—— 炉灶女神现在就是后悔，非常非常地后悔。 这个贤者的私生活未免太过丰富了吧！？ 那边的阿塔兰塔却直接炸毛了：“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神大人，也不能这么欺辱我！” “我才不是什么猫...” “嗯，知道了、塔喵。” “？” “这个称呼很像宠物一样对吧？这可是他告诉我的——你说对吗？罗维？” 阿塔兰忒，怒目罗维，一对小巧精致的虎牙咬合绷紧。 罗维：“...”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雅典娜所散发的女神的气质，是完全凌驾于阿塔兰忒之上的。 阿塔兰忒终究只是个半神，哪怕她是具有成神资格的、但至少现在她还不是，而且即便成为了神、她也绝无可能与神王规格的雅典娜匹敌。 在言语气质上被压制是理所当然。 但猫从来都是倔强的。 阿塔兰忒不可能认输，于是她收起了弓箭，猛地冲了过来... 也就是在这同时，罗维伸手抓住了阿塔兰忒头上晃动的耳朵。 面对这样的情况，就应该不退反进！ 如果尴尬了、就输了。 输了就会更尴尬。 这是‘贤者的心得’——某种程度来说，多少有些离谱的经验。 因为兽耳被抓住，正奔驰向前的少女直接一个踉跄，跌倒在了罗维怀中左侧，包裹在衣衫内的娇躯后背撞在了罗维的身上、黑色布料紧缚的曲臀在其大腿上微微荡漾着，长发散开、缕缕划过罗维的面容。 阿塔兰忒摔了个七荤八素，发出了一声惊呼：“唔诶！？” 但很快，阿塔兰忒便注意到了此刻自己尴尬的处境，雅典娜斜过眼看着侵占了自己一半空间的野猫，红色的眼眸眯起，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同时生前传来的温暖让阿塔兰忒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因为耳朵仍被罗维抚摸着，少女全身温软无力，只是一个扑腾、却又瞬间跌回比原位更往上的位置。 火热的触感袭来、曲臀被挤压着，纤细腰肢往下摇晃，阿塔兰忒呼吸又是一个停顿。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位置，但在刚落下的刹那、她还无意识的蠕动了一下。 “无...无礼...” 阿塔兰忒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的脸色瞬间泛起了浓郁的潮红。 罗维想要开口... “啊、罗维，好久不见了，你的身边还是这么热闹呢？”一个清脆、温润却又柔和的嗓音打断了罗维刚到喉咙边的话语。 罗维再次哽住。 他望向来者。 纤细、娇小的身躯，披散着葱绿色繁茂的长发，精致的面容一如往昔，素白的长袍在风中无声晃荡着，精致有如尘世精灵般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奥林匹斯神殿之外。 那熟悉的模样、熟悉的身影，毫无疑问，正是罗维一直在等待其苏醒的恩奇都。 虽然、但是... 你怎么就在这个时候醒了呢？ “恩奇都大人！？”阿塔兰忒惊呼一声。 恩奇都，曾与雅典娜有过一面之缘的林间的圣人。 真正的劲敌、来了——雅典娜虚起了眼睛。 “还好我已经习惯了。”恩奇都说着，走到了赫斯提亚身边，在奥林匹斯的万神殿门扉处坐下。 “还有酒吗？” “啊？有——”赫斯提亚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拿出了酒水、递给了恩奇都。 然后两个‘人’各自手捧着一杯酒，小恩望向了罗维三人，露出了纯净甜美的笑容，她摆了摆手：“不用在意我，你们继续。” “等你完事之后之后，再来好好叙叙旧哦，罗维大人——” 朱唇轻启间，恩奇都吐出了似笑非笑的话语。 完事？我完什么事？ 罗维眼角跳动。 赫斯提亚看了看罗维三人，又看了看恩奇都那温柔的模样，怎么说？她感觉自己暂时安全了。 而到了现在，罗维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尔忒弥斯——那个腹黑的女神，既把阿塔兰忒引上来，又故意把小恩醒了的事情压住，不让任何人感应到。 “只有把局势搅乱、我才有机会呢！”月宫之上，皎洁皓白映照，孤身一人裸露大片白皙的阿尔忒弥斯凝望着罗维，发出了痴痴的笑。 罗维、我的罗维...你是我的... ‘所以，你就这么把你的信徒和老师给卖了？’罗维斜眼、无奈，但他确实没那么慌张。 毕竟... “某个利用老师来完成不可告人秘密的家伙，也应该责罚一下。” 小恩挥了挥手，天之锁缠绕四周、在阿尔忒弥斯的惊呼之间，将之捆住、从月影上拉了下来。 砰地一下，阿尔忒弥斯摔在了地上，雪臀荡漾、满脸懵逼。 脸上却依旧残留着兴奋的潮红。 然后恩奇都又在反手之间、用天之锁把周围全都围了起来。 阿塔兰忒、雅典娜都在同时愣住。 嗯...围了起来。 赫斯提亚点了点头，然后才后知后觉般猛地惊觉，自己怎么也被圈进来了？ “你也是、对吧？” 小恩面带微笑地看向了她：“一直在窥视着我的罗维的人？” 草...草率了！ 说好的温柔呢？ 赫斯提亚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无奈地悲鸣。 看戏看着看着突然拉进了戏剧里，这是炉灶女神没想到的。 一直置身于众神的纷争之外的赫斯提亚早已经习惯了在事态之外观望万物演变、众神矛盾以及人类之间的纷争。 从宙斯带领奥林匹斯众神击溃克洛诺斯，一直到如今，这位女神都是以一副超然物外的姿态存在着的。 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遇上像今天这样的尴尬局面，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活得长从来不意味着就必须机敏。 所谓的智慧、与经历更有关联。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哗啦一声，小恩突然站了起来。 四面天之锁封闭空间，哪怕主神都难以硬闯出去，作为天之锁本体的小恩使用这份力量毫无疑问要比罗维强得多。 “那么——”小恩露出了微笑。 还没将话语吐出，阿塔兰忒就在瞬间一个激灵、从罗维的怀中跳了出来。 “恩奇都老师！”她低垂着脑袋、头上的兽耳微微颤抖着。 躺着的阿尔忒弥斯也在瞬间抱住了头。 她们都有些害怕小恩。 毕竟、小恩是她们货真价实的‘长辈’，是阿尔忒弥斯人格的源头，也是看着阿塔兰忒长大的林中圣人。 她对她们积威已久。 只有雅典娜依然镇静，不过她还是轻轻的脱离了罗维的怀抱，平静地说：“许久不见了，恩奇都阁下。” “确实很久不见了，雅典娜女神。”小恩朱唇扬起：“你也喜欢我的罗维吗？” 她这句话说得极为平静，却让那边的阿塔兰忒与阿尔忒弥斯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月之女神更是把偷偷手滑向罗维方向的手收了回来... 雅典娜正想开口。 恩奇都却眨了眨眼睛：“那不如大家，一起吧？” 雅典娜：“？” 阿尔忒弥斯、阿塔兰忒：“...” 赫斯提亚：“？？？” 你说归说，抓我干嘛？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炉灶女神看着那把自己强硬往里拖的天之锁，有些欲哭无泪。 但小恩其实是认真的。 时光未能在她的意识上留下多少的痕迹，曾为众神所造的泥人心中怀抱对罗维的爱意并未降低，但她仍只是将与罗维在一起视为第一要务。 罗维是她的唯一，但并不要求她是罗维的唯一。 她只是坏掉的、通晓了人性的神兵，她也觉得自己这样就很好了。 “周围，我已经为你们遮蔽好了。”小恩认真的说。 但她越认真、就越让赫斯提亚觉得恐怖。 简直吓神好吧？ 雅典娜也被小恩这句话噎住了，她当然看得出这位‘林中的圣人’是认真的。 “不继续吗？”小恩有些困惑：“你们不是很喜欢我的罗维吗？” 一句话、力压全场。 这一刻希腊的女神们所体验的、正是曾经的乌鲁克冥府女主人艾蕾体验过的无所适从。 若正面争抢、雅典娜自认不会输。 但这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不继续的话，就该轮到我与罗维的时间了。”小恩微笑地将罗维拉了过去。 雅典娜下意识地伸手去抓罗维。 “可以了、可以了！”罗维同时甩开了两人的手：“不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他指了指赫斯提亚。 赫斯提亚有些感动——总算有个明白人了。 但小恩又是一句话把她噎住：“她也可以参与进来的。” 赫斯提亚差点哇地一下哭出声。 “有什么事情，去新建的地上的乌鲁克说吧！”罗维面色镇静道：“小恩，你应该很怀念吧？” 越是这种场合，便越是不能慌。 小场面、小场面—— 先转移阵地再说。 ‘贤者的心得’告诉他，只要先转移矛盾、那么度过了一开始的情绪爆发期，之后的冲突就会小很多。 所以说...为什么我要懂这种事情！？ “啊...很怀念呢！”小恩脸上露出了感慨的表情。 千年岁月过去的再度重逢，如果还能在熟悉的地方，确实很好。 雅典娜露出了恬静的微笑：“那我也去吧！” 女神轻轻地握住了罗维的手。 “恩奇都大人，我跟随您——”阿塔兰忒立马开口。 “喜欢罗维就直说，我不会怪你的哦？” “...” “那个、我也...” “你不行哦、阿尔忒弥斯。” “诶？”蹲在地上的阿尔忒弥斯发出了困惑的悲鸣。 “月亮该消失了。”小恩歪头、俯身，摸了摸阿尔忒弥斯的脑袋：“会有机会的。” 另一边的赫斯提亚经历了一开始的无奈之后迅速冷静，她看着两个女神、一个女半神、以及一个‘圣人’从刚刚的针锋相对突然转变成极度和谐的场面，她眨了眨碧蓝的眼眸，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好奇。 漫长的岁月里、女神曾见过不少为众神所钟意的英雄。 但那种钟意、仅仅只是视若玩物的钟意。 而罗维—— 他是真正获得了女神芳心的‘人’，甚至那两个、还是与自己一样的处女神。 亿万年来，赫斯提亚仅见过这么一例。 来自乌鲁克的贤者的魅力、如此之大吗？ 炉灶女神，非常好奇！ ... “他妈的、你看见了吗？赫拉克勒斯！特洛伊战争的胜利者中、没有奥林匹斯的神！”高加索山脉，极高极远的山峰之上、云层尚在下方的高远，有人震动咆哮着、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身形高大壮硕的泰坦后裔，盗火者普罗米修斯畅快大笑、身躯摆动间带起锁链的哗然巨响。 “我看见了、也听见了。”在他的身边，另一个人回应着、露出了笑容：“我他妈的也听见了，普罗米修斯！” “罗维先生回来了！” 身形壮硕、毫不逊色于泰坦的希腊大英雄，以一己之力跨越了无尽磨难的赫拉克勒斯就矗立在仍被宙斯囚禁着的普罗米修斯身侧。 “终于到了让你脱离的时机了！”赫拉克勒斯说：“你早该脱困的——” “万物都会更改，迟来数十年才能脱困，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命运！” “而罗维阁下登上这座山的时候，也就是我脱困的那一天！”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见我的！”普罗米修斯露出了笑容：“如果这样能让宙斯的统治迎来终结，那么这便是值得的！” 轰隆！ 高空、雷霆轰然而落，砸在了普罗米修斯的身上，却掩盖不住那纵声大笑。 于是赫拉克勒斯也笑了。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刻，神王宙斯的眼，已经开始注意到了大地上的变化。 第一百二十三章复古？不，是改革！ 攀山越岭抵达目的地的乌鲁克士兵们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建造。 不施神迹、不用神秘，这群原本沉睡于冥土乌鲁克的战士们只是在原地建起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机械，他们以圆木作履带、从远处运来了巨石，以木板做杠杆，将重物堆上了高空... 一日，巨墙成型。 又一日，宫殿环绕。 “真是神奇啊...”阳光下，赫斯提亚目光扑闪地观察着眼前的墙面。 明明是用一个又一个不大的石头叠加而成，但却显得极其坚固，在缝隙之间的白色填充物在硬化之后的坚硬竟也丝毫不逊色与岩石。 “这就是乌鲁克的技术吗？”外表年轻的炉灶女神仰目，看着绵延开来的墙壁。 将人力技术运用到极致，这是这个时代的希腊所没有的。 话虽如此...为什么连炉灶女神也跟来了？ 罗维吊着两只眼，明明他只是打算带与自己多少有些关系的女神过来而已。 “确实很神奇——”另一边，相比起赫斯提亚那只是惊叹的表现，一侧的雅典娜将白嫩的手掌划过墙面，红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思。 她将目光看向了罗维：“这种技术、应该不复杂吧？” “想要的话、随时可以给你。”罗维倒是觉得无所谓，文明技术的传播本就不该敝帚自珍，更别说他与雅典娜的亲近关系天然证明了乌鲁克与雅典必然而然的亲密关系，分享技术也是有着巨大好处的。 然后雅典娜便开心地凑了上去、亲吻了一下罗维。 虽说只是一触及分，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其实就是借口想要亲热罢了。 赫斯提亚：“...” “雅典娜女神！”一直没说话的阿塔兰忒也急了。 可惜阿塔兰忒的主神、阿尔忒弥斯被小恩赶走了，根本没人能帮她...罗维斜过眼，看向了上方。 高墙之上，葱绿色的长发随风扬起，素色长袍翻滚、隐约勾勒着少女纤细的身形。 小恩依旧未变，但似乎又有了变化。 那身形比起以往更显曼妙，胸部也有了颇为明显的起伏，只是在那宽松衣袍掩盖下看不大出来。 她举目远眺着这渐渐成型的城。 相似的格局、相似的风景。 虽说是在不同的地域。 却也让这个自诩‘坏掉的兵器’的少女，回想起了过去。 葱茏往事，一闪而过。 “真好呢...罗维。”少女低声呢喃的声音随风传入罗维的耳中。 罗维也露出了微笑。 那边的女神吵吵嚷嚷、却有乌鲁克的士卒来到身边。 “贤者大人，有自称是来自特洛伊王子埃涅阿斯的人前来，说是要帮我们建城、以回馈先前帮助特洛伊的恩德。” 若没有罗维的插足，特洛伊恐怕已经被希腊联军所灭。 这确实是份恩情。 “埃涅阿斯吗？”罗维沉吟，对于这个名字，他好像也听说过。 大概也是位希腊半神吧？ “传下去。”罗维正色回应：“以后，若有人要加入乌鲁克城，一概接受、他们想要学什么，便给什么，想要知道什么，便让他们知道什么。” 说道这里，罗维顿了顿，这才继续说：“告诉所有人，不止城内的，也有城外的，告诉他们——接下来、我将在城中建一座学宫。” “那学宫中将堆成书籍无尽，藏书万千，但凡有人来、都能去看。” “无论人文、宗教、科学、技术、军事政治体系...” “一概不设限制！” “是！”那乌鲁克士卒高声回应。 远处，一个年轻人驻足远视着那被神明的光辉环绕的身影。 名为埃涅阿斯的男人确实是来报恩的，但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因为听说了贤者的名声、慕名而来，希望能够学到什么。 而远远地听到了回应，埃涅阿斯也终于松了口气。 罗维要移风易俗，要让乌鲁克重现于希腊大地、偷天换日般的取而代之，以最大程度的激怒宙斯、仅靠征服是不行的。 唯有同化、才是最佳的路线。 “诶？！这么大方的吗？”赫斯提亚突然举起手来：“那我也要学！” “智慧吗？”雅典娜也有些兴奋。 “没意思。”阿塔兰忒撇了撇嘴，但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小恩则微笑注目着罗维。 何止是她没有变？ 罗维、其实也从未曾改变。 ‘贤者在地上建城，在城中建一座学宫。’ ‘那是西方古老文明第一座图书馆，也是第一座学宫、殿堂。’ ‘它收拢四方城邦的权贵人物入学宫之中，让他们获得了智慧，又在返回自己的城之后，将所学用于实际。’ ‘日出日落之地的城岿然不动。’ ‘出入此城的人，却在各地掀起了变革。’ ‘他们自称罗维的门生，是出于智慧孕育之地的人。’ ‘希腊文明二度崛起的文明源于此处，罗马延续漫长岁月的辉煌也未能动摇其伟岸的历史，千年往后，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二世曾指着那只剩风沙的城，大声对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可惜没能生在那个时代里，仰望那起源的智慧。’ ‘《文明起源》’ ... 高天之上，比奥林匹斯更高的维度、现世与虚数之海交界的边缘。 雷霆闪耀迸溅，硕大的机神之躯横亘于此，有如殿堂。 这里是宙斯的所在地。 那殿堂般的机神，毫无疑问、就是宙斯。 与其余完全褪去了自己机神之躯的神明不同，在昔日、游星尖兵袭来的时候，统合众神的机体、与之决战的宙斯至今仍保有全盛的力量。 全盛的，统合十二主神机体的全能之伟力。 但也因此，他的人格并不如其他神明稳定，机体带来的机械感仍难以祛除， 为了维持人格，他表现出来的欲望也比其余神明更加强烈。 他所需要的信仰，更是抵达一种超越众神总和的程度。 然而... “希腊对我的信仰，降低了。”低沉嗡鸣的声音在虚海边缘响彻，缓缓亮起的光芒划过无数繁复的信息。 神王宙斯将祂的眼望向人间，祂在寻找着变异的来源。 但要观望信仰变化， 就只能亲身进入人类社会之中才能有深切的明悟。 于是这一刻，宙斯的机体中垂落一道光，照向人间，在那光芒之中有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地浮现。 浑身苍白、须发张开蓬松，有如狮子一样满目威严的人出现在大地上。 苍天辽阔、旭日初升。 神王宙斯的人形终端脚踩着大地，走向人间。 他已很久没有亲自踏足尘世，上一次前往击溃克洛诺斯、也只是直接抵达深渊塔尔塔罗斯的出入口而已。 又或许...是时候，让人们知晓神王的威严是绝不可违逆的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神王宙斯：他妈的我被排挤了？ 潮声依旧，草木飘动、海风徐徐而来，扬起的尘埃在空气中细碎点点有如星辰。 在宙斯眼中，爱琴海的风景一如既往，与神同行的希腊也已经经历了千年未变的旅途，最后一次遭受冲击、还是千年前乌鲁克的突然到来。 但即便如此，希腊还是在那场文明的冲击之中保持了稳定。 众神——或者说，神王宙斯并不喜欢变化。 因为祂在本质上仍是机神。 而机神是坚冷而凝固的，祂们追求的是永恒的坚固、而不是变化流动的水与火。 然而再次踏足现世，哪怕风景没有变化，宙斯却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一种与之前不同的感觉。 他脚踩着荒草，穿过树林、山岗，向着人影之处而去。 既然风景不变、 那么变的，也就只能是人了。 很快的，宙斯就看到了一座装饰庄严的城邦屹立于前方，那是奥林匹亚，是希腊诸多城邦中最为特殊的城邦之一，它被视为众神在人间聚会的地方，也是众神在现世直接统管之地。 如果说雅典是希腊最繁华的地区，代表了经济商业的鼎盛，斯巴达是希腊最强大的城邦，代表了尚武的巅峰的话，那么奥林匹亚，就是希腊信仰的核心，是最接近众神的‘圣地’。 这里最能体现希腊信仰变化动向的。 因为众多城邦每年都会汇聚于此，为众神举行盛大的祭祀，那也是后世名为‘奥林匹斯运动会’的原型。 同样地，这正是宙斯之所以会以人形终端走到这里的原因。 以小见大，他要从这奥林匹亚的城中、看看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希腊的人类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那城中便立刻有侍奉神明的祭祀感应到了神王的到来，他们虔诚礼敬，在各自所管理的神殿中叩拜。 宙斯缓缓走入城中，一路上畅通无阻。 他看见了森严守卫城邦的、来自斯巴达的武士，也看见了负责管理的、来自雅典的官僚，奥林匹亚城说是城邦，但事实上，也是一个由各个城邦联合形成的聚合体。 “恭迎伟大的天神降临！”有人在宽敞道路的尽头等待。 “奥林匹亚的国王吗？”国王，既是神的大祭司，一个须发苍白的老人，他虽看不见宙斯的具体模样，却也能隐约感受到来者的光辉神圣，至少是一位主神规格以上的天神。 听到了宙斯那低沉的话语，老祭司更恭敬而尊敬地应答：“是我。” “那就走吧，许久未入人间，这段时间有什么变化？” 这是一个隐世的神...国王心中微微一动，然后道：“变化有，也没有。” ‘罗维城建成后，南来北往的人都从那里过，他们参与了那城的建造，也从那城中分得了智慧与成果，在城中，贤者与众神约定：智慧的神让人们获得成熟的思想，丰收的神放手大地耕作的自由，炉灶之神不再控制我们制作美味佳酿，阿波罗许我点亮黑夜的烛火，波塞冬任我驱策海上的狂风，..’ ‘人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大地上兴起城墙，获得丰收，人们让那巨石堆上了天空而不再受限。’ ‘人们赞美那建城的贤者，也礼敬那放手的众神。’ ‘现在与过去再不相同。’ ‘《奥林匹亚记事》’ “罗维城？科学与技术？神明放手！？”宙斯听到了国王的话，第一个反应、便是勃然大怒。 就如同雷霆震动咆哮，天空都昏暗了下来一般，国王只觉得周围的世界顷刻间化作阴云笼罩，那年老的身躯怎能受此摧残？所幸的是宙斯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收敛了怒火。 “你说、人们对那高天的众神，还是礼敬的？” “是的，伟大的神明。”国王气喘吁吁间平复了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开口：“我等未失却对神的信仰。” 宙斯闻言、闭目，嘴上询问得再多也不如亲身感受来得贴切，此刻他已经来到奥林匹亚，这希腊的圣地也是众神在人间的聚集之地，是一切流向众神的信仰的中转地。 是真是假，宙斯都将亲身感应。 于是在这瞬间，神王宙斯感应到了人们对神的信仰。 确实还在。 而且依旧浓郁，甚至比以往、更加的虔诚。 智慧女神雅典娜的信仰最是浓郁，紧随其后的是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丰收女神德墨忒尔、炉灶女神赫斯提亚。 再之后，便是阿波罗、阿瑞斯等等诸神。 但是... “怎么没有我的信仰？” “怎么没有我的？” “我的信仰呢！？” 宙斯——怒了。 若众神的信仰都有所削弱、那么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人类文明进步带来的必然结果。 但如果、仅有一个神的信仰减弱了呢？ 如果只有宙斯的信仰缺失了呢？ 那结果就毫无疑问了。 “他妈的、那群狗币竟然敢背叛我！” “竟然敢背叛伟大的众神之王的我！” 众神之王怒了。 人格在瞬间完成了切换，一阵狂风大作间、国王猛地往下趴倒在地，头顶轰隆雷霆璀璨划过，天空乌云密布，奥林匹亚的士族们抬头望天，撕裂了天穹的光影像是在瞬间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其中一般。 宙斯的人形体消失了。 但祂的本尊机体、却在同时，展开力量。 众神之王要显现自身的威严。 那悖逆神王的众神也好、舍弃信仰神王的人类也罢，包括那罗维城、那建城的贤者，都是他所要毁灭的目标。 因他要展现神王的威严，显现神中之神的力量。 哪怕毁灭现有文明也无关紧要。 祂要做永恒的神王。 便容不得祂们的违逆。 ... 已经完全建好的罗维城中，学宫之内，罗维起身。 “告诉城中所有神、让祂们回到自己的城中！”他说：“众神之王，要来了。” “诶？”一侧看书的赫斯提亚刚抬起头后就看到了罗维身影在瞬间消失。 这段时间一直偷偷呆在罗维城里看书的炉灶女神有些发愣。 “罗维呢？”门外、银发披散的雅典娜恰巧走了进来。 但罗维已经离开。 他感应到了时机的成熟。 他向那希腊最高的山脉而去。 去见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神。 泰坦的巨神。 “呼哈哈哈、那家伙，到底还是怒了！”高加索山脉的巅峰，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发出了哈哈大笑：“宙斯、神王宙斯，我所得到的先见之明已经昭示，祂的统治不会太远了！” “因为罗维阁下——你已经来了啊！” “远不远，还要看天意。”有声音回应，迎风卷动的长袍飘散如云，罗维脚踩着崎岖的山路岩石，跨过高耸的山体，看着那被束缚在巨石上的巨大的身影。 他说：“普罗米修斯，终于见到你了——” “我也终于见到你了，古老的贤者、呼哈哈哈！”普罗米修斯发出了与克洛诺斯极其相似的笑声。 他本就是泰坦的后裔，是克洛诺斯的孙子，相似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先见之明，万众星火才是我（剩十四，合章求订阅） 普罗米修斯一直在等待着罗维的出现，等待着他走到这座极高极远的山上。 他也相信罗维必然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 “——我的泥板、该物归原主了！” 罗维伸手，显得毫不客气，虽然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这位盗火者，但仅从赫拉克勒斯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他就大概知道普罗米修斯是个怎样性格的存在。 他来的目的也很明确。 回收黑历史、我辈义不容辞！ “泥板？你指的是哪块？是我送给赫拉克勒斯的？还是送给其他英雄的？比如...” 罗维：“...” 拿着黑历史就算了，还到处发是不是过分了？ 你是哪里来的金闪闪吗？ “呼哈哈哈、开玩笑的，那种储存智慧之物当然是要好好珍藏了，我怎么可能到处发？！”普罗米修斯大笑着，笑声在这高山之上回荡开来，震动得山体不断摇晃：“哪怕是你也不能要回去！” “而且你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吧？” 不，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罗维斜过眼，然后他自己也笑了。 拿回泥板确实是他的目的，但只是之一、而且不是最主要的目的。 普罗米修斯的双手挥动着束缚那巨人之躯的锁链，他说：“你是为了终结神王的统治而来。” 他可是很清楚的。 在那座被外人成为‘罗维城’的崭新城邦建成之后，罗维便呆在里面，正如愤怒的宙斯已经听说的，城中时常有南来北往的王国国王、权贵，前来汲取智慧。 但事实上并不止如此。 因为那城中还有众神的影子。 雅典娜、阿尔忒弥斯、赫斯提亚这些在城建的时候就出现的女神自不必多说，在那之后的阿波罗，赫菲斯托斯，天后赫拉，波塞冬等众神也时常下榻城中。 祂们也是来寻求智慧的。 曾建造文明的辉煌、驱散众神，又曾以力量击溃克洛诺斯与塔尔塔罗斯的人所扬言要授予世人的智慧原典，纵使神明也难免不心动。 于是罗维城俨然成了众神的另一个聚集‘圣地’。 “你依靠这些、分化了神与神。” “凡到了城中的，你就与他们立约，众神因此释放了对人的拘束，他们获得了更加深邃的智慧、力量，乃至是更虔诚的信仰。” “但众神不知道的是、这份信仰中，并没有众神之王，宙斯！” “呼哈哈哈...该说不愧是贤者吗？阴谋诡计，深谋远虑，你他妈的可真是在行！” 普罗米修斯将罗维所做的事情‘娓娓道来’，而这些事情、这些手脚，罗维甚至没有对任何人说，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哪怕小恩，哪怕吉尔伽美什。 当然，普罗米修斯其实也还是猜错了，他猜错了罗维的主要目的是要彻底激怒宙斯，令其杀了自己。 不过能看到这些，已经算是极具智慧的智者了。 “这就是你所司掌的先见之明吗？”罗维深思。 “我曾是亚特兰蒂斯泰坦舰队的演算型后备舰队计算机，虽我的机体早已跌失、但那份本质还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所司掌的，人类进化的概念演变而成的【先见之明】，也更让我能够看透世间一切的变化！”普罗米修斯的眼中闪烁着繁复的信息。 他没有看透罗维，他只是看遍了现世，将世间的变化收入了眼中。 这就是他为什么至今仍自愿将自己封锁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这里是希腊最高的山，这里还在现世、却又能清晰地看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只要他还在这里，那么他所能看见的、将比高高在上的宙斯所能看见的，更为辽阔而遥远。 所以他拒绝了赫拉克勒斯的解救，拒绝了数十年就已经存在的脱困机会。 又或许也正因为如此、赫拉克勒斯才没能拿到金苹果。 因此引发了一系列的变化。 一系列的神话变动。 “所以你到底还不还我泥板?” “...” 普罗米修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感情我刚刚说了那么多，你还在想那些泥板的事情？ 不过转瞬，罗维再次笑了：“不过我大概明白，你所掌握的先见之明，是什么了。” “那是亚特兰蒂斯舰队预备役中的‘头脑体’，对吧？” “是的，‘头脑体’、若你要对抗宙斯，必然需要的存在的、夺取了我的祖父机体的、‘万机之神’！”普罗米修斯咧嘴，极为自信。 罗维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驻足于山巅，将目光望向那远处咆哮而落的雷霆，那渐渐浮现的神王宙斯的影子。 正如普罗米修斯所说的，从这里、确实能够看见希腊的全境。 从雅典到斯巴达，从特洛伊到罗维城... 他离开罗维城之时，那城中神明的光辉照耀四方，而现在，众神已经各自离开。 恩奇都矗立于那与乌鲁克城邦完全一致的城中，站在最中央、最高的王宫台阶之上。 雅典城中，雅典娜端凝矗立在神殿之中，戈尔贡三姐妹惴惴不安地看着智慧与战争的女神身上显现的神光，看着她戴上了众神的冠冕。 斯巴达，阿波罗叹了口气，无奈现状，却只能认命地彰显自身的神光。 天后赫拉在天空垂落彩雾霞光，火神将地底的火焰拖拽而出... 众神都因神王的怒火而惶恐不安。 阿波罗、赫拉等也已知晓了罗维的‘谋略’，虽然惊惧，却也无奈。 因为宙斯从来都是执拗、或者说，自高自大的。 祂不在乎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余众神。 祂认定了祂们的背叛，那么他们就是背叛了，祂们也只能被迫站在罗维的一方。 与乌鲁克一同、对抗来自神王的怒火。 这一刹那，鸟兽惊飞。 这一瞬，人心惶惶。 “众神之王宙斯的力量已经展现，但祂仍存在于只有祂能触碰的极高维度之上，那是原初的世界、原初的界限，祂将在那里投下毁灭世界的雷霆。” “所以你需要我——” “以我，泰坦神族的‘头脑体’，统合希腊众神的力量，就像当年神王宙斯面对游星尖兵一般的统合。” “你才有可能触碰其本质，将之拖入尘世之中！” 罗维收回了凝望远处的目光，他又看向普罗米修斯，这个昔日的泰坦神族，今时今刻，明明是被绑在巨石之上，被那巨石上残留的宙斯的神力压制的，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颓废、堕落，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他——很高兴。 哪怕普罗米修斯知道自己其实会死，因为他所说的需要、是让罗维将其自我打碎，取出其作为泰坦神的核心，然后将那核心、嵌入到他夺自克洛诺斯的机体之中。 克洛诺斯是泰坦的机神，是星际舰队的主力、旗舰，但一只舰队、若要发挥其全力，仅凭一己之力是不够的。 旗舰是指挥、是统合。 但这种统合与指挥，需要后勤的演算来达成。 这是‘王’与‘传令官’的关系。 克洛诺斯，加上后勤演算机制的普罗米修斯，才能勉强补齐罗维的机体存在的缺陷，勉强触碰到宙斯。 勉强地、将之从那高空拉下来，狠狠地暴揍他一顿。 然后定下自己的死亡。 罗维的寻死之道从来都是轰轰烈烈，时至今日，仍未改变。 但在那之前，普罗米修斯会先死。 “你会彻彻底底的消亡，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罗维抖了抖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长袍。 “但我会留下普罗米修斯的名字。”呼呼风声中，普罗米修斯咧嘴：“不是一个盗火者，而是一个反抗命运的普罗米修斯。” “我从不畏惧死亡、更畏惧于困顿在这无尽的命运之中，来自乌鲁克的贤者。”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才是啊、我的同行者，我的引路人！” “呼哈哈哈！” 希腊神话的预言就如命运一般，那是绝对无法更改与违背的。 就如昔日克洛诺斯击溃了乌洛诺斯，获得了天空的权柄， 就如克洛诺斯被宙斯取代，被封锁于塔尔塔罗斯之中。 而在雅典娜出生之后，宙斯将成为永恒的希腊神王。 这也是命运。 因为未来的神王已被扼杀于牢笼之中。 只是普罗米修斯从来都是不服的。 他是泰坦，他见证了神王因‘命运’而堕落，见证了泰坦神族的消逝。 但他仍是想挑战命运。 因为他从罗维那里获得了启发，获得了勇气。 “在听闻你的故事之前，我一生都在恐惧着命运，但如今，我想反抗。” “你已经做到过。” “乌鲁克的贤者、我的引路人，能否带着我——” “去见证这一次？” 狂风卷动、云层尚在其下的高加索山脉巅峰，巨人发出了几乎咆哮一样的话语。 普罗米修斯，为反抗命运而存续至今的泰坦神族，在这里说出了自己的理念。 轰隆！轰隆！轰隆！ 雷霆轰然爆裂，层层叠加。 在那炸裂的旋涡之中。 众神之王始终没有显现出自己的身姿，他只是于高空投落代表毁灭的雷电的长矛，威慑万物。 万物战栗，诸神惊惧，但罗维却在同时抬起了手。 他并未回应普罗米修斯的话。 他只是在那伸出的掌中、显出一抹光。 四野昏聩间，唯一的光。 普罗米修斯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罗维，看着他手中的光。 “有些话，你猜对了、但有些话，你猜错了。” 长袍卷动间，罗维侧过视线，被那掌心的光芒照耀的侧脸轮廓勾起了一抹笑意：“我来这里，确实是为了把宙斯拖入尘世之中。” “但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帮助而来。” “所谓的头脑体——” “我，早就有了。” 普罗米修斯呆住了，因为他发现不只是罗维的手里出现了光，在那被乌云的阴影遮蔽笼罩下的世界，那被宙斯的雷霆席卷动摇的爱琴海周边，也同样，出现了光。 那是不止一点的光，不止一点的火。 那是...人？ 纵使以普罗米修斯的先见之明，也有些发愣。 因为他在这极高的地方，见到了那一点点渐渐浮现的光，那是人的光。 雅典城中，有须发苍白的老人手捧着一卷羊皮书，这是他不远万里、从罗维城中抄录而来的哲学的古籍。 他的身上在发光。 斯巴达城外，有面色冷峻、沉默寡言的将军在指挥着军队，他们进退有序，森严排列，这是将军从罗维城学来的战阵，不依神迹，只靠列阵、就能将人力发挥至极致的战阵。 他的身上也在发光。 旷野田园间，老农仰目那转动的水车，狭小房间里，工匠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制作出的机巧... 他们，也在发光。 但他们、只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能发光？虽然那光极其微弱，虽然那光渺茫有如萤火。 只是在这星星点点的汇聚之间，落入普罗米修斯的眼中，却竟似成了一片浩然冲击的银河。 “一人之力不足以仰赖，一人之智慧不足以依仗。” “你一个人的头脑、怎么比得上这万千人的智慧？” 罗维露出了笑容。 从始至终，他来这里、都只是因为这里能观望希腊的全境，能看到那些被罗维的城所启迪的人的心与火。 普罗米修斯愣住了。 他甚至忘却了自己先前的激昂，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漫天的璀璨。 原来人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吗？ 而这样的力量，他这个司掌‘进化’的先见之神，竟从未想到过？ 我... “坚持千年，你已尽了自己的职责。”罗维伸手，扬起的气流拂过曾盗取天火的泰坦，在瞬间让那锁链层层崩断、崩溃。 他拍了拍普罗米修斯那饱经风霜的肩膀。 “普罗米修斯，你是人类诞生的概念显现，你是希腊大地的盗火者、是人文的启迪者。” “你是人类的‘父’一样的存在。”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但接下来——该是我、我们的职责了。” 我们，既是人类。 人类的我们—— 解脱了束缚，但普罗米修斯却没有动，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 他仿佛看到了那文明最初，步履蹒跚的人类一步步走向光明的未来。 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啊！ 普罗米修斯笑了。 笑得涕泗横流。 罗维却在同时、缓步走向山崖边缘，缓缓直面着苍茫世界，爱琴海潮汐起伏，浪花卷折依旧。 他开口。 ‘他问—— 那世界的万民，你们可愿意无缘无故的死去，只因不信那神？你们愿意浑浑噩噩的活下去，自此成为那神圈养的奴仆吗？’ ‘我启蒙了你们的智慧，我告诉了你们如何行走，现在、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你们愿这样死，这样活吗吗？’ 雅典的老人崩断了手中的笔。 斯巴达的将军将手中长矛投向了天空，沉默寡言的战士以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 农夫踩踏野草、呸了一声，工匠敲了敲铁锤，不屑一笑。 愿吗？ 不愿。 谁愿意死？谁愿意浑浑噩噩的活着？ 谁都不愿。 “那么——把你们的智慧，借给我吧！” 罗维笑了。 他咧嘴、笑得极为开怀，极为猖獗。 那笑声到了最后，竟连城一片，化作喷涌燃烧的熔炉引擎。 高空的机神在穹天之上显现，震动的铁翼甩动赤红的风暴，罗维所化的机神冲天而起，脚下是万千星火。 他撞向了空中落下的雷霆。 以一己之力。 却也是引漫天星火。 因这一刻... ‘万千星火，皆是我！’ “来吧、宙斯！”罗维举拳向上，引万千星火而起！ 第一百二十六章赫拉克勒斯撑天而起 于此，雷霆溃散，垂落的天神长矛被崩断，虚数之海上，众神之王宙斯垂落视线。 祂见星火点点，浩如银河。 更见万民沸腾，璀璨可怖。 罗维举拳向上，引人间星火、冲天而起！ “原来是你——人间的贤者！” “你妈的、我干死你！” 知晓对方就是造成如今希腊变化的罪魁祸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转入战斗人格的宙斯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祂立于虚数之海边缘，将雷电的权能化作一道道长矛，随风火而落。 天空被撕裂般、道道流光交织。 万千星火却在瞬间收入罗维的掌心之中，庞大的计算力堆叠、让罗维在瞬间解析出了雷霆的弱点。 他抬手、挥拳。 赤红的原初星辰转动力在机神庞大的推动力下涌动而出，直接击溃了袭来的雷霆，一道赤红风暴扫向宙斯所在。 但却于靠近的瞬间，隐没在虚空中、消失不见。 就如普罗米修斯对罗维所说的，宙斯此刻所处的是极高极远的维度，那是唯有抵达原初规格的至高神才能触碰的领域。 现在的罗维做不到。 只有完全展现克洛诺斯的力量，并且统合大地上的希腊众神的力量，才能达成。 “汝为不敬神之人，汝为不敬万神之神之人，汝当受雷霆之罚！” 轰鸣的声音自极高的天传来，落下的雷霆一道比一道强烈，宙斯在缓慢的提高自己的出力，祂要杀死罗维，更要通过杀死罗维，来达到自己威慑世界的目的。 如逗弄蝼蚁般， 往下、不断地往下！ 罗维与一道有一道雷霆碰撞，其所立的高度，也在不断的降低。 赤红风暴弥盖机神之躯，展开的铁翼汇聚无穷星火，这一刻的罗维凝结万民智慧，他也将以万民智慧为头脑、去链接地上的神。 但那需要时间。 而且不是罗维不想在完成了链接之后才来与宙斯对抗，而是一但他开始进行连接，那么势必就会进入到宙斯的眼中。 宙斯—— 太强了！ 统合十二主神的全能神，虽还没有达到其所能抵达的极限力量，但也仍是能够与原初神提亚马特一较高低的至高、原初的大神。 祂所立的天是至高的天。 祂所立的世界，是至高的世界。 至高、至圣、至强！ 现时现刻，整个希腊神话、自上往下，由古至今，唯有‘卡俄斯’能压制祂。 其他的人或神，在宙斯面前，都有如尘埃，祂观尘埃，也将纤毫毕现。 罗维也不例外。 他也只能拼一把。 智者算九十九步，也当有一步、需奋勇向前！ “罗维...”‘罗维城’，小恩仰目注视，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自己出手的时候，她也不会让罗维的计划出现差池。 她只是个兵器。 只是个坏掉的、罗维的兵器。 但为什么、会觉得不甘？ 觉得心痛？ 戴上众神冠冕的雅典娜闭目、去链接罗维的存在，阿尔忒弥斯将自身的高度提到了极高的位置，以一抹月色映照那与雷霆对抗的机神的影子，天后赫拉心甘情愿地将权柄流出、阿波罗面色凝重地望着父神那足以灭世的权能，赫斯提亚面带惊叹，但这一次也已无法置身事外... 众神的反应各有不同，但在此刻，却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支援罗维。 因为祂们都不想死。 不想被宙斯当成叛徒处决。 体内引擎涌动，燃烧的动力支持着罗维，悬空的机神再向上。 轰隆！ 星辰转动力再与雷霆交错。 若非来自伊亚神的权能本质极高，罗维恐怕早已被彻底击碎。 不够、不够、还不够—— 罗维奋力将雷霆击碎，突兀、有声音响起。 “让我来吧！”同样是高加索山脉，希腊最接近天的人间的地方，但却位于囚禁普罗米修斯所在的山峰相对的另一座山峦之上，有人影出现。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众神都在同时被吸引了注意，就连那高空的宙斯也停顿了坠落的闪电，将自己的‘眼’凝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高大雄壮的人影。 肌肉裸露、青筋盘结，黑色的发丝向后仰倒，男人的气息浓郁而伟岸。 他是赫拉克勒斯。 希腊最出名的大英雄、英雄的象征。 “罗维先生，我来了！” 他向着罗维所化的机神露出了微笑，目光扫过那坚冷却泛着柔和火光的机械面容。 “我就知道——你回来的！”罗维也发出了笑声。 他知道赫拉克勒斯会来，哪怕事先没有约定，哪怕已有许久未曾交集。 但他知道、这位大英雄，必不会缺席这场神与人之间的‘盛会’。 “我的父神、宙斯！”赫拉克勒斯望向了天空，看向了宙斯的方向。 “赫拉克勒斯、我的孩子。” “曹尼玛的，你他妈的也要背叛我吗？” 众神：“...” 只是宙斯愤怒，赫拉克勒斯却更显激动。 “我他妈的从没有背叛任何人、背叛任何神！”赫拉克勒斯咆哮回应：“宙斯，你在我出生之后就抛弃了我，但我仍遵循着你的意志，走上了这条名为英雄的道路！” “阿尔戈号冒险、十二试炼、深海、冥府...这些地方，我都曾去过！” “但我所秉承的、从来都是我自己的意志！” “我他妈的是赫拉克勒斯。” “不是你的孩子！” “我——是英雄！” 赫拉克勒斯、想要成为英雄。 这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梦想，也是他从一而终的理念。 成为万民的英雄。 成为人类的英雄。 但若神有正义、他也愿意成为神明的英雄。 于是在当年，与罗维分别之后，他的冒险更显壮阔，他的伟业是希腊其余英雄所不能比拟的。 但那不是因为他是神所选择的英雄。 而是因为他是赫拉克勒斯，因为赫拉克勒斯、想要成为真正的英雄。 “悖逆之子！” “死吧、狗东西！”宙斯怒不可遏地、再度降下了神罚。 这次不再是雷霆。 而是一整片的天空，是众神之王所执掌的、天的权柄。 浩然重力压下。 顷刻间，赫拉克勒斯筋骨寸断，血液从毛孔中喷射而出。 他只是一个凡人。 只是一个神具神王宙斯人形终端血液的半神。 但凡人、也能缔造神迹。 碎裂的双足再次绷紧，压低的身躯瞬间挺直，纵使无尽痛苦、无尽折磨... “我也应当，挡在万民之前！” “这是我——赫拉克勒斯，所缔造的伟业！” “你...” 宙斯震动。 因为这一刻，赫拉克勒斯、撑天而起！ 他的身上有无数光影显现，那是伊阿宋，那是佩琉斯，那是阿克琉斯，是赫克托耳... 那是无数英雄。 他在来之前，已与他们会面。 他带上了他们的意志。 他所代表的，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这个时代、 那已被罗维改变的，英雄意志的光辉的凝结！ 光辉璀璨归于人！ 过往，罗维曾是赫拉克勒斯的启迪者。 而现在、赫拉克勒斯，也将成为罗维的后盾。 “吼！” 怒吼间，英雄、于此，匹敌神明！ 先是万民星火如河， 又是英雄光辉照耀。 希腊之地，这一度、众神惊惧。 纵神王也为之静默。 但罗维只是再次握拳。 因为他已在赫拉克勒斯拖延的这一瞬、完成了链接！ 第一百二十七章【求订】卡俄斯 轰然一声，随着宙斯在刹那间的加大力度、那撑天的英雄终于坚持不住倒地，血液在他的身上喷洒有如泉水，但到底的大英雄只是凝望着那人，放肆而又纵声大笑着。 “罗维先生、你看到了吗！” “喀戎老师，你看到了吗！” “我——成功了！” 看到了吗？ 当然看到了。 皮力温山洞，远远地凝望着这一幕的、半人马形态的英雄导师露出了笑容，赫拉克勒斯不仅如他自己所愿地走上了想要的道路，也更如喀戎所愿的、抵挡住了命运中的悲剧。 壮烈、壮硕。 “壮哉！” 罗维的机神之躯抵挡于赫拉克勒斯的头顶，那如手掌压落的天空的重力在瞬间崩溃，极高维度之上的宙斯目光微微凝聚，发出了一声惊疑。 “你——成功了？等等...” “他妈的，原来是你！” “是你他妈的！” 宙斯突然暴怒了起来，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真正直视罗维的身影，也终于透过那坚冷的机神外壳、看到了其本质的模样。 那个披着亚麻编织而成的长袍，黑发黑瞳的少年。 那个宙斯曾在虚数之海中，有过一面之缘、交过一次手的家伙。 “是我！”罗维扬起了头，那闪烁的双眼、带着明显的笑意：“你他妈的脏话说的不错啊！” “我妈的是跟你学的！”宙斯终于了然。 是这个家伙。 如果是这个家伙的话，那么一切就似乎都能说得通了。 虽在虚实之海中仅有短暂的交会，但对于这个家伙的狡猾、宙斯已经是领悟过了。 “之前让你逃了，但现在——来到了希腊，来到了我所主宰的地域，我是不会再放过你了！” 至高天的雷霆闪耀至坠落，带动了无穷无尽的风、云、雨。 万物星辰晃动，爱琴海海浪层层叠加。 大地山脉震动不止。 宙斯以其作为神王的权柄，支配了天上、地上、海中、地下。 他要杀死罗维。 彻彻底底的、再不留丝毫余力。 在这种力量下，即便是统合了众神力量的罗维也无法抵挡。 因为神王统合十二主神机体的力量，祂对世界的控制、从来都在这些失去了机神之躯，远不如其全盛时期那般强大的众神之上。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大地变动，乌鲁克与希腊两方冥界交界处的门扉骤然开启，承载乌鲁克冥王的、幽蓝璀璨的星辰之舟划过闪耀的光，其拖拽出幽暗深邃的影，向这边而来。 也就是这一瞬间，‘罗维城’中的圣人离开了宫殿，她赤着白皙的双足，一步步走向了大海。 冥府交界，面容英俊幽静的冥王哈迪斯将手中的冠冕赠与了那来的人。 大海涌动之上，纯净无暇的海神波塞冬将手中执掌大海的权杖，递给了行来的恩奇都。 哈迪斯说：“我将地下的权，交给我的友人、吉尔伽美什，自此以后，他是希腊地下的王。” 波塞冬说：“我将大海的权，送给我的友人、恩奇都，自此以后，她是希腊大海的王。” 雅典娜说：“赞同。” 阿波罗说：“赞同。” 虽然不愿，但考虑到宙斯那种强烈自我的性格，天后赫拉还是只能开口说：“赞同。” 众神皆说赞同。 “哼哈哈哈——许久未至，本王的庭院，竟已被那狂妄自傲之辈窃取了吗？”猖獗大笑中，吉尔伽美什以其双重的冥王权柄，扶平了地下的震动。 “抱歉、稍微，安静一下吧！”恩奇都温和的说着，她俯下身、将手掌轻轻的浸入海水之中。 爱琴海无声无息、再不复沧海狂澜。 然后。 吉尔伽美什与恩奇都，都在同时望天。 “果然、都他妈的是叛徒！”宙斯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是骂了一句：“不过没有用的，地与海的权、是绝不足以与我抗衡的！” “你是，他们是，祂们更是——” “我会杀了你们。” “然后，重铸这个世界！”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吗，在众神都已认可的情况下，宙斯也无法阻止冥王与海王权位的转移。 祂虽凌驾于众神，但在地位上，天王、海王、冥王，是平起平坐的。 只要众神皆赞同... “不，我不赞同！”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一群愚蠢的凡人成为神王什么的，开什么玩笑啊！” 罗维怔住，吉尔伽美什虚起了眼睛，恩奇都长袍无声飘摇间看向那说话的身影。 赤红的长发披散如火，素白的长裙遮掩不住玲珑饱满的娇躯，那是爱神阿佛洛狄忒，她的眼中、带着满满的厌恶。 “众神之王啊、我反对人类窃取神王的席位！” “因为祂们不配！” “在我眼中，唯有我等亚特兰蒂斯而来的众神，才有资格攫取此方权力！” 阿佛洛狄忒是骄傲的，是看不起人类的。 所以即便是众神都被迫站在了罗维这一侧，她仍是坚定不移的在此刻出现，并且支持了宙斯。 这不是投机，只是阿佛洛狄忒作为神的尊严。 天神的爱是爱自己的爱。 是骄傲的爱。 “你很好，阿佛洛狄忒，”宙斯笑了：“那么——” “我将在这里，赐予你永恒！” “多谢神王，但我不需要...额！？”爱神阿佛洛狄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雷霆贯穿了身体。 “你的永恒，既是永恒的消逝。” 宙斯亲手杀死了唯一的反对者。 于是地与海的权柄，在瞬间完成了交替。 而且毫无阻碍。 因为哈迪斯的人格源于吉尔伽美什，因为波塞冬的人格、源于恩奇都。 地与海，已习惯了祂们的气息。 而对于自己的做法，神王宙斯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后悔：“他妈的、不想要的时候就抛弃，想要的时候就投靠，我可是众神之王、是神王！” “是吗...”阿佛洛狄忒看向自己渐渐消弭的身躯，却只是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能死在众神之王的手中，而不是死在卑微人类之手。” “此、确实是永恒之美啊！” 爱与美之神至死仍然高傲。 阿波罗默然，雅典娜虽不喜欢阿佛洛狄忒、却也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火神面容变得更加复杂，天后赫拉却只是冷笑一声... 众神反应各有不同。 但神王、唯有将雷霆再次落下的冲动。 因祂是神王。 不可悖逆的神中之神... “不，你不是。”罗维却摇头，他直面着那袭来的雷霆，直面着那坠落的闪耀，他说：“海王与冥王的交替已经结束，那么接下来，该轮到最后的天王了。” 海王与冥王的交替需要众神的赞同。 天王虽理论与他们平等，但天包含地与海，在实质上，也高于他们。 所以，罗维问：“决议吧，天空的归宿——” 他问的众神，问的、更是苍生。 这一刹那，罗维的眼里出现了无数的人与影，那是爱琴海周边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青年人... 天空的王，将由他们一同抉择。 而他们的抉择是人类。 万物的主宰是人类自己。 他们渴望生死决于自己之手，天空亦如是。 于是罗维伸手，带上了天空的冠冕。 因为他也是人类。 他的身上、更早已凝结了万民的智慧。 这是早已做好的准备。 早已做好的计划。 宙斯愕然发现自己的权位被强制性剥离了。 天王的位格不再。 虽然神的权能都源于自然，但神的人格从来都是来自生命的信仰，更别说、罗维此身，过去的克洛诺斯，祂也曾是天王，自然也有资格取代天王的位置。于此、宙斯的众神之王被剥离了天空的权柄，再名不副实。 但宙斯仍旧强大无比，那天上、地上、海中、地下的众神，仍不是祂的对手。 因为祂的强大只源于祂是宙斯。 而不是因为祂是天王。 宙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很快，祂却发现那种躁动感越发严重。 因为祂又一次的发现... 身后，头上，比自己更高、更遥远的地方，有光芒显现。 那是... ‘十二星舰统合完成。’ ‘舰队旗舰【克洛诺斯】...更正，舰队旗舰【罗维】，向核心输送信息...完成。’ ‘大主舰【卡俄斯】，激活成功。'' 嗡！ 宙斯背后。 天外宇宙、茫茫星海之间。 万千星辰汇聚有如云流旋涡间，一只熔炉般的眼，在那最中心处，缓缓地睁开。 那是卡俄斯。 是亚特兰蒂斯众神的源头。 是... 【恒星级天球型时空要塞】。 最古老的机神！ 第一百二十八章轰然击坠高天之神（合章剩十三） 作为从天外降临的机神、希腊众神，或者说，亚特兰蒂斯的神最初之所以会出现，其实是源于其原先文明所在宇宙能源的枯竭，因而不得不在浩瀚的宇宙中寻找新能源，以寻求再造文明的机会。 所以祂们最初的形态是能遨游宇宙的星际舰队。 一只舰队的规模，是十二艘规模不等、功能不同的星舰，以及一只能承载、更新、制作星舰，规格等同于恒星的‘超巨大母舰’。 ‘卡俄斯’，既是那最初的母舰。 是亚特兰蒂斯众神真正的源头，在希腊神话中、被定义为‘原初’与‘混沌’的古老存在。 虽说当年为了带着残余的星际舰队脱离那个能源枯竭的宇宙，卡俄斯耗费了极大，如今仅剩百分之三的能量，但其仍毫无疑问的凌驾于宙斯之上，更远超那诸多的众神。 因为那是恒星的百分之三。 祂也才是罗维的目标。 哈迪斯与波塞冬卸下海王与冥王的权位之后，祂们恢复了纯粹、也终于能够在不影响大海与地下的情况下，一同并入被罗维链接的主神的序列之中。 罗维于此统合奥林匹斯的主神、以万千民众的智慧作为庞大的后勤演算，通过克洛诺斯的机体、去构建与卡俄斯的联系，唤醒沉眠已久的恒星母舰，这是能够做到的。 因为那除却宙斯之外的奥林匹斯主神们、虽机体丢失，但祂们作为从从卡俄斯体内制造而出的第三代机体的本质气息还在。 祂们仍能充当‘舰队’的规模。 而克洛诺斯，更是卡俄斯制作的第二代‘主舰’。 祂与卡俄斯之间本就有着极大的联系。 星空之外、星云流转的漩涡之眼让宙斯那钢铁的机体直接僵住，一直高高在上的祂、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受。 自统合十二主神与游星尖兵决战之后，虽战败却侥幸保留机体与权能、一步步向着那全能至高神靠近的宙斯，优越感已诞生了数千年。 祂视万物为蝼蚁，也将众神视若奴仆，祂因自己所掌握的庞大力量而对现世的一切毫不在意，杀生予夺、不过一念之间。 但这一次、这一刻，祂似乎才是蝼蚁。 才是那个应该匍匐在地、被杀生予夺的对象！ “你妈的——” “贤者！” 宙斯怒言开口。 “你妈没有，但你祖宗就在你头上！”罗维笑了：“你以为我真的打算跟你决一死战吗？宙斯。” “你还太嫩了！” 这本就是计划好的。 直接扯下宙斯、令其与自身决一死战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无论如何罗维也终究不可能匹敌抵达原初规模、与全能神只差一步的至高神宙斯。 但那样，总不如追求更高层次的死法来得实在。 死在宙斯手中固然能流传青史，将自身死亡那一刹那的风景铭刻于神话历史之中。 但终不若拖着宙斯、一同死在卡俄斯的凝视之下。 是的，只需要凝视。 至高神也好，神王、主神也罢，在那匹敌真正恒星规模的伟岸存在下，都与尘埃并无区别。 死亡只需一瞬。 万无一失、绝无转圜！ 所以宙斯才惊惧、愤怒，因为作为机神的祂不想死，祂还想追逐那真正的全能神的境界，将自身从原初推向前半步。 所以罗维才开怀。 “那处于宇宙之外、星云之间，时间缝隙处的原初混沌，已通过打开的虚空之孔，凝望了过来。” 罗维振动着钢铁的羽翼，他向天而笑，道：“宙斯，你跟我、都在祂的视线之中了！” 刚苏醒的卡俄斯看见了祂们，会怎么做？ 会下意识地去凝视。 凝视、既是‘攻击’。 “那个家伙、为了死，还真是肆意妄为。”地下冥府，吉尔伽美什在接过哈迪斯的权柄之后，便一步步、重新回到自己的王座之上，他凝望着那渐渐空旷的城，他仰靠在自己的王座上。 微微闭目，咧嘴大笑：“哼哈哈哈、狂吠的野犬，时隔千年，又能发出这般的咆哮了吗？” “自高自大的金皮卡，时隔千年，也又开始嘚瑟了吗？”有声音响起，近在咫尺。 罗维的影子出现在了吉尔伽美什身侧，那原本空空荡荡的座位之上。 “罗维、吉尔，真好呢，你们都没有变。”小恩的影子也随之出现在另一侧。 毫无疑问的是，罗维正在高天之上，小恩正在大海之间。 祂们都并不在这里。 但这一刻出现的、却又是真实不虚的人。 是罗维与小恩自我的投影显现，是他们的意识与思想。 外界刹那。 此处。却仿若永恒。 “野犬、你会归来吗？”吉尔伽美什问。 “会。”罗维颔首。 “我会一直等着罗维的。”小恩轻轻颔首。 已等千年。 那么再等千年、万年，又有何妨？ 因为他们是友人。 所以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小恩都不会让自己成为罗维向前追逐道路的绊脚石，他们只会成为他的后盾，始终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那么——约定吧！” 吉尔伽美什面容严肃：“本王与友人相约，无论岁月如何变更、我等，终会再遇！” 他伸出了拳头。 一如当年那一次出征、出行。 “无论岁月如何变更、我等，终会再遇！”罗维与小恩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微笑间，也伸出了手。 拳头交碰。 人影消失。 吉尔伽美什睁开了眼睛，世界重新恢复了流动。 海面上，小恩也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眸，象征着自然与纯粹的少女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她看向了一侧... “你醒了啊？”清脆柔和的声音，如是询问着。 “是呢、如果是这样都醒不过来的话，我就不可能再醒了。”稚嫩的嗓音回应着，洁白柔和的纱裙在风中飘荡：“人类——灵长类，已经开始觉醒自我了。” “是吗...”小恩轻笑：“那么接下来，就请见证那令你诞生的荣光吧，灵长类自我的意识，阿赖耶！” 咔嚓、咔嚓、咔嚓！ 空气，空间在不断地发出破碎一般地颤鸣。 在这世间，对于自由自我之物来说，最痛苦的是什么？ 是看着自己的消亡。 是感受着自身消亡时刻的到来，却无能为力。 既不能逃避，也不能阻止。 咆哮吗？ 愤怒吗？ 无能为力吗？ 但已被卡俄斯凝视的你与我，终究是逃不过的。 机神之躯的罗维看着那无能狂怒的宙斯，对于祂所说的污言秽语、毫不在意。 他只是侧过头，将最后的视线投向那人间。 罗维的城中，阿塔兰忒高举着弓与箭，她将箭矢远远地瞄准了那天上的机神，她露出了一对小巧的虎牙、葱绿色的长发随海风扬起，淹没胸襟。 她注视着罗维，就像执着猎人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猎物、永不放弃。 于是罗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雅典，银发红眸的雅典娜在无穷光辉照耀间，睁开了赤红的眼眸，她也看见了罗维。 月面，阿尔忒弥斯发出了惊喜的声音，她张开双手抱住了自己所眷恋之人的影。 炉灶女神的神殿，赫斯提亚捧书，惊疑。 斯巴达，阿波罗见人影晃动。 奥林匹斯，空阔的神殿中，赫拉轻笑一声。 农夫、工匠、水手、 众神、众生的眼中，皆有罗维的影。 “等我回来。”他对阿塔兰忒说。 也对雅典娜这么说。 于是塔喵龇牙：“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于是雅典娜撩动长发，以一吻作回应。 阿尔忒弥斯眷恋，不舍：“罗维、我的罗维...” “阁下，走好。”阿波罗露出了优雅的笑，众神之中、他终究最有平常心。 天后赫拉沉默以应，作为其实比阿佛洛狄忒更不想背叛宙斯的、却逼于无奈的，神王的配偶主神，此刻也早已无言。 “以后、还能找你借书吗?”赫斯提亚满怀期待。 “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罗维含笑颔首。 他躬身以向万民。 万民回以注目，微笑。 他以自己的意志、向万物以辞别。 然后再次转过头。 再次直面那高天上的神。 卡俄斯的‘眼’，越来越大，距离其彻底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宙斯，你有什么遗言吗？”罗维问。 “遗言？”宙斯缓缓地降下了那庞大的、头颅形态的机体：“遗你妈的头！” “说了你妈不在这里，上面只有你的祖宗。”罗维瞬间回怼。 宙斯不爽。 究极究极地不爽。 但作为从卡俄斯体内被制作而出的‘第三代旗舰’，祂明白卡俄斯的力量。 一眼蒸发万物，那是谁都避不开的。 神王终究是神王，既已知晓自己的结局，祂也不会流露出卑微求饶的惨状。 于是祂降下了机体。 那头颅的机体下也延伸出了四肢与躯干。 就如克洛诺斯一般。 祂要在临死前、狠狠地暴揍罗维一顿。 万千雷霆散射垂落。 罗维举拳向天。 铁翼震动，二代的机神与三代的机神在那之中展开交锋。 拳与拳、力对力。 “我去你吗的贤者！”宙斯怒吼着，雷光如火。 但回应祂的，只有罗维猖狂的大笑：“哼哈哈哈、只能无能狂怒的宙斯，你太弱了哦？！” 天上，地下、海中，三界权柄凝结在身。 再加上人间万众灯火。 罗维以此身、终于勉强能够跨越级别，与心怀压力的宙斯对抗。 是的、虽说是临死前的奋力一战，但宙斯的心中还是被即将迎来的死亡覆盖上了一层雾霾。 祂还是畏惧着死亡的，只是以其心性能够掩盖这层畏惧，不令其表现出来。 但出拳难免带上了顾虑，有了破账。 而罗维、却毫无畏惧！ 喷涌，向前，拳与拳碰撞，罗维在同时侧身、转动的关节抬起了机体左腿，甩动而出。 宙斯同样抬腿挡住，怦然一声，狂风炸裂、赤红风暴瞬间贯穿了宙斯的机体，与其缠绕周身的雷霆碰撞在了一起。 也正是这一瞬间，罗维加大了出力。 宙斯，后退了。 罗维却越战越强！ 他压制住了祂。 “什么——”宙斯发出了惊愕。 然后就这么被罗维压制着...罗维张开了手掌，纵声大笑。 在轰然间。 将宙斯砸向地面。 以人之意志，以万象之力... 最后的一刻。 是人、战胜了神！ 吼！宙斯发出了咆哮，那庞大的机体直接砸到了地面上，将地面踩踏出巨大的深坑，层层裂缝龟裂纵横弥补，祂站稳身躯，抬眸。 这一次，罗维在上。 而祂在仰望。 这一度。 万籁俱静，天地间，唯有人与神的对抗。 罗维抬手，挥动。 他说： “于此坠落吧！” “高天之神！” 在他的头顶，卡俄斯的眼，终于睁开到了最大。 熔岩火光势弱涡云流转。 ‘嗡！’ 世界仿佛静置在了这一刹那。 一道流光垂落，照在罗维与宙斯的身上，庞大的能量将以这道光为轨迹，落到他们的身上。 众神起身。 万民静默。 他们都将于此见证，那高天之神的坠落。 然后—— 然后呢？ ‘二代星际舰队主舰【罗维】、我是，混沌【卡俄斯】。’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 他愣了愣，猛地抬起头，看向那高空的‘眼’，他仿佛从那‘眼’中看见了... 笑意。 “我是混沌的【卡俄斯】，为再造亚特兰蒂斯文明而产生的智能。” “根据亚特兰蒂斯文明再造计划，我将为文明再造、赠与你混沌的火种，你将为亚特兰蒂斯文明的传播者。” “你将在这里死去，亦将进入非生非死之境地。” “星际法则提醒你——” “万物有生有灭，传承高于一切。” 眼光凝视下，罗维能感受到自己的机体在融化，但同时、却又有另外生机浮现。 一抹亮光， 一片‘混沌’。 为什么... 为什么！？ 罗维不解，他只是想死、不想当什么亚特兰蒂斯文明的传承者... ‘检索，回答。’ ‘因为你的身上有着星辰之力，星辰熔炉，能令文明混沌的火种、燃烧不灭。’ 星辰熔炉—— 塔尔塔罗斯？ 罗维还想问什么，但卡俄斯却在同时，封闭了智能。 宙斯在光芒中融化般地消逝。 罗维也随之消失。 但...他睁开了眼睛，眼望着眼前茫茫虚海，低头看着自己仍是机体的身躯，在那胸口之处、一点如火微光闪烁燃烧。 那是塔尔塔罗斯与卡俄斯口中的混沌火种的相合。 罗维其实已经死了。 本该彻底消逝。 但这混沌的火种、却让他能在这种状态下，依然长存不灭。 以亡者之躯、停留现世。 只是被那瞬间卡俄斯凝视的能量，排斥进入虚数之海而已。 “我...佛了！” 罗维扶额。 “Aaaaa！”与此同时，虚海深处，有清脆的叫声响起。 提亚马特睁开了眼睛，感应到了罗维的归来，开怀、且开心地寻来。 卷终·希腊与罗马，提妈很担心你（加更剩十二） 一切结束了。 宙斯死去、罗维消逝，自此以后，希腊将进入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阶段。 “刚刚那双眼...哼，在本王所执掌的这个庭院之外，竟然还有那样的家伙在窥视吗？”冥府，端坐王位之上的吉尔伽美什深思着。 此刻冥府乌鲁克已彻底空阔，所有的人都已回归现实，乌鲁克的文明也已偷天换日般地套上了希腊的外壳。 王的裁决业已落下。 王所背负的庭院仍在运转。 但送走了友人、吉尔伽美什自觉自己所该做的事情，仍未结束。 不止要等待罗维的归来。 他更要防范那‘卡俄斯’的存在。 虽不愿承认，但那双熔岩般的‘眼’，是他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的庞大与恐怖。 而那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本王...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那只野犬，也已经走在了本王之前了啊！ “西杜丽。”吉尔伽美什睁开了猩红的眼眸：“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是王的近臣。”面带轻纱的女人从宫门之外走入，她低声回应：“除王之外，世界再无我的位置。” “是吗？随你吧！”吉尔伽美什挥了挥手，状似毫不在意，但嘴角却禁不住扬起：“本王勉强赐予你继续追随本王身侧、沐浴本王崇高之荣光的机会！” “传令，封锁冥府。” “本王...要闭门，修炼。” 西杜丽听到了‘修炼’这两个字，忍不住愣了愣，她禁不住笑了。 吉尔伽美什因自身弱小而渴望变得强大所进行的‘修炼’，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却有了。 说起来、‘修炼’这个词，还是罗维留下来的。 与此同时。 海面之上，小恩拂动了一下素白的长裙，她将自己的目光从高空处收回，微笑地看向一侧、披着轻薄长裙，光影朦胧的稚嫩身影。 “要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里？” “去一个能够安静等待他的地方。” “那是哪里？” “我们...去里世界。” “里世界吗？那里好像也能观望到现世...” 声音渐渐飘远，消散，月面之上，阿尔忒弥斯轻轻地拥住从罗维城中上来的阿塔兰忒，她轻声说：“不必担心，阿塔，我会与你一同等待的。” 雅典的城中，戈尔贡三姐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面容沉浸的智慧与战争的女神。 看着她睁开、长舒一口气。 “自此以后...” “我就是，希腊唯一的神王了。”她朱唇亲启。 “诶——？！”三姐妹愣了愣，然后彼此对视了一眼，那目中不只是惊讶，也还有惊喜。 水涨船高，雅典娜登临唯一神王的位置，她们三人的地位自然也会变得更高。 只是美杜莎的心中仍止不住地想起两道人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与她呢？” ‘古老的希腊神话终结于第三代神王宙斯之处，有传闻说宙斯摆脱了神王必然被取代的命运，成为了全能而至高的神，但也有传说指出、神王宙斯其实依旧陨落了。’ ‘在那之后，成为神王的，是雅典娜。’ ‘她找到了自己所爱，并且在所爱之人、自乌鲁克跋涉自此的贤者的帮助下，击败了宙斯，成为希腊新的神王。’ ‘她所统治的年代被成为‘罗维时代’，意既‘智慧璀璨的时代’，那是一个科学、哲学、人文繁荣昌盛的时代，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曾仰望、赞叹那个时代的多姿多彩。’ ‘《希腊神话·不为人知的第四代》’ 八百年后。 ‘罗维城’，这座曾被智慧照耀的城早已经在岁月冲击下成为了一片废墟。 那些过往的人离开这里，散播欧罗巴大地。 但在这一日，却有一个年轻人顶着漫漫风尘，踏入了无尽的残骸之中。 倾城日光下，他从那破旧的泥土里挖出了一只‘笔’。 “父亲，您说的果然没错...” “是的，我的孩子、罗慕路斯。”有声音在男人的耳边响起，低沉、肃穆，却自带正义的慈悲：“这支笔是当年的贤者留下，他以之铭刻智慧，分割众神，你造一把长枪、以这支笔为核心，再以这只长枪划定界限，定能造一个繁荣的国，让你与你的兄弟立足。” “谨遵您的意志、我伟大的父，军神马尔斯。” 罗慕路斯激动而又开心。 那与之对话的‘神’却只是笑了笑，祂的本体立于天上，转首却对上了一双灵动的眼。 “赫尔墨斯...不，现在该称呼你为，炼金上帝了。” “啊哈、好久不见了，阿瑞斯。”墨蓝色长发、少年模样的‘人’声音轻佻顽皮。 “阿瑞斯？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马尔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跟其他神一样离开了。” “离开？不不不，没有离开。”赫尔墨斯摆了摆手：“我们可都等着你立国，然后打劫一番呢！” “嗯...除了雅典娜大人之外，雅典娜大人现在自己在星之内海中立了一个独立于世外的神国，可自在呢！” “喔对了，还有新的天神——父神宙斯留下来的遗骸中又诞生了新神，当然也没有了机体，爱神阿佛洛狄忒也是...” 马尔斯愣了愣，瞬间听懂了希腊的众神会帮助自己立国。 于是他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也承诺，众神会获得自己应有的地位，包括智慧与战争的女神，我也会给她留一席之地。” 一脉相承的...各自的位置。 马尔斯抬眸，看向了远处。 那个名为罗慕路斯的男人带着那支笔满怀憧憬地踏上了回归的道路。 军神拍了拍赫尔墨斯的肩膀：“走吧，小鬼！” 赫尔墨斯疼得龇牙咧嘴，却也只是笑了笑，哪怕祂如今规格已不逊色于马尔斯太多，但对方比他更早开悟，某种程度、也是他的师兄了。 在离开之前，马尔斯又看了一眼脚下的城。 古老的城中，残垣断壁依旧，落下的日光照耀着昔日的辉煌。 千年时光已过。 就是不知道、罗维先生，又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了... 当然，如果罗维知道马尔斯的想法的话，肯定会告诉他，自己遇上很大很大的麻烦了。 在虚数之海中。 在这片他已踏足一次的区域内。 ‘Aaaaaa——’庞大的双手捧住人形的罗维，睁开的星眸满是担忧。 ‘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提亚马特满心的疑惑与担忧。 开个月初悬赏顺便说点事 现在还欠更十二章，想了想应该可以再开一个悬赏了。 还是开一个星期左右。 这两天追订莫名其妙掉了一大截，说实话非常打击积极性，想安慰自己是开学的缘故、但开学怎么想都不可能掉那么多，大概还是我菜吧？ 心态滑坡有点大，不过还是要努力写完。 开悬赏当鼓励自己吧... 规则还是那样。 两百月票、两百刀片加一更。 一万打赏加一更。 这次不设上限了。 追读的人比之前已经少了很多，估计也欠不了多少，设不设上限没啥意义了。 就起个鼓励作用吧... 第一章提亚马特的拥抱 再度进入虚数之海、理所当然地再度引起了提亚马特神的注意。 罗维此身毕竟是提亚马特重塑而成的，他的身上有着这位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原初之母的印记，一但进入便被感应到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是的，罗维虽已完成了极致的蜕变，但他击败宙斯是取巧，事实上的他仍还是只有主神中的上位者、神王的规格。 比宙斯弱，更比提亚马特弱。 本就不如，还有着印记的存在，更别说先前因为宙斯而‘被迫’与罗维分离的缘故，提亚马特就一直在四处寻找着能够进入现世找到他的方法。 如今他来了，提亚马特既惊喜、又开心。 于是空阔无物的虚海里回荡着原初女神惊喜而又清脆的叫声。 她再次地将罗维捧在了掌心之中。 身下仍是柔软如云的触感，罗维定定地看着眼前对比恢复了人形之后的自己、庞大的女神的身影。 她仍是披散着如海水般的长发，头顶的犄角向后螺旋延伸，精致的面容星眸闪耀，饱满的胸口随其‘呼吸’荡漾起伏，腰肢纤细、往下扩开一片浑圆，向上曲折的倒三角覆盖着一角龙鳞，如微微勒紧般往上倒吊， 她的双腿交并而立、大腿内侧互相挤压变形，小腿笔直落在一片开辟而出的混沌黑海之内。 提亚马特...很开心。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之后，提亚马特自身的意识感官里究竟过去了多久，但他能够感受到女神这一刻的心情。 是那种因再次重逢而纯粹、纯洁的开心。 只是开心之后，却又止不住地担忧。 因为她看出了罗维此刻状态的怪异。 他是‘死’的。 不是那种现世的死亡，不是那种剩下灵魂、进入冥府的神代的死亡。 而是彻彻底底的消亡。 但他却又分明存在于此。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没能死去是无奈的事情，但既然重逢、罗维也不会回避什么。 提亚马特对他很好，他对这位女神的感官也很不错。 这就足够了。 他将希腊地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提亚马特。 提亚马特虽仍无法口吐人言，但相比起先前，她似乎懂得了更多人类的事情。 她听明白了。 ‘混沌火种吗？’女神的眼中带着疑惑。 “嗯，混沌火种。”罗维点头：“所谓混沌，其实也就是秩序与无序的‘火种’。” 亚特兰蒂斯文明是存在于宇宙中的‘硅基文明’。 祂们最初的生命，是在一团火中诞生的。 火焰赋予了机械以生命，机械汲取能量、反过来令火种蓬勃绽放。 在罗维得到的‘火种’给予他的信息里、有着无数庞大的机神不知节制的汲取星球的核心的震撼画面，祂们熄灭了星海中一颗又一颗的星球、泯灭了一片又一片的星河，以其庞大的能量来孕育一个又一个火种。 火种是机神获得生命的源泉，也是亚特兰蒂斯的核心。 祂们的文明震撼而伟岸，扩展的速度几乎永不停止，但也正因为这种不知节制的发展，引来了最终宇宙能量锁链的崩溃，让那发展到极致的文明遭受重创，只剩一只舰队承载文明最后的火种、逃离那个宇宙。 那火种代表着进化。 能汲取一切能量、维持其存在。 持有祂的人、也将能让自身的机体不断的完成蜕变。 “大概就是这样。”罗维将所有的事情细细的说给了提亚马特听，他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希望原初的母神能给予他一定程度上的帮助。 诞生自星球孕育早期的原初海化身，提亚马特的见识必然比他更深远。 说不定她能知道？ 不解决火种的影响，罗维恐怕永远都无法死去。 这么想着，罗维却并没有得到提亚马特的回应。 空阔虚无的虚海里骤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因为提亚马特消失了，那庞大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化为了涌动的黑与红的海水凝固而成的‘神像’。 而提亚马特，出现在了罗维的面前。 仅有常人大小。 甚至略显纤细较小。 自由变换大小是提亚马特本就具有的能力，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罗维的面前显现。 罗维怔住，然后就发现提亚马特缓缓地张开双手。 她拥抱住了他。 她其实无意询问他太多，只是关心他的状态。 她其实只是想说： ‘欢迎回来。’ ‘很庆幸你还活着，也很庆幸，我还活着。’ 原初的女神将双手环在罗维的背后，紧紧地抱着他。 对她来说，能听懂她的话、能在这虚海之中陪伴着她的人，本就是她活着的证明。 作为原初的母神，提亚马特对罗维的态度其实颇有些不清晰。 她曾重塑了他的存在，所以她看他有一种看待孩子的感觉，但持有着比她更古老的原初力量的罗维却又让她有一种面对同伴、面对同行者的冲动。 复杂难明，却真切地怀抱善意。 罗维能够感受到。 只是这样的动作...是不是太近了啊？ 确实很近，而且很暧昧，提亚马特抱住他的同时，也是将全身压在了他的身上，那娇小的身躯微微踮起了脚尖，饱满之处压在他的胸口上，精致的面容仰靠在耳畔边缘，虽是无意、但就连隐秘的位置，也是触目可及。 那里仅有一角鳞片遮掩，单薄细小，微光泛滥，有如镂空中置。 曼妙玲珑的女神娇躯更散发着惊人的温热。 温软处清晰难言。 “Aaaaa...”提亚马特朱唇张开，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她问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罗维斜过眼，深吸了口气，压下了虽是原初却依旧作为凡人的身体冲动。 ‘没事就好。’于是提亚马特再次微笑。 但那身体不仅没有远离，反而靠得更近了，那种温软美好触感直接压在了罗维凡人之躯大脑的神经线上一般。 乌鲁克贤者的呼吸刹那停顿。 这份感受实在是难以严明。 不过似乎是感受到了罗维的不自在，提亚马特虽然一时欣喜，但她还是很快就松开了双手。 她朱唇亲启，说出了让罗维惊喜的话语：‘火种...我，认识。’ ‘我知道亚特兰蒂斯、卡俄斯...因为我曾经见过。’ 第二章带着提妈去北欧 提亚马特确实是知道的，就如同罗维所猜测的那样，作为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原初创世神之一的当年她就曾与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机神见过面。 只不过不是宙斯，甚至不是克洛诺斯，而是乌拉诺斯。 乌拉诺斯是希腊神话中原初的天空神，但就如之后的两代神一般、祂也是机神，是卡俄斯制造出来的第一代机体。 这也是当然的，这个世界的希腊神话本就不是希腊本土的神话，而是大西洋彼岸的亚特兰蒂斯文明神话。 从卡俄斯、到乌拉诺斯，克洛诺斯、宙斯，皆是如此。 而在提亚马特的回忆中，她在尚未被美索不达米亚众神所背叛、偷袭并驱逐的时候，就曾联手各个区域的原初神，与那群刚刚降临显现，试图改造地球以再造天外文明的机神有过交手。 ‘Aaaaaa——’一说到这里，这位美索不达米亚的母神又有些悲伤了起来。 因为正是因为与第一代的机神交手，并且两败俱伤，所以那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众神才会敢于生出偷袭原初母神的念头，才会有之后背叛的举动。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那群天外的机神也才止步于大西洋彼岸，没能彻底控制整个地球。 “不必伤心。”见提亚马特这么悲伤的模样，罗维忍不住宽慰道：“反正我已经把祂们都杀了，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于是提亚马特止住了微笑，她揉了揉略显干涩的星眸，看向了罗维。 “...谢...谢。”低低的声音中、原初的女神露出了微笑：“罗维。” 罗维愣住。 谢谢罗维、这是提亚马特最初学会的，人的语言。 “我也该谢谢你救了我才对。”罗维这句话颇有些言不由衷。 但提亚马特看不出来，她只是开心。 她接着表述那着过往的经历。 她所了解到的、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构成。 ‘祂们的文明，本质来说，是无数个体组成的整体，自上倒下，从母舰到各个星舰...’ ‘而其最核心的，就是‘火种’。’ ‘火种的概念是‘传承’，‘传承’的本质，是‘文明’。’ 换而言之，如果罗维想要摆脱现下这种死而不亡的状态，就必须创造文明，将火种的力量分薄出去。 创造属于自己的‘眷族’。 “这样吗...”罗维沉吟，深思着，提亚马特也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她将身体微微前倾、饱满夹缝，纤细的腰肢往后，扩开的圆润落于黑泥凝固的平面之上，双腿交叠挤压、呈现鸭子一样的坐姿。 提亚马特并不打扰他。 一副乖巧的模样，等到罗维回过神来，她才露出微笑。 “谢谢你，提亚马特母神。”罗维这次是认真的道谢，因为这次提亚马特帮了他大忙：“我已经想到该怎么做了。” ‘不...用。’提亚马特摆了摆手。 罗维只是笑了笑， 他确实想到了该怎么做。 若要传播文明自然需要属于自己的族群，而且最好是在一个相对自由的世界里。 北欧——正好符合。 在那里有着他驱使过去的泰坦巨人。 泰坦巨人虽自我浑噩，但未必不能在浑浑噩噩之间产生自我与意识。 当然，其实还有一点更符合。 那就是生存在世界树最底层的巨人们，某种程度，也是‘死’的。 无论是北欧的巨人，还是希腊的泰坦。 祂们都是属于世界过去的影子。 此刻的罗维也是‘死’的。 所以只要将其作为自己的眷族，令其突破界限，自己也能转死为生...文明的传播者，自不可能是一个死者。 “没有想到、以前心心念念想死的我，现在竟然要‘沦落’到思考怎么活的地步了。” 所谓因缘际会，大概就是这样吧？ 罗维将自己的计划全盘告诉了提亚马特。 然后得到了回复：‘我能帮你。’ ‘帮你回归世界，带你去北欧。’ 这也是自罗维被宙斯‘带走’之后，提亚马特所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将之召回来的想法化作现实行动之后得出的成果。 她窥破了虚数之海与现世链接的规律。 知晓该如何走、如何开启通道。 “刚好，我也想这么说。”罗维也露出了微笑：“提亚马特母神，你是否想脱离这里、回归现世？” ‘当然想了。’提亚马特歪头。 “想就好。”罗维伸出手：“不要反抗，一瞬间即可。” 提亚马特虽然不解，但她相信罗维不会骗她， 所以她点头，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罗维，注视着他的身体在瞬间膨胀、扩大，披散的长袍褪去，流畅的人形化作冰冷坚固的机体，漆黑的眼眸成了两点璀璨闪耀的灯火。 罗维号机神在虚数之海中显现。 那是不逊色于提亚马特母神形态的庞大躯体。 而这次、也轮到他俯身，将提亚马特捧于掌心之中。 ‘Aaaaa？’提亚马特又惊又喜。 就像是看着孩子长大一般的开心。 罗维将她收进来自己机体的胸口心脏部位——卡俄斯所赠与的火种之中。 那火种链接着被罗维吞噬的塔尔塔罗斯。 提亚马特看着周围原初熔炉的环境，她呆了呆，旋即眼中浮现出了如鱼入水般的舒适。 原初母神归于原初环境。 天然契合。 她呆在里面，自然不怕其存在本身对外界环境造成的影响。 罗维也能顺理成章地将之代入到世界之内。 虽依旧无法亲自踏足，虽不能时时刻刻地感受外界，只有罗维显现机神、她才能去凝视世界的风景。 但她也终于能不再孤独地仰望着永恒不变的虚海。 对罗维来说，更是多了一个原初女神作为知识储备。 “走吧！”罗维的机体震动发声。 ‘走...吧！’提亚马特就像是高达驾驶员一般，注视着前方所能看见的外界。 她为罗维指明了从哪里出去、才能直接抵达北欧。 她为罗维开启了通往现世的道路。 虚海生光。 一点流光绽然璀璨。 流光的另一侧，是交杂的风景，是繁荣昌盛的、人类所生活的中庭世界，也是金碧辉煌的众神居住的阿斯加德，更有着幽暗深邃的死境。 那里是北欧的九界。 自下而上的九个世界。 在那之中，一棵巨木贯穿时空维度上下，链接九界时空。 罗维一步踏出。 向北欧的世界落下。 第三章被狩猎的斯卡蒂（合章加更还欠十一） 北欧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风雪弥漫是最常态的天气，人们生活在冰与海之间，天地也永远都是苍茫而辽阔的。 这就是罗维踏出那一步之后的感受。 庞大的机神收敛了大部分性能，他启动了‘隐形’功能，将所有的外界信号屏蔽，隔绝了一切可能到来的感知。 来到陌生的世界，罗维的第一步还是以打探为主的。 这一次他为‘生’而来，虽然是为死而生，自然不必小心翼翼，但也终究要有所防备。 他可不会忘了...艾蕾，也在北欧。 虽不明原因。 但他必须找回她。 于是这一刻进入，入目便是被风雪淹没的世界，远远望去就像是大片流光宣泄倾洒世间一般，高远处隐约能看见硕大的树木躯干，贯穿了天地、投落的阴影也几乎覆盖了整片寰宇。 那树的躯干苍白细长、就像是修长健美的人的肢体一般，在其尖端扩散部位还似乎能看见裸露的空洞处有一块块旋转的幽蓝色‘魔方’。 那就是北欧神话世界观里的世界树。 而这里、则是世界树躯干所划分的九层世界的最中部。 人类所生活的‘中庭’。 虽然很想直接进入巨人们所在的世界树根须之下、九界最底层的三个世界之一。 但显然，提亚马特虽能定位地面的区域，却不能更细致的定位区域内的‘界限’。 能做到这样已经算很好了。 罗维喷出了一口蒸腾熔炉热气，将迎面落下的风雪吹散融化。 他转动着身上的齿轮，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体内‘塔尔塔罗斯’之中，呼唤着：“提亚马特母神？” 却没有得到回应。 罗维愣了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对内的‘感应装置’所传输而来的影像中，熔岩翻滚沸腾的深渊里，那位原初的母神正安静地靠在一块熔岩凝固而成的石柱上，长发如水披散、映衬着恬静精致的睡颜。 似乎是因为环境的‘舒适’，提亚马特直接睡着了。 星辰创造最初那段时间的环境，对她来说本就是最安全、最安心的环境。 “晚安。”罗维将自己的人形的影像投入其中，他微微俯身，为提亚马特盖上了一袭‘原初星辰之力’编织而成的席子。 虽然提亚马特其实不需要。 但这席子、也能令其更舒适一些。 今后可能还需要这位女神许多的帮助。 罗维影像消失。 “唔...”提亚马特睫毛微微颤动，紧抱住了那席子。 外界、那庞大的机神也逐渐收缩消失，素白弥漫的世界里，转瞬便只剩下一道相比之前无比渺小的人影站立。 亚麻编织的长袍在雪花的撞击下鼓动，罗维拍了拍肩膀上的积雪，看向了前方。 远处渔火飘扬。 苍茫世界、人迹罕见。 “先找到人烟再说！”罗维心想着，缓缓地迈步。 不施神秘，不行神迹，就这么一步步如凡人般向前。 以凡人之躯贴近世界。 以凡人之躯，感受世界的不同。 嗷呜—— 有狼的嚎叫回荡而起，伴随着簌簌北风，像是吹响的号角。 有穿着兽皮大衣，身形高大的猎人踩着雪橇、在鬣狗的拖动下追逐而至。 两侧灌木摇晃、燃烧着魔力光芒的箭矢从枝干缝隙划过，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一只奔跑的雪狼。 雪狼发出了一声哀嚎，躺倒在地、血与雪刹那交融。 那猎人紧握弓箭发出了振奋的声音。 “奥丁主神在上！”他吼叫着、脸上沾染雪花而显得苍白的胡须抖动着：“这场祭祀雪山女神的狩猎仪式，我一定要取得头筹！” 但话刚刚说完，他却又突然警惕了起来。 这个中年粗犷的猎人望向了一侧的灌木林间，在那里有脚步声传来。 一步一跨间、长袍摇晃，人影靠近。 一股莫名其妙的、浓郁的死寂感孕育在猎人的心中，原本的振奋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是遇上什么强大的亡灵了吗？没听说这里有什么强大的战士死去... 奥丁在上。 我并无意冒犯！ 猎人张了张嘴，然后就看见来者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颇为年轻俊朗的面容。 那是个少年模样的人。 却有着与北欧人种不同的俊朗。 猎人没有说话，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不去冒犯。 那少年——也既是罗维也不理他，他只是走到了那倒地的狼的身侧，俯身观察。 流出的血晶莹剔透，隐约看见点点白色晶体。 就像是世界树显示出来的颜色一般。 果然是这样么？ 罗维心中了然。 虚数之海是独立于世界外的维度，但进入世界的锚、却是以自身的感官作为基点。 罗维是在希腊第四神代黎明再次坠入虚海的。 那么从中脱离，便不会早于那个时候。 也就是说现在、早已经过了神人混同的环境，希腊只是因其作为机械神本质的特殊所以仍能延续。 但北欧大地，却依旧神秘浓郁。 其缘由恐怕就是世界树。 “世界树...模仿游星尖兵制成的，用以支撑延续神代延续的基石吗？”罗维将手从那狼的血处收回，他站起来身体。 他的眼有光芒闪烁，那是信息的运转。 身处异域却仍能使用的、【智慧女神】的加持，让他看清了一切。 难怪之前就觉得眼熟。 那苍白的树干、那裸露空洞处的‘魔方’，可不就是一万年前，袭击地面的游星尖兵的模样吗？ 果然不能小看众神。 游星尖兵捅破了众神存在的基础，令神秘不断流失，然而事实证明，神明自也有各自的手段。 美索不达米亚寄希望于通过‘锲子’重铸人神的信仰以延续神代，虽失败但也不过是因为遇上吉尔伽美什罢了，那众神对于信仰的运用其实已经抵达极致。 希腊众神直接制造了能完全凭依的现世躯壳，以神明之躯寄居人类之身成功。 但相比起他们，眼下的北欧采取的手段则更直接。 他们获取了游星尖兵的一部分遗骸，并制成了‘世界树’。 以游星尖兵那种克制星球文明的，能不断吞没异种能量扩大自身、不断成长的能力，补齐了地面上不断流失的‘神秘’。 世界树，既是支撑北欧神代延续至今的‘神物’。 只要世界树不倒塌。 北欧众神就仍能通过这树，穿行现世，维持神代的统治。 当然，同样的，因为世界树的影响，这片大地上的神与生灵体内，也都不可避免地有了这种白色晶体。 或许该将之称为‘北欧神性’？ 罗维闭目，将所有的信息在瞬间归类处理。 在世界树之下、北欧的众神说不定比希腊的还要更加难缠。 看来还需要作进一步地确认。 那么... “现在，这里、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祭祀雪山女神的狩猎仪式吗？” 罗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名猎人——他正打算趁罗维闭眼逃走，但在这一瞬间，也忍不住直接僵在了原地。 但罗维这句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而是对... “雪山女神，斯卡蒂？” 微微侧过的视线，看向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一侧的影子——斯卡蒂。 不、不对。 那是... “斯卡蒂·斯卡哈！？”锵然一声，清脆回响，罗维伸出的手在瞬间完成了部分机神化，来自天外钢铁铸就的手掌直接纳住了袭来的暗紫色锋锐长枪。 魔力的震动碰撞令地周围空气瞬间扭曲、无数的风与雪被吹拂散开，化作氤氲的水汽。 那个猎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 罗维却只是侧过身体，看向突然出现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模样的存在，她有着一头披散垂落的紫色长发，头上戴着束发荆棘冠冕，额前发丝映衬着一双同样呈现暗紫色的瑰丽瞳孔，往下的面容精致俏丽、朱唇扬起间，带着几分轻松笑意。 她穿着紫色的长裙，双肩是漆黑的天使鹅绒，胸口处裸露白皙细腻，饱满的胸口被衣料勒紧处两片浑圆的弧度，长裙的下摆包裹着美满曲臀，延伸出的双腿在黑丝下箍出一片肥美丰满。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女神。 正如罗维所言的、对方的身份。 她是世界树上众神的掌中之宝，是奥丁视若女儿般的存在，更是为众神所共同宠爱的神明。 雪靴女神、斯卡蒂。 对于这位女神，罗维其实是认识的，在穿越之前就已多少知悉，虽然他认识的并不只是纯粹的斯卡蒂，也更不是现在的斯卡蒂，而是在某条世界线上、诸神黄昏之后，以一己之力维持北欧的成熟的女神。 彼此不同，但毕竟同源。 只是现在的斯卡蒂理当稚嫩而天真。 作为雪靴的神更不该擅长近身战斗。 然而...此时此刻，出现在罗维眼前的这位北欧的斯卡蒂所持的，却分明是长枪。 罗维斜过眼，看着那自己手中所握的锋芒。 雪靴女神斯卡蒂，此刻正一手握着魔杖，一手握着长枪。 纯粹的斯卡蒂是更擅长于施展魔术的神。 不惯于近战才是正常。 除非她并不纯粹。 这里是异闻带的分歧点之前？还是平行世界？ 不理会罗维心中杂乱的想法，斯卡蒂却只是怔住，她看着罗维那瞬间钢铁化——或者说，是‘机神化’的手，朱唇扬起，俏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颇感趣味的笑容：“嗯？来自死境的亡者，竟然也有这种力量吗？” “不过是没有用的哦？” “我所持的长枪是大神奥丁所赐的冈格尼尔的翻版，我虽是雪靴女神、但每天踏入莫名的魔镜之中，从另一个‘我’那里可学会了不少东西，也因此被奥丁大神赋予了引渡亡者的职责。” “死者，应当归于死国，这是众神定下的规则。” 这也是为什么斯卡蒂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但罗维不是单纯的亡者。 他也更不想进入北欧的死者国度赫尔海姆。 不过斯卡蒂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罗维深思...另一个‘我’，指的是与其同源的‘斯卡哈’吗？ 斯卡哈也在北欧，甚至与斯卡蒂相遇了？ 那边的斯卡蒂又说：“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会把你送进亡者的国度赫尔海姆。” “顺便还可以拿我去换点东西？比如冥土中积攒的无数财宝？”罗维随口接过对方的话语：“毕竟像我这么死亡气息浓郁的亡魂可不多见，肯定能跟正在四处搜寻亡灵战士的死神海拉换个好价钱。” “我猜的对吗？” 斯卡蒂的脸色微微一僵：“你...你怎么知道？不对——我没有这种想法！” 但她其实就是这种想法。 冥土是死者的归宿，也是万物消逝后沉积的地方，就像其他所有神系一般，北欧神话中财宝积攒最多的地方，也是亡者归宿的冥界。 她想挟持罗维去换取宝物。 最好是能装点自己衣裙的宝石之类的... 可她只是想。 还没说。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 “我不怎么喜欢被别人用枪指着，不过，看在你对我没有杀意的情况下，就饶你一命吧！”罗维又说。 然后雪靴女神骤然觉得长枪一松，面前紧握枪尖的罗维也随之消失了：“人呢？” 斯卡蒂愣神之间，狂风自脑后袭来，扬起紫色的长发，女神猛地一个转身，暗紫色的长枪随之挥动而出，与袭来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 挡地一下，清脆回响、扩散的魔力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持枪的女神瞬间后退数步，胸臀摇摆荡漾。 却又在瞬间将长枪向前甩动。 一瞬千击，划开点点璀璨。 快、准、狠。 此为抵达神境的枪术。 但罗维只是抬起了机神化的手臂，微微加强了一下出力，在瞬间以两根手指夹住了袭来的枪尖，而后屈指一弹。 长枪被振退。 好强...女神再次的面容严肃了起来。 受到某个同源存在的影响， 她却也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看来你在生前、确实是身经百战的强者啊！”斯卡蒂紧握住暗紫色的长枪、随手腕运动间，枪尖轻轻地旋转了一下：“说起来，今天还是我作为雪山女神所主持的雪山狩猎仪式？” “狩猎强者、也是不错的啊！” “败者，将为胜利者所有！” 斯卡蒂自信满满。 “确实。”罗维颔首，露出了笑容：“那么——” 话音未落， 一阵狂风拂面。 斯卡蒂率先出手、她将腰肢扭动，单手所握的长枪在瞬间突刺向前，一点锋芒如流星划过，在罗维侧身躲避的同时，却又紧握枪身、左右甩动。 罗维沉眉，脚下一踏，整个人直接一跃而起。 雪靴女神却又让那长枪如蛇般调转头颅，紧随向上。 说起来，时至如今、罗维所经历的战斗大多数都是依靠力与权柄与谋略。 这种灵巧武艺的战斗方式、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虽然对方根本伤害不了自己，哪怕站着不动、斯卡蒂的长枪也无法击破自己的外衣。 但罗维突然很有趣。 所以... 他脚下猛地一踏，直接踩在长枪之上，令其微微扭曲变形，然后借其恢复原状的反弹力度、猛地撞向斯卡蒂。 借其力、攻其人。 快若闪电，但完全是斯卡蒂自身力量的推动。 斯卡蒂愕然，却仍在瞬间本能地收枪，另一只手同时挥动魔杖、引来漫天风雪，试图形成阻碍。 魔武相合。 但罗维只是向前。 他一只手驱散风雪，身体往前数步，有如瞬移般的、直接落在了斯卡蒂的脖颈上，将之压倒在地：“是我赢了。” “按照你自己的说法，现在、你就是我的战利品了！” “雪山女神——” 第四章女神的诉求 那钢铁的手掌压在自己的脖颈之上带来微微的窒息感，身体触碰雪地的冰凉感更让斯卡蒂的意识都有些恍惚。 到了现在、她甚至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是因为对方的强大超出她的预料，事实上、罗维虽然表现出的力量不弱，但刻意压制之下也仅有神灵级的显现。 真正让斯卡蒂感到诧异的、还是对方的‘技巧’。 用自己挥出的攻击来达成反击的效果，甚至就连那最后落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也完全是由自己所发。 斯卡蒂的武艺源自其同位体、凯尔特神话中影之国的女王，通晓神境武艺的弑神者‘斯卡哈’，虽远不如斯卡哈本人，却也能称得上强大而纯熟，但这种全新的技巧运用方式，却是她从未想过的。 以至于没能预料到，没能够反应过来。 以至于战斗在瞬间就结束、落败，让她许多更强大的手段都难以施展出来。 她输了。 成为了这个‘死者’的战利品。 “不服气吗？”罗维挑了挑眉，其实他倒也不是真的想要把这个女神当成‘战利品’，只是既然想要探寻北欧神明的特异，最好的方式也就是通过战斗来达成。 而且他刚好需要一个‘向导’，来让他能准确定位到泰坦巨人们所在的约顿海姆。 只要斯卡蒂能帮他达成这个目的，那么一切好说。 输赢无所谓，说到底，罗维除却人的身份之外、还是亚特兰蒂斯的机神，他随时可以调动机体那庞大的计算力，什么技巧之类的，在计算力之下也就成了必然而然的结果。 与斯卡蒂的交手完全称不上战斗。 但斯卡蒂显然也是不服气的。 虽然没什么用。 罗维不可能放弃一个这么好用的工具人。 “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让我起来？”罗维斜过眼，看着那抓住自己胸襟衣袍的纤细手掌。 虽被击倒，但自诩作为技巧娴熟的战士的斯卡蒂在最后时刻，仍本能地做出了反击。 她也想要摁住罗维的脖颈。 但倾斜倾倒之下却没能成功抓到目的地、反而抓住了他的衣领。 于是罗维想起身都做不到，只能被她紧紧地拽着、整个人压在了女神的身上。 钢铁铸就的手仍放在她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却压在了头颅一侧散开的紫发之间，双腿张开、像是夹住女神臀围两侧一般，斯卡蒂的双腿也微微抬起，放在了罗维的腰侧。 彼此间靠的极尽、极其暧昧。 斯卡蒂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平静地放开了手。 害羞？抑或羞恼？ 虽此前从未与任何异性有过接触，但自诩有一部分战士素养的斯卡蒂不可能有那样的想法。 罗维也心神平静，他早就算是久经磨练之士了。 松手、起身。 斯卡蒂也随之在雪地间坐起身来，她说：“输就是输，没有什么服不服气的说法。” 或许是受到其同源影响的关系，雪靴女神在这方面倒显得极其飒爽。 罗维有些意外。 “然而，我也确实是不服的。”收回前言，斯卡蒂到底与斯卡哈不同，若斯卡哈只会开心，而斯卡蒂在结束战斗之后、却会下意识地想着自己其实是能赢的。 哪怕同源，但经历不同，神与战士之间终究存在差别。 不过斯卡蒂也仅是不甘，却没有太多怨恨，斯卡蒂的性格一向温和，哪怕对陌生人...陌生鬼，也是如此。 这位雪靴的女神撩动了一下紫色柔顺的长发，拍落其上的雪花碎屑，也令胸前饱满不住荡漾：“所以我会时刻紧盯着你——直到击败你为止！” 女神很记仇。 龇牙咧嘴的模样却很娇憨。 然而她所说的话就是变相的妥协。 紧盯着罗维的前提是跟着他。 哪怕罗维知道这家伙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偷师，从他的手上、把刚刚展现的那种借力打力的技巧偷走，然后再用之击败自己，一雪前耻。 不过罗维自身倒觉得无所谓。 “随时欢迎！”罗维摊手，他看了看周围的风景，对斯卡蒂不设任何的限制。 反正在他眼皮子底下，她逃不了：“那么现在——我要去一个地方。” “就请你帮我引路吧！” “什么地方？”斯卡蒂下意识询问。 “世界树的底部、约顿海姆。”罗维指向远处的世界树，反正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暴露也没什么。 斯卡蒂却发出了一声惊疑：“嗯？你也要去约顿海姆？” “也？”罗维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重新放到了身侧紫色的女神身上。 “确实如此。”斯卡蒂点了点头，她梳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长裙。 “事实上，我之所以每年举办一次雪山女神的狩猎仪式，就是为了寻找能够闯入约顿海姆的英雄。” 似乎是觉得罗维是个人类，而且还是个人类的亡者，与巨人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毕竟巨人的性格狂躁，是混乱与混沌的代表，而生存于秩序的人类与巨人天生敌对，连交流都不可能。 所以斯卡蒂一点隐瞒都没有，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的缘故：“早在数十年前，大神奥丁就降下了预言。” “他说约顿海姆中将出现一群恐怖的巨人，祂们有着熔岩的躯壳、钢铁的身躯以及强大到足以匹敌神明的力量。” “奥丁要众神调查清楚其中的情况，若谁能最先找到那群巨人的‘王’，那么谁就将获得奥丁大神永恒的庇护。” 北欧的众神之王奥丁就像希腊的宙斯一样，在诸神之中是具有无尽权威的。 祂的庇护，自然也能引得众神争先恐后的抢夺。 “不过，你去约顿海姆做什么？”说到这里，斯卡蒂略微眯起了眼睛。 “当然是从约顿海姆之中找到‘生机’了！”罗维露出了笑容。 这句话半真半假。 不过斯卡蒂依旧没有怀疑。 约顿海姆之中确实有着智慧与知识之泉，喝下泉水获得复生的知识也是可行的。 “那正好！”斯卡蒂露出了笑容：“你我、可以合作。” “你帮我调查那群巨人王、我帮你寻找转生泉水的知识。” 雪靴女神与罗维一拍即合。 “不过，这不算合作。”罗维摆手：“这只是我对你的命令。” “嗯哼？区区人类的亡灵，竟然如此嚣张吗？” “我这个亡灵可才击败了你这位女神哦？” “不过是取巧罢了，等我破解了你的招数，届时我会让你知晓什么叫做通晓魔镜之智慧！” 说到这里，斯卡蒂却又转而深思起了另一个方面的问题：“就是不知道那群奇怪的巨人的王会是什么样子？” “我曾经见过的那群巨人已经够可怕了，恐怕那群奇怪的巨人的王、要更恐怖很多也说不定啊！” “说不定我们还能迎来一场大战哦？” 女神在那里絮絮叨叨着什么。 但她显然没有注意到此刻罗维的表情在渐进夜幕的昏聩视线里显得颇为莫名。 第五章斯卡蒂：回不去了（合章加更） 竖日，仍是冰天雪地的旷野之间，一抹紫色的倩影划过绵延苍白的世界。 斯卡蒂站在雪橇之上。 她那紫色的长裙在迎面而来的狂风中肆意翻滚着、饱满的身形荡漾的弧度更加的剧烈且明显。 女神不断的扭动着挺翘的臀部、左右弓起。 控制着雪橇前进的方向。 斯卡蒂既是雪山的女神，也是雪靴女神，因其非常喜爱在雪地上滑行的运动、所以奥丁将这份本不该独立存在的神职赋予了她。 所以斯卡蒂对于自己滑雪的本领，一向非常自信。 在经过一夜的匆忙赶路之后，临近目的地的这里、斯卡蒂也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完成这最后的路程。 她要嘚瑟一下。 更是要找回之前战败的面子。 “诶呀呀，太慢了哦、亡者先生？”有清丽的嗓音响起，斯卡蒂将目光看向后方：“如果只有这种速度，可追不上我、更没办法跟着我到达约顿海姆的入口...” “是吗？” 斯卡蒂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脚踩在雪橇之上，双手垂落，全身掩盖在长袍之下、像是几乎动都没动，却仍旧与她保持着平行移动速度的罗维。 雪靴女神脚踩着雪橇、颇有些目瞪口呆的意味。 她很想说罗维作弊。 但显然罗维并没有作弊，他只是动的幅度非常之小，通过极其精细的计算，让每一份力发挥最大程度的作用，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凌空飘行在雪地上一般。 “真是让人忍不住惊讶...”斯卡蒂回过神来，抿了抿朱唇，感受到了莫名的挫败感。 在武艺上被对方挫败也就算了。 还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对方击败... ‘你又怎么了？’ 斯卡蒂的脑海中想起了一个与她类似、却又明显不同的，带着些许英气凛然的声音。 那是另一个她。 通过存在于意识深处的‘魔镜之门’进行联系的，影之国女王‘斯卡哈’。 “没什么。”斯卡蒂在心中给予了否认。 ‘嗯哼？对我还要说谎吗？我可是真切的感应到了你心情的不好了哦、另一个我。’ “说了，没什么。”斯卡蒂依旧不承认。 丢人的事情怎么能说？ 哪怕那是另一个自己... 罗维双手背负，感受着这有如凌空飞行、飘飘然如凭虚御仙般的感觉，却又斜过眼，看了斯卡蒂一眼。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不要再问了...嗯？”斯卡蒂回应之后才察觉到了不对。 “我可是只回应了一句。”罗维笑了，意有所指。 “就这么想探寻我的秘密吗？”斯卡蒂倒也不慌张。 她以为罗维会矢口否认，毕竟探寻他人秘密本就是一件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却不想罗维非常认真且严肃地应答：“是的，很想。” “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遮遮掩掩的毫无意义，更何况——你只是我的战利品而已。” “别想多了、小姐。” 被看破心思的斯卡蒂心中微微一僵。 于是罗维继续询问：“你是在跟你之前说过的、另一个的‘你’在交流吗？” 他通过斯卡蒂的表情变化就能计算出这些。 而且心中也确实有些好奇。 好奇于凯尔特的影之国女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北欧。 “是的哦？”斯卡蒂歪头，虽身体仍在扭动、控制着雪橇的方向，却仍能非常冷静地回应罗维的问题：“那可是个非常强大的家伙——虽然我只是能够听见她的声音，还没见过。” “但我知道、我的枪术武艺，不及她十分之一。” “是吗？我不信，除非你叫她过来。” 我要是叫得动还会被你欺负？ 斯卡蒂歪过头，不去看罗维。 脸颊微微鼓起，有些生气。 ‘谁惹你生气了？不说吗？诶呀呀...真是个让人苦恼的孩子啊！’ ‘你身边好像有个有趣的家伙？距离太远了，感知有点模糊呢...’ 脑海里斯卡哈的声音有些絮絮叨叨，让雪靴的女神心情莫名地烦闷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真想见见你的那一个同位体...”罗维仰头向前：“她对你应该很好吧？你应该也想见她吧？” “你看，你想见她、我也想见她、我们不是站在一起的吗？” “什么鬼道理？”斯卡蒂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是死人，我说的自然就是鬼道理了。”罗维悠悠开口。 又是一愣，然后斯卡蒂就突然笑了。 “你这家伙、原来还是挺有趣的。”她说着，却又沉默严肃了起来。 停止下雪的世界苍茫而苍白，见斯卡蒂不再回应自己，罗维也并不在意，因为前方已经能够看见世界树的躯干，那苍白、甚至可以说是惨败的巨树链接着天空与大地，也更链接着北欧世界上与下的九个‘界域’。 当然，这并不是说直接往上、或者往下攀爬就可以了。 世界树本身庞大无比，通行九界的‘树洞’却相对渺小，而作为以游星尖兵残骸培养而成的众神的造物，其本身也是活物，是会‘动’的。 若不知晓其具体方位，很难去真正确定。 否则罗维自己就来了，也不用斯卡蒂带路。 “跟我来！” 斯卡蒂扭动了一下腰肢、就这么驱使着雪橇，调转了一个方向。 罗维随之跟上。 冰天雪地之间、四道划痕在他们的脚下不断的延伸。 但其实到了这里，罗维已经不需要斯卡蒂带路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动，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树下方的‘暴动’。 “那群家伙...怎么又开始了？”斯卡蒂脚下一转，停止了向前的步伐，她抬眸、远眺着前方一个巨大的树洞，暗紫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沉重。 那树洞就是通往世界树最底层、其根须所在的三个世界之一，约顿海姆的通道。 大神奥丁预言里的那群巨人在出现之后，就经常会试图通过世界树冲到中庭、人类生存的领域。 而且一次比一次距离近。 斯卡蒂曾远远地看过。 于是此刻的她也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耳边却响起了阵阵的吼叫声。 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 斯卡蒂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那群疯子... 雪靴女神有些畏惧。 但罗维却露出了笑容。 因为他感受到，那群家伙...来了。 吼！吼！吼！ 如雷鸣、似鼓声，世界树的树洞往下看去，尽如深渊悬崖，但其边缘处却有着一道道藤蔓脉络般的长条事物垂落，像是一道道天梯般。 庞大的巨人双手紧紧地拽住了那藤蔓，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拉伸。 祂们怒吼着、庞大的身形鼓动着肌肉，全身喷涌着熔炉般的热量，氤氲的水汽遮盖了整个树洞空间。 只是巨人们的力气虽然极其强大，但从世界树本身散发而出的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了祂们的身上，却让祂们的攀爬变得极为地艰难。 那力量不是栽种世界树的众神故意而为的，而是世界树本身的规则排斥。 游星文明是崇尚‘进化’的文明。 作为原始无序制度下生存的种族，混沌、浑噩的巨人，在这种规则下，就该呆在最底层。 祂们是过往的影子，也是已‘死’的存在。 祂们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世界树最中央最核心的、人类所生存的现世，中庭米德加尔特的界域而失败，就是因为这股力量的压制。 不需要神明出手，也不需要去组织什么力量对抗。 然而如此多次的失败之下，其他本土的巨人早已经放弃了，但这群突然出现的巨人却仍旧顽固的坚持的。 斯卡蒂恐惧这种精神，这种疯狂。 她也无法理解。 “不如我们下次再...”她张了张嘴，想说等下次巨人们没有那么冲动的时候再下去也可以，那么多的巨人、其中并不乏神灵级的恐怖存在，雪山女神显然自信心不足。 “下什么次，下去。”罗维却露出了笑容：“你想想，等那群巨人再一次的冲击失败、疲惫的坠落回约顿海姆，可不就是我们进入其中的最佳时机？” 彼竭我盈。 斯卡蒂虽不明白这个这片土地并不存在的典故，但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巨人们这次的冲击比以往更加的强烈，就连地面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但似乎正源于这种强烈、所以来得极快，消失得也极快。 “你听，安静了。”罗维指了指那树洞，到了这里、他当然不可能返回，也不会任由斯卡蒂这么一个绝佳的‘工具人’离开。 既然已经‘拐’了。 那就要彻底一点。 于是斯卡蒂点了点头，她深吸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 不是战士的她在心理素质上显然比不过自己的同位体斯卡哈，但毕竟是列入世界树最高界域阿斯加德的女神。 她很快地冷静下来，朱唇轻启道：“那就下去吧！” 话音落下，暗紫色的长枪在空气中显现，紧握于手，漆黑的魔杖也在同时落入掌心之间。 她已严阵以待、罗维却仍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我是死者，那群巨人对我应该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罗维瞥了女神一眼，微笑道：“跟着我就可以了。” “希望你没有欺骗我，亡者先生。”斯卡蒂瞥了一眼罗维，流露出深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在进入树洞之前，斯卡蒂却抬起手，挥动着魔杖，在周围标了一个印记、一个原初的‘卢恩符文’。 但凡出现什么意外，她都能通过这个‘符文’，回到中庭。 这是为了防范那群巨人。 更是为了防范罗维。 哪怕之前相处得再融洽，但女神可不会忘了她与这个‘亡者’其实不过认识了半天不到，彼此只是‘合作’，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罗维已走在前面，天地间再次落下了风雪，眼前硕大而苍白的树体摇晃着、一块块深蓝色的魔方如星辰般点缀其上，斑驳照耀。 庞大的树洞漆黑有如深渊，罗维率先一步踏入其中，任由黑暗吞没自身。 斯卡蒂紧握长枪魔杖、紧随其后。 他们的身体在下坠—— 从中庭到约顿海姆的距离有多远？ 比生死的距离更远。 因为约顿海姆所处的位置、还在死神海拉所掌管的北欧冥土‘赫尔海姆’的下方，是比死亡更接近死亡的所在。 只是罗维本就是死人，斯卡蒂更是本质上没有生死界限划分的神明，所以这段距离，对他们来说，几乎等同于不存在。 双脚落地，罗维拍了拍长袍，抬起的视线入目可见乱石、绝壁、荒林，穹顶是幽暗枯黄的，就像是永远日暮的黄昏一般，大地间似曾有河流流淌而过，但如今也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四野寂静深邃，寒风簌簌，同样落地的斯卡蒂身体莫名抖了抖，觉得有点冷。 这种冷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理上的不适应。 是现世的神踏足旧时代土地的不适感。 不过看起来...还是很安全的嘛！？ 原本还担心落地就被围攻的少女松了口气，她刚想问罗维下一步的行动，却发现对方站在原地，迎着枯冷的风，一动不动。 那身影沉浸在阴影中，本就存在的死寂感、突然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斯卡蒂心中浮现出了莫名的不安。 也就是在这同时，脚下所站的土地突然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起身一般... 堆砌四野的乱石‘膨胀’，上升。 一道有一道的身影，在约顿海姆里出现。 那哪里是乱石？ 那分明就是一个个躲藏在土地里的巨人冒出的头颅！ 斯卡蒂愕然。 这群疯子、也会埋伏祂们了？ 罗维却说：“我来了。” 我来了。 来了。 了。 三个字，声声回荡、远度昏黄穹顶也仿佛有涟漪荡漾。 他来了。 王——来了。 “吼！”来自希腊塔尔塔罗斯的巨人们高声叫了起来，然后在斯卡蒂更加愕然的眼神中、跪了下来。 如见尊王。 如朝神圣。 “你...”斯卡蒂看向了罗维。 “啊？”罗维挑眉：“我就是你在寻找的...巨人的王。” 斯卡蒂惊讶、乃至惊骇，她完全没有想到身侧这个“亡灵”竟然就是这群怪异巨人的“王”。 他是真切地人。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又不得不让她相信... 好在雪靴的女神早就留有后路。 斯卡蒂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利用那留在树洞之上的“卢恩符文”。 然而... 罗维抬手，指向了上方，他说：“感谢你，引来了那群家伙。” “——我的合作者。” 轰隆！轰隆！轰隆！ 电光雷霆在约顿海姆的上方炸开，在那里、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 祂们手握长枪，全身笼罩盔甲。 祂们的背后生长着漆黑的羽翼，扇动间飘落片片翎羽。 祂们是众神的使者，名为“武神”的半神。 祂们一直跟在斯卡蒂的身后，既是为保护、也是为监视，所以祂们也同样看见了...斯卡蒂与‘巨人王’罗维的接触，并导致了祂们被巨人们埋伏。 众神最厌恶于背叛。 哪怕最受众神宠爱的女神，若被埋下怀疑的种子... 仅是怀疑，其地位也会就此一落千丈。 更别说此刻，她近乎“实锤”！ 斯卡蒂整个人彻底呆住，甚至忘却了自己要离开的目的。 罗维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当然知道这群一直跟在后面的武神，只是故意放任。 说过了的...他可不会放弃，白白到手的‘工具人’！ 斯卡蒂从始自终都没有真正相信自己，但罗维也不需要她相信，他只需要让她...不得不与自己站在一方，为自己在这陌生的领域出谋划策。 那便足够了！ 于是这一瞬间，巨人们仰天发出了怒吼，扇动着羽翼的武神们又惊又怒。 于是这一瞬间，罗维抚手，光辉璀璨涟漪于身侧荡漾浮现，一把锋芒从中探出。 罗维伸手、握剑。 拔刀向上。 ps： 截止到目前为止新开得悬赏欠更二十章，算上之前的总共是三十，还好，还完是一点问题都莫得的，大家放心。 第六章 狂猎之王 罗维从王之宝库中取出的剑毫无疑问是附着浓郁神秘的、星球幻想凝结而成的宝具级别的剑。 一把在这个时代尚且‘无名’的魔剑。 其为人类对于太阳炽热的流火形成风暴的恐惧的显现，也是吉尔伽美什宝库中位列上等的收藏。 金色的剑柄落入机神化的钢铁手掌之间，银白璀璨的剑身在同时泛起锐利的光。 巨人们怒吼而向那群悬空而立的‘武神’、世界树上众神的使者，同时，也更是大神奥丁的使者。 武神们对视了一眼。 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群武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逃跑。 祂们并不蠢。 也不会真的因为罗维的一句话、就对斯卡蒂背叛众神的事情深信不疑。 所以祂们很清楚自己最佳的选择、便是离开，将事情禀告，具体结果交由树上的众神来决断。 然而祂们只是刚刚这么想、还没来得及动，罗维便率先一步地、整个人便直接一跃而向约顿海姆的高空处，昏黄天幕弥漫死寂之感，璀璨闪耀的魔剑泛起了赤红的火光。 巨人的支配者令巨人们停在了原地。 他亲身上前，以试自身的锋芒。 “防御...” 罗维的身影来得极快，武神们知晓自己没办法避开，只能硬拼。 先是一个武神紧握长枪、振动羽翼，翎羽漫天洒落间，他的枪尖泛起了一点星辰般的微光。 “大神宣言·Gungnir！” 嗡然之声点破大气。 必中、必杀的概念附着其上。 作为神的使者，被赐名为武神的这些战士手中所握的武器都是神王奥丁手中‘流星之枪’冈格尼尔的超低配翻版，虽规格差距极大、本质甚至还远不如斯卡蒂手中的那把长枪，却也有一如冈格尼尔那样的必中之概念。 只是中是中了，却不是击中罗维。 伴随着挡地一声，燃烧太阳火光的剑身挡下了袭来的长枪，必中的概念被压制、却见同时又有一名武神从一侧袭来，同样是必中之枪有如流火宣泄。 罗维不闪不避，只是将剑转动了一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 锋芒璀璨如日绽放，那落在剑身上的枪一个错落、在罗维以浑圆巧劲引导之下，最先袭来的武神便忍不住地向前撞去。 那撞击的方向、毫无疑问就是另一个袭来的武神。 精巧计算、巧妙挥动。 必中的枪与必中的枪在空气中碰撞，必中的概念在同源力量冲撞之下瞬间粉碎，两名武士同时僵在了原地，罗维挥剑、将剑同时穿透了两个武神。 “额啊...” 痛楚的哀嚎下意识响起，蕴含无数苍白结晶的神性之血点滴洒落、溅染在地面之上。 虽之前没有恩怨，但作为‘亡者’、作为巨人王的罗维与北欧的众神是天然敌对的关系，所以他挥剑没有犹豫，收剑更没有丝毫错落。 身受重创的武神直接往下跌去、其他的武神已在瞬间包围了罗维的四面八方。 一把把必中长枪直指罗维。 必中、必杀的概念同时发动！ “巨人之王...” “我等代表众神的意志，必将你制裁于此！” “杀！杀！杀！” 武神们吼叫着，不是真的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只是单纯地想要提起士气。 狂风卷动、烈烈翻滚。 罗维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魔剑，神的血滴落。 他笑了。 “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吧！” 巨人的‘王’，挥剑而起，印向四面八方同时袭来的长枪。 交手、碰撞。 罗维以一把剑压住十方魔枪，他没有显现神王的伟力、更没有展现磅礴对抗世界的弘光，只是不断地去调动着作为机神的计算力，去“算”，算着如何用最小的力量获得最大的成果，算着如何用最低的代价去获取胜利。 战争与战争从来不同。 战斗亦然。 过往的他只以强力围布捕，设下谋略、定下必胜的方针，然后直接碾压过去。 但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的碾压局。 如何将一分力量发挥十分效果，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罗维以剑拨开袭来的魔枪枪尖，他的心中有了明悟。 那是对“武技”的明悟。 什么技巧都是虚，最纯粹的一点，不过是快准狠、不过是顺心而发，将力量的效果发挥到了极大。 是的。 随心所欲、犹能获取最大战果！ 罗维紧握着剑，荡开层层涟漪，魔力与魔力在虚空碰撞间、浮现出了一丝缝隙。 酣畅淋漓已到界限。 显现“宝具”的时刻，也已经到来。 武神们持枪而往，隐藏在钢铁面具下的面容凝重而显现。 阻止他、必须阻止他！ 因为这一刻，罗维身上有魔力在汇聚。 汇聚于其剑之上。 那是一股强大的力量，象征着毁灭与太阳的风暴。 那是武神们绝对无法匹敌的... 红光吞吐、剑尖绽放！ 来不及阻止了！ 燃烧的火光在瞬间炸裂开来，魔剑的剑尖燃起了一轮炽盛的烈日，吹拂散开的原初风暴更在瞬间碾碎了一切的阻碍。 如海潮荡漾。 天与地与火，交杂在一起，在昏黄穹顶涟漪般层层荡漾开来。 王曰大胜。 于是武神喋血。 “吼！”见‘王’大胜，巨人们也同时吼叫了起来。 被强烈的火与风暴推开的武神在空中努力的扇动漆黑的翅膀、稳住身形，但祂们犹不放弃，只是再次提起了长枪、擦拭嘴边滴落的神血。 一个个皆已身受重创，但已然坚定向前，大神奥丁选中的战士，战斗意志是不容置疑的，而且祂们的体内有着特殊的力量、赋予了祂们越战越强，伤得越重、越强的特性。 将“痛苦”的概念转化能力。 这是改造自游星尖兵粉碎文明的部分特性显现。 只是下方斯卡蒂的脸色却越来越凝固。 先前的罗维与她交手的时候收力了，这是必然而然的、因其并不想杀死自己，哪怕不甘，但到了现在斯卡蒂也能看清这一点。 然而她更知道，罗维现在却仍是在收力。 时至如今，一个不杀。 这不是为了耍弄这群武神，而是在融合着什么... 只是斯卡蒂看得出来。 那群冠有‘武神’，实际上只是半神的众神的战士却看不出来。 祂们以重伤之躯、越战越勇，再次向前、将手中长枪刺出，与罗维手中所握的魔剑撞击在一起。 四面八方同时袭击。 一次又一次的溃败、一次又一次地向前。 将一剑与长枪交错。 罗维向前、 那被剑尖直指的武神正要后退，与其他的武神交换位置。 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这一剑。 这是... “流星之枪！？”武神大惊，却不敢相信。 “没错，这就是你们的流星之枪！”罗维大笑回应。 这就是他所要融合之物。 从武神的身上窃取而来的神王力量的概念。 必中、必杀的攻击，有如天外坠落的流星般划过，神性的血液再次喷洒而出。 其余的武神都在同时哽住。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掌握流星之枪必中概念的，除了奥丁本身以及祂们之外、也就只有一个‘人’。 “斯卡蒂女神...真的背叛了！” “还将这枪的力量交给了这个巨人之王！” “不行、必须回报金宫众神——” “...” 斯卡蒂很想说他是从你们身上取来的流星之枪的力量。 只是女神知道，哪怕她看见的是事实，这群武神也不会信，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人能在瞬息之间掌握主神的杀器。 而那边的武神们还想说什么。 咚、咚、咚——下一秒，剧烈有如雷霆般的战鼓阻断了他们的思维与交流。 沉重的威压覆盖整个约顿海姆，已完成‘融合’的罗维再不收敛自身的力量。 他大笑着，将手中的魔剑收回了宝库之中。 空手而立，却见光芒交错之间...有光芒在其掌心浮现，化为了一把骑士长枪。 那是概念的显现。 由枪换剑、由人，二度化神。 他的身上浮现出了如机甲般的甲胄，他的脸上浮现出了银白的面具，交织绒毛的大氅覆盖其上，手握的长枪斜指地面。 浓郁的‘死气’淹没了世界般的向武神们袭来。 他们呆在了原地。 不是因为罗维毫不掩饰的自身的力量。 而是因其展现的本质... 竟与赐予他们力量的大神奥丁，极其相似！？ “武神是吗？去告诉你们的大神奥丁！” “我——” “巨人的王，‘狂猎之王’，来了！” 窃取‘流星之枪’的力量？ 不—— 罗维只是凭借着机神那庞大的计算力，追本溯源，以‘流星之枪’的概念为分支，蔓延覆盖向其主体。 他窃取的目标、是北欧主神，是奥丁的一个侧面，是统御亡魂死者的噩梦。 既是亡者之躯，又有神王本质，罗维甚至还曾亲自戴上天王的冠冕，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对罗维来说，此行是要传播文明，那么窃取那最高的位置、毫无疑问，是有巨大用处的。 既能让他彻底融入北欧而不被世界树排斥。 也能让他有了由死转生的可能性。 所以，从此以后， 他就是‘狂猎之王’。 将如风暴席卷大地的亡灵之王！ 第七章传下去，斯卡蒂背叛阿斯加德了 “那么——继续吧！”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隔着钢铁面具发出了低沉如雷霆轰鸣般的声响。 武神们的心神都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祂们...畏惧了。 大神奥丁选出的战士不畏惧战斗与死亡，不畏惧任何强敌，但祂们畏惧奥丁，敬畏那赐予了祂们力量的众神之王。 于此刻，面对罗维、也就像是直面大神奥丁。 威压可想而知。 力量更不言而喻。 “逃！”有武神瞬间开口，扇动的黑色羽翼翻卷开层层涟漪。 罗维抬起了长枪。 也就是在这同时...轰隆之声骤然响彻！ 雷霆闪耀璀璨，将约顿海姆的昏黄的穹顶照耀出一片通明璀璨，像是一把巨大的铁锤从空中砸落，不、并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 “雷神托尔吗！？”罗维以长枪拨开袭来的重击，但那迎面而来的攻击也只是转瞬即逝。 雷霆消弭、消散，世界仅剩尘烟扬起，那一群武神与落下的雷霆也随之消失。 祂们被‘雷神托尔’救走了。 似乎就连‘狂猎之王’都没能阻止。 雷神托尔是北欧众神中仅次于大神奥丁强大神明，是彻彻底底的武斗派，执掌雷霆的战神。 祂确实有这个能力。 是的、合情合理，合乎情理。 罗维是故意的。 雷神托尔的出现并未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肆无忌惮地显现此身，就是为了引出这位北欧战神。 那群武神不过是诱饵。 他从不在意祂们的死活。 罗维摘下了脸上的面具，看向了下方。 “王！王！王！”狂风浩荡，巨人们咆哮着、声声络绎，有如风暴席卷大地。 祂们振奋于王的强大与必胜。 不过罗维却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相对巨人们显得非常渺小的‘人’。 一袭紫色衣裙的雪山女神斯卡蒂。 她精致的脸上满脸呆滞，抬起的魔杖也僵在了原地，饱满的身形在风中忍不住荡漾着，女神一脸迷茫。 斯卡蒂已经彻底呆住。 因为她注意到了刚刚那一闪而逝的雷霆中显现的身影望向自己的目光。 那位雷神托尔、眼中充斥着对她的失望，愤怒。 甚至是...杀意。 完了。 斯卡蒂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洗清自己的‘冤屈’了。 若仅仅只是将流星之枪的力量暴露出去的误会，她还有办法解释。 但若涉及到大神奥丁的权柄...哪怕她是奥丁最宠爱的女神、是神王女儿一般的存在，也绝无转圜。 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罢，她都会受到惩戒。 残酷无比的惩罚！ “一群小小武神，并不足以证明你的背叛，但雷神托尔，应该足够了吧？”罗维的身体缓缓地降低，披上了机神外壳甲胄、更多了一袭绒毛大氅的他已没有了之前那种虽带死气却仍有温和气质的智者感觉，反而多了几分肃杀。 一如其所取代的身份那般... 狂猎。 疯狂于大地之上狩猎的亡者之王。 不过罗维发出的声音却满是幸灾乐祸：“怎么样？还想回阿斯加德吗？”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立刻送你回去——” 斯卡蒂不回答，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把这个家伙暴揍一顿了。 回去？ 回去被杀死吗！？ 北欧众神最厌恶于背叛，面对叛徒、祂们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 “你就这么想要把我绑上你的阵营吗？”苦恼、无奈，斯卡蒂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只是个小小的神明...” “但你是最受众神宠溺的女神，是诸神中的年幼者。”罗维伸手、挑起了斯卡蒂的下巴，扬起了那精致的面容：“你知道的秘密，比大部分的神明、都要多。” 亡者之王的眼直视着雪山女神。 不再等同于之前的漆黑深邃，现时现刻、罗维的双眼泛着金与火的颜色，那是曾流淌于地底的原初的风貌。 严酷死寂，弥漫森冷。 “我知道、但我不会妥协的。”斯卡蒂撇过脑袋。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阿斯加德的女神，不会，也不可能帮助这些只会带来破坏的巨人。 “随你吧！”罗维收回了手，他也没有想过斯卡蒂会这么容易折服。 之后的时间还很长。 那么... 挡的一声。 罗维将另一只手上的长枪钉在了地上。 周围的泰坦巨人庄严肃穆而立。 一双双眼、燃烧着炽热的风火。 祂们注视着罗维。 注视着他抬起了双手，披着的大氅在约顿海姆森冷的气流中向后扬起。 祂们听见了他说：“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带你们脱离这里！” 振奋、激动。 巨人们挥舞着双手，在原地扬起了无休无止的风暴。 风暴中夹杂着死亡。 死亡中、蕴含着无尽的恐怖。 ‘死亡与风暴的象征，灾厄与恐怖的化身，狂猎的王、有人说祂是大神奥丁的一面，是执掌死亡的天神内心深处的影子，也有人所祂是奥丁的对手，是与天空神圣对称的魔王。’ ‘古老的尼伯龙之诗里曾记载，狂猎的王自虚空深处归来，戴上了冠冕的景象。’ ‘祂与雷电交手、与天神敌对，祂掳走了众神最受宠溺的处子、雪山的女神斯卡蒂，祂意为玷污纯白世界的魔王，为古老秩序带来破坏的终结者。’ ‘奥丁预言：当祂出现之时，万物都将迎来更替。’ ‘《北欧神话史》’ 轰隆、轰隆、轰隆！ 九界之中庭，米德加尔特，层层雷光撕裂了天空与大地般的蔓延开来，苍茫天地间似是永恒的萧索孤寂被打断。 有林间狩猎的猎人停止了行进的步伐，在那雷电的神威之下瑟缩了脑袋，有在各个人类聚居村落来回奔跑的行商整个人直接躲进来马车的车厢里，有强大的战士踩着积雪叩拜代表战斗与英勇的托尔，也有老人哈哈大笑，言说自己曾见过大神奥丁的景象。 但托尔本人却显得火急火燎，祂从约顿海姆冲上来之后，便火撞向了世界树的最顶层，震得这贯穿北欧神话世界的巨木摇晃着、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传下去！’ 在那剧烈的轰鸣中、人们隐约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巨人的王回归约顿海姆，祂戴上了主宰亡者、支配死亡的冠冕，祂以‘狂猎’自居。’ ‘那纯洁无秽的雪山之花已被沾染了亡灵与巨人的尘埃。’ ‘斯卡蒂——’ ‘已背叛我等、阿斯加德众神！’ 嗡然声中，无数神明的光影在瞬间冲向了那世界树顶端之处。 铛！铛！铛！ 洪钟回荡，阿斯加德神域、奥丁所居住的白金宫内，众神刹那聚集在这金碧辉煌、光辉神圣映照之所在。 第八章捅破天 作为众神之王、大神奥丁的居所，位于世界树最顶端阿斯加德神域中央位置的此处一向是众神聚会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殿堂有着人间远远无法比拟的壮丽辉煌，即便是那绵延苍白的雪山、那让人仰望辽阔的天与海，都不及此处给人带来的震撼。 众神喜爱着这座宫殿，正如众神都尊敬那威严却又慈爱的大神奥丁一般。 而随着雷神托尔一路带起的惊天举动、等到那闪烁的雷光闯入宫中的时候，神殿内的众神早已齐聚一堂。 托尔停下了脚步，从雷电中显现出模样来。 祂有着极其高大的影子、但却将全身笼罩在银白的甲胄之内，只于其头部落下同样银白的发丝。 祂手里握着象征雷电与战斗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祂双手、胸口处都有幽蓝色的魔方转动不止。 众神之中祂是最接近众神之王的战士，也是最接近世界树的战神。 据说近万年前的雷神托尔曾死过一次，不过被奥丁以世界树的伟力重新救活、并赋予了其更强大的力量。 “哎呀呀...又是谁惹怒了伟大的雷神托尔生气呢？”雷神托尔刚刚踏入这圣殿白金宫之中，众神都不敢直面雷霆的威胁，唯有一个人嘴角挂着毫不在意的笑容走了上去。 “洛基，我不想与你说话。”雷神托尔的声音从甲胄之下传出、瓮声瓮气，分辨不出具体的音色。 祂看向了行来的人，身形纤细、披着淡蓝色的长裙摇摆有如蔚蓝天幕，金色璀璨的头发勾勒着精致的眉眼，摇晃间却显得极为玩世不恭。 只是面对这么一个‘美人’，托尔的眼中却只有不屑：“装作女人的废物，不够资格与我说话，洛基！” “神明本就没有性别，变化更是我作为诡变之神的本能！”洛基毫不在意，只是话音一落、那窈窕美好的身形转瞬消失，原地只剩下一个瘦削修长的身影。 祂头戴毡帽、鼻子发红，穿着红与蓝的外衣，活像后世人人皆知的‘小丑’——或者说，后世小丑的源头本就是北欧的诡变之神洛基。 祂摊开了双手：“活着何必如此暴躁呢？还是说、那位小公主的‘背叛’，让你如此生气？你也喜欢她？” “无畏的情感对我来说毫无作用。”雷神托尔留下这句话便直接甩开了洛基，往内走出。 周围众神影影绰绰、又有神明开口：“托尔，到底是怎么回事？” 询问的也是北欧有名的神，祂是托尔的兄弟，另一个‘战神’提尔，对祂、托尔并不像对洛基那么冷漠。 而且此时此刻，那众神也都在等待着祂的说法。 巨人的支配者、狂猎之王与斯卡蒂背叛的事情，祂们都想知道具体，因为这关乎到北欧众神的未来。 于是雷神开口—— ‘在那众神的殿堂上，托尔高声告诫那众神，地下巨人的王已经带着祂权威与怒火归来，过往的影子仍徘徊在这片曾破碎过的苍老土地上，祂要众神严加戒备，因那窃取狂猎之名的巨人必将带来灾难与风暴。’ ‘祂以死亡之名觊觎高天的殿堂，祂以神圣之名窃取天地的王座，祂掠走了最纯洁的处子，掠走了阿斯加德那洁白的雪山。’ ‘这是诸神黄昏的前兆。’ 众神惊悚。 唯有洛基摇晃着脑袋、发出嘿嘿嘿的怪叫，众神中唯有诡辩之神最喜欢变化。 洛基说：“那感情很好、这片土地被冰封地太久，凝固地太久，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我去与大神说。”托尔不理会洛基，只是留下了这句话、转身就像推开里侧的大门。 “不必了，我已知道。”虚幻缥缈的声音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漆黑的乌鸦矗立在殿堂的石柱屋檐之上。 乌鸦是奥丁的使者之一，它们为众神带来了大神奥丁的意志：“严加防范，暂时不要招惹那人。” “时机未到。”话语落下，群鸦四散，只留下殿堂中的众神面面相觑，托尔紧紧地捏住了手中的雷神之锤，面容隐藏在厚重的面具之后，看不起太多的表情波动。 暂时不要招惹那人。 那么... “不主动招惹，那么清理内鬼，总是可以的吧？”雷神托尔本来就不是什么冷静的人。 作为战神的祂，更渴望于与强者战斗。 招惹不招惹的、在祂看来，从来没有所谓的第二选项可言！ 祂也确实遵从了奥丁的意志。 不会去‘主动’招惹罗维！ 洛基眼珠转动了一下，扬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嗯，我知道了，看来我猜的没错。”约顿海姆，正对着罗维露出了笑容：“你们作为神，其实根本就不管事。” 你知道还问我？ 斯卡蒂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虽面带微笑，但身上的死气却越发浓郁的‘少年’。 罗维拍了拍肩膀上飘动的绒毛，周围那群巨人们都匍匐在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头顶是世界树垂落的根须，祂们像是从天外垂落一般、在约顿海姆永远昏黄的穹顶映衬下勾勒出一道道幽暗可怖的影子。 干涸的大地、破碎的乱石，贫瘠的河床绵延出斑驳的轨迹。 巨人的居所荒凉而可怖。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罗维说过了要带着巨人们冲回到天上去。 那么他说到、自然就要做到。 “你...想怎么做？”斯卡蒂突然有些好奇，将巨人带到现实的中庭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姑且不论众神的不允，仅仅只是世界树本身的排斥，就已经是一股几乎无可违抗的力量。 因为那是由令万年前因游星尖兵带来的灾难而濒临崩溃的北欧神代起死回生的大神奥丁亲手栽种的神物、而且这树上生长着九层维度界域，就连大神奥丁曾说过——成长起来的世界树，哪怕是祂自己也无法撼动。 罗维很强，能与托尔交手而不落下风、甚至令其不得不短暂撤退，他的强大超出了斯卡蒂的想象。 但雪山的女神还是不认为他能超越大神奥丁。 于是她瑟缩在罗维的面前。 紫色的长发下精致的面容依然残留着先前被逼问的倔强，双手环抱着、压低的身体却令那衣摆下的臀部向后弓起，凸显出一片蝴蝶般的流畅臀线。 罗维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 他留下斯卡蒂本就是为了从她的口中获取情报，提问是理所当然，虽然斯卡蒂始终回避问题、不予回答，但不得不说...涉世不深的女神其实跟人间的小女孩没什么区别，尤其是这种在此之前完全是被人捧在掌心上的类型。 罗维仅从她的表情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北欧的众神是否如你一样散落大地？’ ‘不告诉你。’ ‘嗯...那就是有。’ ‘？’ ‘北欧的众神在大地之上、是否还能保持全盛？’ ‘不说。’ ‘那就是还能。’ ‘你...’ 这种诡异得就像是能读心一样的交流给斯卡蒂留下了一定的阴影。 当然，那也是之前了。 至于现在...她所下意识地询问的，罗维想怎么做？ 他的做法其实很简单。 此行与之前终究不同，不说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与希腊，哪怕是仅在之前、罗维也不算正式踏足北欧风土。 因为那时他只是亡者。 未能在这个世界留下影子的亡者。 而现在、他是狂猎之王。 掠夺了大神奥丁的一个侧面的亡者与风暴之王。 那么... “就让这个世界见证一下，被风暴侵蚀的‘死亡’，是什么景象吧！” 大氅飘扬、狂风烈烈，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他将以‘狂猎’的力量覆盖中庭，将以死亡侵蚀现世...以这一枪，把中庭的世界捅出一个窟窿！ 第九章神与人所立之约 不经过世界树、也不通过大神奥丁所设下的北欧神话世界观的‘规则’。 罗维此刻要遵循的，是星球本身的规则。 不是现在根本不存在的‘物理’，而是由下往上、纵横维度分布的规则。 归根到底，无论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希腊神话，还是北欧神话，其根本都是建立在星球大气笼罩的世界之内。 哪怕神话言明其特定的规则，却也不过是相当于在星球本身的‘平面’上铺上了一张纸。 而所谓九界生长于世界树之上、只能通过世界树本身进行往来，这是北欧神话的规则，却从来都不是星球本身的限制。 真实的视角之下、世界树只是将世界的维度自上而下分割成了九层，并一以贯之。 现在、罗维所要做的，也正是捅破北欧神话世界观的这张纸，绕开神代规则的限制。 他要让巨人们不通过世界树，而是通过星球本身，抵达中庭的世界、米德加尔特所在的维度。 然后以其力量、侵蚀那片界域。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罗维露出了笑容，在这昏黄枯萎般的约顿海姆里，在永恒深邃的巨人国度之中。 斯卡蒂困惑、不解。 匍匐在地的巨人们也都在同时看了过来，看向祂们的支配者。 浑噩只有本能而没有自我意识的巨人也当然不懂。 “你想...怎么做？”斯卡蒂再次忍不住询问，雪山的女神对于这个‘掳走’自己的巨人之王更加地困惑了起来。 “你看着就好了——”罗维将视线转向了上方，不去看她。 “可我看不懂。” “很快就会懂了。” “...” 感觉像是两个谜语人的对话。 斯卡蒂有些气馁，为什么这个人能轻而易举地从自己的身上套话，而自己却总看不透他？ 而且每次这种时候，那另一个‘自己’也会冒出来说风凉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维说的是真的。 因为她确实很快就懂了，不需要过多言语的解释、不需要过多话语的聆听。 罗维抬起了手，绒毛大氅在约顿海姆森冷气流中翻滚而起，他手中再次浮现出了银白的骑士长枪、那枪的形状是风暴一样的螺旋扩张，如果吉尔伽美什在这里，肯定一眼就看出这分明就是‘乖离剑’变化之后的形态。 因其为风暴概念的显现——星辰原初转动力所化的风暴，那也是风暴！ 他将长枪紧握，而后——投射向天。 他：“跟我来。” 不需多言、只需向前，王的影子率先而行。 长枪射向天际。 而后天倾。 这一刻，万籁俱静，斯卡蒂瞪大了暗紫色的瑰丽眼瞳，呆愣地看着那天穹之上缓慢浮现的‘旋涡’。 那是漆黑深邃的‘洞’。 是‘通道’。 通往上方维度的通道。 罗维以一枪、钻破天际。 以一击、穿透了维度与空间。 “来。”罗维又说。 他的声音回荡在约顿海姆，也更回荡在同样位居世界树的根须之下、与这巨人的国度毗邻的另外两个界域。 命运女神的居住地，阿斯嘉特内，象征命运的兀儿德之泉荡漾起了层层涟漪。 雾之国尼福尔海姆深处，终年啃噬世界树根须的黑龙尼德霍格睁开了金色的龙瞳。 现界、中庭的米德加尔特，大地震荡，起伏的雪山间惊起了海啸般的雪崩。 漆黑的风暴在空中酝酿着，庞然可怖的高大虚影在其中渐渐凝聚出轮廓。 巨人们摇晃着、一步步走向现世。 庞大的压迫落在人们的心间，死亡的风暴即将袭来的此刻，鸟兽都颤抖着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话语。 “大神奥丁曾预言的巨人王、终于还是来了。” 临近雪崩处、雪山之下的一个村落中，有须发苍白却仍身形高大的老人仰望着那深邃恐怖的场景。 “村长、您赶快去山洞里躲一躲吧！” 地面震动不止，有人在他的身后大叫着。 老人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这点阵仗可吓不倒我、来，贝奥武夫小子，给老子拿酒来！” 名为贝奥武夫的年轻人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回身去屋里拿酒，等到拿到酒之后又忍不住懊恼自己明明是出来劝阻老人去躲避的。 不过酒已经拿到手、不送过去也不好。 老人大笑着接过酒：“我已经活够了，小子哟！” “我已经老了，但我还想在生命的最后、做一次冒险！” 北欧的人是豪迈的，北欧的人也更是具有雄心壮志的，贝奥武夫知道眼前这个老迈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个强大的战士，他甚至只差一步就能成为被大神奥丁选中的‘武神’。 他的一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冒险，老了之后却只能蜗居在这小小的村庄里当一个只能对着小孩子讲故事的人。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本是从远处游历而来的贝奥武夫确实深受其影响，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留在这小小的村子里。 年老的战士不该死在床榻之上。 “这个村子、就交给你了！” “冒险...呼哈哈哈！”老人纵声大笑着穿头发狂风暴雪而去，远处雪崩如海、地面震动地更加地明显，贝奥武夫紧握拳头、不再言语，他转身去疏散其他村民。 老人却缓步上了山。 直面着风雪、直面着天崩地裂，身无外物，只有一坛酒。 “你不怕吗？”风雪中亮起了两点金色的光。 老人嘿嘿一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管那是什么，他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不怕。” “不怕生？还是不怕死？” “都不怕。”老人吨吨吨地喝着酒，发出了囫囵的声音：“我只怕...” “不能痛痛快快的死！” “我可是战士。” “我曾与巨人交过手，也曾驱逐过恶龙，哪怕我现在只能对着炉火跟孩子们讲那些没人信的故事...但只有我知道我是战士，就足够了！” “呼哈哈哈！” “你是神吗？还是鬼吗？”老人咧嘴、胡须抖动。 那‘人’回应：“都是。” 既是神，也是鬼，是亡灵的主宰、也更是风暴的王。 那是罗维投落在此的影子。 他贯穿了维度。 却先将意识与那长枪一同投放至此。 为后续的‘风暴’铺路、 “你既然什么都不怕，那么——怕不怕，与我立约？”罗维俯身。 老人纵声大笑：“想要我的灵魂吗？想要就拿去...额?” 老人的话语说到一半，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周围风雪消失。 脚下也化作坚硬的钢铁。 眼前，硕大的铁面，双眼如火燃烧，更像日与月的辉光。 这是钢铁浇筑而成的巨人。 它有着厚重的甲胄、冰冷的铁面，祂的身后生长着钢铁编织而成的‘羽翼’，每一片翎羽都泛着坚冷的微光。 于是老人惊讶地发现自己被钢铁的‘巨人’单手捧在了掌中。 “我是亡灵的主宰，是风暴的化身，是巨人们的支配者，” 巨人俯身、声音恢弘回荡于老人的耳畔。 “人们唤我作狂猎。” “人类啊，我愿与你们立约——我将裹挟着风暴席卷大地，凡见我的人都将成为我的随从，成为我所支配的战士。” “但我承诺、自你之后，见我的人都为不义的人，我也承诺、我将为你们扫清大地，犁平天空与大地的阻碍。” “我不需要你们信我，因我已融入这片天地。” “你见我，便是与我立约。” 亡者的风暴肆虐席卷。 老人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了立于高天的狂猎之王，率领着无数风暴的巨人出征。 不只是他。 雪山下的年轻人贝奥武夫也停顿了脚步，侧眸看去，仓皇逃窜的猎人猛地抬起头、身侧的猎犬发出嗷嗷叫声，躲进车厢的商人睁开了眼睛，面露激动。 人与神立约。 罗维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但之前，他是人。 现在、他却以神的身份，与这大地之上的人立约。 死亡的主宰、风暴的显现，狂猎之王，也将通过这种方式、将生者与死者进行连接，把已‘死’的、带到生的世界来。 他将为这大地上的人类扫清生存的阻碍。 这是连那众神都不管的事情...就如罗维已经从斯卡蒂的‘口’中所了解到的，北欧的众神粗犷而爆裂，祂们就像是这片天地间那狂暴的风雪、那壮丽的山与海一般，祂们对待凡人的态度一向是放养，是看心情任其自生自灭的。 祂们既没有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众神那种强烈的控制欲，也没有希腊众神那种因对人性的渴求、只要给予信仰，便能获得周到的庇护加护。 北欧的人是自由的。 北欧的神也是如此。 但同样、也是不安全的，一城之民也能被魔物所统治压迫，一国之王也能被魔兽所欺辱。 英雄们奔走四方、猎杀魔兽，成其威名。 但英雄毕竟少数。 多的、却是受到魔物侵扰的普通人，他们等待不到英雄的到来，在痛苦中死去。 他们也曾渴求神明的庇护。 于是这一刻， 有恢弘的声音回荡在他们心中。 死亡的风暴席卷大地。 那神不管的事情... “就由我来接手吧！”约顿海姆，穹顶旋涡般的空洞越来越多，罗维露出了笑容。 生与死的连接、已通过‘立约’而形成了连接。 “走吧、我的子民！” “风暴的子民们！”罗维高声开口。 “吼！”巨人震动。 斯卡蒂呆怔在原地，看着罗维...明明是亡者，明明是巨人的支配者，是混沌的象征。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阿斯加德神域最纯洁的‘雪山’，却突然觉得这死寂弥漫的身影、比祂们，更像神明。 神明庇护四方，扫荡世界。 “走吗？”罗维侧过视线，他手里捏着钢铁的面罩、金与火交织的冰冷瞳孔看向了斯卡蒂。 他伸出了手，低沉的声音有如恶魔的低语。 这个披着紫色长裙的雪山女神轻盈地矗立在约顿海姆昏黄的光线之下，她的身形依旧美好而纯粹，紫色的长发随风而起、勾勒着容颜精致，饱满的胸口露出些许浑圆白皙，被垂落的双手挤压着边缘，纤细腰肢下、双腿交并着，下摆处隐约可见曲臀混沌绷紧，三角蔓延出深邃的桃源之地。 她有些紧张，也有些莫名... “不走，难道还想让我留在这里吗？”最终，斯卡蒂选择了妥协。 ‘哎呀呀...你屈服了吗？’脑海中的另一个‘我’瞬间开口。 ‘闭嘴闭嘴闭嘴！’斯卡蒂无语：‘这群家伙都走了、我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可怖的约顿海姆之中！’ ‘不坦诚的孩子...你只是讨厌孤独而已吧？’ ‘不用你管。’ 素白纯粹，永如雪山遥远而无秽的女神讨厌孤独。 不过斯卡蒂还是没有接住了罗维的手，因为她的心中还在渴望着回归阿斯加德，回到大神奥丁——她那如父亲的身影的庇护之下。 斯卡蒂，依旧不信罗维。 “还不肯妥协吗？”罗维笑了，他将手中捏着的面具罩在了脸上，他所：“那就...随你吧！” 狂风烈烈，巨人出行。 漆黑的旋涡卷动着... 现世，风暴越发的狂猎，巨人的影子隐没其中。 群山连绵、风雪飘遥间，无数的魔兽都在瞬间感受到了极强的战栗感，它们发出了阵阵恐惧的哀嚎，四处逃窜。 风暴已来。 死亡将至。 “那是神...还是魔？”高大的贝奥武夫沉眉，裸露肌肉的身躯在风雪拍击下绷紧。 “是神、还是魔，那都无所谓。” “重要的是...” “风暴与死亡之下，万物等同。”雪山之巅，老人纵声大笑。 豪迈、无畏且无惧。 ‘狂风中显现出狂猎的身影，行走的风暴巨人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山野间的恶龙蛰伏了自己的影子、肆虐一地的魔物纷纷四散逃窜，就连那龙的王者、究极的龙种，法夫纳也为之颤抖着远离。’ ‘祂带来了灾难，也带来了庇护，万物在祂的眼中是同等的，万物都将于其终点迎来死亡。’ ‘风暴神族【斯特普登】。’ ‘后世，也曾有人以此称呼祂们。’ ‘《北欧神话史》’ 第十章斯卡蒂仍旧不服 ‘自那之后，人们常能看见大地之上隐约显现的风暴与巨人的身影，祂们的身上燃烧着火光，有不义的人见了祂们、灵魂会被祂们带走，成为风暴的随从。’ ‘自那之后，大地上的魔兽经历风暴与巨人的扫荡，急剧减少，英雄们少了扬名的机会、却也少了许多虚假伪劣的人。’ ‘《尼伯龙根之序幕》’ 在以神之名与人立约、并带着那群‘泰坦巨人’脱离约顿海姆之后，罗维便让那群巨人四散开来，他们经历了罗维的影响，踏足大地、已经是彻彻底底的‘风暴巨人’。 祂们的存在既是风暴的显现与化身。 祂们也将如罗维所希望的那样，聚拢‘不义之人’的亡魂，组成一只又一只的风暴军团。 亦如星火散落大地，但若需要、祂们将化作一股汹涌的火焰，灼烧整个北欧神代！ 这是已散出去的火种。 是罗维所希望剥离的、亚特兰蒂斯的力量。 至于罗维本人... “请问这位老先生，你见过曾在这周边肆虐的恶龙法夫纳吗？” “没有，自从先前、狂猎之王带着风暴降临中庭之后，恶龙法夫纳仓皇逃窜、现在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 “...” 对话、交流，声音回荡在苍茫辽阔的荒原之间，罗维与当地的老猎人辞别，颇为可惜没能够从其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心。 四周雪花覆盖着大地、沉甸甸地积压在光秃嶙峋的枝干上。 老猎人离开的背影步履匆忙，对于这个虽然态度温和礼貌、却浑身死寂气息的人，完全就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态度。 “你找那家伙做什么？”在罗维的身后、斯卡蒂冒出了紫色的脑袋，一脸困惑。 法夫纳是北欧大地赫赫有名的凶兽，同时、也是究极龙种中的一体，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海德拉’一般的存在，足以匹敌上位神明的魔物。 而祂也正是罗维在让风暴巨人散去之后，所要追寻的目标。 对此、既不能回到阿斯加德神域，甚至随时都要防备阿斯加德的神将她当成叛徒处理掉的斯卡蒂虽只能跟着罗维，心中却也满是不解的。 “我现在是狂猎、对吧？”罗维听到了斯卡蒂的询问，斜过眼、看向了这个紫色的女神。 斯卡蒂点头。 “狂猎之王怎么能没马呢？光靠两条腿跑路，那多没气势？” 斯卡蒂：“...” 千算万算，她竟没想到罗维的理由竟然这么跳脱。 不过也是。 传说中的狂猎之王时常统率着亡灵的大军、裹挟着风暴扫荡大地，祂是身披重甲、起码骏马的统率与王者。 若要完美融入这个身份，罗维确实需要一匹好马——至少，也是要抵达神灵境界的神马。 这不是跳脱。 也是一种窃取权柄的‘扮演’。 “我要让究极的龙种、法夫纳，成为我的坐骑，令它化作马的模样。”罗维笑了笑，他转过头、看向远处的苍茫雪山：“我能感受到、前面，法夫纳就藏在那山里。” “那你刚刚还问那个猎人？” “确认一下罢了。”罗维毫不在意斯卡蒂的反驳。 “走吧！”他拍了拍身上的长裙，如是说：“早点解决、也就可以早点放心。” 作为无数英雄做足了准备扔无法讨伐成功的、究极的恶龙，法夫纳在罗维的口中却像是只随时可以解决的小麻雀。 对此，斯卡蒂反而很难反驳。 窸窸窣窣间，两位‘神祇’脚踩着刚刚飘落的积雪，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有一个深浅一致的脚印。 两侧枝叶摇晃、偶尔有积雪被风吹落，霎时晶莹漫天，像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在这风雪之间，斯卡蒂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紫色长裙，看着走在前方的罗维。 褪下了先前作为‘狂猎’的重甲，他的周身依旧弥漫死寂，却没有那种沉重的威势。 哪怕直到现在，斯卡蒂与罗维接触的时间仍不算长。 但她却总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萦绕心头。 明明有着强大的力量，却总习惯于凡人的姿态行走大地，明明是具备能与雷神托尔匹敌的额战斗力、但对人对事，却总表现得异常礼貌。 但披上甲胄、戴上面罩的那种威压、却又能令万物窒息... ‘嗯哼？听起来怎么跟个神经病一样？你身边这位该不会真的是个疯子吧？’潜藏在斯卡蒂脑海深处、魔镜另一端的斯卡哈忍不住吐槽。 斯卡蒂于心间回应着另一个自己的话：“神经病？” “没错，这可是从爱琴海那里传来的词汇，讲述的是一个人有多个人格...怎么样，很准确吧？” 还真是。 斯卡蒂眼睛微微一亮，越想越觉得符合，于是她忍不住笑了... 罗维撇过头，有些疑惑。 然后就听到了斯卡蒂说：“神经病。” “？”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辱骂’，罗维有些愕然。 那边的斯卡蒂却笑得更开心了。 没错、这个家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但说实话，斯卡蒂其实还是很后悔的，后悔于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个家伙、还被他蒙骗着进入到约顿海姆之中，被迫的‘背叛’了阿斯加德的众神。 她很后悔，但随着时间推移、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 因为罗维从不仰仗自己的力量肆意妄为，他与北欧的众神有着区别。 像人，也更像个真正的神。 不过果然... 还是想回到阿斯加德去。 虽后世传说中、斯卡蒂最初是以冰霜巨人的身份出生的，但在这里，斯卡蒂却是纯粹的阿斯加德界域诞生的神明，是神域中最纯洁雪山的显现。 因为纯洁与美丽，所以最受众神的喜爱，奥丁溺爱她多过溺爱自己那众多的儿子们，战神奥丁曾视她为最亲的妹妹，提尔也曾为她复刻大神宣言。 她是纯洁的处子，也是阿斯加德最无暇的象征。 极尽宠爱的女神、并不愿离开自己的家。 哪怕罗维对她从未强迫过什么，斯卡蒂也因此对罗维的印象并不算很差。 但——他是‘魔王’这一点，从未改变。 再好的魔王，也是魔王。 斯卡蒂微微捏紧了长裙衣袖下的粉拳，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向众神说明自己的冤屈。 罗维斜过眼。 他哪里看不出斯卡蒂在想什么？ 只是不觉得意外而已。 他不可能三言两语就令一个女神彻底臣服。 北欧不同于希腊。 这里没有他的传说，他也不可能再有那种闻名天下的偶像效应加成。 反正只是‘工具神’。 有用...即可。 远处雪山连绵起伏、风雪拂过大地，罗维抬眸，看向远处。 山丘过后，便是一片深邃的幽谷。 他能够感应到、法夫纳，躲藏于其中。 轰隆！ 骤然、雷响，刚刚过去一场风雪的天地有如平地惊雷一般，闪耀璀璨的雷霆自天而落，一把重锤敲击着虚空、重重地砸向了罗维...身后！ 迎面天雷，斯卡蒂愕然。 第十一章雷神托尔（求订阅） 那袭来的雷电是神的力量。 那裹挟雷电而来的重锤、是北欧神话中赫赫有名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 来的是雷神托尔。 北欧众神中仅次于大神奥丁的最强神明。 祂将那庞大的自然的伟力完全倾注而下，却不是落在罗维的身上，而是直指斯卡蒂——雪山的女神，众神中纯洁的处子，如今，亦是被狂猎所引诱‘堕落’的‘背叛者’。 来自雷神的威压势不可挡，璀璨的电光照耀得斯卡蒂精致的面容苍白悚然，她想要后退，但全身却像是被阿斯加德那连绵的雪山压在了身上一般，只能奋力地在原地挣扎着，令胸臀荡漾不止... 轰隆！ 雷霆重击，转眼交击，一把风暴般螺旋的长枪横亘在雪山女神的面前，螺旋转动的枪尖与袭来的重锤碰撞在一起，风暴与雷霆交缠着、如层层旋涡扩散。 积雪笑容、地面崩溃，龟裂蔓延往下，罗维与斯卡蒂所立的地面周边在瞬间被蒸发削平数丈之深的土地，等待弥漫尘烟散去、一个硕大的弧形坑洞，赫然便在眼前。 天穹微光洒落，斯卡蒂惊魂回声，看向了眼前... “在我的面前杀人，是不是有点看不起我这个狂猎了？” 在转瞬间披上了机神的甲胄，带上了冰冷面具的罗维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那话语间夹杂笑意、也带着满满的死寂感。 那种冷酷的感觉未变。 但在斯卡蒂的眼中、在这一刻，却莫名地令人心安。 刚刚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雷霆的伟力不是她一个雪山与雪靴的女神能够抵挡的，甚至遍数整个阿斯加德，能够挡下托尔一锤子的神、也绝对不多。 众神中托尔的性格最高傲、也最易冲动。 祂最容不得背叛。 斯卡蒂早该想到的...洗刷冤屈什么的，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妄想。 女神精致的脸色依旧发白，哪怕脑海中另一个‘自己’的关切也无济于事。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绒毛大氅于狂风烈烈，交击之后倒退的重锤落入天穹上悬浮的身影之手。 “在我面前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肆无忌惮了呢？”罗维没有去看斯卡蒂，也不理会身后女神那复杂难言的内心，他只是抬起了头，仰天直视那凶威赫赫的雷神。 银白甲胄、高大身形，胸口与双手手背处都有幽蓝色魔方运转不息。 祂与那世界树的源头、游星尖兵‘卢塞法’，极其地相似。 早已经会过一次面，虽然仅有转瞬，但罗维对其外貌并不意外，他也知道托尔力量的源头与世界树一样都是来自卢塞法，因此强大而可怖，哪怕今时今日，这样的存在也还是值得他严阵以待的对手。 是的,雷神托尔。亦有匹敌希腊神王的规格！ 或者说祂也有神王的位格，神话与神话之间本就互相交融杂烩、雷神托尔甚至曾被人与希腊神王宙斯等同。 祂很强，是那种罗维不敢小觑的强。 除非展开‘机神’。 否则罗维没有把握完全压制雷神托尔。 若是之前，能死于祂手，也是不错——可惜的是，现在的罗维是死者，他要想办法先‘活’过来，然后才能去死。 “窃取大神奥丁的力量、狂妄的巨人王，我无意与你为敌，交出阿斯加德的叛徒，我当即离开！”雷神托尔的声音从厚重的‘甲胄’内传出，低沉嗡鸣，亦若雷光显现炸裂。 那恐怖的威势让斯卡蒂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罗维却只是正了正脸上的面罩，金与火的双瞳通过两点缝隙、流露出他的意志。 “你配吗？” “她现在可不是叛徒，而是我的手下。” 虽然只是个‘工具神’。 但骂人要狠，需要的时候、罗维也不介意捡点好听的说。 而且，不说斯卡蒂对他来说还有用处，只说以罗维自身的性格，就不可能做出出卖同伴的事情来。 于是托尔震怒——或者说，兴奋。 祂只是为了审判叛徒。 只这一点，并未违背大神奥丁的意见，雷电施予天罚、这是奥丁赋予托尔的升职，但若遭到阻碍反击，那也不是祂的错，而是罗维的错。 届时，哪怕大神职责，托尔也有辩驳的余地。 所以现在，祂只想好好地战上一场！ 好好的... 与之，分出个高下！ “狂猎，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托尔大声高呼，举起的雷神之锤牵引着天空与雷霆，璀璨的雷光仿佛在那银白甲胄的外又罩上了一层厚重的甲胄。 罗维紧握住长枪、脚下一动，赤红的风暴以其为中心，肆虐席卷开来。 幽冷死寂、亡者的王踏上了与神明的战场。 他如离弦之箭，只一个瞬间就将长枪递到了雷神托尔的面前，螺旋转动的枪尖宣泄着沉重而可怖的力道。 雷神托尔举起重锤迎接、电光与风暴再次交击，天空摇晃，大地震荡，雪山眨眼崩塌，崩溃，惊得那潜藏深谷之下的法夫纳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却发现天空被神与神的力量封锁，无处可躲。 斯卡蒂也定定地看着那里... 他，是在保护自己。 怔怔出神之间，雪山的女神自然聪慧，她也自然知晓知晓罗维保护她的原因。 但这一刻的心思还是复杂难言的。 尤其是确认了曾对待自己如同对待亲妹妹一样的雷神托尔那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杀意之后，雪山的女神竟有些茫然。 本该敌对的、在保护自己，本该保护的，却为了杀死她而挥舞着雷霆与怒火。 轰隆、轰隆、轰隆！ 交叠，撞击，重锤猛烈敲击着长枪，罗维手腕转动、如握着长鞭甩动了一下，就将雷神之锤妙尔尼尔震退一寸。 但雷神托尔却又接着这后退产生的缝隙、刹那发力！ 大气都在这碰撞之间浮现出出了一道道裂缝。 罗维隐藏在面罩后的脸微微沉寂着，这一次的交手、可以说是他抵达北欧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斗。 势均力敌，与强敌对抗。 与强敌争斗，也让他的心中浮现出了与之前不同的感受。 论力量，托尔毫无疑问的强大，他的躯体是卢塞法的躯体，他也能吸收一切被雷霆粉碎的概念、化作自己源源不断的力量，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而论技巧、祂的出击虽粗犷，却显大巧不工。 每一锤都能凭借本能地敲击在罗维出枪的弱点破绽处，每一次的攻击、也都能让罗维的长枪受到阻碍。 若说斯卡蒂的武艺，只是勉强抵达通神之境，那么托尔的力量，就已经在这通神之境的顶端。 哪怕罗维能以庞大的计算力去测算、他也同样能以此展现出自己的力量，但算的过程是需要运输，而托尔、不需要！ 浑然天成，随行而发。 这也是一种‘算’。 却与罗维的‘算’并不相同。 彼此力量相当、技巧却有了差距，罗维的出枪逐渐被压制，那风暴也渐渐被雷霆包裹，限制。 除非显现出‘机神’之躯，以凌驾其上的规格去压制。 否则罗维似乎已没有了胜算。 但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冷静，对于自身力量应用的技巧，哪怕是上了英灵座、取回了那份近乎强大到哪怕他以此刻的状态去思考也无法衡量其尽头的力量，也还是用得上的。 所以、他在学，在感悟。 感悟着托尔的武艺，感悟着他的技巧，那种浑然天成的攻击。 虽受压制，但罗维那双金与火的双眸，却反而越来越明亮。 他能感受到，自身的‘路’，就在眼前。 只差一步...就差一点，就能登上那条道路。 第十二章伦戈米尼亚德（二合一） 雷霆肆虐、电光疾走四方，在绵延雪山环绕着的深谷上方蔓延如一张巨大的网络，雷神托尔苍白的身影像是完全融入了雷电之中一般，祂紧握着重拳、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罗维手中的风暴长枪之上。 步步紧逼、步步收束着力量的包围圈！ 远远看去，罗维就仿佛是落入了陷阱的猛兽一般，虽依旧活跃凶猛，但实际上、他的活动范围却在一步步的受限，他的双脚仿佛深陷沼泽一般，一点一点地陷落。 斯卡蒂看出了这点，于是忍不住地捏紧了拳头... ‘你不是该高兴吗？’斯卡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死了，你就能回阿斯加德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如果他死了的话，我也会死的。’斯卡蒂转瞬于心中回应着。 ‘诶呀呀，这就放弃了吗？’ ‘我没有放弃，只是不想死...不想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死。’斯卡蒂深吸了口气。 对罗维、她当然还是不服气的，那么多年来，身为阿斯加德神族的身份认同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而且她还有机会，只要能走到大神奥丁的面前、她相信那位大神一定会听自己的解释。 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信任大神奥丁，只是因为奥丁是智慧的神王，祂曾将自己倒吊在世界树上七天七夜、以获取原初的智慧，祂创造出的卢恩符文包含万物，祂也必不会被那支配巨人、窃取其力量的狂猎之王所蒙蔽。 但要见到奥丁，首先是要让罗维活下来。 因为罗维如果死了。 祂也会死。 托尔的性格便是如此，祂曾对自己很好，看自己有如亲妹妹，但一旦翻脸、一但分出敌我，祂便绝不会留情。 战神之名由此而来。 所以，罗维...不能死。 ‘想帮他吗？’ ‘帮他，也是在帮我。’ ‘那么...将你的长枪，掷向高空吧！’ ‘好！’ 没有迟疑地，心神动念之间，斯卡蒂抬起了手，如云一样的长袖甩动、五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了空气的一角，幽影转眼扩散，在掌心之间化作一把赤红的长枪。 贯穿死荆之枪。 ——北欧大神奥丁的‘流星之枪’冈格尼尔的翻版。 斯卡蒂将之紧握。 而后...投掷向前！ “轰隆——”也就在同时，雷神托尔抬起了手中的重锤，雷霆在锤面之上凝聚成了一片如星河般搅动的旋涡。 祂那高大的神明躯体高高的飞跃起身。 就如流星般重重地砸向抬起风暴长枪的罗维。 大氅之上绒毛抖落、如烟尘纷扬，罗维面具后的面容沉寂、双眼在明与暗之间交替着。 路在前方，但那路...该如何走？ 从未走过的道路，不清楚方向，哪怕再怎么庞大的计算力也无计可施。 他只能靠自己作为人的思维去思考。 已有思路。 若不被打扰，就能成功。 可惜了。 罗维轻吐口气，只能将手中的长枪迎向那袭来的雷神之锤。 他做好了显现机神的准备了。 也就是在这同时，凛然破空眨眼而至，暗紫色的长枪冲天而起，撞向了那袭来的雷神之锤。 交击、碰撞。 罗维愣住。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是斯卡蒂手中的长枪。 但同时，他却又从那长枪中，看出了一道紫色的身影。 与斯卡蒂类似、却截然不同的，凛然英气的女战士的身影。 ‘斯卡哈吗？’罗维转瞬明白了其身份。 雷电停顿刹那，那长枪也只能阻隔雷神托尔的攻击一秒钟的距离。 但一秒钟、对于罗维来说，足够了。 转眼，雷光再次轰然坠落。 “谢了。”他说。 “不客气。”那被砸回地面的长枪、隐约浮现的紫色矫健身影似有声音回荡。 罗维紧握长枪、握住枪兵，螺旋拖拽。 这一刻的气势，竟也与之前不同，紧握雷神之锤的托尔眉头紧皱，但重锤已经破空而落，在此刻、也自不能停下，于是祂只能加速了推动的力量。 双手与胸前的魔方燃烧一般的显现出炽盛的光芒，层层雷霆以其极大的密度而显现出近乎纯黑的色彩。 一股运作于毁灭的程序机理在其中显现。 雷电、自然中人眼所能观察到的最恐怖的力量，自然也能代表毁灭。 这一锤、就连神王都不敢硬拼。 但罗维只是拖拽着长枪，他将枪尖挑起、风暴汇聚其上—— 转眼，碰撞！ 轰隆——天穹摇晃不止，大地的震动变得更加的强烈了，神器交错的中心，神代覆盖于星体表面的界域浮现出了层层漆黑的裂缝，无形的涟漪有如纸张揉碎之后再度平铺的褶皱般荡漾开来，雷光、风暴，也都凝滞于那纸面之上。 一点锋芒、抵住了袭来的重锤。 雷神托尔愣住了。 不是因为罗维正面挡下了祂的攻击，也不是因为祂在这一刻、出枪的力道与角度，时机，竟分毫不差地刺破了祂以宣泄的雷霆制成的合围。 以力破巧， 以巧破力。 罗维甩动长枪向上的方式、不像是用枪，更像是用锤。 用的、雷神之锤！ “你的技艺，我已经掌握了，雷神托尔！”罗维面具后的双眼炽盛如火，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 他后退了数步、长袍烈烈，大氅飞扬之间，垂落地面的骑士长枪表面再度卷折起了层层风暴，汇聚着...如聚敛成一柄长锤。 “这一招——” “风王铁锤(StrikeAir)！” 复刻着雷神托尔的力量，却又加入了自身的理解，最终形成的‘武艺’。 那表面旋转的气流就如同雷神之锤锤面上汇聚的雷电，似是杂乱、但每一丝一缕，都各有其功用，或是攻击或是封锁，也都井然有序。 是的——雷神托尔的战斗看似狂乱，但祂所掌握的技巧，从来都是潜藏在这种相比起浩大的声威，却显得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之上。 北欧人粗犷，北欧神崇尚自由，但并不意味着祂们就不知变通。 雷神的一锤，其实历经了千万次的磨炼。 而罗维的这一枪、也同样如此。 他以自身的理解，汇聚庞大的计算力、也真正做到了随心而发，随心而动！ 这样... “也才对劲！”托尔不怒反喜：“只有蛮力的战斗不过是野兽的斗殴，只有野蛮的角力也不过是蛮牛的做法！” “现在的你——才有资格当我的对手，狂猎之王！” 雷神托尔，是斗战的狂人。 祂是战神，也是武痴。 见猎心喜、战意愈发高昂之下，周身缠绕的雷霆自然也更加的汹涌爆裂起来。 神欢喜，神也在愤怒。 “来吧、狂猎之王，我们继续吧！”大声的呼喊中，托尔再次提起了名为【妙尔尼尔】的重锤。 锤面与长枪的枪尖分离，雷神主动地与罗维拉开了距离，但却并不是想要退避，而是为了积蓄起更强的力量、为了展现更强悍的雷电的天威！ 祂再次在猛烈挥击着，激起更加磅礴的雷霆电光。 丝丝缕缕、银白色的光线在瞬间汇聚于周身，化作一片悬浮在天空的苍茫雷海。 那雷霆的海洋粉碎了覆盖范围之内的一切，尘埃、浮云、气流，乃至是其所立的天空的概念都被雷神的重锤所碾碎，破碎的概念化作纯净的能量被托尔身上的幽蓝色魔方吸收，转化为纯净的神力，推动着祂产生更多、更强的雷电。 内外交互、源源不断般的，雷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 此为... “万雷劈响的雷神风暴（MjÖlnir）！” 雷神托尔高举重锤，隐藏在甲胄头盔后的双眼也同时化作了璀璨闪耀的雷霆电光。 罗维的面容严肃了起来。 庄严肃穆。 他知晓雷神托尔已开始展现祂最强的力量，这是北欧最强战神‘力’与‘技’的结合，是祂战无不胜的极致力量。 于是在这迎面而来的冲击之间，在这衣袍翻滚、甲胄被雷神落下的万雷映照出一片反射光华的时间间隙之内，他紧握住风暴的长枪、轻微的转动着。 面具后的双眼轻轻地闭上。 微微抬起的枪尖，直指着所立的天空穹顶，徐徐微风扩散出无形的涟漪，轻微荡漾着... 随着轻盈流转，罗维的意识逐渐放空，他在以风暴之王的身份，感受着世界本身存在的气息，感受着星辰自身的转动。 以他所掌握的原初之‘乖离’，贴近这片被神话覆盖的界面。 至少在此刻，与雷神托尔的战斗不掺杂任何的阴谋阳谋，没有任何的外物施展，有的只是纯粹的力与技的交锋，那么罗维也当回报以自身在这段时间，这场战斗中所有的感悟。 这是尊重，也更是一个机会。 重压之下、才能有蜕变，而时至今日，也仅有战神托尔，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武艺带给人形体的罗维这种压迫。 那么、他所谓的最强，应该是什么？ 剥离亚特兰蒂斯机神的力量，剥离那夺取自希腊克洛诺斯的星空要塞机体。 他最强的，应该是什么？ 天之锁的身份？原初星辰转动力‘乖离剑·EA’的显现？又或者是吉尔伽美什那称得上是无穷无尽的，王之宝库中的收藏？ 不，都不是。 他最强的，应该是他一路行来的轨迹，那些以众神的消散为印记的丰功，那些以前代的神话终结为笔尾的伟绩。 对神话、对时代的特攻。 既是他最强最盛的力量。 罗维——睁开了眼睛，轻盈却又漫长的微风在同时收束聚敛于他的身上。 在这一刻，他感知到了世界。 感知到了神话界域的膜。 也就是在这同一时刻，万雷轰鸣，重锤旋转。 雷神托尔的力量已积蓄到了极致。 “狂猎的王，就让我——雷神托尔，来验证一下，你是否有承担这个名字的力量吧！” 雷神托尔将重锤、远远地甩出。 漫天的雷霆电光就如山洪决堤般倾泄而落，自上而下地淹没向罗维的身影。 他的影、在天威面前显得极为的渺小。 地上、地下、天上。 无数的神早已自远空注视着这近万年来难得一见的，王与王之间的交手。 穹宇摇晃更剧，大地哀嚎更甚。 面对着万马奔腾一样的冲击，罗维却只是捏紧了手中的长枪，他于那枪尖、绽放一点风暴的流光。 不再是赤红的原初风暴，不再是乖离剑的力量。 而是他在刚刚那一瞬间领悟到的新的‘风暴’。 螺旋、扩散。 其蔓延的边界，空间褶皱显现、而后破碎，破碎之后的天空仍旧是天空，却又仿佛与之前的天不再相同。 那是神代覆盖之下，星辰本身的面貌。 此一枪，光辉一线，却不见璀璨华丽。 此一枪，更不见雷神托尔那种惊天动地的奇景， 但这一枪，却能终结任何神话。 此为—— “闪耀于终焉之枪（Rhongomyniad）！” 伦戈米尼亚德。 罗维以他所知晓的‘圣枪’为名。 是他感悟了现世的风暴，并从中提取出来的星辰本来面貌的‘风’。 意既高远。 不见璀璨，却能闪耀于任何时代。 随其抬起、螺旋绽放！ 整个世界都为其所覆盖——半角的天地，都在同时，与万道雷海碰撞在了一起。 世界被散溢的光芒笼罩在了其中，一切都仿佛落入到了高超画师的画板之中，被精准地抹去了颜色，仅剩下简单的线与面... 与雷神交锋。 逼出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变得更强的，托尔的全力。 不论罗维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自此之后，他都将为神话所铭刻。 不是因他的身份。 而是因他的名—— “你叫什么？”最后碰撞迎来，雷神托尔立于雷海的正中央，远远地凝视着那高居璀璨圣枪的影子。 罗维垂眸，大氅绒毛飞扬、金与火的双眼流露出一丝深思。 他说：“罗维。” 他是罗维。 光辉映照下的璀璨之人，踏遍寰宇的神话记录者。 雷神托尔咧嘴：“我记住了！” “我叫雷神托尔！” “大神奥丁的长子，北欧战神、雷霆的执掌者，亦是农夫的守护之神！” 这是回荡于天地间最后的话语。 亦是铭刻于神话篇章之中的言语。 ‘在古老的尼伯龙根之诗中，【狂猎之王】曾以‘罗维’之名自称，后世曾考证其源头出处、经过多方的认证对比，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狂猎之王，与美索不达米亚以及希腊神话里出没的贤者有着一定的关联，甚至就是其本人。’ ‘这或许只是巧合，又或许只是遥远的神话时代，真有这么一个人、在那个古老的世界里，走遍每个地方，留下不同的事迹，因而被视作神话也说不定。’ ‘《世界神话考证》’ “罗维...吗？” 接回了落下的赤红长枪、紧紧凝望着高空那不可思议的战斗画面的雪山女神也忍不住捏紧了枪柄。 她记住了那个回荡在天地间的名字。 虽不愿意承认，但她其实也很清楚...至少名义上，罗维与托尔的这场战斗，是为了保护她而进行的！ 很多的事情，斯卡蒂其实都很清楚，包括了罗维只是拿她当工具人的事情，包括了他之所以保护自己、绝非是为了自己好，而是不想失去自己这个了解北欧世界、了解北欧众神秘密的‘知识库’。 雪山虽纯粹无暇，却并不愚蠢。 她知道。 但莫名的思绪...还是忍不住浮现。 见他人为自己而‘奋战’、见他人为守护自己而‘声嘶力竭’的莫名情感。 无法压抑。 因为这是‘人性’。 是神维持其人格存在，绝不能缺少的、人的性格。 第十三章洛基前来送马（二合一 天空的碰撞扔在继续，持续激荡的，神与神的力量犹在碰撞不息。 斯卡蒂有些紧张，却不知晓、于其意识深处，却有人叹息一声。 ‘真是个...傻丫头。’斯卡蒂脑海深处、意识内悬浮的魔境之门，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片幽暗深邃的境界，并不存在于北欧神话的领域之内，只是因其主人与斯卡蒂有着非常紧密而特殊的联系，所以才形成了这样的连接。 而在此刻，那主人也有些摇头失笑，她有着斯卡蒂一般的外貌，却不着华贵长裙、不带华丽头饰，曼妙的身形被紫色的紧身衣所覆盖。 她坐在暗紫色的天空之下、双手环抱。 她的周身是无数紫色的长枪钉立于荒土之下，环绕如林，那是无数与斯卡蒂手握神器、‘贯穿死荆之枪’，并非是仿品，而是真物，是她凭借魔镜的智慧复刻出来的。 她的名字是‘斯卡哈’，是毗邻北欧的凯尔特神话中，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国度，‘影之国’的女主人。 一名诞生于这千年里，却成功地超脱生死与世界的‘超越者’。 她曾作为强悍的战士闻名于世，以凡人之身弑杀神明、也从与自身同源的女神身上学会了本毫不相关的北欧卢恩符文与贯穿死棘之枪，以此磨炼自身，但在千年前，遇到了来自异域的冥神之后，与之交手、交好，从其身上感悟到了生死的界限。 她获得了超脱。 也窥视到了世界之外的知识。 ——【魔镜的智慧】。 虽不在北欧，但通过与斯卡蒂的联系、她也能观望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所以斯卡哈很清楚... 那另一个的‘自己’，被算计了。 “以那家伙的能力，怎么可能感应不到雷神托尔的到来、怎么可能做不到提前避开呢？” 罗维当然做得到。 与雷神托尔的交手确是突如其来，却绝非迫不得已，而是顺势引导、故意而为的。 他要让斯卡蒂一步步地、对阿斯加德失去希望。 最终，只能呆在他的身边。 成为他的‘知识顾问’。 “狂猎之王、罗维吗？”轻吟着，斯卡哈俏丽英气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有勇有谋，真是期待与你的会面啊...” 摇晃着，斯卡哈站起身来，她将一把长枪从地面上拔了起来，甩动着、走向了影之国深处。 手痒难耐，就找影之国的魔兽... 过过手瘾吧！ 影之国的女王扬起的笑容显得开怀而肆意。 脑海中的声音消散，斯卡蒂的神情却依旧紧张。 上方光辉渐渐消减、声势收敛，天空破碎的痕迹浮现，被雷霆淹没的领域流露出一片空阔，被狂猎的长枪扫过的区域却显示出一片星辰原貌的风景。 那交手的两人仍悬于其上。 滴答、滴答、滴答。 有血，缓缓地滴落。 同时自两方... “平手吗？”雷神托尔垂眸，看着自己原本握着重锤的手臂，那里仅剩一片空旷，撕裂的豁口处见苍白蔓延，滴落的血液呈现流动的素光。 神失去了一条手臂，祂在滴血。 死者也受到了伤害。 罗维擦拭去唇边的血迹，胸口略感压抑、但也感到快意。 大氅烈烈、面具森冷，雷神托尔所受的是外伤，而他是内伤。 ——两败俱伤。 不得不说，雷神托尔的实力确实足够强大，要知道今时今刻，哪怕不开启机神模式、仅仅是人形体的罗维也已经是超越一般神王的规格的存在。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是一方神系的第二强者，而且还是经历了一次死亡之后、依靠游星尖兵的科技获得蜕变增强的雷神。 “还想要继续吗？”罗维高声询问。 “你还能继续吗？”雷神托尔的声音仍带嗡鸣：“我已经不能了。” 战斗狂不代表彻彻底底的疯子。 托尔的手已经被蒸发，以‘赛法卢’为原型塑造出来的此身虽强大，但要恢复一整条手臂也需要时间来修养。 没有手的祂，无法酣畅淋漓的战斗，祂更相信，罗维也已经无法再全力战斗。 那么继续下去，也是毫无意义。 不如停手。 “我以雷神托尔之名，承认你的‘狂猎’之名。”祂说：“但我作为阿斯加德的雷神，亦在此刻宣誓——” “你是我最大的敌人，是生死之敌！” “下次遇上，我必击败你！” 留下了这样的话，雷神托尔举起仅剩的手臂、将坠入虚空的重锤握入掌心之间。 然后伴随着剧烈的轰鸣、雷光显现消失，雷神托尔也随之离去。 天地恢复了平静。 罗维长吐了口气，却并未落地，而是闭目，感受着什么... 他的身体表面，依旧有雷光丝丝缠绕，雷神托尔的力量影响还未消失。 雷霆象征着毁灭。 但毁灭之后呢？ 就如遭受雷击的地面在事后会有繁茂的草木生长。 雷霆，亦能孕育生机。 罗维的体内、这具亡者的躯壳之中，也同样浮现出了生的‘机理’。 虽然很细微，很细小。 但是—— “为死而生，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罗维嘴角扬起，露出了笑容。 他将身体下沉、往地面而去... “与雷神托尔，不分胜负吗？”阿斯加德神域之上，有神明面容凝重将目光从下界收回。 这在大神奥丁预言里出现的巨人的支配者的威胁，在众神的眼中是毫无疑问地巨大的，但祂们所认为的威胁，从来都不在其个体的力量上，而在被祂所支配的那群数量庞大的巨人身上。 那是量、而不是质。 巨人王本身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在此之前，从未有人想过其能够凭借自身，与最强的雷神对抗、并且两败俱伤。 是的，之前。 现在——众神的观念，扭转了。 纵然不凭借巨人，狂猎之王仍能如风暴般席卷天空与大地。 “哇！哇！哇！”白金宫中，乌鸦振翅，祂令祂的亲卫、瓦尔基里的女神向阿斯加德神域的四角散开。 守护住天空的四角。 ‘自深渊归来的狂猎，与那天上的雷神对抗。’ ‘祂驱使着风暴，祂引领着死亡，祂的双眼是熔岩的色彩，祂手中所握、是毁灭世界的洪流。’ ‘雷神惊叹，众神静默，诸神之王也为之警惕万分。’ ‘《尼伯龙根之诗》’ 这一度，众神悚然。 但斯卡蒂的眼神却显得分外复杂... 罗维双足落地，风暴消失、摘下的面具后也露出了些许苍白的神色。 “继续出发吧！”他若无其事地说。 明明可以转瞬恢复的内伤、却故意显露出来。 显示出阿斯加德的‘残酷’之后。 也该显示出自己的‘好’。 斯卡蒂眉宇颦蹙，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关心么？ 斯卡蒂说不出口，无论如何，她的心中还是认为罗维是敌人的。 但嘲讽...却又更难以吐露。 因为雪山女神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感动于有人为她对抗北欧仅次于大神奥丁的神明那最强的威严。 于是思虑片刻，斯卡蒂最终还是决定... “谢、谢了！” 紫色长发的女神撇过头，精致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颇有些不情不愿的意思。 归根到底，她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不也是罗维的错么？ “不客气。”罗维打了个哈欠，他摆了摆手，未曾褪下的甲胄上残留的电弧彻底消退，摘下面具的脸上苍白依旧，死寂感犹在，但相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些许。 自雷霆中掠取生机，由死转生，令他的状态多少恢复了：“当然，如果你的态度能够好一点就行了。” “雷神托尔——下手可真是重！” “我的态度已经够好了。”斯卡蒂闻言，微微有些愤懑：“如果不是你，雷神怎么会想要杀我？” “确实。”罗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如我把你送回去、让你跟祂们好好解释一通吧？” “...”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罗维耸了耸肩：“只要你站在我的身后，那么我始终都会保护你。” “其他的可能都是谎言，但至少这句话是真的。” 罗维的目的从不屑于隐藏自己。 斯卡蒂或许也能察觉到许多的事情都是他故意的，但他所行的阳谋与阴谋并重。 知道了又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斯卡蒂都是只能接受了。 于是斯卡蒂沉默了。 罗维也并不在意，他看得出斯卡蒂心中的复杂，而这也正是他所要的... 操纵人心的恶魔，仔细想想，似乎曾有人这么说过他。 而现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越来越符合了！”罗维轻吐了口气，转头看向脚下，经历了刚刚那一场大战，在北欧雷神与狂猎之王的交击下，下方的土地虽然没有收到太多的波及，但多少也有了变化。 冰雪消融露出了裸露岩石的山体，林立的植被都萎靡地紧贴在地面之上，前方、那被山体环绕着的深邃的幽谷依旧。 罗维能够感受到，法夫纳仍在其中。 那恶龙潜藏在那其中，作为北欧赫赫有名的凶兽、往日里曾让无数英雄闻风丧胆的魔物，今时今刻，却也只敢躲藏在深谷之下瑟瑟发抖，连探出头来都不敢。 是不敢，更是不能， 雷神托尔的威名本就足以让万物战栗，率领无尽风暴巨人自约顿海姆攀越而上的狂猎之王更是让法夫纳下意识躲避于此的理由。 虽经历了与雷神托尔的一战。 但罗维的目的未变。 法夫纳，仍是他的目标，不过在那之前... “雷神托尔之后，你也想要跟我打上一架吗？诡辩之神洛基？”一改先前森冷弥漫，绵延群山间扬起的气流带着些许的燥热感，那是被雷霆灼烧后的空气残留，但随之拂动而来的罗维的声音也让斯卡蒂愣住。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了一侧，在那山体裸露的嶙峋石块之间，隐约有什么晃动了一下。 “诶呀呀、不愧是能跟那个家伙打到这种程度的存在。”轻佻玩昧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从中显现。 那是颇为高瘦修长的‘人’，头戴毡帽、衣襟蓬松，脸上花着小丑的妆容，分不出男女、或者本就没有男女。 因为祂是千变万化的诡变之主，恶作剧之神，洛基。 洛基在原地旋转了一下身体，而后将手放于胸口之上、屈身行礼：“伟大的狂猎之王，我无意于您为敌！” 这么说着，洛基那充满狡诈的眼神还扫过罗维手中仍旧紧握的、风暴的长枪。 祂想起了刚刚那与雷神碰撞的光辉璀璨之力量。 扬起的嘴角，更加的炽盛了起来。 “我来，只是送您一件礼物的。” 礼物？ 罗维挑眉。 “这样么？”他沉吟、思索：“那就要看看这礼物，够不够买你的命了！” 寒光照耀，于抬起的枪尖顶端显现出一抹光亮。 洛基愣了愣，旋即画满妆容的脸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罗维的威胁之意极其明显，也让洛基僵住——诡辩之神极具变化，祂也喜欢灵动与神巧的变化。 但唯有一点，是最让祂讨厌的。 那就是直来直去的鲁莽僵化。 所以雷神托尔是洛基的克星。 而此刻——用一句话，堵死了自己全部退路的罗维，也类似于此。 好在祂确实是来送礼的。 “您寻找法夫纳、是为了寻找上好的骏马，但法夫纳终究是恶龙，即便您能令其变化形态，但与‘狂猎’之名还是有所不符。” “我来、是来送您，与之匹配之物！” 洛基，是来送马的。 罗维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了。 传说中大神奥丁的坐骑就是洛基所送的——八足的天马斯雷普尼尔，那是洛基变幻成母马的形态之后，与神马斯瓦迪尔法利所生，是洛基的子嗣、也是神灵级别的神兽。 洛基将之赠与奥丁，增添了众神之王那本就璀璨无比的荣光。 而现在，洛基也将赐予罗维同等之物。 唏律律！ 骏马嘶鸣响起，带来阵阵狂风，罗维身后的斯卡蒂不住地后退着、她的双眼被漆黑的风暴所掩盖，看不清前路。 但罗维却看清楚了。 那风暴的中心是一匹黑色的神马，高大、神异，祂有着一十二对大小不一的羽翼，就如奥丁的坐骑一般也有着八足，其通体泛着缠绕风暴、显现神异光彩。 “这是斯雷普尼尔的兄弟，不逊色于大神奥丁坐骑的神马！”洛基介绍道：“伟大的狂猎之王，我将其送给您。” “为了什么？”罗维容颜不变，只是询问。 “为了让这个枯燥无味的世界，迎来真正的变化！”洛基哈哈大笑着：“因为我是诡辩之神，所以——我讨厌永恒不变之物。” 概念赋予神性，神性影响人格的生成。 作为‘诡辩’这一概念的化身，洛基的人格、本就如此。 而作为大神奥丁的‘义兄弟’，祂也并不怕雷神托尔的惩罚。 所以肆意妄为。 所以敢于赠送礼物给罗维。 罗维了然：“你的这份礼物，我很满意。” 他一跃而起。 八足十二羽的天马背部微微下沉，繁复的马蹄交错抬起、落下。 一瞬间的挣扎之后，便被驯服。 风暴之王、坐上了风暴的骏马！ “去吧去吧、伟大的狂猎之王！”洛基的身影渐渐消失，离开，但那笑声更加显得肆意了起来：“让这个枯燥无味的世界，因您而变化吧！” 轰隆！轰隆！轰隆！ 暴风肆虐、狂流卷动，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狂猎’之权柄，更加紧握！ 他举起了手中的长枪—— 扫向了那深谷之下！ 第十四章掠夺纯洁雪山之刻 深谷，不知道多深的地下，庞大而漆黑的恶龙蜷缩在这不过方寸之地，瑟瑟发抖着。 恐惧、害怕、担忧...庞大的恶龙竟如遇上了天敌的仓鼠一般。 那金色的龙瞳不断地晃动着。 法夫纳能够感受到头顶那神与神的对撞已经结束，那一股让祂只觉得自己有如尘埃般的伟力已经渐渐消失。 雷神托尔离去了，狂猎之王却仍在。 然后祂又感应到了另一位神的到来，那是诡辩之神洛基。 祂似乎带来了一匹天马。 祂将之，赠与了狂猎之王。 龙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究极龙种法夫纳更能让自己感应到周边的一切。 在狂猎与洛基并未隐藏自己行踪的前提下，这些信息，祂也很容易去‘看’到，所以祂知道了罗维来寻找祂是为了找到合适的坐骑。 而现在、他已经有坐骑了。 那么自己，应该安全了吧？ 这样的念头浮现，恶龙下意识地想要松一口气，然后下一秒—— 龙的鳞片，层层翻涌。 有如哺乳动物的汗毛炸开一般！ 吼！ 底底的吼叫浮现，漆黑的法夫纳仰天长啸而起，在那龙瞳所注视的上方... 一道光柱，笔直坠落！ 吼！吼！吼！ 光辉所过，龙鳞翻涌，剧烈的疼痛引得法夫纳咆哮不止，漆黑的恶龙再难以压抑住自身地展开了翅膀。 猛烈的气流随之在谷底显现，吐出的龙息却在风暴之枪的光芒下层层崩溃，法夫纳振翅而起。 此刻的它、只想逃跑！ 不明白为什么罗维有了坐骑之后仍要赶尽杀绝，不清楚其究竟想做什么。 为民除害？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谓恶龙法夫纳，名为‘究极龙种’，但其本质上，却是一个‘龙化’的诅咒。 每一条恶龙都曾是屠龙的勇士，每一只法夫纳、也都曾是人，或者半神。 当上一条恶龙死去，其诅咒会落到另一个合适的人身上。 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 这是如同奥丁大神所预言的、‘诸神黄昏’一般的，命运锁链的轮回。 所以杀了祂毫无作用。 但无论如何，法夫纳都知道、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祂不想死。 祂还想活。 恶龙是欲望猖獗的魔物，贪于财宝、更贪婪于生命的长度。 祂拼了命地想要逃跑，于此瞬间，庞大的龙躯冲向了上方，不管不顾地、笔直向上！ 山体再次震动，压制住了那八足十二翼的天马之后的罗维高举着风暴的长枪，枪尖的照出的微光尾随于其后，在高远的天空中划过。 恢复了视线的斯卡蒂睁开了眼睛，祂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罗维、这个家伙...这是要，做什么？ 已经越来越了解罗维力量的斯卡蒂很清楚已经他的实力，若要抓住、或者消灭法夫纳，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而现在——他的做法，却更像是在猫抓老鼠一样的玩弄法夫纳？ 斯卡蒂的眼神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只能说魔王果然还是魔王... 对于身侧女神的心理变化，罗维当然是不知道的，他虽然能通过其表情动作来测算器内心，但在正常时候，也没有多少的兴趣去窥视他人的秘密。 当然，也正如斯卡蒂所想到的那样、罗维确实是在故意驱赶着法夫纳。 抬起的风暴长枪划过蔚蓝天幕，留下一道璀璨的痕迹，旋转之间...恶龙发出了阵阵凄厉的嚎叫。 穹光映照下，有不少人都被那恶龙的叫声吸引、抬头。 作为赫赫有名的魔物，就外表来说毫无疑问是可怖的，法夫纳有着漆黑的鳞甲、狰狞的头颅、张口能看见锋锐的利爪，吐出的气息既是熔岩高温的龙的吐息。 若在以往，多少战士也无法战胜它，多少英雄、也难以刺破那尖锐的外壳。 只是现在，众人所能看见的法夫纳。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凛然生威。 当然，即便如此、在那嚎叫之下，仍是有不少的人心生恐惧，下意识地想要逃窜。 终究是神灵级的魔物。 “唏律律！”罗维双腿微微一夹、令身下的天马向前两步。 龙在哀嚎、龙在咆哮。 龙在风暴凝聚而成的光束下...撞向了世界树葱茏掩盖的上方！ 那里是哪里？ 那里是... “阿斯加德神域的入口！？”斯卡蒂瞬间惊呼。 她分明看的很清楚，罗维将法夫纳驱赶的方向，确确实实、就是通往阿斯加德神域的通道。 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要正式与阿斯加德众神宣战吗? 斯卡蒂想不明白。 虽然宣战也是正常，能与雷神托尔匹敌、又能支配着无数风暴巨人的罗维更有这个实力。 但终究有些太快了。 而且准备仓促。 毕竟阿斯加德不止一个托尔，还有一个凌驾于其上的大神奥丁。 等等...自己怎么不自觉地开始给这家伙考虑胜算了！？ 斯卡蒂猛地摇了摇头，停止了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想法。 一阵狂风拂面而来。 雪山的女神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但那边的恶龙，已被罗维驱赶着、冲上了阿斯加德的通道。 魔物入侵神域 ，阿斯加德理所当然的有了反应。 因为罗维与雷神托尔那一战的缘故，原本已经散开的众神又在此刻纷纷聚集在了白金宫中，若说之前、祂们对罗维带来的威胁是警惕的话，那么此时此刻，除却警惕之外，却又多了几分畏惧。 罗维能与雷神托尔匹敌，那也就意味着、他能轻易地打死除却雷神托尔以及大神奥丁之外的其他任何神明。 哪怕大神奥丁已下达了让祂们暂时不要招惹那人的命令，但巨人与众神是宿敌，实力的恐怖差距之下... 祂们仍旧忍不住想要做些手段。 “你们注意到了吗？”金碧辉煌的神宫之中，有神明开口：“雷神托尔本有机会战胜那巨人的支配者，若不是斯卡蒂出手——” “是的，没错，我也注意到了。”又一个神明应和：“看来她是真的背叛了！” “本以为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我等众神如此宠溺于她，她竟然还敢背叛我等众神！” “就如雷神托尔所说的——对于这样的叛徒，必须惩罚！” 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因为斯卡蒂，掌握着众神太多的秘密罢了。 角落里，从中庭返回的洛基露出了一个更加开怀的笑容。 诡辩之神只一瞬间就看出了众神的心虚。 众神当然是心虚的，斯卡蒂曾是众神最宠爱的女神、她就像是美索不达米亚的伊什塔尔一般，众神喜爱她、宠溺她，却又因其为最纯洁的雪山而曾苦苦追求于她。 虽斯卡蒂对所有想要追求她的男神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些神甚至都无法与她见面，但祂们曾为了讨好雪山的女神，无数次地向斯卡蒂写信、告知许许多多的‘秘密’。 那些秘密若被足够强大的敌对势力知晓...对于立于此处的众神而言，那将是致命性的打击。 所以众神在见到了罗维的力量，心生恐惧之后、第一个反应，竟也是针对斯卡蒂。 祂们不敢如雷神托尔那般直接顶上去。 自然也只能对相对弱小的斯卡蒂动手段—— “我提议。”有神说：“让那斯卡蒂在神域的‘概念’破碎。” 阿斯加德是神域。 是众神权柄交汇的‘天界’。 众神的本质概念都存在于此。 但若破碎... 神，亦将灭亡。 虽只是人格破碎，但对于神明来说，人格的更替、便是新与旧的置换，新神与旧神也将是完全不同的个体。 祂们要让斯卡蒂死、要让斯卡蒂所有的秘密，全部随其一同消失。 哪怕为此激怒罗维、但只要祂们呆在这阿斯加德神域之中，凝结众神光辉与之对抗，再加上大神奥丁的庇护，也不怕什么。 若罗维连神域都能击碎...那众神不管做什么都会失败。 左右斗不过是一死。 祂们自然要选择生存的可能！ 心神动念之间，众神随之行动了起来，祂们显现了自己作为神明本质的‘概念’，火焰、土壤、光明...诸多神权，齐聚于这最高最圣的白金宫中。 洛基冷眼观望，却并未参和其中。 只是祂也是乐见其成的。 至少众神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对诡辩之神来说，万物能有变化，便是好事... 众神的光辉中落下浮现一座纯白的雪山，纯洁无秽、像是自然凝结而成的、最纯粹的冰晶。 那是雪山概念的显现。 是斯卡蒂的本质。 祂被众神从神域中逼了出来。 而后—— 亦将为众神破碎。 但也就是在这同时，一声巨大的吼声，突然回荡而起！ 众神愣住。 一条黑色的恶龙闯入了白金宫中，张开的深渊般的巨口、同时张开，吞下了那洁白的雪山。 又撞破了窗扉，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来得突如其来，直到恶龙消失，祂们也才反应过来... 斯卡蒂的‘概念’，被掠夺走了！ 那恶龙又是什么？ “法夫纳吗？”洛基笑出了声：“呵呵呵、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 “竟然想到了利用法夫纳来做成这种事情！” “那个家伙、比我想的，要有趣多了！” 法夫纳是什么？ 是北欧赫赫有名的恶龙，是神灵级的魔物。 但在某种程度上，法夫纳与众神的本质也是类似的——都是某种自然的显现。 不同的是众神人格清晰，而法夫纳更多时候是被本能所控制。 神与魔的界限往往便在这一点。 只是相似的本质、却也代表了其相似的气息，若罗维本人进入阿斯加德，必然引起阿斯加德剧烈的排斥，而法夫纳、则不会。 众神也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于是任其往来。 任其奔走... “有恶龙闯入神域！” “瓦尔基里、戒备、戒备、戒备！” 清脆却又冰冷有如机械般的声音在神域边缘响起，瓦尔基里的女武神、大神奥丁的亲卫，英姿飒爽的女战士们立于此处。 她们收到了来自众神的命令，瞬间戒备起来、开始列阵抵御那莫名其妙袭向天界的恶龙。 然而、哗然风声转眼便到了眼前。 漆黑而庞大的恶龙直接撞碎了女武神们还没成型的阵型，在轰然雷鸣之间、落入到通往中庭的通道中去。 有女武神跌跌撞撞地被龙的尾巴扫开。 也有女武神被恶龙狰狞的头颅一同撞下了中庭。 女武神的领袖、披散银白长发的女战士，名为‘布伦希尔德’的女战士一脸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风雪飘摇、人烟罕至。 脱离了神域、脑海中，与众神的联系，中断了。 与从人间选出的其他的武神不同，瓦尔基里的女武神是大神奥丁制成的‘人偶’。 她们的职责便是听从众神与奥丁的命令。 而现在—— 联系中断。 布伦希尔德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另一边距离遥远的罗维却也同时在起手，扇动狂风的恶龙从空中落下、老老实实地张开嘴，吐出了‘雪山’的影。 斯卡蒂看清了那是什么，雪山的女神忍不住呆了呆... 将法夫纳驱逐进入阿斯加德，为的，也正是这东西。 法夫纳是魔物。 本能强于自我，但也能理解罗维的意思。 它若不想死、也只有这么做。 “给你！” 罗维将这角‘雪山’概念显现的光影扔给了斯卡蒂。 斯卡蒂抬手接住、满脸惊愕：“你——” 然而迎接她的，确实罗维似笑非笑的面容：“你该不会没想过，那群神会对你做什么吧？” “所谓的自我，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全的。”罗维在骏马之上俯下身，看向她，微笑着...伸出了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将雪山女神那惊愕中带着些许复杂的精致面容抬起：“我说过，只要你还在我的身后、我便会保护你。” “但我也要奉劝你，不要相信我！” 他收回了手，重新直立起身体：“我也是为了防止什么时候、会有一把刀从背后传过来捅我。” 斯卡蒂看了看手中的‘雪山’，又看了看那伸手向恶龙法夫纳的高大身影。 众神会对她做什么？ 其实斯卡蒂已经想到了。 粉碎其概念、置换其人格。 众神想要杀了自己。 那刚刚刹那的心慌，也正是由此而来... 他又保护了自己。 明明是另有图谋的保护，明明斯卡蒂也知道罗维那所谓的图谋，但为什么... 要对她这么温柔？ 斯卡蒂动摇了。 不可避免、无法阻挡的...存于神明人格之中的人性，难以抑制这样的感觉。 “走吧！”法夫纳匍匐于罗维的脚边、蜷缩着，化为了一只黑色的猎犬。 罗维乘在洛基所赠与的天马之上，侧身回望雪山女神：“暂时可还不能放你自由！” 第十五章斯卡蒂钻被窝！ 接下来该去哪里？ 在罗维的计划中，狂暴的巨人已经在大地之上组建起了一只又一只的风暴军团，统率着数量众多的亡灵。 祂们已将火焰散播了出去。 罗维也将前往人烟最多的地方。 去哪里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等待着火种点燃，最终化作灼烧整个北欧神代的熊熊烈焰。。。 骏马在雪中奔袭、扇动的十二队羽翼在扬起狂烈的气流，奔袭于马蹄边上的雄伟鬣狗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嚎叫。 一身甲胄与大氅、手握长枪，浑身死寂弥漫，如同幽灵行军般的罗维乘坐于骏马之上，扯动缰绳、凝望着远处的风景。 而后扯动缰绳，微微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身后，有清脆的呼喊声传来：“等等我——” 他回头看去，看着那在风雪中驾驭着雪橇飘摇而至的雪山女神，忍不住笑出声：“怎么这么狼狈？” “呼！”斯卡蒂停下了前进的雪橇，精致的脸颊微微有些鼓起，她瞥了一眼罗维，也不说话，而是气呼呼地将拍了拍华贵长裙、抖落其上的风雪，但在这个过程中却又一不小心让一角冰凉融入衣襟处，冰凉丝滑的感觉让女神浑身忍不住一个哆嗦，摇摆间带起荡漾。。 然后她就又更生气了：“可恶的家伙...你肯定是故意的吧？” “是又如何！？”罗维毫无愧疚。 一路奔袭而来，既不使用权柄也不使用神秘与魔力，罗维纵马狂奔、斯卡蒂却只能用雪橇跟在罗维的身后，于是一路跟随，却被那马蹄扬起的雪花溅了一身。 神明不会冻伤，但如此狼狈、也是会觉得不爽的。 看女神那略微鼓起的脸颊，罗维强忍住了心中那想用风暴的长枪去戳一戳的冲动：“其实你可以使用魔力的。” “你不是更擅长使用魔术的神明吗？” “我...”斯卡蒂张了张嘴。 罗维确实未曾言明不能使用魔术与神秘，只是看罗维表现得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她也下意识地不去使用魔术。 但之前这么做，是缘于被抓捕者对抓捕自己之人的恐惧。 而现在、斯卡蒂已经放下了对于罗维的恐惧。 那么、又是为什么？ “不想用就是不想用，没有那么多理由——”女神回应着，撩动了一下柔顺的长发，正了正头上的荆棘般的冠冕，她说：“不是只有你能像普通人那样活着...诶？” 斯卡蒂话语未落，便被罗维抬起的长枪挑中了衣领，吊了起来。 “你不想，但我不想一直等你。”罗维无奈地说着，然后不理会对方的惊呼与双手双腿不断扑腾扑腾的挣扎，甩动着枪柄、直接将斯卡蒂放到了身后的马背之上。 身体落下、斯卡蒂摇晃着，紧紧地抱住了马肚子。 这匹天马既然高大而又雄伟，生长着十二对羽翼的背部，也完全能够让一人坐着、一人趴着还绰绰有余。 “出发了！”罗维双腿一夹，扯动了缰绳。 嗷！ 恶龙法夫纳所化的猎犬在一侧随之发出了高高嚎叫。 马蹄抬起、落于雪地，扬起的风尘一路如幕，在这摇晃颠簸之间，斯卡蒂也渐渐舒缓了刚刚那紧张的心理。 侧卧的身形微微蠕动着坐起身来，她将双腿放于同一侧、略微交并地夹住了垂落的衣裙下摆，感觉虽一路颠簸当却异常地稳当，于是雪山的女神就这么眼望着不断倒退的风花雪花。 中庭的风景似已有漫长岁月未变，放眼所见除却风与雪，便只有苍茫的大海与起伏的坚冰。 偶有春天到来，但也只是短暂的冰雪交融。 诞生的千年来，斯卡蒂其实已经渐渐对于这样的景色生不出任何美的感觉来。 但今时今刻，却与之前好像有不同。 是因为心境的不一样吗？ 斯卡蒂望向了前方，看似是在看那前方的风景，其实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落在那扯动缰绳的身影。 对罗维、雪山女神仍是心存芥蒂。 但却已经发自内心地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他其实能够相信... 阿斯加德的神都已经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自己。 眼前的狂猎之王，虽也是在步步紧逼，但他从未想过要以杀害自己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他其实可以做到的。 斯卡蒂心目中，能匹敌雷神托尔的亡者之王、必然拥有抽取灵魂，提取人格记忆的力量。 只是罗维似乎从未想过这么做。 哪怕是要获取信任... 也都是通过保护的方式，通过拯救来进行。 他其实对自己很好。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那样，我会变得只能呆在这里的...我是阿斯加德的女神，除了那里、我本该哪里都不去的才对。”斯卡蒂微微捏紧了拳头。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少女般莫名的心思却忍不住扰动着... “不如先休息一下？”罗维扯动缰绳，扯过视线，却在同时顿了顿。 身后一片柔软接触、略微荡漾着，柔顺的头发垂落，枕在他后背那坚冷的甲胄之上，女神侧坐在天马之上，却将身体靠在了他的身上... 睡着了。 这么放心我了吗？ 罗维挑了挑眉，神明本该不需要睡眠，但或许是源于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太多的事情让斯卡蒂在人格上感到疲惫，于是女神再难压抑住那种沉重的感觉，在一路颠簸中不知不觉沉入睡梦之中。 睡觉...挺好的。 罗维露出了笑容，也不去管她。 凡人出身的他是最喜欢普通人的一切的，走路、吃饭、睡觉...很多时候，罗维这么做，其实也是在提醒着自己仍然为人的身份。 最初的他曾为了死亡、为了那份自己留在‘座’上的力量而决意抛弃一切，不顾一切。 但现在他反而有些恐惧那样的自己。 因为经历得越多、越明白初心的重要。 若抛却了这颗为人的心，他还剩什么？ 他也就不是罗维了。 “既然你睡着了...那就做个好梦啊！”罗维笑了起来，笑声幽远而辽阔，在苍茫雪原间传扬开来。 斯卡蒂却悄悄地睁开了暗紫色的眼眸... 她醒了， 却不愿意醒。 只是将头枕在罗维的后背上，哪怕隔着冰冷的甲胄，但这一刻却无比的安心。 这一刻像极了之前、雷霆闪耀振动之下，那高大身影横握长枪挡在自己面前那的一刻。 ... 夜幕降临。 窸窸窣窣之间，海水翻滚起伏...一抹清冷月色照耀在海边冰层上一只爬行的海豹之上。 它在捕猎。 但下一秒、光芒骤然自海底亮起，冰冷的蛇瞳掩盖了皓白的明月。 随之张开的深渊巨口吞没了无穷的海水，连带着海边冰层也在瞬间崩塌、陷落，那只海豹连哀嚎惨叫都发不出来，就直接吞没其中消失不见。 哗然水声迸溅，庞然的蛇影穿透海水的遮掩，浮出了水面—— 蛇信吞吐间，发出了渗人的声音：“撕拉~~~” 仅仅只是一个脑袋，就占据了苍茫大海的一角，但仔细看去、其存在，却像是分割了大海的内与外，甚至所是分割出了北欧的界域。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里是被世界树分割支撑而起的九界之中庭，米德加尔特界域的边缘。 而那蛇，既是分割北欧九界之中庭的魔物，‘耶梦加得’。 在大神奥丁的预言中，诸神黄昏中会出现数只魔物，其一为盘踞在世界树根部之下的雾之国尼福尔海姆，终年啃噬着世界树根须的黑龙、尼德霍格。 其二为被封锁在某座海岛之上的食日魔狼，芬里尔。 其三、则为环绕中庭之蛇，耶梦加得，也既是这存在于北欧中庭边界的巨蛇。 虽是排在末尾，但实际上、耶梦加得的实力非常之强大，在大神遗留的话语中，祂将与北欧最强的战神、雷神托尔交手。 其躯体庞大到难以计数，其存在足以环绕整个中庭，因而得名‘中庭之蛇’——当然，这在另一个方面，也是因为耶梦加得被奥丁镇压在了无底深海之中，环绕中庭而存在、只能露出一个蛇首，于每次月圆之夜仰望阿斯加德的缘故。 月圆之夜，也既是此时此刻。 撕拉！ 蛇信吞吐、庞大的巨蛇将目光凝视向上方那一轮皓月，那目中带着对吞噬众神的渴望、不过很快地，耶梦加得又将目光向下挪移，看向了眼前。 一块对比其头颅显得微不足道的礁石之上站立的身影处。 “好久不见了、我的孩子。”玩昧轻佻的声音响起，如后世小丑一般的身影单脚而立、脸上带着滑稽可笑的表情。 “洛基，我不是你的孩子...撕拉！”耶梦加得口吐人言、伴随蛇信卷动，言语中满是冷漠。 洛基却不以为意：“啊呀呀、还在怪我抛弃了你们吗？” 耶梦加得、芬里尔、死神海拉，皆是诡辩之神洛基的孩子，与寻常魔物不同、若非是因为大神奥丁的预言，祂们本该也是那位于白金宫上的，高高在上的众神。 然而也正是因为那主宰阿斯加德的众神之王的一句话，洛基的这三个强大到近乎可怖的孩子便纷纷从天空贬黜而落。 一个被孤独镇压于深海，一个被永恒束缚于孤岛，一个守着亡者的世界、眺望死亡。 祂们自然怨恨，怨恨那神王奥丁，更怨恨没有替他们出头的诡辩之神洛基。 念及往事，耶梦加得自然再次怒吼起来：“你是奥丁的兄弟，你也是阿斯加德众神的参谋，你本有能力救我们的！” “但我不能救你们！”洛基扬起了大大的笑容：“因为唯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地，获得新生！” “相信我吧、我的孩子，我爱你们，但我更爱这变更的世界，而我已经感受到、变更的火种来了！” 洛基张开了双手：“我是诡辩之神，计谋之神，恶作剧之神，也是火神！” “火光将至——诸神黄昏，已经不远了。” “因为那位狂猎、已经到来...啊哈哈哈哈哈！” 耶梦加得顿住了。 狂猎？ 多么耳熟的名字... ... 仍是中庭的夜幕之下，远处风雪弥漫的大地之上，一团篝火照耀着深邃茫然的黑夜，如常人般奔行了一夜的罗维终于决定在这密林之间停歇片刻。 扇动着十二队羽翼的天马趴在雪地之间，恶龙所化的鬣狗躺在祂的腹部上，罗维在点燃篝火之后，便将沉入梦想的女神斯卡蒂放在地上、盖上了自己的大氅——哪怕女神其实并不需要，但这也是为人的本能。 不是关心她，而是对自身的警醒。 罗维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这具亡者之躯有了一丝生机，也渐渐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 他微微侧过脑袋、聆听着风带来的声音。 神代的大地，风中散落无数的精灵，它们听从着风暴之王的呼唤、为他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它们说：“前方已是人类最多的区域，那里有着人类建造的城与国，有着高亢的诗与酒，有着诗人与英雄的故事。” 它们还说：“那里有崇拜巨人的教，他们假借您的名，肆意传播。” 它们又说：“高颂风暴的主宰、狂猎之王，亡灵大军的统率者。” “一群小东西也会拍马屁了！？”罗维底底笑骂一声，旋即沉思一瞬间。 崇拜巨人的人...尤弥尔吗？ 如果没记错的话，泰坦的神王就曾与尤弥尔有过接触，甚至是联手。 艾蕾、也似有影像。 “那么前方这一趟旅途，也就势在必行了。”罗维心想着，就这么坐在篝火旁、微微闭目、沉入梦想。 熟睡的习惯犹在，但若外界有什么值得警惕的事情，他也会立刻醒来。 是的、值得警惕... 转瞬，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响起，八足十二翼的天马睁开了眼睛。 然后又重新合上。 因为那发出声音的是原本躺在地上的斯卡蒂，她裹着罗维给予的大氅，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向正坐而‘睡’的罗维，俏丽的脸上忍不住动了动。 ‘我才不会领你的情...’女神这么想的，但又突然觉得有些舍不得离开这大氅带来的温暖。 明明是亡灵之王的大衣...算了。 ‘便宜你了。’斯卡蒂捻手捻脚地将大氅裹住了罗维，旋即、自己又同时绕后钻了进去。 背对着背。 露出的脑袋在微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红晕。 不可否认的是、女神确实觉得这样很温暖。 夜幕沉沉，群星映照。 斯卡蒂蠕动了一下、发出了低语般的沉吟。 第十六章贝奥武夫，你是哪里的英雄 群 4 8 8 7 4 9 7 9 9 茫茫夜色沉醉依旧、也就是在斯卡蒂同样陷入睡梦的瞬间，其脑海深处的‘魔镜’、微光泛滥。 影之国女王斯卡哈发出了一声低吟：“那个小丫头...睡着了吗？” 荒丘堆砌、阴影遍布的幽暗世界里，坐在无数巨石垒成的殿堂里的斯卡哈却略微有些兴奋，那饱满的身躯在双手环抱间变形、抬起的双腿荡漾摇晃着。 斯卡蒂与斯卡哈并非是同一个人、但既是同源，存在着极其紧密联系，只要斯卡蒂陷入睡眠，以斯卡哈从其身上取得的‘卢恩符文’的力量，也能够短暂地将意识降临于斯卡蒂的体内、借用雪山女神的身体。 只是正常情况下雪山女神是不会陷入睡眠的。 除非冬日已去。 而春日将至—— “狂猎...罗维吗？真是让人忍不住兴奋起来的强者啊！”斯卡哈舔了舔红润朱唇，侧过的视线、看向了身后，那比自己所坐的王座更高的位置上。 那是她的友人的位置、一名自异域而来的冥神，引导着她看破生死、成为超越生死的超越者的引路人。 影之国的开辟者。 影之国女王斯卡哈、也不过是在其沉睡之后，代替其管理这片幽土而已。 “吾之友人哟...”斯卡哈撩动了一下长发：“我能感受到，距离你醒过来的日子、也不远了！” 自此、一夜无话。 翌日。 天光微微亮起，罗维睁开了眼睛，一夜的入眠让他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来自精神上的舒缓也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对面、已熄灭的篝火的另一侧，早已经醒来的斯卡蒂睁着一双暗紫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他。 “早。”罗维说。 “你睡得可真沉啊！”斯卡蒂忍不住说。 “睡觉若不睡得沉一些、舒服一些，那可就毫无意义了？”罗维起身。 你睡得舒服、我可一点都不舒服...想到这里，斯卡蒂突然有些苦恼。 她也不知道自己昨晚为什么脑抽了要与罗维一起盖同一件大衣，但一开始只是背对着背，到了深夜、自己却莫名其妙地溜进了他的怀抱里。 熟睡的罗维当然毫无所觉，这种毫无威胁的事情也难以惊醒他。 可斯卡蒂却缩在罗维的怀里，忐忑了一整个晚上、一晚上心跳加速跳跃的次数都比得上先前所有了。 她一直挨到了早上，才小心翼翼地逃了出来——女神当然不会承认是她不想脱离的。 “还给你吧！”斯卡蒂将手中的大氅递给了罗维。 罗维伸手接过、直接盖在了身上，也不忌讳什么：“吃点东西，然后就出发吧！” 还要吃东西吗？ 雪山的女神微微瞪眼。 你是神、我也是神，吃什么东西... “真香！”片刻，篝火再次点燃，烘烤而出的肉味散溢出片片香气，斯卡蒂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被火焰烤得外焦里嫩的肉质，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感觉...被治愈了。 罗维：“？” 我的手艺有这么好吗？ 他自己吃了一口，旋即差点被呛死。 盐放多了... 于是看向斯卡蒂的眼神中便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可怜。 连这东西都觉得好吃。 这孩子平日里都吃的是什么啊？ 虽知道北欧人不止行为豪迈，对吃的更没什么细致的讲究，只要大肉大酒即可。 但他没想到这里的饮食‘简陋’到了这种程度。 连神都这样。 祂们是不是不知道盐这种东西？ 罗维甩手、将肉丢给了旁边一直‘虎视眈眈’了很久的猎犬‘法夫纳’，法夫纳瞬间张开嘴、将之一口吞咽了下去，露出了舒服的表情。 “吃完了就该出发了。”他说。 去人烟汇聚之地，去星火最盛之所在——斯堪的纳维亚。 无论是神话时代的现在，还是后世，地处世界北部的北欧都是地广人稀的代名词，这里的土地绵延、海面疆域辽阔，但生存的人却从来都并不多，只是不多、不代表没有，这里其实也有着人类组建而成的国家，有着城邦与集体文明聚落。 那也便是斯堪的维纳亚，后世北欧的国家、瑞典与挪威，都是在这片区域之上。 这里的环境也与其他的地方不同，这里的春季更久、植被更加茂盛，地理环境更适合人居住。 于是很快的、罗维便能看见裸露的土地上有葱绿的植被覆盖，旭日落下的光影中，有村庄散布、炊烟袅袅升起。 罗维扯动缰绳，在高处停下前进的步伐。 “小心了——” 罗维侧眸开口，身下的天马同时发出了一声嘶吼，十二对张开的羽翼同时收敛不见，八足摇晃间交并为四肢，脚边的鬣狗也摇晃着缩小了自己的身形。 乘坐的马背突然变得狭窄、背上的斯卡蒂虽早有预料，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环住了罗维的后背、隔着坚冷的甲胄稳定住了身形。 罗维并不以为意，毕竟还隔着一层甲胄、但斯卡蒂的脸又瞬间红了起来。 “何等无礼...” “谁无礼？”罗维斜过眼，颇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是自己无礼了。 斯卡蒂深吸了口气，不再说话，但紧抱的双手却不愿意放开。 于是罗维只是哈哈大笑着就要往人烟聚落之地而去，却又在瞬间停顿了脚步，侧眸远望。 风中的精灵徘徊四野，再次为他带来了消息。 它们说：“有人在呼唤您的名。” “有人在祈求您的帮助。” “狂猎之王、风暴主宰，亡灵大军的统率者...支配风暴巨人的神明。”幽暗深邃的神庙、并不被人所认可的祭坛之前，有人低声呼唤着这样的名字。 这是一个苍老瘦削的老人，他穿着漆黑的袍子、身形枯瘦如柴，此刻、正对着一个身形高大壮硕的年轻人介绍着什么：“祂从地下的约顿海姆而来，祂是世界的创造者、缔造了万物的巨人之尤弥尔的使者，祂为万物带来了生息，也更为万物带来了希望！” “那天上的神不过是违逆者，巨人真正的王、尤弥尔，将会给祂们带来惩戒。” “年轻人，信奉尤弥尔才是最正确与正义的道路！” 老人在传教。 但他身侧的年轻人却并不回应，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祭坛。 那不是尤弥尔的祭坛。 而是祭祀‘风暴与狂猎与亡灵之主’的祭坛。 年轻的男人——贝奥武夫，他曾亲身见过狂猎之王降临之时那可怖的景象，也曾见过那无数的魔物被风暴扫荡之后仓皇逃窜的模样。 当时的那个村里的村长去而复返，他对贝奥武夫说、狂猎既是神，也是魔，他对万物平等而视，为魔物带来死亡、也为人类带来死亡，死亡是万物的归宿，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见到了老村长安然无恙，本就不是那个小小村子里的人的贝奥武夫很快地就辞行离开。 贝奥武夫的出生不俗，他的父亲是强大的战士，他的母亲是基特国王的女儿，在这份血脉之下、贝奥武夫本人更是王国毫无疑问的继承者，是一国的王子。 但出身高贵的他却有着希望成为强大战士与英雄的理想，于是小小年纪便外出游历。 增长见识、磨炼自身武艺的同时，更希望能够讨伐各地的魔物，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名气。 这在之前，是非常顺利的。 就如那村落里的老村长一般，贝奥武夫拜访了很多年老隐居的英雄，他见过了很多很多的人与半神、武艺见长，也终于自觉有能力讨伐强大的魔物，名扬万里。 然后罗维就来了。 然后大多数的魔物骨灰就被风暴之王扬了。 举目四眺，竟再难找到一只强大的魔物。 身怀屠龙术却无龙可屠，贝奥武夫此刻的境地、大概就是这样。 年轻的战士心中颇有些迷茫。 他孤身一人徒步来到斯堪的维纳亚，这里距离他的故土已经不算遥远，但就这么回到故国、贝奥武夫却觉得不甘。 他想要成为强大的英雄，名扬万里、这样的理想，是始终放不下的。 所以才会被眼前这传教的老人拉近了这里。 因为他说了‘巨人’。 巨人的话——那也是魔物，对吧！？ 不过未曾想没有见过巨人，反而见到了对风暴之王的祭坛。 对于老人的话，贝奥武夫更嗤之以鼻。 那位狂猎之王虽主宰支配着巨人，但根据老村长的说法、祂根本就不是巨人。 而是有着神性的魔王。 是有着魔性的神明。 不过想了想，贝奥武夫还是没有立刻离开。 “虔诚祭祀尤弥尔的使者、狂猎之王。”老人脸上的表情明明颇为和蔼，但在这幽冷殿堂那一点微光照耀下，却显得颇为可怖：“你将能得到一切你之所求。” 我所求的、是什么？ 贝奥武夫依照其言语、半跪而下，做了祷告。 他说：“礼敬狂猎之王...” 风精灵将他的话语，带给了已在附近的罗维，罗维也同时做出了回馈。 这是后世亦有记载的故事... ‘迷茫的勇者向那高天的风暴之神做出祷告，他要求神魔解答自己心中的困惑。’ ‘幽暗的殿堂里，烛火荡漾、一点微光，同时亮起。’ 罗维来了。 他的身体还在斯堪的维纳亚附近，他的意识却在同时落入到此处，进入到了贝奥武夫的心海之中。 他说：“你找我？” 贝奥武夫恍然定神，四面辽阔，如无尽风雪弥漫的世界，却没有丝毫的冰冷寒意。 而在眼前，迷雾弥漫间散去，露出的高大王座之上，冰冷机械运转、钢铁的巨人王端坐其上。 “请您告知我——该如何成为英雄。”年轻的英雄深吸了口气，知道神魔回应了自己的诉求。 “英雄？”穿盔戴甲、手握风暴长枪的‘狂猎’像是发出了底底的笑声：“你所认为的英雄，是什么？” “驱逐魔物，名扬万里，有过人的勇气与武力！” 贝奥武夫的回答斩钉截铁。 却得到了否认：“那是你的英雄，不是世界的英雄。” 我的英雄？ 世界的英雄？ 贝奥武夫愣住了，虽与希腊那种英雄是神之所选的情况不同，但北欧的英雄也从来与他人无关，有过人勇气者是英雄，有强大的武力的人，也是英雄。 这是所有人的认知。 因为北欧是崇尚强者的土壤，也是崇尚勇者的国度。 神明中越强者地位越高，人类中越强者、越能受到人的尊敬。 只是在这位狂猎的眼中...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勇气有很多种，敢于为众人之先的是勇气，敢于承担责任也是勇气，力量也有很多种，以一己之力对抗魔物是力量，团结众人、兴盛国家的，也是力量。” “甚至、魔物也是勇气与力量的结合体，祂们敢于放纵自身的欲望而不畏惧被讨伐，祂们的力量更能欺压一方而无人反抗。” “你是要成为这样的‘英雄’吗？仅为扬名一方？仅为扬名一地？” 贝奥武夫陷入了思索。 “这世间魔物已被我的风暴所扫清，但人心中的魔，却从来都不缺少。”罗维趁热打铁，他说：“贝奥武夫，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仍要成为英雄。”贝奥武夫深吸了口气：“名扬万里的英雄！” 因一言两语而动摇自身，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贝奥武夫走过很多地方，也曾遭遇很多的挫折，但是他仍坚持走到了这里，他的坚定，是无可置疑的。 但扬名万里，并不代表就与恶有关。 “扬名万里是为求名，更能扬善！” 两者从不冲突。 罗维发出了笑声：“既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吧！” “我以狂猎之名，赐你风暴的火种！” 一点火光显现、落入到贝奥武夫的掌心之中，他愣了愣：“你的勇气与力量将成为火种燃烧的能源，燃烧的火焰，将为你提供强大的力量与智慧。” “去吧——” “英雄！” 贝奥武夫蓦然回神、惊醒，回归现世的他仍站在幽静的土壤中。 旁边的老人发出了惊疑：“你...” 他看着贝奥武夫手中的火种，突然激动的说：“你得到了狂猎的赐福了？我就知道，伟大的尤弥尔神...” “啊！”老人还没说完，就被贝奥武夫一拳抡过去、晕倒在地。 “尤弥尔？我可没见到什么尤弥尔！” 贝奥武夫咧嘴：“这样引人入歧途的邪教、还是烧了得好！” 老村长说的没错。 狂猎、既不是神，也不是魔，祂更是神、是魔。 神与魔，皆存于人心。 狂猎—— 只是人而已！ ‘只有人才能给予人帮助、只有人才能给予人祝福。’ ‘与神的问答中，年轻的贝奥武夫明白了这样的问题。’ ‘年轻的英雄正视了自己的道路，前方或布满荆棘、或遍地残骸。’ ‘但火种已落人间。’ ‘光芒，自能照耀前路。’ ‘《尼伯龙根之诗》’ 罗维收回了远方的视线，默然不语。 本打算解决那所谓的巨人尤弥尔冒认自己的名字的做法...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反过来利用他们的存在，与这个时代的‘英雄们’接触，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火种已随巨人散播。 但若再散播更多一点...也从来无碍。 贝奥武夫是第一个，但罗维并不打算令其成为最后一个。 这种事情，在希腊做过，在这里再做，也是理所当然。 不同的是，希腊的他是贤者与导师，现在的他、是神明。 ‘神将火种赠与万物、万物亦将光明，献予那唯一的神、唯一的万军之主。’ ‘《世界宗教·序引》’ ——那么接下来。 “也该进入人烟汇聚之地了！” 罗维扯动缰绳、踱步而入。 第十七章斯卡哈的发热神殿？ 散落的星火的途径多了一个，行进的目的再不是漫无目的。 罗维带着斯卡蒂进入了人烟所在。 初次踏足北欧的城镇，入目所见的、是与希腊跟美索不达米亚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 似乎是延续了北欧人那种豪迈与崇尚勇武的精神，斯堪的维纳亚半岛上的建筑，无论是民居、集市，还是竞技场与神明的祭祀都修缮得尤为高大，哪怕是最普通的牛马牲畜牧场，也都比寻常的要宽阔许多。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如同这片大地之上一直流传着的‘始祖巨人尤弥尔创造了世界’一般，对巨大化的崇拜一直是神与人所共同拥有的特点。 或许也正源于如此，奥丁才会选择截下昔年游星尖兵的一只残骸，以之培育成为支撑九界的世界树？ 毕竟当年入侵地面的游星尖兵有着‘巨神’之称呼，其显现出来的形态可谓巨大无比... 罗维牵着收敛了一切神异的天马，缓步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冬去春来、风雪渐去，这片大地短暂而温煦的暖日终于到来。 斯卡蒂却显得有些懒洋洋地躺在马背之上，双手枕着下巴、脸颊微微鼓起，交并于一边垂落的双腿在空中晃荡着。 少女满脸写着慵懒，雪山女神是冬日的神明，春季到来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那就像是离开了自己领域的‘兽’一般，总会觉得不自在，而且提不起力量来。 “还没到吗...”斯卡蒂摇晃着询问。 “到哪里？”罗维脚步顿了顿，侧过眼眸，脚边法夫纳所化的鬣狗摇晃着尾巴发出了嗷嗷叫的声音。 穿盔戴甲的年轻人与衣着华丽的少女，就像是童话里远游私奔的公主与骑士，他们一路上引起了不少的关注，但斯卡蒂本就万众瞩目，罗维更是曾作为一国之领袖而存在，对这种阵仗完全就是视若无睹。 “旅馆、神殿...哪里都好。”斯卡蒂嘟哝着：“我累了，想睡觉。” 罗维挑了挑眉：“旅馆？” “啊...不要误会，我是真的想睡觉了。”斯卡蒂打了个哈欠。 “我可没误会什么。”罗维回应：“看来你是真的累了。” “嗯...每年这个时候，我其实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冬日女神沉眠于春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别吵我...” 但是，也别离开我。 罗维斜过眼，看着斯卡蒂垂落的手轻轻地拽住的、自己大氅的衣角。 是源于恐惧吗？ 恐惧于众神会再次对她下手... 雪山的女神，似乎越来越习惯于在罗维的面前暴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了。 而且看起来她也真的是累了，连与罗维稍微闹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那就走吧！”罗维扯了扯缰绳，说：“去雪山女神的神殿休息一下。” 他可不会自找麻烦去什么旅馆酒店... 斯卡蒂低低地回应了一句。 不过正疲惫异常的雪山女神不知道的是，罗维此刻、正分心多用着。 风为他带来了更多更多的消息。 在这片大地之上、某个名为‘尤弥尔’的教派，正在假借他的名字肆虐，趁机发展着自己的势力。 罗维知道，却并未阻止，他只是安静地聆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的呼唤，并借着这个机会...反向扩大自身的‘火种’。 有人为追逐逃亡的恶龙而赶到深邃的幽谷边缘、却被年老的传教士拉住，讲述那所谓尤弥尔与狂猎的从属关系。 然后被获得了火种的人断然指斥并回绝。 有人在海面之上奔驰、却见风暴的巨人席卷着狂风暴雨，淹没了沿途所有的一切，无数的灵魂追逐在那巨人的身影之后，汇聚成恐怖的旋涡气流。 ‘英雄们奔行于世界各地，狂猎的军团散布在世界各地、积蓄着力量，世界边缘的耶梦加得发出了咆哮，世界树下的尼福尔海姆中、尼德霍格已然感应到了黄昏之刻的到来。’ ‘神话末日的帷幕似已被掀起、万物皆在惊恐中回望。’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惊恐。 雪山女神位于尘世的神殿之内，装饰银白的殿堂之中，罗维看着眼前、刚刚倒下就又瞬间一个翻越起身的身影。 “诶呀、终于见面了！”仍是斯卡蒂先前的模样，但无论是神色还是装饰，都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披散的紫发不见任何的雕琢装饰，被暗紫色紧身衣勾勒包裹的娇躯显得矫健而曼妙，手握的长枪在室内泛起暗红的流光，扬起的朱唇、表情带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是同一具的身体，但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人’，并不是那个本性纯粹纯洁的雪山女神。 而是... “影之国的女王，斯卡哈吗？”与斯卡蒂同源的另一个存在，来自毗邻北欧的区域的‘非神’的超越者。 罗维看着那指向自己的锐利长枪，他说：“你这是在挑衅我吗？” “不是挑衅、只是，切磋！” 闻言的斯卡哈不进反退，双腿跨动间带起片片无声荡漾：“狂猎之王哟、我对你的武艺，感到非常好奇！” “我可是难得地、一直耐心地等待了这个丫头陷入熟睡，才趁机占据了这具女神的躯体，来与你一会哦？” “这也算是...幽会了吧？”长枪枪尖微微斜过、不再直至罗维，斯卡蒂用另一只手撩动了一下额前的发丝，娇嫩的面容薄唇扬起，英气与妩媚合并。 如果说斯卡蒂虽然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成熟、但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本质里的那份少女的心性的话，那么出现在罗维眼前的这道身影，一举一动之间，便都带着成熟大姐姐的气质。 “没见过有谁幽会带枪的。”如果是普通的小男生、遇上这种阵仗或许会慌乱，但罗维不会。 他只会反客为主—— 伸出的手在瞬间抚住了斯卡哈的下巴，他抬起了那精致中带着英气与妩媚的面容，笑道：“还是说、你真的仰慕我？” “确实很仰慕、仰慕到，恨不得与你一决高下哦！？”斯卡哈的笑意更加的昂扬起来。 气氛看似暧昧不清，但实际上、彼此之前，却只有针锋相对。 都是跨越了漫长的旅途、经历过无数的战斗，他们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地令自己的心神浮现波动。 于是这一瞬间，华光一闪，斯卡哈的身后显现出了幽暗的‘缝隙’如一双眼睛睁开一般。 斯卡哈后退了一步、将身形隐约其中，如同没入水面一般。 “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想去、来影之国，一会？” 有没有兴趣？ 当然有了。 名为斯卡哈的影之国女王，对于罗维来说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因为就如同他自己一般、这位影之国的女王，其实也一直在‘寻死’。 当然，斯卡哈没有如他一样的、铭刻于英灵座上的力量，只是作为超越者的斯卡哈已经超越了生死的界限，但却又并未完全超越整个世界，所以只能困顿在世界内外的夹层之间，在漫长的时光里感受着光阴的流逝。 久而久之、自然会对生死了无兴趣。 所以她渴望着被杀死，也因此不断地培育着各种各样的强大英雄，希望自己死于被自己培养出来的英雄之手。 不过那是后世的斯卡哈，现在的斯卡哈诞生还不过千年，纷繁精彩的神话时代更并未让她失去活下去的渴望。 现在的斯卡哈、只是武痴。 是见猎心喜的战斗狂！ 罗维知道她邀请自己进入影之国，其实就是为了‘切磋’。 斯卡哈想要试探自己的力量，自己又何尝不想？ 她现在还不想死。 但罗维早就想死了！ 心神动念之间，罗维的脚步随之向前、穿过魔镜之门的瞬间，光影流转于视线之内，只一刹那便出现在一片深邃幽谷之中，放眼所及，除却岩石之外，便只有寂静凝矗的黑影。 这里是‘影之国’， 凯尔特神话中类似于冥府的地界，实质上却是现世的‘倒影’、位于世界靠外一侧的界面。 无风、却见衣摆扬起，对面的斯卡哈双足矗立，被暗紫色紧身衣包裹的娇躯微微绷起、抬起的长枪，更在瞬间泛起微光。 她说：“做好准备了吗？罗维阁下。” 斯卡蒂所能知晓的信息，她也同样能掌握，所以斯卡哈自然知晓罗维的名字。 锵然一声，风暴的长枪凝聚于掌心之间，冰冷的贴面罩于面容之上，大氅飞扬、罗维紧握枪柄，将之微微抬起。 他说：“不要让我失望，影之国女王、斯卡哈！” “啊哈，阁下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斯卡哈有些意外。 “就如同你所掌握的魔镜的智慧一般，我掌握着类似的力量、不是很正常吗？”罗维信口雌黄。 斯卡哈却深以为然：“以你的心机深沉、有这种能力确实不奇怪。” “心机深沉？你还不如直接说我阴险算了。” “难道不是吗？不然、那个小丫头怎么会对你这么抱有好感？” “称呼另一个自己为小丫头，你可真是个怪人。” “比不过明明作为神明，却老是装出一副凡人姿态的你。” “...” 明明是要战斗，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了口舌间的对话‘交锋’。 但双方却又都同时知道，这不单单只是对话，更是对彼此的试探。 对于罗维有多强，斯卡哈其实已经有了基础的认知。 能与北欧最强神明匹敌的、罗维在硬实力上，毫无疑问是在自己之上的。 那么再如何小心谨慎也都不为过。 而对于罗维来说、他也很想知道，这位诞生不过千年的影之国女王，究竟有多强。 是否有后世那种随意降临、随意操创造、更改承载其力量的‘灵基’强度的规模？ 于是言语的交锋落下、长枪与长枪便在眨眼间碰撞在了一起，斯卡哈将暗紫色的贯穿死棘之枪轻轻地一转，交错膨胀之后却又灵巧的晃动枪尖错开一寸、绕过阻隔，笔直地刺向罗维。 枪尖微光流转、魔力与概念的气息同时汇聚其上。 必中、必杀的概念显现。 那是复刻奥丁的大神宣言，名为‘贯穿死翔之枪’的神秘凝结的宝具的效果。 抬手便是杀招、不得不说，对比起斯卡蒂，斯卡哈成熟了太多太多。 她深知所谓的压箱底招式、是要用的出来，才能叫压箱底。 招式就是要用的。 用不出来。只能是废招。 于是罗维抬脚、手不发力，却以腿踹起枪尖，荡漾间气流汇聚如锤。 怦然一下砸在了死荆之枪上。 风王铁锤、顺势而发。 就如遇上雷神托尔手中的雷神之锤一般，斯卡哈长枪上必中的概念直接被碾碎。 一锤之后、枪尖气流收束为一点，猛地向前贯穿——化砸为刺！ 斯卡哈手枪、错步，险之又险的避开，散落的暗紫色长发被削断数寸不止。 深邃幽谷般的影之国里，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交手、这位影之国的女王便忍不住全身紧绷，喘息了起来。 “只有这种程度了吗？”罗维...有些失望。 还是太牵强了吗？ 毕竟只是刚刚起步的斯卡哈—— 哪怕已然抵达区域主神的规格显现，距离罗维所在的风景未免太过遥远。 那么这样的战斗，也就没必要继续下去了。 再给斯卡哈一千年、她也杀不动自己。 破不了自己的防。 “结束...嗯？”话语落下，却在中间戛然而止，罗维看着眼前的斯卡哈、那矫健的身姿在后退之后，却并未感到气馁，反而更加的兴奋了起来。 只见她抬起了手中的死荆之枪，璀璨的暗紫色流光现显现、无形的涟漪荡漾般地扩散开来，在地面微微震荡只见、牵引着钉立在这片幽暗境界之内的更多的死荆之枪，向其头顶汇聚。 如风暴，似洪流，更像巍峨巨山上耸立的一片巍峨‘宫殿’。 虽不同，却相似地让罗维有一种莫名的错觉。 那是... “艾蕾的发热神殿！？” 第十八章艾蕾的影子端坐于影之国深处 发热神殿美斯拉姆忒亚是在罗维驱散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众神之后、艾蕾所获得的宝具。 那时的冥界女主人已不再独孤，她真正地能够踏足地面、拥抱太阳，也终于想起了冥府中其实也能有太阳。 那也就是她自己——冥界的女神，艾蕾什基伽勒。 温柔对待所有的亡魂，令他们在灵魂消逝之前能忘却恐惧与烦恼、不正是如太阳一般的存在？ 也正因为罗维的存在、令艾蕾拥有了这样的觉悟与理念，随之浮现的，便也是这名为发热神殿的【宝具】。 其形状为璀璨光辉所编制而成的长枪、其本质为冥府的那漫长岁月以来流经而过的灵魂的火焰所积攒起来的庞大热量。 而当发热神殿完全展现之时、便也是以地与火与灵魂编制而成的庞然巍峨之宫殿。 那形态，与眼前、斯卡哈展现的力量极其相似！ 罗维很难不怔住，他可不会忘却自己一直在寻找艾蕾踪影的目的， 那边的斯卡哈却犹在开口：“这一招虽然不是我自己所创造的，但也是我根据我的友人的力量所复刻出来的、我的‘武艺’的显现！” 影之国女王头顶显现的暗紫色光芒将那精致俏丽的面容照耀出一片凛然，高举的手臂、挺翘而立的身姿更有如长枪钉立给。 枪与枪碰撞组合、于其头顶终于凝成实际。 “能否接下吗？狂猎之王——罗维！” 罗维定了定神，轻轻地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风暴长枪，遮掩在面具后的面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得不说，斯卡哈确实极具天赋，她所复刻出来的‘发热神殿’，已经具备了艾蕾力量的八成规模。 要知道，冥府的艾蕾可早已是货真价值的资深主神级别的显现。 不是如今尚且‘稚嫩’的斯卡哈这种踏步主神未深的存在所能比拟的。 “友人吗？看来只有接下你这招，很多事情、也才能有所答案了！” 罗维咧嘴，略微抬起的长枪、风暴的枪头也螺旋转动了起来。 无形的气流缓慢的扩散开来，在这深邃幽暗的影之国里荡漾起层层涟漪。 罗维在心中同时计算起了出力。 但不是为了将力量扩展到极致，而是为了避免直接重创斯卡哈。 作为超越者的斯卡哈是无法被直接击杀，除非罗维以‘乖离剑’的力量直接摧毁其存在的‘世界’，那么仅超越了生死的超越者仍就会与世界一同消逝。 只是无法杀死、却能重伤。 罗维并不想这么做。 他还有问题想要询问——询问她艾蕾的下落，询问她冥府女神、那个他在追寻的女神的所在。 于是在这一瞬间，控制其出力、收束其力量。 “罗维阁下，你在看不起我吗？”斯卡哈感受到了、暗紫色流光映照下的面容却并不显得愤怒。 因为她也感受到了彼此的悬殊差距。 现在的她也还没活够，并不想被杀死。 “这不叫看不起，这叫看得起。”罗维摇头：“我会控制与你一样的出力，控制与你一样的规格力量显现——纯粹的技巧比拼，不是更好吗？” 确实更好。 “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呢！”斯卡哈叹了口气：“但为什么不说实话，是为了避免直接打死我呢？” 罗维扯了扯嘴角，魔镜的智慧可真不是盖的。 “不必担心惹怒我，力不如人、这是事实。” “我不会生气、亦不会觉得感动——” 斯卡哈笑了，朱唇扬起、涌动的娇躯在同时将手中所握的长枪垂落... 挥击！ 庞大的‘神殿’仿佛是自天空坠落一般，影之国那遍地存在的‘阴影’也收束在了这殿堂之中。 曾经的艾蕾能以自身的力量、将地面化为冥府的土地，束缚住美索不达米亚最强的神兽天之公牛，她所持的地热神殿、也有同样的‘束缚’的效果。 而复刻地热神殿的、斯卡哈的这一击，更是如此！ 那收束的阴影既是影之国的力量，其所覆盖的范围、将令其中之人，受到无尽阴影的限制。 每一角的阴影，既是影之国中的一座荒山。 重、而沉。 同样能压制束缚敌人。 所以才说与地热神殿类似，所以罗维才能一眼认出。 但显然，阴影是囚禁不住风暴，更禁锢不是亡魂的！ 罗维抬起了风暴的长枪，庞大的气流在瞬间无止境的扩展开来、如同揭开了帷幕的一角一般，周边的阴影在瞬间层层崩溃。 没有完全展开，却是曾与雷神托尔不分胜负的力量——【闪耀于终焉之枪】、伦戈米尼亚德的部分显现。 神代的帷幕能被揭开。 影之国的阴影也能破碎。 交击？ 碰撞？ 不，这不过是单方面的、罗维对斯卡哈所握力量的拆卸分解。 那挥击而落的‘神殿’在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蒸发’了。 斯卡哈怔住，看着眼前尘烟扬起、风暴收敛于枪尖消失不见的高大身影。 她扯了扯嘴角：“啊...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这还是我此生、第二次在武艺之上的战败！” 坦诚认输，绝无借口可言。 “差距太大了。”罗维也毫不客气起来：“若你再过个两千年、还有可能。” “两千年...说不定那个时候，我都活腻了吧？”斯卡哈眨了眨眼睛。 罗维笑了：“如果到时候，我会终结你的生命，当然——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终结我的生命！” 先前还友好交流的两人下一秒突然便带着一股不死不休般的气势毫不犹豫动起手来、原本还状似生死相向的两者，这一刻，却又突然如久别重逢的友人一般说着漫无目的的话语。 某种程度来说、很相似的人。 战斗引起的震动渐渐平息，影之国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唯有两人交流的声音仍在回荡着。 罗维突然说：“你刚刚说的第二人？那么在这之前。你还输过？” “没错！”虽是对战士而言耻辱的过去，但谈及此事、斯卡哈却没有一脸的苦恼，反而满是兴奋。 与雪山女神斯卡蒂同源的斯卡哈出身其实颇为普通，她仅是凡人，没有神的血、也没有强大战士英雄的血脉与血脉渊源，但她却是以凡人之躯踏足神域的弑神者，她常年居于深谷磨炼自己的技艺、一出现，就弑杀了那居于天上的神明。 是的、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斯卡哈就已是‘强者’的象征。 若放在其他的世界里，她便是那种所谓的天骄、那种无敌路上的独行者，哪怕是在这里、她也仍凭借自身的力量与技巧，凌驾于寻常的神明之上。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天赋卓绝的女战士，其实在遇上罗维之前、也曾在纯粹的技艺上输过。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娴熟的身手...”斯卡哈笑得毫不在意，曼妙的身形更在轻微的扰动间摇曳着：“没有看破生死的界限，也自然没有领悟超脱生死的魔镜之智慧——” “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战败，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作为凡人的极限。” 她在那一站中，跨越了界限，掌握了魔镜的智慧，也终于跨过了寻常凡人无论如何都难以逾越的、神与主神的边界。 自那之后，她能无限变强、再不受拘束。 自那之后，她的生死与世界联系在了一起。 “仔细想想，就连这影之国、都是她送给我的！”斯卡哈将手中赤红的长枪收起，她说：“走吧，既然来了——那么就在这里，好好地逛一逛吧、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然后趁机从我身上偷学武艺？” “那可不算偷，练武之人、学会既是本事！”斯卡哈毫不以为耻地承认了这就如同斯卡蒂初次遇上罗维、并‘意外’输给他之后，跟着他走的时候所用的理由。 只是斯卡哈比斯卡蒂更加地坦诚。 不过罗维也不会拒绝，毕竟他还想从斯卡哈的口中得到更多有关于他口中所说的‘人’的信息——他也大概能够知道，那其实就是进入了北欧地界的艾蕾。 幽暗的影之国、光与影流转依旧，斯卡哈跨步走在前方、臀腰摇曳，被紫色紧身衣包裹的娇躯时刻展露着那身为女王的美好，而斯卡哈本人也从来毫不在意——只要能得到她认可的强者，她甚至不介意与之一亲芳泽。 当然，时至今日，大抵也只有罗维与她口中的‘友人’有这个资格。 其他见到了她的、无论是人与神，皆死于那弑神的长枪之下了。 踏着嶙峋巨石往上走去、清脆的嗓音飘散开来：“我的那位友人是来自异域的冥神，千年前便已经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冥府主神、她当年与我一战，让我成功完成蜕变之后，又创造了这里，这片被其以自身力量改造之后的世界的一角。” “她沉睡在了这里、而我也进入了这里修行。” “差不多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吧？”斯卡哈暗自计算着年岁。 罗维顺口接过：“看来你年龄挺大的。” “罗维先生。”斯卡蒂瞬间扬起了笑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不要提及女士的年龄呢？” “你自己提的，而且——论起年龄，你比我还差了些。” 罗维笑了起来：“小姑娘。” “...” 活过千年的超越者确实不希望旁人提起自己的‘老’，但这一刻、突然有人说自己小，斯卡哈也开心不起来。 总觉得被看扁了...偏偏她又无法反驳。 这个家伙总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将别人一军...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斯卡蒂会被你算计得那么狠了！”斯卡哈咧嘴、娇唇如火：“总而言之，若是你对我的友人感兴趣、恐怕要失望了。” “因为她轻易不会醒来...嗯？” 斯卡哈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 嶙峋巨石的上方，是那岩块堆砌而成的‘宫殿’、宫殿中有一前一后两张‘王座’。 一张位于前的空置、那是影之国女王的自己的位置。 而其后一张，影之国真正的开辟者的位置，本该空无一物的座位上，却有一道身影正坐着。 那是一道绝美的身影，璀璨金发映衬着黑色的冠冕、发梢披散落下的容颜精致俏丽，身上披着暗红色的衣袍遮掩纤细双肩，胸前微露白皙起伏、交并的双腿勾勒出蜿蜒曲线，裸露白皙的赤足在幽暗间泛着乳白色微光。 她虽双目紧闭、但已经显现的身影，便代表着其的复苏。 “艾蕾女神——！？”斯卡哈略有些惊喜。 眼前的这身影，毫无疑问，就是她口中的友人。 罗维也怔在原地。 艾蕾...果然是你... “好久不见！”王座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朱红有若宝石般的眼眸泛着微光。 “恩哼？确实很久不见了...”斯卡哈撩动长发，迎面向前、就要去欢迎自己的引导者归来。 艾蕾适时起身，张开了双手。 斯卡哈愣了愣：“许久不见、这么热情的吗？嗯哼哼，真是让人苦恼的眷恋...” 艾蕾向前。 斯卡哈也同样张开了怀抱。 仅有的友人的热情、怎么能够不回应...嗯！？ 斯卡哈呆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眼角的余光却又注意到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冥府女神的身影。 罗维张开双手、拥抱了飞扑而至的艾蕾。 “好久不见。”艾蕾紧紧地拥抱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低低地说着。 罗维笑着揉了揉女神的脑袋：“确实很久不见。” 从乌鲁克时代、他被提亚马特母神‘掳走’，直至如今，对于艾蕾来说，已经走过了接近两个千年了吧？ 但时至今日，艾蕾的眼中仍有自己。 或者说...仍然，只有自己。 “那也就是说、你们，是认识的？”旁边的斯卡哈陷入了深思。 影之国的女王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大问题！ 自己怎么就成了局外者？ 与友人重逢的、不该是自己吗！？ ps： 悬赏今晚就截止结束了。 之前的就只差三章了。 加起来总共欠了三十三章，我猜的果然没错，设不设上限的毫无差别、甚至比之前的还少了不少，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是起个更新激励的作用、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九章斯卡蒂的‘堕落’ 当然，震撼归震撼、斯卡哈大概也知道了艾蕾与罗维大概是真的认识了。 魔镜的智慧让她能在瞬间分析出许多的信息、如无数的碎片，在脑海中成型拼凑——虚空归来的‘狂猎’，异域而来的冥府女神。 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曾是旧识。 “你是...一千多年前、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那位【贤者】吗？”斯卡哈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朱唇扬起。 艾蕾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这是她知道的，也因此、在这千年来，斯卡哈也曾无数次地打探与其有关的信息。 所以她知道很多的事情，也能做出这样的合理推断... 那边的艾蕾却仍旧死死地怀抱着眼前的罗维、就如仍在一千多年前的乌鲁克一般。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我，很担心你。 “我也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罗维笑了。 “唔...”像是反应到了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激动，艾蕾埋在罗维胸前的面容略微红了红，耳根微微泛起了些许的色泽，却又不舍得离开。 只是紧紧地抱着、发出了低低的呜咽。 虽然但是、你们就不能顾及一下我吗？ 斯卡哈在旁边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哀叹，看着两个‘老家伙’像热恋中的小男女秀恩爱... 不过很快，艾蕾还是深吸了口气，略微远离了一些，将面容抬起。 “太好了、你没有受伤。”她说着，羞红的面容却仍旧露出了开怀的笑容：“提亚马特母神...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她把我又‘生’了一遍、算是做什么了吗？ 罗维斜过眼：“没有，她对我其实很好。” “嗯。”艾蕾缓缓地伸出手、主动地握住了罗维的手，她说：“就像以前那样、陪我走一走吧！” “好。”罗维点了点头：“刚好，我也有很多的事情要问你、很多的事情要同你说、” 千年来的岁月变化。 千年来的彼此的经历。 这些都是需要印证的事情。 “真是的、真的就无视我了啊！”斯卡哈看着那远去两人的背影，撩动了一下柔顺的长发，俏丽妩媚的脸上露出了颇为无奈的表情，她将双手环抱、挤压荡漾饱满、侧过的视线，却又同时对上了一双与她一样的暗紫色的眼眸：“怎么？感觉你的心情不太好？” “你还想调笑我吗？”回应斯卡哈的，是与她类似、或者说，完全一样的嗓音。 紫色长裙飘摇、修长双腿支撑曼妙，雪山的女神斯卡蒂出现在了斯卡哈的身侧。 斯卡哈‘前往’北欧邀请罗维用的是斯卡蒂的身体，但在进入影之国之后、却早已换成了自己的本体。 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斯卡蒂也被带了进来。 影之国没有春天，雪山女神自然被惊醒。 她从刚才、就一直凝望着那两人。 情绪颇有些复杂。 “你的心中，还是存在芥蒂吗?”斯卡哈挑眉：“我看那位对你可是很不错哦？” “我不是受虐狂。”斯卡蒂翻了白眼，无论怎么样、她都清楚自己此刻境地的缘由。 先陷害她，然后再对她好。 虽然无法否认的是内心多多少少有些沉沦，但斯卡蒂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还是存在芥蒂。 正如所说，她不是受虐狂—— “但众神已排斥你，视你为生死大敌、除了他之外，你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哦？”斯卡哈摇晃着身形：“犹犹豫豫的、可不是‘我’的作风。”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帮助他——”斯卡哈笑了：“他想做什么，便帮他做什么！” 无关情感，无关缘由。 斯卡哈所想要看到的是...神代变更，所想要看到的，是支撑旧神话的巨树崩塌。 “若前方有敌、亦当尽灭之！”斯卡哈的语气带上了些许的森冷。 斯卡蒂沉吟，她做不到斯卡哈那么强硬、那种战士一般的风格，她永远都学不来精髓。 “但没关系，我会始终成为你的后盾、另一个‘我’哟！”斯卡哈缓缓地伸手、抱住了这个与自己同源的女神，她扬起了微笑。 斯卡哈要斯卡蒂帮助罗维，无关情感、也更无关其他。 只因为她想要保护的、从来都是‘自己’。 傻傻的、天真的，自己在年幼的时候就已经丢失的，那个纯粹不同的自己。 我所无法体会到的生活... 只能交给另一个‘我’去感受。 “我明白了！”斯卡蒂犹豫了刹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雪山女神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地向罗维与艾蕾刚刚离去的方向走去。 斯卡哈在原地露出了莫名的笑容：“我已经减缓了影之国的时间流速，等你们离开这里——诸神黄昏，已差不多到来了！” “不用感谢我、罗维阁下。” ... “我知道、你应该很不容易吧？”另一面，影之国深邃幽静的境界里，艾蕾脚踩着黑色的鞋子、轻盈踏步在乱石之间，她微微侧过精致的面容，在长发飘摇、衣摆摇晃间，双手落于后背、身体前屈间，看向了罗维：“罗维——” 确实不容易。 千方设法想死却死不去、也是挺醉的。 罗维将自己的经历，从希腊到此刻的北欧的事迹，一个不漏地讲述给了艾蕾听。 与英雄们的冒险，与吉尔伽美什以及恩奇都的重逢，只不过在听到了罗维与那些女神莫名其妙的纠葛的时候、艾蕾的脸颊略微鼓起，但又很快放下。 罗维、很坦诚。 除了一些绝对不能诉之于口的事情之外，其余的能说的，尽数说出。 不满那些爱怨纠葛，却又开心于他对自己的毫无隐瞒。 艾蕾...很开心。 冥府女主人的神情变化、俏丽的容颜始终倒映着远处幽暗的灵魂与火光。 “过程有些曲折、如果你还想听的话，估计还有很多”罗维摊手：“...嗯？” 罗维的话还没有说话，艾蕾突然再一次的靠近，微微踮起脚尖的女神抬起的双手抱住了他的脑袋，而后、在轻盈的推动间，将他抱入了自己的怀抱里。 柔软荡漾、罗维枕在了艾蕾的向前。 “辛苦了。”她说。 “不用说了。”她又说。 “我很生气、也很开心。”艾蕾接着说。 “但我还是——” “喜欢你。” 千年很漫长，也很短暂，但无论如何、艾蕾都一如既往的喜欢着罗维。 这是千年前未能直接诉之于口的心意。 哪怕彼此都已心知肚明。 “我也是。”罗维摇晃着起身、脱离艾蕾的怀抱，他伸出了手：“那么接下来，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是当然了！”艾蕾露出了微笑：“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跟随。” 女神握住了罗维的手。 “好、那么，你闭上了眼，很快就可以了。”艾蕾颇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幽暗光线阴影下，女神紧闭双眸的面容精致而美好，睫毛轻颤抖、略微有些紧张。 罗维将目光扫过那红润柔软的朱唇。 他微微俯身—— 红唇触碰，时空变化、庞大的机神虚影在身后显现，胸口处的火种燃烧炽盛间... 亡者之王触碰了冥界的女神。 死与死的纠葛、却孕育了生机。 罗维体内本就显现的一丝生命活动的机理迅速地膨胀、扩大。 距离‘活’只差一步。 艾蕾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所见却不再是先前的影之国，而是熔岩弥漫的‘原初’的风景。 这里是... “希腊的塔尔塔罗斯，被我吞噬的领域。”罗维在旁边介绍道，他说：“以后，你就呆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是我心里。” “...” “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没办法一直与你说话、但只要在这里面，我随时都可以来找你。” 罗维其实有些遗憾没有在希腊决战之前将小恩也一同带进来，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得到卡俄斯‘馈赠’的火种的他根本无法打开塔尔塔罗斯的大门。 至于金皮卡，完全被罗维刨除在了选项之外。 崽就要自己出去好好历练，爸爸可没有那么多力气去帮他—— “我知道了。”艾蕾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在这里，凝望着你、守护着你的。” “我...我才不会成为累赘！” 冥府的女神略有写倔强：“我也是能帮你的！” “好。”罗维揉了揉女神的脑袋。 至少在这里，艾蕾能时刻聆听自己的‘心跳’，她绝不会孤独... 细细的温存之后，罗维的意识离去。 眼望着眼前的熔岩跳动，虽空无一物，却能时刻感受到的罗维的气息、艾蕾却露出了颇为幸福的表情。 罗维...真好啊！ 她心想着... “Aaaaa——”熔岩深处，却传来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低吟。 像是有谁在悠悠醒转过来一般。 “等等、这个声音是...提亚马特母神！？诶诶诶诶！？” 声声惊呼回荡。 影之国。 罗维重新睁开了眼睛，眼前幽暗依旧。 母神应该会好好招待艾蕾的...他心想着。 视线之中，却有一道紫色俏丽的身影端凝矗立，衣裙摇摆、窈窕而立。 “斯卡蒂？”罗维愣了愣，眼前的不是影之国女王、而是北欧的雪山女神：“你醒了么？” 斯卡蒂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你想要颠覆北欧神话是吗？” 这个态度...似乎变了？ 罗维摸了摸下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可以帮你。”斯卡蒂深吸了口气，饱满微露的胸口随呼吸起伏着。 “你想清楚了？还是斯卡哈跟你说的吗？”罗维一下子就猜到了。 “才没有——不对，斯卡哈也是‘我’，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斯卡蒂拒不承认。 “随你吧！” 罗维笑了：“不过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雪山的女神！” 他向着眼前的斯卡蒂伸出了手：“你所掌握的、众神的隐秘，那确实是我所需要的！” 罗维需要众神的隐秘。 他要以此戳破旧神话时代的序幕，以此揭开神话的帷幕。 让火种燃烧成一片。 让死亡消退，生机浮现。 由死转生、然后再迎来永恒的消逝。 死亡、从来都是他所追求的。 “哼哼哼，算你还算有一点诚意！”斯卡蒂扬起了笑容：“接下来，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雪山的女神终于堕落成为了‘魔王’的帮手。 纯洁的雪山再没有位于阿斯加德神域之时的纯粹，但她却莫名地觉得...轻松。 在意其他的做什么呢？ 雪山是纯洁，但也该是自由的。 “嗯哼哼。这才像是我嘛！”影之国的山巅，斯卡哈甩动了一下手中赤红的长枪，暗紫色幽影照耀下的曼妙身形随风起伏：“神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弑杀的！” “那么，走吧！”相握的手，一触及分，罗维说：“我们，先回去再说！” “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确实差不多了—— 北欧。 本该已入春日的这一刻，却仿佛时光倒转一般的、突兀地再次下起了风雪。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无数人瑟缩着躲回了家中，本打算出游的贵族们也都纷纷理智地呆在了家中。 在那风雪飘摇间、隐有巨大的身影浮现。 “开始了哟、诸神黄昏！”边缘之海，矗立于礁石之上的洛基露出了笑容、扬起的嘴角直达脸颊：“你看到了吗、耶梦加得，我的孩子！” 哗然水声响彻，破开的海面、扬起的，遮天蔽日的巨蛇吐出了冷漠的声音：“我不是你的孩子，洛基！” “嚯哈哈哈、无所谓，那些都是无所谓！” 地底，尼德霍格仰目，发出了咆哮，龙首磨牙、世界树的根须于此崩断。 苍白的树体躯干剧烈摇晃着。 吼！ 黑龙咆哮，扬起的翅膀、悬着无数亡者的尸骸。 尼德霍格、发出了诸神黄昏的号角。 海岛，冰面层层缔结、环绕，如山般的巨石绑缚的铁链束缚之下的巨狼回应般地响起了狼嚎。 天穹，风云动荡，众神惊恐、惊惧。 轰隆！轰隆！轰隆！ 雷霆层层炸裂，轰然爆散。 雷神托尔在云层间显现出了身影，白金宫中，群鸦乱舞。 约顿海姆中，亦有‘人’睁开了眼睛。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始祖的巨人，尤弥尔残留在世间的意志显现出了巨人的形态、发出了咆哮。 第二十章我是大神 脱离了影之国，回归现世的罗维睁开了眼睛。 他的耳边听到了蛇的嘶鸣，听到了狼的怒嚎，听到了龙的咆哮。 但更让他关注的、是那巨人的怒吼。 “尤弥尔吗？” 罗维微微闭目，将自己的意识投向世界树的顶端、巨人的国度，约顿海姆而去。 属于雪山女神的祭祀神庙之中，斯卡蒂也没有说话。 只是暗自抓住了罗维的衣角...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 接下来、她将与众神为敌。 但只要罗维挡在她的面前、斯卡蒂竟也一点恐惧都没有... 约顿海姆，依旧昏黄干涸的世界里，罗维的意志投落在此处，形成了一道虚幻的影子。 他抬眸、看着状似寂静的这里，却仍能听见那不断回荡的咆哮：“狂猎，是吗？” “是我。”罗维露出了笑容。 眼前并不能看到任何确切的影子，但罗维知晓、那说话的存在，便在眼前。 万物皆是祂。 约顿海姆中存在的天空、大地、干涸的河床，也并不例外。 “我是始祖的巨人，尤弥尔。”狂风怒嚎的咆哮中，那声音又接着说：“我是最初的混沌、也是万物的源头、外来者，纵你见我，亦当礼敬！” “我知道、你不用这么复述。”罗维吐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当然知道。 在属于北欧的神话世界观里，世界的形成是由从虚无混沌的金伦加鸿沟诞生的尤弥尔开始的。 尤弥尔是世间最初的生命，祂与世间最初的动物、母牛欧德姆布拉一同诞生与金伦加鸿沟之中。 尤弥尔依靠欧德姆布拉的牛乳长大、并生出了无数的巨人，欧德姆布拉则孕育出了众神最初的先祖、布利。 巨人是混沌的象征，欧德姆布拉则是秩序的显现。 在万物交融的原初、秩序与混沌密不可分，但在巨人与布利诞生之后，万物逐渐稳定，混沌与秩序却成了大敌。 于是巨人与众神在那片原初的大地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战斗。 最终、始祖的巨人尤弥尔被布利的孙子，奥丁、威利和菲三位众神之祖杀死。 三位神祖将尤弥尔那巨大的躯体作为原材料，创造了天空、大地与海洋，以此令世界彻底脱离混沌，进入到井然有序的众神时代，祂们将尤弥尔的后人、冰霜巨人们囚禁进了约顿海姆，令其难以逃脱。 只是虽然躯壳被拆解成为天空大地与海洋，但始祖巨人的意志仍然徘徊在天地之间，残留的怨念也始终紧紧地盯着那杀害祂的众神。 这些、罗维从始至终都清楚。 他知道尤弥尔的意志仍残留在这天地之间，万物皆是由祂的躯壳拆解而成。 约顿海姆更是冰霜巨人们最终的归宿，是混沌收束的最后一角，这里、是尤弥尔最后意志残留的汇聚。 罗维在踏足约顿海姆的时候就感应到了其朦胧显现的意志。 哪怕刨除这些... “只看你曾与希腊的先代泰坦神曾密谋合作过，我就知道、你必然还存在于此！”罗维的虚影缓步向前，行走在约顿海姆渐渐变得混沌混乱的世界里。 “原来...你是从那里而来的吗？”尤弥尔响起的意志中带着几分震动：“难怪、克洛诺斯没有再与我联系过了！” 祂惊讶。 于是这一瞬间。 地面震动、干涸的河床似在喷涌出水与火与结晶。 天空的世界树根须同样也在剧烈摇晃着、不只是因为尼德霍格咬断了世界树根须的另一角，更因为此刻、混沌蜕变之后所化的，‘命运’的归来。 生前的尤弥尔是混沌的象征，死后的尤弥尔的意志则成了‘命运’的显现。 诸神黄昏的命运，一直是存在于冥冥之中的祂所暗中推动的，曾作为巨人、却在原初的战争之中舍弃巨人之躯，叛变而加入到了众神一侧的洛基之所以会诞下耶梦加得、芬里厄、海拉那样混乱多过秩序的怪物，也完全是祂在一手推动！ 而今时今刻，诸神黄昏已至，祂的意志也终于在约顿海姆中显现出了身影—— 尤弥尔...降临了！ 昏黄暗淡的世界里，庞大的身影从无到有的浮现，祂有着天空一样辽阔的身躯，有着星河一样闪烁的模样。 祂缓缓地伸出手、扯住了头顶本就动荡不息的世界树根须。 将之紧紧地拽住！ 就如从水中抓住了稻草一般，祂以世界树的根须，令那庞大的意志显现的身躯、彻底在现实站稳。 但也正因如此，被世界树支撑存在的神话的‘九界’，也同时开始摇晃了起来。 蛇、狼、龙的声音越发的接近于中庭广袤的大地。 天界，白金宫中，众神发出了惊怒的嚎叫：“奥丁大神为什么还不出面！？” 雷神托尔则从一开始就抓起了重锤奔跑而去，庞大的雷霆轰然回荡于中庭抬眸所能看见的穹顶之上。 万物惊声，风雪更加浓郁地弥漫了世界。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尤弥尔那命运意志显现出的身影垂落了万千的‘眼’，同时看向了罗维。 祂说：“我无所谓你是谁，异域而来之人——我只知道，你是众神的敌人！” “来自异域的亡者，你去窃取了神王的权柄，你与众神为敌！” “所以——我们是盟友！” “我们都是混沌侧的一面！” “你来，该是与我合作的吧？” “混沌侧？你还是吗？”罗维笑了。 “那无所谓！”尤弥尔没有否认，因为这无法否认，最初的始祖巨人确实是混沌的显现，但‘命运’的尤弥尔、却不是，否则混沌的显现也不会有这么清晰的思考回路。 不过也正如祂所说的、若要对抗众神，那么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 祂们确实可以合作。 “确实是这样，但前提、是对抗众神。”罗维叹了口气，他说：“你就那么肯定，我是在与众神为敌？” 不然呢？尤弥尔想这么说。 但却发现眼前的罗维的身影消失了，本就是意志投影、突兀散去也是理所当然。 他回归了本体。 斯堪的维亚纳半岛、城中的神殿，罗维睁开了眼睛，侧过的视线刚好对上了看来的斯卡蒂那暗紫色瑰丽的眼瞳。 “做好准备了吗？” “当然、不要小看我，我可是雪山的女神！”斯卡蒂笑着拂动了一下长发、当然，如果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扯着罗维的衣角那就更有说服力了。 不过那些无关紧要。 “那就走吧！”罗维迈步——只一瞬间，周围场景变幻、他带着雪山女神斯卡蒂瞬移般的离开了祭祀的神殿之中，脱离了斯堪的纳维亚。 四野风雪弥漫、斯卡蒂愣了愣，她其实还不知道罗维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也不会后悔、 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罗维那飘扬大氅的衣角。 只要不放开、就不会有事。 她是下意识这么认为的。 也就是在这同时，马蹄声嘶鸣回荡嘶鸣般响彻、扇动十二翼的天马奔腾而来，八足错落，在风雪间留下无数的脚印。 咆哮的鬣狗更同时呼啸而至。 罗维转身、手中浮现，挑起的风暴长枪再次挑起了斯卡蒂的衣襟、晃荡着一跃而起，乘上了天马。 斯卡蒂落于身后，紫色的女神脸颊略微有些鼓起，很是不满于罗维的又一次粗暴。 却也无可奈何的—— 冲天而起！ 雷霆、碎屑，冰冷的面具落于脸上，大氅烈烈之间，罗转瞬跨越漫长的距离，抵达了九界之中庭的上方。 他静默于此，却隐约脱离了神话帷幕的遮蔽，从这里、也能看见九界的全景。 这是...斯卡蒂发出了一声惊疑。 她看见了风雪弥漫的世界树的全部，看见了自上往下、层层分割的九界。 攀爬而上的巨龙怒吼着，喷涌的龙息点燃了无数世界树的枝干，耶梦加得庞大的蛇的躯体也缓缓地向上方延伸，魔狼芬里厄咬断了束缚祂的枷锁，亦在同时仰天咆哮。 黑龙、中庭之蛇、魔狼，就如奥丁的预言一般，率先发起了对众神的冲击。 然后便是南方，火焰汹涌燃烧而起、同样是尤弥尔的后代巨人，炎之巨人怒吼着从地底爬出。 约顿海姆的冰霜巨人也在中庭的南边位置凿开了冰层深渊。 不通过世界树往返，在之前除却罗维之外、是绝无可能有人办到的。 但现在，世界树的根须被咬断、神代的帷幕已被撕碎了一角，九界不稳、自然有机可乘。 以尤弥尔那庞大的身形，也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天空被冰与火笼罩，通往阿斯加德的路上，无数的半神战士被三只恐怖的末日魔兽吞噬、杀死。 那众神也岌岌可危。 这一刻的斯卡蒂莫名有些庆幸起来，如果不是罗维、现在的她，恐怕也是那岌岌可危的众神中的一员。 雪山女神在诸神中不算弱小，也不算强大、在这样的灾难下，根本毫无生机。 但众神也并非全无还手之力，耶梦加得以其庞大的躯体绕过了尼德霍格与芬里厄、率先登上了阿斯加德，但迎接祂的却是一击悍然的雷霆重锤。 耶梦加得直接被砸回中庭，庞大的躯体落在边缘的大海中，紧随其后的电光闪耀更加炽盛。 雷神托尔、追击而至！ 众神中有人提起武器反抗，有人仓皇逃窜，同样有着战神之名的、托尔的兄弟，提尔举起了刀剑，却挡不住尼德霍格那夹杂浓郁死亡气息的龙的吐息，奥丁的妻子、天后与爱神弗丽嘉妄图撞开至今仍不见气息的奥丁锁闭的门扉，但也无济于事。 众神将堕落。 唯有神王已然静默。 “我们...要怎么做？”斯卡蒂询问，若是过往、她或许还有些不忍，但现在阿斯加德的众神已先将她抛弃，斯卡哈的存在又给予了她无穷的底气。 斯卡蒂、理所当然地显得极其冷静，甚至有些冷漠了起来。 所谓的人情从来都建立在你来我往的基础上，而这次、是众神先斩断了与她最后的联系！ 这不是怨恨，斯卡蒂清楚众神这么做的缘由，所以她的心中也没有怨恨，只是单纯地有了觉悟。 怎么做？ 罗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被巨人们凿开的、通往下层世界的深渊通道。 “你真的不与我合作吗？”尤弥尔的声音再次于他的耳边响起。 尤弥尔仍不放弃，因祂知晓这人的势力、他所操纵的那些风暴巨人，是不逊色于祂所控制的冰霜与熔岩的巨人的。 罗维却不回答，他只是侧过视线，询问斯卡蒂：“你是想当神明，还是想当巨人？” 当然是神明了。 斯卡蒂没有丝毫犹豫，巨人是混沌的种族，混乱而没有自我...任何正常的生命体，也都无法接受以那种形式生存。 “不过现在、我恐怕想当神，也做不到了。”斯卡蒂将目光看向了那陷入了崩溃混乱之中的阿斯加德。 不说祂们已将自己视为叛徒，哪怕祂们能够接纳自己、诸神黄昏已至，又哪里有神的容身之处？ 罗维扯动天马的缰绳，他说：“正好，我也是。” 混乱与秩序，终究还是后者来得更好一些。 那么—— “尤弥尔，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最终的答案了！” 风暴以罗维为中心席卷开来，天马扬起、发出了璀璨的嘶鸣，中庭，无数的风雪被骤然浮现的风暴扫荡开来、漆黑的气流之中，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浮现。 那是风暴巨人的身影。 以及由无数追随着风暴巨人的、‘亡魂的战士’组成的庞大军团。 点点火光在祂们之中显现，燃烧着。 那是散布出去的火种。 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命令，匍匐脚边的鬣狗发出了一声咆哮。 法夫纳、张开了嘴，吐出无数的光与影。 那是... “阿斯加德、众神概念的一角！？”旁人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斯卡蒂怎么可能不知道? 罗维给予了肯定：“没错，就是众神概念的一角。” “你是不是忘了、我抢回你寄托于阿斯加德神域的‘神核’的时候，众神在做什么？” 众神在显现自身的概念本质之‘神核’。 在以之覆盖于斯卡蒂的神核之上，试图将雪山女神的神核碾碎。 “所以法夫纳抢走了你的神核，同样地、也撕下了那些试图碾碎你人格的神明概念的一角碎片。” “虽然只有一角，但这些概念却是神明本质审核的组成、若以其为基础，填入已汇聚其众多亡灵，吸纳足够人性的火种之中，那么——” “将能令祂们，由巨人，转化为神！” “就如开天辟地一般地——” “生出智慧！” 斯卡蒂终于明白罗维想要做什么了。 他与众神为敌。 但不是真的要与‘神’这个整体为敌。 就如一开始就做的、窃取狂猎的名与力一般，罗维是以这群巨人、取代众神的地位。 他要化‘人’为‘神’。 让巨人成为众神。 那么支配众神的存在的身份，自然也毫无疑问。 成为‘狂猎’？ 不、仅仅如此，还不够。 对罗维来说、唯有成为众神之王、才算是真正的起步！ 第二十一章孤独的小丑在大海的中心狂笑 所以无论是否是故意的，罗维在进入北欧之后的行动，其实都在变相地推动着诸神黄昏的提前到来。 攫取了大神奥丁那存在于死亡一面的‘狂猎’的身份，是为了削弱奥丁在混乱侧的力量、变相增强诸神黄昏的力量。 以‘闪耀终焉之枪’揭开神代的帷幕、捅破约顿海姆与中庭的通道，让风暴的巨人进入中庭，也同样是为了增强混乱侧的影响力——无论现在与未来如何，那个时候的巨人，始终都是混乱侧的存在。 甚至之后的重创托尔、夺取雪山女神的权柄...全都有意无意地推动了诸神黄昏的提前到了。 因为只有进入了诸神黄昏，那阿斯加德上的神力量才会被持续削弱。 罗维才能令已燃的火种、归于秩序的一侧。 由‘死’转‘生’。 借神明概念凝聚的神核来达成这一步。 当然，也或许正因为如此、诸神黄昏到来的过程也出现了变化，奥丁曾‘预言’在那之前出现的三个寒冬、人们被战争与杀戮困扰的纪元，也消失隐没不见。 “斯卡蒂，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罗维侧过视线，看向身后的雪山女神。 斯卡蒂掌握着众神的‘隐秘’，掌握着北欧最大的神秘的流出。 也只有她、才能驱动这些神明概念凝结而成的‘神核’的碎片。 “不用你说、我知道该怎么做...这是，已经答应了的事情！”斯卡蒂低声嘟哝着，紫色长发摇晃着、她在马背上缓缓地起身。 衣裙飘摇、包裹在黑丝下的双腿于风暴中挺立着，雪山的女神手中浮现出了黑木雕琢而成的魔法杖，她的眼里出现了璀璨的光与影，凝视着那被‘法夫纳’吐出的神核的碎片... 她挥动魔法杖。 对比起她那学自斯卡哈的武艺、斯卡蒂的魔术造诣反而令罗维眼前忍不住一亮。 流动的暗紫色流光剥开了神核的外壳，既掌握着众神隐秘、又有着高超魔术造诣的女神轻车熟路地便将神核上所有的防御尽数拆卸，而不损伤其分毫。 星星点点、如流萤璀璨。 斯卡蒂扬起了手，她说：“去吧——” “去点燃那片火吧！”罗维也顺势接口。 而后抬起的面容，双目对视。 斯卡蒂笑得极为开心。 罗维也笑了。 风暴的巨人、缓步行走，有星星点点的神核落于祂们的身，胸口处燃烧的火种突然蓬松炸裂般的扩大，形如烈日绽放、在风暴中映照着无尽的璀璨。 大地、海洋、冰冻、丰收、战斗、炉灶... 一个又一个的神核，落在了巨人的身上，那回荡在风暴中的怒吼渐渐消散、巨人的身影亦在不断的前进中缩小。 由巨人、化为了神。 混乱，走向了混沌。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尤弥尔眼见了这一幕，始祖巨人残留的意志又惊又怒：“攫取神权、成为新的神！？” “没错，这就是我的选择！” “尤弥尔，属于巨人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混乱不会消失、但秩序才是主导世界的主体。” “风暴的神族、既是我的族人。”罗维笑着大声开口：“自今日起——” “我才是北欧大神！” “大神！大神！大神！”化为了神明的、那些原本的巨人们大呼了起来。 祂们不再是之前那副粗狂的模样，祂们之中、有男有女，男的或是身形壮硕，或是体态修长，女的或是青春靓丽，或是丰臃华贵...旁人看不出，但斯卡蒂怎么可能认不出，那分明就是阿斯加德上，众神的模样？ 不止要夺取其神权，更要取代其存在。 唯一不变的、既是其周身缠绕的风暴。 那是祂们的象征。 是新与旧的分割。 祂们不是‘阿斯加德神域’上的‘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而是风暴神族‘斯特普登’。 “新与旧的更替、就在眼前！” 狂风四面席卷、风暴的军团，登临神代的舞台之上！ 祂们所过之处，就如点燃的火光一般、源于世界树的‘九界’的神代帷幕被撕裂，燃烧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星球的真空。 不是神代的神。 而是星球的神。 祂们身上的风暴、本就是以原初的风暴提取出的星球本貌的风。 祂们是星神。 不依靠自然、而能与星体本身呼应的众神！ “我们的力量...” “神性在流失，神格在衰退——” “大神奥丁、您为什么还不出手！？” 天上的阿斯加德众神，因风暴神族的出现而衰退了力量，祂们自然开始节节败退。 黑龙尼德霍格耀武扬威、魔狼芬里厄吞下了日与月的双神。 人间的天空霎时漆黑，风暴神族身上闪烁的火种却成了唯一的光。 “神啊——真是让人激动的一幕！” 某座高山之上，贝奥武夫发出了阵阵狂啸。 他加入了风暴的军团，以活人之躯、成为了其中的一名战士！ “存在于世界上的恶意与混沌、应当是被扫除干净！”有人发出了一声低语，在风暴的军团中挥舞的重剑迸溅出闪耀的威光：“这是我——齐格鲁德的，宿命！” 从天空坠落的女武神一脸迷茫地被裹挟着加入了风暴军团，与那挥舞重剑的英雄错开。 ‘命运’出现了扭曲、甚至破碎。 天上变动，带来了人间纷繁。 风暴神族并未参与纷争，祂们只是庇护着中庭的凡人，涌动的风暴将中庭的人类包裹在了风暴旋涡的风眼， 那些巨人、魔兽，自然绕道而行。 也就是在这同时，大神奥丁的妻子，天后、爱神的弗丽嘉终于推开了那扇大神奥丁所在的内侧殿堂的大门。 金碧辉煌的殿宇中支柱盘矗，环绕着一尊玉石雕琢的王位。 而在王位之上... 只有一具尸骸。 巨大的骨架仍在泛着金色神性的光芒，手边的权杖、头戴的冠冕代表着其伟大的身份。 大神奥丁—— 死了！ 轰隆、轰隆、轰隆！ 九界边缘，雷霆轰然激荡在庞大的耶梦加得的头上，名为托尔的北欧最强之战神在经历了与罗维的一战之后，变得更强了起来。 ‘赛法卢’的天赋本就是无限成长的本质，托尔的躯壳源于那游星尖兵，自然也有着对方的特性。 不过祂并不能获取全部的属性，只提取了其中的一种—— 以‘战斗’的概念，作为自己成长的养料。 只要与强敌战斗，便能变强，所以祂之前才会哪怕违背神王的命令、也要与罗维交手。 因为祂渴望战斗，更渴望变强。 于是依靠着那一瞬间的成长，祂终于压制住了奥丁口中那本该是祂的生死宿敌的耶梦加得。 撕拉！ 耶梦加得咆哮着，硕大的蛇首不断地与雷霆撞击、却始终无可奈何。 北欧的大海翻滚不息、闪耀的雷电在水中肆意传导、如无数的刀剑刺在了耶梦加得的身上。 大雨哗然激荡、四野昏聩如幕布遮掩。 雷神敲击着锤子。 耶梦加得愤怒、咆哮，嘶吼。 但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劣势，更无法改变祂仅剩一点就要被雷神托尔锤回深渊的海底的事实。 无伤、击溃耶梦加得。 之后雷神托尔便能转身解决那群巨人、解决尼德霍格，芬里厄， 现今的祂有这份实力。 但前提是...一切，能够如祂所预想的那样进行！ 挡然一声，雷神抬起重锤的手停顿在了空中，闪耀的雷霆也似乎僵持在了刹那。 雷神的神核...在流失。 刹那间的变动令其人格出现了刹那的迟缓。 于是耶梦加得趁势而起，扬起的蛇尾如万重山峦般重重地拍击在了雷神托尔的身上。 大海被割裂、无穷的水分被甩上了天空。 雷神托尔直接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冰山之上，轰然间扬起了大片尘烟。 “这是...怎么回事？”冰冷的甲胄出现了破裂，胸口与双臂上转动的魔方转动的速度突然变得极为缓慢。 托尔瞪大了眼睛，却有笑声回应了祂的困惑：“不错、不错，做的真不错！” “雷神托尔，你果然是‘树’最后的求生本能、嚯哈哈哈！” 猖狂而略带滑稽意味的嗓音落入到雷神托尔的耳中，祂微微瞪大了苍白面罩后的双眸，看着出现在的身影。 脚踩着冰面滑动的修长‘小丑’、扬起手，向祂鞠了一躬。 “洛基？”雷神托尔的声音中仍带雷鸣般的嗡鸣：“是你这家伙搞的鬼吗？” 雷光再次闪耀、丝丝电弧摩擦间散发的热量将这硕大冰层融化了大片，也令雷神托尔从中挣脱、脚踩于冰面之上。 祂下意识地就要对洛基出手—— “是、但也不是！”洛基的嘴角扬起的笑容却丝毫未变、这更不影响祂说话：“我说过了，我喜欢变化的世界、变革的火种。” “但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过。” “那就是——” “我讨厌异星之物！” 雷神托尔原本浮现的怒火突然一滞。 异星... “你说的是，世界树吗！？”雷神托尔声音略微压低，话语中带着不解、带着困惑。 世界树虽是异星的力量，但却是真实令众神能够存续至今的支撑点... 托尔讨厌洛基，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诡变之神’的智慧，祂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若明白了，又怎么可能厌恶世界树的存在？ “嚯哈哈哈、没错，我指的就是世界树——何等滑稽之物，操纵了神明的力量，操纵了众神的存在！”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雷神托尔？你还是雷神托尔吗！？” “阿斯加德的神、早已经成为了所谓世界树的‘触须’了！” 雷神托尔僵住了，祂本能地想怒斥洛基，本能地想杀死祂、但却莫名地，觉得祂说的话，或许没错。 最初的祂是什么样子的？ 虽好战，亦是率直，虽喜好武斗、却并不擅杀，更喜欢在战斗中结识好友、热爱于饮酒、丰收，既是雷神，却也是农夫的守护者...而现在呢？ 苍白的躯体之内仅剩下‘好战’与‘变强’的执念。 旋转的魔方、更只有‘渡过诸神黄昏’的执念。 是祂？还是...不是祂？ “何止是你、那天上的众神，褪去了神性的外壳，失去了神核的掩盖，亦是如此！” “众神黄昏？其实早就到来了！” “嚯哈哈哈——” 洛基狂笑着看向了那不断摇晃震动的世界树，看着那顶端、仓皇恐惧的‘众神’。 随着神核被侵占、随着神性流失，众神的模样也出现了变化，正常而言、祂们应该归于虚无，但此刻却仍旧存在，并且裸露出了苍白的躯壳与转动的幽蓝色魔方。 祂们与雷神托尔的模样、如出一撤。 祂们早已不是阿斯加德的众神。 只是自以为自己还是众神的、‘世界树’的触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不止雷神托尔呆滞，就连立于真实星辰世界高空的斯卡蒂也有些惊恐。 那些是神明吗？ 那些...是曾也她并肩的阿斯加德众神吗？ “当然不是了。”罗维却只是轻轻地捏紧了手中的风暴长枪，冰冷铁面后的面容显得颇为严肃。 阿斯加德众神早已经不在，当年的大神奥丁为了延续北欧神代的鼎盛、将游星尖兵的残躯培养为世界树，但游星尖兵的力量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被祂们占为己有？ 那残躯中残留的力量在化为世界树之后，仍不断的腐蚀着这个所谓的‘九界’，腐蚀着树上的众神。 祂将众神化为了自己的触须、而众神，悠然不知！ 众神之中，唯有斯卡蒂、因为诞生最晚，没有被腐蚀，所以成为了‘最纯洁’的女神。 “奥丁、祂虽有着世界的智慧，但祂从来不会用、祂只是个博学的蠢材而已！”海面冰层之上，洛基仰望着那张狂而起的耶梦加得、那带着滑稽妆容的面容不断地扭曲着。 若在之前，有人在托尔面前这么侮辱奥丁、性格暴躁的雷神恐怕直接一锤子就上去了。 但现在、随洛基的言语，逐渐察觉到了自己的诡异之处的祂却只是沉默。 “——我曾劝阻过祂，却毫无作用，祂仍执意使用异星的力量，只是早在数千年前、发现了异端的祂其实也后悔了，只是那个时候、异星的力量早已经深入骨髓，众神都已被世界树所控制，再难脱离。” “于是、我在祂的授意下、亲手设计了这次的‘诸神黄昏！’” “你...”托尔忍不住惊愕。 “惊讶吗？惊恐吗？还是惊喜？但是唯有众神消逝、才能解决彻底根除异星的力量，唯有这样、才能让世界恢复原样！” “于是，我亲手结束了奥丁的生命，我控制了祂的使者、以祂的名义发布着一切的命令，我亲手唤醒了尤弥尔的意识、我以尤弥尔的力量，生下了海拉、芬里厄、耶梦加得，却让尤弥尔以为是祂算计了我，我从星之内海找来了星体对抗异星力量的自我防御机制——黑龙，尼德霍格！” 祂一手促成了这次的‘众神黄昏’！ 诡辩之神、也是智慧之神的洛基，从来都是众神之中最可怕的。 因为祂癫狂而又缜密。 因为祂出身于巨人，却又加入了阿斯加德众神。 同时兼具了极致的理智秩序与极致的疯狂混乱。 轰隆！轰隆！轰隆！ 雷神托尔、雷霆闪烁而起！ 但洛基只是咧嘴、笑着。 大笑，且狂笑。 癫狂的小丑立于大海的中心、猖獗的笑声却传遍了九界。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风暴的神族已然成型。 算无遗策的诡辩之神，唯一算错的、只有他，只有这趁势而起的狂猎之王，趁势出现的风暴之王。 但罗维的出现、同样被洛基纳入了计划之中。 祂放任其施为。 同样地、罗维也在默许间，推动着祂的计划的进行！ 他知道北欧的异样。 那掺杂在生灵血液之间的白色晶体、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罗维从未言明。 这也只是在无言间的合作。 彼此都能达到目的的...昔日贤者，今日万军之神、狂猎之王，崭新的北欧大神，与诡变之神的共赢！ “嚯哈哈哈...” “去吧，去吧！” “我会为你在这鼓掌、庆祝的，世界的新王——” “新的大神！” 第二十二章燃烧神话，显现星空吧！ 火种的燃烧越来越旺盛，越来越多的生机通过火种的无形链接，汇聚到了罗维这具亡者之躯的体内。 ‘生’与‘死’的边界在逐渐模糊化。 ‘众神’的哀嚎在持续、巨大的世界树摇晃不止，北面海洋波涛汹涌、耶梦加得庞大的蛇影扭曲着，往那世界树缠绕而去。 洛基在狂笑、癫狂而混乱，祂的身影也在扭曲、也在渐渐变得苍白，祂是阿斯加德众神的一员，自然免不了受到异星力量的侵蚀。 祂也将会在这诸神黄昏中死去。 但癫狂的小丑—— 从来都是无所畏惧！ “算计祂们的同时、自身，也从未想过要脱离烘炉！” 崩溃、崩溃、崩溃！ 神的本质在消失。 洛基的身影如烟尘般消散于北海之上，最后的狂笑，却犹在回荡。 一个疯子。 但祂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疯子。 罗维闭目、沉静地矗立在被撕开的神代帷幕的另一端，作为洛基之外的另一个诸神黄昏的推动者、此刻的他却像是局外人一样，观望着楼起楼塌，目中无悲无喜。 “你害怕吗？” 他侧过面容、面具后金与红的双眼略微燃烧着，迎面对上了紫发飘扬的斯卡蒂。 斯卡蒂坐回了天马的后背上，在那展开的十二翼的环绕之间、紫色曼妙的身影起伏荡漾。 她将双腿落于一旁、侧坐着身体，曲臀微微散溢般...在对上罗维眼神的瞬间，斯卡蒂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雪山的女神说：“不害怕。” 先前一直存在的怨恨、不满，在这一刻已然全部烟消云散了。 是罗维的算计令她被众神排斥、视为叛徒，是罗维的存在令她只能跟随在其身后，除此之外、再无容身之处，但此刻——斯卡蒂见到了那阿斯加德众神的真面貌，看见了祂们的惨状，她却反而在庆幸着...庆幸自己已被提前带离那个深坑。 庆幸，更感谢着罗维。 “你救了我、所以，我不害怕。”女神朱唇扬起。 于是罗维也笑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风暴的长枪，他说：“既然如此、那么，可愿意与我入场吗？” “当然了，新的大神！”斯卡蒂回以纯粹的笑容。 不含不满、不含怨念的—— 只愿追随的笑。 “那就走吧!”缰绳扯动，八足的天马缓步踏在空气中向前，手握的风暴之枪【伦戈米尼亚德】尖端略微泛起了璀璨的光。 风暴的神族仰望着那缓步踏入九界的身影。 追随风暴的战士、英灵，祂们的眼中，亦有着火光在燃烧。 无尽的光与影向那新的大神汇聚而去。 向那前方的巨树而去。 那树上有巨蛇在缠绕，却无法将之绞断、树顶的黑龙与魔狼也在拼命也踩踏着树冠，却也始终难以撼动分毫。 来自异星的力量已在这片土壤之上扎根万年，根基稳重、难以撼动。 但罗维却必须解决它。 阿斯加德众神的权柄虽还已经被风暴的众神取而代之，但世界树还在支撑着阿斯加德的整体。 若不将整个世界树彻底解决。 那么风暴的神族始终无法登上真正的‘天’，取而代之。 他也无法真正扭转生死。 无法解决亚特兰蒂斯火种带来的弊端。 所以罗维终究还是要出手的，他也必须出手—— 在他之下的众神，众生。 皆如火炬。 斯卡蒂缓缓地将双手抱住了前方的罗维的背影，她也终于可以放下心中最后的一丝芥蒂、享受这份温暖的安全感。 大神‘罗维’缓缓地将手中的长枪抬起、螺旋转动的风暴比之前更加的炽盛，凡他所踏足之地，异星的力量也纷纷消失、退却，露出了星球本来面貌的规则。 只是转瞬，轰鸣回荡在前方，阻挡了罗维向那世界树的方向。 轰隆、轰隆、轰隆！ 雷霆，在眼前骤然响起，蔓延开来的雷霆电光之间，随之浮现的身影也让罗维忍不住顿住。 “雷神托尔...你还想负隅顽抗吗？”罗维冰冷贴面后的双眼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出现在面前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北欧地位仅次于奥丁的大神，雷神托尔。 祂仍旧手握着蔓延电弧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祂的身上，依旧涌现着磅礴的异星之神力。 负隅顽抗！？ 雷神托尔轻吐了口气、祂缓缓地伸出手—— 摘下了头上从未脱离的面罩。 那是一张同样苍白，却精致的容颜，素白的发丝在额前飘散、衬托着一双熔炉一样赤红的眼眸。 这是祂自万年前开始，首次摘下了面具。 过往的雷神托尔是个豪迈的战神，而现在的祂显示出来的模样、却绝非是原本的模样。 而是与赛法卢相似的、游星尖兵的样子。 众神之中，雷神托尔的力量最强，但同样地、祂也是被异星的力量侵蚀得最为严重的一席。 祂的目中显示着冰冷的光。 祂的全身都化作了璀璨雷电，屹立于天地之间。 祂在愤怒，祂想要宣泄自己的怒火，但在异星的影响之下、却仅剩下冰冷与机械运转般的机理。 罗维紧握着长枪，微微挑起—— 螺旋转动了起来。 “没问题吧？”斯卡蒂轻声问，从他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望向前方。 “当然——”罗维沉吟回应：“没问题了！” 时至如今，哪怕以人形的躯体、罗维也有信心彻底压制雷神，但为求速战速决，他还是决定启用机神的力量。 “我是雷神托尔！”雷神抬起了手中的【妙尔尼尔】，没有了面罩的遮掩，祂的声音竟显得清脆而凛冽。 罗维侧过长枪、风暴转动得更加迅速。 雷霆轰鸣闪过。 挥出的重锤冲向了天际、而后坠落、磅礴间，重重的落在了庞大的世界树之上！ 蔓延的雷霆不断地撕裂着苍白的世界树，电弧摩擦间引燃了一层又一层的爆炸。 缠绕于树上的巨蛇身体僵住刹那、祂本以为自己会受伤，却没想到，那落下的电光不仅没有伤害到自己，反而激活了庞大躯壳内每一处细胞潜藏的力量。 祂变得更有力量起来！ 罗维长枪旋转的弧度略微缓慢，他定定地凝视着挡在面前的身影。 “我是雷神托尔——” 祂重复道：“我是北欧的雷神、是这颗星球，这个世界的雷神。” “我是战神。” “我去你的狗屎异星、狗屎游星尖兵！” “我不会输。” “我、绝不认输！！！” 既已认知到，哪怕身体的腐蚀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情况，但名为托尔的北欧雷神，仍在此刻、凭借着祂的意志、在此刻，撼动了异星的力量。 神的力量在流失，神核的外壳在褪去。 然而祂仍是战神。 是北欧的雷神。 祂不认输，亦不会在这里停下步伐。 “狂猎之王，你虽是新神，但我等阿斯加德的众神也是神！” 我不会输给你。 阿斯加德、不会输给风暴！ 托尔化作了一道闪电，冲向了世界树。 这是祂最后的力量，亦是阿斯加德众神，最后显现的光芒。 光辉璀璨之神、 轰然炸裂！ 撕拉！耶梦加得发出了一声嘶鸣的长啸，祂扬起了巨大的头颅，与雷神托尔同时撞击到了世界树上。 哗然间，树影摇晃、破碎般的痕迹在那苍白的骨干之上浮现。 尼德霍格与魔狼芬里厄重重地一踏，树冠枝叶同样在破碎。 世界树的根基动摇了。 “托尔...”见到了这一幕的斯卡蒂，面容有些复杂。 众神之中，雷神托尔是最特殊的一个，在她还没有遇上罗维之前，也可以说是众神中对她最好、最不含阴暗欲望的一个。 罗维却笑了：“阿斯加德确实不会输给风暴——只你一个，只这片雷霆，便足以照耀这整个神话！” “不过你们的时代，终究已经过去了。” “就让风暴，来给旧神的时代，送行吧！”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来！”他说。 浩浩风声、凛然风暴之间，风暴神族与风暴的军团都在同时向着这里汇聚。 冰霜的巨人试图反抗新神，然后被碾碎。 熔岩的巨人想要逃回南方树下的火之国度、穆斯贝尔海姆，却发现天上地下都融为了一体，九界分割的神代帷幕已随着雷神托尔与耶梦加得那一撞，成了斑驳的碎片。 “狂猎、罗维！你真的要与我不死不休吗！？”命运的尤弥尔发出了一声惊叫，冰霜与熔岩的巨人被消灭，对于始祖巨人残留意志显现的祂来说，是致命的。 没有巨人，祂便无法出现。 更无法再干涉世间。 “不死不休...你，不配！”罗维居高临下，只是甩动了一下‘伦戈米尼亚德’，那存在于地下的尤弥尔的意志，便在瞬间被击溃。 若始祖巨人本体到来，面对原初的混沌之神，罗维或许还要退避。 但仅留下意志的尤弥尔... 还不够资格，与他交锋！ 螺旋汇聚自四面八方而来的风暴的众神终于到了眼前。 地面。 风雪消散、寒意不再，原本因冰霜与熔岩的巨人带来的冷与热都在同时消失，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普通人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却发现头顶仍被风暴笼罩着、但那风暴仅是存在于高天，仅是存在于头顶，像是厚重的棉衣罩在绵延土地之上。 而在那其中、星星点点，火光飘摇。 人们从那光芒之中，感受到了温暖。 人们从那光芒之中，仿佛褪去了什么禁锢。 存在于万物生灵体内、血液中的白色晶体，来自异星的力量被蒸发了。 虽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源自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火种，其实也是来自异星的力量，但罗维将祂们散播出去、落于神与人的心中，祂们早已被本星体所同化。 就如同天外而来的亚特兰蒂斯众神能够很快的融入地面，成为地面的希腊神一般。 火种的存在，是为传承，是为延续。 而非为侵占。 于是这一瞬间世界树摇晃、挣扎了起来，并非生灵，但祂也有着意识，那是昔日的游星尖兵残存的意志，但只是略微晃动，因其早在瞬间，就已被风暴与火焰淹没在了洪流的正中央。 新的众神之王、策马踱步向前。 那树在摇晃着、有意志扩散而出，仿佛在说：‘你不能毁灭我。’ ‘没有我、众神的存在将无法延续。’ ‘没有我，你们将无法继续维持你们的统治。’ ‘没有我...’ “你就是这样，引诱那昔日的北欧神王，奥丁的吗？” 罗维阻断了其意志，他脚步不停：“旧日的神王奥丁，祂虽有着智慧的宝典，却没有运用智慧的决断。” “祂相信了你的话，因你说的是事实，但祂没有想到后果，于是有了今日。” “不过——” “现在，不同于以往了。” “没有你，我们照样，会过得很好。”罗维阻断了其意志的扩散：“因为我们本就是星球的神。” 星球的神，不依附任何的时代。 而是依附于星球本身。 这是‘原初’的特质，也是罗维提取自星球本身的‘风’为这新生的众神带来的特质。 风暴的众神、皆已矗立在狂风中。 无数的英雄，无尽的璀璨。 无数的火焰都在目视着这里。 火种已散。 火种，已燃。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长枪，大氅烈烈。 嗷呜！ 恶龙法夫纳所化的鬣狗发出了龙的咆哮，在余火飘散之间，恶龙的身上显现出了风暴的火种。 蜷缩的耶梦加得蠕动着庞大的身躯，祂也显现出了光。 尼德霍格、芬里厄。 末世的魔物们主动接纳了风暴的火种。 生机汇聚，已到最后一步。 万千火种落于一人之身，罗维抬起了手中的风暴长枪，层层风暴叠加、却显出了一点璀璨的流光。 “终焉闪耀之枪。” “于此显现、星球原本的风貌吧！” ——原初的火种！ ——燃烧神话的帷幕。 ——显现真实的星空吧！ 一把长枪垂落、一点光影绽放，无穷风火交织扫荡开来！ 这一刻，罗维领万千风暴、万千星火，呼啸间，树崩天塌。 人们抬头仰望那天空，见到了从未曾见到的、真正的世界。 星河流转，却见无尽之璀璨。 高远辽阔！ ... ... ... ... 第二十三章至此之后，你当为雅威！ ‘众神在灾难中死去，神明的血流淌在泥地里。’ ‘天倾地陷、支撑九界的世界树倒在了茫茫的深海之中，成为了深海之下永恒固定的海床，人们蹒跚着走出房屋，发现那经历了风雪大水冲刷之后的世界竟显得无比的明亮。’ ‘璀璨星河之间，崭新的众神带着风暴而来——【斯特普登】，迎风而至。’ ‘《诸神黄昏》’ 骑着八足十二翼天马的罗维收起了长枪，【伦戈米尼亚德】最后璀璨的光辉在空中荡漾如涟漪，层层扩散、终于消失不见。 天清地明，万物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罗维侧眸。 脚下的大地，一切都被风暴扫过、异种的能量被火种灼烧殆尽，神话的帷幕终于消失，自此之后、不再有九界，也不再有只有神灵才能通行的天空与世界的通道，被万千的生灵都在同时解脱了束缚。 仿佛是打开了枷锁一般地...不只是祂们，就连罗维，也是如此。 毁灭了世界树之后，罗维也终于完成了向死而生的第一步。 被推倒的世界树象征着阿斯加德众神最后痕迹的消失，也更象征着这片天地，神位的空缺。 罗维真正名副其实地登上了大神的位置。 在世界留下了属于他的真实痕迹。 他‘活’了过来。 “赞颂伟大的风暴之王、狂猎，万军之主、万机之神，真实星空唯一之主宰！”风暴的神族，都在同时躬身、礼敬，就连那黑龙尼德霍格、中庭之蛇耶梦加得，魔狼芬里厄也都低下了头颅。 祂们都在礼敬，万千的生灵也在齐声高颂那新的神明。 祂们高颂那风暴、狂猎、万军、万机、星空的唯一主宰的尊名—— 万千的神。 万千的民。 神明在感恩让祂们开辟了智慧、从混沌混乱的风暴巨人成为了神明的存在，万民在感恩让祂们越过了诸神黄昏之前的三个寒冬、免于战乱，免于战斗杀戮的新神。 “真漂亮呢...”斯卡蒂仰望着那星空，但她的眼中倒映的，却不是那一角星空，而是前方的人。 正如最初就所感受到的那样...相比起阿斯加德的众神，罗维更像是一位庇护着万千民众的神。 当然，对罗维来说、此刻唯一的感受，大概就是... 称号的后缀，增加了。 “以后出门报名，是不是也会显得拉风一点？”罗维面罩后的双眼沉凝，任谁都看不出那之后跳脱的想法。 他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朗声道：“风暴的众神、仅属于星辰的众神。” “——用你们所掌握的力量、帮我开辟，新的规则吧！” 新的规则！？ 众神悚然，斯卡蒂更在瞬间愣住。 事情、还没结束吗？ 当然没有。 已恢复了生，下一步，自然要进入死。 罗维的求死之路，可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了手中的长枪，伦戈米尼亚德的光辉再次显露于天地之间，他说：“我将为这片世界，开辟出新的规则。” “那规则不属于神，也不属于人，那规则只属于星球本身，那是与星辰原貌最接近的规则、那也是与万物本源最贴近的制度。” “天空便是天空，大地便是地下，向上能触及流动的浮云，向下、也能观望那流动的熔岩！” “神明并非高高在上，人类也并非永为蝼蚁，自然不是无法战胜、蝼蚁也能凝望苍天。” “来吧——” “众神，万民，回应我的呼唤！” “赞颂万军之主！”众神高呼，纷纷响应。 “赞颂万军之主！”万民高呼，奉献其信仰与愿力。 这一刻的罗维端坐在天马之上，却如乘着一叶轻舟、随风浪的上涨而不断拔高了视野。 他升上了笼罩星体的大气之间。 距离星球之外、大气之外、世界之外，仅有一步。 距离上止步于此。 维度却仍在向上。 风暴神族的力量推动着他向维度的上方进发，万民的愿力令他手中的长枪越发显得璀璨。 雪山的女神斯卡蒂双足落地、大神的光辉，终究是她仅能仰视的。 但这一刻的无限神圣，她也甘愿去仰望... 唯一的旧神。 亦是最初的新神。 斯卡蒂推动了一下头顶漆黑的冠冕，落下的紫色长发映衬着精致美好的容颜。 她提起了裙摆、微微屈身。 她已经感应到了罗维或许即将离开的事实。 她说：“我会等着你的回归的。” 以雪山女神的身份。 以迎接重要之人的姿态—— ‘嗯哼？你，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了吗？’ ‘嗯。’ ‘还真是变得非常坦诚呢？’ ‘这样璀璨的光芒、谁又能忍住，不奋不顾身呢？’ 更别说，他救了我。 他拯救了我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对斯卡蒂来说，罗维在的地方、便是世间最安全，最温暖的所在。 “真是个令人苦恼的家伙...不过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无论他去了哪里...” “因为你，就是我。” “谢谢你、另一个‘我’。”雪山的女神露出了纯净的笑容。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真实而璀璨的星河里，人们望见了一道流光璀璨绽放，挥洒而落。 庞大的机神在罗维的身后显现出了影子、转动着，在消失之前、机神张嘴吐出了一片熔岩风暴肆虐的“星体”。 那是涌动熔岩的‘塔尔塔罗斯’，它因人们心中的愿力显现于现世、高举于现世。 它与已经散播出去的火种一同、化为了一方独立于罗维而存在的世界。 罗维将火种与自身剥离了出去，将之放置于地面上方的维度中，常人不可见的区域。 既要‘死’、自不能带着一起。 只是虽然独立，但其仍为罗维所有，也只有罗维能开启，他更随时随地能够进入。 他将之名为‘原初的至高天’。 他说：“我离开之后，你们当各归其位、各自遵循自然循环的理，等待时机、将世界归还于生命，退入星之内海。” “遵从神王的意志！” 众神回应。 罗维又说：“你们当谨记——我是万军之神，万机之神，我是至高天之主，我是唯一神。” “雅威！” 声音扩散，整个时空似乎都在此刻，凝滞了刹那。 头顶，茫茫星还之间，仿佛有什么、看了过来。 无比厚重的目光凝视之下，罗维心中惊喜。 果然在‘看’吗？ 罗维当然不是雅威，也不可能是雅威。 雅威，是未来世界信仰最多、最广的，唯一教的神。 虽从未见过、从未与之有过交集，但罗维却很清楚那是真正伟大的存在，或许是来自虚空的神、是比恒星规格的卡俄斯更高远的存在。 因祂能在众神消退的世界里，展现神迹。 因祂仍能在众神遁去的世界里，不受任何限制。 作为‘穿越者’的罗维知晓其伟力，也正因此、他要以自身窃取的尊名，向这位真正强大的存在，发起‘挑衅’。 这是罗维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有的想法，就已经开始的尝试。 从获取了克洛诺斯的机体之后，从获得了其所持有的神性力量之后。 ‘万军之主’的尊号， 便是最初的践行。 而如今的‘星空唯一主宰’，‘雅威’的名号，更是如此。 这是作死。 作‘大死’！ 罗维将长枪向地面投掷而落，落在极点之处、螺旋绽放的光芒一样的风暴在刹那间覆盖了所有的一切。 无形的‘膜’缓缓地扩散，覆盖了整个世界，垂落的长枪如极光的支柱般显现在人与神的视线之中。 这一刹那。 ‘天空被光辉所笼罩，大地被力与力之间的联系所牵引，自那之后，世界的极地时常能看见璀璨多彩的光，那正是神明投落的长枪，据说在那光之下、更是后世亚瑟王传说中的归宿，阿瓦隆的所在。’ ‘自此，神缔造了崭新的世界，显现了原始的虚空。’ ‘神创造了最适合人生存的土壤，这是神与人的约许。’ 神说... 有趣。 来自虚空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炸裂般的回荡开来，投落长枪之后瞬间生成的反冲的力道、更令其在瞬间攀越了更高的维度、笔直地撞向了虚空的高处。 乘骑的天马消失于塔尔塔洛斯深处，与之融为一体，除非等待罗维的呼唤、否则不会再出现。 因祂是大神的坐骑。 奔走的鬣狗‘法芙娜’恢复龙的躯壳，以风暴之名加入斯特普登神族。 而罗维、则到了这里。 这里是世界与世界之外的夹层，是虚数之海的最深处，是连卡俄斯都难以触及的最远最高之处。 漆黑、虚无。 渊面如水，唯有一点‘光’显现其上。 那是一道纯粹的‘灵’。 那是后世的‘雅威’显现的形态。 “有趣。” 意志的波动、再行显现：“窃取我的名，就为了挑衅我吗？” ‘没错。’罗维有心开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只能于心中应答。 “既如此——” “遂你心愿，又如何呢？” 如水、亦如深渊的虚空荡漾起层层的流光，状似不存在，却又仿佛无可限量的力量在同时向着罗维压迫而来。 这样一股力量、或许等自己取下了英灵座上的铭刻的根源的力量的时候，才能与之比拟吧？ 他没有反抗，反而露出了得偿所愿的表情。 全身心的接受其压迫、碾压。 伟业已成。 但余波未散。 在万民面前以神的名义再次塑造了世界的罗维若在这里死去，在世界之内的记录中，也仍算是为重塑世界而死。 就如神话中为创世而死的原初神明一般。 但他又有人的一面。 ‘罗维’的名字，早已留下。 登上英灵座、取回自己的力量，也已经足够。 他的意识在‘灵’扩散的力量的波动之间逐渐沉溺，却又仿佛被剥夺了力量，扔进无尽轮回之中。 ‘灵’存在于虚无之中。 祂的力量也能波动过去未来、无穷的位面。 但再次响起的意志所化的声音，却没有如罗维所想的那般冰冷冷漠，反而...颇为愉悦般：“既要窃取我的名，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这个资格吧、来自宇宙之外的降临者。” 虚空的灵无所谓自己的名，祂一眼就看出了罗维想要求死的目的，也并不妨碍成全他。 但对于窃取了自己的‘名’的做法，却生起了另外的一番兴趣。 漫长岁月以来，存在于虚海最深处注视着宇宙之内的虚空之灵，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但这也还是头一次，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挑衅祂。 愤怒、杀意，抑或觉得受到亵渎？ 祂只觉得很有趣。 祂也更喜欢有趣的事物。 祂想要看看、罗维是否真的能够承担其名，是否真的能够成为‘雅威’... 若能，祂并不介意将此名，赠与—— 若不能。 虚空的灵会赠与罗维所渴望的死亡。 茫茫渺渺，无尽波动。 过去未来无数时空的画面在虚空之灵的‘眼’中浮现。 数万年前，人类蹒跚学步、却有人在那莽荒的最初带领着其他人冲出了野兽的包围，他带领人们创造工具、创造了一片乐园，他之后，继承了他的精神的人类部落领袖，一男一女、被后世的人称为‘亚当’。 万年之前，游星尖兵来袭、神代崩塌，自然环境失衡引来了大洪水，却有人以身作舟、率领着人类在洪水中求生，悍不畏死，他被人们称为‘纳比斯汀’。 千年之前，吉尔伽美什退入冥府，乌鲁克消亡崩塌、残留而来不及追随的人由于饥饿而不得不长途迁徙，那为首者领在前方，以‘不畏惧死亡’的精神为人们开辟出了通往埃及的道路，并获得了埃及国王的信任，他被人们称为‘亚伯拉罕’。 数百年前，亚伯拉罕率领的人的后裔在埃及饱受压迫，有人引领他们出埃及、沿途一次次直面死亡，终于为埃及的神降下了惩戒的十灾，他是‘摩西’。 数百年后...所罗门治世，被称为神的使者，却有人直面指斥其为恶魔的化身，无悲无喜的王第一次感受到了惶恐与愤怒，知晓自己并非为神的事实。 过去、现在、未来... “为了死亡，却没有盲目地求死，维持着底线，也有着足够的智慧，一次次地在危机中成为真正的‘英雄’。” “你的运气很好，你的智与勇兼备。” “既如此——” “我当赠与你‘雅威’之名。” “你当能谨记初心，不忘始终。” 就仿佛是做了一场久远的梦境醒来、或者玩了一场很漫长的完全式的沉浸游戏。 罗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便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他愣了愣，下一秒，虚空的灵，垂落璀璨的光。 那先前所有的‘经历’，都在此刻，化假为真。 数万年的光阴岁月... 数万年的求死不得。 最初的人类、大洪水中的人类、引领人们入埃及而又出埃及的人类、指斥所罗门的人类—— 万千重合，归于一身。 罗维见到了星辰原初的风景。 从量堆砌质。 ‘原初、至高。’ ‘自此之后，你当为‘雅威’。’ 虚空的灵照耀闪烁。 直接将罗维排斥出了这虚空的最深最高最远之处！ 卷终：秦当东出 群 4⑧87④97⑨9 头顶是茫茫星海，无尽璀璨，身后是涌动的熔岩‘塔尔塔罗斯’，或者应该称之为‘原初的至高天’——那常人难以看见的维度夹层里的空间。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罗维撞见虚空的灵之前、所处的位置。 地面的上方，大气层最外的边缘。 距离宇宙仅有一步之遥。 “所以说...我怎么又失败了！？”罗维陷入了深思。 明明已经计算好了一切，测算好了过程，但唯独是这个结果、唯独是这个最终的因素，是他所未能够预料到的。 雅威——或者说，那虚空的灵确实就要杀死自己了。 对其来说，杀死自己、不过像是拂去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那么简单。 祂是至少比全盛的卡俄斯更强的存在。 百分之三的恒星卡俄斯能以一眼毁灭原初规格的宙斯，杀死距离原初仍有半步之遥的罗维、也本该轻而易举。 但偏偏、祂没有直接杀死自己，而是选择了‘考验’的过程。 千世、万世... 罗维一次次地作死而不得。 最终，‘莫名其妙’地通过了考验。 “我×＆％￥＃@....” 感受着体内与之前更加庞大的力量，罗维颇有些哭笑不得。 毫无疑问的是、现在的他，确确实实成了‘雅威’。 虚空的‘灵’赠与了他唯一神的名，千万世的灵基合一，也让他窥视到了原初的风景。 最强的机神状态在本已有的基础上、向前半步，真正抵达星辰原初的规格，哪怕是稍弱一些的人形、也有了原初雏形的力量。 真正的‘行星级生命体’。 与美索不达米亚的混沌之海提亚马特等同，与全能神宙斯等同。 对比祂们，罗维所欠缺的，也只是对更高更强的力量的熟悉与掌握。 换做其他人、其他神，有这么大的进步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但对罗维来说...却总不如死去来得爽快。 只是好在原初的级别还远远达不到真正死不了的程度。 寻死之路... 他也还是有机会的。 “虚空的灵，我记住你了！”罗维低声嘟哝着，甩了甩手。 大氅飘扬，回归的万军之主、万机之神，仍是先前的装扮， 他摘下了脸上的铁面。 金与红的双通望向了脚下的大地。 一眼将世界的变化扫入眼中。 意识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虚海飘荡了刹那之间，现世过去了多久？ 罗维并不清楚。 但从这里所能看见的北欧大地，早已经不复之前刚刚经历了诸神黄昏之后，旧神消逝、新神显现的模样。 海面上终年不化的风雪已然消融，层叠的雪山只在山巅留下皑皑白雪、人烟繁华，都市林立。 清风扫荡而过，风暴的神族巡查在天地之间，却不再显示出模样，只以自然机理运转着星辰的规则。 直接与星球产生呼应的星神本质与神代自然显现的神明不同，祂们的根本是胸间的火种、祂们不需要从信仰中吸纳人性，也能维持人格的存在。 祂们存在，却又如同不存在。 只是偶尔会有人于半夜入梦，与神明一会，缔结缘分、诞生半神的子嗣这样的事情发生，才佐证了风暴神族仍存在于世的事实。 罗维没有去打扰。 他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北方极地，能看见璀璨的极光显现，无形的涟漪层层荡漾。 被圣枪钉住的，新生的规则、已然生根。 而且还在持续不断的扩张，覆盖向无数神代褪去之地，虽为时尚早、但也已然有了覆盖全球的趋势。 一切安好。 一切都如罗维离开之时所预想的那样推动发展着。 创造了星体表面规则的神、某种程度上，确实称得上‘唯一’，‘雅威’之名，也在阴差阳错间，实至名归了。 最后的一眼凝望、罗维收回了视线，没有任何干扰的意图。 他只是在最后，搜寻了一下斯卡蒂的影子。 那个帮助了他的女神。 “沉睡...进入了蜕变了吗？”罗维在‘影之国’看到了她，她正沉睡于影之国的最深处、沉睡于斯卡哈的守护中。 雪山女神在经历成长的蜕变。 罗维仍旧没有打扰。 他只是摇了摇头，转身就往身后的‘原初至高天’走去... “嗯！？是那家伙的气息？”影之国深处，斯卡哈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猛地站了起来、窈窕曼妙的身形在紧身衣的包裹下略微绷紧，荡漾。 长发落下的俏丽面容浮现出了一丝惊喜，虽那气息一闪而逝，但她也确实感受到了... “数百年的时间，那家伙又回来了吗？” “回来了，那么早晚会遇上。” “这次，在纯粹的武艺上、我可不会输了！” 斯卡哈跃跃欲试。 而被后世称为‘阿瓦隆’的极地、极光之下，亦有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 “诶呀呀...很熟悉的气息呢，是这里的原主人来了吗？”轻佻的话语中，在圣枪订立扩展的空间里栽满了花的人摇曳着身姿：“不过看起来，祂似乎对这里，并不在意？” “那位风暴的神王、那位唯一的神，‘雅威’。” “不过这样也好，漂流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寄生之处，我可不想丢掉！”状似年轻曼妙的美丽身影立于洁白如象牙的高塔之上，白发飘散，红玉般的眼眸透着几分得意：“不过看起来，接下来的世界，似乎会变得很精彩了呢？” “有不少的怪物，都被惊动了。” “你说呢？芙芙——” “芙芙！”白色的小兽摇晃着身体，瑟缩在她的脚边，露出了极为惊恐的表情。 恐惧，害怕着那显现回归的存在。 也在同时恐惧着其他起了反应的存在... 庞大的鹿角在阿瓦隆下方的更深处移动着，凯尔特神话中的至高神、角神，科尔努诺斯睁开了眼睛。 宇宙外，月面之上，伴随着清脆的电子音、隐约浮现出了巨大的立方体，那是曾挡下了游星尖兵本体的月面计算机：“探测到地面新生行星生命体出现...探测，探测...水星唯一生命体，水星意志代行者，水星之【王样】，【UO】——更正，奥尔特星云【UO】，迫近！” 嗡然声中，茫茫宇宙之间，有流星坠落地面。 而在同时，遥远的东方，烟雨朦胧的阁楼之上、九跳金色的绒尾扫荡，有人仰望月与星空，发出了轻佻妩媚的声音：“阿拉~~~好像有什么很有趣的东西，降临了呢！？” 摇曳的嗓音回荡在高处，久久不息。 佛陀降世之地，有人双手合十、静卧菩提树下。 无数的人、无数的神与魔，皆在此刻抬眸。 这一刻、罗维的回归，再与之前不同。 进入了‘原初的至高天’内的罗维也当然在同时感应到了，他暗自记下了那些存在、但在此刻，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记下了那些存在是因为祂们都有着足以令自己死亡的能力，可以作为下一步‘作死’的目标。 ——无论再怎么失败，罗维也都不会放弃！ 而之所以一笑置之，也是因为此刻，相比起祂们，罗维自觉还是身边‘人’比较重要。 熔岩覆盖的世界里、弥漫着之前没有的朦胧雾气，那熔岩渐渐凝固之后产生的现象。 熔岩的塔尔塔罗斯、吸收了来自地上的火种与愿力，就如同原初的世界逐渐稳定一般，这里也开始了星体从混沌走向秩序的演化。 脚踩的熔岩有了些许的坚实之感。 人形的罗维缓步向前—— “Aaaaaa！”清脆的声音自深处传来，那是犹在牙牙学语的美索不达米亚原初母神提亚马特的声音， 但紧随其后的，却又有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嗓音回荡：“诶诶诶！不要靠近了——” 金色的长发在空中划过、摇曳躲避的身影如仓鼠般四处乱窜。 艾蕾什基伽勒对身后‘追逐’自己的身影，感到很恐惧。 提亚马特母神、在她的印象中，可是会毁灭众神的存在。 虽然美索不达米亚众神早已被驱散，剩下的也已躲进星之内海。 但那份残留的印象与恐惧是挥之不去的。 哪怕她曾不顾一切地想要追上对方，甚至做好了与其交手的准备，但那个时候，她是为了罗维、为了那给予自己温暖的，女神钟爱之人。 而现在，再次遇上对方，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目的，更没有了之前的勇气。 理所当然畏惧、理所当然地想要躲避。 源于原初对自己所衍生的神明的压制之下，艾蕾甚至没有去想这里明明是罗维的‘世界’、提亚马特却出现在这里。 一晃眼、金发的女神看到了走来的罗维。 “罗维——救我、呜哇！”女神直接扑了上去，紧紧地缩在了罗维的怀抱里，瑟缩、颤抖着。 罗维愣了愣。 他倒是没有想到经过那么多年、艾蕾对提亚马特还是这么畏惧。 于是在对上那追逐而来的提亚马特满是困惑与迷茫的粉色星眸的瞬间，罗维就忍不住笑了。 那笑声一开始压得很低，到了后面，像是压抑不止般的越来越大。 ‘你怎么了？’提亚马特歪头，眼中透露出了这样的疑惑。 “可恶...竟然敢嘲笑我！”瑟缩在罗维怀里的冥府女神感受到了罗维的存在，恐惧渐渐消退、终于想清楚了其中异样的艾蕾脸颊略微鼓起，俏丽的容颜浮现出了一丝红晕。 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意识到了提亚马特不会伤害自己的她也因这笑声而羞恼起来。 “不、没什么。”罗维摆了摆手，他说。 ‘没事就好。’提亚马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母神、竟然会笑？ 艾蕾悄悄抬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露出了颇为惊起的表情。 确实应该惊奇。 原初的母神怀抱着对万物的‘怨恨’，没有生死的概念与观念的她也本该没有太多的情绪才对... ‘你也，乖。’ 触碰脑袋的温柔触感传来，艾蕾愣愣地看着头顶落下来的温柔手掌、看着那俯身看向自己的提亚马特母神那温柔慈爱的眼神。 艾蕾呆住了。 然后就是本就带着红晕的面容、突然浮现出了更多的红晕。 母神，在抚摸我？ 她...原谅我了吗？原谅曾背叛了她的众神中的我... “醒醒，提亚马特母神已经离开了。”罗维摇晃了一下满面茫然呆滞，却又略带惊喜的艾蕾。 “诶！？”女神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提亚马特已经‘飘’到了别的地方。 那披散着海水一般长发的原初母神回荡在这片‘原初的至高天’里，龙鳞覆盖的曼妙娇躯摇曳绽放，她时而俯下身、将挺翘往后挪动、显露如蝶翼般的背部曲线，时而伸展懒腰，纤腰扭动，在熔岩下进展美好...就像是个好奇的小孩一般，天真纯粹。 母神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艾蕾露出了笑容。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也一样？ “罗维。”她扬起了头，仍将自身蜷缩在罗维的怀中，红色披肩摇曳间、纤腰落在罗维的身上。 “怎么——嗯！？”未能出口的询问戛然而止，罗维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突然仰面亲吻而来的艾蕾。 朱唇湿润柔软，近在咫尺的睫毛轻微颤抖... 女神羞红了脸。 但脸上没有丝毫退却。 早就想要这么做、早就希望这么做了。 艾蕾的心中如此重复着。 在离开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后的千年里、在不断的思念与徘徊之中... 她曾以为自己获得了太阳。 她认为自己也能成为冥府的太阳。 但知道离开了罗维之后，艾蕾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太阳，其实就是她的影子。 他就是她的光与影。 她喜欢他。 就像是世界拥抱太阳一样的喜欢。 ‘Aaaaa——’提亚马特看了过来，歪了歪头，精致的面容带着困惑。 熔岩的塔尔塔罗斯，凝聚的炎流起伏在依旧涌动的泥层火光之间。 悬天的赤红光影在现世泛滥开来，现世的人虽看不见，却也隐约能够感受到一抹绯红的影子遮盖天穹之上。 “血月横空、贪狼在北，大凶，宜起刀兵。” “秦当东出，扫尽六国！” 巍峨的殿堂之上，有人仰望血月。 “大秦万年！”于其身侧，有人山呼：“天命已昭示、天下当归于大秦！” “废话，但也是实话。”黑色玄袍、玄鸟飞展，头顶冠冕珠帘摇动，那人将目光扫落：“今夜月色极佳。” “寡人曾听闻世上曾有不老不死、食岁永恒的仙人存世，而今却纷纷不见踪影。” “赵高，你知道而今仙人，去了何处吗？” 第一章虞美人想要喝机油 名为赵高的人穿着黑色官服，衣袍华贵、头戴冠冕，显示其出身的不凡，但面对眼前之人的询问，他却不敢丝毫逾越。 因为他虽出身不凡，是华夏大地最强的王国、大秦的中车府令，但对比起眼前之人、也不过萤火与皓月争光。 面前的人是大秦的王、是这片古老土地上，唯一、最强的霸主。 赵高恭敬回应的声音回荡在宫楼之间：“臣曾听说，上古三皇五帝之前、乃为仙神盛世的神话时代，彼时仙神遍地、人神混居，自颛顼大帝绝地天通以来，众仙纷纷退避居于海外蓬莱、隐遁世事，只留下一部分仍行走人间。” “又自商末封神一战之后，那部分行走人间的仙神也都消失不见。” “不过时至今日，寻仙者仍是络绎不绝，据说齐国便有名为徐福之人，常出海遍访诸多仙岛，近日又出发了一次、至今未归。” “海外蓬莱吗？徐福此人有趣，可以多做留意，若有机会便招揽一二。”秦王沉吟，年轻却显庄重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趣味：“你说、若寡人一统这九州华夏之后，将秦剑指向仙神，会如何？” “我王霸气！”赵高顺势奉承。 “哈哈哈哈...霸不霸气，终究是要看寡人的秦剑利还是不利！”秦王跨步向前、足靴落下的脚步回荡在俯身而落的赵高耳中：“诏令李斯、李信、王翦、蒙恬，尽快拟定东出之策！” “十年之内，寡人要见秦剑东出，折服天下！” “而后，再征蓬莱——” “以令仙神臣服！” “我王万年，大秦万年！” 山呼万喝之声中，旭日初升，璀璨的晨光落在秦国都城咸阳那壮阔绵延的宫殿之上，泛起一片辉煌。 东海之畔。 晨雾弥漫之间、隐约有巨木摇曳。 有‘人’揉了揉朱玉般的红色双眸，漆黑的长发披散扬起。 “天亮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了呢——” ... ‘原初的至高天’中，罗维猛地睁开了眼睛，已经成为货真价实的原初之神、抵达星球至高的祂理论来说是不会做梦的，毕竟梦不过是生灵意识的流动显现，然而刚刚那一瞬...他却做了一个梦。 一个对其他人而言是噩梦，对自己而言，却是好梦的征兆！ 梦中的他、死了！ 被混沌而不可知的光影碾碎成了尘埃，身体泯灭、灵魂破碎，原初的外壳被层层剥离，仅剩下纯粹的灵核印记。 这是梦。 也是‘预感’—— “罗维，怎么了吗？”罗维对上了一双满是困惑与担忧的眼神。 艾蕾微微俯下身、红色的披肩摇晃不止，微微裸露的胸口随之前倾、双腿交并，黑色布料包裹下的腰肢在曲起间挤压出些许的散溢感。 美索不达米亚的冥府女神显得很是担忧：“你没事吧？” 人间的人，在关心别人的身体状况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来着？ 艾蕾思索了刹那。 然后突然将头颅贴近，微微撩起的额头触碰到了罗维的额头上，光滑温热的触感袭向彼此。 罗维愣了愣，看着近在咫尺的女神那精致俏丽的面容，红唇湿润温软，触目可及。 “唔——！？”少女像是恍惚了一瞬、猛地惊醒自己此刻的动作有许多的不妥。 她下意识地想远离，但罗维却直接仰起了脸... “唔！？”唇瓣紧贴、入侵，少女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的红润，她略微挣扎了一下，却又像是不舍得远离一般。 片刻之后才喘息着分开... “刚刚有事，但现在没事了。”罗维哈哈笑了起来：“有你在就没事。” “可恶的家伙...唔...”头顶，蒸汽在上涌。 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 完了、该不会罗维没事，现在轮到她有事了吧？ 不过如果是这种有事的话，艾蕾其实很愿意再来几次的... “母神呢？”罗维起身，拉起了瘫软在地的艾蕾。 艾蕾摇晃了一下、发现自己始终难以站稳，所以直接靠在了罗维的身上：“母神、去睡觉了。” 睡觉？ 罗维挑了挑眉：“在蜕变吗？” 他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呆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此刻混乱的环境比起先前却又稳定了很多，凝固的熔岩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的雾气也在逐渐下沉。 如水汽循环一般的系统在无形间构筑。 提亚马特是原初的母神，是原初的混沌海，但生灵能够进化，从最初的水下生命逐渐繁衍成无数的科目、神灵其实也具备了这种能力。 只是当年大多数的原初之神都没能等到这一幕，就都纷纷消逝了。 提亚马特也因被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所‘背刺’、放逐，而无法获得进化，更无法解开原初。 但现在、这原初的至高天，却又给予了提亚马特机会。 随环境的稳定，她也在逐渐的稳定、进化。 于是这段时间提亚马特总是睡多醒少。 “真羡慕母神能变强呢...”艾蕾低声嘟哝了一句。 原初的母神比她强上太多，却仍能有变强的机会。 作为冥府女神的艾蕾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却显得进步有限。 她早就是资深的冥府主神。 但距离区域神王的位置、仍有一线之隔。 “会有机会的，而且我不会因为你弱而嫌弃你——” “你果然还是觉得我弱吗？” “不然呢？” “你...” 艾蕾的话还没有说话，她的嘴就再次地被堵住了。 刹那唇分，脸颊潮红。 “你不弱我怎么这样欺负你！？” 艾蕾磨了磨牙，虽然觉得很舒服，但还是觉得不爽。 “等我变强了——我也要这样对你！” 罗维愣了愣，旋即乐出了声。 这样对他、吃亏的不也还是她自己吗？ 不过罗维倒也乐见其成，他拉起了艾蕾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里、就这么往前走去。 原初的至高天当然没什么风景可言，但艾蕾却觉得这一刻很美。 沉默了片刻，艾蕾侧过了视线：“你要离开吗？” “嗯。”罗维点了点头，并未打算隐瞒：“还有事情要去做。” “我帮不上忙的事情吗？”艾蕾有些失落。 “嗯。”罗维还是点头，但未了，却又突然说：“你的存在，其实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他缓缓地拥住了艾蕾，他说：“因为你们的存在...所以在这个世界，我才有了‘家’。” “而且我会让你变强的。” 温暖的怀抱袭来，心跳刹那加速，艾蕾羞红了脸，却又觉得很高兴。 高兴、开怀... 一直到罗维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初的至高天中，一直到他说“帮我向沉睡的母神道别，很快我就回来”的声音飘散在渐渐稳定的世界里的时候，艾蕾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刚刚说的...好像是你们，而不是你！？ 冥府女神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而锐利了起来。 已离开了的罗维当然不会知道艾蕾在那刹那间的心理变化。 在脱离了原初的至高天之后，他自然而得地便显示在星球上方的大气层之间，初生的旭日垂落嶙峋波光于海面之上，层层荡漾，海鸥飞掠于云际之上。 罗维悬空而立，但实际上却是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夹层之间。 以此观望世界的变化。 以此、凝视现世。 接下来要去哪里、其实已经不需要再过多考虑，那刚刚的梦境犹在脑海之中，死亡的威胁、死亡的危险，也正是罗维所渴望接触到的。 而那危险、在东方。 在他的故土——神州，华夏。 炎黄之地。 可惜的是，这里终究是不同的世界，虽然类似、但也只是似是而非。 只是即便如此、罗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怀，甚至激动的。 他的思绪微微发散，身体在同时往下沉降而落。 穿越了维度、也穿越了笼罩星河的大气层，玩北欧的东南方向而去。 茫茫海面荡漾、罗维并未直接降临在神州华夏的腹地，而是出现在其边缘腹地。 因为他‘梦境’中的混沌，也正是出现在这里。 于是这一瞬，入目所见是神州东海的波澜掀卷，与北欧的海不同，这里的海水流动地极为迅速、猛烈，海中能看见鱼群起伏、也能看见巨鲨环绕。 偶有悬天的鲲鱼扬起硕大的水柱、链接天地。 然后便是轰然一声。 机神显现、降临！ 海面骤然静置，星球也仿佛停止转动了刹那之间。 万物生灵禁声、悚然。 ‘罗维号’机体直接出现在茫茫海面之上，落在了那鲲鱼的头顶，令这鲲鱼发出了一声惨叫，直接被撞碎、化成了大片大片的云气。 ‘哼哈...果然如此！’机神化的罗维发出了大笑。 他所感应中的‘梦’，就在这里，这尾鲲鱼虽栩栩如生、但其根本不是真正的生灵，只是云气现行的幻象。 就如海市蜃楼一般，唯有将其撞碎，而后撕开云气，才能看见罗维所寻之物。 引擎燃烧、熔岩般的火光喷涌，原初星神的力量在手掌之间汇聚、鼓动，罗维将双手向前撑开，抓住了云气的一角，向前，顶起！ 嘎吱、嘎吱、嘎吱—— 门开的声音回荡。 层层云气如门扉一般被拉扯开来，一棵‘树’，便位居其后。 盛大的树冠繁茂地盛放在海面之上，晶莹的枝干泛着金色的光彩。 树的浮现，同样带来了绵延开来的土壤。 根须编织而成的‘大地’。 罗维脚踩于‘地面’上，仰望而起，哪怕以他这巍峨书山般的机神之躯，竟也比这树要矮上许多，举起手、也不过堪堪触碰其十分之一的高度。 毫无疑问、这是一棵神树。 “上古传说、神州以东，有神树扶桑，为日出之地，太阳系羲和每日驾车从这里启程，往返天穹...”莫名地，罗维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久远以前便耳熟能详的神话。 他所感应的源头、是扶桑吗？ 庞大的机神陷入了深思，也就是在这同时，一个细小清脆、仿佛挣扎一样的声音传入到了罗维的耳中：“混...混蛋...放我，出来——” 嗯？ 罗维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这才缓慢地抬起了脚... “在你脚下啊、混蛋！” “哦。”罗维这才反应过来，略微抬起了脚。 垂落的金红双瞳看见了趴在机神脚下的身影。 外貌是颇为年轻美丽的女子，长发如墨、眉眼如画，红玉般的眸子虽略显无神但也如宝石般瑰丽，曼妙的身形却只遮掩着一袭白色锦缎，掩盖住些许之地，裸露出的浑圆与腰肢互相勾勒映衬、饱满的大腿蜿蜒其上。 只是虽美丽，但罗维却在一瞬间便知晓，她既不是人、也不是神，其存在运作的程序机理近似于罗维创造出来的星神，是与星球有着非常明确与联系的存在，但又显然不可能是星神。 “受肉了的星球精灵吗？抱歉、你太弱小了，没有注意到。”罗维的回应显得很没有诚意，却又是实话。 刚刚被‘扶桑树’吸引了注意的他确实没有闲心去注意脚下的‘蝼蚁’。 “无礼的大家伙，是从哪里的至高神吗！？呼...算了！” 但那‘人’只是嘟哝了几句，然后摇晃着起身：“真是的、刚刚醒来就被你这大家伙打扰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并不畏惧于原初的存在，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吵吵嚷嚷的声音中，她仰面看向罗维，露出了一对小巧的虎牙：“你如果真想道歉的话、不如给我点你的血吧？” “——刚好我也饿了，就看在你是至高神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接受你这种方式的赔偿吧！”她在那里自说自话。 罗维的声音却略显古怪起来：“你...确定？” “哼、不愿意吗？不愿意就算了！”以外貌来说完全可以称呼为少女的存在脾气显然不是很好：“至高神什么的，我可见得多了，三皇五帝我也不是不认识——” “才不稀罕你的血！” 自然的精灵并不需要任何能量，但受肉之后却又是另一个概念。 因为精灵的身体也是源自自然，想要维持肉体的活性，便需‘血’来支撑。 只是显然、少女看不上什么人类的血，也更看不上寻常生命的血，罗维能够感受到她体内的空虚，自诞生之后、恐怕基本没有吸食过血液。 之所以会对罗维的血感兴趣、也只是源于其‘至高神’的本质，却又有着‘血’的存在的缘故。 ——神明的血本质是自然所化，对她来说毫无作用。 而她刚刚醒来，也颇有些饥不择食的意味，虽然这个‘不择食’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除了罗维之外，无一人可以满足。 只是，虽然、但是—— 我现在的血是机油啊...罗维很想这么说，但他知道眼前的‘精灵’未必知道什么是机油，于是作罢。 “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见。”他伸出手指、指尖滴落一点金黄。 浓郁的神性泛滥开来，少女的脸上顿了顿，旋即下意识地舔了舔朱唇，伸手接住。 “算你识相！” 这么说着、她将‘血液’含进了口中。 然后—— “嗝...噗！！！这什么啊！！？” 罗维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所以说，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第一次见。 第二章认错人的徐福，虞姬：那我是谁！？ 不过到了现在，罗维也能够确认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份了。 源于华夏的自然精灵、自称曾见过三皇五帝的‘人’，在这个以月为名的世界里，也就只有那么一位—— 后世鼎鼎有名的华夏美女之一，虞姬、虞美人，又有考证其名为‘虞妙弋’，当然，这个考证是真是假尚不清晰。 不过罗维知晓，虞姬在月世界中、确实是这么一种存在。 其外貌姿态也与眼前的身影完美符合。 “咳咳咳...这到底，是什么啊！？这是血吗？怎么会有这种味道...”那边的虞姬终于缓过神来，涌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摇曳出一片浪花。 她有些愤懑：“简直就像是沉积在地里的黑石的臭味...你这家伙，不会是故意在耍我吧！？” “我说了、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要求，而且我也没说我是一般的生命体。” 罗维笑得更欢了：“话又说回来，你还不是吞下去了？” 虞姬龇牙咧嘴，若不是打量着彼此的差距，知道自己打不过，恐怕她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一下眼前这个‘大家伙’。 不过就如罗维所说、她也确实是吞了下去，虽然味道极差、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对诞生之后几乎没有补充过任何“血液”的虞姬来说，是真正的大补之物——哪怕严格意义上，星灵虽有吸血冲动、但并不需要吸血也能生存，虞姬更直接能从大气中抽取能量，但即便神代最鼎盛时期的大气以太，对她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虽不满、暴躁，但那精致的面容还是荣光焕发了起来。 ‘少女’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哼，看在你还是献上了自己的‘血液’的份上、我就原谅你......” 大概眼前这个奇奇怪怪的‘至高神’级别的生命体就是这样吧？ 没错、这样的话，对方还是履行了承诺的。 应该不会是为了耍自己... “啊，差点忘了换回人身了。”庞大的机神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然后在虞姬微微瞪大的呆滞、愕然的眼神之中，迅速的变化，缩小。 最终在她的面前成了一个与其相差仿佛的、普通人大小的‘少年’。 长袍垂落、黑发扬起，罗维看向眼前的虞姬：“我叫罗维，是从华夏之外而来的、华夏人。” 言明自己的身份。 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听进去。 “你果然是在耍我啊！！！”虞姬的表情瞬间崩坏了起来。 她当然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不是变化而成的形态，而是真切的人，而且与先前那庞大的至高神级别的生命体一样，也是至高规格显现的存在。 既然是人，体内自然有着人的血。 他果然是在耍自己—— 冷静、冷静、冷静！ 自己打不过他。 所以必须冷静。 作为诞生自星球本身的精灵，虞姬的生命几乎是与脚下的星球挂钩的。 只要星球不灭，她便能不断地再生。 这种不死性也是她敢直面罗维这种至高存在的原因、甚至表现得毫不在意的原因。 毕竟行星级所表述的、是生命的存在能影响整颗行星，能以其力量扰乱行星表面，却并不代表能做到摧毁星球。 规模、不代表战力。 只是‘等同’。 但能再生、不代表不会损失，漫长时光以来的亏损因刚刚的‘血’而获得了弥补，如果来一次重生，那么她又会回到之前那种空虚的状态。 划不来、划不来.... 胸膛剧烈起伏，虞姬强压着心中那瞬间扬起的暴躁，但浮现的笑容还是显得很是诡异阴森：“呵、呵呵、呵呵呵...” “...” 这个女人虽然很漂亮，但好像脑子不太好使？ 罗维想了想，还是不去招惹，而是踱步向一侧、仰望着旁边那棵巍峨耸立的巨木。 以人的角度去看，更能感受到其高远辽阔。 罗维的机神状态已有千米之大，而这棵巨木、更有万米之遥，已经抵达了笼罩星球本身的大气层护罩之间了。 而且其自下往上、晶莹剔透，有如翠绿色的冰晶一般，哪怕细微之处也透着均匀细致的纹理。 “鼎盛神代遗留之物吗...” “哼，你肯定没有见过我华夏大地的神物吧！？”虞姬深吸了口气，收敛了那崩坏的表情，眉眼绷紧、朱唇微抿。 严肃之后，还是很有自然的缥缈气质的。 她走到了罗维的身侧，面对着这巨木，像是为了找回面子一样，也像是因为感受到了罗维的到来没有多少敌意而有所松懈。 她娓娓道来：“东海扶桑，日神驱车自此而升、月神自此而落，它带来了这天地间的日月轮转、阴阳变化，与蓬莱建木、昆仑龙血并称三大神树，是镇压神话时代的三大支点。” 镇压神话时代的支点...类似于北欧的世界树，但又很不相同。 罗维将手掌放于其上，细细的感受了一下。 眼前的扶桑是自然演化而成，而非是异星的产物，如果一定要类比的话...其实更近似于罗维那以提取自星辰本来面貌的‘风’、汇聚星神权柄与万民愿力凝结而成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 源于星辰本身，支撑神代的延续与存在。 就是这个东西，能让我陷入死亡的危机？ 看起来、不像啊！ “只可惜神话时代还是过去了。”罗维收回了手，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但其实只是为了引导虞姬吐出更多的信息。 刚刚睡醒的星灵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图：“那又如何？” 虞姬的嘴角扬起一抹不屑：“而且那群仙神走了，这里才能归我。” “不也挺好的？” 对她来说，确实不如何，因为她是‘星灵’，无论哪个时代、只要仍旧是脚下的这颗星球，她都能自由行走，不受拘束。 “是吗？我不信。”罗维斜过眼：“不然你现在去未来走两步让我看看？” “...” 走？走你个头啊！ 我要是能做到穿越未来，现在就把你的骨灰都扬了！ 虞姬的心里活动又开始暴躁了起来，只可惜她的面上只是令那表情显得扭曲了很多...罗维有些遗憾。 看来对扶桑的探索，还需要从多方面进行了... 以罗维此刻的规格力量展现出来的‘眼力’加上机神状态下的计算力，这硕大的扶桑树虽然神异，但只需要一瞬间，便能将其所有的信息收入眼底。 再结合虞姬话语中袒露出的信息，罗维猜测、眼前的这棵扶桑树，或许只是个引子。 华夏神代的三大支点、扶桑，建木，龙血。 他都需要好好去查探一方。 “真是有够累的...” “就为了个死。”罗维吐了口气。 但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 毕竟他现在虽已有了对比其普通人而言恢弘无比的存在规模显现，但留在英灵座上的力量却更显强大——见过了之前的虚空之灵后，他越发坚定了要取回自己力量的决心。 “嗯？你要走了吗？”注意到了罗维转身的动作，虞姬眼睛微微一瞪，有些不解以及恼怒。 “是啊！”罗维瞥了她一眼：“你继续睡觉吧，我不打扰你了！” “我哪里还睡得着！？”虞姬瞪眼：“而且你想这样就跑？” 罗维有些莫名其妙：“不然呢？你还想让我负责？” “你...你把我的门都拆了！” 罗维顺着眼前星灵抬起的手指所指的方向，默然。 层层云雾飘散于两侧，中间却仿若中空一般地敞开，裸露出了苍茫的大海与蔚蓝的天。 那雾气、就是通往扶桑神树的‘门’。 若按正常的方式，只要顺着雾气中某条极为隐秘的洋流、便能通过这道门，抵达这里。 但罗维进入的时候毫无疑问不是这么做的。 他是直接把门拆了。 砸了人家的门、还在人家刚醒的时候砸在了她的身上，虽然给了一定的‘补偿’，但多少有点不厚道。 “我帮你修复一下吧！”罗维想了想，缓缓地抬起了手。 原初转动力显现出来的风暴在他的掌心显现，汇聚着空气中无数无形的元素，他的双眼泛起了流光，在细密而庞大的计算中，引导着元素的向前... “原初的风神吗？”虞姬看到了这一幕，愣了愣。 那刚刚那庞大的形态又是怎么回事？ 虞姬本以为罗维是原初的巨人神明一类的存在，类似于华夏创世神之一的盘古，所以才能保有那庞大的躯壳与人形的身体。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既有着‘巨神’的形态，又有人类的模样，还掌握着‘风’的原初权柄... 漫长时光以来，她也极少见像这样的存在：“有趣的家伙。” 不过那与她无关。 以这样的力量、修复扶桑的门，想来应该是轻而易举的才对。 之后再睡一觉吧...现在出去还太早了。 不过罗维却突然停止了动作：“有人来了。” “而且已经靠近了。” 就趁着他撕开了‘门’的这一瞬间。 有人闯入了这里。 雾气散开的茫茫海面之上，数乘帆船在狂风的吹卷下顺着洋流急速行驶而来。 这个距离、扶桑已经被他们看见。 罗维的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声音。 “徐福大人、前面就是了吗？扶桑神树——” “果然，传说是真实的，据说众仙虽然离去，但扶桑树下、仍有以‘虞’为名的仙人驻足。” “哈哈哈、太好了，我们也能成仙吗！？” 船身颠簸摇摆，却止不住船上人的惊喜，立于船首上的领头者也满脸兴奋。 摇摆的身体、摇晃的大袖间，精致的面容却也莫名带着几分瑟缩的意味。 虽兴奋，却也有些恐惧。 在华夏大地之上广为人所知的‘寻仙者’徐福，从外貌看来，却不过是一个穿着过分宽大衣袍的娇小女孩。 她头戴着的硕大方帽遮掩着黑色的头发，额前垂落的发丝仍掩盖着那略显弱气的表情，垂落的双手只露出了五根葱白如玉的手指。 胸襟微敞，裸露双肩白皙，黑色布料包裹着细微起伏的挺翘，腰肢朦胧隐现、宽大的衣摆是包裹在黑色丝绸下的纤细小腿。 整个人看起来娇小而又孱弱，但这一船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小看她。 “到...到了呢...”哪怕女孩的言语表情都带着一股极为好欺负般的弱气。 但能带领无数人数次、十数次地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徐福的本事还是无可置疑的。 “大家、小心。”徐福低声说：“接下来，我会用符咒保护大家，不要走散了...诶！人呢？大家呢！？” 徐福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骤然飘起了一股云烟，人不见了，船也消失了、就连海面也在瞬间隐没，颠簸摇晃不再。 唯有满是不爽的声音回荡：“是谁让你们打扰我休息的！？一群不自量力的凡人，也想要成仙？” 是...仙人吗？ 徐福缩了缩脑袋，但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去看。 烟雾缠绕、两道身影从无到有地出现。 “睡那么久，活动一下不也挺好的？”清朗的男声回荡着。 “用你管？你才是第一个吵醒我的好吧！？而且我跟你很熟吗！？”那满是不爽的嗓音再次响起：“快点把他们打发走吧！” “明明一瞬间就能将他们送走的...” “见见无妨。” “...” 出现在徐福视线中的，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形修长，衣袍摇晃、在雾气朦胧中拂动飘然。 披散着黑色长发、披上了绒毛宽肩大衣，面容精致的美貌少女虽漂亮却一脸凶悍。 虞姬很不满意。 罗维却对‘徐福’这个在历史上留下印记的名字多少有些兴趣。 所以他主动地将之接到了面前。 “您...您就是仙人‘虞’！？”徐福的眼睛泛光，寻仙者自然是为寻找仙人的踪迹来的：“我找寻您很久了...” “找我的人多了去...”虞姬吐出口的话却戛然而止。 因为这一刻的徐福，直接跑到了罗维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屈身行礼，精致的脸上满是红晕：“我、我是徐福，我一直都有听闻您的传说...” 罗维愣住。 虞姬神情茫然。 他是‘虞’，那我是谁？ 不对、我才是‘虞’啊！ 源于星球的精灵龇牙咧嘴、湿润红唇间吐出一对虎牙。 她、很生气，超凶！ 第三章九尾狐：抢我的太阳！？ 周围迷雾渐渐散开、罗维以原初的风将卷动而来的大气神秘也渐渐消散，其内裸露出扶桑树那庞大的影子。 在此之前虽无法进入、但徐福曾很多次在茫茫海面上看过扶桑树被阳光照耀而落的巨大投影，也曾无数次地憧憬、渴望着想要靠近。 现在终于成功，心中的兴奋自然难以压抑，但面对虞姬那状似‘严厉’的目光，戴着方帽的女孩又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将双手捂住了帽顶：“对...对不起...” “我、我是不小心惹您的侍女不高兴了吗？” 虞姬露出了想要杀人的目光。 “...”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之前不好说，但罗维估计现在的虞姬真该不高兴了。 明明作为‘星灵’的她才是徐福口中的那位仙人——在神州大地之上，能与星球直接建立联系、也就等同于仙人的存在，天生的星灵既是天生的仙人，虞这个名字，更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她。 然而现在，她却被小视了。 诞生自星球本身的精灵一向是高傲的，对人类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厌恶这个为大地带来纷争的种族。 所以唯有被轻视这点、虞姬难以忍受的。 但这其实并不怪徐福会这么认为，姑且不论罗维与虞姬那不同的气质、作为‘原初规格’显现的罗维在徐福的眼中，整个就是一片如星辰般宏伟的神秘旋涡，相比之下，虞姬虽然缠绕的神秘同样浓郁、但差距实在悬殊。 不过这并不妨碍虞姬的恼怒：“我要杀了...” “你叫徐福，对吗？”罗维打断了虞姬的话：“我叫罗维，不是你口中的‘虞’。” 虞姬的气势突然一滞，不只是因为罗维的话、也更是因为他打断了虞姬的行为。 不可在我面前随意杀人。 如鲠在喉般的警告...令她顿了顿，不是害怕，只是划不来。 哪怕虞姬本就不打算杀人，只是想将之吓走。 “诶？不是吗！？”徐福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过这个穿着宽大衣袍的女孩看了看那边兀自生起闷气起来的虞姬，又看了看罗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神魔莫测的虞仙人，只是您的侍女？您是更高位格的仙人？” “仙君！？还是天帝！？” 徐福更激动了起来，她似乎已经认定了罗维就是‘仙人’，这种神秘汇聚的浓度，又出现在扶桑之上，除了仙人之外，也不再有其他的可能。 罗维强忍着扶额的冲动，看了一眼旁边的虞姬。 虞姬面无表情，却像是在说...瓜娃子，别被我抓到机会了。 徐福脸上浮现出了潮红，头顶方帽摇晃不止、黑丝包裹的双腿摩挲着，被发丝遮盖住一半的脸上除了兴奋还是兴奋：“想不到我竟然能找到像您这样的存在、难道您就是羲和大神的仙身阳神显化？不对，据说羲和大神是以女性的姿态显现的——但我猜，您必定是一位仙道帝君！”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倒也没说错。 若以‘仙’来论，罗维所持有的古老的神秘，称呼一句‘帝君’完全不为过——帝君是一方神系仙众主宰，而罗维虽不是仙，却是人与机神、星神的混同体，如虞姬这样能与星球本身产生呼应的仙人，与星神本就有颇多的类似。 所以对于徐福的误解...罗维求之不得。 初踏神州、既要寻求危险，也要留名，罗维并不打算等到需要的时候才爆出自己的名声。 所谓的‘名’是一步步积累起来。 从这里开始、再适合不过。 罗维甩了甩身上穿着的长袍，心中思考着是否需要换一个装扮了... “那个、我的那些伙伴...”徐福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指向了海面：“能不能让他们也过来？” 雾气散开之后，掀卷的大海间那飘荡的帆船也再次呈现在了视线之中。 那船上的人并未惊慌，因为他们得到了徐福安然无恙的消息。 只是在原地想要靠近、却始终被风浪吹卷着，起伏颠簸，动弹不得。 “不行！”罗维还没有回答，虞姬那边便率先开口：“来了，我就杀了你们——” 虞美人一脸不耐。 来一个也就算了，再多来、那她真的会暴走的！ 罗维也说：“你的那群伙伴，并无仙缘。” 他多少也要考虑这里的原居民的意见。 “可是...”徐福瞪大了眼睛，还是想说什么，既然是一起来寻仙缘，只有她一个人能见到仙人、那又算什么回事？ “仙缘、仙缘的话，如果我不要了，给他们可以吗？” “你是傻吗？”虞姬忍不住愣住。 “唔...”徐福再次捂头，但她的眼中透露出的神情却是认真的：“不能、只有我收获。” “但仙缘岂能馈赠？”罗维也笑了：“徐福，你知道什么是仙吗？” 他迎面而向大海，衣袍烈烈、黑发扬起，金与红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瞳孔泛着璀璨的微光。 徐福微微出声，然后才在片刻回神：“仙人、自在超脱，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与阴阳同理，循环不息。” 这是她所学的术法典籍中的描述。 罗维点头。 他还没有正式踏足神州大地，只是在这东海的扶桑树上停留了这么一会儿，但对于神州仙人的存在，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 神州大地的仙人，名义上的位格在神明之下、但走的却是与神灵完全不同的道路，神灵的力量本质都是源于自然，无论是天生的神，还是人死之后所转化的转生神都是如此。 但仙人却是通过不断地转化人身，转化凡俗的身体，练假成真、让身体承载大浓度的神秘，然后再以这大浓度的神秘，与星球本身架起联系。 就像是身侧的虞姬一样。 不过虞姬是天生的星灵，生而为‘仙’，省略了修炼的过程。 寻常的星灵真仙战斗力比执掌自然显现的神灵要弱、没有那种直接显现自然伟力的恢弘，但他们自由，而且与星球本身钩挂的不死性极强。 所以才说他们与罗维创造出来的‘星神’有颇多类似，或者说，所谓的星神放在神州大地，也是仙人的一种。 归属于‘神仙’一类、既掌神职，又与星辰本身有着直接联系的存在。 神州大地大多数的强者也都属于神仙。 而若是虞姬这样纯粹的星灵，则为‘天仙’。 徐福知道这或许是眼前这位‘帝君’的考验，很多先人留下来的典籍也都是这么记载的。 求取仙缘，必然要经历重重考验。 所以她还想说什么... 呼呼呼！ 狂风，却骤然自外袭来，伴随着阵阵雷霆闪耀。 海面掀卷，风波涌动，本就颠簸的船只更加剧烈摇晃了起来，那船上的人一个个都在同时摔得七荤八素，哪怕是最娴熟的水手也再难控制船身摇摆。 “该死的...” “怎么回事！？” “船、稳住，稳住！不能翻，我们必须坚持到徐福大人求取仙缘回来！” 望着那雷霆闪耀的一幕，虞姬面容一动：“麻烦上门了！” “那条该死的蛟龙...”少女长舒了口气，她在原地缓缓地舒展一下身体。 绒毛披肩羽毛飘扬，纤细美好的娇躯轻微摇晃着。 仙人‘虞’展开了双手，面容骤然变得严肃而凛冽：“想要趁机抢夺扶桑树吗？现在的我、可不同于之前的我了！” 轰隆、轰隆、轰隆！ 雷霆扩散得越发猛烈，海水激荡澎湃，带来汹涌的水汽。 “那是...什么？大家不会有事吧？”徐福有些担心，但想要上前、却被那袭来的浓郁的水汽中所蕴含的力量挡住。 若非身侧两位‘仙人’，恐怕小小的女孩早就动弹不得了。 她望向了罗维，目中充斥着忧虑：“罗维大人...” “东海恶蛟，明明可以化龙、却偏偏为了不与众神一同离去而选择了以蛟的形式生存。”虞姬瞥了一眼徐福，满脸不屑，又看向了罗维：“这些年来，它一直觊觎着扶桑树，想要吞噬扶桑树以壮大自身，不过被层层迷雾阻挡、始终没有机会！” 作为支撑神代的三大支点，在大多数仙神离去之后，没有了原主庇护的扶桑神树引来觊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罗维挑眉。 “你说呢！？”虞姬龇牙咧嘴：“不过、还是我来解决吧——” 我可不想被区区的人类小看。 这是她没有说出来的话。 罗维又转首看了过去，龙的存在他在此之前已经遇见过不止一次，存在于北欧的恶龙法夫纳、黑龙尼德霍格就是最典型的龙种。 但来到东方这片神州大地上的龙，却与西方的龙不同。 西方的龙是神的反面，是‘恶’的象征，而东方的龙，却是‘神’的一种。 风雨所化、气象所成，是‘云’‘雨’‘雷霆’等诸多概念显化的神明。 当然，龙与蛟又有不同，蛟龙是不纯粹的龙种，是不完整的‘神’，如果一定要比较的话、也就是神与半神的区别。 那也正是眼前，出现在茫茫海面之上、带来雷霆风雨的身影。 修长的躯体潘璇于雾气之中，闪耀的鳞片在轰鸣不断的雷霆间泛起粼粼波光，驼首、鹿角、鱼须、兔眼、耳牛，蛇项，蜃腹，鲤鳞，鹰爪，虎掌...虽然是不完整的龙种，但来的存在，显然已经有了真龙的气象。 古老的神秘感扑面而来，激荡起海面层层起伏掀卷。 那是比拟顶尖神灵、距离主神也并不遥远的存在。 虞姬正要出手，却突然顿住、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我来吧。”他说：“好歹也是我惹来的。” “唔！？”虞姬歪了歪头，朱红的眼眸微微眯起：“还算你识相...” 罗维转身，往那扶桑树上折下了一根刚刚发芽的细枝。 削平如剑。 迎风烈烈、肆意翻滚。 “你还会用剑？”虞姬有些好奇。 “会一点。”罗维笑了。 徐福双手紧握于胸前，有些紧张的看着那几艘她带来的、寻仙者的帆船。 罗维将手中的‘树枝’扔出。 “这是...御剑术吗？”虞姬有些好奇，明明是异域而来的人，却好像懂得很多... 轰隆！ 罗维的‘树枝’刚刚扔出，赤红的风暴便随之在掌心涌动，直接推动着其向前喷射而出。 收回前言，这根本不是以轻灵著称的御剑术。 虞姬面无表情。 却见那树枝向前迸溅、在风暴之间不断地转动。 光影交织，璀璨显现。 就仿佛经历打磨般的、露出了闪耀的锋芒。 树枝，真正地化作了‘剑’的影子， “吼！”龙的吼声回荡。 人的声音惊慌。 天空乌云层层叠加、随着蛟龙的不断压低身体，逐渐落向大海，仿佛要将天与地咬合在一起一般。 也就是在这瞬间，一剑闪耀划过。 赤红流光如火。 那是... 那是什么！？ 蛟龙胆寒心惊，想要退却，但迎面而来的却仿佛不是一把剑，不是一把刚刚由树枝削成的剑。 而是一轮炽热的太阳。 恢弘而至、照耀无尽世界！ ‘据闻东海有蛟龙，化蛟而不成龙、号曰龙君，统十万水族割据。’ ‘汝是乎？’ 缥缈声音落入蛟龙的耳中，回荡起层层嗡鸣。 蛟龙张嘴、吐露。 “是。” 只能这么回应，只敢这么回答。 ‘既是，请以龙首——’ ‘为我登此高位！’ 吼！！！ 龙咆哮、挣扎，愤怒。 却见剑如天火坠落， 扶桑树下，罗维拂动长袍，像是甩起古袍长袖，回忆起很久以前心中所憧憬的过往风华。 有些动作，有些记忆，纵使异国多年、也难以忘却。 心随意动。 吼！蛟龙挣扎，但剑光如日倾碾而落、只一剑削首。 漫天海水混杂龙血坠落，却只如一场磅礴大雨，纷繁间落下，然后被蒸发，蒸腾水汽弥漫海洋如雾气再起，众人迷茫地抬起头... 见巨木摇晃于上方。 见日光显现于头顶。 罗维抬手、映照璀璨红光的‘剑’落在掌心之间。 他如手托烈阳。 庞大的扶桑、都成了他身后的衬托。 仙？ 神！？ 这一度，旭日生于东方、东方晨曦之时、能见紫气日华... “东...华、东华...” “日出之神、扶桑树之主...” 福至心灵般的，那来此的众人仰望高空的仙神，低声呢喃出声。 那是‘仙神’的启示。 也是罗维所落下的目的。 借神州之人为自己嫁起联系、以其心念，让自己再度窃据神，留下名号。 神的人格、本就由信仰所生。 这一点，纵使神州大地也并不例外。 罗维以信仰为联系，也能令自己取代某个还没有出现的人格化的神的位置... 这才是他出手的目的，是他以扶桑树枝为剑、以其中蕴含的太阳的概念化为剑锋的缘由，更是他之所以没有立刻修复扶桑的门、除却想要与徐福见一见之外的，另一个目的。 以一剑屠龙、在凡人面前、显现神威。 留名，留姓。 以此为引，化作神格。 “留下扶桑之主的名。”剑光曜日、扶桑折服，虞姬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侧罗维的身影，看着自己居住的这里成了别人的东西...我是不是，又被诓了！？ 虞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而罗维其实也有着帮她转正的想法——成为这里的主人，将此地真正借给她的打算。 这对虞姬来说其实也是一种无本万利的‘交换’，只可惜她似乎没有意识到。 那边的徐福同样满眼激动，满面潮红，兴奋得难以压抑。 她见到了... 见到了，仙神登位！ 风波消止，天穹日升。 无数行于神州大地之上的能人异士都在同时抬眸，无数的术士展开了自己那凝望神秘的‘魔眼’，去观望天上突然显现的威光。 “神代已逝...为何还会有神明归为？” “东华、未曾听闻的名。” “未曾听闻，但以后估计会时常听到——” “新的太阳帝君...先是大秦东出，又是仙神再现，这是什么征兆吗？算不出来、以老夫的鬼谷算法，竟也算不出来...” 咔嚓、咔嚓、咔嚓... “阿拉拉~~~东华？那是谁...竟然敢抢在我的前面，抢走太阳的权柄！？”某座恢弘壮阔的宫楼之间，九尾拂去尘埃般扫动着，有曼妙的身影端坐其间，神态轻松。 但压在她手心之下的扶手、早已经在瞬间粉碎。 第四章坐实了仙君之名后才开始修仙的屑 以‘东华’为名显现于世间的仙神对于其他的能人异士来说，仅仅只是惊讶与对世间突如其来的变化而产生些许的忧虑。 但对于这恢弘殿堂内拂动着的九尾的主人来说，却不只是惊讶与忧虑。 因‘东华’是以扶桑树作为根本登上神位，而扶桑是日出月落之神木，代表着旭日晨曦，属于‘太阳’权柄的一部分。 而那是她所在追求的... “这是那些离去的仙神留下来的后手吗？不、如果是他们的话，恐怕不会这么不遮不掩...” “哼、那群家伙，当初诓骗我去阻碍商朝成汤江山，最后却违背承诺将我镇压...” “闭嘴，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太过分了？你做的事情哪一个是他们让你做的了？苏妲己！” “不要跟我提这个名字，褒姒！” “...” 明明只有一个‘人’，但这殿宇之中，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从那‘人’口中发出。 也更是从那九条尾巴中发出的... “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好吵的？”作为主体的‘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过你们说的没错，妾身好不容易九尾合一、有了原初规格的力量，可不会在这里轻易放弃。” 她将金色的眼眸扫过身后，发出了一声轻盈笑声，九条尾巴，寄宿着复数的‘人格’。 那是她，却也不是她，是以她为主体衍生的、不同的存在。 曾灭绝前代两朝的不同‘妖孽’、曾肆虐一地的魔王，曾侵占王位的妖妃...每一个都是比拟顶尖神灵级存在的大妖，而如今，归于主体，展现出来的存在可想而知的恐怖。 所以她虽对‘东华’的出现感到意外，却并不觉得有丝毫的畏惧，顶多只是少许的忌惮而已。 “而且、确实有趣。” “那出现的‘东华’的气息，似乎与前段时间显现在北地那片广袤冻土之处的原初存在有所关联，或者说，是同一个存在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原初。” “诶呀呀~~~” “那么接下来，就不妨稍微陪他玩一玩吧！” 轻佻的声音中，九尾扫动而起、静卧于宫殿之中的人扭动翘臀，缓缓地起身，垂落的深色衣袍半掩、饱满处白皙荡漾，摇晃间，双腿自下摆左右摇动而出，黑色丝绸箍紧勾勒、显露浑圆。 窗外细雨蒙蒙，映照着橙色如烈阳般柔顺欣长的发丝。 她望向外面。 朱唇扬起一抹妩媚玩昧的弧度，凝视穹顶的眼倒映着雨外的光。 天穹处的、那一抹旭日的微光。 ... 威光一闪而逝，无数能人异士眼中那浓郁到足以灼烧双眼的神秘也在瞬间收敛消失，仿佛从未出现，但他们再度去看每日清晨的太阳，却又感觉多了些什么与之前不同的东西。 东海、海浪起伏，波涛掀卷一如过往，沉沉迷雾收敛，那寻仙的船只起伏不断、随风摇摆着，没有了之前的危机。 落于海面的龙血迅速淡化、消失，足以比拟真正神灵存在的半神的蛟龙留下的血，对比起茫茫大海也显得微不足道。 水手们呼了口气，却都各自向前方那仍在摇晃的‘扶桑巨木’行礼，感谢。 丝丝缕缕掺杂人性的信仰流入其中，落入到了树下的罗维身上。 他只看了一眼、然后便将之融入自己手中的‘剑’。 松手，剑仍悬空。 吸纳了‘人性’之后，有了一丝灵性——或者该称呼为‘神性’，神所具备的人性。 红色的流光绽放着... “以后，便叫你纯阳剑吧！” 罗维后退半步，同时垂落的长袍只在瞬间便化为宽袍大袖的华夏服饰，深青色为底、白玉为边，头戴冠冕束起满头黑发，容颜俊朗，却又显得极具阳刚气息。 之前的他还能看得出是从异域而来，但这一瞬，却完全融入了这片土地。 罗维轻笑一声。 “东华吗？” “这个名字不错！” 这个名字，这个位置毫无疑问是符合罗维的要求的...不是因其带来的地面太阳权柄的增强，太阳之神的力量、帝君的位格，也不过是等同于上位主神、‘神王’那一级别，对罗维这样的原初来说，增强的幅度几近于无。 哪怕在此之前并无东华帝君、罗维有扶桑为依托，也没有像之前对雅威那样，在得到虚空的灵承认之前有着‘窃取’的说法，因为他就是东华、这个名号，在这个世界，就是源于他的存在。 但罗维看重的，仍只是这个神名背后所可能存在的‘宿命’。 东华，东华帝君，在后世也是颇为知名的仙神，其地位崇高，是神是仙，更有着身死道消之后、转世为人——化为为鼎鼎大名的纯阳祖师吕洞宾的的神话事迹。 罗维为手中的剑取名‘纯阳’也有渴求这个宿命到来的涵义。 他要成其名。 也要在这名中、留下死亡的契机。 每走一步，罗维都要尽可能给自己留下达成目的的可能性。 “你是不是、又耍我了！？”那边的虞姬终于压抑不住，直接一个翻身就冲了上来，拽住了罗维的衣领。 镶着绒毛的大衣随其动作飘扬向后，黑色长发淹没而落，‘虞仙女’精致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愤懑，胸前剧烈起伏带起一阵白色浪花，微微踮起的脚尖令双腿交并收束、勒出腹部平坦温润：“扶桑树、东华...你...呼！” 刹那间的神情变化，从愤懑到郁闷再到无奈，再到恍然。 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了手：“哼，算了、烦死了，反正本来这里也不是我的，随便你了。” “不是我的、本来就不是我的——那我伤心生气什么？” 虞姬撇了撇嘴，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给你就给你吧！” 原来你还知道这不是你的？ 罗维乐了：“放心吧，这里现在归我所有，不过我可以将它真正地借给你，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这个还用你说吗？”虞姬哼了哼，她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露出了一对小巧精致的虎牙：“你想赶走我都不可能！” “不过如果你还敢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扰我...” “那我就一定会给你好看！” “悉听尊便。”罗维哈哈大笑。 自以为凶悍的虞姬其实多少有些凶悍，尤其是在其对罗维的威胁近似于无的情况下，简直就像是一只对他张牙舞爪的奶猫。 很难不发笑。 “那个...帝...帝君？”小小的、略显瑟缩的清脆声音在一侧响起。 一直近距离关注着从刚刚直到现在的变化的徐福举起了手。 “叫我东华，或者叫我罗维都可以。”罗维看了过来，对着小小的女孩露出了笑容，显得颇为温和。 毕竟是自己第一个‘见证者’。 是自己与神州大地最初的‘锚’，对待徐福多少要有点特殊。 “那怎么可以？”徐福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帝君，就是帝君。” “说起来，你寻仙，到底是为什么？”罗维突然问。 好像至今为止，徐福都没有向他与虞姬提出过任何所求之物？ 仿佛只是单纯来见他们一面而已。 “寻仙，不就是为了寻仙吗？”徐福有些茫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 这孩子...好像比虞姬还要傻？ 罗维斜过眼，看了一眼旁边身形曼妙、外貌精致的少女。 回应他的是虞姬那满是困惑与警惕的目光。 总感觉这个人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但虞姬其实也觉得颇有些诡异，常人寻访仙人都是带有目的的，要么求术法以踏上仙路，要么求仙丹以白日飞升、长生不老。 求仙者，慕的往往不是仙人，而是仙途。 而徐福却像是反过来了一样... 不仅没有要求，反而主动想要为其做事：“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帮！” 就连见惯了寻仙者的虞姬都多少有些哭笑不得，对其先前积蓄起来的莫名其妙的恶感也随之飘散了。 面对这么一个傻傻的孩子，谁又能发自心底的厌恶？ 虞姬讨厌人类，本就是因为他们那永无休止般的欲望而已。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相反、我会送给你一件东西。”罗维拂袖，拿出了一件东西，微微矮身、与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徐福平视，将东西递到了她的手上。 那是一块黑白阴阳形状的玉玦：“这是...” “奖励。”罗维隔着帽子揉了揉徐福的脑袋。 是奖励。 但其实更是锲子。 是他许久没有动用、也许久不需要动用的，作为‘天之匙’那制造出‘钥匙’的能力。 它将作为罗维留在神州的第一件实物、证明他真实存在的痕迹，而持有此物的徐福也将获得‘东华帝君’的庇护。 “唔...”徐福脸色微红，很想把帽子摘下来让罗维揉，但感觉那样好像有点奇怪。 所以她紧紧地捏住了手里的玉玦。 罗维收回了手：“去吧，你的那些伙伴还在等着你。” “帝君、我们，还会见面吗？” “那是当然了。” “哼、下次不要打扰我睡着，不然我真的吃了你们！” 温和的帝君与暴躁的仙女的组合，无论怎么看都显得颇为奇怪，但徐福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出来找你们的！” “还会带上很多很多的礼物——” 徐福回到了船上，寻仙而来的一行人带着满满的兴奋满载而归，其他人虽没有能够见到仙人，但见到了那屠龙的一剑、见到了那必天空更高的神树，他们也自觉神清气爽，仿佛得到了神明的眷顾一般。 “下次还会回来...恐怕就要等到大秦建立了。”罗维目视着帆船远去。 虞姬却莫名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人多的地方，总觉得很不自在。 “唔、你这是...”虞姬看向罗维，愣了愣。 只见罗维盘膝而坐，身形端正、微光自其体内泛滥开来，流转恍若星云。 “修仙。”罗维认真地说：“好歹也被称为‘帝君’了，总要练上一点，才更好贴切这个身份。” “说起来——这还是我测算那个小丫头体内魔力、不对，是法力的运转频率，模拟过来的。” “感觉，有点粗糙？” “...” 原来你不会？那你先前还说得头头是道？ 寻仙者来寻仙没有得到多少的好处也就算了，连自家的‘功法’都被仙人学了过去，也算是前所未闻了。 “那个小丫头学的应该是道家的术法，道家的术法源于黄老、她所学虽然精妙，但毕竟还没有触碰到仙道，当然粗浅了。”虞姬随意的点评了一下，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哼哼哼、你真的想学的话，可以找我，不管是黄老秘术、还是上古仙真创造出来的练气之法，我可是都记得一清二楚！”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你求...嗯哼？” 虞姬看着眼前盘腿而坐的罗维，看着他周身骤然弥漫出层层叠叠的气息，无数的‘法力’吞吐如星云缠绕于其身侧。 源自徐福的粗浅练气术，只一瞬间，便变得神妙无比。 丝毫不逊色于虞姬口中的‘上古仙真’精心创造出来的练气术。 一瞬、成仙。 他的人形与星球产生了本能的呼应，仿佛也在同时化作了星灵一般。 但下一秒，却又被罗维被废除了。 少女朱唇张开，吐出的话卡在而来喉咙里。 但罗维只是睁开了眼睛：“好像、还是有点不对？” 只能说有着原初规格的机神作为后盾，罗维的计算力已经抵达哪怕寻常的至高神也无法比拟的程度。 任何练气术进入他的手中，都能一瞬推陈出新，成为直指‘原初’可能性的道路——虽然这个可能性仍旧微乎其微，但已经足够可怕。 只是其对罗维自身是没有丝毫提升的，不过锦上添花。 他能感受到这不是他所要的。 他所要的... “咳咳咳，区、区区这种程度而已。”虞姬的话已经有了些许不自然了，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轻声咳了咳，将双手环抱于胸前，箍住了那一团溢出的饱满：“练气术算什么？我还知道早已经无人知晓的，夏朝时、盛行的‘旧日’之法...” 夏朝？旧日？ 罗维心中一动，猛地看了过来。 第五章阿比盖尔？遍地古神的夏朝 看到罗维看了过来，虞姬顿了顿，反而有些没有预料到罗维竟然会对这个产生兴趣，但她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 怎么样？我懂得还是很多的吧？ 虽然说她只是懂，却不会练，星灵的身份也决定了很多东西并不适合于她。 “你肯定不知道吧？嗯哼~告诉你也没关系。”虞姬朱唇扬起，曼妙的身形摇动着，衣袍飞扬：“在一千四百年前的夏、曾有流星坠落...” “带来了来自宇宙之外的旧日灾厄！” 虞姬虎牙微露、像是要故意装出一副威吓的表情，但注意到了罗维眼中只有一副滑稽的神情，她不禁有些气馁。 至高的存在、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吓到。 但虞姬又有些不甘心，刚刚睡醒就被砸了个底朝天、之后又被‘诱骗’着喝下了奇奇怪怪的‘血’、被‘夺走’了扶桑树的所有权...似乎自从这个家伙到来之后，她就一直被对方压制着？ “我不说了、除非你求我...” “可以求你。” 虞姬愣住。 好歹是至高神，能不能别这么干脆？ 而且为什么明明罗维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在做了，虞姬反而觉得更加地不爽了起来？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罗维站起身来，甩动了一下长袖，笑了：“怎么、言而无信吗？” 他看着眼前的虞姬，直看的她脸色微微发红，才收回了目光。 “不过即便你不说，我也大概能够猜到。” “一千四百年以前的夏朝。曾有流星降落、陨石沉于神州，带来了宇宙之外的恐怖的影子，有人从那陨石之中窥视到了邪神的影子，并且得到了召唤‘旧神’的仪式。” “你、你怎么知道？”虞姬有些发愣。 罗维眨了眨眼睛：“你说的啊？” “诶？我...”虞姬慌了。 她说过吗？不对，她没说过，但他怎么会知道... “所以说，没有心机就纯粹开心一点不好吗？”罗维吐了口气。 虞姬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 她忍不住气馁，但其实这些‘开头’，罗维猜也能猜出来，这很套路不是吗？ “算了、跟你说就跟你说吧！”虞姬摇了摇头，用葱白如玉的五指梳理了一下漆黑柔顺的长发，她缓缓地在巨大的扶桑树下坐了下来，将自身遮蔽在阴影之中。 事情的发展其实很简单，就如罗维所说的那样、在一千四百年前，统治神州的王朝还是以‘夏’为名的时期，天外落下陨石，那石却不是从星空落下，而是从宇宙之外——如亚特兰蒂斯文明那般的来历，只是其带来的不是异种的文明残存火种，而是无尽的恐怖。 那陨石之上附着着扭曲诡异的图纹，暗藏着能够召唤来自宇宙之外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当时，有人破译了那些图纹，获得了宇宙之外，被称为‘旧日支配者’的存在的注意，获得了祂们力量的馈赠。” “那群人依靠着那份力量，渐渐崭露头角、在大夏获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他们被称为‘巫’，是以舞蹈降神、获得宇宙之外神明力量的人。” “然而、力量的降临不可能毫无风险，更何况这种得来似乎全不费功夫的力量？” “那群人的结果，最后无一例外的、不是在无止境呓语般的疯狂中迎来了灭亡。” “但即便知道了这其中暗藏的危险，还是有无数人涉入其中...哼，人类的贪欲就是这么永无止境的、丑陋得让人无法形容！”虞姬说到这里，她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出现了烦躁。 曾见过三皇五帝、存活了许久的这位仙灵，或许就是因为见到了那曾经的事情，所以才对人类产生了厌恶了吧？ “人类、确实很丑陋。” 罗维在虞姬的身侧坐了下来，衣袍垂落、风波扬起，澄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照耀出一片暖日。 虽相隔仍有一段距离，但他的声音、虞姬也能清楚的听到：“但人类其实也有美好的一面。” “能有什么美好的一面？贪念、杀戮、毁灭...嗤！”虞姬不屑。 “你既然知道夏的事情，你也应该见过古老国度那恢弘的宫殿，但你或许只见过那立于宫殿之上的人，却很少去关注那些建造宫殿的人。” “你所见的、并不能代表人类，你所没有关注到的，才能代表人类——当然，现在说这些，或许还太早，但未来必然会有人认知到这一点。”罗维轻声念诵着。 这片古老的大地、这片他梦里的故乡，也承载着他许多的梦想。 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于是见到了虞姬这样的模样，便忍不住想要说，便也直接说出了口。 渴求着死亡的罗维从来没什么顾虑的。 “你说的很对，人类确实因贪婪而丑陋，但人类也能因贪婪而变得美丽，那些脚下的芸芸众生、那些为了让自己的明天过得更好的人...才是这种美丽的载体。” “我希望所执掌的太阳，是落在他们的身上的。” 虞姬愣住了，她没想到罗维会跟她说这些，而罗维所说的也确实是她从未去想、从未去关注的。 她忍不住看向了罗维，看着那在阳光下显得高大而温暖的身影。 虞姬有些出神，也突然有些迷茫。 眼前这个号位东华的人、这个本名‘罗维’的人，好像也有着人的身份。 而且人性浓郁。 但她还是忍不住嘟哝着：“一群蝼蚁，能有什么美好的...” 说出的话却已经多少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没有去关注、也自然没有说服自身的理论。 虞姬曲起了膝盖，压在了胸前、在变形间，将脸埋进了胸里，说出的话有些沉闷。 或许、她真的该去看看？ 毕竟她呆在这里，已经太久、太久了。 片刻之后，虞姬才接着说起了‘夏’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夏...是在疯狂中灭亡的。” “最后一位夏的统治者，最后一位【夏后】，桀，他同样修了‘巫术’，他是最杰出的‘巫’，他有着能与天神匹敌的伟力、但也同样，有着超越所有‘巫’的疯狂，他肆意杀戮、疯狂地向仙神发起了挑战，不惜令无数的人死于非命...” “当时的仙神终于忍无可忍，天神令狐妖妹喜去魅惑夏桀、延缓其疯狂，但只是杯水车薪，甚至就连狐妖妹喜都因此堕落为魔物。” “于是天神主动地将天帝之位交出、托付给另一位有成为天帝资格的‘帝喾’，令其后人，当时的商取代夏国为华夏大地新的统治者。” “最后的夏桀在疯狂与扭曲中化为混沌之神，被凿开五窍而死、死前，其施展的巫术仍令夏朝国度经历了数十年的大旱与死亡。” 古老的夏朝最终是在疯狂中走向灭亡的。 罗维沉眉思索。 夏朝是‘古神遍地’的混沌朝代，仅从虞姬的言语中就能知晓那群潜藏在宇宙之外的诡异存在的恐怖、若非众神的抉择干脆果断，恐怕其波及的便不只是夏一朝，而是整个神州大陆自上往下的每一个时期。 但从侧面也看出、即便是神州众神，对那群古神似乎也无可奈何，只能采取‘封禁其传播途径’的手段来对付。 “..该不会真的是我所知道的、‘克苏鲁’的神系吧?”虽然那在罗维的印象中只是他最初的那个世界里的奇幻作品体系，但在这个世界、却是真实存在的恐怖。 如果说地面的众神是星球自然的显化，那么那不可名状的存在，代表的，便是宇宙本身的‘不可知’。 在这里遇上祂们是意外，却也更是惊喜。 不可名状的邪神... 那可是一个绝佳的‘作死’体系！ 虞姬歪了歪头、看着罗维那沉思间带着振奋的眼神，有些不解。 怎么会有听见危险还兴奋的家伙？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而是哼了哼：“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个绝对不能涉及的领域，三皇五帝、甚至诸多的创世神，都曾严厉劝诫过众仙神与凡人，甚至哪怕夏灭亡之后，其影响也仍未去除，嗯…六百年后的封神之所以引发，我听说也跟这个有关系，是为了彻底铲除旧日支配者最后的影响而发起的…” “所以我劝你还是放下心思吧、以你目前的力量，哪怕在仙神齐聚的时代也算得上极上层的那一批了，完全不需要铤而走险…” 华夏之地不同于其他的地方、或许是源于地理的特殊性，这里的众神在久远以前并未参与过那场原初众神与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战争，当年的众神只专注于所管理的区域的环境稳定发展、不理世事，甚至对那次波及世界的战役毫无所觉，堪称最古‘宅男’——至少在提亚马特曾告诉罗维的战争的细节中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也正因为如此，早在很久以前，华夏的原初众神安然无恙的度过了最初的时期，祂们比其他区域的原初神获得了更稳定的发展，甚至有数位创世神抵达‘伊亚神’那种极为特殊的造星神的程度。 原初的存在更在十数以上、以这样的势力，仍对天外的邪神严阵以待，在虞姬想来，已经是极端的可怖了。 但罗维越听、只觉得越兴奋。 不危险他还不想要了呢！ 而且他突然觉得，这或许才是他在寻找的作死之路，混乱不可知的本质、与他的梦境何等相似？ 也就是在这同时，罗维察觉到了异样：“等等，你不觉得周围有点安静吗？” 虞姬呆了呆，她也察觉到了...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潮汐停止了卷动，海浪凝滞，扶桑树摇曳带起的高远辽阔之音也隐没不见。 那些声音、都是这里从未曾消失的‘背景’，以往的虞姬也是听着它们入睡。 但现在，消失了。 虞姬仿佛被什么盯上了... “凡所想，必被知。”罗维乐了：“果然厉害！” “啊啊啊、为什么你还能笑出来？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果然我就不该理你——”虞姬想暴躁、却暴躁不起来。 毫无疑问，她被盯上了。 因为她刚刚回忆起了那群‘诡怪’的身影。 也更因为罗维因之而在脑海中勾勒出祂们的模样。 若仅仅只是虞姬、自不会引起祂们的兴趣，毕竟蝼蚁很难引起巨龙的目光，或许哪怕星球原初的神在祂们的眼中也是一样，但承载着‘雅威’之名的罗维却不同。 只这个本属于虚空之灵的名，就足以引起那群寄居于宇宙之外，不可名状的邪神的注目。 咚咚咚！ 这一刻，罗维仿佛听见了混乱敲击的鼓声，听见了无数无形蠕动的嘶吼、听见了阵阵疯狂的呓语。 他听见了，虞姬也听见了。 少女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些声音，既是邪神灌入世间的力量。 混沌、混乱、疯狂...虞姬的双眼发晕。 这种时候，‘雅威’之名的好处也就体现出来了，承载了这个名字的罗维就相当于套上了一层‘装甲’，能直视一切不可直视之物、承受一切不可承受之‘痛’。 于是他直视邪神存在的‘外宇宙’。 “大哥哥、你真有趣，竟然能看见我们？”一个穿着黑色裙子、抱着小小布偶的精致女孩悬浮在外宇宙的夹层间，双目空洞、额头上却长着漆黑的钥匙孔：“你也是来找父亲大人的吗？能不能陪阿比在这里玩一会？” 阿比、阿比盖尔，存在于‘未来’的，邪神所眷顾如女儿般的特殊存在。 但罗维只是一扫而过，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不理会‘阿比盖尔’流露出的失落神情，忽略其说出的话：“大哥哥，我一定会找到你、跟你玩的！” 罗维向前一步、来到虞姬的身边，衣袖拂动扬起，抬起的手指同时落在她的眉心之上。 “这邪神的力量、还是由我来承载吧！”罗维压抑着兴奋，露出淡然，像是生怕‘邪神们’后悔一样。 “唔？”虞姬脑海中的混沌逐渐退却、但也在同时全身发虚，止不住地向前倒去... 饱满的身形落到了罗维的身上，轻微摇曳荡漾间，虞姬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眼前的罗维。 温香软玉袭来、罗维顺势以长袍裹住虞姬，他感受着脑海中来自邪神混乱的气息，闭目梳理着，对于自己动作全然不在意... 意识越发清晰的虞姬微微瞪大了眼睛。 无...无礼！ 她知道他救了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说出声、但罗维下意识落在那纤细腰肢上的手掌拂过细腻皮肤带起的温热感却莫名令这位存世久远的仙灵全身发软。 摇荡的大腿越是想远离、反而越是摩擦到什么一般。 对撞压迫、后部挺翘上下爬行摇动...不像是想要离开，反而更像是在摩挲着对方一般。 从未与任何存在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的虞姬清晰地听到了罗维那平稳的呼吸与心跳。 她...窒息了。 好、好、好烫啊... 虞姬的大脑突然有些晕乎乎地，因为那一瞬间凝视古神的虚弱，也更因为这一刹那接触‘扶桑大帝东华帝君’罗维那比自己还要古老的神秘的影响。 第六章在各自脑海中发芽 神秘、既是神明所执掌的隐秘的强度取决于其作为神明所能覆盖的时光的古老程度，在此之前，已吸食过罗维那庞大形态古古怪怪的‘血液’的虞姬也早已经知晓眼前这个‘人’的古老程度。 至高、原初，那所谓的‘东华’的权柄，对罗维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锦上添花。 但虞姬却并未想到，仅仅只是如此靠近，她就会有下意识的沉迷...哪怕古老的神秘会压制下层神秘，哪怕古老的神秘会吸引其他神秘。 但虞姬更清楚、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这种气息，与她自身非常相似。 这种感觉，就如同她这样天生的‘星灵’一般...但又比她更暖，更显得有温度。 仿佛有一团火种，让虞姬整个人都有一种异常舒爽的感觉。 “唔...”但她还是在低吟声中蠕动了一下身体，摇晃着、咬了咬牙，主动地让自己远离了。 罗维微微垂落的眼眸睁开，手上划过细腻荡漾的触感、他怔了怔，倒也没有多么地去在意些什么。 好歹都是成年人了... “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哼、这么一点影响，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虞姬努力装出不屑的强硬，虽然那苍白间夹杂红晕的脸色显得没有多少的说服力。 这一刻的邪神注视已然消失，风浪大海声苍茫依旧、巨木摇曳晃动，垂落的阳光暖日和煦，落在她的身上。 披着绒毛大衣的少女深吸了口气，摇晃了一下纤细的腰肢、平坦温软的腹部摇曳晃荡，看起来还是有些难以平稳站立、但看起来确实没有多大的问题。 罗维点头：“没事就好。” 那众多的邪神终归是因他而来。 还是不牵涉其他人的好。 他感受了一下脑海中刚刚获得的、邪神的力量，混沌而不可名妆地显现在他的意识之中，颠倒、错乱、疯狂地发出阵阵呓语。 就如虞姬所描述的那样，这确实是一股足以令人陷入疯狂的气息。 不过罗维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还是不够。 太弱了？ 或许不应该说是太弱了，而是相对罗维这样的存在规格而言，所能造成的影响远远不足。 宇宙外的邪神毕竟只是对他有些小小的关注，就像是视线的余光不经意间注意到的路边风景一般、连正眼都没有去瞧。 不过... “你怎么不生气？”罗维突然问。 虞姬愣了愣：“我为什么要生气...嗯！？”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格外的宁静了起来。 若在以往，撞见了这么大的‘意外’，不说暴躁、肯定会心生不悦，但现在却没有。 她的心情格外平静，格外安宁。 一切的烦躁仿佛消失了一般。 “果然是这样吗？”罗维沉眉，发现自己意识中邪神力量装大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邪神力量，或者也可以称之为‘混沌的种子’。 其能吸收负面情绪、或者说，是吸收被定义为‘混沌’的情感，以壮大自身的。 不可名状的邪神，终究还是属于‘混乱’侧的存在。 虞姬不满了：“你在说什么？你又动了什么手脚吗？” 不满，但还是没有生气。 “没什么，没什么。”罗维打了个哈哈：“反正都安然无恙了，不也挺好的？” “嗤...”虞姬横眉，精致的眉眼间虽还是夹杂不满，但也没有多问。 罗维感受着体内的‘混沌’又壮大了一分，忍不住心情大好。 不过看起来、仅靠虞姬，似乎还不足以令其壮大到影响自己、令自己走向末路的程度。 果然...还是要去神州大陆本土。 “说起来、秦国现在还没一统六国。”根据先前到来的徐福，罗维很容易就推断出这一点，而战国未曾一统，也就意味着那边仍是战乱。 战乱必滋生贪婪、暴怒、杀戮等等诸多负面混沌的情绪。 若以其为熔炉，必能使体内这力量迅速发展，直到其达到能够让自己也难以避免影响地死去的程度... 死后上了英灵座，以那根源的力量，也能去除影响、不受滋扰。 虞姬瞪眼：“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说什么？” “说什么...唔、随便你说什么。”虞姬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就是突然很想开口、很想说话。 源于漫长时间以来的孤独？又或许是因为刚刚那一瞬间意外相拥所感受到的同源的气息让她觉得亲近？ 真是...莫名其妙。 她撇了撇嘴，对自己突然有些不满意。 “想说就说吧！”罗维虽然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过多的疑虑，而是悠悠开口：“所谓生存，无非就是顺着自己的意志去活、去生存。” 罗维重新在扶桑树那巨大的躯干之下坐了下来，明明人形姿态的他相比起那巨树显得极为渺小，但他的存在却始终令人难以忽略。 仿佛那巨木才是他身后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微微闭目、感受风声迎面而来，徐徐拂动而过。 “怎么一副奇奇怪怪的口吻？”虞姬皱了皱精致的眉宇，红玉般的眼眸突然转动了一下，朱唇露出一抹狡黠。 心神获得了少有的平静与安宁，这一刻虞姬的心中却突然浮现出了很多以前从未有过的想法。 一直以来、罗维的表现都显得极为的波澜不惊，虽人性十足、但也透露着一股看破世事却又坚定不移的感觉。 虞姬突然好奇，罗维是不是会慌张？ 很好奇...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罗维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少女。 她俏生生地立于面前，微微俯下的身体，俏丽的容颜俯在他的面前，朱唇湿润、在微光下透着点点微光。 微微下压的身形显得曼妙而美好、玲珑绽放的娇躯白皙粉嫩。 “罗维...是吗？”虞姬伸出了手指，挑起了罗维的下巴，眉眼含笑。 “你在发什么疯？” “...” “不想继续睡的话，就去晒晒太阳。”罗维说的话毫不客气：“别挡我看海。” 虞姬想怒，却发现怒不起来，只觉得憋屈。 这个家伙... 罗维一眼就看出她想做什么。 对这种心高气傲的星灵，多多少少也能猜出点什么...虞姬郁闷，却不远离，反而靠的更近了。 不止近，而且甚至直接将身体往下一压...柔软浑圆处落到了罗维盘腿而坐的双腿之上、饱满压在胸前，双腿曲起落于两侧。 这样、你总不能淡定了吧？再怎么样，罗维体现出来的人性都是真实不虚的。 哼哼哼！ 虞姬朱唇扬起。 没错，这只是作弄、只是想要找回场子而已，不是她自己想要靠近罗维！ 不过、还是很暖和呢... 罗维斜眼，不可否认的是身体确实多少有了点反应。 但问题是，虞姬的反应显然更大，脸上浮现的红晕层层叠叠、裸露的娇躯更不住颤动着。 她抬起了葱白如玉的手指，缓缓地划过罗维的面容。 “不会玩、就别玩。”罗维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扯住虞姬那披着的大衣、将之吊了起来。 就像是吊着小孩一般，左右晃动。 罗维起身。 “你...放开我！”虞姬愣了愣，旋即有些羞恼，伸手想要去抓罗维的脸、明明近在眼前，却始终抓之不到。 咫尺天涯。 果然、还是不能让她太冷静，太冷静会出事的。 罗维心想着，将虞姬放了下来、身体触碰到略显冰凉的地面，少女深吸了口气。 然后就是生气，脸颊略微鼓起。 “没事情做的话，不如看看海吧！”罗维看了她一眼。 虞姬撇嘴：“海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了很多次了。” “很快就有了。”罗维摇了摇头。 长袖垂落拂动，纯阳的剑高悬于扶桑树顶端、吸收着天空落下的太阳的热量，以其为能源、淬炼着剑与剑锋。 罗维闭目，迎面着袭来的风，直面着苍茫辽阔的大海。 世界似乎变得极为地安静。 虞姬也心情也变得非常的平静了下来，她坐在地上、双腿曲起，遥望着眼前的大海，也看着罗维的背影。 这一刻，这片辽阔的大海，仿佛在回应着罗维的呼吸。 他有着很多的身份，他是希腊的万军之主，万机之神、是北欧的大神，也是雅威，宗教唯一的神明。 但在这里，在这片土地之上，他更是‘扶桑大帝’、是‘东华帝君’。 扶桑大帝居于东海之滨，掌日出月落之神木，是日出月落之神，也更是执掌三水循环的水官大帝。 日出之地是他的领土，大海更是他的疆域。 于这一瞬间，罗维顺着这样的权柄、这样的权能，将自身的影响扩大到了整个东海范畴。 于这一刹那，海风荡漾，气息流转。 决定了要去神州。 但在那之前、罗维将以自身的‘混沌种子’，去容纳东海之上的污浊，将以自身，去净化这循环了亿万年的无穷水量之重。 这也是他在刚刚静坐将这潜藏的力量捉摸清晰之后作出的一次尝试。 海面之下，齿鲨折跃、向上而起，有鲲鱼发出一声长啸，化鹏而振九霄，有鱼群万千流动，在海面下汇聚如同旋涡，也在向同一个方向进发。 ‘帝君在呼唤’。 海中的万千生灵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于是海水仿佛沸腾一般，海面上能看见彩色的鳞鱼跳动而起，天空能看见翱翔的飞鸟在阳光下有如白色的闪电般划过。 万物生灵争相向前，但无论是齿鲨、还是小小的游鱼，都平静地处在同一条线上。 风清气明，一切明朗。 所有的‘恶’都被牵引着、吸收，净化。 东海之畔、有人伫立礁石之上，苍老身形高大挺拔，头戴冠冕有如笔挺的丰碑，宽大衣袖负于身后。 其仰望着高天辽阔，万里无云，海面苍茫而平静的气象，喟然发出感慨：“子在川上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有眼前之盛况、难怪昔日夫子曾言出此语。” “荀夫子、而今世道混乱，正需智者襄助，怎能浮于海上？”礁石之下，有人说：“李斯师兄还想请您去秦国呢！” “世道混乱，但不需智者襄助，更需要勇者奋勇、以开前路。”荀夫子哈哈大笑：“至于李斯之言，我已经回绝，我之天命之将至、不远矣！” “荀夫子、您...”那人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对儒家人而言、天命将至，既是寿命将至。 荀夫子作为当世儒家最后一位贤人，早已达到知天命的、等同仙神的境界。 他说的话，不可能不准。 不过荀子却打断了他的话，抚须而笑：“老夫之前还担忧那东华帝君是否会是什么奸佞邪徒，如今观乎？非正神，无有此气象！” “生前有次一仰，此行不虚！” “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子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子曰...” 声声句句，回荡风浪之中，随之而散。 老夫子脱下所戴冠冕、仍苍白发须飞扬，沿海而行。 哗然水声、浪潮澎湃敲击岸边，无数沉积在海中的恶被罗维所吞没。 混沌于意识中翻滚，罗维的双眼却越来越明亮。 昂！ 一声啼叫中，苍鹰飞掠而至。 巨木摇曳、万千游鱼旋于周边。 水官大帝统管水泽，在天则为云、在中则为雨、在地则为江河。 而现在、罗维以之，洗净苍茫大海。 他心中、混沌之海随之萌芽而起。 虞姬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满海沸腾的鱼，看着在阳光下闪耀的粼粼波光。 有些怔怔出神。 这确实是她未曾见过的风景... “罗维...东华帝君...” 低声呢喃间，怔怔出神。 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美丽？ ‘水官大帝，居东海扶桑树下，是称扶桑大帝、东华帝君，其以三水之循环而洗濯天地之气，引万灵拱卫，鱼光粼粼跃海而如军阵，荀子见，是曰：以之为神而善，其正朔也！’ “即有为万民之心，当受夫子一拜。” “《荀子暮年游东海》” 罗维拂袖，将目光凝望向隔海对岸之处。 夫子拱手、躬身而敬。 罗维正冠回礼。 第七章太一之混沌，养一把能杀自己的剑 虽然中间相隔茫茫大海，但罗维理所当然地能够察觉得到荀子的存在，他更能看到对方在向自己行礼、于是回礼也是理所当然。 这不是感知，而是作为神明对念诵自己神明之人的感应。 自己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极为漫长，但在另一个他最初存在的世界，这里的许多人，对他来说反而才是‘先人’。 哪怕或许只是似是而非，但毕竟有着同一个源头。 正是在这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下，罗维才会端正衣冠以躬身。 这是在礼敬，更是为正自身。 茫茫异世，几经波折。 但我仍为炎黄。 因这是挥之不去的起源、是挥之不散的，灵魂的印记。 无论再怎么嬉笑怒骂，罗维始终难以忘却所谓华夏从来都是华服礼仪之邦。 于是荀夫子愣神，哈哈大笑。 “怪事、怪事！” 这位当时仅存的儒家大贤迎着海风，赤足抚须：“我活了数十年，还未曾听闻这般神圣向人行礼呢！” “夫子，您...” “无事，只是有感而发、心生慨然而已！”荀子拂袖，转身，他道：“回去吧！” “此行、老夫已心满意足，这便回去等待天命到来！” “老夫自当归于黄土，然则千年之后、我虽死，亦如夫子长存！” “足矣、足矣！” 荀夫子拂袖洒脱，对自己将死的事情，不止没有悲戚、悲伤，反而显得颇为开心。 儒家求的是人道，而不是道家、阴阳家那种与天地同生的不死。 天道无始无终，人道却有来有往，不求肉身之永恒、不求生命之永存，但求精神之璀璨，修身治国平天下之至理。 能死去、既是完满。 所以哪怕荀子作为儒家大贤，其境界在某种程度上已等同于仙人，却仍会如凡人般、在数十年更迭之后死去。 百家之法、从来各有所求。 “是，夫子！”那跟随荀子身侧之人恭敬回应，他看了看茫茫大海，只觉得恢弘清明的意境迎面而来，但再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好似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 他并不能理解荀子那种畅然大笑，更不能理会其话语中带着的欣喜若狂。 不过走了两步，荀夫子突然顿了顿，脚下潮起潮落，却仿佛浮现出了许多诡异的涟漪，他猛地抬起头，仰望南方，那是楚国的方向，是荆楚之地所在... “这是，什么？”荀夫子须眉紧皱，面容严肃。 他的眼中，浮现出了莫名的惊惧。 他感受到了、在那里，似乎有什么正在出现着剧烈的变化。 那里的“天”，有异样显现。 感受到，却看不太清。 只是浮现惊惧，就如蝼蚁仰望天空发现天塌一般，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下意识的惶恐。 因那剧烈的波动—— “终于、找到了！”烈日映照着神幽的山谷，草木葱茏繁茂之间，一座神殿矗立于此。 其虽早已经被青苔覆盖、但仍能从那如巍巍山峦般的殿楼穹顶处看出这里昔日的恢弘，也更能从那积攒的尘埃上看出这里的没落，已久未曾有人烟踏足。 只是这一刻、那积攒许久的尘埃被扬起，在拂动间消散，九条金色绒毛的尾在阳光下泛起璀璨的流光。 凝聚不同的‘我’、与罗维有着‘权柄’之争的九尾狐在察觉‘东华’的出现之后，便一路寻找着，找到了这里。 她抬起的纤纤素手自深蓝色的衣袍下伸出：“汤谷，上古神话中、另一处日出之地。” 她的其中一条尾巴发出了声音：“这里就是楚地至高神‘太一’的居住地吗？” 九尾正体摇曳尾巴回应：“虽有些可惜上古众神更迭、自太一将权位交出之后，这里便不再作为日出日落之地。” “不过还好，此处仍有残留之权柄、不枉费我追寻到这里来。” “那就赶快开始吧——” “没错没错，妾身可等不及了...” “急什么，且让妾身准备一波...” ‘自己’与‘自己’对话，仿佛成了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橙红色的长发披散垂落，美好曼妙的身形在九尾之前窈窕而立、九尾狐挥动着手，凝望着眼前的宫殿，而后轻轻将手一转、无数无形的符咒印刻于空气中，层层铺卷、散开，化作一面巨大的墙壁。 呼呼呼—— 狂风吹卷在这昔日神话的日落之地。 仿佛在汇聚着什么一般。 那是昔日居住在这里的楚地至高神，东皇太一残留的太阳的权柄。 只是在无数符咒引导之下，显现出来的，却并非是光华璀璨的烈阳。 而是一团刺眼的‘黑’。 九尾狐，将‘原初太阳’的权柄颠倒，反转其概念。 她在这里，将之化作一团涌动的漆黑混沌。 与太阳相对的，暗沉混沌之黑日。 阴性的太阳。 ‘恶’的太阳。 “吸收这世间永无止境恶的恶意、然后与那‘东华’交手。” 虽是权柄之争，但九尾狐从不打算率先亲自出手。 她更喜欢隐于幕后。 以制造出‘人偶’，与那人、那神对抗。 试探其力量，试探其底线。 “去吧！” 九尾扫动，黑色的‘日’瞬间腾空而起。 吞没一切的光，牵引一切的恶之源。 迅速膨胀、扩大—— ... 东海，海潮依旧。 罗维站直了身体。 “你、你在跟谁行礼？”虞姬歪了歪头，站起身，走到了罗维的身边，看了看周围，她也同样看不见什么：“唔...” 不会是又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吧？像之前的那群邪神... “你在害怕？”罗维收回了投向远处的目光，侧眸询问。 虞姬瞬间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真的没有？” “烦死了、我说没有就没有。”注意到了罗维那越发显得玩昧的表情，虞姬再次暴躁起来。 “放心吧，什么都没有！”罗维哈哈大笑，他说：“而且怕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哪怕是原初神也会有恐惧的东西——” “真的吗？”虞姬愣了愣，朱红的眸子睁大，她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家伙无所畏惧呢... “当然是假的了。” 虞姬：“...” 好想打人，但是打不过怎么办！？ 罗维抬起手、悬于扶桑树顶的‘纯阳剑’落入掌心之中，他握住剑柄，反手压入后背，流光一转、暗红剑鞘自成。 罗维那一袭深色衣袍在海风中拂动、衣冠端正间负剑而立，古老神秘带来的感觉令其显现出了一种缥缈之感。 但一说话，尘世气息又扑面而来，不令人觉得遥远：“不过畏惧什么确实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或者说、只有心中怀有畏惧，才能知晓自己的不足与退步。” 你的意思是你完美无缺吗？ 虞姬瞪了瞪眼睛，颇有些后知后觉。 “我要去海面上看看，你呢？”罗维随口询问。 虞姬下意识地想再回应一句海有什么好看的，但突然想起他那汇聚万灵以为先驱的一幕，又顿了顿。 她沉吟刹那，旋即侧过朱红的视线，看了一眼身后那巨大摇曳的树木，像是思考一般地说：“我是不是、真的该出去走一走了？” “你该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罗维也呼了口气：“如果你想去看一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我才不用...算了，那、那就麻烦你了！”虞姬俏丽容颜故意露出了‘凶狠’：“不过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跟你同程的！” “你只是我的工具而已。” “是是是。”罗维笑了，他感觉逗弄这个实质年龄或许不比自己来得少的星灵还是挺有趣的。 他也并不排斥这种单纯的交流，既来了华夏、成了仙神，自然也该有仙人的飘逸潇洒。 随心而动、随心而发。 更何况、作为本土仙人，虞姬知晓的很多隐秘对罗维来说都很重要。 与其打好关系也是必然的需求。 “纯阳剑起！”罗维拂袖，身后刚刚入鞘的纯阳剑光嗡鸣、刹那腾空，化作一道璀璨流火，如日悬空、纯阳烈焰扑面而至。 以剑光流转、御剑飞行。 这种招数，对于罗维来说几如本能、学都不用去学。 他伸手向虞姬：“走吧！” 虞姬怔了怔，旋即抿了抿嘴唇：“勉强接受你的邀请吧！” “不过你可不要乱动！”虞姬义正言辞。 罗维理所当然地严肃回应：“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乱动的。” “我才不会乱动...”虞姬低声嘟哝着，但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她也忍不住脸色微红 自己真的是疯了...但那一刻的心境确实有了变化。 甚至有些影响到了现在。 虞姬抬起了手、柔嫩手掌落到了对方的掌心之间，葱白的五指微微并拢，罗维朗声一笑、就这么相隔遥远距离，也不靠近。 这一刹风起！ 海风拂面，纯阳剑化作如火的烈光包裹彼此。 御剑而行，御的从来不是剑本身，而是剑所展开的光。 虞姬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便突然觉得视线动荡摇晃，脚下腾空，在瞬间冲向海面。 从未体验过‘御剑飞行’的她吓得下意识地想抱住罗维的手臂稳住身形，却被一阵无形的气流挡住。 “你说的、防止乱动。”罗维悠悠开口，衣袍被狂风灌满、长袖张开有如羽翼飘然，他侧过视线、哈哈大笑：“随你心愿。” 虞姬下意识气闷，但好歹也是星灵，虽本身规模并不大，更不以战斗见长，却也算是见过了尘世不少的风景，所以只是摇晃了一下，很快地便稳定了身形。 那气流也不仅是挡住，更是裹住。 保护其不受跌宕。 虞姬呼了口气，披肩上绒毛飘扬、大衣鼓动，裸露着大片白皙的酮体被流光包裹，却能从这里看到外面的风景。 那是海与天的景色。 苍茫、壮阔的大海，蔚蓝高远的天空。 天上有飞鸟、海中有游鱼。 自北海而来的鲲鱼发出了声声尖啸、自南海而至的大鹏展开如天之垂翼。 一瞬流光划过、星辰微光茫然。 早就被召唤而来的万灵紧随其后。 云、雨、江河湖海，磅礴的水汽渐渐汇聚于剑光周围。 茫茫间，有如落入深海之下、虞姬好奇地伸手去触碰两侧发出微光之物。 这是植物吗？ 这里是... 剑光猛地向上，钻破海面而升起！ 虞姬这才猛地警觉，他们刚刚真的进入到了深海之下，见到了海底的风光。 两侧风光次序倒退、连成一片光影。 在翻天覆地间，虞姬却只是紧握住了罗维的手，俏丽容颜露出了谁也看不见的、安然的笑容。 她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这种奔驰感。 这种在他人身后的感觉。 无法否认的是，这一刹那的光与影，是她终生未见的景。 “这次，我就勉强不跟你生气了。”足尖轻点、臀肢摇曳间，虞姬张开了另一只手，感受着风从掌心划过。 像是想要拥抱这片璀璨。 也更像是想要拥抱眼前之人。 这一刹那的感觉极为的温暖，温暖得让人不愿意离开。 这一刻的她也突然有些恍然。 作为天生星灵的虞姬被华夏大地上的人称为‘天仙’，她也确实能担得起这个称呼，但她毕竟还是与那些修炼成仙的仙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源自星球本身的精灵本该没有现世的躯体，意外受肉的虞姬也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而且源于其特殊，最初旁人接触她大多怀有目的，为了求取身上那源自自然的神秘、也或许是为了寻求长生不死的隐秘。 所以虞姬理所当然地排斥他们，理所当然地感到厌烦。 漂泊无定之感始终挥之不去，心中长久时间积蓄下来的烦闷可想而知。 于是困顿、厌世、厌世。 但此刻，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虞姬莫名地感受到了名为‘归宿’之物。 眼前的人，是她的‘同类’，是同样由星辰诞生的、先天的存在。 确信了这一点，虞姬尤为安心。 她微微闭目，放空了自身。 而罗维也露出了笑容。 巡游大海当然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游览，他也更是在借海水循环、吸收着他刚刚没办法一次扫净的，无数沉积海底的残暴、愤怒、贪婪、暴怒...将这无数的恶意，收入自身。 混沌于心中流转，越发蓬勃涌动。 恍如一道不可名状的迷雾，无始无终、茫茫不可谓其名。 在这个过程中，包裹缠绕自身的剑光也在汇聚水汽间变得越来越纯粹、剔透，纯阳的色泽开始浮现出了透明。 它在吸收纯粹的‘水汽’。 水属阴，纯阳剑本属纯阳，阴阳交叠、日月轮转，运转间、就仿佛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磨。 是的、罗维在更深一层的净化这片大海，吸收恶意以孕育体内‘混沌’的时候，也更是在炼剑。 炼一把阴阳相互、生死循环，有机会杀死自己的剑！ 第八章自神州而来的落难者 杀死自己，这是一路行来、罗维的最终目标，而现在以此为练剑的目的，也是理所当然。 他也是真希望这把剑能用来杀了自己...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成，就像是神代未完全褪去的此刻，东海茫茫万里、深便足有千里，哪怕以罗维原初规格的展现，想要瞬间完全净化也不可能。 日出而发、直到日落，罗维又驾着剑光回转扶桑树下。 那广袤的树轻轻摇曳，在入夜之后，显得尤为安静，却仍在散发着淡淡的辉光。 那是太阳概念的显现。 罗维甩动了一下袖子，侧眸看向身后：“到了...嗯？” 回应他的不是虞姬那或是暴躁或是佯装不屑的声音，而是一阵轻柔的触感。 双手垂落环在他的两侧，少女正面靠在他的身后，柔软荡漾间、黑色长发垂落下的容颜恬静而美好。 虞姬，睡着了。 罗维顿了顿，垂眸看着那精致眉眼显示出的恬静模样，挑眉。 原来她也能露出这么沉静的表情吗？ 这个倔强得即便心中的负面情绪被罗维收敛消失，仍旧执意表现出一副顽固模样的女孩一样的星灵... “睡了就睡了吧！”罗维一个转身，环住了虞姬的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托住大腿饱满处，将之抱了起来，而后从剑光之上一跃而落，轻盈踏地。 纯阳剑身光芒一转，化作嗡鸣剑身垂落、锋芒更显炽盛，而且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温润感。 其剑身嗡鸣依旧，显现的灵性像是在向罗维宣泄着心中的欣喜。 “去树上，等待日出吧！”罗维笑了笑，在他的话语中、纯阳剑又乍然冲向云霄之上，悬于其上等待日出。 而罗维则将熟睡的虞姬放了下来，以其穿着的长袍将之裹住，他盘腿坐于其旁、遥望茫茫大海，心中默默计算着彻底净化这片海域需要多久。 最后得出结论。 数日、当能完成。 “等净化完之后、也就能够正式踏足神州大地了。”罗维闭目，感受着袭来的海风，衣袍无声飞扬... 翌日，日光初升显现，虞姬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璀璨的太阳。 “好...亮...”虞姬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脑袋，双手支撑着地面略微起身。 美好的曲线在阳光下显得颇为纯粹，少女模样的星灵摇动间带起一片荡漾、仅有尺寸遮掩的胴体更显露晨曦般的美好诱人。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心的她大脑多少还有些不清醒，晃晃悠悠的起身、却没注意到旁边的罗维，一下子绊倒了他的身上。 “嗯——？”大脑瞬间清醒，但倾斜的身体已经止不住地往下跌。 虞姬下意识地伸手按在了罗维的肩膀上，直接往下压。 罗维仰倒在地、睁开眼，看着莫名其妙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儿。 黑色的发丝掩盖着迷茫的面容，红玉般的眸子惊吓未褪，少女双手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上身微微撑起，但下身交并间却直接与罗维的双腿密切接触着、大腿溢出般荡漾。 清晨的旭日照耀，正是一天活力最盛的时期...虞姬感受着所对之处、忍不住呼吸一滞。 但也正是这一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嗯哼？很惊喜吗？”虞姬撩动了一下长发，她舔了舔朱红湿润的嘴唇，微微吐出的粉舌显得极为诱人。 身体还故意左右摇摆摩挲了一下。 之前失败了。 但现在，她刚刚醒来一片迷茫，罗维肯定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吧？ 一定要看到他出糗才行... “果然。”沉默了刹那，罗维才开口：“你果然疯了。” 虞姬的脸色微微一僵。 怎么、又是这样？ “而且想要这样就让我出糗，还差了点。”声音从一侧传来，压在虞姬身下的转瞬变成了一袭单衣，罗维静坐于一侧，她磨了磨牙、却也无可奈何。 罗维想躲开，虞姬根本拦不住。 “可恶的家伙、不解风情的混蛋——”但其实虞姬也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罗维打了个哈欠，摇晃着起身：“该彻底清醒了。” “哼、我可是一直都清醒着呢！”虞姬撇过头，面露不屑：“不清醒的一直都只是你而已。” 我要是真的不清醒你现在可不是那么完好了...归根到底，罗维也不是什么无情无欲的圣人。 之所以还能压抑住，完全是来自至高神对自己作为人的身体的控制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控制...罗维斜眼，看了一眼天外。 应该没在看吧？ 嗡然之声自天落下，璀璨红光如虹桥垂落。 纯阳剑显现在罗维的面前声声脆响清晰而嘹亮。 “你这把剑、好像变得更有灵性了？”虞姬有些好奇地看过来。 罗维伸手握住了剑柄，将之反手落入后背剑鞘之中：“纯阳剑在昨天凝聚三水之循环获得的新的机理程序...嗯，在这这片大地上，该称之为新的‘灵力’，吸收了大海的灵力而获得的成长。” “今天也还要继续吗？”虞姬下意识地问。 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面多少带着点渴望。 继续是当然的了。 尽早彻底净化东海，对罗维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在那之前... 罗维看向了海面：“有人来了。” 虞姬愣了愣，顺着罗维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了人。 漂浮在海上的人、抱着圆木漂浮，衣衫褴褛，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颇为狼藉而面色苍白的人。 他们飘荡在海面上，脸上却没有意外与惊慌。 似乎是故意被海水冲刷到这里来的。 像是为了...避难？ 但有什么灾难需要做到这种跳海才能躲避的程度？ 罗维不解，虞姬也很难得地没有对那些突然出现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因为她突然想起罗维说过的，真正能代表人类的一群人...底层的人，只为了活下去的人。 眼前的这群人，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我去看看...” “我也去。”话语落下，虞姬自己也愣了愣，在注意到罗维看过来的眼神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说：“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关心他们...” 我只是因为你，所以想去看看。 “随你吧！”罗维没有理由拒绝。 虞姬将身上的衣袍一裹、那颇为暴露的装束便在瞬间化作黑色对襟宽大古袍，垂落的长发飘飘、红瞳如玉，这一刻她反而更有了‘仙人’的感觉。 “走动！”虞姬主动伸手向罗维，露出了微笑：“罗维先生？” 一瞬剑光扬起，还没有靠近、便有声音落入到他们的耳中... “疯了、都疯了！” “到了这里总该安全了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该去哪里？” 空气中弥漫着惊惧、惶恐、担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罗维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混沌’在运转吸收着，也能通过其运转的机理，将这群人的内心收入眼底。 罗维侧目与虞姬对视了一眼，都各自看出了心中的疑惑。 或许是源于华夏曾有着数目众多的原初至高神显现、甚至有比至高神更高的存在停留的缘故，身处东海的罗维无法直接去观测神州大地的情况，只有当人呼唤他的神名的时候，罗维才能去注目、所以在此刻，他也只能亲身去询问。 剑光略微停留，罗维唤来了深海下的一尾鲲鱼、漂浮在海面上的人仰目看着天空，犹在哀叹着，但在下一秒，却突然发现身下海水急速流动。 有什么上浮、将他们也一同托了起来。 鲲鱼是硕大无比的神话生物，仅仅只需要上浮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便能将所有人背负起来，如一座突然出现的岛屿。 “是海神显灵了吗？” “海神保佑、海神保佑...” “...” 仿佛劫后余生，抓住了活下去的机会一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海风徐徐拂面而来、有声音落入到众人的耳中。 真、真的是海神显灵了！？ 众人又惊又喜。 面对海神的询问、他们也当然不敢隐瞒，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说出。 “我们都是从楚地来的、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从昨天开始，很多很多的人都像是发了疯一样...” “我的妻子，我的父亲母亲，他们见人就愤怒、见人就殴打...” “不止是我们，就连当地的贵族，军队都开始了内讧...很多很多的野兽汇聚成了洪流，肆意地冲击着各个村落，我们是少数能够保持清醒的，我们只能一直逃、一直逃...” “逃离了村子没用，离开了镇子也没用，我们一直逃到了海上...” “我们不敢回头，却能听见不断传来的呓语。” “祂在说‘太一’。” “不断地说着‘太一’...我知道，那是我们楚地的先祖所崇尚的至高神。” “我忍不住想、或许太一也疯了吧！？” “但那不可能、我不相信...” 悲戚再次弥漫，听着他们的言语，罗维也显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太一他当然是认识的，那是楚地至高神，同时也是一位创世神。 《太一生水》中所载：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 太一是孕育、创造天地概念的显现。 也是华夏之地存在的那十数以上的原初的一席。 不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罗维带着质询的目光看向最有可能知晓的虞姬，虞姬深思了刹那，这才微微踮起了脚尖。 你就不会用类似传音的技巧吗...虽知晓这或许是什么隐秘，但罗维心中还是忍不住吐槽，不过依旧伏下了身。 少女的朱唇划过耳畔，细细道：“我不知道。” 罗维：“...” 草、草率了。 竟然是传说中的最佳答案。 于是虞姬笑了，朱唇扬起，显得尤为开心。 总算将了这家伙一次军！ “不过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很清楚的是、当年，似乎是为了对抗疯狂，也更为了进一步超脱，有不少的仙神其实都与那天外的邪神有所牵扯。”虞姬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好了起来：“祂们的神性深处似乎都有着疯狂的一面、众神众仙在封神之战中纷纷消散，也疑似与此有关。” “我当年没有经历，只是作为旁观者，所以知道的有限...” 神性的疯狂吗？ 罗维再次将目光扫过脚下那群匍匐在地哭诉的人。 看罗维这幅反应，虞姬鬼使神差般的说：“别管他们了...” 只要过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她是想这么说的。 但突然意识到她与眼前这个人认识其实也不过两天，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只是吐出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罗维很强，他是至高神、是原初规格的显现。 但疯狂的太一...若那真是原本的太一的话，那也是至高神。 而且是位格绝对在东华之上的存在！ 虞姬不想罗维牵涉入其中。 “可惜的是，祂就是冲着我而来的。”太一是古老的太阳神，东华帝君是新生的太阳神，同样作为神、罗维在念到太一这个名讳的时候，便能明显感受到一股浓郁的敌意。 祂确实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只是说着状似无奈的话，但罗维的脸上却满脸写着跃跃欲试！ 名留青史且身死道消的机会，这可不就来了吗？ 就算失败也没关系。 疯狂的太一、想必也能给他提供足够多的‘负面’与‘恶意’吧！？ 一本万利。 而且... “我说过，我希望我所执掌的太阳，是落在他们的身上的。” 仅仅只是看着这脚下的少数人，罗维便能想象那神州大地、楚地的混乱到底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他想救他们。 因为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需求。 神者、 自当庇护万民。 虞姬默然，片刻之后才露出了笑容：“那就没办法了...我勉为其难地，陪你走这一趟吧！” “我知道太一或许在什么地方，我能帮你...” 我还想与你在一起。 我在这世间唯一的‘同类’。 少女朱红的眸子里，除却认真、便只有认真。 活了那么久，茫然了漫长的时光，纯粹的星灵，也终于有了想要握住的东西。 哪怕仅有两天的相处、但这种感觉，从来与时间无关。 第九章东华入荆楚，六天皆故鬼 虞姬的回应显得认真而坚定，罗维也为之顿了顿。 他当然知道对方将自己当成了她的同类，对于一直孤身一人的星灵来说，能有一个同伴，毫无疑问是一件非常难得、非常需要珍惜的事情。 就像之前的提亚马特一样、孤独的存在总会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一切藉慰。 “那...就一起走吧！”罗维想了想，没有拒绝。 正如虞姬自己所说的，她掌握的很多信息其实都是罗维所需要的。 从久远之前就显露现世身躯的星球精灵见过了太多太多的风景，她认识三皇五帝、也知晓许多神代的隐秘。 她需要他。 他也同样需要她——唯有掌握足够多的信息，才能更准确地找到危险。 罗维握住了虞姬的手。 下方、那被鲲鱼托起的人犹在哭泣，他们抬眸能看见一轮炽盛显现的太阳，那太阳落在他们身上的光驱散了一路行来、漂流而至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心中的悲伤。 面对无妄之灾、面对家破人亡的悲戚... “你们，想回家吗？”神明俯身而问。 想回家吗？ 当然想。 但家已沦落，他们如何能回？ “想，还是不想？”罗维重复询问，东华帝君的力量卷起沧海波澜、茫茫海面，似乎也在一瞬间动弹了起来。 众人惊悚、茫然，有人深吸了口气：“我、想回家！” 他想回家。 他想回到那个自己成长的地方。 回到那个自己眷恋的地方... 哪怕他已经仓皇逃离的，但只是迫不得已，故土终究难离，那里更有着他的家人。 “我想回家，想救我的家人！” “我愿意奉献我的一切。” “祈求您的帮助——” “尊敬的海神，我等愿意奉献我等一切，无论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我们想回家！” 他们在祈求帮助，一如虞姬曾无数次见过的人那样，但却又好像...不一样？ “这不是单纯的祈求，而是在交换。”罗维露出了笑容：“生存于底层的人，与上层肉食者不同。” “肉食者锦衣玉食、生而富贵，神话时代很多人出生便能得神明眷顾，很多人出生便拥有了常人所不能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们不知晓，这个世间唯有付出才可能会有收获。” 付出才可能会有收获——仅是可能。 这本就是常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习以为常的道理。 而面前这群人、他们绝非坏人，也或许不算好人，只是一群明悟这个道理、只懂得这个道理，并以这个道理，艰难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人心易变，但人心也有不变的地方。 虞姬看着罗维，俏丽的容颜浮现出了深思...这家伙懂的可真多。 少女忍不住想着。 但她却莫名其妙地喜欢听他讲述道理，喜欢听他讲述那些她从未见过的道理。 比如此刻... 他俯身再问：“你们，可愿信我？” “我是执掌日出月落之神，我是扶桑树之主，我是...寡人乃扶桑大帝，孤乃东华帝君...”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称谓。 罗维拂袖：“若愿信我、那便随我，回家！” 回你们的家。 也是—— 回我的家！ 一轮烈日拂动、无边海水扬起落下、如飘蓬大雨般哗然。 那纷繁的水落在每个人的身上，洗净了他们一路行来的尘埃淋漓，有人拭了拭泪水站起身来，有人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也有人一动不动——不是每个人都敢信，也不是每个人心都能一致。 罗维不强求。 信他者归乡、不信他者，驻足。 “走吧、我们，回家！” 罗维这一眼是看向虞姬的。 回家——？ 虞姬愣了愣，旋即笑了。 家是什么，她其实不太清楚，但至少这一刻她的心情很是安宁，没有昔日的彷徨，没有过往的迷茫。 曾有人说过，心安既是家。 那么罗维去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家。 “随便你吧！”她露出了一对精致小巧的虎牙，衣袖飘扬间、脸上故意装出了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感觉：“去看看、也好。” 于是罗维洒然一笑。曲指轻扣纯阳剑光。 于是剑声鸣动，回荡天地寰宇。 剑响，风起，海动，茫茫无尽的神州东海在这一刻卷折起了无穷无尽的旋涡，那天显现出了乌云，那海有无尽游鱼穿梭，拖载众人的鲲鱼发出了一声长啸、迅速地上浮。 他们这才猛地惊觉那脚下承载的不是岛，而是鱼。 庞然无尽的风与水、汇聚无穷旋涡。 想走的人被垂落的乌云云气托起、那是一尾尾水雾所化的飞鱼，载着他们顺滚滚洋流而动。 一轮烈日在前、昭昭晨曦晕染。 扶桑巨木摇晃着。 自上古时代以来，神州大地的整体地势是一直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 大江大河之水，也从来都是自西向东流入大海。 但这一度，海水层层上涨、翻涌的浪花如盛放的烟火，素白滚动，却在咆哮间、冲向了云际，冲上了高处的神州。 那是茫茫水汽、磅礴有如咆哮在天地间的巨人，将天与地死死的抓扯咬合在一起。 但在其中，却有一线划过，如同分割了天与地般。 那光是太阳的光。 那太阳带有晨曦的璀璨。 靠海之齐地、东海之畔，有居住在这里的人仰望茫茫大海，凝视洋流滔滔卷动。 “这是...何等奇景！？”那人怔住，眼露惊讶悚然。 不止是海。 这一刻、那其中的一线光影，似乎也显得更加的耀眼，璀璨。 齐国、都城临淄，有掌管天象的官员向齐王奉上书报,称‘天象异变，帝星难移，太阳天动、劫后将生。’ 那盘旋的水汽越积、越沉、越大。 却并未直接进入神州大地。 因为罗维感受到了‘界限’。 那是神州大地内与外的界限。 “昔日禹皇铸九鼎，以分九州，九鼎成则九州立。”虞姬在纯阳剑遁光环绕中，在罗维的身侧、仰望那无形的界限，她缓缓地开口：“九鼎是概念上的九鼎，九州、则是笼罩神州大地的‘阵法’！” 巨型阵法，汇聚一方世界无穷无尽的大源魔力——元气，以之为基础，笼罩着这一方世界、那是远比‘固有结界’那样的大型魔术更高位格的概念显现。 正是这由禹皇所铸造的阵法，屏蔽了罗维从东海投向神州大地的扫描与感知。 大禹也曾为一任天帝。 至高、原初的存在留下之物，确能做到这一点。 它甚至能阻碍罗维的直接进入。 罗维沉眉，他看了一眼身后那滚动的海水，那磅礴涌动的云气。 他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 “那就，将这结界撕开了吧！” 九州阵法是保护神州大地所用。 但时过境迁、万物总要更替，过去的保护，到了现在也成了一种限制。 是的、罗维看得出来。 九州结界在此刻限制了神州大地的扩张，限制了九州内外的出入。 禹皇是好意，然而后人也不能死守前辈之规则。 需变。 变则通、通则强。 那么—— “请见，此剑！”锵然一声，剑光犹在、闪耀璀璨的光却在罗维的掌心凝聚成了一把晶莹火红的剑。 他说“云来。” 身后汇聚的磅礴云气在瞬间向剑上汇聚。 他念“雨至。” 纷繁落下的水滴缠绕而来。 “江河湖海！” 大海沸腾、无数涌入连接东海的江河海口也同时浮现出了沸腾般的景象。 氤氲水汽在剑上凝聚。 无数的人在身后云气的乘载下、仰望向前方那所立的身影。 常人不可知、不可见的神明，显现出了他的模样。 罗维握剑、长袖飘摇如火。 他将自此—— 挥剑！ 这一剑凝聚云、雨、水，天地人三重循环之概念。 这一剑，聚一海之重，去对抗九州结界那汇聚天地元气的屏障。 他以无量、而对无量。 风云咆哮！ 东海之滨、九州边缘，无形的涟漪荡漾璀璨。 猛烈交错、撞击。 然后便是破碎。 层层龟裂浮现、层层破碎蔓延。 九州阵碎。 天地刹那辽阔。 奔腾的海水在层层叠叠的起伏间、淹没了大地。 茫茫然，纷纷繁。 唯一人执剑向前—— 风雨落处，如开新天！ ‘楚考烈王二十五年有载：时人动荡，东海波风、有神号东华，自大江而入荆楚之地，滚滚山河漫群山而不见灾荒，时人皆异，东华之神亦自此多有祭祀，殊为正朔。’ ‘《史记•楚世家》’ 轰隆、轰隆、轰隆！ 在此刻。 风雨倒灌而入神州，乌云滚滚，必生雷霆，楚地、闪耀的流光在轰鸣回荡的雷声所掩盖，狂风撕扯着沃野千里的疆土。 撞碎九州结界之后、一海之重，也随之溃散。 那紧随而来的人落入江河中，安然落地，有浓郁水汽保护，也能诸邪辟易。 罗维已带他们归乡。 他们也已安全。 然而家乡犹然混乱不堪。 作为列国中以人多地广而著称的强国、作为在历经数百年战乱之后，至今仍保有一定实力的强国，这片土地在此刻所呈现出来的，却不是繁华。 而是混乱—— 乱兵，乱匪，乱民，乱生灵。 乱的是生灵。 更是人心中的‘恶’。 只是罗维进入了这里、罗维的意识中的混沌却反而吸收不到任何的混沌与恶。 “全都、被某个存在吸收了吗？”他抬起了头，看向了天际。 在楚地高空，显现一轮黑色的太阳。 漆黑、深沉。 透着一股浓郁的诡异感。 那确实有着‘太一’的概念，却又不是‘太一’。 罗维能够感受到其中概念的显现，只是太一神留下的部分概念的显现。 不是其本体，与其本体的差距颇为巨大。 但也确实疯狂，确实充斥着混沌与恶意，而因这股疯狂与扭曲的恶意存在、其显现出来的力量，竟也显得极为庞大。 归根到底，楚地虽只是一国，但其沃野千里、比他先前遇上的任何一国，甚至整个地区都要大。 人口众多，以其堆砌而成的恶意也当然庞大。 只是那高空的太阳不过是部分的显现，其本体并不在这里，而是在... “在汤谷！”虞姬猛地开口，为罗维指明了某个方向。 罗维闭目，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落。 “等我回来！”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罗维以纯阳剑光笼罩住虞姬，要将之送往地面，虞姬也不抵抗、她知道原初与原初之间的战斗，不是她所能涉及的。 “一定要回来、” 她只是这么说着：“别忘了，你可是抢走了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可不是你的。”罗维哈哈大笑：“不过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但希望。是以死人的身份。 虞姬落于地面，纯阳剑气始终笼罩其周身，罗维也能时刻感受其存在。 他抖了抖袖子，孤身前往其所指方向。 汤谷。 古老神话中的、又一处日出之地。 轰隆、轰隆、轰隆！ 深邃寂静的幽谷之中，被雷霆所惊扰的草木剧烈摇晃着，过往恢弘的殿宇残存的残垣断壁之间，一道庞大而扭曲的身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终于来了吗...”九尾于其面前扫动，于其身侧，一道虚幻的投影露出了笑容：“交给你了哦？太一冕下——” “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六天故气之一。” 九尾狐尾巴摇晃着，看着眼前的黑影，虽说是昔年太一的概念凝聚而成之物，但其与昔年的楚地至高神，太一却远不是同一个存在。 因其本质来说，只是太一神剥离下来的疯狂混沌的一面。 “本来想着借太一之力一用，没想到却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借旧日邪神的力量，去融合超越星球去接触代表宇宙混沌的邪神的存在，以此磨练自身，令自身从星球生命跨越向宇宙，再成功之后，又复而将混沌剥离…这般不可思议的做法，竟然还成功了，所谓封神之战，封的，原来是他们自己剥离下来的东西！” “难怪、妾身当年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难怪明明是星灵的仙人却都在封神之后销声匿迹，那群仙神——实在是可怕呢！” 心思繁杂扰动，却更坚定了九尾狐攫取太阳之权柄的信念。 因为她的对手、实在太过于可怕。 那黑影并未回答、祂只是沉寂地端坐在残垣断壁之间的神座之上，其姿态与空中黑色太阳一般无二，但其显现的姿态，却颇有几分混乱扭曲的感觉。 其既无自我，更无智慧。 但九尾狐的话，却不是对祂说的，而是... “你觉得呢？‘东华帝君’？” 雨水间，一道人影于迷蒙间踏步而来。 第十章【求订】燃起自身化作唯一的光 衣袖飘摇、头冠端正，罗维的身影出现在了风雨笼罩下的‘汤谷’里，脚踩着积水缓步而来。 他凝望前方那过往恢弘、今时今刻依旧能看出辉煌色泽的残垣断壁，看着那道坐于神座之上沉默的影子以及立于一侧的‘虚影’。 九尾狐也看着他。 她的话、就是对他说的，是为了倾诉，也更是为了告知罗维... 仙神还在。 而且仍尤为可怕。 你我或许都是那仙神的棋子。 九尾狐想要试探这位与自己有着‘权柄’之争的仙神，但所谓试探、从来不只是武力。 更有理念，有思想分歧上的试探。 但静默片刻，罗维也才有了回应：“对你来说、确实可怕，但对我来说，我只看到了他们的信念。” “驱逐旧日邪神、以邪神为踏板，超越星辰宇宙，时至今日、想必他们仍在与宇宙之外的旧神对抗着吧？” 虽然这些事情，他也是听到了眼前的九尾狐讲述之后才知道的。 但他的心中有惊讶、更有几分释然。 扶桑树下，虞姬与他讲述过夏朝的覆灭的时候、少女的言语曾引来了邪神的关注。 只是邪神却只以余光落下。 他最初以为是邪神依然看不起他，没有正视他的存在，毕竟相比起超脱了宇宙的存在，他确实还不够资格。 然而现在看来，更大的可能，或许是因为祂们根本无法直视神州大地、无暇直视自己。 只能借名为‘阿比盖尔’的、被邪神眷顾的少女，来凝视自己存在的身影，观望神州大地。 因漫天仙神已入星海、却仍在守望故土。 他们与邪神对抗着。 对抗那群觊觎他们家园的存在。 “你说呢？九尾？” “诶呀呀、认识妾身吗？”九尾狐抿唇而笑，九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晃了一下：“来自异域的神、也认识妾身？” “异域？我可不是来自异域。”罗维笑了：“我是华夏正统、炎黄之后。” “若非如此、怎能获得神州认可？” 如果不是因为罗维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这片大地上的人，如果没有这种信念在、那么哪怕他再强，也绝对没办法成为‘东华帝君’，掌日出月落、三界水循环。 神州大地最重正统，无论仙神皆是如此，唯有将自身视为这片大地的一份子、也才能获得这里的神位权柄。 九尾狐的眼神微微一凝：“也是呢、不过妾身倒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神州华夏之人在外晋位原初。” “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罗维回应，言语中确实带着些许的讶然，毕竟他有想过会遇上九尾狐，却没想到会遇上她：“妹喜、苏妲己、褒姒、天竺华阳妃...以及你，九尾之正体，‘玉藻前’。” 玉藻前，在这个时代本还未出现的‘狐妖’。 她汇聚了自己的九条尾巴。 同时也自时间的维度上，取回了自己未来的名讳，将自身蔓延至未来，成了另一种意味上的‘原初’。 ‘未来的原初’。 而在他吐出‘玉藻前’三个字的时候，九尾狐的眼神突然变得十分的危险了起来。 不过扬起的笑容却更加的炽盛了起来：“连这种事情、你都知道吗？真是让妾身惊讶呢...调查得那么清楚，你该不会是喜欢妾身吧！？” 她摇晃着尾巴、踱步向前，缓缓地靠近了罗维，虽在这里的只虚影，是其本体在这里的投射、但抵达原初这种层次的投影，虚幻与真实早已没有太多的区别。 她扭动着腰肢、橙红色的长发在雨中仍是肆意扬起，一对绒毛耳朵左右摇晃，映衬着精致的面容，她的胸襟半掩美满曲线，垂落云袖飘扬，腰肢处束腰环绕落下的蜿蜒而起、曲线细微勾勒，长衣下摆随其左右摇晃间、一双大腿从中伸出，被深青色的丝绸包裹勒紧，突出圆润美感。 青丘狐族、上古神兽，也是上古妖兽，其姿态优美而魅惑，是‘幻想’与‘欲望’概念显现的存在。 而在这一刻，被罗维称之为‘玉藻前’的九尾狐靠近了罗维，清香拂面，美妙胴体在眼前晃动着。 玉藻前微微俯身，令那风景更清晰：“果然，阁下虽有帝君仙神之名，但很特殊的、还保留着纯粹的人类躯壳...” “所以...”缓缓地伸出的手，按在了罗维的肩膀上，白皙柔嫩的掌心摩挲着、玉藻前将整个人贴在了罗维的身上，另一只手同时伸出：“要不要来试试、与我一同，反抗仙神？” 她在试图魅惑罗维。 作为执掌‘欲’的妖兽，在罗维出现的刹那，她便感受到了其作为纯粹人类所拥有的‘欲望’。 所以试着勾动、试着去诱惑眼前这个人... 轰隆！ 天穹雷光轰然坠落，与罗维擦肩，直接将玉藻前的虚影撕裂。 罗维抖了抖袖子：“好重的狐骚味啊！” “你有多久没洗澡了？”他一脸嫌弃地看着在不远处重新汇聚了影子的九尾狐。 多久.....没洗澡？ 九尾狐愣了愣。 “不信你自己闻闻。”罗维眉头紧皱：“你这样，是怎么魅惑别人的？” “难道那些人都是有怪癖？” 看罗维那一副认真的表情，九尾狐自己都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异味？ 她下意识地举起了手。 然后一道流光划过、神剑出鞘！ 剑锋璀璨，玉藻前的虚影再次被撕裂、碾碎，哪怕转瞬重新凝聚，但却肉眼可见地虚幻淡薄了很多。 “你这家伙、在戏耍妾身吗？”玉藻前眉头紧皱。 罗维甩动长袍剑光：“对，也不对。” “你没有注意到吗？雨——” “更大了！” 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入到了玉藻前的耳中，身后九尾飘摇的狐狸愣了愣，她猛地抬起头、见天空乌云凝聚有如黑色的旋涡，浓郁的云气在其上凝聚。 大雨哗然、落在汤谷之中，却又激荡起了层层水汽。 水在云中落下化为雨，雨在地上积攒、成了‘河流’，河流化作水汽复而往上，重新凝结为乌云。 天地人的水循环，在不知不见间，已在这里生成。 那之前一直静默坐在神座之上的‘太一’——或者说，那太一遗留的六天故鬼也终于有了动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律动，敲击，如同无形的鼓声震动一般。 祂、睁开了眼睛。 那眼是纯黑的，其中又有无穷的眼，层层嵌套、无穷无尽，只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神错乱，意识崩溃。 祂张开嘴，吐出了舌头、舌头的尖端却又分化出了更多的舌头。 祂发出了一声长啸，周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混沌、不可名状的形态。 六天故鬼的‘鬼’之名，确实实至名归。 玉藻前却怔住，她猛地看向了罗维：“你疯了吗？竟然解开了妾身对祂的束缚！？” “不这样。怎能尽力一战？”罗维哈哈大笑。 他两次打碎玉藻前的虚影是为了削弱其力量，以云、雨、江河之循环控制这片天地，更是正是为了解放这六天故鬼身上所遭受的，玉藻前施加的限制与束缚。 令其能发挥力量。 令其能与自己、全力一战。 “不要让我失望、六天故鬼。”罗维跨剑而起，六天故鬼发出了一声长啸，漫天风雨都被祂同时吹散。 来、试着，杀死我吧！ 空中的黑色太阳在同时膨胀、扩大，压过了重重叠叠的乌云，向着这汤谷而落。 仅有虚影的玉藻前不断地后退，她觉得这家伙是个疯子，但这样的发展，也并未超出她的预料， 近距离观望其战斗，探测其虚实——若罗维直接被六天故鬼杀了，她自然能省了力气，但若没有被杀、玉藻前也能知晓其更多的底细，至于六天故鬼终究只是故鬼，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东华帝君、水官大帝...” “妾身，很期待你的表现。” 剑光挑起一轮炽盛的日光，长袖翻滚间带起无尽澎湃的水汽。 水与火，正如日升与月落。 罗维与‘太一’同时撞向了天际。 他并不清楚超脱了星辰进入宇宙之后的神州仙神达到了什么程度的境界，但眼前的这个‘太一’展现出来的力量，却只与他相差仿佛，甚至还有不如。 不过其仍有机会破开罗维的防御。 仍有机会杀死罗维。 天空雷霆轰鸣，自东海而来的磅礴水汽弥漫在绵延千里的楚地，汤谷之中雾气依然浓郁，玉藻前升上了破碎的穹顶，受托下巴、注目着天上互相碰撞的‘太阳’。 她的眼中浮现出了渴望，她的朱唇扬起、希望着祂们的两败俱伤。 不只是玉藻前。 随着罗维将六天故鬼之一撞上了天空，神与旧神的争斗，同样在这广袤的楚地为众人所注意到。 荆楚之地，长江之畔。 荒野村落之间，白骨堆砌、野兽奔腾，人与人心中恶念涌现，刀兵相向。 一个老人瑟缩在角落里，恐惧不已地看着前一刻还和睦相处的友邻突然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一个年轻的剑客眉头紧皱地将莫名袭击自己的村民用剑柄敲晕。 一个入山狩猎的猎人惊恐地看着满山的野兽尸骸、满山的兽与兽之间的互相撕咬。 六天故鬼是太一神斩出的、混沌混乱的一面。 祂的存在是‘混乱’的象征。 祂能引导人心中混乱一面的显现。 也能吸收这份‘混沌’以令自身成长。 楚地纷争不断，官府也自顾不暇。 罗维甩动长剑，凝视着对面那轮炽盛而漆黑的‘太阳’，他眉头微微压低，早就注意到了地上的惨状。 然后、下一秒，眉头尽展。 这次的灾难虽不是因他而起，但多少、也与他有关，罗维本就为死而来、那么—— “在这里损耗力量救人，也是理所当然！” 他将剑悬空而起。 对面的‘太一’早已与黑色的太阳融为了一体，那漆黑内是无数蠕动的触手，是无数双睁开的眼睛、无数吐出，分化的舌头。 扭曲的诡异，混乱的魔物。 其所显现的力量遮蔽了天空，那漆黑的太阳更吞没了楚地千里辽阔疆土的一切天光。 众人的心中都为黑暗所遮蔽、那群刚刚自东海归来的人因为水官大帝水汽的笼罩，诸神辟易、没有陷入危机，但他们的心中也蒙上了一层尘埃。 有人惊醒，有人哀嚎，有人沉沦... “殿下，先退、先退——” “我为楚王，我若退了，谁来保护我的子民！？” 楚国都城王宫，大呼大叫的声音回荡着，体态臃肿、年龄苍老的楚王喘息着：“那到底是何怪物...” “是...‘太一’。” 是疯狂颠倒的太一。 是他们楚国的至高神... 楚王懵了懵。 那真的是太一吗？他很想质疑，但跟他说话的人是如今楚国名将项燕，兵家大贤、他不会看错。 那我楚国...还有救吗？ 我楚国还有救吗？ 这也是无数楚国人心中的哀嚎，心中的疑问。 若未亡于外战，而是亡于内斗...楚国，又算什么！？ 这一刻，已经清醒的、还未清醒的，都在心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了悲戚的感觉。 这一刹那，无数的楚国人都莫名地流出了眼泪。 嚎啕大哭者众多。 楚国或许早晚会亡、但他们不甘心就此而亡。 不甘、不愿... 不甘就此死去，不愿亡于内战。 ‘谁来救我们...’ ‘谁来救...’ ‘谁来...’ 声嘶力竭，声色俱疲，却在乍然收敛。 当—— 一声响动，旷野回荡。 如洪钟般在万物生灵之间响起。 也就是在这同时，嗡鸣之声响起、黑暗的天穹，亮起了一道光。 那一剑横空、接来无尽的光与热。 那一道身影立于高处，循环天地之水、引导氤氲之机， 众人看见了、也在同时，知晓了那影子的身份。 “东华帝君、扶桑大帝、水官大帝——掌日出月落，行三界水泽之循环。” 那疯狂的‘太一’犹在挥舞着扭曲的身躯。 但他引来了天日、刺破了黑暗。 他以神之名，以仙之尊。 以人之躯。 立于高空、不惜将力量分散，落入茫茫世间，以驱散严寒。 ‘是岁，东海之水倒灌荆楚、极夜、梦魇至，万民心慌，有洪钟荡如火，天光震摄。’ ‘茫茫长夜，唯其一光。’ ‘《楚史》’ 轰然间，罗维燃起自身，以为万民！ 第十一章新神之太一 感受着体内分薄出去的力量，罗维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成为神州大地的东华帝君的原因——执掌日出的太阳之神本就是太阳概念的人格化，而在世人眼中、所谓的太阳，也理所当然是燃烧自身为世间带来温暖的无私存在。 这样的概念让罗维此刻能够在天地间绽放光明，这样的力量、更让罗维能在万灵心中留下自己的本名。 ‘维’—— 只需一个字，以为佐证。 为求死，但也不单纯是为了求死，眼见苍生受苦，罗维更是奢求着以自身去拯救——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是为了恪守为人的底线。 作为人，见到人受苦的那份同理心。 因无惧死亡，所以路见不平，更敢分薄自身力量以庇万民！ “继续吧！”燃烧的火光中，罗维提剑再起、纯阳的概念显现于周身，光与热与火在顷刻间随其向前而如大海般漫卷开来。 ‘六天故鬼’依旧诡异无声，但即便是被层层阳光环绕，那种漆黑诡异感依然一分未减。 只是哪怕这黑暗依旧深邃，那亮起的光明，却也给地面上的人带来了无尽的希望。 楚王喜极而泣、项燕仰天而拜。 汤谷之中，葱白手指抬起、玉藻前摇晃着略显肥美的大腿，露出了笑容：“维——是吗？” “伏羲耗精血而开八卦、女娲泣血以为玄黄、轩辕立百世功业，呕心沥血，神农尝百草客死他乡...明明是神，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却总能做出这种事情，为了那卑微的凡人...” “燃烧自身以为万民、果然是华夏正统。” “但为什么，对我们、就不能这样！？” 微笑中，夹杂着怨毒、更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仰慕。 对曾经的那些人、那些祖神的仰慕。 地面、某座山峦之上，一袭黑色衣裙拂动的虞姬也在远远地眺望着天空中与诡异对抗的‘太阳’，眯起了朱红的眼眸。 果然...是你吧？ 这一刻的虞姬突然想起了在许久之前、曾有执掌神州姻缘的那位华夏祖神对她说过，未来，她会遇上对自己极为重要的人。 那人有着钢铁的躯壳，却有着人一样温暖的心。 之前的虞姬其实一直都没想起这句话，因为她此前从未觉得自己孤独、或者说，她此前并不知道不孤独是什么感觉，自然也就不知晓什么是孤独。 但现在她明白了，曾经的话语、自然在她的耳边浮现。 于是虞姬突然更为坚信了起来。 地面众神，心思繁杂不同，但对于天上与诡异对抗的罗维来说，却仅剩一个念头。 那就是—— 战。 与之战，与‘太一’战。 更是与‘自身’战斗！ “嗡嗡嗡...”细微的嗡鸣从那化为黑色太阳的诡异身影中显现，粗听像是低低的吼叫，但仔细去听，但仿佛能够听见无穷无尽的呓语，无穷无尽的混乱的声与色。 罗维向前、顶着黑暗，也更是迎着这一瞬间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暗中无形的触须、触手。 他挥剑而起，全身仍在绽放，剑未触碰、黑暗便在瞬间纷纷溃散。 “嘎嘎——” 呓语变幻，黑暗更在同时暴涨。 ‘太一’反面所化的六天故鬼，终于也在同时真正的动了起来，那浑身漆黑的恐怖模样向前，挥出了拳头。 祂、挡下了罗维手中燃烧的剑。 也更挡下了罗维浑身绽放的，燃烧的‘太阳’的概念。 “没...用...”呓语逐渐清晰，罗维也在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下一秒、那拳头猛地向前，将他推离了一寸。 虽只是一寸，但这一刻的罗维确确实实地后退了。 燃烧的光与热分薄给了世间，力量逐渐枯竭的此身似乎再难以挡住六天故鬼显现的怪异。 蠕动的触手越来越多、蔓延而出，有如涌动的洪流。 于是他发出了畅快的声音。 “不愧是昔日先神所化怪异——” “但是，今日，我必不会退！” 罗维硬顶着压力向前，但那触手却在同时从四面八方蔓延了上来。 燃烧、燃烧、燃烧。 涌动的力量在体内时刻积蓄着。 罗维已经在准备爆发出体内最后的力量，以这股力量灼烧对方，同时也在那瞬间彻底放开全部的防御。 令‘六天故鬼’，能有机会杀死自己！ 于是这一刻， 千里楚地，时明时暗。 那是天空斗争的显现，地上的人们看不清具体，却能从那明暗变化间，从那炽盛烈日与漆黑诡日的状况，推断出这场战斗的结果。 日光被黑暗从四面八方裹住、虽光芒依旧璀璨，但显然，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那位东华帝君，是不是要输了...”楚王宫中，楚王须发颤抖。 体型高大壮硕的项燕眉头紧皱：“恐怕...是的。” 恐怕？ 在很多人眼中，其实已是必然。 “那位帝君燃烧了自身，为这片大地驱逐了黑暗、然千里楚地，有太多的地方需要眷顾，从天空、大地，再到无数的山川河流...” “他损耗了太多的力量，原本能赢，但在此刻...” “此刻什么！？”楚王焦急：“有什么办法吗？” “有一法，可以一试。” “什么？” “令举国信仰东华帝君，以信仰之力、弥补帝君之损耗！” “这...仓促之间，怎么行？”楚王愣了愣、 移风易俗、改换信仰。 别说他愿不愿意，实行起来也绝对不容易。 哪怕是在楚王威望最盛的时期，也绝难做到以一纸王令、改举国之所信。 但现在似乎别无方法。 “不管了，无非一试！”楚王呼了口气，不再犹豫。 项燕得令，刚想外出传旨、却在突然间，顿住了脚步。 “爱卿怎么不去？”楚王又惊又急又疑惑。 “王上...不必去了。”项燕欲言又止。 楚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他想问为什么、然而却突然止住了话语。 因为这一刻、楚国的上空，突然飘起了‘烟’。 不是水汽弥漫的烟，不是东海倒灌长江带来的风雨，而是人间的烟火。 烟火中带着点点微光。 那是燃烧的余火灰烬。 那是...‘信仰’。 “王上、恐怕，不需要您下旨了。”项燕吐了口气：“万民，已经自己做出了选择！” 此刻，荒野。 年迈的老人叩首：“祈东华帝君、扶桑大帝，水官大帝君...” “我等万民将自身依托于您，我等祈求您能战胜强敌、佑我家园，佑我炎黄！”有年轻人割开手掌，以血与痛，浇灌在香火之上。 更有细腰楚女沿着大江起舞、以祭祀那天上为这千里之国、千里的民对抗诡异的仙神。 这一刻， 万民确实已自己做出了选择。 恢复了清明、恢复了冷静的人们看着那高空逐渐被黑暗裹住的日光。 那位神、祂在燃烧自身以驱逐黑暗，祂在燃烧自身，以为世间带来光明。 祂因这片大地上的人们而陷入了危机。 那这万千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 付出未必会迎来收获，但无私的精神、始终能为万民所敬仰。 因神愿喋血以为万民， 那么，万民亦会泣血以还苍天！ 楚王看着那漫天的烟与星火，沉默片刻、突然纵声大笑。 “我楚国、有救！” “我的国，我的民——按照你们自己的意志，去走、去做吧！” “既万民同心，那么国、也当与民同行！” “传令下去，寡人要举行国祀。” “为百万生民，寡人要祭东华帝君、扶桑大帝，立东华为太一。” “太一之新神！” 无论如何，楚国终究还是一国...国之大事，在戎与祭，唯有军事与祭祀两件绝不能马虎，也因此、楚国绝不能承认太一已经疯狂，他们只能说...这是一场，太一与太一之间的争斗！ 当然，为了谨慎、楚王所说的，也只是新神之太一，而不是东皇太一，此为继承，不是窃取的关系。 项燕愣了愣，旋即躬身拜服：“王上英明！” 万民一心、万心如火，飘散而向天空的烟云袅袅而起，却穿过了浓稠的黑暗，跨过了层层包围的诡异。 罗维持剑而立，注视着周围越来越蔓延而上的那些蠕动的触须。 时机已到。 体内的力量、也在缓缓地提起。 他将在此身死，他也相信、他将能为这片大地所铭记。 神不能上英灵座。 但人可以。 “维”，可以。 “这是最后了。”罗维横剑于胸前，拂动长袍、曲指落在剑身之上，惊起红光如影。 ‘六天故鬼’没有应答，只是发出喋喋怪笑、以及阵阵不可名状的呓语。 这确实是最后了。 对罗维来说的最后，对祂来说、也是最后。 “可惜了。”到了这一刻，玉藻前反而突然有些惋惜起来。 因为她从那‘东华帝君’的身上，看到了昔日那群人的身影。 他或许也有机会走到他们那一步。 但现在、没有了。 虽少了一个对手，但玉藻前却一点都难以高兴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多年前，尚未凝聚九尾的她仰目看着那群九州祖神一个接着一个离去一般。 没有欣喜，反而莫名...惆怅。 风与火、却都在此刻咆哮凝聚。 长江水汽沸腾。 大地苍茫流转。 罗维拂袖，剑光在掌中重叠荡漾， 被黑暗诡日重重包裹的烈日显现也在瞬间膨胀，无数蠕动的触手应声而断、被罗维手中的剑斩断。 然后，他不退反进，手中剑光如龙，绵延递出。 层层火光铺卷、烈焰汹涌炸开，化面为线，仅存的太阳概念的显现凝聚为一线，以点破面，在瞬间逼迫了茫茫黑暗。 身与剑合、剑随光影而动。 罗维刺破层层深邃，在瞬间落到那漆黑诡日之前、来到了那六天故鬼面前。 擂鼓声动，无形呓语迎面而至。 更多的黑暗、更多的储蓄自六天故鬼的体内涌现。 轰鸣碰撞、剑影重叠。 六天故鬼同时出手反击，所展现的、却也是“太阳”的概念。 不过是反转的烈日，是阴性而疯狂的太阳。 更见层层涟漪荡漾。 此为太一生水、水反哺太一而地，地反哺太一而生天，天复而生万物。 无论再怎么颠倒，这六天故鬼都是从太一本尊体内剥离而出的“混沌”特性，祂不是太一，却又可以说是太一。 太一曾有的力量、祂也有。 罗维不意外，更为之欣喜，他也在一瞬展现水官大帝之权柄。 东海震动、云，雨，江河湖海，天地人三重水循环的概念在罗维的周身凝结成一片氤氲水汽。 太阳与反面之太阳碰撞。 原初之水与水之循环交错。 天昏地暗、明亮交错更加频繁，碰撞的声音有如轰然雷霆在天地之间响起，六天故鬼咆哮不断，祂的举止混乱而疯狂，祂毫无理智。 但这一刻，罗维却似乎...比祂，更为疯狂！ 燃烧自身还不够，在此刻、罗维更要压榨此身的每一份力量，隐约能听见齿轮转动、熔炉核心运转，穹宇回荡有如雷声轰鸣。 手中的剑挥动着细密的剑光，触须被切割、黑暗被灼烧。 六天故鬼发出了怪笑。 罗维却在同时纵声长笑、掩盖了祂的声音。 六天故鬼发出了擂鼓敲击般的呓语。 罗维还是大笑。 六天故鬼喋喋怪笑。 罗维仍还是大笑。 于是六天故鬼闭嘴了，只有那黑暗的触须不断延伸、显示出祂那种混沌。 祂锁闭了罗维的后路。 但火光重叠、竟是不管不顾的，向前撞击！ “到底谁才是混沌！”如果有足够的意识，现在的六天故鬼肯定已经发飙。 祂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避开太阳灼烧。 却发现、自己身后的退路，也被阻挡了。 那是无形的屏障。 那是原初之人展现出来的‘天之匙’的力量！ “@!＃$％^＆*(!@＃$％^^＆*()” 不可名状的呓语再次显现，虽然这次罗维总觉得这声音好似有些奇怪、但也并不需要在意。 他只是再次纵声而笑、于此提剑而往！ 以一剑而诛魔—— 罗维彻底放飞自我：“请饮此剑!” 红光、汹涌炸裂。 此刻他已真正到了六天故鬼的面前，递出的剑、落入祂的身上。 体内力量将将枯竭。 虽要再行恢复只需刹那，但罗维强行将这份恢复力遏制住。 以死而求证英灵之冠冕。 六天故鬼发出了声声咆哮、无穷的触须蔓延，黑暗也在同时将之咬合。 祂要死了。 他、也要死...但罗维无畏，更无惧，以人身而战斗，也当能尽兴！ “我等祈求、祈愿——” “护佑、奉献一切信仰！” “国与万民同行...祭新神之太一...” 声音骤然传入到罗维的耳中。 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上涌。 这是信仰。 是万民对真神的礼敬。 同时，亦有能量涌现、生命力更在喷涌而出。 这一刻的罗维仿佛看见了地上的人在祈愿，看见了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高声祭祀... 这一刻。 罗维发出了“我超”的声音。 艹？！ 不说能不能死的问题...我明明打着‘太一’，怎么就成太一了！？ 第十二章用不可名状的呓语骂晕狐狸 罗维早就想过可能会有意外发生、也早已经习惯了会有意外发生的可能性。 时至如今，他虽仍在求死，也并不打算放过每一分上座的可能性，但更多时候，他其实也是在以死后的那份强大到衡量的能力作为后盾，来让自己能够进展心中所想所思。 因为无畏无惧，所以能舒心中意。 不展全力、而以人身去战斗，也同样出于这份“任性”。 归根结底，罗维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作为“华夏人”被这片大地记录下来，而不是什么异域机神之类的存在。 但他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想到、他会直接被人当成‘太一’来信仰。 哪怕有言明的是‘太一’，而不是‘东皇太一’。 神的名也从来都不是随意的，哪怕仅有一笔一划的不同、其间的差别仍然巨大。 然而这一瞬的变化，还是令他惊愕，瞬间汇聚而至的信仰转化而成的力量更令他先前分散出去的力量再度回归，甚至更加炽盛。 因他被当成了太一，于是‘太一生水，水反哺太一’。 这一步，便是反哺，更是罗维作为水官大帝所掌天地人三界水气循环之理的体现。 于是本该同归于尽的局面骤然反转，燃烧的‘太阳’在瞬间膨胀、撕裂了周围的黑暗，剑光扫荡、诡日的触须应声而碎裂，六天故鬼发出了一阵阵的哀嚎，祂那漆黑的身躯被光芒刺破、祂那诡异的模样被灼烧出大片大片苍白的痕迹。 不可名状的低语、混杂着混沌与恶意，更夹杂着不可避免的恐惧。 祂在恐惧。 恐惧着眼前之人，或者说、在恐惧着那万千之民的信仰。 同为原初的位格，‘太一’所赋予罗维的增幅有限，但带来的属性加持，却极为强烈——以万民之纯正，以‘太一’纯粹的光，更能克制一切混沌颠倒。 因其为秩序的源头，太一生水、而化万物的最初。 天空光亮彻底压倒了混沌。 那万民的火仍在飘扬而起、 虽能阻断、但战局，已经颠倒。 罗维抬剑而起—— 挥向眼前的‘魔’。 空中落下细雨蒙蒙、光辉晕开层层虹光、彩霞散落，漆黑的诡日在一闪而逝的剑芒中彻底隐没、消失。 仿佛被泯灭，也更仿佛被那一轮光亮璀璨的旭日吸收殆尽。 “原来如此...” “燃烧自身，空耗自身之力，让自身放空，在瞬间容纳万民之信仰——” “以属性之克制，用相性来压倒六天故鬼...” 汤谷中，玉藻前面露微笑、朱唇扬起间，却带着忍不住的凝重：“这就是你的算计吗？” 她看向了那从空中重新落下的身影，宽袍大袖仍在拂动飘摇不断，所负之剑虹光竟显。 罗维双足落地。 六天故鬼、已被他斩于剑下。 而面对玉藻前的话语，罗维只是挑眉、他想说不是，但在某种程度上，却又并非全然是错的。 毕竟他确实放空了自身。 也确实以之容纳了万民的信仰，在那一瞬间获得了克制六天故鬼的力量。 所以原本的互相对抗、瞬间演变成了完全的压倒性胜利。 所以他毫发无损地获得了胜利、 若从这一条观看... 罗维有大勇，大慈悲，更有大智慧！ “不过经历次战、你的消耗，肯定已经非常之大了吧？”仅有残垣断壁的宫殿穹顶之上，玉藻前悠然起身、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阳光落下处扫荡着片片尘埃。 她看着罗维，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惋惜于他没有死？又或许是多少带有几分莫名的释然？ 复杂难掩，但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要忘了、你我，仍是对手。” 素手拨动空气，隐约能看见无形的咒文在指尖生成。 她看得出罗维此身的消耗十分巨大，哪怕有着属性的相对、相性上的克制，但六天故鬼毕竟是东皇太一残留的‘反面’，在一瞬间将之彻底压倒，也还是耗费了他巨大的力量。 获得的信仰再次濒临空耗，之前消耗的力量虽渐渐弥补归来，但显然、还是不够。 对同规格、同级别的狐狸来说，不够。 “怎么?想与我战上一场吗？”罗维笑了。 “不敢与帝君交手。”玉藻前轻笑间带起胸脯荡漾不息，她端坐在穹顶之上、双腿交叠间若隐若现：“我只是想要在这里...借此山河之力，请帝君入瓮而已！” 玉藻前拂袖而起，璀璨的流光咒文再瞬间铺卷开来，与此地、与这昔日的汤谷链接成一片。 “你是太一，虽不是东皇太一、但也是，延续东皇太一之存在的继承者。” “新神太一就东皇太一在关系上，终究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而这里、是汤谷，是昔日东皇居住之地。” “这里——” “有着太一的‘命脉’。” 咒文牵引着旧日太一的‘命脉’，在环绕间、化作无形的枷锁，束缚而向罗维，如一道方正的囚笼一般。 玉藻前、终究是玉藻前，是‘欲望’之兽，更是狡诈之兽。 罗维成为太一的事情令她惊讶，但仅在迟疑刹那、她便想好了下一招的出招。 “妾身不会伤害你的、妾身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下一秒，香风迎面，轻柔的手指挑起了罗维的下巴，妩媚的狐狸在瞬间靠近，她将朱红的唇瓣轻微地摩挲过罗维的脖颈，那饱满胸襟无声划过：“妾身，只想要你的人——” 因为从罗维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神州祖神的影子。 哪怕有着权柄之争，但这一刻的玉藻前已不再想着要置罗维于死地。 她想要他的人。 正如其意—— 先束缚其人，再掠夺其身，窃取其心。 昔日的祖神对她不屑一顾，虽本体尚未沦落、但妹喜、苏妲己、褒姒...都曾被那众仙，众神所忽视。 她们虽不是她，却也毕竟同源。 玉藻前不甘，她之所以融合九尾、之所以想要窃取神州太阳之权柄，更毫无疑问，是为了心中的这份不甘 报复、她不敢。 但她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她也要位列仙神中的一席。 然后、从其内部，瓦解仙神的力量。 而现在、罗维，成了他的第一步目标，无形的束缚加身，立身神州大地，太一的权柄已经收束了东华帝君、扶桑大帝、水官大帝的力量。 太一在其上，东华在其下。 他仍是东华帝君，但毕竟太一的位格更高、更是举国所信，天地所认。 于是作为‘太一’，罗维的力量受缚，也是理所当然。 属于自身的力量未彻底恢复，玉藻前的束缚更是准备已久、严阵以待。 不是本体，但施展术法咒术、从来都是不需要本体，也能豁尽全力。 “来吧、与我，共立吧！”玉藻前扬起了嘴，将那朱唇缓缓地靠近了罗维的下巴，靠近那俊朗容颜的唇瓣。 手掌抚弄、挺翘摩挲。 罗维垂眸，看着眼前妩媚多姿的玉藻前，无法否认其对于作为人的自己的诱惑、无法否认身体下意识浮现的燥热感。 作为人的欲望在此刻膨胀，但他却只是露出了笑容：“你听见了吗？” “听见...”心中下意识的警惕油然而生，周围环绕的咒术符文瞬间亮起，她可不会忘记、先前，也就是在这句话之后，她的这个投影直接被雷霆劈碎。 然而预想之中的雷霆电光并未到来，玉藻前只听到了一阵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像是车轮转动，彼此碰撞摩擦。 但这声音不是来自天空。 而是来自眼前，来自她胸襟饱满所压之处，来自她手掌轻微抚摸之地...来自罗维的体内—— 齿轮运转，熔炉核心爆裂轰鸣！ 罗维的身躯，刹那膨胀！ “什么...”爆裂的烟尘瞬间淹没了周围，束缚周围的咒术瞬间崩裂、破碎，玉藻前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那虚影就再次被碾碎。 轰然间、汤谷动荡，无数嶙峋巨石坍塌而落，玉藻前的身影在汤谷的上方显现，立于山谷边缘的石壁之上，面露惊悚：“这是什么！？” 只见滚滚而起的烟尘之间，骤然浮现一道硕大庞然的身影。 钢铁的躯壳浇筑着其周身‘肌肉’，弥漫的纹理流动着燥热的‘血’，胸口钢板镶嵌，一点如烈日般的火种‘心脏’不断地跳动着。 肢体之间齿轮运转，如带着钢铁面具与头盔的头颅垂落，投下金与红交织的眼。 从未见过之物...从未见过的姿态。 玉藻前愕然，她更能从中感受到、超越自己本体的规格！ 哪怕超越自己，只有一线。 但抵达原初之后，想要再进一步、千难万难，但若能进，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压倒性的胜利！ 而面对玉藻前的惊悚，现显化机神之躯的罗维迟疑了刹那，有了回应：“此乃...” “法天象地！” “你骗鬼呢！？”玉藻前龇牙：“妾身可见过不少的法天象地、没见过你这样的！” 法天象地是华夏修行者的‘大神通’之一，唯有神仙才能施展的力量。 以自身所掌之神权、柔和星灵仙人那能汲取星球本源能量，自由变化形态的特性，将代表天地自然的神与代表本源的仙互相结合。 展现出物质上的‘自然’形态，让力量获得强大的增幅。 但一般而言、都会化身成巨人抑或山峦巨兽之类的自然本有之物。 “自然中，可从没有像你这样的钢铁怪物！” 玉藻前忍不住吐槽。 罗维的机体发出了沉闷嗡鸣般的声音：“那种事情不重要。” “我说祂是法天象地，祂就是。” “不服——你打我啊！？” 打不过、打不过。 玉藻前扬起云袖遮掩面容，压抑住脸上的不爽与抽搐。 她确实打不过显露出这种姿态的罗维。 原初与原初还有差别，在玉藻前的印象中，能与这种形态匹敌的、大概也只有华夏祖神，三皇五帝之类的各方神系至高者。 而她、还不够资格。 但不够资格归不够资格，毕竟也还是站在同一层面上的，不至于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狐狸、从来都是以狡诈而闻名于世。 她也更不会放弃原先的目的，因为凝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狐狸更加兴奋了。 因其极强，且极...美。 是那种颇为特殊的美感，是神州大地尚未出现的、机械的美。 “我已知晓了你的底牌。”玉藻前摇动了一下身姿：“今后，你我还会见面的——” “我不会放弃得到你的，东华帝君、新神之太一。” 最后的目光对视，玉藻前消失了。 虚影消散，投射于此的意识也在同时离去，罗维也并不阻止，同一个层次，哪怕有差距，但术业专攻不同，玉藻前所擅长的术法隐遁，他也无法看穿。 不过... “有一点，你猜错了。”罗维那钢铁机神的贴面，莫名闪烁间...像是露出了笑容。 “我燃烧力量，放空自身，不是为了容纳楚地千里之民的‘太一’信仰。” “而是为了...吸纳，六天故鬼之混沌！” 一心求死？那只是其中之一，罗维的目的、他的后路，远不止于此！ 意识之中，混沌在瞬间勃发绽放。 巨大的机神隐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庞大而扭曲的、与之前的六天故鬼类似的，‘旧日支配者’的影子。 旧日之神，与华夏之神不同。 旧日居于星空之外。 凡与其对视，心中、必会留下混沌的影子。 某座处于异度界面的殿堂之中，王座之上的玉藻前本体睁开了眼睛。 “有趣...”她摇晃了一下尾巴，露出了更显趣味盎然的妩媚笑容，她的手划过空气，想象着自己在触碰罗维的身体... 狐狸面带兴奋，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征服那东华帝君的画面—— “你征服了个寂寞。” “？” 什么声音？ 玉藻前猛地坐起身体，九尾绷紧、金色的眼瞳环视周围。 “什么人...出来！？” “我是你爹。” “？？？” “你问令堂呢？不洗澡的臭狐狸也就只会白日做梦了吧？” 狐狸、怒了。 瞬间荡漾的原初气势撕碎了宫殿中的一切，只见尘烟滚滚、却没有丝毫人影。 而到了这一刻，玉藻前也在猛地惊觉... 那声音，似乎是来自她自身。 来自她的脑海里。 这是六天故鬼混沌的呓语，是‘旧日支配者’令人疯狂的显现之一。 但为什么... 全是骂人的脏话？ 为什么？ 这啥啊——！？？ “蠢狐狸、笨狐狸...连你的分体都能找到爱人，你却只是个嫁不出去的老狐狸？！！” “咪咕、咪咕！别骂了别骂了！”九尾狐抱头蹲防，却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遏制住这声音在脑海中的流动。 不同的旧神呓语自然不同。 或许就连罗维自己都没想到...混沌萌发之后，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呓语，会是这种形式的。 这可...太草了。 汤谷之中，罗维的表情可谓精彩到了极点。 第十三章荆轲，嬴政的书信 罗维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对旁人粗言以对，毕竟他虽任性、但也不是真正毫无底线的肆意妄为。 只有在需要的时候、只有在面对‘欠骂’的人的时候，罗维才会展现他作为最古‘喷子’的能力。 但他真没想过要去骂那只九尾狐。 彼此虽然为敌，但玉藻前的人格还没到那种被罗维完全瞧不起的程度上。 更没想到、自己心中萌芽之后的‘混沌’的呓语，会以这样的形式展现。 只能说...其实还挺不错的？ 这样以后想激怒别人的话，连动口都不需要了！ 罗维甚至都想把这体内的混沌提取出来，制成一件宝具，直接取名“混沌钟”算了… 庞大的机神在汤谷之中缓缓地缩小、消失，宽大的衣袍垂落、墨发飞扬，罗维侧眸看向远处，横空而落的神剑落在后背。 天空、黑暗早已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晴空万里，一轮日冕高悬起上，照耀着柔和的阳光。 “终于结束了...太慢了！” 山谷的尽头，积水荡漾起层层的涟漪，一道人影跨步而来，墨色长裙随风而动。 “不慢了、好歹也算是昔日至高神留下的背面。”罗维看向了来人。 墨发飞扬、长裙轻拂动，垂落如云的长袖遮掩双臂，只露出了五根葱白如玉的手指，腰间丝绸绑缚束腰、箍紧曼妙玲珑的曲线。 明明已经战斗结束，但在汤谷之外等待了许久仍不见罗维回归、而亲自到了这里的虞姬挑了挑精致的眉宇，朱唇吐出虎牙、不屑地哼了哼：“借口、我看你刚刚跟那只狐狸聊得还挺高兴的。” “我可是闻到了你身上好臭的狐狸味——” 虞姬是认识玉藻前的。 毕竟都是活了很久的存在，彼此间哪怕不算熟识，但也绝对照过面，知晓彼此的存在。 “确实挺高兴，高兴得她都想哭了。”一提起这个，罗维就忍不住有些发乐。 虽是意外，但也确实令人愉悦。 罗维不会随便骂人。 但既然是敌人，骂了也不会后悔。 而一看他这个表情，虞姬反而突然有些放心了，毕竟这个表情可完全没有带丝毫杂念的感觉...不对，我在放心什么？这家伙跟那只狐狸怎么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将罗维当成‘慰藉’的工具人而已。 没错、只是这样。 “所以，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吗？”虞姬踏步来到了罗维的面前。 罗维怔了怔，沉吟了瞬间：“自然是现在这神州大地四处走走了。” 他要见一见这古老家乡的风景，也要一路聚拢这战乱时代的恶意。 而且虽仙神已去，但既然太一留下了这混沌的一面、那么想必其他的仙神，也可能或多或少留下了类似之物。 所以去寻找这些‘六天故鬼’，为这世间扫荡一方清明，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哪怕那些六天故鬼或许强大无比，但以死为后盾，罗维从来都不会畏惧什么。 而且他能感受到，自己吸收完六天故鬼之后，体内的‘混沌’壮大了不少。 虽还没有到影响罗维自身意识的程度，但这种膨胀的速度、可比单纯吸收生灵要来得快很多。 这是为万民所做之事。 也更是为自己的筹谋。 “游历神州大地...有什么好游历的。”虞姬朱红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失望，她本想邀请罗维回到扶桑树下、没想到罗维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但见他一脸认真，虞姬却又转而深思起来。 硕大的汤谷之中，作为昔日的日出之地、哪怕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这里仍旧显得草木葱茏，生机勃勃，风吹间扬起少女黑色的衣裙，撩动着她那柔顺漆黑的长发。 虞姬深思着、虽对眼前之人有着‘同族’的亲切感，有着好感，但其实还没有达到那种难分难舍的程度。 只是之前已想到了的话语再次浮现眼前，那一句‘重要之人’也突然让虞姬有些放不下。 “算了、我就勉强陪你走这一趟吧！”她呼了口气，缓缓地道：“这片大地，除了那只狐狸之外、还没有活着的比我更了解这里的存在！” 这句是实话。 “那就走吧！”罗维点了点头，伸出了手：“虞仙人？” “还算你识相。”虞姬咧嘴，娇艳面容带着略微扬起的弧度。 她其实还是挺高兴的。 高兴于罗维没有排斥她、高兴于罗维愿意接受与她同行。 之前尚且不清晰。 但这一度，与‘六天故鬼’的交手，罗维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影响方圆千里的天象、更改星球环境的原初威能，其实还是让虞姬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惶恐的。 她不会死，但她从不强大。 天仙取其纯粹。 星球诞生的精灵更是纯粹中的纯粹。 她并不以强大见长，哪怕在某种程度上，虞姬的不死性是足以与星球原初比拟，这份本质的差距仍还在。 不过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想想也是，罗维虽强大，却从未曾倚强凌弱，他就如同当年的华夏祖神一般，始终将自己放在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的定位... 虞姬将手掌放在了罗维的掌心里。 “请多指教了。”罗维打了个哈欠。 虞姬哼了哼：“虽然很烦、但我还是会好好带你认路的，不必担心。” 风清气明，日光正盛，穹宇之上、一抹星辰闪耀。 楚地。 风波过去，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平息，在灾难中死去的人获得了收殓、悲伤在无形间蔓延，然后又在时光流逝中渐渐弥合。 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在那风吹日晒间流失而过，唯一不同的、便是这整个神州大陆，因先前的事情，而多了几分谈资。 “却说那日、天地无光，千里楚地霎时黑暗，擂鼓声动落在众人的耳中，众人心中惶然、却见一轮黑色诡日浮空召见...” “适时，东海水升，倒灌大江而入神州，云气如海，一抹朝阳旭日升起...” “但有一人持剑而来，扫平风波，斩断茫茫长夜——” “其号东华帝君，为茫茫东海之主，掌天地人三界水气循环之扶桑大帝。” 客栈，酒馆，南来北往的商人在这里驻足，这里堪称各地消息流通最发达之地，而在此刻、亦有人登台而讲，将先前发生的故事编织成策。 那是诸子百家之中的‘小说家’，以记录民间街谈巷语，编造成种种故事流传世间作为主业。 其为与史官相对的一家，史官只记正史，而小说家多讲市井传闻。 在这张灯结彩的烟雨繁华之地，也最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小说家立于台上，说出的话，也在同时激起千层浪。 有人起身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过，我有一个朋友还是其中的参与者，被吓了个屁滚尿流，好在活了下来...” “你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有人哈哈大笑，毫不客气。 “胡说、胡说，怎么会是我自己...”那人羞红了脸。 “东华帝君为正朔之神，稷下学宫的荀夫子也曾言及此事。” “正朔之神，还是正统的仙人呢！” “...” 众说纷坛，议论声络绎不绝。 但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人，就坐于其一侧。 “听起来、还挺厉害的。”侧边厢房，有人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在想，如果我把你的故事编造成策、会怎么样?” 靓丽的少女眨了眨朱红的眼眸，状似不怀好意：“我就记录，堂堂东华帝君、竟然是依靠巧取豪夺、盗取了本地仙人的扶桑树...” “你能写，那我也能写。”罗维提醒道：“而且扶桑树原为日神羲和所有，自仙神离去之后、就化为了无主之物。” “你只是在哪里呆了几百年而已...” “那又怎么样？”虞姬看了过来。 “我只是想说、你睡了几百年都没成为扶桑树的主人，这种事情以后就别拿出去说了。”罗维一脸语重心长：“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挺丢人的，不是吗？” “...” 虞姬瞬间想暴走，但考虑到周围都是人、少女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心中的不爽。 “不过也是，几百年，光阴世事流转，一代王朝都已经更迭结束。”罗维凝望着眼前的桌案上摆放的酒水。 满饮七杯，是秦楚齐燕赵魏韩不同国家的酒。 曾有西周，之后西周灭、东周续国运，却又因周天子势弱而为诸国所欺，春秋、战国两度年轮，如今周朝已灭，这一桌子上，也就剩这么七杯酒。 罗维笑了。 虞姬炸毛、还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只会睡觉。 却不想罗维直接起身，没有给虞姬炸毛的机会：“好了，该走了。” 虞姬愣了愣，旋即哼了哼，站起身来。 “接下来想去哪里？” “六国都走遍了，那就去没去过的地方吧...” “又要跑那么远吗？真是烦死了——” 虞姬鼓起了脸颊，好似很不满。 但却紧紧地跟了上去。 距离之前的楚国的那一战其实已过去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与罗维走过了函谷关内的六国之地，也见过了很多的风景。 虽然如今秦国独霸，东出秦剑早已为天下诸国所恐惧。 但这诸多国家，还是有着不少可取的能人异士。 诸子百家传人、燕赵之地的游侠...可惜没有找到别的六天故鬼。 似乎是源于时机未到。 而今，饮过了六国佳酿。 也就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国家。 罗维与虞姬离开这熙熙攘攘的客栈酒馆，他们却仍在谈论着发生的事情。 窗外骤然下起了迷蒙细雨。 有人恍然抬头，却发现两道身影并肩在细雨中渐行渐远。 雨如酥。 此城风雨不止。 恍惚却有仙影缥缈而去。 那人再回过头，见屋堂满座，竟无一人所觉。 ... “躲了那么久，该出来了。” 城中，风雨下的深巷，一前一后的两人各自举着伞，罗维却突然顿步，侧眸看向身后。 虞姬也愣了愣。 她随之望向罗维所看的方向... “啊哈哈、被发现了吗？不愧是神仙众人！”旁边，细雨落下的街边角落里响起了一个带着些许酒气的清脆声音。 虞姬猛地惊醒、有人？ 不过似乎没有敌意。 她心中稍微安心的同时，却又突然有些警惕起来。 对方靠近，但自己为什么一点发现的迹象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已经怠惰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虞姬陷入了深思。 罗维倒是一点都不显得意外，毕竟对方的存在根本瞒不过他：“这雨水之中可没有什么东西能瞒得过我。” “哈哈哈、确实如此。”那人笑了几声，甩了甩手中酒葫芦。 天光透过乌云迷蒙洒落，映照着一袭白色长袖，这是一个‘剑侠’打扮的人，背着长剑锋芒，黑发挽起、以白花雕琢，额前发丝飘散间映衬着精致英气的面容，敞开的胸前衣襟略微起伏、腰带环束的腰肢下摆摇曳，露出了一对笔挺健美的白皙大腿。 一个剑侠，而且、还是一个少女剑侠。 她虽不撑伞，但全身上下却都笼罩着一股无形的‘灵力’...灵力编织成了的术式将一切风雨屏蔽在外。 “在下荆轲...见过...东华帝君...久仰大名，嗝...” 罗维并未隐瞒自身存在，只要稍微修为，便也能发觉他的身份。 既隐于世间如芸芸众生、却又时刻彰显自身以吸引‘火力’。 不过看起来，名为荆轲的剑侠少女却也没有因为罗维那显得极为高不可攀的境界而稍有拘束。 罗维心念一动，开口：“据闻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我也久仰荆轲之名了。” “久仰？啊哈，帝君也听说在在下名讳？”荆轲咧嘴，摇晃了一下脑袋。 罗维当然认识她，但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在曾经的课本上。 荆轲刺秦王、如雷贯耳。 不过没有等罗维回应，荆轲却又自顾自地应答：“也是、仙君者，一念而知天地，能知晓也是理所当然。” “说起来、能与帝君相见，也是有缘。”荆轲说：“与我一同赴会任何？” 赴会？ “赴一场...嗝、神州盛会——” 轰隆！ 乌云盘旋间、雷声轰鸣不断。 齐国，徐福宅邸之中。 “欸！？竟然真的是帝君吗？帝君、帝君也来到神州大地了吗？”头顶方帽左摇右晃，被黑色发丝掩盖住一半的女孩、徐福满脸兴奋的看着眼前的身影，她坐在地上、包裹着黑色丝绸的双腿忍不住兼并摩挲着，满脸兴奋的潮红。 在她对面，上前来禀报的一名侍女忍不住咳了咳：“小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信、是秦中车府令赵高的亲笔来信...”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帝君，是帝君！”徐福满脸兴奋，双手大大张开。 “...” “咳、信里，说了什么？”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徐福轻声咳了咳，清秀面容却仍满是红晕。 好在那侍女早已知晓自家小姐的奇怪。 所以她只是缓缓的拿出了书信，将外壳拆开、但一瞬间，却又忍不住愣住。 “怎、怎么了？”徐福有些困惑。 那名侍女小声说：“小姐，这是...秦王政，给东华帝君的书信。” “秦王、给帝君的！？”徐福微微瞪大了眼睛 第十四章神州盛会，螺旋观与无支祁 秦国、都城咸阳，巍峨的宫殿穹顶在阳光下显得恢弘而璀璨，殿堂石柱盘矗之间，坐于王座之上的身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高冠束发、头戴冕旒垂落道道珠帘，身着黑色玄袍，上绘玄鸟飞展的秦王嬴政凝视着眼前桌案之上的竹简。 ‘楚地大灾、东华、太一...’字字句句所写，皆是前段时间，楚地所发生的事情。 作为天下最强国的君主，嬴政毫无疑问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才会有那封棉帛书信的出现。 所以才会有那此刻、秦王高居殿堂的一幕。 “赵高、信已送到？”嬴政抬眸，询问台阶之下的身影。 “启禀我王，信已送到徐福手中！”赵高躬身回应。 豁然一声，长袍扬起，秦王蓦地起身、衣袖飘扬间，悬于王者腰间的佩剑蓦地出鞘，绽放寒光如雷。 锵然一声，桌案碎、地面崩裂。 “此剑、够利。” “我之秦剑够利。” “但不知那仙神东华的剑，又有何等风采？” 嬴政扬起了嘴角、露出了颇为期待的笑容：“传令下去。” “自今日起，我大秦时时张灯、采日之精、以铺入秦之路——” “以示我大秦之诚。” “以迎——” “仙君入秦！” ‘始皇九年，令采日精铺路，张灯十日、候东华入秦。’ ‘《始皇本纪》’ 与此同时，风听雨止、积水仍在街面流淌而过，汇聚成一条条细小的河流，燕国的街道，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荆轲拉扯着罗维的衣袖，毫不在意罗维那远超自身的规格与力量：“阁下虽为仙道帝君、但对这红尘之事，一定没有我知道的多！” “别看我连仙境都没有，但要说这神州大地的好友、我荆轲可是出了名的多...嗝...” 满身酒气的年轻女剑客的举动看得虞姬俏脸阴沉，精致的眉头直皱：“真是个无礼的家伙...” 连我都没有靠这个家伙这么近！ 不过罗维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无论是神还是仙，罗维始终都不觉得自己在人格上比其他人高多少、或者说，曾见过远比自身强悍无数倍的存在，在他看来，自己其实与这世间芸芸众生、从来都没有拉开差距。 所以他只是哈哈大笑：“那你倒是要让我见识见识了？” “见识、肯定要见识！”荆轲呼了口气，朱唇嘟起。 潇洒而肆意、或许正是因为有着这份似是看破世事的胆气，所以她才能做出荆轲刺秦的壮举吧？ 要知道在神代未完全退去的这个时代里，注定一统六合八荒的九州华夏之主，在位格上绝不会比帝君低—— 荆轲拉扯着罗维向前走去。 不过罗维却突然觉得自己的另一条衣袖也被抓住，侧眸看去、迎上了一双朱红的眼眸。 “你这家伙、走慢点！”虞姬哼了哼：“急急忙忙，哪里还有一点风度？” “连这种事情都要我教你吗？真是烦死了——” 叨叨扰扰，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借口。 “哈哈哈、风度有何用？不如胸中一口酒！”荆轲哈哈大笑。 “说酒、我见过的可比你多多了，杜康之酒的第一杯佳酿、你闻过吗？” “喔？”荆轲顿时被挑起了注意：“杜康？是轩辕座下酿酒的酒神吗？连那等上古神物都喝过吗？不愧是仙君座下侍女仙童——” 侍女？仙童？ 虞姬：“？？？” “你才是仙童，你才是侍女！” 不理会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罗维虽是被人扯着两边的袖子，却更像是他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小孩’，一者柔美中透着几分倔强，一者飒爽中带着满满英气的两人自然免不了引起街边人的关注。 但罗维的存在、却反而更引人注意... “恭候仙君降临！” 前方响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虞姬与荆轲的话语，虞姬挑眉，面露不屑、荆轲却笑了：“黄石公老前辈，你也来了？” “听说东华仙君来了，老夫怎么能不来？”看起来，虽然罗维与荆轲是意外相遇，但荆轲早已在暗中传话给了参与‘神州盛会’的人。 “仙君、老夫乃是...” “伏羲之传承，天齐至尊姜尚一脉的道家传人。”面对黄石公的郑重行礼，罗维只是点头：“久仰大名。” 这一刻却是不同于之前、与荀子隔海对望的那一幕，他既是帝君、也是后人，那个时候互相行礼是没有关系的，而现在不一样。 他是‘太一’，是‘东华’。 面前的人却是道家传人。 身份不同，地位高下、不言而喻。 黄石公担不起他还礼。 “一念而知天地，不愧为仙君。”黄石公乐呵呵地抚摸着自己的长须，从外表来看，他似乎也仅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入内、入内！” “难得仙君大驾光临、这可是自商末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 “走、走、走！” 荆轲率先走在前头，却见街道的尽头飘起了迷雾、层层叠叠间，向前一步，却像是进入了另一片的世界。 像。或者说根本就是。 只一步、身后街道的风景骤然消失，四面八方皆备一片山清水秀所占据。 一步之间，咫尺天涯。 用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术语，这是‘空间折叠技术’，用西方魔术的术语来称呼，则是‘固有结界’。 而若以东方术语... “嗯？这里竟然是洞天？还是上古遗留的洞天！？”虞姬下意识惊诧地开口，许久未曾踏足尘世，这群在上古仙神离去之后、最高只到达仙人境界的神州修行者的‘底蕴’，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 黄石公乐呵呵地说：“不愧是仙君的侍女仙童，果然见多识广。” 虞姬不说话了。 她很不想说话。 但她不说话，却又有另外的声音响起：“我辈传承先祖荣光颇多、只可惜还是我们自己不争取，未能将其发扬光大。” 光辉扫动有如拂尘、一道人影从中走出。 他道：“而今神代将逝，为了保留神秘传承，我们只能迫不得已，在这里聚集。” “以我等之传承、汇聚无边之螺旋、形成一稳固神秘的‘盘’，组成螺旋观。” “仙君若肯相助、我等千恩万谢，若不愿，也恳请一观。”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为延续传承而开启的盛会，西方世界有着基盘、那是魔术王所罗门在自己这位“雅威”的帮助下铸就。 东方，也自然应该有着与之不同的“盘”。 身形修长的男人躬身行礼:“在下墨家传人，见过东华仙君！” 一个体型壮硕的老人跨步而来：“农家传人见过仙君！” “兵家传人、见过仙君！” “...” 一个接着一个，大多数是诸子百家之传人。 荆轲口中所谓‘神州盛会’，其实归根到底，也就是诸子百家的会议。 毕竟诸子百家大多传承自上古先圣祖神，如道家传承自伏羲，如农家创立者虽最初出身墨家、却延续继承了神农的思想，兵家可追溯至轩辕黄帝，儒家尊周公，周公演卦，是伏羲传人之一... 这也是如今神州大地残留的最精髓的一群人。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的。 比如说侠客荆轲，不属于任何一家，只肆意潇洒，却也能因其性格武艺而列入其中。 比如说突然被拉过来的罗维，东华帝君，如今神州大地权位最高的仙神。 又比如说... “终于到齐了吗？真是让我等了好久、都等到了睡着了！” 清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被林荫所覆盖的这片洞天两侧的树木摇晃着、一道人影从树上一跃而落至他们的面前。 飘洒而落的长发映衬着窈窕的身形，穿着的一袭白色轻纱丝绸长裙勾勒出高挑的曲线、垂落的发丝掩盖住了一半的面容，左侧的眼珠呈现瑰丽般的色泽，耳朵上镶嵌铃铛回荡，容颜称得上精致、却带着几分不羁狂傲的感觉。 “无支祁大人，让您久等了。” 黄石公恭恭敬敬地开口：“不过是为了等待一位贵客...” “确实贵客，而且还是贵不可言的客人。”那白发女子不等黄石公说完，就看向罗维、以及罗维身侧的虞姬。 “而且还带了个熟人，你说呢？虞仙人？”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只臭猴子。”很显然，虞姬与她是认识的。 被称呼为无支祁的女子也笑了：“还是这幅脾气、没有丝毫改变。” “你这是找到主人了吗？” “你才找到主人了——你这只野母猴子！” “野猴子是不会有主人的。” “……” “那么——”斗嘴结束的无支祁将目光看向了那真正贵不可言的人：“这位在仙神离去之后才突然出现的东华帝君，久仰大名...嗯，也不久，满打满算也没几天。” “对于阁下，我倒是真的久仰大名了，曾在神州大地翻江倒海的魔物、无支祁。”上古时期淮水的水神，曾在大禹治水之时掀起巨大风浪的神代怪物，罗维当然是认识的。 既是水神，也是妖兽。 属于上古妖神之一，洪涝灾害的具现化。 听着罗维的话语，无支祁反而露出了颇为怀念的神情：“翻江倒海啊...我倒真是挺想念那个时候的。” “只可惜玩太过，被禹皇镇压，到了今天都只能用分身出来活动。” 出现在这里的，确实是名为‘无支祁’的水神与怪物的分身，是祂借作为仙人的、与星球的联系直接构筑而成的，纯粹灵活的载体，“阳神”的显现。 祂的本体至今仍被大禹留下的力量镇压在淮水之下，挣脱不得。 所以她没能参与封神之战、自然也无法与其他仙神那般，超脱星辰，抵达宇宙。 就如一直沉睡、以及作为旁观者的虞姬一般、无支祁也是少数存留在神州大地的上古仙神。 如今、更是作为这场盛会的重要人物之一出现。 被邀请而来。 作为“盘”的主体之一。 “但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上古众神中，我可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东华帝君呢？” 心猿意马，猴性桀骜，作为上古神明中的一员的无支祁本体十分强大，也曾见过昔年神州那一位位原初至高者，所以祂并未表现得像其他的人那样、对罗维恭恭敬敬，而是充满着好奇，甚至略带挑衅。 白发披散的女子就这么迈步走到了罗维的面前，上下打量着... 微微向前、踮起脚尖的同时，耸动饱满胸脯，抬起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嗯！？” 神州的‘妖神’都喜欢这么做吗？ 之前的玉藻前也是... “你这只猴子...”虞姬那边忍不住暴躁了。 无支祁却毫不在意：“我虽然奈何你不得、但你当年打不过我，现在我虽然只有一个分身，你还是打不过我，所以别白费功夫了、虞仙人。” 虞姬怒目而视、刚想出手。 罗维面无表情地... 敲了一下脑海中的‘混沌’。 挡地一下。 无支祁大脑震荡嗡鸣。 那声音如洪钟震荡，更带着无数无形之间的呓语、令这位上古水神妖神整个人懵在了原地。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看见了无尽混乱，疯狂、颠倒、混乱...无穷的呓语在耳边炸裂。 “这下子，能好好说话了吧？”罗维开口、多少，也只能算是一点小小的教训...毕竟无支祁只能说是冒犯，还不能说是敌对。 只是... “使汝其娘可乎！？”无支祁猝然口吐芬芳。 “...” 我只是想让你清醒，不是想让你学...而且文言文是什么玩意儿！？还进化了吗？ 好在无支祁这一刻确实是冷静了下来：“呼...心猿意马，果然难以控制，难怪当年大禹皇要我降伏心猿之后，才能破封印而出——” 猿猴的本性，对无支祁来说从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她刚刚的挑衅举动，也并非是自己想要。 而是本性难移。 不过... “东华帝君的能力，似乎能帮我做到这一点？”无支祁看着罗维，双眼发光。 虞姬终于忍不住挡在了罗维面前：“够了！” “哈哈哈、真是热闹！”那边的荆轲咧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 第十五章以思想劈开此天 “喔吼？竟然真的生气了吗？虞仙人哟、你与这位帝君冕下，到底是什么关系？”见虞姬挡在自己的面前，无支祁忍不住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在此之前，别说是挡在谁的面前，就连身边有人、对虞姬来说都是一件及不可思议的事情。 虞仙人的孤僻之名早已在仙神间广为流传。 就连三皇五帝，她也只是点头而过。 哪怕华夏的祖神们对她其实都怀有怜悯的心情。 于是这一刻的虞姬莫名羞恼：“烦死了、我跟他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确实没有关系，不过我只是很好奇而已呢...”无支祁眨了眨眼睛：“而且你不否认自己跟他的关系吗？看来是很不一般的关系呢！？” “无支祁大人，该办正事了。”旁边有人忍不住提醒道。 无支祁撩动了一下眼前苍白的长发，露出了被遮掩的另一只眼、异色的瞳孔微微闪烁着：“嗯、也是，该办正事了。” 见无支祁主动退了，虞姬撇过头、露出了状似胜利的表情，也缓缓地退到了罗维的身后。 那非常自然且显得理所当然的动作看的无支祁暗笑不止。 不过罗维却能感受到少女那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似乎比之前更加的用力了。 因为立身在这里，见到了曾经的‘熟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孤身一人的过往。 不被大多数世人接受的过往。 这段时间她在罗维的身边体会到了不孤独的感受，自然而然地、也开始害怕被排斥，害怕孤独。 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罗维的袖子，下意识地与无支祁辩驳、也都是源于这样的想法。 罗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正色看向眼前。 是他将虞姬从扶桑树带出来的、总不好丢下不管...而且之前游历六国之地，虞姬帮了罗维不少的忙。 正如荆轲所说，帝君能一念知晓天地，仙君更能在瞬间获得星球本身的援助、但对人间，对繁杂的尘世风景，纵使仙神也难以知晓隐秘之处。 这个世界的‘人理’是非常特殊的。 烧却人理能获得超越星辰的力量，星之内海甚至连疑似匹敌恒星规模的力量显现都难以撼动...那不是因为星球本身的力量，而是因为人理的存在。 因为人类具备无限可能性。 人类皆强大。 所以罗维从不敢小觑，因为他自己也是人，他至今保留纯粹的人类之躯，却走到了不比任何仙神逊色的位置上。 而于此刻，道家、墨家、儒家、兵家、农家、法家...有头有脸的诸子百家，在此刻都已经云集于此。 这处洞天福地好山好水、没有太阳却仍有澄澈的天光映照葱茏之地，远处能看见瀑布从天而落，众人在这山林环绕之间席地而坐，颇有几分上古仙真汇聚蓬莱的缥缈之感。 “终于到齐了——”黄石公盘腿坐于一块巨石之上，抚须而笑：“如此百家荟萃，还是少见的一幕。” “无论如何，我们今天都必须确定未来该如何去走。”墨家首领、称为‘句子’的男人也说。 农家老人嘿嘿一笑：“今日有仙君在此，还有无支祁大圣，这个机会、可是少有。” 确定未来、也是为了确定延续华夏神秘的方针。 对于这种事情，罗维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轻车熟路，他也当然还记得自己帮助所罗门构筑西方魔术基盘、以延续西方世界神秘的过程。 只是东方与西方到底有所不同。 所以罗维没有急着开口提出自己的意见，只是打算先听、再提。 他坐在草地间、缓缓地抬起眼前由水汽凝结而成的玉杯，喝了一口其中的酒水、唇齿带入一丝辛辣、而后轰然炸开般，散落满腹清香。 他忍不住赞叹：“好酒。” 这可比美索不达米亚的麦酒、希腊的葡萄酒要精致美味多了。 虞姬也抱起了杯子。 天光柔和、清风徐徐，众人议论着...无支祁却始终将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罗维的身上，那发丝掩盖下的异色双瞳有光芒绽放。 “好酒、好酒——”那边的荆轲早已醉的七荤八素，不过此刻罗维倒是挺能理解她的了。 毕竟这样的美酒，确实值得一醉，如果不是这样的场景太过于重要、罗维也想直接一醉方休了。 是的、确定一方恢弘曾孕育了许多至高原初之神的土壤的未来，对于罗维来说，同样是难得一遇的聚会。 更别说、这里还是他的‘故土’。 “老夫的意见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 生万物...既要延续我炎黄一脉之传承，将百家传承组建成一盘，那便必须要有一道作为基础，作为支撑——独立于世间。”黄石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儒家的传人，一个高冠束发，容颜仪态极为整洁，很有颜回风范的中年人反驳：“你要以道家为基础吗？” “嘿、这是为我华夏延续，但也是道统之争，不得不试试。”黄石公洒脱承认：“你们也都可以提，至于最后结果如何、自有帝君与大圣抉择。” “黄石公老先生的意见确实有可取，但容易引起争端，若彼此不服、‘盘’恐怕没办法稳固存续。”墨家指出了一点。 法家传人开口：“不如以法度为基础，非以人治，而已法治...” 是人皆有私心。 人是复杂的，也都各有立场、各有偏好，他们提出的想法也都难以避免地带上了自己的色彩。 但好歹也都能知晓大方向，也都只是‘提’——说实话，如果他们全都全然无私奉献，而没有自己的立场、或许也就没有这春秋战国四百年间思想碰撞荟萃了。 人性自私，但也是人类奋发向前的力量。 “帝君、怎么看？”声音突然传入到了罗维的耳中，百家传人都在同时蓦地一顿，也都顺着这声音，看向了罗维。 说话的人是一直关注罗维的无支祁，显现的模样是白发高挑少女的这位上古妖神异色双瞳仍显得闪烁不断。 罗维怎么看？ 用眼睛看。 “呼...头，有点晕，借我靠一会儿...”身后的虞姬脑袋晕晕乎乎的，长发垂落下的面容满是红晕酒气。 喝醉了。 罗维拂袖、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 而后拢过虞姬，就这么令其靠在身侧，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洞天福地，烟云袅袅。 他想了想，道：“百家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选择哪个都不尽完美，但不选哪个、‘盘’则有缺。” 听了这么一会儿，罗维其实也大概理清了这群百家传人的思路。 这个世界的神秘从来都是源自神明的，哪怕华夏的仙神特殊，既是掌握自然的神、也是与星球本身构筑联系的星灵，但其能流向人间的，也只有神明掌握的隐秘——‘神秘’。 而今神代破损，仙神远去，哪怕华夏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神秘流失，百家之人无法弥补整个世界的空缺，所以他们想要做的，是以如今依旧掌握的神秘、在世界之外，重新构筑一个作为神秘源头的容器，构筑成一个单独于世界之外的‘神代基石’，再不受世界影响。 这样的想法与所罗门类似，但又不同，所罗门的基盘只是铭刻于天地之间，将残存的神秘汇聚起来、在世界的上层铺开，未能阻止神代衰退，也更未能阻止神秘流失，只是令人类在神明远去之后，仍能行使逐渐衰弱的神秘而已。 彼此不同，也并非是能力的高低，而是源于思考方向的不同，最初的所罗门是天生的王、是无悲无喜的圣人，他不会违反星球本身的规律。 而神州百家、他们尊奉天命，却也同样会抗争天命。 他们仍是人，是芸芸众生、更是从莽荒一路杀出一条进化之路的人。 “万物各有不同。” “然而、万事万物，皆有源头。”罗维脑海中的思路在孙坚梳理清楚：“巍巍华夏、自炎黄而始、已过三千年，但无论岁月如何更迭，我华夏的源头仍是炎黄，是三皇五帝。” “而三皇演三易，易经——同样是我华夏之源。” 易经是华夏毫无疑问的瑰宝，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既是‘开天辟地’之壮举，是令人类获得天地至理的原初法典。 “所以我的想法是，以‘易’、作为‘盘’的源头。” 罗维的声音回荡在这洞天寰宇之间，引来众人的面面相觑，唯有无支祁发出了笑声：“不愧是东华帝君，你的想法很有趣。” “但问题是...‘易’，只是一种思想，而不属于神秘。” “那不是更好吗?”罗维笑了：“形而下者不如形而上者，形而上者、不如无形之源。” 话语落下，却竟如洪钟回荡。 他道：“有无形之源，方能源源不断、继往开来！” “形而下者不如形而上者...”黄石公低声呢喃，这一刻、他仿佛有一条路在面前豁然开朗。 墨家巨子更突然振奋起来：“源源不断！” 儒家传人扶手大笑：“继往开来、继往开来——” 百家传人都是天资聪慧的人，罗维在说什么、不需要言明，在这一刻，都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东西方是不同的。 罗维在西方的时间呆的很久，在那边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间地带上了那边的惯性思维。 但回到神州、回到华夏，他却已渐渐重拾了曾经的那份流淌于血脉中的精神。 既要变，不如变个彻底。 他欲要以‘易’的思想为源头、汇聚百家之传承，组成一个‘盘’。 这‘盘’不同于西方魔术基盘，其独立于天地之外，却能根植于民众心中，这盘的源头是万民心中的思想，这神秘的源头，不是神、不是仙，而是这茫茫大地，万千华夏子民！ “归根到底，所谓神代也只是一张覆盖在星辰本貌上的‘膜’。” “归根到底，神明能改变世界，人类、也未尝不可。” “只是大多数人类的个体太过于脆弱，以一己之力难为此等壮举。” “但改变世间的从来是万千大众，若能汇聚万千之人...” “他们的思想，他们的认知，他们存在的痕迹流淌而落，也必然足以扭转世界。” 万千的人、千万年的历史形成的，是什么？ 是人理。 是这个世界独特的、庞然而不可计量的人理！ 罗维所说的‘盘’，是以万民的思想为维系，直接与人理构成联系。 这是‘思想魔术’，也是‘人理魔术’。 “如此一来，神秘的原则便不再是保密，如果以思想为源头的话、那么越多人知晓其道理，汇聚的思想便越多，所能链接的人理的力量、也就越强大，越发足以扭曲世界的规则！” “所以、汝等当传播思想，传授万民以智慧与知识。” “唯此，此源头、方可不绝！” 罗维将手掌拂过桌面，抬起的手指、染上一丝酒水，在其上划过一条直线。 从过去、到现在。 从现在，直到未来。 保守的神秘规则只能令神秘苟延残喘，而今华夏，却又将自此、走上一条不同的道路。 一条以思想为基础、以传播万民而兴盛的蓬勃发展道路。 “有趣、太有趣了！”无支祁哈哈大笑起来：“本以为只是一场人间的闹剧，却不想、竟然有这样的壮举。” “不、或许我该称你为——” “开辟新天之人！” “此路之师。” “见过祖师！”黄石公起身而拜。 墨家巨子俯首：“见过祖师！” “儒家传人颜路，代万民而谢帝君！” “...” 声声句句，皆道师祖。 唯一人静坐，罗维笑了：“你们不必谢我，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归根到底、他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不再见那思想蒙蔽，闭关锁国。 为了不再见那华夏倾颓、神州陆沉。 如今，距离那时还远。 这个世界更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但哪怕只能做一场类似的梦...罗维也从来都是奋不顾身。 他以一言开天，更是在以思想，劈开新路！ 此路风景独好， 但罗维更愿携手、与万民共赴！ 第十六章虞姬想要跟他一直在一起 既然确定好了方向，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实施、众人早已经有预案。 “我等打算将这一片洞天打碎、作为承载‘盘’的容器！”黄石公一开口，就是大手笔，他抚摸着自己那苍白的须发，眉宇抖动：“此洞天为我道家诸多先贤昔年所开辟，其悬于现世上方、独立于世间之外，正可符合——” “这也是我等请无支祁大圣前来的原因。” 要以洞天承载‘盘’，那么就必须要将这个洞天搅浑、打碎，然后让众人将自身所掌握的神秘灌入其中，进行排序重组。 而这样的力量，在场的众多百家传人是没有的，他们之中有已达仙境界的、也有没有抵达的，但要打破这种层次的洞天，却需要至少相当于其他地方的主神规格的力量本质。 主神所对位的，是仙道之仙尊、儒家之圣人，神道天王，妖魔大圣。 “现在可不需要我来了。”无支祁耸了耸肩，露出了笑容，她看向了罗维：“有东华帝君在此，哪里还用得上我？” “帮人帮到底...怎么样？东华祖师？” “你竟然舍得将这么大的好事推出来？”罗维有些惊讶，打碎一方洞天、将之重组，就如同再造一次混沌天地，这确实是难得的机遇。 虽然洞天福地是与固有结界类似的运作机理，但不同的固有结界之间差距本就极大。 罗维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洞天福地，近乎完整。 可以说是微缩的‘世界’了。 “推出来、之后才好去找你帮忙啊！”无支祁眨了眨眼睛，显得理所当然。 她说：“不然我怎么好意思找你压制心猿？” 无支祁可还想着尽早脱困呢！ 好的，话都说到这个分子上了，罗维也不好拒绝，更不会拒绝。 “请祖师出手！”黄石公躬身稽首。 墨家巨子单膝而跪：“请祖师出手！” 儒家传人、法家学子、兵家行走...都在同时礼敬罗维。 于是罗维坐于桌案之后，拂袖，他只吐出了一个字：“可。” 只一个字，却如钟声回荡，罗维再次敲动了脑海中的‘混沌’。 若要打碎，便需先扭曲。 于是无形的呓语回荡开来、荡漾在整个洞天福地之间，好在这并非针对某个人、某个存在，所以众人只能听见隐约的回荡。 只有无支祁的脸色略微鼓起、像是在憋笑一般，饱满的胸脯不住颤抖着... 天幕被黑暗遮蔽，大地山川如同被揉碎的纸张般浮现出了层层的褶皱，周围刹那间变得极为的昏暗，唯有所立身之地、仍有一片光亮显现。 罗维、再次地敲击了脑海中一下混沌。 源自邪神的‘混沌’在意识脑海中摇动地更加地剧烈了起来。 扭曲、揉碎、层层褶皱不断加深、加剧，在此之下，他终于将一切的风景化作了杂乱的光影。 天空坍塌、与地面彻底咬合在了一起。 世间如反本还原般呈现出一片混沌扭曲的景象。 “我就说、你比我更加的适合啊！”无支祁看着这一幕发出了感慨：“如果是我出手的话，只能引淮水冲击，将这里冲碎...可做不到这种程度，做不到这样...” “将天地。复归混沌。” “混沌如鸡子。”黄石公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荆轲犹在喝酒，但也瞪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一幕。 混沌如鸡子。 而盘古—— 生其中！ 爆裂的轰鸣在瞬间涌现，燃烧的熔炉火光汹涌绽放，罗维的身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庞大的影子。 如一道太阳熊熊燃烧、璀璨烈焰展现流光一般。 那是熔炉核心的光。 是罗维的另一个形态的显现——他展现出了属于自己的机神之躯。 神州大地从未出现的模样令百家诸子骇然，无支祁也微微张开了嘴巴...双眼瞬间绽放光明。 从未见过。 但她只觉得...很漂亮。 “当年蚩尤号称铜头铁骨，也没有这种程度的风采！”无支祁忍不住坐了对比。 而于此刻，钢铁铸就的机神展开了坚冷的铁翼。 他双手顶住了混沌的‘上’、两脚踏住了混沌的‘下’。 脚下喷涌出了原初星辰动力显现的、‘乖离剑’力量展现的赤红风暴，将混沌切割开来。 他的双手膝盖处浮现出了源于‘原初至高天’的原初熔岩冲击。 双手双脚、皆含至高伟力。 他以此分割上下，将被扭曲、坍塌之后的此处，撑开了一线的光亮。 那光亮显现，却如深渊。 将诸子百家的‘神秘’尽数牵引而来。 旋涡般荡漾在机神的周围，其核心却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古朴的‘易’字。 有形无形、唯一字作为真意。 挡、挡、挡—— 钟声回荡旷野般地在混沌中响彻。 扭曲之感散乱四面。 百家诸子见那钢铁巨人，一股震撼感油然而生。 这一刻就像是看着传说中的开天辟地一般。 不，或者说。 这本就是在开天辟地！ ‘但有一日，东华帝君入混沌、见世间茫茫空洞，帝君沉眉，解化钢铁巨人，以庞然不可衡量之躯，顶天立地，于是天地始成。’ ‘《东华帝君开天辟地经》’ 现世，燕国都城‘蓟’郊区，烟雾迷蒙之间，有一道又一道的人影无中生友般地走出。 这是刚刚还在洞天福地中的众人。 如今洞天福地被打碎、化为了‘盘’，悬于现世之上，众人也自然从中脱离而出。 罗维脚踩着地面，拂袖间扶住了身侧睡得迷迷糊糊的虞姬，有些无奈。 “看来帝君还有事要做...”无支祁斜眼看了一眼虞姬，发出了莫名的声音。 她甩了甩苍白的长发：“也好，那我就下次、再去打扰你。” “嗯。”罗维颔首，扫视了一眼周围矗立的众人：“那就下次再会了。” “恭送帝君！” “恭送帝君！” “...” 百家传人也都在同时俯首，罗维拂袖而去。 穹宇之上，微光迷蒙。 垂落间映照着那离去的缥缈身影。 “看来接下来、我等，还需要一场道统之争！”黄石公抚须、嘿嘿一笑。 墨家巨子皱眉：“我墨家不做无谓之争。” “但还是需要抉出华夏正统。”儒家传人拂袖，将目光自天穹的微光收回。 那光既是‘盘’在现世间的显现，如星辰映照茫茫华夏神州。 其为‘思想’的源头，也是与人理链接的基础。 诸子百家的神秘都嵌入了其中，环绕于‘易’的周围，层层嵌套、稳定存在。 而诸子百家也因此，稳定了自身的神秘，不会再流失、甚至随着‘盘’的不断稳定，扩张，他们的力量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反向增强。 然而、‘盘’是以‘思想’为基础的，神州大地上的思想覆盖的范围越大，‘盘’也就越强。 但那以思想为本质的所谓‘思想术法’，却也同时决定了接下来，谁能占据天下主流思想，谁就能成为主导‘盘’的流派，谁更能以此、将自身学派传承下去，经久不息。 “教化万民，本为儒家分所当为。” “无为而治、是天下大治。” “以法为基，才能令天下为公——” “...” 钟鸣鼎食的春秋战国四百年已过，但茫茫九州华夏的苍茫神州历史，却也才刚刚开始。 众人纷纷散去，原地的荆轲摇晃了一下身体、发出了一个酒嗝。 从头到尾、她似乎什么都没干，只是旁观了一下，在‘盘’形成的时候，扔了一道属于自己的‘剑意’而已。 然而此刻，她的大脑却猝然清醒了起来... 因为有人来了。 或者说、有人终于敢冲角落里出来。 “荆轲...” “燕丹，作为朋友，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敢——”荆轲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友人、燕国的太子，丹。 燕丹苦笑一声。 让荆轲带自己来这他本不该知道、更不该踏足的地方，只是寄希望于找到帮助抗秦的高人。 秦将东出，虎视天下、各国势弱，但又怎么可能甘愿去死？ 燕丹作为燕国太子，更不愿意见到燕国灭于秦国之手。 只是虽看不见那开天辟地的一幕，燕丹仍被那瞬间显现的气息吓退了。 他...怯弱了。 “我已经尽力，若你真的开口、那位未必不会答应你，但现在已经迟了。”荆轲叹了口气，转身离去：“再见了，朋友。” 燕丹怔了怔，很久之后才呢喃出声：“是我...让你失望了，荆轲。” 他确实怯弱，但他...不想放弃啊！ 另一边，燕国城外，雨后的迷蒙微光笼罩着世界，离开之后的罗维回到城中，找了一处旅馆歇息。 不是他歇息，而是喝醉了的虞姬、需要歇息。 在行走的过程中，他也深思着刚刚的收获。 但作为‘思想之道’的启迪者，作为‘盘’的直接缔造者，罗维获得的好处，比那群人要多得多。 作为开天辟地之人的他直接获得了‘盘’的认主，尊他为‘古’，意既是‘盘古’之意。 那以思想为核心的‘道’，更能为他所用。 不过相比起这些、罗维反而更关注脑海中那片‘混沌’。 他用它来当做‘开天辟地’的工具，只是突发奇想，也更是希望通过这种途径，令其变得更加的壮大、一步步接近自己所奢求的目标。 只是在此刻，其虽没有如罗维所希望的那样壮大，却也显而易见地变得更加的‘凝实’了起来。 凝实而厚重。 这是近乎质变般的感受。 罗维当然会觉得很满意了——如果在总结的时候，没有被打扰的话，那就更满意了。 “很美味的酒...再喝...” “来嘛——” “烦死了烦死了，叨叨扰扰个没完没了。” 听着耳边少女不断的呼哧声，罗维也没有想到喝醉酒后的虞姬品相会这么差。 他将其带进了酒馆之中，将之安顿在了床上，刚打算起身...却又突然被虞姬抓住了衣领，往下一扯。 直接抱成了一团。 寂静的旅馆房间里，呼吸声此起彼伏，床上轻纱垂落、罗维斜过眼，看着如八爪鱼一般抱着自己的虞姬，有些无奈。 她双手抱住了他、饱满曼妙的身形近乎紧贴。 虞姬直接就把罗维这么压在了剩下。 正对的面容俏丽精致，被酒色红晕晕染，却显露出了平日里所没有的娇艳柔弱。 罗维刚想离开、却发现虞姬突然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呼...离开我...” “不要孤独...” “是你带我出来的、你，要负责。” 明明喝醉了酒，发音虽然含糊不清，但逻辑却意外地清晰。 是罗维把她从扶桑树带出来的。 所以罗维就要负责。 所以罗维不能离开她。 所以... “想要与你、在一起，一、一直在一起！” 虞姬露出了微笑。 安心的笑容，也更是极为纯粹的、不带丝毫掩饰的笑容。 罗维沉默了一瞬，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揉了揉渐渐安眠的少女。 或许、只是个孩子罢了。 “...” “就是在这里了吗？”客栈之外，一辆马车缓缓地停靠在燕国都城的街道上，有人睁开了眼睛，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迫不及待的惊喜：“我感受到了，帝君的气味、帝君，就是在这里了！” 在徐福身侧的侍女很想说小姐您的鼻子可真灵，好歹没说出口：“是的，小姐。” “根据秦王书信里的提示，那位最后，就是出现在了燕国都城。” 帝君入世，从未隐瞒自身的行踪。 于是但凡知晓其存在的有心者，只要稍微探查一下，便都可能知道罗维的存在。 当然，仅是可能，罗维入世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但也没有过分高调地展示自己的存在。 找他、就像在六国之间寻找一个有些特殊的人一样。 需要足够的情报网络。 秦国符合这个要求，各国也都有这样的势力。 只是至今除却‘莽撞’的荆轲之外，还没有一个人敢直接打扰罗维。 也除了今时今刻到来的少女徐福。 “走——” 徐福满脸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下来，令车厢倾斜摇动了一下。 “小姐，注意仪态！”侍女忍不住提醒，却发现徐福已经消失了。 她怔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 明明平日里表现得非常的胆小害羞，但为什么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人，就总能那么奋不顾身呢？ 年轻的侍女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另一封书信... 那是她在这里的‘眼线’给她、她却还没来记得向徐福禀报的。 “疑似东华帝君之人，闲游至此，与一个女子入了旅馆中。” 侍女默默地将属性折叠、放在一旁。 假装没拆过，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希望人没事。 第十七章将乘风雨以入秦关 徐福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兴奋的。 旁人其实很难理解徐福的心态，哪怕是那些与她一样的寻仙者、也都是冲着仙缘而去，而与单纯只是为了见到仙人的徐福不同。 无数次的出海，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她所追求的、也从来都只是仙神那本身即是神秘显现的存在，是那些相对于凡人而言难得一见的存在，这是刻入骨子里——甚至可以说是源于起源冲动般的渴望。 罗维是她见到的第一位仙神，更是她所见到的、第一位对她如此温和的仙神。 于徐福心中，便也有了绝对无法取代的、刻入起源般的地位。 “帝君、帝君——” 不需要带路，也不需要多言，这一刻的女孩满脸兴奋地往客栈而去。 摇晃的宽大衣袍间早已亮起了‘咒术’的光芒，作为寻仙者的徐福的术法造诣理所当然地高深，已经抵达了无限接近于仙神那种‘神灵级’的境界。 于是在这光芒流转的笼罩之下，哪怕燕国都城的客栈作为无数商人旅客短暂寄居停留之所在而显得人烟繁华，但仍是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性格本就弱气、甚至多少有点怕生的徐福也理所当然埋着头，一路向前。 循着感应中罗维的气息——循着记忆中，帝君存在的方向。 包裹着黑色丝绸的柔美双腿落于地面、衣袍下飘摇的短裙轻微摇晃着，越是向前、徐福的表情就越是开心。 帝君、帝君... “帝君、又见面了”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太突兀了？ “帝君，您好、我是您之前见过的徐福”这样，又似乎有点太过于生分...越是靠近目标，越是在脑海中模拟着见面之后所需要的表现，徐福的脸上就越是浮现出了莫名的忐忑。 这样的心情复杂难明，但对于女孩来说，却显得甘之若鹭... “帝君——” 前方，徐福终于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她直接穿透了墙壁入内，但入目所见，却是轻纱帷帐之间，两道相拥在一起的身影... “诶！？帝君、跟...虞仙人？”徐福愣了愣，小小的女孩歪了歪头。 帝君跟虞仙人，是这种关系吗？ 她呆在了原地。 有些不知所措...地，听到了旁边有声音响起：“不敲门进来，是不礼貌的行为，小丫头。” “对、对不起！”徐福瞬间抱住了脑袋，双手压在帽子上、令高高扬起的帽子微微矮下，她小心翼翼地看向一侧，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帝君？您怎么在那里...那那里是...” “好吵，烦死了、怎么每次睡觉都有人吵我！？”床榻上，虞姬微微支撑起了身体，朱唇嘟起、满脸的不满：“等等、这是什么？” 而在她身下压着的、是一个制成了罗维模样的‘玩偶’。 “竟然是‘傀儡’吗！？”徐福眼前一亮。 站在她旁边，靠着墙壁站着的罗维笑了笑：“没办法，刚刚某人一定要抱着我、死活不放，所以只能用傀儡替代了。” “唔、”那边的虞姬虽然被吵醒了，但仍旧迷迷糊糊：“你竟然敢骗我？” “我要、吃了你——哈！” 酒意未褪的虞姬显得尤为可怕。 徐福看了看虞姬，又看了看旁边的罗维，歪了歪头，她当然不会知道罗维只是在她进入的瞬间才施展‘术法’、脱离虞姬的怀抱，并用从王之宝库取出的‘塑形傀儡’宝具制成自己的模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制造了眼前这一幕。 为了避免陷入某种尴尬的局面，对于罗维来说、这也几乎是本能了。 于是此刻的他仍旧是一副坦然若之的模样。 “傀儡吗？” 等我回去之后、也一定要做一个大大的，帝君的玩偶！ 徐福心想着。 那边的虞姬揉了揉眼睛，意识逐渐清晰，然后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房间里除了罗维之外、又多了一道不同的身影。 她猛地警惕，看清的瞬间，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横眉而起：“是你这小丫头啊！” 少女仙人脸色微红，没有去提及身下的罗维‘布偶’的事情，而是非常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之前醉意朦胧，但现在回想、虞姬多少还是有点记忆的。 确实是她硬抱着罗维。 确实是她不让他离开。 而且... 他其实没有离开。 没有离开自己...虞姬下意识地将身下的‘罗维’抱起，想要佯装丢掉、却突然顿住，略微有些出神。 话又说回来，徐福接近了。 但自己为什么一点发现的迹象都没有？ 哪怕喝醉了、她也不该连一丝一毫的本能警惕都没有。 难道她真的已经怠惰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虞姬陷入了深思。 罗维却只是微微俯下身，他揉了揉徐福的脑袋，缓解了她的紧张：“记住，以后直接从门进来，不然我会生气的。” “对、对不起帝君，我只是太高兴了，能在这里见到您——”徐福瑟缩了一下脑袋，但仍旧满面兴奋的红晕。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是的...” 徐福将大秦寄给罗维的书信递了出去，她说：“秦王、唔，据说是个很可怕的人，他写信告诉了我帝君您就在这里，还委托我将这份书信交给您...” 罗维看着手中的书信，那位秦王虽执掌天下最强之国，但看起来、至少此刻还算谨小慎微，或者说，虽有虎视天下的雄心，但也有防患于未然、步步为营的大局之筹谋。 想想也是，能成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一统九州炎黄之人，绝对不是靠运气就可以的。 更不是靠虚无缥缈的几句‘气量’便能成事。 心机谋算，绝不可少。 秦王写下这封信，他知晓罗维的下落，却不直接派人送给他，而是送给了徐福、借徐福之手，交给了罗维。 这是为了防止冒犯罗维，也更是为了表达大秦的诚意。 煌煌大秦、已在关外恭候仙君入秦。 徐福看罗维沉思的神色，又急忙道：“不过帝君，您不要误会...” “我不是为了替秦国招揽您才来的，我还没有去过秦国，只是听说了您在这里，所以才来的。” “我、我希望能跟在您的身边，听从您的吩咐！” “无论做什么都行...” 徐福的目的倒是很简单，她只是想要见罗维。 她想要跟随罗维，而无论罗维希望她做什么、她也都将遵照不误。 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不过... “大秦吗？刚好、我正要去呢！”罗维露出了笑容。 那边自床榻上起身的虞姬看了看徐福，又看了看罗维，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罗维布偶’。 她的心中浮现出了莫名的... 危机感？ 但实际上，秦国本就是罗维接下来想要去的地方，不只是因为他如今已经游历了函谷关内的六国，更在不久前与百家传人见过面，这关外已经没了他要见的，而剩下的、便只有关外秦国，也更是因为心中的某种情结。 秦将东出，大有一统天下之势，但作为穿越者的罗维却很清楚、秦不是有一统天下的可能，而是必然一统天下。 九州一统，自此而始。 “您、您要去大秦吗？”徐福歪了歪头，有些惊讶，朱唇微微张开。 罗维又要伸出手。 徐福却在瞬间猛地摘下了头上的方帽，露出了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 满脸忐忑却又满目期待地看了过来。 罗维愣了愣，思虑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无论如何，他对徐福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这孩子对作为‘帝君’的自己也颇为敬爱。 虽然这种敬爱有些过于炽热，但目前还没有出现什么别的苗头。 刻意疏远、更可能出错。 于是虞姬心中本就存在的警惕声在此瞬间大作！ “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感受着抚摸头顶的温度，女孩显得颇为开心。 罗维收回了手，发丝在掌间流过：“虞姬，你怎么说？” “那还用说？你想撇开我吗？休想！”虞姬吐出了一对锐利的虎牙。 “那就一起去秦国看看吧！”罗维拂袖：“去看看。那位秦王政，到底是何等风采——” “你想怎么去？这里可是燕国，距离秦国路途遥远...” “那个，我有船，也有马车...” “闭嘴，没轮到你说的话的时候！” “诶...对、对不起！” 虞姬对徐福的态度一下子就变得很差了起来，但徐福依旧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这让虞姬突然觉得这家伙...或许心机很重？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是什么身份？”罗维在旁边颇有些无奈。 他是谁？ 太一生水的太一、执掌天地人三界水循环的水官大帝。 “我以太一、东华之名入秦、怎么会这么乘坐人间车马？”罗维拂袖，他道：“徐福，你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徐福困惑不解：“准备？” “没错。”罗维颔首：“出发秦国，也就这两三天了。” “欸？这就要走吗？”徐福愣了愣。 虞姬道：“不想去，你可以别去。” 她求之不得。 “不，我当然要去，帝君去哪、我就去哪！”徐福慌张举手。 “既然都要去，那就——同去！” “我、我就在这里等就可以。”徐福小声翼翼地说。 虞姬虽不爽，但看在罗维的面子上，也不会强行赶走徐福。 罗维点了点头，他道：“那你们，先各自去休息一下吧。” “呼、那我继续睡了，头还是有点晕。”虞姬摇晃了一下脑袋，又重新躺了回去。 手中死死地抱着罗维的玩偶。 徐福露出了羡艳的表情，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不过她倒是没有离开，而是找了出地方坐了下来、腰板挺直，俏丽的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我、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与帝君共处一室，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罗维倒也没有阻止，他只是走到了这客栈的窗边，凝望这窗外。 此刻的神州大地早已入夜，漆黑笼罩着世间，星星点点间、光辉璀璨。 无风无雨，却是一片澄澈好天气。 不过也仅是短暂的。 罗维微微闭目，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墨发扬起。 无形的立场以他为中心，向着周围扩张，于是天空云雾开始汇聚，于是空气中水汽开始凝聚，于是地面上，江河湖海、开始晃动。 天地人三界水汽循环往返。 燕国的街道上，行人正犹然行走，却突然脚步顿住，抬起头:“怎么下雨了？” “下雨了，速速归家！”有人急急忙忙往前奔跑而去。 有人躲闪不及，只能就近屋檐躲避：“怪事、怪事，前一刻还无风无雨，怎么这一瞬，突然下起了这般大雨了！？” 雨水哗然，前一秒的清朗在这一刻却被水汽淹没，天空乌云密布，遮蔽了日月星辰，落下的雨水连缀有如贯通了天与地的水柱，水声激荡在地面、汇聚有如江河。 一场纷繁大雨转瞬落下。 “这是、帝君在施展力量吗？”尚未离开燕国的黄石公在一面石桥上负手仰头，任由雨水落在肩头、却已然滴水不沾。 墨家巨子与众多黑影立于黑暗之中，凝神静望，却见这磅礴水汽都随着地势、去往了一个方向。 那是后世被称为‘黄河’、如今尚只是‘大河’称谓的华夏两大母亲河之一的支流，其自北向南、流入齐地的大河主干，由自东而西、层层增高，倒灌一般地落向渭水河。 渭水河为大河最大径流之一，其流经苍茫之地、过直指函谷关外的沃野平原。 渭水河底、无数锁链环绕着最深的幽暗之地，显现成银色长发女人模样的上古妖神本体无支祁猛地睁开了眼睛。 身居水中、曾掌控这一方渭水河水域的她在此刻，竟也感受到了浓厚的水汽。 燕京之中，罗维睁眼：“借河流一用。” 无支祁显得极为高兴：“求之不得，这样我之后就更可以找你帮忙了！” 于是河底妖神兴起风浪，她虽被封印，但既然能够让分身外出行动、自也能证明这封印不会完全束缚她。 于是自北而南、自西而东，磅礴的水汽贯穿神州东西，竟在此刻连城一片。 罗维将以此为舟、孤帆而入秦关咸阳。 燕国的都城雨声仍旧哗然，墨家巨子蓦地惊醒，再去看眼前的雨，入目所见、却仿佛不是雨。 而是... 万骑车乘，将入秦！ 第十八章就特么你叫嬴政？ 这一夜的燕国都城风雨始终未停，深夜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翌日的清晨、乌云笼罩着穹宇，天光朦胧升起。 虞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客栈的房间里一片安静，那个叫做徐福的小丫头屈膝跪坐在墙边、双目轻轻合上，也早已熟睡。 “那个家伙呢？”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虞姬猛地坐直了身体、穿着的黑色长袍略微滑落、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肩膀与半片饱满。 她那一头漆黑柔顺的发丝丝丝缕缕地黏连在脸上，朱唇微张，朱红的眼眸瞬间凝实。 那个家伙...该不会，自己跑了吧？ 虞姬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罗维人偶，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醒了吗？醒了就吃饭了。”罗维的声音适时自门扉处响起，他挑眉看着虞姬那矫健起身的动作，不禁一乐：“你这是做中学生广播体操呢？” 虞姬当然不知道中学生广播体操是什么东西，但她听出了罗维话里的调笑的意味，只是看见他出现的刹那，少女的心中也莫名的安心了下来。 虽然嘴上依旧是一副‘强硬’的模样：“要你管？” 虞姬直立起身体，并不在意自己胸前泄露，而是撇过头、衣裙飘摇将伸出的长腿起伏跨动间来到了罗维的面前。 罗维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房间的桌案上。 三碗清粥、两颗蛋，以及一碟‘咸菜’。 他虽静坐了一个晚上、以‘水官大帝’的权柄积蓄风雨，但所谓的气象从来都是连锁性质的，经历一开始的推动、到了后来，磅礴水汽链接成南北东西一片之后，自然会引来更多的水汽，也不再需要罗维去操控什么。 所以他顺势收手、出门买了早餐。 华夏的饮食文化发源极早，这种后世极为普遍的搭配，在这个时代也可以算是随处可见了。 虞姬对罗维保持着‘凡人’的日常起居也早已习以为常。 虽然人类的饮食对她来说毫无作用，只能吸食其味、而做不到补充任何能量，但这段时间与罗维共游六国，她习惯了这么做。 于是轻车熟路地在桌案之前坐下。 于是响起的对话与声音让徐福睁开了眼睛：“帝君。对不起、明明说好要陪您，我却睡着了！” 这是女孩的第一个反应，然后她就看到了递到面前的筷子——或者应该称之为‘梜’的东西。 “先吃，吃完就该出发了。”罗维说：“雨已经下了一整个晚上了，差不多足够了。” 确实足够了。 一顿平静的早餐之后、徐福跟着罗维与虞姬出了门，入目所见便是被水浸染的世界，天上雨仍旧下个不停、空中弥漫的水汽将整个世界遮蔽在朦胧之间，远处的宫楼阁宇都仿佛在一张水墨画上晕染开来的淡淡轮廓般。 而在门前、停靠着一辆‘马车’。 “这是...”徐福朱唇张开，看着那拖车的‘马’，眼眸微微闪亮着。 虞姬得意而又不屑：“没见识的小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吗？” ‘神灵级’的骏马，高大昂然的身躯矗立在客栈之外，展开的十二翼扇动着空气中磅礴的水汽与风暴，落下的八足时不时晃动着、天马的脸上罩着钢铁的面罩，身上同样覆盖着层层钢铁防具，雷霆的碎屑不断的从鼻息中喷涌而出，在空气中回荡着细细的嗡鸣。 其为出自北欧诡辩之神的八足十二翼之天马。 它虽在北欧的事情结束之后便自然消失于‘原初至高天’的深处，但罗维若需要、只需要一个念头，天马也会从高天落下。 而这段时间，罗维与虞姬周游列国、也正是乘骑着它。 当然，之前都是收敛羽翼与神异的状态。 而今却又兀自绽放。 细雨蒙蒙的燕国都城，旁人自动退避、也都视若无睹。 观之无物、见之不闻。 一个小小的‘感官屏蔽’信号——术法。 “好帅...不愧是帝君！”徐福满脸兴奋地看向了罗维，眼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憧憬。 罗维拂袖，笑道：“走吧、就乘此车。” “去往秦国！” 唏律律！ 马声嘶鸣，马蹄落下，罗维带着虞姬与徐福飘然而起，落于马车之上，车上四面敞开、唯有头上一定华盖盛大如团云，在风中摇晃着、发出铃铛般清脆的声响。 罗维端坐在后方的位置上，徐福与虞姬在其前、一左一右。 这一刻雷霆自天穹喷涌。 暴风神族的神骏扬起了猛烈的狂风、奔腾而起，顺着磅礴水流的方向，南下而往齐地大河。 银白顷刻笼罩了世间。 城中世人茫然抬头，隐约可见天车远遁而去。 石桥之上，观望风雨一整夜的黄石公抚须而笑：“恭送帝君！” “入秦、入秦，秦国果真为天命之地！”儒家传人叹息一声：“可惜，秦只尊法、而不敬儒学。” “先生欲何为？”在其身后，有人询问，那是他的弟子。 儒家传人沉吟片刻，同样开口：“既如此、我也当入秦。” “道统之争，不争、不行！” “便以我之本名，‘叔孙通’，入秦一观吧！” 轰隆—— 雷雨轰鸣，擎天而落，茫茫然间、燕公子丹府邸，燕国公子猝然惊醒，深思了一夜的他也终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再一次错过了。 他叹息一声，但也只能屈身而拜。 墨家巨子、法家传人、芸芸众生...皆在此刻，心有所感，也都在此刻，躬身而敬。 以拜仙君入秦。 风云随水汽而落，八足十二翼的天马一开始还在地面奔驰，然而撞入了茫茫水汽之后、张开的十二翼却越举越高。 风声咆哮、风暴涌动。 马车上的徐福满脸兴奋的看着身下茫茫，她知道自己已经置身于凡人所不能触碰的天空，虞姬虽努力装出一副不屑的面容，但眼底其实也是高兴的。 不是因为周围的风景，而是因为仍旧与他同行。 罗维背靠在马车上，抬眸远望。 磅礴水汽流动而过，只转瞬、便跨越了茫茫距离，离燕、入齐。 “帝君缘何入秦！？” 未入齐地大河，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那是齐地本土的一名已入仙境的高人隐士，仙人与星球本身构筑联系、虽不在燕国，但观望星球本身的气流变幻，他早已知晓东华帝君将西入秦关的事情。 现在在这里等候，也是为了询问：“暴秦无道，意欲扫灭六国、成就他们的野心，东华帝君是为国为民的正朔神明，在楚地被万千楚民所信奉，奉为新天神。” “您为什么要去那里？您所去，是要助秦吗？” 声音袅袅，透过无尽风波，进入那无边水汽孕育而成的风暴之中。 罗维轻笑一声，他道：“天下一统、不好吗？” “天下统一于秦，不好，灭国造成无穷无尽的杀戮，更不好。”那人正色回应，立于风雨水汽边缘。 “余尝闻周兴于仁义，而商灭于纣王之残暴，暴秦无道，不下于厮。” “那与我无关。” “我去秦，只是因为这天下、只有秦能一统，天命在秦，我当遵之——” “什么天命？”齐地的隐士不解。 罗维却只是纵声大笑，他道：“我意大秦、我既天命。” 轰隆雷声哗然而落，惊醒了齐地十方众生，那人倏然惊醒，间眼前水汽依旧浓郁，但那一辆天车已过。 他茫然、叹息。 他本没有资格与东华帝君谈论，帝君能因他而多少停步，已经是大恩大德。 他...虽心有不甘，但对东华帝君的‘仁义’，也只能心悦诚服。 躬身而拜。 再送仙君入秦。 但其实不只是他，对于沿途之人、凡是有事询问的，心中怀有困惑、有所求的，帝君都不吝啬于解答。 这是为传播思想，稳定“盘”的存在。 也更是作为众生的神所应该做的事情。 罗维敲动脑海中的那片混沌，同时聚敛大河两岸、渭水河河边无边辽阔大地的种种混沌恶意。 于是众生茫茫，听见混沌钟声回荡四野，见那一团如华盖撑起的水汽终于在齐地汇入大河，滔滔水汽终于收拢在那一条纵横神州的母河之间。 罗维驱策天马而落、茫茫河面，水流奔腾纵横。 这水在奔腾，八足的天马在向前，沿途所过、收拢无尽的风雨，收拢无穷的水汽。 徐福闭目，感受着这一刻天地汇聚的神秘，宽大的衣袍垂落掩盖的娇躯止不住颤抖，清秀容颜红晕更盛，双腿交并着...痴迷，沉醉于‘东华帝君’展现的庞然之中。 而虞姬只是懒洋洋的打了打哈欠，伸手波动茫茫水雾。 骏马喷涌雷霆碎屑、马蹄与风声依旧，但在其中，却渐渐多了些之前没有的声音。 那是... 龙吟。 神州大地，山川河流，皆为龙脉。 来自异域的八足天马绕着大河而过，沿途聚拢的水汽，便如吸收‘龙血’。 由骏马而化龙。 虽是来自异域，但这天马的主人是华夏正神，它自身更是神的后裔、是诡辩之神洛基的血脉，华夏的龙既是神，它也有确实有这个资格——化而成龙。 “竟然是有资格化龙的神兽...啊哈，那让我祝你一把吧！”渭水河底，无支祁本体摇晃着无数的锁链，将渭水河的‘龙脉’尽数显现。 雷霆孕育生机、一抹青色葱茏在马背之上显现。 其为青龙。 也称‘句芒’。 位在东方，可为春日之神。 ‘句芒为其属神,青龙为其兽。’ ‘《东华经》’ 吼！ 天马化龙，即在今日。 声声咆哮、穿透九州华夏，直入函谷关—— 关外，秦国。 位于渭水河畔的咸阳城，天空被乌云笼罩，狂风吹卷着房屋上的片片砖瓦，城中人影往来错落，却见昏聩的天地间，有光芒悬浮亮起，从咸阳道路，一直连接到函谷关的方向。 秦国、在迎接一位重要的存在。 这是大多数秦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们知道这段时间，秦国境内守卫森严、秦王下令以方术采集日之精华，点为灯火，彻夜不息得照亮每一次秦地。 而所迎之人，也似在这一日将至—— “你确定，是今天吗？”巍峨秦宫，百官云集，秦王政端坐王位之上，垂落的眼眸扫向下方。 中车府令赵高出列：“启禀我王，确是今日！” “王上不必心急，那位既要来，便绝不会犹豫推辞。”又有一个显然是大秦高官的人出列：“这天下、也绝无一人可以阻拦他。” 秦王政沉眉，还想说什么...猝然听见殿外哗然水声铺天盖地而落，他抬眸望去，只见覆盖天空的云落下了磅礴的雨，弥漫世间，将整个大秦笼罩在了一片朦胧之中。 本就昏暗的天空彻底沉落，无数收敛日之精华的灯火在昏暗中散落如星火。 好大的一场雨。 好大的一阵风。 风雨即来... “百官，随寡人，出迎！”秦王政豁然起身，声音低沉回荡。 出迎、出迎。 声声句句，在秦宫回荡，咸阳城中甲士林立雨中，肃然正立，手握的长戟刀兵泛起森冷微光。 咸阳城外、百万秦军早已经汇聚于此，从咸阳到函谷的一路崎岖，都被飘扬的大秦旗帜占据，即便雷霆再响、也击之不落。 无论军、民，无论君臣，在这一刻，都显示出了一种庄严气魄。 这一刻，秦王手握秦剑。 这一刻，巍巍大秦，既是秦王所握，巍巍秦剑。 这一剑以函谷为锋，以蜀地为柄，以关中沃野为剑之两锷，以万千军民为刃，内外一体，上下一心。 此一剑既大国之重剑，剑指东出、意既扫荡天下。 而今王令、此剑开封，更为迎天下第一仙圣。 ——东华！ 渭水之河，水流奔腾、原本由西向东的河水却在此刻倒灌而起，层层叠叠、由东向西，亦如归乡。 百官出迎，秦王立于众人之前。 乌云翻滚、却在同时于天边浮现一缕辉光，如日出之晨曦、穿透磅礴水汽而至，散落缕缕辉光，悬起一座斑斓虹桥。 天显神异，地面水汽同时凝结成片片水花，咸阳内外、这一刹那，竟如百花绽放。 真神入世，风停雨止。 尽显其作为‘东华帝君’所该有的‘威严’。 百官屈身礼拜、秦王嬴政却依然端凝正立，凝视着那在虹桥的尽头显现的‘车马’。 拖车的天马已彻底化为八足十二翼的青龙。 车上、华盖摇晃，回荡清脆铃声。 那声虽清脆，却更如洪钟回荡。 荡漾天地、落入秦王政的耳中，他将手抚住腰间秦剑、正要朗声开口，以迎东华，却听见那钟声之中夹杂丝丝呓语。 ‘汝为秦王乎？’ 好像是这个意思，但又好像不是？ 高远之声缥缈而至，秦王政愣住，他侧耳去听，终于听清楚了... ‘就特么你叫嬴政！？’ “？？？” 第十九章代万民而问君王 洪钟中夹杂的呓语让嬴政忍不住愣住，那声音如真似幻、但他却很清楚，这绝对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夹杂在如日出晨曦的虹光里的声音。 是‘东华帝君’、‘扶桑大帝’、‘水官大帝’，楚地新天‘太一’所带来的话语。 八足十二翼之青龙拖拽的车辙停靠于虹桥之上，并未落下、徐福趴在车前，身体略微前倾，宽大服饰遮掩下的娇小身躯往后弓起、蜿蜒勾勒出紧致的曲线，她垂眸看向下方，头上方帽左右摇晃、露出的单眼带着些许的惊讶。 入目所见，是秦国森严巍峨的场面，秦军矗立有如钢铁的丛林、那一种肃然庄重的气势，弥漫举国上下，上下一心、内外一体。 “难怪能成为列国最强呢...”徐福发出了呜呜咽咽的惊叹。 虞姬只是瞥了两眼，又收了回来：“比起当年神农轩辕联军与蚩尤的九黎军队，差远了。” 罗维接过了虞姬的话：“黄帝与兵主交手的时候还是神话时代，跟现在可比不了。”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秦国能被虞姬提到与炎黄与九黎军队相提并论，已经堪称奇迹。 罗维凝视着脚下的大地，并未让马车...现在该称之为龙车的车辙落下，而是将目光看向那咸阳宫中的百官，已经立于众人之前的修长人影。 未来的始皇帝、如今的秦王政，他穿着一袭绘制玄鸟图案的黑色长袍，头戴冠冕、面容俊朗、双眸锐利有如鹰隼。 虽然年轻，但仍显得颇为威严。 仅从容貌气质来看、这便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帝王’，一个无人可以质疑的王者。 当然，恐怕任谁都不知道、这位帝王此刻脑海中，是‘懵’的。 对旁人来说只有神圣的钟声，对他来说，却夹杂着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呓语...若非是秦王政有着极为强悍，强悍到甚至堪称恐怖的意志，恐怕此刻早已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 那些直白的话语、那些粗浅的言语，明明不含深意，每一句却都能直指人心的弱点。 嬴政抿嘴，皱眉，兀自不言。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天空的车辙，将目光、与那天上的‘神’对视—— “抵抗住了吗？”罗维轻笑。 以‘混沌’对准嬴政，是他入秦之前就已有的想法，更是他入秦的目的之一。 尤其是在此刻，见到了秦人上下一心的局面之后，这种行为、更势在必行。 因为秦虽强盛，但罗维却知道，这强盛的帝国将在一统天下之后二世而崩，三世而亡。 秦王政将帝国推向巅峰，却又埋下了帝国崩溃的隐患，后人更没有他的能力可以压制这巨大隐患。 某种程度上来说，秦王政与罗维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王者，吉尔伽美什、有着微乎其微的相似，若没有罗维，乌鲁克同样也会在吉尔伽美什的手中走向巅峰，在他死后同样，迅速地崩溃。 所以、罗维也想要做与当年类似的事情。 为万民、而问人王。 虽然这么说有些傲慢，但如今、他也早就有了傲慢的资本。 一路行来，收拢万千民众的问题，凡有问、有求，罗维从不拒绝，也正是为了此刻。 他为万民之神， 自可替万民一问君王。 于是这一刹那，神与王对视，这一瞬，秦王与东华帝君，在咸阳上下交会。 混沌的钟声四面回荡，混沌的呓语重重叠叠，罗维拂袖、却以自身的意识，编织出了一个幻境——虚拟空间。 秦王政蓦地回神，看到了四周一片茫茫，黑暗中，有星辰点点、微光闪烁。 不过他只是刹那的呆滞，旋即便恢复了冷静，并且、发出了笑声：“呼哈哈哈...东华帝君，如此着急与寡人单独一会吗？” “你说呢？”前方黑暗中有人影浮现，罗维的身影坐在桌案之后，他说：“坐吧、秦王。” “还是说你更希望我继续用混沌钟声来跟你交流？” 嬴政的脸色为不可查地一动，事实证明，意志再如何坚定的人也扛不住不可名状的呓语轰炸...心中必定多多少少会留下点阴影。 罗维对此当然是满意的，不用他苦心积虑地去想着怎么破防别人，而是用自动生出的语言去攻击对手、而且还能准确找到对方的心理弱点。 这‘混沌’，若运用好了，不只是能将之当成罗维的‘死路’，更能当做克敌制胜的法宝、至高的宝具。 秦王政坐下、王者的姿态却一点都没有收敛。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他全然没有自觉比罗维矮过一头的表现。 他道：“呼哈哈、不愧是东华帝君，如此风采，倒丝毫不逊色于寡人半分。” “自吹自擂大可不必，听腻了。”罗维拂袖、将面前桌案上的酒水倒满，他捧起了酒杯、道：“我来，只说一句话，问一个问题。” “大秦，可为天下乎？” “我巍巍大秦，自可为天下！”秦王政理所当然地说：“放眼天下，还有什么能比我大秦更强吗？” “有。” “什么？” “我。” “...” 秦王政眯起了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神道帝君、仙道仙君。 “你知道我来秦地，看到了什么吗？”罗维缓缓地道：“我来秦，见到了巍巍秦剑，这确实是一把天下无双的神剑，但、也是一把双刃剑。” “一剑向外，一剑向内。” 秦王沉默片刻，缓缓地拿起了面前的酒樽。 四面漆黑茫然，意识编织而成的虚拟空间里、这位秦王政非常少见得流露出了从外在外界浮现的，深思的神情。 许久之后，秦王政呼了口气，纵声大笑：“呼哈哈哈、不愧是仙君东华，一眼便看出了我大秦利刃之下的不利之处。” 罗维说的话，他当然知道是什么问题，秦剑锋利、但这锋利，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秦国是以耕战制度为基础，以耕养战、以战功封地，所以秦人不怕死，因为他们的死能让子孙后代有土地分封，能依靠分封的土地过上优渥的日子。 而自商鞅变化以来，这样的制度一直得到非常公平的贯彻，从上到下、也积蓄了绝对的信誉与民心。 然而——秦王政意欲一统天下，他所想的，却不是统一之后的分封，而是集权。 将权利收归大秦，让君王统摄一切。 而不是向商周一样，分封诸侯，天子无法直接实控各地。 这是从根本上否定了秦军制度。 “但这一步，对寡人来说，势在必行。” “因为寡人要将秦国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帝国，寡人要将秦国铸造成一把闪耀寰宇的神剑，寡人要此剑延续万年而不褪色，寡人要千百年之后、大秦的明月，仍朗照于此。” 秦王政，有怀抱天下的野心，更有超越先人的勇气。 秦剑东出、扫的不只是天下。 更是过去。 “汝不畏死乎？” “呼哈哈哈、寡人誓要超越生死，铸就超越三皇五帝之不世功业，怎会畏死？” “那么，回归正题。”罗维也笑了：“你知道什么是天下吗？” “天下既是大秦之天下，寡人之天下！”秦王政的回答很标准：“凡是能置于寡人统治之下，为寡人所管理的、既是天下，最好的天下。” “那是你的天下，不是真正的天下。”罗维否定了秦王政的回答，他说：“天下为万民之天下。” “当然、这样的思想或许有点超前，或许不符合时代，但你应该清楚一点的是...” “他们，才是天下。” 秦王政愣了愣，他看着罗维抬起的手指、在衣袖飘扬间指向四周，这片意识编织而成的漆黑空间，顿时有光影显现。 那是一道道的人影、一个个的人。 是罗维乘风雨、过渭水入秦的一路上，所有对他有所求的人。 有衣衫褴褛、无以为生的老人，有年年为战乱而全家战死的女子，有因灾荒而颗粒无收的农民... “他们是天下，天下的芸芸众生，才是天下。” 罗维拂袖，他道：“所以，我来这里，只问一个问题。” “你能善待这真正的天下吗？” “置于大秦的管理之下，既是最大的善。”嬴政的回应没有丝毫动摇：“若为我的子民，我自会善待。” “他们——” “寡人，绝不会抛弃！” 年轻的秦王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更不可能因为眼前身影的一言两语，就产生迷茫。 作为秦王、作为天下最强之剑的执掌者，在拿起这把剑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决意。 “人人都说暴秦无道，但若让寡人来说，若能结束这春秋战国数百年来、无止境的纷争，是大善。” 嬴政豁然起身，他道：“纵背负千秋骂名、被指斥独夫暴君，寡人唯有此握剑之心、绝不动摇！” 锵然一声，秦剑挥落，周围画面刹那崩溃。 秦王身影立于其中，巍峨如山不动，他所说的话、所吐出的言语，都是心迹的表明，是作为秦王政所坚信的‘善’。 将天下置于寡人的管理之下，对于这万民来说，就是最好、最善的归宿！ 黑暗消散。 罗维收起了意识编织而成的虚拟空间，悬空的车辙仍停留在咸阳的上空，虹桥斑斓、乌云散去之后渐渐显露出了澄澈的天空。 钟声恢弘回荡、嬴政回过神来，神色不变地凝视着上方。 罗维令龙车向前...落往咸阳之后的山峦方向。 与秦王的对话，让他确认了这位年轻的秦王的意志，执剑者不怕身体孱弱、就怕自己的剑，不知道该挥向何方。 而嬴政从来很清楚，他没有因为罗维的话语而有丝毫的动摇。 他所认为的‘善’，更是符合这个时代的。 一统的天下，对万民来说、终究比割据战乱的时代要好上无数倍。 而且知晓了黎民之苦，嬴政之后的做法，也会出现转变。 不改其路、但能令其将目光，触碰到真正的‘天下’。 于是罗维入秦。 默认与其‘合作’。 “传寡人之令，自今日起、我大秦奉‘东华帝君’为主春秋社稷之神，以扶桑大帝、水官大帝、太一为号。” “尊其为大秦所奉四帝之上，居正中而为‘苍天’。” 嬴政高声开口，又令左右：“令王翦、李信、蒙恬...令你等各领秦军，发往关外，屯兵函谷，令李斯筹谋调度，赵高、你往蜀中，将蜀中粮仓所积粮草调往前线，由你亲任总督粮官！” “其余百官，各居其位。尽其责，不得有误！” “谨遵我王之令！” “谨遵我王之令!” “谨遵、我王之令！” 恢弘声音回荡咸阳城内内外外。 这一日，嬴政迎东华、奉为主神，更令这把出鞘的秦剑，直接挥向关外。 ‘始皇九年，秦军东出，以王翦、李信、蒙恬等众将为各军统率，以其攻六国、而出其不意！’ ‘《始皇本纪》’ “这个嬴政、很有趣啊！” 落往咸阳后部山脉间的罗维立于龙车之上，遥望这一刻灯火飘摇，万军万马齐动的场景。 前日秦军在秦国之内大肆调度的消息早已为列国知晓。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秦国为了迎接‘东华’而做出的筹谋。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 嬴政，会直接借这个机会，令已经汇聚的秦军，直接发往关外。 省却了动员的时间，更让列国措手不及。 徐福与虞姬面面相觑，根本意料不到这一刻的变化。 唯有罗维纵声而笑。 “那么接下来——” “我也该磨一磨自己的剑了。” 秦军要东出， 而罗维入秦、除却与嬴政会面之外，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要借这把秦剑，借这秦剑上那裹挟苍茫大地的‘气势’，来逼出潜藏在列国之间、隐藏在各国历史，也既是各国人理夹缝里的六天故鬼。 六天故鬼对这片天地来说，始终都是个问题。 别说是常人、哪怕仙神靠近，也会有被污浊其意识的可能性，就连之前的玉藻前也只敢以投影去触碰，本体连动都不敢动。 但罗维并不畏惧。 不止因为他要吸纳六天故鬼的混沌来令自己脑海中的混沌越发蓬勃，以其寻求上‘座’的契机。 也更因为他见过大地苍茫沉浮，苍生离乱痛苦。 无论如何，这里始终是他脑海里的那片故土、纵使似是而非，终究无法割舍。 不畏死，更视死如归之人，从来都愿以剑而逐六天故鬼，还天下以太平，只为尽舒心中意。 第二十章不可名状之太一，统摄阴阳之宗 时至今日，罗维那以扶桑树树枝为原型、引其“太阳”概念所成的剑仍一直背负在他的身上。 其时刻接受着他作为‘太阳之神’所散发的概念的晕染，就如同不断的接受着淬炼一般，哪怕久未出剑、但剑的锋芒却比先前更加地炽盛。 而接下来，罗维便也打算在这秦国腹地、咸阳的后方，将这把剑进行进一步的‘锻造’，将此剑彻底化为纯净的‘烈阳’。 以其作为‘诛仙’之剑，去弑杀六天故鬼，净化昔日试图入侵华夏神州的那群旧日支配者在地面上最后的痕迹。 六天故鬼潜藏在各国的‘历史夹缝’里，这是罗维先前游历各国的时候发现的事情。 神州大地的各国虽有些存世并不长，但其中的各个家族存在的时间却大多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之时，人理的厚度已有数千年。 想要找到他们的难度自然不言而喻，甚至潜藏于其中的六天故鬼还能时刻影响人类世界、某种程度来说，春秋战国四百年间的礼崩乐坏，战乱不断，可以说是因祂们而起的。 但若遇上灭国的危机，家国崩溃，六天故鬼自然也无所遁形。 大秦东出，正给予了罗维这样的机会。 当然，找到祂们很难，斩杀祂们其实更困难难，不过罗维有自信——凭借他脑海中的‘混沌’，凭借他完全不怕被浸染的‘不怕死’的特性。 再以纯阳之剑去净化、也能为天外对抗‘旧日’的华夏祖神助上最后一份力。 无论如何，这些‘六天故鬼’都是祖神们冲身上剥离下来的‘诡异’的特性，祂们的存在、对于祖神们而言，也是一种变形的限制。 当然，那是罗维的计划、而既然是计划，自然也是之后才要去做的、步步筹谋的事情。 而现在... “先为我们，在秦国、立一个家吧！”罗维立于龙车之上，俯瞰脚下连绵山脉。。 青龙拖车、龙首高昂，此时此刻的这只神兽，哪怕北欧的诡辩之神洛基亲眼来看恐怕也绝对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子嗣，因其已经完全被华夏本土化、在理念上的同化也从来都是这片土地所擅长的。 祂缓缓地将车落于地面、伴随着蒸腾的风与云雾，八只鹰一样的龙爪踏落地面，车辙滚动间向前。 他们落于一座高山之上。 这里是咸阳周围最高的一座山，其山峰挺立有如要塞、居高临下，更能将秦关大地扫入眼中，一览无遗。 “家吗？”徐福歪了歪头：“那、我也来帮忙！” “烦死了、我也来吧！”虞姬摇晃着站起身来：“我可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尽风头的、帝君？” “那就一同下车吧！”罗维一跃而起，下了车。 但众人还未出口、便发觉地面微微震动，有尘烟自远处滚滚而来、那是一骑秦国骑兵，他们带来了嬴政的命令：“尊我王之令、将此山划为东华帝君于人间下榻之地，凡一切妖精鬼怪，皆当远离——” 其实不用他说，这山的妖精鬼怪也都已经在罗维进入秦国之后纷纷逃离，在这个时代，除了无支祁那种上古遗留的妖圣，也根本没有什么妖精鬼怪敢直面东华帝君的天威。 不过带来的命令，显然不止这些。 “我王令：以优渥之待遇，征聘民夫，在此山建东华帝君神殿，以左右仙童陪祀，其规格，与秦王宫等同。” 原本打算亲力亲为，在这里一‘神通’兴建住所的罗维与虞姬、徐福，同时停止了脚步。 “看来此地的主人热情过甚，还是不让他们寒心了。”罗维说着，但其实不只是这个理由，更是因为如果交由秦国来建的话、那么所起的建筑，就不是‘神迹’，而是人迹。 是会载入人理，成为历史的一页。 这也算是东华帝君在人间第一次为他人所‘铭刻’，罗维当然不会拒绝。 而且秦王政的命令是‘征聘’，而不是强征。 这对民来说，也有收益。 相信秦王政不会在罗维的面前弄虚作假... “呼哈哈，我大秦国力优渥，这点财物，算得了什么？” 骑兵之后，又见尘烟扬起，有王候车辙、六马拖动而来。 周礼所记，天子驾六，很显然、来的人已将自身与天子等同。 其身份、自然也无可疑虑。 是前一刻还在咸阳秦宫的秦王‘嬴政’。 骑兵散开，王者亲身下马、走出华盖遮蔽的阴影，走到了罗维的面前—— 旁人无法直视在此刻以东华帝君显现的罗维的存在，但秦王政作为手握秦国疆土的王，当然有这个资格。 “你我终于正式会面了，帝君。” “秦王何必多礼？意识之海的一番交流，我也是颇多感慨。” “不如一坐？” “可以。” “哈哈哈哈、与仙神同坐，寡人本以为要等天下一统，去往东海蓬莱探索之后，才有机会！” “东海之上，仙人也所剩不多了...” 一人一神，一位人间帝王、一位仙道帝君，在这山巅上各自落座。 巍峨骑兵早已将这座山围绕得水泄不通。 徐福躲进了车里、将自己隐藏在华盖之下，虞姬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晒着太阳。 原本作为星球精灵、诞生于星球内部的她是不喜欢地表上的太阳的，但在罗维的身边，却总能从太阳上感受到他的存在与气息，这让她觉得尤为心神安宁平静。 那边的秦王与东华帝君坐在了秦国军士搬来的桌案之后。 “蓬莱上的仙人也所剩不多了吗？”秦王政沉吟着，举起了酒杯，他其实有些失望，失望于不能与神话时代的仙神一试高低。 眼前的罗维又已是他的盟友，秦王政不会对盟友出手。 罗维也举杯迎接，虽然此时此刻还没能一统天下的嬴政在神州本土的‘规格’还比自己低，但也勉强能平等相待。 毕竟帝王、帝与王虽有差距，但都是君主，与臣属已拉开了距离。 而所谓规格、笼统而言，也可以定义为‘影响力’——无论是以自身的伟力去影响，还是以权势力量去影响，都可以将之概括在规格之中。 “仙道人道，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罗维将酒水一饮而尽，他道：“成了仙道，还是仙道帝君，现在不还是在你面前喝酒吃肉？” “有酒，怎可无肉？” 面对面前东华帝君这极具红尘气息的讨要，嬴政愣了愣，这与他印象中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同、但，更让他觉得亲近。 “呼哈哈、有酒不可无肉，有酒不可无肉！”他令秦军将士立刻入山打猎：“就地取材，让帝君尝一尝我秦国风味！” 不多时，秦军将士猎来了一头山中麋鹿，秦王政则亲手展示了一次什么叫做秦国风味... “秦王手艺，一言难尽啊！”罗维放下了剃肉的刀。 “呼哈哈、寡人从未需要烹饪，何来手艺？”秦王政理所当然的承认了。 “那你还来请我？” “不能吗？寡人乃秦王，秦王所做之食物、寡人不需要手艺，做出的事物也是这世间最美味之物！” “那我还是喝酒吧！” “东华帝君也无法理解寡人的伟大吗？” “我只觉得你跟某人一样欠揍。” 虽然没有像吉尔伽美什那么粗鄙不堪，但眼前的秦王政毫无疑问也是一个自高自傲的人。 未了，秦王嬴政又说：“既然你不能品尝寡人的美味，那寡人只好交由寡人的将士来解决他们了。” 虽自高自大，但也能心怀自身所坚持的‘善’... 罗维放下了手中的刀，呼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说实话，味道其实还可以。 至少比他自己作的强多了。 “帝君说寡人的手艺一言难尽，那么接下来、就请自行见证，寡人为这天下所制的。真正的美味佳肴吧！” 以秦剑作为厨具、以这山河为材料。 “哈哈哈哈！”秦王政带着笑容而来，同样也带着笑容而去。 虞姬皱了皱眉头：“奇怪的家伙...” “嗯，很奇怪，还是帝君大人更好。”徐福也说。 虞姬瞬间目露凶光，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疯狂讨好吗！？ 罗维仍坐于桌案之后，将目光从秦王嬴政离去的背景收回。 奇怪吗？确实很奇怪。 但又不奇怪。 因为这就是秦王嬴政...纵使面对仙神，也敢奋起挥剑的人间帝王。 罗维拂袖而起，他道：“怪与不怪，还要看今后，接下来——” “我等便在此等候吧！” 等候秦人在这里建起东华帝君在人间的下榻之所。 等待罗维在神州大地的痕迹为人理所铭刻。 龙车撑起的华盖垂落层层珠帘般的流光，遮蔽四面八方，自成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们便在这里等候，观望着。 不得不说，自商鞅变法之后，国家机器维持了一百多年的高度运转的秦国行政效率是极其之高的，在秦王下令之后，仅半天时间，便有大量的民夫响应了征聘，大量的土木被搬运到这山上来、在这个过程中，更有许多的驻地秦军参与其中。 从地基、到栋梁，四平八稳之间、一栋又一栋的建筑拔地而起。 而在这个过程中，罗维也只是一直静坐华盖之下，安静凝望着。 他不动，虞姬与徐福也不会动，时时有秦国供奉之物上呈，还没有达成仙人境界的徐福更不会担心饥饿。 在这之间，数度的日升、月落。 数度的星河璀璨映照。 罗维眼观脚下苍茫大地，眼观那始终保持昂然精神面貌的秦人，他看那天空璀璨明亮，看那夜幕茫茫昏暗。 “帝君、好像悟到了什么？”徐福双眼发亮，面色显得极为兴奋，却一动不敢动得坐在龙车上，露出的一只眼睛扑腾闪耀。 虞姬努力装出毫不关心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顿悟什么、不会有道化的危险吧？” 仙人的道路从来都是坎坷而崎岖的。 与星球构筑联系、便要承担被星球本身那庞然不可计数的存在痕迹覆盖同化，成为无形的星球精灵的可能性。 这是远比神明所掌握的自然要更加苍茫的本质显现。 ‘道化灾劫’，即便是抵达原初的仙神、也往往难以完全豁免。 所以虞姬的担忧其实是有道理的。 但徐福却显得信心十足。 她相信罗维能够跨过道化之劫，她也更相信东华帝君，绝不会被星辰本身同化。 她相信... 虞姬的心中也蓦然一定。 “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来了?”她突然说。 确实有声音响起。 丝丝缕缕、如风吹草木而过。 罗维—— 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眼本就是金与红交织的颜色，但这一刻，金的更亮，红的更暗。 他所穿古袍飞扬而起，他束起的墨发见丝丝缕缕飘散出。 金与红，明与暗交织与一身。 正是他这段时间所见的日月，所见的山河，所见的秦人。 “此为...阴阳。” 罗维长吟一声，脑海中霎时震动、那一直寄存于其脑海中的旧日邪神力量所化的混沌，却在同时散开。 罗维一直在所求的、接纳这份混沌与疯狂，终于在此刻成功。 他将其与自身同化。 于是混沌分出了阴阳，又复而交汇成了混沌。 于是疯狂与理智在其中交错着... 有钟声回荡于茫茫长夜，虞姬抬眸，见空中有微光浮动，散开一片迷蒙、却又在缓慢流动间，凝聚成了一尊古朴洪钟，只是恍惚间、虞姬又仿佛看到了一团不可名状的雾气盘旋其中，延伸出无数无形的‘触须’般的事物，在疯狂的挥击、敲打着无形的鼓。 无可名状、不可言说。 他化混沌，他化不可言、不可名状，他化自在。 此为原初之‘太一’。 罗维以混沌为种，凝聚而成的、只属于他的‘仙道’。 他曾在扶桑树下尝试仙道，虽一瞬成仙，却又废弃，因为罗维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他求的不是星辰的仙，不是与天地同寿的仙人。 而是此时此刻，这混沌不可名状的‘仙道’。 此其正为... “统摄阴阳之宗。” 迷雾消失、洪钟消散，虞姬回过神来，便发现罗维拂袖，身后背负之剑嗡然出鞘，指向天穹。 一抹剑光分化阴阳两仪，如初生之日，也似沉落之月。 随罗维吸收混沌，这剑也终于在此刻聚合日月，分割阴阳，铸成罗维所要之器。 剑光落下星雨茫茫，洒落秦关大地。 这一夜，有众生茫然抬头，见夜色仍然沉醉，心中却似有万千感悟。 这一夜，有人观星雨悟道，入梦而见太一。 第二十一章虞姬：我已找到前路 东华帝君入秦之后的第七天，咸阳城后的巍峨山脉之上终于建起了一座庞然的宫殿群，穹顶如张开巨大羽翼的漆黑玄鸟，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流光，矗立的石柱栋梁、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恢弘高远的神圣之感。 这里将是东华帝君于人间的下榻居所，同时，也更是秦国往后祭祀高于‘四帝’的苍天之所在。 秦国出于商朝后裔，本就是一个极其重视祭祀的国度，而随着秦王政下达了命令，立‘苍天’为主社稷春秋之神的消息也早已经为秦人所知晓。 当然，既然是‘社稷之神’，自然也只有官方能够祭祀，这里仍旧清净，无人可以踏进。 只是秦人们也都会将‘苍天’的神位请入家中。 香火飘散，在‘东华宫’兴建的这短短时间内，便已遍布秦国从关中到蜀中的辽阔土地。 而这段时间里，罗维也在‘消化’着与混沌彻底融合之后的，这份不同寻常的‘仙道’的力量... “混沌吗...跟那些家伙的存在，好像很像。”东华宫后殿，罗维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略微睁开、一眼便看见了眼前的虞姬。 此刻的东华宫无人可以踏足，虞姬自然换回了初见的装扮、身上覆盖着黑色的布料，裸露出两侧纤细的腰肢与半角的浑圆，细润曲臀蜿蜒落下的双腿略微交并着向前，她在罗维的面前俯身而落，像是在打量着他此刻的状态一般。 虞姬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她也更不在意俯身的这个动作令罗维能清晰地看见那勾勒之处。 她早已完全信任了罗维。 原先只是感觉，只是心中不自觉产生的亲近，但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一同游历，虞姬早已将罗维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一般的存在。 于是俯身而落。 只是在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的时候，俏脸却又忍不住微红。 “与混沌融合，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上古仙神自夏朝之后、依靠代表着宇宙规则混乱一面显现的旧日之神而寻求超脱的华夏祖神所走的道路。”罗维神色如常：“徐福呢？” “那个小丫头、对于打理这宫殿可是非常上心，最近还痴迷上了打造‘人偶’。”虞姬将身体后仰，坐在了罗维的一侧、打了个哈欠，胸脯轻微跳动着：“她造了个叫‘司命’的咒术傀儡，加入了大秦，成为了大秦的国师，好像还造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为了宣扬东华帝君信仰什么的、真是无趣...” 虞姬说着，将双手拖住了下巴、脸颊微微下陷，沉落，俏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慵懒。 罗维侧眸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将视线从那姣好裸露的酮体上划过，轻声笑了笑：“不是也挺好的吗...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追求。” 但那家伙追求的明显就是你。 虞姬的心中从未放下过对徐福的警惕。 “说起来、我们好像也一起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吧？”罗维突然问。 虞姬深思了一瞬：“很长...吗？” “对你来说，好像确实不够长。” “你在说我老？” “我更老好吧！”罗维哈哈大笑：“小丫头。” “...” 莫名地、虞姬越发觉得不爽了起来。 不过仔细想想，离开扶桑之后也确实已过了数个月。 这样的时间长度，对这个时代的人类来说当然不算短，但对虞姬这样存活了漫长岁月的仙灵来说，却只相当于一瞬间。 但此刻再去回忆、她却突然觉得，似乎确实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或者说，因为每一份的记忆都显得意味深刻，所以恍惚间，好像已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短短数个月，给她带来的印象，竟也已超过了先前那漫长的时光。 因为她不再孤独。 因为她有了能交流、对话，袒露心神的存在。 因为她有了罗维。 有了‘家人’一样的人的陪伴。 只是... 她对罗维，依旧不爽。 “烦死了，区区一个老顽固、也就会占着实力欺负我。” “不然呢？” 愧疚什么的，对罗维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也从不会自恃身份而端着架子。 和光同尘、自由自在。 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 虞姬哼了哼，却没有真的生气。 她只是突然扬起了面容：“那我也要欺负你。” 欺负？ 罗维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虞姬突然侧过了面容，扬起的俏丽容颜划过了他的耳畔、柔软的朱唇缓缓地压在了他的脸上。 “我要在你的身上、留下我的气味。” 你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吗? 罗维无语，却发现虞姬只是一触而分，少女的脸色微红。 那双朱红的眼眸，却依然显得极为的倔强般。 虞姬莫名道：“你就要离开了，对吗?” “对，有些事情，不得不去——”罗维颔首。 静修了一段时间，他已经感应到、赶赴秦灭六国的前线，铲除六天故鬼的时机，已经差不多到来。 “这次终于要撇开我了？” “不算撇开，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罗维总感觉这对话有些奇怪，但想了想、还是顺势开口。 毕竟这次他确实需要孤身离开。 就像先前与‘东皇太一’的交手一般，那种层次的战斗，虞姬是绝对没办法参与的。 她又帮不上忙了吗？ 又拖后腿了吗？ “抢走了我住的地方，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混蛋...”虞姬露出了笑容：“想要撇开我、可没那么容易。” 她再次将面容靠近，但这一次对准的、不是罗维的脸，而是他的唇。 唇与唇挤压、微微张开间入侵。 虞姬突然紧紧的拥抱住了罗维、唇瓣紧贴，彼此交流的同时，有信息流入到了罗维的脑海之中。 ‘六天故鬼...魏有黄衣之王，赵有‘帝俊’...’ 虞姬，是在以自身为媒介，将信息，传达给罗维。 这信息是来自星球本身。 对于星球来说、寄居其上的‘混沌’，同样也是必须扫除净化的。 所以祂本能地要借助罗维的手来完成。 所以祂将信息传达给了作为原始星灵的虞姬。 罗维本可以避开这一吻。 但这份信息、确确实实是他所需要的。 于是他顿了顿，虞姬趁势入侵、自然成功。 ‘说了，我也要欺负你...’ 虞姬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朱红的眸子微微眯起。 说不清对罗维具体是种什么感受，但对于虞姬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更为值得开心的事情。 也许这不是凡人之间的爱，而是更深层次的、源于‘同族’之间的，灵魂的羁绊。 但无论如何，她都很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 也感谢、这一刻的欢喜。 不管是不是爱，虞姬都毫无疑问地喜欢着罗维... 风停，东华宫后殿，层层轻纱落下、遮掩着殿堂，片刻后的此时，罗维已在道别之后离开。 虞姬坐在这殿堂之内，静静地凝望这刚刚罗维所坐的身影。 他去了前线。 根据‘星球’本身所给予的信息、去履行他为自己定下的职责。 而虞姬... “你很强，但我、可不会在这里停步。” 少女舔了舔嘴唇，黑色的衣袍扬起，猛烈的气流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秦国往后，关中之地绵延纵横的山脉之间，突然浮现出了震动。 漆黑涌动、混沌扭曲显现，化作一道悬天而起的白光。 扭曲的光，扭曲的影。 这也是一位‘六天故鬼’。 其为秦国所祭祀主神，‘白帝’少昊所留下的混沌面，‘白招拒’。 ...六天故鬼为华夏祖神封存的混沌。 各国皆有、那么秦国也不会例外。 只是虞姬交给罗维的信息中，并没有祂的存在。 因为她并不打算将这六天故鬼让罗维去斩杀，因为这是她自己的目标。 这一瞬，秦国腹地、绵延大山震动，无穷的地脉星辰浓郁的力量在瞬间喷涌而出。 这一瞬，作为星球诞生的、最纯粹精灵的虞姬，获得了星球的援助。 她在东华宫中缓缓走出，在这极高的山上，凝望着那道混乱而扭曲的白色光影。 她的身上、黑袍显现，她的手上，有刀刃握入掌心之间。 对星球来说，六天故鬼是必须消灭的存在。 所以对抗六天故鬼的人，也能获得星球的支援。 这是虞姬敢于这么做的底气。 如果是让虞姬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混沌，她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如果有星辰的援助、就不一样了。 因为她本是星灵。 能完全承载星球力量的星灵。 早有的谋算、早有的计划在此刻展现，此前的虞姬一直表现得颇为天真纯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真的毫无智谋。 她其实一直很聪明。 只要有了目标。 只要有了向前的动力。 这份聪明这才能显现出来。 地面震动，天空扭曲，秦关大地上无数人心生惊惧的抬眸、赫见天空扭曲，光影茫茫，却又什么都看不见。 ‘史记所载，春秋末年，秦地出极光之异相。’ ‘有帝女显现。’ ‘号为西君。’ 虞姬将要在这里，容纳混沌于己身、借助星球的力量，反向地让自己摆脱星球的束缚。 她是最初的天仙。 她的年龄，其实比很多的仙神都要久远。 此前之所以没有丝毫进步，不是因为不能，而是因为她没有目标，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存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已经找到了前路，所以、我也要变强。” 因为唯有向前一步， 才能与罗维...真正并立！ 虞姬闭目，挥剑而起、逆混沌而动。 这一刻黑袍飘扬，古朴装束随风而起，这一刻，少女的风华纯粹而绝代。 轰隆、轰隆、轰隆！ 身后轰鸣翻滚，有如雷声道道轰鸣散射。 离开了东华宫，向前的罗维顿住了脚步，他侧眸向后、看着那压制了‘白帝’的少女的身姿，露出了笑容。 一抹剑气高悬于秦地之上，本是为虞姬压阵、不过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比我想的，更能干。”罗维收回了目光，心中再无疑虑。 对于虞姬的打算，他其实很清楚。 虞姬无法瞒得过他。 但罗维并未阻止，而是任其施为，因为他感受到了少女心中的执着，少女的坚定。 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目标。 这既是最不错的选择。 罗维正了正头顶的衣冠，拂袖间飘然向前。 他的脚步落地，一步十里。 远处晨曦照耀大地。 一骑探哨过了函谷，直入咸阳、将消息呈递到了秦王政的面前。 “前线告急、敌方，有古神帮助、扭曲了大地！” “速报——” “王翦大军已支撑不住，请求支援！” 王宫殿上，秦王政凝神观望着棉帛军报，头顶珠帘摇晃。 宫殿中的百官群臣早已乱成了一团。 神明直接出手插足人间战争，哪怕在神代，也是少之又少的。 难怪他们会心乱如麻... “我王、请速做决断！”丞像李斯向前一步，恭声道：“可祭苍天，求帝君出手！” 李斯将目光看向了殿堂一侧，在那里、还站着一道遮掩轻纱的朦胧身影。 那是大秦新拜的国师，徐福制成的傀儡人偶。 若有祭祀，也应该是祂来完成。 而此刻，‘国师’虽然没有说话，群臣心中却也在同时蓦地一定：“对、还有帝君！” 那列国有神明帮助。 他们大秦、也有。 而且更高、更强，是存于现世的正朔之神。 “请王上祭天，请苍天庇我大秦！” “请王上祭天...” “请王上...” 众臣子同时叩拜，声声句句，回荡咸阳宫中，迎来的、却只是秦王政将手中棉帛揉碎，扔入旁边火炉之中。 他纵声大笑，朗声道：“聚集咸阳兵马，寡人要亲征六国。” 群臣面面相觑，却有负责观察星象的官员身体颤抖了一下：“苍天，已出函谷——” 苍天已出函谷关。 一片星雨飘然而落。 他仍沿渭水、沿着他入关的路途返回。 他顺流而下、 他将欲斩魔，以剑，靖平天下。 .... “秦国东出、扫平列国，这天下纷乱，终于开始。” 某处辉煌殿堂之内，九尾狐凝视着‘脚下’的苍茫大地。 “东华帝君——” “你的仇，我一定要报！” 玉藻前想要轻笑，她也以衣袖掩面，只是刚刚张开的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停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咪咕！？” 她、发出了莫名的叫声。 有些阴影已经形成便注定难以驱散。 玉藻前愤懑，同时也更坚定了要‘报仇’的决意。 第二十二章唯秦剑可破 玉藻前发誓要报仇、一报那混沌呓语辱骂的仇恨。 那实在是、太过分了咪咕！ 哪怕她凭借自身的力量压制住了那股呓语的侵扰、但那一瞬间，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狐狸深吸了口气，心中暗自发恨、玉藻前决意，等捕获到了罗维，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她看向了现世大地。 玉藻前所在的领域不在现世，也不在任何维度。 就如罗维所知晓的、六天故鬼的隐藏之地一般，这汇聚了不同分体的九尾狐也藏身在了历史扉页的深处，藏身在了人理的夹缝之中。 妹喜、妲己、褒姒、华阳天...曾在不同朝代，不同国家作乱的狐妖，其存在本就与人类混杂在一起。 六天故鬼能藏。 她自然、也可以。 而从历史扉页之间凝望下方，也自然能够看到现世。 “如今、六天故鬼已经纷纷显现。” “大禹留下的九州结界，也已经破碎。” “那么——” 玉藻前俯身，将手指按在现世的上方。 “就让妾身来、加快这个速度吧！” 嗡然之声，自人理深处向现世蔓延。 秦国关外，与赵国交战的前线是一处名为‘井陉’的关隘之处，连绵环绕重叠山岭、是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处。 而此刻，守关的是赵国的名将‘李牧’。 攻城的、则是秦军的主帅王翦。 两军对峙，已有近一个月之久。 秦军大营，旌旗飘扬鼓动，军伍森严罗列之间、王翦站在秦军大营的瞭望台上，凝望这对面的紧闭大门的城关、以及再次攻城失败之后，如潮水般退回营地里的秦军，眉头紧皱。 作为秦军统帅的王翦看起来并不算年轻，高大的身形笼罩在厚实的秦甲之内，面带长须、极具威严，而在他的身边，却有一个与之非常相似的年轻人随行站立。 那是王翦的儿子，王贲：“父亲、这一个月里，已经强攻了不下十次了。” “再这么下去、继续强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而且...” 而且死伤惨重。 王翦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指的是什么。 如今东出函谷关、剑锋直指六国的大秦无论是在兵马人力、还是在国力后勤上，都已经有着超越其他列国总和的强大实力。 若正常而言、哪怕赵国依仗关隘地理，哪怕赵国守关的将领是名将李牧，但面对这么倾巢而出的举动，也不该十数次攻城都被击溃，而且死伤惨重。 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 这不是因为对方守城的将领有多高超——若论兵法造诣，王翦自负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也更不会因为士气装备上的差距。 这一次的攻城失败、完全是因为对方，有‘神助’、 抬眸可见的、那井陉关隘的上方，有扭曲混沌的光芒显现，抬眸可见的，其光芒垂落，覆盖整个赵国境内。 这光赋予了赵国守城的将士以铜墙铁壁般的力量，这扭曲与混沌让他们可以如同疯狂的战士一般去战斗、哪怕身受重伤，依然能越战越勇。 那是神的力量，却没有正朔、正统神明的感觉，反而充斥着一股混乱的气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早已向王上求援，若能请的那位帮助...” “此城，可破。”王翦深吸了口气：“传我军令，让军中将士回防歇息、注意防备一切动作，若有异动、立刻来向我汇报！” “是！” 瞭望台两侧传令兵同时回应，他们策马向周边传达主帅命令。 秦军驻扎于井陉关外的营地遥遥相对，分三角而驻扎，环绕水源、中间铸造诸多烽火台，彼此呼应，断绝了一切被突袭的可能性，又能在同时发动三方围城的攻势... 对面关隘之上同样在凝神察看敌军布阵的赵国名将李牧看到了这一幕，也忍不住感慨。 “王翦，当世名将！”他呼了口气，道：“死守城关，不得让秦军有任何可乘之机！” “同时，令将士在城内多加屯土、屯田。” 李牧已做好了长久对峙的打算。 但春秋战国四百年来的战争也已经让他得到了深刻的教训，李牧知道如今赵国国力空虚，不足以支撑他进行长久的对峙。 最好的方式、便是令众军将士，取食于地。 依靠坚固壁垒、半耕半兵。 是夜，两方阵营飘火万千、远远看去，有如星辰飘散茫然。 秦军中军大帐中，王翦仍在看着舆图。 思考着破敌之策，恰在此时，有军士入内禀报：“启禀将军，有人自关内方向而来、请与您一见。” 王翦从关注舆图中回过神：“谁？” “对方自称...东华。”那人面色有些犹豫。 东华、东华。 任谁都知道，东华帝君是大秦的‘苍天’。 王翦面色一变，急忙说：“速速有请！” 只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大帐之外便有声音传来：“将军不必慌张，我已到。” 入内的身影，宽袍负剑、毫无疑问，就是从秦国而来的‘东华帝君’罗维。 他已到了前线，并在此刻、踏足此地，大帐之内灯火燃烧照明、罗维拂袖，看着眼前的王翦：“将军可有破敌之策？” 如今，秦国兵锋指向的赵国‘人理’中潜藏的‘六天故鬼’已经显现在高空。 但罗维要彻底抵达其所在的‘人理’的界面，他仍旧需要以人理、去破开。 所以他仍需要借助秦国的力量，仍需要借助秦军的锋芒。 所以他来到这里。 而不是孤身入赵。 “之前没有，但帝君来了、就有了！”王翦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这看似普通，实际上却有无尽高远辽阔的身影，努力的令自己冷静下来。 罗维哈哈一笑：“不，你没有。” 王翦愣了愣，旋即苦笑一声：“确实没有，但...” “也不需要。” “帝君既来，那么破赵、大势压之即可！” “可敢夜战？”罗维突然问。 王翦同样笑声回应：“有何不敢？来人，取甲、点火，攻城！” 虽然是深夜，但秦军将士身处前线，早已是时刻严阵以待，前军统率的一声令下之后，原本略有些沉寂的中军大营立刻动了起来。 将士穿盔戴甲、拿上了长矛秦剑，在瞬间列阵成型，手握的火把在茫茫长夜间汇聚成一片大河。 军阵如山、长矛如林。 王翦向罗维拱手、出了中军大帐。 罗维则孤身一人离开了秦军阵，只一个隐没出现、下一瞬，便来到了这井陉关隘两侧，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静待秦军冲阵。 夜色茫茫、群山如龙脊起伏，凝望着秦赵两军军阵，罗维心神沉静，却突然有些感慨。 参与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他早在美索不达米亚的时候便已经是做过的事情，那时候他是乌鲁克的贤者、乌鲁克的筹谋，都是经由他手。 但无论是在乌鲁克以人的身份参与国家之间的争执，还是在希腊以神的身份去干涉那场后世鼎鼎有名的‘特洛伊战争’，都没有此刻，他凝望脚下的这两方阵营对峙的感慨来得多。 因为之前都是传说，是神话。 而眼下、是‘历史’。 从神话步入历史。 罗维静望脚下、背上背负的剑也在鞘中发出阵阵嗡鸣。 下方，秦军军营中的火光在王翦的指挥下逐渐涌出，闪耀的长戟刀剑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冷的威光。 “大将军有令——” “攻城！” “攻城！” 传令官纵马而过、各个军官统筹自己所掌管的人马，迅速跟上。 王翦亲自坐于战车之上。 这战车由人推动，高高耸立有如移动的瞭望台、他坐于其上，能清晰地看见整个战局分布。 两侧排开的骑兵也都担任这传令的职责，能让他时刻对战局进行调控、调整。 王翦看见了汇聚如长河的秦军。 他拔剑而出，大声道：“出击！” 传令官四散而出、同时大喝：“将令：出击！” “将令：出击！” “将令：出击！” “...” 声音此起彼伏、传扬开来，对面的关隘之上，无论吃喝住行都在这关隘高墙之上的赵牧也早已经做出了应对。 他道：“——弓箭手、投石车，时刻准备，敌军入百步投石，接近五十步，万箭齐发！” 夜战、就此开始。 从罗维的角度看，那是一片火光冲向另一片火光，两团火光碰撞在一起、交织出大片大片的烟花。 但他知道，那碰撞的不是火，而是活生生的人。 秦军高举长矛，步步向前。 不断有人被远处投射而来的箭矢击中，倒下、但后方的人很快补上前方的空缺。 阵形步步向前，如乌云压城。 “秦弩出阵！” 王翦又下达了命令，巨大如战车一样的弩车同时被推出，这是秦国的杀器之一、能攻城破门的重器。 轰隆！ 弩弦张开、推动着巨大的‘箭矢’飞射而出，相隔遥远地撞击在了那城楼之上。 砂砾簌簌抖落、无数的赵军被撞碎，有赵军将士举盾要挡在主帅李牧面前，却被他狠狠推开。 “弓箭手——” “投石器！” “放！” 主帅亲自上阵下令，周围赵军的士气顿时兴盛。 但在秦弓秦弩的掩护下，那冲锋的秦军将士终于冲到了面前。 云梯架到了关隘之上、动荡摇晃之间，无数的人顶着坠落的岩石冲了上去。 有人被巨石砸落地面、云梯与人同时被撞碎，有人高举着长矛、在半途不断地往上去捅、去刺，却也顶不住赵军投落的长矛。 第一个登上城墙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纵声大笑着、然后就被围上来的赵军守军乱剑刺死， 但在其之后、却又第二个，第三个... 秦人不断倒下，却又有新的秦军冲了上去。 秦人从不畏死。 因为死有余荫，能庇护后世子孙。 他们只畏惧死得屈辱。 死得毫无意义。 百年变法图强、早已经将秦人凝聚成了一条心。 只是见秦军再次登上那关隘、王翦的眉头却越发低沉，紧皱——此前十数次攻城，并非是一次都没能冲上高墙之上，但每次，都失败了。 所以王翦知道，登上高墙绝不是结束。 而仅是开始。 锵然一声，大门之上、城楼之前，李牧拔剑，高声道：“我赵军骑士何在！” “赵军骑士，在此！” “骑士在此！” “吼——” 悬于赵国上空的扭曲光影显现、无数的影子从中冲去。 赵国，也曾是强国。 赵武灵王改革、胡服骑射之士，曾为天下震惊。 而今过往荣光不再，但——这一刻，李牧却借着‘天神’的力量，将过往的战士从历史的扉页间显现出来。 虽然出现的影子疯狂而混乱，虽然这些过往的骑士、没有了曾经的那种精神。 但他们强大，他们精锐，个个都能以一敌百。 李牧将之作为杀手锏，在此刻放出，现在秦国已将大部分兵马压了上来，而他，更试图借助这群骑士的力量，将秦军兵马、围杀在此处！ 虽不愿， 但为了家国、李牧已愿意舍弃一切。 为国为家。 这才是‘将’存在的意义！ “杀！” 李牧森冷下令。 王翦目光一沉、正要下令，彼此交手多次，他对此早有防备，也已经留了后路。 作为一军统帅，王翦不会拿自己手下的将士开玩笑。 哪怕他知晓，秦国的‘苍天’已经在秦军之后压阵，随时都会出手。 但他不会将一切希望寄托于神明身上。 秦军可死。 但必须死得其所！ 然而、也就是在这同时，罗维终于动了。 他见秦军向前推进，气势如虹、横贯战场有如锋锐剑光。 他见赵国的墙坚如盾，但压不住秦剑的锋芒。 他猜得不错。 “破赵国之天的、唯有秦剑！” 只有铭刻百年秦国艰难岁月的、这把一国之势，万千军民凝聚而成的剑。 既然如此。 “将秦剑，借我一用！” 一抹光辉在天际显现、如乍然日升，璀璨浮动于秦军身后，那是关中的天，是大秦的日。 东华帝君，向秦军借剑。 秦军将士都在同时感受到了手中佩剑晃动。 王翦看着手中锋芒，有些发愣，没能够立刻反应过来...但他没有回应，身后却有声音响起、替他回应：“我大秦之剑，自可借予苍天！” “为我大秦，破此强敌！” 玄色旌旗烈烈、上绘‘王’字，自远处而来。 战车晃动间，秦王政立于其上。 “我王！” 王翦愣住，却在瞬间躬身而拜。 秦王政，亲赴战场。 王令：秦剑可借。 穹宇之上，显现日光晨曦的罗维拂袖，秦军将士手中的剑、仍在手中，却有一点锋芒意志向上而起。 罗维借剑、借的是无形的剑，是秦剑锋芒的概念。 是以秦国的人理铸成的剑。 他将以此剑伐赵—— 破天！ 第二十三章【求订阅】玉藻前试图解开封神大阵 战场、战争仍在继续。 那从六天故鬼的力量之中显现而出的赵国昔日最强精锐，‘胡服骑射之士’在天空显现的扭曲的光芒中落下之后、他们驱策着战马、环绕着攻城的秦军，拉动着手中的弓弦，数量密密麻麻，却进退有序、张弛有度。 借由鬼神的力量，岌岌可危的赵国，竟在一瞬间多了数十万控弦之士。 他们是赵国自赵武灵王之后、每一代的胡服骑射，每一代的赵国之精精锐。 是的，这是以赵国数代的积蓄叠加在一起才有的精锐数量。 胡服骑射本就是精锐，而出现在这里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属于赵王的亲军，哪怕是赵国最强盛的时期，其数量也难以过万，因为上等战马难寻、极其善于骑射之人更难寻，同一时期，凑齐如此庞大数量的胡服骑射根本不可能。 这一刻的秦军，赫然不是在与此时此刻的赵国对抗，而是在同自胡服骑射之后近百年时间跨度的赵国对抗！ 然而秦军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怯弱，没有表现出丝毫后退的趋势，因为赵有天神、而他们，也有！ 而且王已至此，亲赴前线。 也就是这同一时间，大秦之剑入罗维之手，穹宇之上、他拂袖而起，自万千大秦将士手中所得的一点锋芒，在手中化作一片璀璨。 也就是这一瞬间，万千秦国军士前仆后继。 胡服骑射拉弓搭弦、以极其娴熟的技艺操纵弓箭。 他射死了一人。 却又有一人在那之后、飞扑而至，挥刀砍落马蹄。 他纵马而起、撞向秦国军阵，却被无数的长矛顶起、于空中贯穿。 秦军将士不畏死。 赵国胡服骑射之士只是单纯的投影，他们不知死亡、却并非不畏死，而是不知何为畏惧。 而秦国不惧死。 却依旧敬天而畏命。 这一刻，苍天向秦军借剑，秦军手中的剑、也便等同于苍天之剑。 “我大秦——万年！”年轻的将士咆哮着向前。 壮年的将士喋血沙场、却只纵声狂啸：“大秦万年！” “万年！万年！万年！” 数十万控弦之士，竟在此刻，被彻底压制住。 “秦国之士、竟至于此！”关隘之上，李牧呆滞许久，却渐渐面露颓然：“我赵国、输得不冤！” 面对如此心怀敬畏而不惧死亡的军队，谁能不败？谁敢不败？ “你知道赵国，为何而败吗？” 秦王政凝视着远方，询问到了身侧的王翦。 “因为...”若从兵法上讲，有千挑万挑的理由，因为秦国士气强盛、军阵森严，将士敢战、敢死，因为秦国来势汹汹，因为秦国背后的天神更高、更强。 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到了嘴边，王翦却突然噎住了。 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他知道，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些。 秦王问的也不是这些。 “赵国之败，在与只知求、而不是予，面对仙神，天然处在劣势。” “而我秦国之胜，在于既求，有予！” “纵天神，也需向我大秦借剑——” “呼哈哈哈！” 秦王的笑声在夜风中弥漫吹散，秦军将士的呼和声更在茫茫天地间回荡着。 穹宇之上，罗维垂眸，手中的剑越发凝视，他轻笑一声。 敬天畏命而不惧死，这其实是昔日华夏祖神们所持有的精神，是炎黄流淌于血脉之中的气魄，但很多人都已忘却，很多人都想不起来。 唯有秦国历经变法图强、重拾过往。 所以之前的虞姬评价他们，下意识的将之与‘炎黄联军’与‘九黎部落’相提并论。 因为这样的精神，这样的气魄、便也只有在那个时代，才能拥有。 人间的战场，已分出了胜负。 那么接下来... “该轮到我了。”罗维拾剑而起，缓步向前，在众人的眼中、便是那一轮璀璨之日，在缓缓地压向赵国的上空，缓缓地撞向那不可名状的‘六天故鬼’。 越是接近，无形的呓语便越是于耳边清晰回荡，在那扭曲之中、能见到万千的眼瞳，万千的视线在同时焦距。 根据虞姬已‘递’给罗维的信息中，潜藏在赵国之中的六天故鬼，为‘帝俊’，是曾为一代天帝的帝喾剥离下来的混沌面。 “旧日...同伴？”混乱中，隐约传达出了这样的意志。 就像之前的东皇太一一般，六天故鬼毕竟不是纯粹的旧日支配者，而是祖神从身上剥离下来的混沌面，所以祂们并非全然混乱，稀少的理智，也在同时感应到了罗维身上类似的气息， 但这类似、转眼，便成了敌意。 惊惧、恐怖的敌意。 因为罗维抬起了手中汇聚秦军意志的秦剑。 因为伐赵之国的人理，让潜藏在赵国夹缝中的祂感到威胁。 尖啸、咆哮。 在这重重叠叠的声音卷起的扭曲风暴之中，罗维巍然、有如古朴洪钟矗立于天地之间，缓步向前。 当当当——钟声散溢，回荡的洪声竟让那六天故鬼瑟缩了一瞬。 祂那被混乱占据大多数的存在仿佛见到了一团比自身更加庞大而扭曲的‘混沌’。 仿佛看见无形的迷雾延伸出无穷的触须，在擂动着无数无形的鼓。 声乐嗡鸣、丝丝呓语回荡。 “这家伙、好像比之前，变了？”略带惊疑的声音响起。 潜藏在比六天故鬼所在的人理夹缝更深处的玉藻前矗立在辉煌无尽的殿堂中，凝视着现世的风景，金色的眼眸忍不住带起了几分凝重。 虽相隔遥远、但她仍旧看出了罗维身上的变化。 并非是变强，在强度与规格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或者退。 而是在存在的形式上，在显现的形态之间、出现了变化。 这种变化之后给玉藻前带来的感觉与六天故鬼的存在相似，但更准确的来说，是与昔日为寻求突破，走上与旧日融合、又剥离的华夏祖神的相似。 他也走上了这条道路了吗？ 玉藻前朱唇扬起，她坐在恢弘殿堂的阁楼座位之上裸露的赤足足尖点在地面上、脚掌却倾斜抬起，微微弓起的足背有如精致的玉如意般摇晃着，双腿交叠、肥美荡漾，挺翘的臀部延伸出的九尾在身后轻微摇晃着，深蓝色的衣袍垂落，勾勒出胸前饱满荡漾。 她将手支撑大腿之上、掌托下巴、头上狐狸耳朵抖动着，橙红色长发下俏丽的面容浮现出了...惊喜与心动。 惊喜于罗维走上这条道路，也更心动于她所求的，征服罗维的行为。 虽说最初与罗维产生争执完全就是由于罗维通过扶桑树取得了太阳权柄，而与玉藻前产生了‘权柄之争’，但现如今、有了之前的那一次会面，玉藻前的目的早已转变为了‘征服’罗维。 不止因为心中对于华夏祖神、那些远古仙神们心中积蓄的不满，也更是因为罗维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值得玉藻前去喜爱、去奴役的。 他足够强大，足够智慧，更有着足够的果断...他敢于走上祖神们曾走过的、那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当然，还有一点... 那个家伙，竟然敢嘲讽妾身没能找到‘爱人’！？ “竟然你敢嘲讽妾身，那妾身、就以你为代价吧...”玉藻前扫视着‘现世’，双眼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她坐着，身上的衣袍却在无形间飞扬而起，与身后九条毛茸茸的尾巴交织、交汇。 伸出的手掌，轻轻地、隔空‘抚摸’着从这历史扉页，这人理夹缝深处所能看见的世界。 随时隔空，但这一刻、现世的大地，落下的阳光，却出现了偏转。 因为罗维，玉藻前没能获取神州大地全部的太阳权柄。 但这段时间，她其实也已收拢了不少的碎片。 已能通过调控自身存在的状态，去影响、干涉星球表面的自然。 而在此刻，因其动作而偏转的天象，更带来了大地的变化。 除却直面秦剑威压而复苏的、赵国的‘帝俊’之外，本就因秦东出而逐渐复苏的六天故鬼、也纷纷在此刻，因天象的变化而提前复苏了。 最初的楚地空阔无物，这里的‘太一’早已被罗维解决。 但在燕国，有无貌的巨人在山间拔地而起、四肢皆为延伸而出的无骨的触须。 在齐地，却有万千显现的‘光球’弥漫着整片天空，但那光球之中却仿佛潜藏着万千的‘眼’与‘口’。 在韩国，边缘为无数触须的漆黑‘花朵’在天空绽放，中间一双眼眸绽放通红。 在魏国，黄色的雾气弥漫世界、披着黄袍的身影缓缓走出，那衣袍的下摆延伸出无数的粘稠的触手。 六天的故鬼，纷纷显示出其潜藏于人理夹缝中的影子，以其干涉现实，扭曲神州大地。 毫无疑问，祂们也都是各国所供奉的祖先神留下的、被封存的混乱侧面。 而今纷纷在玉藻前的推动下显现。 当然，玉藻前的目的、实际上并不只是解开六天故鬼的存在。 她所要的、更是借六天故鬼的力量，解开封神大阵—— 昔年封神之战时，天齐至尊姜子牙借助星球抑制力所形成的、压制无尽混沌的术法。 她要这世间彻底陷入混乱。 届时、她也才能作为幕后主使者，部部筹谋。 获得自己所要的... “你，要如何破解呢？东华帝君！” 手掌轻抚，玉藻前再次将目光看向秦赵交锋的前线，看向罗维所在。 神州大地、地面微微震动着，这是凡人并未能察觉到这种细微的震动，但对于罗维来说、却显得极为地一目了然。 看似漫长，但实际上。一切变故的发生也只在一瞬间。 秦军仍在冲击井陉关隘，以强盛之国撞击着负隅顽抗的赵国名将李牧——在这种悬殊差距下，李牧的种种挣扎，也只能说是负隅顽抗。 罗维也步步靠近‘帝俊’。 他的头顶有庞大的影子显现，那是他的‘仙道’的影子，时而是硕大古朴的洪钟，时而又是延伸出无数擂动虚空的触须的无尽旋涡混沌。 那是诸多旧日同时借由‘阿比盖尔’留下的种子萌芽之后的显现，是比‘帝俊’更加庞大的混沌。 就如上下从属。 也更像是‘神秘会在更古老的神秘面前失效’的原理。 他进、‘帝俊’便退。 一直后退。 明明不在同一个维度、不在同一个界面，明明本体还蜷缩在人理的夹缝之中，显露出来的只是其存在的投影。 但帝俊还是不断地后退、不断的向后。 一直往后... 直至，撞击在维度的界限上，退无可退。 也就是在这时候，玉藻前的眼中浮现出了莫名的不安。 因为罗维仍未出剑。 仍未挥出他手中那把借秦国军势、取秦国人理汇聚而成的‘秦剑’。 他未挥剑，不是因为不知如何挥剑。 更像是在等待挥剑的时机。 等待... 真正的目标！ “找到你了——玉藻前！”声音在九尾狐的耳边炸裂，无穷无可名状的呓语再难压抑，她发出了一声‘咪咕’的喊叫，跌落向后。 人间茫茫、洒落星雨，罗维拂袖，挥剑。 这一剑，不是对眼前的‘帝俊’，也不是对其他各国纷纷显现的‘六天故鬼’。 而是对准了那一直在窥视大地、觊觎着他的狐狸。 其他的不好说。 但作为机神的罗维、在感知上，从来都是极度敏锐的——任何信息的探测，都难以逃脱机神的计算模型。 所以他早就发现了玉藻前的窥视。 从踏出秦关开始，在涉入秦赵战争之前。 但他没有动。 而是佯装成专心对付‘帝俊’的模样。 只是为了引其出手。 引其展现出干涉现世的力量。 然后—— 被他计算出其所在。 对付六天故鬼，与其一个个打过去... 不如直捣黄龙。 直捣、真正的幕后黑手！ 扬起的剑、在‘帝俊’的蔓延炸裂开来的触须间，笔直的将人理的缝隙切割开来。 一抹流光显现。 浩瀚烈日、笔直撞向高处。 “玉藻前、我们，终于正式见面了！” 双足踏地，罗维凝视着眼前惊慌跌落在地的玉藻前，露出了笑容。 “咪...咪咕！？”玉藻前又惊又怒。 第二十四章将万魔化为神，混沌之核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吗？”饱满胸口起伏荡漾、跌落在地的玉藻前迅速地起身，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罗维将双手垂落、长袖边缘有点点辉光散去。 借秦军聚合而成的秦国人理概念显现的秦剑，只能使用一次、罗维也只向秦国借了一次的使用权。 用过之后，自然消散。 目的已经达到、罗维倒也没有将之留住。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恢弘宫殿，露出了笑容，玉藻前的话看似疑问，实际上、却已经是十足的肯定。 但他还是要说：“你猜呢？” “妾身、不猜！”玉藻前深吸了口气，身后九条尾巴飘摇而起。 毫无疑问的是、她中计了。 罗维从始至终都知晓她的存在，知晓她在窥视、他是借着自己出手产生的波动，才能找到这里来的。 这个家伙、竟然比身为狐狸的自己，还要更加地狡诈！ 玉藻前呼了口气，脸颊略微鼓起：“到底你是狐狸、还是妾身是狐狸？” “你是，毕竟你身上有狐臭味，这是最好的佐证。”罗维认真的神色让玉藻前眉眼忍不住疯狂跳动。 不能生气、必须稳住自身...她很快稳定了自身，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葱白如玉的手指划过空气，玉藻前毕竟是凝聚了九条尾巴的上古妖神、虽心中被罗维留下了心理阴影，但这一刻，她还是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再次交叠的双腿轻微摇动着，堪称美艳的狐妖露出了妩媚的笑容：“不得不承认、阁下确实很有心机谋算。” “能够感应到妾身的存在、而且，还能直接进入这里——” “那么、阁下是已经想好了，要与我在一起了吗？” 玉藻前将身体微微前倾，让那对饱满晃荡出一片白色浪花：“跟我在一起的话，无论你要什么、妾身都能满足哦？” “要知道、这一次，妾身——可是本体！” 第一次的正式会面，玉藻前仍在试图诱惑到这里来的罗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抵达至高规格的九尾狐显现出的虚幻投影与实质几乎没有差别，但与本体、仍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哪怕外貌一样，哪怕容颜无二，但这一刻、九尾狐显现出来的魅力，哪怕是原初之人、也不免为之惊叹与心动。 因这是一切人类的‘克制’。 因其为‘人类恶’之一体。 “爱玩之兽吗？” “没错哦，这份姿态——正是人类‘恶’的显现。”玉藻前轻笑。 在越发远离神话的这个时代，人类的力量早已逐渐凸显，人理的厚度显现出其伟力、人类的存在逐渐占据星辰地表，而人类的‘恶’，欲望的显现，也成为了如同至高神一样的位格。 因至高神的定义本就为‘影响全世界’，而人类的欲望，同样能影响所有占据星辰地表的人类。 玉藻前缓缓地起身，她那深蓝色的衣裙随之走动飘摇、肥美的大腿在丝绸的紧缚之下跳动着满满的肉质、曲线玲珑，曲臀曼妙间走向罗维：“这是妾身在推动‘六天故鬼’复苏的时候、从那众神剥离的混沌面中发现之物。” “怎么样？很有趣吧——如果你想的话，在这里、我就可以以这份姿态，陪你玩很多动作，很多姿势。” 手掌抚过罗维的面容，脚步跨动间在其身侧、身为九条尾巴轻微摇晃着。 所以说... “明明连真正的爱人都没有一个，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熟练的?”沉默片刻的罗维一开口就是暴击。 玉藻前的脸色瞬间僵硬、俏丽美艳的容颜显露出了刹那的崩坏。 “而且、拖延时间，是毫无用处的。”罗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玉藻前，看着那金色的狐狸眼，他道：“人类恶确实能影响一切人类，但我从来都单纯不是人类。” 为人，为机神，为星神，更为‘混沌而不可名状’的‘太一仙人’。 作为人的罗维无法压制对眼前玉藻前的‘欲望’，但作为仙神的他，却能对其视若尘土。 一念之间，只看他想与不想。 已有过交流的玉藻前不会不知道这一点，而她这么做、也就只有这个原因。 拖延时间。 以让现世的‘六天故鬼’，完全显露其存在—— 罗维将目光扫向‘下方’，现世、世间茫茫，已然陷入一片混沌，除却有着‘西君’依靠星辰力量庇护的关中秦国、被攻陷关隘的赵国，以及被清理过的楚国之外，其他的四国都已陷入了不可名状的混沌混乱之中。 齐国万千光球散落，魏国黄色的迷雾遮天蔽日，韩国飘散的‘蒲公英’落满世间，燕国，无貌之神伸展开庞大扭曲的触手，贯通了天地。 越发浓郁的‘诡异’，越发明显的‘混沌’。 这是六天故鬼，在一步步地将自身从人理的夹缝中拔出。 一步步的、真正以本体涉足神州大地。 “诶呀呀、被，发现了吗？” 身后九条尾巴同时展开、玉藻前瞬间后退了数步，那硕大的尾巴同时垂落，落于地面，将玉藻前的身体向上托起、化作金色的王座。 玉藻前双腿交叠坐于其上，居高临下地看向罗维，朱唇扬起了一抹与之前不同的、桀骜的神色：“你该不会以为，当年被祖神们封存的六天故鬼，只有这么几个吧？” 六天故鬼是混沌的旧日支配者试图侵染祖神而失败所产生的产物。 上古华夏仙神有多少。 六天故鬼存在的数量，便有多少。 “这显现的、将会撕裂真正封印六天故鬼，庇护神州大地最后的一道防护——天齐至尊姜子牙留下的封神大阵。” “届时，混沌的迷雾将笼罩世界，万物将沉入黑暗。” “唯有妾身——” “能在那其中，成为唯一的光！” 收敛了妩媚，这一刻的玉藻前、在罗维的面前，展现出的是无尽的威严。 因这一刻，神州大地已有大半沦陷与混沌旧日之中，混沌的本质非善非恶，但对于秩序侧的人类来说，那既是‘恶’。 而玉藻前、也是‘恶’。 她也更是攫取了太阳权柄在身的存在。 攫取、或者说，反本还原。 “妾身本就是原初太阳显现之一，若非是当年、游星尖兵降临，妾身也不至于被一分为九，流落至各地。” “而今重聚，这份本就属于妾身的权柄、妾身，必然要拿到！” 金眸璀璨，无尽威压显现在这人理深处的夹缝之中，她俯身看向脚下的罗维：“不过你放心吧，妾身不会伤害你的、相反，妾身会好好的珍稀，疼爱你。” “似你这等大智慧、大勇气、大毅力的神州仙神帝君，妾身只会将你圈养起来，吸食汝之精华...” “将汝变成，无法离开妾身的废物！” 癫狂，凶恶。 而且极度猖狂。 事实上，罗维能进入这里确实是出乎了玉藻前的预料的，但她的计划、始终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无所谓过程，无所谓开始。 她所追求的、从来只有目的。 “不巧的是，我也跟你一样。”罗维拂袖，虽是立于地面，仰视着那以九尾支撑而起的玉藻前，但那眼神，却不带一丝一毫的仰望的感觉，反而带着满满的...谢意？ 谢...谢什么？ 玉藻前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不安。 锵然一声。 罗维抬手、拂去尘埃般的扫过空气，张开的手掌，将五指缓缓地按在了身后的所悬剑柄之上。 剑声嗡鸣，带来种种嚎叫、玉藻前侧耳却听，却听见了来自现世的嘈杂扰乱的声音。 破碎、以及无形的呓语。 那是随着六天故鬼的展现，而逐渐破碎开来的、封神结界的声音。 更是被封神结界所镇压着的，无数‘六天故鬼’的声音。 祂们已来。 在最初显现的四个六天故鬼所占据的领域中，在层层的迷雾中显现。 黑暗、混乱、扭曲、颠倒...在刹那间膨胀。 齐、燕、韩、魏四国动荡，甚至就连楚，秦，赵也未能幸免，很多的普通人莫名陷入了沉睡，然后在梦中，撞入了无尽扭曲的宇宙。 他们惶恐、他们恐惧，他们陷入其中，并开始了癫狂。 错乱、错乱，重复错乱。 天地咬合。 世界有如回归混沌。 剑的嗡鸣仍回荡耳中，但这一刻的玉藻前心中稍定，因为封神结界已经层层破碎、被镇压的故鬼显现。 再怎么样、也都无法阻止。 “虚张声势、是没有用处的。”玉藻前轻笑，她勾动手指：“你既然嘲讽了妾身，那么接下来，妾身会让你成为妾身的‘爱人’——” “享受此身的美好！” 九尾霎时抬起、玉藻前浮空而起，其全身显现无尽璀璨的光辉，垂落的光芒从这人理的最深处，穿透向现世。 如悬空的烈日，尽情展现其辉光。 原初的太阳神之一，曾被巨神击坠九尾狐、终于显现其作为太阳神的姿态。 ‘白面金毛之神’。 她将在这复归混沌的神州大地，显现第一缕的‘光’，从原初的太阳神，成为未来的日神。 未来的神州在她的计划中，是混沌与恶行走的大地。 但她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 以恶、彰显恶。 但也正是这一瞬间，罗维终于拔出了背上的剑，历时冗长、酝酿久远，却又一瞬而成的剑光显现出来的是黑与白的混沌，是赤红缠绕的风暴，更是显现而出的星球原初转动力。 久未曾显现的、美索不达米亚地区伊亚神的权柄，再此刻显现，但其所对准的目标，并非是对面的玉藻前。 而是所处的这片人理的最深之地。 而是脚下—— 自下往上，需要需要方向，需要以人理、切割人理，才能找到准确的目标。 但自上往下，则只需要暴力。 因为他已在这里。 而脚下，既是神州。 于是罗维以原初星球转动力切开了这片空间，然后在玉藻前惊愕的眼神中、扫向苍茫神州。 玉藻前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动作突然有些沉重，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银白的锁链缠绕、绑缚着。 捆仙绳！？ 不—— 这是... “天之锁。”罗维轻笑，扬剑而落，仅是投影的‘天之锁’当然不可能彻底封住玉藻前的动作，但以其特性，令玉藻前心生惊愕，迟疑刹那，也还是能够做到。 捆仙绳是曾在商末封神一战中大显神通的仙神宝器，其为‘元始天尊’门下所出。 而元始天尊、是神州大地的开天辟地之神。 是足以令玉藻前心生恐惧的存在。 迟疑是必然。 惊愕是必定。 刹那的机会，罗维已经牢牢把握！ “昂——” 一声轻啼惊起无数的六天故鬼。 祂们惊愕、祂们感受到了威胁，祂们下意识的想要奋起反击。 但恢弘的钟声回荡自‘高空’，从历史的深处传扬而出，古朴的洪钟高高地升起、却又在无穷光影扭曲间，显现出庞大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汝来！”罗维拂袖，剑光落下。 迷雾被剑风缓缓地牵引而来。 “汝至此而来。” “汝等，当归于此。” 越来越多的混沌、越来越多的不可名状气息被吸收。 在那洪钟之下、玉藻前升起的太阳，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出行之前，罗维就说过，他欲以这把交汇阴阳。融合混沌的剑扫荡神州六天故鬼。 但他所说的扫荡，从来都不是去杀、不是去屠戮，而是以手中的剑，去牵引六天故鬼身上的混沌，去吞没这份混沌。 祛出混沌之后显露出来的、是什么？ 是神—— 天地正朔之神。 “若我在这里彻底斩杀六天故鬼，对于天外的祖神来说，也许确实是一种帮助，但同样也意味着、祂们将失去留在地面，留在神州最后的痕迹。” “祂们将会失去家，失去后路。” “而我、不愿这么做。” 那该怎么做？ 既然玉藻前想要令神州大地复归混沌，那罗维也就只好反其道而行之...他将聚敛混沌，化万魔为神。 令神州祖神，能以这与他们同源的神、分身，分体地显现于此，再建浩瀚神州。 而他自身，将以无尽混沌为引、化为‘混沌原核’。 第二十五章玉藻前的奇妙体验 秦楚齐燕赵魏韩各国之地、无数复苏的六天故鬼都难以抵挡那自历史夹缝、人理最深处垂落的剑光，无法抵御那一声声、一句句的言语中带来的牵引的力量。 祂们是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侵染华夏祖神之后、被剥离下来的‘混沌面’，是以旧日为主体为、复合华夏祖神性质的存在。 然而再多、再重复的数量，分散开来，都是‘一’。 而罗维曾直面旧日的凝视。 曾直面那宇宙外的夹缝中，众多的旧日支配者通过‘阿比盖尔’的存在投落的凝视。 那是无穷存在的目光聚合。 他，是‘全’。 以‘全’对‘一’，在罗维掌控了体内的‘混沌’之后，这便从来都称不上是一场战斗。 魏国的黄雾渐渐散去、庞大的黄衣之王褪去了混沌，显化成了一个穿着黄色帝袍皇冠的男人，燕国的无貌之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人首蛇身，女性显现的神圣，魏地的光影聚合笼罩，化作一名执掌原始八卦，以男性姿态显现的神圣，韩国的神圣是手持竹杖、身形如山岳般高大，浑身带着草药的人影。 秦国，吞噬六天故鬼‘白帝’混沌力量的虞姬原本正艰难地与旧日的力量争斗，这一刻、也褪去了混沌，显化出了‘白虎’的神圣模样。 明明是‘白虎之神’、却仍旧穿着一席黑袍的虞仙人矗立在秦国极高的山上，她抬眸，望向了‘上方’，看向了那被罗维以原初星辰转动力切开的、神州大地历史扉页夹缝，人理的最深处。 “家乡...怀念的气息。”‘黄衣之王’——或者说，黄帝轩辕轻笑一声：“看来我们家乡，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了。” 万千光球凝聚的身影，人皇‘伏羲氏’也哈哈大笑：“浩土神州，终究后继有人！” 人首蛇身的女性神圣是缘故造人的圣人‘女娲氏’，手持竹杖、披着草药的身影是五帝之一的炎帝，神农‘烈山氏’。 而在祂们之后，是许许多多的、排位在三皇五帝之后的华夏祖神，神州仙神神圣。 混沌的迷雾化作清圣的仙气，弥漫而起的流光笼罩在大气层以内，星球似乎也都在此刻停止了运转一般... 祂们本已经离开，前往了外宇宙，与旧日之神对抗。 祂们在神州留下的痕迹也都被‘六天故鬼’侵占。 但现在，罗维以剑斩却六天故鬼、反本还原，于是祖神仙圣，都得以分身降临，回归自己的故乡。 祖神回归，这一刻的九州大地众生，更在同时心有所感。 他们自迷雾中惊醒，仿佛也在那一刹那，从那被撕开的历史扉页之间，看到了过往的种种。 他们看到了女娲造人、伏羲演八卦、神农尝百草，看到了黄帝定秩序、尧舜治世，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们看到了仙神喋血补天，看到了崇天敬命而不畏死的那一群人... 他们，更看到了此刻的‘苍天’。 “呼哈哈哈、我大秦所立的天，自当为天下的天！”御驾亲征至前线的秦王政端坐在王旗之前，前方赵国关隘已破，守将李牧战死，以身殉国。 秦王再下令，让大军继续征伐，沿途挂上‘苍天’之旗，所到之处、既要让大秦的旗帜插满每一处地方，也要让‘苍天’、‘太一’、‘东华’的名号，成为神州正统。 燕国境内，燕丹沉眉，荆轲饮酒不语。 石桥边上，黄石公礼敬先人之后，又向高空一拜。 他哈哈大笑，尽显快意， 因为华夏祖神因太一归来，他们的神秘理所当然的、流入太一所造的‘盘’中。 他们的存在将令‘盘’变得更加的稳固。 这也是罗维有意为之的。 九尾狐要毁灭、而他要神州复兴。 盘的存在，既是承载祖神思想的最好基石。 “苍天苍天、竟然是东皇的延续者。”黄帝只一眼就看出了罗维的本质：“而且，在混沌这一条道路上、竟然比我们走得更加的干脆。” “有形无形，不可称其名、” “未来五百年，你将为‘神州’天帝——” “我等，拜见天帝！” “拜见天帝！” “见、天帝！” 芸芸众生，芸芸众神，都在此刻同时一拜。 这是天地人可的‘正统’。 但他们只乎‘天帝’。 而不称呼其名。 因为这一刻的‘天帝’，是无形显化的天帝。 成为天帝的不是乌鲁克贤者、原初之人的罗维，不是机神的罗维，更不是狂猎罗维。 而是‘混沌之核’，‘太一’，罗维。 咚咚咚... 擂鼓声回荡在人理的最深处，被异域的‘捆仙绳’、天之匙阻隔了一瞬间的玉藻前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 罗维拂袖，仍是宽袍垂落，头戴高冠，仍是修长俊朗、面带微笑。 他的规格显现仍是‘原初’，他的力量所能影响的范围，仍是星球本身。 但这一刻，玉藻前看着他，却不复之前那种淡然，甚至怀抱欲望的、渴望将之征服。 她那双金色的狐狸眼中，只有‘恐惧’。 恐惧于眼前的身影，更恐惧于罗维身后浮现的、‘混之核’的本质。 那仍旧是一团混沌的迷雾，仍旧是从迷雾之中延伸而出的无数扭转的触须、但那其中，却又显现出了无数的眼。 祂存在于罗维身后的虚空之中，却仿佛存在于茫茫漆黑的宇宙最深处、无数混沌的旧日环绕在其身侧——那是被罗维聚拢而来的六天故鬼身上潜藏的旧日所化的‘影子’，并非真实显现的存在，更仅有其本体的亿万分之一规格，却有着同样的特性与概念。 就如同此刻的罗维一般。 他已化为‘混沌之核’，所谓混沌之核、既是旧日的‘原初’，宇宙混乱与黑暗面的原初，那是他绝对无法触及的存在。 之前一步化为‘太一’，是罗维以旧日之神落下的力量为种子、将之栽培在了自己的身上，与自身融合，而现在的这一步，则是融合之后的‘扩展’与‘显现’。 以万千旧神遗留下的力量为‘养料’，这份颠倒疯狂的力量终于挣脱了一切束缚，在此之后，自会不断地膨胀其中的那份混乱。 自此，罗维终于完成了自己踏足神州的最大目的。 接下来的他，要么‘死’。 要么...接纳这份源自宇宙的混沌，将之彻底消化，与华夏的众多祖神、甚至比祂们更加彻底地挣脱星球生命极限的‘原初’，抵达更强的界限，而不留下如六天故鬼这样的‘后顾之忧’。 是的，步步行来，罗维也终于在此刻决定放弃求死。 以死为后盾，去求变，求强！ 他要去寻求收益最大，危险最大的变强途径。 去寻求常人不敢走的九死一生之路！ 不能让他死的，只会让他变得更强。 让他死的、他直接无敌给对方看！ 当然，即便此刻没有彻底接纳消化，罗维自身存在的规格也仍在影响星球的原初等级上，但他其实比之前、要更强的。 因为混沌的本质赋予了他重合万千的本质。 他能展现出克制一切的力量，展现出不被一切克制的力量。 对方畏惧什么，他便能成为什么。 所以... “狐狸，来来来，我们来算一算最后的总账！”罗维看向了玉藻前，露出了笑容， 玉藻前头顶的耳朵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她发出了下意识地叫声：“咪...咪咕！？” 狐狸的九条尾巴瞬间绷紧，罗维向前，她就向后。 步步紧逼。 步步后退。 “我会生气的、我会生气的、咪咕！” 玉藻前努力地装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但只可惜，如今的她在罗维看来，不再是那凶恶的妖兽、妖神，而仅仅只是一只‘小猫’。 归根结底，那也是因为即便身为原初太阳神之一，身为人类恶之一，玉藻前的心中仍有恐惧的存在。 不是以呓语辱骂她的罗维。 而是更久远之前的降临地球的游星尖兵。 既心怀畏惧。 那便能被克制。 罗维拂袖，挥剑，身后万千混沌同时蔓延开来、玉藻前发出了一声尖啸，她确实畏惧，但在真正的危机之下、也不会没有奋死一搏的勇气。 于是九尾的狐狸张牙舞爪，飞扑而向罗维，她将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头、贴近胸前，将双腿夹住他的腰肢，用那双腿紧紧的勒住他的身体、然后迅速往下攀爬，同时将九尾张开，裹住了其全身上下。 柔软紧贴、荡漾的触感扑面而来，罗维怔了怔，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了退路、同样也知道自己不会有任何胜算的玉藻前所谓的‘攻击’，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的进攻。 她只是想要尝试再次勾动罗维作为人的一面的欲望。 尝试着与其进行更深之处的交流。 虽然之前已经失败了两次、但眼下，玉藻前很清楚，自己只有这么做、才有可能获得生机。 硬拼？ 全无可能。 逃走的希望更是微乎其微。 只是下一秒、刚刚收拢闭合的九条尾巴被缓缓地、被迫张开，玉藻前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咪咕叫声，不断地奋力挣扎着、却始终于事无补。 因为那将其尾巴拉扯开的，是混沌之核延伸出的‘触须’。 混沌中显现出的概念，是能吸收神明力量的、游星尖兵额的特质。 倒映玉藻前心中的恐惧而成。 不过莫名地，罗维的脸上浮现出了些微的古怪，因为被那触手拉开的，并不只是狐狸的尾巴，更有狐狸刚刚夹住他的之物...以及她的双手。 大大张开的身体距离罗维仅有一寸之遥，饱满的胸襟显现宏伟，扭曲的身体相互正对着... 橙红色长发披散落下，头顶的狐狸耳朵不断摇晃着，玉藻前娇艳的脸上满是潮红。 那是憋屈，也是羞恼。 但她不知道的是、之前千方百计仍能压抑自身的罗维，却因为她此刻的姿势，而浮现出了为人的‘冲动’， 太近，而且这样的姿势...未免太过于暧昧。 而且要知道，混沌之核也是罗维，那些触手、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咪咕——！？”甚至玉藻前还在不甘心地想要靠近，隐约间的接触更让罗维有些难以支撑。 于是下一秒、光芒显现，罗维干脆利落地，收敛了原初之人的形态。 ‘机神’绽放，钢铁浇筑了坚固的身躯、也更冷却了欲望的冲动，燃烧的双眼定定地看向眼前的狐狸。 “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的。”罗维的声音从机神冰冷的铁面之后传出，他道：“你已成了人类恶的一体、人类恶与人类共生，所以杀了你、若干年后，只会让你在不同的地方复活。” 除非毁灭全人类。 否则人类之恶不会断绝，人类恶更不会消逝。 玉藻前呆了呆，就在罗维以为她会因为自己的本质被揭开而恼怒的时候，这是九尾的狐狸只是突然高呼：“咪咕，妾身差点忘了这点了！” “那妾身还拼命什么！？” “...” 原来你是忘了吗？ 沉默刹那，似乎就连玉藻前自己都感到尴尬：“咪咕、能不能把妾身放下来，妾身不会逃走的？” 反正不会死，对于玉藻前来说、最坏的结局已经可以扔掉。 她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说起来，人类恶倒也不是真的无法断绝。”罗维突然说：“先把你封印个几万年，等人类文明跨越向全善全美的时代，人类恶自然也就消除了。” “咪咕！？几...几万年！？”玉藻前被混沌触须束缚的尾巴同时绷紧。 她怕了。 但罗维只是开玩笑的。 “人类恶是无法断绝的，因为欲也是恶、如果失去了恶，那么人类便只会陷入故步自封的境地。”罗维笑道：“为了消灭你、还犯不着做到那种程度。” “我现在想做的、只是斩断你作恶的可能。” 罗维后退一步、恢复人身。 他扬起了手中的剑。 他拂袖，道：“从此之后，神州大地，不可再有九尾狐。” 没有动手，罗维也不需要动手。 因为他此刻仍在人理夹缝的深处。 他只是将这句话，铭刻进入人理之中。 于是玉藻前身上的九尾便自行崩溃、被人理的力量强行拆开。 整个过程显得轻而易举。 无论玉藻前怎么抵抗都难以为继。 因为人类恶仅是人理的一部分，自无法违抗。 也更因为此刻的罗维，是神州的‘天帝’，是神州万民所信仰的‘天’。 他的话，既是天帝赦令。 一言可定天下之令。 第二十六章【求订】大秦一统 “咪咕~妾身的尾巴，呜呜呜...”哭喊的声音在这人理夹缝的宫殿中响起，随着时间的流逝、刚刚被罗维切开的这里也逐渐弥合恢复。 人理的自我修复能力从来都是极其强大的，只要人类的历史仍铭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仍有人记得这段历史，那么这里自然就能迅速的恢复。 于是这里转瞬就恢复成了罗维刚刚到来的模样，宽敞、恢弘，璀璨的殿堂，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只有原来坐在大位之上的九尾狐、如今却拧巴着那一张美艳的面容，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可惜这招对罗维来说是没用的。 “能够留给你三条尾巴、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罗维拂袖，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收回。 ‘混沌之核’已经尽数收回体内，机神之躯也不再显现，恢复‘原初之人’形态的罗维看着眼前跌落在地的玉藻前，忍不住笑出声。 此刻的九尾狐——不，已经被罗维削去了六条尾巴，现在应该称之为‘三尾狐’的存在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份妩媚、高傲、神情自若。 她瑟缩在地面，深蓝色的衣袍垂落遮掩玲珑娇躯，屈膝压在胸脯之上，衣袍垂落、轻微颤抖着，橙红色发丝间的狐耳不住摇晃。 模样未变，然而相比起原先的‘九尾狐’，在气质上却恍若两人。 她已经输了。 彻彻底底地输给了罗维。 无论是在武力上、还是在心机，智谋上，狐狸都不是罗维的对手。 但罗维却仍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甘。 感受到她心中的...愤懑，不甘，怨恨。 罗维缓缓地迈步，已剩下三尾的玉藻前瞬间闭上了眼睛、颤抖着，虽然这位‘天’说了不会杀她，但谁能保证、对方不会虐待自己？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施展一些奇怪的癖好... 三条尾巴的玉藻前已经称不上是人类恶，之前都失败了，现在她更没有那个自信能够魅惑得了罗维。 畏惧，恐吓，片刻之后睁开眼睛，却发现罗维已不再自己的面前。 玉藻前转过头。 罗维就坐在她身后，台阶往上的位置上，坐在那个原先她坐着的位置上。 那个‘原初太阳神’的座椅... 打我的‘狐’，还抢我的位置！？ 狐狸瞪大了眼睛。 罗维却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坐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玉藻前、这一刻，与先前极其相似，却又是完完全全的主客颠倒。 “从现在开始、这里归属于我。”罗维俯身，‘苍天’之语、在人理中自然是出口成真，玉藻前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但他没有等玉藻前说话，又接着说：“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过往了吧？本该存在于未来的玉藻前——” “还是说，你打算让我亲自从你的脑海中，用‘混沌之核’的力量，将你的记忆挖掘出来?” 玉藻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知道，罗维的话是认真的——时至如今，他对于这片大地，其实还有着诸多的不解。 已知晓的、未知晓的，他也需要一条线索来作为串联。 这些是先前的虞姬所不能带给罗维的，虞姬知道的事情确实不算少，但她只是旁观者，她从没有真正的深入事件之中。 很多事情，她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眼前的玉藻前、却是许多事件的亲身参与者。 从上古开始、一直到封神之战... “咪咕、妾身这就说！”不得不说，狐狸的心态转变很快，也很有自觉，从原初的九尾跌落抵达神灵级的三尾，她很快地、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有自傲、没有一丝一毫的倔强，只是坦诚回应着罗维的问题—— “妾身来到神州大陆，源于一万两千年前、天外巨神降临。” 游星尖兵抵达地球，那个时候正是一代神明逐渐消失隐退，二代神明刚刚掌权的黎明时期。 众神的文明在那个时期抵达顶点。 当年的白面金毛、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她是最初的太阳神之一，在神话时代中，太阳并不算是星球诞生之初就显现的存在，却也是‘一代神明’中极早诞生的。 而且在原初的神明纷纷散去之后、她也收束了太阳的权柄，跻身原初。 然而，就在白面金毛以为自己即将扫荡地面之时、游星尖兵的降临，带来了极度的破坏。 持有吸收一切能量、转化为自身进化的原动力的游星尖兵刚一抵达，就击坠了无数的神明，哪怕尖兵抵达地球的仅仅只是分身，其本体被抵挡在月面之上，但祂仍旧借助着众神的力量迅速成长、壮大。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众神落荒而逃，亚特兰蒂斯文明神王宙斯集结众神之力、败而不死，北欧奥丁假死逃生、趁机截取一节游星尖兵褪下来的进化之前的残躯、再造文明...而当时也是众神一员的玉藻前，同样也遭遇了那个刺破神代黎明的巨神兵。 她与之交手、并且被击溃，原初太阳显现的九条尾巴直接被打散，她也因此沦落到神州大地。 “在抵达神州大地之前、妾身一直以为获得了原初太阳权柄的妾身在原初的神明消失的时代、已经是最强者，然而....到了这里，到了这片神州大地，妾身才明白、在此之前，妾身只不过是坐井观天、咪咕！” 在来到神州之前，各个地域的原初之神仅有个位数，而在神州大地、仅原初规格的显现，便有十数，更往上的规格，也有几位。 华夏的祖神、华夏的先圣，祂们的存在给失去了流落至神州大地，仅剩一条尾巴的白面金毛以巨大的震撼。 她也终于学会了华夏大地上一个名为‘坐井观天’的成语的涵义。 当时的她颇为弱小，于是被那神州大陆仅有几位之一的妖族大圣收留。 她在神州大地迅速地完成了转变、完成了本土化，她成为了狐族的代表，在这个过程中，她也逐渐找到了自己其他的尾巴... 从一尾，到二尾，三尾、四尾...随着尾巴的逐渐寻回，昔日的白面金毛终于发现了异样。 她的每一条尾巴的遭遇都颇为凄惨。 她每一条尾巴显现的存在都是妖、而非神。 被祖神贬斥、被仙神排斥。 作为原初太阳神之一的白面金毛，之所以能够成为原初，本就是依靠强取豪夺而来的地位。 她的身上，缠绕着太多被她击溃的、其他神系太阳神的怨气。 强大之时尚且无法影响她，但现时现刻的分散开来的每一条尾巴、都是毫无疑问的弱小。 被怨气影响、一步步，沦为妖物。 “妾身曾祈求祖神的帮助、但祖神们说，这是妾身的‘劫难’...” “祂们肯定在欺骗妾身，什么劫难、祂们就是不肯帮助妾身，祂们只是看不起妾身。” “所以、妾身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太阳显现。” “妾身、不甘心。” 她曾无限憧憬着那群祖神，曾远远地凝视着他们的强大，他们那璀璨到哪怕日冕都无法比拟的精神与意志。 但正因为憧憬，遭遇拒绝的时候，也才会心生极大的愤懑。 “所以你在封神之战后，仙神离去的时间里，汇聚了九条尾巴、你扰乱了神州的结界，释放了六天故鬼，为的、都是证明这一点。” 罗维了然，很多的事情、通过眼前的玉藻前的话语，也都窜通了起来。 为什么以玉藻前为名？ 因为玉藻前代表的是九尾的‘终末’，从青丘狐狸、妹喜、苏妲己、华阳天...九条尾巴，最后显现的，本就是出没于现在还没兴起的东瀛之地的‘玉藻前’。 玉藻前代表了白面金毛的未来，代表了获取权柄之后的、‘天照大神’的存在。 只有这个‘名’，才能帮助她更进一步。 去追逐那群祖神的脚步。 去告诉他们、她也能做到。 “但你的做法、终究是错的。”罗维摇头，他缓缓地自座位上站起身来，他道：“依靠释放六天故鬼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最后成就的、终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旧日’。” “而且你错了。” “华夏祖神并未放弃你。”罗维拂袖，向前、他的身影消失在这人理深处的殿堂中，一阵风拂过、玉藻前恍然回神。却发现罗维已经消失，残留阵阵声音回荡：“你的‘劫’，已过。” 玉藻前愣在原地。 她感受了一下自身...发现过往的种种怨念，随着那一阵的倾诉，或者说，随着那疯狂举动的失败，似乎也都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其实是注定失败的。 六天故鬼是祖神残留下来的混沌，祖神们其实也有能力将之却除。 哪怕没有罗维，神州也依然安稳。 之所以留下来，既是希望有一天能回归故土，也更是在以此帮助这异域而来的狐狸。 她虽是异域的神，但融入了华夏...祖神们，便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神州子民。 故意拒绝、故意激怒。 在此刻，那曾经留下、被其他太阳神怨念所造成的影响也终于消失。 “囚禁你一千年。” “一千年后、你方能脱离，但自此之后，现实世界，九尾不可再现。” “此为‘天规’。” 罗维的言语、化作‘天’的意志。 玉藻前怔在原地，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莫名的轻笑。 “东华帝君吗...” “不愧是妾身看上的‘男人’。” 玉藻前慨然一声。 轻轻闭目。 一千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祂、等得起。 ... ‘报、王翦打破赵国都城邯郸，俘虏赵王等赵国王室一十八人！’ ‘前线军报：韩国关隘已破，韩王率领百官出城投降！’ ‘报、王贲破魏，引河水灌城，三月，魏都大梁城坏，魏王出降，魏国灭亡！’ ‘楚国灭——’ ‘齐国，尽覆！’ 秦国关中之地，咸阳，一封又一封的战报传入秦王政所居住的巍峨秦宫之中。 这是比罗维所知晓的‘历史’，更早十年完成的事情。 大势不变、而小势，已改。 “天下，尽归于秦！” 秦王政肃然起身，头顶珠帘摇晃、身上玄鸟飞展，年轻的秦王声音高昂、如神鸟啼叫。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秦国自商而出，起于峥嵘、数百年，终于一统。 天命复归。 百官山呼：“大秦万年！” 万民山呼：“大秦万年！” 秦剑出鞘，一意而起、即可，荡平天下！ 渭水河边，罗维缓步而行、他从人理的深处归来，回归现世，也将第三度、沿渭水再入秦。 而今天下恢复平静，那仙神也都如罗维所想的那样，归入‘盘’之中。 天边一抹星光闪烁。 ‘盘’的存在，渐渐酝酿成一方独立的维度。 他见其中仙踪茫茫不可问。 他更见人间，愁苦多劳仍不改。 “秦国一统、不知道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听说秦国的赋税很沉重，我们这些人、难啊！” “难不难，活过明天再说...” 渭水河畔，有面黄肌瘦、艰难度日的穷苦人长吁短叹。 ‘秦兮秦兮、佳人兮？’ 有乘舟而过的亡国才子哀声自叹，为未来感到发愁。 富贵者犹于前途、穷苦者忧虑生机。 罗维看见了，他只是笑了笑。 “大秦的王是天下的王。” “那么天下民心、既是大秦的天下。” “若尽失民心，商周可灭，大秦亦可改。” 秦国刚刚一统，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秦军的强盛，秦剑的锋芒，足以令天下任何人、谈之畏惧。 那乘舟的富贵者理所当然的脸色一变，看向岸边说话的人，那交流的穷苦人也脸色一惊、无论如何，他们也都还想过明天。 但罗维仍只是笑。 他帮助大秦，为的是大秦一统天下。 但他帮助的对象，从不是这大秦。 而是这天下。 “天命可改呼？” “天命可改。” 为何能改？ 因为他说能改，因为他——既是天。 第二十七章艾蕾好像不小心搞错了什么 无论过去如何、未来又是怎样，至少在如今罗维成为了‘天’的这片浩土神州之上，在他所掌管的这五百年的‘人理’里，天命所眷顾的、始终只会是那芸芸众生。 不分贫富贵贱、不分权位高低。 过往的大势是众神的意志，而从今以后的大势、将是‘万民的意志’。 这是神代步入人代的显现。 也是罗维铭刻于人理深处的‘天帝赦令’。 罗维最后仰望了一眼前方身后滔滔涌向东边的渭水河，轻笑拂袖、踏歌而行。 乘舟的亡国诗人莫名慨然，面黄肌瘦的穷苦人心中也仿佛多了些什么。 那是名为‘天命’之物。 ‘昔、秦时，天人显化，行渭水而见人有问，是曰：但有覆天命，商周可亡，秦亦可改。’ ‘此正为‘天人感应’，天命在身、方可万世不移。’ ‘天命在何？天是称：天命在我，我之意、在万民也！’ ‘《天人感应说》’ ... 秦国，东华宫、旭日东升，垂落一抹晨曦朝阳，穿着一席黑色衣袍的少女矗立在穹顶之上，眺望着脚下的大地。 曲线玲珑、身姿曼妙，仅有的布料只遮掩了些许隐秘之地，披着的大氅下白皙荡漾、侧面浑圆挺翘、但在这旷野无人之地，却也无人可以观望她的身姿。 这源自星球精灵最初的姿态、在虞姬看来，也仅有一人可以看。 “来了就来了，还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我可没有躲，只是走得慢了点而已。” 从关外再沿渭水入关的罗维出现在了虞姬的身侧：“而且一路走来，总要做一些事情。” “比如？”虞姬看了身侧的罗维一眼，姣好的面容表情没有太多的变化。 “比如看看某个攫取了白帝之位、成为西方帝君的家伙到底成长得怎么样了。” “这还用你看？我可是上古仙人——” 虞姬挺了挺黑色布料下挺翘的胸脯，白皙平坦的腹部起伏荡漾，显得颇为自豪。 罗维补充：“上古仙人之一。” “而且还是仙人里面最喜欢睡懒觉的一个。” 虞姬下意识的想要龇牙咧嘴、装出‘生气’的表情，下一秒却又听见罗维道：“但无论如何，都要恭喜你。” 从‘白帝’处得到了力量，成为了五帝之一、位居西方，自此以后，虞姬也能一步步走上与华夏祖神一样的道路。 当然，只是有可能。 但至少她也有了抵达‘原初’的可能性。 从此以后，更能不再受到作为‘星灵’存在的限制。 旭日洒落肩头、东华宫穹顶的两人蓦地对视，微风徐徐拂过彼此的衣袍，虞姬抿了抿朱红的嘴唇。 朱红的眸子里倒映着世界，但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她也渐渐的有了与罗维并肩的可能。 罗维坐了下来，他道：“要开始了。” “开始...跟我有什么关系？”虞姬面露不屑，但还是在罗维的身侧缓缓地坐了下来，手掌却像是不小心一般的、直接压在了罗维的手上。 他愣了愣、但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虞姬将五指扣住了他的手掌，轻轻交叠着。 将心与心的距离靠近。 咚咚咚—— 地面微微震颤，擂鼓之声回荡在这关中沃野之地，罗维抬眸，能清晰地看见在咸阳的方向、有黑色的‘潮流’涌动而来。 他对虞姬所说的‘开始’，既是此刻。 秦已一统。 而接下来、秦王政，将在这里登天下共主之位，定下新朝纲常制度。 那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潮流是秦国的军队，巍峨的秦剑显现绽放在天地之间、但它们只是没过咸阳，笔直地向咸阳后方的东华宫而来。 东华为天、太一为天。 登天位，自然少不了要祭天。 东华宫前殿，百官穿着玄袍黑服，早已经矗立于此，九点香柱立于最前方、飘散点点星火，丞相李斯立于左侧文官首位，右侧则是诸多武官将军，诸如王翦、王贲、蒙恬等众多灭六国有功劳的大将。 他们围绕在庄严殿宇群笼罩的正中心、以岩石平铺的空间所在，在此中间、更有一个硕大而呈现九棱形的祭坛屹立。 秦军已至、长矛刀剑已将这山，这殿围绕得水泄不通。 祭坛之上，狂风烈烈，头戴十二旒玉制冠冕，身穿黑色玄袍冕服、上绘制玄鸟飞展的秦王政垂眸望向下方。 “王上、时辰已到。”中车府令随行其身侧，恭声开口，所谓中车府令、代管王者车驾，其职责正是为王传达命令、信息，随行于王侧。 秦王拂袖，将手抚住腰间秦剑，他道：“那就开始吧！” 开始—— 祭天、登基。 “昭昭华夏、复有炎黄，夏崩而商始、商沦而周兴，尔天命之轮回，往来有终，时我大秦立国至此，已过五百年，今扫六国而平天下，当承天命、以统万民。”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之中、说话的人穿着一席素白长袍，面罩轻纱，难辨男女、却有神圣气息晕染，祂立于祭坛上，直面嬴政。 那人的位置与嬴政平齐、皆为最高。 祂是大秦国师。 ‘东华’的使者。 ——‘徐福’制成的傀儡身。 ‘司命’。 祂念诵着祭文、结尾道：“今，大秦上下、芸芸众生，皆在此祷告天穹，日月，山河。” “拜天！” “拜天！” “拜天！” 文武百官同时俯身、叩首，唯有秦王政依然屹立。 李斯俯首向前，道：“今承天命，当开新制。” 嬴政转身、面向文武百官，更是直面这天下一统的芸芸众生。 “我王诏令：自今日起，废分封、而兴王业，收归天下之权，王不可世袭而为一国之主，公、候、伯、爵，皆不可实承一地之权。” “天下将分九州三十六郡，废以往各国度量衡，统一为秦法，废各国通行之文字，统一为‘秦文’。” “废‘天子’之称，改号‘皇帝’。” 何谓皇帝？ “功盖三皇，德高五帝！” “我大秦当延千代、万代，我等、当在此，称‘始皇帝’！” 赵高说：“山呼！” 文臣俯首：“始皇帝万年！” 武官们多少有些不悦，秦自商鞅变法、施行耕战制度以来，武将不惜身，士卒不畏死、为的，不都是以战功而得封地？ 人心都有私欲。 然而今日文武汇聚，嬴政一统六合之后、威严日重，尤其是武将之首王翦已经毫不犹豫的俯首：“始皇帝万岁！” 其他武将也强压心中不满，同时俯首。 山呼万年。 高和万岁！ 废分封，行郡县，称帝制，统一度量衡...千秋之业，自此而始。 东华宫后殿穹顶之上，罗维露出了笑容。 “这是...” 虞姬也面露惊讶地看着秦国文武百官的上方隐约浮现的光影。 罗维解释：“那是人理的辉光。” “人理吗？”虞姬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人理，别说是之前、仅仅只是这段时间呆在罗维的身边，她也懂得了很多以前不知晓的概念。 秦国一统天下，秦王政在此刻登基、称‘皇帝’。 于是秦国的‘历史’在此刻攀上了高峰，秦国的人理，在此刻汇聚成了大河。 “昭昭有秦，复我华夏。” “祭天、开始。” 国师‘司命’同声念诵。 祭天开始。 秦王政焚香而问天。 “该我出场了。”罗维站起身来。 虞姬也随之起身。 松开了刚刚下意识紧握的双手。 “只需片刻即可。” 罗维向前、身影悬空而起。 虞姬安静凝望。 秦王问天，天、何应答？ 狂风吹卷而至、摇动秦国百官衣袍，天空显现一抹光华，那是‘天’显现了。 混沌，无名，不可名状的迷雾，是‘太一’。 但太一不可为人所直视，在此地的文武百官、也都只是心中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却说不清、道不明。 而仅此，是不够的。 苍天的认可不该只是虚无缥缈，而应该更加真切。 这样一来、 秦国统治神州大地所遇上的阻力，才能更小一些。 这是嬴政与罗维早已经约定好了的。 秦王——或者说，始皇帝仍立于祭坛之上，迎着狂风烈烈。 他仍在等待‘天’的应答。 他也相信东华帝君，一定会做出回应。 果然，下一秒、混沌无名的迷雾之中，有更加璀璨的光芒显现，一道庞大的身影从中缓缓地降落。 钢铁为皮骨、熔岩为血，双目如日冕璀璨，背后张开的铁翼更扬起赤红的太阳般的风暴。 机神—— 或者，也可以称呼为‘盘古’。 既然无形之天不可见。 那便让有形的、去承认。 源自希腊的机神，早在之前便已经完成了‘本土化’，开辟‘盘’作为华夏‘思想魔术’的源头，开辟未来神秘‘新天’。 这份形态，也早已经获得了华夏之名。 ‘盘古真人’。 百官肃然、惊叹，更压抑不住自身的去叩拜，就连李斯这样才华出众的人，王翦这样战功赫赫的人、也都对那钢铁庞然的身躯产生不可压抑的崇拜感。 是对神圣的崇拜。 更是对那庞大的‘机械之神’的憧憬。 以其神而圣之。 为‘天’之显现。 “天命，当归大秦！” 罗维垂落视线，以‘天’之名，予以认可！ 认可、“天命归于秦”。 众臣再度叩首、等他们起身之时，天象已经恢复，天空仍然澄澈，阳光已至正中，兴盛炽烈。 “我王、仪式已毕。”赵高见嬴政仍在抬头看天，忍不住低声提醒。 却发现嬴政的脸上... 满是兴奋？ “好一个东华，有这种形态、也不与寡人说！？” 超大型机甲。 那可是男人的梦想！ 莫名地，赵高看着眼前的‘皇帝’，心中浮现出了不安的感觉。 “盘古真人、盘古真人。” “决定了——寡人今后，也必要有这样的力量！” “呼哈哈哈！” 赵高扶额，李斯掩面，但王翦等一干秦将、却表示绝对支持。 若能实现这等目标、不要封地也罢！ 他们毫无怨言！ 或许就连嬴政以及罗维都没有想到、一场军功集团内部产生的缝隙，就此消散。 ‘是岁，始皇令收天下之兵，以铸金人十二，始皇以其皆为‘劣品’而称、将之全部封存。’ ... “天下一统了啊！”渭水河河底，无数铁链封锁的空间里，一只葱白如玉的手掌划过水汽、带起茫茫苍白的气浪。 被大禹封印的上古妖神无支祁仰望着上方茫茫海水落下的天光，轻笑一声。 天下一统，那么她、也应该找到机会了。 不过在那之前... “某个家伙，也要出世了吧？” “真是麻烦——” 无支祁倾吐一口气：“东海、蓬莱。” “还有那块石头...” “等等，这又是什么谁！？” 妖神的瞳孔刹那焦距，因为她借着渭水河链接大河、直入茫茫东海的磅礴水汽，感应到了东海的情况。 她感受到了有什么在靠近。 那是一团盘旋的气息。 那是... “罗维，就在这里吗？”金色的发丝垂落，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矗立在某座岛屿的山巅之上，她看着旁边的巨石，抬起的手，轻轻的叩了叩：“这里面、好像有生命？” 少女——或者说，在原初的至高天中等待了太久，终于按耐不住想要见到罗维而跑下来的艾蕾低吟一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稍微加速一下，你的成型吧！” 冥府是死亡的尽头。 但也是生命的源头。 时至如今、艾蕾也早已经彻底掌握了自身的力量。 不需要在美索不达米亚。 她所在之处、既是属于她的冥府。 “我是异域的神，不能直接踏足那片土地、所以，你去帮我寻找吧！” “去寻找我所爱之人——” “神造的‘石人’。” 微光闪烁璀璨、催促生命加速形成的力量在掌心生成。 岛屿的山巅，石块逐渐崩裂。 从中显现的。 却是满头红发的身影... “诶！？一不小心，搞成凭依诞生了吗?” 艾蕾适时发出了苦恼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声音中。 一双眼眸从破碎的石块中绽放金色光芒、射穿斗牛，令原本平静的东海霎时间风起云涌，动荡而起。 第二十八章黎山圣母与哪吒 从原初至高天落下的艾蕾不知道眼前这立于海岛顶端的石块具体是什么，她只知道这石块蕴含着极为浓郁的‘神性’，而且与星球本身有着紧密的联系，或许是神与星球本身联合的造物。 但虽说不知道，艾蕾毕竟还是一位接近神王规格显现的女神、她看得出来，这石头中孕育着生命。 她想要加速其成形，然而下意识使用的、却不是令其躯体迅速长成。 而是从时间的洪流上、召来了与其力量相性极高的躯壳，承载其力量与意识。 于是艾蕾苦恼、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么‘错漏’，会导致什么后果。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苦恼，事情已经发生，便无可挽回。 崩裂的巨石、两道目光冲天而起，贯通天地，云涡翻滚、云流卷动，茫茫东海随之震动晃荡着。 轰然一声。 巨石彻底崩碎，从中一跃而出一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女’。 有着红色的短发，披着红色的短衣、胸口起伏半圆，裸露出的腹部温润白皙，衣摆仅在大腿之上，延伸而出的长腿柔美晃动。 发梢垂落下的面容俏丽而柔美，扬起的嘴角、带着几分自由自在的不羁， 是人形，却带着满满的‘猴子’的感官。 因为若没有艾蕾的干涉，她本该是以石猴的姿态出生，在此刻提前出世，更在瞬间将天地惊得翻天覆地。 唯一让艾蕾在意的，是... “姐姐，你终于来叫我了！” 红发的少女赤足踏在岛屿山巅之上，仰头看着比自己更高一些的异域冥府女神。 我是谁？ 艾蕾愣住，怎么感觉她对自己很熟的样子... “你是骊山圣母，我的姐姐呀、我在睡觉的时候就感应到了你会来叫醒我的！” ‘石猴’眨了眨眼睛，一脸理所当然。 艾蕾：“...” 原来是认错人了。 沉默了片刻，艾蕾突然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没错，我就是。” 既然要进入神州，那么这不就是一个机会吗？而且艾蕾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个身份能够帮助她迅速地找到罗维。 与此同时。 同样是东海，在更深更远之处、渐渐显现云雾缥缈，三座岛屿在其中像是回应着那‘石猴出世’带来的变化一般，有三座仙岛，从无到有，缓缓地浮现。 蓬莱、瀛洲、方丈。 这是上古神话时代众仙所居住的仙道。 以‘蓬莱’为主。 而于此刻、蓬莱之上，也有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红眸闪烁、酒红偏向棕色的长发梳成两边垂落。 ‘天宫，威胁...’ ‘猴子。’ 冰冷清脆，有如电子音回荡般的声音在蓬莱之上回荡，络绎不息。 ... 秦国，东华宫，一场祭天结束。 始皇帝满面兴奋。 武将们更是一副磨拳霍霍的姿态，文官更为自己参与改制的事情而欣喜，当然，也有反对者——但在这种环境下，哪里有反对者敢冒头？ 因为这一度的秦国、举国沸腾。 军队在将军们的指挥下缓缓地褪去、秦剑向各处分散，如今六国刚刚覆灭，各个地方仍残留不少复国人士，需要军队前往镇压。 有史官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记录在案，包括那从天而降的苍天所化的‘盘古’，以及所信所仰的一切——敬天畏命的秦人从来都是将“天”视为万物的父，于是在秦国家家户户的信仰之中，“苍天”也早已成为了秦人的某位先祖，与秦人所信仰的“地母神”骊山娘娘配对。 罗维当然知道，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就他所知的、骊山娘娘，并不存在真实的神明，只是存在于秦人幻想中的仙神。 至于始皇帝，他更信自身，也自然更不在意。 下午的阳光垂落，映照着渐近昏黄的夕阳。 回到虞姬身侧的罗维看着仍在穹顶之上观望、等待自己的少女，拂了拂长袖，正准备停止向前的步伐... 但下一秒，东海产生的变故突然落入到了他的脑海中，作为水官大帝、天地间的与水有关的事物都为他所执掌，这一刻的变故也当然无法隐瞒得了他。 于是向前的身影迟疑一瞬、没有停顿。 虞姬瞪大了眼眸，看着突然‘撞’上来的罗维，少女饱满的身形直接正面接触，虞姬的呼吸微微一滞... 温香软玉入怀，罗维顺势拂袖将之裹住，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之后。他自己也愣住。 手掌扶住腰肢、温热与细腻感同时袭来。 “你...无礼...” 得来的，仍旧是虞姬干巴巴的训斥。 罗维面容不变，顺势松手。 他后退半步，没有给虞姬说话的机会，而是道：“东海，出现了变故。” “嗯！？”虞姬愣了愣，也在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上古神话时代的神州大地四面环海，但时至如今、神代消逝，南海蜷缩为一片，西海与北海直接陷入星之内海、仅剩东海能与变化的时代共存。 于是在游星尖兵降临之后，上古的仙神便纷纷以东海为居住地——游星尖兵的灾难虽然没有席卷到神州来，但其造成的影响，是对星球本身的破坏。 这里也难以避免。 也正是源于东海的这种特殊，哪怕罗维执掌天地水府，但事实上，东海很多隐秘的角落、也是他没能直接探索得到的。 其中，也更包括了这一刻变化。 海外三仙岛。 虞姬思索了刹那：“瀛洲，蓬莱，方丈三座仙岛，在上古时代便有众多仙神以之作为洞府，其中以蓬莱为最，据说蓬莱也是登天之门，是通往仙界的门扉之一，甚至就连三清之一的‘灵宝天尊’，也是居住在蓬莱岛之上的。” 若说三皇五帝是祖神的代表，那么三清就是仙神的顶点。 就连三清之一都居住在蓬莱之上，其特殊可见一斑。 “只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三仙岛在封神之后就自然封闭不见，我在扶桑树的时候、也难以找到它们的存在，现在为什么会出现...”虞姬想不明白。 “那就不要想了，直接去看看、不就行了？”罗维咧嘴。 他从来都是无所谓未知与危险的。 不再一以求死、但以渴求死作为动机，去寻求变强的途径，也是他现在的动机。 仙神居住的蓬莱、若深处挖掘，必定存在不少上古遗留的神物。 甚至三清留下的至宝，对罗维来说，也不会一点帮助都没有。 “去看吗...”虞姬没有犹豫：“那就去看看吧！” “现在，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话虽如此... “你怎么还不会飞的。”一道剑光扬起、包裹着两人同时向东海的方向进发，罗维看着身后的虞姬，挑眉。 虞姬哼了哼：“谁说一定要会飞的？” “西方白帝，属庚金杀伐、锋锐之兵。” “我只要挥剑就可以了。” “你想试试吗？”说到这里，虞姬突然磨了磨牙，朱红的眼眸露出了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罗维拱手：“惹不起、惹不起。” 说话之间，纯阳剑光穿透茫茫神州、出函谷，入楚地，顺着长江流入东海之滨，沧海茫茫，在渐渐落下的旭日余晖里映照着如血的残阳，海面波折、却能隐约看见迷雾升起。 “靠近了。”虞姬突然说， 不用她提醒，罗维也能感受到，他们已经非常靠近自己的牧宝——前方那古老浓郁的仙神气息，绝不是虚假的。 更别说，在茫茫水汽遮蔽之间，他们也渐渐能看清前方隐约显现的‘仙岛’。 三个庞大岛屿投落的影子分别矗立在世界的一角。 然而，未至近前，空气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颤鸣，清脆冰冷有如电子般的嗓音响起：“天门重地，外人止步！” 与这嗓音一同回荡的，还有一阵锵然嗡鸣。 那是一把裹挟着红光的长枪、穿透茫茫迷雾，破空而至，笔直地向不断靠近仙岛的剑光投掷而来，要阻挡他们的向前。 罗维身形不动，只是略微停缓了一下剑光。 那袭来的长枪快速而猛烈，但对他来说、只需要挥一挥手，就能击退。 只是罗维还没有挥手，那长枪便被挡了下来。 “哼、不要误会了，我不是想保护你，我只是想保护我自己而已！” 黑色大氅摇动而起、白皙曼妙的身形随之荡漾，虞姬的手中浮现出了两把长剑，她挥剑而起，璀璨的锋芒在瞬间抵住了袭来的长枪，在剑刃颤抖之间将之击退。 她挡在了罗维的面前、虽不会飞，但令自身悬浮的能力还是有的。 虞姬哼了哼，俏丽的脸上却满是认真。 她不想一直被保护。 她也想保护他， 哪怕罗维并不需要... “白帝...？”长枪被击退，迷雾滚滚向两侧散开，却传来了困惑的声音。 那长枪被握入手中，走出的人摇晃着、脚踩着两团火光——更准确地来说，那是被火焰包裹的‘轮’。 这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她穿着一袭红色的紧身衣袍、身形匀称，上身仅有略微起伏、纤细的腰肢却在往下处荡漾般蓬松扩开，衣摆岔开处、饱满圆润地蜿蜒出一对紧致饱满的大腿。 她披散着棕红色的长发，手握长枪、脚踏火轮，白皙的手腕上海嵌着一个银白的‘镯子’。 ——红缨枪，风火轮以及乾坤圈。 “哪吒吗?” 虞姬只一瞬，便认出了其身份。 曾在封神之战、覆灭商朝的战役之中大放光彩的年轻仙人。 同时，也是守护天界门扉的‘神将’。 “白帝...不，不对。”清脆冰冷的嗓音再次从‘哪吒’的口中传出，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虞姬，朱唇亲启、银牙微露：“你不是白帝——” “切，失败了吗？”虞姬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她要保护罗维。 但同时、也更是要帮助罗维。 天门是通往天界的门扉，天界则是统治神代的‘天帝’居住之地。 但天界不可能只有天帝，天帝居于正中央、其他的‘帝’，则居于各个方向。 白帝，作为西方帝君，当然有资格进入天界。 她要尝试借‘白帝’这个身份进入天界。 只可惜、虞姬的打算被识破了，守门的天将一眼就识破了她的打算。 哪吒，只认固定的那几位。 只认昔年神代的‘帝’。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硬闯了！”虞姬紧握手中的双剑，嘴角朱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既然行动失败了，那还想什么？ 莽就是了—— 她堂堂西方白帝，还打不过区区一个看门的天将！？ 于是虞姬冲了上去。 然后。 自爆了？ 罗维哽住。 哪吒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炸了个灰头土脸，所幸的是虞姬虽然比之前强、但更多的是强在力量上，作为‘星灵’的她在身体强度上是恒定的。 所以哪吒也仅仅只是灰头土脸。 但罗维的眼神诡异得看向了身后、重新凝聚出身影的虞姬。 “唔...习，习惯了。”虞姬脸色一红，她确实习惯了、在此之前的战斗，也都是这么做的。 或许这也是她一直孤身一人的原因。 上去就自爆。 谁顶得住？ 罗维直接笑出了声，虞姬羞恼，罗维却直接走向了对面的哪吒。 哪吒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提起手中的长枪、脚踩着风火轮，定定地看着走来的罗维。 “危险、危险、危险...” 脑海中不断地响起这样的声音，哪吒面无表情，她能感受到对面之人的强大，那是远超其自身的存在显现，但从这神将眉眼之间细微的变化，却能感受到她的严阵以待。 “神造的兵人吗？”罗维也在观察着眼前的哪吒。 少女外貌的天将、并非是纯粹的仙神，其本质是由三清之一的‘玉清’元始天尊门下的昆仑山仙人太乙真人投入人间的灵珠子为核诞生的、非人非神非妖非魔的存在。 她曾转世投胎为人，最初的性格也是猖狂如同魔王一般，但因为惹下大祸，殃及认生的父母，不得不自杀而死，之身体获得重塑、便也渐渐褪去了魔性。 在那之后，她的身躯是太乙真人所培育的‘莲花藕’构成，其存在还借助了西方释迦牟尼的力量构筑。 她是仙道的兵人——等同于‘机械’一般的存在。 兵人是为战斗而生。 于是这一刻，哪怕从罗维的身上感受到了无比庞大而恐怖的力量，是比起她的师祖、元始天尊，也只差一线的存在。 她仍没有丝毫畏惧。 忘却了恐惧，忘却了死亡。 仙道的兵人紧握手中长枪。 罗维却不打算与她交手，因为那毫无必要：“你的身后是天门，而我——是天帝。” “你没有资格阻挡我，神将。” 罗维展现出了作为‘天’的显现，混沌无名的迷雾在空中缓缓浮现、无形的触须随之延伸而出，在空中翻滚着。 这样，哪吒便没有阻挡她的必要了。 “天帝？”哪吒歪了歪头，朱唇亲启：“你的天帝、与我无关，我只守护我身后的天界，” “除非——你能证明，你也是我身后天界的‘天帝’。” “那要我进去了才能证明。” “你先证明了、才能进去。” “...” 那边的虞姬已经在憋笑了。 罗维拂袖，叹了口气。 就像虞姬的打算一样，他也失败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硬闯了！ 他向前。 哪吒也展开双手、她的脑袋摇晃，长发飞扬间又是生长出了三个头颅，手臂张开，以一化三，双臂顿时化作六只。 这是神将哪吒的‘法相’。 以一己之力施展数人合围的精巧近战之法。 三头六臂，或握或咬，各自拿着不同的仙家法宝、神灵级的宝具。 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双剑、金转...每一剑都是太乙真人所赐赫赫有名的杀伐之器。 六臂张开，重重叠叠的宝具流光在顷刻间笼罩住了罗维的上下左右，封锁了他一切行动的空间。 哪吒却又在同时将枪尖扬起，化作火光喷涌而出。 笔直地推动着枪尖。 撞向罗维—— 这火是三昧真火，自灵魂而生，同样也是以灵魂作为燃料，只要是有灵魂的、它便能以其源头，源源不断地灼烧万物。 任何存在都难以直接抵挡，哪怕天尊帝君有万千手段将之熄灭、若直接承受其灼烧，也会眉头紧皱，觉得些许的麻烦。 他们不怕，但也不愿沾染这种东西。 以宝具锁闭空间。 长枪向前。 哪吒一出手、就是杀招。 然而罗维却是不闪不避，他抬起了手，缓缓地抓向哪吒的长枪。 火光熄灭。 那三头六臂展现的仙家法器击中了罗维，却也只是响起一阵铿锵之音，连衣衫都未能突破。 哪吒动作僵硬、愣住，看着罗维伸出的手。 不是肉体，也不是神灵的概念显现，而是...钢铁浇筑的手。 “兵人吗？不巧的是，我也有类似的形态！” 罗维晃动了一下身体、仅在被攻击的地方显现出了机神之躯。 那钢铁浇筑的身躯隐约浮现。 他松手，却又在同时握拳、挥出。 挡的一下。 三头六臂顿时崩溃，三昧真火被熄灭，长枪飞出、哪吒连连后退。 兵人从来都是以身体强悍而著称。 但这一刻、似乎罗维才是兵人。 而她仅是一名普通的仙神。 头顶无数无形的触须同时垂落，哪吒还想攻击、却猝然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那些触须如元始天尊亲手制成的‘捆仙绳’一般，将她牢牢束缚住。 “这下子、能好好说话了吧？”罗维收手。 第二十九章所谓天宫当立于人理深处 能好好说话吗？ 当然不能。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哪吒并非是传说中那个无法无天的灵珠子，不是那个肆意妄为、仅凭自身好恶就敢于屠龙弑神的那个年幼的‘魔王’。 如今的她，仅仅只是守护天界门扉的神将、是太乙真人制成的、守护仙道的仙道兵人。 她唯一的职责就是守护蓬莱，守护通往天界的门扉、让一切外来人不得入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若要令其能与罗维交流，唯一的方法，也就只有罗维证实自己同样能获得她所守护的那片蓬莱所链接的天界的认可。 但她又不肯让罗维进入蓬莱去确认。 所以罗维只能将她绑住、吊起来。 “唔、放我下来。”被混沌的触须绑缚住的哪吒略微挣扎了一下，她的双手双腿被同时分开、混沌的触手攀附在那饱满的大腿上，将其死死地定住、她的双腿摇晃、挣扎着，开叉的衣衫下摆摇晃出一片浪花，曲臀鼓起、绷紧，但无论哪吒怎么挣扎，她所使出的力气都仿佛被吸收吞没了一般，毫无作用。 混沌不可名状，代表宇宙暗面的夏花，本就是深邃而不见低。 哪吒的力量怎么可能生效？ 罗维神色如常、虞姬看了看那些混沌的触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莫名一红。 “不知羞耻...”她低声说。 罗维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想打了这些的她某种程度才算是不知羞耻。 不过哪吒本人反而没有丝毫觉得羞恼、羞耻的地方：“放我下来，除非死，否则，我不会让你通过这里。” “所以我说了、你没有资格与力场阻止我进去。”罗维叹了口气，他道：“神将哪吒。” “我有，我也必须这么做。”哪吒的神色认真：“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这是我的职责。” “那么——现在呢！？” 罗维的话语落下，哪吒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她转过身。看向了身后蓬莱的方向，只见空气中的迷雾仿佛被吞没一般迅速地淡化、消失，三座仙岛的风景赫然浮现在眼前。 方丈岛上是嶙峋陡峭的山峰，瀛洲岛上是葱茏覆盖的草木。 蓬莱岛上霞光万丈排开，巍峨山峰显露，明明是处于茫茫大海之间，远远望去，仿若置身云雾之中。 三仙岛以蓬莱为中心呈现三角形排开，重重叠叠的风浪排挤在岛屿边缘，惊起阵阵苍白的气浪。 哪吒惊愕、因为那缠绕三仙岛周围的迷雾从来都是这里的防护。 非得到天界认可的、不能通过，在过往，也只有居住在这里的仙人能直接穿行， 而这么直接散开的、遍数过往，也只有那几位天界的主宰。 四方上帝。 以及...中央天帝。 “我说了，我是天帝。”罗维缓缓地收起了混沌的触手，将哪吒放了下来。 哪吒双腿摇晃落下、在曲臀起伏荡漾间、穿着黑靴的双足再次踏在了悬空的风火轮之上。 她仍握着火尖枪，但这一刻、敌意已经消失。 “您真的是天界上帝？”哪吒看向了罗维。 罗维点了点头：“我说了，我是。” “等等、这么说，只要五方上帝就能通过，那我为什么没有这样？” 虞姬意识到了问题。 罗维理所当然地回应：“因为你直接自爆了啊！” 虞姬沉默，反驳不能。 她虽然已经尽力动脑，能想到利用身份去欺骗哪吒、也已经算很不错，但她还真没想到能用这个身份直接获取仙岛的认可。 “现在，我可以进了吗？”罗维问。 “是、当然可以。”哪吒颔首，棕红色梳向两边张开的头发随之点头而左右晃动着，这位守护天门的神将在这一刻似乎略显激动，虽然说出的话因其作为仙道兵人的缘故而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自封神一战之后，我受封守护天门的职责，时至今日、天门已有八百年未开！” 两周春秋八百年，正是先圣祖神前后离开的时间点。 祂们离开了， 自然也就没有人能开启天界的门扉。 哪怕哪吒这个守护天门的神将，也只能在门外守护，而不能入内。 罗维却说：“不急、” 他抬步、缓缓地走向前方，他的目光从瀛洲、方丈、蓬莱三座仙岛划过。 这三座仙岛从外看似乎并不大，然而罗维却知晓，其内部暗藏空间，是如同洞天福地——固有结界那样的‘微缩世界’一般的存在。 海外三仙岛，岛内分十洲。 每洲都是一块庞然的浮岛。 在上古时期、三仙岛是由三只庞大的龙鳌拖着行走在茫茫东海之间，如果没有这么大的面积、也无法容纳吸引万千的仙人在这里居住，甚至还有一位原初仙圣、三清之一的‘灵宝天尊’定居在这里。 但无论其再怎么大，也都无法隐瞒得了罗维此刻的关注。 他拂袖，伸手。 虞姬眯起了朱红的眼眸，哪吒也愣了愣，她们都在同时感受到... 三座仙岛，似乎都在同时莫名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见前方岛屿庞然，一道又一道的光芒冲天而起。 哪吒清秀的脸上满是惊愕，冰冷机械的声音也带上了起伏：“这是金蛟剪、落宝金钱、定海珠、五火七翎扇、番天印、阴阳镜...” 那在光芒中显现的，赫然都是昔日曾定居在这其上的仙神留下来的法宝。 每一件都是哪吒熟悉的，曾在封神之战中大显神威的利器宝具！ 如今仙神纷纷离开，但他们却并未带走这些法宝，而是将之留下来、赠与后人。 或者说—— 这仙岛之上万千的仙人洞府，本就是是留给下一个打开三仙岛的‘天帝’的宝库。 “可惜没有诛仙四剑、太极图、盘古幡...” 当然，仅这些，也足够罗维使用了。 他不会贪婪无度。 但也不会犹犹豫豫地，不去取。 虽没有同级别、同规格的宝具，但如此庞大的数量，对于罗维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收藏。 “金皮卡那个家伙之前还跟我显摆过他的宝库，等之后、我就让他看看我这‘天地宝库’！” 心中思维转动，混沌之核再次显现，不可名状的‘天’投落庞然的影子，无数的触须延伸而落、分化万千，缓缓地抓住了那浮空而器的万千法宝。 叮叮当当... 嘈杂的声音回荡而起，罗维看着那一‘手’抓着一件仙人法宝、神灵级甚至以上的宝具的‘混沌之核’，他想象了一下跟人对敌的时候，显露出混沌的形状，但一催动宝具却又浮现阵阵仙气缥缈的错乱扭曲画风，忍不住乐出声。 不说别的，只说这样的画面，对于正常的存在而言，便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 别说是之后、哪怕现在，哪吒都有些目瞪口呆。 至于虞姬，她只是习以为常地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时至今日、无论罗维做出什么举动，她也都不会惊讶了。 是的... “虽说见者有份，但我想，你的法宝已经够多了，再多即便是三头六臂也用不上，所以我就不给你了。”罗维说着，将目光从哪吒的身上扫过，神将哪吒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这些仙家法宝、神灵级以上的宝具在外加都毫无疑问的珍贵，但作为太乙真人弟子的哪吒本身的法宝已经够多，她更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即便眼前这位‘上帝’要赐予，她也只会拒绝。 “我也不用，用不上...”虞姬看罗维看向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哼了哼。 罗维却说：“你还是用上吧。” “嗯？”虞姬有些没反应过来罗维这句话的意思。 “我让你别再自爆了、那样，挺丢人的。”罗维认真的神情让虞姬忍不住开始磨牙。 她说：“如果你是来嘲讽我的...” “为了让你别再自爆，我想、以后我的这些收藏，你也都能使用。” “就当做共同财产如何？” “什么意思？”虞姬又是没反应过来，但仅在下一秒，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莫名一红：“你、你在胡说什么！？” “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我——共同财产什么的...” “不用感激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可是我的‘仙童’。” 虞姬又是龇牙。 只能说佯装怒气的少女确实多少有几分可爱的意味。 虽然现在的虞姬、取代了‘白帝’而成为‘西王母’的星灵某种程度来说是西方白虎显现，但老虎对罗维来说，跟猫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逗老虎跟逗猫更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只是笑着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哪吒歪了歪头，看着眼前两人的交流对话，这位在以莲花之躯重生之后褪去魔性，也多少失去了些许人性的神将颇有些无法理解。 但虞姬脸上的红晕却未退...共同财产什么的，根据女娲娘娘所制定的‘姻缘’，这可是‘夫妻’之间才会存在的关系。 这个家伙...唔...越想虞姬越是脸红。 罗维却拂袖，他知晓虞姬心中可能在想什么、但在想通不再一味求死之后，他多少也有些肆意妄为了起来。 当然，若真发生什么、该负责的，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死都不怕。 他还能怕些什么呢？ “那么接下来、该去天界了。” 他看向了哪吒。 哪吒点了点头：“我来给您引路...” “不用。”罗维拒绝了她，他道：“我们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 哪吒愣了愣。 那边的虞姬也缓缓地平稳了莫名躁动的心情，看了过来。 天界，已到？ 别说是曾亲身踏足天界，知晓天界风景的哪吒，就连从未踏足天界、只在远远观望过其风景的虞姬都无法理解罗维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里显然不是天界。 这里只是东海三仙岛。 这里... “这里当然不是天界，但前方、也不是天界，不是我所要前往的，新的天界。” “因为我说——” “人心，方为天，真正的天，当立于人心之上。” 声音落下，声声回荡在天地之间、悬于空中的‘太一’再次延伸出那无穷无尽的触须，混沌不可名状的迷雾在刹那生成，茫茫间罩住这海外三仙岛。 如同将之彻底裹住、然后，往上拉扯一般。 连同仙岛之上的一切风景。 连同仙岛所连接的天界...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去什么天界。” “我只是为了将这昔日的天界，融入到‘盘’之中，以其化作根植于人心思想的，新的天界！” 东海海水茫茫震荡，悬空而起的海外三仙岛缓缓地向天边一点星光收束。 日落余晖依旧。 哪吒猝然回神、却发现自己站立在一片宽敞的空间之内。 所谓的‘盘’，以思想为根基、以破碎的洞天为承载，这一刻，更在其上，多了一层天界。 继以思想为根基的‘神秘’之外。 现如今、在其之上，又多了一层以思想为根基的、源于人理的‘神代’。 三皇五帝纷纷显现其中，祂们之前已经回归，但在大秦一统天下之后，人理越发茂盛、仅以分体神明的状态显现的祂们纷纷收缩进入‘盘’之中，因‘盘’只承载神秘与思想，所以祂们也只能化作纯粹的概念、在这里仰望神州大地。 但这一刻新天界扩张，三皇五帝、众多先圣祖神，也终于有了立身之地。 金碧辉煌的宫殿刹那生成。 众仙带来仙气缥缈。 “我为天帝。”罗维坐上了大殿高位，他道：“神将哪吒，你可愿为三坛海会之大神？镇守三界？” 哪吒茫然，惊愕中却带惊喜。 神代消逝。 她的师兄师弟、师傅师伯纷纷消失。 她以为自己将永远守着天门，直至此身衰竭死亡。 但在此刻、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神代鼎盛的时代。 不再孤独，不用再等待自己的消逝？ 怎会拒绝？ 怎能拒绝？ “哪吒，领受大天尊之命！” 哪吒躬身而拜：“谢过大天尊、谢过，天后。” 虞姬坐于罗维身侧，与最初的哪吒一样...一脸迷茫。 罗维自己也愣住。 然后就见哪吒那状似毫无波动的脸上、莫名地浮现出了一抹狡黠。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不用谢？ 无上限悬赏 之前欠的已经还完，天天合章总字数一万二，很多人看我现在成绩还行其实也全是靠更新量怼上去，真实数据惨不忍睹，而且持续下滑……卖惨的话就不多说了，我也不是来卖惨的，稳住心态写完最重要。 悬赏还是老规矩。 两百月票，两百刀片，一万打赏。 无上限。 反正最后估计还是跟上次差不多，喔不对，可能比上次还少，毕竟人更少了。 顺便希望多来点推荐票之类的撑一下门面，感激不尽。 第三十章咕哒子脸的孙悟空 哪吒当然是故意的，归根结底、守护天界的神将之所以会将自身心智完全封闭，封锁‘人性’，仅仅作为一个‘天将’而存在于蓬莱岛上，并非是缘于其职责所在。 更多的是缘于众多仙神的纷纷离去，众多师长的消失，让这位曾在封神之战大放光彩的少年神明对世界感到无趣。 她已经褪去魔性，但作为神将，人性的多少仍能由其自由掌控，她也更多少也仍会保有最初那个‘顽皮’的人格。 罗维眼角跳动，旁边的虞姬刚好看了过来、朱红的眸子对上罗维的瞬间，少女忍不住龇牙。 你是不是故意的？ 只能说不是。 但归结于哪吒先前给虞姬带来的‘纯粹感’，她完全没有想到这是哪吒在‘顽皮’。 只能说...懂的都懂。 罗维坐在以旧天界为基础、覆盖于‘盘’之上，以人心思想为基础源头的新天界中央的宫殿之中。 虞姬坐于其身侧。 这个站位与先前在蓬莱的时候是一般无二的，罗维上来的时候、也是原样不变。 而这宫殿支柱盘矗、金碧辉煌，其名为‘凌霄宝殿’。 从这里看下去，能看见下方层层嵌套的‘维度’，往上 ，同样可以。 过往的天界分化五方，以五根‘天柱’支撑，而这崭新的天界、以人心意识为支柱，人心层层划分，种种不同情绪欲念交织，竟在形成的瞬间，分化成了四境之域，每境九重天，一共三十六重天。 最高是清静无为的圣人居所，最低是种种人性混杂的欲界。 这完全都是自然生成。 罗维并未干涉与阻止，只是全然旁观。 凌霄宝殿位于第一境第九重天，因凌霄宝殿是‘天界’统治阶级，仍处于有形、有欲的阶段，但此刻，罗维的本体，却居于三十六重——有形无形，混沌无名的领域，那也是只有‘太一’能抵达、太一蜷缩之地。 所以他虽在此处，却能一眼看尽三十六重天，重重叠叠、层层嵌套。 “尔等祖神先圣当各归其位、各司其职。”罗维开口、天帝赦令，金口玉言。 “我等谨遵大天尊之令！” “谨遵大天尊之令！” “谨遵帝令！” 声声句句、云烟缥缈间，显化于此的先圣祖神纷纷躬身而拜。 哪吒拱手，化为三坛海会大神，乃天地海三界之大神，意为‘海陆空’三军大将，主监察天上、地上、海中一应情况。 她再一抬眸，却也发现前方、天帝宝座之上空空荡荡，罗维与虞姬都已离开。 他们回归现世——重新落于东海之上。 “走了吗...” 哪吒眨了眨眼睛，眉心处映照的火焰般的纹路微微跳动着，少女甩动了一下手中的火尖枪，饱满大腿在衣裙下摆下转动而过、望向了灵霄殿外。 “说起来，刚刚、东海，好似有气冲斗牛的金光显现？” 哪吒朱唇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也不知道那两位进展如何？ 她这可是好心好意地、推了那位‘天后’一把。 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岛业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茫茫海面之上，波澜掀卷，素白滚动起层层浪花。 剑光再次展开、显现，虞姬脚步稳稳落地，黑色绒毛大氅在风中扬起、掩盖娇躯的黑色布料裸露出挺翘曼妙之处微微蠕动着，她看着罗维：“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罗维倒也光棍：“是。” 急急忙忙否认什么的，虞姬根本不会信。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这家伙、真是无礼...唔...”虞姬脸色瞬间又红了。 成为与天帝搭配的天后什么的、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意外，她如今是西方白帝，身份来说其实是足够的，而且她倒也不是不愿意、对于罗维，虞姬从来都是亲近的，她对于他有着源于灵魂般的好感，她确实喜欢眼前这个家伙...只是这个过程太过突然。 但想了想，她却又只能吐了口气，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算了！” “阴阳搭配，日月循环，乃天地之理，我这可不是为了你——只是为了这浩土神州的平衡而已！” 到现在，虞姬仍是要为自己寻找着说辞。 “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高的思想境界？” “之前没有，现在就不能有吗？我现在可是西方白帝、执掌金性之神！”虞姬朱唇扬起，脸上的红晕未退，但为自己找到了说辞的她倒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显得神情扑闪慌张。 虞姬伸手甩了甩，绒毛披肩大氅摇摆间，胴体的美丽依然毫不掩饰地绽放在罗维的眼下。 罗维拂袖，看着虞姬裸露的双足脚踩着剑光、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挑了挑眉。 然后就发现虞姬伸出的手，突然扯住了自己的衣襟，她就这么拽着、点起了脚尖。 “你不要误会了。” “这只是，为了神州——” 四目相对、虞姬朱红的眸子里，露出了一抹狡黠，她的另一只手缓缓地环住了罗维的腰肢，裸露的白皙靠在了他的身上。 所谓‘想通’，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虞姬，故意的。 她能以此为借口，说服自己，顺理成章地靠近罗维，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的...‘欺负’罗维！ 朱唇扬起，轻微的划过罗维的耳畔，抬起的胴体摇晃荡漾着，少女将一条腿微微抬起。 “怎么——你，要退却吗？” 这一刻的虞姬竟显露出无尽的风情。 这一刻的‘西王母’，竟带着先前所没有的妩媚感。 漫长的时光以来，虞姬从来都是停留在她诞生的地方，她其实已存在了很久，神话鼎盛的时代、游星尖兵抵达地球的时代，她比许多的仙神都要古老，比许多的祖神还要‘祖’，只是从未走出过自己为自己所划界限的一步——因为她在最初，也曾踏出过那里，但换来的却只是满是恶意的对待，是暗藏贪婪的‘好’。 星球诞生的精灵能读懂人心，所以她从未被欺骗，但也产生了恐惧，产生了厌恶。 祖神们曾试图将她拉出自己的‘画地为牢’，也还是失败了。 但那一日，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夺走了她一直居住的地方。 那一日，那个人嬉笑怒骂、对于她，却没有恶意，没有贪婪，更没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那一日，那个人带着她离开了沉睡沉眠之地。 他告诉了她真正的世界。 她竟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出了自己给自己划下的限制。 一点点、一丝丝。 丝丝缕缕的过往在虞姬的眼前划过，很多以前并未去在意，并未去注意的细节，也让虞姬莫名的、会心一笑。 所以她说过， 我也是会进步的。 她也更早就说过了。 为了你、我已不会再停留在原地。 虞姬缓缓地拥抱住罗维、缓缓地将唇瓣紧贴，将那份柔软落在罗维的同样抿紧的嘴唇之上。 她坦诚了其实早就掩盖不了的心意。 她对他，其实早已经、心怀爱意。 罗维沉眉，就这么推开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别说是现在已开始转变了心态，哪怕从前，罗维也从来都看不起那些不负责的人。 不娶何撩？ 作为原初神的他，有着英灵座上根源的力量作为后盾的他，更有信心，带给爱自己之人、自己所爱之人以她们想要的幸福。 罗维拂袖，缓缓地以长袖掩住海中的身影，手掌轻抚少女纤细的腰肢，唇齿相依间，听海风起伏、苍茫大海间升起层层迷雾... 片刻，亦或许是许久。 虞姬呼了口气，缓缓地与罗维分开，她脸色微红，却兀自轻笑：“妾身果然，没有看错你。” 他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而推开别人的人。 “那是当然。”罗维显得颇为自信。 他道：“我说过了，这个世界上，并无什么、能让我退却——” “啧...真有自信！”虞姬朱唇微微抿：“但无论如何、今后，还是要多多指教了。” “天帝陛下——？” “知道了，天后冕下。”罗维拂袖，缓缓地握住了虞姬伸过来的手。 经历先前的亲近，位格随之定下。 也就是在这同时，苍茫海面上弥漫而起的雾气骤然出现了剧烈流动般的紊乱、仿佛有风吹来，更仿佛有什么在靠近一般。 “帝君——不对，是天帝冕下，救我！” 一道人影窜了进来，素白的长发在风中化作一道银白的闪电，划过水面的同时激荡起层层白雾，水滴炸开喷向两侧，那醒来的身影一袭长袍在风中滚动、勾勒出高挑窈窕的身形。 来的、是曾与罗维有过一面之缘，给予了他两次‘帮助’的，虞姬的‘熟人’。 无支祁。 她匆忙地钻破层层海水迷雾，来到了罗维面前，身体腾空、剧烈喘息之间带起胸脯起伏，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天帝陛下、帮我，拦住后面那个家伙！” “你后面，并无人。”虞姬却说。 无支祁愣了愣，转过头，发现身后水雾茫茫，不见半个身影，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羞恼：“没有吗？那个该死的家伙、竟然耍我！？” “呼...渭水河神，无支祁，拜见天帝！”她迅速地稳定了身形情绪，态度比之前又多了几分恭敬。 面天帝而拜谒，即便是曾在上古时期兴风作浪的妖神也显得恭恭敬敬。 ‘天’在华夏神系之中从来都是主宰一切的存在，更别说、曾封印无支祁的大禹，也曾任一代天帝。 她怎么敢嚣张？ “还有我呢。”虞姬露出了笑容：“来，你这是母猴子——快来拜见天后！” “你算个锤子的天后？”无支祁瞬间反唇相讥，作为上古妖神、妖圣的她当然不会视若。 然后下一秒，虞姬展现出自己作为‘西王母’、‘天后’的威严。 扑通一下。 无支祁瞬间屈身：“拜见王母娘娘。” 罗维：“...” 之前怎么看不出这只猴子这么没节操的呢？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无支祁：“你来得正好——我帮你把身上的心猿束缚，把封印解开了吧！” “正好还你之前两次帮助我的恩情。” “不敢、不敢，恩情什么的，那只是我应该做的！”无支祁慌张拒绝：“解开封印什么的，不慌，不慌！” “为什么？”虞姬朱红的眸子转动了一下：“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什么。”明明是一副大姐姐的外表，但这一刻的无支祁表现得多少有些弱气、瑟缩之间，还时不时看向身后。 “真的没有？” “真的——” “不害怕吗？” “不害怕、本座可是无支祁，上古妖圣之一，这天上天下，还没有什么能够令我害怕的!” “真的...吗？”一只手缓缓地搭在了无支祁的身后，吹拂而来的热气更让无支祁身体僵硬、颤抖了一下。 “我、你，我...” “天帝救命！” 无支祁猛地向前，直接躲进了罗维的身后。 “呼呼呼、就你这个样子，还敢说是俺的同源存在？” 一阵清脆如铃声摇动般的笑声回荡而起。 “又是一只母猴子？”虞姬眉头颦蹙。 罗维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橙红色的短发披肩摇晃、明媚的面容带着桀骜的笑容，她穿着红色的衣袍、衣襟裸露白皙，身形匀称而充满青春感，在其身后、挺翘臀部弓起之间，却见一条毛茸茸的猴子的尾巴延伸二胡粗，在风中左右摇晃着。 她悬浮在空中，双眸微微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她是... “她是我的同源体——不，应该说是我的源头存在。”无支祁是在渭水河中诞生的妖神，其源头也确实是渭水河的显化，但却是渭水河以一块自东海漂流至渭水河的‘神石’作为载体孕育而出的存在。 所以她才会成为‘水猴’——因其源头，就是猴子。 是眼前这红发的少女。 东海神石本体的显现。 “不不不，俺可没有这么蠢的分体！”红发的少女挠了挠红色的头发，看着眼前：“听这个蠢家伙说，你们二位是天帝天后？” “是这天地的主宰？” 红发少女眼睛咕噜噜地转动了一下。 “你不是本体吧？”罗维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少女不是本体，而是与在美索不达米亚最初相遇的伊什塔尔女神那样，是凭依的状态。 “当然不是，本来俺是要在百年后出世，多亏‘黎山圣母’姐姐从时空长河中取来能让我凭依的躯壳，俺才能提前出世！” 这‘猴子’理所当然的说。 差距百年，但能提前获得自由，对其来说、可以说是极其惊喜的事情了。 然而对于罗维来说，眼前这个‘少女’的出现，其实更显得意外——东海，神石显化一石猴，他不会猜不出那是什么，后世华夏家喻户晓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那也曾是他的童年。 但他想到了孙悟空。 却没想到孙悟空会是以凭依的状态诞生，而其凭依的躯壳，也是罗维所熟悉的...在这个以月为名的世界里，在后世、或者某条世界线上遭遇的，人类历史所遭受的，从时间线上被烧却毁灭的危机中，拯救世界的‘最后的御主’，咕哒脸的‘孙悟空’！ 第三十一章艾蕾开辟骊山地府 对于从另外的宇宙穿越而来的罗维来说，‘咕哒子’这个存在，毫无疑问有着非常特别的涵义，因其作为‘月世界’游戏的主角，其本身所代表的、不是游戏中的哪个人，哪个角色，甚至不是游戏本身，而是无数的玩家，无数喜爱着这个以月为名的世界的人们。 那些玩家中，自然也包括了穿越之前的罗维，包括了此刻立于这里的‘苍天’，罗维。 过去的他是他，如今的他也仍然还是他。 过去现在未变。 当然，这样的复杂情绪仅仅只是转瞬即逝，对于罗维而言那漫长的过去仍值得铭记，但那也早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不会因其而茫然， 他对于心性的把握、更已抵达完美的程度。 所以罗维又转而关注起了其他的地方。 比如说眼前的石猴诞生自东海，其毫无疑问就是传说中的‘孙悟空’。 而自己现时现刻，即为‘天帝’。 那么... “你想打我吗？” ‘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天宫似乎是必不可少的，而自己作为天帝，是不是要挨揍？ 要不，在这里先打对方一顿？ “哈？我打你做什么吗？”石猴少女愣了愣，挠了挠红色的头发，满脸困惑：“我们这才是初次见面——” 凭依降临的石猴显然没有原版那么猖狂。 多了几分内敛的性格。 “确实。”罗维深以为然：“而且你也打不过我。” 差距太大了，罗维站着不动吹口气都能吹死刚刚诞生不久的‘齐天大圣’。 “龇！？”石猴少女突然露出了一口虎牙，再怎么内敛、她也是猴子！ 罗维却笑了笑，道：“至于这个家伙、算是对我有恩，不如放过她，怎么样？” 无支祁抓着罗维的衣袖，露出祈求的目光。 虞姬嗤笑一声。 于是被曾经的‘故人’嘲笑令无支祁羞红了脸，但面对那石猴少女，她又一动不敢动。 刚刚诞生的石猴少女其实并不‘强大’——天生九窍，半仙之体对比常人而言确实高不可攀，但别说是对比罗维这样的资深原初至高神，哪怕对比虞姬这样的资深主神、神王级别的‘帝君’，对比无支祁这样的主神级妖圣，也要远远不如。 但无支祁偏偏害怕石猴，因为石猴是那块东海神石的本体显现，而她仅是‘碎片’。 这是远比相性克制还要更加强烈的‘主干’与‘分支’的关系。 当然，无支祁也不是不能与之交手。 如此巨大的差距，哪怕仅是分身，她也不是真的就敌不过石猴。 她害怕的，其实还有石猴背后的身影... “我本来就不想对她怎么样，只是看她太蠢了、行走在外，完全就是败坏我的名声！”石猴身体漂浮在空中，却像是沉浸在水中，她的双腿摆弄、上下滑动着，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而且黎山姐姐跟我说了，不取其姓名，只是吓她一下就好了。” “要不是你那个黎山姐姐、我怎么会被你欺负成这个样子？”无支祁终于忍不住了。 “是吗？那要不要来试试呢？嘻嘻嘻、我会手下留情的哦？”石猴露出了笑容。 于是无支祁又缩了回去。 “黎山娘娘是吗？”罗维也看向了眼前的石猴少女。 石猴双手叉腰，哼了哼：“黎山姐姐是世间最美丽的女神，正是她用她那充满温暖的力量唤醒了我的存在——” 黎山、又称骊山娘娘，罗维当然是知道的。 骊山位于秦国境内，其为墓穴聚落之地，是‘死’凝结的场所，但同时、又是日出落下第一抹晨光照耀的影子。 那是秦国人所尊奉的‘地母神’，是与‘天’相配的‘地’的女神。 只是那明明是一位不存在的神明。 只有空置的神位，而没有任何一位符合标准的女神。 因为‘骊山’是秦国的‘祖山’，‘骊山神女’更是秦国先祖在骊山之上立国之后、秦国民众所祭祀的神，而秦国立国在西周末年，其时仙神已纷纷离去，根本不会有任何女神相应秦国的信仰，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此刻，罗维是有些惊讶的，而旁边的虞姬却是在瞬间...警惕了起来。 “黎山女神...是谁？”她看向了罗维，朱红的眸子里光芒闪烁， 罗维摊手：“不认识，不熟。” “真的吗？天帝大人？”虞姬眨了眨眼睛，朱唇微微张开，扬起的面容、呼出的热气，直接吹响罗维。 释放了‘天性’之后的虞姬在某些举动上，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我进入神州之后，你大部分时间不是都跟在我的身边吗？我能认识什么骊山女神？”罗维也是无奈：“再说了，骊山位于西方关中沃野之地，那里是你这位西方白帝的司掌的地方——你不知道骊山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女神吗？” “好像...也是？”虞姬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笑容：“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了。” “你放过我，我可不打算放过你，”虞姬正要离开，罗维却突然压住了她的脑袋，将之抱在怀中、吻了上去。 “唔！？”虞姬愣了愣，但并没有挣扎，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享受这。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罗维第一次主动与自己亲热？ 虞姬显得尤为开心。 但罗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绝对不会抛弃她的想法，为了令其安心。 无论人神仙圣，都是追求‘心安’。 片刻，晶莹拖拽、两人分开，虞姬呼了口气，脸色微红。 无支祁目瞪口呆。 石猴少女则是挠了挠发丝，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天生神石化生的石猴在诞生的那一刻就被星球赋予了无数的知识、她并非是与虞姬一样的纯粹星灵，但也可以说是‘半先天星灵’，与星球也有着相比起其他仙人更紧密一些的联系。 但星球本身并无情感，所以对于人类的事情、石猴无法理解。 不过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听明白了：“黎山姐姐可不是什么冒认的女神——” 她有些生气了。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天帝、天后，但黎山姐姐是不能被侮辱的。”石猴龇牙咧嘴、眼眸金光绽放，红色的发丝飘散间显得颇为凌乱。 她面露‘狰狞不满’，若非凭依之躯，或许还能凸显出凶悍。 然而现在只有满是少女的娇憨。 只能说...视觉生物的世界就是这么奇妙。 “没有侮辱的意思。”罗维看向了少女，神色认真：“如果是哪里让你觉得冒犯的话、那我以个人的名义向你致歉，然而、骊山并无神女，这也是事实。” 石猴少女想生气，但罗维已经‘致歉’，她哽住，一口的不满憋在喉咙里，只觉得十分难受。 无支祁也不明白为什么，她确确实实见过‘骊山娘娘’，其实力也确实强大、至少，比自己更强。 然而天帝金口玉言，不会出错。 或许...那真的不是骊山娘娘？ “当然，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是你带我们去看看你那位骊山姐姐。” 罗维又说：“是与不是，一目了然，不是吗？”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 到了此刻、方才图穷匕见。 在石猴说起‘骊山娘娘’的时候，罗维其实已经启动了自身那蜷缩在‘盘’之上，天庭的三十六重天最高之处的‘混沌之核’太一的眼，去扫视神州大地。 但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能察觉，这本身不正常，骊山娘娘或许是假、但石猴少女所说的‘姐姐’，绝对是存在的。 看不到，除非是那出现的、不是神州本土的存在，而且其存在必然非常特殊。 或许是能潜藏在地下，躲藏在人理之中，与人之生死息息相关的‘冥神’之类的存在，才可能能让‘天’无法瞬间捕捉扫视到其存在。 所以罗维要引石猴、带自己，亲自去看看。 石猴少女鼓起了脸颊，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黎山姐姐、去了神州大地。” “她借了孕育我诞生的石头中的一块碎片，她说她要去取回自己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不知道，黎山姐姐没说...” 确实没说，但这一刻、虞姬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神州西面，无支祁也顺着本体所在的滔滔渭水河流流经的方向，将视线落在了原先的秦国山川之间。 罗维拂袖、眉眼抬起。 在他们所凝视的方向，一抹光华落下，有如旭日初升、照在一座巍峨山峰之上。 那山上有无尽的墓碑，有贵族永眠之地，也有平民下榻之所在，那是王侯墓穴、更是凡人的丰碑。 ——骊山。 ——秦国境内的‘祖山’。 而在阳光照耀下、无尽墓碑亮起了光芒。 幽蓝色的火焰在其中浮现、蔓延，扩散恍如星河。 秦国祖神。 有‘人’登而为神。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披着红色披肩的少女看着脚下这座巍峨山峦上数不胜数的墓碑。 借东海神石踏足神州大地的艾蕾对这里感到亲近。 不只是因为这山与她曾居住的冥府环境类似，也更因为她能够感受到，这座山、这个神位，与罗维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 “这个世界，非常特殊呢！”艾蕾将手指轻轻拨动着空气，她歪了歪头，感受着这里的气息。 神代已逝。 但那古老的时代却又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穹天之上，人理深处，似有巨大的容器巍峨屹立于天地之间。 艾蕾感受到了无数强大无比的神明的气息，也感受到了无数与星球本身遥相呼应的神秘力量。 她更感应到了罗维，高居其上。 其所在的位置与自己此刻所处的山有着联系。 以这份联系... “一定能够找到你。”艾蕾露出了笑容。 她并未感到这里对自己有着排斥。 她能感受到，这座山、在回应着自己的呼唤。 于是这一刻。 骊山之上，幽蓝色火焰隐约浮动，她挥手、身形沉入地面，却见骊山地脉轰鸣不断，在女神的神里的开辟下，缓缓显示出一座‘冥府’。 那是‘骊山’作为死者墓穴汇聚之地显现的概念。 骊山神女，也是骊山冥府之主。 美索不达米亚的女神，终于在这里化为‘神明’。 这并非入侵，也不是侵占，而是天地同喝的神明的显现，是异域之神到来神州之后，必然会经历的、同化。 艾蕾融入了这片大地。 她的名不改，姓未变，但这一刻、她却将自身的存在，顺应着天命、嵌入了神州大地之中。 这是神明显现其神秘的力量、以自身沿时光上流而去，将自己存在的痕迹推动向过往。 当然，并非号无极限。 至少以艾蕾此刻的能力，无法在神王众多、原初也不在少数的神州大地，将自身嵌入太过久远的未来—— 她仅向前近千年。 ‘骊山神女之本名‘艾’，夏朝少康帝中兴大臣汝艾之后，商时于骊山证道，显化万千神异而为地母神。’ ‘与秦之先祖、‘苍天’显现配对姻缘。’ ‘《秦记》’ 咸阳王宫、藏书万千的守藏室中，记录秦国历史的竹简上莫名浮现出了这样的信息。 秦国万千民众毫无所觉。 唯巍峨王宫中，秦始皇仰望天穹，年轻但已渐渐蓄了胡须、越发显得威严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思。 怎么一个个...都想做寡人的祖宗？ “哼，等寡人造出了那庞然大物，再与尔等计较！” 对嬴政来说，果然、万千的事情，都没有‘造机甲’来得快乐。 “制造的进度如何了？”嬴政开口，并未侧眸，却对旁边的赵高说着。 赵高恭敬回应：“还是毫无头绪。” “不过最近，自东海来了一个年轻人，其身披苍蓝羽翼，状似上古羽化的炼气术士。” “祂说...祂能帮助皇帝，炼出此物！” “呼哈哈哈、甚好。” 始皇帝纵声而笑，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苍天。 苍天、苍天... “罗维，我找到你了。”艾蕾猛地睁开了红玉般的眼睛，红唇扬起、露出了微笑。 顺着这秦国‘天’与‘地’的联系，艾蕾终于找到了罗维。 找到了他的踪影。 他在... “东海？”艾蕾猛地睁开了眼睛，愕然。 “我就说、黎山姐姐真的是黎山神女，你们还不信。”东海上的石猴少女双手环抱胸前，满脸神气。 无支祁愕然，虞姬凝神、警惕。 罗维却有些发愣。 艾蕾——！？ 她不是在‘原初至高天’吗？她怎么来了！？？ 而且还成了‘骊山神女’？ 第三十二章名分之争 艾蕾的出现并不在罗维的意料之中，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艾蕾并非是喜欢四处行走的性格，就连意外到了北欧、她也只是在那里沉睡，等待着罗维的出现。 而现在她却来了，从‘至高天’下来，并且到了这茫茫华夏、九州大地，并且一来就是‘杀招’——占了与‘秦之苍天’配对的‘骊山神女’地位。 看起来，众仙对于这位异域而来的神明不仅没有丝毫排斥、反而显得异常欢迎？ 这让罗维很怀疑这群老祖宗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他也很头疼。 但凡艾蕾早来点，或者晚来点，他都不至于这么头疼——早来点，他还未与虞姬定下‘名分’，晚来点，他也能与虞姬解释得更清楚一些。 对于自己过往的种种、罗维从没有打算隐瞒自己身边人。 坦诚以待才能换来真心。 虽然这么说很是天真，但对待感情，罗维贪婪、却也宁愿多少存留一些人性上的纯粹。 然而他所希望的并没有。 艾蕾还是来了，并且在成为‘骊山神女’之后，便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迅速靠近。 关中、原本的秦国，如今已一统天下的秦朝统治核心所在的区域，巍峨骊山山峰耸立绵延，一抹幽暗星光璀璨扬起。 罗维抵达蓬莱之时是渐近夕阳的时分，而如今、最后一缕残阳余晖终于彻底落下， 夜幕降临既是幽冥女神的出行之地。 艾蕾来了。 茫茫海面、清爽气息蔓延，生与死在其中交汇，给人一种意识清晰的感觉。 举头三尺，神而明之。 “骊山姐姐！”石猴少女又惊又喜。 虞姬却在同时紧紧地拽住了罗维的手，红色的眼眸转动了一下，故意将身体靠的极尽。 她道：“不管她是谁、你现在，都是我的！” “...” 罗维在思考‘破局’之法。 不是为逃避。 更不是为隐瞒。 逃避可耻，隐瞒解决不了丝毫的问题——罗维不怕‘柴刀’，也不希望柴刀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想要的，仅仅是一个缓冲。 一个缓冲的时间。 “唔？是你啊，小猴子啊！” 脚步踏在海面之上、荡漾起层层涟漪，月光照耀的赤足白皙精致，如曲玉般点‘地’。 身上披着的红色披风摇晃、黑色布料包裹的曼妙身躯展露开来，艾蕾看了一眼叫她名字的石猴少女，微笑而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然后在石猴少女满脸开心的表情下、看向了罗维。 “骊山姐姐，就是这两个家伙！”艾蕾还没来得及说话，石猴少女就先告状起来：“他们竟然不相信你的存在，还想让我带他们去见你——” “怎么样？现在，你还怀疑我吗？嘻嘻嘻...”石猴少女双手叉腰、红色衣裙摇晃，脸上满是得意。 得意吗？当然得意了。 之前被那么怀疑、石猴少女早就憋着一肚子气了。 无支祁缩了缩脑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石猴还是向‘骊山神女’介绍对面的两人：“我跟你说，姐姐、他们可是...” “罗维、我所钟爱之人，终于见面了。”艾蕾将目光扫过被虞姬紧握着的罗维的手，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石猴：“？” 少女满脸懵逼，艾蕾却神色未变。 在至高天的时候，罗维就曾对他说过自己的经历，所以艾蕾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她所爱的人就是这么出色，有女子、女神被吸引，也是理所当然...能理解，但不能接受！ 艾蕾深吸了口气，她缓缓地露出了微笑。 缓缓地向前... 虞姬紧握住了罗维的手，像是在昭示着所有权：“传说中，骊山神女的风采、果然出众。” 好歹也是‘天后’，此时此刻，虞姬露出的微笑间多少还是有点风度的。 她要展现出自己的自信。 让敌人望而生却... 接招吧、骊山神女！ 虞姬姿态从容，端庄优雅地看着走来的艾蕾，看着她靠近，看着她面向着罗维，伸手，然后...缓缓地从相对虞姬站立的另一侧抱住了罗维。 吻了上去。 连句招呼都不打！？？ “噗！”无支祁呼吸瞬间紊乱、被呛了一口。 石猴少女彻底说不出话来。 至于罗维、在柔软紧贴的瞬间，面对着钻入怀中的身影，罗维却不出所料，他只是叹了口气。 相比起其他种种，对于艾蕾来说，都不如此刻现在她眼前的罗维。 只要他在， 其他的一切、便都不重要。 “汝...无礼，无礼，无礼！”多日不见的暴躁再次显露于虞姬的脸上，黑色的长发在瞬间扬起、少女露出了一对虎牙。 之前的仪态顺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什么有仪态？ 直接抢算了！ 虞姬下意识地就想动手...白皙的酮体微露粉红，少女起伏裸露的胸膛荡漾着。 对她来说，动手代表什么？ ——艺术就是自爆！ 也就是在这同时，罗维眼疾手快地将依然被虞姬紧紧拉着不愿意松开的手轻轻一荡，猝不及防之下、虞姬整个人瞬间向前一跌，直接撞到了罗维的身上、撞进了另一边的怀抱。 “嗯？”她愣了愣，然后猛地发现罗维被自己抓着的手已经松开，而且放在了她的身后。 手掌划过、温热感自上往下，虞姬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身体下意识地发软... 自爆的‘机制’瞬间被解除。 她直接缩进了罗维的怀中，柔软紧贴、黑色布料掩盖垂落的双腿不住摇晃，挺翘曲臀弓起，下意识摩挲。 罗维斜过眼，这种场面该叫啥？你来得正好？ 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心中仍还有心情吐槽。 那边的虞姬松开了怀抱罗维的手，也松开了亲热的嘴唇。 “罗维、又见面了呢？”女神的脸上微露红晕，金发洒落，睫毛随说话而轻微震颤着。 又见面了。 而不是好久不见。 罗维进入神州大地，至今不过一年时间，原初至高天流逝的时间相对而言只会更为短暂。 但艾蕾对于眼前的男人，却显得十分地渴望。 她缓缓地后退，拢了拢耳畔的长发，略微舔了舔红润的唇瓣，扬起，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对虞姬耀武扬威般。 罗维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自己对罗维的主导权！ 女神知晓自己所爱之人的优秀，也知道其必然会牵扯许许多多的女神，但在这些人之中，艾蕾自觉自己必须占据主导地位。 彻底软倒在了罗维身上的虞姬睁着一双迷离双眼，她蠕动了一下身体。 无论如何，气氛已经暂时缓和...不愧是我。 罗维缓缓地托起了虞姬轻盈的娇躯。 “放、放肆！”她脸带红晕，依然在龇牙咧嘴，但却没有了之前那种彻彻底底的暴躁感。 她摇晃着、站起身来，身体渐渐褪去那一瞬间的悸动，虞姬深吸了口气：“我乃神州之天后、九州天帝之配，你是谁？能见我而不拜？” 不认输。 但冷静下来之后的方式也相对温和。 她要艾蕾、拜她。 “嗯？天后吗？”艾蕾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罗维、又看了看虞姬，眨了眨红色的眼眸：“我...嗯。” 她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我是骊山山神，是...秦国苍天之妻。” 天后是天之后。 骊山山神却又是大秦所奉的正统，地位与天等同的‘配偶’。 两者一为天，一为人。 地位竟诡异得不分上下。 于是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谁该拜谁... “我是罗维的爱人。” “我也是。” “不、你不是，就，就算是，你也要排在我后面，因为我认识罗维的时间比你更早！” “哼，那又怎么样？我活的时间比你长，我现在比你强！” “欸？有多长？？” “至少，嗯...几万年。” “那、老，老妖婆？”艾蕾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她还是不怎么习惯与别人争夺什么。 然而她的话，对于虞姬来说，却是确确实实的暴击：“...” 当然，‘争吵’归‘争吵’，从始至终、艾蕾没有离罗维太远，虞姬更再次地紧握住了罗维的手。 她们不会忘了自己的目的。 她们都要争夺罗维的‘主导地位’。 谁能与罗维‘配队’？ 这始终都是她们的目标。 但事实证明，动手是毫无作用的。 于是艾蕾想要再一次地亲吻罗维，却被虞姬抢先一步，唇瓣紧贴、少女将自身完全贴在了罗维的身上，柔软胴体轻微荡漾。 于是艾蕾发出了苦恼的声音。 “...” 罗维斜过眼，看向了旁边。 无支祁早已经躲进了海水里，但却偷偷地冒出了一头白色的脑袋，只露出一只的眼睛转动了一下。 石猴少女也呆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才发出一阵疑惑的低吟。 虞姬唇分，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艾蕾更觉得苦恼。 但也正是在这一瞬间、她们都在同时感受到了什么。 感受到了、天位的‘嵌套’。 “忘了跟你们说，配偶神什么的、目前为止，我还不需要。”罗维这才缓缓地开口，道：“我是混沌的‘太一’，混沌无名、阴阳一体。” “所以我既是天帝，也是天后，既是‘天’，也是‘帝’。” 白争了？ “不、不对！”虞姬率先发现了问题：“你这家伙、确实是阴阳，但阴阳还有太阴太阳之分，你只是太阳之阳与太阳之阴！” “只要成为太阴之阴阳、仍有机会！” 她说的当然是对的。 罗维确实能统领一切阴阳，但他终究是男性，所以只会显化‘太阳’，这是源于其意识做出的抉择。 “换而言之、只要率先一步，我就能正式获得主导权！” “虽然这是你的阴谋，但是、这个机会，我要定了！” 虞姬兴奋了，她一瞬间就知道罗维说的话是实话，也清楚罗维只是为了制止她们的纷争。 但背后隐藏的机会，却令双方都难以拒绝。 这是‘阳谋’。 一时的胜负算什么？ 虞姬要的是在罗维身边长久的位置！ 而这毫无疑问是个机会。 只要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 “我很快就会获得真正到达你身边的、你给我等着！”虞姬再次仰头、在罗维的耳边留下了这句话。 无支祁困惑：“唔？怎么走了？” “闭关去了。”罗维松了口气。 虞姬在转瞬消失，她虽不会飞，但作为金母、金性锋锐，她也在瞬间以其锋锐穿透了‘空间’离去。 罗维看到了秦关大地，东华宫、门扉刹那紧闭，虞姬满脸兴奋地跑到深处‘修炼’去了。 她要彻底消化先前获得的‘白帝’的灵基。 初踏神州的艾蕾不懂阴阳之理，但本着不能输给虞姬、不能将罗维让出去的冲动，她也走到了罗维的身边。 “那我也去消化这份灵基的力量了...罗，罗维。” 这次不是她亲吻罗维，而是罗维主动俯身吻住了她、唇齿相依，难分难舍。 片刻唇分，艾蕾满脸害羞地低下了头，罗维揉了揉她的脑袋，金色的发丝划过、他道：“我会跟你说清一切的。” “你已经说清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罗维。”艾蕾坚定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不会输。” 不——你不懂。 罗维还想说什么，但眼前的艾蕾也在瞬间离去，回到了刚刚开辟的骊山地府。 带着满脸的羞赧与决心。 似乎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难以掩饰自己的羞涩。 罗维怔了怔，但也没有阻止。 接下来、 就次序前往说明吧！ 不隐瞒、不遮掩，坦诚流露。 情感问题，从来容不得弄虚作假，他虽能操纵人心，却也不愿辱没人性。 罗维拂袖。 东海海面苍茫依旧，他见两位女神一前一后的离开、月光落下间，升腾起阵阵雾气。 无支祁、开溜了。 本就是分身的她瞬间将意识回归本体。 “诶？人呢？”石猴少女回过神来，便发现眼前只剩下罗维一道身影，立于茫茫海面上。 罗维露出了笑容：“石猴是吧？你——” “可有名字？” “嗯？”石猴少女瞪了瞪眼睛。 第三十三章七十二变，蟠桃树与泰山府 东海神石所化的石猴现在当然是没有名字的，对于神州并不算很熟悉的艾蕾也不会给她取名。 艾蕾的性格一向都是拘谨而慎重的。 虽然偶尔也会出错... “那我给你取一个，怎么样？” “你——就你...唔，好像也不是不行？”石猴挠了挠红色的头发，清秀俏丽的容颜上浮现出一抹深思。 她想了想：“姑且问一句，你真的是黎山姐姐的爱人吗？” “是。” “你是黎山姐姐的爱人、那勉强也算是我的兄长了。”石猴双手环抱，双腿分开、两片葱白细嫩的足底交触悬浮在空中：“让你给我取名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再问一个问题。”罗维露出了笑容：“你想学习‘术法’吗？” “术法?”石猴又挠了挠那一头略显凌乱的红色短发：“什么是术法？” “术法就是神通，能让你飞天遁地、于天地之间遨游，无所不至、无所不知。”罗维轻声说着，他道：“而且还能让你活得更长、更久，长生而不死。” “长生不死？死是什么？” “死就是听不见，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什么都触摸不了。” “诶?那不就跟我之前在石头里差不多....不，比在石头里还不如了吗？”在神石中尚未孕育而出的石猴虽不自由，但还是能感受到风吹在石头上的触感，能听见海岛上林叶簌簌发出的声音。 不自由，但至少能自在。 而罗维的话听起来、似乎比那还要更加地严重。 “我不想死。”石猴剧烈摇头，好不容易获得自由，她可不想陷入更大的囚笼之中：“我想学术法、学神通。” “那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咕哒子...咳，错了，是叫——孙悟空！”罗维拂袖，道：“孙者，猢狲，悟空者、打破顽空需悟空。” “你是从神石中诞生，石头本该空空如也、由你打破顽石之空，正为悟空！” “孙悟空好耶！”莫名地、这一瞬，石猴心中一股无名喜悦随之翻涌，她降生于世，以凭依之身实体显化，但万物诞生皆有两个过程，一者有身，二者有名。 至此、石猴才算是完全进入现世之中。 于是少女毛茸茸的猴子尾巴甩动着、红色衣裙包裹下的青春女体在空中游动，环绕着罗维悬浮。 她的双腿摆弄白皙，双手大大张开、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般的开怀。 罗维也笑了，他道：“自此以后，你应该称呼我为‘师父’。” “师父？那是什么意思？”孙悟空头顶红发之间露出的毛茸茸的猴子耳朵颤抖了两下，少女有些困惑。 罗维道：“师者，从也，父者，长辈，你从我这里学会本领、便要叫我师父。” “好、好、好，师父！”石猴没有丝毫排斥。 天生地养的她性格自由，脑海中也根本没有什么人类那种长幼尊严。 既桀骜、又谦逊。 罗维点头应答。 为其取名，并且打算教导对方术法，并不是因为罗维‘好为人师’，虽说曾作为‘贤者’的他确实教导过不少人。 但对眼前的少女，他是怀有其他的目的的。 天生神石所诞生的天生石猴，其为自然与星球共同缔造的特殊之物。 罗维不知道这个世界里是否有什么四大神猴，也更不知晓孙悟空是不是四大神猴之一，但他可以确定一点的、便是眼前这孙悟空，其实就是众神留下来的、‘扫清六天故鬼’的利器。 是的、如果没有罗维，如果罗维没有来到神州，那么六天故鬼，将被孙悟空以一己之力铲除。 这或许也才是原来世界线上‘大闹天宫’的真相。 石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他将化为‘齐天大圣’。 将一切混沌聚敛于身上，然后被西方而来的尊者压在五指山下，用五百年、去消磨那种混乱。 这是罗维只需要将自己那高居三十六重天之上的混沌之核的视线投落，便能清晰看见的过去未来。 不过哪怕现在罗维来了，六天故鬼早已化为正神，居于‘盘’上的“天庭”之内，各司其职、各归其位，但作为星球与自然共同缔造的特殊存在，石猴仍显得极为特殊。 因她既是天仙、也是神明，哪怕在天仙的道路上不如虞姬纯粹，但那不过是因为虞姬的特殊、而她在神灵的道路上却不会逊色于其他的神。 既先天之神明，又为先天之星灵，虽两者由于刚刚诞生的缘故而还没有拥有与之匹配的规格显现，但却已经具备了‘灵明’的特质——知地利，通变化，就如同虞姬那样自爆之后瞬间重塑身体的星灵特性，识天时，移星换斗，如自然显现的神明那样的伟力。 所以罗维要教导她，并且从她的身上、获得这种特殊的性质，融入自身。 他身化混沌，但那混沌还未被他完全消化、而且仅是雏形，所以他仍困居星球之上，仍未原初。 罗维接下来的路线，便也是不断去吸收各种各样的能力。 作为自己消化混沌之核心的推动力，作为令混沌之核雏形化为正体的力量。 至于被自然同化的‘神灵劫’，或者被星球本身同化的‘道化灾’，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极为恐怖，但罗维——无所谓。 要么变强，要么死。 两边都不亏。 “我能教你的术法种种、皆有灵性妙用，其一为识天象、掌握自然，移星换斗的天罡神通，其二为知地利，通晓变化，变化万千的地煞变化。” 这些其实是孙悟空自身便能掌握的力量。 也是罗维从她身上显现的本质中‘看’到、甚至可以说是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 当然，这些孙悟空是不会知道的，存在特殊的她想要真正挖掘自身全部能力，若没有外力帮助，至少也需要数千上万年的跨度。 所以罗维虽然多少‘屑’了点，但其实还是在帮助她成长。 “识天象、掌握自然？无趣无趣，没有意思，我既然要学、那当然是要学最自由的！” “变化万千、知晓地利，如此一来，任何人都没办法再困住我了，嘻！”孙悟空银牙微露，纤细的腰肢在空中扭动了一下、双腿抬起，显得颇为力道。 罗维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纵使时光变化，眼前的‘齐天大圣’，仍还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这或许本就是因其性格的缘故吧？ “那我就教你，地煞七十二变！”罗维拂袖，道：“上古有大能、一日七十化，此变化并非是形态的变化，而是本质，本源的完全复刻。” 如果只是外表形态上的变化，那这也称不上特殊。 ‘灵明石猴’的变化，从来都是直达本质的，变草木能吸食日月精华，变牲畜能食草而生哺乳，变神兽能获其神异...变一物，就是那物。 从内到外，从本质到躯壳。 “好、这个好，嘻——我就要学这个！”孙悟空更加地兴奋了起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罗维也在学。 混沌无形无质， 但若能学会变化之道，那么也能从混沌中显化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一日七十二化， 对他来说，也是有帮助的。 “走吧，我们去神州，既要学变化，那便要走遍这天地，只有知道了，才能去模拟复刻，不是吗?”罗维拂袖。 孙悟空点了点头，不疑有他：“好耶！” “走了、走了，师傅！” 茫茫海面，罗维乘剑光而行、孙悟空遨游空中，如游在水中。 一前一后，往神州而去。 ‘却说那猴王出世，化一红发女儿身，遇一娘娘，称之‘骊山’，又于茫茫海面之上见一圣人出行，拜之为师，遍访山川日月、终能通人性、识万物之变。’ ‘有诗赞曰：红尘茫茫行无路，变化自在且由心，祖师神通广大真，心诚自能伏心猿。’ ‘《元杂技》’ 又有元曲赞颂： ‘位西沙之地，有神为白虎之神，貌美而神圣，掌太阴之阳，是称‘西王母’。” “太阴、太阴...”秦地，东华宫中，回到了这里的虞姬坐在宫殿之中，苦思冥想着、两面轻纱浮动，朦胧遮掩阳光垂落。 作为西方白帝、天界承认的天后‘西王母’，对于这世间种种变化，虞姬其实都能一目了然。 但能看见，不代表便能在瞬间应用。 知而不明。 她在此之前毕竟沉睡了太久、那段迷茫的时间里，什么都没学，也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她虽能将太阳太阴之间的变化对称说的头头是道，但真要怎么去做、她还是不太明白。 也就是在这瞬间，虞姬猛地睁开了眼睛，面露不耐烦：“谁?” “是、是我！”朦胧轻纱外探进一个脑袋，头上的棱形方帽子摇晃着，身上穿着的略显宽大的衣袍遮掩娇小身躯，略微颤动瑟缩着。 虞姬哼了哼：“原来是你啊、徐福。” “虞姬大人，帝君呢？”徐福询问。 “他有事不在。”虞姬除了这么说，也没别的说辞了。 毕竟她可是为了长久的胜利而放弃了短暂的相处，率先一步离开东海的。 “不在吗？”徐福眼露失望：“我还想送给帝君礼物呢...” “什么礼物？”虞姬下意识询问。 “虞仙人知道昆仑山吗？”徐福略显兴奋。 虞姬撇了撇嘴：“废话。” 昆仑山，神州祖脉仙山、上古之时，仙圣之首，三清之一的‘玉清’元始天尊的道场所在，同时也是与蓬莱相对的‘西天门’。 其赫赫威名，虞姬再怎么懒也不会一无所知。 “昆仑山上，有神木、名曰建木，那是上古四大连同天界四门的神树之一，与扶桑树、寻木、若木齐名，只不过神代消逝之后，四大神树也纷纷消失、建木更直接枯萎消失，不过我这段时间遍访上古神山，却发现了另一种神木——”徐福满脸红晕，娇小的身体左摇右晃着，她一想到自己能送给罗维礼物，就显得激动不已。 就连说话都不颤抖结巴了：“昆仑建木之骸，阴性滋扰、生九千年之桃树，常人食之、能延年益寿，以凡人之身而得不死之躯！” 阴性滋生、九千年之桃树...虞姬眼睛蓦的一亮。 “好，既然你这么有诚意，你的礼物、我收了。” 徐福愣住：“诶！？” “诶什么诶？我可是天后，是你的帝君大人的配偶，送给我不就是送给他了？”虞姬理所当然地说，不过她毕竟还是没有强取豪夺的习惯，所以挥了挥手：“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徐福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然后下一秒，她突然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谢、谢谢您。” 徐福躬身。 “哼哼哼、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虞姬也笑得极为开心。 她答应了徐福什么？ 她以天后的名义，许诺给了徐福一个‘仙位’。 一个能随时面见天帝的仙位。 这是赔偿徐福。 也更是为了自己。 虞姬看得出，徐福很敬爱罗维、对自己，其实也颇为遵从。 那么—— 她也要开始，为自己培植力量。 这样，才能在以后，获得先机！ “蟠桃树、蟠桃树...” 虞姬挥了挥身披着的绒毛大氅，俏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桃木属阳，却由建木残骸孕育的阴气滋生。 这不就是‘太阴’之阳？ “骊山骊山、终究还是我更快了一步，哼哼哼——” “那可不一定。”同样是原先的秦国观众之地，巍峨骊山之上，艾蕾睁开了眼睛。 她手里握着光辉璀璨的‘发热神殿’长枪。 她带着冥神冠冕。 双眼光芒绽放、显露神异。 她道：“我为黎山神女。” “今日在此，开地府、自黎山而起，贯通南北，北接泰山地府。” 黎山地府？ 黎山虽是墓葬聚集之地，但却不是开创冥府最佳的地点。 艾蕾在这里建冥府，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她要的、是建立一个囊括神州大地的冥府。 以黎山为起始，接向北部。 以阴而生阴。 此为太‘太阴之阴’。 此为‘大地往生之神’，‘泰山府君’之神位权柄。 巍峨显现、苍茫笼罩。 “真是不得了啊、她们。” 这一刻，就连罗维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进步的从来都不只是他自己。 跨越漫长的时间洪流。 每个人、其实也都在成长。 第三十四章妖魔遍地的神州之地 当然，对于罗维来说，其他人进步带来的感官其实都不如此刻就在罗维身侧的石猴少女孙悟空。 她本就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这段时间在罗维的帮助下更是迅速的掌握了其作为‘灵明石猴’一部分的力量显现。 地煞七十二变、变化由心。 虽只是刚刚踏足神州大地。 但也已经渐渐学会，并能以之用于实际。 大秦、山东齐鲁之地，街道，人来人往，自天下统一之后、始皇帝施行的书同文车同轨极大的促进了各个地方的交流，尤其是对于本就往来各自的商人旅客而言，这样规矩的制定极大的方便了他们。 于是商人行商的热情更加的高涨，于是各种各样、各地的商品被他们带到了神州各地。 罗维站在客栈的窗边，等待着‘孙悟空’的起床。 他带着这石猴显现的少女行走于神州各地、见各地的风土人陈，用自己的双眼去印刻人理的痕迹。 见人理，当然要以人类的身份去走，去看。 于是旅居一地，自然要居住客栈之中。 他凝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略显出神，眼见神州大地繁华更盛以往，他感慨的同时，却也莫名浮现出些许怪异感。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不过短短光景，虽说新的框架已经定下，并且以秦国那举世闻名的速度推广开来。 但这样的发展...还是太快了。 罗维沉眉，深思，之后再沿途观望吧... “嘻嘻嘻，师父、你看徒儿这样怎么样？” 身后响起的清脆悦耳的声响让罗维略微回过神来，他看向了身后。 黑发披散的少女穿着一席黑色的长袍、仅有片片遮掩的娇躯显露出饱满浑圆，玲珑曲线绽放，黑色长发披散下红眸睁开，脸上满是玩昧。 这是‘虞姬’的模样，一眼看去，即便连罗维都没能从外观，乃至气息上分辨出区别，唯一的区别，大概便只有力量规格上的显现。 但虞姬此刻正处在东华宫内，消化着徐福带来的‘蟠桃树’，正在为了获得罗维身边的位置而努力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于是罗维上去就是一个脑瓜崩、在‘虞姬’的脑壳上敲了一下：“别皮。” “哼哼哼、师傅还真是无趣。”虽然抱着头发出生疼的声音，但‘虞姬’仍还是显得颇为开心。 她身体扭动了一下、黑发收起化为了橙红色的短发，身上的黑袍收束成了一袭红色的修身古袍，青春美好的身体在阳光下微微展露着。 孙悟空脸上笑嘻嘻地说：“天帝师傅，这个女人似乎很能让您起反应哦？您刚刚，心动了吧?” “那是你的师母...”罗维也不否认。 “我知道，师母之一。”明明不过第三天，但悟空完全是一副自来熟摸模样。 于是看着眼前笑嘻嘻、一脸玩昧的石猴少女，罗维毫不犹豫的、上去就是又一个脑瓜崩。 孙悟空发出了难以抑制的生疼的声音，直接在地上抱头翻滚，少女清脆的呼声在客栈的房间里回荡着、引得门外的人纷纷侧目。 作为‘石猴’的悟空身体本该坚逾铁石，但在罗维的脑瓜崩敲击之下，总会止不住的头疼。 当然，这疼痛来得快、也去得快。 悟空很快便又从地上一跃而起，满脸兴奋而期待：“师父、我们这次要去哪里？” “随缘而走，随心而去就是了，哪里需要什么目的？”罗维挥了挥手，身后悬剑发出轻微颤鸣：“走一遍神州大地就是。” 罗维将目光看向西方，秦国核心的关外之地。 虞姬与艾蕾都在那个方向。 等他游过山东六国旧地，抵达咸阳，她们也应该都已差不多完成蜕变。 再见面， 风景也必然不同。 罗维拂袖间推门而出，石猴少女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红发披散下的面容露出了深思。 随缘吗？ 那我与师傅，也还算是有缘分吧...悟空露出了颇为惬意的笑容。 虽说之前信任罗维仅是因为他与‘骊山神女’那亲密的关系，让灵明石猴能够信任他，跟着罗维踏上神州大地，也更是因为罗维能教导她想要的东西，能让她找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但这段时间的游历大江南北，每日见不同的风景、不同的人，却也让悟空感到尤为舒适。 师傅与黎山姐姐一样。 都是个‘好人’。 悟空赶紧跟了上去。 负剑长袍的高大俊朗男人身后跟着红发红衣的俏丽少女，他们自客栈的酒店中走出，这样的组合立时引起无数人的注意。 但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一对‘伉俪’，因为一路上，孙悟空行走间一跳一跳地、始终叽叽喳喳个不停，完全没有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 反而更像初次跟着长辈出门的幼儿。 “师傅、你说人类到底有什么本事，小小的力量却能建造这么大的一座城？这比我现在呆着的那个海岛还大多了——” “说起来，他们是不是也有王？我在岛上的时候也被猴子们称为猴王，不过他们都不敢靠近我，说我对比起他们太美了。” “它们还给我取了个名号叫‘美猴王’...”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但罗维已习惯。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面露微笑地聆听着，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显得多么认真回应。 毕竟都是些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毫无信息可言... “等等。”他拂袖，停住了脚步。 悟空脚下一个止不住，直接撞在了罗维的身上，娇小少女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叫声随之停止。 她微露银牙利齿，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他们仍在城中。 旭日的阳光落下、照耀着流淌而过的一条河流，流水潺潺，粼粼波光倒映河面上的拱桥。 他们就立于桥上。 而垂眸所能看见之处，街角深巷之间，簇拥写无数的人。 那是在做什么？ 悟空愣了愣，她那双金色的眼眸睁开，“识地利”的本领瞬间展现，所谓“地利”，既能在瞬间获得最好的“地位”，更高的视角，于是她的眼穿透了人群，在瞬间看到了里面。 一个走街串巷卖梨的商贩。 一个穿着灰衣的方士。 那商贩在恼怒，那方士却在哈哈大笑。更有旁人不断发出催促一般的声音。 悟空困惑：“他们在做什么？” 罗维却不答，相比起悟空，他能看见的，毫无意义更多。 他能看见眼前一幕的始末。 他从悟空身上得到的“通识地利变化”的本领，已能追溯事情变化的轨迹。 他看到了那方士向那卖梨的商贩祈求梨来解渴。却被商贩拒绝。 他又看见了那方士大呼大叫，引来了周围的人，众人纷纷斥责那卖梨的商贩吝啬。 商贩气急，仍不肯给。 众人越发斥责。 方士笑声越大。 但罗维只是立于桥上观望着，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更没有解答悟空的话语，悟空挠了挠红色的头发，定睛、努力地去看，仍是不知其所以然。 那边的方士纵声而笑，他道：“你看，大家都支持我——” “就是，不过一个梨子而已，给他又怎么样？”一个过路人指指点点。 “这是我的梨子，不是你的梨子，今日给他一个，明日是不是还要给别人？”那贩子气急。 又有人说：“给就给罢，风尘仆仆，给他何妨？” “衣衫整齐，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工来买？”贩子反唇相讥。 众人仍在说，仍在指斥。 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渐成涌动浩瀚之音。 那商贩环视周围一圈，他能反驳一个人两个人，怎么反驳得了这么多人？ 他屈服了。 “给你，给你！”贩子将手中的梨子扔了出去。 方士面露欣喜、兴奋，梨子脱手而出瞬间，那商贩心中似有空落落浮现，仿佛丢的不是梨子，而是心中什么重要的东西。 周围的人也恍惚了一下，心底深处，似有什么失去了限制。‘ 方士伸手去抓梨子。 他身体略微颤抖着，像是面前的不是什么梨子，而是珍贵的财宝一般。 然而他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抓了个空，那甩出的梨子被突然出现的袖子裹住，抛向了高空。 衣襟垂落，墨色长发飞扬。 出现的人影挺身而立。 桥上的悟空愣了愣，她挠了挠红色凌乱的短发，转过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罗维在瞬间移动了身体，出现在了人群之中，立于众人之前。 他抖了抖刚刚裹住那梨子的长袖，环视众人一圈，声音有如洪钟，振聋发聩：“贪婪。” 有人愣了愣，心神一震，面露羞赧。 “傲慢。” 有人脸上流露出愧疚。 “不劳而获的欲念，立于道德至高地上的傲慢。”罗维故障，望向那方士，道：“纷纷红尘，确实一出好戏。” 那方士面露凶色，他问：“你是谁？” “我倒要问问、你是谁。” 罗维抬手，接住了天上落下的‘梨子’，他环视众人一圈，道：“你们知道你们刚刚丢失的是什么吗？” “你们丢失的不是一颗梨子，而是作为人心中的对欲望的枷锁。” “人欲是动力，但若毫无底线，那必将成为一场灾难。” “你说呢？源于人心的妖怪——依附‘人理’的妖精。” 那方士的面容早已显得颇为狰狞。 他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罗维，而到了这一刻，罗维也终于知晓、自己先前对这片大地所感受到的怪异感，源于哪里。 突然变得非常兴盛的商业，骤然变得极为繁华的神州大地、其背后显现的，并非是蒸蒸日上的发展，而是竭泽而渔的‘欲望’。 疯狂地将物品运往各个地方，疯狂地攫取着利益的商人，疯狂地收藏着新奇物品的人们...不正如眼前这群人，那心中的贪欲，那心中高高在上、指指点点的傲慢？ 但这并非是因为他们自己，而是因为眼前这方士——应该是，是伪装成‘方士’的妖魔。 所谓妖魔，即为‘妖精’与‘心魔’。 妖孕于自然。 魔源于人心。 这本是神州大地神话时代才有的怪异，是‘幻想种’一类的存在。 但，如今的神州大地、神代已消逝，哪怕六天故鬼回归正神，天界法庭在‘盘’上显现，许多退却的古老神秘却以‘思想’为基础，再次显现于大地之上。 但那并不包括这群妖魔。 因为罗维建立的‘盘’上，并未有祂们的存身之地。 但祂们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并且令神州大地，芸芸众生心中的‘魔’在这一刹那膨胀。 “你是欲望与高傲的妖魔，你要的梨、不是真正的梨，而是人心的贪婪与高傲。” 罗维抬手接住天空落下的梨子，他道：“若你得到了他，那么、这群人将会因此失去对心中欲望的控制。” “而你会因此收利，获取他们的心中的‘魔’。” “你到底是谁？”那方士终于有些慌了。 如此娓娓道来、如此清晰细致。 眼前这人...难道，是一个仙人？ “我知错了，但你不能杀我、因为我是人心的魔，你杀了我，会受到人理的排斥——我这就返回星之内海，永远不出来。”方士急急忙忙开口。 他说的话、是实话。 妖魔与人有关，寻常的仙人也不愿意将祂们彻底灭杀，一般只会封印，抑或驱除。 所以方士虽慌张，却仍不显得绝望。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死。 不会彻底消亡... “可惜，你猜错了。”罗维笑了：“我不会杀你，但我——会令你，成为众神心中的枷锁。” 罗维拂袖、将手中的梨子，种入地面。 那妖魔惊诧。 旁边的众人恍然抬眸，却发现梨子落地，竟在瞬间生根发芽、扎入地面，长成一棵苍茫大树。 这树链接上下，于人心之间生成。 这梨子是因那伪装成方士妖魔所制。 于是这一刻。 其迅速发芽、汲取的，也是祂的力量。 祂哀嚎、惨叫。 却毫无作用。 罗维不信任妖魔，不信任这群掌控人性的妖精。 他始终认为、人性，该由人类自身抉择。 “你我，是敌人。” “人理对我而言，更不是威胁。” 罗维沿长成梨树而上。 攀附于人心之上、见九州大地茫茫，却有缕缕黑烟遍布。 广袤的神州。 广袤的浩土。 竟起万千烽烟——那是无数的妖魔，无数的妖精魔鬼。 祂们散落苍茫大地。 环绕着那‘烽烟’最浓、最盛、最强之地，同时也是承载祂们再次出现于现世的存在所在之处。 函谷关外。 秦国故土。 ——咸阳。 “呼哈哈哈、朕乃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皇帝，这才是寡人所该有的姿态！” 巍峨秦宫，道道台阶森然往上，有阵阵呼和之声音扩散开来。 那声音吞吐间、恍如龙息。 第三十五章成为特异点的危机 这一刻、阵阵龙吟发自巍峨秦宫，恐怖的气息渲染开来。 其扩散至整个秦国故地。 甚至整个已被大秦一统的天下。 东华宫中，神光显现，一株蟠桃树显现，来自星球本身的力量遮蔽住了方圆百里之间。 骊山之上，金发披散的女神挥动手中发热神殿长枪，拉开冥府的帷幕。 渭水河中、无支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她伸手，搅动风浪。 令渭水河面水汽激荡，雾气茫茫而起。 他们各自护住了周围的领域， 虞姬还在闭关，艾蕾正将冥府南北接通，无支祁依然被封印着。 有能力的神圣都在观望。 未得天帝诏令、无人能下界。 唯有宫殿之内，百官却依然低头，不敢去看皇位之上的身影，因为他们害怕直视那森冷的龙瞳，更害怕去凝望那迷茫开来的黑色雾气，已经雾气中隐约扩散开来的无数蠕动的‘龙鳞’。 李斯不敢，赵高更立于始皇帝一侧，神情拘谨、战战兢兢，一动都不敢动。 因这段时间以来，始皇帝的变化。 他的威严沉重。 性格更渐渐变得越发捉摸不透起来。 以至于他们不敢向皇帝禀明实际的情况，不敢告诉皇帝、如今天下多有混乱。 妖魔乱世，恶鬼遍地。 更有六国参与试图收拢人心，打算来一出‘刺秦王’的戏码。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源于始皇帝自己本人的变化。 他所化的‘龙’， 为妖魔们创造了存在现世的基础。 “陛下神威显赫，仙神难当。”但有一人却仍是微笑开口，他穿着黑袍、额前两缕苍蓝头发映照晶莹微光。 这人面貌年轻，却在这百官之间立于与三公平等的首位，他是在徐福令傀儡‘司命’回归东华宫之后，取代其位置而成为‘新国师’的人，他自称来自蓬莱的上古真仙，掌握着能让始皇帝真正号令三界，而不是局限于神州大地的力量。 他献上了先圣之法，令始皇帝修成如今这般模样的‘祖龙’之躯。 是好是坏？ 百官们并不清楚， 但他们却都知道，始皇帝对这人、莫名信赖，对他，就像对自己一样的信赖着。 ‘国师’道：“恭喜陛下，陛下真龙之躯已成，天下虽大，无人能挡陛下神威！” “呼哈哈哈—说的不错！”‘始皇帝’大笑：“可惜寡人那十二金人未成，否则、必能令仙神臣服。” “十二金人未成也无妨。”那‘人’道：“既未能制成，那么——取苍天而代之，又有何妨？” 众臣瞬间窒息。 皇帝位上的‘始皇帝’也在瞬间凝望了过来，金色的眼眸，突然变得极为冰冷。 “你是在怂恿寡人、对抗寡人亲自认可，亲自尊奉的‘苍天吗？’” 那人犹然微笑。 “有何不可？我可不记得陛下是什么奉天敬神之人——” 始皇帝确实不是什么奉天敬神的人，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不会在天之下，更不会在任何神明之上。 身为巍峨九州共主，在真正意义上一统炎黄，成就超出三皇五帝功业的第一位皇帝，他也从来不会缺乏这样的气度跟自信。 然而：“寡人虽不奉天，不信神，但寡人亦不会对自己的友人不益。” 虽只有短短的相交，但对始皇帝来说，罗维是少有的能与自己地位平齐、而且从未摆出那所谓仙神高高在上姿态的存在。 所以他将之视为与自己地位平等的友人，也是理所当然。 皇帝的友情并不需要真挚。 只求一个平等。 那位蓬莱国师愣了愣，旋即笑了：“朋友吗？还真是从没有听过的词汇啊——” “呼哈哈、似你这等人，当然无法理解寡人！” 始皇帝的笑声低沉有如龙的吼叫，秦宫四角、支柱盘矗。 百官静默低头，听见始皇帝道：“今日，有事要奏吗？” 话语一落，众臣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才有人应答：“皇帝，臣有事启奏！” “何事？” “臣有一物，要敬献皇帝！” “何物？” 始皇帝挑眉，一双金色的龙瞳透过茫茫黑雾，看着那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身形略显纤细的官员。 官员道：“是一把神剑。” “神剑？” “没错，此剑采万民之所望，聚山川河流，集天地之精。” “剑何名？” “剑名‘君问’，为天下、一问君王。” “问陛下——” “敢饮此剑否！？” 话语落下，锵然一声，那‘官员’长袖之间骤有宝剑显现，其头顶冠冕坠落，扬起漆黑长发、散落间露出俏丽面容。 赫然是一名女子。 更赫然、是一名刺客。 她的剑极快、极利，崭然有如闪电，百官不及反应，宫中侍卫也来不及做出防御，那人已到了始皇帝的面前，那剑已穿透笼罩皇帝周身的茫茫黑雾。 呼呼呼... 女子朱唇抿紧，面容沉凝。 这一剑，誓要为天下民，以刺秦。 然而，剑光未至，便被一只从迷雾中伸出的龙爪紧紧扣住、其中更发出嗡鸣的声音：“不错的剑，可惜、速度还是太慢了。” 话语落下，巨力的力量迎面而至，直接将这伪装成官员的少女此刻撞飞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地。 “真是熟悉的一幕...虽然晚来了些，但还是来了。”那位‘国师’面露微笑。 始皇帝看了他一眼：“这一幕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算前后八百年，与我而言、不过寻常。”国师颔首。 始皇帝哼了哼，而是看向下方倒地之后又迅速起身、握紧长剑的此刻少女。 他道：“你的剑纯粹而慷慨，有燕赵游侠之意。” “你是原来的燕国人？” “卫国，荆轲。”少女抬手拭去唇边血迹。 始皇帝问：“你刺寡人，为何？” “天下既已一统，我本来也不想来，但现在，不能不来。”荆轲应答、站立起身。 “为什么？” “为天下万民！”荆轲抚剑而起。 曾与罗维在燕国有过一面之缘的剑客确实本不想来，她并不排斥天下一统，在她看来，统一的天下，结束了纷争战乱的华夏或许反而能进入一个更好的时代。 是以先前，她虽多次帮助燕国太子丹寻找帮手，但自己始终没有亲自为其出手。 只是旁观。 只是坐视。 她尽到了友人责任。 天下一统，万民确实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但好景不长。 妖魔骤然出世。 秦朝上下却视若无睹。 因妖魔显现的源头，正是眼前这高高坐在皇帝位上的身影。 所以荆轲要来刺秦。 要为天下万民刺秦。 燕赵本就多慷慨悲歌之士，而今、她也不介意效仿一回。 “为了这一次刺秦，我已多日未曾饮酒。” “人生难得清醒。” “高高在上的皇帝，你就好好看看、这锋锐的剑，这璀璨的影。” “能否刺破你那沉重的身躯吧！” “呼哈哈哈、为万民而来的剑吗?”始皇帝大笑，他像是毫不意外一般，漆黑的雾气瞬间膨胀，显现出极为庞大的黑龙的躯体，片片鳞甲蠕动摩挲、泛起片片流光：“那就来，试试吧！” 剑光再次亮起。 荆轲沉眉向前。 龙的吼叫、回荡宫殿之中。 ... 齐鲁大地，梨树花开、又转瞬枯萎，那显现的巨木眨眼消失。 众人回过神，发现眼前空无一物，之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幻觉。 心底空落之物同样回归。 但一直在石桥上看着的悟空知道，那不是幻觉，她挠了挠头发，看向了重新回到身侧的罗维：“师傅斩了那妖魔了？” “只是让祂得到应有的归宿而已！”罗维看了她一眼：“试图扰乱现世的妖魔，不斩、我心中不痛快！” 悟空拍手称快：“好耶师傅，就是要这样才爽快！” “别在这好耶了。”罗维弹了一下悟空的脑门，在少女发出的吃痛的声音中扶了扶袖子，他道：“神州出现了变化，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带着你悠悠哉哉的修行了。” “嘻、那有什么所谓的？”悟空反而磨拳霍霍：“正好让这些妖魔见识一下我孙悟空的厉害才好！” “你可真有自信。” “那是当然...” “但你现在还太弱了，想要表现，至少也要给我修成大圣再说吧！” “哼、师傅你就给我等着吧！区区大圣，我触手可得。” “别吹，先做。”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师傅的分子上...” “怎样？” “我肯定不跟着你！” “那你走啊？” “不走不走，你叫我走，我偏偏不走！” 吵吵嚷嚷的声音依然一路随行。 罗维与悟空再次踏上启程的道路，但这一刻却不同于之前的悠悠哉哉。 这一次，悟空为磨炼自身。 罗维、却更为斩妖除魔。 他不信妖魔。 作为天帝、作为秦国人所信奉的苍天。 但若见之， 则必斩之。 因他为神、是人。 也更因他所求，从来都是自由潇洒。 即为妖魔。 既是祸乱天下 所以他斩他们，毫无迟缓。 于是这一日。 有白骨妖精化为美艳妇人吸食过路人之精血，却赫然间天降仙剑、削首而去，已死的骸骨瞬间炸裂。 这一刻。 有妖魔占山为王，压迫方圆百里之民。 有剑落下、一剑斩万妖。 这一瞬间，这一眨眼、天地缥缈，却有人和歌恶来： 御剑乘风来。 除魔天地间。 声声句句、缥缈歌声回荡旷野之间。 仙剑赫赫，十方妖魔退避。 无人敢再缨其锋芒。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悟空其实是不满的，毕竟... “又解决了吗？” “是。” “师傅也不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你？你还是算了吧，你刚刚入了仙境，红尘侵扰，你还挡不住。” “切——” 悟空龇牙咧嘴，凌乱红发披散下的娇俏面容满是不满：“我一定会找到机会，让你认可我的。” “我很期待那一天。”罗维脚步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仅有自己胸口那么高的红发娇小少女，笑出了声：“不过我看来，你恐怕还差了那么几万万年的道行。” 罗维指了指头顶，，又拿手压了压悟空那凌乱的红色短发，直压得少女龇牙咧嘴、露出了不满，才开口道：“你自己比一比就知道了，” “不就是天吗？我早晚，会与天平齐！” “哈哈哈。我等着那一天！” “那你就给我等着吧。师傅！” “...” 一路向前，一路走。 一路上悟空的絮絮叨叨从未停止。 看似无拘无束，然而这段时间，罗维眼见神州动荡，他的心情其实称不上好。 而且越是靠近函谷关、越是接近咸阳所在。 他就越能感受到那里显现的力量。 秦始皇... 已化为非常特殊的存在。 虽还没有直面，但罗维已经能够感受到这一点，作为九州共主的始皇帝这一刻显现出的气息，却显得那么浑浊。 其存在影响已经覆盖整个神州大地。 令无数妖魔复苏只是前兆。 若任由其发展、那么这里，将成为注定被修复的‘特异点’。 那么，罗维先前所做的一切都将被彻底磨灭，他在神州大地上所有存在的痕迹都将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获得的不会失去，但也会成为无根浮萍，一切都将化为飞灰。 时至如今，罗维如今虽强大，已经有影响整个星球的力量，但还不具备对抗来自星球的修复机理的力量。 因为这并非是一颗星球，而是名为地球的这颗星球，过去未来、纵横时间线上，无穷平行世界所共同维持的机制。 这并非是单纯的星球规模可以比拟的。 这可能发生的、更是罗维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他还是很珍视自己在神州遇上的人，留下的羁绊。 不想要就此失去。 所以他必须去阻止。 必须去‘拯救’这个时间线、时间点。 于是一路奔行。 所对的方向，毫无意义的—— 是咸阳。 而如今，他们跨过了六国之地，一路斩妖除魔，前方，却也已经到了函谷关。 再向前， 既是秦国故地，秦朝的核心之地。 一抹旭日初升。 烈阳穹光，照耀山河万里！ 第三十六章祖龙嬴政 眼前黄沙漫漫、沙尘掩盖，作为昔年的秦国东出统一六国的重要关口，函谷关前从来是一片辽阔的平坦之地。 而在关内，如今虽已天下一统，但作为昔年秦国直接统治的那片地方，仍是天下重中之重。 函谷关仍有重兵把守。 只是驻守这里的兵马其实已经昏沉了许久，他们虽每日都遵循着自己的职责，但却感觉大脑压抑着什么。 不够清醒、不够畅快。 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其实他们身后所守护的疆土已被迷蒙的雾气所覆盖，不见天日已久，没有注意到那迷蒙雾气中时不时显现的妖精魔鬼。 妖魔遍地，侵染人心意识，秦军守将尽心尽职、没有被完全影响，但也不可能完全不被影响。 “守卫...” “函谷关。” “护卫皇帝陛下——” “守卫——” 有士兵摇摇晃晃地走上城头，有将军一脸迷茫地伫立在城门之上。 恍然、恍惚间。 见天的影，骤然垂落。 旭日初升。 “这是...怎么回事？”秦国守将猛地清醒，他的耳边响起回荡起了恢弘古朴的钟声，那声音自远处而来，却更像是在古老的时代里传到此处。 古老、庄严、肃穆。 天地骤然清晰。 守关的将士们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们知晓秦国出事了。 更知晓、有‘人’，来了。 罗维拂袖，与悟空走过函谷关。 那关门大开，两边的守卫却都没有阻止他们的入内，他们不会，更不敢。 因为来的不是人，而是‘天’。 ‘苍天’！ “走吧、悟空。” “师父，等等我！”红发摇晃，名为悟空的少女一蹦一跳。 从函谷关直入咸阳，说起来，这还是罗维的第一次，此前数度往返都是通过渭水河的水路，而不是走陆路。 所以这是初次、 但所见的风景，却并不美好。 迷蒙的雾气笼罩函谷关内的每一处地方，笼罩每一个角落，无数的人在其中来来往往、生活看似一成未变，但他们的脸上却都迷茫着各种各样的‘欲望’。 妖魔显现， 欲望挣脱了枷锁。 各种各样的犯罪直线上升，各种各样的冲动行为如决堤的洪水般，难以压抑。 “这股味道，好不爽...”悟空皱了皱鼻子，少女看向眼前的罗维，她歪了歪头，询问：“师傅，还想要继续走进去吗？” 当然要走。 “不过是我走就可以了。”罗维脚步顿住，他转身看着身侧娇小的石猴少女，他道：“你现在还未成妖圣，没有彻底收束心猿，这些妖魔对你来说，也是有影响的。” “你且停，我自去。” “我不怕。”虽不是纯粹的孙悟空，而是凭依状态显现，但她怎么可能害怕？ 罗维挥了挥手，他道：“你是我的弟子，我不会让你成为温室里的花朵，但你现在、还不够直面这天下的魔。” 悟空愣了愣，她想反对、想抗争，更想留下来。 她知道罗维不让她继续跟着。 但已经习惯了跟在罗维身边，学习术法神通、观望人间风景的石猴少女在这一刻也莫名有些惶恐。 她生来便是渴求自由的。 但身体的自由、从来都不如心灵的自在。 在罗维的身边，悟空很自在，说话言谈，像师徒、也像朋友。 她不想失去这份自在。 罗维却不给悟空拒绝的机会。 于是拂袖扬起的风瞬间裹住了悟空，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眼前视线颠倒、时空变幻，师傅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潮汐涌动，一片大海苍茫。 她立于一座岛屿山上，立于能观望整个岛屿的最高之处。 她张了张嘴... “大王，您回来了？” “大王，大王！” “大王回来了！” 岛屿间，树林处，响起了一阵阵叽叽喳喳的叫声，一群生活在这里的猿猴奔腾跳跃，瞬间聚拢而来。 他们称呼自己为‘大王’。 这里是孙悟空作为神石的时候，一直矗立的地方，茫茫东海的一座仙山。 这里是花果山。 她被师傅一袖、从函谷关处，甩回了这里， “师傅、又不给我表现的机会！”悟空郁闷，更稍微有些愤懑。 她哼了哼：“我迟早会证明，我不会输给你的——” “哪怕你是天帝。” “哪怕你是‘天’。” 孙悟空在这里，立誓要与天齐平。 罗维却在那里拂袖继续向前。 他从悟空的身上获得了‘灵明’的变化，获得了星体与自然共同缔造的奇特。 他也教会了她学会掌控这种力量。 基础已经立下。 只要按部就班，悟空就能抵达极高的境界，也就不用再一直跟着自己学习什么。 她已经可以离开。 也必须离开。 毕竟接下来，罗维所要面对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强敌’。 他过函谷，入咸阳。 空气中的迷雾浓郁笼罩四野，让他看不清前方的风景。 能够感受到‘始皇帝’出现的异样，能够察觉到始皇帝诡异的变化。 他的存在令无数原本潜藏入星之内海的自然与幻想的妖精显现。 他覆盖整个华夏大地，浩瀚神州。 仿佛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个体。 而是一个覆盖于现世之上的‘平台’一般， 作为皇帝，万民的统治者，始皇帝的存在本就是铭刻入万民的心中的——无论善恶好坏，他都与人理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 他的变化，自然能导致整个神州出现变化。 这是自上而下的诡变。 也更让罗维感受到危机——不是来自始皇帝的危机，而是来自世界本身的危机。 来自世界修复的力量，‘人理特异点’的危机。 他入了咸阳。 落下的阳光紧随其后，穿透了迷茫的雾气。 此刻的咸阳，是什么样的？ 雾气笼罩下能看见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就如外面一样，这里的人也仍‘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他们对那笼罩四野的雾气视若无睹，又或许是意识感官被懵逼，所以看不到。 他们也更看不到雾气中潜藏的妖魔。 猪妖令人们食欲大振，因此活生生撑死的人有，因此昏睡致死的人也比比皆是。 噩梦显现的妖精、贪婪无底线的妖精、傲慢的妖精... 他们扰乱着人们的生活。 人们却犹然不知。 但罗维也只是走过，天下万千妖魔、显现地太多，太多，而且它们是依托于人心浮现，除非罗维能一击覆盖整个神州的人理、将它们彻底消灭，否则这群妖魔将会源源不断，源源不绝。 所以他选择了直入咸阳寝宫。 直接去见那异变的源头。 始皇帝、嬴政。 他在做什么？ 他的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这是罗维想要问的。 也是他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 他震动了一下自己高居天界三十六重天之上额的‘混沌’，恢弘的钟声自上方落下，混沌无形的触须缓缓地张开，无数仙人的法宝、神灵级以上的法器在那有形无形的最高天界之上展现出璀璨的神光，化作无尽嘶吼、擂鼓般的声音，融入钟声，落至人间。 人间茫茫，水光氤氲。 有人心神震动，猛地清醒，无数的妖魔发出了阵阵痛苦的嚎叫。 凡声音所过、浩土神州，为之一清。 他虽不能覆盖所有人。 虽不能影响整个人理。 但作为天，也当庇护万千的民。 庇护这辽阔的土地。 以‘混沌’庇护，以本体、入秦宫。 巍峨秦宫，殿宇林立，甲士森严，殿内文武百官各自矗立，却都面露茫然，仿佛陷入沉睡一般。 唯有一道影子高居皇帝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脚下。 也更直视着那缓缓步入秦宫的身影。 注视着行来的...‘天’。 “终于来了吗？寡人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的，呼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自王座之上传来。 罗维脚步停顿，立于殿堂的门槛之上，望向了前方，望向了那王座之上盘矗凝聚的黑色雾气。 ‘皇帝’的身影在其中隐约浮现。 却不是人形。 罗维所能看见的、嬴政此刻的形态... “怎么样？罗维阁下，寡人这幅姿态，你觉得、如何！？” “山川为龙，日月为龙，天地为龙、寡人、亦为龙！” 黑雾散开、始皇帝终于显露出了自己那巍峨的姿态。 修长的身形盘踞在皇帝位上，睁开的眼眸，却泛着璀璨的金色光芒，他穿着黑色玄袍、上绘玄鸟，头戴冠冕、垂落道道珠帘。 但那衮服华盖之下，却不是人的身影，而是‘龙’。 一尾黑色的龙。 龙角、龙须、龙的鬓发与鳞片，以及...龙的九爪。 九爪真龙。 祖龙。 “嬴政，你不觉得你这幅姿态、很怪异吗？”罗维缓步向前，踏入殿中，无论百官，还是侍卫都扔垂拱低头，静默不语。 他们都已被‘妖魔’迷乱了意识。 始皇帝却纵声大笑，他道：“有何怪异?寡人是这天地正统，寡人成为‘龙’，不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吗？ 当然并不。 现在、并非后世，龙是华夏的图腾，却不是所有国家都尊奉的。 秦国的图腾旗帜是‘玄鸟’。 哪怕作为第一位皇帝，后世的始皇帝确实被称为‘祖龙’。 但至少现在，不应该如此。 只是始皇帝却悠然不知般的、缓缓地将身体抬起、悬空，他蜷缩在皇位上的身影并不显得很大，但当其抬起那龙首、拖拽其长长的龙躯的时候，也才能清晰地看见其下部—— 黑色的祖龙，仅有一半裸露于地表。 而在此之下。 龙的身躯链接着地面，秦宫的地板巍峨生光、璀璨华然，有漆黑鳞片翻涌，从此，向外，一直蔓延出去。 “寡人的龙躯，乃是以咸阳为首、函谷为脖颈，秦岭为骨、大江大河为血脉，以天山、泰山为两角，以四方接壤之地，为四足。” “寡人非以人之身成龙，乃以天下、显化为龙！” 罗维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凝重了起来。 他一路行来，他知晓咸阳城发生的异变，却始终未能看清具体的缘由、哪怕以高居三十六重天的‘太一’去看，也不能直接看穿。 只是到了此刻，罗维也才发现、不是他看不穿，而是他，没有去看全。 他只看了咸阳。 但咸阳从来只有一部分。 始皇帝所做的，乃是欲以自身、囊括整个神州，将这片大地、彻底化为他的‘身躯’！ 所以妖魔才能以他为基础显现九州各地。 他是一体。 却又是整个天下！ 罗维不是不能看清，只是没对准方向、没有瞄准目标，管中窥豹，再强的计算力、再庞大的信息分析处理，也绝对难以测算。 秦宫之外，也有人影矗立，羽衣飞扬、黑袍展动，金色的眼眸泛起些许神光。 “呼哈哈哈、有趣，有趣！”他摸了摸下巴：“寡人交给他的龙化之法、竟然，被其用来涵盖整个世界了吗？” “另一个‘寡人’...另一个‘我’。” 这已经超出了这位‘国师’的预料了。 这个世界线上的‘始皇帝’！ “寡人虽没能创造与你那般的机神之躯，但以寡人此刻之庞大、绝不会逊色于你。” 始皇帝曾见过罗维的机体，所以他由衷喜爱庞大的构架。 更大、更强。 更高规格的力量。 “寡人欲以此身，再造世间。” “寡人要以此，创造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纷争，一切欣欣向荣的世界。” “寡人将以真龙之躯、涵盖九州三十六郡！” “以皇帝，裁决万物！” 皇帝的伟业。 皇帝的决心。 已至于此。 但他仍没有向罗维显露出敌意，他只是道：“寡人没有去动骊山、泰山，没有去触碰东华宫。” “因为寡人相信、你能理解寡人的做法，因为你是苍天、太一，你是这世间唯一能与寡人齐平的友人。” “与寡人一同联手、共同创造新的大秦，如何！？” 始皇帝龙躯转动着。 他向罗维伸出了龙爪，发出了邀请。 这是皇帝、对天的邀约。 第三十七章【求订阅】请君入瓮 始皇帝要在这片神州大地上建立永恒的统治，他要以永恒皇帝的身份去为万民裁决。 但罗维怎么可能接受？ 不只是因为所谓的人理修复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也更是因为这与他的理念完全不同。 因为他所认为的、人类皆伟大，绝非是某个人类个体的伟大。 而是全人类的伟大。 若按照眼前的始皇帝的想法，那么人类将失去一切自己思考的余地，人类将没有前进的动力，因为一切只需要仰赖皇帝的裁决，一切都不需要自己去抉择。 那样的人类，绝不是罗维所希望的人类，不是那个一步步从原始的时代茹毛饮血、学会使用工具，创造工具，学会使用火，一步步地从自然与神明的阴影下走出的种族... “拒绝寡人是吗？呼哈哈哈——人类皆伟大，高远的天穹、也在乎这些？” “在乎不在乎，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而是他们自己说了算。”罗维拂袖。 始皇帝甩动龙爪，笑声并未停止：“寡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寡人更认为，人类皆伟大，但寡人将能统筹这一切、将这份伟大，变得更大！” 罗维沉眉，叹息：“看来你我，终究还是道不同。” 他们地位平等，都是天与人的至尊。 他们的力量相当。 容纳浩土神州、茫茫大地，以山川为骨，河流为血，大秦为皮膜的始皇帝这一刻的力量是极为强大的。 以一己之力影响整个星球即为星球规格，而现在，始皇帝若摇动‘身躯’，令九州晃动、地龙翻身，那他也能以这庞大的国土，去波及整颗星球。 他虽并非‘原初’，却与原初等同。 与‘天’同等规格。 却终究理念不合。 罗维拂袖、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了身后的‘剑’。 纯阳一转，霞光璀璨。 他抚剑，道：“你的身上，似有剑伤？” 巍峨秦宫，苍天直面祖龙，亦或者是祖龙直面苍天。 “确实有伤害、那是极度锋锐的剑。”始皇帝并不否认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前一处略显破损的黑色鳞片。 罗维问：“是谁？” “昔日卫国的人，荆轲。”始皇帝道：“她携万民之愿而来，她的剑锋锐无匹，至纯至善，寡人已令人将其载入史册——” 荆轲刺秦。 罗维并不意外这一事件的延后到来。 或许这也是人理关键的一点，或许在始皇帝出现异样的时候，世界已经开始尝试着不进行特异点修复地去扭转扭曲的历史走向。 而且荆轲，那个曾有短暂相处的剑客，罗维对她颇有印象。 虽整日酒意朦胧，但实际上、荆轲比谁都更明白，自己的剑应该挥向哪里，为谁而挥。 她知道。 罗维也当然更清楚。 “荆轲之剑你已饮，那么这把剑、就请你，尝试一下吧！” 刹那话语落下。 罗维站在原地，将剑抬起，压向对方。 他的剑是纯阳剑。 更是天帝之剑。 其所代表的，是太阳显现的阴阳，是纯阳中的正反。 天清在上，日月光同源。 是谓太阳之阴阳。 他的剑，便代表了天，他挥剑，便有如天崩。 落在始皇帝的眼中，恍如无止境的沉重压迫而来。 天塌。 他震动龙躯。 漆黑的龙鳞在瞬间翻涌而起、链接四海三山五岳，接通茫茫秦国疆土的此身也在瞬间显现庞大的力量。 他的身上显现龙影。 他为祖龙，他的身躯，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每一处的地脉，都是一条龙。 始皇帝令这无数龙的影子飞出，与剑碰撞。 恍如天地相合一般。 罗维抖动剑光。 龙吟缠绕，龙的吼叫震荡不息，秦宫摇晃、若非两人交手的同时，都将力量收束在了一点一线之间，这百里秦宫，千里咸阳，恐怕只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但即便如此，这力量仍震动地屋檐摇晃，抖落大片尘埃。 万千龙影之后。 始皇帝也随之起身。 不是龙的躯壳、而是人的影子。 祖龙，从来不是非人。 就如罗维一样，他化为龙，却仍有人的身份。 仍是人间的至尊。 身上黑色衮服摇晃、头顶冠冕晃动，珠帘垂落下的面容沉重威仪，金色的眼眸照耀无尽山河般的厚重茫茫。 他于至尊位之前。 拂袖、挥剑。 罗维一步步向前。 万千龙吟遇他的剑而崩溃。 始皇帝，横剑交击。 怦然一声。 地板层层崩溃、扬起的尘烟将宫殿中形如呆滞的百官的身影彻底掩盖消失。 天与人交手。 天帝与人皇交击。 每一招都看似寻常，但每一招，其实都收敛着足以动摇大陆架版图的恐怖力量，以至于两者剑刃交击的空气都在瞬间崩裂一般的浮现出丝丝裂痕。 锵然一声。 又是一瞬的剑与剑的交汇、交击。 纯阳再度一转。 始皇帝横剑而起，正要奋勇发力、却发现眼前的罗维，突然消失了。 天何处？ 他张了张嘴，骤然发现...头顶，光辉落下。 天空坠落—— “天在此！” 嗡然一声，罗维拂袖，身体悬于空中，将剑自上往下贯穿而落。 始皇帝的瞳孔放大、不觉疼痛。 只觉视线被光芒浸染。 四面空间骤然沉沦，古朴恢弘的钟声自上方传来、散落开来的迷雾恍如混沌茫茫，顷刻间笼罩四野。 罗维的身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蠕动的触须，无数在触须的顶端挥舞着的仙家法宝、神灵宝具。 始皇帝金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洞天福地吗？不——这里是，天界？” 这里是天界。 是位于‘盘’之上，以旧日天界为基础展开的，天界法庭最顶层，三十六重天的有形无形之天。 有形无形之天其实就是混沌之核，是太一的本体。 太一，既是罗维。 “你刚刚与寡人的交手、其实是在劈开空间，令这片混沌，降临于此吗！？”始皇帝突然明白了。 罗维的力量强大，他对这份力量的运用更应该远在始皇帝之上。 然而他与他比拼剑术，仍未分胜负，不分上下。 交手的过程中。 始皇帝也有疑惑。 而现在、疑惑解开——与罗维交手的，并非是自己，而是周围，是这片空间。 他回想起那一瞬间、罗维手中的剑散发的着红光。 那或许不只是纯阳的力量。 更是某种能劈开世界、斩断空间的伟力，他以之将世界凿开，令三十六重天降临于此... “现世无法承受你我的力量，所以——这里，才是我们的战场！”罗维虽看似不在，但声音仍有回荡。 因现在。 他已化混沌。 这片混沌，既是他。 显现混沌之核的本质，将三十六重天，覆盖于现世之上。 “呼哈哈、有趣，有趣！”龙的吼叫回荡，始皇帝的人形再次隐没消失，祖龙那庞大的躯壳显现，原本略微蜷缩着的身体舒展开来。 缓缓地、展现出其本有的庞大。 那是真的大陆级别的硕大体型，游动在混沌之中，仅一点瞳孔，就照亮了茫茫之地。 庞大的龙直面无形的迷雾。 正如罗维所说的。 只有这里，只有这片由混沌支撑的、既有形，又无形，无比广袤，近乎‘虚数之海’般的领域，才能承载始皇帝此时此刻的完全体的展现。 一整块大陆构成的庞然大物。 无数的触须延伸，无数的眼睛同时睁开。 混沌之核与华夏祖龙在瞬间对接目光。 战斗继续？ 当然不是。 “呼哈哈哈！”笑声响起，有话语自一侧浮现，祖龙与混沌之核那万千的眼瞳同时看向了声音来源之处。 “真是厉害...” 羽衣飘扬，黑色间夹杂丝丝缕缕苍蓝色泽的长发摇晃着，来的身影穿着的靴子立足于混沌之间，俊朗年轻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这是刚刚还在宫殿外的‘国师’，他先前一直驻足于宫殿之外，观望罗维的到来、观望他与始皇帝的战斗。 这一刻，也像是见猎心喜般的，终于安耐不住心中的心情，与始皇帝一同踏入了混沌的三十六重天。 他看着显现出完全姿庞然姿态的始皇帝，露出了微笑：“陛下的所作所为，超出了我的预料了！” “竟能将我献上的化龙之法，抵达如此程度——” “寡人本就应该有此姿态！”巨大的龙首摇晃，始皇帝发出了理所当然的回应。 那人深以为然：“确实。” 人影摇晃着，‘国师’又将目光看向了对面的罗维：“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天帝陛下’，呼哈哈哈——这个世界，这条世界线，比我想象的，有趣的多了！” “是个很好、很不错的，观察实验的对象。” 你是谁？ 或许正常而言，这应该是罗维第一个回应。 然而罗维只是将无数无形的触须收缩、在混沌迷雾层层散开之间，宽袍大袖的原初之人从中走出：“果然是这样吗？另一个始皇帝——或者说，是来自某个已被剪定，却仍延续了两千多年，从特异点发展成为‘异闻带’，从扭曲的点延伸成了扭曲的面的世界里‘始皇帝’。” 异变的源头。 终于找到。 “呼...”祖龙也发出了果然如此的声音。 他也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没错，就是寡人，另一个寡人——以及，此方世界的天帝。” 这位‘国师’，是始皇帝。 是另一个世界、罗维所知晓的，在这个以月为名的世界里出现过的始皇帝。 不过与罗维此刻所在的这个世界线不同。 “寡人是已统治两千年华夏的至尊，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至高霸者！” “当然，寡人的世界已被剪定，但寡人却仍能独立存在于此！” 这一瞬，随着‘国师’的话语落下，他身上也显现出了漆黑的衮服、他的头顶也浮现出了悬垂珠帘的冠冕，他纵声大笑，道：“寡人正在探索让世界永恒延续的方式，你们这个世界，正合寡人之意！” 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与这方世界的始皇帝明显是不同的。 因他是统治了两千年华夏的皇帝，就如这个世界的始皇帝对罗维说过想要做的事情那样，他在自己所统治的时空里为万民裁决命运，以至高无上的权威管理着世界，他的领土囊括整个地球，他治下的人民无忧无虑，但——也没有思想。 那是一个失去了未来的世界，所以才会被剪定。 而在剪定之后。 这位始皇帝却也开始了于无数时空漂流的旅途。 他说：“寡人在无数世界的大秦都留下了影子，正如此刻立于你们面前的‘我’一般。” “寡人引导无数的‘嬴政’走上与泛人类史不同的道路，以此制造特异点，以此创造不同未来，看看能否延续下去。” “你们的世界，是最让寡人惊喜的——” “化为祖龙，与华夏大地融为一体的另一个寡人。” “仙神回归的现世。” “以及...秦之苍天，天界天帝，太一之混沌的阁下。” “呼哈哈哈！” “就让寡人看看，你能否战胜天吧！” 异闻带的始皇帝纵声大笑，然后... 巨大的龙爪便在轰然坠落的声响之中，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混沌雾气四散迷茫，金色的龙瞳冰冷森严：“谁允许你，在寡人面前、如此猖獗了！？” 感受着头顶的重压，异闻带的始皇帝有些没反应过来。 罗维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操纵！” “那是当然，寡人乃一统天下之人、纵使是别的‘我’，也没有资格操纵寡人的意志！” 始皇帝扬起了硕大的龙首，龙须张扬开来、庞大的身躯在混沌中拉伸。 “寡人之所以会与罗维交手，为的——从来都只是，引你入此而已，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虽没有事先交流。 但一个是‘天’，一个是‘人皇’。 很多信息的交流，都并不需要张嘴。 罗维知道始皇帝真正的目的，从踏入秦宫开始，从与那森冷黑龙对视的瞬间，就已明了。 所以他与之交手，却不出全力。 只是将世界劈开缺口。 让三十六重天降临。 所以他将始皇帝拉进来之后、又留了一个缺口。 让异闻带的始皇帝也能入内。 而现在—— “门已关。” “请君，入此瓮！” 罗维拂袖，祖龙咆哮。 异闻带的始皇帝面露沉思。 第三十八章我死，亦当身化龙魂！ 自异闻带而来的始皇帝，被封禁在了这茫茫混沌之中。 祂那双金色的眼眸沉思、扫视着四野流动的无名之雾，这一刻的混沌交织，就像世界还未诞生之时的风景一般。 万物都呈现雾状，完事都介于有形无形之间。 而祂在这里、出不去了。 ‘联系圣躯...联系失败...’ ‘发送信息失败。’ ‘错乱、错乱。’ 祂的脑海中，嗡鸣不断。 罗维道：“不用想着联系你的本体了，没用的，进了这里，即便是你的本体来了也跑不出去，何况是你呢？” 眼前的‘始皇帝’并非是本体。 来自已被剪定的异闻带的这个始皇帝，祂在自己那个世界线还存在的时候，就早已实现了‘圣化’，祂的本体是一架持有匹敌原初规格计算力的计算机‘阿房宫’，原本高居于世界的顶端，主宰着万物，祂以其为基础、统一了他那个世界的地球。 即便是在人理剪定之后，异闻带消失，那本体却仍存在着、没有崩溃，而是落入虚数之海中，与被释放而出的万千的‘仙人分身’构建着联系，作为制造无数特异点的中转站。 以往，始皇帝也正是利用这个方式、统合无数的分身，在各个世界行动。 设计特异点、引导历史扭曲。 一但有任何错漏，也能输送给本体，获得‘实验数据’以及力量的援助支持。 现在却失效了。 “有意思、我竟然，陷入了你们的算计之中了吗？这个世界线，果然太有趣了，呼哈哈哈！”异闻带的始皇帝纵声大笑着。 他道：“你们是要驱散我吗？” “你的存在，对于我们的世界而言，始终都是一个威胁。”就如罗维一般，祖龙庞大的龙的影子犹在、却又从中缓缓地走出了一道高大的皇帝的影子。 头戴冠冕，衮服之上玄鸟振翅、手抚腰间剑柄，珠帘掩盖下的面容锋眉轻蹙，一双金色的眼眸有如鹰隼般、唇边胡须微翘起，俊朗、庄重而威严、 相比起他，面白无须的异闻带始皇帝像公子、像仙人、像知识渊博的方士，却唯独不像一个皇帝。 就如同异闻带的始皇帝自己说过的，他在自己所能触碰到的每个平行世界的‘大秦’都留下了能够制造‘特异点’的影子。 这对于祂自身来说，仅仅只是一次次的尝试，一个又一个的实验。 自身的世界已经崩坏、被剪定，但作为统一了世界的大秦皇帝，祂仍自认为自己担负着‘人理’的责任。 必须找到一条确切可行的道路。 必须找到一条能够无限延伸的世界线。 然而、祂的本意或许是好的，但祂没有考虑到每个世界线的人，没有考虑到芸芸众生、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这点，却也恰恰是始皇帝与罗维所不能容忍的。 始皇帝不能容忍自己的意志被他人所操纵，罗维更不能容忍特异点的存在。 当然，最初的始皇帝其实是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另一个自己的。 他是一直到走上了化龙的道路，并且将自身与神州大地结合，才知晓其身份——以一广袤大国，九州浩瀚之大陆的重量，窥破其身份，并不困难。 于是他开始设计，令妖魔显现是为此，与罗维交手，也是为此。 “你说，你已统治了你那个世界两千年，但你一定忘却了作为皇帝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嬴政沉眉，道:“位居皇帝之位，最重要的、不是自身的能力，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如何用人。” 用人、御下。 这才是治理国家的根本。 但异闻带的始皇帝需要吗？ 祂不需要。 因为祂的计算力能覆盖整个星球表面，任何的问题、在这庞大而精密的数据库海量信息堆砌之下，也能在瞬间获得最完美的解决。 在完成‘圣躯’之后，始皇帝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祂一人、既是一个世界。 “你是圣，是神，是裁决万物的神圣，但你，早已不再是皇帝。”嬴政咧嘴、唇上胡须抖动着。 始皇帝怔了怔，金色的眸子突然流露出一丝的...怀念：“皇帝存在的方式吗？” “没错，此为寡人所认为的，皇帝存在的方式。”始皇帝理所当然地道：“皇帝应为万民裁决他们所不能裁决的，应带领万民走出他们所不能走出的困顿。” “但万民，都应该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要前进的方向。” “寡人作为王，所要做的、仅仅是让大部分人的力量向着同一个方式去使用，带领帝国向前！” 这既是这个世界，嬴政的意识。 与异闻带而来的始皇帝相似，而不同。 这是一场皇帝与皇帝的辩论。 年轻而理想的皇帝。 与完美而尊贵的皇帝。 混沌之核前，无穷触须延伸、罗维伸手从触须上摘下了一个金斗，直接将之当成个乘酒的酒器，从中摇晃出醇香的酒水、吞入腹中 他眯起了眼睛，没有参与两位‘始皇帝’之间的辩论。 但他的立场从始至终，都是坚定而干脆的。 混沌已斩断了异闻带而来的始皇帝的退路，斩断了他与虚数之海中的本体联系的可能性，让祂再无后退的可能性。 今日，他必要与嬴政联手，将之从这个世界拔出—— 斩断。 让世界回归正轨。 让万民走向只有。 “有趣的思想、而且，让我觉得分外怀念的思想。”始皇帝沉思刹那：“但你看看你如今这幅姿态、你，还需要他人的帮助吗？” “需要。”嬴政颔首，道:“因为在这个世界，寡人并非最强。” 寡人尚有平等的存在。 也更因为寡人已见过那众生的力量。 异闻带的始皇帝也终于反应过来，他笑了：“呼哈哈哈、原来如此，这便是造成你我不同的原因吗？” 孤高强大的始皇帝立于所有人都无法企及的位置上，完成了‘圣躯化’后，更一跃成为裁决万物的主宰。 然而这里的嬴政即便完成了化龙，即便统合了神州大地，他也仍不是无敌。 有人与他平等。 有‘天’，能与他交流。 ‘天’认为，万民的命运应该由自己来掌握。 所以嬴政没有认为自己一己之力便能裁决所有，没有认为自己为万民决定他们的命运。 他是皇帝，是万民的皇帝。 而异闻带的始皇帝... 在漫长的时光里，早已成为了自我的皇帝。 这是不同。 是时光维度上同一个存在的不同，也是不同经历所导致的、同源的两者的差异。 一分差异，便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扭转。 悬殊到近乎陌生。 悬殊到近乎两个人般。 始皇帝却反而更加期待了起来:“你们确实已经封住了我，我也确实离不开，但是——变化，已经开始了。” “东方世界的历史，大秦统一六国是毫无疑问的关键点，若发生扭曲、也必然会成为特异点。” “现在，始皇帝真正意义上地化为了‘祖龙’，你的身躯与神州大地融合，你的存在与九州山河同源。” “你的存在，已是最大的‘特异点’。” “你们、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不是...理所当然地选择吗！？”嬴政笑得理所当然，他看向了罗维，他道：“大秦...不，是华夏，就拜托你了，我大秦的天，我华夏的天！” 一统九州炎黄的华夏之主拂袖屈身，向罗维郑重行礼。 身后混沌散开，无穷触须演化、挥动无穷法宝，罗维望向始皇帝，他也在这一瞬间，知道了他想干什么，但没有说什么，而是道：“我会的。” “呼哈哈哈...有你这句话，寡人就放心了！”嬴政笑着扬起了头：“你说寡人要怎么抉择？” “寡人额的抉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吼、吼、吼！ 巨大的龙吼回荡而起，咆哮于混沌之间，也在瞬间穿透这三十六重天的天界至高，落到了茫茫人间。 ‘盘’上汇聚的仙神同时垂眸。 茫茫人间的无穷众生也在此刻汇聚。 秦国、咸阳，大狱之中，有人轻声咳了咳，穿着白袍的少女扬起了脸、目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是...” “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你刺杀了皇帝，皇帝还不害你的姓名了吧？”在她的面前，有人站着，轻声呢喃：“今年，祖龙死。” 今年、祖龙死...刺杀了始皇帝，明明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却仍活下来的荆轲微微瞪大了眼睛，咀嚼着这句话。 祖龙会死吗？ 那么强大的存在，除非是祂自己想要死，否则、祂是决然死不了的... 是的，除非是祂自己想要死！ 这一刹那，混沌迷蒙散开，嬴政庞大的龙影从三十六重天缓缓俯身落下。 那庞大的影子出现在现世，远远看去、天空漆黑的云层仿佛是无数漆黑的鳞片，翻涌、滚动着，那是‘祖龙’在翻身。 但在无穷细密的碎片中、却有一角残破。 一角欠缺。 那是被荆轲斩出的‘缺口’，是荆轲在嬴政的身上留下的伤痕。 祂是故意被荆轲伤害的。 因为他要借其能力、借其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完成自己‘化龙’的最后一步。 从有形之龙。 化为无形之龙。 从有形之物， 步入无形的显现。 “朕统六国,天下归一,筑长城以镇九州龙脉,卫我大秦、护我社稷。” “朕以始皇之名在此立！” 浩大声音随之传扬，自九霄而落。 那是始皇的意志。 那是‘嬴政’的理念。 这一步，本就是他化龙的最后一步，本就是他从异闻带的始皇帝获取化龙之法后所有的想法。 他是‘始皇帝’。 始祖的皇帝。 始祖的概念因他而显现，始祖的存在，也应当永恒。 “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万世之基！” “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 “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 他所求，与异闻带始皇所求，从始至终、都不同。 异闻带始皇追求永痕的统治，追求永恒的裁决。 而这里的嬴政。 追求的、是永恒的守护。 是身虽死，意志犹在，是“佑我华夏永世不衰！” 他为始皇帝。 他求天下一统，自此以后，万世皆为其后世之君，求二世、三世。 他所求，自他之后，皇帝皆为‘龙’，他为祖龙—— 他为万民。 他为天下。 昭昭有秦、昭昭日月！ “恭送始皇帝！” “恭送、始皇帝！” “恭送始皇帝！” “...” 秦楚齐燕赵魏韩...已一统的昔日各国之地，都有人心生感应。 昔日敌国、今日仇敌，甚至就连那天上的仙神也都在此刻做出了回应。 就像嬴政曾立下的宏图伟业，要立天上众仙也为他惊叹一般。 这一刹那，万民同拜，这一刻，仙神俯首，这一瞬，就连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也沉凝不语。 今日，始皇死。 但这一日。 泱泱华夏、复归于此！ 因始皇虽死，其魂魄却能永恒驻留、因天下一统，已随祖龙显现，融入每个人的意识之中。 嬴政所化无形。 即为‘一统’的概念。 “华夏、华夏，华服礼仪之邦，泱泱大夏之美。” “你见到了吗？” “那万千俯首的人不是因被统治而臣服的俯首，而是发自内心尊敬的礼仪，那万千躬身的人不是因为被压迫的躬身，而是源于他们意志的抉择。” “这万民是万民，他不是你的试验品，这华夏是华夏，但这是我们的华夏，不是你的华夏。” “你虽称始皇帝。” “但你只有开始，而无延续，你只有一身，而没有后继者。” “所以在我看来——” “你，从不配此名！” 罗维终于望向了那变得越发沉默的异闻带始皇帝，他心生感慨，对那主动赴死、主动求‘生’的嬴政的感慨，多少也带有些羡慕。 但他只是敲击着、令那无需的触须蠕动盘结，擂鼓声次序回荡。 他悠悠开口，如轻声而歌。 他道：“今日，始皇生。” “今日，祖龙死。” 第三十九章支撑神州的蟠桃树 不只是嬴政。 罗维这句话、在响彻寰宇混沌的同时，也行使了自己作为‘天’、作为‘天帝’的权柄。 金口玉言、天帝赦令。 他令祖龙之魂永存。 于是始皇虽死、其魂犹在，化为山川龙脉之祖，贯穿东西南北九州华夏之地，自此之后，‘一统’的概念将始终嵌入华夏的人理之中，后世之君也将以‘真龙’称呼，因始皇死、而祖龙永存，他们也将以‘天子’为名，因为天已认可一统之炎黄。 是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是以自此之后，华夏一同，已为天命。 “真是精彩的一幕...用这种方式，将已经出现了偏转的历史，扭向正规吗？”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抚摸着光滑的下巴，俊美容颜上满是开心。 对他来说，所谓实验、出结果固然很好，但若出现值得观察的意外，也是一件欣喜的事情。 这个世界线、这里的‘自己’与‘天帝’，带给了他很多很多的惊喜。 他笑了：“这么珍贵的实验数据，怎么能够不上传回到我的本体呢？” “你出不去。”罗维神色如常。 始皇帝抚掌而笑：“我、下的来！” 祂抬起了头，看向了上方，三十六重的天界最高只所在、迷雾缭绕的上方，有黑色的影子、在缓缓地显现。 雾气在瞬间被压落、排开，层层翻涌之间，一尊恢弘之物悬于其上。 那是一座浮空的巨大宫殿。 也是一台浮空的星球规模的超级计算机。 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此身难以脱离这至高的三十六重天，但位于虚数之海的本体却在瞬间感受到了异样，降临而来。 其为始皇帝的本体，圣躯、‘阿房宫’。 ‘接通——’ ‘链接圣躯【阿房宫】，成功。’ ‘信息传输。’ 咔嚓、咔嚓、咔嚓...异闻带的始皇帝本体圣躯发出了齿轮转动嗡鸣般的声音。 这是能量积蓄喷射的声音，这是在为脱离这片混沌做足准备。 进入。 获取信息之后，便将立刻离开。 其人形的分身发出了纵声大笑：“这个世界线的天帝，你是没办法阻止我的。” “毕竟——” “你们的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 始皇帝的人形拍了拍说，也就是这同一时间、那些缠绕于现世的妖魔同时发出了阵阵的吼叫。 怒吼、咆哮，由自然结合人类种种欲望而成的这些妖魔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极其纯粹的，纯粹的恶、抑或纯粹的善，他们因嬴政化为祖龙而显现，但这一刻、嬴政已死，化入山川河流，成为始皇帝，祂们却仍存在着。 “又是你动的手脚吗？”罗维问。 异闻带的始皇帝坦白：“没错。” 做事必先做两手准备，始皇帝一直在尽量高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虽最后仍低谷了很多，但他还是留下了后手。 这些妖魔因嬴政而出现，却也有他的手笔。 群魔乱舞。 对于时代来说、也是一种扭曲，也是一种必须被修复的特异。 必须被阻止。 目前来看，这个世界、似乎也只有罗维能够去阻止。 因他是‘天帝’。 “——我即将离开，而你已没有时间来阻止我了。”始皇帝道：“感谢天帝的‘犒劳’了，呼哈哈哈！” 庞大的圣躯缓缓地升向上方，混沌显现的三十六重天虽层层紧闭，但面对匹敌星球原初规模的计算力，数千年继续的庞大信息库，仍无法做到密不透风。 唯有罗维出手。 唯有他去阻止—— “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 两道金‘龙’一左一右交缠有如剪刀，扬起的金斗能令万物都沉坠，镜面的正反不断颠倒生死、挥动的旗帜带来素色云气...无数蠕动爬行般延伸开来的触须挥动其上的法宝，缓缓地展现出这种种昔日赫赫有名的神灵级宝具的威力。 从四面八方、从四方上下... 显化成一张巨大的囚笼。 这种层次的存在使用的仙家法宝，始皇帝也难以无视。 祂停止了圣躯的上升、脱离 祂看向了罗维。 祂略显困惑：“你、不怕吗?” 不怕这个世界线被修复吗？ 不怕这里，被视为特异点、异闻带，而被剪定吗？ 怕—— “当然怕。”罗维拂袖，露出了笑容，他道：“但...也不怕。” “就如同嬴政说的，你与他虽然是同源的存在，但已经独自统治世界两千年的你终究不明白...” “何谓‘同伴’。” 他将目光看向了现世。 茫茫雾气、妖魔潜行，人世纷争依旧，欲念滚滚蔓延。 他在看。 始皇帝也在看了下去。 他看着无数的人被欲望所侵扰、被妖魔所影响，无数的人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无数的人状似快乐，实则痛苦。 他更看见了秦国腹地，咸阳后方绵延群山之间，最高、最远的山脉之上，宫殿林立，一道青烟袅袅而起。 烟在风中流转。 风在光中显化。 摇晃间、虚幻的影子缓缓地自宫殿中生长，迎风而动、迎风而成。 那是一棵‘树’。 一棵巍峨耸立的‘桃树’。 这是... “蟠桃。” “建木之演变，神桃之初现。” 东华宫上，巍峨桃树之巅，有神女飘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披散黑色长发，穿着黑色长袍、宽袍而长摆，腰肢绑缚丝绸，勾勒纤细曲线，她睁开了朱红的眼眸，她道：“我为太阴之阳，西王母——” 虞姬。 华夏上古真仙。 孕育自星球本身的‘精灵’。 她从徐福那里活了建木残骸阴气孕育而出的桃树的种子，她在这一刻、将之容纳，显现更高，更强的姿态。 “虞姬...？”同为一个时代，始皇帝当然是认识虞姬的。 虽没有太多的接触。 但始皇帝行走在外的分身，其实就是在某一次与这位上古女仙惊鸿一瞥之后，模拟器构造创造而出的‘仙人’之体。 只是始皇帝的信息库，没有这种身份存在记录的虞姬。 这般强大，这般巍峨。 这般... 神而明之。 “是我先一步了、呼呼呼！”虞姬咧嘴，看向了三十六重天之上的罗维，笑得满脸的开心。 罗维是太阳，而她、已成为太阴。 而且这一瞬展现的神光，这一刻显现的神桃，有如支撑起了整个世界一般的... 就如始皇帝所说的，妖魔的存在，仍可能令这个世界成为被剪定的对象。 但蟠桃树的存在，却消灭了这种可能。 妖魔之所以会令世界走向不可知的方向，只是缘于他们存在的特殊、会令人类、人理不断地因膨胀的欲望而陷入病态的‘加速发展’之中。 祂们没有存在的源头，也无法控制自身。 而现在—— 蟠桃树，成为了祂们的‘源’。 虞姬也是精灵。 蟠桃、更为阴之所化。 妖魔、妖精魔怪，皆属‘阴’。 “我为天母，掌天地一切之阴、一切之精灵。” 虞姬拂袖，朱唇扬起，露出了微笑：“我令妖魔收束自身存在，融入人理，不得影响人类发展，但有不服者——” “杀！” 既是天后，又是‘白帝’，金性锋锐而带杀伐之意。 这天下万千妖魔有了源头，有了收束自己力量的根基。 谁敢不服从？ “谨遵天命！”十里火山、熔岩喷涌，有头顶牛角，身形高挑的身影回应着。 某座山林之间，也有猴子模样的妖魔纵声跳跃：“好，好，好，好极了，通风——听天命的！” 鹏魔振翅、雄狮咆哮、蛟龙过海...后世诸多有名的大妖魔，此时踏足仙境、生灵级的大妖，都在此刻选择了遵从。 妖魔存世而不影响人类。 祂们与人类，将如同两条平行的线，不能、也不敢再去干涉人类的发展。 “甚至这股推动人类欲望显现的力量存在、只要尚加利用，不仅不会令世界被剪定，反而可能会让世界更加的蓬勃发展。” “因为有节制、有底线的欲望也是发展的必要条件。” “所以我想说——” “还真是多谢你了，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 罗维拂袖，始皇再次沉思、连那庞大的圣躯，也短暂的陷入了寂静之中。 祂在分析、在结构此刻的变化。 出乎祂预料的... 有身影出现于罗维的身侧。 那是一身华贵黑袍的美丽少女的影子。 那是‘虞姬’。 “谢谢...” “说谢谢做什么？你早就把我绑上你的战船了！”虞姬白了个眼，旋即缓缓地握住了罗维的手，笑了。 她道：“但这其实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妖魔难存于世。 即便是在神话最鼎盛的时期、祖神追求人类安稳发展，仙圣追求清心寡欲、保持人性‘善’的一面，代表人性浑浊混乱的妖精，也从来都不被人接受的。 祂们与虞姬其实颇有相似—— 同样被排斥。 同样不被大多数所接受。 所以虞姬愿意为祂们创造一个容身之所。 愿意庇护祂们... 就如罗维，一直庇护自己一样。 “我才要说谢谢。”虞姬紧紧地握住了罗维的手，扬起的朱唇明媚而湿润。 她赢了。 比艾蕾...更快一步。 骊山之下，贯通南北的神州地府之中，艾蕾睁开了眼睛，银牙微露。 可、可恶... 不过、 “还是要说声谢谢。” 谢谢你帮了罗维，谢谢你代替我站在他的身边... “我这可不是代替你！” 虞姬有些瘟怒。 “不、你就是。” 意念上的交流传播万里，罗维握住虞姬的手，却又将手隔着时空伸向艾蕾。 她们仍在争斗。 但在守护罗维这一点上、却是一致的。 因这世间星辰万千。 唯他，最为闪耀。 “呼哈哈哈、寡人明白了，寡人明白了！” 始皇帝终于解析、构筑明白了：“什么特异，什么世界...” “特异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不是其他的种种。” “特异的，只有你而已！” 来自异闻带的始皇帝终于明白，祂所观望到的精彩，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罗维的存在。 “是我。”罗维松开了与虞姬紧握的手，缓步向前。 虞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注视着罗维向前的身影。 她没有说话。 更没有阻止。 因为她知道，这是罗维必行的事情，这是他意志的显现。 每个所爱的人都应成全对方，并衷心守候。 反正... “只要在这世间，你也无法躲得开我。”虞姬对于自己这个神州‘天后’的权柄显现，颇有信心，对自己更有。 艾蕾也是。 “要与寡人交手吗？”异闻带始皇帝的圣躯缓缓地展开、其人形体立于圣躯之前，道：“寡人不会再干涉你们的世界——即便如此，汝已然决意与寡人为敌吗？” 罗维不答，只是向前。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或许就此退却是个不错的选择。 或许就此后退，对自己更有利。 因为眼前的‘始皇帝’也非常强大，统治现世两千多年、继续人理信息的厚度极其之深，搭配上匹敌星球规模的计算力，其强大程度，绝不在任何原初之下。 祂本就是一方世界之主。 是‘异闻带之王’。 然而罗维不会退，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始皇帝说的绝对不是实话，对于这位不惜一切代价、找寻延续大秦人理的异闻带始皇帝而言，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世界这么好的观察对象的。 也因为罗维不畏死，因为... “嬴政已践行了他的道路，他化祖龙、护华夏之一统。” “而我为天帝，也有自己的职责——” 这是他的职责。 更是他的所愿。 轰然一声，机神显现、混沌展开，仙家法宝、神灵级宝具层层华光编织而成的网络迷茫四野，庞大的机神熔炉转动、背后展开的铁翼涌动星辰原初的风。 机神罗维将手一握，他的手中、赤红风暴凝视，化作一把硕大的‘剑’。 三段螺旋、三段风暴。 ‘乖离剑’。 不—— 现在或许该称之为，斩断世界的‘斩星舰’。 “来吧，异闻带的始皇帝！” “呼哈哈哈、战斗吗？全力交手，寡人也已经多久没有这么做过了！”这一刻，明明已经圣躯化、机械化，但始皇帝却莫名地感觉自己的血、燃烧起来了。 因为对面的存在是足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 因为对面的存在，是能与自己正面交流的。 异闻带的始皇帝突然有些理解这个时空的自己了。 有一个‘友人’确实，很幸运。 这一刹那。 混沌流转。 天塌地陷—— 罗维挥拳而出，将始皇帝撞入虚海深处。 他也紧随其后。 他要令始皇帝再不敢涉及此世。 他要守一方黎民。 不为其他。 “只因我为天帝。” “当为华夏，镇压一切外敌！” 卷终：赤帝与白帝 “你这家伙、不是成为泰山君，而是成为后土了吗？” 骊山，黑色长袍飞扬间，虞姬看着眼前的金发身影， “是、又如何？”艾蕾看着眼前自己的对手，她道：“你已经抢先一步了啊——” “那是当然。”虞姬瞬间得意：“再怎么样，你都输了呢！？” “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即便只是在这片土地上。”艾蕾咧嘴，朱唇扬起。 “哼、随便你吧，我先走了！”虞姬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骊山。 这已经是罗维进入虚海之后的第七天。 明明已经是天后，但在那之后，虞姬却并没有回到天界，因为天庭之上并没有她所要见到的那个人，所以她宁愿在这片大地等待着他的归来，她也相信罗维必然会归来。 于是她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 于是她见失去了皇帝的天下再度分崩离析。 ‘是岁，始皇死。’ ‘天下崩。’ ‘《史记》’ 没有了始皇帝的，大秦失去了最强的执剑者，也没有力量去压制那为复国的行动的六国残留势力。 陈胜吴广于大泽乡起义、楚国名将项梁之后项燕入始皇宝库盗取金人、取名‘项羽’，赤帝子刘邦斩白蛇起义... 秦未亡，因为还有蒙恬等大将戍边。 然而天下已大乱。 而在这个过程中，虞姬走过无数的山，见到了无数的战乱，她在这红尘等待... “唏律律！” “项羽将军，前面好像有人！” 清晨的迷雾笼罩，士卒对着他们骑马的将军禀报，骑马的人不语，只是向前。 迷雾之间，虞姬看着远处接近的人马，若是以往，她立刻就会离开，而不会与任何人接触。 但这一刻，看着那接近的人影，虞姬却骤然停住了脚步。 不为其他。 只因为那接近的人... 人影高大，浑身覆盖“甲胄”，或者说，其本就是由钢铁构成的机械“人”。 金人？项羽？ 不—— “这是罗维影子制成的法宝吗？”虞姬怔了怔。 十二金人本就是始皇帝仿造罗维的存在制成的，这也就相当于他的投影所凝聚而成的宝具。 ...毕竟没有罗维都许可，始皇帝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它们来，制造它们，也是为了秉承罗维的意志，令天下恢复一统。 于是在这一瞬间，虞姬露出了笑容：“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帮你吧，罗维！” 她伸手，触碰眼前的机神。 于是机神自动分散、覆于虞姬的身上。 她与罗维始终同在。 她也能感受到、罗维的气息，确实落到了她的身上。 罗维，在看着自己。 “天下一统，就由我来完成吧！” “只用这具法宝的力量...让那个家伙，大吃一惊！” 虞姬隐藏在甲胄里的面容浮现出了跃跃欲试。 也就是在这之后，外界传闻的、本无自我的‘项羽’渐渐有了‘意识’，“他”的性格暴躁，极其容易意气用事，但还是依靠着强大的力量建立了楚国，以‘西楚霸王’、‘白帝子’的名义， 与收拢了秦国旧日势力，获得了秦人支持，建立了‘秦汉’的赤帝子刘邦对抗。 ‘楚汉相争，白帝子与赤帝子的交手，最后是汉的胜利，那位楚霸王最后消失于乌江，与虞姬一同离去。’ “但也有野史指出，其实历史上根本没有虞姬这么一个人，又或者，虞姬就是项羽本人也说不定。” “《野史考究•不同的西楚霸王》” ... 也就是同时。 天界。 “不要让那妖猴闯入——” “拦住她、拦住她！” “天兵天将何在！” 石猴奋起千钧棒，携带狂暴的势、撞入了天庭凌霄宝殿。 孙悟空。 这是她的名字。 而今，她也更有着新的称号... ‘齐天大圣’。 欲与天空对抗的妖魔，欲与天帝平等的妖魔大圣。 她在东海聚集七大妖圣、抗天而起，她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万天兵天将，即便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也在其手下败阵。 她疯狂地与天界对抗。 而今、更是直接闯入了这天庭之中。 诸神莫敢当，强大而古老的祖神们看在天帝的面子上不会出手，而剩下的仙神，就连三坛海会大神都难缨其锋地败下阵来。 她挥动神棍，一往无前。 同为七大圣之一的平天大圣曾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抗天。 而面对那位银发金瞳，显化身形高挑女子身影的牛魔王，孙悟空的回答是... 她只为与天齐。 若一去不回？ 那就一去不回！ 而这一天。 她终于闯入了这里。 前方既是凌霄宝殿，是天帝的所在。 她到了凌霄宝殿门外，望向内里、仙人齐聚，却见殿内人影绰绰，茫茫渺渺。 仙人齐聚，唯天帝之位空置。 苍天不在。 齐天大圣又要如何齐天？ “那我就砸了这里——把天，把师父逼出来！”少女甩动手中的金箍棒，橙红色的短发随风而起。 也就是在这同时，有金色的光芒璀璨浮现，有声音随之响起：“何必如此烦躁呢？” 天界的穹顶骤然绽放光芒，硕大的转轮于空中显现，那轮有七大轮、每轮有七小轮，层层嵌套，转动间仿佛带起大千运转。 其为‘转轮圣王’。 来的、是西方的‘佛祖’。 觉者，释迦牟尼。 ... 另一边，深入虚数之海、追击异闻带始皇帝的罗维脚步停顿。 一刹那的嗡然、一刹那的轰鸣之后，混沌之核、机神罗维、原初之人，与那庞大的‘阿房宫’一同出现在有无夹层的虚数之海中。 “呼哈哈哈、这等力量，这等身躯——”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此界的天帝哟！” 茫茫虚海之间，始皇帝充满快意的笑声回荡与其。 祂那悬浮的巨大宫殿般的本体缓缓地展开两片羽翼般的光带，不断地组合、延伸，一眼看去仿佛是悬于冠冕之上的两条绶带，但仔细去看、却发现，那是两面浮空的‘墙’。 始皇帝所铸守护华夏疆土的长城，在这位异闻带的皇帝的手下、在那漫长的两千年的光阴里，早已化为了环绕星体的卫星轨道。 其姿态绕行地面一圈。 其视野能覆盖整个世界。 但始皇帝只是将之展现出来、并笼罩住自身，化作守护皇帝的‘华盖’，遮蔽一切冲击。 祂凝视着对面的罗维，祂道：“寡人不想与你为敌、天帝。” 祂确实不想与罗维为敌。 不止因罗维强大的力量是祂所绝对不能击败的，也更是因为罗维的存在、让祂感到兴奋。 不需要祂的帮助，罗维自身既能成就的特异点与异闻带，但他又能翻云覆雨般的、将特异点与异闻带那必须被修复剪定的地方融入到人理之中，令其延续下去。 这种特质、或者说，这种对人理的了解程度，是始皇帝所欠缺的。 始皇帝不清楚这是罗维曾作为真正的型月世界之外的人所持有的旁观者的视觉，不清楚他之所以看不清人理，是因为他始终在世界之内，而罗维曾间世界之外，所以能观望全境。 始皇帝不清楚，也不关心。 祂只希望与罗维合作。 而不是与其生死交锋。 所以祂任由罗维将他拉入虚数之海，更在此刻、不作丝毫反击。 虚数之海，无边无际。 庞大无名的混沌收束于体内，恢弘的机体一手握着‘乖离剑’，一只握着金色璀璨的长枪，‘伦戈米尼亚德’那与本体力量毫无差距的投影的显现，祂如同穿上了一袭雾化的外壳披风，无数蠕动的触须如万千的手、挥舞着万千的仙神宝具。 混沌赤红的风暴环绕开来。 罗维的‘原初之人’的形态端坐在机体正中央，熔炉般闪烁的心脏处。 端凝正坐、形如仙佛展现着他的法天象地一般。 这是乌鲁克贤者所成就的原初之人，希腊英雄导师所成就的神王之机神，北欧神话的狂猎、华夏神话的‘东华帝君’、‘太一’、‘天’等诸多侧面的融汇。 每一个身份都已抵达原初。 数重叠加，虽仍未原初。 但在将力量覆盖整个地球的规模存在中，已经算是强大的一类。 比起提亚马特那种在星球环境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并存活了亿万年的存在，甚至还要强上一线。 当然，即便如此、罗维也知道，自己是没办法彻底消灭眼前的始皇帝的。 别说消灭，甚至连将之彻底击败都难。 因为抵达原初这一阶段，已经是星球所能抵达的最大的量级。 原初与原初之间有差距。 却从来都不悬殊。 除非罗维能再向前一步、能隐约挣脱束缚，抵达原初的极限——开天辟地之主，造星神的程度。 也才能稳压一切原初。 但他不能。 所以在听到了始皇帝的话的时候，罗维停止了继续动手。 他道：“我虽然杀不死你，但我能困住你——亿年岁月不多，万年岁月不少。” “有何必要？”始皇帝沉眉。 罗维表情认真：“很有必要。” “因为像你这种存在，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种威胁。” “呼哈哈哈、这句话，寡人就当做赞赏收下了！”始皇帝立于‘阿房宫’圣躯之前的人形咧嘴，道：“但是，寡人说的话，从不是虚化。” “论战斗，论创造、寡人并不如你，但论追本溯源，寡人自认不输给任何存在！” “若你愿与寡人合作、为寡人寻找人理延续的未来，那么寡人，可将此积蓄了两千多年的海量人理之信息库赋予汝。” “而且寡人绝不会再踏足汝那个世界。” “除非汝允许——” 始皇帝的话语显得洒脱而畅然：“汝也不必意外，就如另一个寡人所说的...寡人此身，早已不是纯粹帝王。” 守护者、裁决者、圣人、万物主宰... 异闻带的始皇帝从很久以前，就不再是纯粹的帝王。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所以相比起嬴政，祂显得更为洒脱，少了恢弘的霸气，多了几理性。 “然而寡人毕竟仍有皇帝之名与实。” “所以寡人此言、绝非虚妄！” “是吗...”罗维拂袖，对于眼前异闻带始皇帝的话，他确实有些心动。 海量的人理信息，是足以让他的机体的计算力获得更大程度的扩展的。 而且说实话，他刚刚的话、也只是恐吓。 罗维没有那个耐心在虚数之海中镇压异闻带始皇帝亿万年的时光。 没有耐心，更没有那种必要。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呢？” “异闻带的始皇帝——” “我无法杀你，也无法消灭你，但这个‘你’，是否还是‘你’呢？” 罗维坐在机神心脏的位置，他...露出了微笑。 异闻带的始皇帝愣了愣。 人形的始皇帝张了张嘴...旋即，便是一阵嘈杂莫名的声音。 一阵嘈杂错乱的‘话语’。 ‘人格遭受入侵、错乱，错乱，定义为‘病毒’——检测到同源代码，错乱，定义为‘更新’...错乱，错乱...’ 就像是机器短路一般的声音响起。 这一刻， 人形的始皇帝终于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祂猛地抬起头。 看向了身后、看向了头顶的阿房宫。 看着那在错乱的声音中，那亮起的灯火一阵明灭交错之后... 再次传出的声音。 “成功了——虽然比起你那句机神之躯，还差了不少，但勉强，够用了。” “有就知足了，嬴政陛下。” “确实如此。” “话说秦国的存在，你不关心吗？”不需要去思考，按照他们的计划，秦的结局是必然的。 ‘始皇帝’显得洒脱不已：“这世间岂有永恒不灭的朝代？只要寡人留下之物能长存，这便足够。” 一来一往的对话。 却完全迥异于之前的交流。 “竟然...还有这一手吗？”人形的异闻带始皇帝张了张嘴，活了两千多年，自诩见多识广的祂，对眼前这一幕...还真没见过。 祂的本体圣躯，被抢走了。 祂作为始皇帝的‘源头’被覆盖了。 那做出这种行为的，毫无疑问是刚刚与九州融合，化作不灭龙魂的嬴政。 而促成这种行为的、是罗维。 是他时刻显现的无名之雾。 嬴政在现已死，但其魂不灭、只是无形无质，而若脱离现世，便能再次显化。 “这也才是我的目的，以混沌的无名之雾、承载我们世界始皇帝那不灭的龙魂，进入虚数之海，再以流动的雾气、在不知不觉之间，浸染你的圣躯，占据你作为异闻带始皇帝的源头。” “现在，我不用杀你、不用困你了。” “因为那，毫无必要！” 这才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 最佳的方式。 “呼哈哈哈...”嬴政控制着圣躯纵声大笑：“这可是你教给寡人的，另一个‘寡人’...” 异闻带始皇帝确实教给嬴政。 但祂是告诉他可以去抢罗维的机体，不是自己的—— “今后，寡人将始终矗立于此，守护华夏大地！” 箴言的最后。 既是如此。 那边的异闻带始皇帝人形终端深思刹那：“算了...反正都是寡人，这样也无妨。” “以后，我们就以你为‘本体’吧！”祂转瞬洒脱。 洒脱。 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求之不得。 毕竟... 异闻带的始皇帝分割出了无数的分身，行走于各个世界线中。 虽以圣躯为关键点。 不再为帝王的祂们，确实需要一个纯粹的、‘帝王’的自己，来统筹。 都是自己， 也不至于太过排斥。 “那么作为报答，这海量的信息，就送给你吧！” 占据了圣躯的始皇帝道。 一点微光闪烁、化作一片芯片落入罗维的掌心之中。 他接过，微笑。 “那我也该离开了。” “去吧——寡人的友人，寡人的战友。” “战友吗？还真是廉价的词汇。” “喝过一次酒，一起打过架，不就是战友？” “也是。” “呼哈哈哈...” 最后的笑声回荡于虚数之海中。 罗维离开了虚数之海。 回返了现世。 回返了地面。 人间茫茫，落入虚海短短片刻，但已过去了许多年。 时值两汉之交，王莽篡位。 汉室宗亲旁系刘秀率兵讨伐王莽，被四十万大军困于昆阳。 ‘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然，吏士皆厌伏。’ 刘秀大破敌军，于同年、登山而拜‘太一’。 第一章西游与罗马 “你听说最近发生的神奇的事情了吗？” “说是神州的边缘自天上降下一座大山，山下压着一个神猴、那神猴只露出一个脑袋，却能说会道，有金刚不坏的本事，可厉害了。” “这算什么？我还知道那据说曾得到了骊山神女梦中授业的绿林军领袖刘秀这次在昆阳以九千人之众大破王莽数十万军马，即便西楚霸王在世、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 “还不是借了天降陨石的功劳？” “那阁下说说，为何天降陨石，不落到此处、不在其他的时间落，偏偏在刘秀出兵夜袭敌军大营的时候，落在战场之上！？” “...” 嘈杂扰乱的声音在客栈里响起，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谈论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大汉立国两百年，发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但唯独这一年，发生的奇闻异事最为之多。 王莽篡汉暂且不论、天降陨石与天降神猴中所凸显的种种神异，更令人深思与向往。 “所以说，那位刘秀最近正在四处寻找阁下的身影，阁下真的不去见见吗？”某处包厢之内，四面轻纱垂落，遮掩视线，说话的人双手合十、身披红袍遮掩半边身躯，却露出了一半的胸膛，其上满是嶙峋骨骼的轮廓。 他的头发是极为稀奇的绿色，却结成一簇、有如并蒂之莲，他的面容枯槁，像是经历了无穷的痛楚。 然而其表情仍然沉静，带着看透世事般的感觉。 在他的对面，有人道：“那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以天帝之资，也会有意外发生吗？”面容枯槁之人抬眸。 那人反唇回应：“以你超越世界的觉者的身份，不也不能做到事事皆知？” “确实如此。”被称为‘觉者’的人默然。 “不过我还是要谢你制服那只猴子，否则的话、恐怕天界真的会被她给翻了过来。”那人打了个哈哈。 宽袍大袖垂落的身形高大而笔挺，头戴冠冕束住满头漆黑，容颜俊朗间带着飘逸风采。 罗维轻声笑了笑、 自虚数之海而回归，虽无法确定时间，但这毕竟已经是第数次往返、所以罗维也早已能通过自己留在世间的痕迹作为锚点，准确地抵达自己想要抵达的地方。 他回到了神州大地，回到了这片他于异界的故土。 只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这个过程发生了些许的意外，他化流星从天而降、却不想直接砸入昆阳，刘秀与王莽的战场，成为一记扭转战局的‘天外流星’。 于是刘秀以九千人马打破四十万大军，创造了即便是神话时代也少有的、人间的战绩。 所以才有事后，刘秀登山祭拜太一的事情。 那是因为见到了‘太一’，并且获得了‘庇护’的缘故... 只不过一想到那个得到了艾蕾梦中授业，以术法掩盖真实性别，发誓要成为‘皇帝’的高傲少女那对自己明显过于热衷的态度，罗维就只有一个避之不及的想法。 在他身边，这样的人，已经够多了。 当然，除此之外，这次回归神州也还是有许多让他值得开心的地方，比如秦国之后、仍未汉朝，又比如汉朝承袭秦国制度，秦虽灭、但秦骨犹存，一切都如罗维与始皇帝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虽说虞姬成为了‘项羽’让罗维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但毕竟还是向着好的发展。 再比如的，就是眼前存在的身影了... “虽是机缘巧合，但这也是我的这一次进入这个世界线所要做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需要值得感谢的。”本体作为世界的超脱者，是远比罗维曾见过的斯卡哈更为彻底的、既超脱了生死，又超脱了世界，甚至超脱了宇宙本身的，与那位影之国的女王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级别的存在的‘觉者’如此开口。 祂从世界之外降临到这个世界线的时间节点是在不久之前。 在孙悟空大闹天宫、强大的仙神碍于其与‘天帝’的身份不好出手，中等与弱小的仙神都难以对付得了已成主神规格、‘大圣’级别力量的孙悟空，竟被其突破到凌霄宝殿门前的时候。 觉者于天外显现，以足以匹敌星辰伟力的‘转轮圣王’直接一击就将孙悟空镇压在了五指山下... “说是一击，有些言过其实了。”觉者表情沉静、甚至可以说有些木然：“其实还是很痛的。” “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罗维有些好奇，悟空竟然能让眼前的存在感到疼痛？哪怕显现于此的觉者不可能是本体，降临地面的规模也不会超越罗维此身，但也毕竟是超脱者。 其力量绝对能抵达匹敌星辰的规格。 觉者沉思刹那：“不，若要类比、应比我掌中走过水中万千浮游生物的感觉，要强烈些许。” “也就是没感觉...还真是高情商的比喻。”罗维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就让那只小猴子关上一段时间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跑到凌霄宝殿去闹了。” “不过、你来这里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自然。”觉者直言不讳：“我欲与大天尊求一张法旨。” “何旨？” “我常坐于天外，观九天十地、须弥亿万三千世界，如掌上观文、而此地，最是特殊。” “我欲如其他世界一般，在此传扬‘觉’之精益。” “佛教吗？”源于某种印象，罗维对这个教派颇有不喜，但他知道那与眼前这位觉者、也既是佛教的开创者，‘释迦牟尼’无关。 释迦牟尼立教，立的是思想的追求，而不是后世信仰的宗教。 就如道教起源的道家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并未表现得不耐，只是道：“入我神州，便需守我神州之天规。” “凡你所立之教，入教仍未华夏子民，不得有特殊，不得扭曲思想、也不得干涉凡间之事，” “我曾浏览过此世天规，无此规矩。”觉者木然。 罗维起身，道：“之前没有，但现在、我说有就有。” “我是天帝，我所说的话、既是天规。” 话语落下，身影飘然而去。 觉者双手合十、端坐于四面轻纱帷幕遮蔽之下，许久之后才微微屈伸，向罗维躬身一拜。 ‘许你佛教在神州兴盛，但所立天规不可逆。’ ‘五百年后。’ ‘当有一场西行，令你成事。’ 天帝言语嵌入世间。 觉者合十礼拜，敬谢：“太一大天尊。” 允许佛教传播，其实也是出于对神州的考虑，稍加限制的教派能为这片大地注入新的思想。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 所谓思想， 不争、不辩，则永远不明。 罗维所希望的思想魔术，从来都是进步，而不是故步自封。 而且罗维的行为，也是在将觉者的思想，融入到‘盘’之中，令“盘”变得更加地稳固。 觉者并不排斥。 那么接下来...走出了客栈，罗维仰目，望向天穹。 “该去找她们了！” 罗维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与“故人”重逢，从来都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神州边缘，五指山下，被镇压于此的石猴发出了不甘心的吵嚷，摇晃的红色凌乱短发下掩盖的俏丽面容显得颇为咬牙切齿。 “你这泼猴...大闹天宫的事情，也敢做？” 一击脑瓜崩落在悟空的脑袋上，疼地石猴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猛地抬头，看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茫茫雾气，以及其中浮现的身影，忍不住愣住。 “师...师父？” “是我。”罗维抚了抚石猴的凌乱的头发，道：“你变强了，不过心猿难缚，就罚你在此面壁五百年，五百年后，会有人来救你，届时你与她一同西行。” “帮我在佛教之内，打探消息！” 信，但不尽信。 罗维终究要防着那位觉者、或者说，防着这个宗教一手。 悟空感受着头顶的抚摸，呆滞了许久，一直到眼角略微湿润，这才露出了笑容：“嘻、交给我吧，师父！” 罗维拂袖，离开。 去了骊山。 骊山之下，神州之“后土”，骊山神女艾蕾坐在冥府最深处的宫殿之中，四面乱石堆砌，一如很久以前的美索不达米亚一般...成就了后土，获得了实力上的跨越，已经有了接近了星球规格——后土执掌神州大地，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了影响世界的力量。 不过她仍还是一如以前，独自居住在这冥府深处。 但并不孤独。 因为心中有等待的人... “艾蕾，好久不见了。”悠悠声音从人间而来，艾蕾猛地惊醒、睁开了眼睛，看着从殿外走入的身影。 她愣了愣。 缓缓的露出了笑容：“欢迎回来，罗维——” “我的爱人。” 她伸手，抱住了行来的身影。 天界。 罗维仍为天帝，如今的天界也自然仍归他掌管。 但毕竟在仙神归位之后，随着时间流逝，‘盘’的基础变得越来越稳定之后，天界的格局也发生了变化。 除却最高的三十六重天因其既为罗维本身，所以至今仍空空荡荡之外，其他的‘天’，也都有了居住之人。 三清居于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重天之上，执掌‘大罗’。 以此往下，是无数对应仙神的居所。 各司其职、各归其位。 罗维从天门入内，所看见的、也就是这样的一幕幕场景。 他上了三十五重天、却又回到自上往下，他见四大天王拱卫天门，托塔天王立于凌霄宝殿之中，三坛海会大神巡游六重天以下的欲界四色天。 反反复复、到了第九重天，又复而登上三十六重天。 凌霄宝殿。 仙神之影盘矗，唯有天帝之位空缺，但这一日、却听见钟声恢宏浩荡。 这声音自三十六重天而来。 “混沌”、“太一”，再次显现世间。 仙神齐拜：“恭迎大天尊回归！” 恭迎大天尊回归。 立于三十六重天的罗维拂袖，望着那匆忙自九重天上来的身影。 黑袍摇晃、黑发青丝般垂落的美貌少女。 虞姬。 西方白帝，西王母。 自楚汉之争失败之后，便回归天界的天后。 “终于回来了...太慢了，你这家伙！”少女的容颜上流露不满，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显得颇为开心。 罗维只是微笑着将之拥入怀中。 这一日，混沌弥漫三十六重天之上。 天帝回归。 执掌日月阴阳。 他为“苍天”，也为“皇天”，为“天帝”，更是“太一”，“盘古”。 种种位格加身。 也是这一日，罗维重铸三十六重天——不再以他的本体混沌作为基础，而是以那至今仍悬于天外的“至高天”的显现。 至高，至高无上... 罗维自此以后，将以此为基础铸驻留，他也将以此，作为瞭望塔，瞭望世界，以此寻找新的，变强的机会。 至高天也已经有这个资格。 因为... “Aaaaa！” 提亚马特母神，沉睡许久，也终于醒来。 祂望着眼前等待许久的罗维，披散而落的如海水般的长发摇晃着，发出了欣喜的声音。 她说“好久不见，罗维”。 罗维也说“好久不见”。 四面熔岩已彻底凝固，空气中水雾凝结，隐约有生命浮现，提亚马特的沉睡本就是在晋升，而如今、她醒来，自然也带动着这个世界一起升纬。 升纬之后的至高天，已经有资格嵌入神州最高。 因其为罗维开辟，提亚马特， “又被你超过了。” 罗维道。 如今的提亚马特，相比起寻常的原初，向前了半步。 她仍为原初。 也仍没有突破星球的界限。 但已不再是寻常的，原初星球环境的显化，而是抵达更高一层的，创造原初星球环境的力量。 造星神。 亦或该称之为，“开天辟地之神”。 “Aaaaa” 没关系。 我始终会帮你的... 就像你对我一样。 只有常人大小，刚刚抵达罗维胸膛，显得颇为娇小的提亚马特露出了笑容。 罗维怔了怔，然后也笑了。 他立于这至高天之上，扫视人间，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寻求极其危险的、却又能迅速变强的机会，心中已经有了预案。 是夜。 神州茫茫，月色皎洁。 却有一抹月光，划落向西方大地...能源展开，月之眼开启。 “啊，多美的月亮啊！” 西方大国，承接昔日希腊文化的国服，罗马的都城王宫之内，有人发出了状似颠倒疯狂的声音。 这是一个有着墨色头发的人。 他在月下疯狂。 他与与月共舞。 他是“疯狂的卡里古拉”。 罗马的皇帝，被“月”眷顾而疯狂的人...他的眼中，璀璨的立方体，正在缓缓的展现。 第二章尼禄·克劳狄乌斯 在北欧成为真正的原初之后，罗维就曾以自身的力量显现于整个星球之上、他观望脚下的这颗星球，也令这颗星球上那些抵达原初以上的存在有了回应。 从东方到西方。 所以罗维知晓，除却大秦之外，这个世界上其实还有着其他可以与自己匹敌、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不为死。 为求强、而不畏死。 哪里有危险，哪里有机遇，罗维便会去哪里。 他接下来、也将会去‘罗马’。 位于华夏西面土地上、那个在这个时代，能够与大秦并驾齐驱的强国。 那里有能威胁自己的存在。 那里、月之眼已落下光芒。 “昔年曾在月面上抵挡游星尖兵本体、令其只能以初阶的分身降临地面，只能依靠着吞噬的神明力量达成进化来实现吞噬星球文明目的的存在，位于月球之上的超级计算机——” 月之眼。 全称‘Mooncell’，被定义为太阳系内最古老的存在，存在于月球之上、匹敌太阳系规格的超级量子计算机。 那是真正强大的存在，虽规格从来不代表本身的力量，只是影响的范围，虽落入地球的光芒不会是月之眼全部的力量，但其仍强大。 那是足以杀死罗维的力量。 但若不死、他也能借月之眼那庞大的计算力，将先前始皇帝所赠与的、两千年人理积蓄下来的信息库化为己用。 令他的机体获得进一步的蜕变。 不死、则强！ 还需要怎么思考吗！？ 当然，说是要去也不是立刻就去的，罗维的步履从来匆忙，但也不至于停下来陪伴身边人的时间都没有。 至高天上的罗维收回了凝望原初的目光，他转过头、看着守候的提亚马特。 “Aaaaa？”提亚马特歪了歪头，星辰般的眼眸面露不解。 多日未见而一直沉眠的提亚马特身形着装一如既往，那种曼妙挺翘、仅有些许鳞片遮掩的美好身段也自然美丽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但罗维只是笑了笑，他道：“没什么、只是看看。” “我不会立刻既走的。” 那就好。 提亚马特轻轻地点了点头，显得颇为开心。 “你要是敢立刻走、我会立刻追过去的哦！”提亚马特的身后同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不再是天后那厚重华贵着装，而是恢复了星灵模样的虞姬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这已成华夏三十六重天的至高天之上，她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在挺翘波动间走了过来：“来来去去、连声招呼都不打！” “我可是打了哦？”罗维抖了抖袖子，笑了。 艾蕾也出现了：“罗维，打了招呼的，他从来不会不辞而别——” “切，我没说他不辞而别，连去多久都没说，可不就是没打招呼吗？”虞姬开始犟嘴了，朱唇微微抿起，但面对艾蕾的话语反而没有显得多么不高兴。 嗯、多少带有种胜利者的姿态。 率先一步成为了天庭的天后，率先一步成为了天界的女主人，成为了罗维的配偶神的她也确实多少带有点得意。 哪怕之后艾蕾也成功地成为了后土，与既是苍天、又成为了历代真龙天子、历代的皇帝所供奉的‘皇天’的罗维同样成为配偶神。 但毕竟、她是先来的。 “你要叫我姐姐！”虞姬双手叉腰，满脸得意。 艾蕾歪头：“姐姐？唔...就年龄来说，也不是不行？” 虞姬的笑容瞬间僵住。 罗维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因其天生弱气的性格，艾蕾在气场上并不强，但作为冥府女神的她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戳中对方的痛点，让罗维也忍不住乐出声。 于是虞姬气闷，她这气不对艾蕾出，而是一把揪住了旁边笑得一脸乐子人模样的罗维。 你笑？ 我这就立刻让你笑不出来！ 她直接用嘴堵住了罗维的笑声，朱唇扣住了他发出声音的地方，直接将粉舌推了进去。 “诶——！？停，住手！” 那边的后土瞬间慌了神，艾蕾挥舞着手想去阻止，却发现虞姬只是一触及分，她舔了舔嘴唇，朱唇越发显得红润。脸上也多少带上了些许红晕，笑得得意而妩媚：“多谢款待了哦，天帝大人！？” 罗维斜过眼，看了一眼眼眸微微瞪大，愤懑的同时也颇有些跃跃欲试的艾蕾，有些默然。 总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不过还好。 他还承受得住—— “Aaaaa？”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了？ 旁边的提亚马特默默地伸出了手。 于是艾蕾猛地一个激灵，收回了自己的想法，在创世母神提亚马特面前，艾蕾总有一种面对家长的感觉——或者说，创造了美索不达米亚天帝的提亚马特确实可以算是她的母亲一类的存在。 再她的面前，很多事情也是做不出来的。 罗维适时摆手：“先把这里布置一下吧——” 这至高天，以后可会成为他们的家一样的存在。 “哼，有什么好布置的？原始的风貌不也挺好的？”虞姬瞥了一眼瞬间缩回去的艾蕾，又看了看满脸困惑的提亚马特，面露不屑：“天地为庐日月为被、内外驰骋，不也挺好的？” 她紧紧地盯着罗维，又舔了舔嘴唇。 总觉得你在开车。 但我没有证据。 罗维斜过眼。 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如同罗维所想的那样，平静中带着些许的吵吵嚷嚷，华夏神州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王莽篡汉、刘秀复兴汉室，建立东汉，祭天而为汉光武帝。 这位起于草莽的皇帝平生不娶妻、不生子，只从自己亲人那边过继了一个继承者，却也只是继承者，而甚少与之见面。 其近身的侍女却总是能看见她仰望天穹，发出莫名叹息。 人间繁华依旧，天界来玩仍然，‘盘’的运转越发稳固，罗维与虞姬虽为天帝天后、但一整天都腻在三十六重天，很少管事，天界诸事都交给属下管理，据说最近有位于三十三重天的太清道德天尊正筹谋在现世选十位仙人，建立‘山岭法庭’，管理现世的仙家势力。 这些事情，罗维也并没有理会。 太上无为、顺其自然。 他为混沌之太一，早已按合于道，自然也不需要多做什么事情。 很快。 时间流转，至高天上的风景逐渐显现，居住在这里的三‘人’都各自布置好了自己的居所。 很快。 罗维也到了该再次出发的时间。 “说起来、徐福呢？” “那个家伙...我不知道。”虞姬颇有些心虚。 罗维摸了摸下巴，运转混沌与机身，一同计算，确认那个小丫头安然无恙之后，也没有多计较。 这么多年下来，徐福肯定也成了神灵级的仙境。 倒也不必多虑。 “我走了——很快就回来！” “很快是多块？” “不知道，” “那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早点回来，罗维。” “好，艾蕾——等我回来。” “就会骗人...算了，早点回来吧，天帝大人!” “Aaaaa——” 身后已有人在等待归家。 罗维拂袖而落、往罗马而去。 希望这次旅途，不会让他失望。 “终...终于到了。”海面茫茫、海水拍击浪潮，一辆帆船停泊于此，船上所载三千人，立于船头的徐福头顶的方帽摇晃着，她抬眸，看向了眼前，草木葱茏、近如原始社会般的场景。 “三仙岛最边缘的瀛洲再往东、这里，就称呼为，‘东瀛’吧！” 徐福露出了笑容。 “东瀛吗？是个好名字。”在她的身边，有人影出现，身后摇晃的三根尾巴转动着，橙红色发梢飘扬空中，裸露的胸襟饱满肥美：“不过不管怎么想，你家的天后还真是大胆——竟然敢让我把分身放到这里来，就不怕我恢复九尾之身吗？” “虞姬大人说了，她要寻找战线同盟，还有就是...嗯，虞姬大人说，就算您恢复了九尾之躯，她也能镇压您。” 玉藻前轻笑：“真是有信心呢...不过放心吧，我不会的。” “战线同盟...刚好，我也需要呢。”目光闪烁，玉藻前凝望着眼前，她轻声道：“那么，就以这片土地，作为我恢复破碎的灵基的根本吧——” 九尾不行。 八尾、七尾，甚至六尾。 也都可以。 ... “找到了吗？” “没有——” “那还不赶快继续找，卡利古拉陛下下达了命令，必须要找到她！” “你们去那边，我们去这边。” “是！” 声音在街道深巷响彻回荡，错落的脚步声随之散开，阳光照耀着穹顶、泛起粼粼波光般的璀璨，躲在角落里的人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眸，听着脚步声的远去，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走了吗？ 我成功了吗？ “这是什么呢....舅舅怎么会因为这个陷入疯狂？”思索呢喃的声音中，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颇为漂亮的人影，她有着璀璨的金色头发、头顶呆毛晃动，映衬着精致绝伦的面容，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泛着微光，纤细的脖颈蜿蜒往下，是一袭红色的长裙、胸襟饱满半裸，腰肢纤细曼妙，绵延的大腿在轻纱掩盖下荡漾片片白皙。 年轻、美貌，有如公主一般的少女——她确实是公主。 尼禄·克劳狄乌斯。 如今罗马的统治者，卡利古拉的外甥，在卡利古拉还正常的时期，是最受罗马皇帝宠溺喜爱的晚辈。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曾为明君、受到罗马人民爱戴的卡利古拉骤然陷入疯狂之中。 残忍、疯狂，神智颠倒，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甚至下令追杀每一个与自己有着亲近关系的人。 其中便包括了这里的尼禄·克劳狄乌斯，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纤细少女的尼禄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却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她不退反进、闯入了卡利古拉的宫殿中，抢走了据说是令其疯狂之物。 此刻正握于她手中的月亮一样、却又像是眼珠子形状的‘戒指’。 所以她才会遭受更加猛烈的追杀。 只是东西到手。 她却依旧不明白... “唔姆，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令人疯狂的？” 尼禄·克劳狄乌斯不解，但现在却不是深思的时候，她正想要离开，身后、身前，却骤然有声音响起：“果然在这里，尼禄殿下！” “唔姆~？”尼禄微微瞪大了眼睛，红色的裙摆左右飘摇间、看着前后同时围上来的身影。 那是罗马宫廷的近卫军，皇帝的亲军：“我们不想伤害您，但也请不要让我们难关——” 假装离开，把我引出来吗？ 尼禄抿了抿朱唇，她微笑：“放心吧，余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毕竟——” “不会很痛！” 转瞬，刹那，如一阵烈焰蔷薇绽放，伴随着几阵倒地的声音错落响起，尼禄收起了手中的罗马直剑，呼了口气：“唔姆，这样你们也能回去交差了！” 娇小的少女敏捷而强悍，并不会因这些卫兵而困顿，只在手起刀落之间，便将他们全部解决。 虽看似养尊处优，但尼禄可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她也是曾坚固残酷的地狱的。 少女拍了拍手，正想离开。 脚步却又突然顿住...猛地转过身，罗马的直剑再次从腰间出鞘。 身后、她的身后，还有人。 嗡然一声。 明明剑已刺落、却仿佛击中了空气一般。 尼禄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后出现的人——高大，修长，穿着白色亚麻编织而成的长袍的黑发黑瞳的年轻男人。 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尼禄挥来的剑。 他曲指弹射，令剑在瞬间扭曲、崩断。 他道：“小丫头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剧烈的威胁骤然袭来。 尼禄·克劳狄乌斯的大脑瞬间颤抖着，金发垂落下、少女的面容在瞬间变得惊愕，惊悚。 仿佛直面星空浩瀚般的压迫感令她喘不过气来。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尼禄手中的‘戒指’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般，亮起了光芒。 被‘激活’了！ 第三章王权印章，我是你爹 ‘信息、接通。’ ‘灵子比对确认，权限比对确认——’ ‘【王权】，赋予。’ 茫茫星空，闪耀着皎洁光芒的那轮环绕地面运转的卫星发出了一阵清脆冰冷的声音。 巨大的结晶体在月球的背面、无论是谁都难以察觉到的地方缓缓地展开，有显现、穿透无垠宇宙，化作一道无形的虹光，如眼睛垂落的视线般、缓缓地落向月面所环绕的那颗星球、位于西面的大地之上。 罗马。 静谧的街道、仅剩下相对的两人的呼吸。 尼禄·克劳狄乌斯，这个有着璀璨金色长发，靓丽面容与华贵衣裙的王族公主此刻正面临着她从小到大、从未遇见过的，最大的危机。 那来的人是她从未遇见的恐怖，仅仅只是直面、便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这是即便遇上她那个在疯狂之后显得尤为恐怖，仿佛洪水猛兽般的舅父卡利古拉的时候也远远没有的感觉。 畏惧、恐怖，一瞬间，心脏仿佛都被揪了起来一般，全身流动的血液都僵硬凝固在了这刹那。 但面前的人却也没有动手，只是皱了皱眉头，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下眼前的少女。 罗维心中沉凝，却没能在瞬间发现什么。 从华夏神州的三十六重至高天来到罗马的他刚一抵达罗马，就被莫名的气息吸引了过来。 那气息毫无疑问，是‘月之眼’散发而出的‘信息’。 ‘月之眼’、 毫无疑问，是罗维此次的目标。 只是眼前这少女却显而易见没有那种超级计算机的感觉——规格匹敌太阳系的计算机，以人形显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其容貌、罗维理所当然地想到了罗马的皇帝‘尼禄’，然而相比起皇帝，果然还是月之眼更值得他关注。 不是她。 那么... “就是在你身上了。”无法发现是必然，毕竟那是规格还在自己之上的事物。 罗维向前，披散的墨发飞扬、不再立于华夏之地的他也恢复了之前的装扮，亚麻编织的长袍古朴而庄重，滚动间带来有如乌云压顶般的压迫感。 尼禄想动，她想逃跑，她知道眼前的‘人’想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但她不想死，她还想要拯救这个国家，还想要搞清楚舅舅疯狂的缘由... 她想动。 她渴求着自己的身体做出动作... ‘权限确认。’ ‘——通过！’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尼禄的心中回荡而起，罗维脚步顿住，下一秒、璀璨之光骤然自天而来，轰然间照在了尼禄·克劳狄乌斯的身上。 罗维拂动长袍，将光芒驱散、却发现眼前的少女消失了。 他愣了愣。 身体旋即向前一步，罗马近卫军制式的短剑在身后划过，避免了被剑身拍中——挥剑的人显然不想杀他，只是想打晕他，就像对周围仍倒在地上的罗马近卫军一样的举动。 “唔姆、躲开了吗！？”清脆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哑然，骤然出现在罗维身后的少女翻身而起、红色长裙飘摇间，白皙饱满的双腿踏地后退，肉质荡漾摇晃间与罗维拉开了距离。 罗维转身，看向了她。 恢复行动力了吗？ 刚刚那一瞬的感觉... “果然，在你身上啊！”罗维露出了笑容：“尼禄·克劳狄乌斯殿下。” 一样的容貌。 一样的地点。 虽并不在意，但其身份、罗维当然不可能有丝毫迟疑。 “唔姆？卿也认识余吗？”金发的少女碧绿色的眼眸微微一怔：“你也是舅舅派来杀我的人吗？” “拥有这般强大的气势的战士，也会屈服于我舅舅那种疯狂之下吗？” 尼禄的面容显得非常凝重，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样，那事情、可就非常棘手了。 “卡利古拉吗？当然不是，我并不认识他。”罗维指向了眼前的尼禄：“我叫罗维，我是为了你身上的某件东西而来的，” “某件东西？” 尼禄愣了愣，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将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却掏了个空。 不见了？ 不。不对——尼禄望向自己的手背之处，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纹路。 虽看似不同，但她哪里看不清楚？这红色纹路，分明就是刚刚她手里捏着的戒指上铭刻的痕迹。 几乎一般无二。 尼禄惊诧，对面的罗维却突然摇晃了一下身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捏住了尼禄的手，沉眉观测：“果然是这东西...跟你融合了吗？” “唔姆？”皓白手掌被罗维抓在手心里，尼禄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瞬，但在听到了他的话的瞬间却又顿住，略显迟疑：“融合？” “这是来自天外的某个庞大计算机的权限碎片。”罗维的观测果然没有错，与‘月之眼’有关的东西，确实就在尼禄的手中。 ‘月之眼’的权限碎片之类的东西？ 大抵如此。 刚刚那瞬间，尼禄就是得到了这份权限的认可，所以才能在瞬间挣脱罗维的气势压迫、并在同时出手。 “计算机？权限碎片？唔姆...不太懂，不过大概就是很强的力量，对吧？”尼禄精致的眉宇跳动着，看起来却并不显得那么兴奋。 罗维收起了手，虽有些可惜，但已经认主的东西、是很难抢夺的，罗维还不至于下作到抢夺一个小姑娘东西。 反正他能感受到，月之眼的视线已落到了这个名为罗马的国度上。 散落的‘权限’，并不只有尼禄·克劳狄乌斯手中的这份。 找到，然后融合。 再抢夺‘月之眼’那份庞大的计算力。 要么死、要么强。 只不过罗维刚刚抬起脚步准备离开，尼禄的声音却又让他顿了顿：“卿对这个很有兴趣吗？” “很有兴趣。”罗维侧眸看向金发的少女，道：“怎么？你还有？” “当然没有，但是余知道，谁有！”尼禄深吸了口气，如此应答。 她道：“卡利古拉——也就是如今罗马的统治者，罗马的皇帝，我就是从他那里，偷到了这东西的。” 又是卡利古拉？ 见罗维露出询问的目光，尼禄深吸了口气，在饱满的胸脯荡漾起伏间缓缓开口：“是的，我的舅舅，卡利古拉、他就是因为这东西，而陷入疯狂的。” 如今赫赫有名的罗马暴君卡利古拉，曾也是个有作为的明君，登位最初的他也曾饱受罗马公民以及元老院那群贵族代表的老人的爱戴。 而他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般疯狂的模样，专横独断、甚至下达追杀所有王室，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人的疯狂命令，外界盛传的是卡利古拉卡利古拉被疯狂血月爱上所导致的。 但作为昔日曾最受舅舅宠爱的王室公主，尼禄怎么可能不清楚卡利古拉真正疯狂的原因？ “他疯狂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月，但不是因为什么血月的挚爱、而是因为接触到了月山落下的东西。” “也就是你刚刚融合的东西？” “唔姆、没错。”尼禄的表情郑重地看向罗维，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充满着坚定：“余手中的戒指，就是从他那里偷来的，而他那里——应该还有许多。” “应该吗？” “没错，余听说、这东西，本就是从卡利古拉的身上掉下来的！” “掉下来吗...” 罗维沉吟：“所以你是希望我帮你？” “嗯，余希望卿能够帮我。”尼禄说。 “为什么？” “因为卿很强大，也因为卿知道卡利古拉疯狂的原因。” 没有丝毫犹豫地、尼禄的表情认真而坚定：“而且余感受得到，卿对余没有恶意。” 直感吗...该说是呆毛脸的共通点吗？ 罗维看着眼前少女头顶摇晃的呆毛，伸手去压了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压不倒。 “唔姆？卿是在干什么？”尼禄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羞赧。 罗维收回了手：“没什么，做一个很久以前就想做的尝试而已。” “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也只好跟你走一趟了——”他甩了甩手：“就去看看你那位卡利古拉舅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 “唔姆、放心吧，余不会骗你的，不过在去之前还需要指定一个周密的计划，罗马宫廷守卫森严、想要进去而不被发现是个不小的问题...” “诶？你去哪？”尼禄的话没说完，就发现罗维转身走出了深巷。 少女将剑收入腰间的鞘中、赶紧跟了上去：“唔姆、等等余！” 罗马的街道人来人往，如今的卡利古拉虽然残暴，但残暴的时间毕竟还不长，他的残暴大多数也还是限于宫廷之内。 所以阳光落下的穹顶泛起微光闪耀，空气中尘埃流动、来来往往的人依旧显得喧嚣而热闹，城市与街角的风景仍能看出慢慢的人气。 “卿要去哪里？”尼禄追到了罗维的身边低声询问，碧绿色的眼睛还时不时地看行周围，她在担心会不会有人认出自己、追杀而来。 以她的身手当然不怕，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尼禄也并不想误伤平民。 罗维瞥了一眼旁边的少女，显得极为理所当然：“去哪里？你这不是问废话吗？” “当然是去罗马宫廷了。” “唔姆？罗马宫廷！？”直接就去？不用制定什么周密的计划？不用确定守卫轮换的空隙！？ 硬闯！？ 尼禄知道眼前这人很强，但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择用这么粗暴的目的来完成... “等等、卿是认真的吗？余知道卿很强，但是罗马的宫廷，是有神灵守护的——” “我知道。” “那位神灵可不是普通的神灵，那是我们罗马的守护神、是主神马尔斯！” “我知道。” “知道卿还要去？” “为什么不去！？” “...” 本来尼禄觉得自己已经够疯狂够胆大了，敢于以一己之力闯入卡利古拉的寝宫、甚至还在全身而退的同时盗取了卡利古拉一件重要的东西，但她没有想到随便找到一个人就比她更加的疯狂。 他要以一个人，去对抗整个罗马近卫军？ 甚至挑战军神马尔斯的权威！？ 不过想了想，尼禄还是咬牙跟了上去...无论如何，这家伙都是她找来的，尼禄并不希望他因此而死。 至少不能死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说，到底是谁在帮助谁啊唔姆！ 但无论尼禄心中是怎么想的，此刻都已经没有了作用。 因为前方已到了罗马宫廷。 守卫宫廷的近卫军已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并且迅速的围了上来——头盔上红色的翎羽在走动间剧烈摇晃着、抬起的长矛与盾牌瞬间组成一面面盾牌。 “尼禄·克劳狄乌斯殿下，想不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近卫军的统领骑马而来，大声道：“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们保证不伤害你们！” 他们显然认出了尼禄。 尼禄环视了一眼被四面八方的近卫军，叹了口气。 “这下子、麻烦了。” “麻烦吗？不麻烦——”罗维抖了抖长袍，向前一步。 近卫军并排站立，紧握住手中的长矛盾牌、这是罗马军团战斗的方式，以一方推荐，层层叠加，不断地消耗敌人的力量。 但同时，也是围捕的最佳阵形。 只要指挥官一声令下，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随着罗维的一步向前，璀璨的光芒骤然自四方八方同时浮现，金色的涟漪荡漾之间、无数的铁链从中蔓延而出，将所有的士兵绑了起来。 “这是什么邪术！？”那指挥官愣了愣，还没做出反应，就直接被从马上拉了下来。 罗维收手，道：“这不是邪术，只是缚神的宝具——” “你说呢？” 尼禄目瞪口呆，听见了罗维这句话，却又听见罗马宫廷的上方，有轰鸣炸响... 守护罗马的神。马尔斯，受到惊动而出！ “是谁敢擅闯伟大的马尔斯守护的庭院！？” 神的影还没有到来，轰鸣的声音便如雷霆在空中炸裂。 “罗维卿，快跑——”尼禄张了张嘴，但在恐怖的威势淹没下，声音却难以传出太远。 罗维听见了吗？ 或许没听见，但或许听见了但没理会。 不过无论如何，尼禄也都无法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无法阻止他向前一步，直面神威。直面神的询问。 “你是谁？” “你爹。” “？” 第四章【求订】直闯王宫，正面上我 罗马宫廷上方，神明的光辉显现于地面。 对于这样的一幕，罗维并不意外。 哪怕时至如今神代早已消逝，但罗维知晓罗马的信仰与希腊一脉相承，是以罗马的神既是过往希腊的神，即便神代消逝、祂们也仍能依靠先前留下的‘人类’的降格躯壳显现大地。 希腊与神同行，罗马亦然。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作为自然概念神的罗马神在现世中所能发挥出的力量更加孱弱，远不如希腊时期那么强大。 然而那也只是相对于祂们本体的孱弱，对于人类而言，神灵始终都是神灵。 于是这一刻，随着罗维那句话的出口，那群被锁链束缚的罗马近卫军呆住，挣扎的近卫军统领呆住，就连尼禄自身也呆住了。 对神不敬...这可是大罪！ 罗马是崇尚自由的国度，但那是思想的自由、是哲学概念上的自由，而不是行为上的自由。 对神不敬，仍是罪。 尤其是那出现的神是罗马最尊奉的神明、缔造罗马的神，军神马尔斯。 众人目瞪口呆，罗维却只是嘿然一笑，将束缚近卫军的锁链收入了王之宝库中。 他抬头，见空中神光茫茫显现、垂落，如同一双‘眼睛’缓缓地睁开般地扩散出层层光雾，在其中，有高大的影子显现—— 双足撑地、双手略微张开，钢铁铸就的外壳泛着赤红如火焰般的光芒，高高隆起的双肩搭载着硕大的活力装置、双手加持着填充熔岩动力的推进系统，双足之间有着火焰喷射装置。 祂的头顶是棱形的尖锐、如同头盔般落下的额头下是一双暗紫色灯火闪烁的‘眼’，祂的手里还握着巨大的‘剑’，赤红闪烁、流光运转。 那是‘军神马尔斯’。 “礼敬伟大的军神马尔斯！” 近卫军们立刻跪了下来，那位近卫军的统领摇晃着身体：“伟大的马尔斯，我们无意打扰您、只是入侵者的实力太过于强大，我们不是对手！” “我知道。”那空中巨大的身影颔首、祂缓缓地从天上落下，庞大的钢铁形态在天上之时如巍峨山峰般、落下的过程中却不断的缩小，不断地收敛，双足踏地，却成了比常人高大不了太多的伟岸。 尼禄额头上缓缓地渗透汗水，白皙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紧张，这种紧张不只是源于‘马尔斯’的力量，更是源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中、马尔斯的地位带来的对心理的压迫。 她悄悄伸手戳了戳旁边罗维的手臂：“要不...卿先走吧！” “余毕竟是罗马王室的人，余留下来...想必他们不会对余怎么办！” 尼禄克劳狄乌斯虽害怕，却依旧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哪怕罗维说出了那样悖逆神明的话语，但在尼禄看来，罗维是自己‘带’来的，所以她必须为之负责。 而且相比起其他的罗马人，尼禄虽然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同样敬畏神明，但本性更大胆的她并不止于看见神明就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罗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他看向了对面的‘马尔斯’。 马尔斯也看了过来。 然后便是一阵开怀的笑声：“呼哈哈哈、千年未见，你的风采还是那么夺目！” “吾父！” 草。 还真是爹！？ 众人哽住。 罗维上前、敲了敲马尔斯胸前的钢板，笑道：“比不过你，从阿瑞斯变成了马尔斯、竟然还找回了自己的机神之躯！” “神明强大的根本是将自身痕迹覆盖于时光河流之上，追溯过往——我的过往，可不就是这丢失的机神之躯？”过去的阿瑞斯、如今的马尔斯毫不在意地道。 近卫军再次呆住，尼禄张了张嘴、有些错愕，然而马尔斯却并不理会他们，而是接着说：“吾父，你这次来，是做什么的？” “我过来...” “算了你还是别说了，感觉也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事情。” “我在你的心目中成这样了吗？” “呼哈哈、不然呢？吾父什么时候正经过？” “...” 感觉从阿瑞斯彻底蜕变成为马尔斯之后，眼前这位军神的脾气不再如之前那般只有武力与鲁莽，而是显得风趣优雅，多了不少‘谋略文士’般的气质。 想想也是，毕竟是‘军神’，而不再是‘战神’了。 “你就这么对你爹我？” “呼哈哈、当初我挨打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我还可以打你你信吗？”就像老祖宗打后辈子弟一样。 无论如何，罗维的机体终究是来自希腊神话二代众神之父克洛诺斯，哪怕马尔斯恢复了机神之躯、他打祂照样有着权能的压制。 但马尔斯却显得一点都不在意：“呼哈哈哈、打就打吧，只要不打死就行！” “果然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归根结底，这也还是罗维第一次与军神马尔斯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流。 马尔斯若有所指：“某些人可没变。” “而且看起来，吾父似乎又招惹了一个？” “这个不是。” “是现在不算吧！？” 罗维抬起了手，伟岸的真红机神瞬间后退了两步，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地举动。 “还说不怕呢！”罗维斜过眼：“行了，插科打诨到此为止，我来这里是有正事的，你先把这群人叫开。” 马尔斯作为机神那冰冷的面容流露出极为人性化的表情，祂点了点头：“好。” 祂转身以‘军神’之名下达命令，对于罗马的军人而言可比罗马的皇帝要管用得多了。 而罗维也重新走到了尼禄的身边...头顶摇晃着金色呆毛的少女此刻正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扑闪扑闪地看着罗维，满脸的惊讶：“卿真的是军神马尔斯的父亲？” “是，也不是。”罗维毫不否认，但也不承认：“那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等等，近千年前？卿是当年希腊那位贤者罗维？”尼禄微微瞪大了眼睛。 罗马与希腊一脉相承，当年的希腊神话成为了罗马神话，当年希腊神话时代的种种故事传说在这个国度上也有流传。 罗维这个在那个时代与‘赫拉克勒斯’并驾齐驱的名讳，尼禄还是听说过的。 只是毕竟已过去了千年，少女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就会是当年那个皮力温的祖师、英雄的贤者。 但看马尔斯的反应，这件事情再怎么不可思议，尼禄也不得不相信，并且少女的神情突然兴奋了起来：“卿活了一千年了？卿是怎么活那么久的？活那么久还是不是人类？会不会已经变成奇奇怪怪的东西...唔姆！？” 尼禄下意识要去抓扯罗维衣袍的手被拍开，罗维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个身形极为娇小纤细，却有着伟岸胸襟的金发少女：“够了、够了。” “唔姆？卿生气了吗？”尼禄歪了歪头，她吐了吐舌头、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 但完全是一副知错但不改的模样。 罗维脸上的黑线更深了：“可以了可以了，该办正事了！” “唔姆？正事！？对了，余来这里，是为了找卡利古拉舅舅的！” 少女猛地反应过来。 原来你自己都忘了吗...罗维感觉自己脸上的黑线已经不能再叠加了。 咔嚓、咔嚓、咔嚓。 身上的齿轮转动，带起机神之躯跨步运转，在军神马尔斯的命令下、罗马的军人们都已经纷纷退开，马尔斯走了上来，接近三米的高大身躯略微俯下、看着罗维与尼禄。 低沉嗡鸣的声音响起：“是被月之眼侵蚀了意志的疯子的侄女吗？” 马尔斯认出了尼禄的身份，尼禄双手插在纤细的腰肢上，火红的裙摆飘摇，也毫不退却：“唔姆、没错，就是余，余乃尼禄·克劳狄乌斯。” “还真是难为你还敢回来，呼哈哈哈！”马尔斯发出了赞赏的声音，真红的机神铁面后的双眸闪烁着，祂道：“但是，吾父哟、我并不介意你们直接进去。” “为什么？” “唔姆？” 罗维与尼禄同时发出了声音，尼禄是单纯的赞同，罗维则是困惑中带着几分沉凝。 曾作为希腊主神、战神阿瑞斯的，如今的罗马三大至高神之一的马尔斯是清楚罗维的实力的，哪怕祂并不清楚在离开了希腊之后，罗维的实力的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却也很清楚能与全能神状态下的宙斯‘匹敌’的存在的恐怖。 那是军神马尔斯如今也无法企及的。 所谓罗马至高神、归根到底，也只是罗马的至高神，是区域的至高神，而不是星球的至高神。 祂的力量仅能影响一片大陆，仅有‘神王’显现的规格。 不过即便如此，祂仍还是发出了劝诫：“被月亮污染的卡利古拉、那是我不愿意去触碰的疯狂。” “卡利古拉的被月污染与‘狄安娜’...也就是当年的阿尔忒弥斯无关，他是被存在于月亮上的恐怖存在侵染了思想。” “他无法承受那存在灌注的庞大信息而疯狂，时而清醒时而疯癫，他的力量并不强大，但他脑海中的那份信息偶尔透露出的庞大、却是我们都不愿意去触碰，沾染的。” 月面上的‘月之眼’是计算机。 机神们也同样是以计算机为核心、推动运转的。 然而祂们不如月之眼。 自然会感到畏惧。 听着马尔斯的话语，尼禄看了看罗维，像是在说‘这不就是你说的’，罗维则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兴奋的表情。 “马尔斯。” “在，吾父。” “你是了解我的。” 不，我不了解。 “你看我怕死吗？” “...” 怕吗？ 当然不怕了。 仔细想想，当年的罗维、可不就是一路在极度的危险之中走了过来的？ 马尔斯甚至有理由怀疑罗维就是在找死，但祂没有证据。 也就是在这瞬间的迟疑。 罗维从马尔斯的身侧走过，走向了那王宫。 “这就上了吗？唔姆...好像还挺有趣的？”知晓了罗维身份的尼禄突然抛却了恐惧，对这一刻发生的事情，只觉得恐怖。 直闯王宫、正面挑战卡利古拉什么的... “卡利古拉。”罗维在恢弘的宫殿之前停下了脚步。 明明是白天，但这一刻的宫廷却被月光所笼罩，往上看去，能看见虚空落下的流影。 在那宫殿之中，有人疯癫的乱舞着。 卡利古拉、与月共舞。 他的舞蹈颠倒而疯狂，每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仿佛流动着无穷的信息，普通人看见就会觉得大脑昏沉、直接昏迷，甚至死去。 人看不见。 神不愿意看。 罗维却看得真真切切的、他露出了笑容。 要硬闯吗？ 硬闯。 马尔斯目光沉凝，突然有些期待，罗维会怎么破局。 然后他就听到了恢弘的声音。 这是古朴的钟声。 但钟声之中，似乎又夹杂着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 ‘卡利古拉，我囸你先人！’ 尼禄目光闪烁，她听不见骂人的话，却能听见那阵阵无形的呓语。 她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很有趣？ “唔姆，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全是弱点，但似乎又...完美无缺？” 这位罗马的公主，与所有罗马人一样，崇尚艺术、喜爱音乐的。 这一刻的她也突然有了灵感。 或许可以模仿着...创造一种，新的歌唱艺术！？ 马尔斯沉默。 只能说这位贤者经历千年时间，已然能保持初心。 但马尔斯不知道的是、到了如今，罗维真想骂谁，激怒谁，早已不需要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动口。 他只需要敲动脑海中的混沌...发出的声音，既是最佳的‘破脑神音’！ 他不止要直闯罗马宫廷。 他更要激怒卡利古拉，令其将自身与月之眼的联系，扩散至最大。 然后。 要么干死他，让他无敌。 要么被他干死，然后罗维收获一份运转到极致的月之眼的权能！ “来吧、疯狂的卡利古拉！” “吼！”罗马宫廷深处，有人仰天长啸发出了一阵怒吼。 第五章你的疯狂我来承受，因我也是罗马 对于卡利古拉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罗马，是自己的家人。 是的，对于这个罗马帝国年轻的执政者而言，即便已经陷入疯狂，但他仍旧热爱着罗马，热爱着自己的家人。 然而他终究已经疯狂，所以也他表现‘爱’的方式也显得极度地扭曲。 让他们怀抱死亡。 让他们获得永恒的安眠。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卡利古拉而言，最容不得侮辱的、既是自己的先辈。 那建立了罗马、创造了这自由而热情的，美好国度的祖祖辈辈。 所以听到那不可名状的呓语中响起的声音，卡利古拉毫无疑问地发狂了，他发出了怒吼，他仰天长啸... ‘【月之眼】检测到权限请求。’ ‘【王权印章】显现。’ ‘——通过。’ 这一刹那，天空那笼罩罗马宫廷上方的澄澈月色缓缓地弥漫开来，这一转瞬，一股无形沉重的气压自上方落下。 马尔斯巨大的真红机体后退了半步。 尼禄抿了抿嘴唇、俏丽的容颜上满是紧张。 就连罗维也感受到了这压力，那空中落下的‘月之眼’的力量，带给罗维的感觉像极了当年在希腊的时候，直面卡俄斯的直视的时候的那种沉重感。 当然，就规格来说、月之眼依旧不如卡俄斯。 卡俄斯是货真价实的恒星生命体，其规格超越恒星——其力量所能覆盖的范围，所能影响的区域，在茫茫星海之中，绝不是只有一片恒星系。 而月之眼检测全太阳系的信息，却不包含那颗最炽最盛的恒星，所以其规格也止步于太阳系。 然而—— 超越了星辰是毫无疑问的，远远凌驾于此身的罗维之上，也更是无可否认的。 哪怕落下的‘目光’仅有部分的显现，哪怕垂落的视线并非全部的力量，但这一瞬间的威压，仍让罗维感受到了压力。 “哼哈哈哈、来了吗？卡利古拉！” “吼...罗马！” 有人怒吼着、在月光下缓缓地走出。 马尔斯转动了一下真红的机体：“来了——” “吾父哟，我是罗马的守护神，我恐怕没办法帮你。” 罗马是马尔斯亲手缔造的国度。 马尔斯曾立誓，自己绝不会伤害任何罗马的人。 这是他作为守护神的道义。作为军神的‘正义’，所以祂不会、更不能与罗维一同联手。 “唔姆！”尼禄反而向前一步，红裙飘扬的少女将手按在了腰间悬挂的罗马制式直剑剑柄之上，俏丽的容颜露出了笑容：“余虽弱小，但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余的热情，是无限的！” “哪凉快哪呆着去！”罗维直接敲了一下尼禄的脑袋：“这不是你能涉及的战场！” “唔姆...痛！”火红的少女瞬间抱头蹲防。 罗维笑着向前。 别说能不能、想不想，他根本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干涉自己的战场。 来参与自己的战斗。 他只会以此身，去直面一切的危险，从危险种攫取死亡、或者攫取利益。 痛痛快快地变强，痛痛快快的死去。 二者选一罢了。 “卡利古拉、是吗？”罗维看向了那从宫廷内走出，从阴影中浮现的影子。 那是一个颇为高大的男人，墨蓝色的短发如凌乱的干草般铺卷在头顶、尖锐的矗立着，其下是一张黝黑刚硬的面容，他穿着金色的甲胄、黑色的战裙，身形壮硕，眼眸却是黑与红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投着一股疯疯癫癫的感觉。 卡利古拉、年轻的罗马执政官，曾经被公民与元老院同时称赞的卓越者，而今只有疯狂。 他看见了罗维，他的口中怒吼着：“罗马...我的...罗马...” “罗马就在你的脚下。”罗维抖了抖身上的长袍，他微笑：“但这个罗马，不是你的。” “残忍、暴虐，你的疯狂，你的存在、只会给罗马带来伤痛，卡利古拉。” “所以我今日，将代表罗马的万民，在这里——” “杀死你！” “吼！”毫不掩饰的杀意令疯狂的卡利古拉怒意勃发，罗维的话语、他所谓代表罗马万民的话语，更让他愤怒。 罗马否认了他们的皇帝？ 罗马否认了自己？ 理智稀缺，但卡利古拉那癫狂的自我，仍意识到了这一点。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愤怒转化为杀意。 杀意化为汹涌的力量。 来自‘月之眼’的权限支援让卡利古拉周身涌动起磅礴的魔力，那魔力近乎实质地展现，一眼看去、深邃有如深渊。 “神灵级...不，在一瞬间，便跨越了神灵级的界限，抵达主神了吗？” 真红机神双眼燃烧般闪烁，在一瞬间、便对卡利古拉周身涌动的魔力做出了测算。 而且这还不是极致。 卡利古拉的力量、依然在膨胀。 但罗维直接出手了，他不打算卡利古拉将月之眼给予的权限完全收拢，不再只是单纯一心求死的他也不会等待。 所以他向前一步，长袍翻滚，只一刹那、王之宝库展开，重重叠叠的宝具喷涌而出。 ——果然。 在西方的世界，相比起混沌之核所握的‘天帝宝库’，还是王之宝库用得更加得心应手，更加贴合大源基盘的规则。 锋芒闪烁、螺旋迸发，如万千闪耀的剑雨般从荡漾的金色涟漪中堆叠而出，从四面八方、同时扫射而向卡利古拉。 “吼！”卡利古拉一声怒吼，剧烈的吼声带起狂烈的风暴、只一瞬间，就以化作实质深渊般的魔力将周围袭来的宝具冲散。 但罗维却在同时向前。 他握住了万千散开的宝具中的一把刀、紧握刀柄，错步向前。 一步向前，一刀向前。 璀璨寒芒直斩卡利古拉的脖颈、却听见挡的一下，卡利古拉抬起了手，以身上穿戴的甲胄的一部分——双手手臂上的护甲抵住了袭来的宝具的锋芒。 罗维一击不中，拂动长袍、脚下一踏，整个人在瞬间将身体高高抛起般向上。 自下而上、势若登龙，蕴含千山不倒之力的寒光直接撩向卡利古拉的下颏。 锋芒袭来、刺痛生成，卡利古拉将脑袋猛地后仰，却仍旧避免不了下巴处被划起一道血液。 他踉跄后退半步，刚稳定身体。 自下往上、将整个人悬空而起的罗维却又在同时挥刀而落。 空气炸裂、重叠气浪如恶龙的咆哮般在耳边尖锐地炸起。 这一刀，直指额头。 这一刀，力斩暴虐的君王！ 马尔斯沉眉凝视着展现出超强武艺的罗维，尼禄张了张嘴、有些惊讶，也有些担心。 她不希望罗维受到伤害，但也不希望卡利古拉死... 那毕竟是她的舅舅。 是曾对她很好的亲人、长辈。 哪怕疯狂。 但这是无法割舍的羁绊... “吼！”怒吼的声音再次炸裂、狂暴的魔力在头顶凝聚，化作深渊般的屏障，落下的刀斩击其上、破碎的声音穿扬开来，仅阻隔了瞬间，罗维便突破了魔力屏障。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卡利古拉张开了双手，手臂上肌肉鼓动、手掌张开，从两边同时拍向中间。 将罗维的刀、夹在了中间。 以无可匹敌的伟力，硬生生地将罗维的刀卡主。 阻隔住—— “罗马、我就是，罗马！”罗马的皇帝心中的执念通过疯狂的怒吼传出。 罗维沉眉：“魔力的量、堆积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隐约跨越了主神。 抵达了更高。 或许这一刻的马尔斯出手，也未必能稳压他。 被‘月之眼’眷顾的人类，就是如此恐怖。 但是... “但是啊，这份力量，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卡利古拉——” 罗维松开了握刀的手，他双腿下沉、踏足地面。 卡利古拉仍向上夹住那刀刃，他的双手张开、其下的胸腹，却毫无遮掩。 于是罗维挥拳、向前。 砰地一下。 疯狂的面容刹那扭曲、痛苦与狰狞同时流露在那黝黑刚硬的面容上，疯子也惧怕疼痛，更何况罗维的这一拳、是直接敲击在卡利古拉的‘核心’之上的。 他的心脏之处。 有着红色的纹路。 那是月之眼所赋予的权限的‘信息认证’，是卡利古拉与月之眼联系的、最直接的信息出入接口。 这一拳击碎了上面的流光，也更打碎了卡利古拉身上那股浓郁到极致的魔力， 罗维打断了卡利古拉的‘信号’，拔掉了网线。 而刨除这股来自月之眼援助的力量...卡利古拉，也仅仅是个凡人而已。 踉跄、后退，血与汗同时抛洒而去，卡利古拉的身体略微蜷缩着。 但他那漆黑的眼、也缓缓地恢复了白色，红光退去，不再癫狂...打碎了权限的光，同样也打碎了来自月之眼那股常人无法接受的庞大信息的影响。 从疯狂中短暂挣脱。 “哈哈哈、我，醒了吗？”他剧烈的呼吸着，发出了莫名的笑声：“真是一场...噩梦啊！” “舅舅！？”尼禄想要上前。 但被罗维拦住了：“他还没彻底恢复，你不能上前。” “是的、我没有彻底恢复，我也，不可能彻底恢复。”卡利古拉剧烈地摇晃着脑袋，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双眼虽已恢复平静，但他的脸上，仍有着扭曲残存。 月之眼的影响是不可能彻底消除的，哪怕罗维、也只能做到将之彻底屏蔽：“尼禄，我的侄女、我能感受到，你也融合了月之眼的权能，但只有一部分还好，无论如何，你也千万不能踏上我这条错路——” “错吗?” 面对罗维的质询，卡利古拉愣了愣：“错了，但...也没错。” 确实没错。 短暂的交手获取的信息足以让罗维追根溯源的明悟很多事情，姑且不论他本身所持有的、来自机神庞大计算力，回归西方世界之后重新生效的雅典娜【智慧的加护】也能让他管中窥豹却犹然知晓事情的全貌。 所以他知道，眼前的卡利古拉并非是被迫接受月之眼的注视的， 他是主动去承受，主动去接受... “冷酷的月之眼注视大地、总要有人去阻挡，去承受，而我——是这个国家的执政者，是这片土地的王。” “我就是罗马。” “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做呢？” 月之眼的本质是记录世界的‘眼’。 但被这眼凝视的、从来都没有好的结局，原本是罗马，是这片土地，而作为皇帝的卡利古拉，却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一切。 正如他自己所说。 他是罗马的皇帝。 他始终热爱着这片土地。 “这是我必须承担的疯狂——” “那你可就说错了。”罗维向前。 他不让尼禄靠近，是因为此刻的卡利古拉暂时还不够稳定，随时可能再度陷入疯狂。 但那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尼禄的弱小。 而罗维却没有这个困扰。 所以他靠近。 所以他缓缓地伸手。 他道：“这不是你能承受的疯狂，卡利古拉。” “这疯狂...” “应该是我的。” 卡利古拉看着眼前靠近的人，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感觉，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亲近，莫名的...源于血脉的，憧憬。 他张嘴：“您是？” “我叫罗维。” 贤者罗维，祖师罗维。 也是罗马之父... 罗维。 “我也是罗马。” 因为我也是罗马。 所以你的疯狂...应该由我来承受。 “你被月之眼污染已深，这份诅咒、即便是我也无法却除。” “你已必死无疑。” “但至少最后。” “我会让你作为‘人’的身份死去。” “作为人。作为守护罗马的皇帝的身份——” 罗维伸手向卡利古拉：“皇帝，你的意见呢？” 杀戮无法解决问题。 曾经的明君、为守护国土而陷入疯狂的君王，也该有属于他的体面。 卡利古拉。 “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褪下混沌疯狂的外壳。” “带上属于你的王冠，风风光光的进入冥府。” “冥府的普路托，已为你准备好最高的仪式！” 此为致以崇高皇帝...最后的尊严。 第六章尼禄克劳狄乌斯登基为帝 卡利古拉是注定死亡的。 与那一边角的月之眼权限的尼禄不同。 卡利古拉是被月之眼直接‘凝视’之人，他与月之眼的联系极其紧密，直接触碰到的海量信息虽对比起月之眼本身显得微不足道，但也已经是远远超出其本身所能承受的规模。 那庞大的信息足以让恢复了机神之躯、持有匹敌神系之王规格的马尔斯都望而却步，卡利古拉那作为凡人的大脑如何能够承受？ 只是即便如此，罗维仍在最后，给予了他尊严—— 哪怕他完全可以直接杀死他，完全可以直接从他身上抢夺月之眼的权柄。 但罗维从来不介意让事情变得更加的复杂。 这是乐趣。 ‘作死’的乐趣。 于是这一瞬，恢复了理智冷静的卡利古拉愣了愣，他看着眼前面貌年轻、甚至可以称呼为少年模样的罗维，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 年轻的罗马皇帝、忍不住笑了。 “皇帝吗...” “氪哈哈哈！” “罗马——原来，你也是罗马！” “我等的...先祖啊，罗马就交给您了，尼禄、也拜托您，照顾了。” 卡利古拉伸出了手， 在这一瞬，后世之人与先辈达成了契约。 穿越漫长时光，走过无数国家、地域的罗维露出了笑容：“嗯。交给我吧！” ‘月之眼权限过度...’ ‘请求通过。’ ‘月之眼权限：1％。’ “交给您了、吾祖。”卡利古拉的身体消散了，如烟尘般化作点点尘埃。 深渊般厚重的魔力消散无形。 他以理智的皇帝的姿态，进入到了冥府之中，罗维收回了手，看着手背上浮现的‘王权印章’，也忍不住愣了愣。 看来卡利古拉所持有的月之眼权限...也不过百分之一。 “看来想要依靠这个入侵月之眼本身，还需要更多的准备。” 罗维微微捏紧了拳头。 那边的尼禄仰望着舅舅身躯消散所化的尘埃，怔怔出神... “没事吧？” 面对罗维的询问，尼禄回过神来：“当然没事了。” “唔姆...至少舅舅，是以皇帝的姿态消失的、这很好了，不是吗？”金发俏丽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她看的很开。 又或许是因为见过了太多卡利古拉疯狂的姿态，知晓疯狂的卡利古拉心中潜藏的痛苦。 所以尼禄知道，卡利古拉能以理智的姿态赴入冥土之中，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谢谢卿、罗维先生。”尼禄郑重道谢，她微微提起了赤红的裙摆、金发飘摇，红润朱唇微微张开，头顶呆毛一晃一晃地，微微俯身的姿态令饱满绽放眼前。 少女的神情认真，目光闪烁。 罗维忍不住揉了揉尼禄的脑袋：“说什么呢？我也是罗马——” “你们，都算是我的后辈！” 罗马是继承了‘贤者’的意志开辟的国度。 精神的传承。 在罗维看来，远高于血脉。 “唔姆？”尼禄歪了歪头，并不排斥罗维的揉头，俏丽的少女只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美好且热情的笑容。 罗马的先辈吗... “真是让余心中之人！”尼禄的笑容更加显得明媚。 毫不掩饰自己内心想法从来都是少女的性格。 也就是在这同时，伴随着轰鸣齿轮转动的声音，真红的机神马尔斯走了上来，祂道：“吾父，你成功了。” “既然您已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那我也该离开了。” 罗维却阻止了祂：“等等。” “马尔斯，你是罗马城的守护者，对吧？” “是的。”马尔斯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祂道：“我是罗马城邦的守护者，是罗马帝国的庇护之神，是繁殖与植物之神，亦是牲畜、农田与农夫的守护神，我也司掌国土、王权——” 简直就像报菜名一样的司掌。 不得不说，经历了当年罗维的那一番‘指点’，从阿瑞斯成为了马尔斯的祂收获了太多太多以往所没有的东西。 如今的祂已是神王。 但罗维能感受到、这还不是祂的终点。 罗马存在的时间极为漫长，广义的罗马概念甚至一直延续到后世，作为罗马守护神的马尔斯仅仅凭此、便能获得跻身真正至高神，抵达原初的资格。 所以对罗维，马尔斯从来都是心存感激的，这是真正的再造之恩，若非如此，祂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认之为父。 然而马尔斯更清楚罗维的性格：“您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我是那种人吗？”罗维挑眉。 马尔斯真红机体流露的情绪认真且严肃：“您是。” “你猜对了，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阴谋。” 罗维抬起手，扇了马尔斯一巴掌。 “...” 草率了。 被反将一军了。 马尔斯沉默、虽不痛但也觉得丢脸，然后就听罗维道：“现在，卡利古拉已死，偌大罗马帝国、怎么可以没有一个首席执政官，怎能没有皇帝？” “皇帝吗？”罗马虽然有着从上到下的完整体制，最高的‘皇帝’、其次的元老院，再然后的公民等等梯次也都井然有序。 但作为第一执政官的罗马皇帝却也是必不可缺的，是拍板一切大事的‘锤子’。 确实不可或缺。 “您有人选？”马尔斯忍不住问，再怎么说、罗维也是真正的智者，是名声流传于数国之地数千年的智慧之人。 他的人选，必然非常适合... 尼禄也看了过来，碧绿色的眸子里满含期待：“罗马皇帝吗？唔姆、不知道罗维指定的皇帝人选，会是什么样的人才？” 卡利古拉热爱罗马。 尼禄·克劳狄乌斯也同样如此。 所以她乐于见到出色的人成为罗马的首席执政官，带领这个自由热情的国家走向更高的巅峰。 “人选当然有。”罗维抬起手：“就是她了。” 马尔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着那个娇小却饱满的少女，罗马的国土之神陷入了深思。 尼禄也陷入了深思。 那是谁？ 余吗？ 余是谁... “等等！卿指的是余！？”尼禄大惊，却不敢相信。 “没错，尼禄·克劳狄乌斯小姐。”罗维抚掌轻笑：“你是卡利古拉的侄女，你成为罗马皇帝，不是理所当然吗？” “而且一路行来，你的勇气、担当，我已见到，数度地即便陷入险境也要保护我的安全的行为，也让我赞赏。” 其实不是这些理由，只是因为尼禄的身上也有着月之眼所赋予的‘王权’的缘故。 尼禄的王权是从卡利古拉那里获得的月之眼权限的碎片。 然而尼禄与月之眼却有着天然的契合度。 这契合度、甚至比卡利古拉本人的都要高。 否则不会直接融合。 所以罗维决定培养这位年轻的少女...正如他所知晓的历史那样，将之培育成罗马的皇帝，以‘王权’去抚育‘王权1’，令其身上与月之眼的联系变得更加的紧密，获得更大的权限。 他也才好以这份权限、去攫取月之眼的计算力。 但这些尼禄不会知晓。 马尔斯也不知道。 这位真红机神、罗马国土的守护者只是沉思了刹那，便点头：“好，吾父、听你的。” “不过在那之前、吾父，您到达罗马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被她们知晓。”马尔斯眼神认真。 罗维沉默、点头。 过往的那群希腊女神...还真是恩怨纠葛都说不清的事情。 但罗维并不觉得苦恼。 因为他踏足这片土地，便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就好、不愧是吾父，应付这种事情，总是能够得心应手。” “我总觉得你在悄悄地损我。” “不，我这是光明正大！”既是‘父’，又是‘朋友’。 马尔斯与罗维的态度非常明确。 而这样的姿态也令罗维觉得舒适。 于是在开怀的笑声中，司掌王权的国土之神指向尼禄：“以马尔斯之名、我，指定你为下一任的罗马皇帝！” “唔姆？” 依然摸不着头脑的尼禄瞪大了眼睛：“唔姆！！？” 她这就...成为了罗马的皇帝了？ 早年的尼禄曾流落民间，而在卡利古拉成为皇帝之后、她便一直生活在宫廷，只是即便如此，对于她来说、皇帝那个位置，从来都应该与自己无关才对。 毕竟她并非是舅舅的继承人。 毕竟卡利古拉从未将她当成继承者来培养。 而现在、又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的智慧与勇气，获得了罗马的认可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尼禄回过神来，望向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矗立着无数的人影她立于高处，面前是穿着一席永不褪色的亚麻长袍的罗维。 原来已经过去两天了啊！ 尼禄这才反应过来。 是的、距离马尔斯与罗维共同指定尼禄作为皇帝，已经过去了两天的时间，这两天的时间里，少女一直在思考、一直在深思，浑浑噩噩间，时间便飞快的流逝。 而眼前，是罗马准备了两天的、代表皇帝职位的罗马帝国第一执政官的‘授衔仪式’。 第一执政官既是皇帝。 这是等同的。 虽说卡利古拉死去得突如其来，但有着马尔斯降下的神谕、罗马帝国还是很快便运转起来，授衔仪式也仅在两天之后的此刻便开始。 这里是公民大会的殿堂。 罗马是希腊的延续，无论是信仰还是制度都一脉相承，也因此，在希腊城邦时期便存在的公民大会、在罗马的这个时代依旧有着非常巨大的意义。 嗯...象征意义。 但第一执政官、皇帝的授衔仪式，名义上，仍需要公民大会的见证。 于是这一刻。 元老们在下方前排注视。 公民们坐于其后，见证着新的皇帝。 “去吧！”罗维看着眼前的尼禄：“不要告诉我我帮你做了的心理辅导毫无作用。” 毕竟是年幼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皇帝大位砸晕也是情愿可以，所以罗维在这期间一直给她做着‘心理辅导’，以降低尼禄心中的压力。 “呼...余当然不会了。”尼禄深吸了口气，饱满的胸膛显得起伏荡漾，她露出了笑容：“余可不会退却。” 皇帝的位置来的突然。 但尼禄也不会将之推开。 “余原本只想要做一个能在罗马剧院里表演的完美的罗马艺术家，但既然能成为皇帝...” “那么余、也要成为一个完美的皇帝！” 尼禄露出了笑容。 公民大会殿堂的灯火自头顶落下、显得璀璨而耀眼，远处的人看不清少女具体的模样，但近处的罗维却能明显观察到——这一日尼禄穿着的是比之前更加华丽的着装，仍是火红的裙摆之上却点缀了无数的蔷薇花纹，少女的身形娇小而曼妙，纤细的腰肢被紧缚勾勒、令胸前的饱满更加紧致，曲臀圆润间衍生出的白皙双腿饱满而美好，少女立于万民之前，显得自信、高贵而热情。 “唔姆！” 她缓缓地张开了双手，她道：“余乃尼禄·克劳狄乌斯。” “余热爱着罗马、热爱着这片土地，热爱着自由热情的罗马人，余喜爱拥抱天上的太阳、余喜欢盛放的蔷薇。” “因为——” “余乃罗马！” 没有立下理想的蓝图，没有许下壮阔的诺言。 但少女张开双手的姿态、自信高贵而又热情的话语引得众人侧目。 噼里啪啦的掌声随之响起。 第一执政官的加冕，随之开始，有侍从捧来了皇帝的冠冕，那是最初建立罗马的‘罗慕路斯’所戴的王冠的复刻，也是每一代罗马皇帝权柄的象征。 但尼禄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向了罗维。 “卿、不打算帮余吗？” 小小的少女，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余的这个皇帝的位置，可是卿给的？” 罗维愣了愣。 立于此处的罗维是谁都看不见的，他让尼禄成为罗马的皇帝，但本身还没有做好以哪种身份参与罗马历史进程的打算。 然而这一刻，少女却推了他一把。 罗维接过了皇冠。 在众人的眼中、那皇冠自行浮空，缓缓地抬起。 “罗马啊！” “罗马在上，这是神明的认可吗？” “不，这是罗马的认可！” 元老院的老人惊呼着，公民大会的公民瞪大了眼睛。 尼禄抿嘴、微笑。 她提起了裙摆，微微俯身。 让罗维为其加冠。 让罗马的父，为其加冕、而为皇帝。 “自今日其——” “你就是罗马的皇帝！” 众人见到了罗马的父的影子。 “那余也以罗马皇帝的身份下达余的第一份命令。” “罗维。” “成为余的帮手吧！” 尼禄反手抓住了罗维，少女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眸。 卿把余推上了这个位置。 可别想自己逃跑！ ... “罗马皇帝的加冕仪式结束了...” “真的是他吗？罗维...” “朱庇特，你恨他吗？” “我为什么要恨？我应该如你一样感谢他的才对，马尔斯，如果不是他杀死了宙斯，我恐怕永远都无法诞生！” “也是。” 罗马、位于‘天’上的万神殿中，有神明垂眸注视着这一刻人间盛大的仪式。 身形苍白高大，须发蓬松有如雄狮一般、完全就是昔日宙斯人形终端模样的朱庇特突然问：“这么说起来，她也应该要回归了——” “雅典娜吗？” 马尔斯知道朱庇特说的是谁，朱庇特虽然不算是宙斯，但也算是宙斯的延续体，而雅典娜曾遭受宙斯的算计...仔细算算，也可以说是仇人。 “你未必是她的对手，但她不会对你动手的，那与【智慧】不符合，你不必担心。”马尔斯哑然失笑，祂转动了一下巨大的真红机体，道：“相比起这点，我们还是稍微关注一下别的事情吧！” “比如说、确切威胁我们在人间的统治的事情。” “你说的是...圣教吗？” 第七章玛尔达，屠龙的圣女 在这个世界里，神明作为自然显现的规则，非生非死、却仍要依靠人类的信仰维持人格的稳定，毕竟自然不可能存在自我意识，唯有汲取信仰中繁杂的祈祷渴求，才能让祂们获取这一本该没有的特性。 所以对神明来说，信仰是必须之物。 争夺信仰、就如生死之争，是死敌。 在此之前，在延续了希腊神系的罗马帝国境内，对昔日希腊主神转化而成的罗马诸神的信仰情况一直都非常稳定。 那是罗马帝国官方也一直尊奉、从未改变的万神的信仰。 然而也就是这几年——在罗马的境内，出现了对希腊众神之外的、另外的神明的信仰。 他们称呼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为‘圣子’，称他死于数年前，死后三十三天复活升天，执掌天国、 他们称呼‘圣子’是在天的‘父’的子，称呼圣父是‘灵’的彰显。 子、父、灵，三位一体，是创造世界，执掌万物的造物主。 这原本是一个位于罗马帝国边境的，微不足道的小小教派，最初的众神也并不在意，毕竟罗马帝国立国之后至今八百年时间、其实也有不少的外来宗教，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在这片神灵依旧能够显现的特殊土壤之上折翼而归。 众神以为他们也会如此，却不想情况出乎了祂们的意料，那‘圣子’的信仰，如风暴般席卷罗马帝国边境，并且已逐渐蔓延到内部。 抵达了众神也无法忽视的程度。 “要直接进行清洗吗？”朱庇特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罗马的朱庇特地位不如希腊的宙斯那般说一不二、超越其他所有的神明，但祂毕竟还是神王，行事作风也不可避免地延续了宙斯的风格。 马尔斯却摇了摇头，他道：“信仰之争容不得急躁，那圣子的信仰能推进得如此迅速，其背后、或许有什么存在隐藏。” “行军，首在谨慎。” “我想，我们需要找吾之子，‘奎里努斯’商量一下——这毕竟是他建的国。” “奎里努斯吗？呼...也行。”朱庇特深吸了口气，点头应答。 奎里努斯、那是一位对比起其他从希腊时代走过来的神明而言，不算古老的神，但他却显得非常特殊。 因他的全程是‘罗慕路斯·奎里努斯’，是由人成神的、建造了罗马的立国者。 众神之中，他并非最强，却是地位最高者。 ... “终于走完仪式的最后一套流程、向‘罗慕路斯’的宣誓了。” 罗马宫廷，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地面覆盖着柔软干净的红色地毯、四面垂落的窗帘遮掩着外面花园的风景，结束了一天的‘就任’行程的尼禄刚一到这‘皇帝’的居所、就直接躺平在了床上。 仪式的过程理所当然地繁琐，即便是尼禄天性好动、但经历了这么一天下来，这位如今已正式成为罗马皇帝的少女也已经彻底累瘫。 但紧随其后进入房间的罗维却看得出来、尼禄其实还是兴奋的。 毕竟眼前少女火红的裙摆虽无力地耷拉在床上、饱满的娇躯压在柔软的床铺之间，略微下陷，但那双腿仍然抬起，在空中晃动荡漾着、在空中摇过一片肥美肉浪，少女头顶金色的呆毛也如天线般高高立起。 想想也是、尼禄从小就生活在这片国度上，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正如她自己在仪式上所说的，是真挚、美好而热情的。 当然，也正得益于这个在各种程度上显得非常肆意妄为的家伙，罗维获得了在罗马的第一个身份... “竟然让我这个罗马的‘先祖’成为罗马帝国第一执政官的辅佐官...你这小鬼，各种程度上的肆意妄为啊！” 罗维在尼禄的身侧坐下、毫不在意这是皇帝的寝宫，更不在意身侧娇小却曼妙的少女那摇晃的胴体，只是将床铺压得再次下陷。 “唔姆？”尼禄抬起了头，侧头看向身旁的罗维，碧绿色的眼眸扑腾闪烁：“余这个皇帝可是卿推上来的——再说了，罗马法典并没有规定祖先不能成为皇帝的辅佐官！” “即便没有你也会立刻加上去，对吧？” “没错，因为余乃罗马！”尼禄理直气壮，俏丽的容颜满是自信，呆毛左右摇晃得更加剧烈了起来。 罗维拍了拍尼禄的脑袋，把那呆毛压住：“你的身份适应得很快啊？” “哼哼哼！”尼禄咧嘴、她缓缓地将双手抬起，撑起了身体、坐了起来，白皙的双腿交并向一侧，少女俏丽的容颜浮现出更加得意的神情：“因为余其实一直有这种感觉！” 成为罗马的皇帝的感觉，尼禄一直都有。 只不过就连少女自己本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毕竟、余乃是天生的完美之人，完美的余成为皇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又是一个自恋狂。”罗维斜过眼，叹了口气。 他发现他是不是很容易吸引这种属性的人？ 一开始的吉尔伽美什姑且不论，大秦的始皇帝某种程度来说也是如此。 “自恋不好吗？”尼禄抿了抿嘴，看着眼前的罗维，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眸转动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还是说，卿希望余‘恋’卿？” “也不是不可以哦？”尼禄将身体靠近罗维，俏丽脸上浮现出一抹玩昧：“就算是先祖...也没关系吧？” “毕竟，余对卿，确实没有坏的印象？” 少女皇帝缓缓地将手搭在罗维的胸膛上，抬起的身体同时坐在了罗维的身上、柔软紧贴，略微下压荡漾。 然后下一秒，视线骤然颠倒、怦然一声，尼禄后背再次陷入床褥的柔软之间。 少女的皇帝看着眼前的罗维同样俯身、伸手的手指缓缓地抬起了尼禄的下巴：“你是当上皇帝之后，放飞自我了吗？” “唔姆？余本来就是这样。”尼禄毫不在意：“对待让余心动之人，不就本该展现自己的热情吗？” “但你还不行。” “为何？” “因为我对你没兴趣。”罗维收回了手，揉了揉尼禄的脑袋：“因为我对你不怀情感。” 至少现在没有。 “情感吗？没关系——余会让卿对余燃起汹涌如火之爱的！” “这么有信心？” “余可是极度‘自恋’之人，不是吗！？” “那就随便你吧！” 罗维早已经习惯了身侧之人这样的作态，男的也好、女的也罢，他都显得波澜不惊。 哒哒哒...门外，倏然响起了脚步声。 年轻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那是第一执政官在宫廷的侍从、服饰皇帝坐卧起居的侍女，同时也担任着传递情报的职责。 “尼禄陛下！” “有事情需要禀报！” 尼禄与罗维对视了一眼：“看来只能到此为止了呢、卿？” “处理正事吧你！”罗维拍了一下尼禄的脑袋。 尼禄坐起身来，摇晃着双腿、她发现坐在床上的她完全够不着地面，只好将臀部抬起、一跃而落。 红色长裙蓬松摇摆有如炽盛绽放的蔷薇花，年轻的少女皇帝撩动了一下金色璀璨的长发，她道：“进来吧！” “余的子民——” “是，陛下！”门外的侍女屈身入内，她先向尼禄行礼、再向罗维行礼，在第一执政官的就任仪式上，人们不止是认识了这个名为尼禄·克劳狄乌斯的少女皇帝，也更知晓了在其身边还有一个叫做‘罗维’的‘年轻’辅佐官，为皇帝加冕，并成为皇帝的近臣。 其身份来历非常神秘，在那之后虽只过去了短短的时间，却已经有不少的流言风传。 甚至有人猜测‘罗维’是罗慕路斯所秉承的意志的来源，希腊时代那位贤者罗维的后人。 所以才能一来就身居高位，所以才有资格代表‘罗马’、为皇帝加冕。 但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否认其高贵的身份，并且其与获得了马尔斯认可的尼禄皇帝关系非常亲密，如今更是同处一室而毫不避讳。 只从这些看，至少罗马的人就不会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说吧，卿有什么事情要跟余说吗？” “是、是这样的。”那侍女思考了一瞬：“是有关于边境叛军的事情——” 边境、叛军？ 尼禄有些迷惑：“边境有叛军吗？” “这是只有陛下与身边的近臣才知晓的消息，不得外传的隐秘。”侍女的回答显得理所当然，边境有叛军、为了保证国都的安全，将消息藏匿起来也显得理所当然。 尼禄思考了一瞬，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想询问罗维的意见。 却发现罗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一边、正捧着一个杯子，摇晃着杯脚，一副看戏的模样。 于是尼禄瞬间不爽了。 就算是先祖、也不能把余推上这个位置之后在旁边看笑话...初来乍到的少女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该怎么处理！ “那么、余决定了。” “就将此事，交给卿来解决吧——” “罗维，余的辅佐官！” 罗维喝了一口酒水：“但是我拒绝。” “余是罗马的皇帝，卿没有拒绝的资格。” “你是罗马，我也是罗马。” “卿是余的辅佐官。” “辅佐官只能辅佐，事情还是要靠你自己。” “余是皇帝！” “皇帝就更需要有担当了。” 年轻的侍女看着皇帝陛下与辅佐官莫名其妙的‘争辩’，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自感慨一句两人的关系真好。 殊不知他们也只认识了不到几天的时间。 但或许是出于罗维身份的缘故、又或许是处于其先前毫不犹豫的‘帮助’了自己的缘由，尼禄对于罗维确实有着极大的信任。 “唔姆、这样争辩下去也无法解决问题。” 尼禄沉思了一瞬：“各退一步，怎么样？” “怎么个退法？”罗维好奇，他之所以拒不接受，完全是处于自己的目的。 他是为了培养尼禄成为合格的罗马皇帝才留在这里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交给他去做，皇帝的成长也是需要磨砺的。 当然，倒也不一定是需要做事，同样，也要学会驾驭手下。 所以现在罗维很好奇，尼禄要怎么说服他... “各退一步就是，余跟着你一起去平叛，怎么样？” “...” 这算什么各退一步！？你单纯只是想跑出去而已吧？ ... 与此同时。 罗马帝国北部边境、不列颠尼亚行省的区域，正有人立于极高的山峦之上，凝望着南方辽阔的罗马帝国的疆土。 这是一个颇为年轻的少女的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衣袍、上身的里衣紧紧的勾勒着曼妙的曲线弧度，流畅的腹部曲线收束于三角延伸地带，蔓延出的双腿饱满而矫健，她身上那一袭外袍摇晃着，紫色的长发在风中扬起，与白色的发带相互交汇，映衬着神圣而精致美丽的面容。 少女的手里还握着呈现‘十’字的旗帜一样的长枪。 在少女的身后，是更多飞扬的旗帜。 更多‘旗帜’高高抬起，人影绰绰，竟是形成了一只声势不小的‘军队’。 当然，组成这只‘军队’的，都是一些面黄肌瘦的穷苦人。 他们来自边境不列颠尼亚行省，虽然也是隶属于罗马帝国，但对比起罗马腹地、不列颠尼亚对罗马来说只是形同是蛮族一样的存在。 压迫、压榨。 自然会有反抗。 “玛尔达圣女、您所说的‘主’，真的已经降临了吗？”有人在那‘军队’之中询问着少女，目中满是对言语中的‘主’的憧憬。 玛尔达侧眸，露出了完美的笑容：“是的，我已经感受到了——各位！” “父的子已经降临。” “我等只需要等待即可——” “主，终究会拯救我等的！” “赞美圣子！” 众人低头，虔诚祈祷，更期盼着未来的日子能更加的美好。 玛尔达的眼中更有决然...为信仰而献身的，毅然决然。 “我主已到。” “请您、拯救他们吧！” 第八章尼禄再次发出邀请 年轻的玛尔达是曾获得‘主’垂怜的人。 她曾在朦朦胧胧之间撞见不可名状的迷雾，见到了主那位于至高天之上的‘灵’那不可名状的混沌身姿。 也见到了‘父’那钢铁铸就的神圣巨人躯体那承载万物的恢弘显现。 她从那一瞬的所见里，获得了启示。 她获得了强大的力量。 所以在那之后，她就一直为那短暂的‘梦’而奔走的，拯救穷苦大众、启迪万民，召集受苦的民众，给予武装武力，让饱受压迫的人拥有反抗的力量，并告知他们、主终究会到来。 这是那位‘主’给予的启迪中所做的事情。 玛尔达也相信、那位必然会抵达现世。 她一直在等。 不列颠尼亚行省，少女在回应了身后、被他所召集起来的万民之后，又复而将目光投向身后远处。 瘴气迷茫的不列颠尼亚从来都是一片贫瘠的土地。 四面环海、神秘残留。 恶龙盘踞于此。 人民饱受灾难侵袭。 在成为罗马行省之后，这种情况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因为罗马从未将这里当做他们的国土。 罗马只是将这里当成一块肆意压榨的蛮荒之地。 为天灾苦、为恶龙苦。 更被帝国压迫。 玛尔达已决意带他们走出这种困境。 “就如同...” “摩西出埃及一般。” 少女回想起了曾看过的典籍记载的‘主’的故事，她微微捏紧了拳头。 “岛屿所化的恶龙，你是无法阻挡我等向前、跨海而过的！” “因我主庇佑着我等，我主必然会来到我等身侧吧！” 身后龙的吼叫重叠铺卷。 玛尔达却挥动手中的长枪，凛然向前。 那恶龙从瘴气中投落庞大的黑影。 却始终无法追赶上来。 因为有人阻挡了祂，因为有红发的女战士、率领着无数的战士，纵使螳臂当车，也要横亘于恶龙之前。 “圣女玛尔达，交给你了——” “愿主庇护您，勇敢而纯粹的战士，布狄卡殿下。” “我不信主。” 飒爽的女战士咧嘴：“但我信你！” ... “所以你个堂堂的皇帝，这么跑出来真的好吗？” “唔姆？罗马的众卿都是很有能力的，交给他们完全没有问题！!!” “你才刚当上皇帝，哪里那么了解？”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余只要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了——卡利古拉舅舅先前那么疯癫，罗马都能维持最基本的运转，现在余可是完美的皇帝，在余之下、他们肯定能做得更好！” “你就是想摸鱼而已吧？” “唔姆?不行吗？此乃‘皇帝的特权’哟！” 马车、一路颠簸，车厢里的罗维无奈地看着对面一脸兴奋的少女皇帝陛下，她虽坐在车厢里，但却时不时地将金色的脑袋探出车窗、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碧绿色的眸子里满是兴奋，看起来倒也让人忍不住心情愉快。 如果能排除她嘴里的争辩与犟嘴的话...罗维也同样侧眸，看向了窗外。 现时现刻场景的出现，毫无疑问是罗马宫廷里的‘争辩’的结果。 所谓‘各退一步’，就是罗维带着这个罗马的新皇帝跑出宫廷，向着叛乱之地出发。 当然，既然是平叛、那么肯定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马车的前后，颠簸摇晃，无数的旌旗飘扬在群山绵延环绕的沃土平原之间，无数的罗马军人高居盾牌与长矛，也有少数骑马的、乘着战车的。 这是一只共六千人的罗马满编军团，六千名正规军，在这个时代的西方、已经算是极大规模，很多的国家根本支撑不起这么一只队伍的消耗。 当然、对于罗马而言，却只是九牛一毛，毕竟罗马全境有超过二十个满编六千人军团，共计十多万正规军。 二十分之一的数量，不过是皇帝的一次出巡互为罢了。 是的、对于北部的叛乱，无论是尼禄本人，还是那群元老都并非放在心上。 不列颠尼亚、不过是蛮夷而已。 罗马对他们有着天然的优越感。 罗维将目光从远处连绵群山与略显阴沉的天幕回转到近前那不断向前的罗马军团上、又复会回到马车中。 恰好对上了少女皇帝那双闪烁的碧绿色眼眸。 “唔姆、好像要下雨了？”尼禄低声嘀咕着。 又道：“不过罗马之外的世界、还真是大啊，以前都没注意到——” “不要看余这样，余当年也是出过罗马城的！”似乎是注意到了罗维看过来的目光，金发的少女撩动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朱唇扬起，仍显得明媚而热情。 哪怕这热情仅有一人所绽放，却也远比先前在元老院中更显迷人：“在卡利古拉舅舅成为皇帝之前、在罗马的皇帝还是提比略的时候...余曾有幸的，一直生活在罗马的城外！” 有幸吗？ 其实是不幸的。 名为尼禄·克劳狄乌斯的少女的幼年是毫无疑问的不幸的，她的母亲、卡利古拉的妹妹，虽出身皇室却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她的父亲是一个浪荡、残酷的小贵族。 她幼年的时候就曾因为父母的缘故而被逐出罗马城外，她的幼年在父母的笼罩下、仿佛处于阴影之中，那两个人的秉性恶劣，更根本无法为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慰藉。 然而乌云仍能燃烧火光，黑暗里绽放的蔷薇始终热情奔放—— 尼禄没有收到他们的影响。 她始终坚持自身。 坚持到卡利古拉成为皇帝，坚持到回到罗马城，坚持到此时此刻...成为了皇帝。 几经磨难，蔷薇花依旧炽盛。 “余热爱这个世界！” 尼禄缓缓地张开了双手、她面对着窗外，金色的发梢扬起，柔润朱唇张开，少女红色的长裙在风吹来的轨迹中摇摆着，她侧眸看向罗维，眼里满是开怀。 被世界恶意以待。 但她始终相信、自己是幸运的， 她仍愿拥抱世界。 如阴影里绽放的蔷薇般...她转身，将那张开的双手指向了罗维，明媚热情的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余以罗马皇帝之名，再次询问——卿，是否愿意帮助余？” “帮助余所热爱的罗马？” “真是麻烦的小鬼...”罗维笑了：“这可不是你的罗马。” “也是我的罗马——罗马，某种程度上，可是因我而建立的！” 罗维笑着将手放在了尼禄的伸向自己的手、然后，反手握住。 不是我帮你， 而是你...帮我。 “唔姆？还真是个专横独断的大男人呢、伟大罗马之父哟？”尼禄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明媚。 罗维毫无所谓：“比起你来说，还是差了点的，皇帝陛下。” 不得不说，作为皇帝的尼禄与之前那个在街角深巷里与罗维相遇的少女相似，却又不同。 她似乎在成为皇帝之后、在那准备仪式的两天里，完成了某种蜕变。 或许是心灵的进化？ 但其一言一行展现出的风采，确实令人难以心生恶感，哪怕对于罗维这个走过漫长岁月的老家伙来说，这样的人，在西方的世界里，也是少见的。 吉尔伽美什、拉美西斯二世、获得了人性的所罗门。 仅此三例。 蓦然，嘎吱一声突然响起、马车突然停止了向前的趋势，同时传来了外界士兵禀报的声音：“陛下，前方遭遇叛军袭击、是否要改道？” “不、继续前进！”尼禄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 本就是为平叛而来，她怎么可能后退、改道？ “我去看看。”罗维收回了手，转身下了马车、见军队的前方，两侧绵延山脉夹杂之间传来了阵阵的厮杀声音。 正如那名士兵所说的、是遭遇了袭击。 罗马的军阵未乱，军纪依旧肃然，无数手握长矛、标枪、短剑的重步兵环绕在皇帝的车驾周围。 罗维抖了抖身上的长袍，跨步就要向前... 却又同时顿住，看向身后跟出来的少女。 “余可是皇帝，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让卿抢了风头！？”尼禄双手叉腰，红色裙摆蓬松摇摆，理直气壮。 罗维哑然失笑：“随便你吧！” “不过你可不要被战场吓哭了才好、小鬼。” “被吓哭的会是卿这个老家伙吧！” “...” 皇帝与辅佐官要向前，现场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哪怕是军团的指挥官也不可能劝诫皇帝的行动。 所以周围的士兵只能随着两人向前的身影一同往前，如重重叠叠的墙壁般拱卫于王的身侧。 对于两人的斗嘴、也都是置若罔闻。 不敢看、更不敢听。 毕竟...根据传闻，这位疑似贤者罗维后人的辅佐官与少女皇帝陛下关系亲密到几乎寸步不离的程度，谁敢去说什么？ 说不定以后这位辅佐官还会成为罗马的‘亲王’呢！ 狂风烈烈，吹卷两侧山岗、扬起片片沙尘，罗马北部行省不列颠尼亚其实是一个孤悬于海外的巨大岛屿，也因此、来自不列颠尼亚的叛军虽是跨越大海而来，但也不会走出太远。 所以已经是接近海洋的地界，迎面的气流也都带着浓郁的海的气息。 尼禄与罗维到了前方的一座山峦之上。 头顶乌云滚滚，仅有朦胧的光穿透遮盖落下、如粉尘般洒落在万物之上。 厮杀、哭喊、嚎叫的声音越发清晰， 从这里往下看，也能清晰地看见战场上的一幕，罗马军团的士兵们排列成队伍、纵列向前，推动的盾牌组成了一面墙壁，在其之后、是无数手握标枪的罗马士兵，他们紧握着锋锐的武器、在一瞬间绷紧全身力量，投射而出，密密麻麻坠落的寒光有如天空落下的磅礴大雨般刺穿了地面泥土。 标枪掷出、标枪兵后退，换上剑，长矛兵向前取代其位，在盾牌与盾牌的间隙将长长的武器伸出，步步推动向前。 这是这个时代，罗马大军团标准的战法。 以势压人。 以军人的素质、武器装备，以及数量，去碾压敌人。 凭借罗马的国力体量，这样的战法，在以往对上任何一个国家，也都是毫无疑问的碾压。 这是奠定了罗马霸主地位的‘剑’。 而相比起秩序井然、森严摄人的罗马军团，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则要逊色很多——不，不能说是逊色，而是毫无比较。 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根本不是军队。 只是一群穿着破旧麻衣，面黄肌瘦的贫民，他们挥舞的武器也只是农作的耕具、做菜的刀、捕鱼的叉，他们的行动很乱，只是一窝蜂的向前。 然而。 战局却显得胶着。 因为这群贫民的身上涌现着炽热的流光，在这光芒之下，他们不会痛、不会死，他们仿佛火焰般燃烧着，血液流淌，却又迅速地回复。 那是一团、千团的火。 却更像是簇拥起来的，万千火花交汇而成的火。 那是... 罗维，曾埋在北欧之地的‘火种’。 “下令全军停止攻击！”罗维的话语显得毫不犹豫。 两侧的军团指挥官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 尼禄发出了不满的声音：“余的辅佐官的话，卿等没有听见吗？” “下令、撤军！” “全军后退五十步，防御阵型不散！” 罗维重复下达命令。 有皇帝的首肯，两位军团长再无疑虑，他们骑着马从山丘之上奔跑而去，传达着皇帝的命令。 “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尼禄拍了拍手，露出了笑容：“余会在这里，看着卿的表演的——不要出糗了哦？余可是最完美的皇帝艺术家，卿一丝一毫的错漏，都瞒不过余的双眼！” “你就吹吧！”罗维翻了个白眼，甩动了一下长袍，踏着山丘而落。 他本不打算出手的。 毕竟以他的实力，哪怕如之前对卡利古拉的战斗那样，不展现神异、仅以‘体术’去肉搏，对付普通人也未免有些太过于欺负。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出面了。 因为那群人，与他有关。 他们身上的火种... 罗马全军后撤。 缓缓地退向后背不远处的山谷。 那群平民正要追击，却突然被喝止：“大家，停下来，不要追击！” 清脆的嗓音自高处传来，穿着白袍、手握十字长枪的少女紫发飞扬而起，精致的面容凛然而神圣。 这只叛军的聚集者，玛尔达从高处走下。 她的面容神圣而温和。 在瞬间抚平了众人心中的躁动... 后退的罗马军退也在同时向两边退开，露出了一条道路。 一袭长袍、修长而又年轻俊朗的身影从中走出。 玛尔达紧握住手中的长枪。 她深吸了口气。 凭借本能地、她能够感受到来者的强大。 “在天的父、在虚空的灵、在地的子，愿你们保佑我——” 圣女闭目，睁眼。 燃烧的火焰在瞬间涌现，玛尔达的眼神澄澈而凛然。 她道：“吾名玛尔达、” “吾乃...‘主’的门徒！” 第九章三位一体之神啊，彰显你的道义吧！ 北部叛军组建的纽带是‘信仰’，这是罗维与尼禄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知晓的事情。 罗马所处的年代是后世纪年法里的公元世纪之初，这个年代、在罗马境内，罗维也确实记得很清楚，会有迥异于罗马众神的信仰的出现。 圣子、雅威、基督...那毫无疑问，是与已经被虚空的灵赠与‘雅威’之名的罗维有着巨大联系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尼禄的‘委托’。 所以他才会到来，在见到了那与自己有关的‘火种’的时候，立即下达让众人后撤的命令。 罗马军团后撤、 罗马的第一执政官、皇帝的副手，却在同时缓步向前。 狂风烈烈、衣袍鼓动。 “驯龙的圣女玛尔达，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面对着对面那凛然神圣的圣少女，罗维也适时露出了笑容：“我叫罗维，罗马皇帝的第一副手，罗马的辅佐官。” 玛尔达摇了摇头，她道：“但我从未听说过阁下——更从未听说过，罗马有了一个那么年轻的、第一辅佐官。” “以前没有，现在有。”罗维脸上的笑容不变：“我看得出来，你们并非是故意要反叛罗马的人，我看得出来、你们必定是被迫无奈，才会到这里来。” “我是罗马的辅佐官，我在这里，聆听你们的诉求。” “若可以。” “我会尽量满足你们。” 罗维将目光扫过那群面黄肌瘦的穷苦人，扫过他们闪烁燃烧的眼神。 他们的眼中有信仰，有因为眼前的‘玛尔达’而产生的、对于那位‘主’的憧憬与渴望，但那火种的燃烧，更多的，却是为了生存。 生存是生命的本能，也是生活的基础。 若无生命，万事皆空。 信仰不过是给予勇气，而信仰的源头、也还是为了生存。 罗维此行...为了熄灭信仰！ 什么雅威之类的，他并不想要。 罗维想要变强，也渴望死去，但他并不需要通过他人的信仰来增强自身，对他来说、唯有自己的，才是最适合的。 雅威之名不过是机缘巧合得来。 他一直都想要将之舍弃。 现在、更不可能令这宗教成形。 罗维可不会忘记，在后世、曾有无数人冒认‘主’的名义去作恶，败坏基督的名声。 他懒得背锅。 而对于这位年轻的辅佐官的话语、玛尔达也显而易见地愣了愣：“诉求...吗？” “我等的诉求、其实很简单。”很明显地，玛尔达没有想到罗马帝国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派出人来交涉。 毕竟罗马作为横跨大陆的庞大国家势力，其对内对外的作风都是极度强硬的，在跨越海洋、从不列颠尼亚抵达大陆的时候，玛尔达就已经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她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易，但也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我等的诉求，只有一个。” “解除罗马对不列颠尼亚那过分沉重的赋税，给予我等、与罗马国民一样的待遇！” 不求优待，只求平等、平等地生存下去。 这便足够。 “只要满足这些条件，并给予兑现，我可以立刻离开——” 玛尔达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十字形状的长枪，少女的面容严肃而凛然，也带着些许的紧张。 她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放在过往，罗马也绝不会接受。 那么眼前的这位辅佐官、会答应吗？他又是否有那么大的权利？ “我可以答应这些条件。”罗维点了点头，他道：“你也不用担心我的权利是否足够——我们的皇帝陛下，此刻正在上面看着呢！” “唔姆？”山丘之上的尼禄看见罗维望了过来，穿着火红有如蔷薇般的蓬松长裙的少女皇帝双手叉腰，显得高贵而神气。 “罗马皇帝吗？”玛尔达愣了愣，点了点头，她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只要您能兑现您的承诺、那么自此以后，我能保证不列颠尼亚的平民，不会再反叛！” 罗维却只是看着她：“那你呢？” “我？”玛尔达有些没反应过来。 罗维再次点头，声音在群山环绕绵延之间传播开来：“你是‘传教士’，对吧？” “你在传播你的信仰。” “就这么放弃了吗？” 玛尔达终于知道罗维想问什么，毕竟她是以宣扬‘主’的名义来汇聚、鼓舞这群受到压迫的不列颠尼亚的人，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而对罗维来说，眼前的玛尔达、其实才是真正的‘威胁’。 不想当雅威。 不想当背锅侠... “月世界，只有一个此世之锅就够了！” 所以他必须确认玛尔达的信念。 “放弃吗？”玛尔达深吸了口气，年轻靓丽的少女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不会放弃。” “宣扬主的荣光，迎接圣子的降临，是我此生唯一尊奉的职责。” 矢志不渝之事，绝不会轻易改变。 “但是...” “那只是我的职责，不是他们的。” 玛尔达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罗维：“我所认为的‘主’，是拯救万物的主，我所认为的圣子，是为解救万民而来的救世主。” “我传播信仰是为拯救，而不是为让他们信仰。” “他们是人。” “我——绝不会拿他们，当成传播信仰的工具！” “因为那种信是恶的，那种信仰，是在亵渎‘主’的荣光！” “但有所见，我必会将之彻底摧毁。” “这便是我所践行的道义！” 罗维看见了眼前少女那纯粹而闪耀的光辉，她的意志、她的信念、她的理智与自我，全然无暇，更无可撼动。 赞同的同时，他只是扶额...是个麻烦的家伙。 “那如果，你所尊奉的主、也是恶的呢？” “那祂必是虚假的，是恶魔伪装成主的模样，来考验我的心灵。”玛尔达眨了眨眼睛：“我不会信祂。” 逻辑井然、绝不会陷入言语的陷阱之中。 归根到底，玛尔达所信奉的，只是她内心的道义，是‘主’所代表的道义。 “好了，我知道了。”罗马帝国外貌年轻的辅佐官挥了挥手，罗维道：“我会履行我的诺言，我会亲自将从不列颠尼亚而来的人送回去。” “不必担忧，罗马从不会食言。” “我并不担忧。”玛尔达颔首，俏丽的脸上显得认真无比：“我看得出来，您是个遵守诺言的人，皇帝陛下也不会食言而肥。” “毕竟...” “反叛，并非只有一次。” “我也不想再发生这种让人民活不下去的事情。” “那是当然。”罗维摊手。 他在思索着该如何解决眼前的玛尔达心中那份信仰...既然她所尊奉的是‘主’所代表的道义，那么不如、引导她去信仰别的神明？ 代表道义的神，罗马的主神中，也有，而且不止一个。 不过这种改变信仰的事情不能着急，要徐徐图之，罗维也并不愿让玛尔达那纯粹的意志出现什么扭曲。 这种凛然的自我与坚持、在人类之中是极为少见的。 是‘人理’的瑰宝。 在那之前... “将食物分给这群难民，先让他们吃饱饭。” 罗维转头向身后，那直接指挥军团的指挥官：“然后派兵前往最近最近的港口，调派船只过来。” “我们送他们回去——” “船只就不用了。”玛尔达打断了罗维的命令，她微微举起了手中的长枪，枪尖之上有微光闪烁，圣少女声音清脆响起：“我有‘主’的庇护，能在海面之上直接走过而不受浸染与污浊。” 这是跨海而过的集体加护、在此光芒笼罩之下，所有人都将能行走在大海之上，如履平地。 这是昔日、希腊神王波塞冬给予的海神的约许演化。 这...分明就是罗维的力量。 “我...” 罗维瞪眼。 他什么时候给的？他自己怎么没见过...等等，该不会是‘混沌之核’的流出吧？ 混沌之核是无可名状的，那是属于罗维的一部分显现，但当他收敛其存在于体内、不去控制的时候，祂也会发出无可名状的呓语。 玛尔达，或许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听到了这呓语。 而没有罗维控制、将其作为攻击性的‘钟声’，每个人听到的呓语都是不同的。 玛尔达的力量...由此而来。 她的启示，也是因此而开启。 由于流出的力量相对于罗维整体而言太过渺小，就像不经意间擦落的皮屑、罗维毫无感觉，到了此刻去感受，也才察觉到。 于是这一瞬， 罗维更加的警惕了起来。 不能被她发现自己就是她口口声声所称呼的‘主’。 不然以自己过往遭遇的事情的尿性，事情绝对会变得糟糕无比... “那就不要船了！”罗维心神闪烁间想了很多，但面上却依旧没有丝毫波动：“分发食物，整军、出发！” “是！” 罗马军团的指挥官当然不会不服从。 “太好了、有东西吃了！” “饿了好几天了，感谢大人。” “先给年轻人、先给年轻人，有剩余的再给我这个老家伙吧...” 嘈杂的声音回荡而起。 平庸的人们热泪盈眶，先前的种种苦难，也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人类，复杂而又纯粹...”玛尔达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发出了莫名慨然：“我‘主’的启迪，果然没有错。” “你的‘主’到底启迪了你什么？”罗维斜过眼，对于玛尔达从自己那混沌之核的呓语中到底领悟到什么也多少有些好奇。 玛尔达笑了：“我所见，万民的心火璀璨映照！” 亚特兰蒂斯的火种。 在北欧燃烧而起的、人类心灵的光。 这既是玛尔达所见。 这既是她的领悟。 “挺好的。”罗维颔首，他道：“但未必需要‘主’...你自己也可以去践行，不是吗？” “万民的心中需要‘主’。”玛尔达并未因之动摇。 罗维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也更不急于一时，他见山丘之上等待许久渐渐失去耐心的尼禄向自己招手，与玛尔达道别、跨步而向其上。 “罗维吗...说起来，这个名字多少有些耳熟。”玛尔达深思，看着罗维离去的背影。 确实耳熟。 像是曾听说过、曾无数地在书卷上浏览过。 这个名字是... 吼！ 骤然、怒吼的声音自大海的方向传来，狂暴的吼叫带来了猛烈的狂风，裹挟着大海的湿润倒灌而入这处于大陆之地的空气之中，带来极度的湿润感， “糟了！” 马尔的的脸色骤然一变：“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吗？那条恶龙——” 恶龙。 盘踞于不列颠尼亚那片神秘残留相对罗马的本土而言异常浓郁的岛屿之上的恶龙，穿透大海而来。 本就阴沉的天空有雷声轰鸣回荡，闪耀的电光仿佛在刹那间撕裂世界一般的响起。 巨大的威压令所有人浑身战战兢兢， 手握长矛标枪的罗马军团瞬间回护。 那群从不列颠尼亚而来的人面露绝望。 他们知晓来的是恶龙。 更知晓恶龙的恐怖。 本以为见到了希望、却又转而，回到了失望的深渊。 “我主啊...” 玛尔达垂眸，抬起了手中的长枪，光辉璀璨闪耀而起。 积蓄魔力。 凝聚‘启示’的力量。 但时间根本来不及，天空乌云如旋涡缠绕在一起，而在其中、一道硕大的影子缓缓地落下。 那是一只龙的爪子。 苍白深邃、如同山岳一般压迫而下，撕开了大气，更粉碎了沿途阻挡的云流。 如天灾。 或者说、本就是天灾。 恶龙是不列颠尼亚岛屿的显现，是那片岛屿之上，恶劣环境的具现化。 其为天灾。 为本身便是岛屿的、足以影响大陆的规格显现！ 走到半山腰的罗维下意识地反击。 不同于普通人、乃至是普通的神灵级，大陆规格存在的杀意对他来说并非毫无威胁，就像是被蚊子刺了之后，下意识地要去拍死一样...这是作为人的反应，一直以‘人’的身份行走的罗维也从未去压制这种冲动。 顺势而为、自然而然。 等等。 这样一来——他的身份，会露馅的！ 罗维瞬间反应过来，瞬间收力。 但来不及了。 轰然之声。 混沌的呓语回荡天地之间，如同自创造世界的原初混沌的渊面扩散的涟漪一般。 炸裂天地、撕扯万物。 恶龙发出了哀嚎、咆哮着收回了爪子，但只收到一半、那爪子便轰然碎裂成粉末。 众人面面相觑。 唯有感应到了什么的玛尔达猛地看向了半山腰的罗维，眼露光芒，如星辰闪烁。 她听见了...‘主’的声音。 主显现于世。 于这一日... “彰显您的道义吧！” 第十章梅莉依旧徜徉花海 天空坠落的庞大龙爪被击碎，罗维却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强忍着眼角的跳动。 露馅了——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抵达了原初规格，还会被背刺！？ 面对着那一瞬，玛尔达响起的声音，罗维不免有些无奈，毕竟那龙种的出现是他没能够预料到的。 那是不列颠岛屿的化身，其气息与不列颠岛屿是完全一致的。 若不事先知道、哪怕原初规格的显现，也只会以为是不列颠岛屿本身，而不会知晓到来的、会是这样一条庞大的岛之龙。 罗维垂落双手，迎风烈烈。 玛尔达高居手中的十字长枪、俏丽精致的容颜更加显得真挚而又虔诚。 罗维击碎了恶龙的利爪。 以强大的身份、庇护了弱小的民众。 这既是‘道义’的显现。 “主在人间的化身，圣子、您终于来了。” 圣女的声音回荡于旷野之间，天空乌云滚滚依旧，却掩盖不住她的话语。 军团的罗马士兵们眉头紧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群来自不列颠尼亚的贫民却都在同时恍然、喜极，他们纷纷向着罗维跪了下来，致谢、也更是在表达自己虔诚的信仰。 他们为求生而走到这里，但无论如何、也都是因为玛尔达一直以信仰驱策这他们。 信仰的种子早已埋入他们的心中。 这一刻、在玛尔达的话语下，在罗维拂袖击碎恶龙垂落的利爪的这一刹那，他们内心支撑自己一直走到这里的支柱再次矗立了起来。 那人、那人令罗马的士兵拯救了他们。 那人击碎了一直压迫他们的、不列颠尼亚的恶龙。 那人就是玛尔达大人口中的‘救世主’。 他是‘圣子’。 是在虚空的‘灵’，在天的‘父’在人间的化身。 他于此、彰显他的道义—— “唔姆？卿之前认识他们吗？”清脆的嗓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尼禄·克劳狄乌斯见罗维停止住了脚步，主动走了下来。 少女曼妙的身躯靠近、飘扬裙摆掩盖下的饱满双腿无声荡漾着，她看着眼前的罗维：“看来余之先祖、卿的秘密，可是非常之多？” “不，我不认识他们。”罗维摇了摇头。 尼禄双手抱胸，扬起了头、金色的发丝在风中散开，碧绿色的眼眸满是认真：“认识也没关系，余的辅佐官——卿的过去，余并不关心，卿只需要记住、卿现在是余的第一辅佐官即可！” “这可是皇帝的信任！” “差不多得了吧！” “当然不！”尼禄松开了箍紧饱满胸襟的双手、转而叉腰：“余可要让卿永远记住余的完美，怎么可能在这里得了？” “余乃罗马，最最完美的罗马，也是最信任卿的罗马！”少女皇帝头顶呆毛左右摇晃、现场的众人其实或多或少都在为刚刚的那一幕心生惊惧，哪怕玛尔达也严阵以待，唯有名为尼禄的少女依旧神色如常，甚至就连心跳都没有丝毫的紊乱：“因为余知晓，卿必然会保护余的！” 尼禄显得颇为得意，于是罗维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她脑袋上那根左右摇晃、与其主人一样耀武扬威着的金色呆毛。 “大话少说，多做实事！” 像是教训晚辈一样的口吻，罗维顺势在尼禄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唔姆？”尼禄虽痛，却不改得意。 她知晓、自己的话，已被罗维听进去了，虽然目前看不出什么效果，但无论目的如何，罗维确实在在乎自己。 这就足够了—— “站住！” “保护皇帝陛下！” “不要让她靠近了！”喧嚣吵闹的声音在罗马第一执政官、皇帝陛下所立的山丘之下响起，无数的手握长矛的罗马军团士兵围着一道缓步向前的身影，组成了铜墙铁壁般的防御，阻隔其向前的道路。 白色的圣女顿住了脚步，跟随在其身后的那些来自不列颠尼亚的贫民也随之停步。 领头的玛尔达举起了手中的十字长枪，她道：“我无意与你们为敌，我只是来觐见‘圣子’——” “圣子，是卿吗？”尼禄有些好奇。 罗维拍了拍袍子：“可能是吧？” “那就是了。”尼禄大手一挥：“去吧，余的辅佐官，以罗马的名义——去彻底地收服他们吧！” 虽知道尼禄是想让自己以‘圣子’的名义让这只‘叛军’彻底收心，然而其姿态还是让罗维忍不住又敲了一下她金色发丝掩盖下光光滑的额头。 皇帝陛下抱头蹲防，旁边的守卫却都只是背对着、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阻止？ 阻止个屁！ 没见皇帝陛下自己本人都乐在其中吗？ 终于让尼禄稍微‘收敛’了一下之后，罗维这才转头看向下方。 他下令：“退开吧，不要阻拦他们！” “皇帝陛下的安危，自有我在。” “是！” 面对全权代表皇帝的罗维，军团的指挥官这次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再想着去请示皇帝陛下本人。 没看见陛下都在一旁抱头蹲防了吗？ 他们还用问？ 长枪收起、士兵缓缓地退开，露出了山脚下披散紫色长发的白色圣女以及无数的贫民的身影。 罗维迈步，还未靠近、便发现这群人身体同时一矮，就要跪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 哪怕是玛尔达本人， 也无法矮身跪下。 “不必跪拜我，我也是人。”已经躲不过去了，罗维也只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毕竟他确实是‘主’，混沌之核顶替了虚空‘灵’的位置，机神之躯被冠以了‘圣父’的称谓。 原初之人的此身、自然也就是‘圣子’。 三者合一，既是‘雅威’。 这是毫无疑问、无法否认的身份。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改变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所追求的道义里面，你们与我的位置是平等的，不必跪拜于我、不必叩首于我。” “哪怕是罗马的皇帝，也并不值得你们去低头。” “唔姆？”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尼禄冒出头来，旋即振奋起身、整个人弹跳而起，胸脯饱满晃动地来到罗维的身侧：“没错，余可不需要你们的跪拜，余要的是你们的热情与自由！” “卿说对吧？”尼禄对着罗维嘿嘿一笑，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快夸我啊？ 既高贵热情又毫不在意自己流露出的少女心情。 罗维也忍不住笑了。 “平等的道义吗...是我，理解得还不够深，圣子冕下！” 玛尔达深吸了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再想要跪下行礼。 于是束缚其矮身的力量也随之消散无形。 白色的圣女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那么接下来，就请您、履行您的承诺吧，圣子冕下！” “那是当然。”罗维露出了笑容。 能够从他的‘呓语’中获得启示，玛尔达确实具备着足够高的智慧与灵性。 她能领悟罗维的话语，也能迅速转变自身的态度。 这一刻，对待他、虽尊敬而崇拜，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将之视为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在那尊敬崇拜之外，更添加了一层平等的意味：“诸位，圣子冕下并不需要你们的跪拜与叩拜，只需要将冕下视为自己的长兄一般去尊敬即可！” 这话说得言简意赅，太复杂的、贫苦的人并不懂，这么传达，却能令大多数人都明白。 长兄如父，但终究还是同辈。 “我们知道了。” “圣子冕下...” “圣子、哥哥？” 有人已能迅速起身，毕竟前方的罗维怎么看，也都是与他们一般无二的人、而且确实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切感，当然，也有人难以迅速挣脱心理那层束缚。 罗维也并不着急，他只是侧眸，看向了旁边的尼禄：“尼禄陛下，你怎么看？” “余用眼睛看。”尼禄哼了哼，颇有些不爽，但还是忍不住地说：“既然卿都答应了、那就去不列颠尼亚看看！” 答应了要护送他们回归，自然要信守诺言。 而且如果不踏足那片土地、铲除那条恶龙的话，不列颠尼亚也是很难彻底安稳下来的。 “那么、就拜托了，圣子冕下，尼禄陛下。”玛尔达也随后开口。 “唔姆？卿不必客气，卿等也算是罗马的子民，是余的子民——” 尼禄的回应颇为理所当然：“无论之前如何，但余既然来了，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说那么多，做事的还不是我？”罗维敲了一下尼禄的额头。 尼禄瞬间捂住了脑袋，却没有蹲防，表情依旧神气：“卿乃是余的辅佐官、余就是卿，卿就是余，卿做事跟余做的事有什么区别吗？” “强词夺理！” “余之言，既是皇帝的真理！” 玛尔达看了看尼禄，又看了看罗维，总感觉这位圣子、与她想象中的很是不同。 但...相比起高高在上的神明，果然、还是这样的圣子，更好。 于是玛尔达也露出了笑容。 她转身看向身后那众多的不列颠尼亚的贫民们，她高举着手中的长矛，她大声道：“大家，我们跟着圣子冕下、回家吧！” “回家！” “好！” 万众沸腾间，尼禄与罗维也停止了斗嘴，各自对视间、露出了笑容。 “余之将士们哟，跟随着余的脚步，去为罗马、铲除威胁吧！”罗马的皇帝也随即下达了命令。 大军再次行动了起来。 跨海而过、跨界而过。 六千人的编制军团，再加上数万的不列颠尼亚的贫民汇聚在一起，如涌动的洪流般，向中间相隔大海的区域跨越而去。 ... “他们来了——” “罗马，来了！” 不列颠尼亚，天空常年被乌龙笼罩、岛屿时常被浓郁的瘴气所迷茫，在这片大型岛屿的中间，一片广阔如同沼泽地的区域，盘踞着的如山岳般的存在。 巨大的龙张开了苍白的翅膀、翻涌的鳞甲如搅动的白色旋涡般泛起重叠的流光， 这是一尾白色的巨龙，其身形修长、张开翅膀的身形就如不列颠尼亚从上空望下去的陆地边缘的轮廓一般。 祂喷涌着如风暴般的鼻息、涌动着炽热的高温。 那睁开的金色龙瞳倒映着眼前的身影。 一个披散着白色长发、穿着白色衣袍的红瞳‘少女’，她手握着如高塔般的魔术杖，清脆的嗓音轻松摇曳而起：“境界之龙“阿尔比昂”遗骸所化的妖精之龙哟、看起来，你似乎遇到麻烦了呢？” “轰隆！”然而少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爪子盖住、拍碎。 只是下一刹那，其身影又在那落地的龙爪上方浮现。 “又是幻术吗？梅莉，你这个该死的梦魇——” “指正，我是半梦魇、半人半妖精的存在，而不是梦魇，我也更不会死的。”少女朱唇扬起，流露的笑容明媚中带着几分玩闹般的感觉：“所以我说，何必这么急躁呢？” “对待你，我想我再怎么急躁都可以。”庞大的龙发出了底底的吼声。 “但是有什么用？你杀不死我的、除非你能闯进世界尽头之塔。”少女显得毫不畏惧：“否则，即便你是岛的化身、也杀不死我。” “毕竟、你只是阿尔比昂的遗骸所化的‘龙’，而不是真正的阿尔比昂之龙呢？” 阿尔比昂是存在于神话鼎盛时代的古老龙种，其为‘不列颠尼亚’岛屿环境的缔造者，虽因缔造的区域太小而未能成为造星神，但也具备匹敌星球规格的显现。 眼前的龙、与之差距悬殊。 “你是在试图激怒我吗？梦魇？” “你猜呢？”少女眨了眨眼睛：“不过你现在对我发脾气也是毫无作用的喔？那个粉碎了你一只爪子的人已经往这边来了——” 少女转身、消失。 留下漫天的花瓣飞舞，庞大的龙呼了口气，将这令其厌恶的气息彻底吹散，金色的龙瞳暴虐却依旧不减。 “来又如何？” “我虽然不是阿尔比昂本身，但只要立于这片土地之上——” “即便是原初，我也不怕！” 岛的化身立于岛屿之上。 又有什么畏惧的地方？ 是的、阿尔比昂之骸并不畏惧。 “但这里，可不只是你的领地。”花海徜徉间，白发少女的本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遥望着远处的光柱，发出了底底的笑声。 “世界尽头之塔、伦戈米尼亚德，圣枪之主已经到来。”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不是他的主场的地方呢？” “芙芙！” 少女的脚边，有细小的声音回荡而起。 第十一章圣枪于千年后解放 梅莉本体所在的地方便是当年罗维在北欧的时候投落的、贯穿世界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撑起的里世界空间。 所以事实上，当罗维抵达罗马之时、这圣枪对其缔造者有了本能的反应之时，这白发的半梦魇少女便知晓其身份。 然而——故意去提醒‘阿尔比昂之龙’，并非是好意。 因为她只是‘提’。 而没有‘醒’。 专做去提醒阿尔比昂之龙来者的强大，但却没有告知其真实的身份。 她知晓、以阿尔比昂之龙的高傲，在不知道罗维身份的情况下、必然不会退避。 “自东而来的贤者驱散了不列颠尼亚上沉积的雾霾。” “一场大戏的开幕——” “就让我，好好观望吧！” 抬起的素手拨动着空气中流过的花瓣，矗立花海之间的少女白发飞扬、包裹在黑丝下的丰臃双腿轻轻摇晃着，显得颇为地愉悦。 吼！ 龙的吼声，在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传扬开来。 阿尔比昂之龙残骸所化的‘龙’在岛屿的中心扬起阵阵风暴。 以龙的高傲。 去迎接即将到来的‘对手’。 “龙又在发怒了...” “布狄卡大人，快点离开吧！” “你们离开吧，我不会离开的！” “可是...” “听从我的命令，凯尔特的战士，你们留下来毫无作用，白白牺牲并非凯尔特人的习惯！” 岛屿的边缘，这样的对话响起。 在瘴气弥漫的边缘，有人矗立在一块拱起的高地之上，眺望着不列颠尼亚的中心。 赤红的长发在风中摆动、穿着的白色棉衣包裹着曼妙年轻的娇躯，白皙却显得颇为健美，红色的短裙流露出的双腿更在时刻弯曲、绷紧。 少女碧蓝的眼眸中倒映着不列颠尼亚弥漫的瘴气如风暴般涌动开来的场景。 她的脸上流露出凝重。 她转身向身后，命令跟随自己的战士迅速地离开这里。 这是在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生存着的、曾一度肆虐欧洲大陆无数区域的‘凯尔特’民族的原住民，他们生存在这恶劣的岛屿之上，每一个也都是骁勇善战之人。 而名为‘布狄卡’的少女，则是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一个部落的‘公主’，是一名矫健而强大的女战士。 虽年纪轻轻，但布狄卡在此之前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战斗。 她率领凯尔特人与恶龙的斗争更从未停止——哪怕那恶龙从未在意他们。 作为岛之化身、天灾显现的阿尔比昂之龙只需要一次轻微的呼吸，便能掀起令人类恐慌不已的风暴。 那盘踞不列颠岛屿的恶龙便是如此的强大，昔日不列颠尼亚的掌权者也正因如此，才会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之下寄希望于依靠强大的罗马帝国的力量来铲除岛上的威胁， 然而迎来的却是更加强大的压迫。 所以布狄卡知晓，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园、守护自己的子民，唯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而想要获得足够的力量，便需要保留足够的火种。 玛尔达的到来她并未拒绝，玛尔达号召人们走出的事情，也一直是布狄卡在推动的。 若非如此，哪怕玛尔达展现出来的力量极为强大，凯尔特人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外来者的建议，出走不列颠尼亚，离开故土？ 到了现在，布狄卡也唯有衷心的希望玛尔达能够成功。 衷心地希望不列颠尼亚的人能够走出困境。 只能希望...而不是亲眼去见证。 因为其他人离开。 布狄卡却不能、更不打算离开。 她是部落的公主，是战士的领袖。 她必须留下来、留在自己的家园，以自己的死，为离开的人指明回家的道路。 “离开吧，凯尔特的战士们！” “我们必须为不列颠尼亚保留足够的火种，请你们记住，我们走出去，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再回来。” “我会在这里，为你们指明回家的方向！” 布狄卡高举着手中的剑，她大声道：“听从我的命令！” “是、布狄卡殿下！” “我等离去，只是为了回归！” “不列颠尼亚、凯尔特人，绝不会放弃故乡！” 身形高大的战士们默然片刻，缓缓地屈身、礼敬那崇高的殿下。 吼！吼！吼！ 风暴迫近，瘴气流动的速度更加的猛烈，战士们终于不再犹豫地转身，向不列颠岛屿边缘、停泊在海上的船只而去。 留下火种。 留下...回归家园的希望。 布狄卡仍伫立于高处，直视着眼前的洪流滚滚，苍白的瘴气笼罩下的世界却隐约能看见无数草木摇晃的轮廓影子，虽很淡、但那却都是布狄卡所熟悉的。 在少女战士的印象中，不列颠尼亚的环境其实并非一直如此，这里虽四面环海，但在曾经，也是一处安稳平静的地方。 在她年幼的时候、一切其实都还很风平浪静。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恶龙从地底复苏，带来了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称呼那恶龙为‘阿尔比昂’，说祂是不列颠岛屿的化身，是大地对生活在地上的人们的不满。 所以才会对人类步步紧逼。 所以才会对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人类进行报复。 恶龙带来了毁灭，令原本适合于人生存的环境受到破坏、收束。 这对生存在这里的人来说是痛苦的，大部分人痛苦却无能为力，但在布狄卡看来、既然痛苦便要去改变、这也是她一直奋战的理由。 她在这里长大。 这里是她的家乡。 所以她决议拯救这里——哪怕用自己的生命。 “恶龙啊！” “凯尔特人的意志是坚定的，凯尔特人的剑，从不会退缩。” 锵然一声，面对狂烈而来的风暴，面对着重重叠叠的瘴气之中缓缓地升起的庞大黑影，那如山岳般悬浮而起的骇然姿态，却只是令已怀抱死亡意志的布狄卡露出了一抹笑容。 少女拔出了剑。 她将慨然赴死。 以‘凯尔特’之名，她也绝不会后退！ 吼！ 龙的吼叫回荡越来越大，庞大的龙的影子在黑雾中浮现、睁开的双眸如两轮璀璨映照的金色日月。 布狄卡拄剑而立。 龙的压迫、在瞬间将地面碾碎，浮现出大片大片龟裂破碎，就如同巨大的车辙碾压而过一般。 靠近、靠近。 死亡已近在眼前。 凛然的意志，也已在身前—— 布狄卡闭目，两女一男、次第响起的声音却在同时于她的耳边回荡： “主啊、庇护那勇敢无畏的、守护家园之人吧！” “唔姆？确实是个骁勇的战士呢、余之罗马，需要这种人！” “你们就只会说是吧？” 死亡并未到来。 爆裂的压迫也仿佛被阻隔在身前。 那第一个声音... “玛尔达阁下？” “嗯？又见面了，布狄卡殿下。” 白色长袍的圣女手握着十字一样的长枪，她出现在了布狄卡的身前、侧过的俏丽容颜在紫色长发掩盖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很高兴，见到您安然无恙，也很高兴我们赶上了。” “你们这是...”年轻的凯尔特战士张了张嘴巴。 眼前，并不只是玛尔达一人。 红色长裙飞扬有如蔷薇火焰般绽放的金发少女双手怀抱那饱满到有些惊人胸襟，她身形娇小纤细，却有着令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强大高贵气场：“余乃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万民当虔诚跪拜并赞叹余之完美——” 砰地一下，尼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敲了一下额头：“前脚还说不用跪拜呢，皇帝可是一言九鼎的！” 金发少女强大的气场瞬间萎靡，抱住了脑袋、发出了唔姆的声音，只有那一头璀璨的金发仍有一根高高翘起、展现着她的‘高傲’。 那敲击少女脑袋的手收回、那人拍了拍身上的长袍，看向了布狄卡。 一个年轻俊朗的修长少年。 然而也就是他... 立于众人的最前方，最接近那阿尔比昂之龙袭来的方向，挡下了肆虐而来的灾难。 布狄卡怔住。 “布狄卡殿下，这位是罗马的皇帝，而这位——是我等的‘圣子’。” ‘圣子？’布狄卡当然知晓玛尔达的四处行走，是为了传达‘主’的福音，她所声称的‘主’，‘在虚空的灵、在天的父、在地上的子’等种种，布狄卡也是清楚的。 但她只以为那不过是玛尔达自己所构建的理想存在，毕竟罗马境内，唯有存在特殊的罗马众神能够显现于现世。 其他神明在神代结束之后，只留下一个名字传达于世间。 现在却突然真的冒出一个‘圣子’？ 而且还挡下了阿尔比昂之龙的攻击？ “我叫罗维。”罗维看着布狄卡，他道：“罗马皇帝的第一辅佐官。” 又是圣子，又是辅佐官？ “根据罗马法，我们来接收不列颠尼亚的领土，并且——铲除这片土地上的威胁！” 话语落下，布狄卡的身后又响起了重重叠叠的脚步声。 布狄卡侧眸看去。 无数穿盔戴甲的高大身影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高高抬起手中的长矛标枪，他们行走于海面之上，如履平地，即便是在波澜摇动之间，阵势依然平稳。 罗马的军团，跨海而来。 而在他们之后，更是那无数先前被玛尔达带出去的、不列颠尼亚的、凯尔特的平民。 ‘布狄卡大人...’ ‘我们回来了！’ ‘...’ 一路随行，一路奔腾。 既决定了要来，无论是罗维还是尼禄，都不会有丝毫迟疑，更不会去反悔什么。 率领大军。 护送不列颠尼亚的军民而来。 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海浪掀卷，罗马登陆此地。 红发飞扬的少女战士迟疑了一瞬，布狄卡其实想说你们不是对手。 她深知恶龙的可怕。 但看见眼前这位‘圣子’，这位罗马帝国的辅佐官的表现，心中却又忍不住升起了希望。 也许他可以？ 也许... “放心吧，布狄卡殿下。”玛尔达看出了布狄卡在想什么：“恶龙虽强大，但不会是圣子的对手。” “我也已经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许诺——自此以后，不列颠尼亚将受到罗马的庇护。” “不受压迫，不受欺凌，一切待遇、与罗马人民等同！” “唔姆？没错！”尼禄将双手从头顶放了下来，她看了看罗维，哼了哼：“不列颠尼亚既然已经是罗马，那卿等就是余的子民，余会庇护罗马的一切！” “这是余的承诺！” 布狄卡深吸了口气，玛尔达不是鲁莽愚蠢的人，既然来了，就证明她有把握。 她不信罗马、不信罗维，但她相信玛尔达这个绝对遵循道义之人：“我相信你！” 那边的罗维却只是笑了笑。 他没有理会后边众人对话。 他只是转过身、直面不列颠尼亚岛屿的中央方向，直面那高高升起的庞大影子。 阿尔比昂之龙，也在凝视着自己。 那双闪烁的金色龙瞳，也在看着自己。 “原初之人——” “原初，也能孕育纯粹的人类吗？” 威严宏大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炸裂，罗维回应：“没有什么不能的。” “阿尔比昂残骸所化的龙，就此退下、离开此处吧，我不想杀你！” 不想动手是废话。 激怒对方才是目的。 不列颠尼亚的岛之化身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是因存在于神话时代的最高等级的龙种‘阿尔比昂’死于此处而导致的、异变的岛屿。 这里是世界的‘支点’之一，是神秘流逝极为缓慢的地界。 立于此处的龙、比先前在罗马上空落下爪子的时候，更强大！ 罗维当然不可能放弃与之交手的机会。 战斗既是死亡的途径。 也是变强所必须的磨砺。 “杀吾？何等狂妄的话！” 巨大的龙将修长脖颈高高抬起，硕大的龙首穿过了瘴气的笼罩，于空中俯瞰大地，也更俯瞰着海岛边缘的众人。 金色龙瞳冰冷闪烁，垂落的威压令所有人心生寒意。 “保护陛下！” 罗马军团涌向前方，拱卫于尼禄身侧。 但他们却被尼禄推开。 少女走到了罗维的身侧。 “余乃皇帝，余理当立于最前方！” “这里、可不是卿一人独舞的舞台！” 皇帝的话高傲而理所当然。 玛尔达也随之向前。 “追随‘主’的荣光，亦是我此生所求——” “这里是我的家园。” 布狄卡持剑向前，本就怀抱必死意志的她更不会有丝毫恐惧。 “吼！” 越来越多的人直面龙的威严。 阿尔比昂之龙感受到了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侵犯，于是张开的翅膀更加庞大、显现的力量更加地可怖。 岛屿震颤、地面轰鸣抖动。 龙的怒火在此刻勃发。 罗维却在同时伸手。 与龙相争。 激其怒火、而后，奋力一战。 这是他的目的。 不为死，不惧死之人。 也不吝啬展现自身的力量。 其所立之处，为世界的支点之一，西方人理的重要支柱。 那么、其支点是什么？ 毫无疑问... “回应我的呼唤，显现于此吧...” “——闪耀于终焉之枪，” “伦戈米尼亚德！” 花海咆哮震动，梅莉坐于高塔之上，双手支撑着下巴，俏丽的脸上流露出满满的兴奋。 光辉璀璨、于地面升起。 这一刻。 璀璨华丽之圣枪。 自千年前的北欧之后、再次彰显。 第十二章妖精兰斯洛特？不，是大天使米迦勒 不列颠虽不在北欧，然而其与北欧的距离不算遥远，在这个世界里，两方领域之间也存在着莫名的联系。 或许同源、或许有着同一个终点，就如同北欧的斯卡蒂与卡尔特的女王斯卡哈一般。 也因此，当年罗维在北欧投落的圣枪、用于钉立崭新世界的‘膜’的星辰之锚，便落在这片孤悬海外的巨大岛屿之上。 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就在此处。 罗维不会去拔枪。 但他也不需要拔枪。 只需要以作为圣枪缔造者的身份、去引其共鸣，共振，去令其力量自然启动，便能在此刻... 撕裂阿尔比昂之龙在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的部分主场优势！ 地面震动地更加地剧烈了。 璀璨耀世之光于空中显现，散落开来的丝丝缕缕、有如悬天的虹桥。 “汝为——” “狂猎之王！？” 阿尔比昂之龙金色的龙瞳猛地收缩、凝聚，竖立的瞳仁化作一点锋芒。 千年前的狂猎之名，祂还是知晓的。 千年前开启了北欧星神时代的存在，祂也更是曾无数次听闻其名。 崭新世界的开辟者、星辰之锚的缔造与钉立之神... 但那是神， 眼前这个家伙，分明是人！ “是人还是神，有什么必然的对立吗？”罗维咧嘴，他不理会阿尔比昂之龙的惊诧，只是在此刻、下达了命令：“罗马军团，将此海岸封锁，不得让任何存在出入！” “尼禄陛下——” “唔姆？”明明少女才是罗马皇帝，却显得非常顺从：“说吧，余之辅佐官！” “余可是全身心地信任着卿！” “那就拜托陛下、展开你的【王权】，用月之眼的力量，封锁这片岛屿。” “不要让其逃离！” “唔姆、交给余吧！”尼禄咧嘴。 玛尔达看了过来，主动询问：“圣子冕下，我该做什么？” “还有我。”布狄卡同时开口。 “你们...” 罗维扫视了两个姿态各异的少女，顿了顿，转身向前，唯有话语飘荡空中：“吃瓜看戏。” 吃瓜？ 看戏？ 玛尔达与布狄卡都在同时愣住。 但这样的战斗，她们帮不上忙才是常态，如尼禄这样获得‘月之眼’这种特殊存在‘眷顾’的人，终究少之又少。 罗维踏步而入茫茫的瘴气之中。 阿尔比昂之龙的影子浮现，庞大的龙躯落下乌云般的阴影，在瞬间遮蔽了罗维的视线。 硕大的龙首喷涌着风暴一样的鼻息，张开的翅膀如垂天的云气，这一刻的不列颠尼亚、绵延的岛屿大地如同巨龙翻涌的龙躯，草木山丘就如交接盘错的鳞甲。 龙的影，既是岛屿本身。 岛之化身显现的规格——其为与原初之人匹敌的、已抵达足以影响星球本身的力量规格。 因其本身即为岛屿。 也更因不列颠尼亚岛屿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刨除阿尔比昂之龙死后遗骸的影响，这里还是欧洲大陆最接近星之内海的区域。 就如神州华夏的海外三仙岛一般。 当年的阿尔比昂之龙之所以会死在这里，也正是因为神代终末、那原初的世界之龙试图通过不列颠往下，挖通前往星之内海的道路。 所以阿尔比昂之龙才会死在这里——祂在挖掘的过程之中因为耗尽能量而死于通道之中。 是以，不列颠尼亚虽是岛屿，但其本身在神秘领域所能覆盖的区域却能与大陆等同。 体量、规格，皆是如此！ 这便是阿尔比昂之龙遗骸所化的龙的自信与底气所在。 “原初之人又如何？闯入此处，汝绝非吾之对手！” 阿尔比昂之龙遗骸所化的龙发出了阵阵的怒吼，显得高傲而自在：“星辰之锚只能牵制吾与阿尔比昂本体尸骸的联系，却无法压制吾作为岛本身的力量！”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原初世界之龙的遗骸所化的龙立于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是具备双重的增幅的。 阿尔比昂之龙的尸骸，以及岛的化身。 双重的力量。 双重的堆砌。 而今、哪怕被圣枪牵制了一方，祂却仍有足够的信心。 “吾不理会汝究竟为何人，原初之人也好、狂烈之王也罢，此乃吾之领地。” “吾乃原初之龙的左手所化。” “吾更乃不列颠尼亚唯一的执掌者——” “吾之言，即为天理！” 轰隆！ 羽翼震动，狂风撕扯、地面轰鸣回荡，天空璀璨闪耀的圣枪光辉钉立不动，但正如阿尔比昂之龙所说的、其牵制住阿尔比昂之龙尸骸本身与岛之龙的联系，已经是极限。 星辰之锚也并非无敌的，更何况圣枪并非是唯一的星辰之锚。 强大、却并非无所不能。 罗维立于狂风之中，眼见天空、大地、花草树木，山丘沼泽都在瞬间向着自己压迫而来。 他立于此处，以人类之躯直面、仿佛一叶扁舟置身于狂风骇浪之中。 但偏偏就是这一叶骇浪，始终静立不动。 无论水流如何湍急， 无论狂风如何动荡... “天理是吗？我所战胜的‘天’，可不是只有一个两个了！” 从美索不达米亚与众神对抗，到希腊时代对抗众神之王宙斯，再到北欧与奥丁对决，神州华夏收拢六天故鬼...罗维至今所行的哪一步，不是在与所谓的‘天’对抗？ 与天奋斗。 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其乐无穷—— “你的傲慢，费拉不堪！” 罗维向前一步，长袍翻滚扬起、冲向天空。 遗骸之龙振翅展开、已将力量规格彻底展现，承载其力量的灵基是整个不列颠尼亚岛屿、是从英格兰、到威尔士，再到苏格兰与北爱尔兰四块区域共同形成的这个大型岛屿。 以一岛的重量，匹敌大陆的规模的体积，去承载原初之龙的力量。 但即便如此、遗骸之龙却也从未小觑过罗维一丝一毫。 不能，更不敢。 因彼此皆为原初。 但遗骸之龙更有着足够的信心。 因为这里是祂的领地。 作为天理，绝非人所能对抗！ 轰隆！ 一声爆裂的轰鸣在天地间响起，笼罩四野的苍白瘴气在瞬间如镜面破碎般散开，巨大的力量自下往上袭来，遗骸之龙张开了嘴，迎着那冲天而起的人的身影。 龙的吐息张开。 如深渊巨口般、汇聚着汹涌的风暴。 自上而下... 罗维冲天而起！ 如同气球般，他挥出了的手在瞬间不断的膨胀，扩大，表面泛起了钢铁的光泽、结构化作了齿轮与机械转动的模样。 迎风见长、机神之躯部分显现，一把捏住了遗骸之龙的嘴巴。 龙的吐息直接被打断，遗骸的龙发出了嘶哑的吼叫，祂猛地抬起了硕大的龙爪、愤然挥击而落。 却又被另一只抬起、转变成机械的庞大手臂一同捏住。 仅在瞬间。 从手臂、再到头颅、腰部身躯与双足...出现在龙眼前的，不再是刚刚的那个人。 而是庞大的机神，是钢铁铸就的‘机神之躯’。 其庞大并不逊色于龙的影子，其恐怖的姿态、并不亚于恶龙丝毫。 巨龙怒吼着，虽惊诧、更愤怒，祂抖动着庞大的身躯，翅膀扬起的狂风如无数的刀刃划了过来，却只在机神的表面留下稍纵即逝的浅浅白痕。 锋锐庞大的龙爪被一手捏住，狰狞的龙口被手掌紧紧钳制，巨龙扭曲着庞大的身躯、只能甩动身后拖拽的长长的尾巴，去撞击。 轰然一声。 罗维屈膝而起、足部有引擎喷射，熔岩的火光在空中划过一道闪耀的轨迹，带起的膝盖直接将袭来的龙尾撞飞。 毫无技术含量的争斗、仿佛原始斗兽一般的肉搏， 但在此交错之间，不列颠尼亚的天空不断的变幻着颜色，大地不断地震动，山体倾斜，无数的走兽四处奔走，恐惧不已。 “在天的父...” 岛屿的边缘，玛尔达双眼闪亮，心中更显虔诚。 布狄卡捏紧了手里的剑。 一定要胜利... “唔姆，竟然有如此帅气的力量、不愧是余的辅佐官！”尼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仿佛那在天上战斗的是她本人一般。 罗马的皇帝自豪而神气，她也在等待着她出手的机会。 吼！ 也就是在这时，一声怒吼、惊诧了天地万物，有如炸毛一般的，阿尔比昂部分骸骨所化的龙全身苍白的鳞片都在同时竖立而起、锋锐的刺痛感令罗维忍不住松开了手，虽是机体、但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机神早已将生命所能模拟的一切机能融入其中。 刺痛感、对威胁的本能反应，既是其中的一种。 罗维松手，龙却也在同时扭动了一下修长的身躯，将那尾巴再次拍击而来。 他将双手一拍、左右合并般夹住了龙尾，双腿转动、扭转身躯，奋力地向远处抛去！ 阿尔比昂之龙直接被扔飞了出去。 祂怒吼着、在这个过程中迅速的振翅，稳住飞掠的身形，调转方向，冲向了高空。 头也不回地... 祂想跑—— 之前的信心与高傲随着这一刻罗维展现出的形态而消失，本就是阿尔比昂遗骸所化的龙对于生存的本能是极为强烈的。 祂相信同为原初，罗维很难彻底击败自己，更遑论是杀害祂。 但祂从不寄希望于此。 该退则退。 “余出手的机会、来了！”早就说好了的，由尼禄来封锁这片区域，让龙无法逃离。 于是在这一瞬间，尼禄提起火红如蔷薇的裙摆，向前一步，踏动的步伐如热情的舞姿一般，她将纤细的手掌向上抬起、俏丽的面容露出了高贵的笑容：“那居于高空的月——” “聆听余之呼唤。” “降下汝那澄澈之霜花吧！” 这一刻的皇帝神圣而高贵。 罗马军团的众人俯首、 玛尔达与布狄卡更不可能做到如罗维所说的心态，充当一个看客。 若不将那龙彻底解决... 若让其逃离，那么不列颠尼亚的问题，将永远无法得到解决！ “龙啊，坠落高空！” 火红的蔷薇皇帝最后的声音落下。 天空垂落一缕光芒。 白天、月影却随着她的话语而浮现于天外。 其光华落在向上飞跃而起的龙的身上，无形的压制令其阻隔了一瞬、如瞬间落下的枷锁般。 扇动的翅膀僵住刹那，但也仅有刹那便被撕裂开来。 “唔姆？看来余的【王权】，还不够完美...”尼禄怔了怔，但却露出了笑容：“不过、已经够了，交给你了——卿！” “交给我吧！” 空中的机神罗维早已经将双手撑开。 他的胸前浮现的能源火种在瞬间燃烧一般地变得更加炽盛而耀眼、于其之前，有庞大的魔力汇聚成团。 这是以纯粹的火种能源进行推动的、魔炮。 是亚特兰蒂斯文明天空形堡垒机体本就拥有的、强大的攻击手段。 此前未曾用过，只是因为不需要。 这是杀招。 耗尽机体全部能量、短时间内无法重复使用，却能在适当的时机，摧毁与其同规格存在的，真正的杀招。 而现在—— 时机已到。 罗维将以此，贯穿天空的恶龙。 行使地面皇帝的威能。 令那龙... “坠落吧！” 轰然的爆裂在天地间成为了唯一的声音，僵住刹那的巨龙想要再度振翅而起，却已经来不及。 逃离来不及，避开更来不及。 燃烧的能量光束在瞬间贯穿了庞大的身躯。 在光芒之中的龙瞪大了眼睛... 死亡、死亡。 从已死的龙的尸骸中诞生出来的祂...将要再次迎来死亡了吗？ “吾...” “又要，死了吗？” 金色的龙瞳光影明灭、庞大的龙吟回荡着不甘的执念，但却没有怨恨，只是单纯的不愿死去。 祂... “不想死。” 苍白的龙张了张嘴巴，却有声音在祂的耳边响起：“你可以不用死。” 如洪钟扩散，恍惚回神，阿尔比昂之龙骤然发现自己不再处于那燥热的光辉之中。 而是在一片混沌迷雾之前。 迷雾的周围是茫茫漆黑。 是不可见的、漆黑的虚空。 ‘太初，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混沌的迷雾既是神的‘灵’。 询问自己话语的存在... 那个‘人’的高维本质显现吗？ “吾可以不死吗？” “是的，只要接受我的力量、成为我的‘门徒’。”罗维本就不想杀死祂，既然他已经无法摆脱‘雅威’这个名字的影响。 那不如以进为退...彻底坐实。 若他没记错的话，圣子的结局是‘死亡’。 升天则是‘变强’。 以此为阶梯，也是再适合不过。 所以他 阿尔比昂之龙张了张嘴：“门徒？” “就是我的弟子，我行走在人间的使者。” “只要不用死...吾，可以接受。” “既如此。” “自此以后。” 虚空的灵缓缓地延伸出无数的触须、缓缓地包裹住了巨大的龙。 更改其‘灵基’， 压缩其存在，收敛其外壳。 从龙、化为‘人’。 最终呈现出的，却是一个外表状似年幼的银发较小女孩的模样，稚嫩的身躯泛着乳白色的光泽，青涩流露，朱唇微张开、金色的眼眸在睫毛轻微颤间缓缓地睁开。 “吾...还能活着吗？ “那是当然。”罗维轻笑，他道：“欢迎踏入新的时代，我的第一门徒。” “过去之名已不再。” “自此之后。” “你的名是...梅露辛。” “是第一使徒，西门。” “也更是雅威坐下大天使...” “米迦勒。” 第十三章殴打梅莉，梅露辛重拳出击！ 现世，风听雨止、随着自机神体内的喷涌而出的恐怖能量光束的散落，天空的龙也随之彻底消失。 众人仰望天穹，那些普通的罗马军团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他们知晓自己亲眼见证了一场真正的神话之战，那群自不列颠尼亚走出却又回归的凯尔特人更是早已跪倒了一地。 因心中的信仰，也更因罗维展现出的、凌驾于阿尔比昂之龙之上的强大力量。 “主啊、您的荣光，必将照耀世界！”玛尔达如此坚信着。 尼禄双手叉腰、翘臀在红色长裙的包裹下左右摇晃、荡漾起伏：“这是罗马的荣光、余的荣光！” 年轻的少女皇帝不仅没有因为罗维展现出的、超越凡俗的力量感到丝毫的畏惧，反而显得更加的自豪。 那边的布狄卡却更关注不列颠尼亚这片岛屿的土地上发生的事情。 “瘴气、好像变得稀薄了？”她伸手向前，原本只能看见其间山丘草木淡如墨水般的轮廓的、被瘴气迷茫的不列颠尼亚，此刻却能看见更多，看清更多。 能看见流淌的河水，能看见其中缓缓地冒出头来的动物，能看见林间摇晃的、刚刚萌发的嫩芽... 布狄卡心中压抑不住地欣喜，因为眼前的风景，已开始回归她年幼之时那清晰的风景：“不列颠尼亚的灾害、消失了。” “当然消失了。” “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解决的。” 布狄卡面前，越发稀薄的瘴气中走出了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那是结束了战斗之后，恢复了人形、从空中落下的罗维与梅露辛。 罗维走在前方，他拍了拍身上的亚麻长袍、思考着是否要换一个装束的同时，侧眸看向身后。 “感觉怎么样？” “也...还行？”迎上了罗维的眼神，娇小女孩模样的身影怔了怔，旋即点了点头。 由阿尔比昂之龙所化的女孩、梅露辛，此刻的外貌与之前那庞大苍白的龙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她有着银白的长发、额前发梢两侧各自点缀着一角漆黑深邃的棱形晶体，就如小巧的龙角一般、映衬着精致俏丽的精灵一样的容颜。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略微起伏的曲线掩盖在墨蓝色的甲胄之内，贴身粘合有如紧身衣般、勾勒出平坦的小腹，也朦胧描绘出人鱼曲线一样的风姿，延伸而落的双腿白皙晃荡，其小臂处更有耸立的手盾装甲，遮盖双手。 这一袭装束毫无疑问是罗维的手笔，见过了虞姬装扮成“项羽”的举动之后，罗维也模拟、制造出了复刻他机身构造的下位机体甲胄，能化作星舰机体的装置。 就像是希腊神系、以神王为主体的星际舰队一般。 每一套机体甲胄都与罗维机身有着紧密的联系，其为与终端主体的联系，其也将成为罗维“门徒”的标志。 而于此刻，穿上这样的装束的她女孩面容状似毫无表情，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却带着思索：“作为‘人’的视角，确实与龙很不相同...” “她是谁？”布狄卡听见梅露辛的话语，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为人、与为龙... “吾是谁？生存于这片岛屿之上、肆意破坏吾之躯体的人类，也会问这种问题吗？”梅露辛不解。 这也让布狄卡瞬间确认其身份：“你这条恶龙...” “恶龙？吾对人类，可并不怀恶意？嗯...既然拥有了‘人类’的灵基，那姑且还是以‘我’来自称吧！”梅露辛歪头，她抿了抿朱唇，用粉舌舔舐湿润，令其泛起柔润的微光：“我乃不列颠尼亚的岛的化身，我所行的、不过是对环境的保护，仅此而已。” “而对环境来说，你们人类、才是真正的‘恶’。” “我对人类并不怀恶意，只是这么做，仅是出于作为龙的本能。” “你看，如今的这片大地、不是比你们在的时候，更加葱茏吗？” 无法反驳。 越发清晰的不列颠尼亚的风景、越发清晰的，那比布狄卡印象中更加葱茏茂盛的风光让布狄卡难以反驳梅露辛的话语。 但她还是觉得不服、不甘，为了这种理由，就让不列颠尼亚的人饱受摧残什么的... “要来报仇吗？对我...？”梅露辛注意到了布狄卡眼中的火，她歪了歪头。 但布狄卡却深吸了口气，她迅速地令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在同时看向了罗维。 “我不会阻止你的行为，但也不会帮助你，归根到底、作为罗马辅佐官，我的职责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是你私人的行为。”罗维摇了摇头。 不阻止仇恨，罗维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慷他人之慨，但他还是要提醒布狄卡：“梅露辛，是很强的。” “我知道了——”布狄卡点了点头，她看向了梅露辛，她神色非常地认真：“我知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能理解你的立场，但我作为不列颠尼亚的公主、无法原谅你伤害我的亲人，伤害我的子民。” 无法原谅，便是无法原谅。 “所以、哪怕你再怎么强大，我始终会贯彻复仇的执念。” “感谢您的帮助，罗维冕下。” “接下来，我会重建我的家园，我也会遵从罗马的意志，只要您与陛下能践行自己的诺言、那不列颠尼亚，将成为罗马手中的一把剑。” 确实是如同剑一样的少女。 罗维看着说完话之后、便郑重行礼，转身离开的少女那飘扬着红色长发的背影，不免有些感慨。 公元世纪之初，确实是一个璀璨的时代。 他侧眸、看向了身边的梅露辛：“有什么感想吗？” “稍微、有种神奇的感觉。”梅露辛思考了一瞬，她扬起了精致的面容：“我并不讨厌人类，但也从未去了解过他们。” “原来人类的思绪，这么复杂的吗？” “这才哪跟哪？”罗维笑了，看着先前那威严庞大的巨龙变化成的此刻这娇小可人的模样，一种强烈的反差感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人类是很有趣的存在，今后、你或许会恨他们，但也或许会钦佩他们也说不定。” “钦佩吗？”梅露辛沉吟。 不想打扰不列颠尼亚的公主殿下袒露自我意志的尼禄见布狄卡离开，这才走了上来：“唔姆？很可爱的孩子呢？卿这是从哪里带来的？” 少女皇帝摇晃着裙摆，到了罗维的面前，对梅露辛颇为感兴趣。 这么精致可爱的女孩并不多见。 但她还没靠近、梅露辛便猛地窜到了罗维的身后，躲了起来。 “讨厌的味道、我不喜欢。”她低低地说：“能请您远离我吗？” “唔姆？”尼禄歪头。 罗维却知道缘由：“你身上的月之眼的权限，让梅露辛觉得厌恶了。” “余乃完美的皇帝...算了，卿先别敲我脑袋！”尼禄后退了半步。 吃打不吃记的小姑娘...罗维翻了个白眼：“她是刚刚那头龙，现在的名字是梅露辛，也是我的第一门徒‘西门’。” 更是雅威座下大天使‘米迦勒’。 “你拿月之眼的权限让她差点死了，她当然会讨厌你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余太过于完美，让她自惭形秽了吗？”尼禄完全没听进去。 罗维终于没忍住敲了尼禄脑壳子一下。 少女皇帝在唔姆的声音中抱头蹲防而落。 玛尔达也握着长枪走了上来：“圣子冕下。” “第一使徒大人。” 很显然、玛尔达也远远地听见了罗维对梅露辛的介绍。 梅露辛在罗维身后探出一个脑袋，略显稚嫩却精致可人的面容微微颔首。 “唔姆、所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吧！”或许是渐渐有了适应能力，这次尼禄很快地就站起身来，涌动的波涛荡漾出一片乳白，她双手叉腰：“接下来，卿该与余一同、凯旋而归了吧！？” “等回去之后，余定然要将这一趟的旅途编写成歌谣，以此纪念余第一次出征就平顶了不列颠尼亚的功绩，名字就叫做...” “《罗马皇帝与帝国第一辅佐官的凯旋而归》！” 严格意义上，只有皇帝的回程才能称之为‘凯旋’，但尼禄并不以为意。 对她来说、罗维是能完全托付信任之人，当然也是能共享罗马荣光的人。 这些细枝末节，对少女来说、毫无价值可言。 不过罗维却回绝了尼禄的提议：“先不急。” “还有件事情，需要做最后的处理。” “唔姆？” “冕下说的是什么事情？” “吾主，你又想做什么？” 尼禄、玛尔达与梅露辛同时看向了罗维。 “当然是解决某个一直暗中观察的愉悦怪了...” “梅露辛。” “在。” “你想不想要，暴揍某个家伙？” ... “就这样，结束了吗？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啊！” 花海徜徉，无尽绵延之间矗立着上窄下宽有如法杖般的巨大尖塔。 于这塔上，银发的少女梦魇‘梅莉’正坐在窗台上，摇晃着包裹黑丝的丰臃双腿、白袍翻滚，她将双手压在大腿上，用手掌拖着下巴、带着魅惑之感的绝世容颜露出了一抹愉悦。 朱红眸子所倒映的风景、毫无疑问，是来自现世的呈现。 她看见了刚刚那一瞬间的一幕， 罗维所化的机神、 撑开了汇聚无尽魔力的能量炮，将高空的龙击坠而落。 战斗结束。 梅莉却略有些可惜...那条蠢龙，到最后都竟然没发现被自己耍了吗？ “本来还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呢...真是可惜了。” 微微翘起的手指、柔嫩的指肚划过梅莉湿润朱红的唇瓣，少女显得颇为可惜：“看来不管活得再久，愚蠢就是愚蠢，与年岁无关，还是要看经历之类的吧？” “你说呢？芙芙？” 她看向身侧横卧的白色小兽，那小兽扬起了头、发出了一阵轻啼叫：“芙芙。” “嗯哼？你也很赞同吗？” 梅莉用手指压了压小兽的脑袋，划过那细小却茂密的毛发：“说起来，你跟了我这么久、好似也没诞生出足够的智慧呢？” “明明人类欲望凝结而成的‘人类恶’的幼崽...” “芙芙？”小兽有些困惑。 然后就听身旁的女人说：“直接把你从这阿瓦隆扔出去，不知道怎么样！？” “芙芙！” 小兽瞬间炸毛。 “诶呀？你怕了吗？看来也不是那么蠢呢...放心吧，我只是吓一下你而已。” 当然也没说不扔。 只是还没到时候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兽的叫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轻啼中夹杂着恐惧：“芙芙、芙芙、芙芙！” “芙芙，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梅莉愣住。 还是说，她想提醒自己什么？ 提醒自己... 有什么，进入了阿瓦隆？ “该死的梦魇，去死吧！”清脆的嗓音响起，梅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一个拳头砸在了脸上。 魅惑绝伦的半梦魇瞬间脸色崩坏、直接被砸飞了出去。 挥拳的身影落在其原先所立的窗台之上、垂落的双手之上，硕大的盾甲笼罩双手，飞扬银发下的身形显得娇小而美丽。 梅露辛双手环抱，显然听到了梅莉刚刚的话语：“之前对付不了你，是因为没找到本体。” “现在，我看你怎么跑？” “该死的梦魇，竟然敢欺骗我！” 从塔上自由落体的梦魇直接被无尽的花海淹没，没有落地的声音、也没有撞击的声响。 她于瞬间出现在了另一处地方，在无数花卉之间站定了脚步，虽狼狈，但看起来并未受伤，依旧镇定自若：“阿尔比昂之龙的手所化的龙？她不是死了吗？难道——” 朱红的眸子满是困惑地侧过... “梅莉，戏好看吗？” “嗯？” 虽生性喜欢看戏，喜欢通过观察现世以获取愉悦，但这一刻的声音响起，也还是让梅莉忍不住僵住。 因为说话的人、是她所居住的，这片区域真正的主人。 这由圣枪钉入地面之后撑起的、介于星之内海与现实夹层的高维度世界，‘阿瓦隆’的真正开辟者。 狂烈与风暴之王... “罗维先生，久仰大名！” 朱红眼眸眨了眨，梅莉面不改色、扬起的朱唇微光亮起，更显诱人。 第十四章戴上UO那名为最强的冠冕 作为阿瓦隆真正意义上的开辟者，这片介于星之内海与现世夹层之间的维度空间的存在，理所当然的瞒不过罗维的感应。 他从外界进入。 却也只是带上了穿着机神甲胄的、他的第一门徒，‘雅威’座下的大天使，原初之龙‘梅露辛’。 尼禄毕竟是罗马皇帝，彻底收服不列颠尼亚之后，她也还有很多的后续工作需要完成。 调派军团镇守此处、委任新领主等等... 罗维让玛尔达留下帮她。 他则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梅莉无法阻挡其进入，甚至无法感应其出现。 她很清楚对方才是这里的主人，虽说对自己作为‘梦魇’的隐蔽能力极为自信——梦魇是存在于虚幻的妖精的一种，哪怕她并非纯粹的梦魇，而是人与梦魇的混血，但本质也仍是虚幻有如梦境的。 梅莉相信罗维无法瞬间发现藏匿在阿瓦隆中的自己。 但他若要进入此处... 也是随时都可以。 他才是主人，而自己只是暂居于此的‘旅客’。 花海拂动、散落无边无际的樱色粉尘，梅莉将手握住掌中的法杖。 她向着眼前出现的男人屈身：“我的名字是梅莉，您也可以称呼我为梅林。” “我可是、敬仰您很久了。” 少女眨了眨朱红的眼眸，朱唇扬起。 “骗鬼。”罗维没有回答，反而是其身后、有声音如此响起。 那是从高塔之上落下、追击而来的梅露辛。 “嗯哼？我可没有说谎，对于为不属于现实又不属于星之内海的我开辟出这样的存身之所的人、心存敬仰，也是理所当然吧！” 梅莉面色不改地望向身后的梅露辛，迎着那满是敌意的稚嫩可人的面容，却只是轻笑。 梅露辛没有死，这超出梅莉的预料的。 不过看这个模样。 即便没有死、她也已经被眼前的‘狂猎之王’收服。 那么只要‘说服’眼前的狂猎之王，自己便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我想您进入这里，不是单纯为了来找我的吧？” 梅莉将目光从梅露辛处收回，看向罗维。 “你猜？” “我不猜。”梅莉微微张开了双手，她道：“但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能帮助您。” “即便是狂猎之王、星神之王，也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对吧？” “什么都可以吗？” “那是当然了！” 梅莉的笑容更加的炽盛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的女人确实很美。 身上那一袭白色绒毛般的衣袍垂落、遮掩娇躯，梦魇、也既是‘魅魔’，祂们从来都是虚幻而美好的，梅莉也自然如此。 她那头晶莹的长发下有着精致绝伦的面容，微微裸露的双肩皮肤细腻而白皙，蜿蜒起伏的胸襟虽不大却能看出完美的形状、张开的双手露出腋下，更能隐约看见半片曲线，腰肢纤细延伸、往下扩开显得极为圆润，在衣襟下摆下，摇晃着裸露两侧白皙的黑丝丰臃双腿。 从脸到身、皆充盈着令人很难不沉醉其中的梦幻般的美好感。 能引起人心种种欲念的美好，正如杂乱的梦境一般。 诞生的时间已不算短，梅莉也从未需要用自身的容颜去侍奉他人，但只要对方足够强大、她并不介意如此。 比如说、达到了眼前之人这种规格强度。 或者说... 这也算是一种乐趣了吧？ “好。”罗维露出了笑容：“我只有一个要求。” “当一个人肉沙包，给我的门徒出出气吧！” “嗯——？”梅莉愣住。 她在瞬间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眼前的罗维转身向阿瓦隆更深处。 而身后的梅露辛磨拳霍霍、精致可人的面容满是跃跃欲试。 “别打死了。” “放心吧，我保证不打死她！” “...” 想要魅惑罗维，这是连某个人类恶的九尾狐都做不到的事情。 区区梦魇，怎么敢？ 从始至终，罗维也都是抱着玩闹的心绪与之交流。 当然， 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仇恨，他也不至于想要杀了对方，只是令其给梅露辛出出气、也就差不多可以了。 他自己还有别的事情。 正如梅莉所说的，罗维进入阿瓦隆这片他在无意间凿开的维度空间，并不是为了梅莉而来。 他有自己的目的。 “星之内海，久闻其名了。” 超越星辰的力量无法撼动。 匹敌恒星的伟力无法摧毁。 存在于星球内部，却有着远远超越这星球所该有的力量的、星之内核。 罗维曾无数次地感受到其存在，曾无数次地听闻其名，但这还是第一次、能够如此地靠近，如此地接近。 既然来了。 总要探究一番。 至于未知、危险什么的，从不在罗维担忧的范围之内。 “星之内海，究竟是何物？”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么所谓星之内海，其实便是星球本质的‘核’。’ ‘但并非是一个世界星球的核。’ ‘而是纵横时空，无穷世界线里统一共有的，星球之‘核’。’ 如果将地球的世界比喻成一棵树的话，那么每一个不同发展所形成的世界，便是树上的分支，而星之内海、则是这无穷平行世界的源头，是树的‘根’。 正因为其为无穷世界的源头，所以神代结束之后、众多的神明，幻想种仍能在其中找到存身之所。 因为‘跟’所连接的无数世界里，总有神代没有结束的时空。 也正是因其存在统合了无穷世界的一切，所以人理才能具备那么强大的力量。 因为人是复杂的，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能引导出新的时空、新的世界。 他们不如神明那么强大。 但这样的‘变化’的特性，却是神所不具备的。 “这样么...” 罗维垂眸，他在阿瓦隆的‘最深处’站定了脚步，前方所面的、是无尽光彩照耀、如同乐园一般的世界空间。 那便是星之内海。 如果说虚数之海是纯粹的‘无’，那么星之内海便是无尽的‘有’。 “那么——” “告诉我这些的你，又有什么目的呢？” 罗维侧过视线，看向旁边，被光芒笼罩的身影。 那是一个娇小女孩模样的身影，苍白的长发就如极地常年不化的冰雪，淡蓝色长裙一如覆盖地球大部分区域的大海洋流，其上点缀的褐与青与黄的丝带彩线更像覆盖海洋之上的陆地。 其装饰柔和在一起，无论是谁看见、都会产生一种‘世界’的感官。 因其为星球表面自然圈的‘抑制力’，是单衣的星球为求延续而诞生的、本能的显现。 “盖亚？” 抑制力沉吟一瞬，精致的容颜看不出丝毫的波动，她道：“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你走到了这里，你的存在、也有资格知晓这些。” “启示吗？” “也可以称为，‘大道之音’。” 自然启示，大道之音。 只要能力到了、只要位置到了。 走到了这里。 他自然便有资格知晓世界的隐秘。 “而且不要忘了，你也有神灵的身份。”盖亚看向了罗维，她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光芒，她道：“神灵是世界的延伸，也是保护世界的一层屏障。” “这个世界即将会迎来灾难。” 灾难？ 人理烧却？人理冻结？ “都不是。”盖亚定定地看着罗维，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一道庞然的身影。 “所谓灾难，就来自你此刻所立的大地。” “不列颠尼亚——在另一个本该已被剪除的世界线上，在已被毁灭的世界里，死去之后汇聚了全世界怨念的恶神，鹿角神科尔拜努斯。” “祂将通过星之内海，入侵这里。” “其怨念将覆盖世界。” “其力量，将淹没地表。” 异闻带的神， “你希望我对抗祂？” “祂是被你吸引来的，被你身上曾有的，亚特兰蒂斯的火种吸引而来的。” “在你成就原初的那一瞬间。” 火种代表‘生’，代表延续。 已死的鹿角神为此而来。 “我只想活下去，而且你有资格、我也更希望，你能成为‘UO’。” 地球的UO。 盖亚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是为了让罗维成为地球的‘UO'。 UO是是茫茫宇宙之间，每一颗星体都有的存在，其为星球意志的代行者、是位于星球顶点的存在，最高、最大的‘王’。 在此之前，地球从未有过自己的‘王’。 因为地球的特殊性，也更因为星之内海的存在令这颗星球拥有了太多的复杂性。 ‘UO'的王座之上，始终空置。 而现在。 盖亚选择了罗维。 因为罗维有这个资格，也更因为她见到了灾难，即将到来。 盖亚需要一个足够强力的存在，来帮助世界渡过难关。 “果然如此吗...”罗维笑了。 他踏步而入这阿瓦隆的最深处，是为了亲眼观望星之内海，但也是因为感应到了抑制力对自己的邀请而来。 现在，抑制力已显露出她的目的。 ‘UO’的位置其实是个巨大的麻烦，毕竟哪怕在地面之上，罗维也并非是最强。 这个世界还有不少陷入沉睡、游荡在虚数之海的原初神。 有华夏众多祖神。 有某个已降临显现的‘超越者’、‘觉者’、‘佛陀’。 罗维还差远了。 若他成为‘UO’，会成为众矢之的。 更别说还有盖亚口中的灾难，来自已被毁灭的世界线里的鹿角神科尔拜努斯。 被毁灭的世界的怨念，毁灭世界的灾害... 其能级，必然已达到了造星神的程度。 但若坐稳uo这个位置... 他将获得更强的力量。 更靠近星球本身。 更能领悟到星空的力量。 如何选择、还需要犹豫吗？ “我答应你，成为星球的UO。” “好。” 莫名的、盖亚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欣喜，她道：“UO乃是星球之证。” “乃是现世的‘王’。” “所以...” “你需要成为现世的王，万王之王，万主之主。” “五百年后，科尔拜努斯就会登陆这片大地。” “你的时间并不多。” “尽你所能去影响世界...” “此刻的世界，即是人类的世界。” “届时，我将为你戴上星球的冠冕，祝你——成为最强，最远的存在！” 眼前的身影渐渐消失，但罗维却能感受到，‘盖亚’的视线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他轻笑一声：“五百年...亚瑟王的时代吗？” “那姑且，让我拭目以待吧！” 向前一步。 是死，还是超脱？ “这星球的冠冕、就暂且，为我保留着吧！” 月之眼、UO。 都是足以威胁世界的灾害。 也更都是成为罗维的目标。 自此之后，他必将戴上星球的冠冕，为守护世界而奋力一战。 ‘主是万王之王，万主之主，今天就必须在你的生活中，作主作王，在你的心中作王掌权，被尊为圣。’ ‘《启示录》’ “等等、轻点！” “放心，我不会打死你的，别想跑。” “你跑不掉的，该死的梦魇！” 阿瓦隆高塔之下，一场单方面的‘挨打’仍在继续。 与此同时。 外界，不列颠尼亚。 “任命布狄卡为不列颠尼亚领主。” “调五个军团镇守不列颠尼亚。” “不列颠尼亚正式列入罗马统治辖区，不再如之前、只控不管。” “不列颠尼亚行省，同样适用《罗马法》。” “...” 随着一道又一道行政命令从尼禄所居住的山上传达，整个不列颠尼亚开始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一日一变、焕然一新。 作为皇帝的尼禄毫无疑问是稚嫩，但也更是有天赋的，她既是贵族，却又有着穷困潦倒的底层人生活经历，所以她知晓很多贫民的渴求，知晓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是生存与安稳、安定。 “唔姆，终于忙完了！” 尼禄将手中的羊皮纸扔到一边，少女精致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不行...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头顶呆毛敲动着。 等罗维回来。 必须让他负担一部分皇帝的职责！ 少女起身，迈步向外。 火红裙摆蔷薇盛放。 她知道... 罗维，快要回来了。 而接下来，他们也将离开不列颠尼亚。 回到罗马。 “这是余的罗马，也是卿的罗马！” ‘公元世纪之初，巍峨耸立于世界之上的罗马帝国迎来了他们新的皇帝。’ ‘尼禄·克劳狄乌斯。’ ‘就如旭日初升，刚刚踏上皇位的执政官、第一步，便扫平了北部的叛乱。’ ‘曾有人说，她是如火般的蔷薇皇帝，在她统治下的帝国，也将是如火一样的国度。’ ‘汹涌的火焰能带来光芒，也能带来灾难。’ ‘但罗马有人间的王。’ ‘也于这一年，迎来了天上的王。’ 《罗马史》 ... 罗马的城中。 元老院。 炉火燃烧之间，几道苍老的身影相对坐着。 他们是执掌元老院的几位资历最老的元老，是罗马城中的大贵族家族的族长。 他们收到了来自北方的消息。 此刻，也正讨论着这件事情。 “原想着只是去驱逐那群敢于入侵罗马的蛮族、没想到，她竟能做到历代执政官也没能做到的、将不列颠尼亚彻底实控。” “尼禄·克劳狄乌斯，卡利古拉的侄女吗...” “太过强势的皇帝，对我们来说，可不算一件好事。” “再来一个不疯癫的卡利古拉吗...不，我们这位新的皇帝陛下，已经超越了卡利古拉了！” “火焰太过炽盛，可是很容易...烧到自己的。” 老人们围坐的声音在典雅的房间里回荡着。 夹杂着各自不同的思绪。 第十五章缔造属于人类的神话 如今的罗马毫无疑问是以‘第一执政官’为最高统治者的帝国政治体系，第一执政官既是实质上的皇帝，是‘奥古斯都’、意既神圣而伟大。 但既然是‘国’，其中的势力必然错综复杂，皇帝虽大权在握，却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控制整个国家。 从皇帝往下，曾与提比略、卡利古拉等多个皇帝对抗过的元老院仍保有强大的权利，曾在帝国体制建立之前的罗马共和国时期占据主流的公民大会如今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也还是有着一定的影响力的。 而对他们来说、一个强势的皇帝，远不如一个平庸的皇帝更好。 强势的皇帝会剥夺他们的权利，压榨他们存在的空间。 就如尚未被月之眼凝视的卡利古拉以及其前代的皇帝，提比略一样。 提比略时期与卡利古拉执政的前期是元老院的大贵族老人们活得最憋屈的时期。 卡利古拉的疯癫与死去，对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但现在， 迎来的新的皇帝、却让他们看到了同样强势的特质，甚至比卡利古拉与提比略更具有雄才伟略的潜质。 “她平定了不列颠尼亚，现在消息传开，在民间的威望极大...” “但她不经过元老院的商议，便擅自决定了那片岛屿的归宿...无视了元老院，这是不好的苗头。” “奥古斯都乃众神眷顾的神圣伟大之人，是伟大的马尔斯庇护的人...” “我们不能对她动手。” “那位‘罗维辅佐官’疑似贤者的后代，也不能动。”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无论她想做什么，我们都不反抗，也不配合。” “就像对提比略那样、我们敲打一下这位新的皇帝！” “一位新的、毫无势力的皇帝，总不可能像当年当了几十年皇帝的提比略那样，直接把我们甩开，自己单干吧？” “....” 元老院的老人们就此做下了决定。 另一边，随着罗维、梅露辛从阿瓦隆回归。 他们也踏上了返回罗马的道路。 数日之后。 罗马帝国首都、罗马城。 阳光炽盛而浓烈地照耀在城市的建筑之上，将那建筑的穹顶照耀出一片明亮的光芒。 楼与楼夹杂形成的街道、平坦的路面清扫得干干净净，本就繁华的这座城市被人流覆盖，显得更加的喧嚣热闹。 即便早有罗马的近卫军将道路分割开来，留下中间宽敞的地域。 但那穿盔戴甲、森严矗立的罗马士兵仍无法阻止人们涌上街头的热情。 原因无他。 只因为这一日——罗马新的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与疑似罗马源头的那位希腊贤者罗维的后人，北征凯旋。 明明是刚刚上任的执政官与辅佐官，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却是无数先人所未能做到的。 彻底的平定不列颠尼亚，将之收归统治。 这是自一百年前、罗马刚刚进入帝国时期，第一位奥古斯都皇帝屋大维派兵渡过海洋，征讨那片孤悬海外的巨大岛屿、却被生存其上的凯尔特民族借助着特殊的地势击退之后，罗马帝国每一任的皇帝都会在试图做的事情。 但哪怕是尼禄之前的卡利古拉，也只是利用凯尔特人渴望借助罗马的力量对付阿尔比昂之龙的心理，才在名义上将不列颠尼亚收入罗马的版图。 只是那时的不列颠尼亚已被阿尔比昂之龙所占据，罗马根本做不到实控，也只能将那里作为压榨的源头，不断的收取物资流通的税率。 从某种程度来说，罗马的皇帝们都将不列颠视为‘勋章’。 然而他们都未能真正取下这份荣耀。 唯有如今的这位尼禄陛下、做到了。 她与那位名为罗维的辅佐官刚一上任，便实现了对不列颠尼亚的实际统治。 将罗马的边境推向那片岛屿！ 立下了之前的皇帝们都未能彻底完成的事情。 这是荣耀。 整个罗马的荣耀。 在这份荣耀之下、无数人都会翘首以盼，希望能够亲眼目睹皇帝凯旋的风采。 “来了——” “队伍来了！” “那是罗马的军团，没错、肯定是尼禄陛下跟罗维大人的身影！” 声音在吵吵嚷嚷之间响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众人循着那吵嚷的人的目光看去，望向了罗马的城外，他们的目光穿透那恢弘的城墙、一眼便看到了外面沙尘滚动，旗帜鼓动，人、马、车辙在其下滚滚而出。 罗马的军团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 在他们之后，之前，在他们环绕拱卫之间、是一辆巨大而火红的马车，其上绘制着黑色的雄鹰振翅于金色光影之间。 那是罗马宫廷的标志。 那毫无疑问、是皇帝的车驾。 来了！ 这一刻，民众沸腾，就连守卫的罗马士兵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那行来的队伍，每一个士卒都抬头挺胸，作为亲身参与者，他们的荣耀感更加的强烈。 “唔姆。外面，还真是热闹呢、不愧是余之罗马！” 马车里坐着的人发出了欣喜的声音，有着一头璀璨金色长发的少女趴在窗边，透过车窗小小的缝隙凝望着外面的场景。 在其身后的罗维看着那背对自己的身影。 尼禄背对着他，穿着的火红长裙垂落、但其裙摆却略显朦胧，能隐约看到其下饱满丰臃的双腿。 不过很快，尼禄便收回了目光，转身正坐。 “余之辅佐官哟、看到了吗，这都是罗马对余的欢呼！” “是罗马对余与卿的热烈迎接！” 尼禄清脆的嗓音开怀而兴奋。 车厢的另一侧，又有人开口，声音同样清脆，却带着几分成熟：“这还是我第一次来罗马。” “果然是个繁华的地方。” 一袭白衣的玛尔达端正正坐，一直在寻找‘主’的影子的她当然不会背离罗维，跟随而至也更是理所当然：“这里比我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繁华！” “那是当然了，这里可是余的罗马！”尼禄自豪而自信。 不过她那碧绿色的眼眸在扫过坐于罗维身侧、穿着深色甲胄的身影，忍不住眯了起来。 梅露辛仍是之前的装束，但于其头顶、却戴上了遮掩上半部分面容，遮盖眉眼的眼罩。 她闭目，不去看尼禄。 天生的排斥着这个如蔷薇与火一样的罗马皇帝。 “唔姆？”尼禄歪了歪头，也并不在意... “所以、尼禄陛下，罗维冕下，为什么我也要来这里？” “你虽然是尼禄定下的罗马尼亚行省总督，但根据罗马法、必须要经过元老院正式的授衔，才名正言顺。”罗维看向了说话的红发健美少女：“还是说，你想把你的家园让给别人？” “我...我自然不想、我已立志将此生奉献给不列颠尼亚，不可能放弃，我也更不信任外来者，毕竟——”已经有先例在。 无论如何，罗马都曾压迫过不列颠尼亚。 这是短时间内难以弥合的裂痕。 布狄卡略显无奈。 毫无疑问，她是被一起拉过来的。 不过说实话，踏入罗马，她的心中其实也有些惊叹于这里的繁华。 两边的欢呼沸腾更加的炽盛，拱卫皇帝的军团步入了罗马的城门、缓缓地转动的车辙被无数的目光迎入了帝国的枢纽。 少女皇帝看向了罗维。 “准备好了吗？”罗维询问。 “唔姆？那是理所当然的——余乃最完美的皇帝，不需要经过准备，无论何时何地，都乃最完美的姿态！” “那就走吧？” 罗维向尼禄伸出了手：“罗马的皇帝陛下？” “自无不可，余的辅佐官！” 尼禄露出了笑容。 玛尔达、布狄卡与梅露辛都略微坐直了身体。 马车已到宫廷之前停下。 万千的民众皆在目视那停靠的巨大车厢。 罗马用他们的热情迎接着归来的皇帝。 而在来的路上、罗维与尼禄，也都已经做好准备——他们将携手，为罗马带来新的，与之前不同的未来。 宣言，宣讲。 他们准备将这份未来的谋划、广而告之。 这是皇帝的意志，尼禄·克劳狄乌斯是如蔷薇般的皇帝，她不会循规蹈矩，她热爱着罗马，但也知晓罗马的不足之处。 她要改变，她要令罗马如蔷薇一般完美地绽放。 对罗维来说、也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让尼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的皇帝，扩大其【王权】，扩大其与月之眼的联系，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如今，为了戴上名为最强的‘UO’的冠冕，他更需要做出更多丰功伟绩，扩大自身在现世的痕迹与影响力。 嘎吱一声。 车辙倾斜摇晃，穿着一席火红长裙的尼禄率先一步走了出去，她迎着众人的面缓缓地张开了双手、在罗马的皇帝在民众的欢呼之下展现着那火热的身姿。 罗维紧随其后走出，一席长袍的他对比起如火一样的少女皇帝似乎并不显得起眼。 然而他的存在，同样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与画像确实很像...” “根据先人记载，神祖罗慕路斯秉持贤者罗维的意志，在马尔斯的帮助下所建立的。” “罗马两个字由此而来。” “罗维的名，更在马尔斯之前。” 众人议论纷纷。 罗维却并不在意。 两侧近卫军手握长矛盾牌矗立，如凝矗的雕塑，皇帝的亲军是毫无疑问的精锐，他们拱卫在宫廷的四周，防范着一切可能的危险。 罗维与尼禄站在马车的车厢之前，立于高处。 宫廷的大门便在眼前。 尼禄却并未直接进入宫廷，而是在门前，转过身，面对着罗马城中、万千民众的注视。 火红的裙摆飘扬，少女完美的身姿展露在阳光之下。 她露出了高贵而热情的笑容。 她道：“余的罗马，余的子民们，余乃尼禄·克劳狄乌斯，罗马的皇帝，余既是罗马！” “余知道，卿等一定很好奇余的存在吧？卿等，也一定或多或少的听说过余的名字吧？” 尼禄立于宫门之前，蓬松的裙摆遮掩其身姿，显露出的姿态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余乃已死的皇帝，卡利古拉的侄女。” 提起卡利古拉，有人的眼中浮现出了畏惧，有人显得憎恨，但也同样有人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那个年轻时候曾英明神武，执政不过几年就陷入疯癫的人确实令人畏惧，令人憎恨，也更令人惋惜。 不过尼禄要说的，不是这些。 “余的舅父卡利古拉的疯狂，想必卿等、已体会过。” “但在余看来，仅仅如此、还不够！” 疯狂不够。 疯癫不够。 “余的罗马，它应是自由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卿等也应该是热情的！” “所以余决定，自今日起，余将施行与之前不同的、余的新法！” “余将明确官僚选拔制度，让所有有才能的人都能晋升，余将以帝国的名义、建设免费的学校，让所有人都能接受知识的教育，余将普及希腊古典时代的科学、哲学...” 行政教育。 这既是尼禄想做的事情，她所知晓的、罗马的‘缺陷’，也便在于此。 庞大的帝国体系往往会带来官员机构的臃肿。 自上而下的社会阶层总会带来教育的真空。 “余将任命余的第一辅佐官，罗维、作为主导变革之人！” 听到了尼禄呼喊自己的名字，罗维适时的露出了微笑。 但下方的民众早已寂静无声。 本以为彻底收服不列颠尼亚已经是这位刚刚上任的皇帝所能做出的最惊人的事情。 却不想到，其转瞬，却又说出了更让人惊诧的话语。 改革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其中牵扯到的种种利益，哪怕‘奥古斯都’作为众神庇护之人，不会有人敢刺王杀驾，但也必定会迎来种种阻力。 至少明面上不敢， 然而尼禄不会畏惧。 从成为皇帝开始，她便已决定构建自己心中的罗马。 罗维更不会。 “废这么大的力气、有什么必要吗？” 一声叹息在罗维的耳边响起，虚幻的梦魇浮现在罗维的身侧。 银色的衣袍垂落、发丝飞舞，出现的身影双腿交叠抬起，摇晃出柔软白皙的曲线。 来者手握着魔术的法杖，朱红的眼眸看着罗维。 那是被梅露辛暴揍了一顿之后的‘梅莉’。 明明是被暴打。 但她却反而对罗维产生了兴趣。 于是她以虚幻的身影存在于罗维的身侧，一直跟到了这里。 在这一刻，梅莉更是忍不住开口：“所谓人类，不过是比我这种梦魇更加虚幻的存在他，那短暂的生命、最多，也只能当做愉悦的资本罢了！” 虚幻的梦魇从不在意生命的生死与意义。 她只会以他们作为愉悦自己的资本。 “所以你不会懂，不会懂人类的真谛。”罗维斜过眼，看向了那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白色美好的身影，他道：“人类的生命短暂，但他们铭刻在世间的痕迹不会消散，他们的精神、也能在族群中永远传播。” “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梅莉眨了眨眼睛。 “没错。”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要做精神上的‘王’。 做精神传承的源头。 不是神。 更不是什么‘主’。 “做什么神、什么‘主’，也都不如做一个改革家，教育家，传播精神思想，更值得让世界铭记！” 这也才配得上万王之王、万主之主的名号。 是的。 即便是要成为‘雅威’，即便是要成为后世那位于世间拥有最广大信仰的存在。 罗维也将以自身的意志，去践行自己所想要的道路 他不会是傀儡。 他所走的、只会是他自己所希望的道路。 第十六章爱因兹贝伦 尼禄的话语仍飘散在空中，众人在惊讶、骇然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前方那高大的车驾已经进入了宫廷的大门之内，只留下一地烟尘飘散。 罗维与尼禄重新回到了车厢之中。 阳光落下，照耀在梅莉那虚幻朦胧的影子上，只有罗维能够看见、感受到的她侧眸扫视了一眼那无数的人，抬起的葱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柔软的唇瓣之上，像是思索着什么一般的、微微压落，变形。 “人类的精神吗...似乎，很有趣呢？” 她的声音在已经回到车厢内的罗维耳边响起。 罗维笑了笑。 “感兴趣吗？” “那是当然了——毕竟听起来似乎很好玩。”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愉悦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 半梦魇的影子在瞬间又出现于车厢内的罗维身侧，她撩动着银白的长发，黑丝包裹的双腿微微交并、跳动着：“我最喜欢超出寻常的发展了——英雄的悲歌、恶魔欢乐的未来，越精彩越离奇，便越值得我去观看。” “所以你甚至会有亲自去推动这种结局的想法？” “嗯哼？看来您很了解我呢？”梦魇扬起朱唇的笑容更加显得明媚靓丽起来：“若故事没那么多曲折、去令其变得更加精彩，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至于故事里的人的感受？ 那与她何关？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是大象栖息于蝼蚁的巢穴里，小心翼翼地不去踩死蝼蚁的滑稽！” 梅莉的回答显得理所当然。 看似讥讽的言语，却不含丝毫讥讽的意味，毕竟从她的角度看来，确实是这样。 罗维的处境、罗维的行为，都是她难以理解，却觉得分外有趣的。 而她、喜欢一切能令她愉悦的事情。 “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愉悦的事情吗？”罗维看着她。 梅莉歪了歪头：“嗯哼？什么？” 话语未落，她便感觉自己被人重重的锤了一下... “噗！” 银发的梦魇少女瞬间飞了出去，虚幻的躯体跌落出车厢，在目光扫过的最后、是梅露辛那张被面具眼罩遮掩着，只露出了精致的下巴与湿润朱唇的美丽容颜：“这是我的位置。” 罗维拍去灰尘一样地拍了拍手，颇为开心：“我的愉悦就是看着愉悦怪被锤啊！” “嗯，我也很开心。”梅露辛轻轻地在罗维的身侧坐下：“吾主。” “辛苦你了。”罗维揉了揉梅露辛的脑袋。 这年纪严格意义上远比自己还大的世界原初之龙所化的女孩脸上浮现出了莫名舒适的表情。 如今承载着原初之龙力量的灵基是由罗维亲手塑造而成。 梅露辛对于罗维自然也有着天然的亲近。 眼前，摇晃颠簸的车厢里、玛尔达仍旧端凝正坐，尼禄在那边夸赞着自己刚刚那完美的表现。 “余果然是最完美的表演家。” “不过、卿的表现也不错！” 尼禄看向罗维，唔姆唔姆地叫着：“作为特别的嘉奖，余决定称呼汝为‘奏者’，即为与余这样完美的表演艺术家互相配合的、最完美的演奏家！” “高兴吧，此为皇帝的嘉奖！” 罗维略微俯身，尼禄就坐在他面前不远处，于是这么一个俯身，便也直接靠近了。 少女火红的裙摆垂落、略微裸露的胸前展现白皙饱满，她将双腿微微交并张开、却并不介意罗维的靠近，而是用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罗维看过来的金与红交织的眼瞳。 四目相对、朱唇微张，吐气如兰。 “圣子冕下？”玛尔达看了过来，有些愣神。 布狄卡也看了过来，红发的少女没有说话，眼中也并不显得意外。 这两人一看就还知道关系不简单。 尼禄露出了微笑：“唔姆？奏者这么开心吗？想要与余亲近吗？” “若想要进一步的嘉奖，余倒是并不介意...” 砰。 想都不想，罗维直接一个曲指弹在了尼禄发丝掩盖后的光洁额头上。 “唔姆...疼！” 尼禄身体瞬间后仰，抱头而落。 “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罗维抖了抖手指，不屑。 论帝王。 我的位格可比你高多了。 布狄卡愣住，玛尔达则是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圣子冕下可是圣洁神圣的，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可是她的‘信仰’。 虽说如果罗维做了，玛尔达会瞬间为自己找到‘借口’...意志坚定的传教士从来都需要灵活变通的思路。 罗维重新坐回了梅露辛身侧。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入了宫廷之后、风景自然与外界不同，放眼看去是一片葱茏的园林。 守卫依旧森严庄重。 于前方... 皇帝的寝宫，便在那里。 回到了皇帝的寝宫，这一趟的旅途便算是告一段落、而且是大获成功地告一段落。 之后的计划姑且不论。 此时此刻的尼禄不再是只有马尔斯所指定的罗马的皇帝，她更获得了在民众之中的威望。 前者为正统的名，后者为统治的根基。 当然，对于尼禄本人来说，回到了住所，她只想好好地去睡一觉、睡到自然醒。 累死余了... 趴在软软的床铺上，四面轻纱垂落的宫殿里，少女侧过视线，看向了旁边送自己过来的罗维。 “奏者不如也在这里休息算了？” “余并不介意...” “算了算了，家境贫寒，告辞！”罗维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整个人几乎陷入了床褥之间的尼禄看着罗维离去的背影，又一次地发出了唔姆的声音。 罗马的先祖。 真是个可靠的奏者呢！ 她想起了在深巷里遇到他的场景，想起了莫名其妙的信任他的自己... “余果然是英明睿智的完美皇帝，所以才能有获得他的支持。” 尼禄朱唇扬起，头顶金色的呆毛左右摇晃着...少女的皇帝缓缓地陷入了梦想。 转身离开的罗维走出了寝宫的房门，门外、梅露辛，玛尔达，布狄卡都停留在这里等待。 “吾主！”梅露辛走到了罗维身侧，忠实地履行着作为‘使徒’的职责。 布狄卡却说：“嗯咳...尊敬冕下，您什么时候能给我授衔？” “不列颠尼亚，需要我，我的子民们、也还需要我去领导。” “所以、冕下，能否劳烦您，稍微快一点？” 有着红色长发与健美白皙胴体的不列颠尼亚公主精致的容颜满是迫切。 不列颠尼亚刚刚获得安稳。 也确实需要她去主导。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只会元老院，让他们为你准备授衔仪式，让你成为不列颠尼亚行省的总督...” 罗维挥了挥手，恰在此时，门外有人影走入，那是宫廷中的侍者，也是皇帝的传令官。 她拖着长长的裙子上前，道：“罗维辅佐官...元老院的大人们，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罗维从她的手中接过书信，沉吟着拆开。 他看见了一张一片空白的羊皮纸。 布狄卡也看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答应。 也没有拒绝。 “元老院，是在非暴力不合作地抗议吗？”罗维将手中的羊皮纸直接揉碎，他道：“看来那群老人对我们、很是不满意啊！” 他毫不意外那群元老们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毕竟他也曾在美索不达米亚时期的乌鲁克主导过一国的事情，那时候的构架虽原始、但也已经有了框架雏形。 所以他很清楚，一个大的框架之下必然存在着小的势力团体，一个强势的最高统治者对这些小团体来说、也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若非是罗马帝国仍有神明真实存在，恐怕这群人甚至会不吝啬于使用种种特殊手段来达成自己目的。 但即便神明庇护着‘奥古斯都’，他们也仍会通过各种方式，向最高的皇帝表达抗议。 非暴力、不合作。 不去反抗、但也不做事情。 “冕下，有麻烦吗？” 玛尔达翠绿色的眸子里透着询问：“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忙？” “不算麻烦，只是有了些阻碍而已。”罗维看向了布狄卡：“你的授衔仪式，恐怕要稍微延后了。” “诶...，咳，这样吗？”瞬间的失态、又在瞬间反应过来之后的调整，似乎是为了保持自己作为战士的凛然印象，布狄卡正了正容颜，却还是忍不住询问：“需要很久吗？” “也不用太久。” 罗维弹了弹手指，他道：“他们不办事，那就只能寻找替代品了。” 是的、替代品。 人总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利益牵扯。 生存于世间更必然会有种种恩怨纠缠。 既然如此。 既然难以摆脱。 那么...去找不在现世的‘人’帮助，不就好了？ “你说呢？梅莉。” “哎哎，把我打了一顿、竟然还想让我帮忙。” “你也可以选择不帮。” “明明知道我忍不住...某种程度上，是比我还更恶劣的人。”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恶劣吗？” “那是自然，恶劣这个概念、我也还是从人类的口中知晓的呢，不过是如鸟儿一般虚幻地死去地生物嘛...” 对话的声音在现世与星之内海的夹层、阿瓦隆之内响起。 银发披散的梦魇睁开了眼睛。 她摇晃了黑丝的双腿，缓缓地起身。 被‘梅露辛’锤了一下、她直接就落回到了阿瓦隆之中，但不是因为梅露辛的力量，而是因为罗维。 罗维需要她回到阿瓦隆。 需要她的存在、来为他寻找更多的助力。 “星之内海、存在着妖精们居住的界面。” “其为‘乐园’。” “那是只有纯粹的妖精才能抵达的世界。” “我能帮你找到足够的帮手、就希望您能让我看见，有趣而精彩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肯定足够精彩。” 罗马宫廷中的罗维不动神色，只以意识传达自己的声音。 这个故事、 将让梦魇，见到人类的闪光之处。 罗维是如此认为的。 也是如此自信的。 于是梅莉轻笑一声，转身玩阿瓦隆最深处、星之内海内侧的‘乐园’而去。 ... “新的皇帝乃是暴怒的统治者。” “她的所作所为、或许会毁灭伟大的罗马。” “伟大的马尔斯、尊贵的朱庇特、最高最神圣的，我等的先祖，奎里努斯啊！” “期盼您拯救罗马，让那皇帝收敛她的火焰吧！” 万神殿中，有人如此祈求着。 罗马的元老们并非只有非暴力不合作一条决策，在尼禄公然宣告其‘政策’之后，元老们也更加坚定了要敲打一下这位肆无忌惮的新皇帝的心思。 所以在递出那封空白的书信之后、他们便亲自来到这里，向高天的罗马众神祷告。 或者说...是投诉。 奥古斯都是众神中最高三位之一的马尔斯所选的。 想要真正撼动其地位与威严，往往也只有借助神明本身的力量才有可能。 元老们决意将尼禄的行为化作自己手中的刀剑。 殊不知，那高天的神，其实始终在关注着大地。 万神殿的上方。 真红机神之躯的军神马尔斯与苍白狮子老人一样众神之王朱庇特并肩而立。 “想不到他们竟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那北部的异教，竟然是信仰吾父的教派吗？” “马尔斯，老夫怎么觉得你有些高兴？” “那是当然，吾父的话、我就可以去讨个位置来...咳，思进思退，也是军略的一种，不必在意。” “老夫觉得老夫需要在意一下。” 朱庇特叹了口气，他道：“不过他们做的确实多少有些肆无忌惮了。” “所以？” “所以...只能让那位去找他了。” “谁？” “雅典娜。”朱庇特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胡须，他立于高天之上，注视着万神殿中祷告的元老院的老人。 他道：“自成一派的雅典娜，在罗马的神中同样有她的位置，但她从未在意过，因为她自身的力量便足以匹敌整个罗马神系。” “也就只有这位贤者阁下、才有资格让她降临了。” 马尔斯沉默片刻，曾经的阿瑞斯与雅典娜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如今他是马尔斯，但曾经的记忆犹在，对雅典娜、心中总是存在芥蒂。 不过马尔斯也知道，让雅典娜出面与罗维交涉，是最好的。 “雅典娜，已化名密涅瓦·爱因兹贝伦。” “她显现于古老的城中。” “过去，现在、未来，皆是她永恒所有的，雅典的城。” 呼呼风声回荡。 穿着素白长袍、银发红瞳的身影在无数建筑的环绕之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第十七章【求订阅】时钟塔 过去的希腊如今早已成为了罗马帝国统治下的区域，但因其濒临内陆海洋爱琴海以及距离罗马城不算遥远的地理优势，这里仍旧繁华。 位于希腊的雅典城，也更是经济文化繁荣璀璨的一大中心点。 但时隔千年位踏入现世，作为雅典自有永有的‘神’，雅典娜对于眼前的风景、多少还是感到陌生。 两侧建筑依旧带着希腊古典的风格，但那耸立的姿态却增添了许多雅典娜从未见过的技术。 布局未变。 然而风与水的流动却与之前并不相同，沿街行走的人的面貌也有了变化。 流逝的时间改变了太多。 然而... “我已感受到你的归来了呢，罗维。” 银发飘散的女神朱红的嘴唇扬起，人来人往的街道并无一人能够注意到她。 因神代已经消逝，神明无法真身显现，雅典娜所走的道路、也与通过找回机神之躯来达成晋升的马尔斯不同。 马尔斯追溯的是过去。 雅典娜，寻找的是未来。 所以很多的希腊神都选择在罗马继续成为新的神，但雅典娜却选择率领她执掌的女神神系、进入星之内海，在那链接无数时空的星球核心之中，观望无穷世界线的未来。 千年的时间，已有许多的感悟。 她显现于此的、更并非是神的外壳，而是‘灵’的实质，是比神灵状态更贴近本质的灵魂的躯壳。 当然，虽是灵魂，也有其外形。 为灵核意识的投影。 素白长裙飘荡摇摆、白皙胴体完美呈现、在落下的阳光下向前摇动，红色眼瞳的女神缓缓地向前。 以灵魂降临。 她也将在这人世间、将这灵魂，一步步地凝聚出实质。 这是她千年来的感悟，在星之内海漫长的时光里，不断用自己执掌的智慧的权柄、去浏览无数世界线的信息，最终收束、抵达的，接近根源的力量。 未完成的‘魔法’。 她将凭此、化神为人。 成为既神既人的存在。 她所追寻的状态、早在千年前，便与罗维一致。 她也要成为与罗维一样的，人与神共存于一体的存在。 神的身份是‘雅典娜’，人的身份，则是‘爱因兹贝伦’，是诞生于世纪之初的‘魔法使’。 为了追寻更高的智慧。 追寻智慧的所有者... “罗维。” “智慧女神所钟爱的、智慧之人。” 她为与智慧并立。 更为与罗维再次并肩而来。 为再一次地与他再一次温存。 爱因兹贝伦舔了舔朱红湿润的嘴唇，脸上莫名地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 ... “诶诶、这次你真的要感谢我了呢，狂猎冕下？” 罗马的宫廷、宽敞的房间，窗纱在月光的拂动间卷折着空气中流动的尘埃。 罗维站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风景。 身后，脚踩着柔软的毛毯，银发的梦魇坐在同样铺着柔软外壳的椅子上，精致面容依旧妩媚。 她包裹在如羽绒般的白色衣袍下的娇躯左右摇晃着、朱红的眼眸眯起，身体略微前倾，将那略微起伏的胸部压在手腕之间、手掌托着下巴，手肘顶着包裹黑丝的双腿，两腿直接略微交并，但于其深处仍略微敞开，曲臀扩开饱满的弧线，流露出若隐若现的美好风景。 梅莉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从阿瓦隆进入乐园之后再回归，也并未花费她太多的时间。 然而却也确实花费了一些事件。 此刻夜已入深，罗马的宫廷内一片寂静。 尼禄在自己的寝宫里呼呼大睡、无法迅速完成授衔仪式的布狄卡虽着急但也只能耐心等待，在罗马宫廷内休息，玛尔达追随罗维而来，没有他的‘启示’，更不会离开。 她们都去休息了。 罗维却仍在等待梅莉的归来。 看着眼前的罗维，包裹黑丝的足部踩在毛毯上，梅莉发出了吚吚呜呜的声音：“啊、人类虽是虚幻到令人发笑的生物，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能令我感到舒适的。” “你们说呢？” “人类的世界、跟乐园确实不太一样。” “污浊、混乱...” “但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呢？感觉能找寻到快乐之物...” “...” 声音错落响起，回荡在空气流动的尘埃之间。 罗维扫视了一眼看似空旷的、仅有自己与眼前刚从乐园回来的梅莉的房间，却又在同时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影子。 那是梅莉从乐园之中找来的‘妖精’们的影子。 生存与星之内海外侧乐园的这群妖精、对于神代已经消逝的现世而言，本就是虚幻的。 祂们的存在是依靠人类提供的‘情绪’来支撑。 梦魇食‘梦’，也是根据这个原理。 而无论是情绪还是梦，都是本质虚无的、神话时代的妖精尚且还可以通过真以太来凝聚形体，现在却做不到了。 “不是什么妖精都是如我这样，阿是半妖精半人类的存在，能够自由行走现世、穿梭乐园。”梅莉勾起了朱红的嘴唇，她摇了摇头：“怎么样？我给你找的妖精、可都是乐园里，最接近‘人类’的部分了。” 确实很接近。 妖精都是纯粹的，纯粹的恶、纯粹的善...而梅莉找来的这些，确实都没有达到纯粹的对‘人类’的恶的程度上。 “你竟然这么积极？”罗维挑眉。 梅莉撩动额前发丝，朱红眼眸闪烁：“我也想要快点拉开舞台的帷幕——” “悲剧也好，戏剧也罢。” “感觉、这会是一场真正的好戏呢！” “好戏吗?能让我找到快乐吗？”这个妖精的声音，显得异常地活泼。 纯粹的妖精，纯粹地想要追寻快乐。 “嗨、谁知道呢？”梅莉呼呼一笑，吐气如兰：“不过人类的故事确实是一群值得一看的。” 梅莉还想说什么、想灌输什么思想，却突然闭嘴了。 因为罗维的身侧。 梅露辛探出了脑袋，银发摇晃垂落，明明看不见脸，但却显得虎视眈眈。 梅莉并不怕这原初世界之龙残骸的一只手所化的女孩，她虽打不过梅露辛，但离开了不列颠尼亚的梅露辛实力强大、却也没有那种超越维度层次的原初伟力。 梅莉打不过，能逃。 只是没必要。 她还想看戏、她可不想被追杀。 “有点可惜...嗯，算你识相，梦魇。”梅露辛抬起头。 罗维揉了揉梅露辛的脑袋，这才拍了拍手，环视了一眼挤在房间里的这群到来的妖精。 他道：“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么需要做什么，梅莉应该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我知道！”红色的妖精瞬间跳了出来、虚幻的影子仅有一点朦胧的光影上下跳跃，显得非常活跃：“找寻快乐！” “不对，是寻找强者，战斗！” “...” 这不是完全没理解吗？ 罗维露出了笑容：“没理解没关系，你们很快就会理解的。”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来签订契约吧！” “这是你们与我，也更是你们，与这个时代的、人类的契约。” 罗维要改变的是这个时代的罗马，是这个时代的人类。 他要在人类的心中留下永远的痕迹，以之作为自己成为‘UO’的冠冕。 所以他所要的，并不是妖精们与自己签订契约。 而是让祂们，与这个时代的人类整体签订契约。 让祂们驻守人心之中。 这也是他为妖精们准备的‘灵基’——以精神为基础，显化于世。 与妖精们的本质，不谋而合。 “我许诺——我将赋予你们能自由行走于现世的灵基，我将许可你们寻找各自存在的意义。” “但我所说的、你们要听。” “我要求你们不得随意欺辱人类，不得肆意展现力量。” “我要你们观察人类，我要你们知晓、人类精神延续的伟大。” 妖精们的气息被压了下来，话语也随之停止，听着罗维传达的意思，生活在乐园之中的祂们并不懂。 “总之就是...听你的就对了！”体型异常高大的金色妖精言简意赅。 红色的妖精也说：“那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想要找到快乐！” 妖精们你一言、我一语。 “诶诶、越来越期待了呢！”梅莉眼睛微微眯起。 “既然没有妖精有意见，那么...”罗维伸出了手：“开始吧！” 现场的妖精有十一个。 再加上阿尔比昂之龙所化的梅露辛。 圣子将拥有十二个‘使徒’。 雅威将拥有座下十二‘天使’。 祂们将取代那群不与尼禄跟罗维配合的元老院的位置，成为他们推动帝国改变的力量。 以纯粹的妖精、来施行人类世界的变革。 “契约已成，那么接下来、也该可以正式开始对世界的变革了。” 罗维露出了笑容。 ‘主从天上招来十二圣，祂说：你们是约许的十二天使，你们居于天上、也当落入地下。’ ‘你们是我的使者，你们当去帮助那地上的‘我’，传播人类的福音。’ ‘《福音书》’ ... 公元世纪之初，罗马帝国曾发生巨大变革、传说的记载是天上的王召来了天使的帮助，让固执的元老无法再钳制政策的推动。 那位被后世尊为主宰精神的‘主’、推动改革与罗马帝国教育发展的辅佐官，他以神秘扭转了帝国衰败的颓势，将之推动向前，他施展的神秘更让普罗大众获得了掌握知识的途径。 他既是真实的变革者，也更被视为凌驾于所罗门之上，更高神秘的源头。 如果说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神是魔术的小枝，那么罗维的十二天使、既是位列七十二魔神之上的十二主干。 七十二魔神象征着传承、延续、残存。 而十二天使、所代表的，是衰败之后再变革的兴盛繁荣。 《知识秘典》 之后一如计划。 罗维让玛尔达负责教育方面的具体事项，这位圣女虽受教育水平不算高，但在遇上罗维之前、已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她知晓很多地方的实际情况与问题。 能因地制宜、完善规划。 于是短短的时间，由帝国官方出面，出钱出力建立而起、允许所有人入学的学校在罗马各地拔地而起。 所有入学的学子学费由帝国方面承担大部分，但每一个入学的人也都必须在帝国的旗帜下宣誓向皇帝的效忠... 在这个过程中，罗维还专门建立了一个名为‘妖精之眼’的组织。 其由那十一名妖精组成、掌管。 更招揽了无数流落在外的魔术师、魔术使，组建成特殊的部门。 因位于罗马城内的一座悬挂巨大报时钟的高塔之内。 所以也被称为‘时钟塔’。 当然，无论名字是‘妖精之眼’还是‘时钟塔’，其存在也都是隐藏于人类世界的阴影里，并不广为人知的。 罗维以此监察天下。 他以此裁撤冗官，选拔真正有才能的官员。 有如大清洗一般更换着罗马的官员。 “我们安插在各个地方的人已经剩下不多了...” “就连那几个元老院控制的行省，也都被渐渐渗透了！” 元老院，仍是之前的房间，火炉映照着明亮的光芒。 那原本打算依靠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敲打那位皇帝与辅佐官的几个大贵族老人恨的牙痒痒。 他们本以为刚刚上任的皇帝辅佐官甩开他们，应该什么都做不到才对。 然而事实证明，罗维能做到的、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得多。 如今的罗马帝国是行省制度，但所有的行省并非都是由第一执政官直接控制，还有数个行省，是在元老院的统辖之下。 而现在，罗维已将手伸到了元老的行省之中。 若任其施为... “元老院的权利，将彻底的消失！” “他们利用了邪恶的妖精的力量...现在哪怕我们出面，也无力阻止了！” “但神明为什么不理会？” “难道神明也被蛊惑了吗？” “罗维、那个家伙——” “据说他最近要与皇帝陛下出巡各个省份？” “要...试试吗？” “刺杀？你疯了吗？如果他真的是罗马源头伟大智慧者的后人的话...” 众人议论纷纷，最终都拿不定注意。 于是他们纷纷看向了他们的领头者，元老院议会的议会长。 须发苍白，看起来已年过六旬的老人只说了一句话。 “Am fost în nor, iar apoi spatele este atât un abis.”（我们已身在云端，后退一步既是深渊） 场面顿时寂静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都是元老院的老人，他们在这里是一个团体的，但出了元老院、他们的身后，也还有更多更加错综复杂的实力。 盘绕交结、很多事情，不是他们想，就能有的。 有些事情， 他们不想争，他们不敢去做。 下面的人、也会逼着他们去做。 盘根错节的势力早已经将他们架在了云端之上，从一开始，便是无路可退。 火光以起。 旧时代的朽木如果不想被当做燃料、就只能舍身去扑灭。 他们只能苟延残喘于旧时代的黑暗之中。 并非是他们不想拥抱光明。 而是脚下的人陷入深渊。 怎么可能允许他们逃脱？ 第十八章让爱因兹贝伦去杀罗维？鬼才！ 元老院的老人是没有退路的，但他们仍不敢对奥古斯都出手。 最多、最多也只敢去通过那位深受奥古斯都信任的辅佐官，去试探、或者向神明隐晦地表达一下自己抗议，抗争。 “那位辅佐官是掌握着强大神秘的强者，时钟塔、妖精之眼的存在虽隐秘，但想必你们也都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若要对其动手、我们也需要有同样的力量。” “我有一个人选，是从希腊而来的魔术师，据说是掌握着超越魔术的，奇迹的力量的魔法使...” “其名为‘爱因兹贝伦’。” “她最近正好进入了罗马城的地界，也许可以试着与她接触。” “仅凭一个魔法使也还不够、目前以我们元老院的名义，还能控制帝国三分之一的军团，一起用上吧...”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那位辅佐官似乎已经有了插手军队的举动，那位不列颠尼亚来的蛮子公主因为没能获得授衔而进入了军队之中。” “我们的动作必须快，” “有多少把握？” “没有。” “但我们，只能一试。” 老人的声音落下，又是一声默叹：“失败了，我们就一起随着旧罗马秩序的崩溃，消失吧！” “但有一点，请诸位记住，我等此行，不是为了弑君。而是为了...” “清君侧！” “我们是为了罗马，为了只属于我们的罗马！” 他挥手，往眼前的火炉洒落点点火山灰，令这火燃烧得更加旺盛，光芒将在场的元老大老爷们苍老的面容照耀地纤毫毕现。 这是他们最后的抗争了。 不得不做的、立场上的争斗。 为了他们的‘罗马’。 ... “余的罗马，今日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美丽！”翌日，颇为热闹的声音从摇晃颠簸的车厢里传出。 罗维将目光从被清晨阳光填满的、窗外绵延山川的风景处收回。 他拍了拍身上与之前不同的服饰，修身得体的古典礼服将身形衬托地颇为修长笔挺。 这是‘辅佐官’的服饰。 与之相对，毫无疑问的是、此刻的他并不在罗马的宫廷之中。 而是在外。 随着十二‘使徒’助力出现，一切的措施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的框架已经确立，没有了阻力，很多事情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完成。 仅仅用三个月的时间。 妖精们便散布罗马各地，梅莉在罗马城主持妖精之眼，主导着冗官裁剪——没错，一直在阿瓦隆内关注着现世的她其实就是‘眼’的妖精。 玛尔达主持学校的建立，积极‘传教’，无法成为不列颠尼亚总督的布狄卡进入了军队。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但无论下方呈上来的消息有多么准确，都不如亲身去看一看。 不如去亲眼观望一下‘人理’的变化来得更为准确。 以‘改革者’的身份巡游各地，更势在必行。 当然、罗维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看向了身侧。 穿着一席火红长裙的金发少女皇帝向着车厢的穹顶张开了双手。 尼禄·克劳狄乌斯，她侧卧在马车的座位上、身体靠在扶手之间，张开的双手将腋下的曲线展露无疑，抬起的双腿直接放在了罗维的身上，毫不在意那于轻纱遮掩处若隐若现的白皙美好。 “所以说、你这是把我当成坐垫了吗？” “唔姆？有何不可吗？余之奏者哟！”尼禄将身体坐直，却仍是侧着身体，双腿放在罗维的大腿上：“还是说，奏者想要反过来试试？” “余并不介意哦！” 尼禄摇晃着丰臃的大腿、明明极为娇小纤细，但这位少女皇帝却拥有着颇为傲人的身姿，无论是上身还是往下都显得极为美好。 可惜迎接她的只是罗维的曲起的手指。 尼禄瞬间将腿收回，端凝正坐、双手叉腰，被头顶红色蝴蝶结约束而起的璀璨金发左右摇晃着，她道：“唔姆唔姆？” “卖萌也是没用的！” 碰的一下，罗维的手指还是落到了那额前发梢后的光洁额头之上，让尼禄的‘唔姆’声变成了带着疼痛的呜咽。 “余可是皇帝...” “我是你老祖宗。” 唔姆、可恶！ 尼禄瞪大了碧绿色的瑰丽眼瞳。 但事实上，少女皇帝的心中其实还是高兴的，不只是因为在罗马宫廷中呆了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她早就想出来走走，想要在罗马这片她所热爱的土地上再四处看一看。 也更是因为尼禄早就想要与罗维来一场两个人的旅行... “吾主。”坐在他们对面的梅露辛将遮掩着一半面罩的脸转了过来：“是否需要驱逐她？” 她没有动，但被盾甲包裹着的手臂却略微抬起。 尼禄瞪眼。 罗维摆了摆手：“没事，不用。” “是。” 梅露辛这才收回了敌意。 好吧、根本就不是两个人。 不说这车厢里便有三个人。 哪怕是这马车前后、作为皇帝出行的车驾，也一如之前那样，配备着至少一个军团的兵力作为保护。 事实上，仅有六千人护卫的尼禄在历代的罗马皇帝之中已经算是节俭的了。 这节俭也当然不是她本人的想法... “余可是罗马，罗马的出行、怎么才这么点人？”尼禄忍不住开口，声音在摇晃颠簸的车厢里回荡着。 她在抗争：“完美的艺术家出现可是必须要有完美而庄重的仪式的——” “但这不是你制定让十个军团给你当背景彰显你皇帝华丽风采的理由。”罗维显得毫不客气：“你是皇帝，但也是罗马的第一执政官，上行下效的事情懂不懂？” 出行之前的尼禄为自己设计了极大极大的排产。 视自己为完美艺术家的少女皇帝本就不是什么至高至善的圣人，或者说、极度自我的皇帝，对于满足自己喜好的事情从不会犹豫太多。 她知晓民间疾苦，也会试着以皇帝的身份去为他们带来改变。 但她其实与其他的皇帝一样同样喜欢铺张，喜欢奢华的排场。 如果不是被罗维压制住的话，出行的就不会是只有一只六千人满编的罗马军团，以及若干的罗马宫廷近卫军了。 “唔姆？”面对罗维的话语，少女皇帝无力反驳，但还是强自争辩：“这么少的人，要是遇上刺客...” “那就由我来保护你不就行了？” 罗维理所当然地说。 千军万马也比不过他一人。 尼禄彻底反驳不能，只是那双碧绿色的眼眸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罗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奏者这是在向余告白吧？” “哈？” “原来活了那么久的人，也会害羞到用这种方式来告白吗？不过没关系的，奏者乃是罗马精神的源头，余乃是罗马！” 尼禄再次张开了双手，那俏丽的容颜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余与奏者，天生一对！” “告白的是你才对吧！？” “没错，余之奏者！”尼禄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这是奏者对余的告白，也是余对奏者爱意的表达——” “这是完美的余所持有的完美的情感！” 那边的梅露辛也同时看了过来，露出的半张面容看不起丝毫的表情。 罗维面无表情。 完了，尼禄又开始日常犯病了。 自诩完美的少女对自己的情感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她早已对罗维说过自己喜欢他，她的意识中也没有太多少女一样的遮掩，只有皇帝那如火焰与蔷薇般的表达。 自诩完美，也当然极度自恋。 但随便一句话都能被她脑补成告白是不是有点离谱了...我看你是想借机会告白吧！ 罗维的眼角有些跳动，他抬起了手指、刚想施展必杀技。 咔嚓一声。 原本平稳向前的马车突然剧烈颠簸摇晃了一下，张开双手的尼禄身体忍不住前倾，直接撞进了罗维的怀抱中，把罗维撞得仰倒在了车厢宽敞的位置上。 尼禄随之压在了他的身上，饱满胴体紧贴、略微变形，少女皇帝的双腿张开顶立。 “唔姆？”尼禄·克劳狄乌斯有些没反应过来。 “尼禄陛下、辅佐官大人。” 车门外传来了军团指挥官的声音：“陛下，冕下...前面的道路似乎是由于三个月前的地震而出现了坍塌，现在我们不得不停止、并且改道。” “请陛下下达指示，我们应该怎么走？” 罗维愣住，旋即反应过来...三个月前的地震，可不就是他与尼禄前往不列颠尼亚的时间吗？ 所谓的地震，恐怕就是他与那时还是阿尔比昂之龙的梅露辛交手产生的、对大陆的波及。 想想也是。 那可是星球规格的原初存在的碰撞。 哪怕刻意压制、能量的余波仍不可能不对邻近的大地造成影响。 尼禄也回过神来，不过她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将身体略微压了压，更靠近了罗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道路什么的、无所谓。” “现在、先祖大人好像也有反应了？” 金发的少女将面容靠在罗维的脸上，朱红的嘴唇满是火热，碧绿的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热情妩媚：“你说呢...先祖大人？” “确实。”罗维深以为然：“硬了。” “？” 这下轮到尼禄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么坦诚的吗？ 未了，罗维补充了一句：“拳头硬了。” 砰地一下，罗维抬起手指又崩了一下少女皇帝的额头，尼禄在瞬间抱头蹲防。 罗维拍了拍手，坐起身来，他呼气，心想这女人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对面的梅露辛歪了歪头，一脸不思其解的模样。 她不太懂罗维与尼禄的互动。 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驱逐那个讨厌的女人...不过没有罗维的指令，她倒也不会真的动手。 只是觉得... “嗯，很讨厌。” “唔姆！” 罗维却不理会她们，而是看向了车外的方向。 “前方道路难以清理吗？”他询问着门外的军团指挥官。 那人回应：“是的、冕下，清理的话、至少要花费半年的时间，若是改道，则必须要经过安提乌姆。” 罗维怔了怔。 安提乌姆？那不是... 罗维迟疑了刹那，将手从头上放下来的尼禄却率先开口：“改道吧！” “是！”指挥官获得了指令，立刻下去传达命令。 然后尼禄这才缓缓地看向了身侧的罗维，少女的皇帝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笑容：“不愧是余之奏者，竟然还记得安提乌姆是余的故乡！” “我没那么差的记性。”罗维摇了摇头，他确实知道安提乌姆是尼禄真正的故乡，是她的出生地，更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尼禄的家庭是由不被祝福的婚姻组成的。 他的父母在提比略执政时期便因此被驱逐出了罗马。 所以尼禄的童年其实与罗马城无关，她是知道卡利古拉成为皇帝之后，才被接回罗马城的。 她在安提乌姆的生活也并不愉快，更不美好，她因生于不被祝福的家庭的她是饱受歧视的。 然而... “余的童年，对于余来说，才是最珍贵的，余见到了罗马真正、并不完美的一面！” “但余依旧热爱着罗马。” “因为这片土地、孕育了完美的余！” 金发的少女摇头，轻笑，她道：“余在安提乌姆的时候，就坚信余的诞生，是为了让不完美的罗马变得完美，余坚信余能改变一切——” 少女缓缓地屈膝、起身，红色的裙摆在宽敞的车厢里摇摆着，少女缓缓地张开了双手，面对着窗外、更是面对着窗外的世界。 年轻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如此道：“余乃天命的罗马，余曾想，余即便无法成为皇帝，余也会用尽一切来改变余所爱的罗马！” “遇上了奏者，也更让余坚信了这一点。” 是罗维让尼禄解开了困境。 是罗维将尼禄推上了罗马皇帝的宝座。 所以尼禄更坚信的一点既是... “奏者，是余的天命之人！” 尼禄对罗维的喜爱并非是突如其来，但也绝不是日积月累。 只是缘于她所相信的。 缘于她所认定的。 完美的舞蹈家依旧需要完美的演奏者。 这是皇帝所认定的、绝对不会更改的事情。 “余之奏者，余相信、奏者必能陪伴着余做到这一点！” 罗维笑了：“那是当然，我把你推上这个位置、可不是为了让你成为罗马笑话的！” “那么、就请奏者，陪着余，走一趟余的故乡吧！” 尼禄·克劳狄乌斯一脸自信地将手伸向罗维。 罗维将手放在尼禄的手上，却又反手将之握住：“不，邀请的人，该是我，尼禄陛下。” 他将邀请尼禄见证一场盛大的清洗仪式，为伟大神圣的奥古斯都皇帝、铺下通往未来的路。 是的、事实上，对于那群一直在与皇权对抗的罗马元老院的贵族，罗维一直都知晓他们在暗中的动作。 毕竟他的耳边，其实早已经出现了比‘妖精之眼’更直接的信息的渠道：“诶呀，好久不见了，贤者大人？” “赫尔墨斯...不对，现在该叫你墨丘利了。”罗维侧耳：“有劳你了。” 轻盈的声音如风流转，带来了众神的讯息，如吟游诗人装扮一样的众神使者、本体为三重伟大之神，规格已抵达顶级主神层次的罗马主神墨丘利化作一道风出现：“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是我应有的回报、呼呼，不用这么介意！” “我所要告知您的信息...噗哈哈、很有趣，不是吗？” 听着墨丘利传来的话语，罗维的面色随之变得古怪了起来。 “雅典娜大人已化作人形降临显现。” “那群元老院的人找上了雅典娜大人、希望能借助她的力量，来杀死您。” 鬼鬼。 这是什么鬼主意？ 宝才，元老院简直见到鬼了！ “唔姆？奏者怎么了？”尼禄不解地看着眼前罗维那突然变幻的神色。 也就是在这交流之间，绕道而行的军团队伍，终于靠近了尼禄过去的家乡。 第十九章我的老婆是根源魔法使 墨丘利迅速地离去，祂已完成了自己应行的职责。 为众神向罗维传达信息—— 无论如何，曾经历了希腊时代的罗马诸神都不会想与罗维为敌。 罗维也回过神来，定了定思绪。 无论如何，雅典娜已化为人的消息、都算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惊喜。 罗维本就打算彻底对元老院的贵族进行一次清洗。 雅典娜来了... 他也就能节省一些力气了。 是的，罗维对智慧女神，一直都是信任着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先抵达目的地。 安提乌姆。 罗马管辖统治下的这座滨海城市并非是一座多么庞大繁华的城市，但其距离罗马城并不算遥远，而且靠近大陆内海，所以一直作为连接海上与大陆的交通枢纽而存在着。 往日里，一直都有船队商人来来往往。 这一日，更是在得到了尼禄皇帝即将降临的消息之后，迅速的准备起了迎接皇帝陛下的准备工作。 于是等到那一只拱卫皇帝的军团靠近的时候，所见到的、便是一派热闹的场景。 士兵守卫秩序，无数的表演者早已在大剧院中准备就绪，地面铺上了红色的毛毯、四面花卉飘散。 “唔姆、这次，可不是余自己设计的了！” 尼禄将脑袋探出车厢，远远地看了一眼，金发的少女皇帝看向罗维，显得多少有些得意。 只能说在尼禄之前的每一代皇帝执政官都是喜好奢华的，所以罗马的人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理念去侍奉每一位罗马的皇帝。 不需要言明，只要其出现、便必然会获得排场极大的迎接。 尼禄当然是高兴的。 这次罗维倒也不阻止：“喜好铺张奢华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不能过度，不然的话...” “我会打你的！” 他一副长辈口吻，偏偏尼禄还不能反驳，不过这次少女倒也不打算反驳。 毕竟这次是她赢了。 赢麻了！ 尼禄·克劳狄乌斯兴高采烈地拉上了罗维，直接往车厢之外走去。 她要去迎接属于她的盛大欢迎仪式。 “走吧，余之奏者哟、跟余一起享受这份荣光吧，别忘了、余乃罗马，奏者也是罗马！”红色的裙摆飘摇，少女显得理所当然。 前提是，她握着的罗维的手能稍微放松一些。 别捏的那么紧。 无论如何、安提乌姆对于尼禄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地方，这里存在着她年幼最讨厌的东西、最不喜欢的幼年的经历。 心中总还是会有排斥，会有些许的畏缩。 尼禄·克劳狄乌斯，她是皇帝，却也是人...罗维没有拆穿...才怪。 “怕就直说，我不会笑你的。” “余乃是完美的皇帝与艺术家，怎么可能怕？”尼禄瞪大了眼睛。 “不怕的话，你自己下去？” “唔姆...余这可是为了你！” “不用，谢谢。” “...” 尼禄与罗维大眼瞪小眼，金发少女朱红的嘴唇呼了呼，她并没有生气，她也知晓罗维希望她做到什么。 “唔姆、独自面对阴影什么的、余，何必那么做？” 尼禄拍了拍胸脯：“只要奏者一直在余的身边不就好了？” “真是任性的说辞。” “皇帝本该是最任性之人！” “算了，先下去吧！”罗维摆了摆手：“不要让下面的人等太久。” 他妥协了，又或许是感受到了尼禄那份强烈自我绝无更改的可能性，于是暂时后退了。 归根到底，畏惧与排斥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归根到底，存在于世间，总有不想面对的事情。 尼禄敢于主动来到这里，以皇帝的姿态去迎面不喜的过往，已经算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见罗维妥协、尼禄露出了自信的胜利的笑容。 她走在前方，拉着罗维的手向外走去。 罗维却顿了顿，侧过眼眸，看向身后...梅露辛抬起了脸，裸露出的朱唇微微张开， 她也在悄无声息间，拉出了罗维的手。 “吾主，这样做、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我也想试试。” 阿尔比昂之龙所化的梅露辛对于这样的行为确实很好奇。 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那个讨人厌的女人会这么喜欢？ 对人类来说，这很好吗？ 她现在也是人类了。 所以梅露辛、也想试试。 罗维呼了口气，就像是对尼禄一样，他也翻过手，将梅露辛小巧的手掌握在了掌心里，他道：“这代表着重要之人的意思。” 重要之人吗...梅露辛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唔...嗯，吾主，我能够感受到，您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赋予其灵基、令其能自由行动的、她的上级，对她来说，本就重要无比。 下方，安提乌姆的众人早已经等待多时。 盛大的欢迎仪式之后。 既是迎接的宴会。 是夜，灯火映照，觥筹交错、酒杯碰撞的舞台上，尼禄却没有展现出以往那份热情高贵的皇帝姿态。 因为舞台上多了一个令她感到厌恶的女人。 她的母亲...与尼禄有着相似的金发，但就容貌气质而言却远远逊色于少女皇帝的女人，小阿格里皮娜。 “不愧是我的女儿、我美丽，精致、高贵的女儿，如今已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皇帝了吗？我相信您的父亲在天之灵，也会感到高兴的！”柔软毛毯铺就的殿堂里，小阿格丽皮娜状似激动地俯身在尼禄的面前。 她的表演显得极为浮夸，毕竟任谁都知道、尼禄的亲生父亲，就是小阿格丽皮娜亲自毒害的。 在尼禄十岁的时候，这个女人为了找到更有钱的男人、她毒杀了自己的丈夫。 她也是在那个时候，抛弃了尼禄。 现在却又找上门来... “奏者，能与我舞蹈一曲吗？” 尼禄没有理会这个女人，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罗维。 “可以。”罗维点了点头，他毕竟是辅佐官，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驳了皇帝的面子。 尼禄露出了笑容。 皇帝与辅佐官的舞蹈。其他人自然要让开。 少女的皇帝平日里一直谈论的、自己在艺术上的造诣虽有吹嘘的成分，但事实证明，她的舞蹈确实极为完美。 “这是那个女人，为了将余培养成她收取名利的工具而教授给余的礼仪...”双手紧握、身姿转动，尼禄精致的眉宇微微一沉。 对她来说，这座城市不算什么，这里的经历也不算什么。 唯有小阿格丽皮娜、尼禄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奏者、余需要奏者的谏言！” 尼禄借着舞步向前一步，她俯在罗维的耳畔，轻声询问。 “顺从你的内心。”罗维怔了怔，旋即笑了，他道：“你是皇帝。” “唔姆？”尼禄愣了愣，旋即突然笑了：“没错，余乃罗马的皇帝！” “余所做的决定、余的意志，既是最完美的！” 罗维轻轻地环住了尼禄纤细的腰肢，他听着少女皇帝的话语，看着她眼中露出的光芒。 他知道，尼禄已想通。 她已不再犹豫。 走出童年的阴影。 “她是余的母亲，这点很难改变，余会孝顺她，然而、余也会将其所作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是余的孝顺，也是余的...报复！” 任性得意的皇帝如是所言。 罗维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了，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那么接下来——” “该轮到我的事情了。” 尼禄顿了顿，有些没反应过来罗维在说什么。 下一刻，外面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浑身带血：“尼禄陛下、罗维冕下，外面有敌人袭击！” “大队的人马冲了进来！” “是海盗吗？还是山贼...”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响起。 “唔姆？”尼禄抬眸，却只看到了罗维走向外面的身影。 以及那在最后微微望过来的眼眸：“说了要保护你的，不是吗？” 不愧是余的奏者！ 尼禄不自觉地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虽说她本就不在意这所谓的袭击...罗维能想到的，她也同样能。 她更在意的，是罗维的心意。 他并非对自己毫无感觉。 完美的皇帝、完美的奏者，余与奏者、果然是天生一对之人。 罗维走出了盛会的宫殿，夜色暗沉，星空点点闪烁。 宫殿之外，守卫皇帝的罗马士兵矗立于此，无数旌旗飘扬于空中。 数量并不算很多。 那六千人的编织军队驻扎在城外。 仅有一部分守护在皇帝的身侧。 但他们理所当然地，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手中的长矛盾牌紧握、背负的标枪闪烁着锐利的流光。 他们迎接着从外部而来的袭击者。 那是一群纵马、穿盔戴甲的人，虽没有标志的徽章旗帜，但罗维看得出来，他们的装备十分精良，他们同样有着全脱产职业士兵的战斗素养。 虽没有穿着罗马军团的装备，但那分明就是罗马的士兵！ “元老院吗...”整个罗马，除却皇帝之外，有权利指挥军队的，也就只有元老院的那群老人了：“说起来，军权也该彻底收回了。” 从教育，到行政。 接下来也确实该对军队下刀了。 不过那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 而在此刻，随着罗维的出现、那群袭击而来的‘罗马士兵’纷纷像是发现了目标一样，他们向着罗维冲击而来，虽很快就被近卫军拦住，但其目的也分外明显。 他们是为了杀罗维来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尼禄、而是辅佐官罗维。 不敢刺王杀驾。 只敢对辅佐官下手。 但罗维在出了宫殿的大门、无视了周围纷乱的战斗，无视了杂乱的战场。 脚步向前，目标明确。 这群罗马士兵并非是来杀他的主力。 他们只起到一个掩护的作用。 而真正的主力... “罗维辅佐官，我们本不想对你动手的。” “但你与尼禄陛下做得太过火了。” “我等只能这么做，只能杀了你、让尼禄陛下认清现实。” 宫殿、外部边缘，战场之外的空地，月光映照着的大理石铺就的所在，有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那是亲身到来的元老院的老贵族。 这次的行动，极其重要。 他们也不得不亲身前来，否则没人能放得下心。 当然， 其实也更是因为他们有所依仗！ 罗维站定了脚步，看着眼前。 “你不用等待援军了，城外的罗马军团已经被我们派兵围了起来，无法救援这里。” “我们也知道你的实力强大，但是...” “我们也有帮手！” 元老们将目光看向了身后。 一道人影矗立。 那是极为白色洁净的存在，她立于荒原的尽头，银色的长发披散垂落、丝丝缕缕掩盖朱红的眼眸，其下是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容。 她的身形不算高挑、却显均匀而美好，一袭希腊古典风格的衣袍垂落，遮掩曼妙玲珑娇躯，手握的金色法杖在空中闪烁光芒。 光辉显现，源源不断的能量从中流出、明明是在神代已消逝的时期，但这少女模样的人儿却展现出了只有神代才能展现的庞大的魔力。 她所行使的力量，毫无疑问是神秘。 而且并非是源于神明的神秘。 是自成一系的， 直接从根源流出的神秘。 “爱因兹贝伦大人、交给你了！”元老们大声说。 正因为这少女的存在，所以他们才敢亲身而来！ 名为爱因兹贝伦的少女，正是元老们的依仗。 “杀了他，妖精之眼、罗马帝国所有的神秘知识，都将归于您手！”这是元老请动爱因兹贝伦的筹码，对于任何神秘侧的人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庞大的知识。 爱因兹贝伦没有回答，她只是走到了前方，看向了罗维。 “魔法使？”罗维直视着那美丽的少女。 少女嘴角扬起，露出了典雅的笑容：“没错。” 少女将一手握住法杖、另一只手微微提起了裙摆，她俯身：“爱因兹贝伦，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爱因兹贝伦，这个名字对罗维来说颇具特殊意味。 这是后世，传承第三魔法使的家族的称谓。 而其源头... “你是第三魔法使？”罗维了然。 “第一为创造，第二为变化，第三为未来，第四为隐秘，第五为终末。” ‘爱因兹贝伦’朱红的眼眸闪烁着，她望着眼前的罗维，她道：“我所掌握的、既是‘未来’。” “是吗？”罗维怔了怔，旋即笑了：“你是接受了他们的委托，来杀我的吗？” “没错。”少女眨了眨眼睛：“害怕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状似对峙、那群元老也凝视着这一幕，他们没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在来之前见到了爱因兹贝伦那庞大的力量，也多少有几分新型。 但越是听他们交流、元老们就越觉得奇怪。 宫殿外的厮杀仍在继续。 听着爱因兹贝伦的话，罗维乐了：“我当然怕了。” “我怕你把他们杀了。” “那还不至于。”少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他们对我来说，还有用。” “什么用？” “找到我的爱人的用处。” “你的爱人是谁？” “当然是你了。”爱因兹贝伦的笑容更加地甜美了，她缓缓地向前，从衣襟下摆延伸出的白皙双腿荡漾着靠近。 罗维不闪不避，任由对方伸手拉住了罗维的衣襟，脚尖微微点起，将面容靠近，朱唇划过他的嘴唇。 “果然、是你呢。” “罗维。” “也果然是你...雅典娜，不、现在该称呼你为，根源的魔法使，爱因兹贝伦了。” 元老：？ 等等，这个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应该打起来吗？ 怎么是这个‘打’起来？ “爱因兹贝伦小姐，你...” 其中一个元老焦急出声，就是他向其他人推荐了‘爱因兹贝伦’。 “啊、感谢你，让我找到了我的爱人。”爱因兹贝伦只是回以一个甜美的笑容：“还成功的把他们都引了过来。” 元老：“...” 其他人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内鬼。 第二十章不战而屈人之兵 斥责的同时，元老们其实也都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请来的‘爱因兹贝伦’与辅佐官罗维有着非常亲近的关系，这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他们似乎还因为过于信任这位爱因兹贝伦魔法使展现出来的强悍能力，而盲目过头...直接所有人亲自到了现场？ “你究竟收了多少好处，利古里多·加图索！” 元老们纷纷看向了那个主动邀请了‘爱因兹贝伦’的元老。 “我不是、我没有...” “你如何证明没有？” “...” 还要个屁证明，都火烧眉毛了！ 那个叫利古里多·加图索的元老苍白的眉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但或许正因为是火烧眉毛...所以其他元老才会试图搞清楚一切。 至少不能输的不明不白不是？ 但利古里多真的想说他不知道。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然而现在说，谁信？ “啊、不管经历了多久，人类始终还是这样呢！”月光垂落、映照着城中的风景，宫殿外的战斗仍在继续，迎着皎洁月光的雅典娜侧眸看着这一幕，银发红瞳的少女忍不住笑出声。 她的行为当然不可能与罗维事先窜通好。 她在以‘灵’的状态显现于现世之后，便一边感受着罗维所在的方向，一边行走、完善着她所领悟的，代表‘未来’的灵魂具现化的魔法。 一开始的她还是灵魂的虚幻模式。 但随着见到的人越来越多、见证的人理的厚度越来越广，名为灵魂具现化的魔法也在完善的过程中令她的灵魂凝聚成实质。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多少有了些名气。 有人称呼她为‘圣女’。 也有人叫她‘魔法使’。 前者是凡俗中的普通人，后者则是知晓神秘存在的神秘侧的人。 正因为这份名气的存在，她被元老院的邀请、在知晓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刺杀’辅佐官罗维之后，雅典娜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下来，并展现自身的力量。 她的力量，让元老们在瞬间自信心爆棚，以至于都亲身到来。 哪怕是在暴露之后的此刻，她依旧轻易地引起了元老们的内讧。 “智慧的女神、恐怖如斯。”罗维露出了笑容，看着完全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少女。 他将手环住她那纤细的腰肢。 “比起你，我还差了点。”雅典娜将额前的发丝滑到耳畔之后，将朱红瑰丽的眼眸呈现地更加的清晰：“你说呢？操纵人心的贤者阁下？” “雅典娜...” “我现在叫爱因兹贝伦。” “称谓什么的，无所谓吧？反正只要是你不就行了？” “好像也对、不过，神与人还是要区分的，毕竟，纯粹的神可无法与你在一起哦？” 朱红的眼眸眯起，雅典娜、或者说，爱因兹贝伦露出了笑容：“现在，我的名字叫爱因兹贝伦。” “这个发音未免太长...还是直接称呼艾因吧？” “也可以，反正只要是你的称呼、其实什么都无所谓。” 雅典娜微微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罗维，扬起嘴角的弧度显得颇为开心。 跨越千年，她终于再次触碰到了她所渴望的智慧... 唏律律！ 马声嘶鸣，在夜幕中回荡而起，错落整齐的脚步声突然自远处而来，移动的火把在远处链接成一条长龙。 ‘争吵’的元老在同时顿住，抬眸看了过去。 罗维与雅典娜分开，也望了过去，罗维露出了笑容：“终于来了。” “是啊、来了。”雅典娜毫不意外：“你又筹谋了什么？” “当然是怎么完美地接收你的这份‘礼物’了！” 那远处来的毫无疑问是军队。 雅典娜以‘爱因兹贝伦’的身份显现，她让元老们都在同时选择了孤注一掷，而在此刻围绕着这座小城的，并不只是进入城中的这些部队，在城外还有着被元老院控制的帝国三分之一的军团。 接近十个军团、七八万正规军的规模，已将这座城围绕得水泄不通，也更将周围驻扎的那一只随行护卫皇帝的军团控制住。 进入城中的只是元老们的亲信部队。 不属于罗马帝国军团。 无论如何，刺杀辅佐官虽比不了刺王杀驾、但也算是罪行。 按照元老们原本的打算，他们会靠这一部分亲信伪装做‘盗匪’扰乱这场宴会的秩序，然后趁乱杀死罗维。 之后再让城外的七八万罗马军团入城。 以‘护卫皇帝’的名义。 这样一来，在现场的他们也能摇身一变、从刺杀者，变成保护皇帝的功臣。 同时也能控制住皇帝。 ‘挟天地以令罗马’。 但雅典娜的临阵倒戈让他们的计划落空。 在此刻、更有更多的罗马军队出现，跋涉而来。 “尊奉罗维辅佐官的命令、汝等，放下武器！” 举着火把、高握标枪的罗马士兵如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 那领头者、手握剑与盾，红色的长发飘扬在风中，发丝下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精致的面容满带英气凛然，只护住重要部位的甲胄之下是一袭白色的长裙，胸部高高隆起、衬托地腰肢极为纤细，跨坐在白色骏马上的曲臀摇摆、荡漾着白皙丰臃的双腿。 英气、健美，充满着飒爽的女战士，来自不列颠尼亚的布狄卡。 她的足靴在空中摇晃着、在这个没有马镫的这个时代，跨马驰骋完全依靠身体的平衡。 而她毫无疑问做得极好。 红发的少女挥舞着手中的剑，引万千士兵而来，更多的部队将连同元老院控制的军团在内的安提乌姆城一起围了起来。 以凌驾于其上的兵力... “看来从一开始，罗维辅佐官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那争吵的元老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止了争吵，对他们来说、内部的清洗果然还是应该在之后再说。 他们应该更专注于眼前...如果不是这样提前算计好，这些罗马军团，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元老们依旧冷静。 已‘背叛’的爱因兹贝伦姑且不论，那城外的罗马军团，其实才是他们的依仗。 而且他们虽是凡人，自身没有任何神秘力量。 但作为能影响一国的大人物、他们也有着隶属于人理层次的、国家级别的‘规格’存在。 是的、在步入人理的时代之后，所谓的规格，从不是只有神秘的定义。 凭借力量毁灭一个国家、影响一个岛屿，一片大陆，是‘大陆级规格’。 通过操纵权力、财富，影响世界，也同样是‘大陆级规格’。 所以哪怕人理的时代仍存在着掌握强大神秘的魔术师，但他们行走在人类社会之中，面对那些表世界的大人物、也仍需要遵循表世界的规则。 规格，是神秘的厚度，但也可以视作人理的厚度。 这规格能让他们免疫一定的神秘。 所以不必惊慌。 他们仍有机会。 在那之前、必须先点明一切。 梳理事情的始末。 雅典娜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罗维的身后，看着她所爱的智慧者的风采。 罗维向前两步，坦然承认：“是啊、十个军团，原本是尼禄陛下想要充当随行护卫的，虽然她的预案被我压了下来，但军队还是调动了了。” “早就挖好的坑吗？”元老恍然，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本就无法瞒过元老院，但如果有先调动、又被阻拦，之后再调动的话，那么确实很容易被忽略。 ‘灯下黑’既是如此。 “你故意只让一只军团随行，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毕竟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军团护卫随行、你们估计也不敢出手，对吗？” 元老院只能控制三分之一的罗马军团，如果是十个军团，他们根本不会、更不敢出手。 事实证明。 即便是没有‘雅典娜’，罗维也已经把他们算计死了。 当然，他的目的并非是他们。 而是...军队。 元老院所控制的军团。 “罗维辅佐官，是打算乘势，拔出我们在军中的势力吗？” 罗维并不否认，这确实是他的目的：“罗马，不是你们的罗马。” “罗马的军团也同样不该是。” “但罗马从来不属于奥古斯都，当年的罗马、在建立之初所施行的共和制度里，是属于我等元老所有！”有元老捏紧了拳头：“而且你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无论如何，罗维自己只是一个辅佐官。 他不是第一执政官。 他不是皇帝。 他只是辅佐皇帝的近臣，他也只是‘臣’，若论立场，罗维应该与元老们更加的接近才对。 若要以臣子的身份、获得更大的权力。 就不能有一个太过强势的皇帝压在头顶。 但面对元老们最后的疑问，或者说、他们最后的挣扎，罗维却只是摇了摇头，他道：“所以我才说、你们不懂我，更不懂尼禄·克劳狄乌斯。” “我对罗马的权力没有太多的兴趣，对争权夺利，更没有太大的精力去专注。” “我想做的，尼禄不会拦我，因为尼禄想做的，与我相同。” 刨除情感、刨除个人因素。 志同道合。 这才是更为重要的因素。 “你们想要什么？”有元老忍不住询问。 罗维微笑回应：“我所要的，是一个恢弘而强盛的帝国。” “我要的、是帝国庇护下的，安稳幸福的人。” “我要经济繁荣，我要科技荟萃，我要精神传承，我要成为引领思想解放的、意识上的‘王’。” “我要这个世界上——” “没有你们！” “呼...原来如此吗？”最大的那个元老终于长舒了口气，他道：“你的理想、崇高而伟大，你或许正如那些人所说的，是‘圣人’一样的存在。” “但圣人啊...这个世界，从来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神圣。” “就像我们元老院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不是你说瓦解、就能瓦解的。” “而在解除我们的影响力之前，你杀不了我们！” 元老们虽苍老而自信。 他们有着罗马的庇护、他们，在人理的‘树’上有着国家规格的影响力。 罗马是强国。 影响一国、既能影响整个欧洲大陆。 在这个基础之下，杀了他们、或许会令罗马动荡。 这是与罗维的目的互相背离的。 “影响力吗...” “你们，还有影响力吗？” 碰碰碰... 地面略微震动。 元老们都在同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了惊愕。 因为他们远远地，看见了那自己所控制的罗马军团，都在同时扔下了武器。 他们、投降了。 “唔姆、余乃尼禄·克劳狄乌斯！罗马的士兵们，放下你们的武器、不要将武器对准罗马，投降者，既往不咎！”呼喊的声音仍在继续，却变了一个样。 夜幕低沉，却难以掩盖火红的身影。 尼禄·克劳狄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城，她站在马车之上，巡视着军团。 凡其目光所视，皆受爱戴。 凡帝王所至，万民归心。 什么时候... 元老们猛地惊醒，这才反应过来，宫殿外的喊打声已经消失。 他们带过来的亲信躺满了一地。 战斗结束。 而他们的对手... “啊、有点无趣呢，普通的人类！”挥舞着重剑，穿着重型盔甲，有着璀璨金发与夸张健壮体型的女人站在那里，露出了无趣的目光。 “普通的人类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呢？巴格斯特。” 红发的少女足尖点地，连缀的红色长裙摇动着边缘的白色蓓蕾。 “所以我说、布范·希，交给我就够了，为什么你还要动手？” “因为我也是‘使徒’的一席...” 被称为布范·希的‘少女’向着远处的罗维行礼：“罗维大人，我们来了哦？” 那不是人。 而是‘妖精’。 罗维的‘十二使徒’之二。 罗维向她们点了点头，这才看向眼前惊愕的元老：“你们忘了一点的是、你们的影响力，都是你们手下的军与民给的。” “但我们能给他们的，更多。” “军人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我与尼禄的政策让他们的家人获得了安稳与发展，我们的行为，让他们知晓了什么才是‘罗马’所该有的样子。” “从一开始，你们就输了——或者说，我要感谢你们把军队聚集在一起，才给了我一次性覆盖你们在军中最后的影响力的机会！” 就如神秘侧的准则。 影响力形成的规格同样是会被覆盖的。 元老们的地位本就在尼禄之下。 他们本就不如尼禄。 而现在、元老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已经彻底被尼禄压制。 被尼禄... 或者说，被罗马军人背后隐藏的，万千的人民的淹没！ 他们、失去了‘规格’的庇护。 “你们不要想着再用语言来动摇我，更不要想着拉拢我，各位元老。” 罗维张开了双手，那穿着辅佐官修身制服的挺拔身影在晚风中显得颇为显眼，他的声音回荡在元老们的耳中，他道：“当然，我也还要感谢你们自己把自己打包好、送上门来呢！” 元老们面面相觑，最年老的那个大长老更瞪大了眼睛。 最后的仰仗直接被击破。 本以为纵然失败也能保留足够力量的他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怕，又让人着迷的风采啊！” 雅典娜低声呢喃着。 罗维笑了笑。 清洗就此完成。 理所当然的、必然而然地。 阴谋诡计终究只是衬托。 他已聚成大势。 那么只要时机合适，那么直接堂堂正正的、压过去就好了！ ‘公元世纪之初，那场令本已出现了颓靡征兆的罗马再次焕发生机的改革也并非是一帆风顺的，元老院的贵族曾发起了一场巨大的反抗，他们率领着帝国三分之一的军团反叛。’ ‘但罗马的辅佐官只用了一个方法，便轻而易举地将叛乱镇压。’ ‘他以军人背后的人民为筹码，换来了叛军里的普通士卒的支持。’ ‘这是人类历史上少有的、借力打力的平叛方式。’ ‘辅佐官罗维也因此被称为世纪之初最伟大的‘军事家’。’ ‘《罗马的变革》’ “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罗维垂落双手。 罗马元老与皇帝的斗争、元老们败得很惨，在这里、此时此刻，败得毫无转圜！ 第二十一章遍行诸国留下我的影 ‘借着出巡的机会故意引出叛乱者，借着平叛的机会收拢前代的奥古斯都都未能掌握的权力...行险，用计，对于改革者的罗维而言，这或许是必然而然的事情，而其结果也更是毫无疑问的。’ ‘在继各地行政总督官僚裁撤更换、官方学校取代由贵族建立的私人学院之后，尼禄成功地在辅佐官罗维的帮助下收回了最重、最大的权利——军事权。’ ‘其时的罗马有二十三只满编军团，共超过十万的全脱产职业士兵、手握着这样的力量，无论什么阻碍都将如螳臂当车。’ ‘然而对改革者罗维来说，他的改革却仍未结束。’ ‘皇帝的巡游，也才刚刚启程。’ 《罗马的变革》 “我还以为你会彻底而永久地让他们消失呢...”夜幕低沉，斜月映照，爱因兹贝伦撩动了一下银色的长发，看着那仓皇逃离的元老的背影。 罗维没有杀死他们，而是选择了放走，他拍了拍手，道：“拔去毒牙的蛇是没有威胁的，留着他们、也还能起到一个吸引注意力的作用。” “改革所触动的利益绝不只有元老院的，自上往下、现如今，还有很多不敢站出来。” “所以、你是打算留着元老院，吸引火力？” 雅典娜歪头，瞬间明悟。 “没错，留着他们、对外宣称元老院自愿将军权交出，然后之后我会再让尼禄颁布一条法则，赋予元老院名义上的‘检察权’。” “然后你再用你那个‘妖精之眼’，去处理各个不愿服从罗马皇帝改革举措的人、将锅甩给有着名义上检察权的元老院？” “聪明。”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智慧额的女神，第三魔法使！”爱因兹贝伦银牙微露：“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智慧果然没有蒙尘。” “想说我没有老年痴呆就直说...这不是有你的加护在吗?” “啊、无论如何，这次我都不会那么轻易就离开了。”爱因兹贝伦摇了摇头，缓缓地牵住了罗维的手：“你是圣子，那我会成为圣女。” 罗维也握住了少女的手，看着那看过来的、与千年前毫无变化的女神的面容，他道：“那就走吧，尼禄估计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尼禄确实等的不耐烦了。 而且对于罗维身边又多了一个女人的事情，这位金发的少女皇帝头顶的呆毛显而易见地抖动了一下，在夜幕中显得分外明显：“唔姆、奏者哟，卿到底有多少的女人呢？” 数量庞大的罗马军团矗立于安提乌姆城外的空地之上，旌旗飘扬、恢弘的气势冲天而起，显得分外惊人。 尼禄坐在露天的马车上，垂眸看着走来的罗维与爱因兹贝伦。 坐在尼禄后面位置上的梅露辛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吾主，嗯...我也，稍微有点在意？” 多吗？ 仔细算算...好像确实多了点？ 罗维打了个哈哈：“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不过现在，尼禄陛下、继续你的罗马巡礼吧！” “唔姆？”尼禄看了看罗维，又看了看紧紧握住罗维的手的爱因兹贝伦，精致的眉宇微微压低，她摇了摇头：“那就继续吧、继续去看一看，余之罗马！” “上来吧、余的辅佐官！” 尼禄指向了身边的座位。 此刻她所坐的马车与之前的并不相同，这是巡游的露天车厢，类似于后世的观光车，其所能容纳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前后四个座位，仅容四个人乘坐。 皇帝的身边是辅佐官的位置。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请往后面坐吧，无论与罗维的关系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余才是能坐在罗维身侧之人！ 罗马的皇帝虽没有说，但却是如此昭示其作为皇帝的意志的。 然后她就看到罗维上了座位。 而爱因兹贝伦、直接缩进了他的怀里。 身体紧贴、亲密无间。 “唔姆？”尼禄愣了愣，余似乎...失策了！？ 在这个过程中，尼禄甚至看到爱因兹贝伦向着她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竟然敢挑衅作为皇帝的余吗？”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爱因兹贝伦露出了笑容：“喔，尼禄·克劳狄乌斯殿下，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叫密涅瓦·爱因兹贝伦，有个在天上的身份、是智慧的女神。” “论及身份，可不会比你低哦？” “...” 果然，又开始了。 似乎每个在罗维身边的女人都遇到一起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开始争夺起他身边的位置呢？ 当然，到了最后、爱因兹贝伦还是起身，到了后座去。 争夺归争夺。 作为智慧女神的她还是理智的。 不会在罗马与罗马的皇帝发生真正的纠纷...无论怎么说，如今都是人理的时代，众神哪怕能存在也不再作为主体。 神灵现在是依附于人类的 爱因兹贝伦作为智慧女神的人类显化，也不想与代表人类的尼禄关系太过僵硬。 罗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一转眼就对上了梅露辛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头罩露出来的眼睛。 阿尔比昂之龙所化的少女歪了歪头：“吾主、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还是像你一样单纯一点的好。” “不懂，但是、我很开心您的夸赞，罗维大人。” 唏唏律律之间。 有人同时策马上来，红发飘扬：“尼禄陛下，罗维冕下，好久不见。” “布狄卡...确实好久不见，看起来你过得还不错？”罗维看了过去。 尼禄也挥了挥手：“唔姆？是卿啊！” “不错是不错，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让我回到不列颠尼亚去？”布狄卡脸上略带无奈。 罗维笑了笑：“很快，很快、元老院现在已经没有反抗的力量，想必他们也不会再坚持不给你授衔。”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希望你能先留在罗马的军团之中，成为我们的助力。” “那是当然、这是我的义务，毕竟我也受到消息、不列颠尼亚，现在发展地很是不错。”布狄卡表达了自己的忠诚，飒爽美丽的女战士道：“不过我还是希望尽快。” “军务繁忙，我会让布范·希跟巴格斯特帮助你。” 罗维挥了挥手。 穿着红色长裙的红发少女与体型壮硕健美到超出常人范畴的女战士走了过来。 布范·希向着布狄卡挥了挥手，巴格斯特则是咧嘴。 “她们两个啊...”布狄卡点了点头：“她们确实是强悍的战士。” 从乐园而来的两位妖精之前本就是在军中。 佯装做常人。 布狄卡认识她们也是当然。 “那么、出发吧！” 罗维收回了目光：“继续这一场、皇帝的巡查！” 马车再次开始转动，车马继续前进。 汇聚于此的军团各自离开。 罗马的军团此刻都已打上了尼禄·克劳狄乌斯的印记，自此以后、他们将不再是效忠于元老院，而是效忠于皇帝。 罗马不再是皇帝与元老贵族们的罗马。 而是皇帝的罗马。 欲要分权、便需要集权，完成集权之后、自然也要开始分权。 将权利分给真正有资格掌握，需要掌握的人。 当然，这是尼禄所要做的事情。 而罗维所要做的事情、更简单，也更复杂。 他要遍行各地。 传播思想与文明的精神，在人们的心中、留下自己的影。 ‘从罗马出发，抵达西西里岛、又跨越海洋到达迦太基，一路经过西班牙、高卢、马其顿...’ ‘皇帝的旗帜飘扬在罗马的上空，凡皇帝所到的地方，必是万民空巷。’ ‘如火蔷薇一样的皇帝向万民宣扬她的理想，沉默温和的辅佐官用他那铁血的手腕清洗着每一处地方的污浊。’ ‘从大局到地方，从方向到具体的路线...’ ‘从古至今的改革，大多数都因太过于脱离民众而最终失败。’ ‘罗维深知这个道理。’ ‘他告诉所有的人、实践才能出真知，道不辨不明、真理需要自己去衡量，证实。’ ‘《皇帝与辅佐官：执政与改革》’ ... ‘公元世纪之初，那是一个尚且莽荒的时代，罗马帝国虽屹立于地中海边缘，以其强大的姿态辐射着周边地区，但仍有不少区域处于莽荒，即便是在罗马帝国的行省之中，也仍存在着无数原始的部落蛮族。 在那个时代，哪怕是最强盛的国家也无法干涉到统治下的每一个区域。 但他做到了，他以强大的国力去推动每一处区域的变革，他率领军队进入每一个地方，移风易俗、扭转莽荒原始的作风。 他传播着文化，他驱散着上古时代的恶灵，他告诉人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世界的主宰。’ ... “唔姆、这算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吧？余之罗马，果然辽阔！” 阳光落下，照耀着前方的城市，也更照耀着城市之前无数矗立迎接的人， 红毯铺就、鲜花遍地。 迎接皇帝的仪式依旧奢华而庄重。 尼禄立于马车之上，双手叉腰，摇晃的裙摆展现着皇帝火红的身姿。 但这一刻，她也并非是一人独秀。 “嗯...比当年的希腊，确实要大很多。”爱因兹贝伦坐在尼禄旁边、摇晃着裸露白皙的小腿，目光微沉。 前后旌旗飘扬，拱卫皇帝的军团依旧是那一只六千人的满编军团。 军队跨越向前。 这里已经是罗马帝国的边缘，也是皇帝绕行一圈之后、所抵达的罗马的尽头。 再往外，既是这个时代未开化的地区。 罗马帝国疆域之外的区域。 无数蛮族的居住地。 对于尼禄来说，这算是一段颇为漫长的旅途，但一路上，无论到了哪个地方、哪个区域，这位少女的皇帝始终都保持着如火一样的热情。 她并非没有疲惫，只是一想到自己是在改变罗马，她便能立刻振奋起来。 皇帝的巡游，也更像是皇帝的巡演。 万民都见证了皇帝那美丽而高贵的身姿。 当然，也领略到了辅佐官罗维那深邃的智慧。 皇帝自不必多说。 她本就有着极高的人格魅力，对民众的种种措施也令其受到无数的爱戴。 罗维更是每到一地、必有学识留下，必有门生遍布。 很多当地的学者都会在罗维抵达之后登门拜访，很多当地的智者都会向罗维请教问题。 一开始、这些人其实是为了刁难。 他们也是利益阶层。 也是因改革而利益受损的人。 但到了最后，却都被罗维以那超越时代，从过去抵达未来的知识面所折服。 罗维博学之名流传。 智慧之名也早已广为人知。 时至如今，却也到了旅途的最后。 爱因兹贝伦将目光看向了罗维。 罗维也看向了她。 “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走出去？”雅典娜询问。 罗维坦然：“没错。” 结束之后、还有新的开始。 罗维、已做好准备。 “布狄卡大人，军团都已集结在帝国边境！” “后勤已经准备好。” “标枪、长矛、剑、盾牌...一切物资都已经配备到位！” “很好！”罗马的边境，在罗维他们即将抵达的城池再靠外的区域，群山连绵之间，更多的罗马旗帜飘扬于此，更多的军队在这里汇聚。 布狄卡撩动了一下赤红的长发，侧眸看向两侧，金与红的两个妖精使徒。 这里集结了罗马帝国一半以上的军团。 超过十万人配备。 十万大军、由布狄卡，巴格斯特、布范·希共同指挥着。 整装待发。 他们在等待。 等到皇帝的巡游结束、等到尼禄回归罗马帝国。 这一只军队，也将迎来他们的主帅。 ——罗维。 他在任命布狄卡的时候对布狄卡说过，他不满足于此刻罗马的疆土。 他要为这个国家、打下一个更大的疆域。 仅罗马一国，还不够。 罗维要将文明，传播向更遥远、更偏僻的地方。 以征服的形式... 改革家不够，文学家不够，教育家也不够。 若不能统百兵而万胜。 他又怎么能成为万民精神上的‘王’？ 又怎么有资格... 做那高天的‘万军之主’？ 这次的巡游，是为了深切观察民间，也是为了借机收拢军权。 但收拢军权，却也是在为了下一步的征服，做准备。 巡游结束。 即是战争的开始。 这并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这段时间里，罗马帝国境内的军团、可是一直处于动员状态。 第二十二章追逐心中恶龙的圣女 “唔姆、余还能喝，奏者，来跟余跳上一曲...唔姆唔姆唔姆！？” 迷迷糊糊的声音在长夜茫茫间响起，颠簸的马车上，罗维一脸无奈的看着满脸醉意，几乎将整个人蜷缩在自己怀里，如同八爪鱼一样黏住自己的少女皇帝。 抵达这最后的行省城市之后、一如既往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一场尼禄·克劳狄乌斯最喜欢的盛大宴会。 尼禄一如既往地喜欢华丽的排场，所幸的是如今的罗马国力强盛，再加上罗维的励精图治、统治的根基越发稳固，统治者的穷奢极欲也不至于影响底层人民，否则这其实已是亡国之君的征兆。 但至少在此刻还不影响什么，罗维也不打算强行去纠正——反正尼禄祸害的也只是上层的贵族。 当然，每一次的宴会、尼禄也都会变成眼前这模样。 她的酒品实在称不上好。 喝醉酒之后除了罗维谁也无法靠近，或者说、喝醉酒之后，她就喜欢粘着罗维，找机会与他亲热。 “奏者怎么不说话唔姆？”见罗维不说话，缩在罗维怀里，满脸红色酒气的少女突然扬起了头，将脸靠近。 她蠕动着身体，将纤细的腰肢扭动着、转过身体，直接正面对着罗维，饱满的娇躯压在了他的身上，弯曲的双腿落于坐在座位上的罗维两侧。 她支撑而起的面容比罗维稍微高上些许，垂落的金色发丝在他的面前摇晃着。 尼禄歪着头、碧绿色的眼眸满是迷离。 她将身体微微压低，像是想要寻找什么似的、最终软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发出了呼呼呼的声音。 双目紧闭、睫毛轻颤间，昏沉睡去。 “嗯？看起来、你似乎觉得很舒服？”罗维还没有做出反应，车厢的另一边就响起了状似微笑的声音。 并未参与宴会，而是一直在马车之中等待着的雅典娜——密涅瓦·爱因兹贝伦歪了歪头。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书，银色的发丝垂落下的朱红双眸挂着一双眼镜，那一袭古典的长袍早就褪下、化作了一袭典雅的礼服，黑色的裙摆随风飘摇、延伸出包裹黑丝的双腿。 换装之后的第三魔法使显得典雅而知性，她侧过视线看向罗维的眼神却似笑非笑。 “你也看见了...没办法，不是吗？” 罗维指了指一动不肯动的尼禄。 “说什么没办法...其实就是打算等我帮你吧？” 爱因兹贝伦挑了挑精致的眉宇。 “你也可以不帮。” “怎么可能？我虽然知道无法避免，但果然...还是不希望别的女人碰到你！”爱因兹贝伦将手中的书本缓缓地合上，站起身来，伸手将尼禄从罗维的抱了出来：“不要忘了，我可是非常善妒的哦？” “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身边的女人太多了，我打不过而已！”女神的人间体显得极为坦诚。 打不过、所以善妒不起来就很真实了。 罗维忍不住乐了。 “你别笑，我很快就会变强的、第三魔法代表的是未来，只要彻底掌握，我就能无限而永恒地变强！” 银发红眸的少女哼了哼。 人形的智慧女神身形娇小，但相比起仅有一米五的尼禄、她还是算高挑的了。 爱因兹贝伦将之放到了座位上。 尼禄也只是略微蠕动了一下，旋即就没有了声息。 “象征月亮的密涅瓦女神的力量吗...”罗维挑眉。 月亮既是‘夜’的表象，更是‘梦’的一种。 罗维没有去探究仔细，他也并不喜欢去探究亲近之人的秘密，只是猜测少女是用象征月亮的力量安抚尼禄，令其不反抗。 “不是。”爱因兹贝伦·密涅瓦伸手从尼禄的身上捡起了什么。 她的指尖捏着一根黑色的头发：“我用的是这个...你的头发。” “她只有感受到你的存在，才会觉得安心。” “是吗...”罗维怔了怔，看着尼禄那显得恬静的睡颜，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就发现少女坐到了自己的怀里。 “果然是这个位置适合我。” 她显得理所当然地扬起了头：“你说呢？” “她也睡着了。” 果不其然、另一边，一直作为辅佐官的贴身护卫、罗维的第一使徒的梅露辛也确实睡着了。 她轻轻地闭着眼，原初之龙阿尔比昂当然不用休息，但此时此刻的梅露辛用的是人类的灵基，所以自然也会觉得困倦。 虽然这种困倦对她来说并非无法压制、忽视，但她并不会去刻意压制这种生命的本能。 于是罗维俯身，也不推辞，就这么吻上了爱因兹贝伦那朱红湿润的嘴唇，伸出的手也扶住了女孩纤细的腰肢，勾住了她的双腿... 车厢颠簸晃动、马车一路向前，宴会结束之后，自然要回返行省总督为皇帝提前准备好的寝宫。 晚风徐徐从窗外吹拂而入、马蹄落下的声音在夜中回荡开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梅露辛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了看摇动的车厢，精致的面容露出了些许的困惑。 靠近了寝宫，却有人在马车外禀报：“玛尔达大人有事找您，冕下。” 罗维停止了与爱因兹贝伦的温存，他侧过视线，点了点头。 玛尔达是被他派遣出来‘传教’，建造学校的。 他当然知道那位被混沌之核降下启示的少女就在这座城市之中。 “玛尔达？听起来又是一个女人？” “放心，这个打不过你。” “唔？这有什么好放心的...算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怎么一股子老夫老妻的味道？ 罗维走出了车门，还在回味着刚刚那位第三魔法使小姐的话语，以及与她温存的美好。 入夜的城市显得分外安静，街道寂静、唯有拱卫皇帝的近卫军环绕车厢矗立。 罗维顺着近卫军指明的、玛尔达所在方向走去，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了一阵低沉朗诵的声音： “主在天上说，祂应当让万民知晓主的本意是让万民自己都做自己精神的主，万民当尊重自我，如同对待天上的主一般恭敬。” “主曾遭遇背叛，那是天上三分之一的天使背离了主，但主却谅解了他们，主说、万物皆有善恶，黑白分明才能让人们知晓走向哪里才是光明。” “圣子也曾遭遇背叛，那是罗马的贵族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带着三分之一的士兵公然对抗为万民而变革的圣人。” 街角的尽头，等待已久的玛尔达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刚刚那声音毫无疑问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露出了微笑：“冕下，好久不见。” “怎么样？我整理的有关于您的事迹？” “这都哪跟哪啊？”罗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是一次连平叛都算不上的集权而已。” “但已经将您的智慧体现得淋漓尽致了。”玛尔达眨了眨眼睛，她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您自己说的吧？” “这是我借用一位东方哲人的话。”罗维还不至于冒用他人的名言名句。 玛尔达却只是微笑：“别人或许只是说，但您真切做到了。” “你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才找我的吧？”罗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玛尔达：“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一段时间没见，她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绑缚着白色蝴蝶结发带的紫色长发披散而落、映衬着俏丽的容颜，胸前微微敞露着白皙浑圆、白色的布料包裹腰肢，却于中间裸露出平坦温润，垂落的布料遮掩着大、延伸出的小腿包裹在红色的丝绸之下，足靴轻踏地面，其手臂上多了一层灰冷颜色的护甲，手掌紧握着十字架模样的长枪。 圣女依旧神圣而纯粹、却也多了几分英气凛然。 见罗维打量自己，玛尔达也眨了眨眼睛、她垂眸，上上下下地也打量了一下自己：“能有什么变化？” “这段时间，遵从冕下的旨意，我可是一直奔走于各处，传达着主的旨意...” 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一个脆声脆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玛尔达姐姐。” 玛尔达呆了呆，罗维顺势看去，却见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不理会玛尔达眼神疯狂示意、不让她开口的举动：“玛尔达姐姐，地下城区的那群家伙很不老实，要不要去揍他们一顿？” “哼哼哼，竟然敢质疑对姐姐的话？我都让他们去问问旁人，谁不知道我玛尔达大姐的威名？” 怎么听起来...跟黑道大姐头似的？ 罗维乐了：“这就是你的传教吗？” “唔...咳咳咳，面对这些人，就只能这么做...”玛尔达脸色微红，但神色却也依然能够保持镇静...至少在冕下的面前，不能暴露出自己另一面：“面对那些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教育的底层混混，很多时候、拳头比说教更有用。” “确实。”罗维深以为然地看了看玛尔达那笼罩在护甲之内的手臂：“毕竟是揍爬过恶龙的拳头。” 眼前的圣女曾驯服了肆虐一方的恶龙塔拉斯克。 嗯...物理性的驯服。 “诶？这位是谁？”那小女孩歪了歪头，不解其意。 玛尔达呼了口气，她转过身：“这位是...” “我是玛尔达的朋友，过来看看。” “朋友吗？”那小女孩眼睛微亮：“玛尔达姐姐的朋友，果然也很漂亮...” 罗维摸了摸自己的脸。 玛尔达却摆了摆手，既然罗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也当然不会说：“好了，我跟我的朋友聊聊，你先下去吧！” “是——对了，玛尔达姐姐，之前你借给我的那本书，我能再多看一段时间吗？” “当然可以。” “太好了、谢谢玛尔达姐姐，原来看书写字是这么快乐的、以后我一定要按照书上写的，努力成为一个治理一方的罗马统治官，保护一方人民的安全！” 兴奋的声音远去，小女孩雀跃着离去。 “看起来、你的学校建立得还不错。”罗维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他看得出那个孩子的眼里没有迷茫，这是寻常出身底层的孩子所欠缺的。 他忍不住点了点头：“辛苦你了，玛尔达。” “这是我应该做的！”玛尔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能传播主的福音、能让人们脱离蒙昧的痛苦，这是我所希望的——” “冕下一定不知道他们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吧？” “这座城市的底层人的孩子、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不知道读书写字，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地，他们困顿于生存，困顿于现在、而无法知晓自己的未来。” “也许明天就会死、也许后天，城市底层的人朝来暮去，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而生存。”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他们学会了读书写字，知道了世界的广阔，知道了前进的目标。” 这就是受教育与不受教育的人的区别。 不是学识积累，而是‘目标’。 他们有了目标。 但不只是他们...玛尔达，其实也有了目标。 “这或许，才是我所追寻的、理想的旅途。”玛尔达露出了由衷地笑容：“我也曾困顿，我是因您的启示而知晓了自我，我也曾希望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但以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曾驱逐了恶龙塔拉斯克，这是您知道的事情，当时的我被传颂为驯服恶龙的圣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没有改变，驱逐了恶龙，但人们的生活依旧没有得到改善，他们依旧困顿而迷茫。” “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 “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什么都没做了。” “因为我只驱逐了现实的恶龙、而没有驱逐他们心中的恶龙，他们心中的恶龙仍盘踞在他们的意识里，让他们无法认清自我，无法找到目标，无法如主所言的、做自己精神的主！” “而这，也是我今后所要做的事情。” 玛尔达在罗维的面前、缓缓地屈身而落，她紧握着手中的十字架长枪，她道：“请您见证我的誓言、吾主！” 这是她在‘传教’的过程中的领悟。 真真切切的、心中的想法。 她已经成长，也更坚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她是为拯救而传教。 而不是为了传教才去拯救。 她是驱逐‘恶龙’的圣女。 从今以后、她也将为此，矢志不渝地行走着：“这是主的意志。” “主的荣光，亦将于此，永恒照耀大地之上！” ... ‘曾侍奉圣人的玛尔达，她在主的面前立誓，她对主说：您是万民心中的圣，您是万民心中的公义，我将永远追随您的意。’ ‘主说：您所坚信的道路，未来必有光芒照耀。’ ‘万民将因你而获得主的福音’ ‘《福音书》’ 翌日的太阳升起，“啪”地一声，罗维缓缓地合上了手中的福音书，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系。 交流之后既是分别。 玛尔达向‘主’阐述了自己的理念之后，自然离去。 而这福音书却是玛尔达在昨晚的交流之后，送给他的、由其自己编写的，罗维的言语组成的书册。 但其内容真的是...乱写一通。 或者说是叠加了滤镜的写法？ 必将其内容文雅到罗维自己都几乎认不出那就是自己。 不过也还好。 他缓缓地将这本书收起来。 至少，玛尔达所建立的教是让万民做自己精神的主。 这是哲学，而不是信仰。 “既然选择了、那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吧！” “是、主！” 已经远去的玛尔达聆听到了‘主’的启示，她露出了笑容：“我此生必将追逐恶龙、直到，愿终有一日，能与您并肩。” “至纯至圣、至高至真的，全能而公义的...” “我的‘主’。” 第二十三章所罗门的弟子 玛尔达已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接下来、她也将继续行走在这片大地之上，为人们驱散心中的恶龙，给予他们自我的决心、让‘主’位于他们的心中，让每个人拥有自己的‘主’，他们自己也能做自己心中的主。 这是一条名为‘圣人’的道路，这条路当然不会好走，但玛尔达已下定了决心，到了最后、罗维也只能给予他祝福的加护。 ‘愿你的前程始终澄澈光明’。 随风飘散的声音铭刻于天地之间，‘混沌之灵’垂落原初的视线。 而接下来、罗维也将去完成自己的事情。 此刻的天已经彻底地亮起，旭日的光芒显得澄澈而温煦，罗维回返罗马第一执政官的寝宫。 发现尼禄已经醒来。 “唔姆、余之奏者哟，余等很久了！”宽敞的宫殿里，金色长发被红色的丝绸带束起、红色蓬松长裙飘摇的少女皇帝坐在王座之上，看着从门外入内的罗维，歪了歪头，碧绿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奏者、抛下我，起了哪里？” 空气中的尘埃在门外落下的阳光里拂动着、片片有如流萤，红色的地毯仿佛流动起来一般反射着光与影，支柱盘矗、清脆声音回荡。 尼禄·克劳狄乌斯的话语落下，另一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啊、说好的很快，结果，你又骗我了呢？贤者先生？” 一袭典雅制服、黑色百缀裙飘扬的智慧女神在角落里抬起头。 她的手里依旧捧着一本书。 银发垂落的朱红眼眸抬起。 “...” 这气氛...怎么感觉像是在审问犯人？ 这次，梅露辛也没有站在罗维这边了。 她从与爱因兹贝伦相对的另一侧走出，她抬起了眼眸，道：“吾主、请您，老实交代吧！” 我交代什么？ “啊...”罗维看了看爱因兹贝伦，这个智慧女神的人间体是知道自己去想干什么的，但在此刻、却不说。 恐怕是故意的。 她想看看、罗维会做出什么反应。 她故意将罗维外出与某个‘女性’见面的消息透露给尼禄，让尼禄气势汹汹地立于此处。 当然、其实尼禄也想看看罗维会做出什么反应。 会心虚吗？ 感觉很有趣唔姆...少女皇帝碧绿色的眼眸闪烁，看着罗维叹了口气。 然后迈步上前。 给了尼禄一个暴栗...？ “唔姆、为什么只打余！？” 尼禄在王座上抱头蹲防，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因为你是带头的啊！”罗维乐了：“不打你打谁？” “唔姆！？” 尼禄再次抗议，可惜被罗维无情的镇压了下去。 “想让我出糗、还差了点，智慧女神。” “啊、确实差了点，不过我相信，会有机会的。”第三魔法使小姐缓缓地合上了书本，她将交叠的双腿放下、裙摆飘扬间起身。 亲吻了一下罗维：“作为歉意怎么样？”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 故意犯错，故意流露自己的‘歉意’。 尼禄只是个‘工具人’而已。 尼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余挨打、她却能这样？ 余不服！ 余也想要！ “行了、行了！”与爱因兹贝伦的亲吻一触及分，罗维摆了摆手，他道：“知道你段位比她高了。” “啊、这位尼禄陛下很特殊、也很美丽，但似乎不具备太多的智慧呢？”爱因兹贝伦想了想。 “...”可恶、竟然敢说余蠢！？ 尼禄恨的牙痒痒。 梅露辛在那边对这样的情况完全措手不及，但见爱因兹贝伦与罗维的亲吻，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面色微微一动。 昨晚的动静，似乎也是这样？ “怎么样？尼禄陛下？还想试试吗？”罗维转头将手伸向缩在座位上的尼禄处。 尼禄哼了哼：“余才不会上两次当！”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握住了罗维伸过来的手，扑腾起身。 “余一定会赢过你的！” “那我拭目以待了？”爱因兹贝伦信心满满：“不过你可不要想着偷吃，我可是非常善妒的女人哦？” “唔姆？”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微笑的模样，尼禄莫名瑟缩了一下，感觉有些可怕？ 罗维却说：“已经差不多了，我该出发了。” “也是，走吧、余之奏者！”尼禄呼了口气，摇晃着将双足沉稳落于地面，她转动了一下身体、裙摆张开盛放，金色璀璨的发丝在折射而起的阳光间泛起耀眼的光芒。 她向前两步，却又突然踱步转身：“虽然有些可惜，余没办法与奏者一起去，但无论如何...” “余都已为奏者接下来的演出、准备一场盛大的开场仪式！” 开场仪式。 或者说...出征之前的动员。 罗维将出征。 这是早已经说好的、早已决定好了的。 励精图治之后的扩张。 尼禄作为罗马的皇帝，罗维的决策也必然是与她商量过了，但其实尼禄也想跟着去、但她如今是罗马的皇帝，国内又处于非常紧张的时刻。 她需要坐镇国内。 罗维需要她在罗马的境内，维持后方的稳定。 所以虽然可惜，虽然舍不得，虽然不愿意，虽然...虽然... “还是觉得不甘心唔姆！”尼禄发出了苦恼的声音。 “放心吧！”爱因兹贝伦露出了微笑：“我会连着你的份一起的...” “...” 这个‘人’，是不是挑衅自己挑衅上瘾了？ 尼禄横眉。 梅露辛还是不说话，她的半张脸隐藏在面罩之后、看不出面容，但从微抿的嘴唇之间，却能看出深思。 一行四人、乘坐马车而出城。 早晨的这座城还显得很是安静，行省的总督、贵族们大多还在睡梦中，尚未醒来。 但在城外。 大军已汇聚至罗马的边缘，飘扬的旌旗占据了荒原、山丘，盛大的阳光下矗立的罗马军团等待多时。 “来了吗...还没来吗...来了吗？怎么还没来！？”体型高大健美，有着超越大部分男人的体魄的金发女性妖精巴格斯特骑在硕大的黑色骏马之上，于山岗之上眺望远处，嘴里时不时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旁边同样骑着战马的布狄卡有些无奈：“巴格斯特阁下，还请耐心一些。” “就是就是、巴格斯特，耐心一点！”红色的妖精布范·希也显得有些无语，她没有骑马、却也没有立于地上，而是悬浮在半空，垂落的双手遮掩在宽大的袖子里，红色长发下的面容娇俏而可人，与流露出一副强悍模样的巴格斯特比较起来，她更像是一位精致可爱的公主。 “啊、我当然知道冕下很忙，可这样未免太过无聊了！”巴格斯特指了指身后，连绵群山之外的世界：“我可是能够感受到、在那之外，有不少敌人的气息！” 妖精们是与罗维签订契约，也是与罗马的万民签订契约。 罗马的敌人，也自然是她们的敌人。 “来了！”布狄卡面容猛地一严。 巴格斯特兴奋：“啊，终于来了！” “嗯？吾主来了吗！？”红色妖精也颇为开心。 罗维确实来了。 远来的车马在罗马宫廷近卫军的拱卫下出了城、在尘烟滚滚之间，抵达十万罗马军团汇聚的边境山。 那一辆由数只硕大的骏马拖拽的皇家车驾在阳光下泛着昂贵的气息，飘扬的罗马旗帜、黄金底色上的鹰隼振翅飞扬。 “列阵、迎接！” 布狄卡纵马从山岗之上疾驰而落。 “列阵，迎接！” 巴格斯特也扯动缰绳，向另一边传达。 “罗马！” 手握长矛的士兵将手中的矛革高高立起、标枪兵将标枪钉立于地面、充满弹性的枪身在风中发出阵阵轻吟，步兵举盾、挥剑排挤盾面。 这一刻，长矛如雨，长枪如林、举盾如墙，层层排开。 地面震动。 阵阵呼啸从士兵的口中发出。 他们在迎接着到来的皇帝，也更是在迎接着他们真正的统帅。 真正的、远征之人。 “余，等卿等凯旋，回归！” ——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检阅军队之时所说。 ‘改革之后的罗马焕然一新，尼禄·克劳狄乌斯与罗维种种举措之下，帝国吏治清明，由此带来的商业、农业的发展，更在短短时间内，便见到了成效。’ ‘由此带来的兴盛的国力，也终于支撑起了一场庞大的战役。’ ‘其由罗马而始、北至瑞典、芬兰、挪威，南至北非，西达今日的西亚边界。’ ‘其跨越的疆土超越此前的征服王，其波及的范围席卷了当时作为世界中心的大陆。’ ‘自其之后千年，才有人堪与之比肩。’ ‘《罗马帝国：变革后的征服》’ “还真是一只浩大的队伍啊！” “即便是当年雅典最强盛的时期，也没有这么庞大的军队——不，十分之一都没有。” 山丘、荒野，飘扬的旌旗在阳光下烈烈翻滚，落下的脚步整齐划一，回荡的声音震动着整个世界，如山洪、更似雷鸣。 作为这只军队三军统帅的罗维随行于军队之后，凝望着眼前，他听着旁边、换上了甲胄，同样骑上了白马，一副凛然英气模样的第三魔法使‘爱因兹贝伦’的话语，忍不住笑了。 “差点忘了你还是希腊的战神之一。” “不是之一。”爱因兹贝伦略微骄傲，银发洒落的红眸满是自豪：“阿瑞斯消失后，我就是唯一的战神了。” “那你还要多谢我。” “可以呀、今晚我过去找你。” “咳、军营里，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 爱因兹贝伦侧眸看向罗维，朱唇红润微张：“我可是答应了那位陛下，要连着她的份一起的。” “她一定会很感激我吧？” 少女笑得极为开心。 “...” 尼禄听到了恐怕会想打死你吧...当然，前提是她做得到。 “前进、前进！” 那边，队伍的前方、骑着黑色骏马的巴格斯特异常兴奋，她策马在军队的前后不断的移动着。 在那兴奋昂扬的话语之中、行进的罗马军人也仿佛涌现了一股力量。 精力十足向前。 “啊、竟然将‘驱策猎犬妖精’的能力，用在了这里了吗？” “你是把军人当狗了吗？” 红发的妖精从巴格斯特的身后探出头来，忍不住吐槽。 “嘿、有什么所谓！？”巴格斯特咧嘴：“所谓军人，不正是要有如猎犬般的警觉吗！？” “而且布范·希，你能不能别躲在我身后的阴影里？”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阳光！” 布范·希理所当然地回应。 “还真是有活力的两位啊！” 另一边、指挥监督着军队行进的布狄卡拍了拍身下骏马的鬓毛，她那头火红的长发随风扬起、在风中飘散着。 她望着大军的长龙从离开罗马边境之后，一直拉伸了十里还没有结束。 长矛、长枪、罗马的剑与盾，在大地烟尘之间缓缓地前进着。 罗维曾在东方见秦剑东出。 而如今， 他自己也握上了这样一把剑。 在人理的时代，十万大军、是足以席卷大陆，连神明都要退避的规格。 军威赫赫。 东征西讨。 他也将于此、从神话。走向历史。 ‘罗维这个名字，曾多次出现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典籍之上。’ ‘美索不达米亚出土的吉尔伽美什史诗泥板里，他是主导乌鲁克的三王之一，希腊流传的故事传说中，他是引导英雄觉醒的、英雄与英雄的指引者，北欧故事里的狂猎之王、二代显化的众神之主‘雅威’，也有‘罗维’的名与字，所罗门时期，大秦...’ “从古至今，从西方抵达北部。” “罗维的名字曾多次出现，他是智慧的词源，贤者的起始...” “是同一个人？还是以一个名字命名的，一脉相承的一族？” “曾有无数人提出其存在的真实性，也曾有人表示，或许只是古代文化传播衍生的结果...” “但无论其是否真实存在，无论罗维与罗维之间是否都是同一个人，他的影子，都已嵌入人类的历史之中。” “兴起变革、带来光明、引导战乱，演变灾荒...” “但若真有那么一个人，他走过漫长的人类岁月，他见证了人类文明的兴起与发展。” “他也终将从神话、走向历史。” “因为他所代表的，或许本身、既是历史的变革。” “《人类起源·存在与不存在的人》” “走向历史吗...诶诶，真是很有趣呢！”罗马城，摇晃的钟声在高耸的塔尖摇晃着，银发的半梦魇妖精坐在悬挂的大钟之上，摇晃着黑丝紧缚的双腿。 她那双朱红的眼眸凝视着远处，作为‘眼’的妖精、主管着‘妖精之眼’的她本就具备着能凝视现世所有的眼，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被罗维委以这样的责任。 而对于梅莉来说，这样的事情也显得极为轻车熟路、毕竟在此之前，少女模样的梦魇在阿瓦隆之中的时候，就是一直观望着现世的。 所以现在，她也更自然能看到那边境的出征。 看到了那席卷天地的罗马的‘剑’与‘盾’。 梅莉知道、真正的好戏，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这很有趣...不是吗？所罗门传承的弟子，布里西桑小姐？” “啊、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会与罗维大人以这种方式相遇。”在梅莉的身后，是一个留着黑色长发、面容年轻清秀的女人，她披着古典时期以色列的白色长袍，漆黑的瞳孔泛起些许的光芒：“老师，想必也会很高兴于...主，仍在人间吧？” 第二十四章主叫人间起刀兵 ‘妖精之眼’是罗维以梅莉的存在为核心建立起来的，但其本身是作为一个隐秘存在的罗马帝国的‘官方组织’所设立。 既然是组织，那么自然不可能只有梅莉一个人支撑。 在建立之后，罗维动用了罗马帝国在人理这棵‘树’上的重要影响力，以帝国的影响力招揽了无数的魔术师。 若非如此，也不用专门在罗马城内、宫廷的附近建造起一个硕大的钟塔作为其根据地。 而名为‘布里西桑’的年轻女人模样的魔术师，毫无疑问、就是在那些被招揽的魔术师中的一员。 但布里西桑却又不同于其他希望借助罗马帝国所掌握的庞大资源来完成自己魔术修行的普通魔术师。 布里西桑早已完成了所有能依靠资源堆积而成的基础的魔术修行。 她加入‘妖精之眼’，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 确定名为罗维之人，是否就是她所知晓的那位... “诶诶，不管听几次、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呢，那位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吗？”坐在钟塔顶层的窗户上，摇晃的黑丝双腿轻轻落在下方硕大的吊钟钟面之上，感受着指针转动传来的齿轮嗡鸣、梅莉摇晃着脑袋，俏丽妩媚的脸上笑意更盛。 布里西桑点了点头，她知晓眼前这个‘少女’并非是纯粹的人类，但她作为所罗门的弟子、曾见过的非人存在数不胜数，倒也不觉得什么：“罗维大人是‘主’在人间的化身，他曾指引着所罗门老师从伪装的神性中走出...” “指引？嗯...我想以那位的性格，大概率、是直接斥骂吧？”梅莉眨了眨朱红的眼眸。 布里西桑也有些尴尬，那毕竟是她的老师。 “确实是辱骂。”不过尴尬之后，却又忍不住笑了。 “是啊、老师还被骂哭了呢？” “诶诶诶？那位所罗门王，竟然直接被骂哭了吗？” “是啊，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但也许、就如同罗维大人指斥的那样，真正的所罗门老师、或许只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呢！” “不过在那之后，他们还是成为了朋友...” 日光洒落在罗马的城中，照耀着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建筑宫殿，也落在妖精之眼的‘时钟塔’上端，映衬勾勒着梅莉那完美窈窕的身姿。 她喜欢一切愉悦的事情。 而聆听布里西桑讲述的故事、也让她感到了趣味。 胆小的魔术王所罗门。 疯狂而不畏惧死亡的、‘主’在人间的化身，罗维。 那是一段久远以前的故事。 一段少有人知的传说。 但对于布里西桑来说，却是真实的经历。 “人类、或许真的如罗维所说的，并不只是能带来表面的愉悦呢...”梅莉看着眼前生菜飞扬地讲述着种种过往的布里西桑。 她将目光微微侧过，看向了钟塔内部。 走动的魔术师、流动的水银勾勒而成的魔法阵、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魔力气息... 妖精之眼。 “时钟塔吗...这里，说不定也会成为另一个记述他传说的地方呢！” 梅莉扬起的嘴角，变得越发地炽盛起来。 布里西桑也怔了怔。 然后她露出了微笑：“啊、会的。” “既然这里是罗维大人建立的组织，那我会努力地让它完成它所应尽的职责。” “观察现世、铭刻神秘的职责！”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魔术王的弟子！” “说起来、罗马的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很快就会回归罗马城了。”梅莉足尖微微扬起，她道：“王者满载荣耀而归，圣人带着刀兵远征。” ... ‘主在天上说：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福音书》’ 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区域、哪个种族，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尤其是此时此刻的欧洲大陆，罗马帝国巍峨耸立于欧陆东岸，以其庞大的姿态辐射周边地区，然而罗马之外的诸多区域、却仍处于莽荒时期。 他们信奉邪神，他们尊奉着古老时代残留下来的恶魔为‘圣’。 神已经无法现界。 但许多的魔兽、幻兽种，恶与欲与自然灾害编织而成的怪异仍能显现。 它们令本该走向文明的人回归到那个血祭茹毛的时代。 它们压迫着无所依靠的人，令他们不得不信奉自己为新的神。 这个公元世纪之初、其实也是一个时代的‘真空期’。 不是每个国家都有如罗马神那样特殊的属性，真红机神、遍数整个世界，时至如今，也就只有一个马尔斯。 于是穿过罗马帝国的边界，罗马士兵们所见的、不再是罗马帝国境内那繁华鼎盛的模样，不再是人们能够穿着长袍、谦恭有礼的区域。 他们所见，是挥舞着刀刃、与同类你是我活的地方。 是出生之后就要被放置在一起，百个婴儿只能活一个原始陋习。 “简直是...人间惨状。”落下的夕阳映照着如血的残光，红色长发垂落的布狄卡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凛然。 荒原、乱石堆砌，无数骸骨堆积于此。 秃鹫翱翔于天，在浮云间发出阵阵嘶哑刺耳的声音，枯草飞扬之间，生长于不列颠尼亚的公主殿下入目所见的，却不是常人的骸骨。 那一具具尸骸头颅大、而躯干小，虽破碎不堪，却仍能看得出... 那是孩童的尸骸。 “最原始的游牧民族有着将孩童放置在一起、让刚出生的他们互相厮杀，啃咬，以此找出最强的一个的习惯。” “他们人认为这样诞生的孩童更加强壮，更有着‘苍天’的庇护。” 有声音在布狄卡的耳边响起，身形高大、体型壮硕的巴格斯特走了上来，她摇晃着笼罩厚重甲胄的健壮躯体，她道：“而且...这也是为了取悦那位‘邪神’。” 邪神。 在众神离去之后，僭越神位的‘恶兽’。 布狄卡吐了口气，虽眼前只剩一堆白骨，但一想到这些全都是刚出生、未沾染世俗，懵懵懂懂的婴儿，她就感觉...心情无比的糟糕。 “难怪罗维大人要出征。”她缓缓的开口，声音回荡在荒野的风中：“我之前以为...” “你之前以为，吾主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巴格斯特接过了她的话。 布狄卡脸色微红，但也还是坦诚承认：“嗯。” “但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我曾经以为遭受龙的清洗的不列颠尼亚已经是极为悲苦的地方，但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我并不是最困难的人。” “当时的我们，至少有反抗的心，有反抗的目标，” “而他们...” “没有。” 布狄卡指着眼前的骸骨，她的面容从莫名的愤怒、到无奈，再到坚定。 锵然之声回荡，布狄卡缓缓地将腰间的剑抽了出来，白色衣袍包裹着少女战士的身躯、她微微俯身，大腿折叠在一起。 巴格斯特愣了愣，就这么看着布狄卡俯身、如祷告，更似倾诉。 “以前的我，只想着我自己、只想着我的故乡，我知晓这样或许不是错的，但既然来到了这里，我也不应该再心怀疑虑。” 她低头、红色的长发如火扬起，慷慨凛然的声音回荡：“我以不列颠尼亚之名宣誓——” “此战，我将为先驱。” “扫平一切灾厄、扫平一切黑暗与浑噩。” “我将为解放那蒙昧的人们、而奋战至死！” “呼呼、人类啊！”巴格斯特也露出了笑容：“就是要这样、为秉持自己的理念，奋勇向前！” 原本生存于乐园的妖精，在这段时间，可是见到了很多很多不同的人。 妖精们赖以生存的是人类的自我。 祂们通过汲取人类的自我情绪而维持存在。 而在诸多人类之中...巴格斯特，最喜欢慷慨忠诚的战士。 因为她是乐园里的战士。 是‘驯服黑色猎犬的妖精’。 喜欢奔驰，也更喜欢不畏前方的人。 风吹而过，扬起漫天的草木碎屑，落下夕阳渐渐稀薄、草木摇晃的阴影下，逐渐凝聚成了一道赤红的影子。 “巴格斯特、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来了？布范·希。” “是罗维大人叫我来的...他说，找到这个婴儿坟场的来源了！” “...那个部落、那个部落的邪神，率先一步，袭击了罗维大人与爱因兹贝伦大人所在的中军大帐。” 布狄卡睁开了眼睛，巴格斯特也露出了笑容：“找死啊！” 她们在这里，本就是为了先行一步，打探前方蛮族部落的消息。 而现在看来，她们不需要再向前了。 因为那邪神感应到了到来的罗马大军带来的强烈威胁，失去了理智、选择了...主动出击、 吼！ 仍旧是荒原，仍旧是落下的夕阳，满山遍野飘扬的旌旗、手握长矛标枪的罗马士兵高举着武器，在地面震动之间，迎着对面那握着利器、奔跑而来的蛮族部落的身影。 说是蛮族，但实际上他们的装备并不差，甲胄环身、却是由蛇鳞编织而成。 一个个身形高大、身上绽放着漆黑的浓雾。 他们的数量并不算太多，仅有千余人。 但奔跑而来的身影，却仿佛有撕裂大地的气势。 如一把长刀、从高地俯冲而向罗马的军阵！ “三十步、投射标枪！” 两军尚未碰撞，有指挥官大声下令。 罗马的士兵纷纷绷紧了身体，奋力将手中的标枪投射而出。 如雨落、更似漫天的针线贯穿了世界。 只一瞬，便有上百的蛮族倒地，但大多数的蛮族竟然硬生生顶着落下的标枪，冲了向前。 标枪后退、盾兵挡上，长矛从盾与盾之间的缝隙刺出，骑兵同时向前、如展开的两翼般，将蛮族团团包围。 装备上的优势、军人协调上的差距，让那冲来的满蛮族士兵一瞬间就陷入了罗网之中。 但他们却越战越勇... “邪神的力量在庇护着他们。”大军后方，罗维仍是穿着一席笔挺修身的辅佐官制服，远眺着那一幕。 旁边、身份是元帅贴身书记官的爱因兹贝伦双腿交并，端庄而坐，手捧着书与笔，典雅而美好：“没用的。” “时代，已经不一样了。” 她是第三魔法使，也是智慧之神雅典娜，双重的身份、让她对如今的这个时代有了确切的认知。 神话不再。 接下来的舞台，只会越来越向人倾斜。 果不其然，那群蛮族虽依靠邪神给予的魔力而显得悍勇无比，但却像是陷入罗网的野兽一般，挣扎、却无力逃脱，只能一点点地耗尽力气，然后被击倒、杀死。 轰隆！ 也就是这一瞬间，天空如炸开一般、夕阳霎时扭曲，云流滚滚浮现，凝聚成了一道庞大的身影，。 那是一尾巨大的‘蛇’。 僭越神位的混沌侧神灵级幻想种。 硕大的蛇首狰狞裸露。 降下恐怖的威压，但其目标却不是罗马的士兵，而是...它的手下，蛮族的战士！ “蛇神在上——” “蛇神啊，我们已经奋勇杀敌了...” “——蛇神！” 虚空炸裂，身形高大悍勇的蛮族士兵顷刻化作血雾。 “你们太弱了，不如作为我的血食、让我，战胜对手！” 冰冷的声音回荡天地间。 罗维身后的梅露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歪了歪头：“要出手吗？” 爱因兹贝伦微笑，不语。 “不用。”罗维却只是摆手，他看向上方。 看着那垂落的巨大蛇首、蛇瞳闪烁：“罗马、我与你们没有任何的冲突，为什么要来讨伐我的部落？” “为什么？”这巨蛇看的，毫无疑问是罗维。 于是罗维轻轻一笑，他道：“为了解放欧罗巴！为了这个属于人类的时代！” 解放欧罗巴！？ 人类的时代？ “荒谬，狂妄！”蛇神怒吼出声：“区区人类，也妄图控制世界？” 罗维挥手，他道：“不信是吗？” “那你就来试一试吧！” “我不会出手，我们都不会出手，你就试试看、我这麾下的凡人，能不能杀死你！” 天空巨大的蛇扭动着身体，落下的夕阳倒映着那如乌云般起伏的庞然。 它很忌惮那战车上的三‘人’。 但若他们都不出手... 吼！ 蛇的邪神孤注一掷，将庞大的身体缓缓地下沉，如天空坠落的巨山。 “区区人类、区区人类...” “成为我的血食吧！” 狂风压迫，天灾袭来，罗马军团出现了刹那的混乱。 作为从横欧洲大陆的强大军团，他们曾击溃无数试图入侵罗马的敌人，但从未当面与神对抗。 人与神，从来不是一条线上的存在、 所以这是第一次。 不可避免的恐惧，不可避免地慌乱... 想要后退 想要逃离。 但后退与逃离的结果是什么？ 是一生都无法洗刷的...名为‘逃兵’的耻辱！ 战车之上，罗维开口：“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什么？ 我们是... “罗马！” “没错，罗马！” “不要害怕，罗马在你们的身后。” “不要担忧，罗马、在你们的身上！” 罗马、罗马、罗马！ 我们是罗马。 罗马、是最强的！ “长矛，立！” “推盾！” “上！” 从远处而来的布狄卡纵马跨过无边荒草，红发飞扬间、少女凛然的声音回荡在草木之间，她临危不乱，士卒们都在同时将手中的武器往上一举。 不做逃兵。 就只能向前！ “死、死、死！” 那蛇形的魔兽将身体重重往下压，在祂看来、这些区区人类，只要这么轻轻落下，就能在瞬间死伤大半。 然而...意想之中的轰鸣并未到来，死亡也并未扩散。 祂未能落入地下。 祂...被长矛、顶了起来！ 十万旌旗、百万刀戈。 祂惊怒、祂恐慌、祂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但这一刻的长枪如林，将莽荒的恶兽钉死在了空中。 邪神的血、刹那洒落。 那也是红的。 所谓的神，原来也是会流血，祂们的血也是红的。 祂们...不过如此！ “罗马、万胜！”有人忍不住呼喊了起来。 罗马万胜！ ——罗马万胜。 ——也更是...人类的万胜！ ‘主来地上，乃是叫人间起刀兵，他要人们斩去心中的枷锁，他叫人与神彻底分离，他要叫人自主、叫人心怀敬畏，但不再盲目。’ 第二十五章每个人的成长 在罗维看来，他这一次远征的目标、从来都不单纯是人，更是古老时代残留下来的那些窃据神明位置的幻想种、恶魔、妖精。 只有扫清了原始的信仰，扫荡这些牛鬼蛇神，也才能真正拔除残留在这片大地之上的莽荒气息。 这与罗维曾在神州大地做过的、扫荡六天故鬼的事情类似，却又不同。 相同的是扫荡旧日变质了的信仰。 不同的是、当时罗维是借秦剑来完成这一目的。 而如今。 今时今刻的他，亦是帝国的执剑人。 ‘在至今流传于世间的传说看来，直至公元世纪开启之前，欧罗巴大陆之上仍有无数原始的信仰残留，崇尚血迹、杀戮、以自残取悦天上的神明的事情比比皆是。’ ‘但以公元世纪之初为界，在那一场由罗马帝国第一辅佐官罗维所统率的帝国的征服战争之后，一切都随其军队的扫荡而消失。’ ‘天空不再有神明，大地不再有恶魔。’ ‘世界更始、划开全新纪元。’ ‘《公元之初》’ 荒原落下的秃鹫踩踏在尸骸之上、尖锐的鸟喙啄咬着腐烂的臭肉，进了了战争的战场之上、北风萧索异常。 簌簌的脚步声回荡着、穿着盔甲的罗马士兵小心翼翼地踩在流淌的积血之上，清扫着战场。 “去那边看看！” 巴格斯特挥舞着手中的巨剑，她那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着、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异常的耀眼，她那称得上精致的面容带着笑容，笼罩着甲胄的高大身形在走动之间还时不时发出了一阵钢铁碰撞摩擦发出的声音。 ‘驱策猎犬的妖精’最喜欢的场景，毫无疑问，就是战场。 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会觉得高兴。 不过巴格斯特高兴，另一位随行的妖精却不是很开心：“真是让人羡慕的力量呢...巴格斯特？” 红色长裙在风中飘摇着，布范·希躲在巴格斯特那高大身影后的阴影里，她撩动了一下赤红的长发，看向了不远处、倒塌的庞大声音。 那是战场横陈的尸骸生前所处的蛮族部落所供奉的‘神’。 一头匹敌神灵级的亚龙种。 但祂并不是死在罗马军团共同出力，也不是死在罗维、爱因兹贝伦，甚至梅露辛出手之下。 祂是被巴格斯特击溃了。 高大的妖精使徒，展现出了罗维赋予其的‘机体’——其为与马尔斯真红机神状态类似的，战斗型前锋机甲，具备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巴格斯特以之展现出顶级神灵级的规格力量，直接将这神灵级的亚龙种击溃。 红色妖精少女所羡慕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一点：“为什么我的机体甲胄就是通讯传播机甲？” 也就是所谓的‘信号塔’。 布范·希所承担的职责、毫无疑问就是代替罗维，向分散各处的妖精们传达信息指令，并将她们的信息反馈到机神罗维处。 “这很适合你，不是吗？”巴格斯特打了个哈哈，她将手中的重剑缓缓地放下，道：“冲锋陷阵这种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可这样不是显得我很没用吗？”少女有些不满意。 她呼了口气：“明明我还能做得更多...” “不必做那么多，做好自己就行了！”巴格斯特转身揉了揉布范·希的脑袋，她道：“大人会夸赞你的！” “是吗...” 被他人的夸赞，这既是名为布范·希的妖精少女在现世之中寻找到的‘快乐’。 出生于妖精乐园的她本质是善的妖精，却不知晓属于自己的快乐是什么。 她抵达现世、也正是为了探究这一目的，而在作为罗维的‘传信官’的时候，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那就是被罗维‘夸赞’。 每一次完成了任务、每一次将事情处理得极为地出色，她都能受到罗维毫不吝啬的鼓励与夸赞，也都能感受到内心的雀跃。 ‘快乐’既是罗维对自己的认同。 所以布范·希还想要做更多的事情、得到更多的认同...不是因为她想要体会更多的快乐，而是她害怕失去这份快乐。 “不必担心。”面对着布范·希那故作镇静，实际带着几分惶恐的朱红眼眸，巴格斯特咧嘴：“你和我是从小一起在妖精乐园长大的同世代妖精，你是怎么想的、我会猜不到吗？” “但唯有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冕下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为什么...能这么自信？”布范·希忍不住询问。 巴格斯特咧嘴、她敲了敲自己身上厚重的甲胄：“因为这个，既是大人对我们最大的认同！” 布范·希愣了愣，她也摸了摸长裙、与巴格斯特直接裸露出来的甲胄不同，她的甲胄是遮掩在衣裙之下的，她将之保护得严严实实。 这甲胄是罗维所赐予的重要之物。 但以这个来让她放心，未免有些毫无根据，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巴格斯特那自信的表情，她也不由镇静下来。 乐园的妖精最怕居无定所。 “大大咧咧的家伙...”她嘟哝着，却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不过这次，就信你一回吧！” “其他的不好说，我的直觉可是一向非常准确的，就连女王都说过、我的直觉堪比未来视！” 妖精们的对话在旷野之间回荡开来，战斗之后的废墟残骸之间，最后的收尾仍在继续。 巴格斯特指挥着士兵们缓步向前。 那边、罗马军团的主力也抵达了这个‘神’已被弑杀的蛮族部落，去整顿剩下的人民、去立下新的规定、 胜者为王，自能制定规则。 “将青壮带走，补充军队，留下了老人、女人、小孩，有哪个士兵愿意留下的...” 带走全部的青壮，防止其在军队离开之后再次哗变，同时、那些青壮也会在罗马军团之中被不断的影响。 留下一部分士卒镇守，再以这部分的士卒、去同化当地部落的女人、老人、小孩。 移风易俗，虽重要，但也不能着急。 罗维所要留下的，是文明的火种，而不是焚烧世界的火焰。 ‘原始野蛮的族群因他而知晓了文明的伟大，信奉森林准则的野人因他而捧起了文明的火种。’ ‘留下的、带走的，征讨的罗马军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在他之前，人们所认为的、所谓征服本该是压迫，应该是统治，是掠夺，是冲击，就如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那样，去践踏所有途径的地方，但他却以崭新的方式告诉人们文明在战争之中真正强大的——从来都是‘同化’。’ ‘《文明与征服》’ 以强大文明那强大的人理、去覆盖弱小部落的那稀薄的人文。 与以古老的神秘，去覆盖稀薄的神秘类似。 道理相同。 原理接近。 这也是罗维早已经领悟到了的、在神秘原则表层之上的现世规则。 “吾主、又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神明’已经被弑杀，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部落里，穿着甲胄、肩甲隆起，面部被墨蓝色的面具遮掩住一半的阿尔比昂之龙‘梅露辛’感应着周围的变化，发出了莫名的感慨：“不以杀戮为主要手段的征服吗...” “即便是在神话时代，也不多见呢？” “是啊、罗维冕下确实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旁边的布狄卡也发出了感慨。 阳光落下的部落里，行走的罗马士兵清点着部落的人数，他们没有显得肆意霸道、也没有显得嚣张跋扈，即便是面对比起罗马显得弱小而原始的这里的人，也不见太多的自高自大。 因为在出征之前，罗维曾下达命令“凡所踏之地，皆为罗马”。 他们不会、也不能欺凌罗马的人。 这是罗马法的规定。 更是罗马士卒的骄傲。 是‘弑神之人’的矜持。 是的，经历了先前弑杀‘神’的举动，罗马的士兵获得了发自内心的荣誉感。 他们代表的是‘人理’，代表人理与古老的神代残留对抗。 而这恰恰是布狄卡对罗维感到越发钦佩的缘由，是她越发坚定要继续追随其、完成这场远征的目的。 她要见证更多的人从蒙昧与浑噩中挣脱。 她要见更多原始的黑暗被火种驱散。 “你不要误会我已经放下对你的仇恨了...不列颠尼亚的恶龙。”布狄卡看向了梅露辛，她始终没有忘却承载在此身的仇恨，没有忘却自己故乡曾发生的事情。 但她的眼中没有恨意，只有坚定：“迟早有一天，我会向你报仇，但那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责任。” “同样地、我想要看见人们获得精神上的解放。” “这也是我的责任！” 坚定、坚韧。 自我意志于她的眼中如星辰闪耀。 梅露辛微微侧过面容，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眸微微凝视着，垂落双手遮掩在巨大的手臂护甲之间、却略微捏紧。 她们、好像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们好像都清楚自己在追求自己。 那么...自己呢？ 最初的梅露辛之所以会追随在罗维的身侧，只是缘于她不想死、作为阿尔比昂之龙遗骸的一只手所化的原初世界之龙一体的她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本体那样的死亡。 在这种渴求之下，她选择了与罗维签订契约。 成为了罗维的第一位试图。 成功地活了下来。 但之后呢？ 她一直跟在罗维的身侧，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单纯地追随着。 为什么追随？追随之后，又想做什么? 她全然不知，也没有想要探究的意识，直到她看见了那群妖精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直到她感受到了身侧这个不列颠尼亚的女孩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从始至终都知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因何而坐的罗维更不必多说。 从离开不列颠尼亚之后，始终原地踏步的，似乎只有自己而已。 所以、她也想要知道。 为什么？ 她活下来了，她现在还活着，那么之后...她应该怎么活？她为了什么而活？ “这些问题，你或许应该问你自己，或者去问罗维冕下。”布狄卡笑了，她对阿尔比昂之龙本就没有恨意，面对这一刻梅露辛迷茫的发问，却也忍不住地将之当成了一个不碍世事的小女孩。 哪怕对方的年龄比她大上已倍不止：“但无论现在知不知道，只要继续活下去，迟早能找到的。” 梅露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将目光看向了部落后方的高处。 巍峨的山上。 罗马那鹰隼的旗帜飘扬于其上。 那里是罗马主帅所在。 问罗维...或者，问自己吗？ 梅露辛不懂。 但却又感觉自己，隐约找到了什么。 “我已经把你一路随行的事迹记录在案了。”山上，穿着典雅衣袍的少女坐在罗维的身侧，她撩动了一下银色的长发，朱红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了微笑。 她是随行的记录官，这种事情，本就是她的本职。 但不知道为什么，罗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看看...” “算了，还是不看了。” “唔？”爱因兹贝伦愣了愣，有些措手不及。 她确实在自己手中的莎草纸上写了不少逗弄罗维的话语，比如说白天罗维义正言辞的拒绝之后却又于每夜营帐里的温存... 第三魔法使小姐还等着看他的反应。 但罗维，直接不看了？ “不看了，我相信你。”罗维露出了笑容：“不管你写的是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因为是你。” “所以什么都无所谓。” “唔...”莫名的，被罗维看着、第三魔法使小姐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烫。 明明已经亲热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这一刻，她还是感觉、心跳加速了。 或许是因为作为人的身份，能更加贴近人类的情感吧？ 爱因兹贝伦缓缓地捏紧了手中的纸张，也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逗弄罗维的举动又失败了。 她又输了。 作为希腊时代的智慧女神、作为掌握胜利的雅典娜在人间的显化体，她又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 但是、没关系。 因为她输的心甘情愿。 因为这样的对决、她愿意输。 第二十六章以欧罗巴作为你的冠冕 处置蛮族部落的手段、对于罗马的人而言已久算是非常的轻车熟路。 此前的无数次，也都是这么做的。 所以不需要罗维去下达什么多余的命令，只花了不到一天，庞大的军团就裹挟着蛮族的青壮年而去，留下一只百人编织的罗马军团小队、以及老人、女人、小孩的原驻居民。 大军整顿一夜休整，而后继续进发。 布狄卡领军在前，罗维、爱因兹贝伦与梅露辛坐镇中央。 巴格斯特在两翼之间策应移动。 布范·希悬浮在空中，传达着罗维的命令。 征途仍在继续。 事实证明，罗马虽是如今这个时代少有的强国，甚至可以说是世界的‘二极’之一、与可以说是世界中心的大陆另一边那个强盛而庞大的‘汉王朝’并驾齐驱，同样位列世界巅峰。 但即便是在欧罗巴地界，罗马的影响力未能抵达、罗马的视线未能触及到的领域，仍是太多、太多。 凯尔特人、日耳曼人、萨尔马特人...在这片大地之上，也还存在着无数这样散落的民族，处于莽荒未能触碰真正文明的状态之下。 属于罗马的征程，也才刚刚开始。 ... 战争，持续不断地战争，就如同一场火焰般席卷过辽阔的大地，无数人因此而死、仿佛被扫落的无数尘埃一般，在当时经历者留下的言语记述之中，对于那场战争、曾有过‘扫荡落叶’的描述。 后世的许多人曾认为那场战争为欧罗巴大地带来了破坏，带来了杀戮与毁灭，然而无数人遍寻古老的遗迹，仰望着一座座在那之后建立而起的国与城、他们才恍然知觉。 就如同将腐朽的根须埋葬入大地之后，短暂的毁灭、却在那之后，带来了更加茂密而健康的繁荣。 ... “罗马的军队已到了边境...王，请您早做决断！”宫殿里，响起了颇为焦急的声音，门外落下的光影散落着午日的烈阳，穿着长袍的老人摸着自己的胡须，面对手下的禀报，苍白的眉头紧紧皱起。 但很快，年老的国王便冷静了下来，人的命树的影、罗马这两个字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极为沉重的分量。 但归根结底、罗马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他手握着权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道：“不必惊慌，我已经收到了消息，虽然罗马的军团这一次的征讨突如其来，前面的攻势也势如破竹，但是、我们不同于他们之前所遭遇到的敌人。” “我们是一国、我们有着高大的城墙环绕保护，我们有着伟大的狼神庇护——” “哪怕是征服王伊斯坎达尔也未曾征服过我们。” 年老的国王显得信心十足，他对于远来的罗马帝国的军队并不在意，跋山涉水，远迈山峦而来吗，再怎么强盛的军团、也必然已经气颓。 而且他们确实与先前罗马军团所遭遇的那些蛮族部落不同，他们已建立了国家。 建立起了巍峨的城邦，在城邦之前，更有大山环绕，设置巍峨城墙作为依托，凭借地利几乎可以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要前方顶住、后方支援。 罗马没办法一举攻破。 便必然会撤军。 后勤、士气...远征的战役中，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也对自身更有信心... 但很快，他的信心就被粉碎了。 被一个新的消息：“罗马的军团、出现在了王城之外！”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在前方吗？前面的城、失守了！？” 国王大惊，却不敢相信。 “并无失守，只是...罗马的军团，直接绕过崎岖的山路！” 国王张了张嘴，他想说不可能、但联想到这段时间时不时受到的来自罗马境内‘发展’的消息，却又突然觉得...那并非，不可思议。 他们直接跳过了前方的关隘。 冲到了此处—— 如果说先前，王国城邦所处的地势是他所认为的绝佳的保护的话，那么此刻、却成了巨大的囚笼。 群山之外，军团矗立。 群山之内，也有罗马军团压迫而至。 “如果能够早点知道的话、我还可以让高墙的士兵回撤、守住王城。” “但现在...来不及了。” 国王颓废地坐回王座之上。 他终于明白那山谷之外的攻城军队或许只是伪装，为了掩盖这只已秘密抵达王城之外的部队... 现时现刻，空虚的王城面对突如其来的冲击，根本难支撑！ 王城将破。 高墙更将腹背受敌，毫无胜利的可能。 城外，布狄卡挥舞剑刃、下令进攻，绕过山路到此的罗马军团如乌云般席卷而至，巴格斯特显现庞大的机神之躯冲天而起，笔直地撞向了那被这一国所信仰的、窃据了神位，获得了匹敌神灵级力量的狼型幻想种，将之重重的砸入群山之间。 “罗维大人、一切，进展顺利！”高处的山丘之上，红色长裙飘扬间，红色的妖精少女露出了快乐的微笑，因为她听到了来自罗维的赞赏。 群山环绕之外、罗维坐在摇晃的战车之上，看着那仍在负隅顽抗的高墙。 “我又赢了。” 罗维露出了微笑，看着眼前的棋盘。 “啊、你又赢了。”对面的爱因兹贝伦抱着书、也露出了笑容：“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会动用自己的力量...” 前方所面对的国家毕竟与之前的蛮族不同。 占据地理优势，若让罗马军团强攻，哪怕能攻克那道处于群山环绕之间的高墙，也必然损失惨重。 爱因兹贝伦所能想出来的最优解，也只是罗维亲自出手，攻破关隘。 然而并没有。 出征到了现在。 罗维亲自出手的次数，仍为零。 他只是下达着命令，统率着军队，只以人间、人类的力量，只用手中罗马的剑，撕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屏障。 ... ‘佯攻、分兵，跨越坚城之战、绕开强大的屏障，直取核心腹地。’ ‘这是堪比特洛伊木马的战术，但与特洛伊木马不同的是、跨越坚城之战，更能体现出战争的艺术。’ ‘用计、用险，更用士兵的素质。’ ‘而这一战，仅仅只是拉开了征途的帷幕。’ ... “罗马军团来势汹汹，强大的城邦国家也无法抵挡他们的攻势...” “虽然我们以前是敌人，但这一次、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才能对抗罗马的进攻！” “我已经派人出去查看过啦，最多一个月、罗马的军团就会到这里来！ “联合？不要开玩笑了，我可是听说了，你这家伙已经接受了罗马的受封...你根本就是来害我们的！” ... 面对强大的罗马，沿途有部落选择联盟，然而罗马大军的统帅、罗马第一辅佐官罗维只是令沿途的人放出了一个部落已经接受罗马受封的消息，便让那联盟在瞬间溃败。 ... “伟大的树神，请您降下您伟大的神力，我们愿意用我们的血与肉来供奉您的强大，只求您为我们抵挡住敌人的入侵！” 原始蛮族部落里，无数人仰天跪拜，他们能够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震动、能够感受到入侵的外来者即将席卷此处。 他们所认为的征服，从来都是裹挟着杀戮的。 他们不愿意死。 “不愿意死、却愿意奉献生命给邪神吗？真是可笑、可悲，却又愚昧的家伙！” “不过放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声音从空中炸裂，庞大的战斗前锋型机甲显现。 妖精使徒、巴格斯特，率先一步抵达。 而于其之侧... 是纷纷扬扬，洒落的神明的血。 ... 蛮族神明的血从空中流淌而落，淅淅沥沥间浇灌了整片大地、人们恐慌，惊惧，惊愕，却又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像挣脱了束缚。 他们明白了...原来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是会死的。 原来神的血，并不比他们特殊。 ... “北部的日耳曼部落已被彻底清剿，设立行省丹麦、挪威、瑞典，已遵照罗维大人的命令，派遣总督前往治理。” “北部的萨尔马特人的大领主投降，请求罗马帝国宽恕他们的不遵从罗马的罪行，并允许他们仍留在原地...” “西部阿兰人试图反抗，被一击而溃，他们举族搬迁，穿越里海向南部而去。” “...” 前方战线持续推进，而在大后方、罗马帝国的腹地，一道又一道来自前线的战报也不断地上交到了罗马宫廷之内。 “唔姆唔姆、不愧是余的奏者！” 宫廷，金碧辉煌、极度奢华的殿堂之中，年轻的金发少女双手叉腰，立于王座之前。 她仍是之前的装扮，火红的长裙勾勒着娇小却饱满异常的身躯，蓬松的裙摆如盛放的蔷薇花，俏丽的容颜总是带着笑容、热情如火，明媚如花。 在罗维出征之后，尼禄回归罗马宫廷，便开始亲自处理各种事务。 在此之前，这些事情都是罗维帮助她处理的。 然而年轻的皇帝并非是只会任性的花瓶，作为皇帝的少女自我而骄傲，但其能力也是无可置疑的。 一切的事务都能完善处理，不需要元老院的辅佐，也能极尽所成。 她甚至还有时间去聆听前线的消息。 于此刻，也正是如此。 她看着下方、立于毛毯之上，为罗维传递消息的身影。 “确实应该说，不愧是他呢？” “没有动用自身的力量，只是控制着罗马的军队、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很...不可思议呢？” 有剑不用。 但却并不显得愚蠢。 更像是一种彰显自身、表明强大的姿态。 说话的‘人’也因此显得异常愉悦，因为她看见了一场场精彩的演出。 简直比大型连续剧还要过瘾... 白色的衣摆左右摇晃、衬托着双腿紧缚的黑丝，手握着木制的魔法杖落于地面，她将手指轻轻按压着柔软朱红的嘴唇，垂落银发下那双红玉般的眸子显得更加地有趣。 她是妖精之眼的核心、阿瓦隆礼的半梦魇半妖精。 梅莉。 作为‘眼’的她负责监察天下，但在罗维出征之后、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罗维直接与尼禄联系的渠道。 她能时刻看见罗维。 罗维也自然能看见她的存在。 于是梅莉出入宫廷的次数变得异常的频繁，人们时常能看见这白色美丽的身影于皇帝的面前进言。 她的出现时常带着漫天的花瓣。 伴随着魔术的光影。 久而久之，她也被罗马人称为‘宫廷魔术师’。 出入宫廷的魔术师。 “您的气势可真是越来越庞大了...”梅莉面带微笑。 尼禄却显得理所当然：“唔姆？这不是必然的吗？因为余既是罗马!” 而罗马随着罗维战线的推进，变得越来越辽阔、越来越强大。 ‘但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月的影子。’这句话梅莉没有说出来，只是于心中默念。 尼禄的身上带有‘月之眼’的气息。 能观望现世的梅莉当然看得出来。 而随着罗马的强大、尼禄作为罗马皇帝，在人理这棵‘树’上占据的位置也越来越重要，她所掌握的‘王权’不断扩张，她所与月之眼的联系，也变得越来越紧密。 只是，这与卡利古拉不同。 这不是月对人的影响。 而是人...对月的侵蚀。 ‘月的反击，很快就会到来。’梅莉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看到的。 “唔姆、说起来，这次最新的消息，是什么？”将手边沉积的书信放在了一边，尼禄·克劳狄乌斯看向了王座之前的梅莉。 罗马的皇帝略显期待，梅莉也露出了笑容：“这次，罗维冕下、只让我告诉您一句话。” “什么话？” “他将为您再次加冕。” “唔姆？”尼禄歪头，困惑：“余之奏者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加冕过了。 她早就皇帝了... “罗维冕下说的是，他将以欧罗巴全境、作为陛下，新的冠冕。” 以欧罗巴作为你的冠冕。 以此全境之民... 作为尼禄·克劳狄乌斯的皇帝之证！ 是的。 此时此刻，横扫大陆的罗马军团终于抵达后世欧罗巴边境的乌拉尔山脉。 旌旗飘扬鼓动，坐在战车之上的罗维一路摇晃颠簸，他远远地看着那座绵延起伏、如横卧的巨龙脊骨一样的山岭，微微眯起了眼睛。 罗马的大军，已征服至此。 再向前，既是另一片新的天地与世界。 ‘罗马的军队抵达乌拉尔山脉，在连绵的群山之间扎营。’ ‘统帅的罗维登临山巅，他将罗马的旗帜插在了最高最远的山峦之上，他将此处、作为罗马新的边境线。’ ‘他将欧罗巴全境、赠与那罗马如蔷薇般的皇帝。’ ‘他为皇帝加冕。’ ‘也更是在为自己加冕——他的名，将永恒的铭刻在世界的战争史上，他将化作恒星闪耀。’ ‘他是万军的主、是以征服为名的开拓者。’ ‘《开拓与征服》’ 是夜。 茫茫夜色，群星点点、映照血色的明月。 乌拉尔山下， 罗马的旗帜飘扬间、大军驻扎之处，梅露辛看着眼前罗维所居住的中军大帐，女孩深吸了口气。 布狄卡对自己说过的话回荡耳边。 她伸手，轻轻地叩向了门扉。 第二十七章【求订】朱月，布伦史塔德 这一夜的月色极美，月光照耀、乌拉尔山的山顶能够看见皑皑白雪，就如苍发垂落般。 罗马的军营里显得格外安静。 经历了一系列的远征、跨越了漫长的旅途，终于抵达后世欧罗巴的边界线，这一只由十多个满编罗马军团组成的大军之中早已混进了许许多多日耳曼、凯尔特等蛮族部落的青壮年。 一开始的队伍自然会出现排斥、拥挤等等乱象，但在一场场战斗下来，士兵们早已再次凝结起了足够的凝聚力。 哪怕曾经为敌，却只是为了各自的立场，今时今刻作为战友、更足以让双方都放下成见。 “并肩作战是最能消磨隔阂、缔结友谊的方式。” 中军大帐里，罗维看着窗外星星点点闪耀的军营的灯火，他露出了笑容：“因为共同经历了生死，那么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也正是罗维为什么会敢于带走蛮族的青壮，不怕他们在军中哗变的原因之一。 因为哪怕到了最后，罗马人的数量少于蛮族的青壮。 只要这份羁绊在， 这只队伍的根本、便仍能维系。 而且，仍将继续下去。 已到了欧罗巴边境，但罗维并不想就此停下征讨的步伐。 “所以说、你之前的质疑，是错误的，我又赢了一会了，第三魔法使小姐？”罗维侧过视线，看向了坐于一侧的雅典娜女神在人间显化的少女。 “唔？”月光照耀下的第三魔法使歪了歪头，银发轻纱而落、朱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露出了笑容：“那么、贤者先生...嗯，罗马的辅佐官大人，想要什么奖励呢？” 爱因兹贝伦缓缓地站起身来，飘扬裙摆下延伸而出的双腿包裹在白色丝绸之内、显得荡漾而美好。 “什么奖励都不用，因为我已经获得了最好的奖励了。”罗维摊开了双手：“那就是你。” 爱因兹贝伦无奈地撩动了一下银色的发丝，迈步与罗维并肩：“真不知道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但很有用，不是吗？”罗维笑了。 爱因兹贝伦也不否认：“确实，我很心动。” “只要你说的话，我都感到心动。” 互相打直球是吧？ 罗维眼角莫名跳动了一下，只能说...一位智慧的‘词源’，一位希腊的智慧女神，在相处模式上多少会与普通人有些差异。 不断地言语间比拼着智慧、不断地互动中感受着对方的自我。 这对于智慧女神来说，是一种享受。 对于罗维来说、也颇有些惬意的感觉。 勾心、但不斗角。 “嗯？”站到了罗维身侧的爱因兹贝伦将身体略微前倾、侧过视线，看着罗维。 她眨了眨眼睛，双手背负于身后、俏丽的容颜微微压低，以仰望的姿态去看罗维。 很难不让人认为她是在卖萌... “咳。”刹那的出神之后，罗维轻声咳了咳：“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今晚要用什么姿势比较好？” 虽说直球。 但这未免也太直了。 但罗维脸色不改：“嗯、上次那个我感觉不错，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新的...” “想赢你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呢？”爱因兹贝伦歪了歪头。 罗维笑了：“比较论脸皮厚，没人厚的过我。” 爱因兹贝伦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轻盈的敲门声。 敲击回荡，像是在顾虑着什么一般。 “是梅露辛。”罗维面色一动，门外的‘人’还没进入，他便知晓其身份。 爱因兹贝伦思考了刹那：“是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姑娘吗？” “她可比你大多了！”罗维看向了门外：“梅露辛，有什么事情吗？” “唔...您还没睡觉吗？”门外的梅露辛听到了回应，意外地有些开心，却又多少有些忐忑。 她可不会忘记、罗维虽力量在自己智商，但却仍奇异般的维持着正常人的坐卧起居，一般时候、罗维也应该已经入睡。 但一想到自己想要询问的问题，却多少有些紧张。 “还没。”罗维回应：“有什么事情？” “能...请您出来一下吗？”梅露辛略有些忐忑：“就一会儿就好了...” 罗维看了看爱因兹贝伦：“我出去看看——梅露辛毕竟是我带出来了的。” 银发的少女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有关于梅露辛的来历、罗维已向她说明过。 第三魔法使小姐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咔嚓一声，营帐木制的门扉缓缓地被推开，一道人影在月色映照下显露：“吾主。” “梅露辛？怎么了？”罗维走了出去，看着来人。 “唔...嗯。” 小小的女孩轻声开口：“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 她在组织着语言，组织着措辞。 明明来的时候有千言万语，但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有些难以吐出。 罗维也不急，只是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梅露辛。 不列颠尼亚的阿尔比昂之龙所化的女孩立于月光之下，银白的长发在身后摇晃拂动、触及臀部，额前那两个如龙角一般的黑色棱形晶体泛着些许的微光，映衬着发梢下精致可人的面容。 她没有穿着之前的那一袭机神甲胄，而是将甲胄收敛于双手如盾牌一样的巨大护手之间，仅剩的是一袭白与蓝交织的长裙，纤细的双肩往下微微裸露着腋下与背部的白皙，白色的布料包裹着略微起伏的胸前，侧面曲线略显清晰、收束于腰肢的蓝色布料，往下的裙摆微微绽放，包裹曲臀挺翘，延伸出的双腿被白色丝绸收束在一起、流畅勾勒。 休闲、得体，相比起之前那穿着甲胄的模样，此刻的梅露辛毫无疑问、更有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刨除那双手上仍装载着的硕大的护甲。 那是罗维赠与她的机体收敛之后的形态。 “边走边说吧！” 罗维摆了摆手，并对她这一身装扮给予了肯定：“挺可爱的。” 月光映照下的军营显得格外的安静。 巡夜的士兵举着火把行走在昏暗的天地之间，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听到罗维的话，梅露辛愣了愣：“可...可爱吗？” “这身衣服是布狄卡送给我的...说是她年幼时候穿的衣服。” “布狄卡吗？”那个飒爽的女战士，也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罗维对于她的第一印象，一直都是那个坚定而强悍的不列颠尼亚女战士。 “是的、布狄卡说我这么穿着，更能让人感到不那么恐惧...”梅露辛呼了口气，她扬起了精致小巧的面容：“我接受了，因为我也不想被人恐惧。” “因强大而被人畏惧什么的...我，不是很喜欢。” “为什么？弱小畏惧强大，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罗维走在前方，他的声音飘散在风里、落入到梅露辛的耳中。 “是很自然，但是这并不是我喜欢的事情。”梅露辛歪了歪头，她像是忘却了自己想要询问什么似的，缓缓地开口：“因为我本来...就是被抛弃的东西。” “我是世界原初之龙阿尔比昂遗骸的一只手所化、我代表的，是阿尔比昂之龙的延续。” “所以、我能感受到，临死之前，阿尔比昂之龙的孤独与寂寞，能感受到...被世界抛弃的窒息感。” 孤独、寂寞。 这便是阿尔比昂之龙临死之前的感受。 那头在星球原初之时就已经诞生了的古老而庞大的生物，走过了古老的神话时代，跨越了无数更迭的岁月，但最后、却死于孤独之中。 因为一代神明的消逝。 因为一个又一个同等级的存在的消失。 “在我所获得的、原初世界之龙的记忆里，‘我’在百万年前、曾与众多的原初之神一起，参与了一场与天外文明的对战。” “那一场战争极度的惨烈，无数的原初之神因之而被打碎了神核、堕落于现世，无数的原初之神被击碎了作为神的权柄...” “在那场战争之中，‘我’也同样身受重伤。” 梅露辛所说的，毫无疑问、就是提亚马特等众多神明共同参与的，与大洋彼岸的‘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战争。 原初的众神与天外落下的机神的厮杀。 那对于地球而言，是仅次于‘游星尖兵’的灾难，只是对于阿尔比昂之龙来说，却是一段极为美好的记忆。 因为祂在那一场战争之中，认识了很多很多的‘同伴’。 在此之前的祂在自己的区域里是唯一的生命。 在那场战争之中，祂第一次有了与外界交流的机会，第一次有了与外界交流的渴望。 原初的世界之龙雀跃而欣喜。 但灾难的种子早已经埋下，重伤的原初之神一个又一个地被自己的神系所背叛，或封印、或被流放到现世之外的虚数之海中... 阿尔比昂之龙，失去了‘同伴’。 祂再次陷入了巨大的孤独之中。 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 没有可以倾诉的存在。 一代神明消逝、二代神话黎明，看着逐渐变得陌生的世界，阿尔比昂之龙选择了离开。 祂选择了最接近星之内海的不列颠尼亚，祂将自己那庞大的躯体深埋于地、用锋锐的利爪去挖掘通往星之内海的通道。 这很困难，星之内海虽是星球的内核，但本质来说、其实并不在同一个维度之上。 但正常而言，即便再怎么困难，阿尔比昂之龙其实也做得到。 只是... “‘我’还是死了，不明原因，不知道真相的，死在了挖通的那一刹那。”梅露辛轻盈的声音回荡在风中。 “被孤独所笼罩，临死前更能感受到力量的不断流失、以太的不断崩溃，昔日残留的伤口同时爆发...” “‘我’，就这么死在了地下。” 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极其戏剧化了...阿尔比昂之龙死于挖通前往星之内海的刹那，因为耗尽力量的同时引发了旧伤而亡。 罗维姑且也能猜测得到、阿尔比昂之龙的死因，在间接上，还是因为游星尖兵捅破了神代，造成了神代魔力‘真以太’的大量流失的缘故。 正常的神明在神代崩溃之后、都会尽力减少力量的损耗，也正是源于此。 深埋于地的阿尔比昂之龙不知道地面上发生的事情。 所以祂不会收敛。 而是会一如既往地用尽所有力量去挖掘。 反正用尽了、还会恢复，反正能从外界不断吸收...阿尔比昂之龙根本想不到神代会崩溃，祂更想不到，那最后一次的能量耗尽之后再难以恢复，竟会引发旧伤、竟成了永恒的沉眠。 一位原初之神就这么深埋于地底。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真是个倒霉孩子...当然，这其实也解答了罗维对于阿尔比昂之龙这么一位原初规格存在死亡的困惑。 就如同提亚马特那样、原初的存在哪怕不具备强大的不死性，其本身也该是近乎不死的才对。 但阿尔比昂，某种程度上，是经历了三重的死亡。 能量耗尽是身死，孤独是心死，旧伤复发更是在过去的时间线上的死亡。 三重的死亡、扪心自问，哪怕罗维现在遇上，也未必能挨得住...不过这也更坚定罗维的想法。 阿尔比昂之龙，实在是倒霉透顶。 “所以我讨厌死亡，也更讨厌孤独。”梅露辛看向了罗维：“我能够感受到您那巨大机神的状态与亚特兰蒂斯文明有关，对于其他神系的神而言，亚特兰蒂斯文明的神是灾难，但对‘我’来说、不一样。” 那是阿尔比昂之龙摆脱孤寂、获得‘心’的起始点。 罗维微微俯身，他揉了揉梅露辛的脑袋，他道：“所以，不必去考虑生存的意义，不必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而活着。” “只要能够活着，并且活的不孤独，不就好了？” 军中的事情没有能够瞒得过罗维的。 梅露辛的迷茫，他也当然知道。 但罗维没有选择引导梅露辛。 而是选择、让她从过去的‘自己’那里，得到答案。 这才是最合适。 也是最完美的东西。 “我...明白了。”梅露辛愣了愣，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她明白了。 她终于知晓了... 不必迷茫，不必特意去追寻。 “我能、一直跟着您吗？”梅露辛突然扬起了头。 罗维愣了愣，旋即点头，他当然不会拒绝：“只要你愿意的话。” “只要跟随在您的身后，就好了！”梅露辛，露出了笑容。 是的、只要跟随在罗维的身后。 便能不再孤独。 罗维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还想说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梅莉？” “诶诶、是我，辅佐官阁下，我要给您一个提醒。” “因为尼禄陛下身上的‘王权’的加剧，反向侵蚀了其源头。 “现在月面上出现了变动。” “那上面的东西...好像放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罗维猛地看向了上方。 月面。 永恒不变的风景，承接着恒星光芒的卫星之上。 冰冷而清脆的声音回荡于此：‘检测、遭受入侵——’ ‘检测，系统受到侵蚀。’ ‘常规清理功能失败。’ ‘开启模拟对抗机制。’ ‘申请释放被禁锢的‘UO’...’ ‘申请，通过。’ 伴随着嗡鸣的声音回荡，虹光垂落交织之间、一道身影缓缓地浮现在面对着地面的月球表面之上。 金发披散、白皙裸露。 她睁开了红色的眼眸，瞳孔的深处泛着璀璨的红光。 ‘释放代号为...’ ‘【朱月计划——】。’ ‘【布伦史塔德】。’ 第二十八章摩根勒菲的降生 “早点去休息吧、梅露辛！”乌拉尔山脉之下，罗马大军驻扎的营地之中火光飘摇，罗维看着梅露辛离开的娇小背影，相比起来时的茫然犹豫、此刻的她毫无疑问，显得更加振奋却坚定。 不需要思考、不需要顾虑，生存与生活既是最大的目的。 梅露辛明白了这一点，也更知晓、只要跟着罗维，她便能不孤独地活着。 心不再茫然，回馈的举止也更不会再有顾虑。 “恭喜您、又成功诱拐了一个哦？”晚风徐徐，却夹杂着来自遥远的罗马的声音。 罗维吐了口气，目光抬起，看向了上空。 皎皎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染上了丝丝血红。 朱月横空。 “月之眼的反击吗？” “没错、我可没有骗你。”梅莉的声音回荡在罗维的耳边，她身在罗马的妖精之塔上、却能将消息直接传递到罗维的脑海之中：“虽然我不知道月面上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受到那里存在着旋涡一样的‘眼’...感觉只是稍微用力去凝视，眼睛就会炸开。” “那就是你一直在觊觎的东西吗？” “你猜？” “您猜我猜不猜？” “你搁这儿套娃呢？” “你猜？” “...” 沉默了刹那，罗维缓缓地抬起了手，曲起了手指。 砰的一下，远隔万里的罗马时钟塔顶端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呼喊，钟楼顶端的窗口之上、梅莉的身体直接向后仰倒，包裹黑丝的双腿裸露在外、左右摇晃着。 “好痛...”梦魇的少女发出了底底的呼喊。 拖着长袍的布里西桑抱着书本蹦蹦蹦的跑上了顶楼：“梅莉、你怎么了？” “呼、没事，我只是在玩而已！”梅莉坐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说着、她揉了揉额头上略微发红的印子，心想这是真的疼、难怪那位尼禄陛下每次都会发出难以压抑的吃痛的声音。 她现在也算是见识到了... “真的没事吗？”布里西桑有些担心：“虽然你是妖精，但是我听所罗门老师说过，妖精是由幻想凝结而成的，妖精也是会出问题的...” “说了没事就没事。”梅莉摇晃了一下脑袋，将那刹那间的疼痛甩开：“说起来、你之前答应过教我魔术王的魔术，可别忘了！” “那当然不会忘了，我这不是在整理吗？”布里西桑挥了挥手中的书本：“我是魔术王最后的弟子，我所司掌的是‘传承’的魔术，我所要做的、本来就是将老师所创造的七十二魔神支柱的魔术传播下去。” “你能学、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就去吧...诶，真是痛啊、罗维先生？”梅莉看着布里西桑火急火燎地上来，又火急火燎地下去，明明是几百岁的魔术师却表现得像是稚童一样...但或许也是这样，所罗门才会选择她作为传承自己魔术的最后的学生吧？ 毕竟神秘的力量能够让人长生，但若无法一直保持年轻的心态，仍不可避免地会衰老、腐朽，乃至死亡。 她露出了有趣的笑容：“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个家伙的？” “布里西桑吗？所罗门找的。”罗维一边返回自己的营帐中，一边应答。 天上月光晕染的血色越发浓郁，落下的月光也泛起如血一样的色泽，乌拉尔山脉顶端积攒的雪层都被涂抹上了一层诡异的颜色。 罗维回归到了刚刚的话题：“朱红之月...布伦史塔德吗？” 这是作为穿越者的罗维所知晓的信息，作为环绕地面的卫星、那一轮皎白圆月之上，其实也是存在着‘uo’的存在的。 其名为‘朱红之月’、‘布伦史塔德’。 然而那是在没有月之眼、或者月之眼没有被激活的情况下才会诞生的月之王。 而月之眼一但被激活、布伦史塔德将不会有出现的机会。 因为月之眼将成为月球的uo。 布伦史塔德自然也没有诞生的土壤。 然而现在、或许是为了抵抗来自地球的人理的侵蚀，月之眼提取出了那庞大的量子计算机中无限推演储存的未来中有关于‘布伦史塔德’的信息，将之释放了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有月之眼辅助的朱红之月，可能会超乎罗维印象里的强大也说不定。 “可能是这样、也可能不是，月面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的‘眼’也看不清。”梅莉在时钟塔的顶端重新坐直了身体，她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扬起的朱唇泛着湿润的色泽。 罗维在自己的营帐之外停顿脚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跟我提醒这些？” “以你的性格...瞒着，不是能见证更加精彩的发展吗？” “为什么...”梅莉歪了歪头，如果按照她原本的脾性，确实是这样。 半魅魔半人类的妖精所在意的只有有趣的发展，所在意的只有人类用他们的生命编织而成的故事。 她只是一个看客，一个热衷于推动种种意外结局的愉悦之人。 一个百战百胜的统帅突然遭遇‘天外陨石’袭击而亡、留下一个离奇、遗憾却又突兀的故事，以前的梅莉肯定求之不得。 可惜的是：“我变了呢。” “嗯...走出阿瓦隆之后，我竟觉得，人类或许不再单纯只是工具那么简单？” 梅莉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她很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很明确自身的理念。 “比起单纯的愉悦，我现在、更想要看完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可不想我所看的这场戏剧，演到一半就因为‘主角’的死去，戛然而止。” “所以——” “还请好好加油吧，我的主角先生。” 最后的声音飘散在风中、随之戛然，梅莉中断了与罗维的联系通道。 晚风徐徐，血月沉坠。 罗维露出了笑容，作为人、作为穿越者，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可不就是原著里混沌邪恶的角色因自己而步入正轨吗？ 毫无疑问，原本性格恶劣的梅莉、已经因罗维而出现了改变。 当然，这与罗维接下来即将面对的危机而言，于事无补。 梅莉虽改变，但不会、也没有能力在他即将到来的威胁中做出什么帮助。 能够帮助他的... “只有我。”中军营帐的门扉缓缓地打开，坐在其中、捧着书本的爱因兹贝伦抬起了头，露出了笑容。 她眨了眨朱红的眼眸，显然也能听到罗维与梅莉之间的交流：“月面的uo...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能帮助我，完成第三法呢？” “确实。”面对自己亲近的人，罗维当然不会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朱红之月有着名为【空想具现化】的能力，虽然那原本是在地球抑制力的支援下才能展现的力量，但我想、在月之眼的支援下，这份能力只会变得更加的恐怖。” “那是无中生有的力量...与你‘灵魂具现化’的能力，有着异曲同工的作用。” 罗维走入了营帐之中。 “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更不能放过了...”爱因兹贝伦缓缓地合上了书本。 若不完成第三法。 她就无法以人类的姿态永存于世，达到‘原初之人’的境界。 也就无法真正与罗维并立。 从始至终，这才是雅典娜女神化作爱因兹贝伦出现在这里的本来目的。 为了与罗维在一起... 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都是可以抛弃的。 舍小求大，对于智慧女神来说，并不难抉择。 不过那些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现在... “该继续了？”放下了书本的少女缓缓地站起身来，缓缓地将罗维推到了椅子上，随即跨坐其上。 时间流逝。 翌日的太阳亮起。 罗维与爱因兹贝伦并肩出了中军大帐，所见到的是神采奕奕的梅露辛，风采依旧布狄卡、巴格斯特、布范·希，以及早已列队结阵于大帐之前的军团士兵们。 风沙滚滚、尘埃卷动。 “你们现在，还有机会。”罗维迎着旭日的晨光，站在所有人之前，他环视着眼前的大军，从中军大帐之前、一直向两侧，向外蔓延，矗立的人影静立如林，手握的长矛更像是从天落下的雨水。 枪、剑、盾...无数精炼的装备交织在一起。 无数的人，都在同时，将目光看向了罗维。 他们汇聚在一起。 这是罗维早已经下达的命令。 这场征途已抵达边缘。 然而罗维仍要继续下去，却不奢求于所有人都跟随。 “有想要回家的、我已跟尼禄陛下说好，给予资金，授予所获军功的军官的职位，你们可以进入官方设立的学校充当教官，也可以去任何地方驻守的罗马军团，成为一名长官。” “而不想回家的、现在，可以留下来。” “选择回家的，你们将以英雄的身份荣归故里，而选择继续出征的、你们将以英雄的身份，迎接更大的荣光。” “做出选择。” “我——”立于众人之前的军团的总指挥官之一，穿着白色长裙、外罩甲胄的布狄卡率先开口。 出身于不列颠尼亚、机缘巧合才加入罗马军团的她曾是最渴望回家的人。 但现在：“我愿意继续追随，我将把自己留在这里，把荣耀、赠与家园！” 她没有选择回家。 但她相信、她的家园，必将因她的选择而荣耀。 “愿将自己留在这里、愿把荣耀，赠与家园！” “愿留此身，荣归故里！” 在她之后、无数的士卒躬身开口，无数的人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用剑去拍打盾牌。 “我可还没打够架呢...吾主，你可不能赶我走。”巴格斯特咧嘴。 布范·希提起了裙摆：“我还想要...继续听您的夸赞。” 梅露辛默默走到了罗维的身后，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摆。 但并非所有人都愿意追随。 人心思变，更是复杂的。 “——想要回家的，就此分离吧，罗马已做好欢迎你们的准备！” 锵然一声，罗维拔出了剑，指剑向天。 褪去了尘埃的罗马的剑在空中绽放流光，他道：“而留下的，便与我...继续向前吧！” ‘跨越了乌拉尔山脉，但那并非是尽头，扫荡了北亚风雪的平原，也不是极限。’ ‘位于西亚的、同个时代的安息帝国曾描述过罗马的战阵，称他们是天神降下来的军队，是神明投落人间的长矛，是上帝遗留在人间的长鞭。’ ‘时至如今，在安息帝国的旧址王城之内、仍有罗马元帅罗维纵马跨过城墙的雕像残留。’ ... ‘所罗门留下的七十二魔神支撑起了现代魔术基盘，而公元世纪之初，罗维留下的十二使徒术式则进一步催化了基盘的力量。’ ‘时至如今，召唤妖精使徒的术式仍旧作为仅次于魔法的神秘而为无数人所追求着。’ ‘传说、每一个妖精术士都具备着接触根源、掌握魔法的可能性。’ ‘世纪之初的罗维，也被人称为‘不属于乐园的妖精之王’。’ ‘而又有论政指出，不属于乐园的妖精之王的出现、同时，也带来了真正妖精之王的提前诞生。’ 《时钟塔课业论文·妖精术士起源》 ——韦伯·维尔维特著。 ... 星之内海、乐园，光华晕染的繁复之地，无数无形的妖精生活于此。 “据说之前离开乐园的那十一个妖精好像过得很快乐...” “那个半梦魇的骗子，这次竟然没有欺骗我们？” “前往人间...我也好想去啊！” “话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对话的妖精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这一刻、祂们都不约而同地听到了隐约回荡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乐园的最深处。 就像是...有什么破壳，萌芽而出一般。 咔嚓、咔嚓、咔嚓。 斑驳，而后破碎。 有什么在此刻降生了。 那是妖精。 却又是高于寻常妖精的存在。 那是与寻常虚无的妖精不同的，生来便承担着来自乐园所下达的责任的、最高位的妖精。 其名为“摩根·勒菲”。 其正体为乐园自我修正的终末装置。 为维持乐园而诞生的存在。 第二十九章月之王降临于此 星之内海虽是地球的核心，是这颗地面行星存在的起源的具现化，就如同一棵树的根须一般、每一个不同发展的地球都是其延伸而出的主干分支，但这并不代表星之内海里的事物也是源头。 事实上、每个地球的星之内海都是共通的，但在星之内海内，接近每个地球的事物、却都有所差别，有所特定。 妖精的乐园、既是如此，祂虽存在于星之内海之中，却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乐园。 妖精的本质是生命幻想凝结而成的幻想种，乐园也同样如此。 人们的幻想、人类的梦是构建乐园的基础。 精终究无法如同进入星之内海的神灵那样去往更‘大海’更里侧的神之座上，所以祂们仍需要幻想作为基础。 但若这样的幻想出现偏差、那么乐园本身也会因此动荡。 现时现刻的乐园所出现的，也正是这样的情况。 现世的罗维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妖精王’。 人们一部分的幻想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乐园为了自救、也开始本能的衍生出与其他幻想凝结的最初本质‘虚无’的妖精不同的、承载‘职责’的‘乐园的妖精’。 ...摩根·勒菲，或者说、薇薇安。 摩根勒菲是乐园为其准备的、前往现世的身份的名字。 薇薇安则是妖精的名。 “你所要做的、既是前往现世，终结那位妖精之王的留下的痕迹。” “你所要做的，既是终结现世妖精的活动，终结神秘。” “将幻想、从外部，重新聚拢至乐园之中。” 旷野吹拂、无边霞光映照之间，有年轻美丽身影缓缓地睁开了碧蓝色的眼睛。 ... “这是什么怪物？” “不是魔兽、妖精那样的幻想种，也不是什么古老时代残留下来的神秘生物...” “结阵，结阵！” “不要慌张——” “...” 声音在旷野之间响起回荡，手握着长矛、标枪、剑与盾的罗马士兵努力地维持着阵形，一步步地向前顶上去。 但面对着敌人涌现而至的洪流，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莫名的凝重。 来自罗马的士兵、收拢自各个蛮族部落的青年战士，他们从欧罗巴大陆一路跨越到这片西亚之地，横扫而至有如长剑，他们曾弑杀神明，曾对抗被蛮族巫师召唤而至的古老幻兽亚种。 他们百战百胜，是以无论何种情况，都能保持昂扬的战意。 但那并不包括眼前的情况。 沙丘、荒漠，旷野吹息处、一道一道颠簸摇晃的身影从泥土里浮现，一只又一只苍白的手从下面抓着地面钻出，裸露的尸骸、破碎的皮肉、泛着森冷微光的骨骼... 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并不是什么强敌，但却显得异常诡异。 那是‘人’。 是死去的人、是埋葬于这片大地上的人，是战士们的同类——的尸体。 明明是已死去了很久的人，却都被莫名的力量牵引、从地底冒出，向着他们发起了冲击。 重重叠叠、此起彼伏间，无穷无尽。 “亵渎死者、玩弄死亡之人，你的罪，万死难辞！” 布狄卡显得尤为愤怒。 巴格斯特显现的巨大苍白机神在阳光下凛然生威，驱策猎犬、告诫死亡的妖精每一瞬的轰击，在手踝关节之间燃烧喷涌的引擎推动下仍能爆发出将巨大的力量，将地面震碎、打出一个有一个巨大的洞窟。 但没有用、毫无用处。 死者不断地从地里冒出。 从古至今、在这片大地之上死了多少人？ 不可计数。 因为那根本无法计算。 仅从目光来看，就能看到来自过去各个时代的尸骸的身影。 原始的人、石器时代的人、尚且茹毛饮血的人... 除非能够彻底击碎这片大地。 抹消其存在的‘记录’。 否则这样的冲击将难以彻底断绝。 昂！ 也就是在这张狂胶着的瞬间、庞大的龙的吼叫从天空传来，光辉交织的苍白巨龙缓缓地垂落巨大的龙爪。 抓向了地上无穷无尽的尸骸，同时也彻底地击碎脚下的这片大地。 尘烟滚滚扬起、渐渐稀薄消散，最后呈现于众人眼前的，便是一片纵横辽阔的深渊般的裂缝。 “真是...厉害啊！”巴格斯特看了一眼天空，白龙的身影已经消失，残留的辉光仍如极光般闪烁。 来自乐园的妖精并未见过罗维的触手。 但这一刻、那天空的龙落下的爪子，已被她认定为绝对的强者。 阿尔比昂之龙。 梅露辛—— “褪去了心中的迷茫，看来你也渐渐能够发挥出自己原本的力量了。”军团后方，坐在战车上的罗维一眼扫尽整片战场，又侧过视线看了一眼身后从空中落下的女孩。 梅露辛双足稳稳踏地，从龙恢复人身的她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嗯，这才是我原本应该有的姿态...” “确实很厉害啊！”旁边的爱因兹贝伦也感慨了一句：“该有接近原初的力量了吧？” 爱因兹贝伦作为神身份的‘雅典娜’也仅是一方神系的王，没能真正触及到将影响力覆盖整个星球表面的、星球规格的原初境界。 不过... “只要能彻底完成第三法，我也能抵达那个高度，抵达你们所在的风景。” 以人身完成第三法，再以灵魂具现化的力量去反馈神灵的存在，将神的灵核实质化、将那庞大的能量，再回返人身。 以此、爱因兹贝伦将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将成为掌握‘循环之理’的‘蛇’。 ——古老时代的雅典娜，本就是司掌‘蛇’的神明，西方蛇神中最为出名的戈尔贡三姐妹便是她的手下。 “放心吧，那一天不会太远的。”罗维笑着鼓励了一下爱因兹贝伦。 他又看向了眼前。 大地破碎、地下哪怕仍有死者复苏，但在踩踏之后变得极为坚固凝视的泥土之下，也难以在攀爬出来。 罗维挥舞着剑、命令大军继续向前，但他却很清楚一点的是：“这只是前兆而已。” 罗马的大军已穿过了乌拉尔山脉。 在扫过北亚之后、 向着西亚进发。 接下来或许会到西南亚、或许会进入北非地区，又或许还会抵达更遥远的界限，去往压力山大二世也没能征服的土地。 但在那之前、他们将面临最大的难关。 ——朱红之月。 ——布伦史塔德，已入地面。 万千的死者只是前兆。 只是为了迎接那月上原本的‘月之王’而出现的、庞大的死者组成的队伍。 ... ‘罗马的军队跨越了无数的山海，抵达了西亚的地界。’ ‘百战的军队击溃了当时同样强大的安息帝国与贵霜帝国，却在即将转战南部之时，陷入了危机。’ ‘传说所记载的、是天灾。’ ‘血色的月从高空落下、漆黑的夜笼罩了整个世界，死亡从地里复苏，带来永眠的威胁。’ ... 是夜。 大军驻扎平原之间，星星点点的火光散落四野，远远看去、挥散恍如穹宇之上的星河。 这一夜的月显得格外的明亮。 但却投着一份让人压抑不住心中沉重的赤红。 巡逻军营的士兵们凝神警惕，白天与死者对战过的他们都已将精神绷紧。 “总感觉...莫名的不安。” 高高的瞭望塔之上，前军指挥布狄卡亲身到来。 巴格斯特咧嘴：“不安吗？那是当然的。” “我也感到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的，要来了。” “布范·希，冕下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被询问到的红色妖精少女歪了歪头：“没有，在入夜之前，罗维大人只下达了一个命令。” “日出之前，所有人、禁守不出。” 巴格斯特眉头微微拧紧，旋即呼了口气，她将目光看向了中军大帐，在那布篷搭建的营帐上空，银发娇小的身影盘腿正坐、战斗型妖精的脸上浮现出了莫名：“有她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证了白天那落下的巨龙所展现出的堪称恐怖的伟力，巴格斯特是如此认为的。 融合了战斗型机甲的巴格斯特对自身的力量有着信心，作为妖精的他现时现刻、甚至有信心对抗神系的主神。 但对上那一爪... 她觉得自己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 “说起来，今晚的月，有些奇怪呢？” “确实...” 朱红晕染，如血色迷茫 透着妖异的美，而且这份美，似乎在不断地放大... 等等，放大！？ “月亮，是不是落下来了！？” 月球在变大。 月、在落下！ 军营之中，无数的人都在下意识地抬起头，他们看向了上方不断地扩大的圆月。 巨大的嗡鸣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恐怖的重量堆积、摩擦着大气层，穿过无边厚重的星球的防护。 空气扭曲、平原地面倾斜动荡。 耳膜刺痛、骨骼震动，士兵们却都努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空。 悬于高空的月，真的坠落了。 那黑夜里无数人行人归乡的光亮，那每一夜都有人仰望的存在... 那曾让罗马的皇帝疯狂的身影。 ——月落。 现实的阴影遮蔽了整片天空，心中的沉重也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布狄卡紧握着剑，却突然泛起了一种无力的感觉。 即便是巴格斯特也不禁有些茫然， 妖精的她并不会死。 却会为无能为力而感到不开心。 “吾主...” “冕下——”布范·希于心中呼喊着罗维的存在。 月之落下，掀起恐怖的狂风。 靠近。 然后... 停止。 “真沉啊！”阴影未褪，众人却都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空中显现的身影。 钢铁铸就的躯壳、缓缓展开的铁翼、双足喷涌的火光引擎拖拽出恐怖的力量，将落下的月硬生生地用双手顶了起来。 出现的身影，毫无疑问是罗维。 是机神罗维。 他已等待多时... “虽说不是真实的月亮，但这样的重量，可以说无限接近了吧？” 双手支撑着落下的月，罗维的口中，依然在说着话。 他在对着上方。 将月从高空投落的身影...声音响起，双手在同时发力，混沌的钟声同时恢弘回荡，在机神的身后浮现出了庞然混沌的迷雾，缓缓延伸出的触须各自紧握着强大的宝具，在敲击、震动之间，从四面八方将落下的月裹住。 而后、用力击碎。 众人抬头所见的阴影崩溃，连碎片都没有、而至直接化作了大片大片的烟尘，在空中飘浮着散开。 月碎之后、更高之处，仍有月。 血色月光之下，却见那破碎的月的中心，站立着一道身影。 “就是你了吗...” “威胁月面之人啊！” 金发披散的身影缓缓地抬起了手，朱红的眼眸在月下绽放着无尽的虹光。 “我的名字是布伦史塔德。” “我是真正的...” “月之王！” 悬于高空的身影有着极为美丽的身姿，披散的金色长发如散落的辉光、勾勒着精致绝美的容颜。 她的身形高挑而曼妙，虽本质没有性别，但显现的毫无疑问是女性的姿态，金与红交织的长裙飘摇动荡、饱满的双腿从其下延伸而出。 微微裸露的胸襟饱满浑圆，缓缓张开的双手展露着侧边的曲线。 她的身后，血色的月光凝聚成盛大的羽翼。 垂落的光辉覆盖了一半的世界。 凡月照耀、既是她的领土。 因为相比起月之眼那种以庞大的计算力窃取了月面uo位置的存在，她或许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月之王——朱红之月，布伦史塔德。 ... ‘有关于死徒之祖，月之王布伦史塔德的消息，在最初的记录中、其出现于公元二世纪，显现在如今俄罗斯北部的辽阔雪原之间。’ ‘但有更早的传闻指出、布伦史塔德，其实早在公元世纪之初，就降临过地球，并与率军征服的‘罗维王’起过冲突。’ ‘如今在西亚残留的巨大烈土，既是那场冲突留下的痕迹。’ ‘那是‘人之王’与‘月之王’的战斗。’ ‘《时钟塔邸报：魔术考古》’ 第三十章向天征讨的大军 天空落下的‘月’被罗维彻底粉碎、高空的月色再次照耀世间，但这一刻，落于众人心上的阴影却并非消失，反而变得越发地沉重了起来。 因为那从破碎的月中显现的身影。 因为那金发披散、穿着白色长裙的美丽身影。 ——朱月，布伦史塔德。 说实话，以此刻罗维的力量、哪怕完全展现，也未必有信心稳压有着月之眼加持的布伦史塔德。 甚至是否能够获得胜利、是否能够在战斗中占据优势，还要看月之眼会给予布伦史塔德多少的权限辅助。 换做一般人，恐怕立刻就服软、甚至用计脱离，转战四方了。 但对于罗维来说、从来没有那样的选项。 因为他已不刻意求死。 但也不惧怕死亡，甚至仍对死亡趋之若鹜、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事情需要辨析清楚：“布伦史塔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月之眼，应该是敌人才对。” “你的存在应是月上最强的生命体，是月球为了维持其在神秘侧存在的稳定而诞生的维稳装置...” “但因为月之眼的存在本身便能稳定月球，月球不需要你来维稳，所以——你与月之眼之间，本该是敌对的存在。” “有祂、没你。” “你有什么理由...帮助它？”罗维在说话之间，仍保持着庞大的机神之躯、也仍显现着那不可名状的混沌无名之形体， 但在机神的心脏、熔岩核心之处，原初之人也在同时走出。 三位一体规格力量显现。 三重‘原初’的力量叠加，令其凌驾于一般的原初之上。 仍是原初。 却已经是极为强大的星球规格。 而对此，布伦史塔德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没有理由。” “只是我想而已。” “我想要杀死你，杀死一切对月面有威胁之人——” “仅此而已！” 布伦史塔德缓缓地张开了双手，金色的长发漫卷开来、她那双朱红的眼眸泛起了璀璨的红光，七色交织其内，化作一片斑斓的影。 那是最高等级的‘虹’的魔眼。 “那么着急动手吗？还是说...你心虚了？”罗维摊开了双手：“归根到底，不是你想要帮助月之眼，而是你不得不帮助月之眼。” “你被祂...击败，并且禁锢了，对吧！？” “闭嘴，人类！”布伦史塔德的面容不变，声音却在骤然之间变得冰冷森寒起来。 垂落的血月依旧，但落在下方众人眼中、却仿佛更增添了几分深邃可怖。 咚、咚、咚...雷霆般鼓动，心脏加速跳跃。 “被我猜对了吗？”罗维乐了，这其实也是九成九的事情。 月之眼与朱红之月是不能共存的。 因为朱红之月本身就是以月球的‘UO’而诞生的最强生命体。 在她之前，月上空空荡荡、是不存在生命的。 然而就如同茫茫星海之间无数星体本能地想要维持自身的存续，哪怕没有生命、也会以星球的力量去塑造出一个强大的生命体一般。 正常而言，月球为了维持自身的稳定，也会以月面上的力量去孕育‘UO’。 然而、若月球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那么月球便也不再有这种需求。 因为有了现成的‘UO’。 布伦史塔德、更不会有诞生的需求。 所以布伦史塔德与月之眼是敌对的关系，是有你没我的大敌。 哪怕祂是月之眼提取记录地球无穷演变信息而成的庞大记录库里的信息凝聚而成，但这样的关系，天然注定了祂绝不会与月之眼合作...祂是没有理由帮助布伦史塔德的。 除非是曾被击败，并且被禁锢过了，被磨去了心中作为月之王的高傲。 除非... “我乃是月之王。”布伦史塔德泛着斑斓虹光越发显得冰冷，她道：“区区人类...” “我是人类，但我没被击败过。” 罗维露出了笑容：“而你被计算机打败了。” “吾乃究极之月...” “但你被计算机打败过啊？” “吾乃月的化身，夜的象征...” “确实，你不止被计算机打过，还被关起来。” “...” 草。 这天没法聊了。 布伦史塔德呼了口气，刹那冷静、放弃了与罗维的对话。 然而外表冷静，但她的内心实际上并没有完全的平静下来。 毕竟对于布伦史塔德来说，罗维所说的确实是奇耻大辱。 而且是超乎了罗维想象的耻辱—— “一万两千年前，吾辈已诞生。”布伦史塔德缓缓地抬起了手，纤细的掌心撩拨着空气、抬起的手指像是拂动着天空落下的月光一般。 月之王那清脆、清冷的声音在晚风中回荡开来，平静，却仿佛爆发前的火山一般。 穿荡于世界之内，给无数人带来更加沉重的压抑感：“作为月的显化的吾辈生而强大、主宰着月之权限，哪怕其他星体上的UO、也未必是吾辈的对手。” 月球的体量并不大，但却非特殊。 因其靠近地球。 而地球、有着星之内海那样特殊的存在。 虽做不到地球这种层次的特别，但月面靠近地球，也受到了影响——无穷的地球，自然也有无穷的月球。 不同世界的月球因之而有了若有若无的链接之下，月面在神秘领域，也获得了超越一般星体的规格。 而于其上诞生的朱红之月，自然强大、自然无可匹敌，祂在茫茫星海之间甚至压过了除地球之外其他行星的uo。 强大之下，自然衍生自信。 然而那一日，祂的自信，被碾碎了。 “外宇宙的星舟带来了苍白的巨人、祂轻而易举地便击败了吾辈，将吾辈所有的攻击吸收吞没，自月面之下浮现的方块阻挡住了祂。” “那个时候，吾辈才知晓、宇宙真正的辽阔，那苍白的巨人不过是那星舟万千分之一，那显现的晶体，明明就在吾辈的脚下，但吾辈竟然一无所知。” 身体被击败，心理上再次地挫败。 在月之眼将游星尖兵击溃之后，激活的晶体计算机再难回归沉眠的状态，于是其取代了布伦史塔德的地位，并且将布伦史塔德吞没、禁锢。 直到如今，祂也才终于重见天日。 “只要击败你，吾辈便能获得自由。” “这是吾辈与月之眼钉立的契约。” 狂风烈烈、血月更渗。 布伦史塔德毫不在意地将自己的黑历史道出。 因为在祂看来，脚下的这些人，无论是罗维，还是那群普通人、今日，都将死。 今时今刻、没有一人，能离开。 “你很强。” “但你强不过有着月之眼辅助的吾辈——” “人类，神灵，异神。” “即便有着这三重身份带来的力量...你，仍未能超出本身世界的限制。” “而吾辈，已立于世界顶端！” 话语落下，比起先前月落之时更加剧烈、巨大的嗡鸣在其身后响起。 天空如同坍塌了一般，一角的夜色缓缓地沉坠而落，远远看去，恍如被重物压着的巨大幕布、以一点为重心，不断的下陷。 茫茫夜色所倒映着的、天空之外的无穷星辰，也在同时倾斜而落。 众人抬起了头，所看见的、毫无疑问，也正是这样的一幕。 布伦史塔德是‘月’的意志的化身。 而‘月’，往往也代表了‘夜’。 只是在以往，即便是布伦史塔德全盛时期，祂也根本做不到显现夜空本身。 因夜空笼罩茫茫星球，那是隐约超出了行星地表、星球级规格，而向着更高层次的造星神接近的力量。 但现在，有着月之眼那足以匹敌太阳系规模的计算力辅助、有着其中庞大的能量的支撑，布伦史塔德却做到了这一祂先前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以空想具现化、将整片天空拉扯下来吗？”罗维了然，更知道布伦史塔德不止为履行与月之眼的契约，更在同时已恼羞成怒。 他感受到了...压力。 无与伦比、无可比拟的，巨大的压力。 这一角的夜空坠落，将足以撕裂整片大地，动摇整个世界。 自罗维往下。 所有人都会死，所有的存在，都会粉碎。 布伦史塔德张开了双手，金色的长发飞扬，泛着斑斓虹光的眸子里满是霜意。 杀了他们。 一个不剩... “哼哈哈哈、有趣，有趣，这就是你所持有的力量吗？”罗维，不惊反喜， 他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阵仗！ 布伦史塔德默然。 祂怎么觉得这人比自己还兴奋？ 默然，却不会犹豫。 天空缓缓地落下。 倾斜的月、倾斜的夜、倾斜的星辰璀璨茫然。 罗维将手抬起，庞大的机神同时展开了巨大的铁翼，混沌的旧日之神延伸开无穷无尽的触须。 三位一体、三体同时出力：“想要杀我的话...就，来试试吧！” 若能死于此处，那么就此迎来落幕，铭刻此名于青史，也算无憾！ “是生是死，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布伦史塔德！” “哼哈哈哈——” 布伦史塔德歪头，困惑...怎么感觉，自己才像是那个要被打死的！？ 这是错觉吧？这绝对是错觉吧！？ 金发披散的月之王深吸了口气，略微裸露的饱满胸脯起伏荡漾：“区区人类、只会故弄玄虚吗？” 朱红的眼眸虹光泛滥，越发显得斑斓。 罗维咧嘴，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不过在那之前... 原初之人向前一步，锵然一声，缓缓地拔出了他腰间，作为罗马辅佐官的剑、作为这一次，军队统帅的剑。 他垂眸看向下方，金与红交织的双眸倒映着此刻也正仰头看着自己的人。 有声音响起，有声音回荡。 他高声开口：“各位将士们，跨越千重山峦、征服万千突入，遵从罗马的意志与荣光，在这场并非仅是为了征服的战役之中，你们已经做得很好。” “但、到这里已经够了，一路行来，你们的剑已彰显了荣光，你们因罗马而骄傲，而罗马，也因你们而光辉。” “只是接下来，是我的战场，而不是你们的。” “你们的职责已尽。” “接下来——” “便，交给我吧！” 罗维将手中的剑缓缓地抬起，璀璨的流光在天地间绽放，那是名为‘罗马’的剑，也是名为罗马的意志。 他以此，下达自己作为罗马人的最后一个命令：“我现在命令你们，在之后、拔营，回家！” 哗然之声，骤然风起，十万罗马大军、无数的旌旗在同时烈烈而起，像是回应着罗维的声音一般，一同飘扬指向了西方，指向了他们的家的方向。 “这是我作为罗马统帅、最后的一道命令！”不管这一战，与布伦史塔德谁输谁死，他都不打算回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爱因兹贝伦。”中军大帐之中，手捧着书本的统帅书记官睁开了朱红的眼眸，她听着耳边响起的来自罗维传达而来的信息，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呼了口气：“真是麻烦的人呢...不过，谁教你是我的爱人呢？”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裙摆飘扬间、走向门外。 这是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的、罗维离开之后，大军将交付爱因兹贝伦，让她带着他们回家。 智慧与战争的女神，统帅十万大军，并没有丝毫的问题。 不过... “恐怕，并不能如你所愿了。”爱因兹贝伦掀开了帷幕，踏出了门外。 营帐顶端的梅露辛缓缓地站了起来。 “罗维大人...”营帐高耸的瞭望塔之上，布狄卡紧握住了腰间交钱 她看向了天空。 那个立于天上的人、曾拯救了她的故乡，不列颠尼亚。 布狄卡曾恼怒于他不让自己回归故乡，但今时今刻、却也衷心地感谢他带着自己走上这一条漫漫的长征路，让她领悟到了真正世界的风采。 一路行来，她也更希望、这条道路，能够继续延伸下去。 现在，罗维却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抛下他的回归。 抛下他的凯旋。 “这是违背罗马军人荣耀的事情。”布狄卡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剑。 立于其身侧的巴格斯特看着拔剑出鞘的布狄卡，她...露出了笑容：“没错。” “这也是，违背妖精愉悦的事情啊、吾主，冕下。” 红色的妖精在空中显现出了墨阳。 “回程...凯旋吗？” 摇摇晃晃地、有罗马的战士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有半途入队的蛮族青壮低声呓语：“我曾怨恨您，怨恨带着军队征服了我们家园的你们，你们杀死了我们的神...但之后，我见证了我的家乡因您而改变，见证了文明的伟大。” “我不怨，这一条路...我，也想走下去！” 有一路远征至此的老兵微微抬起了长矛：“您的命令，我们一直遵从...” “但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了。” “我——” “我们。” “我们是罗马的剑，是您的兵，但我们也是人。” “所以这一次...” “我、我们，不会听从！” 万千的军士在同时抬起了手中的剑。 万千的士兵将手中的长矛高高抬起、钉立如林。 万千的标枪投射而出。 万千的盾牌仰天并列。 龙的吼叫、机械轰鸣转动的声音在同时冲天而起。 夜色仍在下沉。 罗维欲以一己之力、对抗坠落的夜空，却在同时顿住。 他猛地看向了地面。 万千星火、万千的人、万千的意志... 皆在同时，遵从了自身。 这是第一次，士兵们违抗了罗维的命令。 这是第一次，这一把罗马的‘剑’，诞生了自己的想法。 剑上生灵。 于是...光华万丈！ “我做不到、帮你带着这把剑回家。”爱因兹贝伦立于营帐之前，她露出了微笑：“因为这本名为罗马的剑、有了自己的意志。” “守护荣耀。” “守护你的...荣光！” 阿尔比昂之龙环绕天空，有如璀璨的极光，战斗型前锋机甲在巴格斯特的控制下展现庞然无畏的姿态，布范·希缓缓地展开了信号笼罩的范围，将万千士兵的心维系在一起。 这一度，万千军士拔剑、有如拔营。 他们再起征程。 却不是向人间挥剑。 而是向天空—— 发起了征讨！ 第三十一章月光亦在皇帝之下！ 夜在坠落，无穷的星光在其间滑落，那是前所未有的、世界末日般的恐怖场景。 于此之下的世界早已陷入了一片寂静，万物震颤、无声悲鸣之间，却有万千的战士悍然拔刀，指向天穹。 他们违抗了主帅的命令。 因为他们是军人，更是战士。 他们是战士。 所以死战不退。 “这便是我等的荣耀啊、吾主。” 庞大的机神悬于空中，巴格斯特咧嘴、发出的笑声一如既往。 极光一般白色的龙振翅而起。 其表面覆盖无数的机械甲胄、其外壳缓缓地笼罩上了机神的机体。 其为极光璀璨的龙。 更是罗维麾下的第一使徒... “我是您的使徒，所以...我，会一直与您一同奋战的。” 清脆、清晰的声音回荡于耳边。 巨大的龙攀爬而上，环绕在罗维的周围。 梅露辛其实还是不太懂自己生存的目的，但她畏惧死亡，畏惧死后的孤独、孤寂。 所以她愿意拥抱带着她离开死寂之地。 赋予她人类的灵基，驱散她的空虚之人。 她... “我，愿意与您一同战斗！” “愿与一战！” “这不是只有您的战场，罗维大人！” “...” 无数的声音、化作无尽洪流般的意志流入罗维的感知之内。 “人类的意志是无法阻挡的，即便神代也是如此...所以我说，我也阻止不了哦？”爱因兹贝伦站在中军大帐之前，她将自己手握的书本缓缓地抬起、高高捧起。 然后打开。 翻开的书页，有流光璀璨、扩散，如流萤散落，缠绕在每个人的身上。 罗马的战士们举起了剑，发现自己的体内在浮现出力量，他们的身体在不自觉地悬浮、扩散的辉光有如在夜色之下绽放的星辰。 不、那是比星辰更加耀眼之物。 是名为人类的奇迹。 “所谓魔法，从来都是人类的奇迹。”爱因兹贝伦笑得尤为开心，何止是无法阻止？她根本就是在推动着：“所谓灵魂，既是意志流动的显现，是灵核的外壳。” “只要意志不灭、思维永存，灵魂将源源不绝。” “所以——” “意志的庞大与坚韧，从来都是灵魂物质化最大的需求。” 爱因兹贝伦，将‘第三法’的奇迹，加持到每个人的身上。 让他们意志散溢形成的灵魂化作实质的力量。 正常而言，这是做不到的，因为魔法的力量是源于根源流出的神秘，寻常的人根本无法承载。 但这一刻、罗马的军团，万众一心。 千万人尽如一人。 一人之力不足。 而千军之力，却绰绰有余！ 罗马的战士们，在此之下、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庞大的力量。 罗马的战士，罗马的整体... 光辉璀璨，有如星河。 那是第三魔法使所能看见的...人类的光辉闪耀银河的未来。 是的， 爱因兹贝伦的‘第三魔法’，终于在此刻完成。 灵魂具现化代表的是未来。 世界的未来...是属于人类的。 所以魔法，从来都是属于人类的奇迹。 拔剑向天、征讨天空。 这也是奇迹！ “真是一群...爱惹事的小鬼啊...”罗维没有动，只是看着。 他没有理由阻止战士们挥剑的意志。 所以沉默片刻之后，也才露出了莫名的笑容。 他看向了对面：“月之王啊，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越发接近地面、接近罗维的，坍塌的夜空之下，血月覆盖其身的布伦史塔德面露不屑：“有什么可想的？” “不过一群蝼蚁...也敢将剑，指向吾辈吗？” 不屑，更不在意。 别说是有着月之眼力量加持的此刻，哪怕是之前、那个纯粹的月之王布伦史塔德，对于地面上的人类，也从来都是不屑的。 不过是一群一脚下去就能踩死无数的蝼蚁。 当然、不屑的同时，也并不妨碍祂感到不爽。 蝼蚁，有何资格将剑指向祂！？ “资格吗？我等的存在，既是最好的资格！”是否能死，罗维已不在乎。 但那举起剑的众人，却让他知道...自己一路行来的选择并没有错。 人类皆伟大。 人类的意志光辉璀璨。 “那么、就请诸位与我，一同，斩碎天上的血月吧！” 大军向前、标枪举起，盾牌并列有如墙壁，长矛从盾与盾的缝隙之间刺出。 红发的女战士挥剑、指挥大军向前。 庞大的妖精机神握拳、引擎喷涌熔岩火光。 红色的妖精使徒链接着众人的意志，银白的机龙环绕在四周。 明明是在天空。 却仍像之前，在战场上的行军。 或者说、对于他们来说，天空早已成为了另一个战场。 这是奇迹。 银发的第三魔法使以‘第三法’记录展现的、属于人类的奇迹。 “蝼蚁，去死吧！”布伦史塔德缓缓地张开了双手，挥动着夜空下沉。 原初之人指剑向天，原初的机神抬起了双手、背后铁翼振动，混沌之核延伸的无穷触须如万千的手，在同时撑起了高空。 统帅在前、亲自陷阵。 千军万马紧随其后。 标枪投射向天空。 盾牌顶住下沉。 长矛刺穿了茫茫夜色，如晨曦显现的第一抹微光。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轰鸣在大陆的上空响彻，在天空的上方响起。 那爆裂的声音几乎回荡在整个星球的地表之上，曾被罗马征服的、未被罗马踏足的，从大西洋到太平洋，茫茫的世界之间，所有人都能看到，都能感受到。 夜色压迫沉坠之下，有人举手抗天。 布伦史塔德怔住。 她眯起了虹光闪耀的眼，金色的长发散开、裙摆飘扬，面容却变得极为凝重， 因为下压的天、停住了。 不再继续下沉。 不再继续坠落。 而是...被顶住了！ 罗维呼了口气：“真是有够沉重的啊！” “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恐怕还真的未必能够扛得住。” 可惜他不是一个人。 可惜... 布伦史塔德所面对的，是以凡人之躯，对抗天空的‘奇迹’！ “罗马——” “万胜！” 一声爆裂，一声恢弘，坠落的夜在瞬间破碎，抬起的盾牌挡住了下沉的天空，扬起的长矛刺破了遮掩现世的漆黑帷幕，标枪指向血月、更指向那金发披散的布伦史塔德。 窸窸窣窣之间、破空之声凛然震荡。 “该死的蝼蚁！” 布伦史塔德挥手、从衣裙之下伸出的手臂白皙而完美，修长的五指之间泛起血色的流光，如风暴扩散、将袭来的标枪挡住。 她愤怒、恼怒，更有些惊诧。 迎接她的，却也是重重的一拳。 罗维在刹那趁势靠近，一拳锤了上去：“我去你的蝼蚁！” 怦然一声。 月之王面容扭曲，直接被打飞出去。 噗！ 血色垂落、血月的冷光弥漫得更加庞然。 “一个被计算机打败的废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罗维停步，庞大的机神之躯也在同时展开了双手，紧握住拳头。 混沌触须蔓延。 他的身后是庞然的军队，是紧随而至的龙与妖精。 布伦史塔德在空中迅速稳定身形，姣好的脸上略显狼狈，她眯起了朱红的眼眸，扫视着对面。 “小看你们了...不过，仅凭这样，就想要与吾辈对抗吗？”外貌美丽的月之王收敛了高傲，收敛了恼怒、更收敛了一瞬的轻视之心。 坠落的夜空被撕裂，呈现出了真实的夜幕。 茫茫依旧，星光璀璨。 罗马刀兵森严、行于空中，仿佛仍在大地之上。 先前的对决，已是他们的胜利，但罗维却很清楚...真正的对抗，也才刚刚开始。 布伦史塔德的力量不会仅限于此。 月之眼给予祂的权限，更不会如此脆弱。 能够记录整个太阳系所有信息的超级计算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力量... 仍无可匹敌。 “月之眼，给予我更多的权限！” 布伦史塔德仰天向上，看向那真实星空悬挂的血月。 ‘程序代号【布伦史塔德】...请求终端主体支援。’ ‘更高权限请求——’ ‘指令分析通过。’ ‘赋予权限：由千分之一，提升至...’ “百分之一！” 冰冷机械的声音从月面之上落下。 众人凛然。 十倍的提升... “吾辈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布伦史塔德的外貌不变，但在其身后，却见血色蔓延，缓缓展开了六对巨大的羽翼。 那翅膀张开，覆盖了天空、淹没了星辰。 就如刚刚空想具现的夜空一般，但这一度的血色的羽翼，却更加显得庞大、庞然。 十倍于先前的力量。 仍在原初的界限之内，量的提升并未带来质的跨越，但毫无疑问的是...布伦史塔德，变得更加地强大了。 继续向前。 所有人都会死。 但他们若是惧怕死亡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拔剑，从一开始，就不会向天空发起征程。 布狄卡神色凛然，巴格斯特在机神笼罩之下的本体唯有挑战强者的兴奋，梅露辛龙影盘旋高空，不见丝毫后退，爱因兹贝伦翻动着书页，面露微笑...执掌战争的女神，并不畏惧强敌。 不畏，更不会退缩。 “蝼蚁，终究只是蝼蚁而已！”随着月之眼权限加持的增加，布伦史塔德的眼眸深处越发显得冰冷。 不是之前那种满带敌意的冷，而是蓦然残酷的冷， 有如机械， 有如自然， 有如高空悬挂的月。 获得庞大的力量、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自我的流失与被月之眼的同化，既是布伦史塔德此刻所遭遇的，祂之前才没有运用这么多的权限，也正是在畏惧着这一点。 但现在的祂已全然无所谓。 祂只想要杀了脚下的这群人。 杀了祂们... 布伦史塔德挥手，想要如碾死蝼蚁一般地将他们彻底的解决。 但祂的身体却突然僵住。 漫卷的血色、骤然收敛。 因为一道突然响起的声音、一道突然浮现的身影。 “唔姆——” “真是精彩的战斗，余之罗马、余的战士们，余已见证到卿们美丽的奇迹。’ ‘但是...卿等，是不是把余忘了呢？”罗马皇帝的声音回荡而起，罗维顿住、爱因兹贝伦怔了怔，万千的将士也在同时凝神躯听去看。 罗马的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并未在此处。 她仍在罗马。 她的身影从罗马的宫殿中缓缓地走出，踏步而至这一夜的血月之下。 她凝望着高空的月，她知道遥远的地方，属于罗马的将士们仍在战斗着。 罗马的皇帝并不在前线。 但这并不意味着，尼禄就无法为他们提供帮助。 “月色真美。” “余的舅舅，卡利古拉、曾为此而疯狂，为此而颠倒。” “然而——余与卡利古拉不一样。”在罗马率军出征的时候，尼禄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却也什么都做了。 她稳定住了罗马庞大的疆土，她奠定了自己的权威，她开创了平民的政治教育... 她做了很多。 也明白了很多。 她领悟到了当年卡利古拉以一己之力接纳月面凝视之后的疯狂，她知晓自己的舅舅那一瞬的坚定。 她也更明白，卡利古拉失败的原因。 那个曾贤明，又陷入疯狂的罗马皇帝...不曾真正明白，文明的本质，是同化。 疯狂的月...也是罗马。 “卿的悲鸣，余已聆听到了。” “罗马、并不排斥卿。” 她接纳了疯狂的月。 就如皇帝、接见了自己的臣属。 这是罗维让尼禄明白的事情。 这是尼禄·克劳狄乌斯在这段时间的思考之中所得到的，皇帝的思维。 “余的奏者、见证一下，余的完美吧！” 尼禄缓缓地张开了双手，红色的裙摆扬起、踏动的步伐如蔷薇绽放。 ——这是皇帝崇高的舞蹈。 献予奏者的舞姿。 翩然回旋、如花绽放于皇帝的庭院之中。 却也更是... 在罗维的眼前跳跃着。 立于战场高空的罗维抬眸，透过茫茫月色，能够清晰所见。 她的意志、也在瞬间，弥盖了天空的权限。 那是超越了朱红之月的力量。 超越了祂的、更高等级的权限。 【王权】所演化的...更高的，【蔷薇皇帝】。 为什么！？ 朱红之月猛地抬起头，看向了那高空的血月，祂向询问按闪耀的月之眼，祂想询问自己权限的失却。 月之眼没有回应。 唯有皇帝的身姿、隔着遥远的时空，落入祂的眼，给予布伦史塔德最完美的答案—— 名为‘尼禄·克劳狄乌斯’的绯红皇帝，在月下显现。 她借着月之眼的力量，穿越时空，抵达此处，小巧却曼妙的身姿在罗维的面前绽放。 柔软紧贴、饱满人心荡漾动人。 尼禄露出了笑容，缓缓地拥抱住了罗维。 于此刻，月色仍旧高悬。 但那皎洁月光... 也在皇帝之下！ 蔷薇的皇帝踮起了脚尖，环抱着罗维、轻轻吻住了她。 奏者与余，都是皇帝！ 第三十二章月上的阿尔忒弥斯 现时现刻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已经是欧罗巴全境的皇帝，她统治的罗马疆域超过了乌拉尔山脉，从欧洲大地一直延伸到了北亚、西亚地区，其辽阔的程度超过在此之前的任何一个国家。 刨除极为特殊的神州大地、如今的尼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世界之王’。 她占据着这个世界人理最高的位置，她占据着这个时代至关重要的枢纽的位置。 她是独一无二的皇帝。 所以才能借人理的力量，反向侵蚀月之眼，所以才能令月之眼本身都产生了危机。 人理存在于每个世界。 月之眼虽有记录单个宇宙太阳系的力量、却不是每个宇宙都存在的。 人理的整体，还要高于月之眼。 独一无二的世界之王亦自然高于百分之一的月之眼的权限。 但在此刻、她却借着这一吻，将自身属于皇帝的荣光，与罗维分享。 不——在她自己看来，这个位置，这份权与力，本就是她与罗维共同拥有的。 这属于罗马法所规定的...夫妻共同财产！ “唔姆——” 柔软触碰，湿润交缠、片刻后的分离，尼禄环抱着罗维，露出了颇为娇艳热情的笑容：“奏者可真是毫不推辞呢？” “你这小鬼...” “余可不小哦？奏者？”尼禄将胸口微微拱起，红色长裙飘荡下的曲臀也往前顶了顶。 确实不小。 罗维呼了口气，推辞？怎么推辞？ 培养尼禄成为皇帝，本就是为了这份她成为皇帝之后的权力，为了这份已渐渐侵蚀了月之眼的人理的力量... “看来，余猜的没错？”尼禄的笑容显得更加地炽盛。 她仍紧紧地抱着罗维，却将目光看向了下方。 布狄卡面容仍旧严肃，布范·希用袖子遮掩住面容，满脸通红地说着不害羞，然后不断地挥手排着巴格斯特那庞大机神甲胄的后壳、让巴格斯特发出了无奈的声音。 翻动着‘魔法书’的爱因兹贝伦小姐凝望着这一幕，她撩动了一下银白的长发，红玉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笑容：“诶呀呀、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呢...” “人理的世界之王吗？”第三魔法使小姐独自坐在大军悬浮而起之后变得空空荡荡的军营里、双腿交叠地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 她面带微笑，眼神却略微凝固。 尼禄，垂落的目光，毫无疑问，是在挑衅她。 不过爱因兹贝伦也只是眼神稍微一冷，并决定加快将完成了‘第三法’的此身与神灵的一面构架其联系、完成她成为‘衔尾蛇’的终极目的的过程而已。 爱因兹贝伦——或者说，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雅典娜，从来都是理性的。 哪怕是在感情上，也是如此。 她知晓罗维需要尼禄的帮助，更知晓、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是无法与之真正在一起的。 为了爱意永恒，她需要‘识大体’。 “这次...就让给你了。”爱因兹贝伦微微闭上了眼睛，不去看。 翻书的手却显而易见地更大力了，理性告诉她应该忍让，但感性却让她觉得...很不爽。 罗维，终究会是我的。 以后、很快。 “最终的胜利者，只会是我的。” “那余就拭目以待了...女神小姐？”尼禄歪头，眼神间的信息交流全然在无声无息之间。 然后她再次将头转向罗维处，想要再度亲热... 砰的一下。 迎接她的，是一个曲指。 一如既往的、尼禄发出了一个吃痛的声音。 她刚想抗议，却发现罗维在弹开她的脑袋之后，又顺势用手环抱住了她红色衣裙下纤细的腰肢，手掌隔着布料抚过柔嫩细腻的皮肤，在温热摩挲间...轻微一转。 侧过，挥手。 罗维伸出的拳头与迎面而来的利爪碰撞在一起，一声痛呼回荡、摇晃着，突然袭来的月之王发出了吃痛的声音。 “竟然敢无视吾辈...区区人类——”抱着这样的想法袭来的布伦史塔德直接溃败。 尼禄也侧眸看向瞬间后退的布伦史塔德：“唔姆！？” “还不放弃吗？”尼禄困惑。 但布伦史塔德当然不可能放弃了。 “吾辈、吾辈必须要获得自由——”从始至终，布伦史塔德都是为了摆脱月之眼的控制而来的。 若不自由，宁愿死。 祂再度向前。 却再度溃败。 没有了月之眼权限加持的祂根本不可能是罗维的对手——月面意志的代行者，月球UO的身份，并不足以让她对抗三位一体的罗维。 哪怕同样是原初。 哪怕同样是力量足以影响星球、覆盖地表的存在。 但有着混沌之核、原初之人、机神三重模式的罗维，虽是以一敌一，却也更像是以一敌三。 更遑论，布伦史塔德已经受伤。 从被剥夺月之眼权限的那一刻开始、祂便受到了反噬——力量提升，却又骤然回跌，就如同登上高处之后重重甩落一般。 承载其存在的‘灵基‘受损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布伦史塔德，仍不打算放弃：“杀了你、杀了你——” 罗维松开了尼禄。 尼禄双足稳稳落地，却是脚踩着虚幻的月光。 “去吧、余之奏者！” 尼禄露出了微笑：“余知道奏者想要做什么，余会一直等待着奏者的！” 罗维想要做什么？ 当然是凭借着此刻，尼禄已分享给她的、侵蚀了月之眼的权限力量，去入侵月之眼，入侵那个曾击退了游星尖兵本体，记录了太阳系信息的庞大量子计算机。 他虽未明说，但尼禄其实早已经感应到了。 他一开始对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 但...那又如何呢? 尼禄·克劳狄乌斯喜欢奏者，她也有信心，让奏者迷上自己。 这便足够了！ 布伦史塔德连连后退，她想要再次进攻，却发现高空垂落的月、照耀在了罗维的身上。 无尽璀璨，无尽光辉。 ‘通行权限请求发送...接受成功...’ ‘指令分析失败。’ ‘入侵、遭受入侵，入侵启动反击——’ “反击无效化，” ‘...错乱，错乱...通行权限开启。’ ‘通道展开。’ 遭受人理入侵的月之眼直接将‘入侵’无视。 垂落的光芒，毫无疑问，就是直接通往月面，通往月之眼所在的月球背面的通道。 登往天外的‘阶梯’—— “余之奏者，余等待奏者的凯旋！”尼禄·克劳狄乌斯缓缓地提起了裙摆，她露出了一个美好热情的笑容：“等待奏者归来，余必定会让奏者见识一下...” “余那与完美的舞姿并驾齐驱的，余的歌喉！” 旧神的呓语吗？ 可别了...罗维眼角忍不住跳动，但看着尼禄，却又忍不住笑了。 “谢了。”他说：“下次敲你的脑袋、我轻点。” “...” 余还真是要谢谢奏者了？ 尼禄瞬间笑不出来了。 罗维捋了捋尼禄的脑袋，却又将目光看向了下方，布狄卡缓缓地低下了头，巴格斯特褪去了庞大的机神之躯，与布范·希一同屈膝。 爱因兹贝伦呼了口气：“等了那么久...我倒是不怎么介意，继续等下去呢？” 等待。 她此刻、也还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必胜的力量。 无数的罗马士兵默然、低头。 万千的将士同时屈身。 人类光辉仍然璀璨绽放，重叠如划过夜幕的星河。 罗马的疆域之内，更同时亮起了九道光芒，那是除却巴格斯特、布范·希之外的其他九个妖精。 极光之龙盘旋天空，梅露辛却将自身缩小... 分化出了一道影子，缠绕在了罗维的手腕之上。 “您答应过我的...要永恒陪伴着我，所以，我的影子，会始终与您在一起。” 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揉了揉眼前浮现的、穿着甲胄的银发女孩的身影，他道：“好。” 没有拒绝。 更没有必要拒绝。 “月之眼权限...百分之五。” 五倍于布伦史塔德所能获得的最高权限。 这是罗维此刻所得到的。 也是他接下来所要攫取的。 ‘对月球上那个怪物动手吗...还真是个可怕的人类。’ ‘不这样，怎么能担得起地球UO的冠冕？’ ‘你这不是地球UO的范畴，你是要成为星之内海的UO。’ ‘不行吗？’ ‘太过于...张扬了，那样会让我所管理的这个世界，成为无数的‘我’、无数的抑制力的目标，’ ‘那不是...更好吗！？’ 面对风中传来的，细微的盖亚的询问，罗维显得欣喜而开怀。 做了这么多，他的目的、从始至终，也都不是单个世界星球的UO。 若要成为单个星球的UO，以他此时此刻的位格，其实已经足够，地球虽特殊、但毕竟不是星之内海本身，寻常的原初无法成为原初是因其实力不足，功绩不够，而既有着三倍叠加原初形态力量、又有着世界之王的人理资格的罗维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这么做，对罗维来说是不够的。 成为UO是有着星球力量的加强，却无法让他获得质的飞跃...更不够嚣张！ 他是要成为星之内海的UO。 借助月之眼那庞大的计算力... 或许可行。 或许不行。 但值得一试。 ‘疯子。’ ‘但一旦成功，不只是我，你也能成为星之内海的‘抑制力’...’ ‘太危险了。’ ‘你不心动吗？’ ‘...心动。’ ‘那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罗维感应着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将身影投影进入他的意识之中的抑制力盖亚。 ‘帮我——’ ‘可。’ 穿着蓝色长裙、点缀各色交织的彩带的银发精致女孩沉默刹那，终于忍不住，点头。 抑制力是为星球延续而诞生的本能意志的显现。 祂们所求的是延续。 最大的延续、是安稳。 但这并不意味着抑制力不会想要冒险，只是想要让祂们冒险的利益，太过于巨大。 比如成为无数世界里、地球共同所拥有的根源的世界。 比如成为唯一的源头，占据星球的起源。 那样， 星球将近乎永恒。 人理将永恒璀璨... ‘我也来帮您。’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同样是小小的、稚嫩的女孩，却是披散黑色长发的模样。 灵长类抑制力，阿赖耶。 她也出现了。 现世，罗维露出了微笑，月面垂落的光、展开的通道越发稳固。 这一度，地月共振。 地球的表面、在盖亚的控制下，凝聚起了庞大的力量，汇聚于这片大地的上空。 天空、大气层，亮如白昼。 无数人的心中也亮起了光芒。 垂落的通道彻底敞开，这是盖亚给予的支援，以星球表面的力量，打开了大气层、开启了通道，令那耀眼光华、再无阻碍。 无数人心中显现的光，是阿赖耶的帮助。 她让罗维的影进入无数人的心中。 让罗维的痕迹，彻底铭刻于人理之上。 稳固其这一刻的‘世界之王’的位格。 让他去往天空之后... 仍能找到，回家的路。 一者向前，一者回归。 不过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刻，罗维却将目光看向了南面，看向了曾所熟悉的、最初的土地。 “美索不达米亚...看来，只能下次再去看看了。” 罗马的将士落回大地，仍半跪在地，万千的人也在此刻心有所感地仰望天空，见西亚方向的上空，有一道极光浮现，久久为散，有如天梯。 茫茫长夜，终于走到了尽头。 真实的晨曦刺破了天空。 在抵达之前的刹那，布伦史塔德神色复杂，因为她发现自己失去了枷锁。 朱红之月...自由了。 “用百分之五的权限、放归吾辈的自由吗...”布伦史塔德将最后的目光看向了那一群人。 祂已没有理由再与祂们作对。 朱红之月，起身离开。 祂已经自由，但这一刻、却也同样渴望回归月面。 不止为了夺回自己的力量。 也更想知道... 罗维，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放过自己？ 一座山峦之上。 白衣紫发的圣女玛尔达露出了微笑，默默地从胸口的缝隙里掏出了笔记本，拿笔书写... ‘圣子登天，灵的影盘旋于万民的心中。’ ‘他是自有永有、永恒不变的，天上的王，他将自此，永恒常驻于精神的源头。’ ‘引导万民的归宿。’ 《福音书》 ... ‘有关于那一场公元世纪之初的大远征，历史上记录的最终点是在西亚之地、在平原辽阔的边缘处，最后的经历更带有种种神秘的色彩，死者复苏、血月降临，夜空坠落...” ‘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大远征的统帅‘罗维’，其最终的所在，距离‘罗维’这个词汇最初出现的地点。美索不达米亚，仅有数百里的尺度。’ ‘有人曾猜测那是一脉相传的后人，也有人猜测那是有着师承关系的一系，更荒诞的猜测、是间隔数千年的两个‘罗维’，或许就是本人。’ ‘但无论真相是什么，遍寻那一次开启了公元纪年的大远征，却也不难联想...’ ‘对于统率者而言，那或许真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归乡之路。’ ‘《开启世界的大远征》’ ... ‘我还以为你会杀了祂呢...’ ‘朱红之月吗？’ 两侧光影穿梭变幻，罗维立足于无尽彩线交织而成的通道里。 他站立不动，却能感受到自己的‘位置’在 变幻。 他在脱离地球，接近‘月’的所在。 不过罗维的面容仍然镇静，甚至仍有闲心跟驻留在脑海中的两大抑制力对话，闲聊：“杀了祂对我没什么好处，相反，放祂自由，反而对我更有利。” “看清事情？”盖亚歪头，不解。 罗维咧嘴：“没错，一个卫星UO、如果彻底融入地面的话，那对你我来说，不都是一种增强吗？” “地月系、地月系，如果能成，地月将不再是一个‘系’，而是一个真正的整体。” “月球，也将是你我的领地。” “是‘我’，不是你。”盖亚显而易见地心动了，却仍是下意识地否定：“你只是意志的‘代行者’。” “是是是、反正结果没啥差别。” 罗维摊开了双手：“再说了，即便放归布伦史塔德自由，现在的祂已经身受重伤，没个一百年回复不过来，即便恢复了、祂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也不再是与我为敌，而是夺回月球UO的位置。” “做不到夺回月球UO、祂是不敢与我为敌的。” “都算的清楚了吗？”这次说话的不是盖亚，而是阿赖耶：“难怪那位称呼你为‘智慧的起源’。” “那位？”罗维看向了意志中另一个显化成小女孩模样的抑制力。 阿赖耶轻轻颔首：“说起来，严格意义上，您亦算是我的‘父亲’。” “我最初的复苏，是在希腊、因您所唤醒的万千人的自我中显现。” “原来你是在那个时候复苏的啊...不过父亲还是免了，我也是人，你称呼我为父亲、那我岂不是自己成了自己的父亲？” 阿赖耶歪头，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迷惑：“嗯...还是，不一样的。” “抑制力是事物本能的显现，但在意识上，已经脱离了那种事物的拘束。” “人类是人类，我们是我们——一定要形容的话，我们其实是属于最高位的‘守护者’一类。” “不说这个。”罗维扯开了话题：“你刚刚说的‘那位’、到底是谁？” “是...恩奇...都大人。”阿赖耶回应着，声音却突然开始有些许的断裂感。 罗维愣了愣，还想询问什么，意识中的抑制力的身影也开始逐渐模糊。 “已经要脱离地球了。”盖亚起身，道：“脱离了地球，我们暂时还无力干涉。” “看来只能到这里了...”阿赖耶也露出了微笑：“那么，祝您、一路顺风了！” 两位抑制力同时提起了裙摆、在意识中向着罗维屈身。 罗维怔了怔，旋即也露出了笑容，虽然他其实还有很多问题要询问，询问恩奇都的下落、询问那地面上，许多自己熟悉之人的现状。 但其实不用问也可以。 他自己也知道...他们很安全。 这便足够。 适当的关心，适当的爱护。 罗维相信迟早会再见。 那一天也不会遥远... “暂时再见了，人类，暂时再见了...” “地球。” 抑制力的身影在彻底的模糊化之后消失、消散。 月之眼展开的通道也终于到了尽头，周围彩线般的光芒渐渐稀薄，直至彻底不见。 如同意识的刹那恍然，罗维双足落地、脚踩着冰冷银白的土壤，眼前便全然是一片辽阔的荒芜。 坑洞起伏、银灰洒落，所见的、毫无疑问，是在地球无数次仰望所能看见的那一轮状似皎洁的圆月放大无数倍之后真正显露出的光景。 抬眸能看见更远处的风景，没有大气层笼罩的卫星外是茫茫深邃的星空，无穷无尽的星辰。 以及那一轮炽盛的日冕——星系的核心，名为太阳的恒星。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颗算是，一步之后，改天换地了！” 罗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拥有亚特兰蒂斯机神之躯的他脱离了地球，也当然不会因为没有大气而感到窒息。 只是觉得...有趣。 以血肉之躯触及域外，虽仍没有脱离地球影响的范畴，但不得不说、大气层内外，确实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一种脱离了束缚的轻盈感，一种超出了限制的愉悦的心情。 这是由‘亚特兰蒂斯’的力量带来的。 机身的种族，本就是横行于宇宙的存在。 “这里还是月球面对地面的正面。” “月之眼...” “应该是在背面，在地球看不见的方向。” 以一个深埋于地的，纵横数十里的巨大晶体的形式存在着。 罗维抬脚，刚想往真正的目标走去，却猝然停顿。 因为这一刻，有一抹红色的光线照耀而至、就像是‘狙击’的红点一般... ‘检测到月面出现生命体。’ ‘检测到星舰机能信号。’ ‘符合开机特征。’ ‘【阿尔忒弥斯号】狙击型星际战斗舰，确认激活人格——’ 如人类形体般银白美丽的‘星舰’浮现在罗维的视线之中，那一点落下的红色光点紧随其后、于其中缓缓绽放，最终化作一道白皙曼妙的美丽身影。 ——阿尔忒弥斯。 希腊的女神。 于此刻的月上显现。 第三十三章巨神赛法卢，月与天空 嗯...罗维看着眼前浮现的身影，陷入了深思。 这里是月球，没错吧？ 月神出现在月球上，很合理对吧？ 他没走错地方吧... “你™怎么在这的！？”罗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双足踏地的身影。 阿尔忒弥斯。 同时也是罗马诸神中的狄安娜。 她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似乎与马尔斯一样，取回了自己散落在虚数之海中的机体。 但怎么感觉自己这么千辛万苦才上来月球，她直接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 “唔...”刹那的沉默之后，那身影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发出了一声轻吟。 此时此刻的阿尔忒弥斯仍是披散着银白的长发，外貌与之前并无差别，但她的脸上却带着如同夜视仪一样的‘V’型钢铁装置、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她的身形饱满而裸露，仅有胸前曼妙以及腹部往下处遮掩着深色甲胄一样的物件，起伏的胸襟、敞开的双手处能看见圆润的曲线，略微交并的双腿挤压着丰臃的肉质。 在那一声轻吟之后，她带着脸上的‘夜视仪’上淡淡的荧光开始焦距... 意识复苏。 人格唤醒。 “是...亲爱的吗？”阿尔忒弥斯张了张嘴。 “不是，没有，不要放弃你的梦，请继续睡！”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阿尔忒弥斯那遮掩面容的‘夜视仪’的光芒更加焦距：“好过分、明明就在我眼前？” “这只是你的幻觉。”罗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据说沉睡得太久了容易产生幻觉——”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呢...” “不遗憾，请回去继续睡。” “亲爱的，我看起来很蠢吗？” “我看起来像是你的亲爱的吗？” “...” 莫名其妙的对话，莫名其妙的交流。 对于罗维来说，希腊的众多女神之中、眼前的阿尔忒弥斯毫无疑问是最麻烦的一个。 不是因为她的实力，阿尔忒弥斯虽说是希腊主神中仅次于神王的、最强大的三位神明之一，但对比起罗维却还显得极为不如。 让罗维感到麻烦的...是阿尔忒弥斯的‘痴’。 疯狂的月。 这是无论罗马还是希腊都有的传闻。 但是阿尔忒弥斯却显得显而易见的颇为开心，从希腊时代直到如今、已过去了一千多年的岁月，她等待了太久、太久... “亲爱的，让我抱一下！？” 阿尔忒弥斯猛地冲了上来，却扑了一个空，饱满荡漾到近乎夸张程度的身形落在月面之上、展现着如月的美好。 只是罗维早已测过了身体、一袭修长的衣袍衣角略微扬起。 他抬起了手... 敲了一下阿尔忒弥斯。 “哇呜...好痛诶？亲爱的！”阿尔忒弥斯瞬间抱住了头，跌坐在地、柔软的身形压在了冰冷的月面上，略微变形。 罗维笑了：“让你动手动脚？” “真是太过分了...” 希腊的月之女神显得很是不满意，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不满。 很快，她就仰头看着罗维，露出了一副痴态、嘴巴微微张开，‘夜视仪’下的光芒摇动着：“罗维、我亲爱的罗维...” 漫长时光，阿尔忒弥斯似乎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罗维扶额。 他呼了口气、这才略微蹲下身体，伸出了手：“起来吧！” “就知道亲爱的不会抛弃我！” “你再这样我就扔下你了？” “诶？不要——太过分了吧亲爱的？” “说了不是亲爱的。”罗维接住阿尔忒弥斯伸向自己的手，将之拉了起来，毕竟也算是‘熟人’。 阿尔忒弥斯与小恩的关系亲密，算是小恩的学生哥一类的存在。 漫长的岁月重逢，罗维也不会真的无视她的存在。 而且... “你在这月球上，做什么？” 与月之眼有关吗？ 与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有什么关联吗？ 这是罗维必须要探究清楚的问题。 “想知道吗？”阿尔忒弥斯紧握住罗维的手，细腻柔软的掌心抚摸着眼前男人温热的手掌。 她歪了歪头，将曲臀微微往上提了提、作势就要起身，却又突然停住：“你能给我什么呢？亲爱的？” “你想要什么？一个暴栗？”罗维抬起了另一只手：“不要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嗯？” 罗维的话戛然而止，他顿了顿，看着握住自己的手，在瞬间微微用力、牵引着那饱满的身体，撞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 阿尔忒弥斯，抱住了自己。 白皙丰臃的身形瞬间贴近、裸露大片美好的胴体近在咫尺，温热碰撞、细腻柔软交缠一般。 希腊的月之女神，紧紧的拥抱着自己所爱的人... “亲爱的，让我抱一下...可以吗？” “我——有点，冷呢？” 确实很冷。 虽温软细腻，但罗维能感受到、在月之女神皮肤下，是流淌着冰冷的。 那是‘机械’的骨与血。 “看来你确实经历了很奇怪的事情呢？”罗维这次没有挣脱，而是陷入了深思：“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能找回遗失在虚数之海中的机体的吗？” “没错哦？亲爱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阿尔忒弥斯双手仍紧紧地抱着罗维，却将面容侧过、与看了过来的罗维面对面着。 勾勒的朱唇明媚而靓丽，阿尔忒弥斯将唇瓣缓缓地抚过罗维的面容。 在罗维击溃了全能神宙斯，终结了奥林匹斯神话之后，发生了什么？ 雅典娜成为了希腊最高位的神王，建立了希腊神话的第四代神系，其他的神明都位居其下。 然而阿尔忒弥斯却不在其中。 她离开了希腊。 她要找到罗维。 但阿尔忒弥斯并不清楚在那之后，罗维会从哪来出现。 所以她要寻找一个最高的地方作为视线点，一个能看见整个世界的区域、作为寻找罗维的地方。 “一万多年前的那场与游星尖兵的交手之中，神王宙斯曾统合了我们十二主神机体所有的权能...而在祂崩溃之后，那被统合的权能，其实也回到了我们的身上...但是呢，并非所有的神明都选择了找回自己的机体。” “或者说，已习惯了作为一名纯粹的神明而存在的众神、都选择了彻底放弃机体。” “但是...我呢，没有放弃。” “因为我想要找到你，想要找回亲爱的...”能观望到全世界的，最高、最远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他们所立身的此处。 地球大气层之外、环绕星球而存在的卫星，月球。 这里是自然衍生的神明无法抵达的，阿尔忒弥斯只有找回自己的机体，才能抵达这里。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 “我终于等到您了...” “这样，我也能、没有遗憾了呢？亲爱的。” 阿尔忒弥斯轻轻地抚摸着罗维，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略显痴态，但也带着几分...舍不得？ “这话听得跟遗言一样、”罗维呼了口气，他侧着视线，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阿尔忒弥斯，他道：“不跟我说真相吗？” “诶——真相？什么真相？” 阿尔忒弥斯歪了歪头，一副困惑的模样。 “真相就是...我们所在的这里，根本不是月球，而是‘月之眼’的内部。” “真相就是，你并没有在月球之上一直等待，而是...在战斗。” 是的、此时此刻，这里就是月之眼。 罗维其实早已进入了月之眼的内部，那传输的通道是直接将他送进了月之眼的内部的。 四面冰冷、不过是模拟出的场景。 在看见阿尔忒弥斯的那一瞬间，罗维就知道了这一点——掌握二代机神的他，太明白了机神在不同环境所呈现出的状态。 那出现的月神的机体、并非是存在于宇宙之中所该有的形态。 而是在‘模拟的环境’之中。 是在战斗的模式之下—— 阿尔忒弥斯一直战斗。 她找回了自己的机体，上了月球，最初确实是为了找到罗维。 但却意外进入了‘月之眼’。 遭遇到了强敌。 意图毁灭世界的... 强敌。 “真相就是你想要找到我，却不得不战斗。” “真相就是...” “为了守护世界，辛苦你了。” 罗维伸手，主动抚摸了一下自己怀中的女神——曼妙的女神，靠在他的怀中，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姑娘而已。 阿尔忒弥斯愣了愣，她抿了抿嘴唇，缓缓地放开了罗维，‘夜视仪’下的光芒微微震颤着：“难怪，雅典娜说亲爱的是在智慧山凌驾于她的智慧之人呢？” 月之女神抬起了手，缓缓地落在了自己脸上的夜视仪上。 五指扣动、她将之，摘了下来。 在那之下的双眼... 是盲的。 过往碧绿色的神明的双眼、在此刻，却只是一片黯淡无光。 “很丑陋对吧？亲爱的？”阿尔忒弥斯露出了笑容，她的双眼，毫无疑问是在战斗的过程中损坏的。 而且是严重到即便是神明都没办法修复的损坏：“但是我并不后悔。” “守护世界什么的、那与我无关。” “我只是想要守护...” “亲爱的你所存在的世界而已呢！？” 月球上没有风。 但这一刻，看着阿尔忒弥斯那真挚而美好的表情，罗维作为人的心湖中却显而易见地荡漾了起来。 阿尔忒弥斯曾经对他的喜欢，只是缘于小恩的影响。 这也是罗维一直回避她的缘由。 但漫长岁月，她仍能坚持、仍能回忆，曾模拟的喜欢，早已是属于她的情感。 “神是虚无的，神是冰冷的...神是机械而冷漠的，但是、我渴望光明与温暖。” “恩奇都老师赋予了我光明，亲爱的...” “给予了我温暖。” “所以——” “我很开心。” “我...很欣喜。” 嗡鸣之声，在上方响彻，悬天的、充满流体美感的机神星舰，阿尔忒弥斯的机神之体，狙击型星际战斗舰，在缓缓地推动、变形之间，延伸出巨大的‘炮口’。 狙击型、顾名思义，既是持有着极具针对性火力的机体。 也就是在其变幻、变形的瞬间，在这模拟出来的月球环境之间，有巨大的轰鸣响彻。 尘烟滚滚之间，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一道身影出现。 其为人形，却显得高大巍峨，苍白垂落下如同黑洞般边缘扩散赤红光影的眼瞳，头顶衍生出一对巨大柔软的‘耳朵’，如彩线飘散风中。 其形体表现为女性，腰肢纤细，胸臀圆润蔓延，身上覆盖着无数细微的纹路、胸与双手手掌之上皆有棱形晶体方块嵌入，缓缓转动。 祂出现、一股恐怖的气息，便在瞬间扑面而至。 不管是阿尔忒弥斯，还是罗维、都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被压制的气息。 克制一切的理性之物。 克制一切的‘文明’的力量。 赛法卢...无数次听说这个名讳，无数遇上与之有关的事物，但这还是罗维第一次真正直面。 而那就是阿尔忒弥斯这漫长时光里一直在对付的存在。 在月之眼的帮助下... 对付着不断试图脱困的赛法卢。 是的，一万两千年前承载着流星进入地月系、本体于月上被月之眼阻挡了下来，并且被封印了的游星尖兵，早已经复苏。 作为灭绝文明的机制...祂也一直在试图离开这里。 去完成自己的职责。 毁灭地上的一切文明。 本质为‘记录’所用的月之眼其实是缺乏攻击手段的。 所以当年的阿尔忒弥斯一上来月球，才会被月之眼拖入其中—— 月之眼与阿尔忒弥斯签订契约。 让阿尔忒弥斯帮助自己，阻挡试图脱困的赛法卢。 阿尔忒弥斯没有拒绝。 因为她曾见过进入地球的赛法卢分身的枪呆、所以明白其本体的恐怖。 但她始终未尽全力。 因为尽全力、祂会能源耗尽而再难维持自我意识。 因为她还想要见到罗维。 而现在。 阿尔忒弥斯见到了罗维，她...没有了‘遗憾’。 “我只是个冰冷的机械，我只是个流淌理性的怪物...我能得到光明，能得到温暖，已经很幸福。” 阿尔忒弥斯在罗维的面前缓缓地张开了双手。 那边的赛法卢在‘狙击型星际战斗舰’的瞄准下，发出了清脆的咆哮。 月神的机体绽放璀璨光芒。 月神的人形露出了笑容。 刹那光华。 刹那耀眼。 为了守护而奋战的女神...比自然的明月，更显耀眼。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我来到这里——” “就是为了，接替你的位置的？” 轰然一声。 赛法卢冲天而起、在清脆的咆哮中撞向了天际。 但下一秒，却又突然下陷、跌回了地面。 被同样庞大的、钢铁呈现的机体。 罗维号机神—— 天空之王的机体！ 他既然来了...又怎能允许，相识之人，在面前死去？ “月与你并不相衬。” “因为你身后...是整片天空！” 是我—— 罗维，向前一步。 机神握拳、熔岩喷涌。 第三十四章把游星尖兵打包带走 群 4 8 8 7 4 9 7 9 9 由月之眼模拟而成的月面环境风光依旧，冰冷闪耀的银色光辉永恒照耀着这片位于地球上空的卫星。 意想之中的、月神阿尔忒弥斯的机体爆发的力量并没有出现。 阿尔忒弥斯呆住了。 她呆愣地看着从身后走到眼前的人，也更是呆愣地看着那天空浮现的庞大机体。 她确确实实地...看见了天空。 “支配的力量。” “我虽然不怎么用，但是可别忘了——克洛诺斯所代表的，从来都是支配万物的神王！” 虽然在后世流传的神话中，克洛诺斯仅是二代的神王。 但持有着克洛诺斯机体的罗维却很清楚... 在克洛诺斯之前的乌拉诺斯，名为神王，实际上不过是一个过渡。 克洛诺斯才是真正支配万物的、最初的神王。 是亚特兰蒂斯神王之位的缔造者。 即便是宙斯、在最初，也需要夺过克洛诺斯的支配之冠冕，才能成为神王。 而现在、这个冠冕，理所当然地在拥有占据了克洛诺斯机体，又击溃了宙斯的罗维的手上。 “持有支配之王冠，一切外来的力量、都将操纵自如。” 罗维拍了拍双手，他转过身，看向阿尔忒弥斯，看向那双不见丝毫光芒的双眸。 他露出了笑容：“所以我来，比你更合适——不是吗？” “更何况，当年的赛法卢虽说是因为分身在地球被抑制力借由妖精之手在星之内海锻造的星之圣剑的力量贯穿、痛感传达到本体造成一瞬的僵直，所以才会被月之眼击败。” “但那种事情，第二次地重复、未必可行。” 罗维已看穿了阿尔忒弥斯的打算。 希腊月神的阿尔忒弥斯所司掌的是月光。 在刚刚游星尖兵赛法卢出现的那一瞬间，阿尔忒弥斯本也就是打算凝聚自身所有力量、以自身构建神灵基础的一切存在烙印，借由月之眼所赋予的那庞大的计算力，凝聚整个卫星散发的光辉，压缩成恐怖的能量炮，以消磨自我为代价、去贯穿名为赛法卢的游星尖兵。 就如当年、在地面上令赛法卢分身失败一般的去战斗。 这是可行的。 月面的星辰之光、虽不如在星之内海锻造的圣剑的力量，但也具备同样的特性。 赛法卢能克制一切文明。 却会被星辰本身的力量所针对。 星球，也会反击。 只是可行、不代表必然能成。 所以，归根到底... “我比你更适合。” 罗维伸手，揉了揉阿尔忒弥斯的脑袋，手掌抚过那银白柔顺的长发、用手指缓缓地抚摸过那已盲了的双目。 阿尔忒弥斯身体略微颤抖着。 恩奇都老师... 她，从罗维的身上，感受到了与她的老师一样的感受。 一样的温暖，一样的怀抱善意。 不同的是恩奇都的气息是纯净的， 而眼前的人... 高远，辽阔，有如天空般、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其本质，却又包容着万象、万物。 他是天空。 是月的归宿。 罗维收回了手。 看着阿尔忒弥斯的双眼、在缓缓地浮现出了光亮。 月亮女神此前无法修复的、人形终端的损伤，被修复了。 她的双眼重见光明。 她见到了自己所爱的人... 人形的视角，与机身的视角，是不同的。 所见的，更加美好而真挚。 昂！！！ 远处，那坠落的赛法卢再一次地站起身来，在模拟的月面环境中发出了阵阵清脆尖锐的咆哮，展开的苍白双臂、裸露纤细，却带着恐怖摄人的感觉。 苍白的巨人裸露的身躯庞大而饱含莫名美感。 只是在这美感的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文明难以承受的毁灭。 衣角略微扬起间、罗维转身看去。 天空的机神同时下沉、落到了他的身后。 原初之人融入原初的机神之中。 就如王者戴上了他的冠冕——以他的厚重，首先，遮挡在了到来的灾难之前。 这才是王冠的意义。 这才是‘神’的职责。 阿尔忒弥斯沉默很久，她看着那背影，看着那庞大的机神缓步向前的身姿...她，眼神闪耀。 她更加喜欢他了。 闪耀的月亮、更加的渴望着，拥抱天空。 拥抱属于她的天空！ “月之眼——Mooncell。” “将你所有的权限，开放给我吧！” ‘最大权限申请传达...指令分析错误。’ ‘分析错误原因为：’ ‘外来者能级不足，难以承受。’ “屁的能级不足，我可以！” “你再废话我不帮你了！？”罗维听着脑海中回荡的、来自月之眼本身的信息反馈，他摇晃着庞大的机神，迎着对面的苍白的巨神兵。 他能看见那巨神兵庞大的身躯、那是他曾在北欧遭遇的世界树真正的本体。 最高等级的游星尖兵、如果没有月之眼的辅助，他不会是对手。 罗维并不畏惧死亡，大远征的影响还未消散、事件的记录更残留在身上，在这里死去，在星球的记录中，也会变成死在‘罗马的大远征’之中。 但死，也可以...更加轰轰烈烈的死。 被巨神兵打死，以及、承载着月之眼的力量，与之同归于尽，两种方式、还用选择吗？ 巨大而冰冷的机体浮现出了光芒：“我不想说得太失礼。” “请给我——放开权限！” 克洛诺斯机体的‘支配之力’在瞬间展现，支配着他从尼禄那里获得的百分之五的月之眼的权限、以之为钥匙，撬开更多的力量。 入侵、入侵—— 入侵月之眼，这本就是罗维到这里的目的。 克洛诺斯的支配之力，既是他的依仗，也是他做出这种行为的‘动因’。 月之眼是匹敌太阳系规格超级计算机。 而支配之力、作用于计算信息之上，则是完美的钥匙，是潜行量子世界的幽灵。 最高、最强的，‘灵子黑客’。 ‘遭受侵蚀...反击，错误，错误...’ ‘重复分析指令。’ ‘最大权限赋予——’ ‘通过。’ “提升权限：百分之六、百分之七...” 轰然之声回荡大地，月之眼模拟出的月面环境在瞬间坍塌、随之显露的是无穷无尽的信息编织而成的‘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月之眼内部。 由纯粹的信息组成的领域，位于月之眼内部的最深处... 囚禁赛法卢的牢笼之中！ 漆黑中、蓝色纹路交织闪耀，罗维脚踩着虚空，背部缓缓地展开了巨大的铁翼。 对面，赛法卢已到了眼前。 在普通人类看来仍是颇为遥远的尺度，但在巨大化的罗维与赛法卢眼中，却已近在咫尺。 “机神...是，坏文明！”赛法卢黑洞一样、漆黑的瞳孔周围包裹赤红光芒的眸子里泛起了些许波动。 赛法卢的本体没有抵达地面，但其分身与本体是连通的，所以祂也能感应到地面上上‘自己’所遭遇的战况。 在那众多的二代、三代的地面神明之中。 来自亚特兰蒂斯的神，希腊众神前身的机体，对赛法卢来说，是最具有深刻印象的。 短暂而不完美的统合了十二主神权能的宙斯，是唯一一个虽败给了赛法卢分身、却没有被吸收，而是成功摆脱其追击的神明。 而在与宙斯交手之前所击溃的真红机神阿瑞斯，也是毫无疑问的强敌。 所以这一刻，赛法卢见到了罗维那类似的机体，也忍不住警惕，警戒了起来。 因为...机体，是坏文明。 “坏文明，就要被——消灭！” 赛法卢身体向前，主动出击，祂那镶嵌着晶体魔方的双手有着比起躯干而言颇为巨大的比例，挥动直接扬起的洪流也在信息编织的空间里兴起了风暴。 扰乱了信息编码的排序、令其所过之处，出现了视野上的扭曲。 罗维挥拳迎击。 支配的力量在此刻呈现，万千的信息洪流都随着他的这一瞬挥击而如洪流般卷向赛法卢。 赛法卢手掌之间的魔方疯狂转动，产生的无形引力正是吞噬一切能量的核心。 但...失败了。 赛法卢没能够吞噬罗维挥拳而出的冲击，而是与之碰撞消弭。 就如同罗维对阿尔忒弥斯所说的那样...持有支配之力的罗维，比阿尔忒弥斯，更适合与月之眼配合，更适合在这里，与赛法卢交手。 因为支配的力量让他能自由地操纵月之眼给予的力量。 而于此刻，随着月之眼权限的提高，他渐渐支配了这里。 所以也能以这股力量对抗赛法卢，而不会被其吸收、吞噬，反过来强化敌人。 此刻—— 月之眼权限：百分之十！ 迎面而至的信息洪流让赛法卢发出了阵阵的咆哮。 祂仿佛看见磅礴的海洋向自己铺天盖地而来。 举拳挥击，身体翻转、巨大的机神直接抓住了赛法卢那宽大的手掌，猛地一个甩动，将之抛掷而起。 然而赛法卢却在被抛掷而起的瞬间将身体猛地下沉，用那苍白裸露丰臃的双腿缠在了罗维的身上，缠在了庞大的机体之上—— 又抬起另一只手挥落。 罗维扭动机体、同样挥起了另一只手。 月之眼权限提高至百分之十五！ 信息涌动，更加庞大的力量爆发，螺旋转动的拳头迎面而至闪耀魔方光芒的苍白手掌，也就是这一瞬间、上方垂落一道光束，笔直地贯穿了赛法卢的脑袋。 虽瞬间恢复，却也令其的动作阻隔了刹那。 于是罗维趁机抓住了机会，化拳为掌、一把抓住了赛法卢的手掌。 月之眼权限提高至百分之二十！ 两只手同时抓住赛法卢的双手，扭动的机体在瞬间挣脱了其双腿的束缚。 罗维、抬起了腿。 一瞬撞击在其胸口的魔方之上。 伴随着怦地一声。 魔方...浮现出了裂痕。 他顺势松开手，看着苍白的巨人飞了出去，沿途扰乱了无数的信息编码，最后重重跌落在虚空无物的平面上。 第一次的交锋、小胜一局。 这是先前的月之眼也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万两千年前、月之眼抵挡赛法卢，也只是做到抵挡，而无法压制。 月之眼毕竟只是记录所用的灵子计算机，哪怕规格庞大、却毕竟不是用于军事战斗。 而罗维却是一个历经无数战斗、跨越无数次战斗的娴熟的战士。 善于利用力量进行战斗， 善于利用能量打击敌人。 由此、月之眼权限提高至百分之三十。 罗维感觉整个人都在同时，燃起来了。 不是心态与意志上的燃。 而是‘大脑’的燃、是机体核心计算部件的燃。 承接越来越多的月之眼权限，获得越来越多的信息与计算力之后的...机神之躯的超负荷运转。 庞大的机体表面泛起了赤红的光芒。 没有痛感。 却有一种炽盛浓烈的躁动。 罗维庞大的机体呼出了一口炽盛浓烈的热气、如熔岩喷涌。 他看向了天空。 阿尔忒弥斯的机体在茫茫宇宙间绽放微光。 罗维早已处在月之眼内部。 但那星际舰队，却在外部。 在月球的上空。 银白的人形终端、月亮女神坐在上面，露出了笑容。 “亲爱的、我可不会只是看着哦？”阿尔忒弥斯歪了歪头：“虽然力量不如亲爱的...但我好歹也是主神！” “我想要守护亲爱的！” 罗维怔了怔，旋即露出了笑容：“随便你吧。” “不否认是亲爱的了吗？”阿尔忒弥斯开心了起来：“亲爱的？我的亲爱的！？” 月之女神恢复了以往的痴态。 于是罗维曲起了手指，虽距离遥远、却也仍让阿尔忒弥斯想到了刚刚被敲脑袋那一瞬的疼痛，于是身形成熟饱满的女神忍不住抱住了脑袋。 却发现那曲起的手指并未落到阿尔忒弥斯的身上。 而是落到了重新、飞扑而至的赛法卢的头上。 “好痛...坏文明...” 清脆的吼叫中伴随着低声的呓语，再一次的碰撞之后，苍白的巨人又一次地飞了出去。 罗维仍立于原地、天空闪耀的月神机体微光绽放。 无穷信息环绕。 月之眼权限...百分之五十！ 机体负荷已经到了某个临界点，获得的权限也同样如此。 百分之五十的权限，让罗维的双眼，在这一刻...渐渐地。能够看清越来越多的事物。 星星点点、道道斑斓闪耀，那是流动的‘代码’，却也是月之眼漫长的时光记录以来，地球的所有的可能性。 那是环境的演变、灵魂的差距、形态的变幻...一切可能性的分支。 月之眼存在了多久？ 或许在太阳系刚刚诞生的那一刻，祂便已经出现在了这里，或许还要更久。 所以其记录的信息从诞生到如今，庞大到几乎难以触碰边界。 所以这份信息，转化而成的力量、也恐怖到难以形容。 天空、大地、海洋...于此之间的一切，都处在机神的支配之下。 这一刻的罗维、既是世界。 以世界的力量， 对抗试图毁灭世界的巨人。 “真是畅快的力量啊！” 百分之五十的权限...罗维也能感受到一种机制的临界点。 再向前一步。 或许就能抵达造星神的程度。 但这似乎也是极限了。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支配之力也有尽头。 或者说、这是月之眼本身对权限的限制。 昂！ 赛法卢再次起身，但这一次、似乎是意识到了没办法直接击溃罗维，祂并没有直接飞扑而至。 而是摇晃着起身、摇晃着，将庞大修长的躯干挺立而起。 随之响起的声音之中，是满含的敌意，满含的...敌视。 ‘坏文明、坏文明、坏文明...’活像个复读机，却让罗维更加严阵以待起来。 因为他感受到了，那苍白的巨人体内逐渐涌现而出的能量、更能看见那胸口、双手镶嵌转动的魔方。 就像是打开了洪水阀门一般。 赛法卢释放出了体内积存的能量。 所谓游星，是存在于茫茫宇宙之中、以捕食文明为生的更高等的文明，祂们通过吸收文明的概念而成长。 游星尖兵，既是其吸收文明概念的利齿獠牙。 祂们能吸收一切的能量。 储存于体内的魔方之中。 这既能让祂们成长、也能反哺培育祂们的文明。 而理论上来说，‘赛法卢’的成长，是没有上限的...只要有足够的能量，祂们变嫩恶搞变得无限强大，无限强悍。 一切，只看需不需要。 先前与月之眼交手的时候，是来不及。 现在，赛法卢释放了体内储存的能量。 令那庞大的规格，再一次地获得了飞跃。 祂要毁灭眼前的坏文明... 坏文明的机神——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地面’嗡鸣震荡、莫名的波动让赛法卢的身体顿住。 祂...猛地抬起头。 黑洞一样的双眼所看见的、是月之眼外的风景。 重重叠叠的雾气、虚幻错乱的混沌般的光影，延续而出的触须，以及无穷无尽的...神灵级的宝具。 混沌之核——虚空之灵。 在罗维攫取月之眼权限的过程中，在他配合着月之眼与赛法卢交手的过程中... 那混沌之核，已从月球的外部，将月之眼，整个包裹了起来！ “百分之五十的权限，再加上内部的战斗...足够我蒙蔽月之眼对外的感知——”罗维的原初之人的本体在机体内浮现。 阿尔忒弥斯歪头、她也才从高空注意到那混沌的迷雾。 从外部看。 月之眼的本体是一个存在于月之背面、直径长达30km的光子晶体。 其光辉璀璨、照耀地月之背面一片通明。 这是阿尔忒弥斯极为熟悉的形态。 然而这一刻、那形态，却被混沌的迷雾所笼罩，看不清、看不见。 “诶——这是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雅典娜在那里，虽有些后知后觉，但以智慧女神的智慧，足以瞬间明悟...但阿尔忒弥斯并不具备那种智慧。 所以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更察觉不出那笼罩月之眼的混沌在逐渐的收缩、如同坍塌一般地收敛，被‘吸收’进入混沌之核内部。 只是本能地感应到、罗维又在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就像是引来卡俄斯， 击溃全能神宙斯一样的事情。 这是罗维从一开始的目的。 与赛法卢的战斗只是伪装，攫取月之眼的过程更只是一种掩饰。 掩饰他真正的行为... “什么权限，什么计算力、信息？” “我要的——” “可是整个月之眼！” 他的目的，是将月之眼收进混沌之核里...直接带走！ 从踏上月面的那一瞬，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早在脱离通道的那一刹那，他就将混沌之核释放了出去、在无声无息之间释放到了月之眼的外部。 混沌无形、无可名状，这是旧日之神的特质，所以月之眼的内部屏障根本抵挡不住。 同理，混沌之核展开的迷雾内部、所显现的空间，也是无限的。 容纳一个月之眼，绰绰有余！ 当然。 罗维也并不介意再多打包一个游星尖兵。 “毕竟，我可不会允许你从这里逃脱、毁灭，地上的文明啊！” 人、机神、混沌，三个形态，融汇交织。 月之眼权限... 百分之五十一！ 混沌之核覆盖了月之眼表面，控制了月之眼的外壳，带来了那本不可能做到的、多出来的百分之一的权限。 这是罗维找到的漏洞。 一个娴熟的黑客必备的技能...卡BUG。 虽因为是BUG的缘故做不到持久、但却也足以让罗维在这一瞬，获得从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让他在此刻、窥视到造星神所处的星球真正顶端的位置。 熔岩喷涌，极度的高温从机神体内散溢而出。 挥拳之间带起了阵阵火焰。 超负荷运载、反而成为罗维克敌制胜的利器。 “继续来战吧、赛法卢！” ‘坏文明——’ 赛法卢响起的话语仍显得重复，但这一刻，却也多了几分...浓郁的忌惮！ 这一次，阿尔忒弥斯无法再辅助罗维。 因为她看不清混沌之核下的月之眼。 但罗维也不再需要。 因为他将凭借自己的力量、压倒赛法卢。 击溃、击败这个一万多年前，带来神代崩溃的苍白巨人。 卷终：上帝之鞭 这一刻，月之眼内部、罗维与赛法卢的战局再次重开。 虽然惊诧于罗维的行为，但赛法卢仍是以体内释放出去的那股曾吞没了无数文明得来的力量、进行了更进一步的蜕变进化。 头顶蜿蜒而出的‘耳朵’延伸得更加的修长，苍白裸露的身躯表面覆盖的纹路渐渐凝实、覆盖地更加细密。 赛法卢张开了双手，饱满挺翘的胸部摇晃着、中央呈现的空洞内，魔方旋转。 她将双腿岔开、曲臀略微往后弓起，平坦的腹部挤压出深邃的人鱼线。 一如角力的姿势—— 在双足重重踏地的同时，其身躯也在蓦然间膨胀。 变得更高、更大。 ——更强！ 此前的赛法卢，落于地面的分身最终成长到的是第五阶，原初的规格匹配克制文明的特性，已能做到战无不胜。 而其本体更是第七阶的游星尖兵！ 是接近造星神的原初极致规格。 到了现在、更是直接跨越了第七阶，触摸到了第八阶级，匹敌真正造星之力的伟岸！ 如果说寻常的原初仅仅只是能够影响星球表面的话、那么造星神，便是能直接触及星球核心的存在。 从地表、延伸至地心！ 这便是原初星球环境的显化、与创造原初星球环境的力量的区别。 然而无论其变得多高，多大，多强。 罗维那庞大的机神之躯也在随之浮动般的膨胀，与其体型对应、与其力量，对应！ 因为短暂持有着百分之五十一的月之眼权限的罗维，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抵达造星神的权限！ “你行，我也行。” “现在就来试试看，谁更强吧！” 与赛法卢的交手，也是在熟练自身力量的过程...虽然这种熟练的方式有点危险。 但罗维还就巴不得更危险一些才好！ “坏——文——明——？！！” 清脆的咆哮声中，赛法卢胸口、双手掌心之间的魔方同时绽放出了光芒。 有光芒在其身前汇聚。 点点交织、压缩、最终化作旋转的‘光球’。 这是超高浓度的能量。 “新的战斗方式啊！”罗维原初之人后退一步，融入到了机神的大脑之内。 坐于中枢。 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于之前不一样。 之前的战斗是纯粹的肉搏、但这并不意味着游星尖兵只有贴身肉搏这一种战斗方式。 事实上，以吸收文明的概念与能量强化自身、作为克敌制胜的特攻法宝的赛法卢，同样有着驱使能量进行攻击的手段，只是之前并不需要、而且在抵达八阶之前，汇聚能量的争斗并不如直接贴身肉搏来得更有效率。 游星尖兵、是讲究效率的存在。 但七阶巨神兵还在星球的限制之内，而八阶的游星尖兵、抵达造星，却已隐约超出了限制。 还在门内，而跨出门外——哪怕仅有半步，甚至一两根脚趾，区别仍是巨大。 最明显的便是七阶的游星尖兵仍会被星辰的力量所针对。 而第八阶、已能无视这种特攻。 其所汇聚的能量光球，更有着撼动星球本质的力量——这是概念意义上的‘歼星炮’。 歼灭星辰，吞噬星核。 但还是那句话。 “如果说之前的我，面对这种力量，恐怕会渣都不剩地一命呜呼。” “现在却不一样了！” 罗维机体紧握拳头，原初之人坐镇大脑中枢，而于其心脏之处、却有无形的混沌迷雾氤氲散开，链接着包裹月之眼外壳，对其进行压缩，吞没的混沌之核。 又是三位一体的融合。 不同的是，这次是以人形为‘脑’，以混沌之核为‘心’——更是以月之眼百分之五十一的权限，作为从心脏内流淌而出的血液。 仍旧是超负荷的运转，仍旧是表面泛着火光熔岩般的庞大机神。 背后展开的铁翼铺卷上了一层流光。 面对着赛法卢即将爆发的‘歼星炮’，罗维在同时伸出手...伸出庞大的机神之手，直接从虚空里，拔出了一把‘剑’。 那是非常奇特的‘剑’——赤红的剑身链接着金色的剑柄、其由三段方位错位的红色柱体组成，上面铭刻着繁复的回路。 在其紧握于罗维巨大的钢铁手掌的瞬间、便开始无声转动。 赤红的风暴以之为中心扩散，如涟漪般荡漾着，令四面的空间平台浮现出了丝丝缕缕的褶皱。 乖离剑·EA。 这是罗维早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便已经得到的、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唯一的造星神，伊亚神力量的显化凝结。 祂曾帮助着罗维扫平乌鲁克高天众神，带着乌鲁克人走向崭新的时代。 在那之后，罗维只运用其力量，却极少将之显化，凝聚成宝具的形态，以展现真正的出力。 不只是因为不需要用到。 也更是因为、在此之前的罗维，其实都难以发挥出乖离剑真正的威力。 造星神的力量、只有同为造星神的存在，才能彻底发挥。 那也正是此刻、罗维身处的境界。 虽短暂、虽刹那。 虽是凭借外力。 但这一刻，以月之眼那百分之五十一的权限作为阶梯、罗维确确实实站在了原初的机制范畴，造星的领域之内。 他显现出的乖离剑，也终于能发挥真正的力量。 真正的...开辟星球的伟力！ “危险、危险——” 赛法卢发出了声声的警惕。 随之得到的反馈，便是祂胸前凝聚的‘歼星炮’更加的凝聚、炽盛，庞大的能量在这月之眼的内部持续不断地扩散开来，仅仅只是散溢出去的光与热，便带着寻常的神灵，主神、乃至是神王都难以直视的恐怖能量。 这是真正的交锋。 歼灭星球的力量，与创造星球的力量。 毁灭与创造的对决！ “哼哈哈哈...来吧，文明的吞噬者。” “仰望这创造星辰的伟力吧！” 背后机神的铁翼展开地更加的猛烈，罗维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那剑在机神的手中自然也显得极为庞大，放在地球上，放在人类的眼中、便是如同撑天而起的支柱一般。 三段剑身错位螺旋转动、赤红的风暴酝酿，却在收敛，压缩。 令赤红的剑身变得如火烧一般。 与同样泛着过载的红光的机体相互映衬。 “毁灭——” “坏文明！” 赛法卢双手向前，巨大的手掌同时拍在了歼星炮的能量之上。 轰然一声。 手掌之上的魔方猛然转动、化作巨大的推动力，令那恐怖的能量球在瞬间往前挪移。 沿途所过，万物坍塌、破碎，闪耀的光球却如同存在于宇宙之中的黑洞一般。 月之眼环绕这片空间的无数复杂的编码、无数繁复的信息，都在此之下层层破碎，化作虚无。 清空—— 连备份都毁灭殆尽。 罗维也在同时抬起了手中的‘乖离剑’，向前挥出！ 一方是毁灭。 另一方、是创造。 赤红的风暴自乖离剑的顶端延伸而出，却没有毁天灭地的场景，没有惊天动地的破坏。 有的只是重组的编码，有的、只是无数的信息从混乱走向秩序。 造星的伊亚神曾挥出的、星辰转动的力量，劈开了混沌无序的星云，开辟出了熔岩、地脉、深渊... 造星的罗维在此刻同样挥出了乖离剑。 令混乱的信息组合成了天空、大地、海洋、草木... 赤红的风暴裹挟着开辟出来的世界，与迎面而来的歼星炮撞击在了一起！ 轰然之声震荡咆哮。 月之眼内部核心不断摇晃着，重重叠叠的冲击向外扩散、令得这稳固于月球背面，呈现巨大晶体形态的灵子计算机也出现了巨大的紊乱。 混沌的‘太一’趁机发力，在轰鸣之中、彻底收束！ 发生了什么！？ 悬于月空上方的阿尔忒弥斯困惑、不解。 她看着那迷雾收敛。 坍塌一般的... 最终，彻底地消失！ 不见了。 罗维借着这一瞬间的震荡，这一瞬间从内到外的冲击给原本钉立于月球之上，无论如何都难以撼动的月之眼，彻底地吞没。 然后—— 与混沌之核，一同坍塌，坠入到了虚数之海中。 这个过程是难以控制的。 也是月之眼最后发自本能的反击。 “罗维...我的罗维呢！？”阿尔忒弥斯奋力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捕捉不到。 月神也难以直视虚数之海的风景。 但罗维却无暇去关注。 因为他与赛法卢的战斗、仍在继续。 毁灭与开辟的力量交织碰撞在月之眼的最深处，但随着彼此能量损耗的增加、无论是赛法卢，还是罗维，都在逐渐缩小。 他们庞大的形态都是由能量支撑起来的。 他们所持有的能量都极为庞大，但即便是吞没文明得来的能源、还是月之眼百分之五十一的能量，都不可能真正做到无穷无尽。 所谓无穷无尽，从来都是补充大于消耗的情况下才能出现。 当损耗跟不上补充，耗尽也是在所难免——彼此处在最大出力的状态下，若放在其他的星球之上，这样的冲击，已经足以从内到外，彻底毁灭一颗小行星，能量的损耗当然恐怖。 但即便是耗尽、即便是枯竭，赛法卢仍不会放弃进攻的举动。 这是作为游星尖兵本能的职责。 于是破碎的信息洪流、重组的灵子编码之间，歼星的能量球已然崩溃、庞大的乖离剑也因难以维持而散去。 数千米巍峨的白色巨人消失，数千米的支配之机神不见了踪影。 罗维恢复了人形，立于信息的平面之上，迎接着能量耗尽之后退化的赛法卢的攻击。 他的身后是无数显现的金色涟漪，王之宝库内是无数从中探出来的锋锐宝具，而对面的赛法卢——苍白消失，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黝黑健美的身躯，头顶的‘耳朵’消失了踪影，略微起伏的胸膛被一抹白布掩盖、腹部却显露着平坦结识，纤细的腰肢下，黑色的三角形勒紧、延伸出的双腿健美而修长。 没有了胸口与双手之间的魔方，白发依旧，额前发丝掩盖下却是一张俏丽英气的面容，唇瓣湿润、眼眸朱红。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人类’的模样。 与罗维对应。 又是一个银发红瞳！ 这是赛法卢在能源耗尽的最后一刻模拟出的、最有可能战胜同样力量消耗殆尽的罗维的形态。 健美少女的形态， 赛法卢计算之中，唯有人形、能够战胜人形！ “毁灭、坏文明！” 赛法卢飞扑了上去，她的手中浮现出了一把三色编织而成的‘剑’——那是她曾见过的，最喜欢的武器。 敌对的希腊真红机神阿瑞斯所持有的战神之剑，也可以定义为‘军神之剑’的主神规格宝具。 她挥舞着剑向前，劈开了无数从王之宝库中迸溅而出的宝具、在狂风暴雨中，向着罗维冲击而来。 罗维俯身，剑已到面前，他却将脚踩在信息的平台之上、不退反进。 整个人直接通过赛法卢挥剑的空隙，撞进了人形的游星尖兵怀抱中。 然后在瞬间抬手，直接一把钳住了游星尖兵舞剑的手腕——王之宝库只是掩护，他自身，才是最强的战力！ 舞剑的手被钳制住、赛法卢却也在同时将双腿用力抬起、夹住了罗维的腰肢。 再之后，游星尖兵健美纤细的腰肢猛地一个扭动，直接用双腿的力量将罗维甩了起来。 修身的辅佐官礼服衣摆烈烈，即便被甩了起来，罗维仍旧紧握着那把三色交织而成的军神之剑—— 身体凌空翻转、另一只手猛地往下一压，按在了赛法卢的肩膀之上。 ‘少女’身体猛地一沉，用双腿将罗维甩上天空的她双腿还未收回，整个人也仍呈现出一种悬浮的状态。 于是随着肩膀的这一沉... 怦然一声，裸露的背部直接撞击到了冰冷的信息平台之上。 巨大的冲撞让赛法卢的手猛地一松、军神之剑脱手而出，被罗维抢夺而去。 白发散开。 她整个人也被罗维压在了身下、却又于刹那，再次抬腿，夹住了罗维的腰肢，猛地一个反转。 从背压变成了压制，收束在三角形黑色布料之下的曲臀直接落在其腰部往下、死死的压制着...然后又是一个反转！ 从最初惊天动地的交手，到如今近乎纠缠的战斗。 凶险未退、交锋未分出胜负。 原始的缠斗，仍旧危险！ 罗维再度压住了赛法卢，将军神之剑放开、直接用双手压制住了赛法卢的双手，将之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赛法卢的双腿仍旧缠在自己的腰肢之上，健美柔韧的触感摩挲、如蛇缠绕，带着致命的危机感。 然而这一刻—— “胜负已分、来自天外的巨人！” 伴随着笑声，伴随着直视赛法卢的金与红交织的瞳孔中的光芒绽放。 罗维的身后，金色涟漪荡漾、层层璀璨之间，王之宝库的内部浮现出了无数的刀刃。 神灵级的宝具显现。 赛法卢瞪大了眼睛。 她感应到了...危机、袭来！ 耗尽了能量，模拟人形显现的她可没有先前作为巨人的那种防御能力！ 被击中的话、会死的。 但她无力躲避。 嗡鸣间、宝具发射！ 月之眼却再次浮现出了震荡。 收束着月之眼的混沌之核在跌入虚数之海之后、仍在往下跌！ 往下、坠落！ 这是出乎罗维预料的——来自月之眼最后挣扎的余波，仍在继续。 哪怕罗维已获得百分之五十一的权限，也还是无法阻止这种来自计算机中枢的自动反击。 轰然之声落下，从王之宝库中投掷而落的宝具因空间的震荡倾斜而落空，砸在了旁边的平台之上。 扬起无数信息组成的碎片尘埃。 “坏文明——”赛法卢猛地张开了嘴，无法分出胜负的祂发出了最后本能的尝试。 黝黑健美的少女直接张开了嘴、咬住了罗维的嘴。 柔软紧贴、唇瓣入侵。 她睁开的朱红眼眸中浮现出了闪耀的魔方。 ——信息同化。 侵蚀！ 这是游星尖兵最后的机制...通过气息交融，将强敌，与自身构建起联系，然后开启自我毁灭机制，拉着对方一同毁灭的程序！ 仅有一次，仅能使用一次的、单一的程序。 轰隆！ 月之眼再次震荡，混沌之核重复下跌...从虚数之海往下跌落，穿透维度的夹层，回归现实，回归大气层内的地球世界。 ‘终于回来了...’ ‘你成功了，不过现在看来、需要帮助呢？’ ‘帮父亲大人吧——’ ‘好吧好吧，真是麻烦的家伙！’ 抑制力的声音在罗维的耳边同步响起。 骤然浮现的，抑制力带来的星辰气息、曾让赛法卢的分身毁灭的存在的力量让赛法卢猛地一个僵直。 也就是这一个僵直，罗维直接反向入侵对方！ 大远征的影响早已消散。 这么死的话... 他可上不了英灵座！ 嗡鸣之声回荡天际，从天外重新坠落回地面的混沌之核浮动于天际之上、闪耀的月之眼如心脏般在其中绽放光芒，远远看去，更像是天空中的‘光’。 ‘长生天——显灵了！’ 欧亚大陆、穿着绒装的民族仰头凝望天空，忍不住大呼起来。 “长生天显灵！” “匈人，有希望了！” 风吹旷野、天空光芒一闪而逝，苍茫依旧。 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拟着现世、身上裹上了长裙甲胄的赛法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风沙吹卷之间、她握住了手边的军神之剑。 我没有死吗... 我被...排斥出月之眼了吗？ 战斗的最后、是罗维反向侵蚀自身的感受。 唇舌交缠的反击。 有点...莫名。 感受着脑海中被反向打下的烙印，被反向钉立的、以罗维为主的共存程序。 回忆着在那之后、自己被剧烈的震荡甩出月之眼的场景，赛法卢沉默了许久。 体内的力量空空荡荡，仅剩下一阶的游星尖兵所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并不强大，但也有凌驾于凡人的力量。 所以—— “出来。” “我要毁灭你们。” “毁灭坏文明！” 毁灭文明，恢复力量，再去找那个家伙... 夺回自己的主体程序。 赛法卢下意识地舔舐了一下嘴唇。 ... ‘圣子登天之后，大远征的军队跋涉返回罗马。’ ‘漫长时光之后，流亡至此的匈人于其回程之地撞见了极光在天空绽放。’ ‘这一年，匈人部落里诞生了一个影响世界的大人物。’ ‘也正是这一年，流亡的匈人部落骤然崛起，从东到西、沿着远征军的路线启程，风卷残云般地征服了无数西方帝国，毁灭了无数的西方文明。’ ‘那诞生的人叫‘阿提拉’。’ ‘那率领匈人崛起的人，也是叫‘阿提拉’。’ ‘匈奴王阿提拉。’ ‘为毁灭文明而生的征服者。’ 第一章你好，冬木 罗维登上月球之后的地面，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囊括了欧罗巴、边界跨越至北亚与西亚地区的恢弘罗马帝国在尼禄的统治下走向真正的巅峰，但也就在其跨越至真正的强盛之时，罗马的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消失在了一片汹涌的火焰之中。 那并非是灾难、也并不是突如其来的刺杀，在国内外呼声极高的皇帝自身也拥有能够搏杀狮子，匹敌神明的力量，也不可能死的这么轻而易举。 真正原因，不过是因为那位罗马的蔷薇皇帝、自己的选择。 “余乃完美皇帝，但遗憾的是、余此身仍是凡人，仍会衰老！” “为了在奏者归来之后、仍能品鉴余的完美。” “余将在这里——” “选择离开！” 并非是死亡，对于世界之王而言、在火焰中的消失，只是一场短暂的沉眠。 在她死后，恢弘的罗马帝国并未分崩离析，因为蔷薇皇帝与帝国辅佐官——另一位无冕皇帝早已为这庞大的疆土留下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统治体系。 自上而下、并非完美无缺，但至少已能保证没有统治者的情况下仍能维持短时间内基础的运转。 是的、短时间。 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体系，也更没有永恒存在的帝国。 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 也是尼禄与罗维从一开始就知晓的事情。 他们创造了罗马，也并未想过要令其永恒地统治世界，只是将之作为一把驱散古老时代的残骸、开启全新纪元的钥匙。 于是很快，罗马开始陷入动荡。 一部分被罗马同化的蛮族开始反抗——他们只臣服于蔷薇皇帝和无冕皇帝的第一辅佐官。 新上任的皇帝却是一个自高自大的执政官。 “罗马....终于开始动荡了吗...也对，那么庞大的疆土，除了尼禄陛下与罗维大人之外，恐怕没人能支撑得住。” 或者说，在尼禄消失之后，能够维持数十年的强盛，已经是奇迹。 公元一百年，不列颠尼亚行省的总督、已经六十多岁的布狄卡凝视着与欧洲大陆间隔的大海，许久之后、叹息一声。 那张虽依旧美丽却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岁月沧桑痕迹的面容带着几分留恋。 同年。 布狄卡称‘王’，在不列颠尼亚建立起凯尔特人最初的国度。 虽不愿，但这也是维持不列颠尼亚稳定的唯一方法。 在此之后，她居住在不列颠中部的卡美洛地区，以卡美洛女王的名号自居，也被人们视作不列颠尼亚女神在人间的化身。 公元一百二十年，极光在不列颠尼亚的上空显现，八十多岁的布狄卡在原初世界之龙梅露辛目光的注视下辞世。 公元一百二十五年，罗马皇帝哈德良宣布收束罗马疆土，放弃此前所尼禄王朝所征服的大部分土地，收束回最初的疆域、仍以‘皇帝’自居，分封各地的蛮族领袖为皇帝麾下的‘王’。 被同化的蛮族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国家。 也就是这一年，罗马神秘的宫廷魔术师放弃了‘妖精之眼’，离开了罗马城。 布里西桑彻底接手、将之正式改名为‘时钟塔’。 从监察机构正式变更为魔术储存与传承之地。 以十二大科目、七十二小科目作为教授魔术传承的分类。 公元二世纪年，神秘侧记载、第三魔法使消失于日耳曼地区，遗留下魔法的传承、造就了最初的爱因兹贝伦圣女，掌握不完整魔法的第二位第三魔法使。 也是在这期间。 已制造了无数的死徒、食尸鬼的朱红之月布伦史塔德终于恢复了力量、回到了月面之上，她取回了月球UO的力量，却突然遭遇到了来自月面上空的光束狙击、再次坠落到地球，遭遇了刚刚掌握魔法的第二魔法使‘基修亚·泽尔里奇·修拜因奥古’，被其击败、封印。 被封印之前所呼喊的，却不是对手的名字，而是‘罗维’两个字。 那声音中充满了困惑，充满了不甘。 公元四世纪，匈人之王、上帝之鞭阿提拉诞生，她从西亚启程，扫荡欧罗巴大陆，毁灭了无数文明帝国，收缩领土之后的罗马帝国再次受到冲击，分裂成了东罗马与西罗马。 东罗马以尼禄传承者自居，最高统治者为‘罗马帝国第一执政官’，西罗马则以罗维正统为名，最高统治者为‘罗马帝国第一辅佐官’。 公元五世纪，不列颠尼亚岛屿之上、随着原初世界之龙影响的消散，真正的岛之意志复苏，名为伏提庚的白垩之龙在不列颠北部上空振翅而起，带来残暴的统治。 传承布狄卡王位的少女尤瑟遇到了阿瓦隆的半妖精魔术师梅莉，获得其辅佐，以龙的概念与自身的血、创造出了名为‘阿尔托莉雅’的不列颠未来的王。 与此同时，乐园的妖精、薇薇安抵达不列颠尼亚，为消除罗维带来的最后的影响，以‘终结’卡美洛王国。 十年后。 阿尔托莉雅拔起了石中剑，在梅莉的影响下，走上了一条模仿无冕的欧罗巴之王‘罗维’的道路。 她于不列颠北部，拔起了圣枪——圣枪拔锚，击溃了伏提庚。 骑士王的威名自此闪耀于世间。 ... “所以说...我这是一觉睡到了二十世纪了！？” 睡了两千多年！？ 无尽光影交织环绕，如同编织而成的巨大幕布之内，罗维睁着一双金与红交织的眼眸，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 白发蓝衣的小女孩，以及黑发黑裙的小女孩。 ‘星球自然的抑制力’盖亚，以及‘灵长类抑制力’阿赖耶。 “没错，你可真能睡啊！”盖亚双手叉腰，一脸无奈：“你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睡的家伙了——一觉两千年，猪都没你能睡！” “指正，盖亚比你更能睡，然后是我，最后可能才是你。” “哈——？” “盖亚睡了几十亿年，从星球诞生之后、一直到自然环境稳定才苏醒，而我睡了几十万年，从灵长类演变形成，一直到摆脱神灵束缚才苏醒。” “所以说我们三个都比猪能睡。” “？？？” 盖亚歪头，看着旁边一脸认真的阿赖耶：“喂喂喂、你到底是站在那便！？” “我站在真理的那边。”阿赖耶一脸认真神圣。 “...” 总感觉这两个抑制力变得更加活跃了... 罗维扶额。 却又突然笑了。 “看来我真的睡了很久了...” 历史变迁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以罗维此刻的能力，自然不难分辨出那些都是真实的。 那是盖亚与阿赖耶为他回放的，星球的记忆。 世界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罗维自身、其实也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在当年以混沌之核掳走月之眼之后，他坠入虚数之海，又从虚数之海坠入现世、一直下跌到星之内海处。 赛法卢被甩飞出去，他自然是知道的。 但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那并非是他主动的控制的结果，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渐渐无法压抑自身浮现的疲惫感。 他以混沌吞没月之眼、强行同化，吞噬那太阳系规格的灵子计算机所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 庞大的信息冲入脑海之中，恐怖的计算力完全超出了罗维的掌控范围之内。 超负荷、超越极限的做法，最终带来的，便是用漫长的光阴去消磨带来的意识上的巨大损伤。 没死成。 反而是陷入沉睡了吗？ 当然，随后带来的好处，也是肉眼可见的... 月之眼权限：百分之五十一（稳定）。 他对月之眼的权限彻底稳定在了百分之五十一。 这也意味着他正式跻身于造星神规格。 “造星神，成为地球UO倒是绰绰有余...但是跟你想的，成为星之内海UO，还差得远了！”盖亚双手环抱、哼了哼：“到头来还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家伙——” “话说，角神科尔努诺斯呢？”罗维看向盖亚，他可不会忘了盖亚一开始找寻罗维的直接目的。 那位从被毁灭的异闻带里跋涉而来的、已经死去的神明的威胁：“你自己解决了？” “什么科尔努诺斯？”阿赖耶歪头。 “等等...”盖亚张了张嘴，想阻止阿赖耶。 但已经迟了：“那不是路过而已吗？” “...” 搞到半天，原来是这蠢萝莉自己吓自己？ 罗维看向盖亚。 满脸的怜悯...只能说不愧是自然的抑制力，这智商，确实有待开发啊！ “才不是乌龙啊——”盖亚辩解道：“那家伙不过是看到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存在，所以又回去了而已！” 死去的神明本就是为了罗维身上孕育着生机的亚特兰蒂斯文明火种而来。 他进入了星之内海，科尔努诺斯感应不到其存在。 自然调转方向离开。 “早知道那么容易，我才不会许诺给你UO的位置，直接把你驱逐出世界就行了！” “不给我UO的位置，小心我拆了你！”罗维挥了挥手，咧嘴：“造星神可是已经有了杀死抑制力的能力了！” “可恶的家伙...太得意忘形了吧！？”盖亚精致小巧的脸上满是愤懑。 “阿赖耶这家伙果然是跟你学的吧？只会欺负我？” “这锅可扣不到我的头上。”罗维摊开了双手。 阿赖耶也歪了歪头，一脸无辜：“没有哦，这是你自己的原因。” “你太蠢了！” “可恶的阿赖耶...”盖亚深吸了口气，她哼了哼，精致的脸上渐渐冷静了下来：“不过既然你已经醒来了，那个异闻带的科尔努诺斯随时都可能回来。” “说不定会把你直接带向那个异闻带也说不定——凝结了一颗星球死亡怨念的神明，可未必比你逊色多少！” 若非如此，盖亚哪里用得着那么严阵以待？ “总而言之，你想知道的、我们都已告诉你了。” “星球的记忆也好、之后的发展也罢。” “现在——” “你该离开了，地球的‘UO’。” “看见你就让我心烦！” “其实盖亚只是担心您在星之内海呆久了，现世的存在被稀释了而已。”阿赖耶插嘴道：“在您醒之前，她一天来看您好几次、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呢？” “可恶的阿赖耶...我只是担心我的UO而已，不是担心你！” 看着眼前两大抑制力一个负责傲娇一个负责拆台的组合，罗维的心情也忍不住愉悦起来...人都是视觉动物，哪怕已达到造星规格，他也还有着人的一面。 看两个小女孩可爱的互动，总好过看两个光球在那里吐唾沫。 “不过存在稀释吗？也是——在星之内海呆了两千多年，是时候该离开了。”罗维活动了一下身体。 他站在原地、站在星之内海那与虚数之海漆黑虚无的所在完全不同的，由无尽的‘有’的光影编织而成的空间里。 微微闭目、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人形显化的罗维立于此处。 混沌之核的太一盘踞于意识脑海深处。 机神之躯矗立于迷雾的中央。 但在其头顶、相比起之前，却又多了一个巨大的灵子晶体计算机。 闪耀的光芒有如‘眼’一般。 那毫无疑问，就是已被罗维同化了的‘月之眼’——‘Mooncell’的存在。 那巨大的灵子晶体内有无形的光带延伸而出，将人、机神、混沌链接在一起。 如果说之前的融合，只是罗维以人形操纵机神、以机神去使用混沌之核的话，那么此刻、罗维的这三种存在状态，已经以月之眼那百分之五十一的权限为枢纽，真正地融合在一起。 三体融汇。 成就开天辟地的造星伟力。 罗维睁开了眼睛。 “我走了——别想我。” “去你的吧！”盖亚翻了个白眼。 阿赖耶提起了裙摆，微微屈伸：“父亲大人，再见！” 罗维摆了摆手，感应着自己在‘现世’的痕迹，感应着他之前一直活跃的那个世界线上的地球。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星之内海无尽变幻的光影之间。 “走了呢...” “走就走吧，不稀罕！” “不稀罕吗？可是我看盖亚你还是很不舍呢？不过也是——毕竟出了星之内海，我们可没办法从他的身上，再获取‘人性’了。” 作为抑制力的她们之所以能表现得这么活跃，毫无疑问，是因为她们从罗维的身上、模拟到了人性的存在。 人格化的程度越发明显。 也越能够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父亲大人的人性、可是无与伦比的浓郁而纯粹呢？”阿赖耶露出了笑容。 “我才不想要他的什么人性...”盖亚犟嘴：“都是你拉着我去模拟的！” “但你之后不是比我还要积极吗？” “那只是为了工作需求——” 看着仍在顽固抵抗的盖亚，这次阿赖耶难得地没有去拆穿，而是突然开口，道：“盖亚，你说...父亲大人，能不能成为星之内海的UO？” 盖亚看着突然变得认真严肃的阿赖耶，沉默了刹那才开口：“不知道。” “不过我能感受到、那家伙的身上还有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秘密吗...连从一开始就关注着父亲大人的你也不知道的秘密？” “是啊、不知道，那家伙的嘴严实得很。”盖亚呼了口气：“不过相比起那个、我们还是快点去现实看戏吧！” “看戏？” “没错，那群魔术师搞出来的‘圣杯战争’...这次可了不得！”盖亚一脸兴奋。 阿赖耶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那漆黑的双眸也随之浮现出了光芒。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发出了‘嗯’的声音。 ... 从星之内海回归现世、与从虚数之海回归现世的过程类似而又不同。 如果说虚数之海是海洋的话，那么星之内海就是存在于大陆之下的‘地下水’系统。 横渡海洋需要面对风浪的阻碍。 从地下水抵达地表、则需要穿越层层地幔阻隔。 两者之家的难度是相似，只在于针对性的不同——当然，对于罗维来说，都已不算是问题。 无论是远渡重洋，还是穿越底层，对于能够缔造星辰原初环境的造星神而言，都构不成任何阻碍。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 “怎么这么脆！？”光影在视线中穿梭、罗维于星之内海上浮，明明找到了目的地，找到了他先前一直在活动的、有着无数关于他的记录的世界线，只要再向前就能进入，却不得不停止。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不知道是自己的存在太过于强大，还是呆在星之内海的时间太过于漫长、以至于他一时之间没能适应空间的强度，更没能习惯自身存在规格的沉重。 他差点就直接把覆盖在地球表面的膜撕碎、造成堪比史前陨石坠落的大破坏！ 好在退了回来。 压制、收缩... 必须把自己散溢出去的力量尽数收敛进入体内——不，是直接收进混沌之核内。 又一次地尝试、又一次地失败。 看来还是不够。 再压制、收束。 罗维尝试了足足就此才终于成功。 虽说到了最后一次、仍旧引起了不小的动荡，但他还是压制住产生更大的冲击，仅仅只是动荡，而没有对现世造成破坏。 仅仅只是... 天空显露异相。 公元1994年春，东亚地区的上空、深夜十二点，却骤然亮如白昼。 有流星划过天际，极光闪耀绽放于天幕。 无数天文学家纷纷尝试着从现代科学的角度分析这一异相，信息网络之上更出现了无数‘玄学’的解析、讲述。 观布子市、该市神秘汇聚而成的灵脉执掌者家族的传承人，穿着和服的黑发少女抬起了头。 “那是...什么？” “令人心悸的感觉——” 她低声呢喃自语着，无视了身后的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发出的‘两仪式大小姐’的话语。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城市里，有金发的少女坐在阳台之上，淡蓝色的长裙裙摆摇曳摇曳，发出了一阵轻盈的笑声：“诶呀，真是美丽的风景呢！？” “美丽得...让人想要去毁灭。” “...” 滋滋滋。 “喂？这里是言峰教堂，如果想祷告的话请工作时间再来。” “绮礼、是我，远坂时臣。” “老师。” “发生了什么事情？圣堂教会有什么提示给你们吗？” “并没有——” “你的父亲怎么说？” “我的父亲说，圣杯战争照旧，有任何异样、会第一时间告诉您。” “这就好...该死的，偏偏是在圣杯战争即将开始的时候，出现了这种事情吗？真是让人头疼！” “但胜利依旧掌握在您的手中不是吗？” “也是。” “...” 极光璀璨之下的东亚，远东之地的东瀛，这一日，无论是表世界的普通人，还是里世界的魔术师、都在为那天空的异相惊讶，惊叹，忧虑、乃至是惊悚。 而其始作俑者、此时此刻，却也同样在这个四面环海的狭长岛国境内，仰望着那天空因自己而浮现的极光。 “看来...想要彻底适应，还需要一段时间。” 罗维感受了一**内的情况。 没能够熟悉外界的环境、也没能够熟悉自己此刻的强大，看来一场战斗并不足以让他真正掌握飞跃的本质...抵达原初极限的造星的力量，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只要稍微释放一点力量、就能形成惊天动地的破坏。 对覆盖于星球表面的、那层自己在北欧时期创造的‘膜’造成撕裂的损伤。 这是罗维不想看到的。 所以在适应之前，他会先将所有的力量储存在混沌之核中、进行调整，适应。 至于在那之前... “就让我看看，型月现实的风景！” “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杀死我吧！” 罗维抬头仰望着眼前。 极光之下的城市亮如白昼、车来车往，发出阵阵引擎轰鸣回荡的声乐。 高楼林立、灯红酒绿。 远处能够看见标记冬木市某市某街的日语标识。 这里是冬木市。 是罗维所熟知的作品里、发生‘圣杯战争’的舞台。 是无数古往今来的战士英灵交手的地点—— 也是罗维所要做出的最后的尝试。 收敛自身的存在。 压制自身的力量。 在我适应能力之前...古往今来的、无数的战士英灵。 就让我看看... 你们，能否杀死我吧！ ps：调整了一下顺序，先写个圣杯，后面再看机会转回去写不列颠...直接写异闻带的，嗯，有机会的话... 第二章罗维的名 “愿主庇佑着您的前路——” “阿门！” 片刻之后，仍旧是冬木市，位处东瀛的这座城市被一条名为‘未远川’的宽敞大河贯穿南北、分割成东西两岸，中间以一条冬木大桥链接。 在此基础之下，河流的东岸是名为‘深山町’的旧城区，环山而建的旧城区是自古老的战国时代就已经存在的壁垒城堡发展而成的幽静居住之地。 西岸则是踏入现代社会之后才渐渐形成的新城区，灯红酒绿、充斥着现代社会的喧嚣。 而于此刻，罗维也正是在深山町的一座教堂之内，他坐在十字架前的祷告座位之上，仰头凝望着那背对着自己、面对着巨大十字架的苍老挺拔背影。 “多余的话、就没必要讲了，言峰神父。” “赶紧给我报备吧！” “我可不想遇上了什么麻烦的事情、被视作非法入侵？” 而且你口中的‘主’、可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想让我自己庇护我自己吗？ 罗维露出了笑容。 毫无疑问，他在降临现世之后，便马不停蹄地从新城区赶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口中的这份‘报备’。 以一个家室优渥、初出茅庐的年轻魔术师的身份所进行的身份报备。 现代社会最广为流传的宗教教会，在神秘侧同样有着庞大的势力。 只是教会与时钟塔虽是同源，都是从公元世纪初的那位罗马辅佐官、圣子‘罗维’——也既是坐在这里的罗维为源头演变而出，但一者为追求真理、一者追求公义，势同水火，也曾发生过漫长时间的战争。 不是异教。 确实异端。 但异端往往比异教更为可恶。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也因此，时钟塔代表魔术界与圣堂教会立下契约。 圣堂教会拥有监管神秘与魔术师的职权、魔术师，则拥有管理灵脉的权利。 任何异地的魔术师进入该地，都需要寻找圣堂教会的报备、否则，一但出现任何意外，其都将被视为‘入侵者’而遭受教会的追杀... “但即便如此，如此积极来报备的魔术师，还是少见的。”那背对着罗维、身形高大的言峰神父转过身来。 他穿着漆黑厚重的神父衣袍，面容古朴苍老、白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胸口挂着的十字架标识随其转身而摇动着。 显示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魔术的本质是神秘，哪怕是出自妖精学科的魔术、也不会轻易显现自身的存在。” 除非是太过于重大的事情，否则魔术师一般不会去找当地的教会人员报备。 教会人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予理会。 是的、除非太过于重大的事情。 “没错。”罗维呼了口气，他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位上木制的扶手，露出了笑容：“我是为了【圣杯战争】而来。” 他想要参与圣杯战争。 这是早就想好的事情。 现时现刻的罗维可谓极强，却又极弱。 因为他还没有完全适应现代环境，因为他还没有彻底熟练的掌握造星神的伟力。 他必须在内与外之间、形成一个完美的平衡。 而在那之前，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星球表面，撼动星球本质，却也可能会因为内外状态的失衡而陷入崩溃。 所以、这是他寻求死亡的最佳时机。 是他必然参与圣杯战争的最大理由。 要死亡，总要有强敌。 现代魔术师大多过于孱弱，唯有古代的英雄们，才会有可能拥有打破他体内微妙平衡的能力。 当然、除此之外，参与圣杯战争，也还另有原因。 “圣杯战争吗？”言峰神父的面容猝然严肃了起来：“看来阁下真正报备的，是这件事情吗？” “那是当然了、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璃正先生。”罗维颔首，他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座椅的扶手，露出了笑容：“存在于冬木的大型魔术仪式——通过特殊的召唤仪式，将位于英灵座上的英灵召唤到现世，赋予能令其显现实体的灵基之后所进行的、英雄与英雄之间的交战，我可是非常非常地感兴趣的。” “而且传说创造圣杯的最初的御三家，东瀛本土出身的远坂是第二魔法使的弟子，德意志地区的爱因兹贝伦拥有着第三魔法的传承，从西欧搬迁至东瀛的间桐家更是衰落的妖精术士一脉的后人。” “这可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啊！” 听着对方的讲述，言峰璃正面容略微肃然...严肃到几乎无以复加的程度。 圣堂教会是神秘世界的监督者，同样地、也是圣杯战争的监督者。 当然、此时此刻，言峰璃正严肃起来的态度，并不只是处于监督者的尽心尽责，也更是一种...打探敌方情报，谨记于心的态度。 圣杯战争的监督者，其实也是圣杯战争的‘作弊者’。 他早已与远坂家这一代的圣杯战争参与者勾结在一起，以监督者的身份去为其‘作弊’。 这也是罗维来到这里报备的真正目的 将自身的信息泄露出去。 告诉敌对方，自己的目的，告诉他们... 来，我的弱点就在这里。 来试着—— 杀死我吧！ 罗维缓缓地站起身来，他拍了拍手、显露出了手背上的红色纹路痕迹。 “由魔力凝结而成、展现参与圣杯战争资格的‘御主’的标识，能用于召唤英灵从者，同时也能用于强化英灵，乃至是增强自身战斗力的——‘令咒’吗？” 言峰璃正深吸了口气：“看来阁下确实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没有错了。” 他确认了这一点。 圣杯战争的参与者是由存在于冬木某个角落的‘大圣杯’自己抉择的。 与神秘有关、又有着强烈愿望之人，自然会被选上。 这一点，罗维基本不需要做什么手脚。 造星神本就是行走的神秘。 他自身的愿望、更从来都是强烈到无以复加的。 “是的、而且我已召唤出了强大的英灵！”罗维露出了颇为自信的笑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个想要表现，却又涉世未深的年轻魔术师想要显摆的心态：“看在阁下是圣杯战争的监督者的份上、告诉你也没有关系！” “我的从者——” 嗡鸣风声在教堂之中回荡开来，化作赤红的风暴，显现出修长的身影让言峰璃正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 刹那，片刻。 一直到罗维告别、转身离去，他也才回过神来，蠕动着嘴唇，迅速地拿出了通讯仪器。 “绮礼吗？” “是我，父亲。” “告诉你的老师、远坂时臣，有人召唤出了不逊色于他所想要召唤的那位大英雄的英雄。” “是谁？”显而易见的，对面的通话之人语气顿了顿，带着几分惊讶。 言峰璃正看着那打开之后、不断扇动的门扉，片刻之后才说出了一个名字。 “乌鲁克的贤者...” “西方智慧的词源。” “‘罗维’。” “...” 刚刚离开了不远的罗维脚步顿了顿，他抚摸着手背之上的红色纹路。 ‘罗维’。 这是在刚刚，罗维召唤出了自己的‘从者’的那一瞬间，言峰璃正依靠着自己作为监督者的权限所获得的名讳。 罗维的从者，是‘罗维’。 但他其实根本没有召唤。 因为他还活着，英灵座上根本没有罗维的存在。 他所做的、仅仅只是将自身与圣杯赋予的‘灵基’进行融合。 将自身...英灵化了而已。 罗维所求的，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变强。 他所要的，是以死亡为后盾的变强。 也更是以变强为可能性的死亡。 但他的死亡从不是纯粹的死亡，而是能以本体抵达英灵座上的死亡。 寻常的死亡并不满足。 惊天动地的伟业、在圣杯战争之中，也并不符合条件。 只是他曾在历史上留下无数的功绩，无数曾经的自己，都有着空置的位置。 当圣杯战争结束之时、英灵的灵魂自然会通过圣杯，回归到英灵座之中。 在此基础之下... 英灵化、从者化的罗维...只要在圣杯战争之中‘死去’，也就能通过英灵化的身份曾经的功绩、抵达英灵座之上。 故意选择相对弱小的贤者罗维的身份，故意泄露出去的信息，都是在为此而铺垫着。 虽说圣杯战争最终的目的是能通过回归的英灵座的英灵的灵魂以及那庞大的魔力，打开前往根源之涡的道路...但是刹那间的触及根源，又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长时间停留之后获得的力量？ 罗维侧眸看向身后。 深山町、茫茫夜色笼罩着那处于密林中的高大教堂。 他能听见言峰璃正在通过自己的儿子、言峰绮礼，与另一位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远坂时臣进行信息的泄露。 能听见。 也更期待着。 月光映照着那状似年轻的面容。 他露出了微笑。 “计划成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在飘散的声音中，罗维的脚步渐渐远去。 ... “罗维，最初出现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乌鲁克城邦之中，《吉尔伽美什》史诗的记载之中，其曾当面指斥年轻时候残暴冷酷的吉尔伽美什、因此而获得吉尔伽美什的赏识。 之后依靠着智慧，与吉尔伽美什、恩奇都一同携手对抗天之公牛、镇压芬巴巴，撼动高天的诸神。 如果说吉尔伽美什是最古的英雄王，那么罗维所代表的、就是最古的智者。” “绮礼，有关于这些...你是怎么看的？” 同样是位于冬木市深山町、远坂家的地下室里。 穿着红色礼服，下巴蓄着短短胡须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合上了手中的书籍，抬眸看向对面。 称不上宽敞的密室里火光摇曳，干净的地板墙壁却显得密不透风。 坐在远坂时臣对面的男人穿着神父礼服，其面貌与言峰璃正极为相似，却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言峰绮礼。 圣堂教会的神父、圣杯战争的监督者，言峰璃正的儿子。 同时、也是远坂时臣的弟子。 面对自己老师的询问，言峰绮礼沉默片刻，这才开口：“我在时钟塔进修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罗维——乌鲁克的贤者，希腊的英雄导师，北欧的狂猎之王，神州华夏的太一...” “都曾留下过这个名字。” “有无数的痕迹、无数的考证都曾指出，他们是同一个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远坂时臣眉头紧皱，他当然知道言峰绮礼口中所说的每一个人，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那可就麻烦了。” “老师也不必担心，我的父亲只说了‘乌鲁克贤者’，那么想必——被召唤而来的，就只是乌鲁克贤者。”言峰绮礼面容严肃。 “降格成从者的英灵不可能具备所有的力量。” “所以...” “您所要召唤的那位大英雄，未必不能胜利！” 远坂时臣点了点头，眼中重燃火焰。 是的、如果只是乌鲁克贤者的话。 他所要召唤的英雄，是能够战而胜之的。 当然，言峰绮礼没有说的是...在无数的记录记载之中，‘罗维’这个名字最终指向的，其实更是如今所有魔术师的源头，辅助所罗门创造现代魔术，并在公元世纪初再次出现，留下十二妖精术士体系的、圣堂教会的‘主’。 但这是会动摇信仰的话语。 因为在教会看来，‘主’是不会回应异端的魔术师的召唤的——哪怕如今签订了停战协议，但魔术师与教会敌对的立场并不曾改变。 所以言峰绮礼也不愿宣之于口。 “那么，事不宜迟。”远坂时臣站起身来，道：“距离圣杯战争开始，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现在——” “就进行英灵召唤吧！” “绮礼，你那边的圣遗物筹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可以了，按照老师的要求，我选择了更偏向辅助的暗杀者。” “哈桑一脉吗？” 远坂时臣颔首，道：“那就走吧，去更下一层——” “召唤的仪式，我已经准备好了！” 第三章英灵都去哪儿了？ 召唤英灵、将过往英雄的灵魂固化为‘从者’。 这是圣杯战争的基础，也更是每一个御主都必须在战争开始之前完成的最重要的工作。 但这个过程却并不复杂。 因为本质而言、召唤英灵的并非是御主，而是大圣杯。 无论是从英灵座、亦或者世界本身获取灵魂信息的过程，还是构筑灵基、用于固化从者存在的魔力，都是由存在于冬木地脉之中的大圣杯提供。 御主所需要的付出的，并不多。 仅仅只是提供一个合适的降临仪式。 一件用于锁定英灵身份的‘圣遗物’。 以及用魔力将降临而来的从者与自身的令咒搭建起联系而已。 而对于作为御三家之一、冬木地脉管理者的远坂家当代家主远坂时臣而言，这样的付出几乎不值一提。 所以很快，在地下室更下一层的空间里，伴随着阵阵仪式咏唱回荡、璀璨的光芒在瞬间闪耀而出，弥漫整个地下空间。 “素之银铁，地石的契约。” “我祖我师修拜因奥古。” “...” “缠扰汝三大之言灵七天，通过抑制之论前来吧，天平的守护者！” 从起始、到结束，传承自远坂家先祖的咒语在瞬间完成，流动的水银勾勒而成的仪式魔法阵如同燃烧一般地跳动起来、重重叠叠的光芒笼罩视线。 “老师——成功了！”立于魔法阵之前、一袭红色得体礼服的远坂时臣听着身边自己的弟子言峰绮礼的话语。 他脸上的表情动了动，也不禁有些得意。 成功了。 这也就意味着... “胜券在握了啊，绮礼！” “是的，老师。”言峰绮礼立于一侧，他的面前、流转的水银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漆黑的痕迹。 同样作为御主之一，言峰绮礼的召唤仪式也已完成，只是相比起远坂时臣那惊天动地的场面，他闹出的动静显得微不足道、或者说，几近于无。 毕竟只是暗杀者...正常情况下，圣杯战争的七个职介之中，暗杀者是战斗力最弱小的一个。 远坂时臣也并未过多关注，毕竟他的这个弟子不过是远坂家言峰教堂之间联系的一个渠道证明。 是用于‘作弊’的工具。 远坂时臣并不在意言峰绮礼能在正面战场上给予自己多大的帮助。 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对自己召唤出来的从者强大的程度！ “以来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区最初的、蜕皮的蛇召唤而出的、最古老的英雄。” “——吉尔伽美什王。” “我已在此，恭迎！” 眼前燃烧的流光渐渐熄灭，其中显露出的身影、金发璀璨映照着猩红的眼瞳，高大身形支撑起金色的甲胄，俊美面容满是冰冷桀骜。 其为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古老文明的王，建立了统治恢弘国度的古老王者。 “伟大的、最古的英雄王啊、请允许我来为您说明...” 明明作为御主，在明面上是‘主人’的身份，但面对‘使魔’、面对‘从者’，远坂时臣仍显得颇为恭敬。 只是远坂时臣的恭敬，并未得来王者的赞赏：“闭嘴，杂修，未经本王的许可，谁允许你开口说话了？” “本王乃执掌森罗万象之人、世界不过是本王的庭院，万物皆是本王所有。” “为了掠夺本王所有之物而怀着利用本王的龌龊之心将本王召唤至此、还试图用言语蒙骗本王的、你的罪，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偿还！” 恐怖的威势在瞬间爆发、笼罩整个地下室，远坂时臣整个人都在瞬间僵住、一动不动，既是不敢动，也更是不能动。 言峰绮礼的额头上也缓缓地渗透出了汗水...作为神父，却又曾在时钟塔进修过的他毫无疑问是极有本事，但在这一刻也忍不住胆寒。 该说不愧是最古的英雄王吗？ 这份威势、这份先声夺人的气魄... “哼、虽说是觊觎本王宝物的小丑，但看在这份对王的恭敬之上，暂且饶过你。” “不过你要记住，那宝物、是本王与王的友人重逢的重要之物！” 一瞬的暴怒，一瞬的冷笑，空气中沉重的威势骤然消散，远坂时臣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不免更加凝重起来。 强者都有独特的性格。 看起来、这位最古之王，并不好相处？ 不过想了想，远坂时臣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所说的友人...是否指的是贤者罗维？” “没错，就是那个杂...哼，那只只会狂吠的野狗！”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胸前，金光闪闪：“本王居于永恒的国度、正是为了惩罚那不尊玩命，擅自流亡在外的野狗，才会回应你的召唤而来！” 远坂时臣还想说什么，却骤然脸色一遍。 “看来你也感受到了吗？感受到了来自那家伙的、肆无忌惮的挑衅！！” “哼哈哈哈——” “也好、如此盛大的仪式，作为本王与友人的相会，再好不过！” 吉尔伽美什张开了双手。 远坂时臣面容严肃...现时现刻，他确实感应到了来自某个“从者”肆无忌惮的展现自身。 对方想做什么？ 对方有什么企图？ 并不清楚。 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眼前的吉尔伽美什王，动心了！ “王啊，还请冷静...”圣杯战争，首先出击的、绝对是最不明智的事情。 然而、远坂时臣的话语刚刚说出口，就看到眼前的吉尔伽美什抬起了手。 他...竖起了中指！ “本王冷静你个傻逼！” 话语落下，金色的王者随风散去，化作金色的灵子，只留下满脸懵逼的远坂时臣 ：“？？？” 还真是...特立独行的王者啊！ “与您一样吗？”言峰绮礼心中默念着，与自己刚刚召唤出来的从者交流着。 回应他的是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呼呼...或许是吧，不过相比起他们，老朽不过一届孱弱的暗杀者而已，不必在意！” 孱弱？不必在意？ 言峰绮礼思考了一瞬对方刚刚降临之时，那只有自己看见的、一闪而逝的高大身影。 恐怕...您的这份孱弱，能一拳打死几千万个我了吧？！ 言峰绮礼看向了远坂时臣：“老师。” “我的父亲传来了消息，那位“罗维”出现在东木大桥的附近，正肆无忌惮的宣誓着自身的存在。” “并不只是吉尔伽美什王，还有不少的从者、也被吸引了。” 这就是“作弊”的好处了。 远坂时臣深吸了口气，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借着这次的意外，尽可能的收集其他的从者的情报！” “至于吉尔伽美什...” “先放任吧！” 其实远坂时臣也没办法。 话又说回来...明明为期七天的正式圣杯战争，还没开始啊！ 但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都无法阻止罗维此刻的举动。 正如言峰绮礼从言峰璃正那里得到的情报，离开了言峰教堂之后的他来到了东木大桥附近、横贯东木的末远川河流之畔，无数的集装箱之间，肆意地展现着自己作为“从者”的气息。 他是来找“死”的。 当然是怎么嚣张、怎么来了。 反正情报已经泄露了出去，真名已为所有人知晓。 等待也是毫无意义了。 那不如试试看、会不会有人安耐不住，在这圣杯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的时候，对显露弱点的自己出手吧！ 对自己这位魔术师...Caster职介的贤者。 茫茫夜色之间，恢复了最初的装饰，那一袭亚麻长袍的罗维微微闭目。 他能够感受到有目光在窥视着自己。 他也能够感受到、有人，正在看着自己。 “罗维是吗？” “是的，根据我们埋伏在言峰教堂附近的窃听器得到的情报、确实是这个名字没有错。” 黑发的男人隐藏在高处，远远的观望着那站立的身影。 作为御三家之一的爱因兹贝伦家请来的外援、使用现代武器猎杀魔术师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很清楚“罗维”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涵义。 智者，英雄，神灵，仙人，征服者...无论哪一个，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存在，无论是哪一个、都是绝对的强者。 “继续监视，舞弥。” 他抬起手，按着自己镶嵌在耳边的通讯器，中断了与同样在这末远川河畔附近监视着那个名为“罗维”的从者的、自己部下的通讯。 然后在手指敲动之间、转移了通讯信号，接入另一个通讯频道。 响起的声音是爱因兹贝伦家的人，他的妻子：“喂？是切嗣吗？我们已经打算出发了，机票已经买好了！” “到了地方之后，找个地方居住，不用太搞点、但也不必刻意隐藏。” “放心吧，我可是超级熟练的——潜伏类型的游戏，我也是玩过的！”听着自家妻子得意的声音，卫宫切嗣不仅一笑。 却又严肃提醒：“现实不是游戏，总而言之...小心。” “你也要小心，切嗣。” “我会的，爱丽。”回应着手机对面传来的清脆的声音，卫宫切嗣躲进了阴暗的角落里，缓缓地点了一根烟，：“你也是——千万不要让lancer脱离你的身边，虽然不是最强的saber的职介，但好歹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者...” 很显然，卫宫切嗣对于自己召唤出的从者不是Saeber显得有些耿耿于怀。 “啊，忘了跟你说了。” “怎么？”卫宫切嗣含住香烟的动作顿了顿，他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莫名的...不安。 “Lancer不见了，不过她留下了一张纸条，她说...” “——我感应到了‘他’的存在。” “我要去见他。” “见我王道的导师——” “若有机会，我会亲手为爱丽丝菲尔小姐捧回圣杯。” 淦！ 卫宫切嗣手一抖瞬间就想把耳机砸出去。 你™当这是哪场粉丝见面会吗！？还若有机会就捧回圣杯？这是去哪里旅游顺便买点纪念品吗？！ 圣杯战争还没开始自己就把英灵‘丢’了。 这又算什么回事！？ 卫宫切嗣也知道那位王者对于自己让爱丽丝菲尔伪装成明面上的‘御主’吸引火力的做法非常不满，却没有想到对方会出这招...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令咒，转瞬却又打消了脑海中的念头...令咒什么的，对于真正的王者而言，根本就不可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卫宫切嗣吐了口烟，他看着头顶茫茫夜色，突然有一种转身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冲动。 “啊，对了、昨晚伊莉雅还梦到你回来了呢，切嗣。” 好的，这就买飞机票回去... 个锤子。 但卫宫切嗣不知道的是，英灵‘走丢’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 “索拉，还没有Saber的任何消息吗？” “没有，一丁半点都没有——还说自己是什么矿石科天才、连这点事情都能出岔子！？ “就这还跟我吹嘘什么召唤到最强的职介，小小的乡下仪式完全可以不必在意，只当是一场旅游而已？” “现在怕是连这场旅游都去不了了，肯尼斯先生！” “我也没有想到对方会在回应召唤的第一瞬间就跑了啊！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上吧！？”英国、伦敦，时钟塔内部。 面对自家未婚妻毫不留情的指责。 作为时钟塔位于高层的学科领袖之一，在外风光无尽的矿石科主任，此时此刻的肯尼斯却露出了讨好的表情。 他确实是没想到。 明明得到了那位征服了欧洲的上帝之鞭遗留下来的剑的碎片、想要以之召唤出强力的英灵，却没想到对方降临的瞬间就直接爆发出强大的魔力把在场所有人震晕、并且大摇大摆地离开。 肯尼斯没能看清对方的面貌，就连依靠仪式建立而起的主从契约也在瞬间破碎。 在那最后，他的耳边只残留着一阵冰冷而迫切的声音。 ——坏文明，必须被毁灭。 ——罗维，坏文明。 ——夺回...亲吻。 “...” “给个答复吧，还去冬木吗？”红发的女人索拉见肯尼斯沉默，颇为不耐烦地说：“丢了一件圣遗物，又没了一个从者...我看不如就不去了吧？” “不，当然还是要去了！”肯尼斯深吸了口气，他看着自己手上红色的令咒：“再召唤一个从者吧——” “我能感应到，还有空缺！” “这次绝对不会让对方跑了！” 于是半天之后。 时钟塔矿石科大楼内、降临而来的迪卢木多一脸懵逼地看着一层又一层的拘束魔术往自己的身上套以及背对着自己向索拉耀武扬威的肯尼斯。 他误以为自己陷入了某个魔窟，手一抖、直接就把手里的长枪戳了出去... 这一天的时钟塔传出了矿石科主任肯尼斯因为痔疮破裂而跑遍半个时钟塔教学区的传闻。 而其跑丢的从者、此时此刻，却正面对着茫茫大海发呆。 白发飘散、黝黑的皮肤在风中裸露细腻。 她迷茫，正困惑。 我要...怎么过去才好？ 一直到红色的长裙飘扬直身边，如蔷薇般绽放，她才猛地警觉。 但那长裙的主人却向她伸出了手：“唔姆？卿也是从者吗？卿的身上好像也有‘罗维’的气息！？” “想要与余一直过去吗！？” “余之名为尼禄·克劳狄乌斯，乃是由世界召唤的、七职介之外的从者，皇帝的职介！” ... “大圣杯出现了异常，英灵的数量比正常情况增加了...疑似出现了七个职介之外的第八者。” “雁夜，我们必须提前召唤从者了！”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如果感到畏惧就逃吧，就像以前一样、反正老朽早已经不对你抱任何期望了，间桐雁夜，反正我还有远坂家过继过来的那孩子。” “说起来，再过几天，那孩子就差不多该可以放进虫巢里去了。” “不、请不要对小樱出手，我可以...” “爷爷，叔叔，你们怎么还不睡觉？” “啊，是小樱啊、我和你叔叔正在讨论正事...等等，你手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轰然一声，冬木市，深山町、间桐家宅邸之中一声巨响浮动，漆黑的巨人恢弘屹立于破碎的房屋残骸之间，黑发张扬，鼓动的肌肉黝黑而深邃。 他一脚向前、重重地踩在了地面上的虫子上。 “去你妈的...” “我可是，很讨厌虫子的啊！” 间桐雁夜瞪大了眼睛，看着坐在巨人肩膀上、晃荡着纤细双腿的小女孩，远坂樱——或者应该称呼伟，间桐樱。 满脸懵逼，满脸不可思议。 满脸地...惊喜！ “希腊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吗...有趣。”间桐府邸的对面，幽暗深邃的缝隙中，缓缓地走出了一道曼妙高挑的身影。 影之国的女王睁开了眼睛：“那个家伙...终于找到了。” “斯卡蒂，开心吗？” “为什么要问我开不开心！？” “不开心的话、那我就不让你出来了哦？” “唔...开，开心...” 心中的对话回荡，共用一个身体的同源存在侧过视线，看向了末远川河畔。 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多年不见、就让我看看，你的武艺，是否依旧超出我许多吧！” 东瀛的月色明朗依旧。 同一片天空之下，也有人仰望星辰。 “今晚的天气真是不错呢...” 东京，天照大神社之中，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迎着明亮的月色拂动着、穿着长袍的美貌身影摇晃着白皙皎洁的双腿，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真的不用、跟神州那边的虞姬大人报告吗？” 在其对面，头戴着方帽的小女孩瑟缩着开口。 “当然不用了、你要相信我，徐福。”三尾的主人揉了揉女孩的脑袋：“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做不就好了？” “你好歹也算是东瀛的第一代神武天皇、而且一直以人类的身份活到现在、论实力甚至还在降格出现的我之上，如果这种事情都做不好，那位‘太一’可不会要你的哦？” “也是...那就，听您的吧，天照大人！” 徐福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她伸出了手、手背之上，有着红色的纹路闪耀。 “请您、暂，暂时成为我地从者吧！” “那是当然了。” 于是三尾的主人嘴角扬起的笑容更加地炽盛了...虽说当年的神州天之女主人虞姬让徐福将自己带到东瀛之地，是指明了要与自己合作、以一起对抗其他觊觎罗维的家伙。 狐狸可都是喜欢吃独食的。 合作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的！ 话虽如此、但这次果然，要面对的对手都有些棘手呢？ 据说神州的那位名为‘艾蕾’的地母神，也找到了她的姐妹、另一个神系的天之女主人。 “都是不简单的角色呢...” ... “吉尔，罗维，看来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呢！？” “恩奇都大人，等等我！” “阿塔，你太慢了哦？这样下去，我们要走很久才能到冬木呢？” “不过没关系，阿尔忒弥斯会在天上为我们指明道路，不必担心迷路——” “我才不是怕迷路啊！” ... 晚风徐徐，对于此时此刻世界发生的变化，罗维隐约能够感受到，却也并不在意。 来的是熟人也好，不是熟人也罢。 但绝对都是有愿望的人。 那么交手必然也是在所难免——罗维确信这一点。 所以立于河畔的他仍在等待着。 等待着暗中窥视者的安耐不住。 等待着那些正在赶来的从者。 “哼哈哈哈、流亡在外的野狗，遇见了本王，礼当叩拜！” 骤然，金色的光芒在集装箱间的路灯上凝聚，高大挺拔的身形转眼矗立其上、从远坂宅邸瞬间赶了过来的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罗维。 “见王不拜，此乃万死不辞的重罪...” “罪你个头！” 罗维竖起了中指。 “你他妈...” 吉尔伽美什刚想反唇回骂。 但下一秒，他脚下的路灯底部有混沌的迷雾荡漾浮现，如沼泽一般... 这次不是王之财宝。 而是混沌之核的力量。 于是路灯下陷，吉尔伽美什也同样下陷，在其未能反应过来之际一直被淹没到只剩下上身。 瞬间从居高临下，变成需要仰望罗维。 路灯王？ 看我没收了你的路灯，你还怎么玩！？ “我期待这一幕、可是期待了很久了啊，金皮卡！” 罗维矮身揉了揉一脸懵逼的吉尔伽美什的脑袋，颇有种笑摸楼上狗头的愉悦感。 不得不说、确实愉悦！ 第四章圣杯？圣个屁！ 感受着头顶来自罗维那毫不客气地、像是要把自己脑袋拍下来的拍击，吉尔伽美什经历了从懵逼到暴怒的转变。 他那猩红的眸子里如蛇一样的瞳孔在瞬间紧缩，怒斥开口：“杂...” “杂修？你在说你自己吗？” “你他妈...” “我他妈的关你他妈的屁事！？” “？？？” 吉尔伽美什哽住，罗维说出的话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之后...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你他妈的哪来那么多的他妈的！？ 这他妈的都能组合进化的吗？ 于是罗维拍击吉尔伽美什的脑袋就更加用力了：“崽啊，看来你还是嫩了点！” 只是在下一秒、吉尔伽美什的身形瞬间化作金光散去，又于眼前不远处再次凝聚身形。 本质只是灵魂固化的从者是能随时虚化成灵子的。 罗维并不惊讶。 “区区野狗...不管过了多久，嘴巴依旧臭不可闻！”没有了路灯的吉尔伽美什站在地面上，暴怒犹在，嘴角扬起一抹桀骜。 但额前却有一缕金发垂落...发型都被拍乱了。 罗维颇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脚下，站直了身体：“不管多了多久，金皮卡依然还是这么臭屁啊？” 从希腊到如今，已过了三千多年。 三千多年的时间里，彼此似乎并未有太多的变化，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相处模式，在彼此的眼中，对方也依旧是一如既往的... “傻逼！”吉尔伽美什竖起了中指。 罗维回应以同样的‘礼节’：“脑瘫！” “哼哈哈哈、狂妄的野狗，就让本王看看，你有多少的长进吧！？” “这么看可看不出来，不过...也好、我似乎还没跟你打过呢！” 彼此都不是全盛时期。 没有完全平衡内外力量之前，罗维只会使用作为‘乌鲁克贤者’的力量，其他的、诸如机神，混沌之核的展现，也不会运用于战斗之中。 吉尔伽美什降临于此的，更不是本体。 他只是将自己的意识投放一部分到英灵座之上，又从英灵座上下来的一个侧面存在。 年轻的吉尔伽美什。 与罗维、恩奇都相遇之后的那位年轻英武的青年王者。 但这对于吉尔伽美什与罗维来说，其实也刚好——往日一直并肩作战的他们，可没有多少切磋的机会！ “来吧、野狗！” 吉尔伽美什缓缓地展开了双手，身后、金色的涟漪荡漾浮现，层层璀璨间，王之宝库中延伸出了一把又一把的刀剑长枪。 而那些...都是宝具！ “作为英灵功绩的凝结、幻想凝结的神秘固化之物，对于寻常英灵来说几乎是杀手锏一般的存在...这位英雄王，竟然有这么多吗！？”躲藏在一侧的卫宫切嗣探出头来，看着这一幕。 他的瞳孔忍不住微微紧缩。 虽说自己的从者已经走‘丢’，但每个被选为御主的人都有着希望圣杯实现的、强烈渴求的愿望，所以卫宫切嗣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转身离开。 而是留在这里、留在此处，继续观察。 年近中年的男人咬着香烟，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目光扫过天空，却也能够看见其他的‘眼’——来自其他御主的探测手段。 远坂时臣那独特的‘宝石魔术’凝结而成的、宝石的飞鸟。 “如此强大，果然是一张王牌、可惜，如果能够稍微听话一些就好了！”通过使魔观测这一幕的远坂时臣心中颇为可惜。 灵体化隐藏在言峰绮礼身后的‘暗杀者’也笑了：“身为王者，胸怀天下之人所藏万千利器...既是王者所持之权与力！” “那么，那位贤者会怎么应对？”言峰绮礼忍不住问。 得到的回应则是...“王者所握的是‘权力’，贤者所掌握的、自然就是‘智慧’了！” 轰隆！ 末远川河畔，堆积于此的集装箱随地面倾斜晃动，金色王者身后无尽璀璨的宝具在瞬间迸溅而去。 罗维眯眼、金与红的瞳孔里泛起了光芒。 他将目光扫过每一把坠向自己的利器。 他将意识落在每一件幻想凝结而成的神秘固化之物上。 他...看破了他们的真名。 看穿了他们的轨迹。 这是作为从者的能力。 最古的人类之智（E~EX）：作为最古智者所掌握的能力，是能通晓当代人类知识、语言，解读一切当代信息的智慧。 如果说最古之王吉尔伽美什所掌握的宝具能找到当代人类所有科技的原型的话、那么罗维的智慧就是能解析当代所有神秘、科技。 权力与智慧的对应，也正是如此。 于是在这一瞬间，真名看破、轨迹看破。 罗维拂动长袍、屈膝向前。 他眼中的光芒旋转，如见门扉... 固有技能——天之匙（A）：作为众神所认可的天之匙而被赋予的力量，将万物视若门扉、开启关闭。 剑光如雨、刀光如林，一者展开双手，一者向前。 王者与智者的交锋，于此刹那展开、观战的人，无论是卫宫切嗣、久宇舞弥，还是远坂时臣与言峰绮礼，心中都不禁有些凛然。 末远川河畔被照耀出一片明亮。 王者的气势恢宏。 但向前的贤者却颇有几分闲庭信步的感觉，无论袭来的刀剑长枪如何锋利，他都能准确地躲开，并通过所掌握的‘真名’，将其如门扉一般进行关闭、封印！ 在其之后，地面平坦依旧。 所有的武器都未能穿透他的身影。 ——颇有几分借力打力的技巧在内。 远坂时臣握紧了那有着令咒的手，几度抬起却又放下...吉尔伽美什的强大超乎他的预料，但那位乌鲁克贤者的力量也是毫无疑问的强大。 这对于远坂时臣来说，其实是不利的。 圣杯战争应该是在隐秘中的战争，谁的情报泄露得多、谁就越容易被针对。 ...今晚，吉尔伽美什的情报已经泄露出去太多了！ 只是若使用令咒去干涉、令其撤退的话，恐怕未必能成功，而且会恶了那位王者的心情。 但若不用... 权衡利弊、远坂时臣难以抉择。 也正是这一瞬间，面对着重重叠叠、几乎无穷无尽的，极高等级的宝具轰炸，罗维却突然后退了半步，他俯身，将手按在地面上。 双目光芒流转、重重叠叠的光华于掌心绽放，扩散开来、囊括周围边界。 而后... 光芒翻转！ ‘门扉’紧闭！ 无数的宝具瞬间消失、崩溃，化作点点辉光。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怎么？认输了吗？狂吠的野狗，原来只会逞一时的嘴上功夫吗？” 他没有再趁势追击，因为他知道...罗维不想打了。 “没完没了，没意思。”罗维摇了摇头，道：“你杀不死我，我也没办法压制你——浪费时间而已。” 无意义的战斗对罗维来说毫无必要。 吉尔伽美什不可能杀他。 这是曾经缔结的羁绊决定的事情。 高傲的王者、 绝不会对仅有的有人下死手。 罗维也不会。 “哼、也罢！” 吉尔伽美什收起了身后璀璨的涟漪：“所谓圣杯战争——终究不过是笑话而已，这世间万物都是本王的所有，但若你想要...本王随时可以将之赐予！” 远坂时臣：“？？？” 你他妈、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不对，我为什么也要说他妈...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不要圣杯。 我要啊！ 卫宫切嗣也怔了怔。 作为爱因兹贝伦家请来的外援，他曾翻看过作为御三家的爱因兹贝伦对于以往每一场圣杯战争中的记载。 从十九世纪建立开始，每六十年一次的圣杯战争已进行了三次，这是第四次——而在以往，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同一场圣杯战争里召唤出了生前曾并肩作战、感情甚笃的英灵从者。 但为了争夺圣杯，这样的从者在最后，仍会刀剑相向。 能抵达根源。 能实现愿望的大圣杯的吸引力可谓非常之大。 但...他妈的大圣杯好像被这两人鄙视了！？ 说好的回应圣杯战争的从者都是对圣杯有所渴望的吗？ 是的，罗维也适时表现出了不屑：“圣杯？圣个屁！” “那东西你要吗？” “不要，毫无用处，仍在垃圾桶里恐怕连野狗刨食都会把祂扔到一边！” “那不就对了？” “他妈的对极了！” “...” 如果卫宫切嗣此刻能够和远坂时臣面对面交流，肯定能有不少的语言。 这两逼人也太离谱了吧！？ 这是圣杯战争不是你们的同学会—— 也就在吉尔伽美什与罗维聊着聊着，都打算去喝几杯叙叙旧的时候。 晚风带来的一声嘶鸣回荡、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唏律律！ 马的低鸣回荡而起，卫宫切嗣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来了——” 他心想。 他那‘走丢’的从者，出现了！ “哼、敢于打扰本王与友人相会的蠢货，到底出现了吗？”吉尔伽美什嘴角扬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 金色的王者看向了来者。 罗维也看了过去...眼睛忍不住一亮。 来的人骑着高大白色的骏马，金色的发丝在河畔吹拂的风中飘扬着、有一缕呆毛左右摇晃，映衬着精致的眉目，天青色的眸子满是肃然，高挑的身形笼罩在厚重的甲胄之内，下摆延伸出的双腿略微裸露饱满白皙，跨于马背之上、策马向前。 这是一位气质高贵的王者。 她的姿态神圣凛然。 她的手里握着风暴一样的骑士长枪。 神圣，却又充满着征服的肆意与神性的气息。 “传说中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吗？” 不说所持有的能够看破真名的“最古贤者的智慧”，只看其容貌，罗维也能知晓其身份。 在这个世界线上，拿起了圣枪、以征服者的姿态，一度扫荡过欧洲大陆的神圣王者。 ——骑士王。 ——亚瑟王。 ——狂猎的继承者，风暴之王。 第三位从者... 抵达战场！ “罗维？” 阿尔托莉雅无视了吉尔伽美什，看向了罗维。 吉尔伽美什暴怒，既有被无视的恼怒，更有对对方怀抱对自己友人的企图的愤怒。 后者的愤怒，远胜于前者！ 但罗维却笑了：“是我。” “骑士王、阿尔托莉雅，是吗？” “真名看破的智慧吗？”阿尔托莉雅精致成熟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果然是您——罗维冕下。” “我王道的精神导师。” “我有很多话，想要对您说。” “不过在那之前。” 阿尔托莉雅抬起了手中的长枪。 她的话语中，平静夹杂着几分激动。 只是作为王者， 她不会感情用事。 她知晓，自己此时此刻正处于战争之中。 所以、她将在此展现自己的王道。 “吉尔伽美什，这是我的战斗，你不要插手！”罗维当然不可能让金皮卡插手。 好不容易来个认认真真想要与他对决的从者。 难得的机会。 吉尔伽美什哼了哼，早在漫长时光以前就知道罗维很多事情的动机的他只是状似冷漠的说：“蠢货！” 罗维拍了拍手。 阿尔托莉雅抬起了手中风暴一样的长枪——伦戈米尼亚德，由罗维当年创造的圣枪，此刻、正握于她的掌心之间。 “来，让我见证你的王道吧！” 罗维拂袖。 借力打力、在奋战之中消逝。 他已做好了故意露出破账的准备。 阿尔托莉雅抬起了长枪、 然后。 再然后。 在远坂时臣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在卫宫切嗣愕然的眼神中...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扯动缰绳，加速策马奔跑！ 策马... 俯身抱起了罗维，加速猛冲！ 吉尔伽美什：“？？？” 远坂时臣：“？？？” 卫宫切嗣默默地点了一根烟。 早就知道是这样...这位让欧洲无数魔术师闻风丧胆的魔术师杀手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把其他的御主拉出来约架了。 看这群从者，看得心累。 “我的王道，既是如风暴一般的...” “掠夺！” 狂风吹卷，罗维侧过视线，看着将自己紧紧抱住的阿尔托莉雅那成熟面容扬起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 猝不及防。 借力打力的技巧、也要有力可借。 但骑士王根本没有出手。 阿尔托莉雅纵马冲向高空，清脆的嗓音飘荡在空中。 罗维是她王道的导师没有错。 在梅莉的教导下， 阿尔托莉雅虽从未见过罗维，但对其一直抱有憧憬的心情。 只是她毕竟是王者。 成熟的骑士王，对于所憧憬之人、自然不会如小女孩一般忐忑，想靠近却又害怕。 成熟的骑士王做法很简单。 面对憧憬之物。 就要... 去得到！ 第五章罗维的第一次？！ “诶呀，你就是阿尔托莉雅吗？我的名字是梅莉，不列颠的宫廷魔术师，立誓要将你培养成如同罗维那样伟大的存在！” “你要成为优秀的王者、从伏提庚的手中拯救不列颠尼亚，就像是几百年前的那位罗马辅佐官一样，为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和平！” “罗维辅佐官、他虽然没有真正坐上那个王位，但他令罗马真正抵达了鼎盛，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有资格承袭他的力量——” “莉雅，拔起这把剑、成为王，向他靠近吧！” “王啊，拔起圣枪吧，向伏提庚，展现源自狂猎之王罗维那风暴的力量吧！” “...” 罗维、罗维、罗维...名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由半梦魇半人类的宫廷魔术师与卡美洛女王尤瑟通过神秘的手段制造出来的、承袭了红龙力量的特殊存在，在她出生之后，就经常能够听见这两个字，时常能够听见这个名字。 最初是从自己的老师，不列颠尼亚的宫廷魔术师梅莉那里。 后来，是从自己身边的许多人， 她的朋友、她的兄长，她的部下... 那是已经消逝的古人。 那是曾经伟大的存在。 伟大而辉煌。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接近他，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拥有继承他的意志与力量的资格...最初的阿尔托莉雅虽面带微笑，但在这阵阵叨扰之中，也曾产生过排斥。 排斥、厌恶，生来便注定成为王的少女也拥有着自己的理念。 她不想成为任何人。 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继承者。 但她曾见过不列颠尼亚北部那片被伏提庚统治着的区域里、人们的痛苦。 所以，即便排斥，她仍旧按照着所有人的方向前进着。 失去自我、摒弃自身。 成为‘王’。 便要舍弃自我。 这是阿尔托莉雅在尤瑟王逝去之后、拔起石中剑，成为了卡美洛新王那一瞬的感悟。 那也是她所认为的、属于自己最初的‘王道’。 ——然而。 “这是错误的。” 成为王之后的阿尔托莉雅，率领着卡美洛的战士们、率领着效忠于自己的骑士们，向北部不断压迫而来的伏提庚发起的战争。 在那最后的一次交锋之中，顺应着无数人的渴望，阿尔托莉雅拔起了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却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所谓王者，应立于万民之前、应引导万民向前的方向，而不是成为万民的傀儡。” “王者当怀抱最真挚的自我，王者、应该秉持最真实的自身！” 那是从圣枪伦戈米尼亚德之中发出的声音。 那是制造了圣枪之人留下的意志，残存的影子。 阿尔托莉雅、听见了。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在她一度因为不列颠尼亚神秘消逝造成的灾难接踵而来产生种种忧虑的时候，那个声音，也始终缠绕在她的耳边。 那只是残留的意志。 那只是那人留在世间的影子。 骑士王很清楚这一点。 但其曾陪伴着她走过无数的困顿，在紧握圣枪、跨越漫长时光的岁月里，那个影子却成为了阿尔托莉雅唯一的支柱。 从排斥，到接受。 从厌恶，到习惯。 再到依赖，到喜欢。 ...渴望着接近，触碰其真实的存在， ... “我虽没有真正见过罗维卿，但我对你的模样、对你的声音，对你显露出的真实模样，可是、非常地熟悉的！” 纵马翱翔于天际、苍白雄骏在天空发出阵阵嘶鸣，在冲天而起的瞬间，骑士王早已褪去了那一袭坚冷银白的甲胄，展现出了从未曾在旁人面前显露过的美好。 深青色的衣袍修身紧贴、划过温润平坦的腹部，雄伟隆起的饱满如炸开一般汹涌浮动，其身形说不出的成熟美艳、却于此刻，紧紧地贴在罗维神圣。 ——不是背对。 而是面对面。 “罗维卿！？” 罗维看着近在咫尺的姣好面容。 金色的长发在风中摇摆着、天青色的眼眸凝视着紧抱于怀中的罗维。 这一刻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笑得极为的开怀。 但知晓了前因后果的罗维只想问候某个阿瓦隆的半梦魇宫廷魔术师... 好好一个‘苗子’。 怎么就这么‘毁’了！？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罗维！” 阿尔托莉雅见罗维沉默，她大概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素未蒙面，却在漫长的时光里面对着他残留的意志，面对着他留在世间的真实的影子的骑士王对于罗维其实很是了解：“我虽然不喜欢梅莉、但唯有让我认识了你这一点，我要感谢她！” “如果不是你制造出的圣枪、我根本无法跨越预言中的末路！” “——只能痛苦的见证卡美洛的衰亡！” 卡美洛最终的结局是消失。 作为神代最后的落幕。 那也是必然的。 但不变的结局，却有不同的过程，卡美洛消逝在亚瑟王时代之后，顺理成章地承接到了下一个王朝。 没有动荡，没有崩溃。 就如日落月升，新的一天到来。 “我很感激梅莉让我认识了你，因为你、所以我获得了改变。” “但过去的我只能凝望着你虚幻的影子。” “现在——” “我要真切的，触碰你。” “——罗维。” “这正是我回应生被召唤，许下的愿望！” 阿尔托莉雅微微俯身，将面容靠在罗维的面前。 她的心意。 积蓄了漫长时光、早已经凝化成了爱意。 她一手紧握着风暴的圣枪，一手紧握着缰绳、驱策骏马，展开的双手腋下能清晰的看见勾勒半角的美好，蜿蜒而下的侧面更能见扩开浑圆的曲臀落于马背之上。 延伸出的双腿白皙裸露，丰臃摇晃，紧紧地夹住面对面拥抱的罗维。 马蹄在天空落下、马背跌宕起伏。 相拥的两人也在细微碰撞摩擦着。 美艳的骑士王脸上浮现出了红晕。 欣喜、开怀。 “我曾无数次的凝望你，现在——我也希望，你能够凝视我。” “真正地来到我的身边！” 唏律律！ 天马疾驰，面对阿尔托莉雅那毫不掩饰的话语，罗维有些沉默，更有些头疼。 作为乌鲁克贤者的他可没有多少近战的能力。 这么近的距离，一切的动作都被锁死了——那夹住他身体的丰臃双腿看似白皙柔嫩，却有着惊人的力道。 挣脱不得。 稍微晃动一下、更会陷入极度暧昧的情况。 她不想伤害自己。 这拥抱却显得炽盛而浓烈，浓烈到罗维都难以忽视其心意的程度。 成熟的女王，如同一个小小的女孩一般。 拥抱着此前从未蒙面的所爱之人。 只是阿尔托莉雅的举动换来的、却也是另一位王者的愤怒！ “愚蠢的女人，将本王的友人放下！” 轰然一声。 地面空前炸裂。 金色涟漪璀璨荡漾、闪耀驰骋的天之舟在瞬间显现。 吉尔伽美什一跃而上、催动着这古老时代王的座驾，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流光。 黄金与祖母绿交织而成的天之舟，在乌鲁克的时代便已经存在。 而于此刻、漫长的时光之后，更获得了极尽的升华，其成为了印度神话、古老史诗中‘维摩那’的原型，获得了更高的性能，更快的速度，更强的攻击力。 只在升起的一瞬间，就追上了阿尔托莉雅的身影。 骑士王的坐骑也是极为强大的幻想种，是罗维作为狂猎之王之时的八足天马遗留的气息所化的神灵级骏马【东·斯塔利恩】。 但面对暴怒的吉尔伽美什、神灵级的幻兽也难以拉开距离。 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 友人被夺走，曾是他最痛苦的事情。 虽然之后再度重逢。 但无论如何、他也都不想再次经历！ “杂修！” 王的怒吼于天穹炸裂。 夜色茫茫、两道闪耀的光影在瞬间靠近！ “老师，吉尔伽美什暴怒了...” “王啊——” “闭嘴，杂修！” 暴怒之下的吉尔伽美什直接中断了与远坂时臣的主从契约，远坂家的地下室，远坂时臣看着自己手背上黯淡的令咒，苦笑一声。 没办法了... “我也去看看吧！”言峰绮礼的身后响起了之后他能听见的声音。 身形高大的年轻神父为不可查的颔首：“您尽情自由行动吧，我不会干涉您的。” “切嗣...要不要，先撤退？”末远川河畔，卫宫切嗣的部下，久宇舞弥有些担忧。 但卫宫切嗣却拒绝了：“不——看着！” “你先通知爱因兹贝伦家那边，不要做出任何举动，让他们不要以为自己有着不完整的第三法传承、就能肆意妄为。” 并不年轻的魔术师杀手可是记得很清楚的、所谓爱因兹贝伦家族，不过是那位掌握不完整的第三法的‘伪·第三魔法使’的学生，为复刻其老师而产生的人造人家族。 而那位‘伪第三魔法使’更不过是公元世纪初，真正的第三魔法使，罗马辅佐官‘罗维’爱人的、不成器的学生。 相隔数代，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不完整的魔法必然会被完整的魔法压制。 ——所以在真正确认罗维完整身份之前，不能做任何冒险！ “是。” “...” 不理会下面、旁人的举动。 轰然之声在天空炸裂，在靠近的刹那、吉尔伽美什已在瞬间开启了天之舟的攻击性能！ 如同展开碧绿色羽翼的船只下方浮现出了点点光芒、魔力在化作实质的能量，燃烧一般的汇聚、瞄准。 “哈、暴怒的黄金之王吗！？王者，可不能如此动怒！” 骑士王头也不回、只是将罗维抱得更紧。 手中的圣枪在瞬间扬起、往后一扫。 金色的流光恍如绽放的风暴、层层荡漾间，与天之舟袭来的攻击碰撞在一起，于天空绽放汹涌的烈火。 烟雾炸开、笼罩视线，等到吉尔伽美什驾驭天之舟从中飞遁而出，阿尔托莉雅却又远离了。 “放开我吧...” “不行。” “我不会逃。” “我不担心你逃，你去哪里我就会去哪里，不过在那之前、我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面对面的拥抱更加的紧贴，柔软饱满的胴体有着惊人的触感，罗维目光转动、思索着逃生之法，但通过他的意志已经很了解他的骑士王却不可能让他得逞。 “跟我去阿瓦隆吧，罗维卿——” “不行，我在现世还有事情要做。” “那就一起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 “那你杀了我吧！” “不行，罗维，这是违背骑士道义的！” 刚刚你突然掳走我怎么不讲骑士道义了？ 滴水不透的成熟王者，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由罗维间接培养出来的。 “不要想着逃跑了——我能够感受到，从者化的你远没有全盛时期的强大。” “...” 罗维沉默。 某种程度上，阿尔托莉雅猜的其实没错，只展现出乌鲁克贤者力量的他在从者中算是强者，却不算顶尖...技能多，但偏向于近战、智斗，需要过多的准备。 虽也有着‘乖离剑’这样的绝杀，但他显现的状态与吉尔伽美什一样，都在驱逐众神之前的时期。 续航能力明显不足。 甚至无法单独展现。 当然、阿尔托莉雅不知道的是，真正让罗维如此被动的，不是因为弱，而是因为...太强了。 他在被阿尔托莉雅紧紧拥抱的这短短时间里，有好几次都想要动用自己作为造星神的力量。 但随时得到的回馈却是、世界崩溃。 无法完美掌控的必然结果。 简直比巨人呆在蝼蚁的巢穴里还要难受... 因为太强。 所以处处受限。 罗维醉了。 阿尔托莉雅也更有些陶醉于他的气息。 以往只能凝视。 这一刻、终于能够真实出没。 不过她倒也并未真的想过要抓走罗维，只是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而已。 想要让他变成自己的爱人。 一如她无数次所渴望的那样。 “所以...” 成熟美艳的骑士王将面容靠在了罗维的脸上，朱红湿润的唇瓣缓缓地划过面容，就要向着罗维的嘴唇入侵而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踏空而起的神马斯塔利恩脚步突然一顿，发出了一阵嘶鸣。 仅于转瞬的间隔、茫茫夜色之间，一道流光箭矢就自远处高楼间升起，转眼化作天穹流星般贯穿时空而来。 若非神马停住了脚步，刚刚那一箭、直接就贯穿了它的脑袋！ 准确无误的... 阿尔托莉雅想要去亲吻罗维的动作随之一顿，目光一转。 看向了那箭矢的来源之处。 “放下他——” “他是只属于我的猎物！” 清脆的声音在风中吹拂而起，飘散的葱绿头发末端泛起枯黄的轨迹。 那出现的人立于冬木市新城区最高的大楼顶端，在无数灯火交织上空，眯着一双翠绿色的兽瞳。 凛然、英气的少女。 穿着葱绿色衣袍、虽胸前弧度不大却显得颇为健美的女猎人。 “阿塔兰忒——” 罗维也看了过去，眼中顿时燃烧起了希望。 阿塔兰忒来了的话。 没理由...小恩不在。 “不要看了，恩奇都大人迷路了！” 作为神话里鼎鼎有名的猎人的阿塔兰忒当然能在这遥远的距离里注意到罗维看过来的眼神，于是她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地将声音运用神秘的手段远远地传达给罗维：“恩奇都大人...太信任阿尔忒弥斯大人了！” 阿塔兰忒是被月召唤而来的从者，小恩则是被阿赖耶唤醒——她的本体与吉尔伽美什一样存在于星之内海、显现出现的，是属于人类抑制力的‘守护者’分身，从者的形态。 但她们最初显现的地方是在希腊。 从希腊过来。 高悬的月为她们指引着道路。 然而...阿尔忒弥斯大人，根本不认识路！ “我认识阿尔忒弥斯大人已经很久了，她如果自己出门，除非是每天都会往返的轨迹，否则、必然会迷路！” 那位月之女神，明明能用权能照耀别人的夜路，但其本身却是个路痴。 恩奇都因为太过于相信她，现在已经绕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也就阿塔兰忒心生警惕，才能提前到达。 并且在此刻、希腊的女猎人再次抬起了手中的弓箭，弯弓拉箭、直指那天空纵马的骑士王。 “我再复述一遍。” “放开我的猎物——” “强者，但是、还不够强！”阿尔托莉雅天青色的眼眸略微认真了起来，她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枪。 却又在同时感受到了身后的袭击：“哼哈哈哈、本王抓住你了，杂修！” 天之舟璀璨映照，光辉荡漾而起。 爆裂的轰鸣在同时席卷而来。 阿尔托莉雅侧身、挥枪，风暴的圣枪在同时燃烧一般的绽放流光，但仓促之下的碰撞仍令其连同身后的骏马一同后退。 她的身体略微后仰、抓住罗维的力道也有了刹那的松弛。 让罗维有了可乘之机—— 借机逃离！ 金色的涟漪在头顶浮现，垂落的天之锁投影在罗的控制下瞬间捆住了自己，微微往上一提。 阿尔托莉雅慌张回抱，却在马上扑了个空。 唏律律！ 恩利斯塔发出了一阵嘶鸣。 罗维借着天之锁的绑缚、一跃而起，身体悬挂在空中。 别忘了。 他也能使用王之宝库！ “哼、不枉费本王给你创造的这个机会！” 吉尔伽美什站在天之舟的顶端，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只是凝聚着魔力、瞄准着迅速稳定身形、并且在罗维脱离怀中的刹那重新笼罩上了一层坚冷银白甲胄的骑士王。 魔力凝聚的盔甲令其笼罩上了一层神圣。 那完美的胴体、却也只会为了罗维而展现。 只是阿尔托莉雅的脸上仍浮现出了刹那的失落、但转瞬却又变得振奋。 也是。 如果罗维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那就不是她心目中，所喜爱之人了！ “不愿意与我到阿瓦隆去吗？罗维。” 她没有理会吉尔伽美什，更没有理会远处弯弓搭箭指向自己的阿塔兰忒。 从出现那一刻开始，这位骑士王的眼中，就只有罗维。 只有她满怀爱意所对之人！ 不过对此，罗维很直白：“不愿意。” 他将双足落在空气中、有光芒浮现，‘天之匙’的能力将狭小区域内的空气紧紧闭合在一起，形成能够让他矗立其上的固态。 长袍浮动、双手垂落，罗维呼了口气。 “现在——不愿意没关系。”阿尔托莉雅抬起了手中的长枪，她道：“我会让你愿意的。” “所谓的王，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自在。” “这可是——你教给我的！” 这明明是我在因‘虚空之灵’坠入无尽轮回之中的时候，教授给某位出自古埃及文明的王者的！ “不要放弃自己的人性欲望，这同样、也是你教给我的！” 这明明是我教给某个胆小鬼魔术王的！ “得到你，就是我的欲望！” “...” 罗维呼了口气，不管之前怎么样，至少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眼前的骑士王是不会放弃自己参与圣杯战争的目标的。 不过他现在已经脱困。 那么接下来、也就更好办了。 “吉尔，帮我挡住她。” “我先溜！” “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本王下达命令的？你这只野狗！” “别废话了、说了，男人傲娇很恶心的！” “哼、滚吧！” 吉尔伽美什故意装出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模样。 然后主动驱使着天之舟横亘在罗维的前方、直面着骑士王的手握的圣枪的威光。 “——敢于在本王的庭院里僭越称的、不知死活之人。” “敢于觊觎本王友人之人。” “汝之罪...死一万次都难以洗清！” 王者的声音回荡在空中，重叠打开的金色涟漪在茫茫夜幕之中浮现。 王之宝库、门开上百。 密密麻麻的宝具如水滴般从中探出，一起对准了马上的骑士王。 “这种规模...一时半会，我还真有点难办！” 阿尔托莉雅长枪一转，对于吉尔伽美什的话并未在意，对于这位最古之王、也仅仅只是高看了两眼。 但对她来说，果然还是罗维更重要。 所以—— “那边的小姑娘，与我合作吧！” “谁是小姑娘了！？”阿塔兰忒龇牙，弓箭从未放松。 谁是小姑娘，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骑士王斜过眼，远远地扫过那立于大楼顶端的露出了一对小巧虎牙的阿塔兰忒，露出了笑容：“不与我合作——难道，你想放纵罗维逃跑吗？” 阿塔兰忒愣住， 然后就听阿尔托莉雅接着道：“要知道，这场圣杯战争、为他而来的，可绝不只是你我！” “现在，我被最古之王挡住。” “对你而言，可是绝佳的机会——” 罗维：“？？？” 这个成熟之后的骑士王，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阿塔兰忒迟疑。 满脸的...心动。 “不要怪我，罗维。” “无论如何。” “我都必须...把你留在这里！” 阿尔托莉雅对罗维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她道：“只有把你留下来，我才有机会。” “而且作为王者，当善于使计，这也是你教给我的！” 又是我？ 哪来的那么多我？ 罗维彻底哽住，却又于瞬间开口：“没用的、一时的胜利，不过是短暂的，阿塔兰忒。” “如果后面真的来了更多人，你争得过还是争得过，争不过还是争不过。” “与时机无关，与实力有关。” 好像...也是？ 阿塔兰忒沉思，但下一秒，阿尔托莉雅再次甩出的话、让她心理的防线直接崩塌了：“确实是这样，但是...谁能得到你的纯洁，你的第一次...不也是更加关键吗？” 什么纯洁？什么第一次？ 罗维自己都愣了愣，他的第一次...不是早就没了吗？ 等等... 这一刹那，罗维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久远以前，自己曾得到的能力。 或者说...曾得到的约许。 【我以海王波塞冬之名与你立约：自此之后，你将永如大海般纯净】 ？？？ ——这也行！？ 第六章圣杯？你说的是这个吗？ 说实话，到了如今、罗维早已经忘却这份当年波塞冬给予他的约许。 虽说约许与加护不同、更近似于本身被赋予的属性而非庇护，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关闭的，但此前的罗维步步攀升、抵达原初之后，因为相对自身的弱小、这样的约许基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无论正面的效果，还是反面的作用。 都毫无意义。 所以被忘却是必然，忽略也更是理所当然。 然而此刻—— 罗维收敛了所有存在规格的力量，只以非全盛时期的‘乌鲁克贤者’这样的Top级从者、堪堪抵达神灵级下限的规格展现，这样的约许，却又因为罗维的‘相对弱小’再次发挥出了作用。 并且，是以极为诡异的方式展现其力量。 众所周知的是、阴阳交汇的过程中，彼此都会沾染对方那异性的气息。 但若阳远大于阴...若罗维本身的气息如同大海一般，那么即便在那过程中互相沾染，也会因自身重量的庞大而被稀释亿万倍。 直至看不出来。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便是永远保持着纯净之身！ 无垢、无秽。 在所有人看来、罗维的‘第一次’，毫无疑问，还在！ 而这对那些冲着他来的女性而言，是具备着绝对强大的吸引力！ 虽没有证据。 但罗维现在觉得、当初的波塞冬是故意的！ “放心吧、罗维，不会痛的！”冬木市，末远川河畔上空，茫茫夜色，星与月映照之下的罗维看着远处立于繁华市区最高的大楼之上。 出身希腊、穿着绿色长袍的猎人少女缓缓地将弓箭、对准了他。 她露出了一对虎牙，俏丽英气的容颜...显得颇为兴奋：“我说过了——你是我的猎物！” “现在，我将在这里、把你狩猎！” 你特么... 罗维看着那瞄准自己的箭矢，箭头之上呈现出的并非是锐利的锋芒，而是圆形的弧度。 那不是射杀之剑。 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的伤害。 只会‘捕捉’——阿塔兰忒不会伤害罗维，也不可能狠得下心去让此刻‘弱小’的罗维受伤。 她只是以一个猎人的身份。 去‘狩猎’自己的猎物！ 但若仅仅如此，罗维还能应对，毕竟哪怕顾忌到世界本身的存在、为了不毁灭地表，撼动星球，罗维能发挥出的力量并不多，但作为Top级从者、面对阿塔兰忒，也有一定的把握能够战而胜之。 然而、阿塔兰忒并非是一个人。 这一刻。 随其箭矢瞄准、天空有月光落下，照耀河面，扬起一片波光粼粼。 隐藏在月中的、是一点红色。 ‘瞄准的红点’。 来自月面之上，来自...狙击型星际战斗舰。 存在于月球之上的阿尔忒弥斯本体。 阿塔兰忒是被‘月’召唤而出的，她是‘月’的从者，同时、也是月面锁定现界的锚点。 当其弓箭对准罗维的那一刹啊。 阿尔忒弥斯也会有所感应。 并且投下力量。 “这下子麻烦了啊——”罗维扯了扯嘴角，他看向了挡在阿尔托莉雅面前的吉尔伽美什。 然后就看见展开了上百道巴比伦之门的吉尔伽美什同样看了过来，那双猩红的眼眸显得极为不屑：“区区野狗，那么多年不见、惹事的本事倒是大了很多！” “本王现在在考虑是不是要把你扔在这里，看戏了！” “哼哈哈哈！” “你他么...信不信我把你的黑历史放出去？” “比黑历史？某条野狗可比本王多得多了！” “你不提我都忘了这笔账了！” “怎么、区区野狗，想要与本王再来大战三百回合吗？” “来就来，怕你不成！” 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两人，转眼便陷入了争执。 那上百的巴比伦宝库在瞬间对准了罗维，无尽的宝具震荡闪耀、锋芒锐利显现。 “内讧了吗？”阿尔托莉雅凝望着这一幕，坐于【东·恩利斯塔】这匹之上的骑士王略微眯起了天青色的眼眸。 手握【伦戈米尼亚德】圣枪的投影在同时微微转动，旋转的光芒仍如风暴。 阿塔兰忒也愣了愣。 然后在同时...将箭矢，转移到了吉尔伽美什的身上！ 罗维是属于她的猎物。 谁都不允许伤害...属于她的猎物！ “跑啊！” “打个嗨皮！” 几乎在阿尔托莉雅与阿塔兰忒都同时愣神的瞬间，吉尔伽美什驾驶着天之舟猛然加速，直接把悬在空中的罗维挂在了两翼之家、飞了出去。 “伦戈米尼亚德！” 闪耀的流光风暴瞬间自圣枪顶端显现、阿尔托莉雅在瞬间做出了反应，但却仍旧来不及。 那流光只贴着天之舟的后背擦过、抹消了其飞行而出的轨迹。 阿塔兰忒也在瞬间释放弓弦、璀璨的弓箭紧随其后，却在瞬间被那展开的王之宝库大门内浮现的宝具挡住。 罗维呼了口气，刚刚那所谓的内部冲突，不过是为了掩饰这一瞬的逃跑。 吉尔伽美什虽自高自大、但绝不是无脑的王者，这是早已经证明的事情。 或者说、只要有‘友人’在侧，他便会展现出作为王的气量与智慧，以及... 与‘友人’配合的容忍与度量！ “没让我失望，崽！” “哼，敢于僭越称王之人、敢于伸手向本王所饲养的野狗之人，本王可不会放过！”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状似不屑：“当然，对王不敬之人，亦然当万死！” “你就口嗨吧！”罗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侧过视线，看向了身后。 再次纵马追逐而来的阿尔托莉雅以及不断瞄准的阿塔兰忒。 看起来、算是暂时摆脱了。 罗维双手用力、攀爬上了天之舟的机翼的上方，迎着烈烈狂风坐下。 他看向了骑士王那双天青色的眼眸。 他听见了阿尔托莉雅那清冷成熟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罗维卿，就这么不想与我回去吗？” “我还有事情要做。” “我可以帮你——就像你曾经那样，一直呆在你的身边！” “不行，我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不管能不能死。 罗维都不可能把脸上摆着‘强力保镖’的阿尔托莉雅放在身边。 那确实...太‘危险’了！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另一边，几度瞄准都没能成功捕捉罗维的阿塔兰忒终于忍不住了， 她将脚下一动、矫健美丽的身姿在高楼之上一跃而起，包裹绿色衣袍的身影在晚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几个起伏荡漾间，便来到了末远川河畔。 集装箱堆积之地的对面。 极近、极为清晰的位置。 阿塔兰忒在河边的草地上站稳了身体，仰头看天。 看着天上的圆月。 “阿尔忒弥斯大人...” “唔嗯？我在，阿塔兰忒。” “帮我——” “好，不过、抓到罗维之后，可不能独享哦？” “...” 沉默刹那，阿塔兰忒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 首先第一步，都要先抓到罗维。 夺走他的...第一次！ 猎人少女舔舐了一下朱红湿润的嘴唇，满脸意动。 她再一次的抬起了手中的弓箭，将箭矢搭在弓上，缓缓地拉开了弓弦。 这一箭不见流光，不为杀戮，却倾注了爱与欲。 璀璨闪耀、有如月光。 从三千年前的希腊神话时代、一直存续至今的。 属于‘阿塔兰忒’的‘宝具’。 “【吾箭将穿透冥府，带回所爱之人】。” 因果锁定。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罗维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举箭向天的阿塔兰忒。 “那啥、吉尔？” “哼哈哈哈，你害怕了吗？野狗，原来也会怕吗？” “对，我怕了，所以你不如先替我挨这一箭吧——” “滚你吗的！” “坐稳了，傻逼，区区因果锁定、怎能追上执掌森罗万象的本王巡游于天际的座驾！？” 一声落下，吉尔伽美什在瞬间提速。 光辉璀璨之星舟眨眼钻破夜空向远处而去，也就是这一瞬间、阿塔兰忒射出了这必中的因果之箭。 锁定了她所渴求之人的身影。 锁定了罗维... 轰然之声回荡而起。 乍然如月光闪耀。 阿尔托莉雅扯动缰绳，停止了追逐，她驱策着身下这神骏的战马、将目光放在了那转眼而来的，如月光璀璨的箭矢之上。 凝聚了数千年的心意，加持了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力量。 这是完全超过了阿塔兰忒自身力量规格的一击，是‘对人’级别的顶级神灵级宝具！ “三千年吗...如果论起浓烈的程度，我可不会认输！” 披着银白甲胄的骑士王也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圣枪。 魔力倾注。 真名解放。 闪耀的极光在瞬间绽放于天地之间、贯通末远川的水面与茫茫深邃的夜空，如同钉子般钉立上下。 “【赐予我所爱之人的璀璨之光】！” 骑士王以宝具行使技能。 无论是阿塔兰忒，还是阿尔托莉雅之间的宝具都没有丝毫的杀伤，哪怕击中也不会对罗维造成任何的伤害。 只会将他带到她们的身边。 这是她们之间的对决。 谁与谁的爱意...能更胜一筹！？ “骑士王，论起对罗维的追逐...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希腊的猎人哟。” “我的王道，既是立于所有人之前！” “所以罗维的第一次，是我的！” 对视的两人，眼中有火光燃烧。 那是敌意！ 更是竞争的意识！ “...”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这都能燃！？”罗维扶额。 至于吉尔伽美什... 终于彻底暴怒了！ “哼哈哈哈、觊觎王的友人的大不敬之人，一夜之间竟然有了两个！？” 璀璨天之舟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度，万千的巴比伦之门在瞬间开启、金色的光芒迷茫整个世界般的浮现。 无穷宝具、无穷无尽的锋芒从中延伸而出。 轰然之声荡漾而出，恐怖的气势直接在末远川河畔上空炸裂开来。 万千宝具的碰撞直接将无穷河水蒸发成氤氲的蒸汽，阿尔托莉雅眼神凝重、阿塔兰忒也怔了怔。 被挡住了... 他们的宝具。 被阻隔了。 金色的王座立于友人面前，双手环抱、高大的身形绽放着光芒。 这才是王的姿态。 而不是形同丧家之犬一样的逃离！ “本王的友人，本王的子民，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的意志！” 吉尔伽美什低沉开口。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臭屁吗？”罗维咧嘴。 “万物皆是本王所有，本王的话语既是绝对的命令——”吉尔伽美什眼神冰冷而认真。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过已经差不多了，吉尔。” 罗维拍了拍手，从机翼站起身来：“果然...” “还是我自己来解决吧！” “是吗？那就随你吧！” 吉尔伽美什眼中的暴怒消散，他...露出了笑容：“当然，若你希望——” “本王并不会吝啬于王的恩赐。” 王的身影会挡于万民之前。 罗维是吉尔伽美什的友人，却也同样是乌鲁克的子民。 他们是朋友，是君臣，也更是兄弟...只是，也正因为如此，吉尔伽美什知道、身侧的罗维虽看似想要逃离，实际上，却没有任何逃避的意图。 所有的羁绊都会认真去面对。 所有的情感都不会畏惧回应。 这才是他所认识、所了解的那个‘罗维’。 吉尔伽美什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刚刚的罗维只是在思考对策。 而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他从天之舟，一跃而落。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抱、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落下的身影，看着罗维双脚稳稳地落地。 “去吧，本王的友人！” “向她们展现你的气量——” “给本王献上一场精彩的演出、就像个小丑一样，本王会毫不吝啬本王的嘲笑的声音的，哼哈哈哈！” “我去你的！” 罗维向吉尔伽美什比了个中指。 他定了定神，此刻也正落于阿塔兰忒的面前、落于草地之上。 “哼、你这家伙，终于认命了吗？”阿塔兰忒露出了笑容：“我说过，你是我的猎物，你逃不掉的！” “不——胜负还没有分呢！” 阿尔托莉雅驱策恩利斯塔落下、长枪斜指地面，扯动缰绳而至。 一前一后。 罗维露出了笑容。 这种场面、他不是早就经历过了吗？ 这种场面... 作为贤者，作为执掌原初智慧之人。 就算修罗场。 也能跨越...给你们看啊！ 是的、罗维已经想到了对策。 这是圣杯战争。 那么... “再这么争执下去，也毫无意义，不如看看最后，谁能拿到圣杯吧！”罗维看向了阿尔托莉雅，又从阿塔兰忒那健美姣好的身形扫过。 他道：“赢得圣杯战争，拿到大圣杯系统的微形终端——小圣杯。” “以此，作为决胜的关键，如何？”转移决胜目标，暂时脱身。 获得喘息之机。 并且借这段时间、迅速找到体内平衡。 最少、达到能释放一定力量的程度，届时也就不必像此刻这样被动。 “毕竟，再这样下去...如果我真的想跑，那这将是一场没完没了的争执。” “圣杯吗...”阿尔托莉雅陷入了深思，正如罗维所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么这将是一场没完没了的争执。 那么以‘圣杯战争’作为约定，说不定更好。 阿塔兰忒哼了哼：“又想耍弄诡计吗？” “没办法，毕竟我只有一个人！”罗维露出了笑容。 “那...好吧！”猎人小姐，对自己的猎物必然势在必得。 “那么、就以谁能拿到圣杯为关键...” 乒乓一声。 罗维的话语刚说到一半，就突然顿住。 因为从天空落到他眼前的东西。 一个金色的...‘杯子’。 以及紧随其后落下的娇小美好的身影。 “唔姆，奏者说的杯子、是这个吗？” “余拿到了哦！”火红长裙飘摇、金色发丝散落，头顶呆毛摇晃着，从远处渡海而来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出现在罗维的面前，裙摆飘摇、胸前裸露白皙浑圆，她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余是胜利者了哦？” 阿尔托莉雅、阿塔兰忒：“？” 通过使魔观察的远坂时臣：“？？？” 暗中监视的魔术师杀手、卫宫切嗣沉默了很久。 “舞弥。” “在，” “查一查回去的机票。” 圣杯、圣个屁！ 至于罗维整个人，直接麻了。 草、草、草。 玩呢？ 闹呢！？？ “哈哈哈、真是有趣呢，从来没看过罗维这么束手无策的模样，很可爱呢！”冬木，深山町最高之处、能够清晰看见末远川河畔的名为‘圆藏山’的山顶，有人发出了清脆的笑容。 葱绿色柔顺长发飞扬，她的眼中满是罗维的身影。 略微侧过的视线，却也在同时看向了身侧，与‘尼禄’一同到来的人：“你说呢？阿蒂拉小姐？” “罗维，是坏文明。”阿蒂拉神色认真。 “是挺坏的，但坏得、让人很喜欢，不是吗？” 阿蒂拉沉默，却也没有否认。 第七章童女讴歌的荣华帝政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 “那又怎么样呢？” 清脆的嗓音在圆藏山山顶吹拂的晚风中飘散开来。 名为‘阿蒂拉’的少女、人类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征服者，面对着那绿发白袍的美丽身影，缓缓地道：“他是坏文明，所以是敌人。” “也就是说、不否认不讨厌吗？”绿色长发的少女声音清脆温润，带着令人难以生出敌意的亲切感。 阿蒂拉并不否认：“...不讨厌。” “但是、是敌人。” “我们曾经是敌人，现在也是。” “敌人...是吗？”绿发的少女将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小麦色皮肤的少女、苍白的短发摇摆垂落，映衬着精致清秀的面容，裸露大半的皮肤蜿蜒起伏、只于略微起伏的胸口处掩盖一角白色布料。 她的双腿略微交并挺立、腹部往下被黑色的三角丝带环绕，勾勒着挺翘曲臀、她的头上戴着白色的纱巾，她的手里握着三色交织的剑。 这是颇为健美英气的少女。 也是颇为骁勇的英灵战士。 绿发的少女——被不认识路的阿尔忒弥斯指错了方向，却仍旧迅速赶到了冬木的恩奇都作为抑制力召唤而出的‘守护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眼前之人的身份。 其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征服者。 上帝之鞭，匈奴王、毁灭了西罗马帝国的大英雄。 虽说从阿赖耶获得的人理的记忆那里、并没有她与罗维交集的画面，但恩奇都却也能够从阿蒂拉的眼中感应到她对罗维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场交织着敌意、怨恨，以及莫名的渴望的复杂情绪。 于是小恩露出了笑容。 “敌人什么的...是要去面对，才能最终做出判断的。” “你曾经与他为敌——但那并不意外着，你们需要永远地为敌。” “现在的你，与过去、并不相同，人都是会改变的不是吗？” 少女轻柔温润的嗓音飘荡在风中，阿蒂拉怔了怔。 现在与过去、并不相同么？ 过去的游星尖兵赛法卢、现如今的匈奴王阿蒂拉，以‘从者’姿态显现的她确实已不同于往日。 并不是作为从者的不同。 而是在其仍于现世活动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改变。 在那从月球坠落现世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她手握着夺取自阿瑞斯的军神之剑，一如既往的行使着自己毁灭文明的本能。 毁灭文明，积蓄力量，夺回‘自我’的机制。 这是她不改的目的。 但这次的毁灭却不同于过往，她的身份——不再是以异星的入侵者，而是文明内部的存在。 也因此，在被无数人称为‘上帝之鞭’，被无数人视为毁灭文明的刽子手的同时，她的内心也产生了波动。 她见到了无数被毁灭家园的人的愤怒、痛苦。 她见到了无数被践踏庭院的人心中的怨恨，不甘。 为什么愤怒？ 明明文明不过是宇宙的尘埃碎片。 是注定要被毁灭之物。 “因为我们热爱着我们的家。” 为什么要怨恨，不甘？ 明明屈从于强者是宇宙的真理，被毁灭，是万物最终的归宿。 “因为我们虽弱小，但我们仍努力地活着，我们心中的主教导我们、不信命，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主’！” 弱小如尘埃的人，动摇了曾毁灭万物的巨人的意志。 再回首，阿蒂拉竟发现自己并不只是在毁灭、同样，也是在创造。 她创造了恢弘的匈人帝国。 一度统合了罗马衰落之后，混乱的欧罗巴大陆。 她是上帝投落世间的长鞭。 毁灭破碎的罗马。 却也清扫了最后的尘埃。 那一刻恍然回头的阿蒂拉竟感到由衷的欣喜。 毁灭文明的巨人，竟为创造而开怀不已。 她改变了。 改变的源头... 是那被罗维夺走的，作为游星尖兵毁灭文明的自我机制。 是罗维。 罗维是坏文明，是敌人、是她回应圣杯召唤而来的目的。 但事实上，阿蒂拉其实有些畏惧。 不是畏惧于罗维。 而是畏惧于夺回自己的机制。 畏惧于曾经那个只知道毁灭的自己。 更畏惧于、与罗维为敌的立场。 人们口中为他们带来坚信信念的‘主’...所以明明是与尼禄一同到来，她却停留在这圆藏山上。 “终究要面对的吗？” “我知道了。” 阿蒂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握的剑。 ——军神之剑。 其剑身由绿与红与蓝三色交织而成，代表了阿蒂拉内心的三种情绪。 温柔的少女、驰骋战场的战士、创造帝国文明的女皇——或者说，女神。 而在其作出选择的此刻，那剑上，红色的光芒瞬间绽放，盖过了其他两种颜色。 她要再次与罗维交手。 她要再次、抉择内心。 过去是敌人。 那么现在、能否是敌人！？ “我，想要看看。” 少女凛然的声音在晚风吹拂中远去，绿色的长发飞扬在风中的恩奇都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罗维。” “连这样有趣的人、都能遇到。” “我都有些期待于，后面大家一起相处的日子了呢？” 小恩是故意推动阿蒂拉去见罗维的。 见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文献所记载的... ‘征服欧罗巴、扫荡分裂后的罗马帝国残骸的匈人之王阿提拉，在其活着的时候，曾无数次举行对宗教之‘主’的祭祀。’ ‘从毁灭开始，一步步走向创造的上帝之鞭，在其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已对主怀抱无限憧憬的心情。’ ‘...’ “恩奇都大人、太过分了，擅自拉人进入‘战场’...” 郎朗月色，面对着从月面上传来的、状似纯真的声音，乌鲁克的兵人仍只是微笑：“过分吗？” “比起你故意给我知错路，可不算什么哦？” “诶——？”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也不要以为你在月球上，我就没办法打你。” “不过...” “罗维的身边、果然还是要人多一些，才更热闹呢！？” 在星之内海沉睡了漫长岁月的恩奇都就这么伫立在圆藏山的最高处。 长袍翻滚、拂动间贴紧身形，勾勒出起伏的身形。 纤细的腰肢往上是涌动的浑圆、垂落的双腿链接着圆润的曲臀，三角勾勒的深处浮现美好。 美丽、纯粹。 一如既往，却更具女性气息的恩奇都远远地注视着罗维，远远地、等待着最合适的，出现在他面前的时机。 “唔姆唔姆？惊讶吗？奏者！” 红色长裙在河畔风中摇曳拂动、突然出现在罗维面前的尼禄笑得满是得意，她缓缓地张开了双手，盛装下的酮体在他的面前若隐若现，展现着美好曼妙。 皇帝的手直接抬起、勾住了罗维的脖颈。 那金色的圣杯在出现之后就落在地上，闪耀着光芒。 在场所有的人、所有的从者，那些暗中观察的御主都知道，这东西毫无疑问，是真货。 是尼禄凭借‘世界之王’的权限，强行从位于地下的大圣杯系统中显现出来的。 所谓的大圣杯是构筑于冬木市地下灵脉之中，用于积蓄魔力的大型魔法仪式，但就像是储存水源的水库一般，大圣杯之外，还需要一个‘小圣杯’作为端口，来作为释放大圣杯内那无穷魔力。 大圣杯是无形的。 而小圣杯、却是确有其物的。 御主们心动不已——任谁都知道得到圣杯并不意味着获得圣杯战争的胜利，却能毫无疑问的战局主动权。 然而这种情况下，只是人类的御主，谁上谁死！ 现场的从者直接就对其不屑一顾。 她们更在乎眼前的这一幕。 “吼？又来一个吗？哼哈哈哈、野狗，你惹事的本领还真是超乎本王的预料啊！” 天之舟悬浮于高空，吉尔伽美什纵声大笑：“精彩的演出，作为取悦本王的表演，好好加油吧！” 这丫的... 真就去吃瓜看戏了？ 罗维翻了个白眼，没有去看吉尔伽美什。 只是看着眼前。 红色绽放有如蔷薇的身影。 尼禄·克劳狄乌斯。 昔日罗马的皇帝，西方世界无可置疑的世界之王。 “按照奏者刚刚的说法——现在，奏者是余的了！”尼禄微微踮起了脚尖、世界之王的力量直接压在了罗维的身上，令作为‘乌鲁克贤者’而身体‘孱弱’的罗维难以挣脱。 而其本人，则直接勾着罗维的脖颈，就这么将朱唇靠近... 亲吻，只在瞬间便能完成。 然而这种时候，罗维倒是一点都不慌。 因为自然而然的、会有人来阻止。 哗然一声，凛冽的声响破空而至，一把箭矢骤然划过两者之间，流光准确无误的阻挡住了尼禄的动作、令其下意识地仰头，后退半步。 仍与罗维面对面，却放开了双手。 束缚在脑后赤红发饰内的金色发丝飘散、尼禄转动了一下裙摆，看向了那出手阻止的人。 出自希腊的女猎人，阿塔兰忒。 “唔姆？竟然胆敢阻止余与奏者的亲热？卿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呢——明明胜负已分，想要耍赖吗？” 阿塔兰忒紧握着弓箭，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毫不动摇：“不、这不算！” “我们可没答应过罗维的话!” 是的，罗维虽然提出了要以‘圣杯’作为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无论是阿塔兰忒，还是阿尔托莉雅都只是心动，没有直接答应下来。 换而言之。 她们说不算，并不算耍赖。 只能说尼禄太心急了。 “唔姆？看样子，是余太急躁了吗？”尼禄歪了歪头，也不恼怒，只是露出了笑容：“不过没关系，毕竟此时此刻——” “奏者，已经在余的身边了！” “余乃是罗马皇帝，罗马既是余。” “卿等都是古往今来难得的英雄——既然如此，那余就让卿等见证一下。” 尼禄缓缓地张开了手，清脆的嗓音在风中飘荡着，她微笑而高声地道：“余所统治的罗马、童女所讴歌的荣华帝政！” 金发少女红色的裙摆在夜幕下徐徐飘扬、她张开了双手、如舞蹈的起步一般，有光华璀璨，以其为中心扩散，蔓延开来。 笼罩了地面，囊括了河流，照耀了天空。 “这是...固有结界吗？” “将世界关进自己心相之中，以此显现的微型世界囊...” “看不见内部，” “使魔的观察也失效了。” “哼，好戏到此为止了吗？”天之舟上的吉尔伽美什猩红眼瞳凝视着脚下，位居于天空的他显然没有被尼禄的固有结界囊括进去。 不过他倒也没有显得多愤怒。 毕竟还有人没被囊括进去。 还有人在外界。 “自幽谷而来的行者、朱苏德拉，你是来觐见伟大的本王的吗？” “不管过去了多久，吉尔伽美什王还是能保持如此凛然的自我。” “不自我、何以称我？”吉尔伽美什定定地看着那缓步行来的身影。 幽暗囊括，幽绿色的火光扑腾闪耀、高大的身形顶着恶魔一样的犄角，苍白的骨面后双眼如鬼火摇晃。 漆黑的甲胄在斗篷下泛着可怖的幽光，手握的重剑划过地面、留下一片死亡的痕迹。 他从地面走来。 仰头，凝望着天空的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道出了他的名字：“朱苏德拉。” 朱苏德拉。 美索不达米亚神话中，幽谷的隐居者。 同时也更是《吉尔伽美什史诗》中，在贤者罗维、兵人恩奇都先后离开乌鲁克之后，指引着吉尔伽美什走上寻找不死药道路的老人。 吉尔伽美什当然认识祂，他也更知道、眼前的朱苏拉德，这一次显现的，并非是‘朱苏拉德’这个名。 而是英灵座上，位居顶点的七席冠位之一。 ‘冠位暗杀者’。 “死亡之兽将自异域而来，世界死亡之后的恐怖将如幽冷的浪潮入侵。” “天命一刀难遏断过去未来——” 冠位的暗杀者。 为毁灭世界的灾害而来。 异世界的‘鹿角神'科尔拜努斯... “已在再次席卷而来的路上。” “哼哈哈哈！” “有趣，有趣、如此盛大的演出，作为王的出场仪式，倒是恰好不过。” 王与冠位暗杀者在茫茫夜色下会晤，同样是漫长时光之后的、熟人的再会。 另一边被尼禄囊括进入固有结界的阿尔托莉雅与阿塔兰忒，却都同时警戒、警惕了起来。 所谓固有结界，是只有意志坚韧强悍之人才有万分之一可能性掌握的、原本只有精灵能够获得的强大力量。 进入了固有结界。 也就意味着进入对方的主场。 “尼禄·克劳狄乌斯...传说中与罗维有着极为亲密关系的世界之王吗？” 周围流光层层铺卷，如火焰盛放，固有结界的展开并非一瞬完成，但这个过程是与世界本身黏连在一起、难以打断的。 所以此时此刻，阿尔托莉雅也只能安静的凝望着。 手中风暴长枪在同时蓄势。 “与罗维有着亲密关系？” 阿塔兰忒看了过来，金色的兽瞳里满是警惕。 “差点忘了，你是来自更早时代的人...”阿尔托莉雅将身体轻微抬起、神马恩利斯塔在瞬间化作灵子消失，骑士王的双腿稳稳落地，高挑的身形在银色的甲胄内仍显现出曼妙的曲线。 她道：“尼禄·克劳狄乌斯、那是在公元世纪初，与罗维一同缔造最强盛的罗马的少女皇帝。” “嗯...刚刚那个家伙，似乎和你长得很像？” 阿塔兰忒捕捉到了重点。 女猎人头上那一堆兽耳抖动着、身后尾巴也左右摇摆，显得颇为警惕：“该不会...这只是你这家伙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吧！？” “我倒巴不得是这样、这样罗维卿就是我的了。”阿尔托莉雅吐了口气。 她眉头略微颦蹙：“我也很好奇，我们的容貌为何会如此相似。” “唔姆唔姆？卿不说，余还真没注意到！” 两人交流的话语戛然而止，同时看向了前方。 那说话的来源之处。 这一瞬，流光的光芒终于凝聚，这一瞬、璀璨的华光却更加显得炽盛。 红色的毛毯在脚下铺卷蔓延，金色的装饰在四面涌动显现，金碧辉煌的殿堂、帷幕垂落遮掩四角，支柱盘矗，而其中间、是立于高处的高台。 殿堂。 或者说... 剧院！ 于高台之上，是红色飘荡的罗马皇帝。 尼禄与罗维。 红裙飘荡、金发的皇帝陛下看着阿尔托莉雅的脸上满是好奇。 罗维对于阿尔托莉雅的来历倒是很清楚。 作为梅莉与尤瑟一同制造出来的特殊存在，承载着不列颠尼亚未来的她与世界之王有着相似也是理所当然——由布狄卡建立的国家，卡美洛、本就是从鼎盛的罗马分裂出来的。 阿塔兰忒有些不耐：“哼，你把我们拉进来你的世界，就是让我们看你的穷奢极欲吗！？无趣！” 出身阿卡迪亚乐园的自然的公主对人类的繁华并不感到兴趣。 对她来说，最美好的地方，还是阿卡迪亚乐园那片繁茂的树林。 最值得回忆的经历，也毫无疑问是与罗维在山海之间的冒险。 而不是眼前这种地方。 ...不过尼禄无视了她，更无视了阿尔托莉雅。 她只是测过眼眸，定定地看向了身侧的罗维， “奏者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余曾说过，要为奏者奉上最完美的演出，仅为奏者而献上的舞蹈！” 罗维当然记得。 说实话，到了此时此刻、罗维已经试着将自己的视角拔出了这场莫名其妙的，超出了他原本预计范围的‘圣杯战争’。 他将思维转向外部，寻找破解之法。 在此刻，却也不免为眼前的尼禄所吸引。 娇小可人、却又炽盛如火的蔷薇皇帝，向着他微微屈身，抿起的嘴唇、露出了极为美好的笑容。 她缓缓地张开了双手。 于是宫殿的四角、剧院垂落的无数帷幕之中，便有影像浮现。 影像里呈现的尼禄完美的舞步。 也呈现着昔日罗马的景象。 繁华的罗马城。 不同的...生活在罗马的人民。 背负行囊离家的年轻人，向自己的父母挥手道别：“父亲、母亲，我想去从军，保卫我们的罗马！” “今年的收成又增加了！”罗马的乡间，满面沧桑的老农看着茂盛的田野，露出了笑容。 寂静的学堂里，有振聋发聩的声音传出：“老师，老师、我想知道，该怎么样才能主宰自己的精神？” “在天的主，在地的王，万物皆在您的掌心。”神圣的教堂里，年轻的神父低头祷告：“父将命运赋予圣子，圣子将命运归还众生...” “...” 这既是尼禄所展现的宝具。 ‘童女所讴歌的荣华帝政’，并不单单在尼禄的身上，并不单单在罗马城，在那群贵族的身上。 而是在所有的罗马人身上。 在整个罗马的精、气、神上。 这既是尼禄·克劳狄乌斯为罗维献上的舞蹈，这既是她为罗维编织的...罗马的荣华。 “奏者哟，如何呢？”尼禄抬起了手，舞步轻旋。 罗维沉默地将目光扫过那一幕幕、一道道身影，最终定格于眼前。 他露出了笑容：“辛苦你了。” 为了缔造这罗马的盛世。 尼禄肯定费尽了功夫，费尽了力气。 在他离开之后。 少女皇帝仍以那纤细的肩膀独力支撑着那庞大的帝国的身影... 辛苦你了。 下一秒。 四野骤然黑暗。 一曲终了、迎来最后的谢幕。 但在罗维眼中的身影却越发的清晰。 最后的舞步踏落，飘扬的长裙在轻微的旋转之间，带起那娇小曼妙的身形，拥抱向罗维。 罗维没有拒绝，而是顺势拥住尼禄，手掌扶住那纤细的腰肢。 柔软荡漾紧贴，红色长裙垂落。 尼禄抬起了脸。 轻轻地吻住了罗维。 这一刻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因为“表演”已经完成。 仪式已经成功。 固有结界的力量已经发挥至最大——除却尼禄之外的所有人，都将被皇帝所压制。 这不是皇帝一个人的力量。 而是罗马集体的精神。 是现时现刻的人类所没能捡回来的珍贵之物。 也是罗维为人类留下的宝藏。 更是此刻。 尼禄致胜的关键。 “文明”的伟力！ 舞台之上、重叠帷幕落下，将四面视野锁闭，将这舞台化作一个密闭的空间。 尼禄却同时将罗维推倒在地。 罗维怔了怔，看着俯身跨在自己身上，仍旧亲吻自己的少女皇帝。 那双碧绿的眸子里，满是渴望。 满是迷离。 这片罗马的荣华、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但我所渴望的荣华... 只有你而已。 余之奏者。 为余献上...奏者的热情吧！ 第八章阿蒂拉，加入战场！ 群 4⑧87④97 ⑨9 尼禄的亲吻正如其人、充满着火焰般的热情也更是她积蓄了两千年岁月的情感的显现。 这份情感沉重到罗维难以拒绝。 他从不是那种畏畏缩缩的人，对于情感、也绝不会回避——无论如何，尼禄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当然，事实上，尼禄也不会容许他拒绝。 罗马的皇帝陛下的‘皇权’早已展现到了极致。 唇舌交缠、火热紧贴。 柔软胴体细腻交缠。 舞台之下、重重帷幕遮挡，只能隐约看到两道模糊的影子。 阿塔兰忒猛地回过神来。 她迅速的弯弓搭箭、将箭矢瞄准了暗去的剧院殿堂里那片重重遮掩下的舞台。 “——罗维、是我的猎物！” 少女猎人黄绿色的兽瞳里锐利光芒显现。 她咬牙、露出了一对锐利的兽牙。 “不要白费力气了、这里，不是你我能够破开的。”阿尔托莉雅反而显得极为冷静。 她阻止了阿塔兰忒的举动：“这是属于‘文明’的力量！” 昔日曾笼罩了人类世界西方文明的罗马，在现时现刻，早已成为了西方文明真正的起源。 哪怕罗马继承了希腊很多很多的东西。 但在‘人理’这棵发芽自星之内海的‘树’上，希腊的位置远远在罗马之下。 无论是作为文明，还是作为文明的起源。 希腊尚且不如。 更别说是实打实地源自罗马的卡美洛王国。 所以当固有结界内部的仪式展开、无论是阿尔托莉雅，还是阿塔兰忒，都只能束手无策。 只能看着那舞台上隐约显现的两道影子的纠缠... 罗维的‘第一次’... “放心吧，有人对对付她！” 阿尔托莉雅笑了。 是的、有人能对付她，对付那位罗马的皇帝。 骑士王能够感受到，更知晓，那人，已经在此刻靠近—— 并且，挥剑！ 阿塔兰忒猛地抬起头，看向了上方。 暗淡的罗马大剧院、罗马皇帝展开的固有结界上方，骤然浮现出了风声。 呼呼回荡，本该是这密闭空间里不该存在的...来自外界的风！ 咔嚓，咔嚓，咔嚓。 在风之后，是破碎的声响， 如镜面碎裂一般，缕缕微光从中显现，然后便是锋芒。 是一把剑。 三色交缠的剑光轰然而落、笔直地斩向那帷幕遮挡下的舞台。 “那是谁！？” “阿蒂拉、毁灭罗马帝国的征服者！” 毁灭罗马文明的上帝之鞭，毫无疑问、是唯一能够对付尼禄这个罗马文明凝聚而成的固有结界的存在。 对‘文明’的克制。 对‘罗马’的特攻！ 帷幕中交缠的两人猛地一顿、扭动娇躯胴体的尼禄骤然与罗维分离，抬起头来。 丝线链接断裂，罗维呼了口气。 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惋惜。 “唔姆？有人来打扰了呢？不过没关系——” “奏者，你始终是余的！” 尼禄扬起了妩媚的笑容。 下一刹那。 她那白皙的身躯再次罩上了红色蔷薇一样的长裙。 她的手中、同样浮现出了一把‘剑’。 火红的剑。 其名为‘原初之火’。 于公元世纪之初绽放的、由‘主’，由罗维递给罗马的‘自我’的火种的概念铸造的罗马皇帝的佩剑！ 也正是这一刹那。 帷幕破碎、剑光从外部探入。 剑与剑在瞬间碰撞，三色缠绕的军神之剑红色的流光淹没了四周，与同样泛着燃烧一样的火焰光芒的原初之火碰撞在了一起。 刹那的交错、产生的风压在瞬间将舞台四面的帷幕彻底撕碎，显现的光影也再次地将舞台照耀得一片通明。 “就是这个时候——” 阿尔托莉雅脚下一动，猛地冲了上去。 冲向了罗维的方向。 “休想！”阿塔兰忒拨动弓弦、箭光闪耀璀璨，阻隔在了阿尔托莉雅向前的方向。 之前的‘和睦’不过是建立在罗维被夺走的前提下。 阿塔兰忒与这个后世的骑士王，始终都是敌人，是竞争对手！ 当然，理论来说，阿塔兰忒虽是希腊神话中赫赫有名的猎人，但仍不可能是骑士王、狂猎的继承者，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对手。 全盛时期的骑士王是不会逊色于区域主神的。 然而阿塔兰忒有着最强力的支援。 ‘月神’阿尔忒弥斯。 箭上生月，月上...力量涌动！ 那一边的红色裙摆飘摇、尼禄凝视着袭来之人的身影，露出了笑容。 “是卿啊——” “如何？卿，也要来与余争夺余之奏者吗？” 裸露麦色皮肤，头戴白色轻纱、飘摇苍白短发的健美女孩眼神凛冽冰冷，以‘战士’的姿态显现的阿蒂拉正如昔日毁灭无数欧罗巴文明的匈人领袖一般。 为战、而战。 她的眼中，只有战胜眼前的对手，达成自己‘征服’目的的目标！ “毁灭罗马之人哟、余早就知道，余必然会与卿一战。” 虽说对方是毁灭罗马之人，但尼禄却并未显得多么愤怒、多么怨恨，反而显得颇为温和。 罗马必然毁灭。 帝国无法长存。 唯有文明的火种能够绵延不衰——阿蒂拉时期的罗马其实早已衰弱，腐朽。 这位挥舞军神之剑的少女看似是在毁灭，实际上不过是在拂袖的罗马上点燃了一把火。 让文明的火光再次熊熊而起。 所以她不是罗马的敌人。 反而是罗马精神延续的重要枢纽。 当然。 不是罗马的敌人，却也是尼禄此刻的敌人。 “唯有奏者、余无法让给你！” 缓缓地紧握原初之火、如火焰一样的皇帝的佩剑略微抬起，尼禄的笑容越发显得炽盛。 阿蒂拉没有说话，只是紧握住了手中的军神之剑。 她将目光越过眼前的尼禄。 看向了尼禄身后的罗维。 四目相对。 罗维怔住，却仍旧定定地看着阿蒂拉。 对于阿蒂拉的出现。 罗维并不感到意外、同时，也多少带有一些欣喜。 阿蒂拉与其他人不同。 游星尖兵、赛法卢，她与自己是真正的敌人，是在月面之上进行过真正的生死交锋的大敌！ 曾观望过盖亚与阿赖耶所给予的星球与人理的记忆的罗维很清楚。 成为了匈人王的阿蒂拉后期虽对‘上帝’产生了些许的憧憬，但对自己，对立于此处的‘罗维’、从来都是敌视的。 然而看现在阿蒂拉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 似乎不只是敌意？ “坏文明——”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与当年在月面上的回荡的声音相似，却又不同。 眼前的阿蒂拉与纯粹的游星尖兵、毁灭文明的巨人是有区别的， 她早已变成了‘人’。 而这一刻，随着这声音在罗维的耳边响起、他的眼前，光影交织，逐渐蔓延。 转眼，就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界面。 这是‘意识’的空间。 是被罗维反向夺走的。名为‘游星尖兵’的自我的机制因阿蒂拉出现而展开的、精神领域的世界。 因为是精神，所有无论是尼禄，还是阿尔托莉雅、阿塔兰忒，都毫无所觉。 因为是游星尖兵的自我机制，所以只有阿蒂拉能够控制。 这一刻，罗维剧目看去，所见的更是荒芜、苍白，几乎什么都没有。 视线之中，唯有一道身影，与他面对着着。 “赛法卢...” 罗维面容状似凝重，但实际上，却是乐开了花。 对，没错、就是这样。 在精神领域杀死我的话，回馈到现世，自己也是会死的。 衣袍鼓动，罗维缓缓地抬起了手。 不过对面的阿蒂拉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没有向前，那小麦色的健美身躯矗立于原地，那双赤金色的眼眸映照着罗维的身影。 她没有动手，只是开口：“阿蒂拉。” “什么——？” “我现在的名字，是阿蒂拉。”阿蒂拉的神色认真：“不是赛法卢。” 罗维哽住，许久之后才开口：“这不是重点...” “不，是重点。” “人都是会变得，现在的我跟以前的我是不一样的。”阿蒂拉精致俏丽的脸上认真的神色一动不动。 但你不是人啊...罗维想这么说，却又顿住了。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露出了笑容：“确实，人都是会变的。” “但立场不会...你想要夺走自己的‘自我机制’吧？赛法卢始终你的起源，如果没办法取回赛法卢的自我机制的话...你将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无法完成自己作为游星尖兵的任务。” “甚至我死，你也会死。” “那个...无所谓。”阿蒂拉神色漠然，她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军神之剑。 “你是‘主’...对吧？” “我是，但也不是。”罗维摇头，既然知道‘晚年’的阿蒂拉对于‘主’有着莫名的憧憬，他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 但否认也毫无作用，毕竟那几乎是举世皆知的事情，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模棱两可。 “真正的‘主’是每个人心中的自己，每个人做自己的主，这是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提倡的事情。” “没有谁能做别人的主。” “你口中的主，应该是你自己才对！” “是吗...” “是的。” “但我觉得不是。” “？” 罗维的脸上浮现出了问号，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的阿蒂拉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做自己的主，是很难的事情。” “这样的人我遇到过很多，在很久以前、嗯，大概几十万个日月之前吧？” 少女一手拄着剑，一手轻轻的掰着手指，像是在努力计算着、最后发现自己手指不够用了只能作罢一般。 有点蠢蠢的感觉... “悍不畏死，挑战强权，以一敌多...”她抬起了头，赤金色的眸子泛起了回忆的神色。 低声呢喃一样的声音响起：“我曾经遇过很多很多这样的人。” “我问他们不怕吗？” “他们说他们害怕，但有人曾教导过他们，要他们做自己的主，所以他们以自己的‘主’，战胜了恐惧，获得了拔刀的勇气与自我。” “我一直、不太懂。” “哪怕到了之后，莫名其妙地创造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我也不太懂他们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做自己的‘主’，听起来很简单，但越是简单的事情，就越困难。” “只有内心有着支撑、内心，有着‘人’的时候，才更能做到。” “做自己的主，是需要他人支撑你做出决定的。” 赛法卢的心，既是‘自我’的机制。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阿蒂拉的心在罗维这里，所以‘晚年’的时候，才会莫名其妙的憧憬着‘主’，憧憬着罗维在罗马留下的影子。 “曾有人告诉我，人是会改变的，敌人不一定永远是敌人。” “不过见到了你，我仍旧认为我们是敌人。” “但我不会杀死你。” “因为我决定...把你囚禁在我的内心里！” 阿蒂拉握剑，抬起。 她没有给罗维说话的机会，那低声的呢喃、与其说是对罗维说的，倒不如说是给她自己说的。 她害怕夺回自我的机制之后，会变成以前那个只能以破坏文明的方式存在的巨人。 却又不得不夺回。 但这一刻。 过去的阿蒂拉，现在的赛法卢，已经找到了最完美的方式。 那就是将自我机制、连同罗维，一起夺过来！ 将自己的‘心’放在他那里。 将他，放在自己的身边！ 苍白的世界，荒芜得只有破坏的心灵世界里...便能生出名为生命的花朵。 “你、跑不掉的。” “因为你从始至终，就在我的心里！” “罗维——” 心灵的世界瞬间收束，外界时间流逝仅过去了一瞬，原初之火绽放熊熊火焰、却发现眼前的阿蒂拉，消失了。 连带着身后的罗维一起。 阿蒂拉收回了‘自我机制’。 连同着罗维一起... 尼禄愣神。 阿尔托莉雅与阿塔兰忒也在同时收手。 【童女讴歌的荣华帝政】消失了。 末远川河畔。 夜尽天明、天空显现一抹微光。 “可恶、又被夺走了吗！？”阿塔兰忒咬牙。 阿尔托莉雅沉默地将风暴之枪收了起来，看向了沉默的蔷薇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 第九章【求订】谁拿走了第一次？ 在收起了固有结界之后，公元世纪之初的罗马皇帝、人类历史上鼎鼎有名，也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就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远处落下的旭日、光辉映照着无尽璀璨，照耀在繁华的现代都市之上。 高楼林立、虹光璀璨折射在玻璃镜片之间。 片刻之后，红色的蔷薇皇帝呼了口气：“唔姆...天亮了吗？” “两千年后的罗马，过得也很是不错！” 被大圣杯召唤出来的从者、本身就被赋予了现代的知识，所以尼禄当然知道罗马在这个时代早已消失——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知道阿蒂拉的存在。 只是就像她没有对某种程度上毁灭了罗马的阿蒂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情绪。 对于这个时代、这位罗马的皇帝，也仍一视同仁。 两千年前的罗马是罗马帝国。 两千年后的罗马，既是属于全人类的精神。 科技、人文的火种在这个时代蓬勃发展。 而这也正是罗维留下来的、尼禄点燃的，罗马的荣光。 于是穿着火红长裙，身形娇小却饱满曼妙的少女皇帝双手叉腰，火红的原初之间钉立于身侧。 她露出了笑容：“余之罗马——余，回来了！” 然后她才将目光看向了一直看着自己的阿尔托莉雅。 “布狄卡的传承者，是吗？” 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是的，尼禄陛下。” 卡美洛起源于罗马。 无论是制度，还是理念，甚至就连最初的财政军队，也都是从分裂的罗马那里获得的。 所以卡美洛起源于罗马是不争的事实。 骑士王无法，也不会否认这一点，她对于眼前这位罗马皇帝也并不敌视。 当然，在面对罗维的争执上，是寸土不让的！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我的名字是...” “亚瑟·潘德拉贡、世界鼎鼎有名的骑士王，风暴之王、狂猎之王，余还是认识的！”尼禄打断了阿尔托莉雅的话。 “论起名号，尼禄陛下还是比我大得多的。”阿尔托莉雅回应着，眉头却略微颦蹙起来。 她并不奇怪于尼禄知道自己的名字，‘世界之王’所掌握的皇权，若没有真名看破才奇怪。 她更奇怪的是...为什么罗维被夺走了，尼禄还能这么淡定？ 明明只从刚刚那一瞬的交会就能看出，尼禄对罗维的追求，同样炽盛而浓烈。 “着急是没有用的。”尼禄的笑容不变，远处的太阳落在她的身上，也照耀在流动的末远川河面之上，粼粼璀璨间，她道：“那个家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不是吗？” “说的也是。”阿尔托莉雅深以为然：“作为王者，也该更具备耐心——” “唔姆唔姆？”尼禄歪头，看着眼前骑士王那沉静的天青色眼眸：“真是不错的后辈呢？” “那么不如，就在这现代社会，好好闲逛一下吧！” “你说呢？希腊的女猎人？” “啊、随意吧！”阿塔兰忒甩动了一下长发。 着急确实没用。 现时现刻的罗维已经失去了踪迹。 但在这场没有人在乎圣杯的圣杯战争里，他必然还会出现。 ...那么。 “猎人最需要的同样也是耐心。” “我——不会输给你们任何人的！” 尼禄、阿尔托莉雅、阿塔兰忒在这一刻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停止战斗，先找出那个夺走了罗维的家伙。” “然后，再内部，决出最后的胜利者吧！” 最后的话语落下，阿尔托莉雅身形化作灵子消失、阿塔兰忒则在凌晨即将消失的月色下离开。 唯有尼禄仍站在原地，红裙飘摇。 “耐心吗...” 王者确实需要耐心，但尼禄从来都是任性的皇帝。 她之所以能够按奈得住。 之所以能够在此刻平静。 不过是因为... “罗维的第一次，余已经、收下了啊！” 少女皇帝俏丽的脸上露出了极为开心的笑容，在那重重帷幕的舞台下看似只有瞬间，但实际上，内与外的时间流速是不同的。 在外部看来只有刹那，但在内部、他们却纠缠了不止一次。 尼禄并不知晓罗维其实并不是纯粹的从者身份出现的、他只是收敛了力量，身体仍是本体，她只以为显现于现世的，是仍保留纯净之身的罗维。 ——那么，这就足够了。 食髓知味，尼禄当然还想要更多。 只是仍要夺回罗维。 却也不必那么着急了。 “争夺吧、余之后辈，等到你们发现奏者早已是余之所有的时候，才会知晓，罗马的伟大！” “奏者始终是罗马的奏者、是余的奏者。” “余既是罗马！” 风吹拂草地而过，扬起满天碎屑，旭日下的红色皇帝随之散去。 “终于离开了吗...舞弥。” “切嗣、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不，那个我只是开玩笑的。” 角落里出现的人揉了揉脑袋、黑色的风衣在清晨的风中摇摆着。 灰溜溜地回去？ 卫宫切嗣倒是很想，但准备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说的话只是气话，只不过久宇舞弥似乎当真了。 “那要退吗？现在退的话、似乎还能全款...” 这个是重点吗？ “啊，抱歉、机场那边说了，如果坚持退票的话，希望我们能提点意见，还有礼包回馈。” “...” 诡异的沉默之后，久宇舞弥似乎才想起自己的‘本职’。 “舞弥！”面容沧桑的魔术师杀手将嘴里早已经只剩下烟头的香烟扔到了地上：“刚刚那些英灵的名字、你都记下来了吗？” ... “吉尔伽美什，人类历史最古老的文明叙事诗《吉尔伽美什》的主角，统治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乌鲁克城邦的最古之英雄王，后期的记录中，还以非神的姿态统治冥府，成为冥界的大法官、主宰万物生死。” “阿塔兰忒，希腊神话中的女猎人，阿尔忒弥斯的使者，曾参与了阿尔戈大冒险的神话时代英雄。” “尼禄·克劳狄乌斯，公元世纪初的罗马皇帝，在位期间统治的疆域囊括整个欧罗巴、甚至扩大到北亚，西亚地区的‘世界之王’。” “以及最后的、亚瑟·潘德拉贡，不列颠尼亚，卡美洛王国的骑士王，曾以不列颠尼亚三岛之地冲破欧罗巴大陆封锁，扫荡西方、被誉为如风暴一样的王者。” 远坂家的地下室，一直在这里坐到了白天的远坂时臣听着自己弟子，言峰绮礼为自己做出的总结话语，他吐了口气。 “要么是赫赫有名的王者、要么，是极为强大的英雄吗？” “老师，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的共通点——”言峰绮礼恭敬道：“您召唤的最古之王，身侧有着贤者‘罗维’的辅佐。” “希腊神话的女猎人阿塔兰忒，曾与同样有着‘罗维’之名的英雄导师有过不浅的交流。” “尼禄是在‘罗维’的帮助扩张之下，才能统治庞大的疆域，骑士王更直接有着‘狂猎’的名号...最初的狂猎，也是‘罗维’。” 这些信息，在此前或许能用巧合来定义。 毕竟罗维在乌鲁克那位贤者之后，一度成为西方世界智慧的词源，有人以之为名也是再正常不过。 然而从那一众英灵的举动来看，那众多的罗维、分别就是同一个人。 从美索不达米亚开始，途径希腊、路过北欧，抵达罗马，影响力覆盖卡美洛王国的那个名字。 或许...本就是同一个人。 “一个缠绕于人类历史中的...幽灵吗？”远坂时臣低沉开口。 “不，老师。”言峰绮礼却显得极为肃然：“那不是幽灵。” 那当然不可能是幽灵。 如果他是幽灵的话...因他而产生的魔术协会，教会、又算是什么？ 远坂时臣苦笑一声。 这次圣杯战争，完全超出了他的所料了。 但是、不想放弃。 不愿放弃。 因为那位英雄王、早已从末远川之畔，回到了远坂家。 只要手握着张‘牌’， ——他便仍有希望。 “那么，御主的信息呢？” 远坂时臣的声音再一次地在密闭的地下室回荡开来。 ... “哈哈哈、这里就是冬木了吗？汇聚众多英雄的战场，竟然挤在这么一个狭小的区域？” “Rider，你这大块头太显眼了——赶快给我灵子化啊！” “灵子化？开什么玩笑，小鬼，所谓征服就是要堂堂正正，才能称得上惬意啊！” “而且不是我大块头，是你太小了，赶快变得强壮一些吧、韦伯·维尔维特！” “可恶的家伙、赶快放我下来！” 冬木的机场，被红毛壮汉提在手中的纤细少年大喊大叫着，引来周边人的纷纷侧目。 ... “刚刚那个恶心的老虫子，是你们的长辈吗？” “是的，不过我们还是要多谢您、帮我们解决了他。” “啊、听起来，像是一个跟宙斯一样恶劣的家伙呢！？”间桐宅，浑身缠绕黑气，有着黝黑壮硕身躯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明明是以狂战士的职介显现。 但除却战斗时候带着满脸疯狂的咆哮与怒骂之外，平日里的表现却显得彬彬有礼，像是个成熟的绅士。 “不过没关系。” “恶劣的家伙就要被打倒，黑暗就要被驱逐。” “我的老师是这么教我的。” “老师？是那位半人马喀戎吗？”对神话多少有些涉猎的间桐雁夜有些好奇。 远坂樱——或者说，间桐樱也眨了眨眼睛，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当然不是。”壮硕的大英雄用那宽大的手掌揉了揉间桐樱的脑袋：“是另一位...” “我精神上的导师。” “罗维先生。” ... “所以说，你这是想带我去哪里？” “罗维，坏文明。” “我问的是去哪里，不是我坏不坏的问题。” “坏文明。” “...” 我看你才更像是个坏掉的复读机吧？ 仍旧是冬木市，却明显是位于郊区的繁茂树林之间，罗维脚踩着晨露打湿的泥泞的土地，阳光穿透浓密的林荫落在身上，斑驳流转，他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那紧紧地握着自己手掌的身影。 头戴的白色轻纱摇曳、掩盖着苍白的短发，背对的面容精致俏丽，仅有些许掩盖的酮体黝黑而健美，迈步间能看见轮廓荡漾，曲臀微扬。 她没有看罗维，而是始终将目光对准前方—— 在利用‘自我机制’将罗维‘掳’走之后，阿蒂拉嘴里所说的，也都是坏文明之类的话语。 当然，阿蒂拉不知道的是，罗维其实是故意被她掳走的。 对付一个， 总要比好几个来的更好。 对罗维来说，阿蒂拉就相当于是一个跳出去的机会。 只是此刻的阿蒂拉却显得油盐不进，重复说着同样的话、重复吐出不变的声音。 作为游星尖兵，毁灭文明的巨人的退化形态的她在躯体上更具备着名为【天性肉体】的技能，极具韧性的强度身躯直接就让【乌鲁克贤者】难以挣脱。 但至少面对的局面，已没有先前那么混乱。 罗维一边说话，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平衡体内的力量，以不让局面显得太过被动。 又走了半天。 阿蒂拉一如既往，罗维却发现了端倪。 “你该不会...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吧？” “坏文明——” 阿蒂拉的语调，有了变化。 那背对着罗维的身影显而易见的一顿，小巧精致的耳墩微微抖动着、泛起了些许的红晕。 罗维笑了：“不知道去哪里也很正常。”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毕竟还有一大堆人在后面追着跑。” “唔...”阿蒂拉发出低低的轻吟。 也就是这时，天色骤然变幻，乌云自四面滚滚而来，弥合天际一般地笼罩了世界。 世界突然变得昏聩了下来，雷霆轰鸣。 阿蒂拉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神色突然变幻般的将罗维的手更加的握紧。 她骤然跨步，向前奔跑。 “等等...”罗维愣了愣，就这么被拉着跑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又反应过来：“你害怕打雷的天气？” “打雷，是坏文明！” 似乎是嫌弃罗维跑得太慢，阿蒂拉直接转身将罗维横抱而起：“跑得慢，也是坏文明。” “...” 他这是被鄙视了吗？ 要不是不想掀桌子，我至于这样么？ 罗维心中嘟哝了几句，然后就很快地...躺平。 他这种局面倒也不算是受制于人，毕竟想跑还是能跑的，不过就如同他刚刚对阿蒂拉说的，就这么跑了，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与其被好几个女从者追着跑、还不如呆在这里。 而且这么被抱着，也还是不错的。 阿蒂拉胸前的起伏并不大，但这健美的身躯却不显得坚硬，反而显得柔软而极具弹性... 昏聩的世界里。 苍白的短发如白色的闪电划过。 乌云笼罩之外。 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迎风矗立于山上，有窈窕美丽的身影拂动长袖。 “最后的气息，在这里断裂了吗？” “罗维大人——” 司掌天空的天照大神显现的从者之躯，三尾的玉藻前呼唤来了风雨。 笼罩、封锁了这座山。 四野雾气弥漫。 “你跑不掉的。” “过去的失败，妾身可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哟？” ... 昏暗的世界里，颠簸摇晃。 两侧的风景飞速倒退。 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流过。 这样的感受一直重复到罗维有些犯困，略显嘶哑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乌云、是坏文明。” “雷电，是坏文明。” “大雨...” “是坏文明。” 横抱罗维的少女面无表情，有雨水渐渐落下、苍茫的雾气笼罩了世界。 雷声仍旧轰鸣不断，少女面无表情。 但那双略微泛着红色的金色瞳孔，却止不住地动摇着。 阿蒂拉在恐惧。 或者说，曾被星辰的力量铸造的星之圣剑击溃的游星尖兵，在恐惧着来自星球自然的力量。 ——征服了欧洲大半区域，横扫了西罗马帝国以及无数自罗马分裂出来的国家的匈奴王阿提拉，恐惧着大风大雨的天气，每逢异常的天气，就会恐惧不出。 这是这个世界线上，有确切文献记载的。 后世有人猜测是阿提拉在曾战斗中风寒入骨留下了病根，也有人猜测是杀人太多而产生了精神疾病。 但真正的缘由，却也不过是来自‘前世’。 分身传达而来的、曾被星辰的力量击溃的痛苦始终缠绕在灵魂的最深处。 所以露出平日里所没有的柔弱。 只是哪怕心中畏惧。 她却仍旧紧紧的怀抱着罗维。 将她保护在自身之下。 曾不理解人们心中为何能够坚持做自己的‘主’的她、现在也将罗维，当成了自己心中的支柱。 “前面有个山洞，去里面躲躲吧！” 再这么跑下去，也无处藏身。 罗维指了指前面。 山洞？ 哪里有山洞？ 阿蒂拉愣了愣，看着眼前光洁的山壁。 确实没有。 不过... 金色的涟漪刹那展开，无数的宝具锋芒从中探出。 轰鸣之后，尘埃破碎。 山体洞开。 “现在有了。”罗维露出了笑容。 阿蒂拉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迈步进了山洞之中。 山洞内的空间称不上宽敞，但也不算狭小，容纳两个人的身躯绰绰有余。 “能放我下来了吗？” “罗维是坏文明，所以不能。” “那能稍微松开一点力气吗？” “坏文明，所以不能。” 明明还有很大的区域，但阿蒂拉偏偏将身体紧贴着罗维、靠在他的身上，健美的酮体在彼此挤压间略微下陷，抬起的双腿紧紧的夹住了他的大腿，就这么面对面拥抱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罗维有些无奈地侧过视线，看着那双赤金色的眸子。 不能、 就是不能。 她不想松手。 而且还想。更加地靠近—— 轰隆！ 山洞外的风雨更大了，阿蒂拉的动作也更紧了。 天性的肉体之下，让罗维都有一种忍不住要窒息的感觉。 但窒息之后，却是作为人性的某种冲动在翻涌。 恐惧，畏惧。 不想松手。 无论如何都... “你是坏文明。” “所以我，要把你囚禁在我的体内。” 阿蒂拉将面容微微侧过，将那朱唇靠近，轻轻地‘咬’住了罗维。 朱唇碰撞，唇舌交缠，在罗维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阿蒂拉就直接入侵到了罗维的口中。 很直接的举动。 现在的她仍是‘战士’的性格。 理性、理智。 干脆利落。 更让罗维没有挣脱的可能。 然而、原本的阿蒂拉本该是不懂这些的。 “你...看见了尼禄对我做的事情了吗？”这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罗维有些头疼。 怎么又是这样？ 不是很难理解将自己当成支柱之后的阿蒂拉在畏惧之下可能做出的反应。 但是... “我能感受到，你的纯净，仍在。” 哪来的第一次！？无限第一次制吗？ “我、要征服你。” 唇瓣刹那分离之后，骤然变得轻柔的语气从阿蒂拉的口中吐出。 骤然转变，少女人格的阿蒂拉显得轻柔而羞涩。 却仍旧坚定。 “坏文明。” 随话语落下、夹住罗维大腿的双腿往上一挪，轻轻的下压。 “....” 感动吗？ 不敢动。 虽说不动自己要炸。 但动了的话、世界就炸了。 所以这一刻的罗维只能任由阿蒂拉施为，任由她...在这昏聩的天地间，在这雷声轰鸣下肆意纠缠。 明明才与尼禄...虽然面对尼禄的时候也是‘被迫’的。 罗维没想过不负责，却也没想过会是这种发展... 可这明明是圣杯战争啊！ ... 雷声渐小，洞内略显狼藉。 罗维睁开了眼睛。 一眼就看到了阳光照耀在山林间，泥泞的世界泛着璀璨的虹光。 他坐起身来。 身侧仍旧紧紧抱着他的手臂的阿蒂拉也睁开了眼睛。 露出了笑容。 “坏文明...早安。” “我不叫坏文明。” “唔...对不起。”少女人格的阿蒂拉显得很是温软。 “但是...你确实很坏，不是吗？” “...” 罗维斜过眼，扫过那美妙的一幕，轻声咳了咳。 “天晴了，该走了。” “唔、好。” 阿蒂拉也坐起身来。 雨过天晴，确实该离开了。 与此同时。 重叠的山峦之上、风雨消散之后更加明媚澄澈的世界里，玉藻前垂眸凝望脚下。 她露出了笑容：“找到你了。” “这个时期，竟然还依旧保持纯净之身吗...” “既然如此，这纯净之身。” “妾身就不客气地——” “收下了喔？” 第十章驶向东京的列车 “是这个方向没错吗？你说的，当年被你击败之后的东瀛初代神遗骸坠落之地？” “应该...” “应该？” “对不起，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错，你必须负责。” “...” 变成少女性格的阿蒂拉与作为战士的阿蒂拉有着极为鲜明的对比，上一秒还在温软的道歉，下一秒神色就突然变得凛然地抓住了罗维，要求‘赔礼’般地索吻。 食髓知味。 阿蒂拉对此显得非常积极。 罗维整个人都麻了...虽然这个过程多少也有一些享受。 但至少也要让他把话说清楚吧？ 仍旧是冬木市，但已经是越发远离深山町与新城区的郊区的僻静之处，草木葱茏、下午的阳光柔和的铺洒在大地之上。 罗维将手自浑圆挺翘处挪开，空气中的晶莹丝线在刹那崩断。 眼前的阿蒂拉脸色红润、相比起之前，似乎更显有魅力。 “对不起...” “算了，继续走吧！”罗维呼了口气，摆了摆手，指向前方。 同时垂落的视线扫过阿蒂拉那仍紧握着自己的纤细手臂。 即便是少女人格的温软、阿蒂拉仍没有给自己任何逃脱的机会。 不过罗维现在倒是不怎么想逃脱了。 作为游星尖兵的阿蒂拉虽实力百不存一，但作为‘赛法卢’的她本质依然强大，呆在她的身边，足以让其他的从者短时间内无法探查到。 还是那句话，面对一个、比面对多个要舒适。 而且他对于阿蒂拉口中那位‘东瀛初代神遗骸’还是多少有些兴趣的。 是的、从山洞离开之后，阿蒂拉很快就为自己——或者说，为罗维找到了一个目标。 作为‘赛法卢’的时候曾经击败的对手中、位于东瀛的出代神。 “嗯、”阿蒂拉撩动了一下额前的苍白短发，精致的面容望向了连绵的群山。 她朱唇蠕动，声音温软回应：“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万四千年前的对手，赛法卢沉睡了太久，确实难以记清全部。 在她的印象中，那东瀛的初代神，是东瀛的地脉所化的龙神。 没有具体的名讳。 只是被称为‘龙神’，或者‘户隐山九头龙’。 祂在被赛法卢击溃之后，就坠落在这群山之间，意识陷入永眠、身躯化作了横亘东瀛这片狭长岛国的无数山脉土地。 “户隐山九头龙尸身坠落之后，化为了无数的幻想种，妖魔的种族，由此开启了后世百鬼夜行。” 赛法卢不知道、阿蒂拉也不知道，但罗维却能通过她的话语、检索现代人类的信息库，以“最古贤者”所掌握的‘最古人类之智’的技能，知晓其前后的信息。 妖精志怪、百鬼夜行，这也是铭刻于人理之上的一个混沌的时代。 是东瀛历史上无论如何都无法绕开之物。 “由九头龙直接衍生出的大妖怪、有妖神八岐大蛇，平安时代的鬼王酒吞童子，以及最初的天狗，冥界的鬼神‘大岳丸’。” 九头龙的尸身是东瀛百鬼的起始。 东瀛后世盛传的三大妖怪，有两个、来源于九头龙的尸身。 “但这些妖怪都不过是九头龙尸身微不足道的部分显化，其真正的主体、则化为了妖精之里。” 就如同阿瓦隆、或者说，更近似于阿尔比昂之墓那样的存在于现世与星之内海夹层之间的异次元维度空间。 那也正是罗维与阿蒂拉此行的目标。 进入妖精之里，短暂脱离圣杯战争，赢得喘息之机... “而且、还能与您一直生活在一起，这很好，不是吗？罗维？”少女人格的阿蒂拉显得颇为开心。 好吗？ 目光划过眼前胴体裸露大半的健美少女，看着那湿润的朱唇，罗维目光斜视。 好，但也不是那么好。 总感觉自己会被榨干... “怎么又下雨了？”阿蒂拉发出了一声惊疑。 罗维也抬起头来，但这次不是雨，因为天空明媚、阳光澄澈，不见丝毫的乌云。 只是有水。 水汽上浮，凝结成了云雾，在顷刻间笼罩了四周。 掩盖了视线。 然后—— 柔软的绒毛触感在瞬间席卷身躯，将罗维整个人裹住。 “诶呀、好久不见了呢？罗维大人？”轻微摇摆的语气在雾气中传来、美艳妖姬的身影显现。 几乎是在瞬间，阿蒂拉想都不想地将手紧握，三色流转的军神之剑上赤红辉光刹那显现绽放。 嗡然之声划落、在瞬间与空气中卷过之物碰撞在一起。 四周雾气骤然崩溃消散。 但碰撞却在刹那分离、速度快到仿佛从未出现一般，阿蒂拉看着眼前空空荡荡，再无一物的景象。 罗维被‘偷走’了。 阿蒂拉的罗维。 只属于阿蒂拉的‘坏文明’... 就在阿蒂拉的眼前， 被偷走了！ 她的眼中、浮现出了冷意。 作为‘战士’的怒火—— “罗维，坏文明。” “把罗维、还给我！” 军神之剑横扫而过，无限绽放的力量在山林之间涌动、扩散，于顷刻间便覆盖了四周。 风波过后、草木断裂，地面崩塌，呈现出一个方圆数十米的硕大坑洞。 阿蒂拉拔起了剑，闭目感知、却什么都感知不到。 几乎是在一瞬间，随着其力量的展现、冬木市内，立于高楼顶端观测城市的阿塔兰忒，纵马翱翔于天际巡游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以‘皇帝的权限’包下冬木市中心的大舞台的尼禄都在同时有所感应。 她们感应到了阿蒂拉这一瞬爆发的力量。 这一瞬显现的、征服欧罗巴的威光。 也都在同时赶了过去。 然而入目所见，却也之后阿蒂拉立于巨大坑洞的正中央。 满面怒容地看向西北方向。 看向...东京区域。 ... 颠簸摇晃，行驶的列车飞驶在轨道之上，穿过无尽的山林、向着西北的东京而去。 车灯闪烁如眼，照亮了前方轨道的道路。 渐至夕阳的余晖落于世间，罗维睁开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身影， 面无表情。 习惯了... “该起来了吗？” “这可不行，难得的再会，妾身可还想多感受一下罗维大人的气息呢？” “我们有这么熟吗？” “诶呀呀、做过了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你指的做，是被我打过吗？玉藻前？” 空阔、空无一人的车厢里，低沉的男声与清脆妩媚的女声回荡于此。 此刻压在罗维身上的身影的身份，更毫无疑问。 是曾被他在神州正面击溃过的九尾狐、如今仅以三尾显现的妖魔之王。 那用尾巴裹住他、将他掳掠至此的‘人’。 披散的橙红长发一如既往，金眸璀璨的面容依旧艳丽美好，垂落的墨蓝色衣襟敞露浑圆，下摆延伸出的丰臃肥美双腿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面对面、腹部微微弓起向前，饱满紧致柔软，姿势暧昧到无以复加。 玉藻前俯身、白皙细腻的手掌温润地划过他的面容，那双金色的眼眸满是娇艳。 但罗维却显得有些面无表情。 这只狐狸怎么会在这里？ “不要惊讶我怎么会在这里，亲爱的——”玉藻前俯身将朱唇摩挲而过罗维的嘴唇，说话之间吐出的气息落入到他的口中，带着芬芳香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是很正常吗？” 然而罗维一句话就让玉藻前的身体微微僵住：“你不怕虞姬生气？” ‘最古人类之智’就像是开了搜索挂一样。 不知道的东西。 只要铭刻于人理之上，便能搜索得到。 所以他在这刹那间，就知道了玉藻前出现在东瀛的前因后果，知晓了她与虞姬的‘同盟关系’。 于是罗维露出了笑容。 有足够的信息，就能握住对方的把柄， 他一向是这么做的。 所谓的谋划，信息、是毫无疑问，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你不想承受虞姬的怒火的话，那么最好起来——”罗维的眼神极为平静，他道：“当然，不起来也可以。” “不过、你知道后果的——嗯？” 罗维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堵住了。 狐狸的朱唇瞬间封闭了他的声音，滑落的朱唇也在瞬间缠住了他口中之物。 玉藻前将身体摇摆着，妩媚而娇艳。 后果？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神州天帝吗？ “不，你不是了哦？”朱唇分离，玉藻前露出了笑容：“你还记得，妾身说过什么吗？” “妾身说过，要把你养成废人——养成离不开妾身的，只属于妾身的废人！” “妾身说过的话，可从来不会忘记！” “...” 完了。 这是狐狸又飘了。 但偏偏现在的罗维不能出手将之打下来。 “不过你身边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恐怖呢？”玉藻前将双手环抱住罗维的脑袋，朱唇分离，却并未离远，像是俯在他的耳边，温存一般的说：“虞姬跟艾蕾姑且不论，就连刚刚那个女孩、也有着让我心悸的气息？” “游星尖兵赛法卢。”罗维直言不讳。 玉藻前脸色略微僵硬：“诶呀...竟然，是她吗？” 看着玉藻前的神色，罗维露出了笑容。 当年作为原初太阳神之一的、白面金毛的玉藻前，可就是被赛法卢击溃之后，才流落到神州大地的。 哪怕如今的阿蒂拉实力被削弱到一阶，但存在的本质也确实能让玉藻前下意识的心悸。 所以她才会在掳走罗维之后迅速离开。 连面都没露。 要知道，三尾的玉藻前、严格意义上，并不会逊色于阿蒂拉丝毫。 九尾原初，六尾主神，三尾虽相对弱小但也能抵达货真价实的神灵级——Top级、顶尖英灵从者的规格。 然而正因为这份下意识的惊悸，玉藻前根本不敢与之交手。 而现在，罗维也更是试图用她的这份惊悸，来震摄玉藻前。 “不愧是罗维阁下、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如此冷静地思考对策吗？” “若是以前，妾身或许就直接放弃了呢？” “但是——” “相比起她们，相比起其他，果然还是、夺走你的‘纯洁’，对妾身来说，更有吸引力！” 是的、如果罗维此刻并不‘纯洁’，那玉藻前虽仍会想尽办法争夺他，但也不会显得过于急迫。 第一与第二，终究是有着巨大的差别的。 “...” 罗维保证，下次如果有机会见到波塞冬，保证不打死祂。 不对。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只是无论罗维心中再怎么无奈，也无法阻止这辆驶向东京的、被玉藻前包场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列车。 更无法阻止玉藻前此刻的动作。 环绕的尾巴早已经封锁了他的一切动作。 略微落下的朱唇，微微抬起的身躯、细腻滑落的素手... 咔嚓一声 列车骤然震荡了一下，玉藻前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车厢之外响起了敲门与报告的声音。 “玉藻前大人——”清脆的女声从外面传来：“神州那边的螺旋馆传来了消息，那位大人，已经亲自赶来、并且已经到了东京。” “诶呀、来得真快呢？明明妾身都还没说。”玉藻前金色的眼眸刹那变幻了一瞬。 她转动了一下金色的眼眸，像是想到了更有趣的玩法一般：“看来她在东瀛这边，也有着自己的眼线。” 缓缓地起身、胴体脱离：“不过没关系。” “既然来了、那还是要当面玩、才更有趣！” “你说呢？” 玉藻前将拂动长袖，素手波动间，掌心里显现出一个面具。 她将这面具缓缓地扣在了罗维的脸上。 隐藏了他所有的气息。 罗维任由她施为...脑海中却也在思索着。 ‘神州的那位大人’...大概，也就只有如今仍贵为神州天后的‘虞姬’了吧？ 神州大地。 ‘太一’仍未最高，但两千年来，始终隐没不出。 茫茫华夏，始终执掌三界神秘、控制‘盘’的，是威势极盛的虞姬。 至于这只狐狸... 毫无疑问，又在玩火！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作死吧！’罗维露出了笑容，优雅端庄、丝毫不慌。 第十一章玩火的狐狸 当然，在玉藻前看来、自己的做法绝对不是在作死。 她还是颇有信心的。 “妾身现在的本体可是占据了天照大神的位置——东瀛之地，既是妾身的领域！” 玉藻前伸手将罗维从列车的座位上拉了起来。 墨蓝色的古袍飘摇、包裹在神色丝袜下的双腿摇晃着。 她轻轻踮起脚尖、为罗维整理了一下衣物，手掌轻柔抚过，温柔地像是个对待自己爱人的妻子——或者说，在罗维的面前、她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妻子’这样的角色。 罗维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个面具落在他的脸上、却转瞬不见，但不是消失，而是与他的脸融合在了一起。 “由概念具现化而成的面具吗？” “没错哦？这个狐狸的面具可是妾身准备了无数年、采集了两千多年的概念才制作好的，最高等级的宝具！” 玉藻前将为罗维整理衣物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相对罗维而言显得娇小纤细的身形靠在他的身上。 饱满碰撞，朱唇抚过罗维的唇边：“现在的你只有在妾身的眼中仍还是你。” “至于在其他人的面前——你是妾身名义上的‘弟弟’，东瀛神话中，三贵子之一的‘须佐能乎’。” “这是妾身给你准备好的身份。” 武神的面具。 不用玉藻前多说，在这面具戴在罗维脸上的瞬间，罗维就已经知晓其名。 东瀛神话的原典堪称混乱无比，然而无论其怎么混乱、三贵子的地位始终稳固，代表‘天’与‘日’的天照，代表‘月’的月读，以及代表人间的须佐能乎，三者共同执掌世间。 只是在这个世界，天照是玉藻，须佐能乎也是她、或者说，是她制作出来的‘武神的面具’。 谁戴上了面具，谁就是须佐能乎。 虽说漫长时光里一直都是由玉藻前自己戴着这个面具，充当着‘须佐能乎’的角色。 但事实上、这个面具，其实是玉藻前为罗维准备好的‘神格’。 这一刻将面具戴在罗维的脸上，这份神格、随之交汇。 不再只是简单的‘戴’、 而是直接的融合。 “为此，妾身还编织好了不少传说，比如天照大神与须佐能乎共同孕育神明、缔结为天之夫妇的典故，须佐能乎显化为平安时代鸟羽天皇与天照化身玉藻前相恋的故事...” 须佐能乎是‘空’的。 鸟羽天皇也是‘空’的。 他们都是玉藻前为罗维准备的位置。 对此，罗维只能感慨：“还真是处心积虑啊...” 看这个架势，玉藻前真的就是想把他捆在自己身边，否则不会这么殚心竭虑，可以说这两千年，玉藻前一直都是在为这一刻做着准备。 如果换一个人，或许直接就从了，毕竟成为须佐能乎、也可以算是一步登天。 但这对于罗维来说，没用。 “嗯哼？妾身说的话，可是真实不虚的、妾身对罗维的爱，也是真的哦？” 玉藻前将身体略微远离，牵起了罗维的手，眨了眨金色的眼眸。 “被打出来的爱吗？你是哪来的抖M吗？” “就是因为被打，所以妾身才要在床底间‘打’回来!” “...” 轰隆之声在脚下响起，向前行驶的列车在颠簸摇晃之间减慢了速度。 罗维将目光看向了车窗外。 入目灯火阑珊，高楼林立。 那是远比冬木更加繁华的风景。 远比东瀛位于东南海滨更加庞大的城市。 东京区。 东瀛的首都，政治经济毫无疑问的核心。 同时、也是天照大神在人间的下榻之都。 神下之都。 “走吧、妾身的‘弟弟’，就让妾身带着你，来观望一下这现代城市的风景吧！” 玉藻前牵着罗维的手下了列车，在两侧迎接的神道教人员低头恭敬迎接之下，衣袖飘摇，笑容轻松而妩媚。 旁边的人低着头，哪怕现时现刻的玉藻前是以三尾的从者身份降格显现，他们仍无法直视神明、只是听到了玉藻前的话语，心中却也不免有些惊讶。 继天照大御权显现之后...须佐能乎命，也降临人间了吗？ “玉藻前大人、宴会已经准备好了。”有身影恭敬上前：“徐福大人已先行前往招待神州那位。” “妾身知道了。” 玉藻前紧握着罗维的手：“告诉他们——妾身夫妻，很快就到了哦？” “到时候，妾身夫妻亲热、想必他们也没有谁有立场阻止吧？” 罗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兴奋的狐狸... 作。 接着作。 在踏入东京区的瞬间，罗维可是也在同时感应到了他们口中，那位从神州到来之人的气息。 不只是她。 其他的从者、也都做出了反应。 脱离了阿蒂拉、罗维的气息，可是再无丝毫掩盖！ ... “东京的方向吗...恩利斯塔，走吧！” “阿尔忒弥斯大人，用您的力量照耀我向前的道路！” “坏文明、是，我的！” “唔姆唔姆？” “什么？从者们都去了东京——？？？” “切嗣，要跟过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 冬木市，各方反应各异。 ... 入夜之后的东京却仍显得沉寂。 “虞...虞姬大人，好久不见了——” 宴会，灯光闪烁的宽敞会场之内、红毯柔软覆盖地板，无数装饰点缀，但在现场，却不见太多的人影。 因为那从神州来的大人物并不喜欢吵闹。 所以所谓的‘宴会’，其实只有寥寥数人可以参加。 名为‘徐福’的女孩，正是其中之一。 她矗立于灯光之下，头上戴着方帽、披着略显宽大的古袍，古袍下是贴身紧致的衣衫，勾勒着略微起伏稚嫩曲线身形，百缀群一样的下摆摇晃下的双腿包裹在细腻黑丝内。 她低着头、怀抱着小小的‘罗维’人偶，说话之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在她对面的人坐在红色柔软的座椅上，撩动黑发，露出了一双朱红的眼眸：“你也是，好久不见了，徐福，这段时间、嗯，辛苦你了。” “不过看起来，你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啊...其实很多时候，我还是挺羡慕能够一直活跃于现世的你的。” “唔、”徐福小声回应着。 她将眼神小心翼翼地抬起，目光划过那交叠的双腿、黑色古袍掩盖下若隐若现的曼妙胴体。 美丽、雍容。 这是眼前之人带给所有人的印象。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执掌了漫长岁月的神州神秘，掌控神秘源头的‘盘’，哪怕如今是降格显现出现，但虞姬自不可能像以前一样。 是的、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自爆... 徐福心中安慰着自己，但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那边的虞姬却只是摇晃着腿，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这位少女模样的仙人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人类...明明是一个可悲丑陋的种族，也能创造这么璀璨的文明吗？” “唔、比起神州，还是差点...” “差远了。”一说到这个，虞姬就忍不住咧嘴，她挺了挺饱满胸襟，颇为自豪：“东瀛，弹丸小国耳！” “...” 虽然这是实话，对比将神秘与科技完美结合的神州大地，东瀛确实不值一提...但您在我这位东瀛初代统治者的面前说真的好吗？ 虞姬也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你还是东瀛第一位的统治者。” 徐福露出了羞赧的表情。 当年她按照虞姬的‘命令’，带着只剩下一条尾巴的玉藻前渡海而来、抵达东瀛。 当时的东瀛只有少数的人类聚落，还处在极为莽荒的时代。 而徐福带来的三百童男童女，有效地为这片大地注入活力。 他们被东瀛的本土人视为‘神的使者’。 之后的徐福模仿神州制度，创建了最初的‘扶桑国’。 在漫长岁月里、扶桑国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东瀛。 当然，最初的徐福并不是自称‘神武天皇’，只是以‘神武’两个字作为年号，不称王、更不敢称帝，称皇。 只是在后世受到东瀛人的祭祀，才多了‘天皇’的称号。 “但无论如何，你都是在履行了我的命令，这一点值得赞善！” 虞姬露出了笑容：“不过奖励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现在，正主来了。”她站起身来，身形曲折荡漾间，看向了门外。 徐福也看了过去。 只见门外夜色茫茫、灯火映照间，有人影跨步而入，衣袖飘摇间袒露白皙美好。 玉藻前来了。 真正的东瀛之主面带微笑：“虞姬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妾身去迎接...” “提前说，好让你先把罗维藏起来吗？” 徐福的身体瞬间僵住。 原来虞姬大人早就发现了吗！？ 但玉藻前却面不改色：“嗯哼？这句话、可不能开玩笑。” “妾身也是有爱人的。” “爱人？”虞姬愣了愣，但她其实早就注意到玉藻前身后、被她紧紧地握着手的另一道身影：“这是...” “这是妾身的‘弟弟’，也是妾身的丈夫，须佐能乎。” “喔？”虞姬着那身影，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又难以分辨。 于是她很快地就收回了目光：“东瀛武神吗？” “没错，这可是妾身的爱人呢——”玉藻前摇晃着身后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头上一对兽耳左右摇晃着。 她将罗维拉到了身边，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爱意一般、踮起脚尖，朱唇划过他的面容。 “你说呢、亲爱的？” 罗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玉藻前那扬起大大的弧度的嘴角，又在同时看向了那边露出了思索神情的虞姬。 狐狸的咒术让他难以开口，不过罗维也不打算做什么反抗。 因为他觉得...狐狸，死定了。 ——希望狐狸没事。 然而这一刻的玉藻前却依旧很自信。 她自信自己的手段不会被虞姬识破、无论怎么说，她才是这片岛国的至高神。 虞姬虽强大，也不可能在降格显现之后，仍识破她的力量。 “坐下吧、”思索未果，虞姬摆了摆手，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玉藻前则轻轻地将罗维率先推到了位置上。 然后轻轻地蜷缩着狐狸的尾巴，坐到了罗维的大腿上，垂落的衣袍遮掩，狐狸抬起的双手勾住了罗维的脖颈，曲臀柔软摩挲、磨蹭。 看的虞姬眉头紧皱，心中莫名充斥不爽：“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诶呀呀，抱歉，妾身与爱人的感情真是太好了、好到妾身都情难自禁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先忍着吧！ 话语落下，玉藻前抬起头亲吻了一下罗维的嘴唇，片刻后才放开。 至于旁边仍站着的徐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看了看玉藻前，又看了看‘须佐能乎’，她的脸上...莫名地露出了惊恐。 “哼，狐狸就是狐狸，未开化的野兽——” 虞姬更不爽了。 “未开化、有什么不好吗？”玉藻前紧紧地与罗维紧贴在在一次，侧过视线与虞姬对话：“天为庐地为席、纵情愉悦，不也是一大快乐的事情？” “还是说、当了太久的‘天后’，虞姬大人已经忘了自己其实也是‘未开化’之物的事情？” “闭嘴、臭狐狸，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 虞姬露出了一对虎牙，莫名不爽之下，所有的端庄都被她扔到了一边。 “那你想说什么？” 玉藻前像是终于认真了一下、将身体侧过来，坐在罗维的身上，像是将他当成了肉垫子一般。 但身体依旧抬起，摇摆，磨蹭着、更时不时扬起脸，去亲吻一下罗维。 整得虞姬心头火起、不爽的心情重重叠加。 想...自爆。 炸死这只臭狐狸！ “圣杯战争、你应该知道。”她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必须忍住。 然而这也是玉藻前所想要看的。 对于狐狸来说。 没有什么比偷吃更兴奋，而如果是当面偷吃...兴奋的弧度，还要上涨好几个指数！ “妾身当然知道，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好像来历颇为特殊呢？”说不知道显得太过虚假，说知道又无法解释没有向神州禀明的事情。 无论如何，现在的东瀛都是寄存于神州之下的邦国。 哪怕玉藻前对虞姬表现得再如何不在意，但若面对整个神州的倾碾、还是很心虚的。 “当然特殊了。”睫毛轻颤、朱唇亲启，虞姬喉咙滚动之间、吐出了声音：“前日，神州螺旋馆向我禀报了一则消息。” “他们在东瀛滨海之地发现了罗维的身影。” “我想、应该与这个圣杯战争有关。” “罗维吗？还真是熟悉的名字呢？”狐狸不愧是狐狸，纯纯的戏精，明明此刻就趴在罗维的身上、还时不时用身体去挑逗他，但脸上浮现出仿佛回忆一样的感慨神色却毫无破绽：“神州的‘太一’吗？” “然而据妾身所知，圣杯战争召唤出来的，都是一些过往已死的英灵。” “‘太一’可不会死。” 死了。 快被你压死了。 罗维面无表情，忠实履行着‘肉垫’的职责。 故意不动。 因为他想看看狐狸最后是怎么死的。 “不要装蒜了，狐狸。”虞姬不耐道：“就跟你我现在一样、活着的存在，也是能够回应召唤！” 玉藻前‘恍然大悟’：“是妾身灯下黑了。” “不过那又如何？那与妾身...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关系吗？ “我只是来通知你。”虞姬睁开了眼睛：“这次的圣杯战争，我神州、将介入。” “届时，无论是哪方势力、哪方存在出手，我们都会在瞬间、以雷霆手段，将之彻底碾碎！” 这一瞬，狐狸再也无法保持玩昧的心情。 她知道如今神州的强大。 一统两千年、一次又一次地战乱后重新统合的过程仿佛轮回一般地将这个古老的文明推向更高的高峰，神秘鼎盛，各种思想荟萃碰撞更推动科技的发展。 可以说，若非神州大地从未向外展现过其力量，如今的现代世界格局都将为之巨变。 而这样的国家、竟要干涉一个小小岛国的魔术仪式。 “你是在说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虞姬神色认真，朱红的眸子里绽放光芒：“我们会接回我们的天帝——” “此乃军国大事！” “既然是这样...那就随你们吧。”玉藻前像是‘认命’了一般，她将身形直接倒在了罗维的身上，却又突然翻转了一下身体，散开的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裹住了彼此，在轻微的颠荡间传出了声音：“离开吧、妾身不会阻止你们的。” 虞姬起身，精致的眉头紧皱，明明对方已经服软，但那种不爽的感觉没有减少，反而更加的浓郁。 “不害臊的狐狸——”她甩了甩黑色的古风长袍，作势离开。 徐福松了口气，却又羡慕的看向了那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包裹之处。 “玉、玉藻前大人，虞姬大人离开了。” “妾身知道了，等妾身忙完先。” “你可以先放开我吗？” “不行哦、妾身现在可是要‘吃’了你呢？” 说归说、玉藻前还是缓缓地松开了那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她站起身来，衣襟凌乱、满目红晕。 罗维摇头坐直。 “帝君、是您吗？”徐福小心翼翼地询问。 “啊、是我。”罗维看向了面貌未改的徐福：“好久不见了，徐福。” 帝君、果然是帝君！ 刚刚徐福就一直有这种感觉了，她是确切知道罗维已经出现在圣杯战争之中的，也更确切的知晓玉藻前已经出发寻找罗维归来。 所以比起虞姬那只有下意识地感应、徐福更能确切的认知得到。 所谓的‘须佐能乎’、就是罗维！ “怎么样？” 玉藻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眼中迷离与妩媚未褪，却一副异常嘚瑟的模样：“妾身没有骗你吧？” “如果刚刚妾身直接跟那个家伙说的话、恐怕罗维，现在已经被带回神州去了！” “你与妾身，可就都得不到他了！” “不——” 徐福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会的。” “因为帝君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去神州、也可以的！” 果然还是个乖孩子，没有被玉藻前带坏...见过太多被带坏的‘孩子’的罗维莫名有些感动。 恢复了自由的他俯身，隔着那巨大的帽子揉了揉徐福的脑袋。 徐福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显得颇为开心。 “哼、你就只会在妾身完成之后说了。”玉藻前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被虞姬带走了，恐怕你会哭出声——” “才、才不会。” “不会吗？那当初刚离开神州的第二天，夜里做梦梦见罗维离开自己哭的很惨的人是谁？还逼得我用咒术做了个人偶给你...” 徐福羞红了脸，慌张逃窜。 不管多了多久，这孩子的性格都没什么变化。 罗维心想着。 但那边的玉藻前却更加地得意了起来：“虞姬那个家伙也真是蠢呢？” “什么神州天后、天之女主人，连妾身的这点小手段都看不出来...” “妾身看，妾身才更适合当神州的天之女主人。” “你说呢？亲爱的。” 玉藻前再次靠近了罗维：“现在，神州的天、可就在妾身的手中！” 罗维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玉藻前...或者说，看着玉藻前的身后。 场面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玉藻前的身体僵住。 因为这一刻的寂静，也更因为她从罗维的眼中... 看到了虞姬。 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愚蠢是吧？天之女主人是吧？” “该死的狐狸，竟然敢骗我！？” “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叫‘虞’！” 虞姬彻底暴走。 “咪咕！！！” 凄厉的惨叫回荡于这一日的东京上空。 仿佛有流星划过一般。 罗维眼观鼻、鼻观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嗯。 天气不错。 “真漂亮呢...” 东京名门，‘纱条’家的窗台上，金发飞扬的少女仰望着夜空，露出了恬静的笑容。 “来到...东京了吗？” “那个特殊的家伙——” 天马驾驭风暴而来、速度最快，最先抵达的阿尔托莉雅远远地瞄准那声音回荡之处。 光辉灿然之伦戈米尼亚德、蓄势待发！ ... ... ... 推书时间。。。 第一本书简介:艾夏穿越平行时空，以‘次元剪辑系统’来制作视频，让无数次元世界的著名角色成为自己的观众 于是便有了以下名场面： Top 10：不屈的正义——无证骑士的信条 Top 9：此乃与神明诀别之战——乌鲁克永存于此！ ...... Top 2：以执念的螺旋贯穿明日之路——天元突破！ Top 1：致以辉煌的人——闪耀迪迦！ “骑脚踏车的大哥哥，加油啊！！！”听着传入耳中的夸赞与打气声，无证骑士难为情的挠了挠头。 “王来允许，王来承认，王来背负这个世界！”吉尔伽美什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的钻头，可是突破天际的钻头啊！！！”西蒙热血沸腾的如此大喊。 “我明白了......其实所有人都能变成光！”大古握紧了手中的神光棒。 那一天，所有守候在屏幕之前的观众都变成了光。 单张推书 简介： 都什么年代了，不会还有人悲催到穿越成小说里的短命配角吧？ 白依羽：“.....您好，谢邀，有的。” 而且不只成了配角。 还被性转成了个女配角！ 唯一可以欣慰的是，这个女配角是个美少女。 虽然小说里的描写下场是众叛亲离的黑化反派，而且所有的辛苦付出，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小说，最后都被他人夺去，坐享其成..... 但至少真的是个美少女。 有白丝大腿可以玩！ 就在白依羽一脸凉凉的瘫坐椅子上，绝望的玩弄自己的白丝大腿，苦中作乐时。 『叮！您的气运恋爱系统已上线！』 『透过获得原作中气运女配的好感度，来提升自己命格，从而改变剧情命运！』 白依羽：“等等！我现在已经是女的了吧？“ 系统：“那不是更好了吗？” 没想到你是这种系统！ 第十二章第二个圣杯 东京比冬木更接近天空，东京夜空的星辰也比冬木更多、更璀璨而闪耀。 群星点点、垂落无尽辉光，映照着庭院窗外。 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遥望天空绽放璀璨光芒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光芒。 披散的金色短发在风中摇摆着、照耀精致小巧的容颜，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稚嫩身形包裹在一袭绿色的连衣长裙内、裙摆延伸出的白丝双腿轻微摇摆着。 她的眼中映照着天空的星辰。 蓝色的瞳色恍如潜藏着一片莫名的旋涡。 在常人眼中，那光芒不过是寻常的流星。 但在她的眼中、却能看到整个世界——伦戈米尼亚德是固定现世的‘锚’之一，虽然阿尔托莉雅手中所握的圣枪只是其投影，却也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 这是常人窥视不到的神秘，也是寻常、或者说，大多数的魔术师所难以直视的神秘本质。 然而、对于沙条爱歌来说，那呈现的光芒却毫无秘密可言。 毕竟... “万物在根源的面前，都没有丝毫的隐秘可言。”女孩呼了口气，颇感无趣。 她眼中潜藏的旋涡更加的蔓延。 身后的屋子里，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女仆装扮的仆人极为恭敬，又像是恐惧一般地开口：“大小姐，该休息了。” “知道了。”纱条爱歌歪了歪头，露出了笑容：“我会去休息的，放心吧——不会乱来的。” 那女仆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这不是仆人对主人所应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面对恶魔般的惊惧。 注视着女仆人离去的背影，爱歌微微嘟起了嘴：“无趣的人，无趣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恐惧着她。 所有人在她的眼中，都毫无秘密可言。 就像是远坂家一般、位于东京的纱条家也是管理着东京众多地脉之一的神秘界地头蛇。 其家族历史悠久、神秘传承从未中断。 然而即便是在这样的家族之中，沙条爱歌仍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因为她出生、便与无数魔术师所追求的终极的真理，‘根源之涡’链接在一起。 通过根源之涡，她能在瞬间知晓一切她所想要的知识。 所有的人、所有的物，在爱歌的眼中都毫无隐秘，也更极为无趣。 这是‘魔法使’程度的力量显现—— 也更是所有人都恐惧着她的原因。 不过一直觉得无趣的爱歌，在这一日、却略微提起了兴趣。 不是因为那天空显现的光芒。 而是因为... 她，发现了未知。 根源所不能看破的存在，她所不能掌握的身影。 ——圣杯战争。 ——罗维。 “真想试着...” “杀了他呢！” 小巧精致的女孩，露出了纯粹无暇的微笑。 但那蓝色的眸子里所倒映出的，却满是愉悦的神情，生而知之、便没有普通人类的三观。 爱歌、是本质天真纯粹，可怕得如同恶魔一样的人。 “不过在那之前。” “第二个‘圣杯’...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这是爱歌所看到的、世界未来的变化。 必然而然的预言。 ... 狐狸的惨叫回荡在旷野之间、在晚风的吹拂下蔓延开来。 被虞姬发现了真相的玉藻前现时现刻可以说极为惨烈。 她确实是天照大神垂迹化身没错，在这片土地上能够获得加成，也确实毫无疑问。 然而——东瀛，是归属于神州‘下辖’的邦国之一。 所以神州的从者在这里也能获得本土加成。 更别说、虞姬在近战上，本就强于她，这么近的距离，更无处可躲！ “愚蠢是吧？愚蠢是吧！？” “敢欺骗老娘！” “该死的狐狸——” 机神甲胄笼罩身躯、钢铁铸造的手臂直接一把钳住了玉藻前的身形，扬起的另一只手撸过玉藻前的尾巴。 然后——开拔！ 拔毛！ “咪咕（救命）！！！”刚刚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惨。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到了这个时候，玉藻前才发现显现的根本不是虞姬。 而是‘西楚霸王’。 ——项羽！ 罗维摇晃着站起身来，将目光看向了一侧，那听到了声响，又跑回来的徐福。 小巧羞涩的女孩扯了扯罗维的衣角，低声询问：“罗维大人...没事吧？” “没事，不会有事，死不了。”罗维拍了拍手，毫不在意。 确实不会有事。 都是从者，玉藻前死不了、虞姬也不至于彻底杀死她。 身上‘西楚霸王’的甲胄褪去、黑发扫动垂落，虞姬拍了拍手，满脸不屑地看着奄奄一息，嘴里还不断冒着烟的狐狸：“你还敢嚣张吗...” “咪咕、不敢了——”狐狸头上的耳朵摇晃着、她抱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扫过满地狼藉的狐狸毛，欲哭无泪。 虞姬挑眉：“只是拔毛、没拔尾巴算是很好了。” 那妾身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 玉藻前心中愤懑。 “没错，赶快大声说谢谢！” “...”糟，忘了虞姬还能读取人心变化！ “哼！”虞姬拍了拍手，收拾完了这只狐狸、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她将手一捞：“你想去哪？” “没去哪，我就在这看看。”罗维打了个哈哈，看着抓住自己的手臂、纤细却带着极为强大的力道。 虞姬将自己扯住、不让跑。 但罗维也不打算跑。 反正跑不掉。 那么... 不如试试看，柴刀能不能对我造成伤害吧！ “不跑，我就看看你。”不退反进，罗维直接一把抱住了虞姬，双手抚摸上了纤细的腰肢。 “唔嗯！？”虞姬愣了愣，猛地瞪大了眼睛。 形态转换之后的她早已经恢复了最初的装扮，垂落的黑色衣袍只掩盖着腰臀等重要部位，裸露的侧面，纤细的腰肢与挺翘的幅度绽放于空气之中，交并的双腿勾勒出细腻的曲线，浑圆曲臀若隐若现...昔日霸王掩盖下的真实容貌，只因偶然的惊鸿一瞥便在神州历史上留下‘霸王别姬’之名的身姿，带着如同芥雏子一样的娇艳美好。 这一刻，却被罗维拥入了怀中，温热抚过腰肢、顺势往下，少女容颜浮现出了红晕，刚刚的强势在瞬间荡然无存。 罗维俯身在虞姬的耳墩便吹着风：“看起来、你好像没什么变化？” 可恶的家伙...虞姬感觉自己身体直接都要软倒在他的怀中。 旁边的玉藻前干脆瞪大了眼睛。 还能这样的吗？ “你、嗯，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虽身体发软，但虞姬还是强制自己冷静。 只是身体触碰的温度却还是让她感到无与伦比的窒息。 罗维略微放开了她：“我去了...” 轰隆！ 话音未落，风暴自天空而来，璀璨闪耀的伦戈米尼亚德光辉在瞬间掀开了天花板。 “嗯？”虞姬猛地抬起头。 掀开的穹顶、滚滚尘烟外的夜幕之下，骑着雄骏战马，穿着银白甲胄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也在同时垂落天青色的视线。 “又是一个...偷腥的猫吗？”四目相对，虞姬露出了一对虎牙，猩红的眸子里锐利闪耀。 阿尔托莉雅呼了口气：“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不过没关系，最终的胜利、只会在我的手中！” 她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终于找到了——”一声脆响又一侧响起。 月光照耀下、比这宴会会场所在的大楼顶端更高之处的、一座大楼之上，闪耀的箭矢在瞬间穿透空间而来。 刺向罗维。 ——第二名称为【狩猎吾爱之人】的宝具在瞬间发动。 然而月光凝聚的箭矢却停顿在了罗维的面前。 被虞姬...徒手抓住！ 然后咬碎。 “？” 阿塔兰忒哽住。 她倒是没想过能直接一箭‘狩猎’罗维，将之带回来。 毕竟在场的这群人没一个简单的。 但是... 那是我的箭啊！ 你怎么就吃了？ “嗤、味道真难吃。”虞姬呸了一口，满脸不屑。 阿尔忒弥斯大人，您别拦我——我要上去跟她单挑！ “我没有拦你哦！” 阿塔兰忒想了想刚刚虞姬徒手接下宝具的臂力...她觉得还是拦一下的好。 “徒手接下了宝具吗...”阿尔托莉雅天青色的眼眸略微凝重地倒映着挡在了罗维面前的身影。 “惊讶吗？”虞姬摆了摆手，哼了哼：“此身乃天之侧面显现，这等事情，不过稀疏平常。” “您说呢？亲爱的？”虞姬看向了罗维，朱红的眼眸眨了眨、朱唇明媚，微光湿润。 她缓缓地握住了罗维的手。 而后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背对拥抱着。 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 抱着尾巴的玉藻前眨了眨眼睛。 罗维也忍不住愣了。 “放开罗维卿——否则，不要怪我动手！” 阿尔托莉雅瞬间抬起了手中的圣枪。 阿塔兰忒的宝具也在同时蓄力完成。 相比起具备龙的心脏、本身便是巨大的魔力储存库的阿尔托莉雅，阿塔兰忒本身并不强大，只有Top级下限的规格。 但以‘月’为御主的她只要立于月光照耀之下，魔力便是源源不绝。 强大的支援补足了她的战斗力。 不只是她们。 破碎坍塌的宴会殿堂里、也有人影从外走来。 “坏文明...” “抢走我的坏文明。” “是要受到惩罚的！” 三色交织的军神之剑微微抬起，裸露的小麦色皮肤在风中呈现出健美的体态，苍白发丝飘摇、鎏金色的眸子冰冷锐意。 只有在看到罗维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柔和。 上帝之鞭阿蒂拉。 追寻自己的‘上帝’而来。 “唔姆唔姆？都到齐了吗？” 蔷薇的皇帝在墙壁上矗立，张开了双手：“这盛大仪式的开幕——” “祝愿余与奏者的缔结仪式！” “才不是！” 阿塔兰忒瞬间反驳。 “余乃皇帝，世界之王，余所说的话，既是真理！”火红长裙铺卷，在月下盛放有如蔷薇。 阿尔托莉雅、阿塔兰忒、尼禄、阿蒂拉...以及吹着自己的尾巴，看着毛发重新生长出来的玉藻前。 “偷腥的猫...都已经到齐了吗？”虞姬环视一圈，露出了笑容：“那么。一次性解决吧！” 一次性解决？ 她是故意把所有人激出来的？ 被抓着拥抱虞姬那曼妙身形的罗维愣了愣，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惊艳地看着侧过来，看着自己的虞姬那双瑰丽的眼瞳。 “好歹也当了那么久的神州天之女主人、我也是会成长的哦，罗维大人？” 虞姬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一次性解决——？ 这一刻，其他人也都警惕了起来。 这是陷阱。 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人离开、没有人愿意放弃对罗维的争夺。 “唔姆唔姆、想要对完美的世界之王有效的埋伏，这个世界上还不存在！” “阿尔忒弥斯大人在上——一切的阻碍，在我的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坏文明、必须要被消灭。” “想要对我等造成有效打击的埋伏...吗？” 从者们严阵以待。 那么，你有什么策略？ 罗维略显期待地看着虞姬。 期待于她的成长。 期待于她如今的‘计谋’... “很简单。” 虞姬自信地一笑，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虽说敌众我寡，但优势在我！” “所以呢？” “当结合天时地利，运用人和。” “不错。” “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点了！” 虞姬大手一挥，自信心爆棚：“我要自爆！” “炸死她们！” “...” 然后连我也炸死是吧？ 就知道不该报什么期待...不过罗维不打算阻止。 一起去死。 说不定反而是一个破局的好办法。 毕竟都是从者。 都不会真的死。 而以‘从者’之身死去的罗维，也能顺势入侵英灵座。 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 “东京方向检测到极其强烈的魔力反应。” “地脉在变动！” “那是什么！？” 虞姬自爆的动作猛地僵住。 她看向了东京的最高处。 巍峨耸立的东京塔。 其他的从者也都纷纷抬眸看去。 只见塔的顶端。 有光芒汇聚，渐渐压缩、化作一点璀璨。 那是‘圣杯’。 第二个圣杯！ “怎么还会有第二个圣杯！？” 坐着列车刚刚抵达东京区的卫宫切嗣猛地站起身来。 第十三章【求订ww】从圣杯战争变成国际纠纷？ 卫宫切嗣当然会惊讶了。 作为创造了冬木大圣杯的、初始御三家中的一个，爱因兹贝伦家请来的外援的他很清楚所谓圣杯战争的来历。 远坂家所管理的冬木地脉魔力、爱因兹贝伦家所掌握的不完整的第二魔法的传承，间桐家的妖精律令术式...仅此三样、尤其是后两样，在魔术师活跃的里世界绝对算得上是稀世罕见之物。 更别说哪怕齐聚了这三者，大圣杯的构筑成功，仍旧是一个奇迹中的奇迹、 按照当时的爱因兹贝伦家家主留下来的语言记录来看，当时的成功率也不过是万分之一都不到。 而这样的奇迹之物...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再出现第二个？ 要说复刻还情有可原。 毕竟有了样品，那么通过样品去复刻、比起从无到有的探索，成功的概率上涨亿万倍也是可能的。 然而分明没有。 冬木的大圣杯一直存在于那里。 从没有人将之夺走。 也从没有人能够对其进行解析。 “这个大圣杯...到底是怎么来的？” 列车颠簸摇晃、在轨道上飞速的行驶向东京的方向，卫宫切嗣抬起头，看向了对面。 一头黑发的女人、干练飒爽，毫无疑问就是他的部下。 名为‘久宇舞弥’之人。 久宇舞弥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要不要去询问一下爱因兹贝伦家...” “不，还是算了，”卫宫切嗣重新坐回了列车的位置上，他吐了口气：“询问他们也没有什么用，” “毕竟...没有提及，要么是对我不够信任、要么，就是他们也不知道。” “而无论哪个，都不会得到答复。” “所以——” “亲自去看看，便一目了然了！” 咔嚓一声。 列车到站，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车站内：“新干线列车已抵达东京区。” ... 第二个圣杯的出现，会带来什么结果？ 原来的从者的强化。 以及...新的英灵的出现。 显现于现世的从者要么是已死的英灵、从‘座’上下来，要么是不适应现世规则的过往存在，通过英灵座上铭刻的自己的记录、套了一层皮，抵达现世。 但他们毫无疑问，都是依靠大圣杯给予的灵基的力量，才能在现世活动。 而多了一个圣杯。 便代表他们的灵基增强了一倍。 对于现世这层物理的‘膜’上规则的适应、也更增强了一倍。 至于新的英灵的出现，更不言而喻。 是的、新的英灵显现—— 东京市的上空，夜色茫茫，光辉璀璨映照。 虞姬的动作戛然而止，她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炸死，好歹也是执掌了神州神秘界多年的天后、哪怕暴躁易怒，也不可能真的愚蠢。 她只是想以自爆作为威胁。 让其他的从者退下。 然而这一刻突如其来的变化、突然增强的灵基却让本想装装样子的她体内半开启的‘自爆模式’瞬间出现失衡。 然后她就真的爆了。 轰然一声、尘烟滚滚，虞姬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噗哈哈哈...你是想笑死我吗？”玉藻前瞬间幸灾乐祸、趁机嘲笑。 徐福呆了呆。 真的...就爆了？ 这样突如其来的自爆威力并不大，连近在咫尺的罗维也没有被波及。 罗维满脸无语。 你想自爆能不能带上我？ 完了。 这下子、真的没救了... 好在此时此刻，其他人都被那崭新出现的圣杯短暂地吸引了注意力。 “圣杯吗？”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过往的骑士王遵循着心中莫名的感应，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圣枪伦戈米尼亚德。 一线流光冲天而起、钉立于天地之间，贯通了天空与大地，仿佛打开了什么通道一般。 影影绰绰、人影显现光辉之中。 那是... “湖中骑士，兰斯洛特。” 穿着厚重甲胄的身影从高空重重落地。 “太阳骑士，高文。” 身形高大的金发身姿从高楼处走出。 “悲伤骑士，崔斯坦。” 赤红长发的身影紧随其后。 一个接着一个显现... 一道，接着一道浮现。 “王啊、看来我们没有来的太晚呢？” “啊，我也想不到能叫你们出来。”阿尔托莉雅露出了笑容。 成熟美丽的骑士王手中的圣枪仿佛是战场之上挥舞的帅旗。 在这一刻、迎着着帅旗的，是忠诚果敢的骑士。 过往的卡美洛神圣王国中，拱卫于王座之侧的圆桌骑士... 阿尔托莉雅， 以自身作为‘媒介’，完成了召唤。 “唔姆？竟然还都是熟人？” 尼禄歪了歪头。 “是呀、尼禄陛下，好久不见了呢！” 红色的‘崔斯坦’挥了挥手，然后扯动了一下盛放的长裙，看向了被众人团团包围的罗维处：“好久不见了，罗维大人！” “罗维大人、好久不见了！” ‘高文’雄伟到夸张的身形矗立，也露出了笑容：“我们可是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呢！” “你看——” “您的继承者，我们可是有好好的保护的！” “吾主。”‘兰斯洛特’缓缓地屈膝。 罗维：“...” 毫无疑问，那些回应着圣枪的光芒出现的，是罗马时期就出现的妖精骑士。 她们同样地，也成为了亚瑟王的圆桌骑士。 是因为将拔起了圣枪的阿尔托莉雅当成了自己的继承者了吗...毕竟圣枪内也确实存在着他的意志，这点没什么好疑虑的。 只是仍有不同。 “不是妖精吗？” “当然了、我们都成为了‘人’哦？”崔斯坦——或者说，‘希’抬起了云袖遮盖下，葱白如玉的手指，扬起了笑容：“在您离开之后，我们就纷纷将妖精的身躯留在了里世界、转变成了彻底的人类身躯。” “啊、毕竟只要人类之躯，才能跟着您征战不是吗？”骑士‘高文’、巴格斯特咧嘴，笑得满是豪爽：“我可是期待着，跟随着您再次发起一场征战呢！” ‘兰斯洛特’梅露辛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罗维，一动不动，其意思却已不言而喻。 “没错、罗维卿！”阿尔托莉雅适时开口、她高举着圣枪，光辉璀璨之下凛然有如女神：“来到卡美洛王国，与我一同...延续这过往的辉煌吧！” “唔姆唔姆？这可...不行呢！” 尼禄打断了她们的交流：“奏者，是余的、是罗马的。” “尼禄陛下、您只有一个，无法阻挡我们的！”巴格斯特开口。 一个...吗？ “那可，未必哦？”尼禄露出了笑容。 阿尔托莉雅眯起了天青色的眼眸，圆桌骑士们也都在瞬间浮现出了莫名思绪。 尼禄张开了双手，她扬起了头、露出了笑容。 “余乃是罗马皇帝，世界之王。” “世界既是罗马。” “罗马，在余的手中...显现吧！” 尼禄·克劳狄乌斯将手一挥，这一刹那、皇帝的特权蔓延，带起了又一道光芒。 漫天的蔷薇花花瓣无中生有般的显现，如火焰般席卷开来的... 是崭新的固有结界。 是荒原，旷野。 是森严罗列的军队，飘扬的旗帜。 长矛、盾牌、标枪、战车...一眼看去，人头攒动，盔甲碰撞摩擦，无边无际。 罗马的军团。 尼禄的军团。 更是... 罗维的军团！ “圣杯什么的、余也有。”尼禄轻轻捏着手里的光，笑容明媚地瞥了一眼罗维。 皇帝特权... 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圣杯的第一次缔造条件极为苛刻，堪称奇迹，但想要复刻其成品，对于世界之王尼禄来说，却并不困难。 皇帝的权限几乎可以说是在人理许可范围内的为所欲为。 不巧的是，大圣杯、链接的另一端，位于世界之外的‘英灵座’，本身也是人理的一部分。 解析、复刻。 而后构筑。 这样的过程，对她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虽然只有一个，但也足够。 她凭空具现化出了大圣杯，并且以之...召唤出了自己的罗马，自己、与罗维的，罗马军团！ 阿尔托莉雅面容肃然、本以为将新的圣杯所能召唤的从者数量一次性占满，甚至违规召唤出了更多的数量，对方仍有方法... “不愧是世界之王。” “不愧是余，完美的余...你说呢，布狄卡卿？” “没办法、虽说我创建了卡美洛，但我毕竟也是隶属罗马军团的。”红发的身影从拉开的固有结界中走出，长发飘摇、身形饱满矫健，英姿飒爽。 她看向了对面：“我的名字是布狄卡，罗马军团前线总指挥官。” “让我看看，你们的力量吧——后辈们！” “先祖吗...”阿尔托莉雅天青色的眼眸沉寂。 却没有丝毫退却的打算。 抢夺罗维、迎接卡美洛真正的‘王’，更是为了触碰自己心中曾经的白月光...从一开始，阿尔托莉雅就做足了准备：“那么接下来、将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了呢？” “唔姆？或许吧！” 尼禄回以自信的笑容：“奏者是余的，在这一点上，是没有商讨的余地的。” “那就试试...” 阿尔托莉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嗤、一群自说自话的家伙，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说话的是阿塔兰忒。 入目的、却是被遮蔽的天空，以及缓缓降临的... 巨大星际战舰。 坐在如弦月一样的战舰首端的白发美丽身影摇晃着饱满的胸部、双腿交叠，露出了笑容：“辛苦你了，阿塔兰忒。” “罗维、我的罗维。”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呢？” 阿尔忒弥斯从星舰之上一跃而落，轻盈地落于地面：“为了找回你，这两千年来、我可是，一直，一直在努力哦？” 阿塔兰忒紧随其后、从一侧的高楼之上一跃而落。 庞大的星际舰队横亘其上、如乌云遮蔽，折射着明亮的月光，闪烁着冰冷的机械色泽。 “这股压力...又是一个劲敌！” 阿尔托莉雅眉头紧皱。 尼禄发出了唔姆唔姆的声音：“月神狄安娜吗...” “坏文明，罗维，是我的。”存在感似乎很低的阿蒂拉开口，但这一刻，也没有人敢忽略她。 因为抬起剑展现的沉重气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被克制的感觉。 克制一切文明的游星尖兵的力量。 她没有如阿尔托莉雅、尼禄那样召唤自己曾经建立的帝国，没有呼唤自己曾经的部下， 因为她一人既是一国。 一剑，既是一军！ 匈人王阿蒂拉，月神阿尔忒弥斯、骑士王阿尔托莉雅，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 这一刻的四者之间几乎呈现对峙之势。 包围在罗维所立的四个方向、 四者都有势在必得的架势，来势汹汹、更不可能空手而归。 但现在罗维很想把圣杯仍在她们脸上，告诉她们这才是你们的目标... 阿尔忒弥斯伸手想要去抱住罗维，用那份饱满去挤压他。 阿尔托莉雅却在同时从天空翻身下马、一跃而落，挥动的伦戈米尼亚德，扬起金色的风暴，挡下了阿尔忒弥斯，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要去抓罗维。 尼禄适时出现，挥出了原初之火，挡下了阿尔托莉雅，然后也去抓罗维。 阿蒂拉也出手了。 挥舞的军神之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璀璨的痕迹。 四人在空气之中碰撞，围绕着罗维、最后的结果就是四个人同时挤在了罗维的周围，谁都不愿意松开。 阿尔忒弥斯靠的最近，她的双腿抬起、人心荡漾，丰臃肥美的大腿摩擦着他的大腿之侧，柔软美好，嘴里还发出阵阵呓语：“罗维、罗维...” “奏者是余的！”尼禄也将自己的人心靠近，因为双手都用来抵挡别人的攻击，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人心去推开阿尔忒弥斯的饱满，两者都在同时压迫着罗维。 面前的阿蒂拉直接将双腿抬起、夹住了他的腰肢，面对面上下摇晃颠簸：“坏文明...” “罗维卿，不要抵抗了、骑士们，都在等着你的到来！”阿尔托莉雅手中的圣枪早已经脱手而出，这么狭小的区域也不适合，她甚至褪下了甲胄、从背后环抱住了罗维。 罗维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触碰到某些美好区域。 不、就算不动也是一样。 这四个家伙都已经不管不顾了... NMD。 为什么？ “啊、真是难得一见的一幕呢？不、感觉也不是难得一见。” 巴格斯特摇晃了一下脑袋：“不愧是罗维大人，还真是受欢迎！” “好羡慕...不对，是好奇怪、唔！”布范·希脸色微红、说错了话一样地捂住了嘴。 无法参与这种争执的徐福早已被无形的力量推到了一边，她脸色微红。 她一直后退到了角落里，玉藻前的旁边。 “明明那是我的位置啊、可恶咪咕！”玉藻前咬着牙、吹着气。 三条光秃秃的尾巴却也在同时，渐渐生长出了细密的绒毛。 阿塔兰忒俯身祷告：“阿尔忒弥斯大人，一定要胜利！” 然后。 把罗维带到我的身边来！ “依旧是有够乱来的一群人，你说呢？玛尔达。”布狄卡撩动了一下长发，看向了旁边。 入目所见的是一头紫色的长发，一双紫色的眼眸：“触碰吾主之躯，乃是无尽的光辉！” 驯龙的少女满脸写着意动，如果不是实力不够，布狄卡毫不怀疑她会直接冲上去。 “...” 也就是这一瞬间，风声呼呼响起。 仿佛有什么吹拂而过。 更仿佛有什么回荡而起般地。 滴...滴..滴. 阿尔托莉雅眉头轻轻颦蹙，她耳朵动了动，确确实实的听到了什么。 尼禄也顿了顿。 阿尔忒弥斯还想伸手，却被阿蒂拉挥动手肘撞了回来。 然后她们便都在同时听到了声音。 “绕东亚长城卫星接收到展开命令...命令代号源于——【西王母】。” “长城轨道展开。” “【斥力炮】，投掷准备。” “3...2...1...” 四人同时抬起头来，只见天上，有无数的光芒闪烁、链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龙’一般。 或者说，那本就是龙。 那是... “神州花费百年的时间制造出来的环绕亚洲上空的卫星轨道长城...那个女人，竟然动用了这玩意儿！？” 玉藻前呆了呆。 “诶？——欸！！？”徐福张嘴，满脸惊讶。 在这个世界， 物理不过是钉立在地球表面上的一层薄膜。 不同的星球既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世界表面的膜各自不同，也有着各自的规则。 脱离了地球之后，物理规则无法使用。 而在如今的地球，能够做到真正意义上摆脱地球的，只有一个国家。 那就是将神秘与科技结合在一起发展的神州华夏。 而那天上显现之物，既是神秘与科技完美结合的产物——代号为‘长城’的卫星轨道。 本质为上浮的‘地脉’，外部环绕钢铁，笼罩于整个东亚上空。 神州大地以此监控、操纵着东亚所有的地脉！ 这也是华夏即便从不干涉外界，无数的国家仍不敢违抗其存在的缘由所在。 徐福当然听说过其存在，但这确实第一次亲眼看见其展现于天穹。 玉藻前的神色更凝重到了极点...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虞姬竟然会动用这玩意儿。 就为了罗维...好吧，扪心自问，换做她差不多也是一样。 而于此卡，那展现的长城轨道更在瞬间，展现其伟力。 ——斥力。 光芒闪烁，如龙眨眼。 时间、空间仿佛都凝滞在了这一刹那一般。 以罗维为中心。 阿尔托莉雅、尼禄、阿蒂拉、阿尔忒弥斯都在同时被推开。 “什么？” “唔姆！？” “坏文明——” “罗维，我的罗维！” 不同的反应，不同的声音响起，但这样的变动却是每个人都想不到的。 她们警惕了天空。 但这份斥力，却是源于地底。 悬浮于天的‘地脉’，通过共振，让地面产生无形的斥力。 这是源于‘天’的力量。 “来自神州的警告！？”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封讯息通过‘长城轨道’，同时在世界的表层、里层宣扬开来。 那个被称为最强大国的国家立刻展开了最高层国际会议。 无数的高层纷纷前往。 而在里世界，作为西方世界神秘中心、魔术协会总部，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之前从罗马搬迁到了不列颠伦敦，重新建立起一座钟楼作为标志的‘时钟塔’内部，也有人影匆忙走动。 “神州的螺旋馆传来了信息——” “东瀛？圣杯战争？” “从未听说过的仪式，为何能令那边的那群家伙如此严阵以待！？” 钟楼最顶端。 人影齐聚，无数的影子出现在宽大的会议桌周围。 “都到齐了吗？各个学部的君主。” 领头的影子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年轻。 有人声回应：“矿石科君主未到，他已前往冬木。” “冬木？”那人精致眉宇微微一皱：“算了...去就去吧，之后发个通知给他就行。” “剩下的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我想这次召集诸位前来的事情，诸位应该都已或多或少地有所感应。”那人抬起了素白纤细的手掌，拍向了身后的投影仪。 让那投影仪上呈现出来的古老文字止不住的荡漾着。 但没有人几个人敢去直视。 因为那古老的文字。 蕴含着极为古老的神秘。 神秘的解读需要一定的魔术造诣，否则反而会让自己受伤。 这是如同‘不可直视于神’一样的准则。 “神州仙人亲自书写的文字吗...” “马里斯比里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不，没有，在下只是一直对那片土地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已。” “有兴趣的话，今后想必你会时常看到——”上首声音清脆的君主开口：“这份来自神州仙人的讯息，已表明了一件事情。” “神州，将不再置身于世界之外！” 神州大地，将向世界，展现他们的力量。 他们将明明地告诉世人。 我浩瀚神州，泱泱华夏。 已候苍天千载！ 第十四章【求订】无限圣杯制，活着的人类历史 在这个世界线上的神州，无论是在表层还是里层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在表层，那是一个巍峨屹立于世界东方，哪怕曾遭遇灾难、但数千年从未真正衰落的恢弘文明。 而在里层，那是一个神秘浓郁到恍如神代未曾褪去，但人理的痕迹却也同样浓厚的区域。 某种程度上来说，魔术协会之所以无法完全控制东亚区域的里世界，也正因为神州的存在。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魔术协会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如今的程度，还要得益于神州大地从没有表现出过对外扩张的意图。 ...就如久远以前，那群不关心外物，只埋头发展自身的华夏祖神、先圣一般。 神州大地所注重的，从来都是自身。 他们会磨剑。 却也更会藏剑。 而这一日，长剑出鞘、便自然能够，威慑世界！ 时钟塔最顶层陷入了长久而诡异的沉默之中，端坐在此处的、是管理着魔术协会中心的大人物，是神秘领域的佼佼者。 时钟塔本身也是以传承神秘作为职责的‘学院’组织，所以他们既是学部主任、也是统辖着所部无数学生，自成一派的魔术君主。 然而对于那个东方的国度，这群有实力，更有势力的神秘君王们却都怀抱着本能的敬畏。 “呼...” 上首的君主、摇晃着黑色单马尾，身形娇小却带着几分英气的少女吐了口气：“无论如何，还请诸位今后行事务求小心。” “神秘隔绝将有巨大的变动，作为院长授权、代为管理时钟塔的副院长，我——行政科君主，巴瑟梅罗，有这个职责，更有权力在接下来的变动中实行最大权力的裁决。” 这是警告。 更是...威胁。 “裁决吗...还真是了不得的年轻人啊！”有年迈的君主回应。 也有壮硕的君主表达不服：“巴瑟梅罗确实有这个权力，但未必有这个实力。” 不同的声音。 但却没有人对小心谨慎这一指令表达反对。 “那么，我将以‘欢迎’二字回馈神州那边的螺旋馆。” “会议到此——” 巴瑟梅罗刚想结束这场最顶层的会议。 然而声音却突然停顿。 黑发少女模样的行政科主任猛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其他的魔术君主也在同时看向了外部。 时钟塔钟声悠扬、回荡在伦敦郊区的旷野之间、 但这恢弘的钟声却掩盖不住不列颠海岛的呼呼海风之声，更掩盖不住这一刻，在所有君主那属于神秘领域的强烈感应。 地脉在流动。 如百川汇流般凝聚向一点。 那一点处、有光显现。 那是... “冬木的圣杯——不，这是崭新的圣杯？”名为‘马里斯比里’的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如同东京发生的事情一般。 崭新的圣杯，出现在了伦敦。 道道光芒璀璨。 道道曲线编织。 东亚的上空，夜色依旧茫茫，庞大的‘龙’的影子环绕于天穹。 ‘长城卫星轨道’显现于世人的眼前。 强烈的斥力以罗维为中心，向着周围扩散，阻挡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从者。 “竟然做到这种程度...”罗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那满脸不甘、不舍、凝重、惊讶的从者。 阿尔托莉雅抬起手指，戳了戳前方，却仿佛触碰到了无形的屏障一般：“这是什么...” “是坏文明。”阿蒂拉再次紧握住了刚刚落地的军神之剑。 阿尔忒弥斯抬起了手，头顶的狙击型星际舰队在同时运转，垂落红色的瞄准红线镜头：“谁都无法阻止我得到我的罗维！” “唔姆唔姆？东方吗？有趣——”尼禄·克劳狄乌斯碧绿色的眼眸闪烁光芒。 她露出了笑容：“余之奏者，原来还是神州大地的‘天’吗？” 那从长城卫星轨道传达的信息毫无疑问也被她们接收了。 但尼禄却露出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神州，也是罗马！” 罗马是罗维的。 神州也是罗维的。 那么神州也就相当于罗马... “可不是这么计算的哦？罗马的世界之王！”尼禄的话被打断了。 三条毛茸茸的尾巴摇晃着、在夜幕下划过金色的痕迹。 彻底恢复过来的玉藻前同样也流露出了一副高贵的模样，墨蓝色长袍垂落掩盖的娇躯显得妩媚而神圣。 她的身边，徐福静默、然而那方帽下的眼神，却显得极为认真。 玉藻前看着尼禄、同时，也更是看着其他的从者：“神州是神州，与罗马并不等同。” “此物——” “乃是神州对世界的警告，亦是我等神州下辖之地，对你等的宣告。” 长城的影落于世间，玉藻前缓缓地张开了双手：“我乃是东瀛之天照大御权，东瀛天之主。” “我是...嗯。”徐福深吸了口气，毫无存在感的女孩在这一刻却爆发出了极为强大的气息：“我是东瀛的神武天皇，最初的‘王’。” 天主，与人王。 玉藻前的身后，日轮在茫茫夜幕下绽放。 徐福紧抱着怀中看不出具体形状模样的玩偶，她的眼中倒映着东瀛大地的芸芸众生。 她们代表了东瀛。 但她们却都出身于神州。 在她们统治下的东瀛始终都位居神州之下。 这是她们的表态。 虽然徐福总觉得玉藻前是在趁机讨好虞姬...想要趁机分一杯羹。 有一说一。 徐福其实也想。 就是有点害羞，不敢说出口。 “没错，这是宣告！”在她们之后，也有声音从天空传来。 天空的长城轨道、辉光垂落，编织成天的阶梯。 有人影缓步踏落。 ——虞姬。 这次不是从者。 而是本体。 长城轨道阴影覆盖下的世界，她以本体出现，再无任何阻碍。 “罗维是神州的‘天’，谁都无法夺走属于我的，我们的天。” “汝等的举动，将被神州视为宣战！” 对国的宣战。 乱来、太乱来了 仍旧处于长城轨道投落的力量的正中央，斥力的核心的罗维揉了揉眉头。 以一国之力、或者说，以文明的力量向从者宣战，确实太过乱来的。 但乱来的并不只是虞姬。 “唯有在罗维的归属权这一点上，我等卡美洛、绝不会认输！” 大国如何？ 卡美洛，在昔日的欧罗巴，也是扫荡四方的神圣国家！ 阿尔托莉雅举起了圣枪。 身后、身侧，圆桌骑士都在同时向前一步。 梅露辛抬起了装载巨大的护甲的双手、身后，银白璀璨之龙浮现，巴格斯特挥动了一下重剑、细密甲胄覆盖全身，布范·希提起裙摆，无形信号连接所有...后退？畏惧？ 留名青史的英雄，怎么可能后退！ “坏文明，是我的、是...阿蒂拉的。”阿蒂拉甩动了一下手中的军神之剑。 阿尔忒弥斯始终紧紧地盯着罗维，对虞姬、玉藻前的话视若无睹。 尼禄也只是微笑地摇了摇头。 在意吗？ 何必在意。 “余之罗马，不会畏惧于任何的军队的！” “没办法，遇上任性的皇帝，只能是这样了。”布狄卡摇头：“而且，我也不想失去一位最优秀的统帅。” “吾主之光辉，必缠绕于吾之身侧！”玛尔达紧握手中十字一样的长枪。 任性、妄为。 能为常人之所不能，敢做常人之所不敢。 面对强敌而不退。 哪怕实力悬殊，也会愤然挥剑。 无论如何。显现于圣杯战争之中的，都是毫无疑问的英雄。 留名青史之人。 怎可能放弃自己所追求之人！？ “哈哈、真是难得的热闹场景呢，即便是老朽也很少看见这样的场景。” “哼、不过是一群妄图觊觎本王友人的杂修罢了！” “怎么？英雄王也想上去抢一抢吗？” “天上天下都是本王所有，本王的友人也是，何须抢夺？” 双手环抱的吉尔伽美什立于风中，远远地凝望着那脚下的对峙。 身后灯火璀璨。 东京的街头，无数人抬头看着天空的奇景，他们抬起了手中的手机去拍摄、但得到的场景却都是一片模糊的。 都市广场大楼的大荧幕不断地播放着‘神州展现强力武器庇护东亚地区’的新闻。 这一夜注定喧嚣。 紧随着众多英灵从者来到东京的吉尔伽美什却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在他的眼中，这群人无论再怎么‘玩闹’，都不过是做无用之功而已。 因为天上天下都是王之所有。 因为整个世界都是属于王的庭院。 “自我、自信，你也是一样。”在吉尔伽美什对面的朱苏德拉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他自己...何尝不是？ 所谓英雄，便是如此，能够留名青史之人，自当如此：“但那家伙...比我们，更任性，更自我、更疯狂啊！” 吉尔伽美什看了他一眼，难得的...没有反驳。 因为罗维确实比他们更疯狂。 之前如此。 现在、亦是如此。 “好久不见了...罗维。”清脆的嗓音随风而落，立于高处，时刻准备支援阿尔忒弥斯的阿塔兰忒猛地转过头，看着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美丽身影。 绿发扬起、白袍环绕。 “恩奇都大人？”阿塔兰忒脸上浮现出的不是惊喜，而是惊讶，乃至是...惊恐。 恩奇都瞥了她一眼，嘴角含笑：“放心，我不是来算你跟阿尔忒弥斯联手让我迷路的事情的。” 阿塔兰忒哽住，讷讷说不出话。 “我也不会阻止你们接近罗维。” 恩奇都抬起了头，她看着天空显现的长城轨道，她露出了笑容：“我只是来再一次地见证...那属于原初的智慧。” “原初的，疯狂！” 什么智慧？什么疯狂？ 阿塔兰忒有些没反应过来。 然后她便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 感受到了世界的颤鸣。 这是... 那是，什么？ “圣杯？”阿尔托莉雅看向了西方，不列颠尼亚之地，她的起源、她的国土。 她感受到了圣杯。 尼禄·克劳狄乌斯微微闭目：“余也感受到了。” “罗马。” “希腊。”阿尔忒弥斯歪头。 阿蒂拉面无表情：“匈人帝国，来了吗？” 是的，不只是东京的圣杯，更不只是位于伦敦的时钟塔众多魔术君主所感应到的、突兀出现的伦敦圣杯。 从不列颠，到罗马、再到希腊，蔓延到高卢，德意志... 众多的区域，都显现出了圣杯。 甚至是神州，也出现了圣杯。 虞姬的脚步同样顿住。 地脉流动。 魔力汇聚。 ——‘长城’，接收指令，指令来源代号【天帝】。 天帝，控制了长城。 罗维、控制了长城。 他通过操纵长城，控制整个世界的地脉。 将地脉的魔力汇聚。 凝聚成了无数的圣杯。 圣杯的原典，本就是承载着‘圣子’的血的杯子。 所以罗维想要复刻冬木圣杯，比尼禄更轻而易举、更没有限制。 甚至东京的圣杯，也是他这么制作出来的。 作为Caster、魔术师职介显现的他，本就应该具备的力量... ‘阵地制成（E~EX）’ “这场闹剧，差不多该结束了。”立于所有人中心，立于所有人环绕之间的罗维眼中倒映着城市的灯火，倒映着现代的风景，也更倒映着眼前这群人。 他将目光扫过阿尔托莉雅，划过阿蒂拉，将阿尔忒弥斯、阿塔兰忒、尼禄、、梅露辛、布狄卡、玛尔达等一个又一个自己熟悉的影子放入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露出了笑容。 他其实早已经想到了真正的... 破局之法。 “我曾走过乌鲁克。” 美索不达米亚上空，圣杯璀璨显现。 “我曾途径希腊。” 爱琴海海水翻卷、重重叠叠的水汽拱起，化作金色的载具。 “我曾在北欧推翻神树。” 北欧，挪威、瑞典、芬兰三国之地，风雪呼啸散去，万里澄澈间，地脉魔力在巍峨高山间凝聚成实体。 “无限轮回里，我在埃及与拉美西斯二世缔结友谊，我与以色列人立下了约许，我曾指斥所罗门王...” “我曾去往大秦，开天辟地，也曾在罗马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一句一顿。 一方震动。 世界各处显现的圣杯摇晃、倾吐着。 虽其言语显现的、是属于历史的记录，是属于世界的记载。 罗维在进行着圣杯战争的‘英灵召唤’。 但他召唤的，不是某个英灵。 而是以自己为媒介。 与此身有关的... 每一个英灵。 每一个英灵所处的时代。 无数的时代融汇，无数的记录交织。 罗维是活着的人类历史。 所以他以自身为媒介，以自身为‘圣遗物’所召唤出来的...既是全人类的记录。 是整个‘英灵座’！ “千方百计，总是上不去。” “既如此——” “那就把‘座’，拖下来！” 罗维张开了双手。 这无穷的圣杯、这整个的世界，既是他为英灵座所准备的。 最完美的‘灵基’！ 第十五章两仪式与沙条爱歌 所谓的英灵座，本质上是一个储存宇宙生命活动信息的平台。 这些信息并非是死的，而是“活”的。 存在于英灵座上的英灵即是信息数据，也更是有着自我的“活人”——没有什么记录，比原样不动的保存，更为准确。 而这一刻， 罗维也正是以无穷圣杯笼罩世界，构筑一个星球规模的‘圣杯’。 将人理的记录回馈现世。 将英灵座上所有的英灵本体固化，拉下来。 信息库里的信息——不说全部，但至少是一大部分也会因此倾吐而出。 重量往下堆积。 将英灵座往下拉扯，嵌套于世界形成的圣杯灵基之上。 这与罗维昔日在乌鲁克对抗诸神的时候所做的事情类似，但其规模更大、其目标，也更毫无疑问地强悍。 因他欲要以现世替换‘座’。 偷天换日，取而代之。 无穷光芒璀璨。 无数圣杯闪耀。 更有无数的身影从无到有、缓缓凝聚。 ‘座’上的记录在凝聚。 一个又一个英灵本体的影子在缓慢浮现。 “憋屈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把了！”罗维露出了笑容。 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最正确的破局之法。 只要拥有实力，便能拥有主动权。 他始终上不去英灵座。 但既然上不去，那就补上了。 那就把‘座’拉下来。 不说能否立刻取回自己留在座上的那份力量。 以‘座’与现世融合之后的‘膜’的强度，承载他体内作为造星神，作为地球UO的庞然规格，也已不在话下！ “唔姆唔姆？不愧是余之奏者——” “罗维卿，这就是你的智慧吗？果然、即便是如今的我，还是难以触及。” “...” 面对突如其来、却又像是早有准备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场的从者们也都表现出了惊叹、赞赏。 哪怕是最奇思妙想的尼禄也在原地惊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种操作。 智慧已无法涵盖。 疯狂也无法形容。 原初之人，原初之智——哪怕力量无法运用，但唯有此物，罗维从未失去。 所以说—— 修罗场什么的，他也能...跨越给你们看！ 罗维面对微笑。 他在心中默念：‘怎么样？’ ‘真是有够乱来的。’默念的话语，却在转瞬于心中得到了回应。 星之内海边缘、矗立于无穷色彩交汇之处，无穷的‘有’编织而成的海岸边上，两个女孩摇晃了一下脑袋。 星球抑制力盖亚与人类抑制力阿赖耶。 罗维知道她们其实一直都在观望现世，观望着自己，所以他的话、他于心中的默念，是对她们说的。 得到回应更毫不意外：‘乱来不乱来，反正都已经来了。’ ‘你们怎么选？’ 怎么选？ 罗维以世界本身作为圣杯进行召唤，以星球本身作为灵基，让座坠入此处。 那么无论如何，也都无法绕开作为抑制力的盖亚与阿赖耶。 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罗维很难完成最后一步。 ‘降神为人’的最后一步——将万千的从者，彻底凝聚为实质。 ‘真是恶劣的家伙、该怎么选择，你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了吗？’ ‘父亲大人是地球的UO，您也有着一部分星球的权限，在这一点上，盖亚也无法轻易驳回。’ ‘闭嘴，阿赖耶、我只是不想而已，这对我来说也有好处。’ ‘嗯、没错，就是这样！’ 抑制力的交流回荡，化作实质的推动。 冬木。 立于此处的从者们的身体都在逐渐淡化。 从者将消失。 她们将回归英灵座。 或者说...她们将以本体，显现于现世。 这一刻的英灵座，已然覆盖于现实之上。 本体显现，意识自然要回归。 “圣杯、整个世界都是圣杯！怎么会有那么多圣杯！？” “老师，请您冷静一点...” 远坂家的地下室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东京的街道，卫宫切嗣抽了根烟，望着茫茫人间，不知所措。 颇有种人间失格的迷茫感。 “Rider，这么多圣杯...我们的目标是哪个啊！？” “小子，所谓征服，可是要将眼前所有尽数收服才能尽善尽美！” “说的那么容易...等等，Rider，你怎么偷偷把我的基地给吃了？” “游戏里的征服也是同样！” “可、可恶——” “哈哈哈，小鬼，你记住、人生就是要毫不迷茫地向前才能称得上是无悔！” “突然说的跟遗言一样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遗言，只是辞别的话语，韦伯·维尔维特！” “...” “这样吗？” “如果以后有时间，可以来希腊找我。” “雁夜，小樱。” “我一定会招待你们希腊最美的美酒——” “...” “你连这都计算好了吗？”阿尔托莉雅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淡化的身躯。 灵体化后的消失。 于不列颠尼亚的重组。 “这样也好。” 她将目光扫过天空，扫过那长城轨道：“仅凭我一己之力，仅凭我与骑士们的力量，确实不足以对抗神州。” “既然如此。” “本王将会带领着卡美洛王国，再行征途！” “这一次，不为其他。” “只为抢夺本王——亚瑟王，狂猎王，卡美洛神圣之王的爱人！” 阿尔托莉雅抬起了手中的伦戈米尼亚德。 她与骑士们一同消失。 不列颠尼亚、光辉坠落，圣枪贯连天地，打开了阿瓦隆的通道。 古老的传说中，亚瑟王在王朝落幕之后，率领着卡美洛王国沉眠在了远离尘世的理想型‘阿瓦隆’之内。 而如今，她亦自历史的扉页中、从阿瓦隆内，踏步而出。 “诶呀呀、王还是这么年轻呢？” “闭嘴，梅莉。” “这么无情的吗？我可是送了你一件礼物...” “...” 并不只是阿尔托莉雅。 阿塔兰忒向着罗维射出了最后的一箭，她的身影飘散，她的声音却仍在回荡：“你给我洗干净等着吧、罗维。” “你是我的猎物。” “永远都是我的。” 罗维抬手接住了那箭矢、手掌抚过锋锐的箭矢，感受着沉甸甸的情意。 下次见面、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恐怕就要颠倒了。 他将之收了起来。 回身迎上阿蒂拉的眼神， 阿蒂拉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着军神之剑，在风中消散的最后一刻、轻轻踮起了脚尖。 “等我...” 轻柔的少女嗓音飘散，少女人格的阿蒂拉温软可人。 “唔姆唔姆...余之罗马，回归于此，为余夺回余之奏者吧！”尼禄仍显得热情十足，盛放如火焰。 她向着罗维伸出了手：“奏者的表演，余很满意。” “不过接下来，就该轮到余的表演了！” “罗维，亲爱的、我的亲爱的。” 即便并非从者、而是星际舰队机神的阿尔忒弥斯也消失了。 因为她在‘座’上，也有记录。 并非是作为英雄。 而是作为与英雄有着关联的神明的记录。 这一度世界重组。 英灵们回归自己在人理上的位置。 形如开天辟地一般...唯有各归其位，才能将英灵座，彻底地固定在现世。 她们都将回到‘座’上记录她们所在的位置上。 阿尔托莉雅最后消失的阿瓦隆，尼禄最后消失的罗马，阿塔兰忒与阿尔忒弥斯最后记录的希腊，阿蒂拉最后踏步的欧罗巴北部... 但不再是孤身一人。 “切，你给我记住！”虞姬颇为不满地消失，回归神州。 云袖拂动，回归高天原的最后刹那，玉藻前轻笑：“妾身对你真是越来越有兴致了...” 最后的现场，只剩一片空阔。 一片空旷。 罗维立于原地，抬眸、见灯火闪耀的现代都市，更见天空游动的长城轨道。 “哼哈哈哈、不愧是本王圈养的野狗，这种胆大妄为、肆意更改本王庭院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 “你又发病了，该吃药了。” “罗维，好久不见了。” 吉尔伽美什缓步走出。 恩奇都踏着轻盈的步伐而来。 宴会的会场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最古的三人在此刻相会。 对于小恩的出现，罗维并不显得意外。 或者说她不出现，他才会感到意外...这份最初的羁绊，本就应当如此。 “该回家了，罗维。”小恩缓缓地牵起了罗维的手。 她的身体也在渐渐变得虚幻、朦胧，虽本体未死，但她也是从者之身，更是记录在英灵座上的身影。 吉尔伽美什在旁边双手环抱，看着那两人，露出了笑容。 “吉尔伽美什大人——” 在他的身侧，也有影子浮现。 “西杜丽，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那边的野狗，以及兵器。” “本王的友人哟！” “本王先行一步、去往本王的行宫了！” 吉尔伽美什消失了。 小恩露出了笑容，她抬起了头，将朱唇扬起：“我等罗维回家。” “当然，如果热闹一点、也不错哦？” 最后的话语飘散。 罗维愣了愣，总感觉小恩的话意有所指。 但所有人都已经抵达了他们的位置。 那么接下来。 也就轮到他了... 罗维仍立于远处，却也在此刻。 攀沿回归。 不列颠尼亚，阿尔托莉雅手握的圣枪内罗维的意志光芒绽放。 罗马，尼禄·克劳狄乌斯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火光绽放，却有一只手缓缓地伸出，握住了她的手掌。 神州之地，高天之上、凌霄宝殿内，虞姬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身侧空置了两千年之久的位置上，端坐人影。 北欧。 风雪交加处，突然与斯卡哈分离的斯卡蒂蓦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耳边依旧回荡着与斯卡哈最后的交流。 ‘回归北欧，以本体显现。’ ‘我会继续留在东瀛。’ ‘其他人都走了。’ ‘我们就有机会了，不是吗？’ 机会... 斯卡蒂的眼神略微坚定，却又于下一秒，突兀的动摇。 “现在，你是我的猎物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浮现。 希腊，爱琴海周边、皮力温山洞之内，半人半马的贤者卡戎睁开了眼睛，摇晃着走出了山洞。 东方夜色深沉，西方日光璀璨照耀着洞外的身影。 “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回到现世、罗维先生。” 以色列，耶路撒冷。 昔日圣殿的残骸中、仅存半角的王座之上。 “主啊，能不能不要再骂我了！？”年轻模样的魔术王所罗门缩了缩脑袋。 埃及。 皮肤黝黑、身体强壮的法老王在金字塔中睁开了眼睛。 “好久不见了，友人，你是来迎接王中之王、至尊至贵的本王的吗？” 一个又一个显现，降临。 直至最初的...乌鲁克。 昔日的乌鲁克、如今的中东地区，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历经沧海桑田之后、曾有着辉煌文明的这片区域，如今却因为充沛的自然资源而陷入了永无止境的战争之中。 自诩为霸主的帝国在这里挑动战火，火光与废墟之下是无数奋起抗争的人民。 这一日，火光依旧。 但茫茫夜色间，却浮现出了一座庞大的宫殿。 那是古老文明的遗迹。 那是古老帝国的辉煌。 一道有一道的身影在其中显现。 巍峨耸立之城... 巍峨耸立之乌鲁克。 最古的王，带来了最古的文明火种。 于其身侧，两道人影相视而笑。 更带来了古老历史扉页所记载的话语。 “乌鲁克，仍存于此！” ——《吉尔伽美史诗第七扉页》 ... 此刻的罗维仍立于东瀛，东京市的最中心。 他的影子却又同时出现在了世界各个地方。 那些都是他。 是他留在座上的记录。 而如今...万千收束，万千归一。 所有的影子都在瞬间消失，因为他们最终、都会成为此刻立于此处的罗维。 降神为人。 将英灵座拉下来。 罗维自身，其实就是最大的‘锚’。 因为他是最大的‘锚’。 所以也能在此刻...顺着自己曾经的轨迹。 一步步地，踏向‘座’上，最高的位置。 取回属于他自身的力量。 无法死去。 但在此刻、也不再需要死去。 现世。 既是英灵座。 那么接下来... “只要通过我曾留下来的痕迹，去往世界的原初即可。” 因为英灵座已与现世融汇。 那么星球的原初。 既是‘座’的最高位置。 “真正的、记录的最初。” 东瀛，东京的上空夜色茫茫。 英灵的光辉照耀现世。 这一刻的罗维也终于可以完全展现自己作为“造星神”的力量，他将自身的视线拔高。 纵使抵达大气之外，宇宙之间，星球人理的光辉依旧粲然。 粲然于太阳系之内。 但以后、或许能粲然星河，甚至宇宙之间、 毕竟缔造圣杯的第三法所代表的，本就是人类的‘未来’！ 而在这光芒之间，罗维那从根源带出的力量，或许就在最深、最远，最高之处。 只要触碰，只要抵达。 只要进入那璀璨光华之间。 即可获得。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 罗维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 东瀛、东京，都市的上空晚风徐徐，随着从者散去、本体英灵显现于各处，此处早已是空无一人，但在他的前方，却出现了一道身影。 背对他的影子，却直面着世间显现光辉的身影。 “无秽无垢之意识乃是空之所在。” “万事万物之根源。” 清冷的嗓音回荡而起，穿着华贵和服的身影垂落的手握着的太刀倒映着锋锐的流光。 她是... “我是根源的意识，你也可以称呼我为‘两仪式’。” 衣袖飘摇，长刀摇摆、出现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 远处人间灯火闪耀。 却掩盖不了她眼中的光辉。 黑色的及肩短发随之摇摆着、纤细的腰肢在腰带下显现出盈盈一握的姿态。 胸前略微起伏、曲线轻盈而柔软。 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东瀛少女，带着极为古典的风格。 但同时，带给罗维的感觉，却也极为的危险。 不是对乌鲁克贤者罗维造成威胁。 而是对造星神罗维来说的危险！ “我在这里，已经等你很久了。” 罗维沉凝观望，那边的‘两仪式’却缓缓地开口：“从我的体内夺走了我宝贵之物的外来者... “这话不对劲。”罗维打断了她的话：“我只是从根源取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力量而已。” 抵达根源。 既能获得回馈。 这是世界本身的规则。 “但你在我的体内停留了太久，你所取走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上限。”两仪式露出了笑容。 但那笑容显得极为的...空而虚无。 “所以、你是来阻止我取回我的力量？” 两仪式这个名字，罗维当然知道。 出身东瀛的驱魔名门两仪家的贵族大小姐，却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触碰到了根源，进而获得了直视根源的魔眼。 但其体内，却也诞生出了名为‘两仪式’的根源意志。 那车祸，也就是在冬木圣杯发生前后的时间点。 也就是这两年。 然而他并未想到根源意志，‘两仪式’的诞生，是因为自己。 “阻止你取走你的力量？”两仪式脸上的笑容依旧显得空虚，清脆的话语四面回荡：“我，并无此意。” “或者说，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诞生——” 根源作为世界的源头，本不该诞生意识。 正如东方哲学术语‘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根源是世界客观存在的无形规律，这种存在，也不该拥有自我。 “然而你在根源之涡中停留了很久，根源之涡的力量是无限的，但那种无限乃是旋涡般的无限。” “而你脱离的那一瞬间，带走了近乎无限的力量。” “却也造成了根源之涡刹那间的虚弱。” ——然后，‘两仪式’，就诞生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仪式确实要感谢罗维。 所以现实才会出现驱魔家族两仪家的小姐，两仪式的存在。 那正是根源意志在现世的投影。 “我不会阻止你取回自己的力量。” “但是我会在你取回自己力量的那一瞬，吞噬你。”这一度，两仪式脸上的笑容不再空虚。 反而带上了些许的...兴奋。 “造成我诞生的源头、自该与我同在，不是吗？” 不是为了杀死他。 而是为了与他同在。 让罗维永痕地... “成为根源的傀儡吗？”罗维眯起了眼睛。 “为了这个目的，我可是等待了很久了，外来者——罗维阁下。” “...” 怎么哪里都能遇上‘痴女’？ “这可不行。” “难得遇上让我感兴趣的...怎么能够，让你吞噬呢？”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罗维的身后响起了了另一个声音。 同样的清脆。 却带着几分稚气。 罗维转头向后，金色短发飘摇，穿着一袭淡蓝色连衣长裙的女孩俏生生地立于他的身后，裙摆在晚风中微微扬起，在罗维看过来的时候，那双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状似甜美的微笑。 “链接根源的皇女吗？”罗维还没开口，两仪式便率先说话。 女孩露出了缅甸的笑容：“皇女什么的、有点令人害羞的称呼呢？” “你也会害羞吗？” “当然了，我毕竟还是个女孩子。” “哪个普通的女孩，能来这种地方？”两仪式仰头，看起来两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这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 ‘两仪式’是根源的意志，却不是根源本身，对她来说，根源是‘家’，而连接根源、能够随意使用根源力量的根源皇女，更近似于从她家里随意取用东西的小偷。 偏偏她还毫无办法。 哪怕初次见面，但心生恶感、关系不好是必然而然的。 女孩不再理会两仪式，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罗维。 她抬起了双手，略微提起了裙摆，自我介绍：“我叫纱条爱歌。” 未了，娇俏可爱的女孩却又突然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中满是期待。 “请问...你能被我杀死吗？” 早干嘛去了？ 罗维无奈。 沙条爱歌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同样是出身名门、但体质特殊的存在，能随意行使根源力量的皇女。 一个根源意志。 一个根源皇女。 一前一后，前后夹击，进退不得。 罗维发现。 他不仅没有摆脱所谓修罗场的困境。 反而陷入了更加莫名其妙的境地了？ 第十六章星之内海UO，遍地英灵的时代 凝视万物之死的根源意志希望罗维‘活’。 链接根源力量的根源皇女却希望罗维‘死’。 这也正是罗维此刻的遭遇。 在这东瀛的首府东京。 在这发生了翻天覆地、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动的世界里。 当然，无奈归无奈，被‘两仪式’与沙条爱歌同时‘盯’上，对于罗维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思索的事情。 前者自不必多说，从根源中取走了太多力量的他被根源意志盯上是理所当然。 而后者... “真是有趣呢、是叫罗维对吧？罗维、罗维！”金色细碎的及肩短发在风中飘摇着，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将双手背过身后，体态前倾、包裹在淡蓝色连衣长裙下的纤细娇躯微微紧缚间，勾勒出状似稚嫩却又含苞待放般的曼妙玲珑。 温润、软软，白丝下的双腿延伸着曲线浑圆，女孩歪头、笑容纯粹而天真：“能让我试着，杀死你吗？” “我、看不见你的‘死’啊！” 链接根源的皇女，其降生之后、整个世界在她的面前，便没有丝毫的秘密。 她并非是无敌，也并非强大到难以撼动。 作为魔术师的她魔力有着上限。 但链接着根源的她的能力，是近似于无限的。 只是这近似于无限，却无法看清眼前的身影——无法看见，他的‘死亡’。 似乎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令其抵达生命的结局。 哪怕平行世界。 哪怕不同的可能性分支。 这是‘未知’——沙条爱歌第一次感受到，第一次体会到的‘求知欲’。 “这可不行。”那边的两仪式却同时抬起了手中狭长锋锐的太刀，同样是短发、但气质却带着几丝冷清意味的少女，根源意志显现之人缓缓地开口：“从根源取走力量之人，自该与根源同在。” “今在，昔在，永在。” “无垢无秽，谓之空境。” “根源、也会想要陪伴吗？”沙条爱歌歪头。 “链接根源之人，不也有着未知？”两仪式的面容始终冷清。 沙条爱歌还想说什么，却突然顿了顿。 她看向了罗维。 罗维轻吐了口气，眼中泛着无穷的光与色彩：“果然...” “没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金发的女孩歪头，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流彩。 两仪式精致眉头微微紧皱：“你、尝试去触碰了？” “没有触碰，只是感知。”罗维拍了拍手，回应得理所当然。 此刻，根源的‘座’已显现于世间。 此刻，人类历史的扉页中已走出了万千之人。 ‘座’覆盖于现世之上。 但正如早已经预料到的，‘座’虽被拖拽入世间，却并非是全部。 而是——仅有一层。 “存在于根源内侧的‘座’，本就是储存宇宙一切生命活动信息、一切因生命活动而产生的可能性分支的庞大信息库。” “在茫茫宇宙之中，人类的存在极为特殊，相比起游星文明与亚特兰蒂斯的单一特性，人类同时具备感性与理性，混乱与秩序，再加上星之内海的存在——人类，在茫茫宇宙之中，具备缔造无限可能性、无限世界分支的能力。” “这样的能力甚至造成了太阳系内部的沉重负担，由此演变成了‘剪定’的机制。” “也因此，人类在‘座’上所占据的比重，极大。” “但比重再怎么大...” “也不可能是唯一。” 意识的诞生是无穷概率堆叠而成的奇迹，只是再怎么奇迹、茫茫宇宙，无限星辰间，也不可能只有一例。 人类特殊。 但绝非唯一。 那‘座’上，还有着其他星系、其他文明的生命活动痕迹的铭刻。 所以罗维虽成功地将‘座’拉下来，却也只有一层。 只有属于人类的一层。 其他文明的生命、超脱生死的超越者、记录显现的神明存在痕迹的‘神座’甚至也属于英灵座的一部分。 ‘英灵’，英雄、神灵、甚至存在灵魂意识的，都可以涵盖其中。 而罗维的力量，就寄存于这所有痕迹记录堆叠的最顶层。 降临的‘座’仅是其中的一部分、 还不够让他走到取回自己那无限力量的台阶顶层，神座之上。 这也正是他在两仪式与沙条爱歌交流对话的一瞬间、闭目，以造星神的力量笼罩星球，感应世界的变化，最终得到的结果。 破局之法， 终究只是‘或许能行’。 “所以我已说过。”两仪式露出了笑容，她手握的剑泛起了微光，她声音清脆清冷，平静而略含期待：“我能帮你抵达那最顶层——” “前提是成为根源的傀儡吗？” “有何不可？”黑色短发飘摇，漆黑瞳孔映照微光：“万事万物皆是由根源流出，万事万物却又最终会回归根源，” “与根源一体，与现在、有何区别？” “当然有了。”罗维表情认真。 他道：“既然万事万物都有根源...那我为什么不能做自己的根源？” “所以——让我杀死，不就好了？”沙条爱歌满脸兴奋，裙摆飘摇、就差跳起来了：“想要上座，这才是最简单的方法不是吗？” 如果说之前、罗维还是‘乌鲁克贤者’的时候，说不定真就送上门让爱歌试着杀一杀了。 但现在不行。 现在他已是‘造星神’，稳固的世界里可以完全展现自身的力量。 这么‘死’、上不了座。 “所以说，早干嘛去了？” “当然是看你表现呀？”沙条爱歌拍了拍手：“这么精彩的表现，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呢？将‘座’拉下来什么的...” 即便阅尽世间风景，爱歌也闻所未闻。 她其实早就想要出手了。 但却被这样的事情所吸引，直到此时此刻，才出现在这里。 “精彩的‘表演’吗？那么、你想不想要看看，更加精彩的表演？” 罗维将目光从沙条爱歌处收回，又扫过两仪式，最后将目光看向了远处。 渐渐显现的，人类历史扉页中走出的古代英雄。 再次浮现的，人类过往记录中的佼佼者。 没办法直接攫取自己的力量，但并不意味着罗维真的就毫无办法了。 智者千虑，思前思后。 他从一开始，就有着第二套方案—— 无法瞄准记录宇宙生命的庞大信息库。 那就将目标... 从向‘上’，变成向‘下’。 “盖亚、阿赖耶，准备好了吗？” ‘真是会使唤人的家伙...’ ‘是的，已经准备好了，父亲大人。’ “所以说，不用称呼我为父亲大人也是可以的...” 星之内海。 接收到了罗维信息的盖亚与阿赖耶对视了一眼。 “阿赖耶、要怎么做？” “打开星球与星之内海的‘屏障’，直接接触那无穷之有、触碰其他可能性所形成的、无穷无尽的世界。” “那样太过于冒险了吧？” “确实很冒险呢，明明抑制力是‘延续自身稳定存在’的诉求显化...” “都怪那个家伙！” “是的，父亲大人的做法总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却又让人无法拒绝——这也正是父亲大人的不可思议之处，不是吗？” 盖亚沉默刹那，终于没有拒绝。 打开星之内海。 让星球正面接触、甚至同化星之内海所连接的、其他的世界。 这正是罗维所谓的‘第二套方案’。 利用显现降临的无数英灵的存在，来合并星之内海里侧，以那无数的英灵为源头衍生而出的其他无数可能性形成的世界。 让抑制力成为星之内海的抑制力。 让罗维、成为星之内海的UO。 世界巨变之后。 再度巨变。 伴随着英灵显现之后、极光再次笼罩了世界。 这一日，无数国家的天文台发现天文望眼镜所能看见的宇宙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无数交织在一起的光线如虹光般淹没了原本宇宙、虚空。 ——所谓的大气层，一直都是地球的屏障。 庇护了生命生存的环境。 阻隔了虚数之海。 却也更是作为星之内海的屏障。 这一刻。 盖亚将之撤去，星之内海的景象，自然浮现。 也正是这一日。 无数的人恍惚间，梦见了自己的过去、未来，梦见了属于自己的无限可能性。 以罗维为中心的这个世界，在星之内海的冲击下，渐渐模糊化。 就如同失真了的照片一般，无论空间、还是时间，都渐渐消散。 仿佛被漂白了一般。 但同样地，以他为中心、却有支柱钉立而起，一道接着一道，璀璨闪耀。 英灵的光辉。 英雄的光辉、 不是‘一’，而是‘万’。 星之内海链接无穷可能性的世界。 普通人的存在太过脆弱，普通人组成的世界、也会被无尽的世界淹没。 所以需要‘英灵’来作为支撑。 所以需要‘英灵’来作为稳定存在的锚点。 而所谓的英雄... “每个人，都有成为英雄的可能性。” “哪怕微乎其微，哪怕亿万分之一的概率...” “但真正无限的‘座’，本就应该是如此。” 罗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仪式与沙条爱歌，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根源意志与根源皇女。 “既收束自身可能性之后...进一步地，收束世界的可能性吗？” “越来越让人有兴趣了呢...罗维。” 两仪式神色平静间浮现了些许的惊诧，沙条爱歌眨了眨蓝色的眸子，心中那股想要杀死罗维的冲动越发的强烈了。 但无论他们怎么想的，都无法改变罗维此刻想法。 更无法阻止罗维的做法。 “那么——再见了，两位。” “我们还会见面的。”两仪式神色认真。 爱歌歪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呢？” “是的、我有自信。” “但或许、是在‘座’上了。” 实力越强，罗维对于取回自己的力量的渴望、就越发的强烈。 不只是因为那份力量的庞大。 也更是因为那份力量所代表的涵义。 ——‘超脱’。 ——自己，成为自己的‘根源之涡’。 也就是在这转瞬。 罗维的身影消失了。 收束自身可能性、收束世界的可能性之后，他进入了星之内海，然后又于星之内海中带着星之内海无限世界的印记，跳跃进入世界的外层，虚数之海、逆行时光而上。 以自己存在的痕迹为锚点。 以自己的存在为佐证。 只有将自身的痕迹覆盖整个时间长河，只有将自身的存在占据星球所有可能性的源头，他才能成为真正的，星之内海UO。 同时。 彻底稳固自己作为‘造星神’的规格力量。 虽说逆行时光，必然有着极大的危险，被漫长的时光同化，被沧桑的变化所影响意识。 ‘再往前、连我都无法触及了。’ 盖亚的声音回荡在罗维的耳边。 久远以前。 久远到连星球抑制力都还没有诞生的时期。 但是... “哪怕是这一点，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千年前的罗马。 两千两百年前的大秦。 再往前的以色列、埃及、希腊、美索不达米亚... 罗维的身影一直向前。 直至星球塑造的原初。 直至，他在熔岩翻滚、星球体貌尚未稳固的世界里，看见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Aaaaa！” 美索不达米亚的原初之神，混沌之海的化身、提亚马特。 她也正是罗维准备好的‘后手’。 存在于五十六年前的‘锚’。 “让你久等了。”罗维看着那双粉色星眸。 他露出了笑容。 缓缓地迎接那披散如海水般的长发的美丽身影的拥抱。 在提亚马特欣喜开怀之下、相拥，相触、相合。 这是存在于原初的提亚马特，却也是罗维所认识的提亚马特。 虽说在此之前，她一直存在于原初的至高天上。 但作为造星神， 她早已将这至高天，覆盖到了原初的世界。 成为造星神的基础是什么？ 回归星球原初。 开辟世界原初。 这是提亚马特自身拥有的力量。 也是她等待在这里的原因。 “我会帮助你。” “稳固自身——” 轻柔抚摸间，提亚马特轻轻地吻住了罗维。 原初分享。 海与海在此刻交融。 提亚马特是司掌原初混沌之海的母神。 罗维却也司掌着天地人三水循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淡水之海。 他们交汇。 并在此刻，稳定了世界。 共同开辟了世界的原初，共同开辟了原初的环境。 ‘淡水与咸海交融，孕育了天与地与原初的万物。’ 《美索不达米亚神话》 不是原初神。 而是造星神。 创造星辰之神... “之后，只要‘死’，就能上座了！” 因为罗维已与现实不可分割。 他创造了人理。 更缔造了世界。 现世既是‘座’的一部分。 那么身死之后，自然也能顺着‘座’与‘座’之间的联系，抵达更上层。 不再有‘青史留名’的条件。 “我就不信，这样还上不了座！”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 在陪伴着提亚马特走过最初的漫长时光之后。 罗维选择了回归‘现世’。 回归... 圣杯战争之后的时间点！！ ... ‘亚瑟王以武力强行夺取不列颠尼亚政权，建立新政府。’ ‘世界之王尼禄·克劳狄乌斯在万众拥护之下进驻罗马宫廷旧址。’ ‘阿蒂拉大军抵达高卢地区，圣女贞德与其麾下的龙之魔女在巴黎地区拉锯。’ ‘吉尔伽美什与拉美西斯二世代表乌鲁克与古埃及帝国签署合作协议。’ ‘美军遭受重创，宣布退出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地区，白宫中复苏的华盛顿于自由女神像下发表演讲。’ ‘神州、汉光武帝刘秀宣布将于下个月举行新的祭天仪式，祭祀皇天后土。’ ‘...’ 二十世纪末期。 喧嚣灯火映照世间，新闻报道的声音不断回荡，显现着因罗维而出现的变化。 英灵降世，神秘与人类共存。 罗维睁开了眼睛。 细雨蒙蒙之间、一把长枪从幽暗处探出。 “终于该轮到我了——” “罗维。” 持枪而立的身影拂动长发，看向罗维。 战意交织。 杀意凛然。 第十七章斯卡哈与斯卡蒂的混合双打 对比之前，世界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 存在的圣杯固化了各个地方的神秘、在将世界连成星球规模的圣杯之后，又把原本不断流失的神秘重新凝聚起来。 不—— 不只是流逝的神秘。 还有来自其他的世界、来自星之内海内，被同化的其他可能性世界。 这并非是融合。 那其他可能性的世界仍旧独立存在，只是将以这个世界为‘主’。 只要分支存在、主世界便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神秘的支撑。 而所谓的分支，既是无穷的可能性——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可能产生一个不同的世界。 换而言之，只要主世界存在，那么便能不断衍生出分支的世界，而只要分支存在、主世界便能不断稳固壮大其存在。 首尾相衔、往复循环。 这是第三法‘灵魂具现化’的最大规模展现。 自此，神秘的一角被揭开。 神秘原本‘保密’的原则，也不复存在。 无数古今英雄显现的英灵更公然出现于世人眼前，由此带来的掀然大波更不必多言。 “亚瑟王？是那个传说中的骑士王、二代狂猎与风暴之王吗？古老的预言里必然会从阿瓦隆归来的古代王者？” “尼禄？在火焰中留下等待一人之言的、罗马的世界之王尼禄！？” “还有英雄王，太阳王...想不到那些传说竟然真的是真的...” 此刻距离罗维铸造万千圣杯，将世界连接成一个巨大的‘圣杯’，仅过去了数天。 很多人还在浑浑噩噩，很多人也还在为突然转变的世界感到惊诧。 这也仅仅只是个起始。 因为无限的可能性、所以每个人都有成为‘英灵’的资格，都有触碰神秘的资格。 只看自身是否努力。 只看自身能否找寻到正确的道路。 这并非是人人如龙的时代。 却是人人都有资格化龙的时代！ 当然，对于罗维来说，这些都并不重要。 毕竟消失之后再出现的他已不在原地，收敛了一切气息，那些显现的英灵也暂时还找不到他。 修罗场短暂消失。 接下来、他只要去死、死于他人之手，即可通过‘座’与‘座’之间的联系，抵达英灵座的最高层。 取回自己的力量。 现在，想让自己死的，已经上门了！ 仍旧是东瀛。 东京的街头，蒙蒙细雨落下、两侧人影驻足，无数人都为这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变化而惊诧。 而在罗维的眼前，自幽暗中探出的长枪垂落，浸润在雨水之中，握枪的人披散着暗紫色的长发，俏丽英气的容颜朱唇微扬，红润的微光泛着点点细碎。 斯卡哈、凯尔特神话中的影之国女王，本该与其他从者、英灵一起回归其所处位置的她，却仍在这里。 “你利用了斯卡蒂...让斯卡蒂，代替你回归，掩盖自身仍存在于此的痕迹吗？” “并非是利用，只是协作而已。”斯卡哈笑容不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罗维。 道路上的人来来往往，纷纷加快了脚步。 源于这几天的变动。 社会格局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混乱、来自人类历史的英灵并非只有纯粹的善者，作乱之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看到穿着诡异、行踪诡异的人，寻常人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回避。 于是很快，淅淅沥沥的街道、便在瞬间变得空阔。 远处城市的灯火飘散而落，照耀着对峙而站的两人的轮廓。 黑发金瞳的罗维抬起手、穿着的灰衣在风中摇摆着。 在他的视线之中，对面的斯卡哈、就外观来说，与当年相遇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暗紫色的长发披散，所穿着的依旧是贴合娇躯胴体的紧身衣，纤细收拢的腰肢连接着汹涌的胸与臀、延伸的双腿在黑丝紧箍下有点点溢出，泛着丰臃的肥美感。 浑圆饱满、纤细交接，曼妙而健美的女体迎风雨而立。 那一双红色的眼瞳满是战意与杀意。 罗维对这双眼睛尤为满意。 这或许是他在降临现世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对他怀抱杀意的古代英雄了... 他突然有些感动。 感动得在此刻，做出了回馈。 拂袖之间，风声颤鸣。 “当年我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恐怕依旧不是。”斯卡哈露出了笑容，她紧握住手中的长枪，暗紫色的‘刺穿死荆之枪’微微抬起，闪耀的锋芒在雨中划过道道璀璨的痕迹。 她道：“但是，我还是想试试！” 磅礴的魔力以她为中心扩散、蔓延开来，无数圣杯链接的世界里，英灵从者们已本体显现，也早已能够完全展现出自己的力量， 于是幽暗深邃的风景以斯卡哈为中心扩散开来。 诡异弥漫的死寂之门在她的身后浮现。 存在于生死夹层的影之国。 超脱了生死的超越者，影之国女王，斯卡哈、矗立于罗维的面前。 现时现刻的她，很强。 比接近三千年前，在北欧的时候，还要强上很多、很多。 这也是作为‘超越者’的特性所在。 虽未超越世界，只是超越了生死，但作为非生非死的‘活人’，斯卡哈的实力是能一直不间断地增强的。 因为她始终在磨炼着自身的武艺。 因为她始终都在为再次与罗维交手而做着准备。 超越者的实力没有上限，活人更不会受到所谓传说的制约。 所以这一刻，影之国几乎覆盖了整个东京区域，笼罩了一整座现代大都市。 超越城邦、覆盖古代西方国家，进而撼动大型岛屿、影响大陆。 “大陆规格的神王级...这就是你如今的全力吗？”罗维发出了感慨：“三千年的进步，果然很大，当年的你不过勉强抵达影响岛屿的主神规格。” 三千年看似漫长，然而对于神灵以上的存在而言，却难以说遥远。 “只是对比起你，依旧不够。”斯卡哈一手抬起长枪，另一只手撩动了一下耳畔的长发：“不过那些，都是无所谓的。” 斯卡哈无所谓如今的罗维有多强。 无所谓他超越了自己多少。 她只是想要挑战他。 凯尔特神话中，执掌生与死夹层的幽暗领域‘影之国’的女王，从来都是一个痴迷于武艺的武痴。 渴望变强，也更渴望挑战心目中真正的强者——因为遇上罗维，她对于现世，从未感到厌烦。 不求死。 但也...不畏惧死亡。 更渴求在死亡中寻求突破的契机。 “我已经达到现阶段的最强。” “——罗维。” “让我看看，能够撼动你的存在吧！” 挑起的长枪、在空中划过璀璨的弧度，斯卡哈的身影消失，却又猛地出现于罗维的身侧。 影之国幽暗深邃的空间四面合拢，无数的影子随着斯卡哈的这一向前而化作交织并拢的长枪。 一枪之力、既是一个世界的重量。 举重若轻。 这起手的一击，也就相当于她当年的杀手锏，那模仿艾蕾的‘地热神殿’而展现的那一枪、甚至比那一枪，还要更强。 实话实话，如果是北欧时期的罗维，不展现机神之躯的话、未必是现时现刻的斯卡哈的对手。 难怪她敢于在此时此刻，向着罗维发起挑战。 这并非是源于狂妄。 而是源于固有印象。 可惜的是、现在的罗维比当初强大得不在一个指数上。 造星神，缔造星球的开天辟地之神，全力一击，是能真正撼动星球本质，甚至触及星之内海的伟大存在。 当然，严格意义上，如今的地表虽能不断吸收无数分支世界而茁壮成长，但毕竟还没有成长起来，也还无法任由罗维使用全力。 但内外平衡之下，罗维已经能在世界范围内，最大程度地展现自身的力量。 造星神没有 原初下限、也还是足够的！ 于是面对着斯卡哈举重若轻的一枪，罗维只是向前一步，就像是从一个世界、抵达另一个世界。 那承载一个世界的重量的枪便落于身后。 “还不够。”罗维侧身，看向身侧出现的影之国女王，毫不留情的道：“仅凭这个、还不够。” 死于外物之手即可抵达‘座’。 没有了其他的需求。 然而唯有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那就是这份‘外物’的力量能否撼动自身。 所以他必须在战斗中指点斯卡哈，让她实力提升，抵达自己能够杀死自己的程度。 而面对着罗维躲避之后的话语、斯卡哈沉眉，纤细腰肢蓦然一个扭动，带起胸臀荡漾起伏，身形略微绷紧如弓，将手中长枪投射而出。 如果说之前的那一枪是蕴含世界重量的攻击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这一枪、就是足以捅破时代的一枪。 将万千的影子凝聚为一点，以点破面—— “啊，还算有点意思，但是...木大哒！”罗维将身体摇晃了一下，长枪便自身侧划过人，然后他不退反进、猛地向前一步，直接靠近了斯卡哈，抬起的手抓住了她握枪的手。 轻微一个摇荡、斯卡哈的长枪瞬间脱手而出，影之国女王被罗维甩飞了出去，矫健的身形在幽暗覆盖的世界里几个起伏、一直到十多米之外，才堪堪稳定了身形。 “差距、如此巨大吗？”她重新站定了身体，暗紫色长发随之落下，俏丽的脸上不见气馁，只有深思。 她发现，漫长的时光下来，自己与罗维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变得更大了？ 罗维摇了摇头：“不是差距巨大，而是你没有发掘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什么意思？”斯卡哈愣了愣，她抬起手，刚刚脱手而出的刺穿死荆之枪、重新落入了手中之中，摇晃着落地。 罗维指了指她手中的长枪，道：“你活了接近四千年了对吧？” “然...然后呢？”斯卡哈愣了愣：“阁下不知道，直言女性年龄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喔，抱歉，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 “你已经说了哦？” 斯卡哈抬起了手，手中长枪摇晃、浮现于其身后的死境之门，恢弘映照，越发显得显眼巨大。 她嘴角扬起，露出的笑容显得极为莫名。 展现的力量，似乎也因为罗维的话语而激发得更多。 但罗维发誓...他是希望斯卡哈变得更强，最好强到真的能够触碰自己的本质，杀死自己的程度，可他绝没有想过用这种方式。 果然、年龄，是女性的大敌。 “我知道阁下的意思。”斯卡哈拖动长枪，枪尖轻微挑起：“存在，既是力量。” 存在既是力量。 哪怕斯卡哈并不像罗维这样，始终活跃于人类的历史之中，但是她其实也并非一直静卧在影之国内部。 为了磨炼自身的武艺，她曾教导了无数人类历史上的英雄，虽然没有哪怕任何一个能够入得了比原来的轨迹更为强大许多的斯卡哈的眼，所有的英雄也都只是在梦中接受她的教导，而从未见过她。 但那些英雄在离开影之国之后、在‘梦’醒之后，却都各自活跃于自己的国家之中，留下了赫赫威名，也更留下了‘斯卡哈弟子’的名字。 人理显现的时代，神秘固化的时代。 这既是存在。 “我是超越了生死的活人，不像是寻常的英灵那样，受到‘传说’的制约...但反过来说，我也一直在排斥着传说所带来的力量。” “但存在既是力量，既是属于我的力量...这是谁也夺不走的，属于我的力量！” 斯卡哈明白了，她悟了，也在这一瞬间、接纳了‘传说’的力量。 神秘固化的时代里。 ——传说为真。 斯卡哈将手中的长枪钉立于地、她露出了笑容，朱唇亲启，吐露出了古老的话语：“死亡满溢的魔境之门（Gate of Skye）！” 风声回荡，盘旋于其身后的死境之门、也在同时，缓缓地开启，浮现漆黑深邃的所在。 影之国，吞没了世界。 这是原本的斯卡哈所不愿意使用的、‘传说’所赋予的宝具。 而这一刻。 力量叠加之下，她显现的影之国，竟也有了一分完整世界的雏形。 所谓的原初，从来都是一片恢弘空间的完整意志展现。 就如同最初提亚马特衍生万物的混沌之海，如同在北欧结束之时，刚刚成就原初的罗维所代表的至高天。 要么本就是星球风貌的原初展现。 要么，就是将自身的‘灵核’寄存于某片完整而辽阔的空间里。 而这一刻，斯卡哈也有了这种趋势。 她在向着‘影之国’意志的方向显现。 立身于前方的斯卡哈、已有了一丝原初的可能性。 有可能性。 既能撼动罗维的存在。 “没让我失望！”罗维开心、高兴。 他就这么站立着，毫不在意地被‘魔镜大门’吞没，毫不在意地落入到影之国的领域之中。 东瀛的东京恢复了光亮，乌云滚滚散去，天光显现恍如曙光。 高天的天照大神垂落她注视人间的眼。 “罗维的气息...” “出现，但又消失了？” “可恶咪咕、错过了吗！明明这是妾身的主场——” 不理会某个不甘郁闷的狐狸。 也更不理会现世无数人恍惚抬头的举动。 罗维与斯卡哈的战场，已从外界、坠落到了影之国内。 仍旧是许久以前就已见过的场景，幽暗的阴影覆盖着由山石构筑而成的世界，罗维双腿稳稳地落地、矗立在坚冷的石面上，两侧是乱石堆叠而成额的宫殿墙壁、而在面前，斯卡哈立于王座之前，面带微笑。 “熟悉的一幕、不是吗？”斯卡哈眨了眨眼睛。 “确实很熟悉。”罗维与斯卡哈的初次相遇，也就像是现在这样。 罗维被渴求着对手的斯卡哈拉入到了影之国内。 很像、却又不同。 相似的是人，不同的，却是彼此的实力。 “那么、继续吧！”已获得了原初可能性的斯卡哈已经有资格撼动自己。 毕竟造星神，也是‘原初’——原初是一个星球显现的最大规格，是神秘彰显的‘尽头’。 从影响地表，到撼动星球本质，都是原初。 其间差距巨大，抵达尽头与抵达尽头的极致也有巨大不同，但就像是婴儿与大力士都是‘人’一般。 悬殊的差距并不能代表不在同一个阶层。 婴儿若拿着刀，哪怕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可能杀死大力士的。 于是话语落下，斯卡哈再次持枪向前，四面幽暗聚拢，裹挟着捅破世界力量的刺穿死荆之枪只在瞬间便锁定了罗维的身影。 斯卡哈的刺穿死棘之枪源于她从斯卡蒂那里所获得的北欧大神奥丁的命运之枪的力量仿造而成。 但如今，却已超越了原品。 命运之枪所瞄准的是命运。 而刺穿死荆之枪、所瞄准的，却是世界。 刺穿世界。 那么世界范围内的生命自然也就必中、必杀。 必死！ 这是斯卡哈力量的最大程度展现。 若要击败罗维，便必须要抱着杀死他的想法，这是斯卡哈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的。 好在影之国虽存在于世界的夹层、但因为斯卡哈接受了现世传说，所以影之国也已与现世链接在一起。 在这里死去，与在外界死去，并没有区别。 这本就是计算好了的。 既然如此、还打什么！？打个棒槌！ 罗维微笑地抬起了双手，看着斯卡哈持枪在转瞬靠近，感受着影之国向着自己压迫而来。 面对着有可能杀死自己的一枪，他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抵抗。 “让我看看——” “你的全力一击，能否撼动我的吧！” “当然是可以了。”斯卡哈微笑着靠近。 香风拂面、曲臀摇摆荡漾，包裹在紧身衣下的曼妙女体在转瞬便靠近了罗维。 靠近了完全放弃抵抗的罗维... 身体摇晃倾斜，罗维睁开了眼睛、后背在瞬间触碰地面， 心中所希望的死亡并未到来。 他愣了愣。 旋即便是身体略微一沉、斯卡哈突然压在他的身上。 曲线玲珑跨坐。 长枪立于一侧。 斯卡哈俯下身、暗紫色的长发垂落，那双眼眸紧紧的凝视着罗维，朱唇亲启。 她那双瑰丽的红色眼眸紧紧地凝视着罗维睁开的金色眼眸：“果然、是这样么？” “你在故意寻死...对吗？”作为超越者的她所具备的魔镜智慧，早已让斯卡哈知晓了这个可能性。 罗维或许一直都是在寻死。 之前只是没有证据。 现在、也终于能够确认。 “是又怎么样？”罗维怔了怔，旋即回应：“怎么...你对杀死我自己没有信心吗？” “说实话...没有。”斯卡哈坦诚回应，彼此肌肤相亲、靠的很近，少女模样的影之国女王的表情却显得极为认真：“但我知道，故意流露出杀意、肯定就能让你束手就擒。” 斯卡哈露出了笑容，朱唇扬起、明媚勾勒，俏丽英气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的红晕。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她将整个人贴在了罗维的身上，丰臃大腿跨坐、交叠，摩挲着。 什么事情... “斯卡蒂，对你心怀爱意。” “而我与斯卡蒂——” “同源而出，一体两面，这几千年的朝夕相处...我说我没有收到影响，你信吗？” “...” 完了。 忘了这茬。 “怎么样？一直算计别人，现在、终于轮到你被算计了吧？当然——” “当然，如果不是在刚刚的近身战斗中发现你的纯洁还在的话，我倒也不至于这样。” “不过现在。” “——胜负已分、是你输了。” “那么接下来。” “我要来接收战利品了！”斯卡哈俯身、直接堵住了罗维的嘴。 双手勾勒环抱、旁边钉立的刺穿死棘之枪直接锁住了罗维的动作。 挣脱当然是能挣脱。 但是... “罗维。” “斯卡蒂，你也来了？” “你...你们...”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加入吧...说过了，我不是在利用她，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哦？” 如果挣脱的话，斯卡哈没事，但斯卡蒂恐怕受不了。 斯卡哈，连这个都计算好了吗？ “相比起始乱终弃，我倒是不讨厌贪婪而有实力的男人...”斯卡哈俏丽英气的容颜染上了妩媚的神色。 ...外界。 不列颠尼亚、伦敦，女皇所居住的白金宫内。 卡美洛王国的旗帜在高处飘扬，有着靓丽金发与天青色瞳孔的女王缓步登上了王座。 她面对着无数蜂拥而至的记者， 面对着无数瞄准的镜头，发布了第一则行政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搜寻不列颠内亲王。” “罗维。” “...” 不只是不列颠尼亚。 罗马、匈人帝国、以色列、埃及、乌鲁克... 诸国同时发表了搜寻令。 与此同时，隔海对岸的新大陆现代国际的霸主、由于历史短暂而没有多少英灵的国家，也正为了找到自己的从者而苦恼着。 可以预想的是、为了的国际社会，‘英灵’将是重中之重。 是如同核武器一样的存在。 他们冒险尝试召唤英灵。 但第一日、就迎来了失败。 那个名为‘魁札尔科亚特尔’的从者，刚一出现，就轰开了白宫大门、消失不见。 这让集结了历代总统力量、冒认‘华盛顿’之名的从者‘爱迪生’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竟然召唤被他们灭绝的民族的神明...他们是否应该庆幸，魁札尔科亚特尔是位善神呢？” 自由女神像顶端，注视着这一幕的金发女孩抱着一个小小的玩偶，摇晃着脑袋，光洁额头上一闪而过漆黑的‘钥匙孔’。 “不过...跟我没有关系呢？” “这片土地也跟我没有关系。” 女孩站起身来，眺望向远处：“我只是来找大哥哥玩的而已。” “你说呢...被召唤出来的大姐姐？” 小小的女孩露出了颇为纯真甜美的笑容。 看向了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金发矫健的身影。 第十八章沙条爱歌想要杀死罗维 严格意义上、这个在现代国际社会上以‘霸主’自居的国度，并非真的没有从者。 除却那位汇聚了所有总统的力量、以‘华盛顿’之名出现的大总统爱迪生之外。 也还有其他近现代英雄存在。 然而圣杯显现、神秘固化、传说为真的时代里，越古老时代强大的英雄，自然拥有着越强大的力量。 这是只要稍微了解一下神秘领域便能知晓的常识。 以一国之强盛，自然不难掌握这样的信息，也更不难理解他们冒着危险召唤出这片土地古老、却与生存在这片土地的他们没有多少关系的神明降格显现的举动。 只是最终的结果也当然是理所当然的。 就如同自称‘阿比’的小女孩自言自语的、他们还要庆幸召唤的是善神而不是恶神，否则灾难恐怕已经在这片土地产生。 然而不难理解，并不意味着合理。 至少立于此刻的金发身影，凝视着眼前的稚嫩女孩，所表现出的、便是对这份不合理的困惑。 因其身份。 也更因其来源。 “宇宙之外的邪神的使者吗？” “大姐姐认识我吗？”‘阿比’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中清晰地倒映着眼前的身影。 头上戴着翎羽、身披颇为古老的服饰，身形高挑而健美、面容称不上精致却带着野性魅力的女子。 “啊、当然认识，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那群恐怖的家伙，竟然会选择你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充当从者。”女人露出了颇为飒爽的笑容：“有你的存在...他们何必舍近求远，召唤我？” 是的，她就是那被霸主之国召唤而来的神明。 羽蛇神‘魁札尔科亚特尔’。 羽蛇神是霸主之国所存在的美洲之地原居民、玛雅文明所信奉的古老主神，本体规模极为庞大、但即便是这样的存在，对于眼前看似纤细稚嫩的小女孩，却仍旧流露出了莫名的忌惮。 邪神的使者。 旧日支配者的使者。 “我也是从宇宙而来的存在...虽说被莫名其妙地当成了神灵的信仰，但是对你身后那群家伙，我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啊——”羽蛇神，本体是从茫茫星海降临到地球的‘神性真菌’。 其寄存于庞大的生物骨骼之内，控制并占据其存在，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所以才会被当成神明信仰。 ‘阿比’却歪了歪头：“大姐姐在说什么？” “我才不是这个国家的人哦？我只是恰巧、在这里生活过而已。” 金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摇、头上戴着的洋帽倾斜摇晃，小女孩穿着黑色的蓬松裙摆、莲蓬裤的下端延伸出白皙细腻的双腿，精致有如洋娃娃一般流露出无暇的笑容：“我信奉的是唯一的‘主’，我遵从的是不可知不可名状的‘神’。” 她既是十八世纪、在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曾发生过的一起‘魔女审判事件’的主角。 在那事件之中，作为信奉唯一的‘主’的清教徒一员的少女召唤来了‘恶魔’。 引来了不可直视之神的关注。 万物归一者、全知全视之神。 犹格索托斯。 那是全名为‘阿比盖尔威廉姆斯’的少女，也既是眼前的女孩。 她确实是生存在这片土地之上。 却从不隶属于这里。 “我的心已献给唯一的‘主’...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你的哦？大姐姐。” “我要去找大哥哥玩了，再见！” 稚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女神像顶端，羽蛇神看着眼前飘散的金色光芒、灵体化的从者余晖。 她双手环抱，摇晃着头顶发饰上延伸而出的长长的翎羽。 “不可直视、不可名状之神吗...” “——东瀛。”她望着阿比盖尔所前往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或许，我也应该去看看？” 抬起的脚步略微顿了顿，在最后一眼侧过之间，羽蛇神扫视了一眼脚下的大地。 这个国家其实并不弱小。 哪怕其存在的历史不算悠久。 但... “现代的英灵，可并不一定就弱小。” “若是一味将目光放在古老的时代，这个国家很快就会衰落。” 最后的声音飘散。 这不是告诫，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感慨。 ——她的子民已被这个国家的人屠杀殆尽，对她来说、他们是侵略者，羽蛇神从没有义务、更没有可能帮助他们可能性。 不屠杀已是善神的矜持。 金发的身影也随之散去、离开了这个国家。 远渡重洋。 ... 东瀛，日光澄澈映照着东京市的繁华地带、鳞次栉比的光辉荡漾在耸立的高楼大厦之间。 东京大酒店、最顶层的豪华套间，英姿飒爽的声音在窗边响起：“昨晚那么激烈、你们竟然到了现在还紧抱着不放？” 罗维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身侧的柔软曼妙，肌肤相触的温热感，吐气的时候也看向了窗边只穿着一件单薄衬衫、披散着暗紫色长发的斯卡哈。 “还不是你的错？” “这可不是我的错哦？”斯卡哈微笑着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一片狼藉、以及仍与罗维紧紧拥抱着，似是沉睡未醒的另一个自己：“昨晚你还不是很主动？” “不然呢？像个玩偶一样任你们摆弄？”罗维毫不以为耻。 既然躲不开，享受享受也没有什么。 反正都是自己留下的‘孽缘’——罗维从未想过回避，也从未想过逃避。 这种事情，似乎也是早晚的。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早早地就脱离了影之国、阴影与岩石覆盖的国度多少显得冰冷而没有情调。 “还是说你期待我像个国中小男生一样感到害羞？” “心思脆弱的人可入不了我的眼。”斯卡哈撩动了一下耳畔的长发，朱唇微张：“那么、另一个‘我’，还不打算睁开眼睛吗？” 拥抱着罗维的斯卡蒂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睫毛扫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害羞、羞恼。 昨晚斯卡哈与斯卡蒂的混合双打可以说持续到了很晚，从害羞到释放自己、这位北欧寓意最纯洁的雪山女神也显得极为放荡。 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回味十足的同时也自然会感觉羞恼。 “不打扰你们了。”斯卡哈甩了甩手，她面带笑意：“反正，已经吃干抹净了。” “也不怕你跑了。” 留下略带调侃式的话语、斯卡哈的身影消散在了风中。 罗维呼了口气，低头看向身边紫色长发披散、仍紧紧靠在自己身上的斯卡蒂。 “该醒了吧？” “唔...没醒。” “装睡也要装的像一点，而且、这没什么害羞的。”罗维的话语顿了顿，把‘都多大人了’这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差点就把天聊死了。 然后下一秒，罗维就发现自己怀中的身影顿了顿，紫发散开，扬起的俏丽容颜、朱瞳闪耀。 “罗维。” “在。” “为什么要醒呢？” “什么？”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愿意，一直沉浸在这里呢？就这样、一直，一直与你在一起！” “...” 纯洁的女神，纵使渡过了漫长的岁月，依旧纯粹如故。 罗维一个翻身。 “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个梦，做到底吧！” “诶——？” 随之响起的便是一阵惊慌中略带惊喜的叫声。 之前是混合双打。 现在、是一对一的对决...当然，斯卡蒂毕竟跟已具备了一定‘原初’可能性的斯卡哈不同。 她这漫长的时光并非没有进步，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沉睡。 时至如今也只有神灵级规格的基础理论，只相当于Top级英灵从者的力量。 所以战斗开始之后，很快结束。 从日出到日光炽盛的时期... “罗维，要走了吗？” “不——只是去买点吃的，很快就回来。” “嗯、我相信罗维。”就像三千年前在北欧时期一样的相信、并等待着他。 罗维揉了揉斯卡蒂的脑袋，穿戴整齐之后离开了房间。 “就这么跑了吗？”在她离开之后，房间里又响起了斯卡哈的声音。 斯卡蒂愣了愣。 “我刚刚、可是一直在看哦？另一个‘我’。”斯卡哈不理会瞬间又变得害羞的斯卡蒂，双手环抱：“你的实力还是太弱了。只要神灵级的规格...可承载不了他的重量。” “看来接下来——” “要对你进行‘特训’才行了！” ... 身后发生的事情罗维并不清楚。 但他知道斯卡哈的去而复返，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所以也不担心什么安危。 毕竟在他的设想里、自己很快就会回去。 只是出来买点吃的而已。 是的、原本是这样... “您好，这是您点的外卖，诚惠五千元...” 酒店一楼。 罗维抬起手，伸向面带微笑的服务员手里递过来的食物。 但骤然响起的噗嗤一声，却让那名服务员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罗维看着对方手上的食盒沾染的血迹、又低头看了看胸口穿出的刀刃，挠了挠头：“你这是想凭空制造新的圣杯吗？” 他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果然没用吗...明明这把刀上，我覆盖了克制不死性的力量的？”略带失望，却又夹杂着兴奋的声音响起。 身后绿色的长裙飘摇，细密璀璨的金色短发在风中飘摇着、面容精致的女孩盯着自己手上收回来的、沾满了血液之后散发着莫名光芒的小刀，露出了深思。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脸上深思的神情，微笑着提起了裙摆，就仿佛刚刚突然捅出那一刀的不是她，而是别人一般。 “又见面了呢？罗维先生。” “我是沙条爱歌。” “我记性没那么差、就是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未免有些太过于特殊了。”罗维摆了摆手，胸口上的伤口早已在对手收回刀的瞬间消失不见，甚至连衣物都恢复如初，不见丝毫破损。 他对于自己被‘捅’这件事情显得毫不在意。 没有痛感，距离让自己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严格意义上，说不在意并不准确——他的心中还是略有些惋惜的。 惋惜于对方没能直接杀死自己。 罗维将手中的食盒推向了服务员，不理会对方惊恐的神色：“麻烦把这个送到最顶层的豪华套餐里。” 他暂时不打算回去了。 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链接根源的皇女正面战斗力并不强大，但其具备的手段却毫无疑问地层出不穷，对自己来说微不足道，但即便具有了一丝原初特性的斯卡哈面对这样的存在、也容易防不胜防。 更别说‘孱弱’的斯卡蒂。 太过危险的存在，罗维当然不可能带她去往酒店顶层。 看样子，沙条爱歌也算是赖上自己了——那么就带她到处走走，多给她一点杀死自己的机会吧！ “走吧，你来找我，应该有什么事情吧？” “那是当然了。” 沙条爱歌摇晃了一下身形：“杀死你...算不算事情？” “算，而且很重要，怕就怕你杀死我的方案不够多。” “怎么一副求之不得的样子？” “因为我自信你杀不了我。” “诶——？真是有自信呢，罗维先生？” “艺高人胆大，自信是好事。” “这样啊...” 话语落下，伴随着‘噗嗤’一声，沙条爱歌突然又捅了罗维一刀。 但看罗维一副神色没有丝毫波动的模样，女孩蓝色的眼眸忍不住眨了眨：“看来又失败了？” “你连刀都不换一下的吗？麻烦敬业一点好吗？” “有什么关系？只要更换了术式不就好了？”沙条爱歌摆了摆手上的刀。 罗维看着这个‘熟悉’的动作：“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自己舔一口，然后说这把刀上是淬了毒的？” “在罗维先生的心目中，我有这么蠢吗？” “抱歉，我们才刚认识、我心中没有你。” “真是直白的语言呢...罗维先生应该很不讨女孩子喜欢吧？”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嘛、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爱歌双手合十，将刀柄夹在了掌心之间，俏丽精致的容颜笑得毫不在意：“反正只要杀死你...本就好了？” “我现在，可是越来越想要看看你死亡的模样了...” “罗维先生！” 第十九章容忍你的肆意妄为 “日前，多国同时发布寻找‘罗维’的政令...” “亚瑟王在白金宫会议上宣告，谁打‘罗维’的主意，就是在与不列颠尼亚宣战！” “神州汉光武帝刘秀隔空呛声，罗马皇帝公然直言世界都是属于罗马的，罗维也不例外——” “东瀛大江山出现不明恶势力，根据民间学者指出、极可能是三大妖怪之一的酒吞童子所统治的大江山势力...” “...” 东京的街头、商场大楼顶端悬挂的大荧幕一如既往地播放着一则又一则的国际新闻。 年轻貌美的主持人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个红与蓝与黑的斑驳发色的年轻靓丽少女：“喂喂喂、莫西莫西，大家早上好，这里是东京电视台、我是主持人清少纳言，今天的播放就到这里，明天不见不散！” 阳光澄澈下，罗维站在商场的宽阔广场上呼了口气。 虽说这样的局面，完全是由他一手促成的、但无论走到哪里，都总有一种时空变换的感觉。 清少纳言、东瀛平安时代的知名作家、和歌作家。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个英灵。 虽说对于现代人而言，英灵的出现显得突如其来，但实际上一直存在于‘座’上的英灵却能迅速地融入到现在社会之中。 混乱之后既是全新的秩序。 随着越来越多的历史人物的出现，很多人也经历了一开始的难以置信、震惊、习惯，麻木。 一切的变化都在无形之间缓慢推动着...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某个人针对罗维的手段。 他将目光从新闻播放结束之后陷入了短暂漆黑的大荧幕收回，低头看了看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红色魔法阵。 “不用刀了吗？”他看向了旁边。 金发蓝裙的女孩歪了歪头，面带笑容：“没用当然就不用了。” “感觉还是出力不够——一把普通的小刀上能承载的魔力还是有限的。”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唔，刨除剂量谈论毒性都是在耍流氓？”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对着罗维眨了眨那双颇为漂亮的眼睛。 罗维乐了：“你还知道这句话？” “当然知道，我也是会上网的，不要把人家当成原始人！” “链接根源的人也会上网吗？” “那是当然！”沙条爱歌双手叉腰：“所以，你快点出来吧、让人家看看效果怎么样！” “怎么感觉你把我当成了测试用的实验了？”罗维呼了口气，他拍了拍手，毫不在意地向前一步。 霎时间、铭刻于地面的魔法阵有流光道道交织冲天而起，化作无形的概念屏障、想要封锁罗维的举动。 风、尘埃、空气、大地、天空...范围内的一切，都仿佛化作了一道无形的利刃，向着罗维压迫而来。 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在刻录而下的这个魔法阵，链接了大地的地脉、勾连了整个东瀛的力量。 她以之作为杀死罗维的利器。 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魔法阵破碎。 尘埃落下。 罗维打了个哈欠：“看来还是差远了。” “还是不行吗...”沙条爱歌朱唇扬起，失败了、但她却没有显得丝毫的气馁，更没有显得丝毫的颓唐。 反而更加地兴奋了起来。 就因为看不透、就因为达不到，对于她而言，才会有这么强大的吸引力。 作为出生便链接着根源、轻而易举地窥破世间一切隐秘的爱歌而言，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看来下去，我要使出真本事了...罗维先生，不要被吓到哦？” “真本事？默示录之兽吗？” “诶？被发现了吗？” “毕竟从原典来说，这玩意儿确实多少有点克制我——” “罗维先生又在骗鬼。” “不试试吗？” “当然要试了！” 从酒店出来，这已经是第三天。 这三天里，罗维一直与沙条爱歌呆在一起，自那之后、斯卡哈也给他传递了信息，询问事情的始末之后就放心地任由他去了。 无论是斯卡蒂还是斯卡哈对于罗维都是极为放心的。 毕竟在她们看来，罗维绝对不会跑，自己更已经拨得头筹、那么哪怕无法独享，也能有一定的主导权。 而在这期间，罗维也遭受了名为沙条爱歌的女孩的无数次‘袭击’，从一开始的小刀、到后来各种各样的魔术手段。 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下一次，爱歌却又会找到新的手段。 一次强过一次。 一次比一次复杂。 “那你就好好加油吧、我很看好你的！”看着仍旧振奋的爱歌，罗维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明是在杀他...却表现得像是在激励晚辈的长辈。 “还真是让人苦恼的自信呢？罗维先生。”爱歌脸上笑容不变。 罗维挑眉：“怎么？不喜欢这份自信吗？” “不——很喜欢。”爱歌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就戏剧来说，越自信的人、越容易栽跟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罗维笑容不改、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嘛、虽然很想继续跟下去，但是游戏果然不能长时间玩一个。”爱歌双手合十，阳光落在她璀璨的金色短发上，映照着俏丽的容颜：“我要先回家一趟了——” “家吗？” “不要看我这样，我还是很看重家的哦？” “当成游戏那样的看重？” “游戏不好吗？” 在她的眼中，视为‘游戏’已经是最高的荣誉了。 链接根源之人不可能有常人的视角，同样地、也很难感应到常人的情感世界。 她在此之前之所以能够正常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因为将所谓的生活视作一个游戏。 她眼中的所有人都只是‘NPC'一样的存在。 当然，现时现刻，哪怕是对罗维，其实也是同样的态度——发现了新奇的游戏的态度。 世界唯有自己是真实的。 沙条爱歌的认知从来都是如此、 “那么、我先离开了！” 短暂离开这场游戏。 去进行另一场已经持续了十多年的游戏。 罗维矗立于街角，定定地看着那远去的金发身影。 三天的寸步不离。 周围空气一直颇有些吵嚷的意味。 现在沙条爱歌的离开让世界清静下来，罗维反而有种莫名的不习惯... 不过这份清静，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很快就被打破了。 漫步街道、周围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被迷雾笼罩，光影散落分布，远远看去，交织出一片混乱的光影。 “东京涉谷区域方向的地脉检测仪发出超标警告——”东京市中心、最高的建筑，电视塔顶端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这里既是电视台，却也更是在此之前，一直隐藏于表世界之下的、监控神秘世界的机构。 神州螺旋馆驻东瀛分部。 “派人去查看了吗？” “已经委托给神州派驻过来的专业人士了。” “不...等等，那边传来消息...派出去的人，已经失联了！” “我已经上报仙人无支祁...无支祁仙人最近正好来到东瀛。” “涉谷那边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其实很简单。 无非就是地脉魔力受到某种来自星空之外的力量的干扰而出现了大幅度的紊乱。 天空被扭曲，大地出现了无形的震动，人们的意识坠入梦境之中，浑浑噩噩、不知所措。 这样的场景，早在两千多年前，罗维就已经经历过了。 两千年前的神州大地。 ——六天故鬼复苏。 “旧日支配者、也要来对这个正不断成长着的世界，分一杯羹吗？” 英灵从者遍地的时代，邪神、或者说，与邪神有关的存在。 也借机降临了。 罗维慢悠悠地穿行在迷雾之中、两侧高耸的建筑渐渐朦胧，模糊得仿佛成了一张泼墨挥洒而成的水墨画卷。 远山近水、尽成一片轮廓。 在此之间的世界，却也有蠕动的黑影扭曲而过、漆黑的触须蔓延如水。 砰！砰！砰！ 远处传来了枪声，以及阵阵低沉的话语。 “那是什么？” “不知道——” “我知道，我曾经在典籍里看过、这是‘六天故鬼’！” “六天故鬼？那不是早就被清理过了吗！？” “也可能不是，但绝对是类似的东西...祖师爷留下的典籍清晰地记得！” 说话的人手捧着枪械，一边对抗着蔓延扩散的触须，一边后退。 为首的人身形高大、浑身泛着钢铁的气息，双手，后背、敞露的胸前都延伸出无数漆黑的枪口，火光飞溅散射，以一己之力就能发挥出庞大的火力，而且那些子弹也都明显不同寻常的事物。 而是附着了神秘、结合了科技的产物。 这物不同寻常。 这人更不同寻常。 但不同寻常、也无法阻挡蔓延开来的蠕动触须。 好在他并不是独自一人，那与他说话的人穿着一席道袍、不断的甩出一张又一张额的符箓，支持着他的消耗，在其身侧还有数个人呈现魔法仪式的方位站立，凝结的魔力形成了无形的屏障。 他们勉强与触须对抗。 他们所行使的力量，却也与东瀛大地所有的不同。 “神州...螺旋馆的人员吗？”罗维向前，并不打算就这么看着。 他可不怕什么旧日支配者。 或者说... 巴不得惹怒祂们才好！ “谁？谁在说话？”穿着道袍的年轻人猝然一惊，猛地转过头、赫然发现迷雾中一道人影缓步而来。 金与红交织的目光泛着微光。 “道家传人？”罗维看了一眼那道袍青年。 年轻人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旁边一个少女率先开口：“前辈是...” “我是谁，你们不用理会。”说了不就让玉藻前跟虞姬知道了？ 以为我傻吗？ 罗维表情不变：“你们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可以了。” 穿着道袍的是道家传人，身形高大形如钢铁的人是墨家传人，那几个结成阵法的人是法家传人... “道家绘制符箓制成微形基盘链接世界，法家传人以矩形为仪式、贯通天地，墨家传人将自身铸造成钢铁之躯，填充火力...”螺旋馆是‘天庭’在现世的使者。 是仙神在人间的代言人。 也更是诸子百家的传人。 罗维人不在神州，但这一点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昂！ 也就是在这同时，那蠕动的触须骤然发力，从远处横空而来。 墨家传人双手张开，正打算彰显自身更强的火力。 却见周围雾气骤然溃散。 蠕动的触须也像是撞上了什么似的、瞬间消散。 墨家传人愣住。 道家传人瞪大了眼睛。 那几个法家传人也在同时愣了愣。 他们看着眼前轻轻甩手就击溃了那庞大触须的身影，看着他转过来的金色眼眸：“好了，你们该离开了。” “这种场面，不是你们能参与的。” 这是看在算是‘故人之后’的分子上，给予的提醒。 也是作为神州之天对子民庇护的职责。 是的... “等等，我知道您是谁了！”那名道家传人眼睛突然一亮：“前辈是‘罗维’，对吧！？” 罗维：“？” 正常的发展不应该是我出手之后飘然而去，留下一个令人无限遐想的背影吗？ 你直接猜出了我的名字真的好吗？ “罗维？是光武帝陛下发表政令的那个罗维先生吗？” “不不不、我听说，罗维先生还是天帝在人间的化身——” “当年始皇帝身化九州龙脉，就是在他的帮助下...” “...” 我能杀人灭口吗？ “不过您放心，只要您不想、我们不会向上级报告！”那名道人适时开口，求生欲极强：“罗维先生请放心！” 这还差不多。 罗维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这次的事情确实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离开这里吧！” “是！” 几人同时开口。 罗维将目光扫过这群人的面容，这才确认似的点了点头。 转身离去... “走了吗？” “真的是传说中的那位吗？感觉...有点不太一样。” “太平易近人了对吧？在他的面前，我们连紧张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不过祖师爷留下来的典籍也是这么记载的。” “你确认不上报？要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不上报？怎么可能？上报、肯定要上报...陛下可是说了，谁能先找到罗维先生的行踪，就能获得进入‘盘’的机会...你干嘛扯我的袖子？你怎么还扯...” “当然是因为我了！” 满脸兴奋的年轻道人脸色僵硬。 他默默地转过头。 罗维去而复返、面露微笑。 片刻之后。 迷雾散去的此处，留着白色长发的窈窕女子出现，看着东倒西歪晕倒在地的人、抓了抓头发。 “啊咧...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挠了挠头发，又看向了前方。 雾气滚滚迷蒙。 那股熟悉而又厌恶的感觉，让无支祁眉头皱紧，同时也更让她心生困惑：“如果真的是与六天故鬼类似的存在的话...为什么没有杀了他们，只是打晕、还清除了记忆？” 六天故鬼、也会手下留情吗？ 当然不会。 六天故鬼不会，旧日支配者更不会。 来自宇宙之外的邪神、代表宇宙本源秩序的不可名状存在，祂们不会在意人类的生命，能够存活是侥幸，却也绝对不会对一个人类过多的在意。 但罗维却不会随意杀人。 至少这群人虽然欠揍、但也只是欠揍。 罪不至此， 但突如其来的灾难总要解决... 而其源头。 罗维感知之中的、一道光辉璀璨之门，就在前方。 前方的...沙条家。 是巧合吗？还是意外？ 不管邪神到来的目的是什么，罗维都不可能坐视。 阻止灾难。 惹怒邪神。 “我的世界、可容不得你们乱来啊！” ...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嗯...父亲大人回来了？”作为名门的沙条家的宅邸位于涉谷区最适合居住的地段，沙条爱歌穿过狭长的走廊，面露微笑地询问着家中的仆人。 “是的、老爷刚下飞机。” “有说什么吗？”女孩一边脱下鞋、踩上木屐，一边询问着。 虽面带微笑，但沙条爱歌那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神却让年轻的仆人身体颤抖了一下：“不...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的话、就不会来找我了，不是吗？”爱歌说着对于一般人而言颇为可悲的事实，却不见丝毫的情感起伏。 是的、她的父亲，沙条家的家主沙条广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这个所谓的家。 因为恐惧着自己的女儿。 因为恐惧着自己。 就像眼前的女仆一样...被眼神注视着，那女仆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老爷说...要将您，送去伦敦时钟塔、就，就读！” “是的，爱歌。”女仆的话音落下，房屋深处也同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一个略显低沉嘶哑的声音：“我觉得，你应该去那里看看。” “时钟塔...？去那种无趣的地方、做什么？”爱歌歪头，看着走出的身影，她名义上的父亲：“父亲大人该不会只是觉得恐惧，想要送走我吧？” “怎、怎么会？”沙条广树的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了。 沙条爱歌踏着轻盈的步伐，脚踩着木屐落在了家中的地板之上：“我的女儿是怪物、她是我的女儿，我不能嫌弃她、但是怪物果然就是怪物...” “很正常的想法，很正常的情绪。” “不是吗？” 金发的女孩歪头、发丝摇晃间，笑容明媚。 生而知之，通晓万物真理的人从来不是天才，而是怪物。 这确实情有可原的。 “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也是为了姐姐好...” 年幼的女孩在沙条广树身后冒了出来。 沙条广树下意识地想要遮挡、想要保护，却没能阻止女孩的动作。 “是绫香啊、原来你也来了。”沙条爱歌笑容不改的看着自己年幼的妹妹：“但是啊，为我好什么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定义而已。” “其实只是在恐惧我会做出什么令人害怕的事情而已吧...在这种突然变幻的世界格局之下。” “这也是作为纱条家家主所必须承担的责任、不是吗？” 沙条广树没有否认，也无法否认。 沙条绫香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有些难以置信。 “所以我才说、人类什么的，总是这么脆弱。”沙条爱歌吐了口气：“恐惧什么，害怕什么，难以做到什么...” “遗憾的是，今天我的心情不是那么好。” “那么这场家人的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爱歌脸上额的笑容逐渐的褪去。 赤红的流光以她为中心泛滥开来、危险的气息缓慢显现。 “爱歌、你...”沙条广树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地护住了身后的沙条绫香。 沙条绫香一脸迷茫。 那女仆早已躲到了一变。 “我、玩腻了。”爱歌吐出了冰冷的字眼。 然后便是庞大的魔力在瞬间爆发。 然后就是从屋外穿透而入的触须在魔力中崩溃。 “你们太脆弱了。”魔力的光芒并未消散，而是凝聚地更加地庞大。 沙条广树来不及思考那突然袭来的触须是什么，他的心神在恐怖的力量下变得空白，却仍旧紧紧地抱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用自己的身体微她遮挡。 “父亲大人、爱歌姐姐...” 爱歌面无表情。 人类只是脆弱的玩偶而已。 稍微用力点就会破碎。 不只是身体上的破碎、也有灵魂上的破碎。 归根到底... 归根到底的是。 “虽然我知道旧日支配者的存在会影响人的心智，也知道你只是链接根源，不是根源本身、受到影响也是可能的...” “但你拿对付我的力量来对付他们，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魔力绽放，却没有丝毫的波动，反而是响起一阵苦恼的声音。 血液溅落、身躯矗立。 顺着感应赶来的罗维看着按在自己胸膛上的手，又看着转瞬恢复的灼烧一样的伤口弥留的痕迹迅速地消失：“不过看起来，多少还是差了点？” “啊、想要杀死罗维先生，还是差了点呢？”沙条爱歌毫不意外于罗维会出现。 正如其所言，她刚刚的举动确实受到了旧日支配者存在的影响。 然而、另一个程度，也是因为眼前的人的存在。 “我呢、其实一直都很羡慕绫香呢。” “我也想像沙条绫香一样，不知道那么多、能够有满满的求知欲，能够单纯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任性的资本...” “不过现在、我不羡慕了。” 爱歌露出了笑容：“因为我现在，也有了任性的资本了。” “我也有了...能容忍我肆意妄为的人了。” “不是吗？罗维先生？” 第二十章阿比盖尔：大哥哥，我来找你玩了 沙条爱歌从来都无法体会到普通人的情感，无法进入到普通人的世界。 生而知之、近乎全知的她对于这个世界并没有实感。 因为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太过脆弱。 也因为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她而言，太过“渺小”。 但那是在之前。 但若是突然出现了未知、突然出现了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撼动其存在的人，那么之前的观念将会转变，之前对于世界的感官，也将会出现变化。 对于沙条爱歌而言、 这也就是所谓的“实感”。 能够容忍她肆意妄为、不压抑自身的存在的‘实感’。 “你指的肆意妄为是指肆意妄为地杀我吗？还专门开发出这种除了我之外谁都伤害不了的技能。” “不好吗？”爱歌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罗维也笑了笑：“好极了！” “我也觉得好极了呢？”是的，沙条爱歌刚刚使用的技能，除了罗维之外、谁都伤害不了。 这是克制“圣子”的力量，也是针对原初之人的能力。 若非如此。 若是爱歌真的想要杀沙条广树与沙条绫香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你并不喜欢杀害自己亲人的对吧？所以我也不会做那种事情。”沙条爱歌理所当然地回应，不是因为亲情那种她对普通人根本产生不了的情感。 只是因为罗维的存在，因为罗维不喜欢：“所以在你能感受到的地方，我都不会做——这也是游戏的‘规则’！” “如果没有了这条规则、罗维先生，也不会再陪我继续玩下去了吧？那样、我可不要！” 这也是为什么罗维还能对她和颜悦色的原因。 无论原因是什么，至少在行为上，爱歌没有失去作为人的底线：“但很遗憾，整个地球都在我的感知之内。” “没关系哦？反正我已经习惯扮演成普通人了不是吗？” “所以接下来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毕竟，有你在的世界才更有趣呢？” “想杀我就直说。” “...” 交流的声音远去，被蠕动的触须破开了一个巨大坑洞的沙条宅邸里，沙条广树愣愣地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 刚刚、爱歌笑了对吧？ 他没看错的话...那是笑容，而且是不再空洞的，发自真心实意的笑容！ 名门家的家主呆愣在原地，连被他保护在怀中的二女儿的呼喊、他也置若罔闻。 恍惚之间，沙条广树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回到了沙条绫香还没有出生，她们的母亲还没有因为生出绫香而难产死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对爱歌，也还没有恐惧、没有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那一股自己或许都没有察觉的怨恨。 而那个时候的爱歌、也似乎曾露出过这样的笑容？ “原来、是我先将她抛弃了吗？” 沙条广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或许在很久以前，是他亲手将沙条爱歌往非人的深渊更推进了一步... “游戏跟游戏，也是有区别的呢？”虚幻交织的迷雾散乱弥漫四野，笼罩着无数的高楼大厦，不可名状之雾笼罩下的东京涉谷区明明是极为幽暗可怖的场景，但跟着罗维离开沙条家的沙条爱歌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容。 那种感觉，仿佛是出来郊游的高中生一般。 她扬起了面容，淡蓝色的长裙衣角在风中摇晃着、纤细娇小的身形迎风而立：“其实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跟他们认认真真地玩一场游戏？” “但是他们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呢？” 沙条爱歌对于世界没有实感，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对于她来说都仿佛是玩家面对着电脑里冰冷的数据堆叠而出的画面。 但认真玩与抱着打发时间的去玩，终究是有区别的。 前者有投入。 后者则没有。 曾经的爱歌是前者，但早在很久之前，在沙条广树对她产生恐惧、产生因为恐惧而浮现的怨恨之后，便渐渐成了后者。 只是对于‘沙条绫香’。 对于她的那个妹妹，爱歌其实也还是抱着‘认真扮演’的态度的。 因为绫香还没有走到沙条广树的那一步。 也因为爱歌无聊到想要打发时间。 “不过那些在现在都无所谓了，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玩的玩具——” 爱歌侧眸，看向了身侧的罗维。 扬起的朱唇，露出了颇为明媚的笑容：“罗维先生，愿意当我的玩具吗？” “谁是谁的玩具还不一定呢。”罗维倒也不介意。 说是玩具，但他也听出来、爱歌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是一个‘游戏’能够形容的。 能让她肆意妄为、尽情显示所有的力量的罗维，是至今为止，唯一让她有着‘实感’的存在。 有实感，便容易产生情感...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死’的哦？罗维先生。”爱歌向前两步、身体轻微一个旋转向后，看向了罗维。 长裙飘摇、双腿白丝纤细裸露，女孩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的是罗维的身影，她略微抬起了双手，微微敞露的胸前显现出白皙美好：“因为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 实现罗维的愿望。 看似目的未变，看似仍旧是要杀死罗维，但沙条爱歌行动的内在核心，早已出现了更改。 “但就怕你做不到。”罗维伸手揉了揉爱歌的脑袋。 入手是一片血色的光芒，略微刺痛，但依旧穿不透罗维的防御：“默示录之兽的王冠、圣都之炎，还是不怎么够啊！” 无形的冠冕始终存在于爱歌的头上。 就如同先前所说的。 先前已经使用的一部分力量。 宗教神话中的带来末世灾害的恶兽，在天使吹响号角之后自深渊而出的‘龙’。 末日。 反基督、反圣子。 彰显圣人之‘恶’的兽。 既是反对立于此刻的人形体罗维。 这是对罗维毫无疑问的克制的力量，克制、针对、特攻。 但就像先前一样。 其规格到底还是差了点。 一滴水无法浇灭淹没世界的大火、所谓的克制，从来都是建立在量级差距不大的基础之上的。 “啊，反正只是个尝试而已。”爱歌并不感到气馁，只是感受着头顶的抚摸感，略微眯起了眼睛，流露出一丝舒适感：“不过我想，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成功的。” “罗维先生也会一直陪我玩下去，不是吗？” “一直到永远、永远！” “承诺的话我可给不了。”罗维将手从爱歌的头顶收回：“虽然你这种精神值得鼓励。” “但是尝试的事情，之后再说。” “现在、我们需要解决一点微不足道的麻烦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更加地接近迷雾的深处，不可名状的雾气扰乱了时间与空间，更隔绝了这片领域与外界的联系。 然而在罗维的感知之中，仍能清晰地感应到这片迷雾的源头。 那是一棵‘树’。 巍峨耸立于迷雾尽头、流转着无尽复杂光华与丝线的斑驳树影。 如虚似幻、却又真实存在于此的。 ——【光壳流溢的虚树】。 仅此。 罗维就知晓出现在这里的存在，倒是是谁。 “犹格索托斯在人间的代行者之一，阿比盖尔·威廉姆斯。” 曾在大秦与邪神刹那的接触的过程中有过惊鸿一瞥的对视的小女孩的身影。 不只是他。 旁边的爱歌也在同一时间感应到了那光树，感应到了前方的混沌无名。 “唔、超出了根源所能掌握的范围了吗？” 金发的女孩撩动了一下细密的短发。 “是啊、那是超出了根源所能囊括的范围的存在，”罗维解答，让爱歌知道得更多、也就自然能够让她掌握更多的力量，拥有更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可能性。 知识，既是力量。 与根源链接的她想要完成这一步的转化也并不困难：“旧日支配者，代表的是旧日宇宙混沌面的秩序化身，但实际上、祂们早已超脱到宇宙之外，潜藏在不同宇宙的夹缝之间。” 超越者，超越了根源，与根源链接的爱歌当然无法窥破祂们的源头。 于是金发的女孩明显变得更加地振奋了起来：“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有趣呢！” 过往无所不知的她，在罗维出现之后，竟然接连遭遇了她看不穿其存在的事物... “罗维先生，还真是我的福星呢！” 爱歌眨了眨眼睛：“所以说，以后也要在一起，不准离开哦？” “我有一种感觉、跟在你的身边，能够遇上更多有趣的事物！” “杀了我的话能更有趣，你信吗？” “当然相信了！” 一言一语之间，两人的脚步渐渐迈步向更深之处。 流动的迷雾不断有触须蠕动显现，越是向感应中的‘虚树’接近，触须的数量就越发庞大、密集。 祂们原本是肆意鼓动的，原本是不断的冲击着现实世界的， 但在罗维出现之后，却都僵持在了原地。 如同遇上了克星。 更如同、遇上了更高位的存在。 迷雾中，重复显现迷雾。 光影交织的世界里，出现了混沌散乱的核心。 ‘混沌之核’、‘太一’、‘不可名状之躯’，在罗维的身后缓缓地展现。 无形的呓语在风中飘散开来，势若洪钟，震荡四面八方。 无数迷失在雾气中的人恍然惊醒，抬头望天、见到了旭日初升，太一展现迷雾之内。 无数进入迷雾中调查的螺旋馆调查员都忍不住屈身鞠躬、敬拜神州庇护万民的‘天’。 这一日芳华绽放。 这一瞬，穹光万里，混沌之核收拢四面八方。 罗维向前、爱歌却在轻盈迈步之间，扯住罗维的衣袖，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凝视着前方挺拔修长的背影，看着穿着一席黑色现代休闲服的罗维俊朗的侧颜，沙条爱歌歪了歪头。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曾看过的一篇故事。 想起了当年曾遐想的‘梦境’。 爱歌其实很喜欢阅读那些在成年人眼里显得极为不切实际的童话故事。 通晓万物隐秘的根源皇女更喜欢儿童纯粹的幻想。 所以她一直都在期待着自己也能有着如童话那样的经历。 就像是生活在象牙塔上的公主、 迎来属于自己的王子殿下一般。 “想要杀死王子的公主、与想要被公主杀死的王子，也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呢？罗维先生？” “你对美好这个词有着极大的误解！” “可我觉得不错哦？罗维先生不是想死吗？死去的罗维先生，也很有趣吧？” 罗维却不回应了，因为他已经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迷雾已至尽头。 光彩流溢的虚空之树，清晰地映照于世间，牵引着庞大的光雾、如支撑世界的支柱一般。 但那名为树，实际上却没有树枝、树叶，远远看去，只有一片苍白的轮廓，映照着茫茫星海，无尽宇宙。 而在那树上，坐着一道身影。 穿着黑色长裙、头上戴着圆帽，点缀精致蝴蝶结装饰的金发女孩屈膝坐在树的顶端，摇晃着莲蓬裤下延伸而出的纤细双腿。 她摇头晃脑、像是聆听着什么美好的声乐一般，墨蓝色的眸子略微眯起，分开的金色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黑色的钥匙孔时隐时现。 她是阿比盖尔·威廉姆斯。 光彩流溢之虚树的召唤者、旧日支配者中仅次于混沌宇宙之源的‘阿撒托斯’的一席，‘全知全视者’、真理之门的守护者，门之匙，犹格索托斯的使者。 她是邪神的眷属。 同时，也更是邪神化身的幼体。 具备着成为邪神的一席，太古永生者，塔维尔·亚特·乌姆尔的可能性。 是的、显现于此的，并非只是那个单纯的阿比盖尔。 不是单纯侍奉旧日支配者的巫女。 而是旧日支配者的一席。 “也只有这种存在、才能展现出这么庞大的阵仗！”罗维毫不意外。 也就是在这罗维与爱歌踏足此处的瞬间。 阿比盖尔也在同时、抬起了眼眸。 露出了笑容：“我们又见面了呢...大哥哥。” “按照约定，我来找你玩了哦？” 第二十一章最古的人类弑神者 随着清脆的嗓音回荡在东京涉谷区的街头上，金发娇小的女孩从那光影斑驳的虚树之上一跃而落，伴随着黑色长裙裙摆飘摇间、稳稳落地。 小女孩对眼前的罗维露出了笑容。 是那种期待却又开心的表情、 毫无疑问，名为‘阿比盖尔’的少女，正是为了寻找罗维而来的。 她与罗维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可以说近乎于无，然而对于邪神眷者来说、对于邪神化身来说，对一个人感兴趣也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接触。 更别说，在大秦的时候就已经以一己之力接纳了几乎所有邪神共同力量、又在那之后将这份力量孕育成‘混沌之核’的罗维在邪神看来，与同类并没有什么差别。 并且，不是一般的同类。 甚至可以说是上位者、是源头。 是‘阿撒托斯’的显现—— “大哥哥...好像变得更完整了？”阿比盖尔歪头，笑容稚嫩却甜美。 但罗维却显得非常严肃。 严肃到旁边的爱歌歪了歪头，都流露出困惑...这几天下来的相处，一次又一次的刺杀中，罗维始终表现得极为淡然，哪怕偶尔有出色的举动，至多也只是一句赞赏。 爱歌从来没有看过罗维这幅表情。 这幅认真而凝重的，如临大敌的神色... 对面那个小女孩。 “果然...很特殊呢？”爱歌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 “...怎么了吗？大哥哥”阿比盖尔也有些困惑。 然后她们就一起听到了罗维开口说话的声音：“不。不对。” “不是大哥哥。” “你该叫我爷爷才对，‘阿比’。” 爱歌：“？” “诶！？”金发的小女孩呆了呆。 “你是犹格索托斯的眷顾，也是犹格索托斯的化身，太古永生者的显化。” “你看我是谁？”罗维指了指上方。 阿比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眸看去，看向了那她早就注意到的混沌迷雾、迷雾之中的‘核’。 “混沌之核、阿撒托斯...” “这不就对了吗？”罗维拍了拍手。 他严肃而认真：“按照关系来说，阿撒托斯创造了最初的三柱神，犹格索托斯既是其中之一，而太古永生者是犹格索托斯孕育而出的一个‘化身’。” “你喊我大哥哥，辈分乱了。” “你该叫我爷爷的——还是说，你想当自己的奶奶辈？” “...” 阿比盖尔眼冒金星、有点被绕晕。 旁边的爱歌也有些默然无语。 只能说... 罗维的思维，确实跳脱。 “不、不对哦？”阿比强行挣扎一般的开口：“大哥哥你不是阿撒托斯爷爷！” “你说不是就不是？谁能证明？” 罗维笑了：“你喊一声阿撒托斯，看看祂答不答应？” 蒙骗小孩有一手的。 可以的。 爱歌面露微笑，小声开口：“罗维先生，在试图激怒她...或者说，激怒那群你说的‘旧日支配者’吗？” “试试而言，混沌无名的存在没那么容易生气。”罗维毫不否认自己的想法。 他就是在试图激怒那群存在于宇宙之外的宇宙暗面意志显现的诡怪存在。 以嘲弄的姿态。 以嘲讽的姿态。 什么旧日支配者...现在，还不是被我抢走了源头的一部分力量？ “我是‘太一’，也是‘混沌之核’，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情。” 罗维垂落双手，头顶、身后，庞大的混沌之触须缓缓蔓延开来，笼罩了四面八方，如陷入茫茫星河宇宙之间一般，无形的呓语吹响，触须顶端所握的万千神州仙家法宝闪耀出璀璨的流光。 扩展，显现，这一刻，天地都仿佛被吞没、置换了一般，远处的房屋彻底消失，脚下的东京市也隐没不见。 更改世界，覆盖现世的时空。 类似于固有结界，却又并不相同，因为罗维所展现出的力量，是真正意义上的、短暂的改造星辰环境。 将他们所立身之处，回溯到星球创造的初期。 这是属于原初的显现，也更是属于造星神的力量。 在这里，罗维拥有尽展现自身的力量、而不担心世界崩溃的肆意。 “唔...大哥哥，在蒙骗我吗？”阿比盖尔看了看周围，即便时空短暂回溯、即便世界短暂重塑，但她仍立于此处，身后光影朦胧的流光溢散之虚树仍矗立于身后。 她恍然大悟：“原来游戏、已经开始了吗？大哥哥是在跟阿比玩游戏吗？这样的游戏、阿比很喜欢！” “大哥哥小心，不要被杀死了哦！” 咔嚓一声。 阿比盖尔所戴圆帽帽檐下、金色发丝散开裸露的光洁额头之上，缓缓地浮现出了漆黑的钥匙孔。 钥匙转动一般的声音从中响起。 然后便是震动。 身后的‘树’、缓缓地展开枝干，缓缓地扩散，在转眼间，化作了一道斑驳流转的巨大门扉，矗立于茫茫星河宇宙之间。 “来了——” 罗维眼神浮现出了热切。 那门后所连接的、毫无疑问，是作为‘门之匙’的犹格索托斯所在之地。 更应该是旧日支配者所积寄存的宇宙之外的夹缝。 祂们仍旧无法以本体显现。 仍旧无法降临显现太多的力量。 但通过这道门扉、投落的残余视线，也必然强大无比。 也正因为极可能带来混乱，所以罗维才提早以造星神规格的力量显现，为他们准备好了舞台。 也正因为如此，罗维才会为祂们准备好最佳的舞台。 来—— 杀了我。 或者，让我干爆你们的狗头吧！ 罗维露出了笑容。 “诶——？”猝然袭来的颠簸摇晃间、沙条爱歌发出了一声惊疑。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悬浮、她发现旁边的罗维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庞然的身影， 亚特兰蒂斯称之为‘机神’，神州称之为‘盘古’。 机械，机神之躯。 支配之冠冕！ 璀璨流光映照极天之地，这一度的空间虽被短暂覆盖、回溯，但在现世，仍有了感应。 西方，不列颠尼亚、罗马、希腊、高卢等地区都能看见天空浮现的极光，璀璨闪耀如虹桥跨越天穹。 “罗维卿、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吗？”不列颠尼亚的白金宫中，阿尔托莉雅流露出了笑容。 罗马，罗马帝国旧日宫廷、今时今刻再度被翻修地璀璨华丽的殿堂之内，尼禄端坐王位之上，满带笑容：“唔姆、唔姆，余之奏者哟，这次余就不去凑热闹了——” 尼禄·克劳狄乌斯没有选择动身去见罗维。 因为她自认为自己已得到了罗维的第一次，她已打算、将以最后的，胜利者的姿态展现。 让所有的竞争者、拜倒在她的长裙下！ 这才是世界之王应有的姿态... “我主的光辉再次映照大地！” 高卢之地，手握法兰西旗帜的圣女在山间单膝而跪，在她的身后是无数抵御匈人入侵而组建起来的法兰西军队。 而在其所处的山峦对面，有人发出了一声肆意的冷笑：“那个愚蠢的圣女就只会跪拜吗？” 穿着黑色甲胄的年轻靓丽身影，与那对面的圣女长相一般无二，但所呈现出来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她们都是贞德。 但一个却是怀抱凛然救国之心的圣女，另一个却是遭受迫害之后渴望复仇的魔女。 当然，唯一的相似点大概就是、她们仍为宗教信徒。 信奉着唯一神、唯一的主。 是的、此时此刻的魔女贞德，也跪着—— 在其上方的阿蒂拉斜过眼，扫过这个被自己‘折服’的魔女一眼，黝黑裸露的身形不见丝毫动摇，精致英气的面容更没有太多的波动。 “坏文明、罗维...” 低声的呢喃着，怀抱着渴望。 “猎物又出现了、谨遵月神阿尔忒弥斯大人的意志，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狩猎你的存在的，罗维！”希腊之地，阿卡迪亚乐园的猎人公主微露虎牙。 “氪哈哈哈、那个家伙，还在东边的那个地方吗？” “罗维，没有离开东瀛吗？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该说是灯下黑吗？” “哼哈哈哈、那头野犬又想做什么事情？” “...” 随着造星神规格显现，各地皆有异动，也有从者的身影再次向着东瀛汇聚而来。 但论异动最大的、终究还是与东瀛靠的最近，与‘混沌之核’联系最为紧密的神州大地。 古老而辽阔的土地山河之间。 沉寂了万年的‘盘’在上一次翻天覆地的世界变化之后、迎来了第二次，更加强烈的震动。 “我需要稳固‘盘’的存在...看来这次，只能让你去了！”居于九天之上的虞姬略有不甘，却仍旧将目光看向下方：“把他给我、抢回神州来！” “唔——我，试试吧！” “艾蕾，等等，我也要去！” “伊什塔尔，你跟过来做什么？” “别忘了，那个家伙可还欠我一大笔债呢！” 大地之下，声音回荡。 星海依旧辽阔、创造世界之初的原初风貌里，混沌之核、机神、原初之人，罗维的三种形态也再次重合。 爱歌在机体胸口的熔炉核心内，在罗维身侧，上下左右扫视着、眼睛略微发亮，同时也有些苦恼。 这种... “要怎么才能杀掉？” 哪怕以链接根源的见识，在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你只需要考虑杀掉我的人形就可以了。”罗维哑然失笑，却又道：“当然，也许也可以什么都不用考虑了。” “唔？罗维先生打算在这里结束这场游戏吗？”爱歌歪了歪头。 “不是结束，而是进入下一场更有趣的游戏——你不是想看看我的‘死’，代表的是什么吗？” “嗯、很有兴趣！” “那就，拭目以待吧！”罗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 光影斑驳的虚空之树拉开星空的门扉，无数的触须从中延伸而出、无数不可名状的身影在那门后浮现。 “大哥哥、不要死了哦？” “这个游戏，是你先要玩的。” “如果大哥哥死了的话，以后阿比就不会再理你了——” 阿比盖尔的身形也在其中发生着变化。 原本黑色的洋裙早已消失不见，无数漆黑的海草环绕其身形、若隐若现的勾勒着稚嫩纤细的娇躯，敞开的双腿皮肤泛着淡淡的青色，略微勾勒的曲线遮掩在黑色的布料之下、却又自身后延伸出无形蠕动的触须。 不再是人的模样，而是‘旧日支配者’的形态。 年幼的邪神。 太古永生者、塔维尔·亚特·乌姆尔幼年体的形态。 太古永生者是寄存于通往宇宙终极深渊的第一道银匙大门之后的巨石基座中，她所守护的是通往终极深渊——也既是旧日支配者们所积存的宇宙夹层的所在之处。 既是守护者。 自然、也能将这道门扉适度打开。 适度地将旧日支配者的影子投影到现世来。 不要死了。 不要在这里停止步伐。 不要、不能... “死可是个好东西。”罗维摇了摇头，甩开了脑海中来自阿比盖尔的呓语。 “邪神们——” “你们的祖宗我，来了！” 熔炉喷涌，万千光影流转。 然而， 混沌之核蜷缩于原地并未向前，庞大的机神之躯只是展现着这形成创造之前的风貌世界。 两者都并未真正地出手。 真正出手的、只有罗维，只有三者之间，防御力相对孱弱的人形体的罗维。 “大哥哥，不一起出手吗？”阿比盖尔歪头，面露不解。 罗维脚踩着熔岩的火光，踏着星云流转般的风景，直面着前方的‘星门’。 他道：“没必要一起出手，这样的我、就够了。” 阿比盖尔虽已不复之前的模样，但仍旧精致可爱的面容略微鼓起之间，仍带着几分稚嫩的不开怀：“大哥哥看不起我吗？” “对，你说的没错。”罗维摊开了双手：“抱歉，我不是针对谁——” “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呼呼呼、风声搅拌缠绕。 无形的呓语，精神的冲击同时传达到了罗维的意识之中。 膨胀、鼓动、浑噩、散乱、迷蒙... 无尽的思绪在瞬间涌现。 星云起雾。 罗维作为人的大脑中，也在同时起了雾。 作为宇宙暗面的旧日支配者已不在宇宙之内，所以祂们此刻真正掌握的领域，从不在现实，而是在精神与意识的领域。 让人疯狂。 让人不自觉地走向灭亡。 哪怕是神明也无法抵挡祂们的侵扰，哪怕是神中的神也难以抵抗祂们的恐怖。 因为祂们的呓语无孔不入，祂们的存在只需要看一眼，就能令万物陷入疯狂与崩溃。 谁能直视星空之外的虚空？ 谁能仰望宇宙之外的深渊？ “但你们是不是忘了...” “我可是，最古时代的弑神者！” 罗维脸上笑意未变，容颜未改。 他闭上了眼睛。 他以意识观望。 ‘看’着前方那道星门之外的旧日支配者，也更是‘看’着这一刻，立于面前的阿比盖尔。 “我知道旧日的影子一直笼罩于世界之上，我知道、你们始终在干扰着我们。” 罗维曾洗净了神州的六天故鬼，斩除了旧日支配者留在神州的痕迹，再加上神州祖神在宇宙之间的本体庇护、那片古老的土地在那之后，再未收到侵扰。 但那也仅有神州。 仅有神州华夏。 祖神先圣们能与旧日支配者抗衡，却也显得极为勉强，他们只能庇护神州，而庇护不了整个地球。 所以两千多年的岁月，其实还有不少的地方，遭受侵袭。 由此酝酿的事故，更是数不胜数。 眼前作为‘魔女审判事件’的主角而被拖入深渊之中、一步步成为旧日支配者的化身的阿比盖尔自不必多说。 东瀛的画家葛饰北斋，欧洲的画家梵高...除他们之外，在东瀛，在西方，也都有不少思维敏感、灵思涌动的人，因为接触到了旧日支配者而陷入疯狂。 旧神的影子始终徘徊于时空深处。 难以却除。 难以摆脱。 “你们当时...很害怕，对吧？” “什么——？”阿比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人的时候你，还是人的时候的你们、面对不可知的灾难的时候，理当感到恐惧。” 罗维缓步向前。 脑海中的混乱并未阻隔他的思维，反而让他的意识在此刻变得更加地清晰。 什么是原初之人？ 最初、最纯粹的人，既是圣人，也是恶人，既是男人，也能理解女人，既是老人，也是幼童...万物都有初始，万民皆有源头。 罗维既是这个‘人’的源头。 所以他能与一切的‘人’感同身受。 所以这一刻的，阿比盖尔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现在是旧日支配者的眷属。 是犹格索托斯在人间的代行者。 然而回想当初。 1692年的美洲大地上发生的那件惨案，回想当时的环境。 阿比盖尔·威廉姆斯在那个时候，确实是感到恐惧的。 作为纯粹的清教徒。 作为尊崇神明的虔诚信徒。 却被邪神盯上... 谁又能保持冷静？ 更别说那个时候的她与如今的外表一样，稚嫩、年幼，弱不禁风。 那个时候她就曾无数次地渴求‘主’的拯救。 那个时候，她就曾无数次的希望‘主’的光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 那个时候、 她渴求着这一刻所见到的光明。 哪怕现在的阿比盖尔已不需要拯救，但面对着罗维，她还是愣在了原地。 她毕竟只是有成为‘太古永生者’的‘未来’。 但现在，还不是。 现在的她是阿比盖尔·威廉姆斯。 人类的成分依多过旧神组成。 于此向前。 罗维穿过了守护通往宇宙终极深渊的第一道银匙大门的守护者。 他站到了门前，‘看’着门后那一双双诡异幽暗的‘眼’。 他感受着脑海中那更加混沌的意识。 邪神，不可名状。 邪神，不可凝视。 但这一刻。 罗维却挡在了星门之前，面对着旧日支配者的视线、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他阻挡一切不可名状之物。 亦将收拢一切混沌。 他要以意识压倒旧日支配者。 以自身、告诉邪神们。 “人类，不是你们的玩具。” “我们也不是。” 这一刻。 罗维的眼早已成了一片混沌。 但混沌之中，却有微光闪烁。 茫茫天地。 如在风雨中前行的一点余火... 照耀世界。 “我好像、做了个梦？” “我也是。” “你流泪了吗？” “我做梦，梦见了光，在照耀世界...” “父亲大人，您怎么了？” “应为啊、不，我没什么——奇怪，从者也会做梦的吗？” “...” 这一日，无数人都在同时做梦，梦见了那星空之外的光影。 ... 与此同时。 东瀛。 供奉天照的‘伊势神宫’内，一场盛大的降神仪式正在进行着。 篝火燃烧，穿着白衣红袍的巫女在火焰之间跳跃。 传说，东瀛上古的古老的时代里。 天照大神曾因为伤心而躲在岩石里、是舞神跳舞，才令天照大神从岩石里出现。 在那之后。 人间召唤天照大神的仪式，也多是以‘舞蹈’伴随祭祀而进行的。 是的、召唤天照大神。 这是在前日，伊势神宫的‘宫司’所接到的、来自高天原的神谕。 天照大神欲要下界。 伊势神宫当然不敢、也不会抵抗。 也就是在这仪式进行得如火如荼的过程中，伊势神宫的上方浮现出璀璨的神光，如日照耀，渐渐凝聚成一道神圣的影子。 白面金毛、天照大御权。 玉藻前显得颇为开心，完全以本体显现的神灵、仔细算起来，她也还算是第一个吧？ 而今的世界也渐渐能够承载祂们的存在了。 回归神代... 不。 终究还是人理为主的时代。 但漫长的时光里，神灵也早已成为了人理的一部分。 “这第一个螃蟹、妾身，就先吃了...” “仪式中止！” “嘎！？” “接到神州发来的信息、改天照祭典为‘泰山府君祭’。” “？？？” 等等，妾身已经半显现出来了！ 把祭祀完成再说—— 咪咕！ 上一秒还在洋洋得意的玉藻前在瞬间以不完整的姿态直接跌入现世。 “你们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伊势神宫的宫司抬起头，有些疑惑。 “没有。”其他巫女纷纷摇头。 “奇怪...”那位宫司吐了口气，旋即眉头紧皱：“希望天照大神不要怪罪吧...” 若仅仅只是神州那边传达过来的指令倒也还好说。 但这一次发送给她们信息的，却是直接来自神州的大人物。 ——泰山府君、后土娘娘。 那可是比天照大御权更高位的、执掌神州地脉的女神。 执掌神州地脉，自然也能影响到东瀛之地。 她们根本无从抵抗。 第二十二章艾蕾与伊什塔尔 可恶的泰山府君...可恶的后土...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的玉藻前摇晃着脑袋，发出了阵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仪式已进行到一半、天照大御权也已经显现一半。 虽戛然而止，却也仍令她再次踏足现世。 但也正因为戛然而止...玉藻前下来了，‘天照’却没有下来。 属于东瀛众神之主的那份力量仍留在高天原之上。 “诶？好漂亮的狐狸啊——” “比稻荷神社那边的狐狸还要漂亮很多！？” “别说了，快点去筹备新的仪式吧！” “...” 玉藻前睁着一双金色的狐狸眼眸，看着那几个接近之后却又迅速离去的巫女。 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摇晃着、头顶耳朵左右扭动。 是的、现时现刻的她，甚至没有了人形。 只是一只单纯的‘狐狸’。 虽说作为天照的她不会因此陷入真正的危险，神灵本质寄存于高天原，也更不会受到任何可能性的伤害，只要等待时机、自然而然便会回归高天原。 然而这种状态...简直是糟糕透了咪咕！ 只是无论玉藻前的心情再怎么糟糕，无论她的状态有多么差，都无法更改已经中断的天照降神仪式，更无法阻止即将举行的、‘泰山府君祭’。 伊势神宫内，原本用于祭祀祈求天照大神降临的事物都在短短时间内一一撤去，取而代之的是‘泰山府君祭’所用的香坛、花面石台等等之物。 在东瀛大地，实质上掌管着三界的神毫无疑问是天照大御权。 但掌管三界并不代表至高无上，无数神州的神明在东瀛之地也有祭祀，而祂们的地位都不逊色于天照大御权、有几位，甚至还在天照大御权之上。 诸如神州天帝、天后等，而‘泰山府君’毫无疑问也是其中之一。 泰山位居神州五岳之首，诸地脉枢纽，统管阴阳、治理阴间地府，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州大神。 更别说这一位泰山府君，除却泰山之位外、还有神州大地意志化身‘后土平心’这一规格显现。 以神州浩土的广袤，神州地界数千年来一直未曾衰落的思想基盘带来的神秘与人理，天照大御权根本难以与之比拟。 所谓‘泰山府君祭’，祭祀泰山神、求见泰山府君的仪式，也当然要比玉藻前的仪式高。 于是这一刻的狐狸只能愤愤地看着那群巫女在这个明明是供奉自己的伊势神宫里翩翩起舞，看着她们在刚刚祭祀自己的祭典上对着另外的神明焚香叩拜... 霎时，天光显现。 白衣飘散、红裙微扬，巫女们同时俯首。 “呼呼呼、我终于又回到现世了！” “伊什塔尔、别抢我的位置啊！” “有什么关系嘛？” “诶——等等！”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次第响起。 玉藻前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体，不去看那出现在神宫顶端的身影。 巫女们俯首在地，也都不敢抬头。 故老相传、神州大地的后土泰山，是一尊两位一体之神。 她们是来自异域古老文明所祭祀的姐妹神明，机缘巧合之下到达神州，被神州华夏的文明理念所同化、融入其中，在此地登临神位。 其一名为‘艾蕾’、 其二名为‘伊什塔尔’。 两位一体、同源而出，所以才能同时占据‘后土’与‘泰山府君’之位... “所以我说，明明我是天之女主人，怎么就成了地神了？” “不喜欢可以回去。” “那是当然不可能的——美索不达米亚那边已经被那个金皮卡占领了，早就没有神的位置了！” “...” 降临显现而来的艾蕾呼了口气，将目光扫视了一眼神宫下方俯首的巫女。 她略微眯起了朱红的眼眸。 两千年的时光，对于生而为神的她而言绝对算不上漫长，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她也与两千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金色的发丝披散垂落、两侧点缀着收束发梢的朱红蝴蝶夹。朱瞳红唇、俏颜未改，身上包裹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腰肢收束，曲臀柔软蜿蜒在长裙之下，延伸而出的双腿只有单边裹在黑丝下。 而在她的对面，毫无疑问，是在罗维离开神州、前往罗马之后，被她从虚数之海找回来的伊什塔尔凛。 昔日美索不达米亚的天之女主人坐在神功的屋脊之上，摇晃着修长的双腿，裙摆摇曳，红色的外套在风中摇晃，略微敞开的衣襟裸露半片浑圆。 她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哼了哼：“那么，那个家伙在哪里？” 她之所以会跟着艾蕾进入神州、与其成为一对隶属于神州神系的‘双子神’，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寻找罗维的存在。 “罗维吗...嗯，也是。”艾蕾将目光从神宫角落里收回：“找到罗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以前那笔账，我这次一定要清算！”伊什塔尔一跃而起，站起身来、她将双手叉腰，黑发垂落下的朱红眼眸略微眯起。 当年‘诓骗’她对抗美索不达米亚的众神，之后许诺的财宝却没有兑现... 伊什塔尔凛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罗维呢！ “汝等凡人、能仰望美丽女神的光辉既是尔等的荣幸，现在，就此散去吧！” “源于最美丽女神的嘉奖，之后自会到来！” 不管过去了多久。 伊什塔尔凛作为美索不达米亚的‘美神’这一身份体现出来的性格仍未曾改变。 “没错、散去吧！” 本性温柔的艾蕾与伊什塔尔凛同源而出，相似也是理所当然。 巫女们恍然回头，却发现那神宫屋顶的两位女神已消失不见。 天空云流滚滚，似是一只硕大的‘牛’。 “终于走了吗...” 玉藻前呼了口气的同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此时此刻的狐狸模样。 她们没有发现自己。 若不仔细观测、探查，此刻的玉藻前从外表看起来，就只是一只有着白面金毛、品相完美到极致的纯净狐狸。 连神系主宰规格的神明都无法发现她的本质存在... 这一刻的狐狸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模样也不错？ “以狐狸的身份接近罗维...” “没错，这才是妾身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咪咕！” 将失误转化为最大的助力。 这既是玉藻前的大计划...大成功！ 离开了的艾蕾与伊什塔尔当然不会知道玉藻前内心突然浮现的躁动与兴奋，她们在离开了伊势神宫之后，便一路追逐着罗维存在规格显现的源头探寻而去。 “真的是这个方向吗？不会找错了吧？” “唔...应该不会才对？” “这里好像有什么痕迹...” 她们当然不可能找到罗维。 因为此刻的罗维带着爱歌与阿比盖尔、短时间的回溯到了星球创造之初的场景。 他仍旧以一己之力抵挡在那通往宇宙之外、旧神寄存的终极深渊面前。 以人类之躯，阻断不可名状之恐怖。 以人类之身，直面万千可怖之存在。 机神与混沌撑开了原初之前的风貌，创造星辰的伟力显现在寰宇之间。 罗维直面。 甚至也在此刻，缓步向前。 “大哥哥、不怕死吗？” 在他身后，作为‘守门人’的阿比盖尔流露出了不解。 触碰‘门’的话，是会不死的。 接触‘门’的话，是不可能存在的。 哪怕他很强。 但他不可能比旧日支配者强。 “怕，但我不会死。”罗维看了一眼阿比盖尔。 我不会死。 只会变得...无限之强！ 罗维伸手向前，抬起的手掌想要去触碰那星门之后的终极深渊。 造星神的罗维已十分强大。 但若‘死’去。 取回那股力量，他也会变得更强。 当然，取回那股力量之后、此刻的力量并不会消失，而是会与之同化。 获得极限的膨胀。 抵达极限的机神、抵达极限的混沌... 说不定，真能成为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尽头与旧日支配者的源头也说不定？ 罗维满含期待。 星门轻微震荡。 手指触碰，只差一步...哐当一下。 门关了。 关了。 了。 。 “？” 是你们不对劲还是我不对劲？ 罗维哽住。 “诶？父亲大人说...不可以让您进去？”阿比盖尔发出了一声惊疑，她口中的‘父亲大人’、毫无疑问就是旧日支配者的三柱神之一，犹格索托斯。 “父亲大人说...诶？”她口中的话语重复，却又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她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下又一下、重重的轰击在那门扉之上。 “开门！” “爆破组准备——” “我是来送外卖的，查水表的，送快递的...” “...” 他这是在干嘛？ 亚特兰蒂斯机体里的爱歌坐在熔炉的边缘，摇晃着白丝包裹的双腿，歪头之间、流露不解。 阿比盖尔完全就是一副‘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的模样。 你面对的是通往终极深渊的星门。 不是你家厕所被别人占用了的厕所的大门啊！ 这么敲。 是不是有点太小瞧旧日支配者了！？ “大哥哥、大哥哥，别敲了，父亲大人说祂们暂时不会干涉地球了...” 阿比盖尔拉了拉罗维的衣角。 作为旧日支配者在地球的‘巫女’，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长见识了。 敲门敲打了许久，不见丝毫反应的罗维回过神来：“他妈的...被小瞧了。” 众多邪神：“...” 到底谁被小瞧了你自己心里没点赫拉克勒斯吗？ 直接被堵门这种事情...哦，好像不是第一次？ 宇宙之外，无尽虚空混沌的终极深渊里，众多邪神将‘视线’放到了那阻挡祂们本体进入宇宙的仙神光辉组成的‘长城’之上，默然无语。 这是不是你们神州的传统啊？ 神州。 都是一群疯子！ 但既然敲门失败，罗维也只能放弃。 “白白期待了...” 他恢复了冷静，转身看向扯住自己衣袖的阿比盖尔。 “所以，犹格索托斯是怎么说的？” “父亲大人说祂们不想与您接触...祂们说，您死了之后，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沉默刹那，罗维揉了揉太阳穴：“算了，不期待祂们了——” “一群废物！” “...” 阿比盖尔：我该笑吗？ 她没有笑，却有另外的笑声响起，回荡在这片星云辽阔之地。 “不愧是罗维先生啊、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 爱歌从机体一跃而落，漫步走来。 一直走到了罗维的面前，俏丽容颜满是欣喜。 “不愧是我。”罗维敲了敲太阳穴、混沌之核隐没，机体消失。 世界线合并，星球诞生之前、星云原初的风貌迅速消失，褪去。 “阿、撒、托、斯...当祂苏醒之日，无穷宇宙都将回归混沌。” “还、不能，让祂醒过来。” “他还不能死。” 邪神的呓语中透着几分幽暗森冷，在冰冷漆黑的终极深渊回荡。 但罗维与爱歌与阿比盖尔都已听不见。 他们回到了现世。 回到了东瀛，东京、涉谷区。 又一次尝试失败。 但至少灾难已解决。 至少... “看来，这场游戏，还不能结束哦？罗维先生，我的王子大人？”沙条爱歌直接一把抓住了罗维的手，让罗维收束自身存在的趋势刹那僵硬。 她将罗维的手臂紧紧抱在胸前、紧贴在自己的柔软之间，露出了颇为明媚的笑容。 阿比盖尔眼前一亮，也抓起了他的另一只手：“什么游戏？大哥哥，我也要玩！” “找到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天空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然后就是... “罗维，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下得了手？” “喂喂喂，是警察局吗？” “...” 罗维看着出现的艾蕾与伊什塔尔凛一前一后包围自己的姿态以及伊什塔尔凛那装腔作势的模样。 沙条爱歌摇晃着脑袋，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想要让罗维先生‘死’、可不是只有一种方法哦？” 社会死亡也是一种死是吧？ 这个小鬼。 果然是故意的？！！ “这孩子看起来怎么傻傻的、是你从哪里收留来的吗？罗维。”艾蕾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 爱歌脸上表情瞬间收敛，笑不出来了。 于是就轮到罗维笑了。 第二十三章罗维：我将主动出击 “罗维先生、很不厚道。”听着罗维的笑声，沙条爱歌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并不觉得丢人，也不会产生什么恼怒。 只是对于没能够达成自己所希望的预计效果而感到略微苦恼而已... 她默默地松开了手。 “不厚道的是你吧？”罗维呼了口气。 “不玩游戏了吗？话说，到底是什么游戏？”阿比歪了歪头，依旧面露不解。 “大姐姐们，也是来玩游戏的吗？” “不，我是来报警的。”伊什塔尔一脸认真，但实际上手里连个通讯工具都没有。 “游戏下次再玩吧！”罗维微微俯身揉了揉阿比盖尔的脑袋，又看向了爱歌。 “又是不一样的女人，罗维先生身边的女人还真是多...” 爱歌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被罗维打断：“不要想着给我挖坑了，社会性死亡不算死，” “但很有趣不是吗？”爱歌笑容真心流露，与罗维相处让她觉得颇为有趣。 偶尔的互动也能感受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浮动。 “你们...爱歌，你先带着阿比去附近玩玩吧！”罗维想了想。 与故人重逢，总不好留着两个小女孩... “有什么好玩的...算了，去就去吧！” 爱歌拒绝的话语在看到阿比看过来的目光的瞬间就顿了顿，咽了下去。 作为唯一让爱歌感受到对世界的‘实感’的人物，罗维本身的存在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但同样的。 阿比盖尔所代表的‘旧日支配者’、在链接根源的皇女看来，同样是笼罩着重重迷雾。 一个有实感而且能让她感受情绪起伏。 一个能让她有趣。 为了预防前者恼羞成怒，爱歌也并不介意与后者结伴游玩。 “陪你玩玩也可以哦？是叫‘阿比盖尔’，对吧？” 沙条爱歌牵起了阿比盖尔的手，面带温柔的神色，迅速的进入到了‘姐姐’的这个角色。 就像是以前，她还在认真玩游戏的时候、面对‘沙条绫香’时候的态度——哪怕她其实比阿比纤细娇小。 “嗯，我叫阿比盖尔·威廉姆斯，您可以直接叫我‘阿比’！” “阿比，我叫‘沙条爱歌’，我带你去游乐园玩好不好？” “好，谢谢爱歌！” 稚声稚气的话语渐渐远去，与爱歌不同的是、阿比盖尔在‘死’时仅有十二三岁，在正常状态下，阿比的心理年龄比她的外表大不了多少，而且还是生活在几百年前的时代。 对于现世的一切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 “挺可爱的两个孩子...”艾蕾看着离去的两人的背影。 “艾蕾，刚刚谢谢你的解围了。”如果不是艾蕾刚刚说的话，恐怕爱歌还会嘚瑟很多。 “解围？可我说的是实话。”艾蕾面露不解：“那孩子、是不是很不聪明？” “...” 还以为是天然切开都是黑。 原来是‘天然黑’， 罗维看着一副认真模样的艾蕾，却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艾蕾与伊什塔尔来得突然，但实际上罗维早已做好了准备。 毕竟在面对那无数旧日支配者的时候，罗维就已经不再掩饰自身存在的显现，那群英灵、那些女神们，也自然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然而最先到来的是艾蕾、也还是令罗维惊讶而又惊喜的。 毕竟... “是你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以艾蕾的性格来说，罗维倒也不至于出现太过尴尬的场面。 艾蕾歪了歪头，看向了眼前的罗维：“唔...好久不见了，罗维。” “喂喂喂、不要把我忽略了啊！”旁边的伊什塔尔叫嚣了起来，显得极为不满意。 罗维斜过眼：“哦？是你啊，原来你还活着？” “什么叫我还活着？”伊什塔尔龇了龇牙：“你欠我的可还没还清呢！” “欠你的？”罗维面露疑惑。 他看着穿着一席粉色外套的金星女神向自己伸手：“快点，把当初答应好的报酬给我！” “哦...”罗维面露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啊！” “没错，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 “这么多年，你的智商还是没有褪色！”罗维乐了。 这句话看似是在夸奖，但伊什塔尔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是在嘲讽自己这么多年没什么长进？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欠揍！” “但你又打不过我！” 伊什塔尔凛哽住。 艾蕾转动着朱红的眼眸，看了看罗维、却又看了看伊什塔尔，忍不住笑出声。 “罗维还是没什么变化。”她忍不住说。 “你们不也是？”罗维将目光扫过眼前的艾蕾，又看了看伊什塔尔。 “哼，别看我，我的变化可是超大的，现在的我可是可以把当初的你揍得满地找牙！”伊什塔尔凛挥了挥拳头，与以前一样还是一副风风火火安静不下来的跳脱模样。 艾蕾却抿唇而笑，脸颊微红：“为了让罗维认出我，为了让罗维归来的时候还能找到曾经的感觉，我当然不能变了——” 伊什塔尔凛听着这个话语，愣了愣。 她的这个‘姐妹’...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知进取吗？我家的艾蕾可是一直很努力的！” “什么叫你家的艾蕾？”伊什塔尔凛愣了愣，旋即略微鼓起了脸颊。 然后就发现罗维牵起了艾蕾的手。 艾蕾脸色红润，却没有挣脱，反而与之十指相扣，就这么深情对视着... 伊什塔尔凛更加地不爽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毫不掩饰？” 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不爽罗维还是不爽艾蕾，反正就是究极地不爽。 不爽于自己被忽视，不爽于罗维看待自己的眼神与很久以前似乎并未变化，不爽于那数千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海岸边上迎接提亚马特的袭击的时候的那种神情似乎很难再现。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找个地方坐下顺便吃点东西吧！” “我听罗维的。” “切，还说自己很强呢？竟然还需要吃东西...” “你也可以选择别跟过来！” “怎么可能不要？你欠我那么多，我一定要吃穷你！” 东京涉谷区的街头，虽然才经历了一次外神入侵的灾难，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只不过相当于做了一场梦。 这里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繁华，那些因旧日支配者而造成的破坏也早已在‘螺旋馆驻东瀛分部’的神秘管理人员的术式下恢复如初。 灾难并未带来人员伤害，有几个精神失常的、也都很快地被‘剪除’了这段记忆，抹去了疯狂的可能性。 这次做来比先前每一次都来的更加轻易。 明明灾难来得极快，而且极其突然...但对于刚刚从神州过来，被委任驻守东瀛的螺旋馆仙人‘无支祁’而言，却显得多少有些苦恼。 苦恼于那群刚刚进入迷雾之中，莫名其妙晕倒的螺旋馆分部成员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们毫发无损，只是失去了记忆。 这绝对不是那群‘六天故鬼’做的。 但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看到了什么。 所以才会被剪除记忆的？ 东京电视塔顶端、明明是能够观望整个东京，甚至是整个东瀛，但却是作为任何人都无法抵达的隐秘之处而存在的这里。 ——‘螺旋馆驻东瀛分部’的所在。 披散着苍白长发的无支祁站在玻璃的落地镜之前，窗外落下的阳光映照着她穿着的白色吊带长裙，长发遮掩一半的面容流露出极为凝重的神色。 高挑的身形双手环抱，衣摆下的双腿支撑曼妙窈窕， “看起来、你很苦恼，无支祁。” 状似冰冷机械的清脆女性声音从身边传来：“是在苦恼那群人的遭遇？” “嗯。”无支祁呼了口气：“我从神州过来的时候，‘虞’就告诉我、罗维阁下，或许还在这里。” “罗维阁下？天帝陛下吗？”那来的‘人’愣了愣：“你怀疑这群人是遇上天帝了？” “看来你还没有忘记这个名字，哪吒。” “当然不可能忘记了。”说话的‘人’声音仍旧带着难以避免的机械感，但已有了情绪的起伏。 这是一个以女性模样显现的存在，披散着红褐色的长发，穿着纹刻深红色的长袍，纤细的脖颈蜿蜒往下、胸前略微敞开处流露出白皙，她的身形并不显得起伏荡漾，却颇为健美，垂落的双手皓白如玉、鼓起的曲臀在布料遮掩下勾勒细腻曲线，两侧大腿丰臃肥美，在丝网下挤压散溢，却又收束于纹刻火焰回路的长靴之下。 健美、英气、分外有魅力，这是任何人在看到她的时候的第一个印象。 而其身份也更是在东亚地区有着赫赫威名的‘少年神将’，中坛元帅、通天太师、威灵显赫大将军、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同时，也更是在无支祁之前，驻守东瀛的神州仙人。 并非是本体。 而是‘分身’、 就如同此时此刻，立于这里的无支祁一般的分身。 一想到这里，哪吒又忍不住问无支祁：“你还不打算令本体出世？” “那只猴子可还在呢！”无支祁脸上浮现出了无奈。 “也是...”哪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当年的那只猴子、如今依旧在神州大地活动，经历了‘大闹天宫’、‘取西经’等一系列的磨难之后，悟空也早已经得成正果，是为‘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具备近乎原初的规格，某种程度上的‘与天平齐’。 这可比无支祁这么一个妖族大圣强多了...这些年，孙悟空虽很少理会无支祁，但无支祁可不敢赌。 “不说这个了。”无支祁摇了摇头，将那只猴子从脑海里甩开：“你打算回去了吗？” “不——既然天帝在这边，我想，我还是要去拜见一下的好。”哪吒想了想。 “你知道他在哪？”无支祁眼前一亮，她其实也很想找到罗维、毕竟找到罗维，就能制住那只猴子。 她也就能安心地让本体脱困了。 “不知道，但只要还在东瀛、总能找到的，不是吗？”哪吒毫不担心。 “也是、东瀛才多大？”无支祁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但无论是她还是哪吒都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罗维，其实就在她们目光注视之下。 东京电视塔前的星级酒店，柔和灯火映照着宽敞安静的包厢，随着侍者将一碟又一碟的饭菜端进来、跟着罗维与艾蕾来到这里的伊什塔尔凛看着满目的美食，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艾蕾，来、这个给你吃！” “嗯，罗维你也吃点。” “我会的，人类的美食可是一绝。” 你们不要无视我啊...还有，我的份呢？ 伊什塔尔凛心中狂躁。 “你饿了吗？”罗维终于看向了伊什塔尔。 “如果你祈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吃一点...” “那你就饿着吧！” “...” 当然，逗弄归逗弄，罗维还不至于不让伊什塔尔凛感受一下现代人类的美食...很快，服务员便递上来新的一份。 既然是人形，那就应该活的像个人，这一向是罗维的准则，所以他从没有因为觉得自己是造星神就应该不染红尘，也一向喜欢享受美食。 这也是他自身所欠缺的...理论而言，罗维哪怕再没有天赋，但漫长的时光下来、生活的技能都该已点满了才对。 然而事实上，他对于‘厨艺’一项，始终捉摸不清。 一开始是真的因为没有天赋。 到了后来，却是因为‘混沌之核’的存在，让他在做饭的时候多少会带上一些混乱的意味...他自己吃还好，拿出去恐怕没人受得了。 看着眼前的伊什塔尔凛与艾蕾大快朵颐的模样，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与艾蕾讲述了一下离开大秦之后发生的事情。 也嘲笑了一番伊什塔尔。 之前之后的事情全都没有隐瞒，自然也包括了与自己有着牵扯的英灵神明们。 “真是个花心大萝卜...”伊什塔尔毫不留情的嘲讽。 艾蕾却只是微笑：“我所钟爱之人，就是这么优秀呢？” “...” 伊什塔尔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但艾蕾其实也知道罗维本质上是个很贪婪的人，他不会放弃每个有关系的人，也更不会不负责任地甩手离开。 哪怕面对的是深渊，是炼狱。 罗维也会更希望给予每个人以幸福。 当初的自己就是因为这样奋不顾身的“温柔”才喜欢上的罗维。 那么现在，又怎么可能排斥他的想法？ “这样吗...随便你们了！” 伊什塔尔也无奈，但也对艾蕾的话表示了赞同。 菜过三巡、罗维放下了碗筷：“你们吃，我去洗个手。” 稍微用点魔力不就清理干净了？ 伊什塔尔刚想这么说，抬起头却发现眼前的罗维已消失不见。 她看了看旁边仍旧沉浸于美食之中的艾蕾，想了想，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酒店里显得极为安静。 伊什塔尔脚踩着柔软的红毯，行走在长廊里，追随着罗维的方向而去。 洗手间。 水龙头转开、喷涌的凉水浇灌在手上。 罗维搓着手背手掌，一举一动都与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是可以随时毁灭世界的存在... 然而他刚一转身。 迎面而来的身影却在瞬间将他推入洗手间的隔层之中。 罗维直接坐到了马桶上。 而在他的面前... “被我抓住机会了吧！？” 清脆中显得十分得意的少女的嗓音回荡而起。 “你这个疯女人又想做什么...这里是男厕所。”罗维敲了敲夹板，有些无奈。 将他压在马桶上的人却更加地得意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 尾随而至的伊什塔尔凛撩动了一下黑色的长发，朱红的眼眸凝视着罗维。 “那笔账、现在，给我好好偿还吧！” 罗维刚想说什么。 却发现伊什塔尔凛在瞬间亲吻了下来，堵住了他的嘴。 是的，这才是伊什塔尔凛想要的、来自罗维的‘偿还’。 不是他当年许诺给罗维对抗诸神的报酬。 不是王之宝库里的财宝。 而是... 四千多年前的海岸边上，为她带来的那一瞬的动心。 伊什塔尔凛铭记了那一瞬的心情，足足四千多年。 她要他偿还的、是四千多年的等待！ 亲吻的瞬间，伊什塔尔身上的衣衫也在瞬间褪去、红色的外套不见了踪影，恢复了当年最初的装扮，裸露的女体白皙蜿蜒，略微敞开的双腿直接跨坐在了罗维的身上。 狭窄、封闭的洗手间隔层里，呼吸交融，罗维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罗维，伊什塔尔？” 恰在此时，洗手间外传来了呼唤的声音。 那是发觉了他们消失不见，出来寻找的艾蕾。 罗维不动了、 “老老实实、偿还你欠下的东西吧！” 伊什塔尔凛松开了嘴，得意洋洋，刚刚的不爽在瞬间获得了舒缓。 “我可还是纯净之身，感恩吧、你将成为，美索不达米亚最美丽的女神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 “如果我没有感受错的话...你，也是第一次吧？” 这是只有肌肤相亲之后才能感受到的。 肌肤相亲的瞬间能感受到对方的纯净，但若能令其沾染上自己的颜色...伊什塔尔凛在这一瞬感受到了，于是也更加兴奋起来。 但伊什塔尔并不知道的是，她其实只是没有在“茫茫大海”之间找寻其他的颜色而已。 她也更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之后，她能从罗维的身上感应到自己的“颜色”，其他人却不能。 虽已经说过很多次，但罗维还是想说... 波塞冬。 你™肯定是故意的吧！？ 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 寻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罗维与伊什塔尔凛的艾蕾看着眼前狭长的酒店长廊，她歪了歪头，怀抱着困惑不解、转身回到包厢里。 却发现罗维已坐在里面等着她。 “罗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去哪里了...” 艾蕾安心的同时，仍有些困惑：“你有看见伊什塔尔吗？” “不——” “没有。” 罗维摇了摇头：“可能也是去洗手了吧？” “这样吗...” 艾蕾满心困惑，却没有听到来自虚数夹层里的伊什塔尔凛的求救。 虽说在洗手间里被她得逞，然而之后的伊什塔尔凛直接就被罗维一个反手关进了虚数夹层里。 造星神，创造星球原初的力量，缔造一片短暂存在的虚数空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这一刻的伊什塔尔凛被囚禁在其中，却仍能通过打开的缝隙看见罗维与艾蕾。 但也只是看见... “不用担心，坐下吧！” “嗯。” 艾蕾坐了下来。 却不是坐到罗维对面、原本的位置上，而是做到了其身边。 “还是这里比较舒服。” 艾蕾露出了笑容：“罗维的味道、还是这么温暖。” 然后抬眸的瞬间，注意到了罗维看过来的眼神的时候，脸色微微红了红。 却没有躲开。 罗维轻轻地拢住了艾蕾，主动吻了下去。 “罗维、还是第一次吗？”片刻，唇分，艾蕾在罗维的耳边小声询问：“是因为‘从者’的身份吗？” 总感觉... 她也兴奋起来了？ 罗维默然无语，主动地将艾蕾压在了身下，曾在至高天里亲热过，现在再做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包厢的隔音效果极好。 倒也不怕泄露什么... 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虚数空间夹缝里的伊什塔尔凛欲哭无泪。 但她很快就发现... 她其实可以脱离虚数空间。 以前做不到。 但现在作为‘泰山府君’与‘后土’的双子之一的她，其实能够做到。 泰山府君管理阴阳。 阴阳既是死生，却也是无与有。 虚数之海与现世的界限。 正是有与无！ 窗外日光落下、夕阳之后既是漫漫长夜，星光点缀洒落， 罗维站在包厢的窗边，凝望着现代城市的夜景。 “看起来、罗维先生的夜生活似乎过得很丰富？” 他听见了来自清脆的嗓音。 这是沙条爱歌通过‘魔术’与他建立起来的联系。 罗维略微斜过眼，看了一眼身后。 说是包厢， 但不知道是处于何种考虑、这片颇为宽敞的空间里，还摆着一张床。 艾蕾与伊什塔尔凛正在床上休息着、身上，床褥之间都是一片狼藉。 又是一顿疯狂。 但罗维却并不排斥... “大概，也算是一个尝试吧！” 罗维呼了口气。 之前一直在回避，但不管怎么回避，怎么解释，这群与自己有关的英灵、神灵都不断地蜂拥而至。 之前是这样。 现在，他的行踪再次暴露。 之后也会这样。 退缩无用，那么、倒不如主动出击！ 他转身为艾蕾与伊什塔尔盖好了被子，然后转身离开。 既敢直面深渊？ 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面对修罗场！？ “一个尝试吗...” “我的王子殿下果然受人欢迎。” 东京，夜幕的游乐园里灯火闪耀，坐在长凳上的沙条爱歌歪了歪头，看着茫茫夜色：“不知道...我能不能有机会呢？” 金发扬起，纤细的少女蓝色长裙飘扬起，巧笑嫣兮地看向开心地吃着冰激凌的阿比盖尔。 晚风徐徐的同时。 也带来了无数重量级新闻播报的声音。 “不列颠尼亚的亚瑟王已经坐上前方东瀛的飞机！” “希腊知名英雄‘阿塔兰忒’被人发现出现在希腊机场，航班目的地东京！” “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宣布与神州签署战略同盟协议，并接受汉光武帝刘秀的邀请，共同前往东瀛之地。” 第二十四章起始于虚无的故事 公元五世纪，不列颠尼亚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 但自尤瑟王死去后、存在于这片四面环海的大型岛屿上的卡美洛王国却从来都不安稳。 尤瑟王还存在的时候，面对北部卑王伏提庚的压迫，卡美洛虽竭力但也能维持统治存在的稳定基础，尤瑟王虽敌不过卑王、但也能统合国力，与之对峙抗衡。 然而尤瑟王逝去，这片国度上却再没有那样的存在。 王的逝去是王国的不幸。 新王的诞生，却也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也就是这一日。 有人拔剑成王。 这一日。 有人摒弃了过往、带着所有人的期盼，踏上了王位，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最初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其实也并不打算成为王。 她也曾在纸张里仰望王者的身姿，也曾立于万民之中凝望着那过往岁月的影子。 罗马、公元世纪之初的罗维。 那段在史书上记录的，岁月铭刻的斑驳痕迹... 只是她最终还是成为了王。 在梅莉的引导下，拔起了石中剑，成为了王。 成王的那一夜，有人曾轻声询问她。 “你确定想要成为王吗？” “是的，我要成为王。” “什么王？王亚瑟吗？” “...” “不，是骑士王。” 坚定的少女的声音清脆而凛冽、回荡在旷野之间，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知道自己面对的或许是早已经不存在于现世的虚幻的影子，她知道对方或许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她还是想说。 “践行骑士道义的...王者。” “践行骑士道义吗？” 而那梦中的人也是轻声回应：“那就努力地向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走去吧！” “我会在原地，好好看着你的。” “我也是，我不会成为你的继承者，我是阿尔托莉雅、我是，亚瑟·潘德拉贡。” “而不是‘罗维力量的继承者’。” “哈哈哈、那就让我看看吧，王亚瑟！” “是亚瑟王！” ... “王，到了——” 模模糊糊之间，阿尔托莉雅睁开了天青色的眼眸。 面容毫无波动地垂落，目光扫视着宽敞静谧的机舱以及面前所立的侍从。 天青之王沉眸，她又做梦了吗？ 做了一个过往的梦...她梦见了过往，也梦见了过往自己曾做过的梦。 梦中之中本该是双重的虚幻，但带给她的感觉却极其的清晰。 那毕竟是属于她真实的经历... 曾经的排斥。 曾经的否认。 在那梦中都真实如初。 过去改变了吗？ 阿尔托莉雅能够明确地感受到这一点，曾经徘徊在她身边的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重复地念诵着过往的言语。 但在英灵显现于世之后， 那虚幻的影子却拥有了真实的人格。 罗维收束过去未来。 自然也包括了不列颠尼亚的‘自己’。 阿尔托莉雅并不排斥这样的改变。 毕竟她自身未曾改变。 这便足够了。 身形高挑曼妙的亚瑟王点了点头，她站起身来，包裹在深蓝色衣袍下的高挑曼妙身形彰显着作为王者的高贵与高傲。 在仆从侍女的环绕下踏上了离开飞机的台阶，耳边响起的是无数嘈杂的声音。 “衷心迎接不列颠之王莅临东瀛！” “今日，不列颠之王将拜访东瀛，确定世界新格局、新政策！” “有小道消息称，亚瑟王驾龄东瀛，只是为了找人...” 以英灵的耳力，自也能捕捉到整座城市的话语，但她对那些声音都只是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或许曾经的她会对此非常在意。 在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在意他人眼中的自己。 但那梦中的人曾告诉她、王者自当一往无前，哪怕不为人所理解，也应当一往无前。 这是王者的气量，也是王者的担当。 所以她早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在正常的情况下，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上。 “王，东瀛已准备好了宴会为您接风洗尘...” “东瀛邪马台女王卑弥呼已在等待您。” 迎接人类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雄的，也只能是同样的英雄。 这是外交的礼仪。 也是幸亏东瀛虽弹丸小国、但存在的历史并不短暂，从神武天皇立国之后至今的漫长岁月里，分分合合、也一直遵循着神州的道路前行。 世界级的英雄很少，但能铭刻于人理之上的英灵，还是有不少的。 阿尔托莉雅从飞机落下台阶踏出、脚踩地面，她站在飞机场宽敞的平台上，她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那停靠的硕大机体，神色不见丝毫波动。 作为英灵的她所驰骋的天马在速度上远远超越现代飞机的，只是既是以一国首相的身份前来拜访，那么总不好展现得太过张扬。 不能让东瀛整体紧张。 不然... 又怎么能够从这个国家，将罗维带走？ “走吧！” 阿尔托莉雅挥了挥手，她将目光看向远处。 “王，还有一件消息。” “什么？” “罗马皇帝尼禄·克劳狄乌斯与神州汉光武帝刘秀也会在这两天陆续抵达神州...” “放心吧，我不会跟她们起任何冲突的。” 阿尔托莉雅看出了侍从想表达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战斗而来。” 但也并不介意展现自身的力量。 机场之外，影影绰绰，这段时间下来、原本生活在平凡世界里的人们也都渐渐习惯了英灵们的存在，这样的转变极为突然、却又显得颇为理所当然。 毕竟人只要活着，就必须去习惯、适应性的世界。 而习惯适应之后，自然也会有无数尊崇古代英雄的人的诞生。 以现代的术语来说、或许应该称呼为‘粉丝’？ 对于‘粉丝’而言，能够见到自己所推崇的古代英雄，哪怕是远远地瞄见一眼，也是无尽的荣耀。 可惜的是，这样的一群人拥堵在一起，其中还包括了不少来自各大新闻报刊社的记者，却都扑了个空。 阿尔托莉雅落地之后，根本就没有从机场正面离开。 她不喜欢嘈杂，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情与太多的人交涉些什么。 而东瀛方面，早已为其准备好了秘密的尊贵通道... 一路直达宴会会场， 在灯光闪耀之间，阿尔托莉雅也见到了这次的东瀛代表。 “啊、就是您了吗？伟大的不列颠尼亚之王——” 这是一个穿着古袍的黑发靓丽少女，星眸闪耀、朱唇俏丽，敞开的衣袍裸露饱满胸襟，垂落的衣摆下是一片盛装还贵，她的头上戴着火红的冠冕，一如旭日初升的烈阳般闪耀。 在阿尔托莉雅刚刚踏进会场的瞬间，她就主动的迎了上来。 “邪马台女王，卑弥呼？” “是我哦？”曾活跃于公元二世纪的邪马台王国女王表现出来的性格却显得极为活跃、活泼。 她颇为娴熟地拉起了阿尔托莉雅的手，热情而没有丝毫伪装：“我等您很久了，这就入席吧？” “有劳了。”阿尔托莉雅也显得颇为礼貌，对于卑弥呼的热情并不排斥。 卑弥呼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既是如此，待人接物的真诚时刻显现，也很难让人表现出恶感。 一路上的觥筹交错、阿尔托莉雅也早已习惯。 “真是年轻呢...阿尔托莉雅陛下？” “直接叫我阿尔托莉雅就好。” “那我叫您‘莉雅’吧！” “也好。” “诶、真好呢，听说莉雅在当上王之后，还多次率军出征、征服了偌大的土地，我也好羡慕呜呜...成为女王就不能自由外出什么的，说实话，我一点都不理解！” 明明是东瀛外交的重要场合，却更像是女孩友谊缔结的现场。 宽敞的宫殿会场、头顶悬挂的琉璃吊灯在摇晃间光影跌宕，周围矗立的年轻侍女好几次都想要提醒卑弥呼注意仪态，却都忍住了。 那是英灵、是从者。 是留名青史的英雄的再显现。 或许这么做、是有其深意？ 但其实没有。 至少阿尔托莉雅就能看出来... 作为女王的卑弥呼，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而天真。 就像是...最初的自己一样。 阿尔托莉雅端坐在柔软的座位上，摇晃着高脚杯、朱唇浸润在朱红的酒水之中，带起一阵馨香。 她听着对面的邪马台女王止不住的抱怨，她也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卑弥呼很羡慕自己，这是显而易见的。 羡慕平定了卡美洛混乱的自己，也更羡慕率军征战欧洲大陆，跨海无尽山海的自己。 但卑弥呼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羡慕的。 对于阿尔托莉雅来说... 那其实不过是一个承诺而已。 想要走出罗维的影子。 想要成为真正的自己。 在卡美洛很多人的眼中，亚瑟王的身影从来都是坚定不移的，哪怕曾无数次地被人所不理解、哪怕曾无数次的被人说是不懂感情的王。 她曾一次又一次舍弃少数人以换取大多数人的安全。 曾一次又一次地将骑士们置于险境。 理智如同怪物。 但王不是不懂感情。 而是知晓牺牲的意义。 每一个牺牲的骑士都曾向王禀明意志，王也将每个骑士的意志承载于身。 为什么要成为王？ 因为不愿再见人民痛苦，因为不愿再看见国家动荡，因为不愿意屈服、不愿意屈从。 因为骑士的意志始终在王之下。 作为王者，背负骂名，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愿高歌死，不愿屈膝地活。” 如果不那么做，卡美洛势必动荡不休。 如果不踏出那一步。 影子永远都是影子，而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 一生将如一梦。 阿尔托莉雅、不愿自己的存在都是虚幻。 “那你最后，做到了吗？” 卑弥呼眨了眨眼睛。 “当然。”阿尔托莉雅露出了笑容，或许是因为卑弥呼也袒露了自己的心声的缘故，她也袒露了自己的过往。 于是梦的影子再次浮现。 久远以前的光影，在现在出现。 周围时空变幻，会客的殿堂仍旧是会客的殿堂，但面前的卑弥呼，却在瞬间，变作了她那无比熟悉的身影。 “我就知道，你会主动来找我的。” 阿尔托莉雅天青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露出了笑容。 “罗维卿。” “是啊...” 罗维其实早就在了。 从大酒店离开之后，他便直奔机场，在阿尔托莉雅踏上东瀛的这片土地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看着她。 看着她觥筹交错、轻歌曼舞，显现王者的姿态。 看着她袒露心声、流露王者的心路。 古老的君王仍有人心的柔软。 于是罗维在这一刻，置换了世界。 宫殿会场的风景依旧。 但这里已不再是现世。 “辛苦你了、莉雅。”在罗维的记忆里，也存在着对于阿尔托莉雅。 收束万千影子之后，虚幻的影子也承载着真实的人格 他是真实看着她成长的。 哪怕是在梦境中。 “不，不辛苦。”阿尔托莉雅露出了笑容，看着罗维伸向自己的手。 罗维主动地伸出了手。 不回避、不躲闪，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坚持的。 之前的回避只是为了获得消化的时间。 而现在，时机已经差不多。 阿尔托莉雅眨了眨眼睛，笑容仪态端庄美妙：“因为我获得了胜利，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是吗？” 阿尔托莉雅轻轻地握住了罗维的手，笑颜美满。 她诞生于虚无。 只是承载了他人理想的存在。 第一次觉醒是因反抗。 第二次觉醒，却是因为想要拥抱。 反抗并非真实，只是逆反。 拥抱才是出于自我。 是的，千万里的征程、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不是因为终点的胜利，千万里的不被人理解，也不是因为阿尔托莉雅的意志真的那么坚定。 而是因为罗维始终在她身侧的陪伴。 因为想要拥抱真实的渴望。 迷茫的时候，困惑的时候，想要放弃的时候...很多很多的时候，都是源于罗维的影子的陪伴，源于这份信念，所以才能一路向前。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属于阿尔托莉雅的路途，才算是真正抵达尽头。 “罗维卿，我不会强迫你回到卡美洛，但是...” “至少这一刻，你是属于我的！” ... “诶呀呀、真实美好的一幕呢？” 阿瓦隆中，鼓掌的声音适时响起。 披散白发的美丽身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起始于虚无的故事、也能有美满的结局吗？” “芙芙！” “你也是这样想的吗？芙芙？” “芙芙！” 第二十五章修罗场上没有败者 居住在阿瓦隆里的宫廷魔术四梅莉能够看见现世的风景，也当然能够看见此时此刻、罗维与阿尔托莉雅真正的重逢。 是的、真正的重逢。 上一次显现的阿尔托莉雅不过是从者分身，而这一次出现的却是货真价实的、从英灵座下来，从阿瓦隆这个传说里亚瑟王最后沉睡之地走出的存在。 更别说这次不再是阿尔托莉雅的单相思。 因为‘座’已延伸至现世，罗维收拢了过去、现在、未来所有的影子。 所以他也有了与阿尔托莉雅相处的记忆。 他也是看着阿尔托莉雅成长的人。 “相比起我、你才是她真正的引路人，真正的导师哦？” 风吹起漫天芬芳的花瓣，被花卉淹没的阿瓦隆之庭、梅莉矗立于巍峨耸立的高塔之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但这是曾经的她绝对不会流露的情感...作为妖精，作为追求愉悦的虚无存在，许久以前的梅莉所追求的，其实是更多的意外性。 高傲的王者踏足末路，悲歌的英雄坠落炼狱、恶魔纵声大笑间遗祸千年...那是她曾经所希望看到的。 但在罗马的那段时间，她经历了许多，改变了许多，更深入了解了人类，也终于知晓人类从不是她可以肆意玩弄的工具。 哪怕本性无法更改，哪怕她仍旧喜欢看戏、也喜欢制造戏剧。 但是... “千年岁月的等待，终于迎来真正的结局，不也很精彩吗？” “——你说呢？” “尤瑟·潘德拉贡...不，我该称呼你为，乐园的妖精，薇薇安。” “不省心的家伙...” 梅莉的身侧，有身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同样银白的素发飞扬，显现的身影曼妙而美丽，手握的法杖却在空气中绽放点点微光。 “你的计划，又失败了哦？”梅莉偷笑。 名为‘薇薇安’的妖精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的错？” 从乐园走出的妖精最初是带着从罗维的身上夺回‘妖精之王’的命令而来的，但在踏足不列颠尼亚之后、在被称为‘湖中仙女’的同时，却又机缘巧合的遇上了那个被称为‘尤瑟’的不列颠尼亚的公主。 她祈求自己拯救不列颠尼亚，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大限将至。 大多数的妖精就如恶魔一般，给予什么、就必然要得到什么。 于是薇薇安答应了‘尤瑟’的愿望。 她收取了她将死的灵魂。 之后该怎么做？ “不如就试试用这个身份、看看，这个世界吧！” 于是乐园的妖精顶替了‘尤瑟’的身份，短暂地成为了不列颠尼亚的王。 她与梅莉合作，制造了阿尔托莉雅。 阿尔托莉雅是注定卡美洛之王。 只有她能从伏提庚的手下救出不列颠尼亚，只有她能拯救卡美洛。 然而兴起，同样伴随着灭亡。 卡美洛同样也将毁灭在阿尔托莉雅的手中。 但若正常而言，她不该与罗维有关。 只是出于要毁灭罗维留在世间的痕迹的目的、薇薇安将她与罗维牵连上了关系。 若阿尔托莉雅毁灭的话， 也会带着罗维最后残留的痕迹，一同毁灭。 届时无论是愿望，还是乐园所托付的任务，都能完美履行。 而为了保证过程的顺利，薇薇安却又在同时化身‘摩根·勒菲’，化身为‘尤瑟’的女儿，与亚瑟王竞争、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改造人，制造一个又一个毁灭卡美洛的契机。 这一切本该顺利无比。 然而她错误估计了此刻就立于她身侧的梅莉... “你错误估计的，从来不是我哦？薇薇安酱。”梅莉坐在阿瓦隆之庭的高塔窗台上，她看着身侧的白发妖精少女，苍白的发丝在花瓣飞扬间摇晃着、梦魇魔术师摇晃着纤细的双腿，露出了笑容：“虽说是我让阿尔托莉雅一步步地、更接近罗维的力量。” “但是呢...” “真正让她摆脱你的影响，挣脱命运的，从来都是他的余晖。” “仅凭残留的影响，便能缔造一位伟大的王者吗...”薇薇安没有否认，只是沉吟。 “不，你依旧错了。”梅莉缓缓地张开了双手：“真正让莉雅成为伟大的王者的、从不是罗维，而是她自己。” “人类自身的意志才能决定一切。” “这是我曾在罗马学会的东西。” “你不是也早就明白了吗？不然的话，你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薇薇安确实明白。 曾顶替王者的身份显现、又以‘王姐’的姿态出现的她早已明白。 所以到了最后，她才在阿尔托莉雅以自身的气魄、解决了那一场因叛逆骑士莫德雷德带来的，极可能让卡美洛彻底崩溃的动乱之后，在骑士王率军远征欧罗巴大陆之后，选择了放手。 卡美洛注定毁灭，但王者的光辉将长存于世。 薇薇安...摩根·勒菲的使命将注定难以完成，她也将再也无法回归乐园之中。 但那一刻她的思想却又是复杂中带着释怀，放松的。 她是乐园的妖精的。 怀抱使命的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为人类的世界所迷乱。 “不过，这个世界的未来如何，还不好说。” 摩根呼了口气，她看向了梅莉，朱唇轻启，缓缓道：“角神科尔努诺斯快要到了。” “祂将带来七重的灾害。” “以七个世界的‘死’、来阻碍这个唯一可能突破星空的世界的发展。” “所谓人类到底是什么...” “这次，就一次性地让我，看清楚吧！” 声音飘散、随风而逝。 低声呓语中，梅莉抬起手、撩动了一下耳畔的发梢。 明媚的梦魇笑了：“这就是你专门从异闻带过来的原因吗？异闻带之王...” “哼！” 摩根的身影已离去，却仍有不爽的回应响起。 于是梅莉的笑容变得更加地炽盛了起来：“我也挺期待的...这场戏，到底还没彻底演完，不是吗？” 说一千、道一万。 她始终还是妖精。 “千年的等待终究迎来了结局...” “只是这份结局，能否保留呢？” ... “当然可以保留了。” “您所提及的这些项目——” 东瀛，东京地区、会客厅中，卑弥呼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笑声：“莉雅不愧是王者呢？考虑的事情很周到...” “这也是大势所趋，不是吗？英灵是属于全人类、全人理的财宝，世界统合是必然趋势。” “任何单独的国家、任何单独的集体势力，都无法称之为人理。” 在她对面的阿尔托莉雅笑容恬静，丝毫没有刚刚进入到另一个次元的痕迹。 但事实上，与罗维的相遇绝非是虚幻。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在那一瞬，真正拥抱了属于自己的真实、也在那一瞬间，极尽妩媚地展现自身的魅力。 有了记忆、有了基础，有了情感，罗维来到这里本就不可能回避。 于是阿尔托莉雅褪去了作为王的衣袍、曼妙白皙的女体缓缓地交缠，宣泄了千年的情感，千年的渴望。 置换后的时空流速与外界不同。 纠缠许久之后。 再度回归、现世却只过去了刹那。 哪怕作为顶级英灵的卑弥呼也恍然未觉。 她只是觉得、对面的阿尔托莉雅，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成熟，更有魅力了。 贴合胴体的蓝色长袍展露的完美身姿变得更加美好，胸怀绽放神圣，略微交叠的丰臃肥美双腿延伸而出的气度尊贵凛然。 卑弥呼当然不可能想到、刚刚，她也就坐在另一个次元的，她所坐的位置上与另一个男人温存。 也就是在这回归之后的短短时间内，阿尔托莉雅与代表东瀛的她正式商谈了东瀛与不列颠尼亚的合作协议。 互相签订战略同盟。 互相签订组成国际统合体的第一步。 说是与东瀛合作，其实是以东瀛作为敲门板、开启人类集体联盟的第一步。 这也是在温存之后，罗维对她提及的事情。 是罗维所希望看见的。 英灵降临。 人类唯有统合在一起。 才能彻底发挥所有古今英雄的力量... 也才能度过，接下来的灾难。 “三日后。” “去往东京塔最高之处。” 这是最后，罗维对阿尔托莉雅的邀约。 ...一场最大的盛会。 ...届时，或许她的那些竞争者，都会到来。 但没有关系。 因为阿尔托莉雅...已获得了‘胜利’！ 不列颠尼亚的天青之王笑容越发地温和，这让卑弥呼误以为她是对这份协议极为满意，于是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样子...天照冕下、神武天皇陛下，应该就能很放心了吧？ ... 仍旧是东京。 离开了阿尔托莉雅身侧的罗维矗立在极高的大厦顶端，迎风烈烈、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狂风浩荡吹卷。 垂眸落下的现代都市，鳞次栉比、光辉映照洒落。 车辆奔驰间带来的轰鸣引擎回荡四野，罗维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刻的他也十分庆幸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作为人的身份。 没有放弃，并且还以人类的身份一步步突破、抵达原初以上。 若非如此。 他未必扛得住这群女皇、女神的‘压榨’。 “就知道直面她们...没有一个会放过我的。”罗维呼了口气，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但这本就是她们所想要的‘承诺’， 罗维也不会吝啬。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能不能别来得这么频繁？ “当然不能了！” 身后，随风而来的嗓音清晰回荡，凛冽而英气勃发。 罗维转身向后。 披散着翠绿色长发的少女手持弓箭，立于他的身后。 发梢末端枯黄的色泽在风中划过无形的轨迹，头顶摇晃的兽耳轻微晃荡、俏丽容颜英气依旧，绿色兽瞳眯起，朱唇微抿。 阿塔兰忒、来自希腊的女猎人，她的装扮与先前并未改变，翠绿色的长裙包裹着起伏不大却健美蜿蜒的娇躯。 她凝视着罗维，抬起的弓箭拉开、未曾有丝毫动摇。 箭矢在顷刻绽放。 却不是射向罗维，而是射向天空。 对月申诉之箭。 蔚蓝天幕在顷刻间陷入了黑暗，现代城市的钢铁丛林转眼倒退回原处的风貌。 “阿卡迪亚的乐园...” 罗维看着这熟悉的环境，顿了顿。 回溯数千年前的风貌。 毫无疑问的世界级大魔术，【固有结界】。 但这不是眼前的阿塔兰忒的力量。 而是来自天上同时显现在黑暗中的皎白圆月。 来自阿尔忒弥斯。 对面的阿塔兰忒露出了笑容：“进入了这里，你可就跑不掉了！” 那可未必。 罗维斜过眼，扫视了一眼周围，呼了口气。 跑还是跑得掉的。 但跑掉之后呢？ 继续迎来永无止境的修罗场的侵扰？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不只是来自异闻带的摩根·勒菲能够感受到危机的到来，罗维同样也能。 而且他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危机的恐怖。 不再是一个被世界死亡的怨念所缠绕的角神科尔努诺斯。 而是七个。 那或许是七个没能够被及时剪定的异闻带、发展到了最后，崩溃塌陷之后的巨大恐怖。 纵然现世已被座所覆盖，但要真正成长起来，还需要时间。 至少现在... 罗维若不能统合世界的力量，也仍旧无法抵挡。 “不跑了吗？”而对于罗维这么坦然的姿态，阿塔兰忒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罗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不跑了、累了。” “切，只有这种程度吗？”阿塔兰忒放下了弓箭，缓步向前。 “是啊，就只有这种程度...怎么样？” “不怎么样！” 阿塔兰忒一把抓住了罗维的衣领，但却没能将之抓过来，反而让自己的身体前倾，靠近了他。 少女健美的女体如同撞入了他的怀中一般，翠绿色发丝掩盖下的面容却满是不满：“你知道我等待现在，等了多久了吗...” 阿塔兰忒，对罗维非常不满。 不是不满于他的逃避。 而是不满于他在此刻的驻足。 “我可是猎人、是希腊，最出色的猎人！”她显得有些气呼呼：“我所要狩猎的，是希腊最伟大的英雄。” “是你——” 追逐了漫长岁月，等待了漫长岁月。 对比起其他的人，阿塔兰忒从不强大，甚至连TOP级英灵的身份都勉强。 但她的意志并不比任何低。 并不比任何人差。 “你错了，阿塔。” “你不是希腊最出色的猎人，我才是。” “想知道为什么吗？” 罗维抬起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明明是想要抓住自己，却莫名其妙撞入了自己怀中的阿塔兰忒的脑袋。 给予了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他俯下身，微笑道：“因为我已抓住了希腊最出色的猎人了。” “胡...胡说什么！？” 阿塔兰忒感受着头顶抚摸耳朵的手温热，却又同时感受到身后抚住曲臀的手掌， 刚刚的桀骜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软。 身体的温软， 更是心灵的温软。 罗维低头、露出了笑容。 在罗维所有遇到的人里面，阿塔兰忒其实多少带有些许莫名其妙的意味。 一开始将罗维视为仇人、视为负心汉，到之后旅途上的莫名其妙亲近与依赖，整个过程突兀而突然...但只有阿塔兰忒自己知道，那只是因为最初一直生活在森林之中的她从罗维的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一直在斗嘴，一直在吵闹、但言语间的交流，却也让阿塔兰忒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情绪。 那是‘兽’蜕变为‘人’的过程。 雏鸟亲近第一眼所看见的人。 所以阿塔兰忒喜欢上罗维也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 希腊最出色的猎人。 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被抓住。 但她却从未想过挣脱。 从未想过逃脱。 “谁抓住谁...还不一定呢！”阿塔兰忒斜过眼，却又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她主动地将手环抱住了罗维的脖颈，面带红晕，笑容却又纯粹中略带妩媚。 朱唇亲启，踮起的脚尖将身体完全紧贴：“用诱饵引诱猎物、不是很正常的行为吗？” “那就别怪我把诱饵吃干抹净了！” “做得到的话，就来试试吧！” 阿塔兰忒确实是希腊最出色的猎人。 哪怕在罗维离开希腊之后，她就很少离开阿卡迪亚的乐园，但是在那之后，仍旧因为偶尔的出手而获得极大的名声。 所以她从来都很自信。 至少在此刻... 绝不会认输。 不过对于罗维来说，输赢并不重要。 他只是给每个人一份承诺。 给每个人一份诺言。 他不会离开任何一个人，哪怕短暂消逝，也必然会千方百计回到她们的身边。 这很渣、很贪婪，但他愿意拼尽全力给予每个人想要的生活。 阿塔兰忒睁开了眼睛。 高楼大厦、固有结界消逝，眼前城市的风景依旧。 “这样吗...” “哼，那就随便你吧！” “反正你已经是我的猎物了，你已经被我、彻底捕获！” 猎人少女低头，看着罗维临走前留下的讯息，就如同留给阿尔托莉雅的讯息一样的内容。 阿塔兰忒看向了天空，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阿尔忒弥斯大人...” “罗维，暂时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 “三天之后，我会如约到达的！” ... “唔姆...三天之后吗？余已经收到了哦？奏者！” 罗马皇帝在东瀛的下榻之处，在知道了尼禄那张扬铺张的个性之后、由官方出面搭建而起的崭新的宫殿里，尼禄点了点金发披散的脑袋，露出了笑容。 她收到了一则信息， 来自罗维的信息。 届时，她将以早已摘取桂冠的胜利者的姿态、莅临于此。 她将在万众瞩目间，牵起罗维的手。 告诉所有人。 “罗维，是属于罗马、属于余的！” ... “斯卡哈，要去吗？” “如果我说不去你，你会答应吗？” “当然不行了！” “所以说，怎么可能不去呢？我们好歹也是‘冠军’哦？” ... “艾蕾！快醒醒！那个家伙又要搞事情！” “唔？” “三天，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伊什塔尔，怎么那么兴奋？” “因为我们可是胜利者啊！” ... “我要去东瀛，这里就交给你了、贞德。” “诶...？” 龙之魔女看着眼前自己的顶头上司，健美的匈奴王阿蒂拉那看似毫无表情的面容：“您该不会...是要去见‘主’吧？” “...” 阿蒂拉没有否认。 “那我要跟着您一起去！” “随你。” 阿蒂拉将目光看向远去，小麦色的女体迎风而立。 ... “哼哈哈...本王的友人邀约，本王怎么可能不去？”乌鲁克王者纵声大笑 “贤者阁下、我必会到达的！” “罗维先生的邀请吗？” “...”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的英灵从者都在同时收到了来自罗维的邀请。 汇聚整个地球的人理。 汇聚整个星球的力量。 “还真是孤注一掷的做法呢...” “但也只有这也，才能一搏之力不是吗？” “所以这就是你把主动找她们的理由？” “没办法，让她们都认为自己赢了，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让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争夺’罗维的胜利者。 这样一来，即便她们相遇。 新的争端自然不会产生。 毕竟自认为胜利者、面对失败者，总会居高临下，也总会怀抱怜悯。 会变得宽松。 这也正是为什么罗维会在之后，主动‘送上门’的原因。 也或许这才是波塞冬给予罗维这份约许的真正原因... 谢谢你，波塞冬。 之后如果能遇到你，会考虑留全尸的（泪目） 罗维想明白了。 “但是这么做，可能会翻车哦？” “那就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东京的游乐园里，将书信一封封送出去的罗维从来者的手中接过被挤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冰激凌，有些无奈：“你就不能拿个好点的给我吗？” “不行哦？”对面的人眨了眨眼睛：“因为罗维没有第一个来找我。” “你吃醋了？”罗维愣了愣。 “当然没有，就是有点...不开心而已。” “那就是吃醋了。” 罗维笑着揉了揉眼前女孩翠绿色地柔顺长发，然后顺手牵起了她纤柔的手掌，低头道：“原谅我的贪婪...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也想保护这个世界，小恩。” 是的。此时此刻站在罗维面前的，毫无疑问是从美索不达米亚而来的恩奇都。 她早已经提前来到罗维的身边。 温存之后，便也一同来到此处。 但此刻的她早已褪下了那一袭素白的长裙，换上了现代的服饰。 白色的上衣包裹着柔美的身段。纤细的腰肢与圆润的胸口形成鲜明对比，略微敞开的衣襟能看见一片白皙，短裤紧缚翘臀、延伸而出的双腿白皙修长，曲线柔美。 翠绿色的长发在脑后绑缚成马尾、美丽而飒爽的女孩听见罗维的话，忍不住愣了愣，旋即露出了笑容。 “我们都是知道的哦？”她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眸。 从常人角度来看，罗维确实很‘渣’。 但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对于每个人都没有隐瞒自己的过去，没有隐瞒自己与他人的纠葛、纠缠。 所以每个人都是能接受他的所作所为的。 “所以说、坦诚，才是最大的智慧呢！”小恩笑着握紧了罗维的手掌。 是啊、坦诚，才是最高的情商。 那些想要隐瞒的。 最后终究什么都瞒不住。 罗维点了点头，抬起了头... 眼前视线骤然朦胧，迷雾茫茫浮现。 这里是东京游乐园。 却也是富士山下。 富士山是东瀛整体的地脉枢纽、东瀛的地脉则连接着神州大地。 他来这里，不只是为了陪伴小恩。 也更是为了见一个‘人’。 一条... 龙。 神州祖龙之脉！ “呼哈哈哈、多年不见了，罗维。” “朕之友人！” 第二十六章铸剑 周围雾气茫茫，无论是远处城市的高楼大厦还是近处游乐园的娱乐设施都已不见了踪影，罗维与小恩都已脱离了现世，通过富士山下的地脉枢纽、进入到了另一片维度之中。 或许应该称之为‘阿房宫’之类的？ 抬头可见苍白的空间里巍峨悬浮于高空，呈现立体棱形，由无数建筑堆砌而成的硕大‘宫殿’。 那是宫殿。 却也是‘计算机智脑’。 是祖龙化后又夺取了另一个维度的自己那机械化后的庞然身躯的‘始皇帝’嬴政。 而在阿旁宫之下所立的、出现于他们面前，发出毫不掩饰的笑声的，毫无疑问也就是嬴政的人形体。 那个在神州之巅宣誓以自身护佑华夏万万年的神州祖龙。 头戴十二旒白玉冠冕，身穿漆黑玄鸟衮服、身形笔挺高大，腰间佩剑，面容俊朗而威严，一双赤金色的眼眸泛着异于常人的神色。 在罗维与小恩进入这片维度的瞬间，他便早已有所觉。 并且于此等待罗维。 “看起来陛下倒是没什么变化...” “呼哈哈哈、能有什么变化？”始皇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了笑容：“倒是你、身边又换了人了，而且又是一个强者。” “还真是让朕都难以言说的艳福啊！” 小恩微笑不语，罗维却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发凉...哪怕知道小恩并不排斥这种事情，甚至颇有些鼓励罗维的意味，但她毕竟是罗维在这个世界最早认识的‘人’中的一个。 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在她的面前说这些，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轻声咳了咳，绕过了这个话题：“这数千年来，神州有劳陛下看护了。” “神州乃是大秦的天下，何谈有劳？”嬴政拂动长袖、漆黑衮服划过，头顶‘阿旁宫’轻微转动，周围雾气流转变化，在转瞬褪去，苍白地面瞬间凝固作漆黑平坦的地板、两面支柱矗立，巨大墙壁三面闭合、编织成一座巍峨华美的宫殿。 “两位，坐！” 嬴政将手指向前方，两个席位瞬间从无到有、编织而成。 “化假为真、信息凝固吗？”罗维挑眉。 “这么多年下来，若真没有进步，朕岂不是羞于与你做好友？” 嬴政咧嘴，狭长如玄鸟的眼瞳流露出些许的得意：“朕如今虽还是不及你，然而中论古今、也绝对可与三皇五帝并肩，甚至超越了！” “确实如此。” 罗维看了一眼宫殿大门外映照出的山山水水、瀑布奔腾，有城分布、有人生活，鸟兽沸腾，俨然一副'桃花源'般的模样。 他牵着小恩的手在嬴政的对面坐下，露出了笑容。 如今的嬴政自成一界，阿旁宫内便是一个微形而完整的‘天体构造’，其内有有山有水，有万物生灵，更有完整的生态圈...作为这个微形天体的‘意志显现’的始皇帝存在的规格，自也是毫无疑问的‘原初’。 他已彻底消化了异闻带始皇帝的力量，但昔日的异闻带始皇帝虽也能说是‘原初’，却只有计算力抵达原初，信息覆盖整个星球，却也不能编织出完整的生态系统、收拢一身，其瞬间出力是达不到原初的。 现在的始皇帝已向前，更进一步。 货真价实的星球规格。 而这样的实力，纵论古今、只说还存在神州之时的状态，三皇五帝尧舜禹中，也只有诸如一半不到能够达到。 “如何？” 始皇帝轻笑地抬起面前桌案上的酒樽。 罗维抬起、轻轻抿了一口，与小恩相视一笑。 “比乌鲁克的酒要好喝。”小恩给出了评价。 “呼哈哈、乌鲁克吗？那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嬴政咧嘴：“遗憾的是朕‘生前’未能真正率领大秦的铁骑将之打下来。” “但陛下已做到了自己所愿，不是吗?”罗维敲了敲手指：“秦制流经两千年而不改，即便如今的神州大地已经步入崭新的时代，民主共和，但其构架仍有不少借鉴秦国之处。” “大秦的明月，至今仍朗照于家家户户之窗。” “善！” 嬴政抚掌大笑。 小恩歪头，看向罗维，翠绿色的眼眸带着几分轻笑。 罗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给她擦了擦唇边的酒迹。 他知道小恩想说什么，罗维对于身边人从未隐瞒自身经历，所以小恩当然也是知道始皇帝嬴政的存在的，知道他与罗维的结实、虽只数次觥筹，却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然而在此刻相遇，眼前的始皇帝却给她一种熟悉感。 像... “像金皮卡吗？我也觉得像。”罗维肯定了小恩的心中的思路。 “金皮卡？哪位？” 始皇帝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看了过来。 “乌鲁克的最古之王，我最初辅佐的王者。” 罗维回应着，始皇帝恍然，刚想说什么，却又听见罗维接下来的评价：“一个憨批。” 嬴政哽住，默默地将‘那一定是个伟大的王者’这句话咽了下去。 “自高自大、但也确实是一个人类历史上的伟大王者。”罗维摇了摇头。 “有趣。”嬴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吟刹那，却又询问：“罗维阁下来这里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当然不是。”罗维放下了酒樽，他将手从小恩的手里抽回来：“陛下作为‘昔日的异闻带之王’，应该知道我们这个时空接下来会遇到的事情吧？” “嗯...朕自然知道。”嬴政沉吟、赞叹一声：“将‘座’拉下来的壮举，不管是第几次闻听，朕都觉得甚妙！” “然天道均衡，西方有句话，朕一向甚为认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此界因你而拥有了挣脱束缚的可能性，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其所代表的未来，其所孕育的‘生’，必然会引来觊觎。” 这个世界的地球因罗维先前的举动而在宇宙中大放光明，然而宇宙茫茫，再璀璨的光华，想要被异域文明捕捉、也需要漫长时光。 游星也好、类似亚特兰蒂斯文明那种以吸收星核力量壮大自身的硅基文明也罢，都不是真正的危机。 真正的危机、从来都是内部。 光辉璀璨之光在星之内海，是再显眼不过的。 星之内海中曾有无数被吞没的世界，无数‘死去’的世界线。 “已死的便是死去，但苟延残喘的、必会出于生存的本能，而来抢夺。” “接下来，将有七个将死未死的‘世界’袭来。” 此身夺取自‘异闻带之王’、一个已‘死’的世界的主宰者的嬴政对此最为清楚。 这也正是罗维为什么会来这里寻找嬴政的原因。 头顶十二旒白玉珠帘摇晃，嬴政抬起了手，桌案不变、所立时空却在瞬间变幻。 他道：“其一为魔兽之神，驾驭雷霆的伊凡雷帝。” 虽其话语落下，罗维与小恩都能清晰地看见一头硕大的、巨像模样，有着大陆体积的魔兽脚踩在星之内海内部，缓步醒来。 “其二为北欧灭世巨人之一，苏鲁特。” 巨像之后，是庞大如星辰一般的巨人、手握着烈火燃烧之剑，浑身缠绕着惊人的毁灭的气息。 “其三...嗯，其三是我。” 始皇帝咧嘴，指了指自己头顶的‘阿房宫’。 “内应？” “然也！” “不愧是你。”罗维忍不住乐了，但先前的伊凡雷帝、苏鲁特的身影，却都印证了罗维心中的猜想。 那也就是袭来的身影，都是来自他所知晓的‘异闻带’。 伊凡雷帝是俄罗斯知名的暴君由人蜕化为终极魔神，苏鲁特则是北欧神话中的火之巨人吞噬了一切的神明之后所成。 这两个虽强大，但对于罗维来说并不成问题。 哪怕他们比罗维所知晓的更加强大、伊凡雷帝具备大陆规格的体积，其力量毫无疑问是原初顶尖，苏鲁特更是在吞噬北欧神灵之后进一步吞噬了整个神代枯竭的星球。 但毕竟都还只是‘顶尖原初’，还没有获得隐约突破界限的造星力量。 以罗维此刻造星神的伟力，击败他们不成问题。 更别说还有‘嬴政’这个同样原初顶尖规格的内鬼。 然而这只是前三... “其四为永劫生灭星辰的破坏神。” 黝黑修长的男人出现在并蒂莲花之中，如印度神话中梵天孕育出毗湿奴的场景。 永劫破坏神阿周那、原本的印度神系天帝之子，破坏重生了三千次印度神系，以一己之力将即将彻底死去的异闻带维持在将死未死边缘的存在，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造星神。 仍是比罗维所知晓的类似存在更强....罗维面容略微凝重，这算是第一个‘大敌’了。 但还在接受范畴。 “其五，宇宙夹层的卡俄斯。” “？？？” wtm... 罗维看着紧随‘阿周那’之后，熔岩汇聚，恍如星云的‘眼’，差点就爆粗口了。 从行星内直接跳到恒星级。 星系规格的存在...怎么打？ 但仅于瞬间，罗维就想明白了：“原先的地球对祂来说没有多少吸引力，但现在、具备‘生生不灭’这一特性的地球却对其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会来，不是理所当然吗？” 话语落下，嬴政颔首，面容凝重，又接着道：“其六为角神科尔努诺斯。” 凝结世界之‘死’的凯尔特，这个虽强、但也不算离谱。 至于最后一个。 “奥尔特星云UO，奥特特。” 硕大的蜘蛛、这个却不是从星之内海而来，而是在北美地区因六个外来者而苏醒。 七重破坏、七重灾难。 “我能对付前两个，勉强牵制永劫破坏之神阿周那。”嬴政拂袖，做出了判断：“集结全星球的力量，也最多只能对付剩下两个...” 这是他已经庞大的计算力运算得出的结果。 “卡俄斯，就交给我吧！” 罗维知道始皇帝想说什么。 恒星级的卡俄斯，毫无疑问是最大的问题，最大、最难的一个难关。 “你想好了？” 嬴政看着眼前的罗维，眯起了眼睛。 小恩也看了过来，歪了歪头。 “试试而已。” 罗维揉了揉小恩的脑袋：“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在外人面前表现得颇为冷静、强势的小恩在罗维的面前总是表现得颇为乖巧。 但罗维确实已有了想法。 本体恒星的卡俄斯确实很强，哪怕仅剩百分之三的能量，但祂曾以一个眼神杀死全能神宙斯...那个宙斯很强大，至少不会比同期的提亚马特弱小，其规格所能影响的范围绝不会低于以太阳为核心的行星系统。 只是即便如此。 罗维也并非没有办法对付。 毕竟... “行星系统规格的力量，我也不是没有。” 罗维的眼中显现出了‘月’的光芒。 银白闪耀的月。 “月之眼”。 Mooncell。 地球最古老之物、原本存在于月球之上，能记录太阳系一切信息的超级计算机。 其被罗维掠夺下来之后，便一直寄存于体内，保存着基础的运转，缓慢地消化其力量...以造星神的力量，仍只能调动其百分之五十一的计算力。 但若能完全发挥、若能发挥其所有的力量。 对抗卡俄斯。 甚至一举击溃所有外来者，都并非不可能。 “如此庞大的计算力与能量...确实可行。”嬴政也忍不住感慨：“朕在其面前，也有种沧海一粟的感觉。” 从百分之五十一权限开始，之后的每一点提升，都是天堑。 “但想要运用其全部的力量...没有人能做到。” “那就让所有人来。” 罗维露出了笑容：“我一个人做不到，” “但如果，运用这股力量的...是整个星球的力量呢？” 这也正是罗维之所以要统合全人类，全人理的力量的原因。 英灵、神明、人类、妖精、仙人... 以万人之力驾驭。 便有可能，完全发挥出月之眼的力量！ “你想怎么做？”嬴政眼睛一亮，却又疑惑：“若朕没看错，这物已与你融合、除你之外，无人能用！” “此物确实已与我融合。” “那么——” “只要把我自身练成一把剑，不就可以了？” 罗维眼中光芒炽盛，月之眼如燃烧一般，绽放出璀璨光华， “以自身为剑。” “以骨为锋。” “意志为刃。” “寄万民以......” “裁定诸界之力！” 第二十七章世纪盛会上闪耀的七重刀剑 以自身为器，超越极限的使用自身力量。 这是唯一能够阻挡即将到来的灾难的方法。 是唯一能让自己死去的方法。 更是能让罗维在死去前的刹那，将自身所有的力量融会贯通，以最强的姿态取回自己寄存于‘座’最顶端的力量的方式... 寄存于‘座’最顶端的力量自然强大无比，超越星河、凌驾宇宙也只是轻而易举，但若能多一种、甚至多种的运用方式，也从来都不是坏事。 更何况，拯救世界、也是在拯救自己所珍视的人。 所以罗维从来都甘之如饴。 “所以这才是你真正来找朕的原因吗？”惊讶之后，既是了然，嬴政看着眼前的罗维眼中绽放出的月之眼的光芒，也在瞬间明悟。 罗维点头：“没错。” “通过东瀛地脉枢纽富士山、链接位居亚洲大陆地脉源头的神州，再通过亚洲大陆的地脉...” “链接整颗星球。” “借星辰之力锻造此身、用熔岩星核之火，淬炼自我。” 这既是罗维来到这里的更深层次的目的。 嬴政表达了赞叹，更表达了支持：“不愧是朕之友人，与朕一同树立大秦之一统信念之人，之天！” “但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要如何承接这份力量？” 星辰之力并非等闲，嬴政知道眼前的罗维比融汇异闻带的‘嬴政’之后更进一步的自己还要强上一线。 只是一线。 看似不多，然而到了这个层次，一线之强更代表着翻天覆地。 毕竟百尺竿头从来都是难以更进一步。 若能进一步。 便也是近乎质变的。 然而纵使如此，纵使是庞然伟岸的造星神...也很难承受一整颗星球的重量。 造星神仍是原初。 仍在星球之内。 能撼动星球，却也仅仅只是撼动，是‘推动’，而不代表能完全背负。 常理而言，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 常理而言。 但罗维从来都是不讲常理的。 “因为我早已成了地球的‘UO’了。” 星球的UO，代表生态圈最顶层存在的单独显现，也更代表着星球意志的代行者。 他不需要背负。 因为他所持有的UO的权限、能帮助他做到这一点。 “...呼哈哈哈，看来你确实已经想好了！”嬴政纵声大笑。 始皇帝当然知道UO代表了什么，毕竟某种程度，这位大秦皇帝也可以说是‘天体阿房宫’的UO：“看来朕终究还是小觑你了！” “君既如此。” “朕、自当鼎力相助，成汝之愿，为浩瀚九州...万物神器！” 嬴政拂袖，龙瞳倒映万千山河。 ——所谓九州，从来不止神州。 ——而是天下！ “我也会帮助罗维的哦？”身侧小恩也面带微笑地眨了眨眼睛。 “就是需要你的帮助。”罗维点了点头。 他缓缓地牵着小恩站起身来。 周围、那刚刚显现的七重灾害的身影迅速消失，桌案不见，嬴政也随之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红尘、清灵的雾气消散无形，浑浊厚重的‘大地属性’的魔力、灵力、地脉的力量却在此刻贯通。 原本覆盖于地脉之上、自成一界，自成‘天体’的恢弘秦宫被收起。 罗维与小恩直面神州的地脉。 也更是直面地球的地脉！ “去吧、朕已为你打通了枢纽的通道！” 始皇帝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恢弘回荡，阵阵有若龙吟。 “走吧！” 罗维看向了小恩。 接下来，他确实需要小恩帮助、需要最初的神造泥人，来帮助自己完成剑的‘塑形’。 于是小恩紧握住了罗维的手，翠绿色长发飘扬而起、笑颜如花摇曳。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初与罗维建立起互相依偎的羁绊之人。 却也将陪伴着罗维、完成这最后一步的，对其自身的锻造。 这一度的他们立于神州地脉枢纽。 这一度的神州地脉，链接大陆框架、链接星球网络，链接山川、河流、海洋、冰川。 地脉所指从不只有山。 其为地球的‘血管’。 自然囊括一切。 庞大的压力在此刻倾覆而来，下沉的压力更让罗维感受到无比炽热的温度。 星核的高温沸腾而起。 罗维沉眉、任由那庞大的力量从自身流淌而过。 “要怎么做？” 小恩轻声询问。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呆在这里、就足够了。” 罗维的眼中月之眼的光华越发绽放。 空气中有锵然之声回荡，络绎不绝...铸铁之声，于概念中呈现。 小恩确实什么都不用做 因为罗维，已经开始了‘铸造’。 承星球地脉之力。 汇聚四海三山之伟岸。 “我所要铸的剑、是以地脉，链接星球，链接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 “我所想要的是、是统合自身所有，铸一把剑，以剑承载人类的‘理’。” 将人理聚合一体。 所以才能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有资格，握起这把剑。 所以罗维才会令‘座’的一端融入此世，让人理的光辉超乎极致的璀璨而闪耀！ 因为这是一把凝聚人类历史的剑。 因为这更是一把承载人类光辉的剑。 “小恩。” “嗯、在呢，罗维。” “你所要做的...只是记住我，从最初到最后的我，不让我在人理的冲刷之下迷失自身，不让我在人理的激荡之下...消散自我。” 这是极其危险的一步。 这不是‘死’，而是永眠。 稍有不慎间的一步踏错，罗维便可能会被‘人理’同化，成为人理的抑制力，将永远无法去往‘座’的顶端。 即便如此，罗维仍有信心。 因为眼前的小恩的存在。 “就像是很久以前、你对我那样吗？” 最初神造的泥人很容易就明悟了，数千年前、小恩与罗维的相遇，不也正是因为罗维心目中的那个‘恩奇都’的影子，所以小恩才获得了名为‘人’的身与心？ 他一直记着她。 在她降世以前，就了解她的一切。 那么... “我会的，罗维。” 小恩轻轻的踮起了脚尖，轻轻的环抱住了罗维。 白色衬衫的包裹下纤细柔软的女体轻微交叠、相触，翠绿色长发披散下的俏丽英气容颜流露笑意，小恩微微闭上眼睛，将朱唇印在了罗维的嘴上。 罗维微笑着、同样环抱住了小恩。 唇齿交缠，如鱼入水般。 有光流转。 有剑塑形。 剑上承载人理，闪耀正反七重光辉。 七重人理。 七重载体... ——七把剑。 ——七宗罪！ ...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的东京却显得极为地不同寻常，自三天前，各国显现降临的国家领袖级英灵相继传达自己拜访东京的消息之后，这个小小的弹丸小国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了世界风暴的核心。 没有人知道这风暴是好是坏、也有不少人猜测之所以选择东瀛，只不过是因为东瀛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东方各国的‘门’。 西方的英灵到此是为了与东方、特别是那个巍峨古国接触。 东瀛只是敲门砖。 而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事实。 东瀛确实是敲门砖。 但不是为了接触神州的敲门砖。 而是为了接触那个在一日之内，将书信传达到每一个英灵手上的人。 当然，某种程度上，说是神州也并不为过... 毕竟罗维也是神州的天帝。 “历史上最知名的征服者、征服的疆域更在我之上的霸者吗....真是令人心潮澎湃啊！” 雷霆轰鸣，三日内以一国之力建造而起的国际会场、形同奥林匹克奥运会主会场一样的‘殿堂’之外，汇聚在这里的英灵‘粉丝’、无数新闻报刊的记者都在同时抬起头。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辆奔腾的牛车飞驰而过，豪迈的笑声中还伴随着张皇失措的少年的嗓音：“Rider、等等，圣杯战争都结束了，你就不用带我来了啊啊啊啊！” “小鬼说什么呢，你可是伟大的征服王的侍从啊！” “而且见一见那位，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笑声随雷霆奔腾而入会场。 伊斯坎达尔？？ “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二世，征服了辽阔土壤的征服王吗！？”有人听见了这话语，瞬间知晓了其身份。 也有人下意识的说着一些在以往极为神秘、现在却只要有心就能知晓的事情：“我听说也就是在我们脚下的这个国家、曾发生过一场召唤古代英雄的魔术战争，伊斯坎达尔回应召唤，在这里结识了一位来自欧洲的少年...” 有人流露出羡艳的申神情，与古代伟大的征服王缔结超越时空的友谊确实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等等、又有人来了！” “那是谁？哪位英灵？” “...” 会场之前，红毯铺就，有人脚踩其上、跨步而至。 应邀而至的英灵从者陆续抵达、古今英雄都在此刻为一人而汇聚。 “好热闹...人好多啊！” 宽敞恢弘的殿堂里影影绰绰，云气流动在空气里、倒映着斑驳的光影，头顶悬挂的‘灯火’照耀柔和辉光，如月洒落。 穿着一席黑色蓬松洋裙的阿比盖尔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无数摆放美味佳酿的餐桌之间、跟在沙条爱歌的身后。 “当然多了...虽然没有全部，但是大多数的英灵从者应该都来了吧？” 爱歌倒是显得颇为淡然、金色细碎的及肩短发随其走动而迎风摇摆着，蓝色连衣裙下包裹白丝的双腿跨步跌宕间泛着晶莹的色彩。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扫过周围。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甚至连巨人都有... 古今的英灵汇聚于此。 残存的神灵也都出现在这里。 “毕竟是活着的人类历史呢...会有这样的场面，也是理所当然吧！？” 爱歌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然，相比起这些人，她还是更期待这场‘盛会’的主角... “那个家伙竟然还没有出现，真是太慢了、对待客人就是这种态度吗？” “可是我们好像没有根本受到邀请吧？”阿比盖尔提出了异议。 “有什么关系吗？” “诶？没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关系了，我们来了就是客人哦？” 看着对面显得理直气壮的沙条爱歌，阿比盖尔一时愣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很快，爱歌的脚步就顿住了... “诶呀呀、想不到你竟然也会来？”她歪头。 “我收到了邀请。”对面的人如是回复，阿比盖尔探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华贵和服的典雅美丽的身影。 脚踩的木屐勾勒着美好的足部、垂落的衣摆环绕纤细腰肢而落，随风摇摆的两袖飘荡如云，漆黑长发扬起，额前缕缕发丝掩盖下的眼眸带着幽蓝色的火光。 ——两仪式。 根源意志与连接根源的皇女再次相遇，彼此间的交流也仍毫无疑问是针锋相对的。 “受到邀请又怎么样？你想知道之前几天我都在哪里吗？” 沙条爱歌双手叉腰。 “不想。”两仪式面无表情。 “你不想、我偏偏要说，我前几天可是一直在跟罗维先生在一起哦?” “是吗？我不信——” “你信了！” “...” 莫名其妙的、跟小孩子吵架一样，阿比盖尔歪了歪头，又将目光看向了周围。 果然、这样热闹的场合，还是很有趣的呢？ “赫拉克拉斯，又见面了，看起来你又成长了不少...” “是的，喀戎老师，在罗维先生的指引下，现在我不止能娴熟地说他妈的，还能说你妈的了。” “...” 半人马的喀戎看着眼前身形高大、面貌老实的赫拉克勒斯一口一个‘妈’，突然很想收回前面的话。 这一刻的他也很想说你妈的。 “所以...罗维阁下呢？” “应该快要来了吧？”赫拉克勒斯摸了摸下巴：“那边好像很热闹啊！” 当然热闹了。 毕竟是罗马皇帝的片场。 “唔姆唔姆、接下来，余将高歌一曲，迎接余之爱人罗维,不要拦着余，布狄卡卿、玛尔达卿！” “陛下、冷静点冷静点！” “余很冷静唔姆、余可是唯一的胜利者...余要让所有人知道，罗马的凯旋才行！”穿着一席厚重皇帝礼服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双手叉腰，面带微笑。 “所以那才更不可行啊！”玛尔达与布狄卡对视一眼，都觉得头疼。 ‘主’的‘启示’...那是正常人能听的吗？ 当然不是了。 正常人听见...那是会发疯的啊！ “想不到你也来了，白痴圣女。” “我不是白痴圣女，我只是忠诚追随吾主旗帜之人！” “白痴就是白痴，还故意装出一副虔诚的模样。” “那你能让一点位置给我吗？” “哼！” 曾拯救了法兰西的圣女贞德看着那另一个自己，明明保持着跟自己一样的单膝跪地、虔诚祷告姿势，却仍旧要露出一副不屑面容的龙之魔女。 贞德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坏文明...” 龙之魔女的顶头上司也就站在她身后的角落里，眼眸沉凝等待。 “斯卡哈、等等我！” “看来对你的特训还不够啊、这么点距离就体力不支了吗？斯卡蒂。” “...” “伊什塔尔，你看到罗维了吗？” “没有，那个家伙不会躲起来了吧？” “不、不会的！” “...” “哼哈哈哈、杂碎们，前来觐见伟大的最古之王...” “氪哈哈哈、前来觐见伟大的王中之王，奥兹曼迪亚...” “嗯？” “嗯！？” 吉尔伽美什、拉美西斯二世刚开口，却又同时顿住。 “不知天高地厚僭越称王的，又多了一个吗？” “本王乃是王中之王，僭越？氪哈哈哈、你是在说笑话吗？异域的王！？” “哼哈哈哈、笑话？这天上天下都是本王所有，越过本王而称王者都不过是虚伪之物...但能出现在这里，被本王的友人所认可，就勉强宽恕汝之不敬吧！” 拉美西斯二世还想说什么，但很快却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呼哈哈哈、就是你们了吗？罗维所说的伟大王者，朕乃超越三皇五帝之霸者、始皇帝！” “...” “所以说，为什么我也要出现在这里呢？” 同样是伟大的王者、却毫无存在感的所罗门王蹲在角落里，面露沉思。 或许...也是为了见一见昔日的友人吧？ “不过这蛋糕味道真是不错啊！”他砸吧了一下嘴。 一袭墨蓝色长袍的骑士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立于餐桌之前、摇晃着酒杯，天青色的眼眸沉凝冷静。 在她的身后，梅露辛、巴格斯特、希三个妖精骑士随从而立。 “王。” “稍安勿躁。”阿尔托莉雅露出了笑容：“快要来了。” 众多的英灵、英雄，如约而至。 罗维又怎么可能不来？ 接下来... “也该出现了，罗维。”阿塔兰忒立于高处，兽瞳凝视。 “再不来，可就来不及了！” 原本嘈杂的会场骤然安静下来。 然而却不是因为他们在等待着的身影，而是因为一阵无形的律动，一阵无形的动荡。 “那是什么？” 有英灵抬起头，瞳孔微缩。 “那是...怪物吗？” 他们，看见了一双眼睛。 存在于大气层之外、存在于星球之外的，如日月映照的眼睛。 “终于来了吗...灭世的七重灾难。” 会场之外，有高大的身影迎风而立，发出了低沉的声音。 “角神——” “角神科尔努诺斯！” 自中东跨步而来的冠位暗杀者，朱苏德拉...仰望高天，发出了第一步的预警。 角神科尔努诺斯。 七重的灾难以祂为起始，最初也本就是祂最早盯上了罗维。 而今，祂也是第一个抵达的。 其显现于星空之外，其身形几乎等同于三分之一个地球的规模。 凝聚了一个世界的死。 巍峨而恐怖。 英灵们悚然、会场寂静，但无论是强者的英灵，还是弱小的从者都没有慌张。 “唔姆唔姆？奏者召唤我们，就是为了对付这种家伙吗？” “恐怕...是的、伦戈米尼亚德已准备就绪了，罗维卿！” “灭世的灾难啊...贤者阁下，这就是你所面对的对手吗？” “喀戎老师，他妈的干碎祂！” “赫拉克勒斯，你能别说话了吗...” “坏文明！” “...” 没有人会认为罗维聚集这样一群古今英雄，真的只是为了聚会。 这样的事情，众人也都有着心理准备。 “来自异次元的灾害啊...”沙条爱歌停止了与两仪式的争吵，她歪了歪头：“你打算出手吗？” “看时机。” 两仪式拂袖、话虽如此，她的手却早已悄然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她抬眸，仰望着大气层外的角神的身影。 隔着一层气罩所见的影子模糊而朦胧。 却更透着深邃的恐怖。 尤其是在其缓缓地抬起手...缓缓地，将手掌覆盖而落的时候！ 地球潮汐涌动，天空转瞬陷入了黑暗。 1994年的这一日，迎来了世界动荡。 “天怎么黑了？”街头，有人一片茫然：“是要下雨了吗？” “乌云...不对，那根本不是乌云！” “那是手掌——？” “世界要毁灭了吗！？” 地震。 海啸。 山洪。 挥落的手掌贯穿了大气层，地球的转动遭受到了刹那的阻隔。随之而来的灾难令无数人陷入崩溃绝望之中。 灭世的恶魔率先抵达。 如同末日天使吹响了灭世战争的号角。 然而越是黑暗，便越能看见光明。 所有的人，所有的英灵仰头，却也看见了那挥落手掌之下显现的光影。 “云流...不对，没有云可以覆盖整个地球！” “那是——” “剑吗？” 入目所视，七重光辉，照耀在穹顶上空。 但实际上，不只是上空，有目光锐利的英灵一眼就能看出其那光辉笼罩的边界是整个天空。 有具备‘千里眼’的英灵更能看出，那光辉囊括的范畴...或许，是整颗星球。 那是光辉、 更是剑。 七把分布在地球上空各个方位的‘剑’。 不只是英灵们。 会场外的聚集的人也都在同一时间抬头，东京、东瀛、东亚、欧亚大陆、整颗星球上所有的人都在同时心有所感。 他们见七重光辉照耀世界。 也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从遥远的古代，一路踏至现在。 经历了三天。 承载人理的‘剑’...彻底铸就。 并于此刻显现。 于所有人的心中升起！ 第二十八章苏鲁特与伊凡雷帝与始皇帝 七重刀剑显现于地面的上空，却也更是同时在所有人的心中悬浮而起。 哪怕是婴儿，哪怕是失去了视力的盲人、老人，也都能感应到... 那剑于万民心中升起。 那剑，也更像是握入了每个人的手中！ 握住。 而后无形挥动之间。 星球之外的庞然身影在瞬间崩溃。 ——来的并不是本体。 而是先行的虚幻之影子。 角神科尔努诺斯是凯尔特神话的至高神，是大地母亲的儿子、配偶，象征自然、太阳、雄性、生殖力、收获、死亡、重生等。 但其本体显现为‘鹿’。 也有引路者的职责。 祂以一道虚幻的影子于最前方引路... 开辟抵达此处的通道。 让其他的毁灭世界的灾害都能陆续抵达。 这一刻的破碎只是短暂的歇息，所以没有人敢松懈。 东京会场。 每个英灵都在绽放光辉。 所有的英灵，也都将目光看向那光辉最璀璨之处。 “唔姆唔姆！余之奏者哟、终于来了吗！？”尼禄露出了笑容，终于没能开口。 金发红裙的罗马皇帝跨动步伐，第一个来到那出现的身影面前。 黑发垂落、赤金色的眼眸缓缓地睁开。 穿着一席得体礼服、少年模样的罗维看着尼禄，露出了笑容。 他点了点头：“来了。” 经历三天的铸造，经历三天的自我淬炼。 罗维已成功将自身铸成一剑。 立于此处的人形既是剑柄。 悬于天上的七剑、是由混沌之太一所化，机神之钢壳所组成的‘剑锋’与‘剑镡’。 他与人理链接。 更是将人理背负于身上。 以人理承载月之眼、以月之眼承载自身、再以自身，承载人理。 三重循环完美构筑。 最终显现的、既是那空中浮现的七把由‘理’与混沌与机神锻造而成的剑。 尼禄看着眼前的罗维，又看了看跟随在罗维身后的容颜俏丽的翠绿色长发少女。 罗马的少女皇帝露出了笑容：“辛苦卿照顾余之奏者了！” 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小恩憋笑，不语。 罗维也只是揉了揉眼前尼禄的脑袋... “罗维卿，看来你已做好万全准备？”阿尔托莉雅手握着绽放光辉的圣枪跨步而来，墨蓝色的长袍包裹高挑曼妙身躯，跨步挺臀间绽放无尽美好。 金色呆毛扫动，天青色的眼眸扫过洋洋得意的尼禄·克劳狄乌斯，目光从其身上划过。 对于这个与自己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的少女皇帝... 不列颠尼亚的天青之王神色莫名间带着几分怜悯：“尼禄陛下还是这么有活力？” “唔姆唔姆，那是当然了！” 尼禄将双手大大张开：“这可是罗马的大胜利！” “嗯、罗马的胜利...”亚瑟王轻笑，有些事情她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没有争执，更没有争夺。 一切都如罗维‘计划’的那般。 阿蒂拉立于远处没有靠近，只是略微抬起了手中的军神之剑。 阿塔兰忒在与罗维目光对视的刹那，龇牙咧嘴，忍不住哼了哼。 斯卡哈撩动了一下额前发丝，同时拍了拍身边斯卡蒂、表示自己特训的成果，伊什塔尔凛撇过头、佯装傲娇，艾蕾挥了挥手... “哼哈哈哈、区区疯狗，竟然敢让本王在这里等这么久！？” 吉尔伽美什迈步上前，却发现罗维的身边几乎被团团包围，于是他只能发出不爽的声音。 “区区金皮卡、”罗维斜过眼：“等会再收拾你！” 他将目光扫过眼前。 有人对他露出了笑容，有人表明了自己的憧憬，有人于地面祷告礼敬、也有人跃跃欲试，发出了挑战的宣言。 众多的英灵从者汇聚于此，本就是极为热闹的场面。 还有很多的熟人，很多熟识之人的相会。 但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罗维抬起了头，看向了上方。 “来了啊！”他露出了轻笑。 确实来了。 角神科尔努诺斯引路的虚影虽崩溃，但‘道路’仍旧在其的指引之下开启。 于是‘星空’迎来了新的‘客人’。 星辰边界的大气屏障动荡摇晃、真实星空与星之内海的边界早已随着复数的‘恶’的降临而模糊。 罗维的耳边听见了来自抑制力的提醒。 “我抵挡不住祂们了...” 盖亚的声音清脆却又凝重，再不复之前的傲娇活力。 “父亲大人，只能靠你们了——”阿赖耶也同样如此。 但罗维却露出了笑容：“抵挡三天的时间...辛苦你们了。” 事实上，祂们早在三天前，就该到达了。 也正是因为有着拥有了成为星之内海抑制力资格的盖亚与阿赖耶的合理阻挡，才让祂们到现时现刻才出现。 但这也已经是极限。 英灵光辉照耀的现世、具备着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原本世界的未来是必然会陷入崩溃的。 地球能量衰竭、人理崩溃，世界迎来终末也是必然而然。 然而因‘座’的显现，这样的结局不再。 盖亚与阿赖耶也都获得了难以计算的好处，但这样的好处更多的、是体现在潜力上。 就像是世界仍需要时间成长一般。 祂们也仍需要时间成长，才能一步步做到将自身影响笼罩整个星之内海。 成为星之内海的抑制力。 成为统合无尽时空的地球抑制力与人类抑制力。 ‘座’所代表的，是未来。 而现在，能够拖延三天，已经是超常发挥。 那醒来的身影，毕竟有‘卡俄斯’这样超规格的存在。 然而三天的时间，并不漫长，却已经足够让罗维做出应对。 天穹昏暗。 七重刀剑光辉清晰地映照着袭来的身影。 大气之外的风景本该是常人、乃至是寻常的英灵从者所看不见的，但这一刻、几乎所有人却都心有所感。 他们看见了茫茫星海被‘星之内海’无穷的‘有’所笼罩。 他们也更看见了巍峨的身影从中浮现。 那是庞大如巨象一样、带着国王的礼服与冠冕，一对硕大的象牙支撑而起的恐怖存在。 其身形巍峨如同希腊地区最高最远的高加索山脉，其蓝灰色的皮肤缠绕着道道恐怖的雷霆。 伊凡雷帝。 他是俄国最知名的暴君、也是俄国最初的沙皇，建立俄罗斯沙皇国之人。 然而正常的历史上本该是人类世界极为知名的君王的伊凡雷帝在其所在的世界线上却因为遇到了世界毁灭的末路、为了在末日中求生而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他召集了无数的魔术师，将能适应一切环境的魔兽的体质与人类结合，最终成为了能适应任何环境的魔兽。 然而即便如此。 俄罗斯的世界仍是因剪定而崩溃，其却也在意外之中、吸收了世界之死带来的深沉怨念。 其为世界之‘恶’，是鸟兽虫鱼、花草树木万物生灵之恶。 而并非只是人类之恶。 就如同紧随其后的存在一般... “毁灭...破坏！” 巨人的咆哮掀卷着大气层的外壳，在体型上不逊色于伊凡雷帝、甚至可以说远远超过的火焰巨人挥舞着熔岩的巨剑而来，其头生计较、骨面漆黑，周身迷茫的火焰与漆黑裸露的庞然躯体互相交叠、远远看去，就仿佛是移动的活火山。 如果说伊凡雷帝是带领着将世界推入深渊的魔王，那么这巨人就是亲手毁灭世界的恐怖。 北欧神话中熔岩巨人的领袖、火之巨人苏鲁特。 在诸神黄昏中并不算是主力的深渊势力，在其所处的、已走偏，已毁灭的世界里却成为了吞噬众神、吞噬世界的魔神。 破坏、毁灭，将万物焚烧，以此堆积而起的世界之恶、是比伊凡雷帝更上一个层次的极致。 原初与原初。 这便是毁灭世界的‘先锋部队’！ 但于其之后，却还有一道身影... “呼哈哈哈、超越三皇凌驾五帝的霸者正是始皇帝,即是朕！” 略显霸气的声音回荡四面，随之浮现的光带四面环绕、那是天体编织而成的‘长城’，也更如同两条长鞭一般四面合拢，将整颗地球笼罩在其光辉之下。 而起源头、‘甩鞭’的存在是一座硕大的殿堂。 钢铁铸造、灵子的光芒四面流转。 那是‘机械智脑’。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 会场内的吉尔伽美什与拉美西斯二世同时对视了一眼人，然后一同看向了身后... “啊，轮到朕出场了吗！？” 头戴冠冕、身穿玄色玄鸟衮服的华夏大帝露出了笑容：“没错，就是朕！” 话语落下，嬴政的身影在是瞬间消失。 出现于那巨大巍峨的宫殿智脑之下，长袍翻滚、有玄鸟飞跃其后，展现无尽威严。 其为异闻带之始皇帝。 其为统治地球数千年、汇聚星球之力的至高皇帝！ 我超！ 吉尔伽美什与拉美西斯二世都在同时一惊。 内鬼竟在我们身边！？ 这家伙、浓眉大眼的，竟是个叛徒！？ 亏他们刚刚还与其相谈甚欢... “被摆了一道吗？”拉美西斯二世摸了摸下巴，作为古埃及最伟大王者的他对此也是措手不及。 “哼、愚蠢之人，确实只有这种程度了！” “你也被骗了吧？” “本王是故意的，光辉如伟大的本王早就识破了其存在，就等着这一刻的暴露！” “氪哈哈哈、不要强撑着了，金皮卡！” “金...金皮卡？” “没错，这是本王之友人告诉我的，你的称谓！” “那条疯狗——” “...” 说归说，斗嘴归斗嘴，但无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拉美西斯二世的注意，却始终都放在地球之外。 放在那袭来的三道身影之上。 “动手吧——” 瓮声瓮气之间，伊凡雷帝发出了剧烈震荡的嗡鸣，星空本无法传声、然而地球之外早已被星之内海的疆域所笼罩，更别说以超凡存在的伟力，强行发出轰鸣也是轻而易举的。 苏鲁特却没有言语，只是以那庞大的火焰巨人身躯抬起了手中的巨剑。 祂的身形庞大如巨型大陆。 祂抬起的剑所携带的热量，更不逊色于太阳内部那极致的核心。 这一剑落下。 其威力绝对在人类现代科技所呈现的极致破坏力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之上。 这一刹那的天空被熔岩的火光所笼罩，赤红的陨石自天空坠落、伴随着剧烈的轰鸣贯穿了天与地的距离。 火焰、沸腾。 炎流咆哮汇聚。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伊凡雷帝也高高抬起了巨象的双足、雷霆如海沸腾四散。 这是比先前、角神从天外伸手而落的场景更加令人绝望的一幕。 会场内的英灵抬眸凝视。 但这一瞬间，已无人心生恐惧。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剑’。 因为这一瞬间，那剑已在光辉灿然间出鞘。 罗维出手了。 罗维的出手、更代表着所有人的出手。 他们意识中的七重剑光悍然而出，穹天之上的光辉之刀剑也在同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庞大的熔岩巨剑受到阻碍、沸腾的雷海遭受巨大屏障而分流。 对比起伊凡雷帝与苏鲁特的身躯显得极为渺小，渺小有如尘埃的人形体罗维出现在大气层最高最远的尽头。 七重剑光在其周身环绕如圆环。 伊凡雷帝发出了吼叫，却没有出手。 因为苏鲁特比祂更快—— 更迅捷。 剑光受阻、火焰的巨人却在同时再次将剑扬起，汇聚起更庞大的力量、轰击而落。 星海茫茫，剧烈的颤鸣回荡在太阳系里。 这是无法阻遏的声音。 更是来自神话终末的破坏神的伟力。 对比起苏鲁特的这一剑，罗维显得渺小，在其身后的地球也似是脆弱无比、脆弱到一戳击破！ 以人形对抗超大型的敌人。 哪怕罗维是原初规格。 哪怕他是造星神。 巨大的体型差距之下、并不会输，但若措手不及，若没有应对的手段，仍会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定的困境。 这是‘相性’。 然而罗维不退反进。 罗维自七重刀剑光辉中拔出了一把。 他的双眼燃烧一般地绽放出光芒。 万千的意志同时汇聚只其身。 千人、万人... 这一刻，持剑的并不止有他一个人。 他所挥舞的剑、也并非只是一剑，而是亿万人同时挥出的亿万剑！ 这一剑粲然。 流光如日。 那剑上承载着人类的‘理’。 那是人类对居高临下者的... 暴怒之理！ 第二十九章英灵之证，暴食啊、刺穿雷霆吧！ 罗维所铸的每一剑，都应对着一重的灾难。 七把剑应对七个强敌。 暴怒之火所对应、也自然就是熔岩的巨人苏鲁特。 “吼！” 苏鲁特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音，焚烧世界的重剑摩擦而过星之内海无尽璀璨之光华，轰然扫向罗维。 就像是头顶着熔岩的大地，也更像是支撑着灼热的地狱。 然而剑与剑的碰撞，却是熔岩的崩溃，是火焰的熄灭。 毁灭世界的巨人看见了比自己更加炽盛的烈焰...祂从那烈焰之中，看见了更爆裂的存在！ 人类的怒火昂然向天，从走出莽荒时代开始、从跨越神明阴影的存在踏入巅峰，人类早在很久以前，便已向苍穹宣誓着人类的不甘。 那些都是原初之人亲身经历。 都是‘罗维’。 亲眼所见！ 熔岩的巨人终于正视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渺小恍如尘埃的人与他手中的‘剑’。 那是一把对比起人类显得硕大无比的斩马刀、刀长两米，其上附着璀璨的火焰。 苏鲁特从这把刀上看见了无数举剑向天的身影，看到了万千涌动的怒火...来自已毁灭的异闻带的魔神，感受到了强烈的刺痛与威胁。 来自这把刀。 更来自使用这把刀的人。 “来、继续吧！”罗维挥刀而落，身形向前，迎着苏鲁特在强烈威胁之下再次挥出的炎之巨剑。 毁灭北欧神话的熔岩巨人所持的剑是匹敌太阳温度的灭世魔剑‘莱瓦汀’，每次挥落都仿佛带起一片呼啸的炎海、仿佛星球原初的熔岩风貌。 然而剑与剑的再次交击、毁灭的火焰与暴怒之火的尽情宣泄，却是巨人的顿步、后退。 暴怒本就是粗暴之火。 顺应‘七宗罪’而行的罗维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更是极尽的暴力。 然而再次受挫的苏鲁特相比起之前早已经有了防备、一剑受挫、手中的莱瓦汀却在碰撞的瞬间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 ‘莱瓦汀’，也是宝具、 是宝具，则可以咏唱真名...解放力量！ “耀冠太阳吧，炎之剑（Loptr Lægjarn）！”巨人咆哮的声音扩散至笼罩星球外壳的星之内海，这一刹那的天空如太阳坠落一般、赤与金的余晖照耀无穷世界。 地球如同落入到火炉之中烘烤一般。 无数的人在这一刻承受着极致的高温。 街头、家中、河流、海洋... 大量的水汽在这一瞬被蒸腾殆尽。 迎面而来的气流如燥热之鞭般，落在每个人的身上。 耀冠太阳的炎之剑所持的、并非是对一人，而是对世界的灼热之剑。 以极致的高温令世界导向毁灭。 以绝对的火焰将整个世界烘烤殆尽。 汇聚至东京会场的世界上的英灵从者们沉眉、却没有贸然出手。 没有出手。 也更因为...并不需要。 罗维将手中的暴怒之剑缓缓地抬起、顶着头顶能量绽放更加炽盛而璀璨的苏鲁特的巨剑。 早已与星球链接、与人理链接的他自然也能看见那地面上出现的场景。 自然也能看见人们所遭受的灾难。 “好热、好渴、好干...” “要死了吗？” “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死、死、死...” 死亡的阴影缠绕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燥热与干涸更如一道道长鞭落在人心最深处。 征服早已崩溃。 秩序早已动荡。 然而燥热之风下、心怀叵测之人也无力沉寂作恶。 因为身体的水分在迅速蒸发，因为要换的身躯已难以支持有心趁乱作恶之人的行动。 善与恶在灭世的灾难面前已无意义。 每个人都蝼蚁。 每个人都会被灼热所毁灭。 苏鲁特带来的火焰是从心灵到身体的轰击。 但火焰与火焰的碰撞... “从来都只会，令人心的怒火，更上一层！” 罗维手中的斩马刀在这一瞬挥击而出。 但这一刀却不是斩向意图毁灭世界的苏鲁特，而是指向脚下的大地，指向那每个人... 他以这一剑而问世人：你们在恐惧吗? 没有人能够否认自己心中的恐惧。 恐惧是必然。 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灭世的灾难，是将自己如尘埃般碾碎的恐怖... “你们...绝望吗？” “从四肢伏地到解放双手、从发现火种到制造工具...从走出莽荒大林，到跨越神灵阴影的你们...绝望吗？” 绝望吗？ 该绝望吗？ 当然是...不该了。 从女娲补天、大禹治水，到亚伯拉罕制造方舟抗击洪水，从普罗米修斯盗取天火、再到赫拉克勒斯撑天而起...人类从蒙昧开始，曾遭遇了无穷无尽的灾难。 然而对抗也好、撤退也好。 人类从未放弃过对生存的渴望，从未放弃过对生的追求。 该不该绝望？ 不该—— 干燥的世界里，有人抬起了头，有苍老的老人紧握住了手中的拐杖，有迎着炽热的风蹒跚的人紧握住了拳头。 他们仿佛看见了从古至今、那属于人类的轨迹。 他们仿佛与人类无数的先祖感同身受、感受着他们从未放弃的精神与意志。 火焰燥热灼烧之下。 万民的心中、亦在同时火起！ 灭世？ 去你吗的灭世！ 谁灭我们...我们，就灭了祂！ “哼哈哈哈！” “没错，就是这样！” “...妄想破坏本王的庭院的野兽，就要承受看守本王庭院的猎犬的撕咬！”不管什么时候，吉尔伽美什都要充分发挥自己占便宜的优良习惯。 但立于会场之中的英灵们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既没有阻止灾难、也更没有拯救万民。 面对这样的灾难，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那也就是... “去吧，本王的子民，在本王所饲养的猎犬的引领下、去抗击吧！” “本王——” “认可你们的存在，认可你们的怒火，认可你们心中的‘罪’！” “本王乃是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 “本王立于过去、认可未来的你们！” 会场之中，这一刻吉尔伽美什的笑声猖獗回荡，显现的光辉从过去链接向未来。 “氪哈哈哈、金皮卡，本王可不会输给你！” “本王乃埃及最伟大的太阳王、王中之王，拉美西斯二世、奥斯曼狄斯。” “本王亦在此认可你们——现世的人们！” “卡美洛之王、亚瑟·阿尔托莉雅，认可你们！” “唔姆唔姆、余之罗马，奋勇向前吧！” “...” 英灵所代表的，是人类的‘过去’。 人理铭刻于世间的过去的记录。 但同时。 他们所承接的，也是未来。 以过去的身份，认可未来。 以以往的意志，链接无穷的可能性。 万民同心、同愿。 末日之下。 英灵光辉璀璨，落于每个人的身上。 此为‘英灵之证’。 此证显现，既代表人心一统。 更代表... 万民，同心！ 苏鲁特挥落的剑、僵住了。 庞大的熔岩巨人看向了自己掌中的莱瓦汀，这把灭世的炎之剑本就与祂一体，而这一刻、祂也从这把剑上，感受到了灼热的刺痛感。 灭世的炎之剑，被火焰灼伤了。 罗维笑了：“灭世的巨人啊、你感受到了吗？” 当然感受到了。 苏鲁特、从这份刺痛之中，感受到了无穷的‘剑’。 就像是罗维手握的这把剑一样的、能够对他造成威胁的剑。 “这是灭世的灾难。” “这样的灾难、本就应该由所有人，来共同抗击！” 罗维抬起了手中的‘暴怒’。 那是一个人。 也是千人、万人。 “我或许能够击退你们...但若由我来，那一切，便没有丝毫意义了！” 苦难能令人沦落。 却也能令人振奋。 多难兴邦、千锤万凿，方能铸成绝世神兵。 罗维手中的剑确实承载着‘人理’。 但到了此刻。 人理也才真正的... 高度统合！ 罗维手中的剑，也才能真正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现在，告诉我——” “你所面对的，是我、是我们。” 罗维横剑而过、咆哮般的开口。 莱瓦汀在瞬间崩溃，灭世的熔岩巨人后退，罗维却在瞬间屈膝、一跃而出，手持的暴怒荡漾开无尽的洪流，一击扫向前方。 这一刻罗维手持的剑汇聚了无尽人类的意志，聚敛了人理未来的光辉。 这一度的剑。 比先前、更近人理！ 因为那地面上的所有人也都在同时挥出了心中的暴怒的剑。 因为那万千英灵的光辉已经化作实质的英灵之证。 无限的未来。 无限的可能性。 无穷的灾难、都只会成为他们脚下，必然被跨越的屏障！ “人类——” “不要太过分！” 但罗维的剑未至，却见前方有雷霆喷涌，巨象一样的伊凡雷帝亦在同时出手。 携手而来的灭世灾害严格意义上不算同盟。 然而伊凡雷帝却也不会看着苏鲁特败亡...因为不只是苏鲁特，祂也从这渺小却规格庞大的人类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穿戴王冠礼炮的巍峨身影发出的咆哮震荡四野。 踏落的巨足扫荡层层雷霆。 祂与苏鲁特不同。 祂不会被‘暴怒’所控制。 于是迎着雷霆，罗维将身体一侧，必然雷霆的同时... 反手，再抽一剑！ 剑身硕大沉重，名为‘暴食’！ 暴食之剑。 对应俄罗斯初代沙皇。 此一剑荡然而落，随人类集体的意志挥击之间、直接劈开了阻路的雷霆。 而后以暴怒的刀，如纵马狂奔一般，继续冲向熔岩的巨人苏鲁特！ “区区人类——” 祂愤怒、感受到被强烈的羞辱感，却无能为力地、节节败退。 摇晃着后退。 却又遭遇到了阻碍... 光辉璀璨的长城，环绕地球的光带，阻挡在了祂之后。 “你...” “呼哈哈哈、很意外吗？很意外朕吗？” 始皇帝纵声大笑，终于找到了‘背刺’的机会！ 于是惊愕、惊慌之下。 苏鲁特竟被长城束缚、而后迎来的剑直接斩断了熔岩巨人的脑袋。 一击而溃。 罗维拂袖、挥剑，在纷纷扬扬落下的熔岩火光中，看向了仅剩的伊凡雷帝。 始皇帝硕大的本体智脑悬浮星之内海。 始皇帝的人形体垂落宽袍大袖、面容威严无尽。 本该是毁灭世界灾难的祂、却在此刻早有预谋地反水。 “想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朕、本就是出于这个世界！” 那环绕地球的光带从来都不是为了封锁地球，而是为了封锁苏鲁特与伊凡雷帝。 同时，也更是为了阻碍其他灾害的到来。 瓮中捉鳖。 一一击破！ 这是罗维早就与始皇帝说好的事情。 伊凡雷帝庞大的身形矗立于茫茫星海之间，祂看着崩溃作无尽碎片残骸、漂浮在空中的苏鲁特。 其残骸正在缓缓地被地球吸收、吞噬。 化作加速地球成长的养料。 这也是罗维之所以坚持以人理迎战灭世灾难的重要原因之一... 唯有以人理之剑击溃。 才能以人理，将之吸收。 也唯有如此... 才能更加茁壮自身所握之剑，所掌的力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一刻的心脏跳跃如雷鸣。 罗维双手握着暴怒与暴食，赤金色的眼眸绽放如火。 对面，伊凡雷帝那巍峨如高加索山脉的魔兽之躯剧烈起伏着。 惊诧、惊慌。 更伴随着极度的恼怒！ “朕...讨厌背叛者！”俄罗斯的暴君，最厌恶的从来都是背叛者。 在他原本存在的那个如今已经崩溃的世界里。 名为伊凡的俄国沙皇、也正是因为遭受到了背叛，才会在延续世界存在的最后一步功败垂成，以至成为漂流在星之内海的恶兽。 所以哪怕这一刻事情的发展出乎了祂的预料，这一刻的事情出乎了祂的意想，伊凡雷帝仍压抑不住的震怒。 这是作为西方皇帝的...雷霆之怒！ “呼哈哈哈、就让朕看看，你作为皇帝的气量吧！” 嬴政纵声而笑。 环绕地球的长城与星之内海相连，拱卫悬浮的阿房宫。 长城与阿房宫， 自成天体系统。 是不会逊色于地球本身的规格。 但嬴政没有出手。 他只是‘裁定者’。 出手的仍是罗维，挥剑的、也仍是他。 迎着伊凡雷帝震怒的雷霆，迎着祂那狂暴魔兽的恐怖姿态。 伊凡雷帝伸出了庞大的灰蓝色手掌，鼓动的雷霆在掌心之间凝聚，轰然间挥击而落。 罗维却在迫近的瞬间脚下一踏、瞬间落在了伊凡雷帝庞大的躯干之上， 如踏着灰蓝色的嶙峋大陆，他脚下奋勇向前，身躯左摇右晃、躲避雷霆，也更躲过伊凡雷帝另一只手的拍击，在其身躯摇晃跌宕间不断冲刺向前。 暴怒之剑早已收回。 暴食之剑、粲然而起，奔腾而如雷霆，拖拽的残影在两侧挥散如两翼展开。 罗维将剑穿透无尽的阻碍，笔直地刺向伊凡雷帝那庞大闪烁的双眸。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伊凡雷帝突然仰头向上，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鸣咆哮。 “于吾旅路随行之兽！”真名咏唱，宝具解放！ 伊凡雷帝自身既是宝具，远古的魔兽猛犸象凝结而成的神秘之躯在这一刻显现其伟力。 庞然之巨象的身影在其身后显现。 延伸而出的象牙顶端嵌套如镰刀的锋芒，在尖端处、见雷霆眨眼汇聚，轰然而落！ 罗维却在同时便刺为斩、反手握刀，自下往上而起，与那落雷硬碰硬！ 闪耀璀璨，光影奔走四方、扩散的能量在瞬间侵扰四面。 长城动荡摇晃。 庞然巨象显现的同时、伊凡雷帝的本体却又在同时挥掌而出，一左一右、要将罗维拍死在掌心之中！ 但下一秒，却见罗维甩动暴食重剑、在空中扩开一个弧度。 那象牙垂落的趋势直接被荡开。 垂落雷霆的攻击方向也在瞬间错位... 直接砸在了伊凡雷帝自己身上。 恐怖的力道宣泄，直接将之撞飞出去！ 身躯摇晃。 宝具瞬间崩溃消失。 罗维身体悬空、却又在同时脚下一踏，身如炮弹、更似离弦之箭，在拖拽而出的无尽残影之间紧随伊凡雷帝身后，追击而上。 手中重剑再次对准眼眸—— 刺穿而上！ 刺穿雷霆，也更将刺穿... 末日之灾！ 第三十章安娜斯塔西娅，雷帝庇护的公主 这一刻的伊凡雷帝被自己的力量击飞出去、那庞大的身形不知道撞碎了几重漂浮在星之内海内侧的‘境界’。 那是类似于妖精的乐园一伙阿瓦隆那样的存在。 然而在伊凡雷帝本身庞大的体积规格展现之下，再如何神奇显现的星之内海境界却都显得极为微不足道。 祂亦是原初。 是顶级的原初存在。 与苏鲁特等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苏鲁特更强一线的怪物！ 完全成长起来的魔兽之神！ 但境界被撞碎其实也是祂故意的。 作为已被剪定、已彻底崩溃的异闻带世界的暴君，伊凡雷帝虽将自身与世界最强魔兽‘猛犸象’结合，但相比起苏鲁特那种天生混沌，为了毁灭世界而诞生的世界终末机制相比，祂终究还存在着作为人的理性。 活下去，寻找一切生机地... 活下去！ 哪怕不看刚刚苏鲁特被罗维一击而断的场景，只看这一刻、伊凡雷帝也能从罗维那抬起的剑尖顶端，感受到强烈的威胁与刺痛。 被击中的话...会死的！ 而祂不想死。 “吼！” 剧烈的咆哮中，被撞碎、击溃的境界碎片在其身后浮现的巨象虚影撩动的象鼻甩动之间，不断地冲向紧随其后追击而来的罗维的方向。 手握重剑‘暴食’的罗维虚起了眼眸，赤金色的光芒在目中绽放璀璨。 他将腰肢在空中扭动、摆动身形，令那裹挟着庞然力道的境界碎片在身侧擦身飞过，爆裂劲风扬起衣角一段的同时，却又抬起脚，踏着那碎片，屈膝发力—— 如踏着水面上的浮萍般、借力而发！ 反冲的力道瞬间将那境界的碎片崩碎，随之浮动的力量也更让罗维冲向伊凡雷帝的身影的速度更快，更迅猛！ 抬起的重剑在内海起伏荡漾、转开漆黑吞没的流光。 暴食、刺穿。 吞没—— 承载人类七重之‘理’、承载人类七重之‘罪’的七把剑，本就是罗维为了更进一步开启‘月之眼’而制造的‘钥匙’ 其为以自身的机体拆解而成的七个部分作为载体。 各自承载一端。 其中所蕴含的力量、是人类整体所能承载的，月之眼权限的力量。 但既然是‘拆解’，当然不是全部。 月之眼作为太阳系规格的超级量子计算机，自其存在以来，所记录的信息囊括所有、无穷无尽。 哪怕以罗维的力量，哪怕统合此世人理、融汇‘座’一端的英灵光辉编织而成的‘英灵之证’，也难以全部承接。 唯一的方法... 便是拆分。 不是将权限拆分，而是将功能拆分！ 暴怒之剑为‘毁灭现象’记录的具现化。 而暴食之剑... 极为吞噬现象记录的显现！ 权限抵达百分之六十！ 造星之力，吞没原初之光！ 漆黑流光扫过，如巨大的黑洞在包裹地球外部的星之内海螺旋花卉般绽放，所过之处、内海成了虚海，触碰之处，一切境界都如枯草干瘪、飘散。 能量被吞没。 剑尖的一点却更加极尽璀璨。 伊凡雷帝怒吼的声音越发的仓促，无数境界的碎片在扬起的象鼻甩动之下更如破片炸弹般袭来，却都被剑斩断、被罗维当成加速的平面。 刹那。 人已至面前。 剑也更已至面前！ 伊凡雷帝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发现始皇帝的长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缩了距离。 如长鞭般... 将之紧紧束缚！ 裁定者不会直接出手干涉战争，但作为‘内鬼’、祂仍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辅助。 辅助罗维... 杀死伊凡雷帝！ 迎来的剑漆黑深沉，绽放的螺旋却引起了星之内海的动荡，灰绿色巨象魔兽模样的暴君瞪大了眼睛，头顶的王冠、身上的王袍却都在同时垂落，面对破灭的力量颓唐而无力。 只是这一刻，异闻带的魔兽暴君的双眼，却在此刻绽放出了光芒。 祂从眼前的剑、眼前的人身上看到了那个绽放璀璨人理之光的世界。 那光极其的耀眼。 耀眼到...让化为暴食魔兽的君王感到刺眼！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做到！？” 祂的手中浮现出金色如镰刀一样的权杖，镰刀内嵌的灰蓝色宝石在同时绽放光芒，雷霆凝聚、压缩，随其高高抬起... 转眼扩散。 但这不是破碎的雷霆，而是‘重现皇帝威光的巡礼’！ 那是被风雪覆盖的萧索世界。 那是无尽魔兽奔腾的时空。 那是雷帝立于最高处、向天穹咆哮，怒吼着上帝不公的时代。 那是... 已被剪定，已被毁灭的异闻带的重现。 罗维的剑转眼刺入了其中。 也在这一刻、看清了眼前皇帝的始末。 暴食的魔兽、确实是暴食的魔兽，其所在的时代遭遇到了破灭，公元十六世纪前后，一场涵盖世界的暴风雪袭来，将一切冻结。 那时统治北部俄国的暴君为了让帝国延续，为了让文明的火种在风雪中燃烧...强行征召魔术师，研究出了让能够在冰雪中生存在的魔兽与人类结合以获得适应一切环境能力的技术。 俄国最初沙皇无愧于暴君之名，他独断专行、运用着明显还不成熟的技术，将所有人类化为了魔术。 然而皇帝也是皇帝，他为了让世界延续、为了让帝国在灾难中变得更强大，极尽所能。 只是帝国最终度过了灾难，却迎来了更大的危机。 ——人理剪定。 化为魔兽的人类显然不再具备发展的可能。 化为幻想结晶的怪物的祂们，终于遭受到了世界的排斥。 剪定之后。 世界也将一步步走入灭亡——就如同从树上剪下的枝干一般，没有了嵌入泥土的根须、没有了能量的来源，行差踏错，崩溃是必然。 高高在上的皇帝又怎么可能甘心？ 残暴而贪婪的皇帝、终于在统治终将沦亡的异闻带数百年后、在能量即将崩溃的最后刹那，走出了最后一步。 祂吞噬了最后残存的异闻带。 吞噬了自己所有的子民、吞噬了所有的国土、吞噬了空气、尘埃、风雪... 【暴食的魔兽】，吞噬了世界，化为了完整的魔皇。 魔兽的皇帝。 并且在此刻。 向着具备无限延续可能性的世界...发出了怒吼！ 其所展现的‘世界’，毫无疑问，就是被其所吞噬的崩溃的世界。 那是皇帝在吞噬世界之前的最后一次巡礼。 那是皇帝在最后的光辉落下之前的、最后一次的加冕！ “何谓皇帝！？” “朕、既是皇帝，朕是俄国沙皇，哪怕帝国崩溃，朕仍必须活下去，” “因为——” “朕，既是国家！” 皇帝过往的宣言回荡在冰雪的时空里，这一刻举起的权杖宣泄而出的无尽雷霆光辉、也更让罗维手中的【暴食之剑】受到了阻隔。 他踏步而入风雪弥漫的世界。 抬眸能见那巍峨耸立于世界中央、山岳一样高达近万米的魔兽虚影。 伊凡雷帝矗立于世界的中央、垂落眼眸。 抬起的象鼻、冲天而起的象牙同时抬起、裸露出的深渊巨口亦在同时显露出骇人的引力。 他于此重现自己吞没世界的景象。 似是要如吞没世界一样... 吞没罗维！ 然而张开的深渊在转瞬破碎，罗维在落足风雪覆盖世界的同时、亦于刹那屈膝而起，渺小的人形竟如尘埃般弹射而起，跨越万米高度。 虹光扫射、天空落下的冰雪砸在罗维的身上，却被其冲起的力道撞向两边，远远看去、苍白滚动，竟如展开的嶙峋羽翼，翼尖折叠向下，冲天而起！ 他将重剑反握。 他将身体绷紧。 轰然间，深渊破碎、巨大的冲力让矗立于世界中央巡礼的皇帝身体摇晃向后，那高高抬起的象鼻却又在同时落下，灰绿色压迫下有如天塌。 但下一秒，天空破碎、罗维手中的重剑在瞬间化反握为正握，交错转换间挥落漆黑的流光，将那垂落的象牙一分为二！ 而后变斩为刺。 巨象一分为二。 世界也在此刻、一分为二。 风雪凝滞在了这一刹那。 魔兽皇帝的咆哮也随之停顿。 “你输了。” 罗维停步、悬浮于高空，悬浮于被斩开的象鼻之前，直视着那对比起象鼻显得极为‘微不足道’的眼眸。 雷帝的双眼，光辉闪烁明灭。 祂...输了。 暴食的魔兽终于被暴食的剑刺破躯壳。 俄国最初的沙皇呼了口气，祂看向了脚下、看向了这个世界，入目所见，被苍白冰雪包裹的山川河流之间，有无数已化为魔兽的‘人’在顶礼膜拜、他们都在迎接着皇帝。 那一场最后的皇帝巡礼...终究只是最后了吗？ 残暴的皇帝其实也曾对化为魔兽的子民宣誓、祂必会带领祂们走出漫长的冬天，必会带领祂们跨越家国破灭的危机。 但一言九鼎的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化为吞噬世界的暴食之魔兽...这场冬天，终究不能见到尽头。 “但你不是还留下了‘种子’。”罗维横剑，虽是异域的皇帝，但这一刻、他仍是给予了对方肯定。 他道：“我将会用我手中的剑——” “吞噬你，吞噬这个破灭的世界。” “异域的皇帝啊、但请相信，冬天已至，春天便必然会到来！” 这不是胜利者对于败亡者高高在上的指责。 而是缔造希望者， 对于绝望之人伸出的手... 庞大的雷帝身体渐渐虚幻、那斩断魔兽，斩断世界的漆黑流光却在此刻逐渐扩大，划落的痕迹逐渐蔓延出层层破碎的痕迹。 便如破碎的玻璃、镜面般。 被黑暗所吞没。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刻，伊凡雷帝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罗维，那双眼愣住，而后...蓦然睁大。 “是您吗...我主？” 残暴的君王也是虔诚的基督徒。 他能于上午躲在教堂内忏悔，下午则愉悦地拷打反叛者。 在世界崩溃之时，他也曾向‘主’祈求着宽恕。 祈求着‘主’对帝国的拯救。 但人间的君王直到世界崩溃的最后仍未能触碰到天上的主宰。 而到了现在。 祂也才明白...原来‘主’一直都在。 在祂的面前。 在祂的身前...等待着祂自我的救赎。 异闻带的君王庞然的身躯终于消散，庞大的巨象之躯化为了巍峨的高山，山巅之上站着穿着华贵礼袍与威严冠冕的君王。 他立于全境最高之处，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的身躯早已化为了冰雕，却仍旧威严而庄严。 而于其身后、冰雪雕琢的城堡内。 穿着华丽长袍的白色公主安稳沉眠于冰棺之中，等待着‘春’的回归。 她如冰雪剔透，却又在寒冷的世界里绽放无尽芬芳。 “安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最后皇帝的身影随风而来。 睫毛轻颤间，纯白的公主睁开了眼睛。 安娜斯塔西娅。 俄国的皇女...伊凡雷帝所开创的俄国的后继者，亦是唯一没有被伊凡雷帝化为魔兽的、在到来春天里延续帝国存在的种子。 皇帝所守护的公主。 罗维将手中的暴怒之剑缓缓地刺入这高山之中。 漆黑的流光转眼将这片冰雪的世界吞没。 但却不是吞噬。 而是... 以此剑，将异闻带，融合入地球。 就如苏鲁特死后的残躯被地球吞没、化作让地球成长地更加迅速的养料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苏鲁特已死，但这片本已崩溃的异闻带看似早已被暴食的君王所吞噬，于其体内、却仍在延续。 所以融合之后。 异闻带也将化为地球的一部分。 异闻带的俄国，于此世延续。 残暴而固执的君王所守护的领土，也终究能够迎来漫长冬季之后的春天。 从冰棺中苏醒的安娜斯塔西娅提着蓬松的裙摆，缓缓地踏出冰雪雕琢的城堡，入目的是斑斓的阳光、落在她柔嫩白皙的皮肤之上，照耀出一片晶莹剔透。 迎来的风中带着从未有过暖意、葱绿覆盖的世界山岗美好， 这里是地球。 从未感受过的...真正的地球。 一直生存于冰冻世界里的公主瞪大了眼睛。 所见所感，却尽是一片不可思议。 第三十一章异星之神 在罗维一直存在活跃的这个世界线里，也有着安娜斯塔西娅的存在。 其为末代沙皇之女，却在世界变革之际被卷入烈焰之中、因此丧生。 虽说不同世界线的同一个人经历也必然有所不同的。 但在此刻、与被伊凡雷帝所吞噬的‘异闻带’一同融入这个世界的安娜斯塔西娅所得到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记忆里，却也能感受到这里的那个‘自己’那份仓皇与恐惧。 沙皇俄国倒塌之时，尚且年幼的她便亲眼目睹了帝国的崩塌、父母的死亡，末代的沙皇残暴而恐怖，然而对于年幼的女孩而言、她所感受到的，也仅是父母的严厉与慈爱。 安娜斯塔西娅并不无辜，这是她在烈焰到来之前，偶尔听见自己的三个姐姐的描述的时候、就已认清的事情。 封建的皇帝始终都是背离人民的、是人民的压迫着，哪怕从未主动，但她们作为皇族奢华的生活也从来都是压榨而来的。 但知道归知道，认清归认清。 真正经历来自人们的反抗的那种恐惧，那种面对死亡的压迫、也还是不同。 这个世界年幼安娜斯塔西娅，感到恐惧。 而自己呢... 异闻带的皇女的生活并不比末代皇女来的好。 伊凡雷帝将所有人化为了魔神、统治着风雪覆盖的魔兽世界数百年，初代的沙皇亦是终末的沙皇，原本不该诞生的安娜斯塔西娅却仍旧在世界即将毁灭的终末前夕诞生。 她是异闻带最后的人类的结晶、是沙皇的直系后裔，是风雪中孕育出的、唯一能在春天中绽放的‘种子’。 然而即便初代的沙皇对她百般呵护、但安娜斯塔西娅，生来便只能看见永恒不变的萧索。 孤独、寂寞，雷帝会庇护，然而魔兽之神从不会与她对话，万千魔兽守护着她，然而咆哮的呼喊从来都不知其意。 没人可以交流、没有任何身影可以真正的慰藉。 永恒的孤独既是永恒的痛苦。 她出生既是在等待着终结。 万物都将沦亡。 一切都将崩溃。 在暴食的沙皇以其巍峨的身躯吞噬了世界之后、安娜斯塔西娅随之陷入了永眠。 直到如今。 直到这一刻... “这就是，春天吗？” 脚下的雪山渐渐消融，安娜斯塔西娅抬起头，入目所见的是此前从未见过的蔚蓝天穹与葱茏山河。 她披着雪白的长发、环抱着风雪妖精所化的布偶，额前缕缕发丝飘散、掩盖着一张俏丽精致的容颜，华丽的宫廷礼服包裹着曼妙玲珑的娇躯，敞开的胸襟裸露白皙浑圆、微微踮起的脚尖让朦胧摇摆的裙摆下修长的双腿裸露而出，曲臀曼妙弓起，抬起的双手，像是想要接住阳光一般... 接住这她从未见过，从未感受过的暖意。 得到了。 却突然觉得迷茫。 这里亦是俄国，却早已是现代... 这是一个没有沙皇俄国、更没有伊凡雷帝的时代。 无论是这个世界的自己，还是异闻带的自己、在这里...似乎，都已没有了归宿。 春天已到。 冬日帝国的皇女...又该往何处？ 目视着葱茏大地一片茫茫，安娜斯塔西娅在经历了最初的欣喜之后，又突然有些迟疑。 她该不该向前？ 该不该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但她转身之后已经没有了家。 又该回到哪里去？ 茫然的皇女停顿在原地，迎着阳光、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在那阳光中、看到了无尽光辉编织而成的身影。 看见了‘主’... 俄国沙皇一家，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 主在此问她：“你在渴望庇护吗？” “庇护...”安娜无法否认。 她确实是在渴望庇护。 无论经历太多的痛苦，无论经历过再多的孤独...一路行来，安娜斯塔西娅其实始终有着她人的庇护。 末代沙皇之女直到临死前才真正走出象牙塔。 伊凡雷帝庇护的公主更从未独当一面过。 但你始终都是沙皇之女。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永远地庇护谁，真正能够庇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来。” 朦朦胧胧间、安娜斯塔西娅遵从着自身的渴望，向前一步。 然后她便微微瞪大了眼睛。 朦朦胧胧之间... 她仿佛回到了过往，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还是那个生活在世界变革交际之时的末代皇女，她立于宫廷的舞会上、盛装华丽，享受着无数人的羡艳、憧憬、仰望的眼神。 所有人在她的面前都自惭形秽。 但却有一个与舞会格格不入的人在这场舞会上向她伸出了手。 那人穿着灰褐的军服。 那人没有贵族的矫揉、没有所谓上层人士的故作优雅。 他不是来邀请尊贵的皇女共舞。 而是邀请她... 走出这个金碧辉煌的象牙塔。 他确实不是贵族。 而是一个混入宫廷之内的革命军。 这是安娜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但她却并未后悔接受他的邀请，因为离开了宫廷的她见到了真实的世界，知晓了下层人的痛苦，身为末代皇女的她参与了革命... 不再是等待着火焰吞噬自身，而是主动跳入了火海之中。 她经历了无数的战场。 外表依旧精致而美丽、为人所羡艳，然而末代皇女却已握起了刀剑。 她革了自己的命。 她率先推倒了自己曾寄身的象牙塔。 沙皇的俄国彻底倒塌。 随后建立的、是属于人民的国家。 历史记载的安娜斯塔西娅早已死去，熔岩火光中、却有名为安娜斯塔西娅的革命者诞生。 她的身上终究流淌着沙皇的血脉。 沙皇的血从来不是荣耀，而是充满着罪恶。 唯有自己、才能够洗净自身。 哪怕那个最初邀请她走出象牙塔的人、早已死在了那场战火之中。 但她终究于新的世界，再次戴上冠冕。 那不是王冠。 而是名为‘变革者’的冠冕。 安娜斯塔西娅再次睁开了眼睛，华丽的宫廷长裙依旧华美，怀抱玩偶的少女身形依旧美丽。 然而时间线变动。 柔弱少女外表之下，却早已潜藏着一颗涌动的心。 ... 茫茫星空。 罗维拔起了暴食之剑。 旁边、矗立于阿房宫之下的嬴政人形体却摸了摸下巴，露出了笑容：“真是个不错的故事...历史的融合修正吗？” “不过你好像又多出了一段孽缘？” “是我吗？”罗维挑眉，毫无所谓地笑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讲。” “还真是个无情之人...” “不是无情，但我只是个引领者，更多的决定都是由她自己做出来的，不是吗？” 罗维将目光从世界之内收回，如此回应。 脚下的俄国异闻带已彻底消失不见，融入了世界。 安娜斯塔西娅是承载伊凡雷帝最后希望之人、是承载那个异闻带最后延续的春天的种子，虽其融入，世界线的变动便也是必然而然的。 而且因为是罗维以‘主’的名义将其导入世界，所以变动的世界线，不可避免地有了罗维的身影。 那个将皇女安娜斯塔西娅带出宫廷的革命者... 但那确实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因为世界融合已完成。 也更因为那是安娜斯塔西娅自己选择的人生，世界线的融合修正只是让她能够在相同的人生经历里做出她心中更渴望的选择。 出身皇族的少女本就有着一颗体贴善良的心灵。 流淌的沙皇血脉更让她拥有在关键时刻做出决断的魄力。 显现于俄国的皇女仍旧盛装华丽、外表柔弱，然而她已于这个世界找到了立足之地。 而现在—— 罗维抬起了手。 手中所握的暴食之剑，在此刻、显得更有灵性一般。 ‘暴食之剑’增幅激活。 之前以‘暴怒’斩杀苏鲁特也是...唯有以相对应的剑斩杀对应的灾害，才能将那份灾害的力量融入到世界之中，让这个世界获得成长的同时、也更能将剑的力量彻底激活。 而剑与剑之间的激活强化是共通的。 以‘暴怒’斩杀苏鲁特、‘暴食’也能获得强化。 其他的五把剑也是同理。 那么接下来... “轮到‘朕’了吗？”头戴冠冕珠帘摇晃，玄袍之上玄鸟飞展、嬴政笑容洒脱而飒然。 如光带环绕‘阿房宫’两侧的长城随着回荡而起的话语而震荡摇晃。 祂也是那会毁灭世界的灾害之一。 从星之内海而来的七重灭世之理中的一环... 统治地球两千多年、以个人之正义裁决世人的永世帝王，嬴政。 对应‘傲慢之理’。 罗维将暴食之剑收回体内，却又在同时，反手抽出了一把狭长的华夏古剑。 但事实上，面对嬴政这个‘内鬼’、罗维根本不需要再战斗。 因为古剑抽出的瞬间，便已迎上了嬴政主动释放而出的力量。 名为永世大秦的异闻带的力量在瞬间融入此世。 “如果不是为了帮你解决伊凡雷帝跟苏鲁特，朕早就这么做了。” 嬴政露出了笑容，祂道：“朕乃帝王、超越三皇。凌驾五帝之霸者。” “朕已立誓庇此世万年不衰——” “而现在，朕已履行此诺。” “接下来、就看你了！” “朕之友人——” “交给我吧！” 罗维握紧了傲慢之剑，剑上缠龙、祖龙虚影沸腾而过。 环绕星球的长城在瞬间消失，地面华夏亦于同时显现阿房宫之影。 ‘傲慢’激活。 所有到来的敌人，也都将成为这个世界的养料， 令其变得更强。 令其变得更加牢固。 以之，迎来更强的敌人... “我还以为你能再耐心一点呢？”罗维将傲慢收回，看向了远处。 星之内海绽放光华、罗维周身七重剑影环绕，虚影摇晃起伏。 他直面着出现之‘人’。 来的并不是已知的第四重灾害，永劫破坏之神阿周那，而是一道苍白的虚影，就如同一棵‘树’一般、但树的根须却是直接扎根于虚数之海中、连接着无穷的世界时空、从那无穷的时空里汲取着能量成长。 毫无疑问的、这棵‘树’，是生灵。 祂是活着的存在。 也更是... “灾害的始作俑者，你这么匆匆忙忙而来，是担心我汲取了太多的力量吗？” 罗维毫不意外地开口，这是他早已有所成猜测的事情。 这场灾难似是早有预料，从许久以前的角神开始、这里似乎就因为罗维而被盯上了。 但角神的到来显得理所当然，其他的异闻带的‘神’的到来，却毫无道理可言——若说是觊觎这个已拥有无尽未来可能性的世界的能量、其实很有些勉强。 未来毕竟是未来，至少现在、罗维所在的这个世界虽特殊，但还没有达到完全凌驾于其他时空的程度之上。 更别说来的存在中，还有‘卡俄斯’这全盛规格在恒星级以上的恐怖存在。 能够吸引恒星级存在的、必然，也只有同样的恒星级。 不是这个世界。 而是...眼前之物。 扎根于星之内海、吞没着无穷星球能量、令本该是无限的星之内海压缩成了有限的存在。 “世界剪定的根本缘由。” “来自异域的星神！” 几乎是罗维话语落下瞬间，这苍白的树摇晃动荡着、有无形的‘眼’缓缓地睁开：“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猜？”罗维咧嘴，笑得尤为开心。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早就有这种感觉了。 踏足星之内海、他便能感受到怪异。 理论上来说，星之内海作为所有地球的‘起源’，链接所有平行世界的地球、本该是无限的。 无限的地球自该有无限的能量。 然而这与‘人理剪定机制’是冲突的。 既是无限。 又怎么可能还需要因为能量贫瘠而去剪定所谓‘没有未来的世界’？ 唯一的可能，便也是这无限的能量，被‘窃取’了。 而毫无疑问的是，罗维将此世光辉照耀于星之内海、以此影响整个星之内海，意图将这个世界化作星之内海内无穷地球的‘主世界’这种行为...对于那窃取了星之内海能量，让无限的能量压缩成有限的存在，是威胁，更是挑战！ 彼此间，是争夺星之内海无限庞大能量的对手！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树影摇晃，眼睛闪耀：“你将人理与世界之理编织为七重圆环、勾勒为剑，以剑为口，吞噬灾难的力量...” “三重已过，便已能发挥一等行星顶端的力量。” 一等行星，既是行星级的顶端...造星神极限的力量。 是比罗维更高更强的显现。 而若令其吞噬第四重的灾害、吸收代表‘懒惰’之理的永劫破坏神阿周那的话，其将正式完成从行星到星河系统规格的跨越... 届时，再加上层层叠加的月之眼权限，未必不能抵挡卡俄斯。 毕竟卡俄斯仅有百分之三。 是的、出现的‘树’的影子，一眼就看出了罗维的行为的原理。 祂也更一眼就道出了罗维真正的目的：“但你知道，你的目的不会成功，因为我不会让你成功。” “所以，你是在逼我出现——” 现实不是游戏，不存在从弱到强、一个接着一个上的必然规则。 作为这场灾害的真正始作俑者，祂也更不可能任由罗维吞噬重重灾难的力量，完成世界的晋升。 所以从始至终，罗维都不是在应对那七重的灾难，而是在将祂逼出来，。 毕竟若任由罗维发展、到了最后，祂都未必能对付得了这个已成长起来的世界，甚至反而要被吸收。 被七宗罪合一的、第八罪之剑。 ‘虚荣’。 七重光辉合一，化作迷茫混沌的光影，落入罗维的手中。 他咧嘴：“虽然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但也没差。” “全盛的异星神啊...” “你虽有恒星级的能量，但恐怕、也只有一等行星级的出力吧？” 卷终：人类的光辉终将照耀宇宙！ 如果不是出力只有‘一等行星’的规格，这在星之内海汲取着无限能量的‘异星神’也不会在此刻急急忙忙出来。 对祂来说，苏鲁特不是威胁、伊凡雷帝不是，始皇帝、神之阿周那也不是，甚至就连卡俄斯也不是——不是因为祂们不够强，而是因为祂们无法直接从星之内海汲取能量。 因为本质类型的不同，祂们甚至无法找寻到星之内海最深处的、‘自己’的存在。 所以哪怕祂们再强大，对于异星神而言，都不会是威胁。 所以祂会主动引导祂们抵达这个世界。 哪怕祂们吞没了这个世界，变得更强...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的危机。 然而眼前之人、眼前之人背后的世界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的成长必然会带来星之内海的变动，无数其他的世界、其他世界线上的地球都会仿佛圈地一般的被其所散发的‘座’的‘星光’所囊括笼罩而成为其下属的分支世界。 无线的圈地、无限的扩张，直到成为星之内海的核心，直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无限能量掠夺。 这是异星神绝对不能够允许的—— 绝对不能够容忍的事情。 星球大气之外显现的星之内海、无数人抬眸所能‘看’见的视角里。 那在‘星空’最深处显现的苍白巨树缓缓地展开巨大的树冠。 其形态颇有些类似于罗维曾在北欧见过的、奥丁以游星尖兵的分身残骸培育而成的世界树本身，同样都是外星造物、也同样都是‘树’的形式，在对世界本身进行掠夺。 然而类似的是形态，不同的却是本质。 “果然是空想树吗...”罗维目视着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睛。 异星神的声音却也随后从‘树’中传出：“看来、你对我们的了解，并不只是一点。” “那是当然了。”罗维笑了，先前还只是猜测、但这一刻，却也能够确认。 毕竟能够扎根于星之内海、从无穷的‘泛人类史’中汲取力量的事物，仔细想想，也只有这么一件符合条件。 那事物本就存在于罗维的脑海中、存在于他穿越之前便已知晓的，这个世界的某个故事里。 那是发生于某条世界线上的、未来的危机。 但或许那危机也只是眼前之物的一部分延伸。 “你们的世界很特殊。”异星神的声音在摇晃的巨树中落下：“汲取了你们的世界、或许，我也能变得更强，更完善——” “让这树，能真正化作承载我的‘灵基’也说不定。” “那就来试试吧！” 罗维咧嘴，他并不畏惧死、当然也不会有丝毫畏惧的可能性。 不过在‘死’之前、他也还有事情要做。 斩断眼前之‘树’。 斩断... 吞没世界的，真正的危机！ “你把其他的灾难都拦下了，现在——” “是你与我之间的对决了！” 罗维抬起了手握着的、七宗罪融汇为一的‘虚荣’。 ‘虚荣’的剑、并未有固定的形状，落在罗维手中的、也仅是一道变幻无形的光影。 他迎着茫茫星之内海、也更是迎着星之内海最深处挺立的巨树，随着声音落下，那苍白的树开始延伸、巨大的阴影盖落头顶，恍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拍击而落！ 也就是这一瞬间，罗维握住了手中的剑、无形的光影在瞬间凝聚，化作暴食的重剑。 他将剑抬起、屈膝而动，自下而上的身影在虚空中振动出一道狭长的虹光。 这是起始的一剑，不蕴含丝毫技巧、没有丝毫晦涩，只是直来直往的一击、便在嗡鸣之间将头顶落下的苍白树枝斩断。 漆黑的裂缝在中心浮现、而后迅速蔓延，崩断，残骸飘散。 罗维身体悬空刹那，侧目所见、却又有更多的树枝挥击出重叠的阴影。 罗维手中剑刃形态变幻、暴食的重剑转眼更换为暴怒的斩马刀，他将身体略微一沉、脚踩着一分为二之后的树枝的残骸，迎着那漫天散落的阴影而落。 不退反进、更像是游鱼主动撞入了渔网之中，然而结果却是毫无疑问的、渔网的崩裂。 无论是暴食的剑，还是暴怒都早已经因吞噬了灾害而真正激活、于此刻，从剑上展现的熔岩火光也更像是喷涌而出的火山。 苍白的树枝在瞬间染上了猩红的色彩，一瞬间冲刺的身影更在瞬间染上了两片火光、如展开的两翼般垂天而起。 只是撞碎了渔网，迎接罗维的、却是大的陷阱、更多的埋伏！ “没有用的。” 异星神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从延伸而出的树枝的主干巨木中传出、那里显现的一双猩红的眼眸缓缓睁开，丝丝缕缕的血丝迷茫：“正如你所说的，这棵树、我虽已种下了上千年，然而仍旧只成长到了一等行星的出力。” “但是——” “漫长的时光所积蓄下来的计算力...” “足以让我，压制你与你的世界！” 出力并不等同于计算力，但强大的计算力、却能让出力变得更为有效。 这是不可否认的事情。 也更是罗维在思考了第一层的‘渔网’之后所亲身感受的事情... 手中抬起的剑在空中划过，与袭来的苍白树影交错碰撞，明明面对的并非是人、但这一刻，带给罗维的感受却仿佛是直面着手握神兵的勇士挥舞的、力与技的一刀，一枪，一剑。 经历漫长的时光，哪怕不算那曾堕入的无限次的轮回、只从乌鲁克开始计算，直到如今，罗维也早已拥有了超越尘世的武艺。 然而面对这样的攻击，却也并不觉得轻松。 所谓武艺，本就是计算的一种。 计算该如何出力，计算时机，计算角度...宣泄的剑幕在空中花开璀璨的痕迹，暴怒、暴食、傲慢的三重形态不断变换，黑暗与火焰与裁决万物的流光不断倾斜而过。 罗维不断地将袭来的攻击斩断、但下一秒，却又有更多的树枝袭来。 他将身体一侧、以刚刚被斩断的枝干的残骸作为支点向前一踏，避开了身后袭来的攻击的同时却由此测过身体，挥动硕大的斩马刀，自上而下地砍断身后之物。 锵然之声袭来，‘空想树’树枝再次崩断的同时、他却又借着挥击而落瞬间形成的力道将身体抬起，令头部沉于下方，避开了袭来的另一道攻击的同时将暴怒之剑自下往上重新撩起，斩断锋芒。 攻击、错落...单对单，袭来的攻击显然不可能是罗维的对手。 然而这终究不是单对单的攻击。 茫茫星海，无穷无尽的星之内海里，罗维越发地接近‘空想树’的主体，却也在同时，被重重展开摇晃的树枝延伸开来的网络包围在了其中。 罗维退步、呼了口气。 异星神单次的出力有限，但计算力的加持下、祂却能将每次极限出力所用的间隔压缩至最短，明明只有一次，但在无限短的时间内，却仿佛面对着多重的攻击，仿佛陷入了重围。 这当然对罗维构不成威胁。 手握着‘虚荣’的他所展现出的力量既是一等行星规格的造星之力，每一次挥落的力道若非是在茫茫星空里，也都能对地面形成巨大的崩裂。 然而与空想树不同的是、他的力量，是有限的。 有限的力量。 逊色的计算力。 “你的动作在迟缓，你的大脑存在着极限，你的力量在流失...你确实是高高在上的造星之神，可惜的是、这里不是你的星球！” 异星神的声音冷漠回荡，仿佛一个带着冠冕的女王矗立于自己的王座之上、看着试图刺王杀驾的刺客的那种嘲弄。 罗维的动作确实在迟缓，作为造星神的计算力已到了极限、面对超越自身的算计，不断的计算，不断的衡量也终究不可能万无一失。 这里不是地球，不是他的世界。 在这里—— 罗维，无法得到星球本身的支援。 重叠的流光中，罗维手握的剑在瞬间燃烧熔岩的暴怒之火，冲散了前方的包围，也就是这一瞬间、后背空门大开。 “你很强，但该结束了——” 异星神话语淡漠。 然而罗维却突然将手中的斩马刀、扔了出去！ 他将武器投向了高空，而后握拳向后挥击。 赤手空拳、曾斩断世界原初混沌的风暴在刹那浮现，与袭来的苍白锋芒撞击在一起。 但这并不正常。 以罗维逐渐枯损的力量、本该难以完全展现作为造星神的力量才对。 除非是在地球上。 除非...他还能得到地球的援助。 异星神那浮现于空想树核心的‘眼’猛地抬起。 那刚刚被罗维抛掷上天穹的‘剑’、燃烧着烈日一样的流光。 流光显现之后的短短时间内便如乌云滚滚般铺卷开来，在那其中，赫然能见一点一点的光芒以一点如月皎洁、如眼剔透的眼为核心，转眼显现。 放眼看去、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勾勒成山川河流、勾勒成江河湖海，环绕成圆...勾勒成‘地球’。 “这是...人理？” “没错，就是人理。”罗维收回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重新恢复的力量，他咧嘴、露出了笑容。 七宗罪，本就是罗维以‘月之眼’为核心，链接星球，链接人理而编织出来的。 这一刻的七剑合一、自然也能将‘地球’，将‘人理’召唤而来。 “我早就说过。” “这是世界之战。” 罗维露出了笑容，他摇晃着身躯、看着前方的空想树， 此刻的距离已不算太过遥远。 此刻的距离也足够他看见那空想树核心的‘眼’。 看见... 种下空想树，试图以之为载体，降临宇宙之内的存在。 一道苍白的身影。 外星至高生命。 祂端坐在空想树核心的眼内部的‘王座’之上，金色的眼眸注视着宇宙的风景，也在同时与罗维对视。 先前的祂占据了主场优势。 而现在的祂。 在地球降临、七宗罪构筑而成的人理显现之后，主场的优势已经不再是优势 因为祂有主场优势。 罗维也有。 “但你仍旧不会是我的对手，人类。” 端坐王座之上的苍白身影缓缓地开口，仍显得自信优渥：“你的星球，你的世界拥有着无穷的可能性...但太过于脆弱。” “确实、无法否认。”罗维笑了：“但你也在忌惮，不是吗？” 他看着周围那些停止下来、不再攻击的树与树枝。 他看向了那个端坐王位上的身影。 祂确实在忌惮。 忌惮无尽的光辉、忌惮着，月之眼的存在。 “那又如何？” 异星神冷漠开口，似乎没有什么能够令祂惊讶的：“我确实忌惮，但在这里对峙、最终被拖垮的，只会是你们而已。” 祂有着恒星级的能量作为后盾。 更有着‘空想树’早已经扎根影响的无数世界作为能量源泉。 恒星级的储量，无穷无尽的后备补充。 你... 又拿什么跟我斗？ 异星神金色的眼眸淡漠地恍如面对尘埃与蝼蚁。 “自以为是的人类...我遇到太多了。” “我也是。” 罗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比较了一下自己与空想树的距离：“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故弄玄虚吗...”异星神眯起了眼睛，却在下一瞬、突然顿住。 像是恍然回神，也像是乍然清醒... 异星神金色的眼眸浮现出了无穷星之内海的景象，在巍峨耸立的空想树周围、却有无数‘地球’悬浮，开始闪烁微光。 那些都是与罗维身后浮现的‘地球’类似之物。 那些，都是受到其影响的‘世界’。 “你做了什么！？” 异星神的冷静难以维持，自信也荡然无存...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永远冷静的生命，之所以冷静，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能令其心生荡漾的事情而已。 而现在。异星神遇到了。 因为祂发现、原本有不少受到空想树控制影响的世界，脱离了控制。 因为祂发现，罗维、罗维身后的地球，控制了那些世界。 罗维摊开了双手：“自信满满、却没有想明白吗？” “我已经说过了...” “这场战斗，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战斗。” “什么...”异星神还想问什么，却突然有些恍然， 祂看向了罗维身后的‘地球’核心的那一点‘月之眼’。 Mooncell。 那事物，祂并非一无所知、那是存在于月球之上的古老结晶体，是储存记录着整个太阳系的信息、并能以现存信息推断出无限可能性，无限世界未来的灵子计算机。 其所具备的，是恒星级、行星系统规格的计算力。 异星神知道其存在，但对其却毫不在意，就如祂自己一般、计算力是计算力，能够测算出来，并不代表便能将之化为真实。 灵子世界终究也只是灵子世界，而并非真实。 月之眼，对自己并无威胁。 但祂忘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说，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件事情。 罗维所握的‘月之眼’，早已在他的手中，与地球链接在了一起，与人理统合在了一起。 月之眼所持有的能量不足以令其将储存的无穷信息完全呈现于现实，但只要存在一个端口、只要存在一条具体的‘网线’，祂就能通过所储存的信息找到那些推断出来的世界，并通过‘网线’...影响。 链接的地球，统合的人理既是‘端口’。 而网线... “是你所种下的，空想树！” 罗维指了指脚下，那些刚刚被他斩断的树枝，那些仍在飘散的尘埃。 数量极多，多到笼罩四面八方、虽断裂，但仍旧有着无形的联系。 “所以我才说距离够了。” “所以我才说、要多谢你。”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这个世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真正成长起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影响这么多的世界。” “而现在、时机已成熟了！” 这是早有预谋的事情。 借助着空想树的力量、来让世界获得一次性的、跨越式的成长。 所以他才会公然暴露出七宗罪的作用，公然地将异星神引出来。 所以他才会有先前的厮杀。 所以才会这一刻的、异星神的惊诧。 “那么、接下来——” 星之内海，永恒平静的这片链接无穷地球的奇特区域骤然浮现出了狂澜，异星神终于忍不住想要出手、但周围无穷的世界都已经被影响，被控制，祂竟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人类...卑鄙！ 祂瞪眼，却只能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地看着罗维抬起手。 无能为力地看着光辉显现... 地球之上。 无数人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其他的世界，其他的自己。 从婴儿、到小孩，从少年，到青年，从壮年到老年...从普通人，到英灵！ “哼哈哈哈、终于该轮到本王展现了！”东瀛会场，静默的英灵终于发出了猖獗的笑声，吉尔伽美什张开了双手、第一个统合了无数其他世界的自己。 他跨出了第一步！ 天空被金色的巴比伦之门笼罩，而后显现的、既是古老的乌鲁克之城。 不、不是城。 而是‘星’！ 在某个现世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未来里，名为吉尔伽美什的王者统治了宇宙中心最富饶的星球，成为宇宙的霸主。 其名为... “宇宙帝王，吉尔伽美什！” 最古既是起始。 紧随宇宙帝王之后的、是更多统合无数世界的自己的英灵，宇宙圣人恩奇都、持有贯穿宇宙之长枪的卡美洛星王阿尔托莉雅...一个接着一个，一个、紧随一个！ 怀抱过去未来。 统合无穷世界。 “这也才是英灵之证，真正的用处。” 若非是罗维早已将‘座’的一端覆盖这个世界，恐怕在接触到其他无穷时空的瞬间，这个世界便在瞬间被‘融化’消失。 若非是‘座’上、来自过去未来的无穷英灵给予了光辉的认可，那么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恐怕也会在瞬间消失。 然而、没有若是。 一切条件已齐备， 一切基础要求，都已实现！ “立于大地之上的人们啊、” 罗维立于星之内海，面对着那硕大的空想之树，面对着脸色极为难看的异星神，他缓缓地展开了双手，他露出了笑容：“请怀抱，属于你们的，无穷无尽的未来吧！” 七重光辉映照穹宇。 月之眼斑斓闪耀、人理的光辉，在这一瞬，真正照耀茫茫宇宙！ 这一刻的异星神所要面对的，便已不再是罗维。 而是... 无数走出地球的英灵，无数走向宇宙的人类的英雄。 这是‘正义的围殴’！ 这也更是属于人类的、宇宙篇章的序幕！ 第一章拯救异闻带 惊诧、恼怒、仓皇的情绪不可避免，从种下空想树之后直至如今已过去漫长岁月，到头来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思维又怎么可能保持彻彻底底的平静？ 然而也就是一瞬间。 一瞬之后，异星神冷静了下来。 祂是来自异宇宙文明的至高生命体，是意图征服地球的帝王... 既是帝王，自然要保持自己的威仪。 即便这已是必败的局面。 是的、无数原本受到空想树影响的世界都已被罗维与他的世界所控制，而现在，这些‘空想树’延伸出的触须所触碰的世界也正逐渐反噬着空想树。 祂能够显现的力量正在削弱。 祂或许会被杀。 或许会被囚禁。 但也不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七把剑，是以你自身雕琢而成的吧？” 端坐在空想树核心王座之上的身影如此开口：“这么庞大的力量流入你的体内，你、支撑得住吗？” 当然支撑不住。 七宗罪是支撑世界、让世界能够吞没‘空想树’，加速成长，展现星河世界观的‘端口’。 而这七把剑，却是以罗维的机体雕琢而成。 机体既是罗维。 绝对密不可分。 庞大的力量流入固然会让世界迅速成长，然而七宗罪作为连接世界本身、支撑其成长的‘支柱’，却也会不断地与之融合同化，直至消失。 罗维会‘死’。 “但如果承受住了呢？”罗维回应了一句。 他将目光扫过那无数走出地球、在星之内海绽放光芒的‘宇宙级从者’的身上收回。 吉尔伽美什张开了双手，得意洋洋、就差大手一挥让罗维上去咬敌人，小恩矗立于葱茏的星球之上，恢复成以往装扮的素白长袍无声飘摇。 阿尔托莉雅手持星辰之锚、这次是真正，具备与星球匹敌伟力的星辰之锚。 罗马的光辉照耀无数世界，世纪之皇的身影盛放的火红蔷薇遮掩住一角的星空...他们融汇了无数世界的自己，规格的展现变得极为强大。 世界升华，作为‘世界记录’显现的他们，自然也能获得升华。 那么—— 罗维呢？ 作为缔造者的罗维所获得的好处、毫无疑问，会在所有人之上。 他是引领者。 也从来都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将目光收回，看向了眼前，前方的空想树摇曳晃荡、在无数被罗维与他身后的世界所控制的‘世界’包围之下摇晃动荡着。 他咧嘴，直视‘异星神’：“如果承受住的话、那我，将会获得整个世界！” 承受得住吗？ 其实承受不住。 囊括星之内海的庞大，已然跨越了行星的界限，向着恒星、乃至是星河系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且不像英灵们那样循环渐进，一步步收拢不同世界的自身。 罗维以机神之躯、‘身化’世界，是一次性容纳的。 但这其实也是罗维故意的，这样的‘死’，不止能前往英灵座的顶端取回自己的力量，也更能在再次显化降临的时候... 以被人理光辉照耀下的宇宙、作为自己的灵基。 以星河系的规格，作为自己再次显现的‘机体’。 展现全能者的姿态！ 届时，世界既是他、他也是世界。 当然，若是没有以世界作为规格，罗维也还是能够瞬间降临，无限的根源力量从来都不是虚假的，但有了这一层的准备，比起直接降临、终究还是多了更多的展现力量的手段与途径。 因为这是他所熟悉的，他所了然于心的。 “疯狂之人。” 异星神呼了口气，祂缓缓地自‘王座’之上站起身来，这一刻的败局已定、祂也更知道自己是绝对没办法动摇罗维的内心的。 但即便如此，祂也仍不会束手就擒。 “虽然还没办法完全发挥我的力量——” “但是，最后一搏。” “也还是...勉勉强强！” 原本异星神的模样是苍白裸露的‘人形’，没有肌肉的轮廓、也没有具体的五官，甚至就连声音都只是从体内振动发出，而不是从口中吐露。 这模样当然不是祂最初的模样。 异星神还未能够拥有完全展现其力量的躯壳，没有能承载其存在显现的灵基，祂之所以种下空想树、之所以要窃取星之内海的力量，也就是为了培育空想树，以令空想树承载自身。 现在当然还不够，空想树仅汲取了‘恒星规格’的能量，其本质甚至依旧停留在一等行星规格。 完全承载不够。 但与罗维交手、奋死一搏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也就是这一瞬间，空想树摇晃的幅度更加的剧烈了起来，异星神迈步向前，走下王座的台阶、走出了空想树核心的空洞之眼，祂的身形在出现变化。 如画笔勾勒一般的、头顶飘散出银白柔顺的长发，脸上浮现出精致俏丽的五官，她的皮肤浮现出了血色、不再是完全的苍白，而是常人的白皙，金色熔岩般的眼眸缓缓地展开、细笔勾勒的面容轮廓顺畅往下是状似娇小少女的身形，披着绒毛大氅、悬挂五彩丝带，垂落的双腿包裹在黑低金纹的贴身紧致之中，略显丰臃。 祂的头上带着如荆棘一样悬浮的冠冕，身后的巨树摇晃、显现着神圣的威仪。 “不得不承认——地球、以及人类，你们，确实是特殊的。” 异星神脚踩着星之内海斑斓回荡的光线，低头、看着自己，呼了口气。 这副模样当然不是祂自己的。 而是祂以‘空想树’的能量为依仗、强行召唤出某个与自己特性对应的人类而形成的。 就如同最初伊什塔尔凛一般的凭依状态——具备无限可能性的地球，具备无限可能性的人类，总能找到‘波长’合适的躯壳。 这也是异星神之所以到现在依旧丝毫不慌张的原因。 以此为躯壳显现。 以空想树汇聚的能量为后盾。 祂确确实实还有一战之力。 确确实实地... “杀了你，一切便能重归我的手上！”异星神凭依的人类躯壳那张称得上精致俏丽的容颜流露出了一抹高傲的笑容，祂的身上浮现出了波澜的红光，每一道光，都仿佛是一把剑、一道流矢，一道足以贯穿星核的洪流！ 那光扫向眼前的罗维。 “那就来吧！”罗维咧嘴，主动迎击。 融汇人理的‘七宗罪’浮现在茫茫星之内海之中，罗维似是赤手空拳、但实际上，刨除已与世界融合的机体和混沌之核，他仍有武器！ 那是他最初所获得的至强的力量。 那是他最初所掌握的、开天辟地的神力。 “乖离剑·ea！” 赤红的风暴在瞬间以其为中心扩散迷茫、三段式圆柱嵌套而成的漆黑‘剑身’之上红色的纹路光芒绽放，罗维手握着金色的剑柄，眼眸闪烁闪烁着熔岩的流光。 这一瞬的挥击，缔造世界的原初风暴斩断了一切的光与影，与异星神袭来的光线碰撞在了一起。 彼此交错，巨大的空顶显现在星之内海的内部。 现时现刻的罗维早已能彻底发挥乖离剑EA的力量，天地乖离的最大出力本质来说是没有上限的，因其在概念上是‘开辟世界的原初风暴’，星球是世界、恒星是世界、宇宙也同样可以定义为‘世界’。 你所感受到的，既是世界—— 限制乖离剑威力的，从来都只有自身，只有自身所持有的能量！ 其在罗维的手中，在造星神的手中，更不会逊色于同样只有一等行星出力的异星神所绽放的光带之下！ 所以碰撞的结果既是僵持。 “最终的结局，却仍是只有你的毁灭。” 异星神张开了双手，绒毛大氅在迎面而来的冲击所形成的风暴中烈烈扬起，金色的眼瞳泛起冰冷的神色：“你能坚持多久？” 出力想当。 但祂有着空想树所积攒的庞大能量作为基础。 罗维...有什么？ “我必须承认我的格局不如你大，但是野心，是需要匹配的力量的。” 异星神没有丝毫得意，因为她知道，罗维的力量并不局限于此：“展现出你的力量...不然，胜利，就由我摘下了！” 祂向前一步，周身绽放的璀璨光华在瞬间压倒了罗维手握的乖离剑绽放的原初风貌。 这是纯粹的能量的对峙，没有拳脚相交、没有肢体碰撞，却是更贴近本质的，只看强弱的对决。 能量的优劣，强一点、多一点，既是强无限！ “底牌吗...没有。”罗维露出了笑容：“我的底牌，已经全部亮出来了!” 想做的，该做的。 都已完成。 罗维的‘底牌’已尽出。 为自己再次降临的准备也已经铺设好。 接下来... “这是你我之间的对决，这是最后的决战！” 罗维握住乖离剑的手轻轻一转，赤红的风暴在瞬间撕裂了袭来的、足以贯穿星球的光芒，在茫茫星之内海之间、直面毁灭万物的极光：“正如你所说的，我的能量不如你。” “所以——” “我需要速战！” 速战速决。 速战...以求‘死’！ 异星神精致的眉头略微颦蹙，却只是沉眉，身后空想树摇晃，绽放的光影更加璀璨：“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吧！” 只要杀了眼前的罗维，祂便有足够的时间，去击溃那七道人理组成的光芒、其摘下七宗罪。 只要摘下七宗罪、祂便能重新夺回主导！ 是的—— 异星神不管罗维到底还有什么预谋，祂都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先前所想的败局已定，而今、见到了机会，更不可能放过。 哪怕知道有可能是陷阱...这其实，也是祂唯一的机会！ 轰然之声骤然回荡而起。 罗维抬起的乖离剑扩散的风暴却又在瞬间收束为一点，凝聚压缩的开天辟地之力在瞬间化作长枪般、以点破面，直接带着他自身，刺破了袭来的击碎星辰之光。 光芒刹那溃散。 罗维，来到了异星神的面前。 他伸出了手，挥拳而出。 异星神哼了哼，抬手接住了拳头，反手还击，却又在瞬间被罗维抬起的乖离剑那转动的圆柱剑身挡住。 异星神露出了笑容：“是我赢了！” 罗维手握的乖离剑光芒暗淡，刚刚那一瞬间的突然爆发已用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但是异星神的能量依旧无穷无尽，恒星级的储备足够祂无限制地使用一等行星的出力。 于是在身形交错的刹那、祂的双眼有光芒绽放。 如此近的距离。 罗维自然是避无可避——是的、行至此刻，必死无疑！ 罗维也是自信自己万无一失。 英灵们不会帮助自己，这是早就说好了的、到了现在也不需要隐藏什么。 抑制力都已站到了他这一边。 你、又拿什么跟自己斗！？ 璀璨的光芒瞬间已到了面前。 罗维却露出了笑容。 异星神眉微沉，却骤然一顿。 罗维的笑容僵住了 他看着已到了面前的‘光’，停滞在了半空中。 只差一线就能穿透自身。 只差一点就能杀死自己。 然而原本已经能源耗尽的手中的乖离剑却在此刻突然绽放出了光芒，在瞬间扩散而出的原初风暴、直接穿透了异星神的躯壳。 罗维是造星的原初之人。 但异星神的躯体... 却只是凭依而来的凡人躯壳！ 哪怕有着无限能量为依仗。 凡人的本质仍旧脆弱无比， 祂的嘴角滴落鲜血， 却没有恼怒，而是略带恍然的、突然抬起头：“角神...科尔努诺斯。” “原来，你是来帮他的吗？” 茫茫星海，骤然震动，庞大的身影在最深处浮现，那是头顶着硕大犄角的庞然大物，那也是浑身充斥着死寂的身影。 角神、科尔努诺斯，最早盯上罗维的，游荡于星之内海的存在。 也是灾害的引路者。 其他的神明，即便是强如卡俄斯，若没有准确的路标，都可能会迷失方向。 但只有祂不会。 因为角神科尔努诺斯早在许久之前，就已经到过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没有找到目标才重新退回星之内海。 祂不需要路标。 因为祂自身既是路标。 祂也更不是为了来杀死罗维的。 而是... “他...不能死。”角神是已死的世界怨念汇聚在凯尔特至高神而形成的‘死神’，祂的话在星之内海响起，便如幽冥深处回荡而起的狂风。 “为什么不能？”异星神在此之前一直都无法理解角神对罗维的那种坚持。 然而其实一开始就言明了的。 角神找寻罗维。 是因为他身上有着让已死的世界‘复苏’的可能性。 是因为... “我们的世界，需要他的拯救。” “也只有他能做到。” “而且、你这么死去，是无法达成目的的。”角神这句话是对罗维说的：“你的前方，仍有阻碍。” 罗维愣了愣，却也在瞬间反应过来：“你说的，是那群旧日支配者吗？” 第二章链接万界的迦勒底 时至如今，会阻止罗维自杀抵达英灵座顶端尽头的，也就只有那群存在于宇宙夹缝之外的旧日支配者了。 “因为我先前所掠夺的、混沌之核的力量吗？” “没错。”角神回应着：“旧日支配者寄存于宇宙暗面的终极深渊之中，祂们看似混沌、但不过是因为明面的生物无法直视祂们的存在，无法触碰祂们的意识所导致的。” “事实上、只要存在，既有意识，更有灵性。” 已死凯尔特神话至高神的声音完全没有罗维想象中那种深陷绝境的疯狂浑噩，反而充斥着至高的理性光辉。 祂说着，顿了顿、却又接着道：“旧日支配者——也会恐惧。” “祂们在恐惧你的死亡，因为你一但死亡、将会惊动祂们的源头，真正的混沌之核、阿撒托斯的诞生。” “因为——” “你将有可能取代阿撒托斯的位置，祂又怎么可能还睡得下去？” “所以祂们不会这么做，哪怕我在这里死亡、祂们也会趁机将我的意识截取到宇宙暗面，甚至不惜让我也成为祂们的一员吗？”罗维瞬间就明白了那群旧日支配者会做出的行为。 所有的旧日支配者都是从混沌之核阿撒托斯体内孕育诞生，祂是混沌之神的源头，是宇宙暗面的聚合体，祂的复苏、将会以所有旧日支配者作为‘载体’。 所有的旧日支配者将会‘死’。 世界皆如一梦，梦醒之刻、世界崩溃。 这既是真正阿撒托斯的威力。 “想不到当初心心念念的作死途径、反而成了限制吗...那群旧日支配者，就离谱！”罗维有些头疼，当然也有些庆幸。 庆幸于角神的到来、庆幸于角神阻止了他的‘死’。 否则恐怕他现在真的就成了宇宙暗面，旧日支配者的一员了吧？ 到时候想死就更难了。 “还真是、必须要感谢你了，角神科尔努诺斯。” “不必感谢。”已死的至高神明庞大的身影矗立于星之内海内部、声音回荡扩散：“我也只是希望，你能够拯救我们而已——” “拯救已死的世界吗？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但对你来说，也是能够做到的事情不是吗？”科尔努诺斯垂落眼眸，双眸在星之内海中闪烁明灭，有如燃烧的恒星光芒，却也在同时逐渐变得暗淡、虚化。 祂的眼，祂的身体皆是如此。 刚刚让罗维获得瞬间的反击之力的能量毫无疑问是来源于祂。 也就是那一击。 让角神耗尽了能量，如今即将枯竭、消失。 但祂却仍是露出了笑容：“你拥有着...让世界，再度燃烧的，火种！” 罗维并不否认，他只是将手中的乖离剑从直面异星神处收了回来，仰头看着角神科尔努诺斯身影的消失，看着这承载了已死的至高神的消散。 庞然身影倒塌崩溃，就如古老神话中开辟世界的巨人以身化为万物般...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盖亚、阿赖耶。” “嗯...错了呢？” “啰嗦，我当然知道！” 聆听着两个抑制力不同风格的回应，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们确实错了。 一开始所认为的、角神科尔努诺斯是承载着一个世界的‘死’而来的怨恨之神这一点，确确实实错了。 角神科尔努诺斯确实承载了一个世界的死。 但他没有怨恨。 有的、仅是希望。 希望的火种，救赎的微光...无愧于神系至高神的心灵。 “科尔努诺斯，你的这个委托——” “我接下了！” 罗伟闭目，睁开，眼中光芒燃烧、赤金色熔岩闪耀，纵使在星之内海无数平行世界宇宙闪烁的星海之间，也显得灿然生辉。 没死。 但他却找到了新的途径—— 拯救异闻带。 以‘英灵’的身份...无论在哪里，哪个异闻带死去，都能完成自己的目的。 “这也算是...最后的旅途了！” 此世升华已彻底完成。 这次。 没有什么再能干阻止他。 抑制力不能、也不会，已知情的情况下，旧日支配者更不能。 他并非是没有办法应对他们的拦截。 只要事先有所准备即可。 “你的对手、是祂们吗？” 清脆的嗓音落入耳中，罗维睁眼之后，又看向了眼前。 空想树停止了摇晃，而在听到罗维说出‘旧日支配者’这个词语的时候，异星神的动作一直停顿到着，直到现在也才有所反应。 显而易见地、作为来自异域宇宙文明的至高生命体，祂也是知道旧日支配者的存在的。 异星神看着罗维将乖离剑收回、后退两步，长吐了口气。 她的身体已经破损。 接下来、便也无力继续战斗。 无论如何，现实世界都是以物质为基础，而失却了将精神实质化的灵基，祂也很难发挥力量。 这也是祂为什么直到现在仍没有继续抵抗的原因... 输了。 就要输的光明磊落。 而且罗维的对手也确实让祂惊讶...他的话，更让祂愣神。 “祂们、还不配。”他的对手从不是那群旧日支配者。 唯一有资格的， 大概也只有‘阿撒托斯’有这个可能性。 “是吗...这次，是我输了、也确确实实，是我小看人类了。” 异星神缓缓地开口，就如角神科尔努诺斯一般，灵基破损的祂的身体也在逐渐地虚幻、但祂却仍是露出了笑容：“不过就如你一样、我也并非是孤军奋战！” “很快，就会有不逊色于完全体的我的存在降临显现。” 异域文明的至高生命体，也是有伙伴的。 祂也是存在‘情感’的。 哪怕并不如人类那么丰富、并不如人类那么复杂。 “那我就姑且期待吧！”罗维转动乖离剑，散发的红色风暴将眼前的异星神彻底碾碎。 周围，无数已踏足星海的英灵都在驻足凝望。 那是英灵。 却是‘宇宙的英灵’—— 虽说‘座’本就是是宇宙的记录。 然而被罗维拉下来的座的一端却只是‘座’上有关于地球的记录，只有地球上的英灵。 但那只是之前。 突破了星球限制、扩散向宇宙的‘地球记录’，他们的强大，也将与世界本身的规格息息相关。 世界强，文明越发鼎盛，他们也越强。 这是一条文明与个体相辅相成的道路。 是一条光辉照耀星河的道路。 驰骋星海、纵横宇宙。 也仅是起始。 星之内海无穷无尽、在有界无限的领域。 他们距离真正笼罩整个星之内海，也还差得远了。 而这也正是罗维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是他之所以接下角神科尔努诺斯的‘委托’的一大原因。 星之内海中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阻碍... ‘异闻带’。 已死的世界残骸。 它们如死星一般飘散于星之内海的边缘、唯有将祂们也一同点亮，这一条照耀宇宙星河的道路，也才能真正走通！ 罗维缓步向前。 无穷英灵光辉环绕四野、笼罩入目所视所能看见的星之内海的疆域。 但眼前，巍峨耸立的巨树展开的树枝根须却仍有无数探向那星海的更深之处，探向祂们所无法触及的疆域。 “异星神啊——” “看起来，我还要再次多谢你！” 异星神已不在，但空想树仍旧矗立，异星神只是栽种者，这树却早已经在星之内海扎根，已然笼罩了整个星之内海，只是未能够做到影响整个星海——但作为通道，却已足够。 所以罗维才要感谢异星神。 因为，接下来，罗维也将以其作为‘阶梯’... 连通万界，囊括整个型月宇宙所有‘地球’。 “显现吧，最后的‘大圣杯’！” 七重光辉凝聚显现的‘七宗罪’环绕英灵光辉璀璨编织而成的世界边缘，延伸出的丝线却在同时流动而向中心的空想树。 那丝线是七宗罪的流出，是人理的宣泄、也更是‘座’的本体显现。 是无穷的信息与记录。 “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到吗？”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询问，罗维怔了怔，却只是测过眼眸，看着出现在身侧的身影，露出了一抹笑意：“为什么不行？” “理论上来说，空想树本就是一个‘空’的载体、‘空’的载体汲取无穷能量，再加上‘座’的信息记录，可不就是‘圣杯’吗？” “当然，我本来是没有想这么做的。” “但是既然事情做到了这种程度上，我也只能顺势而为了，不是吗？” “顺势而为？这就是你不断地打破我的计划的原因吗？”那人叹了口气，朱唇微张、吐气如兰，垂落的银白发丝随风而起，裸露长袍包裹下的无尽美好身躯。 “这个世界上，计划总不如变化、学会随机应对，将一切意外组合起来，堆砌出必然的结果，也才是真正的必要。”罗维细心解答着身边人的困惑。 那人却不再回应，只是抬起了朱红的眼眸，扫过茫茫星海、无穷英灵显现的光辉。 而后露出了笑容：“唔...这也，也还不错。” “我再次、折服于你的智慧之下了哦？罗维先生？”亲昵而含笑的声音回荡。 “好的，爱因兹贝伦小姐。” 罗维拍了拍手。 爱因兹贝伦、或者说，雅典娜。 所谓的大圣杯一开始就是她的手笔，在公元世纪之初留下魔法的传承也是为此。 所谓第三魔法使家族其实始终都在她的控制之下。 那群人造人模仿着最初的那位‘伪·第三魔法使’制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魔法使傀儡。 延续家族传承、创造圣杯战争。 但她的本意其实只是为了找到让罗维能够完成自己的‘夙愿’的途径...并且在所谓圣杯战争结束的最后突然跳出来，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之后的很多事情，都是出乎她的意料的。 圣杯战争最后完全没能进行下去，英灵显现于世间之后、万千的圣杯也自然没有太多人去关注。 雅典娜无奈，出乎意料的同时，却也是十分欣喜。 格局—— 这就是，格局的差距！ 这也更是思维的距离！ 智慧女神所欣喜、所欣赏之物。 “那么接下来，你还想干什么？”雅典娜看向罗维，歪了歪头，朱红的眼眸满含期待。 计划确实不如变化。 她也很期待罗维带来的、更大的变化。 罗维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看向了眼前。 随着力量的膨胀，远处的吉尔伽美什表情越发猖獗，与拉美西斯二世互相犟嘴、阿尔托莉雅率领风暴的军团在星海奔腾，阿尔忒弥斯驾驭月之舟在星海之间冲浪... 他们都变强了。 整体上升一个等级的规格。 而且随着收束的不同世界的同位体存在，他们还会继续变强下去。 他们的强，自然也会令罗维变得更强... 他们是世界的一部分。 而罗维，掌控着七宗罪，掌控着整个世界！ 极尽膨胀。 却也还没有达到极致，别说是比拟罗维根源上的力量...连真实宇宙的界限都没触碰到。 “接下来，我将以空想树、作为一切世界的‘大圣杯’的源头，置于‘座’流出的端口处。” 罗维缓缓地道：“自此之后，其他任何世界、任何时空的英灵显现，都必须通过这个大圣杯。” “而我们、我们所有的英灵从者，也能够通过这个大圣杯，降临到各个世界。” 比起主动去搜寻。 终归还是让世界自己找上门来... 要更好。 “所以我也将以这个大圣杯，建立一个组织。” “一个联通所有世界的地球的组织。” 其名为... “迦勒底。” 原初的迦勒底。 联通万界、拯救世界残骸的异闻带。 新的阶梯。 也将由此而始。 ... “所以，这就是你的宇宙的情况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来源，光辉照耀银河宇宙的起始！” 地球，数千米的巍峨高山之上所构建的建筑设施里，四面皆是银白冰冷的钢铁环绕，面对着眼前之人的询问，金发的少女露出了充满活力的笑容：“我就是来自银河宇宙的、最强的Saber哒！” 对面的红发高马尾少女与粉色短发少女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露出了莫名的表情。 “也就是说...同样是从者，你们的来历与我不同，是吗？”又一道身影走了上来，穿着中世纪宫廷礼服的年轻女人手捧着瓷杯、咖啡的香气散溢四周。 黑色的长发略微卷曲，女人的脸上带着惊讶。 “说不一样也不准确，那个宇宙、如今，可是成为了所有宇宙的源头了哦？达芬奇小姐！” 第三章人理烧却成功的世界，第一特异点召唤 群 4 8 8 7 4 9 7 9 9 听到了金发少女的话语，被称呼为‘达芬奇’的年轻女人的动作显而易见地顿了顿、 有着一头橙红色短发的少女与粉色及肩短发几乎遮住了一只眼的少女也同时看了过来。 “达芬奇酱不知道吗？”红发少女歪头：达芬奇酱也是英灵吧？而且跟玛修这种被英灵凭依的假货不一样——” “前辈！”粉发少女有些不满意。 “抱歉、抱歉，是我表述错误了！”少女挠了挠头。 但玛修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因为红发少女说的，其实也是她想问的。 按照眼前的‘Saber’的说法，那个所谓的起源宇宙应该是所有的英灵的源头才对，但达芬奇却显得一无所知... 要知道，达芬奇也是英灵，而且是人类历史上颇具名望的艺术家，西方文艺复苏三杰之一。 “但我是真不知道。”达芬奇抿了一口咖啡，面露深思：“起源宇宙、或者你说的迦勒底什么的，我都没有印象。” “如果我真有那些记忆的话，那我是不可能会忘却的才对——” 达芬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作为人类历史上杰出的艺术家、博学家，她对自己的记忆力一向非常有信心。 “啊、这就是我要说的了。”Saber扬起了朱唇、俏丽精致的容颜显得颇有活力：“起源宇宙占据了星之内海最核心的区域，是几乎所有世界的地球的源头——几乎所有的英灵都是从起源宇宙里的‘迦勒底亚斯’走出来的。” “但是，要注意、是‘几乎’，而不是全部哦？” “起源宇宙也有无法囊括的区域，起源宇宙，也有无法影响的地方。” “比如说——” “注定毁灭的时空，注定毁灭的世界！” 少女的话语清脆地回荡在钢铁环绕的建筑里，随后迎来的便是刹那的短暂，以及三人的面面相觑。 “你的意思是...”达芬奇咀嚼了一下少女的话语：“我们的世界，终将毁灭？” “因为人理烧却吗？”红发少女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现时现刻，她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所遭遇的危机。 因为人类历史上关键的时间点事件出现了巨大偏差而导致人理出现偏差进而崩溃的、波及世界级别的灾难。 这个世界的‘迦勒底亚斯’，建造于地球北极数千米的绵延雪山之巅、由魔术世界与表世界诸国政府联合建造的人理拯救机构，也正是为了应对这种级别的灾难而建造的。 红发少女对此印象深刻，不只是因为她本人既是迦勒底亚斯的一员，是有着‘灵子转移适应性’、能够通过迦勒底亚斯的内部设施前往各个人类历史时代对人类进行‘修复’的御主之一，也更是因为她处于风暴的中心。 现时现刻的世界、除却迦勒底亚斯之外几乎都是空白的，在人理修复之前，外界是已‘被毁灭’的状态。 而这样的修复重任，毫无疑问就在她——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藤丸立香’的身上。 当然，对此、藤丸立香其实颇有些无奈，原本她只是迦勒底亚斯四十八名御主中的末席、属于候补中的候补，修复人理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轮不到她才对。 然而也就是在危机发现的前夕，迦勒底亚斯出现了爆炸，原本的迦勒底亚斯副所长叛变、炸死了当时正准备通过灵子转移前往各个时代修复人理的其他的御主们。 因为睡懒觉而迟到、逃过一劫的藤丸立香自然而然成为了唯一的希望。 她还因此莫名其妙地进行了一次灵子转移，与被英灵凭依的，原御主中的一席‘玛修·基列莱特’一同修复了一个最初的特异点。 是的，成功了。 但每次回想，立香都高兴不起来。 “前辈，你又在想所长的事情吗？” “唔...嗯。” 被玛修看出了内心所想的立香也没有否认：“抱歉——果然，还是有点难以放下呢？” “我在想，如果我平时努力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救下所长？”立香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迦勒底亚斯的副所长背叛，而原所长也在与立香、玛修一同活跃于特异点的过程中，被副所长推入被烧却的熔岩之中，死于非命。 这是立香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 “不要多想，你已经够努力了！”达芬奇拍了拍立香的肩膀，她虽是英灵，但却不是在人理烧却危机之后才被召唤的、而是在这个世界的迦勒底亚斯早期构建的过程中就被召唤出的‘三号英灵’，某种程度上来说，所长——那个名为‘奥尔加玛丽·亚斯密雷特·阿尼姆斯菲亚’的少女，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不能气馁。 才更要努力修复人理。 不让世界崩溃、以让每一个人的牺牲，不白费。 至于人理烧却是不是让世界毁灭的未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Saber对此的回应模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个世界的未来是‘已死’的，这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金发少女仰起了脸：“不然我是不会主动回应召唤而来的！” 起源宇宙的英灵能通过那个宇宙的‘迦勒底亚斯’系统抵达各个世界，但一般来说、他们会主动前往的，只有注定已死的世界。 如果说这个世界的迦勒底亚斯的职责是拯救人理、以此拯救这个世界的话。 那么起源宇宙的迦勒底亚斯的职责，便是拯救所有已死的宇宙。 而她也正是为此而来的——在藤丸立香与玛修从特异点归来的第一时间，便主动回应召唤而来。 迦勒底亚斯是有着召唤英灵的系统的，只是在此之前、因为时机不成熟，只进行了三次实验召唤。 达芬奇正是第三位—— 所以才是‘三号英灵’。 然而眼前的少女英灵的出现，却是系统自动开启。 连‘达芬奇’这位在迦勒底亚斯管理层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接替了核心技术管理的‘全才之人’也未能察觉。 所以她们才会这么严阵以待，除了代理所长‘罗马尼·阿基曼’需要随时监管特异点的情况之外，如今迦勒底亚斯仅剩的人几乎全在这里。 询问‘可疑之人’。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达芬奇提出了疑惑：“我们连你的身份都不知道——” “唔嗯？”金发少女歪了歪头：“信不信没关系，反正，我只是个前驱而已...或者应该说，只是个锚点？” “锚点？” 达芬奇、立香、玛修都在同时愣了愣。 “没错，锚点、或者说，定位？” Saber毫不介意：“起源宇宙的英灵无数，每一个都是统合了无数时空，无数世界线的自己的强者，但是能够让已死的世界线起死回生的，也只有一个——” “你所说的‘罗维’吗？” “没错！” 达芬奇还想说什么，还想询问什么，但下一秒，她的耳朵动了动，戴在上面的二级传来的话语让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立香、玛修，罗马尼那边有情况。” “出现新的特异点了！” 立香与玛修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无论如何，她们都是唯一的、能够修复人理，拯救世界的最后的御主了。 “不知名的Sabere小姐，还请您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回来！” 留下了这句话，达芬奇率先离开了房间。 玛修与立香紧随其后...只是立香在迈步离开前的刹那，却突然被叫住了。 “Saber小姐，有事吗？” “嗯哼、其实也没有多少事情啦，只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金发少女将一件东西递给了立香，立香下意识地抬手接过：“这是...布片？” “是圣遗物拉，圣遗物！” 金发少女咧嘴：“你进入特异点之后，用这个进行英灵召唤——可是能召唤出非常强力的帮手的哦？” “唔...好。”犹豫了一瞬，立香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第一个想到的当然便是刚刚对方所说的那个真正拯救世界的人，对其心中其实也颇有些好奇：“谢谢Saber小姐了。” “不用啦、这也是我的目的！”Saber摆了摆手，目送着立香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样一来...就能成功了吗？ “罗维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哦？” Saber...或者说，起源宇宙的卡美洛王国骑士王的侧面之一，曾以幼年的姿态显现在宇宙中的星之圣剑使，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露出了笑容。 她坐在房间的床铺上、摇晃着腿，笑容莫名。 她对达芬奇、立香跟玛修三人所说的人，当然毫无疑问是真的，是全无虚假的。 但全无虚假，并不代表就毫无隐瞒。 事实上，在罗维构建完成了起源宇宙之后、还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他们的对手也早已经从星球层面上升到宇宙层面。 宇宙层面的...旧日支配者。 “这个世界的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肯定少不了那群家伙。”这是抵达这个世界之前，罗维对她说的话：“到了之后不要贸然行动，抓住一切机会、构建能让我抵达的通道。” 任务。 我已经完成了哦？ 罗维先生！ 少女阿尔托莉雅往后仰倒在地上，凝视着地板、眨了眨天青色的眼眸。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次的特异点是公元1431年...坐标欧洲，法兰西，英法百年战争期间。” “注意保持通讯畅通，灵子转移即将开始。” “一路小心——” 迦勒底亚斯的灵子转移室里，光芒璀璨，绑缚单马尾，面相柔和的青年目光焦距地凝视着前方被火焰灼烧了一角的‘地球仪’。 那也正是‘迦勒底亚斯’的正体——模拟地球环境，观测世界危机所在的仪式。 观测、定位。 然后进行转移。 一道灵子流光闪烁、立香与玛修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希望能顺利吧！”罗马尼·阿基曼呼了口气，脸上却有些无奈。 明明他只是个后勤部门的咸鱼...莫名其妙成为代理所长，也是挺无奈的。 “这不挺好的吗？有才之人就应该有施展才华的舞台。”达芬奇捧着咖啡走了上来：“而且我带来的消息，你应该很感兴趣。” “什么消息？” “‘罗维’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罗马尼·阿基曼愣了愣。 知道吗... 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啊！ ... 特异点。 公元1431年。 欧洲，法兰西地区。 随着灵子转移的光芒交织闪烁、被拆解成灵子又于此重组，进而达成时空穿越效果的立香与玛修同时睁开了眼睛。 “这里就是...百年战争期间的法兰西吗？” 头顶阳光炽盛垂落，日正中午、照耀着眼前辽阔的旷野，荒草吹拂，入目所见是毫无疑问的野外风光。 少女脚踩着草地，立在原地，红色的高马尾短发在风中摇晃着，所穿着的是迦勒底亚斯工作人员特质的工作服，白色的外套环绕勾勒着姣好青春的女体，下身黑色短裙包裹翘臀、延伸出的双腿紧缚黑丝之内，收束于白色长靴之内、丰臃健美，修身好看却又便于运动。 在她的旁边，被英灵凭依从而拥有了类似英灵的力量的玛修·基列莱特也换上了一袭战斗服装，黑色修身的甲胄凸出胸前的饱满、裸露的双肩臂膀意外凸显出腋下的饱满，翘臀紧致、大腿裸露白皙，相比起立香而言，更凸显出了少女姣好身形的魅力。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好色哦？” “前辈——” “唔、抱歉抱歉，下意识地就开口了！”嘴上说是在抱歉，但立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 玛修脸颊不自觉鼓起，但就像是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立香的性格本就如此，带着与正统魔术世家出身的人所不具备的俗世的好玩，而且...她看待自己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异样。 对自己这个不正常的、由科技与神秘结合制造的人造人，没有丝毫的鄙夷。 “先找寻造成特异点的源头吧！”立香正了正容颜，本来作为御主候补中的候补的她其实是欠缺教导的，但毕竟已经经历了一次。 一回生两回熟，至少在这方面，立香还算是有天赋。 不然也不会被选为‘御主’了。 “没错、立香。”耳机连接的通讯另一端，迦勒底亚斯的罗马尼·阿基曼也表达了赞同：“情报是重中之重——” “前辈，等等、你的令咒...” “额?” 立香刚刚迈动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猛地低下头。 看向了自己的手——迦勒底亚斯是有着‘英灵召唤系统’的，类似于曾构建于东瀛冬木的大圣杯那样的系统。 也因此作为‘御主’的立香的手上当然有着令咒。 而现在。 那令咒，正在发光。 发光的令咒、是‘英灵召唤’的前奏。 但这怎么可能？ 哪怕她进了迦勒底亚斯之后几乎没怎么听课，但一些基础的神秘知识还是知道的。 召唤英灵，至少需要圣遗物，需要一个基础的魔法阵、勾勒承载英灵显现的‘灵基’...等等，圣遗物！？ 立香猛地拿出了Saber给她的那一角布料。 那布料，也正在发光。 也就是在这一瞬，福至心灵、或者像是古老神话中，神给予世人启示一般的。 立香突然知道了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圣骸布！？ “立香，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吗？”罗马尼的声音有些焦急：“迦勒底亚斯检测到你那边的魔力量在急速攀升、几乎像是二十级风暴一样——” 回应罗马尼的，是一个惊愕的声音：“罗马尼医生，你说、英灵的降临，有没有可能...” “是以‘世界’作为灵基的？” 罗马尼猛地抬起头，看向了灵子转移室最前方的那颗硕大地球仪。 在那上面。 光芒璀璨闪烁。 欧洲、法兰西地区，几乎酝酿成了狂猎的风暴。 但带来的，却不是毁灭。 而是...构建。 英灵的召唤确实需要魔法阵，需要魔法阵构建基础的灵基。 但本质来说，所谓的魔法阵，也只是一个载体。 只要水平足够，用魔法阵，与用其他的东西，并无区别。 用荒草，用狂风，用山丘，用大地... 用立香此刻所立的这片大地。 也是同样—— 这也正是立香与玛修此刻正经历的事情，此刻正看到的事情。 威光自穹天降临世界。 “主啊——” 某处风沙滚滚，一袭白色甲胄的圣女手握着法兰西鸢尾花旗帜，双目闪烁、激动异常。 活跃于英法百年战争的法兰西英雄，天主教圣女，让娜·达尔克于此虔诚祷告。 同样是法兰西特异点、却是位于法兰西腹地的核心之处，巍峨耸立的城堡顶端，漆黑的巨龙猛地扬起了头、发出了阵阵怒吼，立于其前的黑色身影金色眼眸沉凝：“怎么回事...” “该死的、该死的！” 在城堡深处，有身形枯瘦、双眼瞪大如球的男人面露恼怒：“该死的，祂怎么会亲自降临？这里怎么配让祂亲自降临？” “必须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不能让一切白费！” 男人疯狂的翻动着手里纹刻人脸的棕褐色书本，无数蠕动触手从书中浮现而出，混沌不可名状的气氛充盈整个地下室：“混乱、混沌、疯狂、崇高、诡异、黑暗...” “存在于终极深渊的无尽之神啊...给予我启示，给予我启示吧！”呓语回荡，癫狂四散。 第四章法夫纳：WTM转身就跑 作为出现巨大偏差的人类历史关键节点、每个特异点的产生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因为人理自身有着修正力，很多的偏差都会在规模还小的时候就被自然修复，根本扩散不出来，更难以在世界规模内形成‘特异点’。 而这里、公元十五世纪的法兰西特异点出现的缘由，毫无疑问就是此刻正潜藏于法兰西腹地的这座城堡深处的男子。 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掩盖着干瘦到能清晰的看见骨骼的身形、黑色的头发凌乱有如枯草，双眼瞪大突出，勾勒出的苍白面容更显诡异。 他的名字是... “吉尔·德·雷，你又在做什么？” 冷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疯狂颠倒的气息瞬间凝滞。 刚刚还在城堡顶端操纵巨龙的银色短发少女踏步而来、穿着的黑色甲胄勾勒着窈窕美好的身姿，垂落的衣襟下摆环绕于白皙的双腿两侧。 她的面容精致而冷冽，金色的双瞳带着对这世间莫名的残酷与恨意。 “啊、我的圣少女，您还是如此美丽——”被称呼为‘吉尔·德·雷’的干瘦男人忍不住高呼的，对眼前的少女，他的眼中只有满满的憧憬。 然而得到的却只是少女毫不客气的回应：“恶心的话就到此为止、吉尔！” “刚刚的异样，你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了。” “是的、我崇高的圣少女！”吉尔德雷咧嘴，本就干瘦的面容因这一咧嘴裸露出的獠牙而显得更加恐怖起来：“我能够感受到有非常强大的英灵——甚至有可能是神话中的神灵显现了。”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圣杯早已彻底启动，除了一些负隅顽抗的家伙之外，这片土地早已落入了我们的手中，更因为您是战无不胜的让娜·达尔克，在您的旗帜之下，我们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愤怒的火焰已席卷了这个世界，这是我们的复仇，我们的不甘！” 吉尔德雷的声音回荡在这城堡的最深层。 吉尔·德·雷、英法百年战争时期隶属于法兰西王国的陆军帅，同时也是圣女贞德的追随者之一。 在战争后期、贞德被法兰西上层贵族出卖而送上绞刑架之后，吉尔德雷也随之退出历史舞台，他在军中的时候无限憧憬那圣少女的身影，在退出军伍生涯之后、这份憧憬不仅没有丝毫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他憎恨着那些出卖了贞德的上层贵族，他更渴望着再次见到那个圣洁的身影。 他为此堕入魔道，在祈求神明无果之后、毅然决然地从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堕落成为恶名昭彰的巫师，被称为‘蓝胡子’。 当然，若在没有特异点的正常时间线上，吉尔德雷一生所求是毫无疑问失败的。 然而在这里—— 他却因为遇到了自称为‘所罗门’的人、从其手中得到了据说是曾被圣子的血液浸润而获得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而实现了自己的夙愿。 那也正是眼前之人、眼前的‘让娜·达尔克’。 集结了他心中对圣女的憧憬，却又蕴含着他对这个背叛了圣女的世界的怨恨的最终产物。 她并非是真正的圣女贞德。 却是吉尔德雷心目中的贞德应该有的、复活之后的模样。 怀抱对世间的怨恨。 驱使着从底层深渊而来的最恶之龙种‘法夫纳’。 将被背弃的怒火燃烧至整个法兰西的...‘龙之魔女’，让娜·达尔克！ “哼、随便你吧！”相比起吉尔德雷那疯狂而激动的模样，龙之魔女却仍是显得一脸冷漠：“我已经将法夫纳派出去了。打探消息。” “你想做什么、你究竟在谋划什么，我不会管。” “但是唯有一点...” “最终的复仇，只能由我，亲自来完成！” 少女的身影远去，残留的声音清脆而冷冽地回荡在四周，吉尔德雷凝望着其消散的背影，微微屈身：“那是理所当然了、我崇高、憧憬的圣少女啊！” “但是作为您的元帅，我也应该为您驱逐一切的敌人——挡在我们面前的，都是敌人。” “哪怕是神也一样。” “您说...对吗？” 空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寂静、诡异，却仿佛有着巨大的摩擦一般的震荡回荡在空气里，震得人心躁动、震得人心生烦躁，郁闷，视线癫狂、疯狂... 吉尔德雷手中的书再次打开，无数蠕动的触须延伸而出、如迷雾般笼罩四野，每根触须之上睁开了无数的眼睛，每只眼睛的内部却又嵌套着无数的复眼...层层堆叠，一眼看去，竟有如蜂窝般密集。 宝具：螺湮城教本。 吉尔德雷在寻求让贞德复活的途径中，从意大利魔术师‘弗朗索瓦·普雷拉蒂’那里获得的，据说是记载了人类产生之前的太古邪神的禁毁知识， 虽说原本是从华夏流出的汉语图本、吉尔德雷手中的只是复制本，但同样有着沟通太古邪神的效果。 而且或许是因为这次降临的那位或许是‘神灵’的存在的缘故... 这一次的沟通，效果出奇的好。 好到...直接召唤了邪神显现。 “伟大的克苏鲁（Great Cthulhu），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 触须蠕动，荡漾间、恍若于深海潜行。 ... “立香？玛修？你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自迦勒底亚斯的通讯频道里，罗马尼·阿基曼的声音依旧显得极为焦急。 在他身边的达芬奇的面容也凝重到了极点...虽说在此之前，他们两个都只是迦勒底亚斯的后勤人员，但在迦勒底亚斯建立之初就已经在这里参与工作的他们却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场景。 人理观测机构、名为‘迦勒底亚斯’的地球星图之上，本就被火焰灼烧着的、呈现出一片烧却状态的公元十四世纪法兰西区域，立香与玛修此刻所立之处、却呈现出了一片澄澈的金色风暴。 神圣、威严，恍如天降威光。 只是罗马尼·阿基曼焦急的呼喊，却没有得到回应。 “空前膨胀的魔力风暴阻断了迦勒底亚斯的通讯——”跨越时空、跨越时代的交流，就像是人理观测与灵子转移一样，都属于神秘的领域。 既然是神秘，便会在更高等级的神秘面前失效... “到底发生了什么？”罗马尼挠了挠橙红色的头发，秀气的脸上满是凝重与苦恼，所以说他明明只是个负责御主们身心健康的医生而已...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 那边的达芬奇却突然冷静了下来，末端卷曲的黑色长发披散下、这名穿着中世纪宫廷礼服一样着装的中世纪艺术天才的脸上浮现出了思索：“我有一个猜测。” “可能是我们刚刚提及的那位...来了。” 罗马尼脸色突然一变。 “你好像...有点害怕？”达芬奇斜过眼。 “怎...怎么会呢？”罗马尼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多少显得有些勉强：“如果是那位的话，立香和玛修应该没什么事情、我应该放心才对...” “是吗？” 达芬奇眼睛依旧斜视，她将手中的咖啡抬起，略微扬起的嘴角带上了些许的调笑。 这样的眼神加上表情、看的罗马尼莫名心虚。 但对于立香与玛修的安危，也确实能够暂时放下心来...毕竟，如果那位Saber的话属实的话，那位应该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罗马尼镇静下来，看向了迦勒底亚斯。 将那片显现于特异点内的金色光芒收入眼底...他呼了口气。 这份气息，应该不会错。 “主...降临了吗...” 罗马尼·阿基曼，或者说是迦勒底亚斯的一号英灵，‘所罗门王’本尊，心中如是默念。 ... 天降威光、将整个世界照耀地一片通明。 “...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是，我会保护你的，前辈！” “啊、放心吧，我也会与你并肩作战的，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嗯！” 虽然心中满是困惑，但玛修仍是不自觉挡在了立香的身前。 穿着黑色修身甲胄的少女向前一步，手中光芒闪烁、硕大的十字形盾牌刹那落入手中，紧握间抬起。 她是被英灵凭依的拟似从者、是拥有英灵力量的‘活人’，她本就应该在危险时刻挡在御主的面前。 然而立香也没有丝毫后退的举动，红色短发的少女仰着头，看着天空。 链接迦勒底亚斯的通讯早已中断。 但此刻，无论是立香还是玛修都没有闲暇去关注通讯中断不中断的事情。 毕竟眼前的景象太过于骇人。 这一刻的感应也更让她心中生出了无限的讶异。 以世界作为‘灵基’降临的存在...手中的圣骸布，先前Saber所说的话，都毫无疑问指明了这一刻，来者的身份！ 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坠落于地，旋即便是荡漾如波纹般的水流散溢而出、重重叠叠，无休无止。 如水般淹没了脚下，旷野之间的草木却在瞬间繁复生长。 草木腾飞，百花绽放。 如簇拥拱卫着出现的身影般... 立香与玛修的眼中，都在同时清晰地倒映着空中，从无到有、由整个世界的金光汇聚，凝聚而成的身影。 修长的身形笔挺如剑、黑发细碎飞扬，穿着的衣袍显得颇为古典，垂落的眉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慈悲，如圣人般...又蕴含着无尽肃杀。 这一幕、那一道身影，像极了《圣经》中的话。 ‘主说：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无尽智慧、无尽慈悲。 无尽肃杀—— 玛修与立香心中同时凛然，一声轻啼响起、小小的身影从她们身后钻出，白色的身影挡在更前方。 “芙芙！？”玛修愣了愣，那苍白的小兽是由她所饲养的‘宠物’、但这一刻，她也根本来不及思考芙芙什么时候一起跑过来的。 因为落下的人足尖点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是敌是友？ 并不清楚。 所以这一刻的芙芙的冲刺，让立香与玛修都在同时紧张起来。 说是宠物，但玛修对待芙芙却更像是对待同伴... 好在那人面对袭来的白色小兽，只是用一只手将之接住、拎住了脖子。 刚刚显现的异相缓缓消失，惊人的景象随之隐没、仿佛从来都不存在一般，那人睁开的眼眸流淌着熔岩一样的赤金色，他看着手中的小兽，却又看了看不远处严阵以待的两人。 “芙芙——” 白色的小兽发出了啼叫。 罗维却呼了口气：“又是一个...注定毁灭的世界吗？” 在起源宇宙铸就之后。 在以‘空想树’为核心搭建起链接诸界的‘起源的迦勒底亚斯’之后。 罗维就时常往返于各个不同的时空之中，拯救已死的世界、在各个世界重新点燃生命的火种。 这是不知道第几个。 也希望...不是不知道第几个的失败。 以‘英灵之身’，求死的失败。 罗维将自身存在散布到各个世界，也正是为此...千万个已死的世界，只要有一个成功，他就能瞬间起飞！ 这叫‘广撒网’。 罗维老海王了。 “嗯...所以说，这里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清脆的声音回应打断。 “这里是特异点。”玛修愣了愣，看向了身后说话的立香。 红发的少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跨步向前... “我的名字是藤丸立香。” “玛修·基列莱特、”玛修慌张接口。 “你好像不怕我？”罗维看着走过来的立香，摸了摸下巴，虽说不是故意的，但似乎自己每次显现在不同的世界都会带来惊天的排场...这是抵达世界所能容纳的极限规格之后必然带来的效应，罗维虽能压抑，但没有必要的情况下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也因此，每次降临显现、亲眼目睹他的人都会因此而畏畏缩缩，哪怕知晓他是友非敌，也会因此感到下意识的畏惧。 而眼前的少女...她的眼中，没有这种感觉。 “唔...其实还是害怕的。”立香坦诚回应：“但是...我已经习惯了。” 作为普通人却莫名其妙加入迦勒底亚斯成为御主的末席，身边其他的御主都是出身神秘世界的佼佼者、每个人都能轻易而举地杀了自己。 对于这样的存在、这样的环境，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确实已经习惯了。 “而且，您不会杀了我的，对吗？”她眨了眨眼睛：“Saber小姐口中的罗维先生？” 来者很强。 无论是不是圣经所记录的那位...若能拉拢，都能成为她们修复人理的最大助力！ 立香的心中所打定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芙芙！”仍旧被罗维拎在手里的白色小兽适时发出了轻啼，头上白色绒毛抖动、猫一样的脸上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罗维将之随手扔给了玛修，玛修赶紧慌张接住。 罗维拍了拍手：“Saber...是莉莉？” “莉莉？”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却知道了我的身份...”罗维沉吟，应该说是...尽心尽职吗？ “Saber小姐确实没说自己的身份，不过却说了您的很多故事——”立香嘴角莫名扬起：“起源宇宙的缔造者，人类最古的谏者、留下诸多泥板流传于世的贤人...” “哦，莉莉小姐好像还带来了那些泥板，打算在迦勒底传教..” 传他个棒槌的教！ “她在哪？放心，我会给她留个全尸！”罗维撩起了双手袖子，年幼的阿尔托莉雅并非统领卡美洛的骑士王、而是走向了自由散漫骑士可能性的另一个阿尔托莉雅。 性格本就带着调皮，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其实没有。”立香吐了吐舌头：“Saber小姐也只是听说有这么一些泥板而已。” “那看来是你知道得太多了，抱歉——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抱歉抱歉、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 “...” 玛修抱着芙芙，表情诡异得看着两人的互动。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对暗号？ 我在干什么？ 这里是哪里！？ “芙芙！”白色的小兽扬起脸发出了轻啼。 那边的罗维却突然笑了。 “这个世界线上的迦勒底亚斯御主吗...果然是人理最后的希望！” “唔...您也跟Saber小姐说的那样，身怀伟力却从不自高自傲。” “没什么好自高自傲的。”罗维摆了摆手，旷野间狂风吹拂，满目的花草之间、他抬起了头：“再强大的力量，只要是人，在人格上就都是平等的。” “多余的话、之后再说。”罗维拍了拍手：“有东西来了。” 立香与玛修愣了愣，也在同时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震动。 天穹高远，刚刚的异相最后的一丝痕迹也已消逝地无影无踪。 来的存在感受不到。 只是展开着巨大的龙翼、在声声龙的吼叫中震荡四周而来。 恶龙、法夫纳。 北欧神话中极恶之龙，曾被齐格鲁德与齐格鲁德的异域同位体齐格飞先后斩杀的极致之龙种。 具有匹敌神灵级伟力的恶龙、接受着龙之魔女的驱策，呼啸而至。 其形如庞然乌云。 其姿态如巍峨山峦。 残暴、莽荒、原始、嗜血... “还是个熟‘人’。”罗维乐了。 极恶的龙种听到了声音， 下意识地垂眸。 与罗维对视...羽翼刹那折叠，庞大的龙躯在空中划过流畅的曲线，绕行一圈。 手脚、羽翼并用，疾行加速... WTM转身就跑！ 严阵以待的玛修与立香愣了愣。 “立香、你们那边什么情况？”迦勒底亚斯的通讯接通，罗马尼的声音传来：“出现了第二个魔力源反应——是龙种的魔力！” “没什么。” 立香抓了抓头发，看向了那边站着的罗维：“龙...被吓跑了。” 传说中极恶的龙种，这一刻活像看见了狮子的哈士奇。 四肢抬起、急速转弯间嘴巴张开、舌头吐出，满脸惊悚地看着身后...紧随其后的罗维。 “想跑？给我回来吧！” 第五章贯穿世界的力量 既然当面撞上了、罗维当然不可能放法夫纳回去。 并不是因为法夫纳曾当过自己的狗——这虽然是事实，却不是发生在这个世界线上的事情。 如今的起源宇宙收束了几乎所有世界线，然而那些‘已死’的、却不包括在其中。 若非如此，藤丸立香等人也不会没听说过自己。 归根结底，起源宇宙充当的其实只是一个‘滤嘴’的作用，其占据了英灵座出入的端口，每一个从者的召唤都必须经过起源宇宙那以‘空想树’为基础构建的‘迦勒底亚斯’，起源宇宙的英灵们也正是通过这个召唤的过程、占据被其他世界召唤的与自己对应的从者，从而收束不同世界的自己的侧面。 这是以‘起源宇宙’的自身作为起源收束的过程——将自身作为自身的‘起源’，从而超脱作为英灵的限制。 但很显然，‘已死’的世界在被罗维重新点燃火种之前，是无法被收束的。 收束已死的世界线上的英灵从者侧面，也会让起源宇宙英灵的本质受到‘死亡信息’的污浊。 所以也只有像年幼的‘阿尔托莉雅’那种近乎架空性质的从者能抵达这里。 也只有罗维敢直接收束已死世界线上的自己—— 他本就是来作死的。 “若不能在已死的世界线内获得死亡之后上达英灵座最顶层的机会...那么凝聚大量的‘死’，或许也能起到相同的作用。” 这一刻的罗维阻拦法夫纳，也是为此。 为‘死’。 不过看起来， 这个世界线上的法夫纳虽不认识自己。 却知道自己的身份。 自己降临于此的本体外层所笼罩的...“圣子”的这一层身份，也确实足以令‘邪龙’感到畏惧。 所以祂在感应到罗维出现的第一时间、才会瞬间振翅逃离，想都不带想的就跑。 法兰西中部平原、狂风烈烈，漆黑的巨龙在空中昂扬而起，无数地面上的人都在同时仰头、目视天空。 他们看见了恶龙。 也更看见了紧随恶龙之后的身影... 修长的身姿，黑发飘散，修身得体的古朴装饰下衣摆扬起，显露出莫名神圣而又残酷的姿态。 像圣人，却又像是罪人。 背负了全人类之罪的人—— “吼！” 龙的吼声仓皇失措，完全不像是曾肆虐一地、带来无尽灾难与毁灭的邪恶。 反而在祂身后的罗维才更像是真正的魔王。 “还真是那位...” 迦勒底亚斯，罗马尼·阿基曼看着立香传过来的影像，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头疼起来。 如果是那位的话...他该怎么应对？ 无论如何—— 所罗门王，都是一位‘逃避者’。 “追着恶龙法夫纳跑吗...到底谁才是恶龙？”达芬奇适时吐槽了一句，哪怕已知晓那降临现界的人的身份，但看到这一幕，她还是忍不住想这么说。 无论如何，法夫纳都是极恶的龙种，是立于龙种顶端的恶龙。 哪怕显现在非神代的土地上、难以维持全盛的姿态，但其实力也绝对强大。 罗马尼扯了扯嘴角，对此反而显得理所当然：“啊...在他面前，谁又能说自己是‘恶’呢？” 那毕竟是...承受全人类之恶，受死于十字架上的、天的子，主在人间的化身！ 吼！吼！吼！ 旷野平原，法夫纳的吼叫越来越大。 因为祂能够感受到... 身后的人，越来越靠近了！ “前辈——” 立于原地观望的立香听见了玛修的话语，回过神来，侧眸看向旁边穿着‘战斗服’的少女，歪头：“怎么了？玛修？” “那位...真的可信吗？”玛修有些犹豫，她做不到像立香那样大大咧咧。 罗维、毕竟来历不明...她也还不知道罗维降临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没问题的，放心吧！”立香却咧嘴。 她其实也不知道。 但是对罗维、对那道身影，却有着莫名的信赖感。 红发的少女抬起了拇指、咧嘴，整齐洁净的牙齿闪耀光芒：“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芙芙！”玛修怀里的芙芙也同时抬起了毛茸茸的爪子，也像是抬起拇指一般。 “哦？不愧是芙芙呢，你也感受到了吗？” “芙芙！” “对对对，没错！” “芙芙！” “...” 看着这一人一兽的‘对话’，玛修愣了愣，然后就突然笑了。 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 那就—— 去信赖吧！ 她紧握住了手中的盾牌，仰头向上，看向了那天空追逐恶龙的身影。 天空蔚蓝辽阔，原本显得颇有些悠闲意味的浮云却早已被扬起的漆黑翅膀卷动的狂风所打散。 黑色的邪龙侧过眼眸，望向身后。 金色的龙瞳清晰地倒映着那靠近的身影。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 轰隆！ 巨大的轰鸣霎时传来，法夫纳硕大的身躯直接撞在了前方高高隆起的山丘之上，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山体倾斜摇晃，砂石抖落顷刻间咆哮成一片混沌的泥流。 也幸好这里是荒地。 是无人居住的区域。 否则这一下子、恐怕就足以造成大规模的伤亡。 烟尘滚滚散去、罗维双足踩在破碎的山体之上，抬头看向前方。 跌落的法夫纳仰起头、黑色的鳞甲上滑落沙石烟尘，修长脖颈之上连缀的龙首看向罗维，金色眼瞳中满是惊慌。 但却没有再逃。 因为...逃不掉了。 罗维已在面前，法夫纳能够感受到...如果祂敢转身，那么这庞大的龙躯，恐怕顷刻间就会被击穿！ “不要慌，慌也没用。”罗维拍了拍手：“来来来，我们来单挑——” “杀了我，你就能离开！” 单挑？ 单挑个锤子！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的拳脚的可怕！ 法夫纳心中惊惧...但也更明白，这一遭，自己似乎闯不过去了。 祂也终究是高傲的龙种。 高傲到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临死前的丑态。 哪怕心中惊惧、但在这一刻，仍是迅速的摆正了姿态。 “很好，这样才像样！”罗维又拍了拍手掌，露出了笑容。 是的、这样才像样。 北欧神话的邪龙。 “他们怎么停下来了？”凭借着英灵从者体质的玛修抱着立香迅速地来到一处高地之上，她们能清晰地看见那一龙一人对峙的山丘，也更能看见她们的姿态。 迦勒底亚斯的达芬奇也流露出了困惑：“看这架势，那位...该不会是想要跟恶龙肉搏吧！？” 她想到了某个传说。 某个...宗教神话！ 罗马尼眉头抖动：“恐怕——是的！” 吼！ 也就是一瞬间的停顿，邪龙法夫纳率先发动了攻击，张开的深渊巨口吐出了龙息，燥热却漆黑的熔岩裹挟着恐怖的温度在瞬间灼烧了空气般的贯穿了彼此的距离。 龙息在前， 振翅在后！ 在吐息生成的瞬间、法夫纳扬起的翅膀卷动漆黑的风暴，压低的身体却在瞬间往前冲刺，锐利的爪牙紧随吐息之后抓向罗维！ 一前一后的攻击，双重叠加——来自极致龙种的战斗本能仍让祂做出了最精致的战术！ 若罗维挡下龙息，那么便要以出力未返的姿态迎接邪龙的利爪。 若祂避开龙息，法夫纳也能在瞬间以那庞大的姿态裹住敌人。 吼！ 耳边传来的龙的吼叫足以让常人心生战栗。 漆黑的熔岩吐息已经在眼前。 是进？ 还是退？ “这还用想吗？”罗维双手紧握拳头，力量在体内瞬间膨胀—— “这样的力量，可没办法...击倒我啊！” 罗维双足钉立于地面，腰肢扭动、双手抬起。 就像是古老时代斗技场里的竞技一般...身体的肌肉在瞬间鼓动而起，涌动有如山岩。 退避？ 退个屁！ 真男人就是要硬碰硬！ 就算是熔岩...也能把你，顶回去！ 怦然之声刹那震荡。 吼！ 紧随龙息之后的法夫纳动作蓦然一僵，祂想后退，却发现时间来不及、空间的限制更不允许祂这么做。 于是祂只能看着眼前漆黑的熔岩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然后硬生生的... 往后退！ 往自己的身上压迫而来！ 法夫纳吐出的龙息，被罗维用双手硬生生的打了回来！ 吼！吼！吼！ 灼热传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法夫纳直接被龙息撞飞到原地，再次落到倾斜的山体之上。 熔岩四散、迅速凝固化作焦黑的岩石。 罗维吐息、收手。 【雅各布的手足】，古老神话中名为‘雅各布’的贤人所使用的，以凡人之躯击败天使的极致格斗术。 极致的技艺在罗维这位‘圣子’的手中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连龙息都能反弹！ 凝固的熔岩再次崩溃、被压在下面的法夫纳重新仰首。 硕大的翅膀张开、修长的脖颈高高抬起，本就漆黑的龙鳞在这一瞬更泛起浓郁的流光。 金色的龙瞳晕染上了红色，鎏金般流动。 法夫纳...愤怒了！ 祂知道眼前之人的强大，也更清楚自己或许不是对方的对手...然而以自己吐出的龙息来攻击自己，这对于法夫纳来说，毫无疑问，是最大、最不能够容忍的挑衅！ 愤怒、暴怒、狂躁 如火涌动燃烧。 “法夫纳的魔力在上升...” “已超过了阈值！” “祂要在神秘衰弱的时代展现全部的力量吗！？” “...” 那位，能赢吗？ 迦勒底亚斯，达芬奇与罗马尼面色骤然变得极为凝重。 如果‘圣子’是本体显现的话、他们当然不会对此有丝毫的疑虑，然而从者从来都只是英灵本体的侧面。 而法夫纳此刻展现出来的、却是全盛时期的力量。 伟力覆盖一国之地的极致龙种！ 极致之龙，极致之恶—— “前辈，请来到我的身后！” “芙芙！” 玛修抬起了作为拟似从者宝具的盾牌，展开的光芒挡住了这一瞬法夫纳显现的龙威。 这是绝对的防御，即便特异点动荡也能安然无恙。 天空被乌云笼罩。 魔力的旋涡凝聚几如实质。 雷霆轰鸣。 电光撕咬般交织贯穿天地。 “看来法夫纳遇到麻烦了...” 特异点核心腹地。 巴黎城堡顶端、黑色的龙之魔女双手环抱，迎着狂风，精致眉宇微微压低。 正赶路而向自己所能感应到的‘主’的气息所在的、由这个世界的抑制力所召唤的贞德本尊脚步也顿了顿，金色发丝晶莹垂落，俏丽少女的容颜也不仅严肃了起来。 恶龙在发怒。 恶龙...更是在得意。 “圣人啊——” “我已，找到你的弱点了！” 恐怖的魔力几乎凝聚成实质，但着并非是攻击的魔力。 而是来自邪龙的诅咒... 祂确实已找到罗维的弱点，找到这位宗教圣人的缺陷。 在罗维刚刚出手那一瞬所能感应到的...‘灵基’的缺陷。 “你所受的，承受世人之罪的诅咒！” 邪龙咧嘴，鎏金色的眼眸流淌熔岩般闪烁。 ...被立香以‘圣骸布’召唤而至的圣子的身上，确实是是带着世人的罪的。 《圣经》中所记载的，圣子的死乃是为背负全人类的罪而死。 人类当然没有罪。 更没有什么神可以高高在上的为人类断罪。 然而从者的本质既是传说凝聚的侧面，罗维也自然而然的将这个传说化作外衣披在身上。 当‘罪’化为诅咒，将是足以致命的厄运！ 这也正是法夫纳此刻所做的事情—— 极致的龙种，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种‘诅咒’，屠龙者终将为恶龙的诅咒... 祂既是诅咒的现象。 自然也执掌着诅咒的神秘！ 法夫纳得意。 罗维也很满意——千方百计不让法夫纳逃离，故意泄露出自己的灵基的缺陷，不就是为此吗？ 当然，至少面上，罗维仍是表现得毫不在意。 表现得符合自己‘圣人’的人设、平静而波澜不惊：“恶龙啊！” “我只听见了，你的哀嚎！” “吼！”法夫纳振翅而起，这一次的祂已有胜利的信心。 被厄运加持，被世人诅咒缠身的罗维...一举一动，都可能出现灾难！ 巨龙再次撞击而来。 罗维握拳、向前—— 拳将交错。 身体趔趄...刚刚向前一步的罗维突然左脚绊到了右脚。 厄运呈现。 迎击向前的法夫纳咧嘴，扬起的嘴角越来越大，然后突然僵住。 因为倾斜而落的罗维身上突然浮现出了恐怖的压力。 因为他还没有落地，法夫纳就感受到了大地一阵震颤。 山体抖动。 天空摇晃。 就像是连世界都无法承受罗维的倒地一般... 法夫纳脸色彻底僵住。 快跑...跑个蛋蛋，跑不掉了！ 邪龙直接被罗维摔倒在地上的力量淹没、再次飞了出去。 本就呈现破碎趋势的山体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绵延出去的裂缝几乎蔓延数里空间。 轰然之声回荡世界...滚滚尘烟向上扬起，覆盖数十米天空，纵使相隔数十里，已然清晰可见。 “罗马尼...那是什么？”达芬奇捧着咖啡的手僵住了。 罗马尼·阿基曼没有回应，只是紧紧地看着迦勒底亚斯上呈现出的图像...公元十四世纪的法兰西特异点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自上而下、自左到右地...贯穿了特异点的裂缝的产生，仅仅因为一个平地摔！？？ 第六章黑贞：坏了，我成替身了？ “所以说...我们千辛万苦才勉强修复的特异点，就这么一个平地摔就摔碎成这样了？”沉默了许久之后，迦勒底亚斯、中央管控室，达芬奇也才吐了口气，回过神来。 虽然很难相信，但这似乎是事实。 该说不愧是公元世纪之初的圣人吗？ 她将目光从名为‘迦勒底亚斯’的人理观测设施处收回，看向了旁边。 “罗马尼？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不——没什么。” 罗马尼摇了摇头，他扯了扯嘴角。 “你的手在抖哦？罗曼医生？”达芬奇歪头，嘴角莫名扬起。 “真...真没事。”罗马尼笑得非常勉强，心中却也越发地忐忑了起来，因为他发现...那位主在人间的化身，来的竟然是本体！？ 不过他还是努力压抑内心的躁动，无论如何、现在的罗维都是在特异点，而不是在迦勒底亚斯。 彼此之间还存在着缓冲：“特异点虽然碎了，但很快就会修复的——” 他正了正颜色，看向了达芬奇。 面容严肃的... 转移了话题。 达芬奇：“可是你的手在抖诶？” “不要小看来自世界的修复力量，不解决造成特异点的源头的话，哪怕将特异点击碎数千次，也是毫无作用...” “你的手怎么还在抖？” “...” 看着罗马尼一副吃了翔的表情，莱昂纳多·达·芬奇忍不住笑出声。 达芬奇多看了他两眼，作为迦勒底亚斯的‘三号英灵’，她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名为罗马尼·阿基曼的男人隐藏着极多的秘密。 他与已逝的前代所长是好友，算是死于‘叛变’的副所长之手的所长的长辈，他在迦勒底亚斯呆的时间远比自己这位三号英灵更久...虽表现得颇为平凡，但凭借人类历史上最为出名的艺术家的一席的达芬奇却能感受到他的不平凡。 艺术家的灵觉从来都是准确的。 不过... “嘛，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达芬奇笑着开口：“确实不能小看世界的修复力。” “但是、也不能小看我们最后的御主小姐哦？” “更何况——” “这次，还有这么强力的帮手。” “不必担心，不是吗？” 她眨了眨眼睛。 罗马尼也笑了。 他们看向了迦勒底亚斯...流光闪烁的‘地球仪’上，原本的裂缝确实正在缓慢的消失。 “消失的速度、比我想的更快啊！” “超出了先前所测定的人理奠基值所该有的自然修复力——”人理奠基值既是该时间、该事件在人类历史上所占据的关键程度，或者也该称之为‘人理深度’。 越是关键，人理奠基值越高，自然也越会受到世界的关注。 “因为那位圣人的降临吗？” “或许吧——” 不知道原因。 但作为‘后勤’的他们，在此刻也只能按下心中的杂念，为他们的御主小姐、提供最便利的后部支援。 ... 世界在修复。 公元十四世纪的时间节点，以中部平原为点蔓延至整个法兰西的漆黑裂缝正缓缓地消失，被无数砂砾一样的光芒填充、弥补。 但说实话...这样的‘意外’，也是罗维没有想到的。 不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摔倒。 而是没有想到... 这个‘特异点’，会这么脆！ 他是以本体降临的没错，但在锻造‘七宗罪’、将力量大部分剥离之后的他，却是呈现出一种‘高攻低防’的状态的。 他随时都能召唤起源宇宙无穷无尽的世界的力量的倾碾。 随时随地、都能‘拔’起七宗罪，驱使起源宇宙的‘一角’，斩断一切敌人——现时现刻的起源宇宙早已实现了真正的规格跨越，若七宗罪同时显现在手，哪怕全盛时期的卡俄斯降临，罗维也有信心与之对抗。 七宗罪既是他的力量，不是外物、更不是‘借’来的，这是谁也剥夺不了的。 但他的本体仍是‘人’。 原初之人确实强大，然而正常而言、也不该一个摔倒就砸穿世界才对。 毕竟再怎么强大的也是‘人’。 只能说这个特异点确实太脆了... 好在罗维如今早已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意外，所以坦然接受。 “也是幸亏世界自然的修复力还是足够的。” 蔚蓝天幕，辽阔平原之下、烈阳炽盛，罗维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看着恢复如初的风景。 世界修复力显现之下、他的摔倒并未对世界本质造成多大的影响。 大多数人都只是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 “咳咳咳...”旁边传来了低声的咳嗽，烟尘滚滚散去，露出了玛修跟立香的身影。 “前辈...你没事吧？” “呼、我没事，你怎么样？还有、那位呢？” “芙芙！” 玛修依旧手握盾牌，白色的小兽站在她的肩膀上、那一身紧贴曼妙女体的紧身作战服沾染了不少的灰尘，但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大碍...刚刚的冲击看似恐怖，但离的很近的她们反而没有遭受太大的冲击，玛修的盾牌也足以抵挡下来，只是狼狈了一些... 玛修身后的立香比玛修稍微好点，但也显得颇为狼藉，白色的御主制服同样满是破碎的尘埃。 确认没事之后，她们却又再次看向罗维... 罗维也刚好看了过来。 “没事吧？” “没事...你这也太吓人了吧？”立香立马抗议。 白色的小兽也举起了爪子：“芙芙芙芙！” “前辈、罗维先生、也是在帮我们...”玛修默默扯了扯立香的袖子。 立香当然知道罗维是在帮她们，被罗维解决的邪龙法夫纳明显是她们修复特异点的一大阻碍。 不过立香却歪了歪头：“可是确实很吓人。” 这次玛修没有反驳，毕竟是真的吓人...刚刚那一瞬，他们几乎都以为要世界末日了。 “所以，作为补偿——” 立香看向了罗维，歪了歪头，朱红湿润的嘴唇微扬：“请您，帮助我们、修复特异点吧！” 这当然不是补偿。 立香也知道罗维并不欠他们什么。 立香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拉近彼此关系的理由而已。 “不愧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跻进神秘领域还能安然生活两年时间的人理最后的御主。”罗维笑了，两年的如履薄冰，确实足够立香磨炼出足够的察言观色的本事。 “你说，这也是我要做的事情。” “所以，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吧！”立香回了挥拳头：“不要看我们弱小，但说不定在关键的时候、也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 “那就请多指教了？” “嗯！” “芙芙！” “我也会努力的，前辈、罗维先生！” 玛修慌张开口。 立香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地面再次颤抖起来。 这次当然不会是先前罗维跌倒的时候那种天崩地裂的场景。 而是‘法夫纳’、再次被巨力扫飞出去，掩埋在不远处的重重巨石之下的邪龙醒了过来。 完全体的顶尖龙种当然不可能被一击毙命，某种程度来说、祂甚至比这个人理奠基值并不高的特异点空间还要坚固不少。 罗维能砸穿特异点， 堆积的巨石被掀开，扬起的翅膀卷动着漆黑的风暴，北欧神话中的邪龙法夫纳发出了一阵咆哮... 然后在对上罗维的眼神的瞬间僵住。 ——罗维在祂苏醒的瞬间，就出现在其面前，让法夫纳想要逃跑的心理瞬间落空。 咆哮的龙吼瞬间化为低低的呜咽。 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在神话时代肆虐漫长时光的极恶龙种、即便面对斩杀自己的英雄也未必会感到畏惧的存在，在这一刻几乎是一动不敢动。 一个跌倒砸穿了一个特异点...这又是什么怪物！？ “给你两个选择。”罗维微笑，不理会邪龙法夫纳心中的哀嚎：“死，或者当狗。” 当狗...？ 法夫纳忍不住怒了：“人类——” “虽然你很强，但我可是神话时代最强最恶的龙种，我可是法夫纳...” “不要太过分！” 罗维举起了拳头。 法夫纳瞬间吐出了舌头，几乎是本能一样地：“汪！” “看，这不是很熟练吗？” “...” 法夫纳发誓，刚刚的动作绝对不是祂想做的。 只是下意识的行为。 在罗维举起拳头的那一瞬...祂竟真的有种自己不是人，而是狗的错觉！ “嗯...不是错觉。”罗维看出了祂心里在想什么：“在某条世界线上，你确实成了我的狗。” 罗维的双眼骤然亮起了熔岩的流光，闪烁间流动着无穷风暴... 基督？圣子？ 不对。 “你是...北欧，狂猎！？” 狂猎之王。 最初定义为奥丁的侧面，但在之后神话的演变之中，却渐渐成为了凌驾于奥丁之上的一尊至高神明的名讳...如果是这位的话，给祂当狗似乎也没什么？ 不对，我是龙。 法夫纳摇晃了一下脑袋，甩开了心中的杂念。 是的， 祂是龙！ 祂是高贵邪恶的法夫纳—— 漆黑的邪龙振翅而起，修长的脖颈抬高，硕大龙首怒目狰狞，吐息间想要发出咆哮的声音。 祂说：“汪！汪！汪！” 祂还说：“汪汪汪！” 祂说：“汪！” 祂不说了。 无fuck说。 “...” “玛修、玛修，你听见了吗？狗在叫诶？” “芙芙！” “前辈！” 玛修看着莫名兴奋起来的立香，颇有些无奈。 虽然她其实也很想笑。 笑就笑吧...法夫纳几次想要怒吼，到嘴吐出来的却成了狗叫。 祂放弃了挣扎。 “你想要我做什么？”祂看向了罗维，声音看似强硬、但态度其实已经软化。 不软化也没用。 打不过，逃不掉。 不过这次罗维倒是不打算真的让法夫纳当狗。 “你是龙之魔女的标记。” “如今，这个特异点的法兰西已经被龙之魔女征服，这片土地上有着属于她的势力，追随于‘贞德’之名的人。”这些都是罗维本就知晓的事情。 原初之人、造星之神，一念通晓世间道理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 “所以，你要利用我的存在、来控制‘魔女’的势力吗？”法夫纳眯起了眼：“以你的力量...有必要这么做？” “有。” 因为罗维来这里，不是为了修复特异点。 而是为了拯救这个‘已死’的世界。 修复特异点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拯救世界，却有难度。 所以特异点不仅不能修复...反而，必须扩大！ “死中求生，点燃特异点，将特异点化为这个世界的生命之火。” 这既是罗维的打算。 当然，他也知道，龙之魔女——或者说，召唤出龙之魔女的人不会听从自己的命令。 既然如此。 那么干脆取代‘龙之魔女’特异点源头的位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造成特异点的、必须是属于特异点的‘原生存在’。” “我不行，你也不行。” “但有人可以。” 罗维直视着眼前金色的龙瞳，那双龙瞳却也在同时、映照着远处奔行于大地上的身影。 如狂风般疾行而来。 手握着的鸢尾花旗帜在风中烈烈翻滚。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与银色甲胄，额头上带着银白头环的俏丽少女。 她的容貌与驱使法夫纳的龙之魔女一般无二。 不。 应该说、龙之魔女的容貌，与那行来的身影，一般无二。 她是... “真正的，圣女贞德吗?” 邪龙法夫纳眯起了金色的龙瞳，目中有流光划过。 贞德。 再加上‘法夫纳’。 取代龙之魔女的位置...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起来，你想做的事情，似乎很有趣啊...圣人！” 法夫纳为什么会接受龙之魔女的召唤？ 因为龙之魔女是吉尔德雷幻想中的贞德，是怀抱着对世人怨恨的假想存在。 是‘恶’的象征。 那么眼前之人呢？ 活跃于公元世纪之初的圣子...他是圣人，也是承载世人罪恶的罪人。 若说‘恶’。 罗维、才是真正的恶的极致。 大善既是大恶。 “既然如此。” “那我就姑且陪你玩一玩吧！” “汪汪汪！” ... 法兰西特异点核心之地。 “还没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坐在金色大厅里，一袭黑色的银发魔女睁开了金色的眼眸，心中莫名不安：“邪龙法夫纳——” 在她的面前，矗立着不同的身影。 并非是人。 而是吉尔·德·雷以‘圣杯’召唤出来的英灵。 第七章英雄齐格飞 最初的法兰西特异点形成的关键本就是从吉尔·德·雷从自称为‘所罗门王’的人影那里获得圣杯开始的。 恶名昭彰的蓝胡子以此召唤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的‘贞德’，本该已死的圣女贞德重现于世正是历史关键节点所出现的偏差，但事实上、圣杯并不是只能召唤出一席的英灵，吉尔德雷所召唤出的、也并不只是一席的从者。 而是复数的、汇聚于‘龙之魔女’势力麾下的人类历史上的英雄们。 此时此刻，在这金色大厅之内、龙之魔女面前的，也就是这么一群人... “喔？那只恶龙竟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吗？”有身形高大的男人咧嘴，他裸露着上身、皮肤黝黑，金色的短发在头顶摇晃有如荒草，面容粗狂，整个人带着一种‘悍勇’的气势。 有苍白头发垂落，穿着一席黑色皮袄外衣，老人模样的英灵沉吟：“嗯...确实让人意外，虽不喜欢，但余亦不得不承认，那恶龙确实极强。” “是吗？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弗拉德公？”裸露上身的男人咧嘴：“说实话，我还很想跟那只恶龙角一角力啊...你也是，弗拉德公！” “余还是算了。”老人摇了摇头：“余并不喜欢与同伴交手，贝奥武夫先生。” 他看向了眼前。 即便是他、弗拉德三世、赫赫有名的吸血鬼大公，德古拉伯爵的原型，在中世纪额的欧洲享有穿刺公之恶名的罗马尼亚公爵，面对那裸露上身的男人也显得有些忌惮。 因其为最初的屠龙者，北欧最古老英雄史诗的主人公，贝奥武夫。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狂战士’这个词汇的词源。 最初的屠龙勇者。 同时、也是一名热衷于战斗的‘王者’。 “哈哈哈、那还真是可惜了！” 贝奥武夫得到了回应，咧嘴大笑起来。 “哼、无聊。”穿着一席带着森林般色彩的装饰的猎人少女双手环抱、不屑地哼了哼：“恶龙就是恶龙，恐怕是跑到哪里作恶去了吧？” “不、法夫纳是诅咒的恶龙，所追求的、应该不会是那种事物。”白发的老人摇了摇头，然后就看到少女转身离开：“阿塔兰忒小姐，你想去哪里？” “既然有猎物上门了——自然，是要亲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了！” 绿色长发的少女头也不回，触及膝盖的发梢末端扬起一抹苍黄的色泽。 “虽说是在同一阵营，但理念终究还是不同啊！”弗拉德三世感慨了一句。 在场的人里面，怀抱着对世家的憎恨与复仇而诞生的‘龙之魔女’贞德自然不必多说，贝奥武夫属于那种狂战之人，只要能满足他与强敌对战的欲望即可，弗拉德三世自己更是曾以残酷手段对待敌人而被世人所恐惧的暴君。 但阿塔兰忒不同。 作为希腊神话里出名的猎人、她的一生并未与其他的希腊英雄交集，但行事始终都遵循着‘秩序’的道路。 “或者说，她能够留到现在，而不是像那位驯龙的圣女一样刚刚现世就离开，已经算是非常令人意外了！” 与混沌的他们并不相同...等等，那位少女的英雄，并未与其他英雄有过任何交集吗？ 弗拉德三世沉默了刹那，感受到了些许的怪异。 但很快就将这种怪异抛之脑后。 他呼了口气，看向了上方。 端坐于金色大位之上，看着他们说话、沉默着，深思一般的龙之魔女贞德。 “那么、您，有何决断？” “决断？” 黑色的龙之魔女不屑一顾：“等待即可。” “无论来敌是谁——” “胆敢阻挡吾等道路的、碾碎，即可！” 清脆冷冽的声音回荡于大厅之中，弗拉德三世看着那空旷的王位，转瞬离去的贞德、他怔了怔。 旁边的贝奥武夫发出了满怀期待的声音：“希望来的，是能让我畅快交手的强敌吧！” 弗拉德三世沉默刹那。 真的...不需要提前，做任何部署吗？ 这可是战争啊！ 余怎么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年老的穿刺公莫名很想扶额，感情把他们聚集到这里来...就是单纯过来聚会的？ 离开了金色大厅的阿塔兰忒脚步却突然顿了顿，迎面而来的风吹拂起她那一袭绿色葱茏的衣衫衣角、修身包裹的曲臀下延伸出的黑色双腿挺立在平坦的地板上。 希腊的猎人少女神情恍惚了刹那。 她—— 早已接收到了来自起源宇宙的‘自己’的存在。 融汇、统合。 “哼、罗维也在这里吗？” 这也才是猎人少女为什么会率先离开的原因。 “玛尔达...那个家伙，恐怕也是这样吧！？” 微风吹拂，一处山丘之上，白色的圣少女扬起了头。 手握着的十字架一样的长枪抬起，少女俏丽的容颜流露出了一丝欣喜：“吾主已至了吗？” ... “诶——？！！” “要我装扮成‘魔女’？！” 密闭的车厢里，圣女贞德端坐在车座上，这位带领法兰西走出困境的救国少女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柔顺的发丝在脑后结成麻花辫，额前垂落的发梢下是一双青色的瑰丽眼眸。 她穿着一席黑色的修身服饰、紧紧勾勒着少女曼妙美好的体态，纤细的腰肢往上浑圆跳动，下摆扩开的曲臀压着衣裙、流畅地勾勒出圆润的蝴蝶骨，大腿交叠散溢、泛着如玉一样的白皙微光。 贞德侧过面容，看着一侧的男人那满脸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罗维点了点头，微笑道：“这可是‘主’的启示哦？”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罗维露出了笑容：“再说了，你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累赘对吧？” “唔...” 贞德低下了头，终于没能够回绝。 毕竟这确实是‘主’的旨意。 眼前的人更是主在人间的化身... “我、试试吧！” “很好。” 罗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窗外，颠簸摇晃的车厢被化作骏马的恶龙拖拽着向前、两侧风景倒退。 在成功收服法夫纳之后，迎面而至的贞德自然到来。 在确认了罗维真的是她所感应到的‘主’之后，这位法兰西圣女正体本以为自己会变得极为激动。 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 在生前也曾货真价实的接受过‘主’的启示，在‘主’的启示下带领法兰西军队百战百胜，扭转了英法百年战争期间法兰西的劣势，给了英格兰的侵略者以绝对沉重的迎头痛击。 所以对于贞德来说，主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出乎她自己意料的是，贞德既不感到激动，也没有想要立刻跪下的想法。 反而显得亲切、自然而轻松。 在罗维的面前... 这才是真正的圣人。 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贞德恍然大悟，更确认了这一点。 主的化身既然到了地上。 虔诚的圣女自然要跟随。 于是有了这样的一幕——令恶龙拖车的一幕。 圣女贞德被成功说服。 “想不到你竟然会是一神教的‘圣人’？”摇晃颠簸的车厢另一端，立香眨了眨红色的眼眸，略带惊讶。 “前辈、要礼貌一些。”旁边的玛修显得有些紧张。 立香却摆了摆手：“不要紧拉，罗维先生人很好的不是吗？” “芙芙！” 白色的小兽从玛修的肩膀上一跃而落，笔直地跳到了罗维的膝上。 罗维收回了凝视窗外风景的目光，随手撸了撸跳到膝上的芙芙的毛发，触感柔软、感觉像是撸猫一样，让芙芙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声音。 他笑了笑：“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圣人’了，脾气怎么还能不好？” “你说呢？迦勒底的‘罗马尼·阿基曼’先生？” 立香与玛修同时愣了愣。 然后下一秒，立香手上戴着的‘手表’就突然亮起了光芒，一道面容柔和的身影出现在了其中。 影响传输，跨越时空的‘视频对话’。 “啊...抱歉抱歉、我错了，请不要责罚我！”罗马尼·阿基曼刚一打开通讯，就立刻开始抱歉求饶。 “我则罚你做什么？罗马尼·阿基曼。” 罗维可不认识罗马尼·阿基曼。 要责罚。 也该去责罚所罗门才对。 罗马尼挠了挠头，露出了颇为心虚的表情。 “嗯哼哼...”旁边的达芬奇露出了不明所以的声音。 “医生？你这是怎么了？”立香有些困惑：“难道医生跟罗维先生认识？” 贞德也好奇的看了过来，同时还眨了眨漂亮的眼眸。 “不、是老所长，老所长认识、在圣杯战争里！”罗马尼将锅甩给了早已去世的老所长，同时还疯狂向罗维眨眼睛暗示。 罗维没有揭穿罗马尼的话语。 立香与玛修也不可能去考证。 “所以说，迦勒底亚斯的代理所长、罗曼医生，你不想发表一下我的计划吗？” “您的计划...”罗马尼面容瞬间严肃下来，他其实一直都在通过立香身上链接迦勒底亚斯的通讯在听着罗维与贞德对话。 这一刻打开通讯频道，也正是为此：“请素我直言，您想做的...根本不是修复人理，对吗？” 他当然看得出来。 罗维让贞德伪装成‘龙之魔女’，让她取代‘龙之魔女’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想要修复特异点的举动。 想要修复特异点，只要将特异点的源头拔除即可——这对于罗维来说，是非常轻而易举的事情。 一个摔倒就能产生击碎特异点的力量。 以此推论。 只要多摔几次，摔到特异点的自然修复力都无能为力的程度...即可。 显而易见地轻而易举，但罗维却偏偏不这么做。 “啊、被猜到了吗？” “您根本就没打算藏吧！” “是吗？”罗维挥了挥手，他看着立香手表投影而出的橙红色马尾长发青年那张柔和的面容。 这是罗维与罗马尼的交流，所以无论是贞德、还是立香，玛修都不会插嘴。 密闭的车厢里仅有两人的对话的声音回荡着。 罗维道：“不过我想，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 罗马尼愣了愣，刚想回应，却又突然顿住。 他确实看到了。 罗马尼·阿基曼，本体为所罗门的男人...他曾与已逝多年的老所长一同参加了这个世界仅有的一场冬木圣杯战争，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 当时的他向大圣杯所许下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在愿望实现的前一瞬间，在他作为‘所罗门王’的最后一个刹那...他确确实实看到了。 人理的未来。 世界的未来。 “这个世界的未来，注定是毁灭的。” “——但绝不是因为人理烧却而毁灭。” “恰恰相反、” “人理烧却，特异点的出现，才是真正的、解决危机的关键。” “将所有的隐患集中到几个关键节点之上，再一次性点燃、燃烧殆尽。” “也不失为一种恰当的方法，不是吗？” 罗维的声音落下，车厢里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圣女贞德面露沉思，玛修也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只有立香抓了抓头发。 什么叫人理烧却不是真正的危机？ 什么意思... 神秘知识稀薄的立香实在难以理解罗维与罗马尼之间的话。 但有一句话，她听明白了。 “你说的没错，罗马尼...我所要做的，并不是修复人理。” “我要让特异点的影响范围扩大。” “治标、不如治本。” “唯有如此，方能点燃唯一的火种——” 重燃世界的生命之火！ “那我、只能祝您，武运昌隆了！”罗马尼吐了口气，光影闪烁、投影眨眼消失。 “吼！” 车厢外，龙的吼声同时传来。 车厢颠簸摇晃。 那是法夫纳遇到强敌的警惕声音。 那是法夫纳遭遇天敌的声音。 那是... 旷野，荒草吹拂，两侧山丘起伏、垂落一抹昏黄暮日。 手握重剑，披着银色甲胄的男人等待于此。 在化为骏马的恶龙靠近的同时，男人也同时睁开了眼睛。 “终于来了吗...” “邪龙法夫纳啊！” “我、齐格飞，会在此，再次将你斩首——” 第八章伟大的圣人即将再次拯救法兰西 齐格飞是古老英雄叙事诗《尼伯龙根之诗》中的主角之一，曾斩杀了邪龙‘法夫纳’的屠龙英雄。 他与北欧神话中的齐格鲁德同源而出，事迹也极为相似——虽然在现代人的考究看来，齐格飞或许是后世之人对于齐格鲁德事迹的再次创造，然而在神话为真的世界里，齐格飞毫无疑问也是一位真实存在的英雄。 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似于这个世界的斯卡哈与斯卡蒂...或者应该说，比他们之间的关系更为亲近，同源、而且同轨。 也正因为如此，在龙之魔女以自身对世界、对背叛自己的法兰西的怨恨召唤出邪龙法夫纳之后。 齐格飞也随之到来。 这是源于圣杯的自主召唤。 吉尔德雷运用圣杯召唤出了四席的英灵，但圣杯所能召唤出的从者仍有空缺，本身就希望修复特异点的世界抑制力当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毫无疑问—— 齐格飞，正是为斩杀法夫纳而来！ “屠龙的英雄...” 马车颠簸停止，四面风尘吹卷，荒草扬起、远处山峦连绵如龙的脊骨起伏纵越，拖车的黑色骏马凝视着远处挡路的男人，发出了阵阵龙的吼声。 身形高大的尼伯龙根之诗英雄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银色巨剑，他看了一眼变形为骏马的法夫纳所拖的马车，目光略微凝视。 “昔日的恶龙...沦落到了这种程度吗？” 他的话没有嘲讽，也没有讽刺，只是表达自己的疑惑，但却一下子戳中了法夫纳的痛点。 “与你何关！?”如果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当狗！？ 恶龙发出了咆哮，黑色的骏马前足瞬间抬起，伴随着声波回荡，黑色的躯干在瞬间膨胀、扩大。 骏马转眼化为了巨龙，展开的翅膀更如乌云般覆盖四野。 “怎么回事？” 车厢里的立香下意识地想探出头去，却被罗维阻止了一下。 “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就行。” “我也去——” 圣女贞德站起身来。 外面的恶龙回归原型，齐格飞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重剑，他吐了口气，身上所穿的银色甲胄在瞬间绽放出明亮的辉光。 在古老的《尼伯龙根之诗》中，屠龙的英雄齐格飞在斩杀了法夫纳之后，沐浴龙血而获得了坚不可摧的躯体，被称为“恶龙之血铠”，是能无效化大部分攻击，甚至抵挡低于这一身龙血所沾染的神秘的宝具的力量的。 这是齐格飞屠龙的荣耀，是他在无数战场驰骋的一大象征，同时也是他最终败亡的关键...沐浴龙血之人并非毫无弱点，在他的身后、曾有被一片落叶覆盖而没能被龙血浸润之地，那也是他最后死于背后之人背叛的死因。 ——与之对应的，则是他手中的重剑... 屠龙的宝剑。 ——幻想大剑·天魔失坠。 “恶龙啊、彰显你的恶，然后于此失坠吧！” 面对着张牙舞爪而至的恶龙，跨越数千年之久的齐格飞身体略微压低、身上龙之盔甲闪耀光芒，手握的重剑吞吐赤红魔力。 燃烧、迸溅。 漆黑的邪龙扬起汹涌的黑色风暴，张牙舞爪的恶龙裹挟着仿佛足以碾碎世界的力量而至。 大地在彼此力量宣泄碰撞之下破碎、天空被乌云与血色流光笼罩。 “屠龙的英雄...” “现在，早已不是你的时代了！” 法夫纳张嘴，龙息涌动。 齐格飞端凝正立，手中魔剑已蓄势待发到了极致。 彼此碰撞。 只在一瞬—— “吾主在此！” 清脆凛冽的声音骤然响起，飘扬的鸢尾花旗帜在风中卷动展开，涟漪般璀璨圣洁的光鲜落下，编织成无形的屏障。 屠龙的魔剑与张牙舞爪的恶龙同时撞击在了其上。 恐怖的魔力四散溢开，却难以逾越雷池般、那扬起的旗帜，无形的屏障仿佛分割开了两个不同的时空。 齐格飞愣住。 邪龙法夫纳则瞬间收手—— “汪！” 齐格飞：“？” 他看了看吐出舌头、一副讨好模样的邪龙法夫纳，全无刚才那恶龙威严恐怖的模样。 又看了看挡在彼此中间的身影...骤然出现的两人。 “谁让你私自跟别人开战的？” 罗维看向了法夫纳。 “汪汪汪！” 龙在‘怒吼’。 “...” 齐格飞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是法夫纳吗？ 这是‘龙’吗？ 虽说性格内敛谦逊、有着作为‘英雄’的良好品德，但在此之前，齐格飞其实也一直都是以屠杀了邪龙法夫纳作为自身荣耀的证明、 法夫纳是邪龙，是恶龙，是在古老的神话时代肆虐一方的‘诅咒’的具现。 无论外人再怎么鄙夷、再怎么看不起，都无法否认其所持有的伟力，那是即便神明也无法轻易驱逐的存在。 齐格飞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在种种运气的辅助下，才九死一生地将之斩杀。 然而现在... “我当初杀的就是这玩意儿！？” 狗叫？ 那他成什么了？ 从‘屠龙英雄’...变成了‘屠狗英雄’！？ “想不到龙之魔女，竟有如此魄力，让一代恶龙、抛弃尊严至此！” 念动之间，齐格飞没有丝毫焦虑，而是看向了来人——准确地来说，是看向了那穿着黑色服饰，外罩银白甲胄，手握鸢尾花旗帜的少女。 作为被抑制力通过特异点的圣杯召唤而来的英灵从者，他曾远远地看过那居于特异点核心、巴黎城内的龙之魔女。 发色不同，衣着迥异，但那眼前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那位‘贞德’。 齐格飞不会认错... 贞德愣了愣，她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又突然想到了刚刚‘主’让她伪装成龙之魔女的事情，沉默了下来。 于是齐格飞紧握手中的天魔失坠，干脆利落地转移了目标... “连这样的英雄都没能认出你，看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唔...那毕竟，也是‘我’啊！” 贞德看向了说话的罗维，抿了抿朱唇。 “你真的会对法兰西人产生怨恨吗？” “或许吧...” 贞德吐了口气。 什么意思...齐格飞的动作又是愣了愣，他并没有急着动手，虽说心中认为眼前的少女就是造成特异点的源头，那个龙之魔女‘贞德’...但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敌意，也更没有直接动手，秉持着作为英雄的品格，齐格飞倒也没有那么莽撞。 而这一刻听见他们对话，齐格飞却又像是明白了什么。 “如你所见。”罗维看向了齐格飞，咧嘴：“这位是圣女贞德。” “货真价实的——” “圣女贞德！” 货真价实... “不是龙之魔女，而是圣女贞德本体吗？” 齐格飞恍然：“阁下也是被‘世界’召唤而来的守护者？” “是。”贞德点了点头，坦然回应。 “确实...长相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齐格飞放下了心中的疑虑，不是他很容易相信别人，而是他很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作为英雄的直觉，相信自己作为英雄的眼光。 哪怕齐格飞在生前就曾因此而遭受背刺。 但他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这种自信——因为这既是名为齐格飞的英雄的自我。 “是我失礼了！” 手中魔剑缓缓褪去了魔力，齐格飞的心中却仍有许多疑惑：“这位是...” 贞德张了张嘴，却被罗维打断：“我的名字是罗维。” “寂寂无名的传教士。” “传教士？” “没错，传教士。”罗维拍了拍手，微笑：“我所信的教乃是人心与自我。” “人心与自我...听起来，还挺不错的，传教之人定是一位圣人吧？” 齐格飞面容动了动：“那么，能否告知——你们为何会与邪龙法夫纳在这里？” 这位屠龙的英雄看了一眼旁边吐着舌头学狗叫、一脸悲愤却又无可奈黑的法夫纳。 心中的困惑越发浓郁。 既然不是龙之魔女...为什么会与法夫纳在一起？ “很简单。” “为了...全面瓦解龙之魔女的势力。” 罗维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齐格飞。 “原来如此——用‘贞德’去对付‘贞德’吗？这确实是一件好办法！” 齐格飞眼睛一亮。 不得不承认的是、龙之魔女虽不是贞德本体，但毕竟也是贞德，是‘法兰西救国的圣女、‘让娜·达尔克’，而此刻的法兰西人民对于救国圣女的呼声极为高涨。 无论军中、还是民众，皆是如此。 无数的人也对上层贵族背叛贞德、对他们把贞德送给敌国，送上绞刑架的事情大为不满。 所以当龙之魔女死而复生，举起对世间的怒火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认可的。 所以从不是龙之魔女攻占了法兰西，而是法兰西的人民、迎接着他们心中的圣女。 虽然龙之魔女的目的是报仇，吉尔·德·雷的目的，也更是彻底毁灭这个时代的所有、所以他们实质上攻占的，仅有巴黎，在法兰西的各个地方仍有不少负隅顽抗的贵族。 但受到民众支持是事实。 这样的局面之下， 修复特异点的人们所要面对的、从不是龙之魔女与其麾下敌对的从者那么简单。 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整个法兰西的人民。 是这个时代的人们。 英雄不会挥刀向平民，这也是底线所在。 所以齐格飞对罗维这个方法、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赞赏。 又或许这也是抑制力召唤圣女贞德本体的缘由所在吧...他心想。 “如果有意的话、是否要一同前行？” “当然可以——” 齐格飞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罗维邀请自己同行的目的：“我、齐格飞。 “愿为此效力！”齐格飞当然不知道，罗维的目的并不是要修复特异点...他所要做的，是扩大特异点的影响，以此为火炬点燃火光，而点燃是需要‘能源’的。 英灵既是能源。 所以罗维也当然会对这位古老史诗的屠龙英雄发出邀请。 只是这么说着，这位古老的屠龙大英雄又看向了法夫纳：“我从来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天生邪恶的存在，哪怕是所谓的诅咒，也绝对不是永恒的邪恶。” “所以、恶龙啊，至少在此刻，我愿意抛下成见，与你并肩作战。” “但你若作恶——” “我仍会斩杀于你！” 法夫纳咧嘴、硕大而狰狞的龙首下意识地想要发出怒吼，然而发出的声音却是‘汪汪’的声响。 这是罗维对它擅自动手的惩罚。 于是邪龙撇过头，哼了哼，不再理会齐格飞的‘挑衅’。 “你也别变成了马了，就这样吧！” 罗维看了一眼法夫纳，拍了拍手：“要一同进车厢吗？” 齐格飞看了看罗维，又看了看贞德，沉思了一瞬：“不了...” “我在外即可。” “那就随你吧！” 罗维拍了拍手，与贞德回身走向车厢。 “屠龙英雄与恶龙的并肩作战吗...哈，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展开啊！” 齐格飞咧了咧嘴。 法夫纳不答，只是再次振翅而起、拖动车厢。 那垂落的金色龙瞳却像是在说：‘上来，不要乱动。’ ‘否则，吾会杀了你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齐格飞俯身行礼，而后屈膝、一跃而至恶龙的背上。 巨龙展翼。 前方已至边城—— 法兰西时代少有的，核心腹地的大城。 那里还有着许多龙之魔女也未曾抵达的区域。 ... ‘凶恶的魔女即将袭击维希！’ ‘不可明说的恶魔登上布尔日的城墙！’ ‘死而复生的怪物点燃了图尔城！’ ‘让娜·达尔克，在奥尔良再次宣誓，她终将再次为法兰西而战！’ ‘伟大的救国圣女将再次拯救法兰西，负隅顽抗的旧贵族必然迎来毁灭！’ ‘...’ 法兰西中部平原，葱绿色长发飞扬、穿着一席猎人服饰的阿塔兰忒看着前方那经历了龙与人的战争，坍塌碎裂的山峦，又思考了一瞬一路行来所得到的消息。 “那个魔女...从巴黎出来了？” 不—— “难道是，那家伙的手笔！？” 第九章玛尔达想要服侍‘主’ 阿塔兰忒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罗维，在她的印象里，罗维也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若论‘阴谋诡计’，出身希腊的猎人少女还没见过有谁比罗维更强。 “呼呼呼...”矗立于山峦之上的少女抬起了头，葱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摇着，她看向了远处，略微眯起了兽瞳。 她笑了，虎牙微露、银牙交并：“看来...你也没有赶上呢？” “路上被绊住，迟了一步。”回应她的是一个清脆中带着神圣意味的女性嗓音，随之出现的身影也正如其声音一般。 那是一个头上白色发饰、披散暗紫色柔顺长发的少女，面容白皙俏丽，眼瞳深青，穿着的白色衣袍勾勒着曼妙的女体，敞露的白皙饱满圆润，顺畅滑落至腹下、一抹布料遮掩核心，丰臃的两侧大腿收束在青色的丝袜之下，勒出紧致之感。 她手握着十字一样的长枪，身后、提醒庞大，头生复数犄角、背上鳞甲有若龟甲之壳一样的巨龙俯首跟随。 公元世纪之初的驯龙圣女玛尔达，在后世传说之中、是曾因服饰过救世主而获得‘主’的启示，驯服了肆虐一方的恶龙‘塔拉斯克’，令恶龙折服，自此跟随之人。 她是最初信仰‘主’、跟随救世主的圣女。 也因此，在‘主’降世的时候，她第一时间便有了感应——比圣女贞德本体更明确的感应。 这份感应，源于曾得到的启示与信仰，是模拟圣女贞德显现的龙之魔女所不具备的。 然而在此刻，她却与阿塔兰忒一样，迟了一步。 “被谁绊住了？” “不可名状的旧日邪神。” “果然...这里，也是祂们吗？”阿塔兰忒怔了怔，却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她们都是来自‘起源宇宙’的英灵，而起源宇宙在罗维的统领下，所要对抗的、也正是那群在宇宙之外与华夏众神对抗，却仍有余力浸染星辰本身的恐怖。 混沌、怪异、不可名状之物... 罗维在将一个个已死的世界点燃，复生。 不可名状的存在却也在试图将这些已死的世界拖入终极深渊，以此作为祂们分身显现降临现世的载体。 这是一场博弈。 但至少目前、仍是罗维占据上风。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敢来这里...阿塔兰忒阁下？” “你就不怕自身存在的起源灵核被‘死’污浊么？” 玛尔达挑了挑眉，略显惊讶。 “哼，有什么不敢的？”阿塔兰忒虎牙寒光微微绽放，希腊的猎人少女却自信地露出了笑容：“不涉险、怎么能抓到我所看重的猎物？” 阿塔兰忒所说的猎物，毫无疑问就是指的罗维了。 更何况... “罗维已来到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必将由死转生。” “他可是我看重的猎物，他必然会成功——”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已死的世界若能重新点燃延续的火种，起源宇宙的英灵便自然能显现于此、收束存在而不用担心灵核被污浊。 阿塔兰忒显得自信满满。 玛尔达也露出了笑容：“确实。” “吾主乃万军之主、乃常胜的光辉亿兆之神，吾主之影所指既是胜利——” “所以，只要把那群丑陋的怪东西干翻...咳咳咳，把那群不可名状的邪神击溃即可。” “哼哼，话虽如此，但我可不会跟你合作的——玛尔达！” 阿塔兰忒眼中一直略带警惕：“你对你口中所谓的‘主’...恐怕并不只是单纯的信仰那么简单吧！？” “嗯？”玛尔达歪了歪头。 “虽然只是传说...” “啊——？”玛尔达终于听明白阿塔兰忒在在意什么。 在古老的圣经诗篇之中，玛尔达因服侍救世主而获得‘主’的启示这件事情...确实很难不令眼前的猎人少女在意。 不过玛尔达却没有否认：“与吾主亲近，正是我毕生所求！” 她的表情认真而憧憬。 闪耀的双瞳似是带着无尽的辉光，皎洁到让阿塔兰忒甚至以为自己误会了。 但是...不可信。 “反正我不会跟你合作。” 阿塔兰忒转过身，撩动了一下长发、在葱绿色长发飘扬间，远离了这里：“我会先行狩猎这个特异点——” “连同那家伙一起！” 不过转身的阿塔兰忒却没有注意到玛尔达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 从憧憬、变得期待。 “想不到这个世界...竟然流传着这个的传说吗？” 她收回了凝视阿塔兰忒的目光，忍不住舔了舔朱唇：“传说为真...” 她突然，很想把这个并不真实的传闻，坐实了！ ... 飘扬的鸢尾花旗帜在马车之上烈烈翻滚，穿着一席银色甲胄、圣洁美好的圣少女立于旗帜之前，在车轮转动之间缓缓地驶过道路分叉处的坐标。 前方道路并不平坦，乡村的风景、两侧建筑稀疏耸立，却有无数的民众夹道迎接。 拖车的恶龙昂扬向天。 若在其他时候，漆黑深邃的恶龙的身姿定然会引起无数人的恐慌、恐惧。 但这一刻。 在那马车上的圣少女面前那驯服的模样，却让无数人更加感到安心。 原因无他， 因为在法兰西人的心目中，‘让娜·达尔克’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本就是奇迹。 她从乡村走出，父母只是乡下地区的小贵族、小地主，是距离平民的阶级最进的阶级，她受过教育，但所受的教育质量并不高...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统率法兰西的军队走出困境，在对抗英格兰军队的前线上百战百胜。 她是真正的圣人——缔造奇迹之人。 可以说公元十五世纪的此刻，让娜·达尔克，既是法兰西荣耀的代表。 而今圣女入城，自然也引得无数人蜂拥上街、驻足观望。 ‘那位就是贞德大人吗？’ ‘贞德大人是神的侍从、是奇迹的化身，是真正的圣女——’ ‘我主庇佑，法兰西必将常胜！’ ‘...’ 无数人双手合十于胸前，低头祷告。 立于马车车厢之前的贞德看了一眼周围，略微吐了口气。 “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其实...有些意外。 “原来我对于法兰西来说，这么重要吗？” 曾遭遇法兰西上层贵族背叛的贞德对于这一点，其实并不太肯定，毕竟她曾被出卖...哪怕此刻的心中并不怀抱怨恨，但对于自身存在意义的动摇也是必然而然的。 圣人也是人，更何况本质来讲，贞德也不过是一个从乡村走出来的少女。 拥抱奇迹。 却仍有少女的纯粹。 “那是当然了，你可是圣女贞德——”坐在贞德旁边，倚靠着车厢边缘的罗维露出了笑容。 他将目光扫视了一眼旁边的人们眼中那满是热诚期待的眼神：“英法百年战争，历时一百一十六年，前一百年是法兰西屈辱的一百年，而后十六年，自圣女贞德在奥尔良举起旗帜的那一刻开始——” “法兰西开始反攻。” “你对他们当然重要，比什么贵族、比什么国王都要重要。” “贵族会背叛你们。” “但他们、不会。” “是啊...”贞德吐了口气：“底层的人民，或许并不全都善良，但他们却都是纯粹的人。” 这一点。 她深有感触。 所以当年才会在家乡奥尔良毅然决然的走出那一步，才会以乡村少女的身份举起反抗侵略者的旗帜... 当年。 直到现在。 她从不后悔自己的行径。 哪怕在最后面对火刑架的时候，哪怕在最后，面对‘法官’所宣读的判决书的时候。 少女的脸上，都未曾有太多的动摇。 鸢尾花旗帜高高飘扬。 当年，她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而现在、她也再次回归。 以英灵、以从者、以人类历史留名的英雄的身份...再次从这里开始，拯救法兰西。 是的， 这里既是‘奥尔良’。 让娜·达尔克的家乡。 “这里就是贞德小姐的家乡了吗？”车厢里的藤丸立香探出头来，红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摇着、少女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她也曾在历史书里学习过圣女贞德的事迹。 如今终于亲眼所见。 如今终于来到历史最关键的节点。 少女心中颇有些兴奋...然而当探出头来所见的只是一片普通的中世纪城市光景的时候，却又有些失望。 玛修也探出头去。 车厢里，只有齐格飞端凝正坐，缓缓地擦拭着手中的重剑。 “这就是现实。”罗维斜过眼。 但无论如何。 他们来到了奥尔良。 距离法兰西都城、同时，也是作为特异点核心之地的巴黎已经不算遥远。 曾失陷于敌国之手，却已被生前的圣女贞德收复的那座都城曾是法兰西贵族们的居所，现在却成为了龙之魔女的巢穴。 龙之魔女占领了巴黎、囚禁了法兰西所有的上层贵族，并以都城为核心，掌控整个法兰西领土。 然而罗维的计划很成功，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冒用‘龙之魔女’的身份在行动，所以龙之魔女此刻还没有任何察觉、 她没有察觉到周边的区域，早已落入到了真正的圣女贞德的掌控之中。 她依旧自信满满。 自信自己掌控着整个特异点。 自信着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碾碎一切敌人。 自信着... “哼。” 金色的大厅里，端坐大位之上的黑衣银发少女蓦地睁开了眼睛。 “啊、我伟大的圣少女，你怎么了？” 在她的面前，状似癫狂的声音响起，穿着黑色衣袍、身形瘦削，面容苍白的男人，吉尔·德·雷从阴影中走出，凸出的眼珠转动着、血丝遍布。 “没什么，只是稍微做了个噩梦而已——” 龙之魔女面容冷淡地看了一眼吉尔·德·雷，态度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不屑：“不过只是噩梦罢了。” “弗拉德三世跟贝奥武夫都已经离开了巴黎。” 吉尔·德·雷咧嘴：“据说最近、外面，很是热闹。” “热闹？” 龙之魔女面容一动。 “或许是那群贵族又在密谋什么吧...”吉尔德雷牙床裸露，层次的牙齿显得极为狰狞可怖：“不过没关系，他们会料理的。” “是吗...” 魔女微微闭眼。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所做的噩梦...刑场，火刑架，喷涌的火光，垂落身躯、被火焰灼烧的自己透过重叠的火光所能看见的，狰狞发笑的本国与帝国的贵族们。 那其实...不是自己。 龙之魔女很明白，她确实是贞德，是‘让娜·达尔克’，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个救国的少女。 因为那个救国的少女不会想要报复世界。 她不会这么做。 自己自然不会是她。 噩梦中的场景、或许只是自己作为‘贞德’所获得的，游离于现世未散去的记忆。 但她能够从中感受到，那个圣少女...她在临死前，分明也有怨恨。 “吉尔...” “我在，我伟大的圣少女。” “我要出城。” 吉尔德雷愣了愣。 “有敌人上门了——不是吗？” “还是说，你打算囚禁我？” “不敢！”面对黑贞德那冰冷的眼神，吉尔德雷果断地选择了退却：“那我只能祝您...武运昌隆了！” 无论如何，吉尔·德·雷都不可能违背贞德的意志。 不过... “我会为您，守好巴黎的！” 以混沌之名。 以旧日邪神之躯。 “我会为您完成...您的复仇之路的。” “伟大的圣少女——” “这一定，也是您所希望的，对吗？” ... “魔女，到奥尔良来了——” “王妃殿下，您打算...”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可我只是一个音乐家...” “但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哦？” “好吧，您放心，只要有我在，必不会让任何人穿透您的壁垒...” “莫扎特，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诺言呢？这种玩笑话，还是少点吧！” “啊、抱歉，下意识地就...” 狭窄而隐蔽的角落里，身形高瘦的男人话语顿了顿，他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略微屈身：“但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您的安全的、” “哪怕拼尽全力...” “真是让人安心呢？”名为‘玛丽’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第十章谁才是特异点之主 名为玛丽的少女全名是‘玛丽·安托瓦内特’，并非是人、而是与齐格飞一样被圣杯召唤而来的英灵—— 十八世纪，法兰西波旁王朝第五位国王路易十六的妻子，被称为‘如梦似幻的贵妇人，象征欧洲世界“由高贵者支配”的存在。’ 而在她的面前，是她的青梅竹马，享誉世界的大音乐家、创作诸多名曲的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 同样是被刻录于人类历史之上的‘英雄’，虽说相比起玛丽，莫扎特并非出身于法兰西，作为大音乐家的他对于这片土地更没有太多的情感。 然而只要是眼前的少女、眼前之人的意志。 他都会尽力遵从。 正如同年幼之时便展露出色的音乐天分、与父亲巡游于欧洲各国的过程之中，被‘玛丽·安托瓦内特’所召见所见的、光辉神圣的少女一般。 ‘自那之后、您既是我的所有，我人生与艺术道路上的指标——’ 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名为莫扎特的男人眼中在散发着光芒。 玛丽却只是抿嘴、笑了笑。 “法兰西啊...” 她生于此的，她所热爱的土地，她所热爱的国。 哪怕拼尽此身。 也要竭尽全力拯救的...她的‘理想乡’。 “夏尔那边...我也已经说了。” 清脆柔和的嗓音落入到莫扎特的耳中，让这位举世闻名的大艺术家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郁闷。 转瞬即逝地... 对‘情敌’的敌意。 ... 是夜，茫茫夜空，星光璀璨、奥尔良的旷野，田园纵横，远处的水车转动、将河中的水引向田渠，在月光下奔腾，如同白色的丝带般将繁茂的植被勒在中间。 转动的风车仿佛接引着漫天的星光璀璨。 静谧的庭院外，齐格飞将擦拭地干干净净的屠龙的魔剑收起、站起身来。 旁边，一只硕大的龙瞳缓缓地睁开。 “呼...” 匍匐在地恍如小山般的法夫纳呼吸、在原地翻滚起庞大的风暴。 屠龙的剑士与恶龙呆在一起，场面却有一种过分和谐的感觉。 齐格飞没有说话，正常时候、他本就是一个自律而沉默的人，哪怕面对自己曾经所遭遇的最大的敌人也同样如此—— 但法夫纳却冷笑一声：“你其实很想挥出你手里的魔剑吧？” 齐格飞看了祂一眼。 想吗？ 当然想。 天生的相性不合，天生的立场不同——对于人类而言，法夫纳天生为恶，是‘屠龙者终将为恶龙’的诅咒，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的。 所以齐格飞确实发自内心地想要斩杀法夫纳。 这是他自己的愿望。 但他在听罗维说清了计划之后，却果断压抑了这样的想法。 “只能实现他人愿望的‘英雄’吗？真是可悲的存在！” 法夫纳抓住了机会，极尽嘲笑着这个自己曾经的宿敌。 “那又...如何？” 齐格飞却回应着，银色凌乱的长发扬起，身形高大的史诗英雄脸上带上了些许的微笑：“诅咒...早已自我而终止了！” 他斩杀了恶龙。 他或许也会化为恶龙。 然而他死了。 在化为恶龙之前、以人类，以英雄的身份死去，终结了这份诅咒。 “你已死，我也没有必要再杀你一次，不是吗？” “哼！”法夫纳噎住，旋即哼了哼：“人类的英雄，真是无趣——” “哈哈哈、或许吧！” 或许无趣，但齐格飞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就像是他从未后悔过回应召唤而来一般。 在齐格飞看来，英雄存在的意义，本就是为了他人的愿望。 这片土地上。 存在着太多的愿望。 破灭、灾难、怨恨、怒火... “而且，还有那位的存在。” “看来你也发现了他的身份？” “显而易见、不是吗？” “呼...” 哪怕罗维的自称是‘寂寂无名的传教士’，但一路行来的表现只要细细思索，便多少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是比星球还要古老的存在，是收束了无数神系的唯一。 “狂猎与万军之主——荣光，已经照耀此地！” 齐格飞将目光看向了那一间静谧的庭院，眼神莫名。 这里。 其实也存在着他的‘愿望’... 呼呼呼！ 庭院、房间里，立香双手双脚大大张开、呼呼大睡着，旁边的玛修环抱着芙芙靠在窗边，听着前辈的呼噜声，忍不住歪了歪头。 “前辈还真是放松呢...不过前辈这样，也能让人安心下来呢？” “芙芙！” “话说、这里就是贞德小姐长大的地方了吗？” 玛修将目光从立香身上收回，看向了外面，月光映照下的庭院与环绕四野的田园、空气清醒是一辈子处在数千米高山之上的迦勒底亚斯内部的玛修从未感受过的。 只是一个晃眼，玛修却又看到了两道人影在月光下走过。 那是... “罗维先生跟贞德小姐？” 穿着古典修身礼服的男人与深紫色修身服饰的金发少女并肩漫步在田园之间，狂风吹卷起男人黑色细碎的短发、与少女金色的发梢交融在一起。 圣子与圣女显得极为协调。 玛修歪了歪头，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在说什么。 “芙芙！” 芙芙的叫声依旧清脆。 那边的罗维与贞德同时听到了芙芙的叫声，一眼看到了窗边的少女与小兽，罗维笑着挥了挥手。 贞德也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罗维。 “吾主...” “不用说了。”罗维瞥了一眼贞德：“既然来了，那我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贞德张了张嘴，她主动与罗维交流、也正是为了不让罗维亲自出手。 不只是因为作为‘主’的信徒的她不想让主在人间的化身蒙受特异点的污浊。 也更因为... 这个特异点，终究是因她而起。 她想要自己解决。 对那另一个‘自己’... “有一点你说错了。”罗维脚步顿了顿：“这个特异点，或许是因你而起，但到了现在，你早已不是真正的主因。” 贞德愣了愣，还想说什么，却发现罗维收回了目光。 他看了看周围的田园风光。 毫无疑问、这里也正是贞德的家。 她位于奥尔良的家里——让娜·达尔克出身于奥尔良的小贵族家族，她的家中也算是薄有资产，这座庭院也正是她家所有。 按照泛人类史的计算，此刻英法百年战争已经结束，但贞德的家人早已逝去，所以庭院空空旷旷、但贞德作为这里的‘所有者’，使用这间庭院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他们才会在白天进入奥尔良之后，便停留在这里歇息。 很多年以前。 贞德也正是在这庭院不远的天主教教堂里向主祷告、获得启示，开始拯救法兰西的道路。 “但是现在与当年不同。”罗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狂风，声音在旷野里回荡：“现在，法兰西所面对的，或许会是来自终极深渊的恐怖——”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 “当然，该由你解决的、我不会插手。” “比如那另一个你...” 终极深渊的恐怖？ 贞德沉眉、思索，但‘主’都说到了这个分子上，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晚风徐徐，风声悠悠、荒草吹拂间，空气中恍如连绵回荡起一曲协奏曲。 等等...协奏曲？ 贞德恍惚了一瞬，却突然定了定神。 她看向了眼前... 罗维抬手接住的一抹亮光。 两指交并接住的斩刀寒光散溢、握着斩首大刀的人见状面容微微一变，他迅速地拔刀后退，黑色的斗篷在风中烈烈扬起，银白葱茏的短发摇晃不息，月光洒落间勾勒的面容年轻而严肃。 迈步间无声无息、这是一位优秀的暗杀者。 袭击者—— 贞德目光微微一沉，若是‘圣女贞德’、抱着拯救世界的目的而来，当然不会有什么袭击者。 但她可不会忘记，她现在对外的宣称，是‘龙之魔女’... 有袭击者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这袭击者的准备极为齐全，以‘音乐’迷惑心神，若是没有罗维挡在面前、对方拔刀的瞬间，圣女贞德顷刻间，便会身首异处。 她的宝具‘吾主在此’坚不可摧，是近乎绝对防御的力量。 但猝不及防的袭击从来都是她的弱点。 曾在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奥尔良圣女之所以会被抓、也正因为自身行军情报被法兰西上层贵族出卖给了敌国而迎来的偷袭所致。 感谢吾主—— 然而就在贞德以为对方一击不中、会立刻远遁的时候，那年轻的暗杀者却在后退的同时将手中的大刀掷出！ 从一侧。 绕开罗维... 出其不意的袭击，相比起这次、之前的拔刀，更像是‘伪装’。 “出色的暗杀者，不过...没用！” 罗维将身体一侧，同时伸出的手便紧紧地抓住了那被投掷而出的大刀。 “失败了吗？” 那袭击者后退的脚步同时顿住，压低的靴子在荒草间划过一道明显的轨迹。 “当然不可能成功，你的一举一动...可都瞒不过我。”罗维笑了：“夏尔·亨利·桑松。” “你知道我？” 银发的暗杀者瞳孔微缩。 夏尔·亨利·桑松、在巴黎代代执行死刑的桑松家的第四代当主，生于十八世纪的革命动荡时期，曾为断送无数不同阶级的人的生命的出名刽子手。 罗维的双眼鎏金色光芒闪烁，这是以‘圣子’的灵基显现的能力... “真名看破吗？” “不，是‘启示’。” 【启示（EX）】。 最高等级的启示、主在天上给予其降临在地上的化身的‘眼’，眼观万物，能看破一切神秘。 这是圣女贞德同样也拥有，却远远比不上的、超越极致的‘眼’。 是罗维除却【雅各布的手足（A++）】之外、灵基上的另一项技能。 “教会的圣人吗...”夏尔恍然，能持有‘启示’能力的，也就只有教会的圣人了。 而‘圣人’能挡下自己的暗杀也是可能的。 毕竟教会存在的时间漫长，涌现出的诸多圣人、圣女中，并不缺乏擅长体魄战斗的武斗家。 罗维不置可否，只是将手里的斩首大刀放下：“还有暗中的大音乐家...可以出来了。” “竟然失败了吗？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夏尔·亨利·桑松。” 略显尖锐的话语响起，空气中一直回荡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与之一同出现的，是一道略显瘦削的男人的身影，穿着艺术家表演的黑色礼服、外照暗紫色外套，手里捏着智慧演奏的指挥棒。 他的面容清瘦而棱角分明、略显苍白，一双眼睛却显得极为明亮。 “哼，难道不是因为你的音乐不够让人沉迷吗？”夏尔回唇反击：“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 “你竟然敢辱没我的音乐！？”莫扎特瞬间就怒了：“要不是我的音乐，你现在还只是个疯子呢！” 夏尔沉默，无法反驳。 虽然都是英灵、但作为从者显现的状态有所差别是必然而然的事情，而与其他从者不同...或许是因为生前作为刽子手的夏尔杀了太多的人，尤其是他所爱戴的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也都是死在他的斩首刀之下，显现降临的他没有理智，疯狂而嗜血。 若不是眼前莫扎特以他的音乐唤醒了自己。 夏尔恐怕仍是一个游荡于荒野的恶灵... “你们，不要吵了！” 清脆的嗓音止住了他们的争吵，莫扎特与夏尔同时俯身向说话之人：“见过王妃！” 罗维与贞德也同时看了过去。 行来的身影头戴着红色的圆帽，银色长发垂落，红色衣衫流畅包裹着称不上饱满却美妙的女体，短短的裙摆在风中飘摇，延伸出的大腿白皙裸露。 少女的面容精致俏丽，光芒四散般... 那是与贞德这样的圣洁少女完全不同的高贵而又热情的气质。 比起贞德，更与尼禄有些相似... 名为‘偶像’的气质。 “玛丽·安托瓦内特吗？”罗维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贞德的启示等级虽低于罗维本人，但也同样能看破对方真名。 “贵安、两位。” 玛丽·安托瓦内特微微提起裙摆，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仪。 高贵的姿态显露无疑...哪怕是为‘刺杀’而来。 毫无疑问的是，他们的暗杀计划已经失败...所面对的当然是极为强大的敌人，但即便如此，作为路易十六的妻子、十八世纪法兰西的王妃，她也不会在此放弃。 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此刻的“魔女”身侧仅有一人保护，没有那群强大的从者、更没有那只凶恶之龙。 没有。 也更不会有机会到来... 在高贵美丽的王妃行礼的刹那，周围空气便随之扭曲，夜色被辉煌的穹顶所覆盖、绵延荒草与远处纵横辽阔的田园也被巍峨的墙壁石柱取代，平坦的地板覆盖着层层嵌套的奢华瓷砖，闪耀的宫殿垂落的光芒映照于玛丽之身。 名为“吾爱辉煌永恒长驻”的固有结界，正是玛丽作为法兰西王妃显现降临的英灵的宝具，召唤出十八世纪法兰西王宫、以此荣耀加持于身，足以屏蔽内外。 “偷袭不成、就想要正面袭杀吗？”罗维看了看周围。 贞德抬起的手也在瞬间握住了鸢尾花飘扬的旗帜长枪：“吾主在此——光辉永恒！” 莫扎特抬起了小提琴。 夏尔伸手，被罗维夺走的斩首刀化作金光消散、于他手中再次重组。 罗维也没有阻止，只是看着眼前直立起娇躯的玛丽王妃：“有自信？” 头顶宫殿光辉映照，宽敞的殿堂照耀着王妃的高贵，玛丽抿了抿嘴唇：“总要试一试的。” 没有绝对的自信，但也不至于毫无信心...他们知道眼前的罗维也是一位天主教圣人，但绝不会认为他是公元世纪初的那位圣子。 以三对二、在这展开的固有结界之内，玛丽、莫扎特与夏尔都能获得属性力量的加持。 正如之前所言。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罗维却说：“可惜，不是你们机会。” 话语落下、固有结界突然一阵跌宕，正准备只要王妃一声令下便冲出的莫扎特与夏尔动作都在同时顿住。 他们抬起头。 赫然见穹顶碎裂、固有结界自外部坍塌。 袭击者... “冒认吾名之人。” “你的末日，来了——” 就如同魔王迎击勇者一般，狂风浩荡而落，从空洞显现的身影咧嘴、黑色甲胄勾勒姣好身形。 她似乎觉得自己...很酷？ 但罗维的评价是中二爆表。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贞德，恰好看见白色的圣女捂住了脸。 至于玛丽三人... 早已经愣住。 怎么又来一个“贞德”？ 难道说... “你的宝具，是分身吗？”莫扎特灵光一闪。 夏尔摇了摇头：“不，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毫无疑问——” “眼前这两个家伙，是自以为自己是贞德的傀儡！” “......” 第十一章拉莱耶，克苏鲁侯汝入梦 公元十八世纪的法兰西毫无疑问是一个混乱动荡的区域，新思想的潮流在这里形成了涌动的风暴、冲击着旧世界的贵族势力。 但旧势力贵族总少不了自保的手段。 作为‘刽子手’的夏尔·亨利·桑松曾斩首过的人里面。也并不缺乏‘顶缸’的存在。 那是封建大贵族为应对危机而提前做好的准备。 准备一个自认为自己既是大贵族本人的‘傀儡’，毫无破账地将之推上处刑台，自己则借机脱身... “但这里是十五世纪，这里也根本不是处刑台！”莫扎特立刻反驳，似乎全然忘记了此刻的危机：“你觉得制造特异点的人会需要用这种方式应对危机吗！？” “那可不好说，居安思危——这是我从一个自东方而来的魔术师那里知道的一句话。” 夏尔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不不，肯定是分身——” “是傀儡！” “分身！” “傀儡！” “...” 这就是后世法兰西的英雄吗...圣女贞德本人默然无语。 她看向了站在身前的罗维，恰好看到对面那位后世的法兰西王妃也看了过来。 玛丽微微扶额地看向了对面的罗维：“稍微、失礼了。” “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 罗维摆了摆手。 “没关系，还挺有趣的不是吗？” “唔？”玛丽王妃歪了歪头：“啊、也是呢？” 对于自己的这两位异性好友，玛丽其实也还是颇为喜欢的...对待朋友的那种喜欢。 虽说她也知道他们两个都爱慕着自己，作为王妃的自己也早已明确拒绝过他们，但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这份友谊，对玛丽王妃来说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 所以这样吵吵闹闹，或许也是不错。 如果能在吵闹中老去... “抱歉，我走神了。”玛丽中断了略微发散的思维，回过神来。 她看向了罗维身后、圣洁凛然的圣女贞德：“您是圣女贞德本人、对吧？” “如此圣洁的气质、我早该想到的才对！” 不同于莫扎特和夏尔那种莫名其妙发散的思维，在龙之魔女出现的刹那，玛丽就已知道——眼前的少女并非是龙之魔女，而是货真价实的法兰西救国少女。 他们、或者说，后世所有法兰西人所仰慕的英雄。 这是之前没有想到的事情...但在龙之魔女出现的刹那，两者之间有了对比，这样的真相自然浮出水面。 若说傀儡、若说分身，那么两者之间的气质不该如此不同。 没错。 与眼前的圣女相比，那龙之魔女的气质毫无疑问是略显深沉的... “所以吾说，汝等太失礼啊！” 砸穿了玛丽王妃的固有结界。降临于此的龙之魔女看了看那边还在争吵的莫扎特与夏尔，又看了看这边突然一片和谐交流，就差在这坐下喝茶聊天开茶话会的玛丽王妃、罗维与另一个‘自己’。 自己似乎被忽略了！？ 她忍不住龇牙：“吾乃龙之魔女，携带着怨恨与怒火而来的‘让娜·达尔克’！” 龙之魔女的再次宣言让圣女发出了一阵轻咦。 注意到了吗？ 不愧是另一个‘自己’... 然后她就看到圣女贞德摆了摆手：“唔，也、也不是那么圣洁美丽...” “...” 过分！ 太过分了！ “你们...”庞大的魔力在这一瞬从魔女的体内涌动而出。 黑色贞德体内的魔力极为庞大，具备着最顶级规格英灵从者的能量，因其本身的存在既是吉尔·德·雷对圣杯许下的愿望。 庞大的圣杯魔力构成了她的灵基，不完整的第三法的力量编织出了她的灵魂。 四面空气扭曲、光辉璀璨的法兰西宫廷殿堂如同被熊熊烈火灼烧一般流露出焦黑的痕迹，莫扎特与夏尔停止了争吵，玛丽，罗维与贞德也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看向了那立于宫廷后方深处、台阶之上的黑色少女。 那穿着黑色甲胄、外罩绒毛大氅的黑色圣女手上显现出了漆黑的邪龙旗帜。 那邪龙旗帜的大小模样与圣女贞德手中的鸢尾花旗帜几乎一模一样，然而旗面上不同的图案，却给人一种完全迥异的感觉。 圣女手中的旗帜圣洁璀璨，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追随那崇高的荣光。 而魔女手中的邪龙旗帜却带着一股凶狠暴戾的气息。 震慑灵魂、让人屈从的‘暴力’！ 心中恼怒之下、黑色的贞德显现出了自身的力量，涌动的魔力扭曲了空间，飘扬的旗帜高高抬起。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从者。 她咧嘴、冷笑，头上的黑色头环箍紧额前发丝，银白的短发在随着身形晃动而摇摆、环绕着俏丽精致而略带冷意的面容。 “胆敢在吾之领地作乱——” “汝等，做好步入末路的准备了吗？” 沉重的压迫之下。 莫扎特额头渗出了冷汗，夏尔紧握住了手中的斩首大刀，玛丽王妃呼了口气：“这就是‘圣女贞德’的反转吗？” 她眼角余光始终注视着罗维与贞德。 圣人与圣女... 贞德手中同样出现了鸢尾花的旗帜，她看着那另一个满是怨恨的‘自己’，脸上略带复杂。 “我说过了，这是你的职责。”罗维知道贞德在想什么：“该由你解决的，我不会打扰。” “感谢您的仁慈、” “这可不是仁慈。”罗维笑着伸手，揉了揉贞德的脑袋，让贞德略微眯起了青色的眼瞳，仿佛回到了许久之前，她还只是个生于乡村的小姑娘的时候、在教堂里祷告，得到‘主’的启示那一瞬。 她低下了头，听着罗维的话语：“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应尽的职责，那虽然不是真正的你，但也是因你而存在的——龙之魔女贞德，本该由圣女贞德去‘解决’。” “而我、有着另外的职责。” 他收回了手。 贞德深吸了口气...感觉，力量在涌现。 这是来自‘主’的启示。 亦是属于她、属于圣女贞德的力量。 “我明白了。” “汝等——未免太小看吾了！” 他们的话语当然没能瞒得过黑色贞德，龙之魔女再次恼怒，她是魔女而不是圣女，她没有如圣女贞德那样灵敏的感知，所以也不知道罗维是谁、但唯有自己被他忽视这一点，让魔女感到莫名其妙的...恼怒。 就像是得不到长辈关注的小孩一般的，恼羞成怒！ “今天，汝等、哪里都逃脱不了！” 漆黑的邪龙旗帜在魔女的手中挥动，身上披着的大氅猎猎飞扬、狂暴的魔力在瞬间贯通了固有结界，有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那并非是已被罗维收服的法夫纳，却也是‘龙’——是不同的、混乱而邪恶的龙。 龙之魔女本身并非是龙种，也更不像是公元五世纪的不列颠之王亚瑟那样，持有着龙的血脉与力量，但或许是作为圣女反转的一面的她在被圣杯构筑的时候被加持了天主教圣人的力量——她获得了驾驭恶属性龙种的能力。 圣女玛尔达与圣人乔治的反转。 庞大的龙身上覆盖着与法夫纳类似的漆黑鳞甲，张开的翅膀几乎覆盖了整个宫殿的穹顶、沉重的龙威铺天盖地而落，让莫扎特与夏尔的呼吸都在同时凝滞。 龙之魔女，仅凭召唤龙种的力量，便能以一己之力匹敌复数的强力从者！ 而此刻，她也正是要以一己之力，解决眼前的从者。 包括‘自己’在内的... 所有敌人！ 玛丽王妃的固有结界已破碎，不同邪龙的出现自然也瞒不过外界之人。 齐格飞几乎在同时站起身来。 法夫纳也扬起了硕大而狰狞的龙首：“那是...先代的法夫纳！？” 法夫纳是诅咒的恶龙。 屠龙者必将为龙的诅咒、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这是个传承的‘名’。 法夫纳是一系列。 被齐格飞斩杀的法夫纳、是终末的法夫纳。 但回应龙之魔女召唤的、可不只是祂，而是所有的‘法夫纳’！ “恶龙吗...” 齐格飞紧握住了手中的重剑。 他下意识地想要冲向那恶龙气息宣泄之处、但下一刹那，脚步却突然顿住。 法夫纳也转动着金色冰冷的龙瞳，将目光投向更远之处。 庭院里的藤丸立香从床上弹跳起身、只在片刻，白色的迦勒底亚斯御主作战服就已穿在身上：“玛修，有敌袭吗？” 她看向了站在窗边、紧身甲胄勾勒饱满曲线玛修。 玛修没有回答，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盾牌，粉色的及肩短发飘扬间，凝视着天穹远处。 瞳孔闪烁、朱唇张开。 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满脸呆滞。 立香愣了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她看到了天空。 夜色茫茫依旧，但在此刻却已没有了闪耀的群星。 在那天穹远处。 在那法兰西腹地核心，巴黎之所在... 浓郁的水汽凝结成了磅礴的水雾，如汹涌的大海于天空波折荡漾，无数水流自地面拔地而起、贯连天空与地面，远远看去，如同支撑起恢弘宫殿穹顶的恢弘支柱。 不、不是如同。 那确实是宫殿。 因为在那其下、有庞大的身影矗立，如端坐在虚空的王座一般，无数延伸而出的触须挥舞拍击着水流，发出阵阵哗然乐曲，像极了喜好音乐的王者在轻轻的敲击着擂鼓。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玛丽王妃破碎的宫廷缓缓消散，所有人、所有的从者，都在这一瞬面容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他们感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压迫。 感受到了更加恐怖的威胁。 就连龙之魔女也是... 吼！ 身后的前代法夫纳仰天咆哮。 叫声急促而冗长。 像极了感受到危机的恶兽发出的凄厉尖叫。 黑色的贞德也扬起了头。 她看着天空挥舞的触须在垂落间靠近，挥击而过，扬起猛烈的风暴。 看着无穷水汽迎面而至，如同海水倒灌世界一般的袭来。 这是什么？ 龙之魔女想不明白，其他人更不清楚。 但罗维却笑了。 “我说过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 “而祂、既是我的‘对手’。” 罗维的声音回荡于世界。 巴黎，王宫，巍峨耸立的城堡之上，也有人高举着人皮包裹的书籍，高呼着：“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 “请您，复苏吧！” 吉尔·德·雷满脸狂热，满脸激动，他的身形比之前更显得枯瘦、他的双眼几乎整个突出，眼球的周边能清晰看见恍如蠕虫一般蠕动的细密神经，他抬起的双手没有丝毫的血肉轮廓，有的仅是皮包着筋骨、如早已枯萎的枯木一般，干枯尖锐，摇动间似会随时断裂。 虚弱、衰老...但吉尔德雷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因为他看到了。 曾也是天主教虔诚信徒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向主祷告，因为从未得到回应。 而现在。 他却真正地、看到了神明！ 看到了来自宇宙终极深渊的存在。 看到了... “旧日支配者！” “永恒的存在啊——” “降下您的慈悲，庇护您的信仰者...” “洗净这污浊的尘世吧！” 端坐‘宫殿’之上的庞大身影触须甩动、敲动鼓乐般的声音却随之一顿。 震动、摇晃。 世界仿佛撕裂一般地...两道光芒在那庞大的身影之上显现。 那是‘眼’。 却更像是隐秘于深海河床最深处的海眼旋涡一般... 带着无尽的幽冷。 带着无尽的混沌。 带着无尽的... 让人心神颤抖的恐怖。 天空彻底昏暗，汹涌的恶意在瞬间笼罩四野、无数人恍惚回神，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青铜建筑环绕之间。 古老的钟声随之响彻，‘当当当’的声响像是从时间的尽头传来。 他们置身于钟声之中。 却有一种想要叩拜的冲动。 想要叩拜那端坐在虚空王座之上的身影。 想要叩拜那居于宫殿中央的存在。 伟大的存在于此复苏。 深海之下的拉莱耶，‘浮’出了水面！ 第十二章吾主在此 在久远以前、人类甚至还没有诞生的时期，整个宇宙曾是属于旧日支配者的乐园——那时黑暗占据了宇宙的表层，渊面虚空漆黑如水，照耀着无尽混沌而不可名状的身躯。 旧日支配者们各自占据着星辰、在其上建造属于自己的宫殿。 ——名为‘拉莱耶’的城市，正是其中之一。 它由旧日支配者之中的‘沉睡之主’克苏鲁缔造，是属于克苏鲁的永恒的宅邸。 在旧日支配者统治宇宙的纪元逝去、渊面褪去，宇宙重铸之后、这座旧神的宫殿也随之隐没。 但并不是消失。 而是沉溺于原初都难以触碰的深海之下。 而如今。 漆黑的渊面在这个特异点再次显现、恢弘的宫殿水汽氤氲，旧日支配者永恒的宅邸从深海之下浮出，笼罩了整个法兰西。 本就入夜，世间一片昏沉，但这一刻的昏沉与之前显而易见地有了区别。 水汽弥漫，亦如潮汐涌动，巨大的压迫在天地间回荡、如同利爪撕扯着坚固的钢盔一般的刺耳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城市、街头、乡村、田园...无数蠕动的身影从地下出现。 它们有着细密的鳞甲与锋锐的爪牙，它们脸上有着鱼类的‘腮’、在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 它们在攀爬，在蠕动，在爬行、手掌张开处的璞压在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湿漉漉的痕迹。 它们的脑袋是硕大的鱼形，亦或是蠕动散开的章鱼模样...猩红的眼眸闪烁，蔚蓝的流光交错而过。 “那是什么...” 无数的人驻足观望，然后遭遇袭击。 奥尔良，田园笼罩的乡村。 有年轻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撕下了手臂，有仓皇逃窜的女人跌倒在地，然后便是无数的脚步从其身上踩踏而过...静谧的夜突然被打破，混乱的场景扰乱了一切的秩序。 身体衰落的老人坐在地上，喘息着，在他的面前是浑身冰冷的‘鱼人’那延伸至面前的利爪。 衰老的身体已无力逃避，老人闭上眼睛，祈求着‘主’的救赎...中世纪本就是信仰遍地的时代，法兰西这片区域，更是如此。 然而下一秒，闭上眼睛之后的黑暗中，有低沉的嗓音传来：“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人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怪物已被一分为二，手握重剑、穿着银色甲胄的银发男人甩了甩剑上苍蓝色的液体。 在其之后，是更多的尸骸。 您是... 老人张了张嘴。 “我叫齐格飞。”屠龙的英雄齐格飞，甩动手中重剑，他抬起头，看向了远处那惊骇恐怖的一幕，眉头紧皱。 那是什么...？ 他不知道。 但即便相隔遥远距离的目视，仍让他感受到极其强烈的混沌与疯狂。 不可直视。 不可目视混沌与疯狂——强烈的预警在同时席卷大脑，齐格飞收回了目光，只是一闪而逝，但大脑已开始略微发涨。 “劳烦你将他们带去安全的地方了。” “吼！” 巨大的吼声回荡，老人这也才注意到这个高大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只硕大狰狞的恶龙。 然而经历了白天的事情，见到了‘圣女贞德’驾驭恶龙而来的场景。 老人并不觉得恐慌，反而...镇静了下来：“您是贞德大人的伙伴吗？” “是的——”齐格飞没有否认，他知道这种时候，贞德这个名字，是能够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的。 恶龙法夫纳张开了翅膀，祂是诅咒的恶龙...最初也是人，延伸也同样需要人、 所以必要时候，祂也不会吝啬于庇护人类——善恶从来没有绝对的边界，特定时间，恶也能成为‘善’。 比如...在遇上更大、更恐怖的‘恶’的时候！ “前辈、那是什么...” “罗曼医生，罗曼医生——不行，通讯又中断了！” 藤丸立香与玛修奔跑在茫茫水汽之间，穿着紧身衣战斗服的少女挥舞着手中的重盾，依靠着凭依所获得的从者的力量将一个又一个袭来的怪物击飞。 红色的短发微微扬起，少女眉头紧皱。 迦勒底亚斯的罗马尼·阿基曼与达芬奇也满脸凝重，通讯中断，而在迦勒底亚斯的观测装置显示之上...此刻的特异点，完全被一片混沌旋涡笼罩。 异变降临，并且在持续扩大。 这已不是‘人理烧却’所该有的景象、更是超出了法兰西特异点所持有的人理奠基值所该有的灾害。 “穿刺公——”低沉的话语响起，无数血刺从地面涌动而起，将袭来的水生怪物刺死在原地。 白发摇晃，苍须蠕动，穿着厚重黑袍、老人模样的弗拉德三世紧握手中的长枪，眉头紧皱。 那个方向、毫无疑问是巴黎。 魔女...不，应该是那个吉尔德雷做的手段。 “原本还想着将被敌人占据的城池收入手中，形成反向的包围圈，出一部以...”唯一打算使用策略，认真迎敌的罗马尼亚大公眉头紧皱，只觉得头疼。 “喔、战斗，战斗！” 与弗拉德三世一同到来的贝奥武夫疯狂的冲入敌阵之中，挥舞的拳头撕裂了无数的怪物。 由玛丽王妃所展开的法兰西宫廷景象的固有结界早已彻底崩碎、随之浮现的自然也是外部的风景，奥尔良的荒野、荒草吹拂，天空被黑暗的旋涡笼罩，无穷水流冲天，贯连天地。 这是真正的、形同末日一样的场景。 却也更是龙之魔女所没能预料到的—— “吉尔...那家伙，在做什么！？”穿着黑色长袍，外罩黑色甲胄、与贞德本体装扮一样，却是完全不同的黑色风格的魔女精致的眉头紧紧皱起，抬起的邪龙旗帜在水汽与狂风中撕扯着剧烈飘动的弧度。 她金色的瞳孔里显示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她，感到了愤怒。 吉尔·德·雷，那个家伙、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冕下！” 面对罗维看过来的眼神，贞德神色凛然，手中鸢尾花的旗帜在黑暗中彰显着璀璨光辉。 罗维抬头看向了上方。 他膝盖微微弯曲、伴随着地面的略微震动，在巨大的踏地反冲力道之间，冲天而起——目标直指那天上的‘宫殿’，那端坐于宫殿之中的庞然身影。 旧日支配者的一席，深渊的沉睡之主、克苏鲁。 那才是他的对手。 那才是他所要面对的、真正的敌人—— “别走！” 虽不知道吉尔·德·雷想做什么，但龙之魔女仍旧将眼前的几人视为敌人...尤其是罗维，她莫名的、十分地在意这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于是汹涌的魔力涌动、挥动的邪龙旗帜之下，因莫名的变化而停滞在原地的前代法夫纳仰天发出了一阵咆哮。 祂要冲上天空，要去阻止罗维离开，但下一秒，头顶光辉璀璨连绵、一如威光显现一般，法夫纳的头颅撞击在其上，却只有涟漪荡漾生成。 龙之魔女咧嘴，冷笑地看着眼前。 四野荒芜之间，圣女贞德高高地抬起了手中的旗帜，她道：“你的对手、是我！” “嗯——？” 魔女看了看贞德的身后。 空无一物、更空无一人...玛丽王妃、莫扎特与夏尔也在罗维冲天而起的那一瞬离开。 这是在刚刚刹那完成的交流。 魔女，由贞德本人应付... “玛丽王妃，这样真的可以吗？” 混沌水汽笼罩的世界里，莫扎特有些忧虑地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那片鸢尾花旗帜展开的光幕。 夏尔没有说话，只是倒拖着斩首刀，脚步在草地间划过长长的轨迹。 玛丽抿了抿嘴：“放心吧！” “她可是...” “我们的，救国圣女！” ... “救国圣女？拯救法兰西的圣女？真是个...笑话！”身后的法夫纳重新落回原地，魔女金色的瞳孔变得更加的冰冷，她看着眼前的少女——更准确地说，是看着她手中的鸢尾花旗帜，忍不住冷笑。 鸢尾花是法兰西的国花，鸢尾花旗帜等同于法兰西的国旗。 当年的贞德也正是拿着鸢尾花的旗帜，在战场之上引领着法兰西的民众，在一场又一场艰难的战役之中取得胜利，将法兰西从战败与亡国的泥潭之中拯救出来。 在这个时代，在法兰西...圣女贞德手中所握的鸢尾花旗帜，既是胜利、荣光与奇迹的象征。 但在魔女看来...那只是一个笑话。 “你的胜利只带给了这个国家，你的荣光并不属于你——” “被背叛、被出卖、被审判，最后被处刑而死的你...又得到了什么！？” 尖锐的话语从魔女的口中吐出，她并不是真正的圣女贞德，但作为圣杯许愿的‘产物’、作为吉尔·德·雷心中所希望的，圣女复活之后的模样。 龙之魔女是拥有着圣女贞德所有的记忆的...所以她知晓贞德的遭遇，更知道她在被囚禁于牢笼之中等待审判的那段时间的心中的煎熬、孤独，乃至是...怨恨。 在那场审判之中，收受贿赂的地方大主教将她视为‘魔女’，而不是‘圣女’。 无数人恐惧而不敢靠近她。 无数人一见到她，眼神中只有厌恶与排斥。 那些人之中... 并不缺乏法兰西的人，法兰西的贵族...被她所拯救的人。 怨恨是必然而然。 让娜·达尔克、无法否认。 “我确实是怨恨。”贞德紧握着手中鸢尾花的旗帜，缓缓地开口，清脆的嗓音吐露，在狂风水汽之中回荡：“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遭遇背叛的时、我确实在怨恨着他们。” 让娜·达尔克，被世人定义为‘圣女’的圣洁之人、受到‘主’的启示之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她很年轻。 哪怕心神再怎么坚定，也终究做不到平淡如水...或者说，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平淡，没有绝对的冷静，所谓的冷静只是因为还没有遇上在乎的事情。 毫无疑问的是，被自己一直在保护、一直为之奋战的人所背叛，对于那时的贞德来说，是绝对在乎的。 付出了那么多。 所得到的回馈、仅有一角的枷锁，哪怕圣人也无法淡然——圣人，也终究是人。 这或许也是吉尔德雷为什么能够许愿成功的原因，为什么能够召唤出龙之魔女的缘由。 因为贞德...确实曾有过怨恨之心。 “但是，在踏上处刑台的那一瞬，在火焰于我周身熊熊燃烧的那一瞬，我回望那些观望的衣冠楚楚的贵族们，我远眺这片我的故土，我的家园的时候...” “我突然明白，我其实没有被背叛。” 没有因魔女话语中的尖锐而动摇，也更没有因回想起的、临死前曾有过的怨恨而迷惘。 金色的麻花辫在风中扬起，烈烈翻滚的鸢尾花旗帜在空中回荡而起。 她的声音回荡四溢，她道：“因为我所守护的，从不是那些衣冠楚楚的贵族，我所想要保护的、也从不是站在高处，颐气指使的那群自以为是的家伙。” 难得的、相比起平日的温和显得颇为尖锐的话语从圣女的口中说出，但贞德嘴角泛起的笑容却依旧柔和。 “没有人背叛我——我所守护的人，仍旧站在我的这边。” “他们是那些从来没有人在意的普通人，他们是那些没有发声渠道，甚至被剥夺了为人的自由的平民...” “法兰西不是贵族的法兰西，而是他们的。” “我所守护的，也是这样的法兰西。” “——是我，心中的法兰西！” “哪怕最后的道路是死亡。” “但我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因为，这既是主让我知晓的，自我的意志！” 鸢尾花肆意绽放，空中显现的光芒回荡四溢，圣女贞德的话语落入到魔女的耳中，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大脑震颤一般的、刹那空白。 身后的前代邪龙法夫纳仍在咆哮，但魔女却已听不见。 意识的此刻，只剩下凛然的声乐回荡。 圣女贞德高声开口。 她说： “无论过去，无论现在、无论未来。” “旗帜所立。” “——吾主在此！” 第十三章拔剑 在此之前的魔女对眼前的贞德是并未放在心上的。 因为她知道圣女贞德在临死前曾确实有过短暂的怨恨，曾确实有过迷茫、她也更知道，因为这份曾经的怨恨与迷茫，显现降临的圣女贞德其实不是完全之躯。 她的灵基是不全的，她的力量也没有从‘座’上下来。 只要心存怨恨与迷茫，哪怕是仅有一丝一毫，圣女也不会是魔女的对手——因为龙之魔女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贞德这个存在的反转与补全。 但这一刻，魔女发现自己错了。 自己错得离谱... 眼前的圣女贞德，坚定、真挚，毫无怨恨与迷茫。 这一刻，圣女贞德展现出的崇高意志、那双璀璨眼眸里闪耀的光芒，让魔女大脑瞬间空白，就连她身后的法夫纳也发出了阵阵畏惧的咆哮。 屠龙者终为恶龙的诅咒所化的邪龙从来都最畏惧这样意志坚定之人，因为他们能够凭借意志抵抗常人无法抵挡的诅咒——当年的齐格鲁德、齐格飞，之所以能够成功地斩杀法夫纳，从来都不是依靠实力，若论实力、作为英雄的他们虽强大，但显然还敌不过立于龙种顶端、持有匹敌顶尖神灵力量的邪龙。 他们依靠的、是自身的意志，是谨守自我的荣光。 现在，前代的邪龙法夫纳，从贞德的眼中，也看到了这样的光彩。 坚定而璀璨之人...足以让一切恶意褪去，消失无踪！ “吼！” 挥动的鸢尾花旗帜光芒照耀下，承载邪龙法夫纳存在的灵基开始崩溃，前代的邪龙本就是历史的投影、不如真正的法夫纳那么强大，在坚韧崇高的意志之下消失也是理所当然。 龙之魔女后退了半步，手中的邪龙旗帜无力垂落，包裹在黑袍黑甲之下的玲珑娇躯略微颤抖着，银色短发飞扬、漆黑头环箍紧的额前发丝摇晃之间，她龇牙，虽满脸不甘、但也更下意识地畏惧着。 “你——” “要杀了我吗！？” “杀了我、消灭你心中曾经存在的怨恨与迷茫——杀了我，你就能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圣女，成为真正的圣人！” 魔女诞生的源头是什么？ 是圣女贞德心中曾真实存在的怨恨与迷茫，是她对背叛自身的世界那份不公的抗争、怨恨，更是她孤独地栖身于牢笼之中的那份孤独与迷茫。 哪怕并非真的是贞德、但魔女的存在，却也确确实实是吉尔德雷运用圣杯汲取的，贞德心中的缺陷。 杀了她。 就能弥补她心中的空洞。 抹消圣女贞德不完美的证据... 杀了自己。 “就能成全你自己。” 天空仍被乌云笼罩，磅礴的水汽弥漫四野，朦胧的世界里能隐约看到恢弘的宫殿与绵延开来的青铜古城，那是名为‘拉莱耶’的超古代文明遗迹、也是旧日支配者的侧卧之所。 而在森冷照耀之下，在黑暗、混沌、诡异囊括之间，狂风吹卷衣摆，银色甲胄摇晃摩挲，金色发辫飞扬、面对魔女的话语，圣女没有说话，只是紧握着手中的鸢尾花旗帜，一步步地踩在荒草之间，一步步地向前。 魔女咧嘴、笑得状似猖狂，却又笑得非常勉强。 结束了... 她不是这个状态下的圣女贞德的对手。 她体内拥有着庞大的魔力。 但是... 她，不会用。 “哈...完美的圣女...真是可笑！” 魔女不再后退地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世界绵延辽阔，但却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 放弃吧！ 就在这里...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显得不屑，不羁。 不过死亡...嗯？ 思维骤然停顿，魔女意想之中的死亡没有到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突然感受到面容一片温热、到了面前的圣女并没有挥动手中的旗帜，以那璀璨的圣光净化魔女的怨恨，而是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圣女贞德露出了笑容：“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就如你所说的、我的心中，确实曾心存怨恨。” “所以你就是我——杀了你，我所得到的不是完美，而是丢失与抛弃，更是...背叛。” “我不能背叛法兰西，更不能背叛自己。” 你就是我。 你是我心中的缺陷，是我心中的不完美。 但我承认你的存在。 承认我心中曾存在的怨恨与迷茫。 唯有承认过去。 才能拥有直视未来的勇气。 “不是吗？” 贞德缓缓地收回了手，金发的少女笑容恬静而美好，魔女愣愣地看着眼前美丽纯粹的身影。 她对自己没有杀意。 她承认了自己。 她承认了虚假的，自己。 你... “真是，啰嗦！” 魔女撇过头，脸色微红，心中却莫名的...雀跃与安定。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虚假的。 所谓的怨恨，所谓的复仇、在此之前做出的种种行为，或许更多的、也是为了向世人证明她的存在而已。 或许只是因为...害怕寂寞，害怕回到那个自己什么也不是的境地而已。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你就是贞德。” 圣女贞德缓缓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魔女：“人都是要有缺陷，才能进步，人因为不完美，所以才能显得真实。” “这是‘主’教我的道理——” “你愿意与我共同进步吗？” “啰嗦、啰嗦、啰嗦！”贞德嘴角虎牙吐出，晶莹闪烁，却没有将手从贞德手中抽出来：“我才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不要误会了！” 怎么可能拒绝？ 怎么可能... “嗯，我了解的。”贞德笑得尤为开心，她一直要求罗维、一直要他将这另一个自己交给自己来解决，也正是为了此刻。 我们都是‘让娜·达尔克’。 又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少女紧握的手有流光闪耀迸溅，魔女愣了愣，她看着眼前越发神圣的少女，看着那纯粹真挚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 龙之魔女本该是不存在的、虚拟的从者，但这一刻，因为贞德本人的认可，她的存在也终于被正式纳入世界的记录之中、正式成为英灵的一席，成为贞德的一个可能性。 从烈火中重生的魔女，携带着复仇的火焰、驾驭恶龙而来，焚烧权贵者之人... 她与她，都是贞德。 她与她，都热爱着法兰西。 更推崇、热爱着‘主’、 “没错哦？他就是‘主’，是‘主’在人间的化身。” 看着面前魔女那略带惊愕的眼神，贞德嘴角扬起了一抹狡黠的笑容，她将目光抬起，看向了天空，那冲天而起、悬浮于空中，直面‘克苏鲁’的罗维。 贞德知道魔女在真正成为‘贞德’之后，终于能够感应到‘主’的启示，也终于知道罗维既是‘主’，她更明白了自己先前那对罗维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的来源。 “主，从未放弃我们。” “这既是主对我们、对世界的，救赎！” 圣女抬起了鸢尾花旗帜。 魔女哼了哼：“主什么的...我才不在意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依旧抬起了手中的邪龙旗帜。 就像是天使与恶魔的区分，也更像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但无论善恶，都是‘人’，也更是世界的组成。 “吾主在此、光辉永恒！” 清脆的嗓音回荡于风中。 “真是...让人意外，却又让人感慨的事情呢？”齐格飞挥动重剑，击溃了袭来的怪物，同一时间感应到那合作的圣女与魔女的气息，他愣了愣，旋即露出了笑容。 法夫纳斜过视线，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昔日的死敌、如今并肩作战的屠龙英雄，发出了一声吼叫。 “不要忘了，你我还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来竞争吧、邪龙啊！” 齐格飞抬起了名为‘幻想大剑·天魔失坠’的宝具、这把传说中的屠龙魔剑在此刻燃烧着赤红的光芒。 “看看、谁能保护更多的人，斩杀更多的怪物！” “你在开玩笑吗？我可是恶龙——诅咒世人的恶龙！”法夫纳不屑。 齐格飞歪头：“所以你想认输？” “不，老夫想说的是——老夫必胜！” 话语一落，邪龙瞬间振翅而出。 “果然是恶龙，竟然耍诈！”齐格飞瞬间屈膝跳跃，追了上去。 圣女与魔女联手 屠龙者与恶龙并肩 “莫扎特，你到底行不行！？” “可恶的夏尔·亨利·桑松，竟然敢让我在玛丽面前丢脸！” “那是你自己不行！” “你给我等着——” 玛丽满脸无奈地看着面前再次开始争吵的两人，又看了看远去。 “成功了吗...贞德小姐。”无奈的表情收敛，这位法兰西王妃感应到了那气息的交织，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结果，竟然是这个吗...”城外、郊区，弗拉德三世拔起了手中的长枪，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们...竟然联合了吗？ 所以说他这么千方百计地想要布局，设计、对抗敌人，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所谓！？”贝奥武夫挥动的拳头瞬间将袭来的鱼类怪物击飞出去，身形高大壮硕的男人露出了毫不在意的、兴奋的笑容：“只要有得打，不就行了？” 白发白须的罗马尼亚大公吐了口气：“也是。” “这样...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他看向了如潮水涌动而来的怪物：“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后世被讹传为吸血鬼大公尼古拉伯爵的弗拉德三世、在他生存的年代里，曾被无数人视为杀戮的象征，因为他曾将所有进攻罗马尼亚的敌军施以穿刺之刑...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弗拉德三世所行，从不是为杀戮而杀戮，他其实并不喜欢杀戮，但那时的罗马尼亚领地贫瘠而弱小，唯有残酷，才能震慑强大的环伺者。 所以，哪怕知晓背负骂名，哪怕知晓会被无数人斥责，弗拉德三世依然选择了行刑。 他是为拯救。 他更不喜杀戮... “一致对外吧、诸君！”长枪入地，而后便是连绵的穿刺从地面如雨后春笋般涌动而出，细密如林，将一切的进犯者扎穿，钉死在了原地。 “啥哈哈、没错没错，这样才对！”贝奥武夫兴奋大笑：“你果然，是个强者啊，弗拉德三世！”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与你交手!” “我可不想与神话的怪物交锋——”说是这么说，但弗拉德三世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多少带上了兴奋。 他抬头看向了天空，看向了那混沌的怪物... 一眼而过，不敢多看。 空中的水汽更加地浓郁起来、庞然的古老文明遗迹的影子逐渐显示出了斑驳的轮廓痕迹，罗维脚踩着空气、身前是混沌虚空的旧日支配者，沉睡于拉莱耶的噩梦之主意图将世界拖入梦中，沉溺永恒。 但噩梦、却出现了微光。 粲然闪耀。 璀璨映照的光辉。 吉尔·德·雷召唤出了旧日支配者，寄希望于通过克苏鲁的力量来毁灭这个特异点、来报复这个背叛了他心目中最伟大的圣少女的时代与国家。 克苏鲁的力量也确实强大。 但是... “当灭世的灾难显现，人类将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 “我们内斗不息，派系之争从来没停止。” “我们有善，亦有恶。” “唯有末日将至，人类会联手起来。” “因为善恶混沌的前提。” “我们本质为‘人’！” 漫天撕扯的磅礴水汽之中，罗维抬起手，迎着已然靠近的一根扭曲蠕动的触手。 那触手庞大如涌动的浪潮，其上覆盖着细密的皮肤角质，每一处角质内部似包含着无数的眼球，在眼球瞳孔的深处有片片苍白扭动，相同无数爬行的蠕虫一般...在触须甩落的同时，万千眼球同时对焦于罗维的身上，完全爬行的蠕虫在同时蔓延旋转，螺旋般扩散。 恶意的凝视，足以让一切存在心生胆颤。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 罗维抬手，接住了身后的光。 他接住了贞德对于魔女的认可，接住了魔女心中隐藏的对法兰西的爱、对主的憧憬，他将齐格飞英雄的意志与法夫纳虽为恶却保护着人类的行‘捡’起。 玛丽、莫扎特、夏尔、弗拉德三世、贝奥武夫...世界的英雄们额的愿望是保护这个世界，保护人类。 罗维，捡起了他们的愿望。 在天的主、在人的子、在虚空的灵，回应了他们的愿望，捡起了这属于人类的英雄的荣光。 他向前。 掌心流光斑驳，收拢为鞘，随其向前... 拔剑而起！ 第十四章藤丸立香早已获得成长 这一刻罗维所握的是英雄们凛然的意志，更是面对灾难的特异点的人们所呈现出来的不甘与抗争。 旧日支配者是混沌不可名状的象征，是宇宙暗面的显现，更是本体寄存于终极深渊的恐怖，祂们的存在是常人所不可匹敌的——哪怕是在其中并不算顶尖强大的‘沉睡之主’克苏鲁，也具备着毁灭世界的力量。 但若在其他的世界，其他的星球，生灵面对祂们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反抗力量。 但唯有在这个以型月为名的时空里，在这个名为‘地球’的星球世界之内，在这名为‘人类’的种族之上...存在着对抗他们的可能性。 因为型月存在着记录万物的‘座’。 因为地球的星之内海连接着无穷的时空。 也更因为‘人类皆伟大’。 毫无疑问的、光辉璀璨的力量，正是与旧日支配者所象征的混沌黑暗对立，对抗的力量。 这一股力量在罗维的手中塑造成型。 塑造成‘剑’。 金色的剑柄粲然闪耀，银白的剑身华美瑰丽、斑驳的红色纹路覆盖其上，那是星球显现的痕迹。 其为‘星之圣剑’。 更是‘心之圣剑’。 水汽氤氲，撕扯着天空、大地，山水洋流，罗维紧握着圣剑，挥舞剑光而出、只一瞬间，斩破迎面而来的触须，更划过水雾，劈开混沌，向前的身形笔直的撞入到还未彻底凝聚显现在物质界的拉莱耶内部。 超远古文明拉莱耶，其真实存在的时间在数十亿、甚至上百亿年前，那是个连原初之神都浑浑噩噩，没有完全显现的时代，是星造之神尚且在孕育的时期...那是真正的超远古文明，存在于上一个‘地球纪年’，存在于现在这个地球诞生之前的岁月。 铸造这座城的是星空的种族，黑暗的眷属，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的信徒，星之眷族。 祂们沉积于山海之间，祂们秉持着沉睡之主的意志建造古城，祂们操纵着宇宙暗面深渊的物质、为噩梦的主宰敲响海水奔腾的声乐。 祂们所铸造的城、也正是穿透迷雾之后的罗维所见的场景。 四面被混沌朦胧的光雾所笼罩，宽敞的空间里、街道扭曲盘旋在巨石与青铜交织堆叠而建筑之间，那建筑是高耸的、却又是扭曲的，是完全违背几何学，甚至与之彻底相反的，它们或是向上隆起、又或是向两侧凸出，甚至是自上而下地到悬着...宽敞恢弘的古城以其诡异的几何排列编织出一种有如幻梦一样的错觉，而在这幻梦的城市中央，是无数蠕动的身影，祂们有着游鱼一样的特征、有着章鱼一样的触须。 巍峨如山的影、更像是一个个硕大的气球漂浮在幻梦一样的世界里的、正是与克苏鲁一同沉睡在拉莱耶之中的，祂的眷属，星之眷族。 是真正的宇宙生物，邪神的上位眷属。 在外的显现的‘怪物’只是祂们的眷属，是克苏鲁的眷属的眷属... 祂们漂浮在空中，环绕着拉莱耶最中心的一座巨大的螺旋巨石堡垒、像是拱卫君王的臣属一般。 那螺旋的局势堡垒、毫无疑问的，就是克苏鲁的沉眠之地。 是‘沉睡之主’的王座。 罗维咧嘴，手握的‘心之圣剑’光芒闪耀、他将之紧握，向前踏步。 只一瞬，拉莱耶震动、外敌入侵警报骤然响起，沉眠的星之眷族都在同时摇晃着，像是睁开了眼睛一般的...亮起了无数猩红的光影。 吼！唔！吚... 这是警报，更是警告。 但这声音仅仅响起了一瞬，回荡了刹那。 因为—— ‘主宰’，醒了。 是的，克苏鲁在这一刻，才算是正式苏醒。 外界所能看到的。 不过是‘拉莱耶’的整体显化，那庞大的‘章鱼’也只是克苏鲁些许精神力量散溢形成的虚影。 而在这拉莱耶中心、巨石城堡摇晃着，更大庞大的身影从中升起。 一股更加浓郁的诡异气息升起，就如黑夜冉冉升起的粲然星辰一般... 这已不是罗维第一次直面旧日支配者。 凭借他的境界，也当然能够完全承受旧日支配者身上所携带的混乱扭曲。 若以精神意志而论、即便宇宙的真实都难以动摇他的存在。 但每一次看见。 他都不得不感慨旧日支配者们的形象... 好怪。 太怪了。 简直就像是以前经常听到一句、对深海动物那因为生活在毫无光线的深海之下而奇形怪状的长相的调侃一样。 之前所见到的是。 眼前的克苏鲁，也同样如此。 全身绿色，身躯极其巨大，据说有一座山那样高；他柔软的头部生有无数的触须，两侧各有三只眼睛，身体肥胖并覆着鳞片，四肢生有巨大的利爪，背后有一对破破烂烂、似乎没有长成形的翅膀。 祂端坐在堡垒之上——那堡垒原来并不是堡垒，而是属于克苏鲁的‘王座’。 罗维恍然。 他见无数的星之眷族在克苏鲁显现之后，纷纷发出了压低了身躯，跪倒一样的垂落蠕动的触须。 他见端坐王座之上的克苏鲁‘看’了过来... 罗维站在结构扭曲的远古文明街道之上，与克苏鲁垂落的眼眸对视。 “...人类？” 从那对常人而言、仅是聆听就会疯狂的，邪神的呓语之中，罗维准确的捕捉到了对方所要传达的信息，并将之转化成人类所能理解的语言。 他点了点头：“没错。” “我是人类。” 人类是特殊的种族，无限未来、无限可能性，在终极深渊的旧日支配者看来、也可以说是有趣的‘蝼蚁’——这群蝼蚁之中，曾有出现长上翅膀的存在，遮挡在祂们的前方，那是被称呼为‘传奇调查员’的人类。 也曾有从蝼蚁蜕变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席，成为旧日支配者化身的存在。 更别说眼前之人展现出来的规模... 克苏鲁不认识罗维。 宇宙诞生数百亿年，前两百亿年是黑暗占领宇宙、混乱多过秩序的时期，也是旧日支配者生存的时代，而在那之后、星辰凝聚光辉，黑暗褪去，就如立体两面反转一般，旧日支配者落于暗面的深渊，克苏鲁也自那之后沉睡至此、偶尔显现，也仅是精神略微波动的投影，祂的本体从未真正清醒，自然也不像其他的旧日支配者那样...对罗维，耳熟能详。 这样...很好。 “我是来净化你的，沉睡之主，克苏鲁——” 罗维紧握住手中的圣剑，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笑容。 克苏鲁沉默了刹那，黑暗不代表冲动，混沌更不意味着混乱，所以祂很理智：“你很强大。” “但是——” “只是人类。” 理智到想要拍死罗维...就像是祂每一次精神波动浮现的投影一般。 宇宙早期的黑暗纪元里，也有人类、那是旧日支配者们的奴仆，是祂们从时空长河里召唤而来的未来的身影。 虽有奇迹，但大多数的人类也都止步于此。 眼前的人表现出来的力量似乎很轻。 但...刚刚苏醒的克苏鲁，是带着‘脾气’的！ 漫天的触须在同时展开，裹挟着宇宙暗面与深渊的力量、光辉璀璨的圣剑在罗维的手中同时展现。 以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以噩梦之主的力量...应该能够杀死自己吧？ 他咧嘴，握剑。 可不要枉费我...孤身闯入拉莱耶，闯入你的噩梦的领域啊！ ——克苏鲁！ 吼！ 终极深渊刹那震荡。 以‘人’之躯，对抗深渊的战斗拉开序幕。 外界。 雨声磅礴依旧、白与黑的圣女各自手握着旗帜奔行在雨幕之下，她们的身形在昏聩的世间划过两道不同的光芒，就如展开的黑白翎羽一般。 齐格飞、法夫纳、玛丽王妃、莫扎特、夏尔、弗拉德三世、贝奥武夫...英雄们战斗的领域各自在不同的方向，但之前彼此对抗，对敌的双方这一刻战斗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抵挡来自深渊的怪物，保护人类，守护法兰西... 怦然之声回荡，扬起的盾牌将袭来的、张牙舞爪的怪物拍飞了出去，穿着紫色紧身战斗服的少女矫健的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轨迹，她跳动着丰臃肥美的大腿、在曲臀扭动荡漾间，腰肢旋转，将看起来颇为硕大的盾牌挥舞得流畅而虎虎生风。 劲风流转、无数的怪物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少女粉色的短发在雨中湿漉漉的垂落，黏连在俏丽的脸上，胸口上下摇摆起伏、惯性未消。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头：“前辈，没事吧！？” “芙芙！” 一直趴在少女肩头上，哪怕在刚刚剧烈的战斗运动之中也不见丝毫摇晃的白色小兽也发出了清脆的嗓音。 “我没事、玛修，你还好吧？” 立香走了上来，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嗯、我没关系的。”玛修点了点头，被从者凭依之后的她体力还有极大的富裕，刚刚的战斗连热身都算不上。 那群怪物并不弱小，但也仅是与强壮的人类相当，虽长相恐怖，但只要克服畏惧、拿上武器，战胜它们也并不困难。 “那就好。”立香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从奥尔良一路奔行至此、前方，已能看见那座名为‘巴黎’的时代枢纽的大城。 那城笼罩在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 早已被笼罩在‘拉莱耶’的幕布之下，沉溺于沉睡之主的噩梦深渊之中... “立香，你真的要进去吗？” 立香手腕上戴着的通讯装置传出了罗马尼·阿基曼的声音，特异点发生异变短暂中断了迦勒底亚斯与立香的传信、但迦勒底亚斯毕竟是集结了科技与神秘双方最巅峰的技术构建而成的设施，达芬奇更是超越时代的全能之人、所以他们很快就再次恢复了通讯。 而面对罗马尼医生的询问，立香却只是露出了笑容：“那是当然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呢？” 她看向了眼前，那片笼罩巴黎的迷雾，那片璀璨朦胧的混沌光影... 她能感受到，罗维先生就在里面。 “我不会让他孤身奋战的，罗曼医生——我可是，迦勒底亚斯的御主，不是吗？” 立香露出了笑容，在罗马尼与达芬奇的视角之中、那呈现在投影仪上的少女的笑容显得纯粹而干净。 是的、她是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 哪怕原本是御主之中最后、后备役里的后备役。 哪怕是因为其他的御主遭遇不测，而被赶鸭子上架推到前台的人。 但是、她是御主。 藤丸立香从不认为自己能拯救世界，但她认为...自己应该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她所喜爱的这个世界。 “这也是所长的愿望——” 玛修耳朵一动，声音却一闪而逝、几乎如同幻听一般。 她侧过视线，看向了身侧的红发少女，得到的，却只是一个笑容，一个点头。 “我们走吧、玛修！” “是，前辈！” 迦勒底亚斯，随着立香与玛修踏入迷雾，中央传达室与御主的联系再次中断，只留下罗曼与达芬奇面面相觑。 “还真是有够乱来的小鬼...”罗曼医生挠了挠红色的头发，将那扎成单马尾的发丝扰得一片凌乱。 达芬奇却只是微笑地品了品手中的咖啡：“不用这么苦恼、罗马尼。” “这样做，或许更好也说不定。” “拯救特异点本就需要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亲力亲为...毕竟，世界的毁灭，是以我们为起始点开始的。” 达芬奇看向了那被黑色混沌覆盖的法兰西特异点。 “而且那孩子——已经，不再迷茫了。” 因为所长的死吗？ 罗马尼也看了过去。 “骤然看见熟悉的人死去、看见明明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却突然在人间不见了踪影...这对于任何一个人而言，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甚或者，该称之为‘噩梦’也说不定。” “然而噩梦会令人遭受挫折，同样、也能令人成长。” “我们小小的御主小姐...其实，已经成长了。”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罗曼终于吐了口气：“或许真的是我太过多虑了吧？” 第十五章罗曼医生生存的未来 群 4⑧87④97⑨9 无论罗马尼·阿基曼是否真的是多虑，都无法改变此刻藤丸立香已踏步进入巴黎——或者说，是进入拉莱耶的这个事实。 穿透茫茫迷雾、恍如跨越时空与世界的屏障一般，在行走的过程之中、立香下意识地握住了玛修的手，紧握盾牌、严阵以待的少女愣了愣，侧过视线，恰好对上了立香看过来的面容。 “这样不容易分散。”红色短发少女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这让颇为紧张的玛修心理那份莫名沉重也稍微减轻了。 她点了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前辈的——” “我相信你，我也会跟你一起并肩作战的！” “芙芙！” 言语回荡，茫茫迷雾却很快到了尽头，伴随着嗡然一声、跨越屏障的她们顿时感到一阵浓郁的水汽迎面而来。 入目所见的，却是干净而‘扭曲’的街道、罗列状似有序，但一眼看去却带着一股强烈的扭曲感的、上下左右颠倒，恍如梦幻一样的恢弘城市。 空中飘荡着怪物。 巨大的触须延伸开来。 而在那之上...是璀璨的流光，猛烈的撞击。 狭长的剑刃劈砍在蠕动的触须之上，矗立螺旋堡垒一样的王座之上的庞然生物发出阵阵不可名状的呓语、立香与玛修都在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威胁，她们捂住了耳朵，后退两步，但似乎已经迟了。 那头顶着章鱼一样蠕动的触须、背生肉翅的混沌怪物张开了深渊一样的巨口。 声波回荡，如同敲响澎湃的鼓声、意识震荡更让立香与玛修仿佛跌入到了无尽轮回之中。 昏聩、昏厥、混乱、颠倒、发狂... 轰隆！ 骤然响起的剧烈轰鸣阻断了回荡的呓语，迎面而来的狂风有如一只硕大的拳头推出，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尘烟滚滚之间、立香与玛修回过神来，都各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那是什么！？ 她们不敢再抬头去看，不敢只是神明... “旧神这种特性，就是麻烦！”眼前尘烟滚滚，却又声音响起，清脆而清晰的回荡：“连我都不敢去看那个怪物...” 立香顺着声音看去，玛修手握的硕大的盾牌也挡在了御主的面前。 她们看着尘埃落定处站立的身影... 披散紫色长发，头戴洁白发饰，胸前敞露白皙饱满、流畅勾勒平坦小腹，纤细腰肢两侧垂落衣摆、肥美丰臃大腿隐现的端庄少女。 少女俏丽的容颜上满是严肃，手握如十字架一样的长枪顶端闪烁锋锐流光。 她缓缓地收回了拳头——似乎刚刚阻断了那让人意识混乱崩溃，浑噩堕落的呓语的冲击，正是从她的拳头里发出来的？ 所幸的是。 对方并没有敌意，气质圣洁凛然，也不像是恶人，反而与展现出圣女姿态的让娜·达尔克小姐几近雷同！ “你们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冕下挡在那家伙面前...你们进来的一瞬间，就会陷入永恒的噩梦——沉睡之主克苏鲁，所象征的、正是宇宙黑暗面永无止境的噩梦！” 少女甩了甩拳头，睁开的瑰丽紫色眼眸直视着眼前的拟似从者与迦勒底御主：“嘛...不过现在还好。” “不要去直视那家伙就好了。” “那么就先在这里自我介绍一下、免得误会。” 少女嘴角扬起，露出了笑容：“我的名字是玛尔达，曾侍奉吾主、圣子冕下之人！” 玛尔达？ “驯龙的圣女？”玛修愣了愣。 立香也显然听过这个名号...活跃于公元世纪之初的圣女，比圣女贞德更接近圣子的存在...最初得到‘唯一神’启示的人之一。 她曾以圣子赋予的力量、驯服恶龙塔拉斯克。 得到了‘驯龙圣女’的名号。 她也是主最忠诚的信仰者。 这便也意味着... “不是敌人，对吗？”立香跨步向前，绕过了玛修的防御，并对略有担心的玛修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当然不是敌人了。”玛尔达咧嘴，圣洁的气质之下隐藏着些许豪爽的意味：“我也是来帮助冕下的——与你们一样。” 只是说到这里，玛尔达却突然有些苦恼。 在感应到罗维的存在之后、在与阿塔兰塔碰面离开之后，她就一路遵循着自己心中的‘启示’、追逐着罗维的轨迹而来。 对比起阿塔兰塔，玛尔达很有信心在其之前找到罗维。 阿塔兰塔虽比自己更早认识罗维，但以‘圣子’的身份降临的罗维，与自己这位驯龙的圣女关系更近，自己所能感应到的方位也更为准确。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确实比阿塔兰塔更早找到罗维。 但却是在这里—— 在这里面，找到罗维。 轰然之声在天空回荡，人类与邪神的对抗如火如荼，那手握心之圣剑的身影疾行于空中、挥舞的重剑却像是穿行在黑暗宇宙的星辰般闪烁。 端坐‘王位’之上的克苏鲁肆意展开的蠕动的触须，触须之下是无穷开合的眼，每个眼里都蕴含着一个‘世界’、一个纯粹、极致而恐怖的噩梦。 执掌万千噩梦的沉睡之主，端坐拉莱耶中心的永恒之王‘克苏鲁’，在这里展现出祂的威光。 祂所要的，并不单纯是杀了眼前的‘人类’——沉睡之主不喜欢毁灭，也不喜欢破坏，祂不是执掌毁灭的邪神，祂更喜欢的、是将强者拖入自己执掌的噩梦的领域，侵蚀其意志，控制其躯壳，令其成为自己的‘化身’。 永恒地被噩梦所笼罩。 当然，能值得克苏鲁这么做的，也只有强者，只有被其所认可的强者，而罗维毫无疑问是符合这一条要求的。 但祂要的，并不是罗维想要的。 他一直都在防备自己被旧日支配者们截胡、成为祂们之中的一席，堕入宇宙暗面的永恒深渊之内。 此时此刻，又怎么可能让克苏鲁得逞？ 所以他每一次的挥剑都是在斩断一层的噩梦。 每一次的劈砍都是在撕开克苏鲁展现的权能的领域。 天空水汽磅礴浓郁、与水为伴的拉莱耶之主周身缠绕的毫无疑问是代表循环的‘水’。 循环的混沌，往复无尽的噩梦——却都在此刻，在罗维手中的剑下断裂开来。 他向前。 身在空中，双足却在同时往下一压，眼前的触须在手握的凛然圣剑之下尽数崩溃，他整个人也如离弦之箭一般、笔直地撞向克苏鲁。 青铜与巨石堆叠的古城之中响起剧烈的轰鸣，中央巨石一样的螺旋堡垒霎时崩溃，狂风与水汽躁动扩散，尘烟迸起有如巨树支撑茂盛的树冠、那被克苏鲁当成王座的巨大堡垒摇晃着、层层坍塌、崩溃，罗维脚踩着龟裂痕迹迅速蔓延的平面，回头向上，却发现克苏鲁早已展开那对肉翅，跳上了天空，并且在此刻挥舞伸出了‘手’——那是如祂手下的星之眷属一样的狭长利爪，不、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星之眷族类似祂才对。 克苏鲁是祂所执掌的一切眷属的源头，祂挥落的利爪，更如同宇宙暗面侵蚀现世的污浊。 祂的身形庞大到足以覆盖半片天穹的视线，那对原本收束而显得极为狭小的肉翅在展开之后、纵横千里，更是恍如垂天的羽翼。 对比起克苏鲁，罗维的身形显得极为地渺小，但面对迎面而来的利爪，他却只是屈膝、矮身，绷紧全身筋骨、而后倒卷长剑而起，以利刃夹住利爪、双手紧握，更如夹住了天空坠落的巍峨高山。 脚下的巨石城堡在瞬间彻底坍塌，这一刻罗维所面对的，也并不只是克苏鲁以其庞大的体型压迫带来的，足以撼动大陆、转动星辰的伟力，更有着沉重茫然的噩梦意志的浸染。 但沉重的噩梦抵不过起源宇宙无穷的光辉，在脚下堡垒崩溃前的一刹那，罗维脚下重重一踏，在最后的关键时刻硬顶着那压下的利爪飞跃而起，轰然之声、空气气浪炸开，震动地整个拉莱耶摇晃不止，那群隶属于克苏鲁的星之眷族更在巨大的力道冲击之下被推开。 吼！ 克苏鲁发出了咆哮，那是落在常人耳中不可名状的呓语、却显示出了这位沉睡之主心中下意识的瘟怒。 祂伸出的手、压落的利爪被罗维架起，推开，一跃而起的罗维借着最后的一冲之势，挥刀而起。 渺小如尘埃的身形迎面向恢弘屹立的巨人、就如展开翅膀的蝼蚁挑战高居九天的雄鹰。 此强乃为至强。 此幕、乃为禁断噩梦！ 地面上的立香、玛修、玛尔达同时深吸了口气，克苏鲁当然不可能被这么简单地击溃...她们三人也并不知道罗维的目的只是想进一步地激怒克苏鲁，想要令其更加的瘟怒、恼怒，直至震怒到想要彻底杀死自己。 但她们知道，既然进了这里、那就不能只是看着。 “这种程度的战斗，我们是无法插手的、”玛尔达看向立香，神情认真：“但是我能感受到，那个怪物、是依靠着这个领域，这座城，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 来源于‘主’的启示，是这么表述的。 旧日支配者是宇宙暗面的恐怖存在，祂们是宇宙的一体，是蜷缩于时空最上层源头的黑暗星云...祂们寄存于深渊，也只有深渊那种永恒黑暗的环境，才能容得下祂们的存在。 拉莱耶，正是黑暗深渊的一部分显现。 所以克苏鲁才能寄身于此。 才能于此沉睡。 才能在这里与罗维展开交手。 但若这片领域，这座拉莱耶崩溃的话... 克苏鲁将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该怎么做？”明明是初次相遇，但立香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眼前自称为‘玛尔达’的圣女。 玛尔达愣了愣，她看着眼前的立香，她从这位来自‘未来’的御主小姐的眼中看到了坚定，那不是莽撞、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选择的相信。 驯龙的圣女吐了口气：“这件事情...很简单、但也很困难，很容易。” “只要你进入到克苏鲁的噩梦里——并且破开克苏鲁的噩梦，既能做到。” 拉莱耶早已崩溃。 其遗憾沉溺于深海之下，却也沉沦于克苏鲁所编造的梦境之中。 若能主动进入克苏鲁的噩梦之中，破除噩梦，拉莱耶自然崩溃。 但现场只有立香能够做到。 因为这里，只有她是纯粹的人类——罗维披着‘圣子’的外壳降临、被认定的身份是英灵，玛尔达也同样是英灵，即便是玛修也是被凭依的拟似从者，而非人类。 只有藤丸立香...是纯粹的人、活着的生灵。 只有活着的生灵解除的噩梦，才算是真正的破除。 但说着容易，想要做到、却无限的困难。 主动走入旧日支配者所编制的噩梦，再从中走出...即便是那些传说的调查员，也没有把握，或者说谁都没有完全的把握、甚至连亿万分之一的成功几率都没有。 “考虑清楚。” 玛尔达眼神认真，驯龙的圣女紧握手中十字架一样的长枪：“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这都是你的自由。” “主曾在天上说：万民皆有做自己心中的主。” “你也应当如此！” 玛修看向了立香：“前辈...” 芙芙轻声呼唤：“芙芙！” 立香闭上眼睛，却又很快睁开，她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困难。 她也很清楚这一步向前的深渊。 她也有些犹豫。 但... “你决定了吗？”玛尔达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在想什么。 立香露出了笑容：“嗯。” 她已决定要踏出这一步。 帮助罗维？ 虽说与其认识已经有好几天，但其实也还没有到这种拼尽全力帮助对方的程度...之前的罗马尼·阿基曼与达芬奇曾感慨如今的立香意志的坚定，但那不过是因为、立香，知道了真相。 “你知道你所存在的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被定义为‘已死’的世界吗？” “罗维先生...为什么？” “因为——” “你所存在的这个世界的未来，是所有人都活着的未来，是罗马尼·阿基曼不必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未来。” 因为完美，完美到形成了闭环。 所以失去了发展的前景，失去了未来。 所以被剪定。 所以‘已死’。 “您来，就是为了拯救我们这个世界的？” “没错，让完美得以延续，正是我来这个世界的目的。” “那么、我愿意帮助您，罗维先生——” 那一刻的藤丸立香想到了已死的所长，想到了那个年轻、骄傲，但本性不坏的少女惨死于自己面前的一幕。 她不愿意再看见熟悉之人的死去。 哪怕任何一个... 哪怕，那或许是必要的。 “但要牺牲，就——牺牲我吧！” 立香睁开了眼睛。 她抬起了头... 直视那庞然可怖的身影，也更是直视自己心中的噩梦！ 第十六章救世主与救世主的击掌 不可直视于神是这世间的定律，也是‘神秘’最根本的准则——神秘会在更古老的神秘面前失效的源头。 所谓神秘，归根结底、其实也可以定义为‘信息覆盖’的程度。 少量的信息流入大量的信息之内，就如泥牛入海、惊不起丝毫波澜，只能覆盖短短时间的神秘对比覆盖悠久时间线的神秘，也同样如此。 神秘如此，神亦如此，越古老的神所持有的‘信息’越是庞大，那是足以让常人仅仅凝望就会崩溃的规模、是仅仅目视其外壳，便也会遭受冲击的复杂。 但这一刻，深知这一准则的藤丸立香仍是毅然决然地直视蜷缩于拉莱耶上空、与罗维对峙，交手的旧日支配者‘克苏鲁’。 她承受那无限量的信息。 也因那信息的流出、因那神秘的涌动，而堕入噩梦之中。 沉睡之主执掌万千之梦。 祂的神秘，既是‘梦’的显现。 而噩梦、为什么是噩梦？ 那从来都是因为噩梦是人心最脆弱的一部分，是人最恐惧的事物的呈现... “希望能够成功吧、人理最后的救世主！” 玛尔达看着眼前突兀消失的立香，知道她已进入克苏鲁力量流出编织而成的梦境之中。 驯龙的圣女吐了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前辈...”玛修有些担心，但她知道，那是属于前辈的战场。 而在那之前—— “我们，必须守护住这里才行！” 玛尔达咧嘴，飘扬的紫色长发映衬着俏丽美好的容颜，发丝两侧编织的白色发饰在风中摇摆有如花嫁，她略微抬起了手中的十字架长枪、另一只手紧握拳头，能隐约看见手腕处有肌肉轮廓浮现，白皙健美。 风吹不止，少女美好身形屹立于此。 玛修也深吸了口气，紧握住了手中的盾牌，抬眸看向对面、看向拉莱耶的街道上。 涌动的水汽弥漫沉溺于梦境之海深处的这座超远古文明的城市，潮湿粘稠的街道、两侧耸立的状似巍峨高大，布局却极为扭曲的建筑环绕之间，却见一道道身影从阴影中攀爬而出。 覆盖鳞甲的身躯、摇晃扭动的鳍、蠕动蔓延触须、吞吐气泡的‘腮’...那是此刻正不入侵外界、法兰西特异点的怪物，是克苏鲁的眷属的眷属，是藏匿于噩梦深渊之下的种族。 那也正是玛尔达与玛修此刻所要面对的敌人、她们必须挡住这群怪物，让立香有足够的时间从噩梦中挣脱，击碎这个名为‘拉莱耶’的古老梦境。 “怪物们——就让你们看看，我、玛尔达的厉害吧！” 轰然之声回荡，握拳抬枪的驯龙圣女身后气浪翻滚，庞大的恶龙从天穹显现，曾肆虐一方却被圣女收服的邪恶龙种发出了怒吼。 驯龙的圣女玛尔达，于主之下，展现凛然力量！ 轰隆—— 天穹，拉莱耶的上空、挥动的圣剑与袭来的触须再度碰撞，克苏鲁庞大的身形悬浮于空中，却有着超越极致的急速与灵敏，拉莱耶是旧日支配者的领域，无论是动作、还是其本身，也都能获得无限制的提升。 罗维后退半步，将袭来的侵蚀挡下—— 他不畏惧死亡，但战斗的过程，仍要尽量避免被侵蚀...被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侵蚀并不会让他死亡，只会污浊他本身的灵核，让他成为‘旧日支配者’的一席。 但后退之后、却又兀自向前，挥动的圣剑斩断了触须，与握拳而来的克苏鲁碰撞在了一起。 拳剑交错、拉莱耶震荡摇晃，事实证明来自深渊的旧日支配者在现世的宇宙之中、仍逃脱不了既定的规则。 黑暗宇宙的‘神’的存在并非是物质的，在宇宙被黑暗笼罩的时期也本就没有真实的物质可言，一切都是混沌无序的‘信息态’，但此刻的宇宙，早已进入到了星辰照耀宇宙、光明有序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物质’与‘信息’共存的。 而且。 物质占据主流。 信息若要侵蚀物质的宇宙，便也需要转换为物质的形态。 若克苏鲁要对罗维成功造成侵蚀、也同样如此——因为罗维并不比克苏鲁本体弱小，祂没办法以自身那混沌无序的信息去侵蚀其意识形态。 “但若是旧日支配者中最强大的存在，如三柱神、甚至是黑暗宇宙的源头阿撒托斯，或许根本就不必这么麻烦。” 最强的旧日支配者是拥有以信息态直接干扰、搅乱物质界的力量的。 这点罗维毫不怀疑。 毕竟他也曾与其化身交过手——在起源宇宙塑造成功之后，在无数次的点燃已死宇宙的过程之中。 所以罗维庆幸，更可惜。 在这一刻退避之后的再次挥刀，更显得凛然、毫不留手。 你不杀我。 那我就杀你—— 吼！ 迎面而来的杀意让沉睡已久的沉睡之主发出了躁动的咆哮，低沉的怒吼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呓语，拉莱耶水汽震荡、在那庞大的身形周边化作空前涌动的风暴，浓郁的水汽编织成乌云、豁然间能看见雷霆闪烁。 穹顶动荡，罗维悬浮其间、恍如置身茫茫大海之间的渔船，他立于船首之上，抬眸远望，前方庞大的怪物硕大狰狞。 但他终究不是真的渔夫，克苏鲁庞大、对他来说，也并非不可战胜！ 虽怪物、但有着人形躯壳的克苏鲁抬起手，祂将手伸向了凝聚的乌云水汽之间、那包裹着狭长利刃般的利爪的手掌紧紧握住、从乌云中扯出了一把‘长矛’。 克苏鲁紧握长矛，在咆哮呓语之间、将之刺向罗维。 在‘海’中颠荡摇晃的罗维这一刻却又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在水塘中穿梭的游鱼。 克苏鲁，则是手持鱼叉的渔夫。 他眯起了眼睛，抬眸向上。 那长矛闪烁遥遥，却编织出一片黑暗、呈现扭动纵横的姿态，那纯粹的雷光显现的长矛，是凝聚到极致的电离子形态涌动的‘海洋’...执掌水的克苏鲁，亦是在黑暗深渊里驾驭雷霆的神明。 宇宙暗面、一切都是无光无色的漆黑。 雷霆亦然。 但无光无色，更能展现其恐怖——能吞没一切光，一切色，也自然能够吞没一切的物质，物质的宇宙对其来说，就恍如画师笔下的画卷。 只要轻轻涂抹，就能将一切色彩划开，抹消。 这也正是克苏鲁所掌握的终极深渊的力量。 然而面对这样的力量，罗维却只是兀自屈膝、他将手中的‘心之圣剑’倒握于手，而后膝盖蓦然绷紧，伴随着空气凛然震荡，在无穷旋涡凝聚之间，持剑向上。 逆袈裟斩——自下而上的斩法，裹挟逆登龙的寒光，与克苏鲁的长矛碰撞在了一起。 等离子海碰撞沸腾、力量散溢，极致的漆黑吞没了一切的光，将周围尽数吞没入黑暗之中。 但昏聩世界，形如噩梦的拉莱耶穹顶，唯有罗维手中的剑，仍是闪耀。 星之圣剑、心之圣剑，星辰与人理共同锻造的圣剑，他虽只是借用，但仍能轻而易举地便能发挥出其全部的力量，也能以其特性，对抗宇宙深渊的黑暗。 其为‘造物之剑’，创造与物质与光，与克苏鲁手握的力量正好相反，也正好对抗！ 他挡了下来，克苏鲁却突然转动手腕、‘长矛’突兀往后一抽。 旧日的恐怖要借着这回抽之力让罗维身躯不稳，但等离子海与造物之剑摩擦而过、在流动迸溅的火光之间，他的身形依然稳定，钉立于原地有如山岳。 长矛与剑分离。 克苏鲁却又向前——祂的身躯摇动，长矛一点、裹挟着刺破物质宇宙的深邃。 这次罗维没有硬接。 不是接不住，而是没必要...只在一瞬，他的脚下猛地抬起，向上避开攻击的同时，却又蓦地扭动腰肢往下一沉，双腿重重的踩在了那长矛之上。 雷霆灼烧脚底、如海水刹那沸腾般，庞大的力量灼烧而起。 罗维屈膝之后、再度屈膝，如二度折叠跳跃般腾空。 这次的剑不是反握，而是正握。 剑光抬起，合于眉眼之间、与目光连成一线，更与身体连成一线。 一人一剑。 人既是剑。 人剑合一、身若离弦...势若长虹贯日！ 嗡然之声回荡而起，四野黑暗顷刻破碎、被一线流光闪耀击破，借着克苏鲁的攻击、罗维只在一瞬间，便冲到了拉莱耶之主面前，正对其面，锋芒直至眉眼。 手中剑光积蓄极致，宇宙暗面与表层的碰撞发生只在刹那之间... 克苏鲁的身体是覆盖蓝色鳞甲的人性，祂的面容、祂的头颅，却有无数蠕动的触须组成、那是仿佛章鱼一样的模样，但在罗维靠近的此刻...那无数蠕动的触须却猛地向周围散开。 克苏鲁裸露出了触须之下真正的‘面容’——边缘纵横的獠牙环绕着猩红的血肉，无数扭动如巨蛇一样的猩红触须在其中扭动狂欢般，以此‘铺路’、一直往内的，是无尽的深邃黑暗，是无尽的虚空。 潜藏于克苏鲁真正面容之下的、是通往‘终极深渊’的通道！ “人类、你上当了！” 邪神，也会用计！ 祂们寄存于时光的上游，存在于宇宙诞生的早期，但其存在覆盖所有时空，祂们也一直都在观察、都在暗中对人类施加影响。 因为觉得有趣，所以祂们对人类很了解... 引诱罗维攻击。 故意露出破绽。 让人类的强者在撞见希望之后迎来深渊的绝望...克苏鲁觉得这样，很有趣！ “人类始终只是人类，蝼蚁始终只是蝼蚁——” “能够让我觉得愉悦，既是你们存在的、最大的价值！” 欢愉的声音化作无形的呓语在拉莱耶内部回荡，愉悦从来都是克苏鲁做事的动机...为了愉悦，祂可以与其他的邪神争斗，让手下的眷属发起一场宇宙层面的战争，为了愉悦，祂同样可以被一艘小小的渔船撞翻，只为享受那一刹那人类情绪的变化。 而这一刻，克苏鲁很愉悦——因为祂看见了罗维的结局。 那一剑刺过，他将堕入终极深渊... 祂能够感受到罗维一直在避免邪神的污染，一直在避免成为邪神的可能性。 但他越不想。 克苏鲁、越想这么做！ “来吧、来加入我们的，成为终极深渊的一席，成为太古永恒的吹奏者——” “成为——嘎！？” 突兀的声音从克苏鲁的口中发出，祂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僵直...显现在物质宇宙的身影受到了阻碍，就如同硕大而精密的机械内部万千转动的齿轮中的其中一个被卡住了一般。 亿万分之一秒的停顿、对于罗维来说，却已足够。 剑光璀璨闪过。 他的身体掠过克苏鲁庞大的身躯、他手中的剑，却在错身的刹那、掷入了那庞大的邪神深渊的口中！ 投掷、而后，扩散！ 黑暗被吞没，皮肤龟裂一般地、从克苏鲁的体内迸溅出重叠闪耀的流光。 克苏鲁惊讶。 惊讶于... “除你之外，竟然还有人类，可以突破我的噩梦啊...有趣，有趣！”克苏鲁输了，却更加愉悦起来。 “你的这具身体...我要了。” 罗维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克苏鲁摇晃的庞然身躯。 他没有借机杀死克苏鲁。 他只是用手中的剑、将‘克苏鲁’，钉在了原地。 钉在了这特异点之内... 以其存在，固定特异点，扩大其影响...以这抹宇宙暗面的存在，化作点燃世界生机的第一簇薪柴。 克苏鲁没有再挣扎，自沉眠苏醒的祂越发觉得愉悦起来。 只要愉悦， 便足够了！ “成功了。” 罗维轻吐了口气，抬起头，他轻轻地伸出了手... 骨节修长的手臂扬起，轻轻地在空中向前一推。 啪地一声... 清脆声音回响而起。 罗维露出了笑容：“不愧是人类最后的御主...不愧是最后的救世主。” 拉莱耶云气沸腾，乌云与风暴仍旧咆哮。 “前辈...？” “看来成功了！” 在玛修的惊喜的声音与玛尔达扬起的嘴角之间，藤丸立香睁开了眼睛。 “啊...那是当然了，我可是、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哦！？” 红发飘扬间，少女的嗓音清脆昂扬。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也不愧是你、罗维先生...或者说，人类最初的救世主！” 第十七章C呆 那一瞬沉入克苏鲁的噩梦之中，立香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四野茫茫，一片空白，仿佛被画师抹去画面的画板一般、而穿着白色制服的红发少女就这么立于这片空白的世界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耳边所回荡着的、也只有因巨大的寂静而产生的撕扯耳膜一般的回荡。 茫然、痛苦...在主动凝视旧日支配者，在主动沉入噩梦的刹那，立香其实已经做好了迎面一切恐怖的存在。 她做好了面对恶魔与地狱的心理准备，做好了面对一切痛苦与折磨的应对。 但她没有做好...迎接孤独的准备。 原来人最恐惧的，从来不是恶魔，不是地狱，不是痛苦与折磨。 而是...冰冷空白的孤独。 又或许人理被烧却之后的世界，也是这样吧？ 梦境与现世的时间流速当然不可能一样，意识所能感受到的变化尺度也显得极为的漫长，在克苏鲁支配的噩梦之中、一刹那，也可以是一千年，一万年，直至永恒...立香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但她知道，这样下去，哪怕她在现世中醒来，也会因为这样‘漫长’时光里的孤独而疯狂... 或许这也是直视克苏鲁之后的人疯狂的原因？ 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邪神知识的馈赠。 也不是每个旧日支配者会慷慨的给予直视自己之人以超越宇宙的知识。 立香在那一瞬，其实感到了恐惧。 恐惧、担忧...她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孤独从来都比死亡更令人难以承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亦或者是、听见了声音。 她听见了玛尔达与玛修的话语，她的脑海中想象出了那位驯龙的圣女紧握拳头，从天空呼唤来被驯服的龙种的场面，也想象到了玛修紧握盾牌挡在她的‘面前’。 不止如此。 她还看见了拉莱耶之外的法兰西，看见了旷野里战斗的英雄、看见了黑与白的圣女在乡间挥舞着旗帜，再次汇聚而起的法兰西人们，看见了齐格飞屠龙的魔剑与名为法夫纳的恶龙各自‘竞争’杀敌的一幕，玛丽王妃、莫扎特、夏尔...不，立香所看见的，并不只是英雄。 那些汇聚在圣女与魔女旗帜下的法兰西人民同样也在紧握武器，在齐格飞与法夫纳的身后，同样也有着手握铁制农具的平民，在玛丽王妃的鼓动之下、无数城市的市民走出了自己的温室... 孤独吗？ 其实并不。 这确实是属于克苏鲁的噩梦，但无论何时何地，立香其实都算不上孤军奋战。 有人与她一样在抗争着来自深海的恐怖。 有人与她一样在抗争着可能到来的末日之后的孤独。 既然不是孤军奋战、 既然有人同样在抗争。 那么立香当然，也称不上孤独... 是的。 就像是罗维触碰人类对抗末日的意志，将燃烧的意志握入手中化为剑刃一般，立香在这一刻也同样地感受到了，而且相比起罗维、相比起这位以英灵的身份降临显现‘圣人’，作为活着的人，作为机缘巧合之下成为迦勒底亚斯的御主，在此之前其实只是平平凡凡、甚至没有接触过神秘领域的人，藤丸立香所能感受到的，比罗维更为真切。 罗维能感受到的、来自英雄们的意志更多。 但在立香的感受之中。 那无穷无尽的、普通的平民的意志，却更加地贴近，更加的清晰。 这不是因为力量的缘故，不是因为眼界，仅仅是因为彼此的身份不同。 立香也是平民，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她与那些追随在英雄们身后的身影一样...罗维其实也能感受到，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这是立香所应该做的事情。 立香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 这是英雄的史诗？ 不。 这是属于人民的史诗、人类的历史，并未只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 英雄们显现的英灵身姿是过去的影子。 那无穷无尽的普通人，才是真正属于现在的存在。 于是—— 立香挣脱了孤独，挣脱了噩梦。 于是她伸出了手，与罗维击掌。 那是救世主与救世主的击掌。 但不是一个人与一个人的击掌。 而是过去与现在的交替。 是英雄与平民的交汇。 光芒璀璨绽放，拉莱耶在摇晃、在动荡，随着罗维将手中的圣剑掷入克苏鲁的体内，随着圣剑的锋芒显现、要将那庞大的沉睡之主钉死在此处，那被尊称为‘拉莱耶之主’、‘深渊潜行者’的旧日邪神的力量不断地坍塌，收缩，没有了克苏鲁支撑、本就沉溺于噩梦之中的拉莱耶的崩溃，也自然不可避免。 “立香、没事吧！？”耳边传来的声音让立香从深海文明遗迹的坍塌之中回过神来，她将目光从‘世界’边缘浮现的深渊一样的裂口处收回。 与迦勒底亚斯的通讯获得了恢复。 那边的罗马尼·阿基曼声音略显焦急：“特异点消失了...你们必须赶快回来，不然时代自我修复的力量会让你们彻底消失！” 特异点并未消失。 罗马尼·阿基曼...或者说，所罗门能感受到这一点。 但没有修复。 对人理造成的灾害却也在消失。 所谓特异点之所以会对人理造成伤害，正是因为特异点的出现会使得之后的历史发展出现极大的扭曲，从而彻底走入死胡同...但此刻，那个特异点仿佛被什么固定住了一般，没有消失，却也不会对之后的人理造成太大的扭曲与破坏。 然而时代修复的力量仍会将不属于那个时代的力量排斥出处，曾轻车熟路地驾驭着西方世界的一切神秘、以神秘摆弄世界规则的‘魔术王’很清楚其中的规律。 “你们准备一下——”这次是达芬奇的声音，他们并没有给立香与玛修太多的反应时间：“灵子转移程序已经开启，回归的道路已经打开！” 几乎是一瞬间，立香与玛修身上亮起了光芒，那是存在于她们身上的制服、作战服之中的灵子转移装置定位锚点，以此搭建起通往迦勒底亚斯的回归通道，不受时空的限制。 “前辈...” “玛修，我们成功了！”立香向着玛修点了点头，然后在玛修点头严肃的表情之中，看向了对面的玛尔达。 被驯服的恶龙盘踞于其身后，摇晃着即将崩溃的拉莱耶内部，那些邪神的眷属、邪神的眷属的眷属也都早已消失不见。 扭曲的街道仿佛像是随时都会破裂的水泡一般。 玛尔达却只是露出了神圣中带着几分飒爽豪气笑容：“干得不错，小家伙。” “放心地回到你们的时代吧！” “说不定、我们很快，还会见面哦？” “嗯。”立香点了点头，将目光抬起，看向了上方。 那渐渐隐没消失的克苏鲁庞大狰狞的身躯之前，悬浮于高空的罗维也刚好垂落实现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面容俊朗而儒雅的男人点了点头。 光芒在立香与玛修的身上绽放，闪烁旋转一般的...消失了。 罗维也随之消失不见。 他要将克苏鲁彻底插入特异点的深处，将之作为钉子，固定住特异点的走向，不令其修复、也不令其对人理本身造成影响。 这一刻自然需要与之一同落入特异点的深处。 “啊——都走了呢？”玛尔达看着空阔而扭曲、不断地崩溃消失的城市，轻轻地吐了口气。 “不过看起来，你来晚了一步哦？” “切、你不也是没有与他真正会面？”回应玛尔达的，是一个略带不爽的声音。 披散着翠绿色长发、凌乱的发梢扬起几分枯黄的矫健猎人少女踏着湿漉的街面踏步而来，朱唇微张，虎牙微露。 “但是我可是跟他并肩作战了哦？”玛尔达仍显得洋洋得意：“与吾主的距离，还是我更近呢！” 阿塔拉忒哼了哼，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看着对面洋洋得意的玛尔达。 黄色的兽瞳中带着几分隐晦的不屑...她以为自己赢了么？ 不过是一时的接近而已。 没错，相比起自己、作为圣女的玛尔达确实与以圣子的身份显现的罗维更亲近，但那也仅仅只是在这个时代。 而接下来... “前往迦勒底亚斯的通道，可早就在我的箭矢之中了！” 从始至终，阿塔兰忒就不打算与玛尔达争夺在这个特异点的胜负。 她知道自己比不过驯龙的圣女。 她也早已将目标，指向了那个名为迦勒底亚斯的人理拯救机构... “罗维，一定也会去那里！” ... “欢迎回来...辛苦了！”睁开眼睛，迎面而至的是罗马尼·阿基曼如释重负的声音与达芬奇摇晃手中瓷杯的身影。 立香怔了怔，与身侧的玛修对视一眼，然后各自露出了微笑：“嗯，我们回来了！” “芙芙！” “好了好了，不会忽略你的！”罗马尼无奈的将袭脸而来的芙芙抓了下来：“你也是大功臣，芙芙。” “芙芙！”白色的小兽这才手舞足蹈起来。 “不管怎么说、能够成功都是一件好事。”达芬奇微笑着走了上来：“你们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那是当然了。”立香轻轻地点了点头。 毕竟是以所长的死作为代价的成长...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死去了！”少女的声音回荡在中央传达室里，目光坚定而决然。 玛修也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前辈、我也会努力的！” 并不知道立香口中所说的人就是自己的罗马尼也笑了笑，与达芬奇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眼神... “等等！” 达芬奇突然开口：“你们刚刚，有谁动了灵子转移装置了吗？” 立香与玛修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罗马尼在第一时间看了过去，他看到了本就已彻底关闭、熄灭的灵子转移装置，那如无数未来科幻作品里所描述的时空舱一样的‘铁桶’边缘，仍有淡淡的微光闪烁。 那绝对不是立香与玛修回归之后残余的光芒。 而是第二次的运转之后才会有的景象。 而在那里... 一抹红色圣骸布的碎片飘摇而落。 “那家伙，来了！”达芬奇歪了歪头，看向了旁边的罗马尼。 果不其然。 罗马尼的脸色从愣神，惊疑，再到僵硬、发白。 整个过程堪称华夏非文化物质遗产里的变脸艺术... “竟然直接到了迦勒底亚斯来了吗...”达芬奇喝了口咖啡，看着罗马尼的反应、这位中世纪的艺术全才莫名有种愉悦感。 立香在反应过来之后，却显得有些惊喜：“是罗维先生来了吗！？” ... “罗维先生，你什么来的？！”同样是迦勒底亚斯，员工宿舍、在‘代理所长’罗马尼·阿基曼为突然到来的英灵从者准备好的房间里。 有着一头璀璨的金色长发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天青色的眼眸，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的罗维。 金发的少女俏丽的容颜带着几分高兴，她站起身来，跳跃着来到罗维的面前，扬起的面容朱唇明媚勾勒。 “在解决完克苏鲁那个大家伙之后就过来了。”罗维穿着的不再是作为‘圣人’时候的修身古朴衣袍，而是一袭现代的休闲服，他看着眼前的少女。 不久之前还在立香等人面前自称为‘Saber’的少女...这一刻所穿着的，却不再是之前的星际少女剑客装扮 她的头上戴着圆形的黑帽，她的身上披着黑色的法师长袍、内里映衬着一袭白色的制服蜿蜒勾勒着腰肢纤细的玲珑女体，垂落的下摆收束着蝴蝶骨、扩开的翘臀下是延伸而出的修长黑丝双腿。 她的身形纤细、娇小，手握着倒悬高塔一样的魔法杖。 同样的外貌。 同样的‘容器’， 但与先前和立香交流的、却是不同的意识。 那位Saber已回归起源宇宙，她的到来，也只是为了接引另一个自己...或者说，不同侧面的出现而已。 那也正是眼前的身影。 在已死的异闻带里诞生的，以术士身份成长的阿尔托莉雅... “让你久等了。” 请个假 这本书还有最后几张就差不多结束了，我梳理一下最后的情节，请个假。。。 。。。。。。。。。。。。。。。。。。。。。。。。。。。。。。。。。。。。。。。。。。。。。。。。。。。。。。。。。。。。。。。。。。。。。。。。。。。。。 第十八章黄衣之王 起源宇宙收束唯一，每一个不同的侧面看似独立、但其实都是存在于起源宇宙的‘本体’的衍生。 先前的‘圣剑使’阿尔托莉雅、骑士王的侧面，便是如此。 但唯有眼前这个同样冠以‘阿尔托莉雅’之名的少女，是骑士王没有收束的，自身在不同世界的侧面。 之所以不收束，并非是因为做不到，仅仅只是因为不愿意—— “她...跟我不一样。”那个时候，在以起源宇宙的‘迦勒底亚斯’作为连接构建起的联系之中感应到了自己‘术士少女’一面的阿尔托莉雅找到了自己。 那个时候的起源宇宙已囊括茫茫星海，虽然还难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理光辉照耀银河’，但也早已向着太阳系之外扩散。 所见星辰皆在掌握之中，茫茫宇宙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神秘。 但那个时候、面对着无穷星辰，罗维所看见的阿尔托莉雅的表情，却显得极为复杂。 于是罗维自然而然地询问：“不一样？” 他从阿尔托莉雅的眼中看到了那个与她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却穿着魔术师衣袍的少女，看见了那个以术士的身份成长的少女。 “确实...不一样。” 作为王的阿尔托莉雅凛然神圣，作为骑士的阿尔托莉雅高洁而谦卑，作为剑士的阿尔托莉雅意气风发... 但她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也既是‘克制’。 学会克制，既是成为王与骑士的必经之路。 学会克制，便也不再天真。 但术士的少女...没有这份克制。 纯粹而善良。 “她确实跟你不一样。”罗维笑了：“所以，你才没有将她吸收吗？” “嗯。”星光落在骑士王英气俏丽的容颜之上，那双天青色的眼眸星云流转般闪烁着。 她矗立在‘树’的最顶端，来自宇宙的‘风’吹杨起那一头金色璀璨的发丝，也扬起那一袭青色的衣袍，衣襟环抱下的曼妙矫健女体挺立如松，镇静而自若：“她跟我不一样。” “她生长于一个满是绝望的世界里，但仍能保持最初的纯粹与美丽...这是我所希望，却没能做到的事情。” “罗维卿，我希望你能够带着她、去往她诞生的那个世界。” “啊...这也是，我曾答应那个家伙的。” 罗维当然不会拒绝。 术士身份的阿尔托莉雅所诞生的世界、便是他曾答应的，那个名为‘科尔努诺斯’的凯尔特至高神明所请求的、所希望自己拯救的世界。 那也正是罗维此刻所抵达的这个必死的世界的某个分支。 但其实...不只是因为她是你最初的纯粹吧？ 那个时候的罗维看着阿尔托莉雅那张面容，他从那双天青色的眸子里所能看到的，毫无疑问更多。 阿尔托莉雅所要拯救的，并不是自己。 也不是这个世界。 而是...某个本该与她亲近，却最终分道扬镳的人。 摩根·勒菲。 亚瑟王的亲姐姐... “罗维先生，您在想什么？”2016年，北极高山之上的迦勒底亚斯，窗外漫天风雪缠绕、终年不见停止，风雪再往外的世界一片空白，那是已被毁灭了人理、已被烧却了存在的过去之后彻底崩溃的时空。 而在这里，在迦勒底亚斯的内部，钢铁笼罩的‘温室’里响起的声音却让罗维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穿着魔术师衣袍的阿尔托莉雅天青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困惑，她身下的长裙飘摇、黑丝紧缚的双腿支撑着娇躯，似乎是看见罗维走神，她忍不住扬起的面容带着几分担忧。 而于此刻，更是踮起了脚尖、将身体前倾，将手搭在罗维的额头上。 少女与他仅有一线之隔，发丝拂过面容、视线落下的翘臀往后抬起扩开一片美好的曲线，略微触碰的温软更令人忍不住心中荡漾，但罗维只是定了定神：“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唔...真的没事吗？”阿尔托莉雅的眼神仍旧带着几分担忧，她所出生的世界是眼下这个世界衍生出去的异闻带，是属于被剪定的世界在‘被剪定之前’衍生的被剪定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关于罗维的传说，也更没有关于圣子之类的传闻。 所以阿尔托莉雅并不知道罗维的强大。 在她的印象之中。 罗维只是个对自己很好的、自己最亲近的人。 仅此而已。 “也不烫...”少女收回了手，精致额的眉宇微微压低。 而对此，罗维也颇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担心他是否会生病：“真的没事。” “不行，您刚刚才从特异点归来，接下来要好好休息！” 术士少女几乎不容辩驳地拉起罗维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洁白的被褥之间依旧残留着少女的芳香，那个穿着一席古典发饰衣袍的少女将纤细的双手压在了罗维的肩膀上，振振有词：“接下来，我会看着您好好休息的哦！” “我倒是想好好休息，不过...”罗维指了指门外：“门外有人。” “咳咳咳...”随着罗维的这一指，门外随即传来了几声尴尬的咳嗽。 术士少女瞬间收回了手，面色略微浮起了些许的红晕。 她转过看，看向门外。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如果没空的话，我们下次再来...” “你给我进来吧！” 罗维将手一挥，门外的身影瞬间就被拉了进来。 红色的短发飞扬而过，还未褪去战斗服饰的立香闪身进了房间，看着举止亲昵的两人，她挠了挠头：“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你们信吗？” “前辈...我就说了，要先敲门！” 跟在立香身后的玛修面带无奈。 “芙芙！”芙芙也抗议了起来。 于是立香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地尴尬了起来。 还好，达芬奇缓解了气氛的尴尬：“诶呀，真是热闹呢？” 那个穿着中世纪宫廷礼服、以少女的姿态显现的欧洲中世纪艺术家走了进来，黑色的长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柔美的曲线。 “不过我在此之前倒是没有想过会与您真正会面...” 略微弯曲的发梢摇晃下，达芬奇在微微屈伸行礼之后，看向罗维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难明的意味。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出名的艺术家之一、兴起了欧洲中世纪文艺复兴的‘三杰’中的一位，达·芬奇在生前虽然不是无神论者，但她却是反对教会的人之一。 在教会的角度看来，称呼一句‘敌基督’也并不为过... “任何事情只要遭受过扭曲的，都应该反对。” 罗维倒显得毫不在意：“按照你的说法，其实我也是一个‘敌基督’。” 毕竟在收束唯一存在之后，无论哪个时空、公元世纪初的‘基督’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为人们解放思想，自己做自己的‘主’。 之后的基督遭受扭曲而成为了禁锢人们思想的枷锁，打碎他们、其实也与他的行为一样。 “我当然知道。” 达芬奇微笑而礼貌：“所以我从来都只是反对教会而已。” “我曾读过您留下来的手稿，有一些困惑...” 摒弃了最初微乎其微的‘成见’，达芬奇开始向罗维请教一些问题。 一些思想哲学上的理论知识。 然后她发现，眼前这位‘圣人’虽然活动的轨迹是在公元世纪之初，但他对于人类社会的哲学，世界的发展，甚至是一些现代的科技原理都了如指掌。 不止宗教哲学，几乎所有的领域，罗维都能轻易地为她解惑... 阿尔托莉雅歪了歪头，看着满脸热切的达芬奇与平静为其解惑的罗维，她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在罗维旁边坐了下来。 旁边的立香与玛修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开心。 确认了罗维真的到来的开心。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短暂，但她们对于这位‘圣人’的印象很好，与其相处的过程也极为舒服。 能够继续友谊、也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是的... “那么，那个藏在暗地里的家伙，是不是也该出来了？” 罗维突然说。 达芬奇也从获得无尽奥妙知识的过程中回过神来：“嗯哼...不说我差点忘了。” “罗马尼·阿基曼...” “啊哈哈、你们聊就可以了，我这边还需要去看管中央看管室...”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躲在门外的罗马尼探出头，但开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维一把‘抓’了过来。 “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罗马尼·阿基曼瑟瑟发抖中。 “放心吧！” 罗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吃了你，也不会打你的，更不会责骂你——” “真的吗？”罗曼...或者说，魔术王所罗门的眼中浮现出了希望的眼神。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主的旨意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顶多只是惩罚你，不让你吃草莓蛋糕而已——” “您还是杀了我吧！” 罗曼眼神瞬间崩溃、不能吃蛋糕，人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那换一个也行，比如说不让你玩某些Gamegal，比如说前段时间才刚出的...” “抱歉，我再也不敢了，请您责罚吧！” 罗曼以头抢地，在立香、玛修与达芬奇诡异的眼神中打断了罗维的话。 啊啊啊、再这样下去，感觉自己真的要死了。 社会性死亡可比什么都痛苦得多！ “算了，不逗你了。”罗维摆了摆手：“无论如何，这都是你的选择，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惩罚你而来的——” “不过有些事情，不该你做的，那你便不能做。” 比如说以自己的生命去阻止那个自称为‘所罗门王’、实际上是七十二魔神集合体额的盖提亚施行人理烧却...我都没死，你有什么资格死？ 一想到这里，罗维就忍不住有些不爽。 不过罗马尼·阿基曼反而松了口气。 他在当以色列王的时候、虽只在成为王的那一瞬间接受过一次‘主’的启示、但...那一瞬的臭骂，给他留下了一辈子难以抹消的心理阴影。 在之后的日子里，那一瞬的臭骂更时不时浮现耳边。 哈人、 简直太哈人了！ “不管这个家伙了、”罗维看向了立香：“我虽然帮了你一次，但接下来的人理烧却，我不会插手太多。” “我也不适合多过插手——你应该明白的。” 立香当然明白。 就像是刚刚‘解决’的法兰西特异点...虽然罗维出手击败了克苏鲁，但实际上，罗维虽是主力，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反而是立香。 是以立香为代表的、这个置于人理烧却状态下的世界的那些依旧活着的人。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罗维是存在于过去的‘救世主’。 但过去的注定已经过去了。 那些活着的人。 那些状似无力的芸芸众生...才是真正的，现在的救世主。 “你有信心吗？” “当然有了！”立香咧嘴，红发少女俏丽的容颜干净而坚定道：“我虽然只是个普通人...但是，我也背负了很多东西的哦？罗维先生！” “那就加油吧...立香，玛修。” “是！” “我明白了！” “芙芙！” 最后的叫唤声中，带着被忽视的抗议。 ... 公元世纪之初。 罗马帝国、荒漠，风沙吹卷。 金碧辉煌的大剧院中，座无虚席，那些围拢的观众在座位上蠕动着、翻滚开漆黑粘稠的黄雾，无数水生动物一样的触须蔓延开来。 金发红裙的罗马皇帝却矗立于舞台的中心，在摇曳间发出了清脆的叫声：“唔姆唔姆...” “欢迎来到，余的舞台！” “属于余的——” “光辉大剧院！” 裙摆飘扬，一瞬绽放的红光闪耀、有如漫天飞舞的蔷薇花瓣。 ‘观众’们发出了阵阵咆哮...哀嚎，凄厉一样的惨叫。 它们是来自世界之外的旧日眷属、 它们所面对的，是真正的世界之王。 ——尼禄·克劳狄乌斯。 “余的歌声...果然，只有余之奏者，才能欣赏啊！” “既然奏者不过来。” “那余也只能自己找过去了...在将卿等彻底击垮之后。” “你说呢...” “哈斯塔？” 少女...抬起了瑰丽的眼眸，入目所视的是恢弘繁华的罗马城，也更是盘踞于罗马城顶端的神明。 披着黄袍的、不可名状之神。 黄衣之王哈斯塔。 第十九章立香与玛修在风中凌乱 “啊啊啊啊，为什么这里也有这种怪物！？？” 公元一世纪，罗马帝国境内，狂风吹卷着荒原的飞沙、扬起的漫天尘埃有如铺卷世界的沉重幕布，一群黄色的、腐烂的、像是枯萎断裂的植物一样的怪物追逐着奔跑的两人。 红色的短发飘扬在半空中，包裹在白色制服下的身形矫健跳跃，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的立香在迦勒底亚斯的种种课程之中也早已经拥有了不弱的体能。 但她不希望自己的体能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啊！ “前辈——” 旁边的玛修反而是一脸的无奈：“我可以保护您的...” “我才不要！”立香咋咋乎乎：“好恶心...光是想想停下来可能会被靠近这种事情，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于是玛修的表情就更加地无奈了。 但这确实是立香的理由—— 在迦勒底亚斯接到了新的特异点的出现之后，立刻抵达这个时代的她们立刻夺路而逃的原因。 是的、她们之所以会被追着跑，并不是因为她们无法击溃那群‘怪物’，而是因为立香觉得她们很恶心。 虽然也确实很恶心...奔跑过程中，玛修回头看去，只觉得一阵反胃。 对她来说还勉强能够压制。 但若是普通人看见， 恐怕直接就忍不住吐了。 那种一种莫名的眩晕感，而在眩晕之后，却带着某种无形的律动。 那些追逐的怪物脚踩着地面，干枯的身形在黄色的外壳下随之舞动跳跃着，祂们的脚步落在荒丘之上，仿佛拍打着无形的鼓点，祂们的口中发出阵阵的低吟，仿佛在高声歌唱着混沌的歌声。 那是一群‘怪物’，却也像是一群疯狂的歌唱家... “呼！”玛修呼了口气，定了定神，跨动着修长矫健的身形、黑色战斗服包裹下的娇躯随其走动而上下起伏荡漾。 “等等——” 立香突然停住了脚步，红发少女抬起手的姿势也让玛修随之停顿，向前滑动了几步、扬起的阵阵沙尘之间，她们看向了前方。 在那绵延的荒野、黄色的土壤之间，有身形蠕动着，从地下攀爬而出。 那是与祂们身后追逐而来的身影一样的，黄色的怪物。 祂们同样敲击着脚步。 祂们的口中同样发出阵阵无形的呓语。 祂们挥舞着黄色的触须，祂们狰狞地呼喊着，他们旋转、跳跃着。 前、后、左、右...只一瞬，立香与玛修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玛修立刻警惕起来，拟似从者少女将手一握、伴随着流动的光芒如水般蔓延，魔力在顷刻间形成黑色的盾牌顷刻，握入玛修的掌心之中。 但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她也没办法同时从四面八方将自己的御主保护起来。 立香却突然冷笑一声：“跑不了了吗...” “既然如此，就不逃了——反正，你们都在这里了！” 藤丸立香抬起了手。 少女御主一改之前那副恶心到恐惧的模样，俏丽英气的容颜上流露出了冷然的笑意。 就像是...大计得逞的笑容。 玛修愣了愣，猛地一个激灵：“前辈...”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前辈的计划？ 佯装做恶心。 佯装做一路逃亡... 只是为了将这群怪物吸引到一起，然后，一次性解决！！？ “玛修，做得到吗？” 立香低声询问。 “没问题的、前辈！”玛修振奋似的点了点头。 这不是自负，而是绝对的自信——立香也好，她也罢，其实都与在法兰西特异点的时候有所不同。 这是因为罗维的存在带来的改变。 虽然那位在进入迦勒底亚斯之后，亲口说明自己不会过多干涉之后的特异点的事情，他说解决特异点的职责、是属于立香这个这个世界活着的人才能完成的事情，他自己最多只会在特异点的最后、固定其存在。 但在那之前的前置条件，他会完全交给立香来完成——也只有立香能够完成。 但不干涉，不代表完全不理会。 至少在迦勒底亚斯，在发现这个罗马特异点之前，他就曾亲自对立香与玛修进行特训。 对御主的特训。 以及... 对‘拟似从者’，或者说，对人造人的特训。 “玛修·基列莱特，放下你心中的芥蒂——我指的，不是你对凭依在你身上的从者的芥蒂，而是你自己对自己的芥蒂。” 那个时候的罗维曾一语中的的说出了玛修心中一直存在的阻碍。 她心中，对于自己的芥蒂。 玛修·基列莱特、并非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魔术的手段结合现代科学的科技调制出来的，具备极高的‘灵子转移’匹配度的人造人。 她并非是常人，也绝对称不上一个健康的人，在获得灵子转移匹配度的同时、她的体质也异于常人地脆弱。 加速衰老、加速腐朽...如果不是因为从者的凭依，她根本无力支撑修复特异点的战斗，如果不是这份来自英灵的力量的支撑，她也根本无力站起来。 正因为这份不正常、这份‘特殊’，所以玛修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人’。 即便有着立香、罗曼医生的关心与关注。 即便他们从未用异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玛修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 “放下心中的芥蒂，你才能真正地成长起来，真正的掌握你身上的这份力量...” “你应该记住的是，从你诞生自我意识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仅是个工具，你就不仅仅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来到人间的玩偶。” “你是个人。” “人如其名的...人！” 我是...人！ 脑海中浮现而过的一幕幕在迦勒底亚斯经受特训的时候，罗维对她所说的话语，这一刻的玛修的内心突然无比的坚定起来。 罗维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经过特训之后的玛修已能更完美的掌握自身的力量。 以这份力量...击溃眼前这些怪物，并不在话下。 ...前辈，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也是，属于您的成长！ “嗯，加油吧！”看着玛修回应自己的坚定的眼神，立香露出了笑容，她拍了拍白色制服下身那触及膝盖的黑色百缀群，包裹在黑丝下的美丽双腿摇晃了一下。 “上吧、我去旁边吐一会儿！” “呕~~~” 玛修：“...” 是我想多了吗？ 拟似从者小姐双眼流露出了迷茫，心中第一次有了想要吐槽些什么的冲动... “唔姆唔姆、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人！？是被无辜卷进来的普通人吗...” “唔姆唔姆，好像不是——时空的旅人？人理的拯救者？” “不过无所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来聆听余的歌唱吧！”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正准备挥舞手中盾牌，解决周围这群怪物的玛修动作顿了顿，在这声音之下、立香也不自觉地停住了呕吐，胃部反转的感觉得到了缓解。 不只是她们。 就连那群黄色的怪物也都在同时转过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茂盛日光照耀下、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山丘之上，此刻正矗立着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颇为美丽的少女模样的身影，她有着一头璀璨的金发、柔软的发丝在脑后用红色的缎带束成精致的模样，摇曳的额前刘海下是一张俏丽的容颜，苍绿色瑰丽的眼眸闪耀恍如宝石。 她穿着一席红色的长裙礼服，胸前敞开处显露出半抹浑圆饱满、纤细的腰肢同样收束在其中，垂落的下摆长长的拖拽在两侧，隐约能看见轻纱拂动下的曼妙双腿。 那是...谁？ 在看清楚的一瞬间，立香与玛修都在同时顿了顿，那个少女的美丽与高贵火热的气质是显而易见的，但相比起这一点、更让她们在意的，是那些黄色的怪物的态度。 那覆盖在黄色外壳之下的诡异腐朽身影似乎、瑟缩了一下？ 祂们在恐惧吗？ 立香与玛修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罗维...是的，她们知道眼前的这些怪物很可能与法兰西特异点一样，是来自不可名状的邪神的眷属，而至今为止、她们所知晓的，能够让邪神的眷属产生恐惧的，也就只有罗维了。 “后世而来之人哟！”虽相隔遥远，但那里于高处的美丽身影却似乎能很精准地捕捉到立香与玛修的心理，她自遥远的地方垂落实现，苍蓝色的眼眸略微眯起，朱红唇瓣扬起一抹明媚的弧度：“卿等不必介怀，不必恐惧！” “余乃是尼禄·克劳狄乌斯，卿等所立身的世界的皇帝，世界上唯一最出色的艺术家、最完美的皇帝！” “余已等待你们许久了——” 这是实话。 人理烧却开始，特异点产生之后，想要解决、是需要立香这个来自后世‘人理烧却’最初开始的节点时代的人作为起始，才能完成的事情。 所以少女一直在等立香的到来。 她也早已感应到她们的存在。 知道她们回来。 与之对应的、尼禄·克劳狄乌斯这个名字，立香与玛修更不可能不知道。 “看来...不是敌人、”立香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得到了玛修的点头回应。 “嗯。”玛修说：“那位...是活人。” 这个特异点的时间线是在公元一世纪。 公元一世纪的罗马， 也正是后世被定义为暴君的尼禄·克劳狄乌斯所生存的年代。 虽然有些奇怪于尼禄竟然会是个这么美丽的少女。 但至少此刻， 尼禄并未对她们产生敌意。 那些怪物也对尼禄·克劳狄乌斯产生了畏惧的态度。 是敌是友、显而易见。 “那么接下来...作为有幸观望余之身姿之人，就请静听吧！” 那个立于高处的少女皇帝突然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余会为卿等，展现余身为皇帝的美妙歌声！” “庆幸，并且洗耳恭听吧——” “除了余之奏者之外，这是余唯一一次的音乐表演！” 清脆的少女嗓音回荡在风中，带着远比炽盛的太阳更加炽盛的热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立香与玛修的心中都在同时浮现出了不详的预感。 不... 不只是她们。 就连那群披着黄色的怪物，都开始面露惊悚。 “玛修。” “前辈——” “你也感受到了对吧？” “嗯，前辈。” “要不，我们跑吧！？？” “我也很想、但是，来不及了...前辈！” 来不及了。 因为只在一瞬间，尼禄便张开了那红润如花瓣一样的美丽双唇，在银牙微露之间...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地清脆而美丽。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美好的韵味。 然而、 无数的美好链接起来，却如同噩梦一般。 “玛修，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天堂啊啊啊啊！” 这一刻， 那一袭袭披着黄色外壳的诡异怪物都在这声音之中扭曲、哀嚎着，祂们抬起的触须托住了脸，祂们本就瘦长的身影在这一刻更扭曲有如蛆虫...立香与玛修混杂在其中，也仿佛是被同化了一般。 如果立香此时此刻能够保持意识清醒的话，看到这一幕、一定能够想到后世梵高的那副知名化作《呐喊》。 但可惜的是...现在的她，也是“呐喊”的一员。 “唔姆唔姆...这样，如何呢？” 而在飘摇而起的歌声之中，尼禄·克劳狄乌斯，罗马帝国火红蔷薇的皇帝抬起的苍蓝色眼眸，却在同时看向了远处。 那罗马帝国天空的方向...此时此刻，正盘踞于整个时代上空的庞然身影。 披着黄袍的不可名状身姿...古老的旧日支配者，戏剧的缔造者、黄衣之王，哈斯塔。 “邪神的艺术家...余之 表演，如何呢！？” ... “尼禄的歌声是从我作为混沌之核的‘灵’所学习到的，不考虑量级、来自‘阿撒托斯’的声音，可不是黄衣之王能够比拟的。” 迦勒底亚斯，罗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侧耳、聆听着从世界扉页的历史之中响起的声音，面露微笑地看向眼前。 “那是当然...毕竟，是您。” 在他面前的人，穿着古老的服饰、皮肤黝黑，有着一头灰色凌乱长发的男人摸了摸自己手上戴着的九个戒指，面带苦笑：“不过我只是想不明白...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在您的面前，人理烧却什么的...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不，盖提亚。那不是一个笑话。”罗维抬起了手：“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 大结局·我将无处不在 名为“人理烧却”的世界末日危机起始于自称所罗门王之人对于净化世界、毁灭人类的宣称。 但事实上，那并不是真正的所罗门王——这是罗维非常清楚的事情。 毕竟真正的所罗门王，早就在这个世界线仅有唯一一次的圣杯战争之中被迦勒底亚斯的前代所长、时钟塔天体科君主召唤出来，并且在获得圣杯战争胜利之后许下了‘成为人类’的愿望。 过去的所罗门王，如今是以“罗马尼·阿基曼”的身份存在于迦勒底亚斯之中。 而那自称自己是所罗门王之人... “在您出现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的计划失败了。”有着一头凌乱的白色长发，身形高大、皮肤黝黑健壮，穿着古老的以色列服饰的男人嘴角流露出了苦笑：“我以潜藏于所罗门体内的‘七十二魔神’聚合而成的形态控制了所罗门的身体，继承了他的一切力量，但是这份力量...归根结底，是您所赋予的——” “但我终究还是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要让我继续人理烧却的计划？” “不，严格意义上，所罗门的力量不是我赋予的...我只是启迪了他而已。”罗维看了一眼窗外，迦勒底亚斯所处的地球极点高地永远只有缠绕的风雪，除却苍白之外再难以见到其他的风景。 但这样的风景，却也让罗维嘴角扬起。 就如同知道罗马尼·阿基曼就是所罗门一般。 他也当然知道眼前自称为所罗门王之人的身份。 其真名为‘盖提亚’。 是所罗门王在生前仅有一次接受‘主’的启示、仅有一次触碰至高的灵的时候所完成‘神秘术式’的基础，‘七十二魔神’的聚合体。 是的，在后世的种种传说之中，所谓七十二魔神是‘主’赋予所罗门的十戒所能奴役的，来自地狱的七十二柱魔鬼。 但事实上，七十二魔神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由所罗门王从启示之中领悟到的、以来自无数神系神明的特性为基础创造而出的魔术的术式。 七十二魔神，便是七十二种术式，祂们也更像是七十二根支柱一般，支撑起名为‘现代魔术’的基盘。 然而也正是这样的存在，在所罗门死后、觉醒了自我意识，祂们联合起来，一同占据了死后的所罗门的躯体，掌握了所罗门王那创造现代魔术基盘、使役一切幻想种的，超越神明的伟力。 祂们认为人类是肮脏的，是罪恶的，祂们想要净化这个世界，重塑人类。 祂们更想要借助毁灭人类历史、点燃人理，汇聚庞大的能量，让祂们能够前往星辰创造的最初，去靠近魔神心中的‘主’——比原初更久远的存在，也是真正的至高者。 前者是盖提亚作为人类恶之一的‘怜悯之兽’的诉求。 后者，则处于七十二魔神真正的心愿。 也正因为如此，在罗维出现之后，盖提亚其实就已经放弃。 放弃了人理烧却的计划，放弃了净化人类、重塑世界的野望。 因为祂虽成为了‘怜悯之兽’，但七十二魔神，才是祂真正的起源，才是祂真正的自我——接近‘主’，近距离的沐浴‘主’的荣光，这样的事情，才是祂最重要的目的。 然而盖提亚想停止人理烧却，却也在同时、发现自己做不到。 人理烧却无法停止， 毁灭世界的危机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超出了祂的控制。 原因，便是眼前之‘人’。 眼前的‘主’...阻止了祂停手的意图。 罗维却显得不以为意：“所罗门的力量来源于人类，来源于人类自身的智慧，他将原本属于神明的神秘散布到大地，他将神秘的流失固定在某个均匀流动的趋势之下、避免了因神秘突然消散而产生的世界巨大变动，消弭了无数可能因此发生的灾难。” 所罗门从未想过要保留神秘。 统治公元前七世纪以色列、被尊称为‘圣王’之人，是个神性大于人性的存在。 但无论是神性，还是人性，所罗门王所执的、都是‘理性’的一端。 他没有私欲。 他没有想要让神秘永恒驻留的想法。 他所希望的，只是人类能够在神秘流逝的必然趋势之中维持稳定，然后在未来、掌握新的力量。 所以所罗门选择了任由神秘流失，他自己本人更在明明掌握着凌驾于神明之上的伟力的情况下仍旧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消逝。 然而一提到这点，盖提亚显得尤其无法接受：“这是至高的神性，也是从人类整个种族出发的人性...但这，也更是我们无法接受的缘由所在，是我们在所罗门死后控制了他的躯体、行使人理烧却的最重要的原因。” “明明您已经教导过他，明明您已经训斥过他...” 罗维曾以‘人类’的姿态显现在以色列时代，斥骂过所罗门那种冰冷的理性。 那是他被虚空的灵拖拽进入无数时空轮回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也是他在降临此世、以自身的存在扭曲世界线之后，这个世界也确确实实发生了的事情。 “即便被训斥，即便知晓作为人，不应该只以理性考虑...但他仍旧选择了最初的道路，这也才是所罗门王，不对吗？”罗维露出了笑容：“盖提亚，你是由所罗门创造出来的术式、你的心中怀抱着对于所罗门的怨恨，但那份怨恨、不过是因为‘爱’而已。” “你爱着所罗门，所以希望他能怀抱自身的感性，而不是冷冰冰地像个机械。” “你爱着人类，所以怀抱着对人类的怜悯，成为‘怜悯之兽’，想要重塑世界、让人类的罪恶消弭无形。” 人类恶，既是对人类的、扭曲的爱。 罗维缓缓地站起身来。 他面露微笑：“而我之所以不让你停止人理烧却，也是类似的原因...” 他也同样喜爱着这个世界——这个以‘月’为名的世界，曾承载了未穿越前的他无数的幻想，也让他穿越之后、缔结了无数的羁绊。 友人、爱人、家人、亲人... 那些过往早已在罗维的手中化为了足够珍贵的碎片。 那些熟悉的人也成为了他想要保护这个世界的理由。 在无数次求而不死的过程中，往日的无奈也都在此刻成为了弥足珍贵的记忆的碎片。 他也想要毁灭世界。 但他所要的，不是让世界重塑，从零开始。 而是让世界、以人理烧却为起始点，如浴火重生般的获得极致的升华。 于是盖提亚俯首。 于是罗维起身。 “你该离开了，盖提亚。” 罗维微笑：“继续去行使你的职责——但请记住，人理烧却，不是为了毁灭。” “而是为了在毁灭中升华！” 声音回荡于耳边，盖提亚深吸了口气，对着自己所崇敬的‘主’缓缓地躬身：“谨遵您的启示...” 这一刻， 祂也聆听到了天启。 获得自身的职责，获得‘主’的认可。 祂也不再是所罗门创造出来的术式。 而是真正的，独立的个体。 身影扭曲。 而后消散。 罗维抬眸看向窗外的风雪，金与红交织的熔岩般的眼眸流动闪烁。 “时间...过得真快啊！” ... 迦勒底亚斯外的风雪依旧，中央管控室，罗马尼·阿基曼与达芬奇仍是一脸紧张地凝望着眼前的人理观测装置上呈现出的异闻带的模样。 公元世纪之初的罗马帝国，那是一场‘艺术’与‘艺术’的对决。 以世界之王的名号留名人类历史的尼禄·克劳狄乌斯飘摇的歌声与黄衣之王飘摇的混沌之音碰撞在一起。 但在那世界的扭曲之中、立香却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样貌。 那是属于人类的过往。 ‘主’也好、‘旧神’也罢，甚至那些在这个时代仍有不少痕迹残留的古老神明，在这个时代，都必须要依靠于人类。 这是立香在这个特异点明悟的一点。 也是红发的少女必须要做的事情—— “第一特异点，让娜·达尔克，将引导人类前进的旗帜给予了未来拯救人类之人。” “第二特异点，尼禄·克劳迪乌将掌握世界的权柄递交给藤丸立香。” 这是现在。 而在未来—— “第三特异点...” 公元十六世纪的茫茫海域，穿梭在这片大海的航行家们闯入宇宙暗面的终极深渊，开启了现世通往终极深渊的门扉。 俄刻阿诺斯的无尽之海水域震动，名为‘德雷克’之人将开拓之光赠与了藤丸立香，将开拓之意留给了后人。 而后驾驭着驰骋星海的星辰之舟、撞碎了深渊的恐怖。 第四特异点。 公元十八世纪，雾都，伦敦、开膛手杰克带来了人类心中的恐惧，那个依托于人心恐惧、具现化为‘小女孩’模样的杀人鬼幻灵剥开了人心中最恐怖的传言。 但世界知名侦探、代表着真相的福尔摩斯拨开了层层迷雾，将直面恐惧的智慧送给那个抵达时代的御主。 第五特异点的合众唯一，阿比盖亚召唤了犹格索托斯的化身、第六特异点神圣卡美洛迎来了拉美希二世燃烧太阳之克图格亚的灼烧、第七特异点，英雄王吉尔伽美什以最古之王的高傲，迎战玩弄人心的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这一刻的时间仿佛加速了流动，这一刻，迦勒底亚斯外的风雪也在缠绕间化作了无止境的风暴。 就如最初所承诺的，整个过程之中，罗维不曾出过手，但几乎每个特异点、都有着他的痕迹的残留。 那些来自终极深渊的存在，那些沉寂攫取了特异点领域的旧日支配者，也一个接着一个被钉死在了原地。 但对于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盖提亚来说，感受最深的却不是那一个接着一个被解决、被以旧日支配者的存在为‘钉子’固定在原地的特异点，在祂作为‘人类恶’的感受之中，最为清晰的变化、其实是来源于...藤丸立香， 来源于那个‘人理最后的御主’。 来源于那个人类最后的救世主。 更准确的说... 是来源于藤丸立香所代表的，这个世界的‘现在’，那些活着的人。 每跨越一个时代，立香所接触最多的，不是那些时代的英雄，不是那些光辉璀璨，无尽神圣的大人物。 而是那些时代的凡人。 那些追随在开拓者身后、乘风破浪的航海员，那些穿梭在雾都之中观望着每一日的报纸，为恐惧所压迫的伦敦工人，那些在合众国之内惶惶不可终日的饱受战争压迫者...英雄固然可敬，但立香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明白、真正能代表人类的，其实是普通的、平凡的大多数人。 就像是因为机缘巧合而被选为御主的，原本生活在平凡世界里的自己一样。 藤丸立香。 之所以能跨越一道有一道的灾难，不是因为她足够强大，不是因为她足够坚定。 而是因为、她谨守自己的平凡。 那是平凡。 也是伟大。 “人类皆伟大。” 端坐‘幕后’的魔神王终于明白了罗维的目的。 能够拯救世界的，从来都只有世界本身，能够拯救人类的、也从来都只有人类自己。 主救不了人类——但人类，应当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能够跨越无穷的阻碍，跨越宇宙终极的深渊，将自身的光辉照耀于银河宇宙之间。 只有这样。 才能重新将世界生命的火种点燃。 只有这样。 罗维也才能将这个世界与起源宇宙嫁接。 这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完成的事情。 这是外来者帮不了的事情。 “所谓重塑，从零开始、不过是另一种的回避方式。” “世界的信息是固定的，宇宙同样也有着名为‘固定带’的存在，不管你重来多少次、往返星球缔造之处多少次，最终，都必然会迎来你所恐惧的未来。” “所以与其回头，不如向前。” 声音回荡在耳边，盖提亚端坐在人理尽头的神殿之中，端坐在人理烧却最终指向的方向，他目视着世界之内，目光深远。 接下来，祂将于此等待。 因为于在不知不觉之间。 那个名为藤丸立香的少女，已闯过最后的特异点。 她即将抵达真正的幕后。 “终于又成功了——”中央管控制，红发的少女早已换上了一袭更加先进的战斗服饰，黑色的紧身衣紧致勾勒着窈窕健美的身躯，红色的短发飘扬下、俏丽的容颜流露着法子内心的笑容。 罗马尼·阿基曼挠了挠头发：“还真是、成长得让人觉得心安了。” 颇有种长辈看着晚辈长大成人了的错觉。 “诶呀呀、我们也差不多该退休了呢？你说呢，罗马尼·阿基曼？”达芬奇也站在旁边微笑道。 “那是当然...等世界恢复之后，我想要巡游一圈，去世界各地品尝不同口味的蛋糕——” 更重要的是去日本，把所有想玩的游戏买一遍！ 当然， 后面那句话罗马尼没说，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 立香笑了笑，侧过的视线、却又看向了旁边表情略显低落的玛修。 “玛修——？” “在，前辈！”粉色短发的拟似从者少女回过神来。 “你还在想他们吗？” “嗯...” 玛修点了点头。 她们刚刚从第七特异点、古巴比伦文明的乌鲁克时代归来。 在那里， 她认识了光辉璀璨的英雄王，也认识了那个时代、那些不被人类历史记录下来的人。 正因为缔结了足够的友谊，所以玛修才会感到低落。 毕竟按照正常历史而言。 乌鲁克最后的结局，毫无疑问是毁灭。 那些人、那些普通人，也终究会淹没在尘埃之中，化作尘土。 再也无法见面。 但是... “现在，我记住他们了，不是吗？” 立香握住了玛修的手，红发少女微笑间，眼眸流露出了坚定。 玛修愣了愣。 然后也露出了笑容...是啊，至少，她们记住了那些名字，至少，她们知晓他们曾真实存在过。 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英雄王者们的背景板、不是作为古老文献里轻描淡写的一个‘众人’的词汇。 而是作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活在她们的脑海中。 这便已是弥足珍贵的事情。 “好了，刚刚回来、你们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罗马尼·阿基曼摆了摆手：“待会去趟医务室，虽然你们现在已经成长了不少，但是健康状况还是要多关注——” 迦勒底亚斯的首席医生。 这才是在迦勒底亚斯几乎全员崩溃之后不得不接过重任成为‘代理所长’的罗马尼原本担任的工作。 所以罗马尼对立香与玛修的身体状况尤为关心。 担任，只是关心。 却并不担心。 毕竟此时此刻的医务室、早已交由一个比他更适合的人管理。 “罗维先生现在应该还没休息吧？”玛修询问。 “放心吧，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你们直接过去医务室就行了。”承诺不干涉特异点修正事情的罗维此刻正担任着迦勒底亚斯的后勤工作。 与那位‘Caster’阶级的阿尔托莉雅一同...现在经历了很多的立香与玛修早就知道了那个金发少女的身份。 毕竟在第六特异点的时候，她们就曾与‘阿尔托莉雅’的‘本尊’...公元六世纪的卡美洛王国的国王，亚瑟·潘德拉贡见过面，交过手。 “说起来、罗维先生竟然还是卡美洛王国的‘皇帝’...” “罗马的第一辅佐官，阿尔托莉雅遥尊的皇帝，俄刻阿诺斯的航海家们崇拜的冒险者、福尔摩斯最钦佩的智者...罗维先生的身份，还真是多呢？” “嗯，嗯——” 玛修跟在絮絮叨叨地说这话的立香身后，听着‘前辈’的话语，忍不住点了点头。 罗维先生确实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人。 不管是谁，都会这么觉得的吧？ 毕竟从乌鲁克时代开始，一直到公元一世纪都有着他的足迹残留，而到了现代，作为‘主’的他的名声更是遍布全世界。 但也正是这么一个在传说里显得非常神圣的存在、在日常起居之间，反而比他们更像是个普通人。 “嗯，我去倒杯咖啡。”达芬奇看着两个少女一前一后消失在门外走廊里的背影，也长长地吐了口气、甩动着卷曲的黑色长发走向一侧的里间。 宽敞的中央管控室里，也就只剩下罗马尼·阿基曼一个人停留。 他将目光从门外收回，看向了那个硕大的地球仪一样的人理观测装置... “盖提亚——” 有着一头橙色长发的男人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光滑的下巴。 自称为所罗门王的男人是立香与玛修在第四特异点的时候遇上的。 自称为所罗门。 实际上却是七十二魔神聚合体的盖提亚。 那是... “原来人理烧却，是因为我而开始的吗？” 罗马尼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魔术王的这双手曾为不断流逝崩溃的神秘捧起最后的希望，他也一直认为自己的做法是理智的、是能延续世界与人类的稳定的。 但已知晓的真相，却告诉他...他或许错了。 绝对的理智或许并不能带来延续与稳定。 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难与灭亡... “所罗门，你错了。” 低沉浑厚的声音在罗马尼的耳边响起，下一瞬，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前方。 人理观测装置、迦勒底亚斯，那颗硕大的‘地球仪’之上，红与黑的光芒几乎蔓延整个球体——一般的人理烧却只会覆盖某个国家，某个区域， 但现在，那人理烧却的痕迹，却包裹住了整个时代。 包裹住了...整个地球！ 整个世界！ 嗡，嗡，嗡...几乎是在同时，这个位于地球极地数千米高山之上的人力拯救机构内部响起了急促的警笛，红与蓝的警报灯交织闪耀在内部。 达芬奇打翻了咖啡、顾不得溅出的咖啡打湿了自己的衣裙，匆忙从一侧赶向中央管控室。 罗曼医生却呆立在原地。 因为他看到了那个自称为所罗门王的男人，他看见了那个真实身份为盖提亚的身影...凌乱的黑色长发，黝黑健壮的躯体，穿着古老华贵的王袍的男人。 那是...他自己！ 他的身影显现在人理观测装置之上，矗立在被黑与红的光影彻底包裹灼烧的‘地球仪’之前。 他看向罗曼，那双金色的眼眸显得冰冷而漠然。 “你的选择，是错的、所罗门...不，现在的你，已经不配这个称谓了！” 这是只有罗曼能够听见的声音。 这是只有真正作为‘所罗门王’的人才能聆听到的、端坐幕后的魔神王在王座之上说出的话语。 “你们虽停止了前面七次特异点的人理烧却、但我早就积蓄起了足够的能量。” “以这份能量，我将能一次性地毁灭这个世界。” “毁灭，然后重塑。” “我将戴上成为真正的神明的冠冕。” “世界啊...” “于我手中，毁灭吧！” 罗曼瞳孔颤动，达芬奇不断的推搡他，都未能够让他回过神来。 那边的立香与玛修也匆匆赶来：“医生，达芬奇酱，发生了什么事情？” “又是人理烧却吗？” “罗维先生也不见了——”她们去了医务室，却发现医务室空空荡荡，罗维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所以她们才有急匆匆地赶回来。 罗曼剧烈地摇晃着脑洞，努力地从刚刚那一瞬间的心悸中挣脱出来。 达芬奇满脸凝重地看向了完全被灼烧了的人理观测装置。 那是...什么？ 立香与玛修看了过去，也都在同时愣住之后、瞳孔收缩。 滴滴滴、滴滴、滴——空气中回荡的警笛声越发基础，已从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变成了更加急促的尖音，而在最后刹那的声波迸溅之后，便是一阵巨大的轰鸣。 轰然一声。 人理观测装置...炸裂开来了！ 尘烟滚滚迷茫，玛修蹲下了身体、捂住了脑袋，穿着黑色战斗服的窈窕少女瞳孔紧缩摇晃地更加剧烈起来。 这爆炸，这一瞬产生的波动...这是在人理烧却刚刚发生之时，在中央管制室出现的炸弹，炸死了迦勒底亚斯之内除却藤丸立香之外的其他御主、以及大多数工作人员、世界末日最初的‘征兆’。 它就像是古老圣经里加百列天使最初吹响的灭世的号角一般。 而玛修也是最初被毁灭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如果不是突然被英灵从者凭依，玛修根本活不到现在。 只是虽活了下来，但那一刻的噩梦仍残留在少女的脑海中。 极致的疼痛。 极致的痛苦。 极致的噩梦... “玛修，没事吧！” 红发的少女伸出了手，紧握住了全身颤抖的玛修的手，那温软的掌心仅仅的握住了她同样柔嫩的掌心。 玛修愣了愣，缓缓地抬起头...印入少女视线中的，是‘前辈’那如火一样的短发，是如火一样的红瞳，也更是坚定的表情。 是了。、 玛修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前辈也正是这样握住了自己的手，给予了自己无限的希望。 所以她才能再次怀抱生的渴望。 所以她才能吸引到英灵从者的凭依。 现在。 与之前。 一模一样的... “我没事的，前辈！”玛修直立起了身体，在胸前饱满跳动之间，伸出了手、紧握住了硕大的黑色盾牌。 “加拉哈德...请您，再次将力量，借给我吧！” 这是亚瑟王手下的圆桌骑士之一，被称为‘最纯洁的骑士’加拉哈德的力量。 而玛修所持的盾牌、也更是象征着‘圆桌骑士’的‘圆桌’... 她将黑色的盾牌向前，紧握横立。 于是刹那间光华璀璨。 于是顷刻间，涟漪绽放。 硕大的白色城墙在刹那生成，坚固的堡垒在空气中连绵扩开，四面环绕的同时、往前一推！ “白垩之城·卡美洛”！ 起源于人心的理想之都于此绽放。 人理观测装置炸裂的冲击被挡在了盾牌之外。 尘烟迎面袭来。 “咳咳咳...”立香咳嗽着，面露难受，但这个红发的少女却仍旧一动不动地与玛修并肩站在一起。 她是御主。 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人。 但她更是迦勒底亚斯最后的御主...是玛修的‘前辈’！ “我会始终与你站在一起的！” 主从立于前端。 达芬奇歪了歪头，虽危机到来，但看着两个少女之间密不可分的羁绊，也忍不住想要感慨一句“青春，真好”。 只有罗曼依旧面容严肃。 只有所罗门王能够感受到...不同于之前的，真正的危机，到来了！ “呼...丑陋的、可悲的人类啊，还想要负隅顽抗吗？” 一声吐息。 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传来。 四面尘烟骤然溃散、尘埃落定，显露出的风景却不再是之前的迦勒底亚斯中央管控室的风景。 而是...恢弘的殿堂。 链接殿堂的象牙阶梯。 以及殿堂所处的世界...绵延无尽的星空。 “七十二座殿堂...象征着所罗门的七十二魔神吗？”达芬奇一眼扫过，心中了然。 而此刻，他们也正位于七十二座宫殿的最下方、链接七十二宫殿的象牙阶梯的起始点。 抬头能看见那座位于最高的宫殿，洁白的地面绵延向前，铺着的红色地毯镶嵌金色纹路，于其末端、巍峨耸立的王座之上，一道高大的身影垂眸凝望。 这是超越时空的凝望、对视。 哪怕距离遥远。 但立香与玛修也都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 “所罗门...”立香与玛修瞬间严肃起来。 “这次，不是我们找上门，而是对方、主动侵蚀了迦勒底亚斯吗？” 达芬奇吐了口气。 是的，以往解决特异点，都是通过灵子转移前往各个不同的时代。 是属于主动出击。 而这一次、却是那自称为‘所罗门王’之人，将自身的领域覆盖于迦勒底之上，把他们一同‘吞没’进来。 这是令他们措手不及的事情。 但是... “既然来了，那就正好，一起解决了吧！”藤丸立香深吸了口气，显得信心满满。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退缩。 不管怎么样... “愚蠢的人类，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吗？” 端坐王座之上的高大身影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冷笑，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横亘星空的七十二座洁白宫殿，都在同时显现出庞然的身影。 那是魔神的影子，是支撑起现代魔术基盘的魔神以‘支柱’的形式出现的轮廓。 祂们盘踞于殿堂之上，阻隔在立香与玛修前进的道路之上。 “等我将迦勒底、这个世界最后的残留彻底吞没之后，既是你们的...末路！” 吞没迦勒底。 侵蚀世界最后残留的‘净土’。 这也正是魔神王的目的。 区区人类，还不值得他亲自出手，区区的人类最后的御主与从者、还不值得祂如此大张旗鼓。 只有迦勒底亚斯，这个具备穿越时空，影响过去现在未来、并且阻挡了祂的计划的特殊之物，才有可能让祂这么做。 必须...阻止祂！ “达芬奇酱，医生，我们必须出手了！” 立香说。 达芬奇与罗曼有些犹豫，但他们知道...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立香，玛修，拜托你们了——”达芬奇郑重开口。 罗曼没有说话，只是面容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在深思、忧虑着。 “嗯...放心吧，达芬奇酱，罗曼医生！”立香咧嘴：“我可是人理最后的御主，不要小看我呀！” “走吧、玛修！” “是，前辈！” 这一次向前，似乎与之前不一样。 这一次她们所处的，不是某个时代，不是某个被扭曲了走向的特异点，更不是某个被旧日支配者影响的世界。 她们所处的是人理烧却主导者的帷幕之下。 她们所面对的，是数目众多的、魔神柱。 但是不同之处。 仍有相似。 英灵...被自动召唤了。 先是一抹流光从天而降，然后便是一道接着一道的身影从中走出。 每一座宫殿。 每一尊魔神柱。 每一道微光与星辰，都能看见闪耀凛然意志的身影。 “拯救人理的、最后的御主，踏上属于你的征程吧！”那是高举着鸢尾花旗帜的法兰西圣女，她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风中，她神圣明亮的身影指引着英雄们的向前：“吾乃让娜·达尔克，遵，古往今来的、无数的英雄，于此挥舞你们的勇武，为守护世界而战吧！” “就在吾的践踏之下，毁灭吧——愚蠢的家伙们！” 与圣女并肩而立的，是黑色的魔女，高举着的邪龙旗帜引来了星之内海的邪龙法夫纳，也引来了无数本为混沌恶一面的反英雄。 屠龙者、反抗者、王者、圣者、女王... 但在祂们之中，最耀眼的，却不是那些挥舞刀剑的人。 而是那个一路穿过无数宫殿向前的身影。 那个带来了拯救的希望的... 平凡的救世主。 少女终于踏上了最高最远的宫殿。 恢弘的支柱支撑着硕大的穹顶，柔软的地毯覆盖在洁白的象牙地板之上，那个居于幕后之人端坐台阶王座之上，金色的眼眸冷漠而静默。 祂将目光从那七十二魔神盘踞的七十二座宫殿之中扫过，祂看着英雄们与魔神之间的战争... 七十二魔神并不弱小，祂们每一个都有着神灵级的力量，有着匹敌复数top级英灵从者的伟力。 但这一刻，祂们面对的从者无穷之多，哪怕魔神柱有着强大的不死性，也难以支撑太久。 随着时间的流逝。 随着事物的变化。 魔神柱活动的范围在缩小、祂们的不死性被不断袭来的冲击所打破，被英雄们挥舞的利刃斩断。 英雄们紧随于立香之后、紧随于迦勒底最后的御主身后，从四面八方同时登上了魔神王所端坐的御座。 现在—— “该到最后的决战了、所罗门...不，你根本就不是所罗门，对吧！？”红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扬而起，少女的身形立于王座之前，赤红目光流动着。 “这很重要吗？” 但幕后之人只是冷然，端坐在王座之上、祂将目光从不断地向御座聚集而来的英雄身上收回，仍旧显得不屑一顾：“是所罗门王也好，不是也罢...我的身份是什么，都无法改变你们，无法改变人类最终的结局！” “人类最后的御主、人理最后的救世主，我承认你的强大，但是...” “你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纵使孤身一人端坐王座之上，盖提亚仍旧显得淡然自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声此清脆的爆响从一侧传来：“灿然辉耀之王剑（Clarent）！” 燃烧的剑光与握剑之人一样。、裹挟着暴怒率先而至。 握剑的人穿着厚重的甲胄，裸露的头部金发凌乱飘扬，她是亚瑟王传说里的叛逆骑士莫德雷德、是亚瑟王血脉的子嗣。 她所握的剑是极致的魔剑，燃烧的魔力有如熔岩涌动。 在莫德雷德之后，更是无数的宝具随之而至，真名解放、魔力流转，如极天的流星雨般绽放于宫殿穹顶的上方。 那是无数英雄的威光，那是英雄们荣耀的见证，是他们事迹的凝结。 但...消失了。 在靠近王座之前。 在逼近魔神王的刹那。 再如何强大的剑光、再如何炽盛的魔力、再如何璀璨的英雄荣耀的见证...都在同一时间，自行崩溃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挡下来了？ “不！”高举着旗帜的法兰西圣女目光光芒闪烁，来自‘主’的启示让她在瞬间看清楚了那份诡异力量的根源。 “英灵们的力量...被，阻断了！” 英灵的存在本就不属于现世。 他们是借由神秘的手段显现、召唤于此。 他们的力量。也同样如此。 而现在，召唤...被阻断了。 ——反召唤（EX）。 这是属于人类恶之一的、‘怜悯之兽’的能力。 “我说过了，你们的力量，毫无用处的。”王座之上的幕后者缓缓地抬起了手，，骨节修长的十指之间，各自带着一个戒指，他道：“所谓的英雄、所谓的荣耀，终究是虚幻之物。” “人类，脆弱、可悲而又罪恶的种族，你们的存在既是肮脏的最大体现，但我会让你们发挥最大的作用——” “我会烧却人理的力量，回溯世界、抵达星辰创造的最初的区域，我会将自身作为天体，创造一个没有罪恶、没有死亡的完美世界。” “感恩、并仰望吧！” “我并非是所罗门王，而乃超越所罗门王的、完美的王者。” “——魔神王，盖提亚！” 恢弘的气压以王座为中心扩散开来，端坐御座之上的身影在低沉回荡的声音之中褪去了原本的人类的外貌，显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那是狰狞可怖而又极具威严的高大身影，祂的脸是有如狰狞的恶兽，祂的头上生长着根须环绕般的鹿角，祂的胸前银白坚硬如甲胄、延伸出的双手更硕大有如壮硕有如山岩、泛着鳞甲般的金色光芒。 这既是七十二魔神的聚合体，盖提亚的真实样貌。 以七十二种‘恶’汇聚起来的...人类之大‘恶’。 ——怜悯之兽。 “果然...不是所罗门王！” 立香深吸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哪怕她从未与所罗门有过接触，哪怕她并不知道名为所罗门之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但她觉得，人理烧却的幕后黑手，不该是所罗门。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预感。 而现在。 这样的预感、得到了应征。 但危机似乎并未解除——盖提亚缓缓地自王座之上站起身来，宫殿的穹顶有光芒同时绽放，那是璀璨的光带、炽盛地环绕天穹，绕行星球一圈，彰显着无尽的辉光与能量。 那是盖提亚收集起来的、人理烧却之后得到的能量。 硕大的光带由数以亿计的细小光线编织而成，每一条细小光线都具有着对城规格的力量...统合起来，既是足以穿透星辰的伟力！ “荣幸吧，你们将成为我冠冕之上的一部分！” 盖提亚展开了双手。 莫德雷德咬牙切齿，英雄们也都紧握住了手中的宝具...虽然心中不爽，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他们并不是这个魔神王的对手。 那由无尽光线编织而成的光带还有希望对抗。 但那名为‘反召唤’的力量、却足以让英灵们束手就擒。 毕竟若要战斗， 便必须要能将自身的存在召唤至此。 若连召唤都被阻断的话... 那战斗，从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不、不对！”立香看着魔神王那狰狞可怖的身姿，看着天穹之上显现的光带落下的威光，却突然摇了摇头。 红发的少女深吸了口气，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人类恶的怜悯之兽...与你对抗的，本就不应该是‘英雄’！” 不应该是英雄？ 那应该是什么？ 英灵们都在同时愣了愣。 只有盖提亚猛地看向了立香，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正视这个少女，正视这个人理最后的御主一般。 “玛修、帮助我吧！” “嗯，前辈！” 玛修不知道立香想要做什么，但对于立香、少女几乎是全无防备的信任着。 于是在这一瞬间。 立香将手握住了玛修的手。 于是这一刹那。 玛修抬起了手中的盾牌... “假想宝具 拟似展开/人理之础（Lord Chaldeas）！” 清脆的声音再次回荡而起，但这一次所展开的、却不是之前玛修所掌握的，召唤白垩之城卡美洛城墙的力量，而是在那之前更早掌握的，更近似于基础的力量。 这是仅能守护一人的盾牌。 这是仅能庇护一个方向的屏障。 这也更是... 展现人心所愿望的风景！ 立香将手紧握住玛修的手，于是展现出的，便也是立香的心想... 莫德雷德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卡美洛王国的风景，她看见了不列颠田园之上行走的农夫，看见了那些四处奔走的普通人。 圣女贞德的目光中也骤然浮现出了法兰西的风景，浮现出了法兰西的农夫、市民、士兵、商人... 英雄们的眼里出现了各自所处的时代的风景。 立香的心中，出现了时代的平凡人。 盖提亚抬起头，看向了天空、那显现绽放的威光也在同时，出现了不稳，出现从内部崩溃的景象...那硕大的光带的能量，本就是从烧却世界的各个时代所得来的。 现在， 立香构建起了英雄与时代的联系。 也就相当于让英灵们与光带本身构建起了联系。 从内部出现崩溃迹象...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一来，你的反召唤，也就...毫无作用了！”立香露出了笑容：“盖提亚——” 有着时代作为依托。 英灵们不再是单纯的英灵，而是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反召唤只能对英灵起作用。 却没办法对他们起作用——更没办法对那时代的万千凡人，有任何的作用！ “我终于知道...罗维先生，为什么是将特异点固定，而不是将特异点彻底修复了。” “为的，就是这一刻。” “毁灭人类的危机，从不该由任何人单独面对，这不是英雄的战斗，不是救世主的战斗，不是圣人、圣女的战斗。” “此战——” 立香举起了手。 英雄们露出了笑容，挥舞着刀剑向前。 盖提亚矗立于王座之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失败吗... 在罗维到来之后，祂本就没想着成功。 只是为了‘演’而已。 但现在。 就如同立香一般...祂也终于领悟到了罗维想要做什么。 英雄与万民同在。 万民支撑英雄向前。 万民...是为，世界之基石！ “人类，并不弱小啊...” 魔神王收回了前言，人类并不弱小，但汇聚成群的时候...人类，进永恒照耀世界！ 唯有如此。 才能照耀银河。 与起源宇宙...互为犄角。 怜悯之兽不再怜悯人类，于是魔神王也将成为明悟人类之理的‘人王’... 藤丸立香是救世主。 但救世主并不是她。 而是所有人！ “此为...守护世界之战！” ... “你看到了吗？罗马尼·阿基曼...不，所罗门。”时间神殿的对面，悬浮的块垒巨石之上，罗维凝望着绽放的璀璨光辉，他露出了笑容：“人类，并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去拯救——” 在罗维身侧的罗马尼·阿基曼抓了抓头发，露出了苦笑。 确实...不需要。 原本是打算牺牲自己、去破解盖提亚的反召唤与光带力量的所罗门本尊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小看立香，也更小看人类了。 原来他们...也能发挥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那些很少被关注的人们...弥补了他的过错吗？ “这不是你的过错。”罗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所罗门，而是罗马尼·阿基曼、迦勒底亚斯后勤部的医生，仅此而已...不是吗？” 罗曼愣在原地， 是啊...他不是所罗门，而是罗马尼·阿基曼。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一个喜欢玩Galgame，看直播，吃草莓蛋糕的死宅。 “但我还是想说...” “我，不后悔自己曾经的选择。” 不后悔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不后悔用一生去为人类全体而考虑。 不后悔用一辈子的理性，去换取人类稳定的未来。 所罗门王...从不后悔自己一生的行为，那是哪怕曾遭受‘主’的指斥，也未曾更改的意志。 这就是所罗门王。 当然，罗马尼不知道的是、即便罗维没有阻止他去解决盖提亚，他其实也不会死。 这个世界线是罗马尼·阿基曼没有死亡的世界线。 所以罗马尼·阿基曼最后的结局，是在用自己作为‘所罗门’本尊的力量终结盖提亚的过程之中、与之融合，重新成为那个理性的圣王，所罗门。 然后世界就此迎来‘死亡’。 “但那不是你，你更不会再成为所罗门王。”罗曼挥了挥手：“等你回来，我请你吃草莓蛋糕——” “不请我玩你那些游戏吗？” “额...那个，还是算了吧！” 罗曼慌忙逃走。 接下来... “我该去完成我的事情了！” 罗维微笑着收回了视线，他的目光深远、如同缠绕着无尽混沌旋涡一般，隐喻万有全无之力。 万有全无，既是根源之涡的最外层体现。 是的。 这一刻的罗维再次地触碰到了‘座’的最顶层...因为这一刻的这个世界，就如同起源宇宙一般，也完成了某种程度的升华。 每个英雄都与自己所属的时代、时代的人构建起了紧密的联系。 每个英灵都从自己所处的时代的人那里获得了力量。 那万千的凡人就如同浩荡的河流一般，将英灵们高高托举了起来——而与英灵们紧密联系的世界也因此而触碰到了座的顶层。 密闭循环，首尾相衔。 这是与起源宇宙完全不同的道路。 但具有类似的潜力。 具有整体升华的潜力。 其名为‘终末’、所代表的，也正是与起源相反的线的另一端。 而这个时候...罗维以‘旧日支配者’固定特异点的好处，也就凸显起来了。 “以七重特异点上钉住的旧日支配者的七重气息作为掩盖...终极深渊的邪神，根本无从发觉我的动作！” 祂们不会想到罗维会再次塑造出一个具备无穷潜力的世界。 也更不会想到... 七重的旧日支配者‘污染’之下的世界，会是罗维新的台阶。 不过在那之前。 “阿尔托莉雅。” “罗维先生。” 罗维的身后，穿着术士长袍的金发少女露出了笑容，她手握着的魔术杖在空气中轻轻挥动了两下，及膝短裙下均匀美好的双腿轻轻摇动着开心的弧度：“我成功了...” 她成功了。 成功地完成了‘阿尔托莉雅’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成功地完成了罗维最初的诺言。 罗维让这个世界摆脱了已死的未来。 他重新点燃了这个世界的生命的火种，令其升华为与起源宇宙一个规格的世界...那么，以这个世界为主体衍生出的无数的世界线，也能存续。 其中自然包括了角神科尔努诺斯的世界。 包括了... 摩根·勒菲的世界。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有着一头银白长发的女人从阿尔托莉雅的身后走了出来，面带复杂。 这是一个颇为漂亮的‘少女’。 她穿着一席长袍、胸前敞露浑圆，柔嫩白皙的腹部在微光中流转着圆润的威光，腰肢显露、细腻流转扩开半片挺翘曲线，蜿蜒勾勒的翘臀往下是修长完美的双腿，内侧遮掩在垂落的衣摆之间。 她的身份是来自异闻带的摩根·勒菲，妖精国的女王。 具备跨越世界能力的她也曾前往起源宇宙、在起源宇宙还未升华之时，以那个世界的摩根勒菲的灵基显现。 她知道罗维是个神奇的人物。 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拯救了自己——拯救了妖精国度。 虽能跨越世界显现。 但摩根勒菲从来都做不到超脱世界，在自身的起源世界崩溃之后仍维持自己的存在。 “既然来了，那就好。” 这样，他也就能再无忌惮的...去踏出自己的，最后的一步！ “是啊、你成功了。” 摩根勒菲轻声开口，她看着眼前罗维的身影在渐渐模糊化、渐渐地消失，对于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摩根勒菲的心中满是复杂。 但复杂之后、摩根扫视了一眼旁边的阿尔托莉雅，却又突然露出了笑容：“说起来...你不觉得，那群从者里面有些家伙、不一样了吗？” 不一样？ 罗维愣了愣了愣，旋即看向了那群在时间神殿之中自主召唤而来的英灵们。 然后他就发现... “这不是起源宇宙的从者吗？” 小恩、艾蕾、伊什塔尔、阿塔兰塔、雅典娜（爱因兹贝伦）...虽外貌一般无二，但毫无疑问，起源宇宙的英灵都已在不知不觉间顶替了这里的同位体、以这个世界的灵基显现于此。 在罗维看过去的同时。 她们也在同时看了过来，并且...露出了莫名的微笑。 “波塞冬的谎言已经被戳破。” “她们来这里的原因。” “你应该很清楚——” 摩根勒菲开口，声音轻盈、却莫名带着几分...愉悦感。 罗维瞬间哽住。 原因他当然很清楚，但好在，他即将真切的取回自己的力量... “我会回来的。” 声音飘散在风中，摩根抬起头，术士的阿尔托莉雅伸出手、接住了天空落下的‘星光’。 罗维的身影消失在时间神殿的茫茫星空之下。 起源世界早已经变得极为强大。 终末世界也彻底稳定下来。 接下来，不需要做什么。 有着‘藤丸立香’这个救世主在，有着无数的‘救世主’存在的这个世界，也必然可以走向无限延伸的未来。 罗维自然也要开始自己最后的旅程—— 他的身体向‘上’悬浮而起。 他的意识穿透无尽深邃的世界。 恍然刹那。 “又见面了。” 一声轻笑，一个淡然的招呼，罗维睁开了眼睛，见远处太阳的光辉炽盛闪耀，近处、树影婆娑摇曳，树下端坐的枯瘦身形面色沉静地看着自己。 “觉者...或者说，释迦牟尼，” 罗维脚步站定，环视了周围一圈，将荒草吹拂的风景收入眼底，而后道：“你也要拦我吗？” 毫无疑问，这里已是‘座’上最接近顶层的地方。 作为超越宇宙的‘觉者’的记录点之所在，也只会在最接近顶层的区域。 而觉者选择在自己的区域拦下自己... “当然不是。” 觉者面容沉静：“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那份力量虽确实是属于你的，但一旦接受那份力量...你也会与我一样。” “与你一样？”罗维挑眉。 “没错，”释迦牟尼轻吐口气，他道：“超越者超脱世界，能在宇宙中的任何一个地方随意显化身影...然其本体却永远无法再次踏足宇宙之中。” 这是代价。 也是责任。 所以在无穷无尽的宇宙之中，有不少强大的存在虽能超越、但却仍旧选择了驻留宇宙之中。 超越者不受宇宙限制。 但既然不受宇宙限制、那便也很难回归宇宙之中。 “果然是这样吗...”罗维却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我才无数次的、求死而不得啊！” 罗维终于明白了。 过往的无数次求死，不是死不了...而是，不能死。 “承接那份力量，未必就一定要成为超越者。” “只要有足够大的灵基...” “我，仍能驻留在世界之内！” 或许这也才是罗维为什么会进入到世界之内的真正原因。 超越者固然强大。 但虚无的时空未免太过无趣。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热衷于‘死’，所以他从一开始的所有行为，也都是在下意识地为自身创造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于此。 起源宇宙，星海沸腾、矗立于宇宙中央的‘空想树’剧烈摇晃着。 终末宇宙，时间神殿摇晃动荡，无穷的英灵都在同时抬起了视线。 从过去、途径现在，抵达未来。 穿梭于不同的世界线。 行走于不同的时空之中。 罗维留下的每一道痕迹都已成为了承载他存在的灵基，以他为中间点蔓延开来的所有事物、也都将成为维持他于现世活动的‘世界’。 虚空、灵光闪烁，那位曾将‘雅威’之名赠与罗维的‘灵’发出了愉悦的笑声，欣然地接纳其存在，成为了罗维的一部分。 宇宙暗面、终极深渊，无穷的旧日邪神敲击着无序混沌的鼓声，然后在顷刻间炸裂开来。 深渊的中央，象征着宇宙暗面源头的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在同时‘睁’开了眼。 但祂的眼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混沌、无序，反而充斥着理性。 因为祂是阿撒托斯。 是盲目痴愚之神与混沌之核。 也更是...罗维！ 占据了混沌之核的罗维最终的结局，便是成为‘阿撒托斯’。 谁强大，谁便能成为真正的阿撒托斯。 而毫无疑问的是...取回‘座’最顶端力量的罗维，规格远在原来的混沌之核之上！ “逆子——” 旧日支配者们四散逃逸，却都逃脱不了深渊源头的抓捕。 最终，只留下原初的三柱神依然矗立。 无穷的痕迹收束于自身。 荒原之间，烈阳照耀处的婆娑树影之下，觉者躬身后退，选择了让路。 座最顶端、旋涡缠绕，根源的冠冕加持于罗维的身上。 无穷、无限、全知全能。 起源宇宙的迦勒底亚斯、建立于恢弘屹立的‘空想树’顶端的诸界通道，光辉落下、流转万千穹光。 罗维缓缓地睁开了眼。 “罗维先生...？”耳边是颇为惊喜的声音，那是以术士的身份活跃于异闻带妖精之国的少女阿尔托莉雅的声音。 “我回来了。” 罗维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抬头能看见星海、那是存在于宇宙之外的超越者们的眼睛。 祂们都在注视着自己。 或许是在困惑，或许是在羡慕。 但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像你们那样的。” 罗维露出了微笑：“因为我——” “无处不在。” ... “那么无处不在的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是‘波塞冬的约许’？” “...” 罗维转过身，看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虎视眈眈的少女们。 解释？ 解释个锤子！ “莉雅。” “罗维先生？” “我们跑吧！” “诶——诶！！？” 与此同时，迦勒底最高之处，有人轻轻地抬起了手指，纤细白皙的手掌抚弄着空气，拨开层层涟漪。 摩根·勒菲，在‘复生’之后就直接入驻起源宇宙的‘迦勒底亚斯’的妖精国女王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还真的回来了啊—— “看起来，之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有趣吧？” “你说呢...梅莉？” “那是当然了。”白发的梦魇妖精回以微笑。 “芙芙！” 慌乱中，白色的小兽跳上了罗维的肩膀、它蹭了蹭罗维的脸庞，毛茸茸地抖动着，发出了亲昵的声音。 正打算先离开、脱离险境的罗维脚步顿了顿，看着身后的众人，突然有些哑然失笑。 未来...确实，会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