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作者:苹果味咖啡 简介: 我曾是缔造神话的巨人;我曾是帝国末代的帝王;我曾是毁灭时代的强权;我曾是废土时代的凡人;我曾是卑微草芥的尘民;……轮回转生一百次。每次都填非常简单。这是最后一次了。腻了……开摆![苹果味咖啡] 第一章 暴君之死 帝国历1314年。 咆哮的火焰吞噬了古老的建筑,历史悠久的帝国首都罗马被一片战火笼罩。 在战争之前,不论这座城市有多少的文化结晶、历史遗迹都是徒劳的,它必将被践踏被摧毁,仿佛它们也是帝国的象征般,被愤怒的联盟军队们拔除。 一座座雕塑被推翻,不论那是军事将领,还是开国功勋,亦或者是贵族雕塑,吟游诗人,传奇导师……如此彻底的清算在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少之又少。 这显然可以证明,这场战争本身并非是正常的政权交替,而是一次由下而上的阶级革命。 曾经高高在上十几个世纪的贵族阶级们已经丧失了最后反抗的力量。 恐惧与血与火灼烧着城市。 战斗是一边倒的。 被期许以众望的皇家禁军的平均素质简直令人觉得可笑。 足足三万有编制的军团在反抗军短短三次冲锋下就一溃千里,相较于对方空地一体协同的成熟战术体系,只懂得发动骑兵冲锋步兵枪阵的帝国军队早已在战争理念中全面落后。 更遑论在数千米之外就喷出烈火能击碎墙壁的钢铁之口,以及从天而落的天基审判之剑。 不会有任何的奇迹发生。 被冠以圣母玛利亚之名的墙壁终于迎来了它的破碎之日。 在千年以降不曾委身于人的纯洁玛利亚之壁被血与火贯通之时,这场战场就已经结束了。 余下的仅仅只是扫荡。 杀光不肯投降的贵族;清算他们的罪孽;推翻腐朽的王朝。 来自不同种族的反抗军们的咆哮声传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杀暴君!” 怒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血染苍天般不死不休。 …… 皇家宫廷建筑群落,冠以开国皇帝凡尔赛之名。 凡尔赛宫廷建筑俨然成了一种流传历史的独特风格。 纯白色是这里的基调色,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座盛开于大地上的白百合。 花费了足足七个世纪,用了无数人力财力构筑而成的这座宫廷建筑本身就是建筑历史的一座丰碑。 在用途上,它更是被打造成了碉堡般建筑的城塞,是一座城中之城。 一百九十七条密道贯穿其中,让它上下错落的结构,最大化利用了空间,也提供了最短的布兵路线,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就能让军队占满城墙上的每个角落,堵住每一个可能被视作突破口的门道。 数百年前的战争学家和建筑学家的才华在设计之初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它根本派不上用场。 因为再实用的设计的前提,也得是有人才行。 要守住这么大一个凡尔赛行宫,最少也得有三千名骑士。 如今的凡尔赛宫廷里,只剩下不到五十个近卫士兵了。 “什么垃圾的建筑构造……有个ass用。” “直接火力覆盖就行了,这种建筑物的承重结构再坚固,只要连续炮击三天,肯定要垮塌。” “再不行,就上地动术和天基……龟缩在城壁后就是挨打的靶子,分分钟就给你埋了,挖都不用挖,等个两三天,一边吃着火锅唱着歌,一边等里面的人被活埋死光。”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以上的这些看法,全部出自帝国的掌权者,皇帝白维之口。 他注定在帝国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作为末代皇帝,不仅败光了所有家业,还被人打光了整个帝国,甚至引发了阶级革命,推动封建制度的落幕。 很难有脸面下去见列祖列宗。 然而,此时末代皇帝正乐不可支,笑容健康的如同坐在敞篷车上的肯尼迪。 他坐没坐相的靠在皇位上,对着近卫骑士们翻出来的古老图纸一通好笑。 即便已经再三驱散了凡尔赛行宫里的所有人。唯独这群曾经拔剑发誓过效忠于皇帝的士兵们不肯走。 该说是为了荣誉,还是说太过于愚忠呢…… 白维不欣赏,但也不厌恶这群人,继而挥了挥手,打发走了这群忠心耿耿的骑士们,让他们去守着门外。 他将手里的图纸丢到一旁,打了个响指,火焰将智慧结晶的图纸燃烧一空,而他连一丝心痛也无。 “往后的时代,就不需要这些了。” 他从皇位上起身,回头看了眼座椅,正准备一起烧了。 这时,脚步声传来,在偌大宫廷的圆柱的阴影中走来一道身影。 那是一名女子,她有着银灰色的长发,披着宽厚的防尘长袍,并不华丽,只绣着紫罗兰的花纹。 高挑的女子摘下斗篷的头罩,脚步声从微不可闻变得清晰可见,高跟鞋敲打着晶莹剔透的地砖。 头罩下的女子身材极佳,黑色紧身服和束腰勾勒出身材,高跟鞋更是让她身高接近一米九,大长腿在反光玻璃上行走,致命诱惑,一头银灰色的性冷淡短发,加上脸颊上紫罗兰纹样和淡紫色的眼影,进一步强化了这又纯又欲的御姐魅力,像是刺客又像是特工。 不过她的实际身份,是白维麾下的秘密组织,「黑蔷薇」的头号密探。 更是早该被帝国和圣教过联手驱逐杀到绝种的混沌魔女的后裔。 女巫微微欠身,单膝落地,臣服的跪在了青年身前。 “见过陛下。” “啊,我亲爱的夏绿蒂,你可终于回来了,我真想用我那狗熊一样的手拥抱你杨柳般的细腰,给你一个告慰辛劳的亲吻,以免你用那过于柔情的视线盯着我。啊,这该死的翻译腔,要知道自从你离开后,我想你想到黑夜白天三天三夜不能停歇……” “陛下,请您正经点。” “很难啊,你看,我马上就要死了诶。”白维拍了拍王座。 “如果陛下不想死,我可以立刻带您离开。”夏绿蒂抬起翡翠色的眸子。 “那可不行,我等这一幕可太久了,哪有正餐到来而客人跑了的道理?”白维坐回王座,露出纯粹如少年般的清澈笑容:“跟我说说吧,灰猫,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很顺利……几乎没有变化。” “几乎?” “他们比我猜想的还要克制些,以至于多了几条漏网之鱼。” “无妨,几条鱼也不可能扭转大势,贵族的立身根本可不是什么高贵血统。而是既定的那套规则,一旦帝国垮塌,没了金钱财富,也没了那套规则,他们就彻底完了。”白维托着腮帮:“该烧的都烧干净了吧?” “是。” “该杀的呢?” “雪豹、锦鲤、夹竹桃正在处理。” “等反抗军打进来就让她们撤吧,做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你们女巫也已经忙活的够多了。” “我会通知她们。” “灰猫。” “请吩咐。”女巫谦卑的低头。 “你们自由了。” 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从王座上走下,抬手轻抚女巫的脸颊,触碰的位置有黑色的蔷薇花瓣散落,散落在地,碎裂成一地晶莹的光点。 “黑蔷薇誓言将会终结。” “按照承诺,汝等女巫一族的诅咒会消失,混沌魔女的恶名将被洗刷。” “这份莫须有的罪责,将由帝国皇帝白维亲手赦免。” “你们会在公国一隅获得休养生息的家园。如果不喜欢公国少变的天气,也可以去极东的樱岛看看,以现有蒸汽轮渡,小半年即可抵达,还有据说极地有不会飞鸟的胖鸟,会让人充钱,也可以去看看,但别打赏……” “总之,一直以来,辛苦你了,也辛苦你们所有人了。” “为了我这么个任性至极的暴君四处奔波。” “抱歉啊,以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了你们那么久。” 女巫惊讶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青年,他的眼神那么清澈,言语那么恳切,一如当初初见时的少年。 她轻轻的咬了咬嘴唇,没有退开。而是将脸颊更加贴合的紧了一些,感受这份体温和温存。 像只被摸着头发的乖巧黑猫。 直至青年收回手掌,灰猫才再度开口。 “恕我直言,陛下……还没结束。” “是啊,但很快就会结束了。” “你先退吧……我要等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可不能让她撞见你啊。” “那请允许我僭越,我将在会在预定的地方……等候陛下莅临。”她仍固执的不想退去。 青年只得应下,轻松诙谐的说:“那你得去坟头前把我挖出来了。” 女巫露出极为浅淡的笑容,瞬间魅惑,倾国倾城。 她化作斑驳的灰雾,重新潜入阴影。 戒备森严的帝都城堡,实际上四处漏风,早已任由谁来去自如。 白维靠在王座上,仰起头看向挑高空间接近五十米的大殿顶端。 收回目光闭上眼,富丽堂皇又仿佛泡沫易碎的华美大殿中央,青年最后一次拾起了作为当权者的威严,漆黑的眸子被代表力量和尊贵的黄金色所覆盖。 大殿尽头的门扉传来轰鸣雷音,喊杀声和冲击声不绝于耳。 恐怖的声浪袭来,最顶尖的圣域法师和宗师武者都在外拼杀,当真是华丽的大舞台。 在并不漫长的数分钟后,大殿的门扉开启了一道缝隙,阳光穿过阴影的大殿投射进来,光芒如同一把笔直的利剑一直刺至皇帝脚下。 落入眼中的,是雷霆,是火焰。 是驾驭着龙与风暴与陨星的神庭剑主。 是人世仅有的上位英灵。 是杀穿了封魔深渊十三层的活史诗。 是反抗军同盟的精神领袖和联盟最高执政官。 莉莉安奴ꔷ槐尔特 龙裔扬起手中利剑,她一路杀来,浑身早已被血色浸染,被风暴和陨星眷顾的上位英灵的眼瞳分别倒映着不同的颜色,一者青蓝,一者殷红。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凝视着王座上的帝王,露出讽刺的笑。 如今这个距离,她只需要一步就能触及,一路上,她从未如此靠近过。 面对这名有着血海深仇的大敌,她不论如何告诫自己冷静,都无法平息内心燃烧的怒火。 愤怒的龙息在胸腔蓄积,火焰填满了龙裔胸膛的火焰袋,衣着都被胸膛下方的火焰灼成滚烫。 她吐出一口炙热火焰。 堂皇的大殿眨眼间化作一片焦土。 火光一刹,宫廷被摧残的不成模样,而王座安在。 皇帝眼中象征力量的黄金瞳意味着他本也是此世罕见的至强之一,绝非一碰就碎的摆设品。 “一路杀到余的跟前来了么……低贱的杂碎们,混血种,还有异种……” 皇帝安坐不动,只是嗤笑:“莫不是以为集合一群乌合之众,就能倾覆了余的帝国?” “低贱?” “杂碎?” 龙裔咬住獠牙,怒火燃烧胸膛,她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哪怕是当初年幼被奴隶主捕获并鞭打时,她也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羞辱。 “等着,等着我把你从那张椅子上拖下来,把你撕成碎片时,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莉莉安奴咆哮着冲向了皇帝的王座。 她最初只是一无所有的奴隶。所以才胆敢杀了拥有一切的尊贵帝王。 愤怒到极致的神庭剑主,便是神祗也难撄其锋芒。 上位英灵的剑光将天地化作一掣纯白。 赌上全幅的剑锋艰难的突破了黄金色笼罩的领域,一寸寸的逼近,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溃败。 可它还是坚定不移的往前,一点点的贯穿了帝王的躯壳,连通那看似神圣的王座。 龙裔的利剑刺穿了帝王的肉身,看着青年眼中的金色光芒逐渐黯淡,她内心的每一寸都充斥着高昂和狂喜。 她赢了。 暴君,终于要死了! 第二章 最后一课 当利剑贯穿了黄金瞳凝视下的领域,兵刃刺穿了肉身,鲜血涌出的刹那。 无法言状的痛快化作喜悦宣泄。 龙裔能透过这把剑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 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 也会流出红色的血。 坐在王座上的仅仅只是个人罢了。 尊贵、神圣、伟岸,不过都是人为化的标签,即是人,便没有不可以死的道理。 一念之间,她想了许许多多。 想到了凄惨的童年,想到了为人奴役的岁月,想到了她也站在贫民区眺望贵族街道的灯火。 那一刻她内心产生的并不是麻木和盲从,而是一种费解,一种不甘。 或许注定了她会走上这条路。 可付出的代价太过于高昂。 仅仅是为了让眼前的男人流下一滴血,到底死了多少人? 战友、亲人、同伴、甚至是宣誓为帝国而战的敌人…… 都成了一具具冰冷尸体。 白骨堆砌成高山,组成漫长的阶梯,搭出一条累累血债的道路,通往帝王。 “仅仅只是一滴血就够了吗?” 帝王眼中的黄金色黯然了一刹,紧接着疯狂燃烧起来。 “就这点能耐!” 或许是临死前的爆发和疯狂。 狂怒的帝王霍然展开领域,黄金的力量笼罩了半个行宫城宇。 “没用的。” 上位英灵眼中的怒火逐渐平息,在宣泄了复仇的快意后,她冷静了头脑,却忍不住去戏谑。 “当这把剑刺中你的躯壳时,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赤色的灰烬飘飞,如同一片片零落的残片羽毛。 帝王眼中流露出错愕之色。 “这把剑……” “它的里面埋入了一块螺旋碎片,天地开辟的力量,你承受不住。不论你获得了多少的不死性,在这把剑的作用下,都是无效的。” 龙裔的话语低沉,渐渐的,那张血染的清丽面容被笑容所覆盖。 “你要死了,帝王。” 她扭动剑柄,悄然间变化为螺旋的剑身扭转,如同一枚钉子旋紧,刺入更深处。 帝王被牢牢钉死在了王座上。 螺旋的尖刺嵌入身体,血肉被灼烧,近乎不死的生命也在迅速流失。 神秘,会在更高级的神秘之前失去效用。 生死,在利刃贯穿躯壳的瞬间就已经注定了。 帝王的眼神在颤抖,身体在战栗,五指死死的按住王座的扶手。 他大口的喘息着,似乎要说不出话来。 脸上接连闪过否认、狂怒、震惊、逃避、恐惧、狰狞等等不同的表情,不断变化。 龙裔的视线毫不偏移的锁在他的面容上,近距离的端详着,观赏着。 一代暴君的末路之时,会是如何神态。 这是天赐予她的奖赏,是她所应得的战利品。 “你要死了。” 她浅浅的笑着:“你为什么不哭呢?” 帝王被这句话所激怒了,他抬起手,修长苍白的五指如同厉鬼索命般探向龙裔的脖颈。 即便虚弱至此,他仍然有可能拧断眼前英灵的脖子。 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哪怕是死了,她也绝不可能放手。 生死仇敌分外眼红。 就在龙裔以为自己会被扼杀的时候,那只手却并未扼断她的脖颈。而是轻轻的触碰在她的脸颊上,将一缕染血的暗红发丝别到耳后。 突然间的亲昵动作令莉莉安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几乎下意识忍不住要撤回剑锋。 但下一刻,她的所有动作都瞬间僵住。 帝王眼瞳里的黄金色一点点的黯去。 失去了威严、失去了神圣、失去了力量的帝王正在逐渐褪色。 褪去皇帝的威严,余下王座上的平凡者。 他半垂着脑袋,嘴角微微扬起,露出的分明是释然而得意的微笑。 金色褪去后,漆黑的眼瞳,漆黑的长发,苍白的面容……都是那般熟悉。 那不是帝王。 那是白维。 女子的瞳孔剧烈收缩。 “不,不,这不可能……” 她第一时间是否认,是拒绝,是咬牙切齿的怒吼:“你怎么会是!” 她咬住牙齿,獠牙尖锐,可愤怒的嘶吼下一刻就化作呜咽声:“你怎么会是……” 青年抬起手,轻轻掐住她的脸颊,捏了捏有些清减的脸蛋。 “你瘦了好多。” “不过,更漂亮了。” 他看着早已不是少女的成熟女性,轻笑:“好久不见,莉莉。” 鲜有人知的昵称从青年口中唤出,毋庸置疑也无需猜测,只会是他。 莉莉安奴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攥紧,费解、疑惑、错愕,数之不尽的情感涌来,顷刻间吞噬了她内心高高筑起的理性城防,摧毁的一丁点都不剩。 通红的眼里留下清澈的泪水,落在地上,被高温的余火蒸发。 “老师……” 本以为早已死去的人就在眼前,她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说,上千个日夜积攒的话想要倾诉。 可不知如何说起,也不知如何问起。 她仍是曾经的那名怯弱的女孩吗? 他仍是当初的那名阳光的青年吗? 胸口像是被火焰灼穿般窒息难过。 可与她截然相反的是,青年始终在微笑,微笑着,然后…… “咳……” 咳嗽声中,血色染红了白色金色的华美长袍。 纠结的心思被抛之脑后,她或许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憎恨多年的帝王,亦或者是亦师亦友亦血亲的青年。 但痛苦是真的。 莉莉安奴颤抖着嘴唇,复仇的虚假喜悦被撕碎,她似乎想要问什么,可久久不知如何开口。 青年靠在王座上,半闭上眼睛,难掩倦色。 “真是漫长的半生啊。” “我等了很久很久,你没让我失望,推翻了帝国,也杀死了帝王。” “我会带着腐朽的制度被埋葬在历史里,钉死在耻辱柱上,作为暴君带走全部腐朽的余毒。” “而你,是我此生的最完美的作品,也是我留给世界的一份礼物。” “莉莉安奴ꔷ槐尔特……white……我将自己的姓氏分享与你,你将承过我的重担,代替我领导多种族的民众们重建一个平等自由的国度,让红色旗帜布满这片领土,不要再让他们成为牛羊。” “这就是老师,给你上的……” “最后一课了。” 他握住弟子的手,将利剑送进身体里,血如泉水涌出。 布下此生最完美一局,走完最完美的落子,再无任何遗憾。 白维靠在王座上,浅笑着,如同在午后困倦般,轻轻闭上眼睛。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 第三章 葬礼 “他是伟大的导师。” “他是无暇的领袖。” “他即便身死,精神也将化作旗帜,指引吾等。” “美好的仗已经打完,应行的路已至尽头,当守的道也已经守住,从今往后,会有公义的冕冠为他留存。” 墓园。 葬礼。 孤零零的石碑下,放置着漆黑的棺椁,抛下花枝,掩埋,填土。 人群前来哀悼,人群逐渐散去。 一袭黑裙的莉莉安奴独自留到最后。 她走近,抚摸着墓碑,渐而化作无声呜咽。 眼泪已经流干了,她快哭不出来了,眼角滴落的是红色的血。 她继承了来自墓碑下那个人的一切,不论是力量、思想还是地位。 可这份传承的代价有多么沉重? 友人们争相战死,唯独她不能死,唯独她得活下去。 如同咀嚼了同伴们的尸体走出荒野的豺狼。 甚至连敬爱的深爱的崇敬的至亲的灵魂也鏖杀嚼碎。 她其实并不想要这些,她想要永远的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同她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被孤独的抛向未来,那是或许是很多很多人所畅想的光明前景,却是她的地狱深渊。 莉莉安奴不由得去怨恨,怨恨独自长眠于地下的他。 他一手缔造出了新时代的开幕,却自私自利的将自己同那过往的旧时代一同埋葬。 多么残忍,多么自私。 她真恨不得报复他,将自己也埋葬同一座棺椁里,生死都不要分开,让他的精心筹谋变成镜花水月。 可她又不能这么做。 她背负了太多了,已经注定不能轻易的死去。哪怕无数亡魂诅咒,无数日夜不得安宁,她的脚步也不能停下,灵魂也不能屈服,心肠也不会在软下半分。 在她怀抱着再无生气的尸首嚎啕大哭的一夜里,她就彻底的杀死了过去的自己。 “终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 她轻抚石碑,转而离开。 “我会来找你的。” …… 深夜,空旷冷清的墓地里迎来一行五人。 五名女子打扮各不相同,有的花枝招展,穿着贵妇人的长裙; 有的披着兜帽灰袍,如同见不得人的窃贼。 她们交谈着,言语里都是欢快和愉悦,像是还清了贷款的上班族,走在路上都神清气爽。 一名头顶猫耳的女孩走到墓碑前,抬起小爪子敲了敲地面。 “老板还不起来吗?” “他或许已经起来了,指不定这儿是空的,你信不信?”另一名穿着贵族小姐服饰的女子敲了敲手里折扇,戏谑的说:“或许早就和谁私奔了。” “老板不会做这种事。” 提着卖花篮子的少女走近,她或许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但自信却最为膨胀。 “要私奔也肯定是带着我一起啊。” “夹竹桃,别以为你名字里有个桃字,就可以随意想屁吃。”猫耳女孩瞪着眼。 “要打一架吗?”花篮少女毫不畏惧的回应挑衅。 “又吵起来了,真无聊啊……为这种小事,你说对吧,贝塔。” “嗯……”一袭维多利亚式女仆装的女巫点头:“我个人倒不是很在意正妃或者侧室的问题……只要能照顾主上,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贵族小姐「锦鲤」默默往旁边移开两步:“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这眯眯眼明明很可怕。” “毕竟你和我们的出身不同,对陛下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贵族小姐蛤!”雪豹双手叉腰的反讽。 “行了,都别争论了。”灰猫抬起翡翠色的眸子,淡淡道:“动手开挖。” 花篮少女犹豫道:“真的要直接挖出来?陛下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不会的。”锦鲤卷起袖子,跃跃欲试道:“他肯定起来第一句就是「朕的帝国亡了没」。” 几名女巫对视一眼,噗嗤一笑。 然后拿起铲子开始掘坟,干的热火朝天,甚至有些兴奋。 能活着挖自己老板的坟,那得多激动,一想到过去被克扣的工资绩效,手臂就不由得多了几分洪荒之力。 埋下去还不到半天的棺椁很快就露了出来。 雪豹小心的抬起棺椁平放在地面上,她的几乎和长腿等长的尾巴摇摆起来。 “嗯,老板好像还在睡着,没听到什么声音。” “哪来这么多事,让我上撬棍!” 锦鲤二话不多抄起物理学圣剑,就把棺材板给掀开了。 贝塔抬起手,掌心飘起一团灯火,火光和月光同时照亮了棺椁里的人。 青年穿着一袭黑色的衣着,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椁里,四周的空隙填满了纯白色的花朵。 安详。 静默。 气氛忽的变了。 便是最为兴奋的锦鲤诧异的的挑起眉头:“喂,混账老板,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她嚷嚷的喊了一声,丢下撬棍,很轻的踢了脚棺材。 白色的娇嫩花朵微微摇晃,面色宁静甚至带着浅笑的青年没有半点动静,就像是做着一场美梦。 “老板?”雪豹弯下腰,附在棺椁近侧,伸手轻轻触碰青年的手背指尖。 她触电般的收回手指,脸上少了几分血色,冰凉的……凝固的…… 夹竹桃丢下了花篮,摸了摸青年的脸颊,早已踏入圣域觉醒黄金瞳的帝王尸体怎会轻易腐朽,仍然如生前最后一刻,只是没有了温度,没有了心跳,没有了鲜活。 “骗,骗人的吧……”夹竹桃跪坐在地上,指尖回馈的感触。就像是触碰石头一样,没有魂灵,没有生机。 风度翩翩的女仆也慌了神,她几度看向棺椁,却没确认的勇气。 沉默着的灰猫上前,抬起手,灰雾如利刃,轻易撕开了黑色的葬服。 青年胸膛中央的伤口呈现在了众人眼中,螺旋的纹路,残留的气息,直至此时也散不去。 肉体并未瞬间分解,而是一点点的化作灰烬,消散湮灭为虚无。 这样的伤势,便是神祗……也断然不可能活下来。 “……”女仆失声的捂住嘴。 她看向棺椁里安详长眠的青年,痛苦的弯下腰,忍住灼痛喉咙的杀意。 女巫们慌了,先前的喜色被一扫而空,巨大的沉默和悲哀笼罩了她们。 先前还在墓地周边嘲笑前来葬礼的客人傻的可爱。如今同样的心情沉甸甸的压过来,令她们喘不过气。 是真的吗? 他真的……死了? “我不信!” 雪豹呜咽着嗓音:“老板怎么会死!他连深渊中的大魔都能搏杀……” “我也不相信!” 夹竹桃眼里恢复了些神色,竭力否定眼前的事实。 “老板那么厉害,能杀死他的只有神!连教国的教皇都做不到,不是吗!” 贵族大小姐的锦鲤也晃了晃脑袋,挤出笑容。 “对,对……” “都说祸害遗千年的,这家伙不活到世界末日才奇怪!” “他肯定只是受伤太重,还在休息而已,假死罢了!睡一觉就好了,就是会有点长。” 几名女巫乐观的互相笑着,互相安慰。 说着可能连她们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对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 仅仅是因为她们内心最深处不愿意也不想去接受这份残酷的现实。 她们不愿承认……那个被尊为共主、强若神魔、心怀天下、冷酷慈悲的帝王就这么死了。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明明多少次都在畅谈退休后的日子,他怎么会舍得这份得之不易的自由? 可这时,有谁开口。 女仆贝塔轻轻垂下手,眼神里无喜无悲,没有焦距。 她轻声道:“陛下,真的死了,各位,接受现实吧。” 雪豹闻言抬起眼眸,一双雪银色的眸子变得暗红。 “你再说一遍!” 狂暴魔力奔涌,震撼这片坟冢。 “是螺旋碎片。” 女仆抓着衣角,低着头,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动摇和声音的悲戚。 “是创世碎片……不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种力量下活下来,主上也不行。” 又一次,女巫们的希望崩塌了。 夹竹桃呢喃道:“可……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哥会死掉?” 雪豹狞笑:“是莉莉安奴是么,是这个女人……” “不……”女仆艰难的说:“如果不是主上一心求死,即便是莉莉安奴持有螺旋碎片,也不能杀了他。” “所以说为什么啊!”锦鲤狠狠的踢碎了地砖:“他活着不好么,凭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接下莉莉安奴的那一剑,傻批吗?是不是傻! }@……” 贝塔声音惨淡而苍白。 “或许,这才是主上想要的结果。” “一个没有他也没有帝国的世界。” “他是帝王,失去了帝国的帝王,没有存在的意义。” “主上完成了此生的目标,著作了完美的剧本,欺骗了世界,也重塑了腐朽的国制。” “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所以,死在莉莉安奴的手下,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她按着心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打湿了泥土,滴落在白色花蕊中。 泣不成声的女巫沙哑着声音。 “主上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但他为了达成这份愿景,杀了人,杀了很多人,牺牲了很多人,利用了很多人。” “所以,他一定认为自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即便是多少次跟我们描述畅想了退休后的生活。但他一次都没提到过他将来打算去哪里……他根本没想过,他真正想要的……” “只有死亡,只有永远的安息。” “所以,够了,足够了……让他……” 她移开视线,凄婉的哀求:“好好休息吧。” 荒凉夜幕下,女巫们环绕着死去的帝王,她们望着再也醒不来的那个人,心口是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帝国崩塌,秩序重建,你我都全部自由,只是这样美好的结局下,永远的埋葬了一心为国为民的他。 为什么你可以走的如此洒脱呢? 沉默很久就的灰猫弯下腰,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贴上青年的额头,灰色长发垂落在肩膀,嗓音沙哑低沉。 “陛下,快点醒来好么,别再恶作剧了。” 她轻轻摇晃他的肩膀,对着无声的尸体说着话。 “陛下,请您陪我说说话。” “我们约好的,要去极东看樱花,去极地看不会飞的鸟。” 嗓音染上哀伤,语言渐渐堵塞,女巫拥抱着回不来的人,恳求着,祈求着。 “陛下……别贪睡了……” “求你……” “醒醒啊……” 女巫将五官埋入葬花中,凄凉的哭声传遍荒野。 只是再如何哀伤的恸哭也唤不醒已逝者。 这一夜,灰色的燎原之火,将坟墓周围数十里燃成废墟焦土。 曾有人远远的看见,灰色的魔女在烈火之围中哀伤恸哭。 大火灼尽一切,也带走所有过往。 只剩下一群无法舍弃过去的生者们,如亡灵般漂泊在新生的时代。 第四章 《非常简单》 【您度过了帝王的一生】 【正在进行数据统计】 【评价生成中】 【你在这并不漫长的一生中达成了以下成就】 【舍我其谁——排除所有敌对者,登基加冕】 【不敬诸神——你下令拆卸了国内所有教会,放逐神权信仰】 【暴戾君王——你的暴戾令整个帝国的子民为之闻风丧胆】 【霸道征服——你摧毁了五个国家】 【亡国之君——你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政权被摧毁,自己的宏伟帝国毁于一旦】 【创作素材——你成为了后世无数作者们的创作的素材对象,或是抹黑,或是中立,甚至不乏将你噶掉吉尔变成傲娇黑化萝莉的恶趣味小说】 …… 【星星之火——你亲手点燃了阶级革命的种子】 【天下血火——你开启了全面反抗帝国主义的大时代】 【英杰史诗——你的战斗和你的冒险经历成为史诗,被后人传唱】 【圣教之敌——你动摇了三位圣女五位主教的信仰,并促使其赤化】 【封神之战——你唱了七天七夜的空城计,玩了一场惊世骇俗的戏法,保全了反抗军的火种,为卷土重来坐下铺垫,同时也牺牲了自己,达成了足以封神的军事奇迹】 【军事天才——你的军略方针流传了五百年,为无数后人所敬仰学习】 【天下大同——你宣扬的大一统和种族开放学说,为世人所接受】 【天下师——你开创性的思想源流,指引了世界变革的方向】 …… 【女巫之友——保卫并守护了混沌魔女的圣域】 【千年救赎——洗刷并赦免了魔女后裔的罪孽】 【一生挚友——你拥有至少一位愿意为你而死的好友】 【中央空调——我的挚友似乎有点多?】 【偷心怪盗——多位女性为你所倾心】 【至死不渝——什么踏马的叫爱情!】 【生离死别——什么踏马的叫刀子!】 【孑然一身——你没有任何伴侣和子嗣,至死都是童贞】 …… “敌我同源——陛下,你何故要造反呢?” …… 【成就梳理结束,评价生成完成】 【身为皇帝,你本可以选择另一种更轻松的方式。但你只觉得风雨飘摇的帝国并没有值得拯救的价值。 而是毅然决然的选择反了自己的政权,挑战了更高难度,这一开创性的操作,为你后续十八年的活动埋下伏笔,你化身为两者,一是无情冷酷的帝王,一是宣扬星火的导师,两者联袂,打造出了史无前例的革命浪潮】 【并不是皇朝周期论的同一阶层的权力更替。而是真正意义上的阶级革命,原本还有机会再兴的帝国就此走向灭亡,时代进程足足被强行推进了五百年…… 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次波澜壮阔的人生,但仍不完美,帝王的人生仅仅只是你人生的一小部分,成了更加微不足道的注脚】 【从你写好剧本的那一刻,帝王的落幕就成了结果。作为一名开辟新时代的人,你优秀至极;而作为一名皇帝,只能说是无比失败了】 【评价:SS+(史诗级)】 …… 一座峭壁绝峰之巅,上方是一片无垠星空。 白维坐在孤零零的峭壁上,看着星光洒落,光焰俏皮的勾勒成数据化的文字。 对他过去经历的人生进行打分评价。 对此白维并不是很关心,他只是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反正至今为止也没拿到过一次神话级,评价权在你手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评价结束】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缕星光从天穹落下,划过山峰之巅,陨星落地,落地化作一座石碑。 在这座石碑的后方,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石碑仿佛茂密的林木。 都是已然结束的人生。 算上最近这次的帝王的一生,正好是九十九次。 白维抬起手摸过石碑。 “请写入一句此次人生的感悟或评价” 白维扬起嘴角,毫不犹豫的在石碑上留下了四个大字。 【非常简单】! 一如过去的九十八次,全部都是——非!常!简!单! 字数不多,但侮辱性极强。 “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白维伸了个懒腰,对着星空挑起眉毛。 “下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百次,是约定好的上限。 通关一百次,他便就此自由。 白维的起丶,仅仅只是个普通人,一次偶然,他在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店铺里买了杯独特口味的咖啡。 然后在路上遇到了一名非常漂亮的男人,对方自称为神祗,需要他配合一下,做一次实验。 对方甚至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他被拉入这片奇特的空间,被迫去体验上百次的人生。 每一次人生,都是一次轮回。 只要通过百次轮回,他就能重获自由,并且得到回报。 白维经历了九十九次轮回,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名神祗。 这令他一度怀疑是不是记忆有错。但怀疑是没有意义的,他待在这片空间,也根本别无选择。 只能接受这场并不公平的游戏。 当白维接受了之后,仔细去推敲时,发现这所谓的轮回游戏。 实际上就是个加强魔改版的人生模拟器。 它是可以进行预设的。 预设的项目有「异世界复生」「重活一世」「上天堂住洋房积天使」「下地狱住公寓导魅魔」之类…… 这些都是主要项目,选择了主要项目之后,可以进一步选择选择次要项目。 譬如异世界复生下面的子栏目,可选项目有不同世界观,譬如「日式西幻」「东方武侠」「兵王都市」「萌系二次元」等等,难度也分为轻松、普通、困难、地狱几类…… 选择世界观后,也可以进一步确认什么样的额外服务,有「英雄祭坛」「强健体魄」「游戏模板」「邪神子嗣」「科技创世」「天意图书馆」等等多达五十种不同类型的服务…… 其中游戏模板也可以细分为不同类型的游戏,RPG、SLG、FPS等等…… 不同游戏模板,获取的能力也不一样,决定了是P社玩家还是群星玩家还是捡垃圾玩家。 再然后,是进一步选择出生的选项。 甚至连妈是谁都可以选,在日式西幻里,什么精灵公主,人族王妃,魔导法师,剑圣,富豪,村姑等等…… 当然,如果选择了「邪神子嗣」模板,这一行就变成了灰色,出生不可选; 世界观是萌系二次元的话,似乎也可以追加设定,选择出生后的人际关系…… 譬如有个人美声甜性格好的幼驯染; 五岁时候再来个没血缘的姐姐妹妹; 隔壁再塞个年纪轻轻的未亡亻; 又或者出门捡个濒死的龙当女仆……诸如此类云云。 这些设定列表中衍生出的不同种类的搭配,可能多达数十万上百万种…… 各种想屁吃的人生都可以有,桃子水塞满的那种,也不是没体验过。 起初是这样的,至少前十几次,白维并未感受到生存压力。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就感受到了压力开始巨大。 因为人生的主要预设选项,是不能选择第二次的。 不论是哪一种人生,只能经历一次……简单的选择结束后,势必面临困难的人生。 「教师的一生」「公务员的一生」简单的也就罢了,还有「诈骗犯的一生」「精神病的一生」这些令人精神生理双重抗拒的预设,越到后面,它的变化就愈发丧心病狂,「黄衣教派信徒的一生」「魔法师的一生」「禁魔骑士的一生」「牛头人的一生」「巫妖的一生」「血狂剑豪的一生」「斩妖司指挥使的一生」等等诸如此类…… 世界体系在变化,强度也不断加注,到了最后,已经和普通人的一生再无半点关联了。 第五章 百世一生 经历太多次人生。 白维很难维持住自己原本的价值观。 人在什么环境里就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要是当了三十年的精神病,怎么都不可能精神正常。 基本上,为了规避这种情况的发生,他早期采取了「速通」的办法。 大概有二十次的情况下,他选择直接自裁,快速结束了这一辈子,免得遭受额外的困难。 特别是他一睁开眼,看到是血色的月亮,而且一群触手怪对着他嘿嘿发笑的时候,想都别想,直接咬舌自尽。 邪神子嗣,谁爱要谁拿去! 当然,这种办法是有相当大的代价和风险的。 前一次的评价,直接关联到下一次的人生预设。 自尽给的评价非常低,仅仅一个E级。 很多开挂的选项,美好的选项,都要求消耗一次高评价。 举个栗子。 龙女仆价值一个S,碧蓝舰娘价值一个A,温柔贤淑的幼驯染价值一个B,数值全部拉满的天降价值两个B。 简单级别的世界难度价值一个S,普通级B,困难级C,地狱级白给。 英雄祭坛随机抽取价值A;固定选取价值S;神霄雷法价值双A;见稽古价值双S; 盗火者之力价值SS;纳米战斗服价值双B;骑士系统价值B-A+;圣魂白虎价值SS;无间红莲价值SSS。 SSS可以拆成三个SS,SS可以拆成三个S,以此类推,一直到D级。 如果多个+号,就可以多拆出一个次级评价。 除了SSS级不能合成之外,其他评价也可以用低级评价三合一。 经过前十次的人生后,一切都开始明码标价。 而且前十次的人生,拿了太多外挂,评价都稳定在C级。 C级到后面基本上换不出什么好用的东西,勉强只能换个只能砍小怪的飞天御剑流。 D级就只能换点新手套装或者盲盒什么的……基本上没开出过好东西,最好的时候,也就给了个扎古。 偏偏那次去的是魔幻世界,这要去哪儿给它找充电桩? 可以想象,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头。 如果不是实属无奈,白维是不可能选择自裁的。 每次遇到这种糟糕情况,他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忍住,愤愤不平的写下了「非常简单」。 大约进行到了三十次时,白维经历了一次非常惨痛的人生,精神险些一蹶不振,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他最后找到了一种办法来解决困顿的精神。 记忆封印。 价值D级评价。 往后,每次经历一次人生,他都会进行一次记忆封印,残留的记忆会刻在石碑里。 需要时他才回去提取一些,不过基本上是不会再去触碰,过去的事记得太多并不好。 经历帝王的一生前也同样如此,封印了前一次的人生记忆,让他以万全的精神状态挑战。 在只消耗了价值A级评价「数据模板」的情况下,此次只用了十八年结束了人生,并斩获SS+的评价。 这是他拿到的第三个SS+,于是…… 非常简单.JPG 因为上一次的人生经历实在令他嗨到不行,精神状态不能说非常饱满,只能说是愉悦爆表。 他伸了个懒腰,开始准备最后一次的人生。 打开预设列表,划过一排排已经黯淡的选项,落在了最后一栏。 【的一生】 “怎么还是问号?”白维挑眉。 可惜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一百道选择里的最后一道。 如果实在糟糕透顶,是个大坑,那就自尽了事。 哪怕留下不完满的句号,也不要折腾自己。 如果不是坑,那就好好过过安生日子,就当是度假。 他以随意的心态点下按钮。旋即文字上的问号开始剥落,剥落的文字被星光照亮。 【百世的一生】 【愿所有遗憾得到弥补】 白维:“就这点?” 难道是坑害我太多次,终于想通了,决定在最后一次放我自由? 只是在选择这项预设之后,下面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字符。 【此次人生,不能进行能力项目预设】 【你曾经拥有过的能力将会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得以复苏】 【你将注视着你】 意义不明。 白维瞥了眼自己剩余的三个SS+评价和若干低级评价,不由得摇头感叹,自己打游戏时候的仓鼠病倒是没治好的迹象,到了最后的最后,反而变得富裕起来。 本打算一口气全用了,开几个无敌挂莽穿全世界,没想到反而什么都用不上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是坑了自己最后一次。 白维仰头凝视星空。 同样的星空看了太多次,早已熟悉每一个星辰的位置,它们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一片虚假造景。 或许也根本没谁关注自己,只是一个系统在运作着。 也许自己只是被外星人抓住,做了一场无谓的实验。 怎么都好,反正距离自由一步之遥。 既然不能预设,干脆也不用再想。 他神色平静:“开始吧。” 【是否执行记忆封印】 这选项还在呢? “不了,这次不用。” 白维对上次人生毫无愧疚也毫无遗憾。反而引以为傲,这份自信的留存对他至关重要。 身为帝王和导师的那些时光已是过往,铸造了黄金的威严、高贵的灵魂和不屈的意志。 他从未对自己如此满意过。 无需封印。 就这样吧。 不清楚这次会是怎么样的人生,倒是有种奇妙的期许在。 第一次不清楚会是什么样走势的人生。倘若连个目标都不给,完全的自由散漫,那或许也不错。 只要别开局丢个哥斯拉或者扬陆城下来,自己还是乐意老老实实谈个恋爱过完一生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每一次人生大部分都是孑然一身。 这一项成就,好像从第五十次开始就一直是固定状态了。 好像前十次的确是没有这项成就。毕竟前十次都选了送妹子的服务来着? 往后的评价值不够了,所以没的选,没了这份天降的白给,孑然一身就变得常态化了。 哦艹……原来我是个恋爱苦手? 这次我得试试脱个单。 过去没这份余裕,只想着快点通关,哪有心思谈情说爱,女人只会影响我坐黄金马桶的位置。 现在倒是可以享受人生了,真希望别给我安排个陷阱。 白维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开门吧。” 【星门开启】 【空间坐标落点:天位宇宙,中心偏移,第九次元维度,小猎户座左悬臂】 【时间坐标:暴君之死五百年后】 白维:“?” 他一个激灵:“等等,什么之死?你把我丢同一个世界去了?你这懒狗,说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呢!你妈的,你不能这样,给我换个……” 【开始传送】 “焯!” 星光引导,人影消失在原地。除了一声痛骂外,残留的还有一抹尚未散去的灰烬火星。 第六章 苏醒 “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你是哥哥,可得好好照顾她。” “快快,来打个招呼吧,都是大孩子了,别扭扭捏捏的。” 她怎么不说话? “啊,这孩子是瀛洲人呢,还不太会说明国话。” “所以教她语言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比她大个三岁,正好能教她功课。” 好麻烦。 “臭小子,有意见也别当面说,她多少还是听得懂的。” “她以后也能分担些家务,帮你收拾收拾狗窝。” “还有,注意点,别欺负她,不然的话。” 你以为我会欺负这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不是,她习武的,我怕她把你骨头打断。” 至于?就她这小身板,要真敢动手…… “嗯?” 她就得跪下来,求我别死! “确实。” “看你憋的这么辛苦,有个妹妹很高兴吧。” “但你高兴的太早了,以后你零花钱扣一半!” 反正一百和五十区别也不大。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 …… “你以后就住这儿了,我每天给你补课两个小时。” “隔壁房间是我的,有问题来找我就行。生活用品我带回列个表给你,需要自己去买。” “毕竟不是大户人家,规矩不多的,你随意点,啊……你哭什么?” “我没在凶你啊。” …… “我补了点瀛洲话,来跟我切磋一下,你再不开口说话,真成哑巴了。” “莫西莫西?四里麻赛?仆の霓虹口真当上手?” “你刚刚是不是翻白眼了?” …… “你脸怎么了?” “学校跟人干架了?” “难道是霸凌?谁干的?” “你等下……” “你按着我干嘛,让我报警啊!” …… “我脸上啊?出门摔了跤。” “腿?腿没事啊,腿好得很,没事我给你走两步。” “我还能小跑,我还能大跳,诶,大跳!” “哎哟卧槽,脚滑了!” “小小皮外伤而已,你哥我拿刑部举荐,以后要考锦衣卫检察机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明天开始,就可以正常去上学了,该处理都处理好了。” “要觉得害怕,把这木棍带着……哦,叫竹刀是吧?我不太懂这个,你把这带上,谁欺负你,你拿这个敲她脑袋就行了,不过想来不会有这种碧池了。” “……” “你怎么又哭了?” …… “啊?你要学中文啊。” “行啊当然行,我可太行了,你等等,我找下书,大半年前买的,不知道放哪了。” “在这儿呢……你坐下,我跟你慢慢说。” “先学小儿三字经。”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不读「悦」,就读「乐」,我现在是肯迪尼做敞篷车,乐着呢。” …… “阿尼。” “叫哥。” “欧尼。” “叫哥。” “哥。” “叫欧尼……嗯?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嘻——” …… “哥。” “昂?” “没事,就喊喊你。” …… “妹啊,商量个事行吗?” “不行哦。”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不行哦。” “我生活费被断了,得出门打工挣钱啊,路上通勤有点长,早晚都赶不回来吃饭了。” “仆の明国话,不是很好……听不懂哥在说什么。” “我认真的。” “那家蛋糕店的店长女儿很好看呢,还是哥的老熟人,对吧?” “惊!” …… “你还是决定提前毕业了啊,也不打算在这儿读大学么?” “嗯。” “在明国待着不好么?都待了五年多了。” “对不起,哥。” “没什么对不起的,就是你还没成年,放你一人回去,我有些不放心。” “嗯?” “我跟叔叔婶婶说过了,跟你一起去瀛洲,担任你一两年临时监护人,这段时间也静心准备下将来公考。” “真的?” “我骗过你?” “最喜欢你了,哥!” …… “这儿就是瀛洲啊,还挺繁华的,但也有点老旧。” “你家原来这么大么?这地皮得值多少钱啊……还是永久产权。” “嚯,这么大房子,不过好空,木质结构也老化太严重了,感觉起码五十年了。” “你递给我扫帚水桶几个意思?这么大空间,让我一个人打扫?” …… “三个月了,安顿不下来啊。嗯,各种不习惯,最不习惯的还是那群极道,这里的警察不管事的吗?” “是有点想回去了,不过,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这儿的。” “要回去就一块回去吧……虽然我知道你不想回去,慢慢来,我等你想通吧。” …… “噢噢,学校的合宿啊,那你在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我一大老爷们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行,我不唠叨了,你现在比我厉害。” …… “那边的明国人,站住!” “堵住他!” 踏马的,这群极道疯狗,老子出来买袋盐都能碰到三四波! …… “你签不签!” “真是硬骨头,我看你是真没见过极道啊!” “给我打!狠狠地打!” “我再给你几分钟的时间考虑下,不然我就剁下你的手指寄回去!” “想好了么?” 呸! “你™敢吐我口水,找死!” “还敢咬我,刀,把刀给我!我要剁了他的手指头!” “诶诶诶,都轻点,别真打死了,留着口气。” 咳! 黑皮鞋,西服,金丝眼镜。 “小兄弟,手下这群人不懂做生意,有些不讲规矩,你海涵下。” “我看你还是把合约签了吧,医药费我们会出。” “我只是个会计财务,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但你也知道,真田组这群人都是狠角色,他们来气了,我可拦不住……” “这价格也不低了,你就签下吧,也对你家是好事,这么大块地皮,留着多浪费,你说是不?” 呵呵……老子听不懂霓虹鬼子的鬼话……换个说人话的来! “我看你现在还是不够清醒,话也说不明白。” “这样吧,我隔天再来,希望你到时候想的清楚点。” “合约我放在这儿,你看着就签了吧,免得到明天,还得少个零。” 皮鞋声走远。 “这小子真是硬骨头,换成组里新来的那些滑头,一巴掌下去什么都招了。” “好像是个明国人,这儿有身份证件。” “拿来我看看……字看不懂,什么什么白?” “明国人又怎么样,来这儿,是头恶虎都得蹲着。” “跟咱真田组作对,就这结果,好礼不收,好酒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他要是一直不签字怎么办?” “饿着,看看他还能撑几天。” “他就算撑住了,看他家里人怎么想。” “妈的,就是在浪费时间!” “去买点酒回来,这几晚都在这儿附近待着了,真特么晦气!” 咳咳咳……运不了气,止不住血……难道之前被伤到内脏了…… 耳鸣越来越严重,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行,还不能睡,不能……睡…… 瞳孔开始涣散。 呼吸渐渐轻微。 青年垂下脑袋,将死之时,他低下头,透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涣散的瞳孔深处,如同点燃了火炬般,散发着红色火星。 沉默。 良久的沉默后,将死之人抬起面容,恍若大梦初醒,他唇齿开合,言简意赅的吐出一字。 “日。” 第七章 屈膝 青年睁开眼睛,深深喘了一口气,像是从溺水状态醒来,喘息之后,立刻咳出大口的污血。 胸腹下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想要起身,但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束缚着,动弹不得。反而手脚被勒紧,血液淤积,一阵冰冷和胀痛。 “哈,哈……” 低沉喘息几声后,环视四周,这里是一处晦暗的空旷仓库,四处漏风,冰冷的夜风灌进来,月光勉强反射着生锈的铁墙。 “大梦一场二十年,开局就这?” 白维靠在柱子上,徐徐吐出一口气。 人生是有快进键的。 只不过有的人是一步到坟; 而他是跳过了童年少年时期。 记忆的苏醒会伴随着人格的变化,这既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也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工程。 如果直接挑选一个将死的倒霉蛋,固然能快速完成借尸还魂的工程,但也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过往的人生于白维,就像是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梦醒了,他还是他,梦里的过往,有的记住了,有的忘记了。 暧昧的记忆也不是很重要,本来就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降临的时间点为帝国覆灭五百年后,也是公元一九八零年。 脚下的落点是极东的国土,樱岛。 由于历史存在很大差别,如今的樱岛仍然保留着幕府制。但正在一步步走向现代化的转变,经济发展大抵相当于吃人口红利的第一波腾飞期。 对应的是社会风气还并未改善,停留在明治维新后的大正时代,民众身心没能跟得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同样的,这个时代也并不平和。 樱岛作为东西方的博弈战场之一,并非举足轻重,却像是悬挂在脆弱平衡中央的砝码。 “然而这跟现在我的情况没有任何关系。” “我现在可是被绑架了啊。” “这么丢人的开始,很久没有过了。” 白维露出冷酷笑意:“这群极道分子可真敢。” 老子连恶魔之王和大天使长的脑壳都敲碎过……居然被群小混混给阴了。 他动了动手指,放松骨骼肌肉,一点点从紧绷的绳索中抽离手腕。 不过绑的着实很紧,他移动身体,贴到在地上,拾起一块玻璃碎片,尖锐的边缘割破了手掌。 大约一分钟后,绳索被割断,他的双手重获自由,紧接着解开脚上的绳子。 淤积的血液被疏通,手脚一阵酥麻感。 体内的伤势暂时控制住了,没有进一步恶化,似乎是过去的旧伤发作,导致了脏器破裂内出血。虽然暂时死不了,但如果再过十个小时就不好说了。 年纪轻轻二十岁就有旧伤。嗐,肯定是乱练功了,胡乱发力,伤到了脆弱的内脏。 “起丶还真是挺低的,太过于普通了。” 白维握了握拳头,相较于上一世的三皇子开局,这次可谓一穷二白。 在上辈子,哪怕不开帝王的黄金瞳,也有超过十种以上的赐福加护。 现在他没能从这幅躯壳里感受到任何额外的力量来源,甚至连英灵都不是。 倒不是说英灵很下等。 在繁杂的力量体系中,英灵是极少数生而强大的个体。 英灵不能通过血脉传承,而是生来注定。 很多人将这视作是运气,实则不然,每一位现世英灵都是在上一世留下赫赫威名的英杰。 只不过,有些英灵的过往痕迹根本找不到。 譬如说莉莉安奴,她是举世罕见的上位英灵。但她的前尘往事并未被镌刻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终其一生未觉醒和前世相关的回忆,或许是磨损,或许是删除。 换而言之,她是外来者,前世存在于另一个世界,死后的灵魂漂流至此。 在身为帝王的岁月里,白维见过十五位次位英灵,而上位英灵只见过两位。 由此可见,次位英灵并不罕见,真正罕见的是上位英灵。 白维寻思自己好歹是轮回转世的帝王。而且是带着记忆转生而来,居然连个上位英灵都不给…… 这河里吗? “往好处想,或许五百年后,已经没什么英灵了,世界和平万岁。” 白维笑着自我安慰。 拥有力量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在危险中自保; 如果没有力量,起码保留一份乐观心态吧。 笑着面对死亡.JPG。 他揉了揉手腕,走到透着少许微光的门前。 半掩的房门,一墙之隔,有群罪魁祸首正在喧闹。 …… 极道是暴力集团,和瀛洲的社会结构层次一样,保留着上下分明的制度。 只不过在这种暴力集团中。反而保留了比正常社会更开明的上升渠道。 带来更多利益的人,就能够升到更高的位置。 小弟们打架拼杀,为老大带来实际利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组别越有名、人手越多,就掌握更多的街道,拥有更多的地盘。 旧江户的极道势力一共两股,武士会和关东联合。 前者以幕府阶级制度垮塌后,尚存于世间的武士阶级组成; 后者就是更加直白的极道,又多方派系、组别构成的联合团体。 真田组放在关东联合中,大抵属于二流水平,不包括外围成员,组别内的干员长期在五十人左右。 仓库里一共五人,都是真田组若头手下的小弟,也代表了核心武斗派的成员,这群人一旦出面就代表事情会迅速白热化。 并且这些人大多亡命徒,争勇好斗,多少都有些非人化倾向,也不会在意闹出的后果如何严重…… 在社会秩序停滞于大正时代的瀛洲,这些武斗派便是极道组织存在的根基。 破旧漏风的仓库里,真田组若头手下的极道们正在赌博。 “佐藤那家伙真慢啊。” “怎么还不回来,我都饿坏了。” “是不是在半路被车撞了?哈哈哈。” “找个人去看一下?” “下雨而且天黑了,我才不乐意去找个刚刚入行三个月的迷路菜鸟。” 嘻嘻哈哈的这群极道根本没想过会有其他可能,这附近都是他们的地盘,而且早已没住户了。 如果在路上被车碾了,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但这也不是坏事,只要人不死就行。 如果抓到车主,还能狠狠的敲诈一笔,或者将对方变成长期肉票。 不人渣的,还能叫极道么? 义气,不过是这一行里少得可怜的有资格被称之为人的品质罢了。 极道们继续喧闹着,抽烟打牌,不亦乐乎。 轰! 突然间的沉闷声响打破了热闹的氛围。 本就氧化严重的门锁连通锈迹斑斑的仓库小门被一脚踢烂,铁门倒在地面。 冷风和雨水灌进来,光着膀子的极道打了个寒噤。 漆黑的门框里,身影影影绰绰,光照不亮,看不真切。 有名极道起身质问,声音浑厚,掷地有声:“什么人!” “是你爹!” 一块红色板砖划过半空,残留的雨水飞溅,精准命中一名极道脑门,怦然破碎,血染红砖。 极道们目呲欲裂。 他们纷纷抄起手边的东西作为凶器。 黑暗中的人影不急不缓的走入仓库。 他慢条斯理的扭了扭手腕,然后从袖口里抽出两块板砖。 青年昂首。 露出的笑容并不阳光更不健康,而是充斥着冷漠的傲慢。 “屈膝吧,罪人们。” 第八章 霜月 视线掠过仓库里的这群人。 被板砖爆头的人暂时还没死。但最轻也是个脑震荡,短时间起不了身。 少了一人,从现在起是一对四,仍是劣势。 只不过,由于他上辈子黄金王座坐得比较久,此时别说恐惧,甚至连一丝紧张感也无。 黄金马桶坐的久了,人性自然就逐渐流失。 看这群凶神恶煞的极道,似乎也不比野兽好到哪里去。 都是一群豺狼。 提着滴水的板砖,白维往前踏步。 四个武斗派的极道已经警惕起来,第一时间拿起手边武器。 有金属球棍,有桌椅板凳,什么都没有,干脆拿起烟灰缸。 “呵……”白维不由得笑出来,真不像样。 提着折叠凳的极道率先发难,冲上来就要砸人。 青年立刻扬起手里的板砖,他下意识停下,将凳子挡在跟前,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 板砖没出手,但是白维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这人飞出了五米远,蜷缩成了煮熟的虾米,顺着地面摩擦滑行出很远,表情扭曲。 旁侧提着金属球棒的极道扑上来,棍子挥的虎虎生风。 板砖抛出手,被凌空击中,碰了个粉碎,化作一地碎石和粉末。 “哈!”极道得意的大笑。 可因为全力挥动球棍打碎了板砖,他处于僵直状态,身体侧过去,空门大开。 于是第二块板砖迎面而来,咚! 第二人脑震荡倒地。 后面一名极道砸出烟灰缸,拾起球棍,跳起来挥下球棍,噹! “中了!”极道大叫,这一棍他卯足力气,足以打碎人的骨头。 可他击中的并不是人。 白维双手完好无损,挡住攻击的同时扭动手腕,反锁住极道的右臂,紧接着腾出右手,握拳砸脸。 砰!一拳皮开肉绽。 拉回来! 砰!两拳面目全非! 再拉回来! 砰!!三拳妈认不得! 再拉回来! 再出第四拳前,这人已经昏死过去,鼻梁坍塌,牙齿碎裂,额头青肿,没多少进气了。 丢开手,白维看向最后一人,战战兢兢,后背贴着墙壁,脸色惨白。 他凄厉的尖叫道:“你不要过来啊!” 白维特意绕了半圈,是为了更开阔的战斗环境,方便腾挪。 他也没想到,这群极道的武斗派成员居然这么弱,这平均素质,远不如中古帝国时代的守城士兵。 哪怕已经身负重伤的自己,收拾了这群人,也感觉没费多少力气。 他拾起金属球棍走到最后一人的跟前,抬起一棍子敲在他的膝盖上,咔的一声,膝盖骨碎裂了。但血没有立刻流出来,极道分子痛的表情扭曲。 “诶,别忙着叫喊,只是碎了膝盖骨,断了条腿,能治好。” 白维语气放缓:“首先,我问,你答,你叫什么?” 极道分子扭曲着表情,试图想表现的硬气点。但见到白维眼神里如同看尸体的冷漠视线,立刻垮塌了所有信心,弱弱的说:“太,太郎。” 和李华一样,是个烂大街的名字。 白维继续问:“为什么要绑架,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他用了一个「我」字。 极道抬起头,注意到白维的五官,当即叫喊出来:“是你,是你这混……啊!” 第二棍子敲在了他的另一条腿上。但不是膝盖,而是脚踝,同样是骨折,粉碎性骨折。 极道痛的想要打滚,却不敢牵动另一条腿的伤势,只敢惨叫哀嚎。 “来,坐稳了。”白维蹲下身体,凝视着极道,啧啧发声:“我下手很有分寸,只要短时间内送医,还是治得好的,最差也就是个截肢,落个终身残疾,死不了……不过你可别动,免得骨头扎破动脉血管,内出血,可是真的会死人的啊。” 他的语气听上去就像在哄小孩子。 “哈,哈,哈……”极道喘着气,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再回答我的问题,你对我妹也出手了?”白维继续问。 极道抽着鼻子,脸色惨白的摇头:“没,没有……她是旧江户大学的学生,我们,我们没敢直接动手。” “看来还有点脑子。”白维问:“所以就对我这个没后台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明国人下手了?” “我们只想这让你签……签协议。” “什么协议?” “土地、转让。” “哦,搞不动产的。”白维了然,不由得露齿一笑:“原来是这样,早说啊。” 极道还以为对方放过自己了,也赔出笑脸。 “你,你早点配合,我,我们真田组也是愿意出高,高价……” 下一刻他的左手也骤然扭曲,这一次骨头断裂出刺穿皮肤,血流如注。 “艹NM的神经病!” 白维丢开手里的钢铁球棍,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 “还以为是什么理由,就™为了点地,余下的我也不想问了,干脆把你们都鲨了,放一把火,骨灰给扬了。” 极道牙齿上下碰撞着:“别,别杀我,求你,求你……” “嗯,也好……放火会引来太多麻烦。”白维想了想,露齿一笑:“沉海吧!” …… 极道们死了。 白维把他们的手脚绑在了一起,给他们灌了很多酒,再绑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重物,凳子椅子什么的。 然后一脚踢进了附近的海域里。 杀人? 我可没杀人。 朋友啊,那些不是人。 而且自己险些被杀了一次,这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正当防卫吧? 没直接他们直接砍死,还是担心留下血迹不好打扫,直接沉海也省得毁尸灭迹,算是环境做贡献了,送一笔可回收有机物回馈海洋。 要知道皇帝可是世界上最小心眼的人啊。 解决完了麻烦事,白维也疼的弯下腰,伤口有二度撕裂的迹象。 他一边咳着血,一边顺着墙壁坐下,没有移动电话,他也找不到附近医院。 只能决定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靠着独特的呼吸法,能一定程度延缓伤势,加快自愈速度。 本打算点根烟草,享受一下很多年没碰过的劣质香烟,但没找到火,只能郁闷放弃。 一旦合上眼后,涌上来的疲惫感令他几乎不想动弹。 迷迷糊糊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 直至听到了仓库门被退开的动静,由远及近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哥!!” 焦急的呐喊声后,柔软的触感和抱拥,继而是冰凉的水滴打在脸上,咸的。 白维迷迷糊糊的睁开青肿的眼帘,映入眼中的是记忆中朦胧却熟悉的精致面庞。 记忆重合。 “她的名字是……” 柳生霜月。 …… 星空下的绝壁,有一座编号为五十五的石碑被星光点亮,垂落的星光指引这一束光火登升,直至没入无垠,点亮了新的星辰,星辰构成的图案,似乎是一只眼睛。 第九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他的情况还算乐观,但一定要静养,我会开点补气血的药。” “至少一两年内不能太过于激动,还需要注意膳食,如果有药膳调理,对身体更好。” “药膳师附近会有……其实女巫制作的药剂也同样有效,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 “也不妨带着他多去神社参拜,清澈的灵气能净化身心,对伤势也有好处。” “建议你可以去伏见神社,顺带请些御守。” …… 隔着门,白维听到了些许的医嘱。 医生的嘱咐很详细,但也有一些奇怪的部分,只是在如今的时代,并不算罕见,神秘的体系有很大一部分已经融入生活中。特别是与医药相关的部分,几个世纪内已经完成了融合接纳。 某些现代医药难以根治的疾病,靠着神秘学的药剂能轻易剥离病灶。而某些神秘学无法应对的病症,只需要一次开刀手术就能处理掉。 白维躺在病床上,胸膛里的伤痛已经很轻微了,只是距离痊愈还有很远的距离。 暗伤是最难治愈的疾病,它就像是一道添在躯壳内的裂缝,随时都可能复发。 这种病,虽然难缠,但总有治愈的办法和渠道,他知道不下于三种。 此时的白维盯着天花板,想着的倒也不是病症的事。 他昏睡了一天半的时间,醒来后正好是清晨。 届时陪护在窗边的是他的妹妹,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她是被叔叔婶婶收养的瀛洲人。 两人共处了五年时间,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亲如一家。 数个月前,为了照顾这个妹妹,白维作为临时监护人来到瀛洲,之后就因为妹妹家传的房产和地皮的缘故,被极道组织盯上。再然后他爆种打了几场狠的,内伤复发,险些嗝屁。 这些前情回顾都是小事,白维在意的也并非是这件事,而是她的名字。 柳生ꔷ霜月。 太耳熟了。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她的名字,却觉得万分熟悉。甚至在昏睡中,隐约又做了一场梦。 但他清晰的明白,那极有可能不是一场梦。 倘若那不是一场梦,而是别的什么,那情况可就有点糟糕了。 “哥,哥?” 声音传来,白维回过神,见到女孩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哥你没事吧?怎么又在发呆了?难道是伤到头了?” 她的神情关切。 “只是有些走神。”白维摇头,稍稍打量了几眼这姑娘。 如今的瀛洲刚刚进入经济增长期,迎来社会的繁荣时代,但思想尚未完全开放拥抱现代化。 这一点也体现在女子的服饰上。 柳生霜月是瀛洲人,对符合民族的穿着毫无抗拒,她此时这一身就是略显时髦的改版的学生装。 但不是水手服这类现代化的衣着。而是海老茶袴,和寻常的一体式和服不同,这套和服有裙子,长裙一直拉到胸部以下腰部以上,长至脚踝,这长裙被称之为和服女袴(音同裤)。 海老茶袴就是二尺小振袖搭配行灯女袴,再加漂亮的女士靴。 这种在白维看着比较古老,而放在如今算是时髦的衣服,搭配在柳生霜月身上,有一种在出演时代剧的错觉,仿佛真的是来到了大正时代,看着朝气蓬勃的女学生高歌青春。 她的个头颇为高挑,年仅十七周岁就已经接近一米七的身高,五官精致,长发只留下一侧扎着发带,足以打上九十分的漂亮外貌让她在明国读书的时候每天能收到至少一封情书,也成了她十二三岁时被同校女生霸凌排挤的最直接理由。 她自小就很漂亮,学习成绩更是优异,文武双全,属于是每一个老哥都乐意带出门去炫耀的满分妹妹。 白维倒也不例外,多了一名妹妹,心底没任何生疏感。 他打掉柳生霜月试图探过来的小手:“说过了,我没事。” 姑娘咬了咬嘴唇,即便她没有意思。但咬嘴唇的动作仍然透着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妩媚。 “如果有事,一定要说,哥受这样的伤,都是我的错。” “我就不该去参加集训的,如果不是我三天没回来……” “我真傻,真的……” 她又开始碎碎念,自我批评。 “停停停。”白维听不下去了:“差不多得了,我一大男人要你保护就已经很丢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也厉害啊。”她笨拙的辩解道。 “我懂我懂。”白维想拍拍她的脑袋,纯粹是下意识的动作,伸出手后才发觉不妥,急忙顿住。 在他撤回手前,柳生霜月主动贴近了些,捧着手贴在脸颊上。 白维心跳快了半拍。 她真是太懂了。 这就是兄妹之间的默契吗? 处男半辈子的帝王岂会这么容易就被攻陷,他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随口问了句:“妹啊,柳生家……以前做过将军的剑指吗?” 柳生霜月疑惑的歪头:“没有吧,我没听说过有这回事,柳生一族的无想新阴流,起源还是来自于战乱时代,不可考究。 即便是最有名的时候,也不及北辰一刀流的几分之一,哪有资格去做将军的剑指……” “如今呢?” “兄长。”柳生霜月翻了个白眼:“如今的将军大人可是尊贵殊胜的英灵,还需要谁来做剑指?” “也是噢。”白维故意装蠢的迎合道:“说起英灵,你……”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柳生霜月轻轻摇头:“我参与过明国的泰山封典和瀛洲的泰山府君祭,一共两次,都没觉醒,很显然我不是英灵。” 白维心头稍稍轻松了些,不是英灵就好。 这要是了,我得考虑连夜提桶跑路,你自保不成问题,我可能一觉睡醒人就没了。 “英灵也并非全部,倘若只是次位英灵,反而会影响发展前景,弊大于利。” 白维微微正色,宽慰自己的妹妹道:“钻研剑道,将来御前大比,未必没有你名扬天下的机会。” 说完,他注意到柳生霜月微微张大嘴,惊讶的看着他。 女孩眨着眼睛,很快眼中飘起一层雾气,她揉了揉眼眶:“以前兄长可从来不会说这些话来鼓励我……我还以为你真的很不希望我继承家里的道场。” 那确实是不希望的,你看你哥我都给人打成什么样了? 白维比当初愣头青成熟多了,当即用了高情商的说法。 “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想。作为亲人,我能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支持你。毕竟人活一生,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不要后悔。” “哥!” 她激动的跳起来,膝盖压在床铺上,半身重量压过来,想抱过来。 她扑了个空。 白维掀开被子走下床,动作流畅的仿佛早已有了预判。 以前他也经常靠走位秀黑色蔷薇会的女巫。因为一旦抱了一个,那就得抱一群。 如果还有谁不安分加了点小动作,立刻又会有人凑上来要补偿,和要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可惜,现在已经是五百年后了,过去的人应该都已经不在了…… “我现在已经能下床行走了,该回去了。”白维道。 “喔。”小姑娘从床铺上爬起,不甘心的悄悄咬牙。 “说起来,真田组的极道找你麻烦了吗?”白维问。 “唔,没有。”柳生霜月摇头:“不过我是跟着一名眼熟的极道,找到兄长所在的仓库的。” “后来呢?” “我把他打晕了就丢在那儿了。”柳生霜月小心翼翼的问:“果然应该报警吗?” “怕是只要不死人,警察就不会管,瀛洲的警察机构光是应付浪人和暴力集团就忙不过来了。” 那名极道可能就是仓库里五人里的最后一个,还活着回去了一个人,真田组迟早都会发现情况的异样,过去是利益冲突,现在人直接失踪死亡,这群暴力团伙不会善罢甘休,再找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得早点养好伤,再想办法找点过去的帝王遗产自保,还好自己以前有乱丢宝库的好习惯。 白维伸出手,摸了摸柳生霜月的头发:“这件事你不用关心……” 做了十八年帝国皇帝,难道还治不好弹丸小国的黑道组织? 我看这群极道是真没见识过帝国男儿的含金量。 第十章 时政新闻 出院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就近的居所。 幕府由上而下的进行体制改革,操作和明治维新如出一辙。只不过引入了更多的新技术,加上原本这个时代的幕府就有引入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技术。 如今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代也算是正常入轨。 内燃机汽车早已不算罕见,出租车行业也随之应运而生。在还能吃人口红利的时代,人工费用并不贵,人人都能打得起出租车,似乎连移动电话的雏形也已经出现。但要发展到智能机时代,还需要些日子。 短短二三十年时间,飞速发展的经济水平已经让过往的瀛洲都市变得耳目一新,处处都能看到大兴土木的场景。毕竟经济腾飞的同时,房地产生意也变得好做了。 也因为建筑物的新建和拆除,经济重心逐渐转移,将过去的江户一分为二,形成了旧江户和新东京两块区域,前者不断缩小,后者不断扩大。 似是复刻了泡沫经济的年代的光景。 历史总是在重复,太阳底下无新事。 回到了柳生家的宅子,白维才算明白为什么极道想要这块地皮了,它的占地面积很大,差不多有一个半足球场加外环跑道的大小。三分之一的面积作为前庭,三分之一的面积盖着建筑物,还有三分之一的面积被植被占着,算是闲置了。 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风格放在旧江户里不算别具一格。但毗邻着的另一条街道已经逐渐开始进行现代化改造,开辟出了商业街,新建了写字楼。 于是占地宽阔的这片地怎么都变得碍眼了起来。 白维一向对大房子没太多欣赏,太大就代表打扫要麻烦,要雇佣很多人,这意味着另一种额外支出,单人居住最好六十平公寓即可,如此宽敞的房屋占地,实际上闲置了相当大的一部分。 柳生霜月之所以从大明回到瀛洲,也正是为了守住祖上留下的这套房产。 回到家后,她打开了佛龛似的壁橱,更换了贡品,点燃了柱香,双手合十,跪在父母牌位前进行参拜。 柳生一族的流派名为无想新阴流,鼎盛时期门下弟子上百人,也曾是一流的剑道馆。 彼时江户中的有名道场数量极多,在历史上各种流派也是层出不穷。 鼎盛时期,多达五十多家,行业内卷到极致。 然而在这一任幕府将军继位后,颁布刀狩令。 于是短短几年内,烈火烹油的道馆行业被强制关闭了五分之四。 偌大江户的各种道馆,获得幕府承认将军赐字的,加起来也不过十一座。 柳生的道馆被迫闭馆,直至如今都无法重新开启,有两个理由。 一是在御前大比中败给了对手,在十五年前关闭了道场,无想新阴流的牌匾也被幕府收回。 二是因为柳生霜月的父亲耗尽潜能早逝,她的母亲又是普通人,无法参与大比,三年没能夺回流派牌匾,自然被幕府除名。 之后便是旧江户发生了一次非常严重的魔灾,和南寒活动的邪神信徒有关,带来了巨大伤害。 她的母亲也在这次灾害中去世,之后幕府根据记录找到了唯一的远房亲戚,也是白维的婶婶,由她跨国领养了柳生霜月,两人这才成了兄妹。 叮!柳生霜月敲了一下铜罄,和小碗一样的铜制器皿,结束祷告。 “哥,要来参拜一下吗?”她刻意用了日文。 白维本着死者为大的想法,参拜了一番,结束后,他也敲了一下器皿,然后合上壁橱。 此时柳生霜月正在厨房开始做饭。 瀛洲的女性社会相对低下,精神没能跟上经济发展速度,身心都停留在大正时代,自然还没出现宣称要「四个钱包」的新时代进步女性,大部分女子还是保持着家庭主妇的观念,在家里做饭洗衣洗碗都是女性承担的义务,男人就该赚钱养家。哪怕出去鬼混都该到九点后才回来,这样才算上进の男人。 自从熟悉后,家务活都是她抢着做完。 白维顿了顿,也没想着去添乱。 上辈子除了是帝王,也是导师……帝王高贵,似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实际上他会堤防任何人,屏退侍女,吃饭也经常自己下厨,到后期干脆辟谷,只喝点生命药水; 导师的生活,需要照顾一大群人,又当爹又当妈,一个人打辅助有多艰难,每一名下路的辅助玩家都很清楚。 做饭洗衣的小事,他都做得来,只是见到她满脸恬静的忙碌着,也就顺势成了甩手大爷,抄着袖子坐下了。 “不觉得麻烦吗?” “不觉得呀,我很高兴能天天能做料理给……”她抽空看了眼安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又迅速埋下头。 白维不疑有他。 我懂了。 她应该是喜欢做饭的那类吧。 等待的时间略有些无聊,他打开了电视机,这时代可没什么液晶大屏电视,而是令人怀念的大黑箱子…… 也就是显像管出了问题,对着手掌哈口气,给它一巴掌就能修好的那种老式大彩电。 电视打开,草创时代的电视台不算多。 霓虹的综艺节目一直以来都很厉害,还有各式各样的电视剧疯狂内卷。 不同电视台的内卷程度是极高的。而且这个经济时代的电视剧都是电视台出钱制作,烧得起钱的比较少。 临近午间,跳过几个歌舞、综艺节目后,切换到了新闻频道。 作为现代人,有一特点就是喜欢键政。 严格来说,没人会讨厌获得时事信息,只是讨厌过于严肃刻板且没有太多趣味的新闻内容。 作为亡国暴君,白维键政时,总是以乐子人的心态旁观。 让我康康有什么好玩的新闻。 电视机里的漂亮女性主持人开始用流畅的瀛洲话开始阐述。 ——近年来经济发展良好,失业率整体不到百分之七,已经连续实现十五年经济正增长。 ——京川线电车已全线贯通,每日人均运载量多达五百万人次 ——银座附近发生纵火事件,怀疑是集团作案,受害者多达三十人,作案手段恶劣,极度残忍,当前尚在调查中,若相关目击者有相关情报,请上报当地察局,或致电幕府安全局。 ——灰潮预计还有二十三天进入爆发期,全球海域将被灰潮封锁,航运或将持续中断三月,请航运相关公司做好收缩准备,建议居民储存物资。 …… ——以下是时政相关。 ——教国与同盟国的局势持续恶化中,或将爆发七十年来最激烈冲突。 ——同盟外交部长,鲜血公,夏莎ꔷ采佩什在谈判中公然对教国红衣主教喊话——叉出去! ——这是第三次谈判破裂并爆发流血冲突。 ——据悉,现场并无人员死亡。 …… ——明国泰山封典结束,已确认两位新生代英灵。 …… ——万妖国内乱加剧,妖国领袖一致签署,颁布锁国令。 …… ——四海集团抛售万妖国国债,下调其相关国家级企业信用评级,引发新一轮经济动荡。 ——龙族发言人对此表示它们也深表遗憾。 …… 什么缝合怪。 白维看完都脑子嗡嗡的。 他上辈子打了好久的仗,也没能折腾那一亩三分地,偌大帝国,受限于技术问题,统治力只能维持在一块大陆上,而同样一块大陆。 除了十多个分散的小国,还有虎视眈眈的神权皇权统一的教国……彼此之间就是死敌,属于到了决赛圈了。东方距离太远,加上无尽海隔离,根本无心去管。 等同盟接替了帝国位置,也继续跟保持「人权至上,异族当诛」为基本国策的教国上等人对峙。 在白维的记忆中,极东只有一座樱岛,也就是俗称的瀛洲。 而彼时东方大国的主宰是游牧民族,它们并未试图度海。而是朝着内陆延伸,这短短五百年,似乎连国名都换了一茬……元→明? 至于万妖国,他更是完全没听过。 四海集团又是什么?龙族? 白维敲着眉心,抬手把电视给关了。 这世界太乱。 苟着吧。 先恰饭! 第十一章 不是钱的问题 柳生霜月的手艺很好,人也漂亮,性格也沉稳,家里还很有钱,存放在幕府公行中的金钱足以两辈子衣食无忧,这么优渥的条件,简直教人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大腿说一句「我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事实上,白维目前也的确是在吃软饭。 家庭开销都是她负责的。 心里过意不去时,想着帮忙做点家务,就被她拦住了,说「一家之主不该把心思放在这些小事上」。 每次这时候白维都会摇摇头说——我可不姓柳生。 每当这时候,柳生霜月神色都会黯然几分。 亲兄妹也难免会有分歧,孩子终究要长大,也要出门。 只不过眼下这情况,会被扫地出门的反而是白维自己吧。 白维也能理解过去自己的想法,他当导师的时候,手下一群小屁孩,都是一把S一把尿喂大的,想到自己养大的白菜被哪来的猪给拱了,心情肯定不好受。 所以我才是白菜? 午饭后,正在收拾碗筷的柳生霜月突然停下动作,关上水龙头。 “有人在门外。”她说。 白维侧过视线,看向隔着足足三十多米外的院墙和正门。 叮咚……三秒后,门铃响起。 擦干净手,柳生霜月说:“哥,你坐着,我去开门。” 门铃连续响了好几次,并不频繁。 霜月握着一把庖丁(菜刀),走向正门,刚刚用来做了鱼片的刀上还滴着血。 门外是两人,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戴着眼镜,提着公文包; 另一名也穿着西装,但明显体格和西装不配,衬衫下面是要把衣衫撑开的肌肉。 中年人本打算说话,见到霜月不善的表情,还有手里那把滴血的厨刀,仿佛晕血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什么事?”柳生霜月面无表情。 “您,您好……我是天宇建设公司……” “没兴趣!”柳生霜月正要关门,让对方吃个闭门羹。 山田一旁的肌肉男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 “霜月。”白维坐在檐廊上,张开手心晒着太阳:“不妨让对面进来,来者是客……一杯茶还是有的。” 柳生霜月回头,她根本不想跟这群人打交道。但兄长开口,她毫无犹豫的选择了顺从,且退让了半步。 “请进吧。” 山田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哈腰的走进来。 他来到会客厅,跪坐在榻榻米上,感叹道:“真是好大的一座宅子啊,就二位两人住吗?” 言罢,他递出一张名片:“您好,我是山田,负责公司的地皮收购业务。” 柳生霜月正要泡茶。 白维却示意不用,他自己主动动手。 日本的茶道源自中国的广东潮州,源自工夫茶。只不过形式要更加繁琐,也需要专门的品茶的茶室,太过于讲究。 反而失去了工夫茶原本的底蕴。因为工夫茶最初的意思就是「趁热喝」……当然,工夫茶高温容易烫伤食道,导致食道癌的高发,少喝为妙。 白维用的只是最简单的泡茶手法。然而即便是简单的泡茶手法,也有讲究。 净手、洗壶、入宫、冲泡、拂面、封壶、分杯、回壶、奉茶。 不必要追求每一个工序都做的太过于到位,茶到底好不好,最后还是看茶叶。 茶道是陶冶自己情操,所以工序以个人习惯为主,流畅最为重要,能自斟自饮自成一体,便已算入门。 柳生霜月看的眸子瞪大,她以前可从不知道自家兄长有这能耐,这熟练流畅的手法,俨然已经是品茗高手了,比她年幼时学了两三年的茶道还要自然,仿佛喝了几十年似的。 “请用吧。”白维呈上两倍颜色清淡的茶:“明国的茶,不着绿色。” 山田端起茶杯,饮下一口,呵出一口热气:“好茶……就是有点烫了。” “心急喝不了热茶,是明国的古训。”白维笑了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明国人……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明国人和瀛洲人不重要。”山田礼貌的笑着:“您是这家的少主,说了算话。” “确切而言,是「临时监护人」。”白维纠正。 “是是是……我这次来,就是想要沟通一下,这么大的一块地皮,不知道白先生,有没有卖掉的打算呢?”山田拍着胸口:“价格上一定给足!” 白维笑着,端起茶杯,吹了口白气:“这你问我不合适。” “您当家,有什么不合适的?”山田俨然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并不是很在意柳生霜月的意见。 大正时代的遗风,或者说,陋习。 白维娓娓道:“柳生一族,过去也是持有流派匾额的剑道名门,这么大的宅院,超过一半的部分,都是教授弟子用的。”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过去了,但舍妹的天赋极高,未必没有机会重开。”白维放下茶杯:“她现在就读于旧江户的极东大学分校,学历上是足够了。” 山田摇头失笑:“当家的,您这话就有些小觑了剑道了,现在的旧江户内的剑道馆不过五座,哪一家不都是弟子数量众多。 但这名声都是从御前大比上打出来的……不是我小瞧柳生大小姐,她还是太年轻了。而且想必也没有获得本流派的免许皆传和师范或者师范代吧。” “确实没有。” “那就是了……将军大人颁布刀狩令,能佩真刀行走的武士,只有极少部分获得幕府认可的剑豪们…… 道场也一样,没有被将军大人御赐的流派匾额,是不能开馆的,否则一定会被幕府查封。” 山田有些口干舌燥,又喝了口茶水,继续说:“想要获得开馆资格,就需要流派匾额,想要流派匾额,那就得参加御前大比,而御前大比也很严苛。 要么是佩真刀的剑豪,要么是获得了道馆的名额推荐,这两种情况,柳生大小姐都不符合吧。” “我记得还有选拔赛。”白维看了眼霜月,大姑娘正襟危坐,充耳不闻。 “不不不,选拔赛只是给普通人看的。即便是获得了前几名,想要晋级也得拿推荐资格,推荐资格是谁的?是评委的!评委都是谁?是那些道馆,或者天下有名的大剑豪。” 山田认真道:“如果没有这些人的推荐,即便是被选入正赛,也一般会立刻弃权,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真刀!” “到了正赛,都是用真刀比赛的,没经历过真剑胜负的厮杀,绝无可能战胜那群身经百战的老怪物。” “即便是走运,撑过了几轮,可然后呢?” “想要获得流派牌匾,被将军大人认可,那得拿下前三名!” “前三名!” 山田表情和语气都非常浮夸,断言道。 “没可能的,如今前三名,都被道馆和剑豪们包圆了,而且好些大剑豪,都是那些道馆出来的,你要么加入,要么就别想着从他们的手里分一杯羹。所以这都十多年了,根本没有谁还能获得流派匾额。” 当一个特权阶级产生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除了坐地瓜分利益之外,就是阻断别人晋升的手段。如果不能彻底阻断,就将对方也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所谓的道馆名额也是如此。 “于是?”白维看向表情诚恳的山田:“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放弃了?” “放弃并不丢人。”山田恳切道:“审视夺度才更加重要,难道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去刀剑无眼的生死场里争夺?这要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白维点点头:“你说的是不错,不过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有你有什么关系?” “白当家的。”山田坐正了身体:“我们天宇建设公司,非常想要这块地皮,将来这边会新建很多高楼大厦,会有新的商务中心甚至百货大楼在此落地,很多方都在盯着! 这么大的地方只住两个人,在寸土寸金的瀛洲实在太过于奢侈了!明国有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您手里就像是怀抱着熠熠生辉的珍珠,肯定会有人觊觎的。” “你就是其中之一?”白维笑了,这人倒是意外的实诚。 “我是!但我愿意高价购买!”山田认真道:“两亿五千万円!是我这边动用了市场部全部流动资金得出的数字,如果您满意,我们今天就签字!”他打开公文包,合同上写着一笔巨款:“我是认真的!” 在经济高速发展的瀛洲,两亿五千万的确不是一笔小数字,给的很多了。 不过还是太少,相较于这块地皮能带来的收益。如今房地产的升值时间还有五十年以上。 所以这笔数字太少了,它起码价值七个E以上。一旦售卖出去,投资方甚至不需要五年就能回本。 白维笑着,倒上两杯茶:“这还真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妹妹的家,她可跟我情同手足。” 他淡淡道:“得加钱!先来十个E吧。” 第十二章 心有猛虎 十个亿,张口就来……山田的表情惊成了不可名状。 他的嘴唇颤抖,抬起手指推了推眼镜:“您真会开玩笑……任何市面上的公司都不可能拿得出这么多。”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白维拿出纸张推算:“按照市场价格来算,这块地皮本身的价值在两亿円左右。” “所以我们给的……” “但事实上,价格不能这么算,要看到它将来的价值。如今新东京的发展速度极快。而因为占地面积足够大,这个小舟町将来有很大可能和花扇町进行合并,此地已经设置了电车站,有很大可能在此地会落下方圆十公里二十公里的商业中心,写字楼的价格水涨船高,按照预计来测算,两亿円……最多两年多就能回本。” “但我们还有前期投入成本。” “呵呵,山田先生。”白维放下笔,平淡道:“你不要忽略了通货膨胀率,经济飞速增长的瀛洲,本身房地产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三年前的房价如何,如今的房价如何? 往后还会继续涨,按照这个速度,每年小涨几万円可太容易了。如果再把通胀率算上去,短短几年后,两亿円可能还不如现在价值的三分之二。” 山田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这个……” “你我都明白,所谓经济发展。哪怕是头猪站在风口都能起飞,所以明人不说暗话。” 白维平静道:“不论找上门的是哪一家公司,出得起十个E,再跟我谈。对了,这还仅仅只是地皮的价格,还没算建筑的费用呢。” “什么?建筑费用?” “对,建筑费用,如果真的要买地皮,我要求把这里的建筑物草木都平移到另一处地方,地皮我会自己选购,但建筑物必须分毫不差的重建。”白维抬起眼:“这部分也理应由贵公司承担……我这人念旧,但房子太老,或许也该修一修了。” 山田低着头,好几次试图反驳,却都被驳论了回来。 这年轻人并不是用其他方式跟他交谈。而是在商言商,靠着更加专业化的描述和推断进行压制,驳斥的他哑口无言,短短几轮后,他起初掏合同的气势已经所剩无几了。 他暗自心惊,这人如此年纪轻轻,面对巨款居然丝毫不心动,而且懂得这么多,一点都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啊,这人是明国来的!那边发展比瀛洲快多了,难怪他懂! 山田苦笑,他心底的底线其实是五个E,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一倍,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公司的财务部也不会答应,这抽空公司现金流也不够。 “您这个要求,任何公司都不会答应的。” “我想也是,但这也不是我关心的事。”白维回道:“一来,这不是我的房子,等霜月成年后,由她决定,我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她吃亏;二来,我觉得这里住着还挺不错的。” 山田收起合同:“白当家的,我说不过你……不过以后肯定还会多来拜访的,还望下次,也能有一杯茶喝。” “只要是好好说话就可以。”白维点头。 “我也希望如此,但有的人不会。”山田遗憾的叹了口气:“我选择今日来拜访,也是以为白当家会当回事,您住院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的。” 柳生霜月侧过视线,目光如刀剑,刺向山田健。 一旁魁梧如熊的肌肉男子按住了桌子,肌肉膨胀。 “大门君……”山田按住了男子的臂膀:“没关系,柳生大小姐是误会了,我这句话并不是威胁,实际上,我们也并不是那批人…… 我们公司是正规公司,也按照市场契约正常交税,幕府盯得一直很紧,也尽量不会乱来。” “嚯?”白维挑眉。 “虽然公司正规,但并不是公司下的所有人都正经……我个人非常讨厌暴力手段,带上大门君也是出于自卫。 但那批人就不一样了,一旦公司高层等不及了,就会让那群人下手,不择手段拿下这块地。” 山田喉咙滚动一下,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我们公司也尽量会避免跟那群不知轻重的人接触。” 柳生霜月瞥了眼壮硕的汉子:“他不也是极道?” 大门右郎双手抱胸:“我过去是柔道五段,已经不干极道了,现在是保安科长。而且我以前做极道的生活,也是熊仓组,而不是真田组那批不知轻重的流氓……哼!” 言语中颇有不屑。 “真田组放在关东联合里也是激进武斗派系,他们想要上位,就必须拿出实绩。所以拼死拼活,我可以理解,但手段过于极端……” 大门右郎继续道:“现在他盯上你们兄妹,如果你们选择和收购部合作,他们也就失去了针对你们的理由,这也是山田来找你的原由,我只是跟过来看看。” 白维失笑:“这么说,你还是个好人。” “愧不敢当。”山田低下头:“但能少一事就该少一事。” “压低报价的事呢?” “那是作为公司职员该有的责任,能省就省。” “那我也一样,不能让我妹吃亏啊,十个E。” “饶了我吧……” 片刻后,山田起身告辞。 如灰熊般的大门右郎离开前,被柳生霜月叫住:“我好像听过你,你过去是柔道部主将,也是很有名的柔道家……为什么后来放弃了?” 大门右郎顿了顿,眼神有些缅怀,他摇了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与其说我是放弃了,倒不如说,我是察觉到了,自己再如何强,也都处于人类的范围内,和那群真正的恶鬼不能比较。” “恶鬼?” “恶鬼,或者说投身修罗之道的怪物。”大门右郎下意识摸了摸左手:“你想要夺回流派匾额,将来要面对的,正是那些怪物……真剑胜负意味着生与死,仅仅只有一腔热忱或者天赋才能是远远不够的。” 大门闭合,两人离开了宅邸。 柳生霜月回到了屋子,见到白维自斟自饮,她总觉得兄长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 “哥,你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吗?”柳生霜月问。 “你指的是哪些?” “拾亿円……” “那我倒想问你,你真的把决定权交给我?”白维反问。 “嗯。”她认真的点头:“我相信哥不会背叛我。” “无关乎背叛,仅仅只是权衡利弊。”白维不急不缓道:“如果对方接受报价,我的确会卖。而且即便你不同意,我会说服你,单纯的地皮其实毫无价值,转化为金钱后,就能为以后开设道馆留下足够的资金,并且我也说了,房子可以再复建一套。毕竟人不能只守着过去,也得往前看。” “我明白的,我也并不是为了祭典父母才留在这儿。”柳生霜月露出恬静的浅笑:“谢谢你,哥,换成我来处理,肯定做不到这样灵活。” 她很快又换上另一幅表情:“不过,对方的确已经绑架了一次哥,想必还会有下一次……我个人倒是不害怕,幕府和大学都能保证我的安全,他们不敢轻易下手,我的剑也不是吃素的,但是哥的安全就……” 她想问的是,还有必要坚持十个亿的报价么? 白维不假思索:“其实十个亿我都不乐意卖的,等下次再来,我会再加五千万。” “什么?” “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白维揉着眉心,斤斤计较着:“还有尊严扫地费……让你这妮子这么担心当哥的,我的自尊心很受伤啊。” “哥-说正经的。” “明码标价,价高者得,这就是生意。”白维淡然道:“不给钱,就让他们来抢,只要敢来……” 敢来的统统给你灌上一肚子水泥丢到东京湾沉海去,真田组总不至于还有百八十人吧? …… “大门君,你认为,他们会妥协吗?”山田问。 “很难说。”大门右郎摇头:“那位当家的一点都不像是收了惊吓的模样,这么沉稳的人,我很少见到,总觉得他是有恃无恐,可偏偏这样的人会被绑架。” “我也很奇怪,这般人怕是在明国那边也不一般,最好还是让真田组他们收手,能谈判解决最好。” 山田顿了顿:“他说的那些,我今晚回去也要报告给上面,尽可能抬高报价。” “你倒是很尽心啊。” “哈哈……”山田有气无力的笑着:“我不想再重复上一次的事了,到现在都仍然会做噩梦。” “看开点吧。”大门拍了拍山田的肩膀,然后这熊一般壮硕的人突然陷入沉默,表情有些僵硬。 “怎么了?”山田问了句。 大门摇了摇头,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些疲惫,可能是没睡好。” 说不出的疲惫感涌来,就像是用尽全部精神和猛虎对峙后的那种全身心的虚脱感。 这种感觉,在他的全盛期也很少会有,不知不觉就出了半身虚汗。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自言自语道:“应该是错觉吧。” 第十三章 哪来的感叹号? 新东京,某地商业写字楼的三层,开设着一件宽阔的事务所。 事务所的深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 极道是暴力团伙,过去是帮派,现在则是伪装成了公司,开设的事务所也是拥有正规的营业执照。 甚至这里的正式组员都会得到一套制式的西装,西服下方的衬衫却不是单色调。 而是花花绿绿的颜色,这点有区别于正儿八经的上班族。而且他们手里也并不会提着公文包,衣领上除了领带之外,还会多出一道特殊的身份识别,组纹。 真田组的组纹看上去像是一把三把长枪交叠在一块。 一名年过三十五的中年人坐在老板椅上,碾灭了烟头,他的发际线很健康,表情却有些阴郁,五官并不方正,侧脸看过去像是鞋拔子脸。 他便是关东联合真田组组长,真田凶一。 老板椅的后方挂着一张横幅字帖,上面写了「罗生门」三字,而不是更常见的「仁义」,桌子在左右两侧放置着一尊修罗像,一尊仁王像。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都是烟头。 门外传来动静,有人敲门后走入,走入门的男子看着就给人破强的压迫感,身高接近两米,体态壮硕,靴子敲打着点,孔武有力,直接拉去参演真人版拳愿阿修罗是没问题。 真田组若头,后藤刚。 “佐藤那小子已经醒了。”若头道。 “问出什么来了?” “没有……这小子被人一击敲中后脑勺,昏迷到现在,神志不清,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失踪的四个人的下落。”后藤刚摇头:“在仓库里有动手的痕迹,肯定是被什么人给袭击了。” “真没用。”真田凶一不爽道:“四个人失踪了,死活都不清楚!” “我个人觉得应该是死了。”后藤刚说:“现场没看到多少血迹,被抓走然后掩埋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意思是说会是别的组干的?”真田凶一狞笑:“那可是我们的地盘!” “继续查么?” “没必要费那么大功夫。”真田凶一敲着桌子:“跟柳生那家人脱不了干系,继续找他们的麻烦,我就不信漏不出狐狸尾巴。” 他盯着若头,眼神仿佛猎食者的凶鸟:“我们已经损失了四个人,这件事就注定不能随便撤手了,传出去,真田组打下来的名声受损,干部会议上我可抬不起头来,原本新人教育都是你负责的,现在出了纰漏,你得自己去挽回这方面的失态。” 后藤刚态度沉稳:“我会挽回自己的失态,一定会征收到这块地皮!” “那对兄妹也不能轻易放过。”真田凶一冷笑。 “对方是极东大学的高材生,肆意动手的话,幕府或者警视厅可能会……” “那就先针对那个明国人,只要抓住了他,还怕那小姑娘不乖乖就范?” 后藤刚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低下头,低沉的「喝」声作为应答。 不能因为个人喜好就反抗上级命令。除非对方失德或失败,这就是瀛洲自古奉行的所谓忠义。 古代家臣对大名如此;职员对公司如此;极道对大哥亦如此。 …… 心知肚明自己已经被盯上了的某不肯透露姓名的表面帝王实则射恵主义接班人的白维,正在晒着太阳。 “霜月,你今天不用上课么?” “大学生的课程是可以自己安排的。而且,我的文化课早就达到毕业水平了,只是平时分的区别。”柳生霜月将被单抱出来,扑在庭院的架子上,用木棍轻轻敲打:“其实再过一年半,我就能申请提前毕业了,目前还留在学校是为了……” “全国青年组的剑道大赛?” “嗯!拿到剑道大赛的好名次,就能参加御前大比的第一阶海选。” “御前大比可是真剑胜负,不是开玩笑的。”白维坐正身体:“可能会死人。” “难道哪年没死人吗?” “啊这……” “不仅死人,被废掉的剑客也有很多。只不过幕府会提供一笔相当丰厚的赔偿金。” “太血腥,太野蛮了。” “可明国的武圣杯、麒麟赛、宗师头衔、紫禁之巅也是一样。” “……”白维不说话了,他可能对这个世界存在亿点误解。 “兄长的旧伤也是麒麟赛的时候留下的吧?”柳生霜月不经意的提了句。 “是吗?”白维想了想,没什么印象:“记不太清了。” “每次这时候,兄长都会敷衍我。”柳生霜月皱眉:“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输了就是输了,难道还是故意输的?因为对手恰巧就是初恋?结果对方下了黑手,把我锤个半死,落下病根,就此一蹶不振?” 白维自己都乐了:“小说看多了吧你……既然下午不上课,就自己去道馆里练一练。” “这就去。” 柳生霜月正换上衣着走向场馆,却注意到白维也跟了过来。 “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能剧烈运动。” “我就看看。”白维高深莫测道:“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很会指指点点。” “噢……” 柳生霜月在宽阔的剑道场馆内开始热身运动。 无想新阴流的剑术流派,属于古流剑术,全身都是武器,无死角,古流剑术流派都讲究实战,需要不断的对打才能掌握熟练,弥补不足之处,如果没有对手,只能在内心观想。 白维就坐在一边看着,欣赏着年轻女孩的动态美。 害,没什么不可说的,季老爷子年轻都喜欢去看女孩打球,大长腿白胳膊是老色批的共同追求。 欣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在解析和分析无想新阴流,同时给柳生霜月进行打分判断,找寻她的不足之处。 看了一会儿。 他摇头说:“别分心。” 小姑娘咬着嘴唇,投来眼神:“还不是哥你……” 白维不解:“我以为你该习惯被人关注了,平日训练对招,没人盯着你看?” 柳生霜月低下头:“有倒是有……哼!我要认真了!” 忽略白维的存在和他的视线,柳生霜月沉浸心神,进行观想,动作顿时凌厉数倍,高度集中的精神,让她的挥刀比先前更快更精准,招式动作转换更加流畅。 不错。 白维满意,她的天赋的确很不错,基础牢固,且不拘泥于招式的形态,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天才。 只不过,在实战中又如何? 白维有点手痒了。 身为导师的人生中的一大乐趣就在于随意痛殴那群天赋出众的弟子们,打的他们鬼哭狼嚎,训的他们抬不起头,想叼谁就叼谁,回头再丢一句「都是为你好」,能活生生把弟子教育出无法痊愈的心理阴影来,再多埋怨都化作一口老血咽下去。 真滴爽。 可惜身体状态不允许。 白维正遗憾时,突然眼中浮现出一道光影,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就像是瞬间出现的视觉偏差。 但他又确确实实的看到了。 在柳生霜月的头顶上浮现出一枚蓝色的感叹号。 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眼,感叹号不仅没消失,反而更加明显。 这感叹号……难道她的愿望强烈到已经被神灵注视了? 快来个旅行者工具人帮忙啊! 吐槽归吐槽,这感叹号很自然的牵引了白维的视线。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似乎可以进行触发。 这必然是自己的能力,只不过是早已忘记的某一世中持有的能力。 好奇心驱使,他对着这枚感叹号进行了触发,下一刻精神一振。 【每日任务:日益精进的剑术】 【请进入柳生霜月的观想中。作为假想敌进行对战,直至一方落败十次为止】 第十四章 前世的我……好菜啊 能力觉醒了? 虽然意识到可能过去的能力会复苏,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再这么下去,或许很快就能取回帝王的黄金瞳? 【开始观想】 意识沉入心湖。 冥想和观想是一种脑补的修行大法。但根据使用办法的感觉,效果也会有所不同。 至少,白维还从未有过这样清晰的观想。 在眼前浮现出柳生霜月的样貌无比真实。只不过其杀气和斗志也是写实派的。 人并不能脑补出自己认知外的产物。 可白维拥有作为帝王和导师的人生经历,对于战场厮杀再熟悉不过。 通过他的观想,能构造出和现实几乎没有区别的战场。 手指轻轻一握,一把利刃落入掌心。 摒弃任何额外的能力,只保留现有体魄。 且来试试看柳生霜月如今的水平如何。 …… 柳生霜月本是在进行观想训练,忽然间四周起了一层白雾。 在她的跟前,出现了一道模糊不清的人影,但那好像并不是她观想出来的人。 他穿着金色的华服,拥有着仿佛幕府将军般尊贵的气魄,眼瞳里闪烁着黄金色的光芒。 她以为自己观想法出错了,下意识松懈了精神,却并未退出观想。 旋即,对面的人影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从帝皇变成了另一幅打扮。 人影模样起初朦胧不清,于此刻定格了模样。 一袭古朴却精致的藏青色长衫,赤色的围巾,手边握着一把红色的纸伞,腰间是一把连鞘长刀。 像是从大河剧里走出的翩然浪客。 “你是谁?”柳生霜月想要发问,可对方保持着沉默。 紧接着,眼前残光一闪,浪客赫然拔刀。 她下意识举起手中兵刃抵挡,可手里的木刀理应挡不住真刀。 她以为自己要被斩成两半,听到的却是清脆的叮声。 打铁之音传来。 柳生霜月往后退去,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也有一把刀,不由得下意识拿起刀来仔细端详,入眼一看,这刀纹宛若稻妻雷纹,华美且妖冶。 是真刀,而且这份手感和重量,无比的真实。 她却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真刀。 “这也是观想法?” 她不敢确认,但注意到了对方似乎是翘起嘴角,流露出浅淡笑意,笑意和善。 但下一刻夹杂在凌冽刀光中的杀机密不透风的压过来。 令人窒息的杀气! 被声势震慑住的女孩理所应当的没有反应过来。 刀刃抹过脖子。 一秒钟后,她跪坐在地上,捂着喉咙喘息,下意识以为自己要死了。 疼痛感和死亡感是那么的分明真切。 但并没有,她安然无事。 不知何时出现的积分板上翻了一页。 【0:1】 “果然是观想出的幻境……” 生霜月知道自己不会被砍死后,胆子大了不少。 她认真道:“不管你是谁,都做好……” 柳生霜月正要说什么,那浪人已经再度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隔着三五步之远,她已经做好防御姿势。但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利刃贯穿胸膛。 好快! 柳生霜月从死亡中抬起眸子,心惊不已,刚刚那是什么招式,一瞬间就把自己击杀了。 “0:2” 她仔细回忆对方的招式,这时对方再度摆出同样幅度的前倾动作。 出招前摇! 她第一反应是往后跳开,同时挥刀格挡,只不过刀并不是擅长格挡的兵器。 她发现对方这一刀来势极快,不出意外,又是被一刀贯穿。 【0:3】 “再来!”霜月咬牙,不服气的横刀。 对方的浪人却没听话的第三次使用这一招,他换了另一种架势。 拔刀,横扫。 比起极快的突进,这一招的范围更大,但速度要更慢。 柳生霜月成功接住了对方的刀锋,这令她心头一喜。 但下一刻,她眼前一花,持续一两秒的疼痛感再度袭来。 “变招。” 小姑娘死后意识到了,在刀锋轻响的那一刻,对方的刀刃就已经从一段改成了二段。 “好强。” 柳生霜月瞥了眼计分板,这还不到三分钟,她已经死了四次了。 现在的她如果真的去直面剑豪,结果也不会比这个更好,都是一招落败的结果。 “尽全力吧。” 柳生霜月双手握刀,改为最扎实的中段持刀架势,气流围绕着她徐徐旋转,如同缠袭着风压。 暴气? 浪客挑眉,又换了一套新招。 七分钟后,以零比十结束。 柳生霜月正要交手,却听到了钟鸣声,像是下课铃的音乐声。 观想自然而然的结束,四周再度变成了自家道场,手里的也不再是开锋的兵器,而是普普通通的木刀。 “怎么回事?”她看了眼时间:“呀,怎么都过了一个小时了?” 再看向旁侧,白维早已不再了。 “刚刚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生霜月自顾自的陷入迷惑。 …… 白维走在走廊里,双手抄着口袋。 【技能:牙突……已获得】 【技能:飞燕二段……已获得】 【技能:登龙斩……已获得】 【技能:见切回避……已获得】 【技能:空手夺白刃……已获得】 【我流剑术ꔷ7级】 “观想中使用的剑术技能,基本上都不认识。” “但能使的出来,用过一次,身体也就记住了。” “应该是某一世里被封印的记忆正在恢复,还有那身打扮……过去是浪客么。” “我流剑术,似乎也是没到开宗立派的程度……啧,好菜啊。” 他停下,看了看手掌。 “还有这个能力,暂时还搞不明白是哪一级的,似乎不能直接带来提升,但辅助作用还可以。” “每日任务能让我快速获得前世的技巧,但好像并没有额外的正反馈了?好歹来点粉球啊。” 如果触发别的颜色的感叹号…… 白维不由得看向庭院之外。但柳生霜月不太可能会同意他独自出门吧。 “希望感叹号自己送上门。”他双手合掌。 开玩笑的。 叮咚-正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第十五章 送上门的感叹号 白维打开正门,门外是一名年轻的女性……不,少女。 女子高中生,身上穿着简朴的制服,初秋时间,她却围着围巾。 阳光照耀下,女孩的头发呈现出栗色,黑色偏红,也有股淡淡的栗子香气。 “前,前辈……”她有些惊讶的望着白维,旋即低下头:“打扰了。” 白维搜寻了下记忆,确认对方的身份。 这是白维来到旧江户后建立的人际关系之一。 对方是在商店街和便利店中打工的女子高中生,关铃。 听着像是明国人,但她是土生土长的北海道人,随着家人搬迁来到江户。 吃苦耐劳,带着黑框眼镜,衣服基本上是严严实实的女子校服,不起眼的土妹子一枚。 念其年幼,白维在打工的时候照顾过她,双方关系还算不错,但也没到互相登门拜访的地步。 “有事吗,关姑娘?”他礼貌的问。 “这,这个……”小姑娘说话结结巴巴磕磕绊绊,本就不太利索,似乎见到这么大的宅院后有些自惭形秽,弯下腰,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是慰问品。” “慰问品?”白维奇怪。 “前辈住院的事被商店街的人知道了,店长让我送点慰问品过来。”关铃小声的说。 “这才一两天就人尽皆知了?”白维挠头,接过了慰问品。 “那,就这样,打扰了。”关铃弯下腰鞠了一躬,正要转身跑走。 “等下。”白维见她要跑,拉住她的围巾。虽然是一拉即放,但他还是看到被围巾遮掩的脖颈位置有非常严重的红肿外伤。 “那,那个……”关铃回头,眼泪汪汪:“我,我没有钱。” “谁会在家门口打劫你?”白维让开一步:“进来吧,来者是客,好歹招待你一杯茶。” “不用了吧,让我这种人进去会弄脏庭院的。”她低着头说。 “院子屋子本来就会生灰,也需要打扫,不存在弄脏的说法,本来就不干净。” “可,可是……”她还是不敢靠近。 白维见她软弱模样,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当初还是个弱小奴隶的莉莉安奴,语气多了几分哀其不幸的叹息。 他加重了语气:“让你进来就进来。” “是。” 被训斥了下反而答应的很快。 还是同样的会客厅,只不过原本的两名西装男子变成了女子高中生。 关铃止不住好奇的打量宽敞漂亮的大屋子。但又收回视线,低头擦了擦眼镜,以免让自己显得太出丑。 为了掩饰表情,看到递过来的茶杯,立刻端起来就想喝完,然后跑路。 很快被烫到了舌头。 白维无奈摇头:“有点烫,放一会儿再喝。” 他的视线停在关铃的身上,然后缓缓抬高。 嚯! 黄色感叹号。 不是金色传说,也不是紫色稀有,而是黄色……似乎还有点转为赤红色的征兆。 这么大的感叹号都送过来,放跑是不可能放跑的。 点击触发,关铃没有反应,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富士红苹果。 这时候该牌子还没有那么贵,但瀛洲的水果任何时候都不便宜。 触发了感叹号后,白维第一时间看到的并不是任务栏,而是人物信息。 【关铃】 【16岁女子高中生】 【特征:打工达人,手脚伶俐,思维灵活,不善言辞,性格怯弱,家境贫寒】 【状态:精神压力,轻度病症,疼痛抗性】 【精神压力——生活贫穷,需要打多份工作才能勉力维持……学业生活家庭多方带来精神压力】 【轻度病症——睡眠不足,营养不良,长期节衣缩食带来的病症,成长期患该病症会留下严重后遗症】 【疼痛抗性——人为施暴,多处旧伤,对疼痛具有较强的忍耐能力,推测为家庭暴力以及校园霸凌】 够了够了。 白维撤下信息公示栏,看着看着就拳头硬了头皮麻了。 任何靠谱的成年男性都很难容忍社会对未成年人的不公待遇和过分压迫。 人的慈幼心理。 只是,为什么不能触发? 这么大个感叹号在这却不能触发任务? 这项能力真是有些奇怪。 两人安坐了会儿,关铃有些如坐针毡,几次想要离开,都被白维以无限续杯大法留住了。 就在她第五次想要离开的时候,刚刚结束锻炼的柳生霜月回来了,她擦拭着汗水,看了眼关铃。 双方年龄差不多一岁半,但气质差了很多倍。 “哥,有客人?” “打工地方的后辈,知道我住院,过来慰问的。” “咳,失礼了,我是柳生霜月,兄长承蒙照顾。” 满分妹妹跪坐在地上,极具大家闺秀的优雅风度,欠身行礼。 关铃看呆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低头回礼,慌慌张张道:“我都是被照顾的那个,您过赞了……” 下意识用了敬称了。 柳生霜月莞尔一笑:“兄长,今晚留客人吃饭吧,我去冲洗下,待会儿做晚饭。” 关铃目送落落大方的柳生霜月离开,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前辈的妹妹可真漂亮啊。” 漂亮。又不止是漂亮。 被挽留后,关铃终于没有再起身要求离开。 直至晚饭结束,白维才起身送客。 聊了很多,她很会察言观色,说些旁人喜欢听的话,情商很高。 但关铃对自己的话题总是浅谈即止,迅速搪塞过去,令人不好追问。 直至送她到门外的生活,白维也没见到感叹号又被触发的迹象,只不过…… 它变得更红了些。 “我身体不好,也就不送你了,霜月女孩子单独走夜路我也不放心……很抱歉了。”白维说。 “没关系的,这里距离电车很近,而且路上有警视厅的值班,很安全。” 关铃的话很是流畅,不再口吃和停顿,她其实没有沟通障碍,问题在精神层面。 “行,路上小心。”白维双手抄在袖子里。 “下次再见,前辈,柳生姐姐。”她礼貌的弯下腰表示感谢,提着「晚饭做多剩下」的食盒。 “关铃。” 突然一声从背后传来,刚刚走出五步远的关铃疑惑的侧身。 “遇到麻烦了,可以来找我。” 白维站在门口的檐下,灯光打在他的后背肩头,他的影子和夜幕融为一体,仿佛其他一切都成了背景和陪衬,只衬托出中心的人。 关铃停顿住脚步,没有回应。旋即微微弯下腰,然后提着袋子,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人已经不见了,哥。”柳生霜月小声说。 “嗯。”白维回过头:“这次你倒是没生气啊。” “我还不至于跟一只小仓鼠怄气。”她轻声说。 “她的确是小仓鼠,倒是和你不一样。” “我不可爱吗?” “可爱……但你是刺猬,知道受伤的时候把刺竖起来包裹自己,而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真可怜。”她说。 “可以资助她。”白维随口道:“但这意义不大。” “为什么?” “因为根源不在这儿。”白维自言自语道:“因为缘分还没到。” 一个感叹号飘远了。 虽然但是,不远处有一群感叹号正在飞速的飘过来。 第十六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关铃提着食盒,这里面的饭菜是冷的,故意放凉了方便保存。 虽然柳生霜月说是做多的份额,但她知道这是对方的好意,否则怎么可能多出这么多。 足够她和母亲吃上三天了。 手臂有些酸,鼻梁有些酸,她揉了揉眼眶。 十四岁出来工作补贴家用,再到成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她这两年来经历的太多了。 如果不是她运气很好,总是接二连三的碰到好心人,恐怕早已垮塌了。 每天都要打三份工,还要保证最少三个小时的学习时间才能让成绩不下滑,还要做家务,时间被压缩,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 她不是没考虑过辍学,但她更清楚,如果辍学了,日子只会更难过。 至少在学习的时候还能感到自己有所提升,熬到毕业,拿着文凭该能找一份更长久的工作。 未来会更好的。 这是她心底极少数的精神支柱。 在瀛洲,孤女寡母从来都是社会底层最边缘人,不知多少单亲家庭被切断经济来源,艰难的存活着。 幕府提供的社会补助,面向的是正常的家庭,绝不包括单亲家庭……特别是单亲母亲,拿到的补助金一定经过层层克扣,早已是约定俗成的不成文规矩。 别给其他人添麻烦。 别给社会增加负担。 不能成为劳动力,就乖乖等死,把社会资源让给其他人。 关铃吸了吸鼻子,裹住单薄的衣服,想到了工作时的种种碰壁,想到学校中遭受的刁难,更是有些举步维艰。 以后会变好的,不是吗? 她低头看向食盒,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肉和香甜的水果了。 刚刚在饭桌上的表现一定很难看,用了很大毅力才忍住没有狼吞虎咽。 只隔着不远距离和一堵墙。但那座大宅子仿佛是她根本无法触及到的梦想。 温暖宽敞的富裕家庭,和蔼谦和的帅气兄长,知书达理的漂亮妹妹。 她忍住回头再看一眼柳生宅的想法,只怕再看一眼,多停留一会儿,就会丧失回家的勇气。 那可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还有重病在床的母亲等着她回家。 她感觉更冷了,也加快了步子,仿佛逃离似的想要快速走远,直至回头也看不到那栋宅子位置。 前方出现了好些人。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路灯下一群穿着西服的男子们三五成群的汇聚着。 纹身、花衬衫,甚至还持有武器。 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善类,和讨债的人一样的打扮。 她急忙低下头,贴着墙壁快速穿过。 极道们也没理会这个走过去的小姑娘。 “后藤老大,人都齐了。”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 车窗放下,后藤刚将烟头丢在地上,训斥道:“蠢材,强闯民宅的后果是什么!这么多人,肯定会留下痕迹,被幕府抓到后,关东联合都保不住你们脑袋!” 某霓虹国的政府的确是废物没什么好解释。 这时瀛洲幕府仍然具有很强的统治力。因为幕府将军个人武力的超绝,提供了统治阶级的神圣性,吸引了更多强者加入幕府,千百年来不断重复这一过程,稳固夯实强化了执政所需的武力基础。 极道或许敢跟奉行所甚至警视厅的人叫板,却唯独不敢跟幕府对抗。 否则后果往往是几名佩刀剑豪前来,演变出杀死比尔里的餐厅大战。 前者执法讲规矩,后者则不太需要。 刀狩令将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压在了同一阶层,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事。 然而持有佩刀的那群幕府供奉或流派剑豪,仍具有斩杀平民恶徒不必背负责任的武士阶级特权。 只是数量变的极少极少,成了看不见的金字塔顶层。 旧江户中的「武士会」就是刀狩令执行后失去了武士阶级的那群前武士们组成的团体。 后藤刚也没想着强闯进去,安排人手在这里只是为了监视。 真田组目前最为忌惮的是柳生霜月的身份,极东大学的学生都是国家精英,笔试面试通过率筛选后,通过率不足百分之五,她还是海外归来的精英,更受关注。 幕府对这群将来的社会高层精英们提供专项政策扶持,其中就包括人身安全这一条,只要她不离开瀛洲,其生命安全受到幕府的绝对保障。 强闯普通民宅也就罢了,直接闯进去,回头真田组可能就要被幕府盯上,那可不是交上一笔罚金就能完事的,搞不好关东联合会选择直接断指,切断所有关联,不管真田组死活。 这一线绝不能越过,所以必须想办法绕过柳生霜月,直接找明国人。 后藤刚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决定继续蹲点,就和上一次一样。 之前本以为绑架后敲打敲打他就会屈服,可到头来反而失踪了四个手下,这令他有些窝火。 “后藤老大。”一名极道弯腰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女高中生似乎就是从宅子里出来的。” “我看到了,这又怎么样?”后藤刚不耐烦的问。 “会不会跟这家人有关联?我们可以考虑绑架她试试看。”极道小弟提议道。 “蠢材,他是明国人,你能去明国绑架到他的亲属朋友?”后藤刚冷哼:“会把事情搞的复杂化,你怎么不想着把他认识的人都绑架起来?这么干了,警视厅的干警们会丢下那群邪信徒的事,过来给你脑袋开洞!” “后藤老大,放心好了,不会的,对方不敢报警。”那极道小弟信誓旦旦的拍着胸口:“刚刚那个女高中生,我认识的,她家里是这么个情况……” 小弟弯下腰,谄媚的耳语了几句。 “哦?”后藤刚挑起眉头:“既然没风险,可以试一试……留下几个人蹲点,你带些人过去。” “嗐!” 队伍里分出六七人,追向电车站。 副驾驶上的人问:“后藤先生,就算绑架了,你打算怎么让他知道?由我们去说的话,他肯定会有警惕心。” 后藤看了眼副驾驶位置的中年人,他是公司的财务。虽然不是真田组的人,却走的很近。 真田组的财务账单都是他来处理,是真田凶一手下的白纸扇,很多敛财手段都是他提供的点子和案例。 看似文质彬彬,实际上各种下作手段都用的出来。 “有话就直说。”后藤没耐心道:“你肯定已经有了想法,山崎。” “那当然。”山崎推了推眼镜:“这方面我会安排的,我只有一个小小请求。” “什么?” “他签字的时候,我得在现场。”山崎推开车门:“这份功绩我不打算让出去。” ……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到十岁的时候,父母都还很好,彼此恩爱,也是小富即安的家庭。 她有过自己的大房间,漂亮衣柜,家族旅行的照片能贴满一张墙壁。 可自从十岁生日那年,去了一趟青木原树海附近……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短短半年时间,父亲丢了工作,性格变得暴躁易怒,他染上了赌博,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典当出去,甚至借了极道的高利贷,输掉了一切。 家里的经济状况一落千丈。 母亲和父亲离婚分居,她跟着母亲艰难讨生活。 可全职太太的母亲很难找到工作,只能承接重体力的工作,收入也非常少,时常会被催债的人找上门。 曾经温柔贤惠的母亲也变得难以承受,她迅速的苍老,表情满是疲惫,精神更加麻木。 在她十四岁时,被前来要钱的父亲推倒后,母亲咳出了血。 她得的不是非常严重的病,只是根本没有钱治愈,积劳成疾,拖到现在。 只需要好好修养原本也能慢慢痊愈。可她哪能提供一个温暖舒适的环境? 望着眼前包裹着铁皮外壳,在黑暗中如同危房般的建筑仓库,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这里就是她的家。 用力的拍了拍脸颊,对着冻僵的手哈了口热气,她走到房门前,深呼吸后推开门,挤出几分笑容。 可推开了房门后,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裹着破旧的衣服坐在凳子上,对着三名男子露出谄笑。 关铃的耳边传来嗡鸣,她下意识想要退出去,背后传来机扩咬合的声音。 门被锁上了。 缝隙闭合,遮掩住屋子里没来及发出的一声,求救成呜咽。 第十七章 千古艰难惟一死 “哥,我得去上学了。” “去吧去吧。” “你要好好待在家里哦。” “知道了。” “我中午没办法回来,饭菜在冰箱里,热一下就好。” “好好好。” “抱一下。” “行行行……嗯?” 柳生霜月快速上前抱了抱没反应过来的青年,然后快速拾起背包和刀袋,哒哒哒的跑远了。 像只叼起小鱼干就跑的黑猫。 白维站在门前,无奈的揣着手。 “感情正好啊。”一旁传来感叹声。 “哟,山田先生,来的挺早啊。”白维也不意外:“你还真打算长期来串门了?” “我说过会长期来打扰的,而且这边环境不错,适合时常来歇歇脚。”他提起公文包:“如果能做成这项目,往后日子我吃穿不愁啊,当然会热情。” “进来吧。”白维说:“今天那位保卫科长没来么?” “他身体不舒服。” “可能是梦里被老虎咬了。”白维哈哈一笑。 山田一怔:“您猜的还真准……他请假理由的确是这条。” 白维笑而不语。 一杯热茶下肚,山田微微正色:“我的资料提交上去,您的要求需要董事会开会后才能决定,不过通过的可能性不大,我会尽力争取。” “我也没抱有多大希望,无妨。” “我今天来,其实不是为了业务。”山田捧着茶杯:“白先生,我希望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这几天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门。” “噢?”白维看了眼山田的头顶,并没有感叹号:“虽然我本就不打算出门,但为什么这么说?” “我在公司听到一条消息,真田组有意图要下手了。但他们肯定没胆量闯进来,这是违反规矩的。” 山田说:“或许小动作不断,但不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要出门,只要不出门,他们就拿你没办法。” “终于要来了?”白维有点激动和跃跃欲试。 “您这话怎么听着还有点高兴?”山田疑惑。 “我这哪是高兴?”白维摇头:“我这是害怕。” 害怕他们不来了。 山田待了不到三十分钟便匆忙离开。 他的确是特意来提醒一声,临走前要走了座机电话号码,方便下次联系。 白维在家里坐到中午,热了饭菜,看了会电视,无聊的在榻榻米上来回滚动。 就这样一直等到下午三四点,中途白维还接到了柳生霜月打来的慰问电话。 确认白维没离开家门,她才放心继续上课。 也就在电话响起没多久,门外传来门铃的声音。 门外,怯生生的少女站在那里。 “前辈。” 关铃低着头:“我又来打扰了。” 声音没有昨日的活跃,只透着深深的空洞。 白维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绕着白色的绷带,被藏在袖子下方。 虚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更加醒目的是那枚感叹号。 红的像在流血。 “有事吗?” 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白维语气态度仍然温和。 关铃抬起头,眼瞳深处空洞,没有焦距,没有高光。 “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当然。”白维点头:“我会帮你的。” “可以请跟我来一个地方么?”关铃木讷的说:“当然,不来也没有关系的。” 她后半句话说的很轻。 像是期许着对方拒绝。 “可以啊。”白维直接走出门外,顺手拔出钥匙,将门带上,主动说:“走吧。” 一丁点的犹豫和深思也没有,单纯的好似一张白纸。 关铃怔在了原地。 难以形容的滋味在唇齿间泛滥。 她几度张嘴,又几度闭上,最后咬住嘴唇,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请跟我来。” 她僵硬的转身,步伐放的很慢。 每一步似是走在刀尖上,针刺穿了脚底,扎穿了皮肉,血流出来,在地面蔓延。 锥心刺骨。 并不远的距离,像是一场漫长的拷问。 她很想回头推着白维,让他快点离开,不要相信自己,也不要管她。 可她做不到。 父亲、母亲都被当做了人质。 她亲眼看着那群暴徒将他的手指砍下来,逼迫他还债。 母亲咳出血,倒在病床上,满手都是鲜红。 她不能反抗,反抗的话,一家人都会死。 耳畔再度开始回响极道恶魔般的低语声。 ——你配合的话,等他签下字,你家的这笔债本金就一笔勾销。 ——我们可以签下合约,虽然是极道,但我们也是有信誉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把他叫出来,余下的事,我们来处理。 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把灵魂出卖给恶魔。 她在母亲含泪的注视中被迫点头的那一刻,内心期许的美好未来就已经远去了。 她背叛了过去的自己,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 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出卖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关铃终于走到了那个地方,巷口的拐角位置,蹲伏着手持金属球棍的极道们。 她能看见了这群人眼中闪烁的凶光和暴戾。 满溢而出的恶意如同龇牙咧齿的豺狼,要将五步外的青年大卸八块生吞活剥。 这哪里是法制的和平社会,分明是弱肉强食的钢铁丛林。 呵…… 我怎么会让你们这群魔鬼们称心如愿! 关铃麻木的表情消逝不见。 她猛地回过头,冲向了白维,用力的撞在对方身上,将他推向后方。 等待不及的极道暴徒们已经从角落里冲出来,挥舞着凶器,砸向她所在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的虚弱,非常的脆弱,根本不可能经得起铁棍凶器的敲打。 可能,不,是一定。 会死。 她知道自己会死,但比起被魔鬼们肆意利用,死亡也没有这么可怕。 她死了,警方会调查,会介入,事态会被闹大,父亲母亲还有机会脱离魔掌,前辈也会更加安全。 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女孩背对着夕阳,站在被茜色染红的街道上,流露出解脱般的笑容。 终于,能解脱了。 第十八章 太君:这边请 关铃已经闭上眼睛。 年仅十六岁的女孩做好了赴死的全部准备。 这些人摧残了她的人生,也即将夺走她的生命。 父母轰然倒塌后,她其实没有那般勇气去直面这残酷的世界。 在最后的内心支柱骤然崩塌后,她能想到的便是放手离开。 安静的。干净的。 离开。 然后,有一阵突兀的风,掀起了她鬓角,吹过她的额前,令她睁不开眼。 她感到双脚离开了地面。 重新落地时,因为双脚发软,没能站稳。 预想的解脱感和疼痛感都没传来。 影子洒落在她的肩头,遮住半张面容。 阳光从那人的肩膀位置洒落下来,一半阴影,一半阳光。 “你真是……” 白维本意是埋怨和责备,话到嘴边却成了哭笑不得。 “我说过了……有麻烦,来找我。” 他缓缓的叹息。 关铃张了张口,埋下头。 “对不起。” 低下头,埋的更深。 “非常……抱歉……” 眼泪无法抑制,打落在手背上。 白维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 她才十六岁。 这年纪就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对她加以苛责着实没有必要,比起教训她,更应该保护她。 “闭上眼睛,接下来的事,小孩子不要看。” 靠谱的成年青年起身,平淡的歪过头,避开从后脑位置打来的破空声。 单手撑地,右腿扬起,人影腾飞至半米高度,下颚骨头传来清脆碎裂。 人影如同猎豹般再度暴起,右手按住极道混混的脑袋,五指扣紧,狂暴的力气推进。 五米距离瞬息越过,一颗人头好似铅球般被嵌入了水泥墙面,血污从裂缝里溢出。 顷刻间就没了声息。 不至于死,但人应该废了。 “咳咳……” 白维咳嗽了一声,刚刚发力有点过头。 他缓了口气,看向旁边四五个手持凶器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极道,露出儒雅的和善笑容。 深呼吸一口气,立足于钢铁丛林之间。 白维却无半点陌生,简直像极了曾经的帝国旧时代,到处都是食腐生物和豺狼野兽。 可惜它们弄错了目标。 它们不是猎人,而是猎物。 青年挑起一根自来水管,在手里转了一圈,踏前一步,杀气如息吹,扫过这片狭窄巷道。 本该还满脸狞笑的极道暴徒们纷纷脸色惨白,握着凶器的手也开始战栗。 他们直面的仿佛不是人,而是脱离了樊笼的凶兽。 虎兕出柙。 “怕什么?” 白维敲打着墙壁,声音一轻一重。 “我又不吃人。” “最多是让你们半身不遂,没收你们的作恶工具。” 青年语气调侃。 “哪位太君给我带个路?” …… 还是先前的海边仓库。 比起上一次,极道的人数变得更多,仓库里放置了更多的临时桌椅,之前被封锁的仓库二楼也用上了。 山崎坐在劣势的沙发上,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他问:“怎么还不来?” 后藤倒是很有耐心,平淡道:“也许那小子吃过一次亏后就不乐意出门了。” 山崎看了眼手表:“我最多等到六点。” 后藤哼了声表示无所谓。 门外有小弟敲门:“老大,那名人质吵闹着要见你。” 后藤皱眉:“他想干什么?” “他……”极道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要钱。” “什么?”后藤一愣。 “他说,我们把他女儿拐走了,肯定是卖去歌舞伎町,她年纪还小,模样也漂亮,不输给小明星,将来肯定能挣很多钱,我们应该再付给他一笔钱。” 这奇葩发言令后藤愣了很久,他楞了片刻后,用力的碾碎了烟头:“给他两巴掌,把他嘴巴封死,告诉他再敢说这种废话,老子把他沉海!” 山崎提醒道:“你最好别弄死他,他还欠着一千两百万的赌债。” 后藤淡淡道:“我记得他最初只借了五百万,应该已经还清了。而且你也说了这件事后,债务还清了。” 山崎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我说的是「本金」,可没说利息和贷款。” 这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令后藤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榨干这群人的骨血,是为了真田组的发展,这世道没钱可什么都做不了,这种肉猪组下起码还有好几十个。” 山崎瞥了眼若头:“你要杀了泄愤也可以,但记得找个黑诊所,摘掉能摘的器官材料,我这边有黑市。” 后藤眉心浮现川字纹,他盯着弱不禁风西装革履的山崎,望着这文质彬彬的衣冠禽兽,感到了一阵胃部升起来的恶心,只觉得对方每一寸都散发着比肮脏的臭水沟下水道还要腐臭的气味,比青蛙的小便还要下流…… 过去的真田组不是这样的。虽然是武斗派,但远没有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山崎这种笑着敲骨吸髓的做法,却不得不咽下这份作呕感。 山崎的来历不小,而且他能力很出众,极大的加快了真田组的发展,同样后藤的资产也快速增殖,地位水涨船高,大家都在一艘船上,利益绑定在一块,他没办法脱身,也不情愿回到过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太阳快下山了,距离六点,还有不到一刻钟。 …… “这地方还真熟悉。”白维笑了:“不是我上一次来过的地方么?” “可,可以放我走了吗?”极道的暴徒抖的如同上了屠宰场的兔子。 “哦,好的……谢了,这位太君。”白维笑着一棒子敲在对方的脑袋上,物理麻醉。 丢开半死不活的极道,白维看向熟悉的海边的冷藏仓库,夕阳茜色染红了建筑物,披着红霞。 血红色的感叹号悬挂在半空中,鲜红的刺眼。 感叹号已经转移,这代表着任务和剧情被推进到了下一阶段。 【敌对阵地:海边仓库】 【敌人编制:暴徒十五人,平均等级五;精英暴徒一人,等级八;暴徒头目一人,等级十五】 【难度:略高】 【建议挑战等级:10-20】 【通关奖励:全新外观——浪客套装ꔷ花鸟风月】 “啧……不就是我自己的衣装么。” “把我的东西发给我自己可还行,老白嫖怪了啊,而且我要皮肤有什么用?” “给这位手持一个自来水管冲进敌人高地的铁头娃来把HKMK23Mod0不好么?” 白维迎着夕阳伸了个懒腰。 水击浪碎。 逆光而行。 咚!! 第十九章 亮血条 手持一根铁棍,冲进对方泉水。 多嚣张才能干出来这种事? 在帝王和导师的岁月中,他可没时间跟一群地痞流氓、黑道势力打交道,那是纯粹浪费时间,基本上要应付的都是一地领主的雇佣军团,公国的精锐士兵,或者来自深渊之下的恶魔造物。 相比之下,眼前这古老破旧的建筑物甚至显得有些凄凉和单薄,像是三只小猪建造的草房子,来只肺活量大的豺狼,一口气就能吹倒。 但不知为何,这种感觉竟有些怀念。 像是曾几何时,自己也扛着一把刀,踢开什么地方的道馆或者帮派聚集的赌场,迎头棒喝,快意恩仇。 任侠。 浪客。 怎么称呼都好。 无非是一口气吐不出,意难平。 仓库的门口有两只小弟正在守着,见到白维走过来,第一反应是驱赶。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小鬼给我一边去。” 他发出标志性的弹舌音。 色厉内荏的表情很丑。 白维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极道威吓他人的时候总喜欢极度扭曲自己的面部肌肉,不知道这样很难看,而且……很没礼貌吗? 十步距离,一瞬越过。 我流ꔷ牙突。 自来水管抵住极道的胸口,正中胸膛肋骨位置,冲击力直接撕裂了他的外衣和衬衫,劣质黑色西服碎裂成片,人体也当即腾空,后背撞上仓库正门。 大门洞开,暴徒抛出五米之远,砸在赌的起劲的人堆中间,砸坏了木桌。 纸牌散落,其他暴徒急忙扶起此人,才注意到他的骨骼断裂,已然昏死。 一旁守门的极道暴徒瞪大眼睛,他根本什么都没能看清,第一反应是呵斥。 “kisama……” 白维侧过眼。 “他丑到我了,你也想试试?” 极道暴徒闭上嘴,畏缩了一秒,随后暴起发难,武斗派都是凶性十足,怕疼就不做极道了,这群人年轻时候也是在不同街区里格外能打的混子。 可惜太慢。 他的动作完全被预读,挥砸动作的瞬间,一根钢棍已经递到他的下巴下方,身体前倾的猛烈发力反而让他的下颚承受了剧烈冲击,直达天灵盖。 白维瞥了眼极道暴徒的头顶,有血条,血条还有百分之八十左右,但有额外附加状态。 【综合等级6(街头斗殴)】 【轻度脑震荡】 【丧失战力】 白维又给他脑袋上补了一下,确认轻度变成中度,丧失战力变成再起不能。 只要不打死就问题不大。 就算打死了也问题不大。 海里泡着的尸体还挺寂寞,一组的人就该整整齐齐。 嗷嗷嗷叫喊着的极道暴徒们冲了出来。 白维现在彻底确定,电影里的手法虽然夸张,但瀛洲人真的喜欢大喊大叫。 而且是毫无意义的那种嘶吼,和有威慑性的李小龙似的低喝不同,他们的吼叫不配合呼吸和节奏,反而会震的自己前后的人耳膜疼。 青年往前迈进,钢管在背后交换了一下位置。 往前迈进,这次不是牙突,而是…… 飞燕。 自来水管是钝器,但在他手里舞动时,像一把单手无锋剑。 如燕子回旋,横扫一摆,前冲而来的极道们阵型被打断。 前方人后退,后面的人挤过来。 因为门口位置就这么大,顿时门口形成拥堵,硬生生把站稳的暴徒们挤兑到自来水管下方。 他也不客气,手中飞燕转化为二段。 迎面的三人飞上半空。 浑厚的气劲在空气里激荡。 真气,或者说,内劲,气力循环,生生不息。 非有天赋者而不能习得,百人里有气感的不过三两人。 白维明知自己拿的不是天才开局,也不由得感叹这群人真菜,连个练出气感的都没有? 飞燕二段击退三人,连带的冲击力压到了好些人,也有人抓着墙壁和手边的东西,勉强站住。 失去平衡的机会岂能轻易放过。 他拿着铁棍,点兵点将似的挨个敲过去,砰砰砰的一连串清脆的声音响起,遍地都是骨裂骨折。 【断手】 【断脚】 【断手脚】 十多个极道被一个人压着打,五六人抱着骨折部位表情扭曲,涕泗横流。 直至一名大块头拦在跟前,被白维敲了三下都不后退,全身肌肉膨胀,皮肤青紫,但居然站住了。 【综合等级八(相扑5,街头斗殴3)】 【前相扑手】 这名明显就是精英怪的力士甚至抗住了疼痛,死死的握住了白维的自来水管,低喝道:“趁现在!” 白维抬脚一踹,正中要害。 【断子绝孙】【在「起」不能】 力士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不讲武德的明国人露齿一笑:“马步扎的不错。” 踩着对方脑袋走过去。 所剩不多的暴徒中冲出来一人,自以为是死角位置,抓准时机,挥舞小刀冲过来,仍然改不了本性的怪叫着,被自来水管抵住嘴巴,上下两排牙齿被击碎,钢管插在他的嘴里,鲜血横流。 白维推着自来水管往前走,暴徒呜咽发声,踉跄后退,直至后背抵住了楼梯。 噹! 抽出棍子,给了他一记物理催眠。然后在西服上擦了擦血红色的唾液。 一对十五,打出的战果却是碾压性的。 白维更加确信,前世一定很擅长械斗,而且尤其擅长以一敌多。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踹别人裆部这么顺脚的时候。 以一敌多,要求极强的反射神经,需要随时运用场景作战,更要求的是出手得狠,一击必杀,在一招内就废掉对方的战斗力。 人人都笑成龙打架是耍杂技,但那才是最有效的战略。 白维打下一盏吊灯,拍在了一名极道的脑袋上,玻璃碎片和电火花迸射,看着惨不忍睹。 目睹这一幕的极道暴徒们的血条旁边统统浮现出「震慑」字样。 哪怕是豺狼野兽也懂得畏惧,如何有胆量直面出柙虎兕。 恶人总在更恶前低头。 白维站在一楼中央,抬起头看向二楼窗户,这么大动静遮掩不住,百叶窗后的人也一定在看。 “我都来了,领头的却不敢露面么?” 砰! 一座钢质椅子砸开了窗户,玻璃碎片散落,被迸射着电火花的日光灯管照亮。 茜色褪去。 夜幕已至。 椅子落地的同时,一尊仁王像也砸在地面,沙发桌椅被踩踏凹陷。 壮硕的极道暴徒的头领攥紧拳头,撕开了自己的衣袖白布。 “真田组若头,后藤刚在此……你(kisama),报上名来!” 第二十章 屈膝 白维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人:“尸体在说话?” 后藤刚的眼皮跳了跳,露出不耐的表情:“你不说也可以,但最多是墓碑上多个无名人罢了。” “我一向不喜欢虚张声势和脱裤子放屁的人。”白维戏谑道:“明知故问。” “你在说什么?”后藤刚的确不认识白维,也没有刻意去记住他的样貌。 “我在说……你很可笑。” 白维垂下棍子,猛地一挥,击晕后脚位置一名试图刺他脚后跟的暴徒。 伴随着电火花一闪,水管已经从左手换到右手,又换回了左手。 后藤刚屏息凝神。 对方挥兵器的动作让他判断对方或许会二刀流。 青年缓慢行走。 “既然你们选择了这种下作的手段,我们之间就无法共存。” “这是厮杀,也是死斗。” “有必要和和气气的问了对方的名字,虚伪的恭维一番?” “你只需要我来,只是为了一件事,一件简单的事。” “向帝王屈膝吧……罪人!” 一字一顿。 言语里的轻蔑溢于言表。 后藤刚眉心川字纹浮现,低喝一声,迎面暴起,如同巨熊挥掌。 白维直接踢翻跟前倾倒的桌子,烟灰洒了半身,花色衬衣染上白色。 灰尘当中,他挥下水管,噹的一声,正中目标。 这次有些不同。 白维皱眉,往后推开,左手虎口有些发麻。 烟灰中,钢筋般的拳头横扫过来,风压吹动白维的刘海,他往后后仰,避开左右两轮挥拳。但后仰太过度,没注意脚后跟的障碍物,失去了平衡,后背倒地。 后藤刚紧随而来的践踏落下,水泥地面直接崩裂,力透三分。 白维抬起水管刺向对方胸膛,只见对方深呼吸一口气,肌肉紧绷,钢铁砸在肌肉上,居然硬生生弯折。 后藤刚追上一脚,白维被踢出去三米远,双手交叉挡住冲击力,右手一拍地面,迅速起身。 “这种级别的钝器还伤不了我。”后藤刚扯下被力道撕裂的衣袖,露出臂膀上的半截纹身,隐约可见是某种佛教纹身:“我有金刚的加护!” 白维叹了口气:“你当我没读过书么……明国的十二年义务制教育中,早已普及了横练功法,你这钢筋铁骨不过是练了十多年的铁布衫罢了。” 被戳穿后的后藤刚也并不尴尬,普通人练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层次。 自古以来人类就喜欢吹捧自己获得神佛之类的加护,这一点在武力至上的瀛洲亦同样。 足够强就可以了,力量的来源并不重要。 白维丢下手里扭曲的自来水管,踮起脚尖,起跳热身。 【后藤刚】【真田组若头】 【综合等级15(无名拳术7,无限制格斗8)】 【血条:100%】 【气力:99%】 【状态:铁臂】 【备注:打完就升级】 一轮交手之后,后藤刚的数值已经全部显现在眼前。不仅亮了血条,除了血条之外还多了一行气力槽。 不知道打空了气力槽之后,会不会多出一个忍杀红点。 只不过……铁臂么…… 白维着重看了看对方的双手,相较于正常人的双手,更加粗壮,肌肉线条更加鲜明,如同钢铁铸就。 拳术专精。 哦,懂了。 他提起地面一根金属球棍,暴起突刺,牙突抢先出手。 前重后轻的球棍并不适合作为单手武器,挥砍胜过突刺。 后藤刚架臂挡住正面冲撞的力道,噹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宛若钢铁碰撞。 极道若头大吼:“没用的!” 他将球棍紧握,可眼前一花,人影已经不见。 白维早已悄然松开已经扭曲变形的劣质球棍,绕到他的后方。 牙突根本不是目的,他突进只是拉近距离,然后松开武器,蹲下身,弯腰绕过他的视线,然后一个猛地停顿,锁住腰部,发力举起。 后藤刚腰部被封锁,大感不妙。当即试图沉下腰身,但他慢了一步,双脚立刻离地,天旋地转中后脑勺和后颈波砸向地面,落地如重锤轰鸣,裂痕扩散出五米长度。 德式背摔! 后藤刚双眼翻白,几乎要昏死过去。但他用力一咬牙尖,硬靠着一股意气站起来。 “根性!”他低吼道:“别小看……极道的,根性……啊!” 白维不以为然,拉开几步距离,放着不管也会昏死,撑不了多久。 对方的防御全部集中于双手,铁臂和拳法,却不代表其他地方也设防,攻击更加脆弱的部分就好。 如果有一把趁手的足够锋利的刀倒也不必要这么麻烦,还用上了综合格斗的技术。 后藤刚抵住眩晕感,摇摇晃晃的起身,紧接着浑身一震,血条旁多了一条文字。 【气力爆发】 他几乎抱着同归于尽的态度冲向敌人。 暴气后,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疼痛感被压制住,气力汹涌,短时间内几乎用使不完的力量。 后果也很严重,会严重脱力,数日之内无法动弹,不及时止损甚至可能会力竭而亡。 后果严重,但该用就用。 他冲上来,速度极快,几乎瞬间就逼近白维跟前。 “抓到你了!” 他双手扣向白维,靠着铁腕和臂力,他能活生生绞杀一头棕熊。 只不过,抓到人,却是错觉。 白维侧身,对方抓住了他的半截衣袖,撕下了藏青色的一块布匹。 青年如不着力的一片飞絮,见切回避,避开捕捉,同时鞭腿横扫,命中膝盖后方。 极道组若头屈辱下跪,膝盖砸地,吭的一声,筋骨断裂。 如帝王宣告的一样,罪人将在帝王之前屈膝下跪。 半跪在地上的后藤刚几乎要被怒火吞噬心智,还妄图回首咆哮,迎接他的只是毫无慈悲的又一脚。 砰! 鞭腿轰在侧脸上,冲击力灌入脑干。 人影落地,像是沙袋砸向地面,沉闷中透着些许细碎的声响。 白维没怎么留力气,这家伙也太能捱了,血量打到现在还有百分之九十。 哦,现在好像只剩下七十了。 白维抖了抖肩膀,筋肉有点酸痛了,消耗略大。 他走向二楼,同时听到背后传来动静,回头一看。 后藤刚想支起身体,却只有几根手指听使唤,浑身肌肉战栗颤抖。 后藤刚几次努力都无济于事,倒在地上,屈辱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明……” 他想要说的是明国人帝王,却说的不清不楚,丢失了力气。 支撑不住的意识,倒在地面上,只留下一句不清不楚的句尾。 “王……” 是帝王,却更像明王的青年正要拾级而上,忽的视线中弹出限时窗口。 【选择一、就此离去,结束副本,进行结算】 【选择二、登上二楼,推迟副本结算;奖励增加】 白维透过破碎的玻璃窗能看到屋子里有一枚硕大的红色感叹号……这还用想? 站在楼梯口,敲了敲大门,态度礼貌,儒雅随和。 “里面的,寄吧。” 第二十一章 为了草芥 二楼的室内,山崎站在屋子里,双腿发颤。 通过破碎的玻璃,下方发生了什么,他看的一清二楚。 接近二十人的暴力团伙,都是手上沾过血甚至有过人命的狠角色,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种事在电影里看一看笑一笑也就罢了。 若是真的发生在现实中,只教人背脊发凉。 是的,幕府里的确有这种恐怖的剑豪,能斩杀平民的特权阶级。但他们的数量太少太少了,整个瀛洲上亿人,这样的人能有多少,一百?两百?多少人终其一辈子都不会遇到。 试想一下,你坐在屋子里,手下几十号人,对方就提着一根自来水管堂堂正正的打了进来,听着支离破碎的声响,轰隆震耳的声音,你起初自我安慰没什么。但很快声音越来越近,你有点忍耐不住,额头流汗,不断的喝水让自己冷静,然后连吵闹喧嚣的声音都逐渐远去,你却一点都不高兴,只觉得害怕。 当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敲响房门时,恐惧感真是顺着背脊爬到了最高点。 头皮发麻。 他听到了敲门声,艰难的咽下吐沫。 虽然从猎人变成猎物的反差令他难以适应。但过硬的心理素质还是使得他快速平静。 整理好衣服和仪容。 他甚至主动打开了门。 他想着,自己和那群极道暴徒还是不一样的,他的身份很干净,手上也没染血,做的都是合法合规的生意,签下了合同就有法律效应。 他想象着以前一样保持从容的态度和对方进行谈判。 没什么不能谈的。 他这么想着。 在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在他正要站着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在他没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倒在了地上。 扑到在地面上,全身的骨头都仿佛散架似的发出咔咔咔的怪异声响。 好几次试图站立全部以失败告终。 他艰难的挪动颈部,竭力抬头也只能看到对方膝盖的高度。 “我,不是……”山崎艰难的说:“我不是极道。” “嗯,我知道。”对方语气平静:“你连极道都不如。” 白维拾起了对方掉落的公文包,随手打开,抽出一沓合同,就着有些昏暗的灯光看了看。 他笑了:“这么多出钻空子的合同……设计起来很费头脑吧。” 白维拖起了山崎,把他丢在了沙发上,打开一旁的酒柜,倒了杯酒放在他跟前。 “喝点吧,镇痛。” 山崎不敢反抗,平日尽可能滴酒不沾的他硬生生喝完了一整瓶的威士忌。 他喝了酒,疼痛感消解了少许,胆子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恢复了些。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义の味伴。” “求财?还是报复?”山崎问:“但不论你是做什么,都跟我无关。” “别这么激动。”白维竖起手指:“其实前几天我们才见过,但你把我似乎忘了。” “我……”山崎还是没认出来,前些日子鼻青脸肿的明国人和此时的白维气质大相径庭。 “这不重要,我们来谈谈这些事。”白维把合同丢在他的跟前。 山崎脸色一白:“这些合同都合法。” 白维好奇的问:“你用这种制式合同,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山崎内心暗骂,他怎么可能会记得。 白维抽出一份很老的借贷合同,又问:“关拓人,你记得吗?” 山崎低着头没回答。 白维又问:“那关铃,你记得吗?” 山崎忍不住了,说:“你要钱的话,我能给你很多钱,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块地盘都可以分给你,你到底要说这些做什么,你……” 白维默不作声。 山崎继续说:“我可以收手,我和真田组会彻底划分开!这些合同你都可以带走烧掉,我跟那真田凶一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根本不是极道。” 白维笑了。 他咳嗽一声,假装正经,但很快忍不住再次笑出来。 “咳,你知道么?” “你这样的话,在我兼职审问官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总是千篇一律。” “你越是如此笃定我是为了利益而来,就越是距离正确答案越远……恭喜你,错失了最后的辩解机会。” “虽然你努力说服的模样很狼狈,但你坚持了恶人的基本价值观就很靓仔。” 山崎满脸错愕,他到底说错了什么。 “不明白?” 白维拿起桌案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火焰,将合同付之一炬,污浊的签名和红色手指印在火焰中燃烧: “你甚至连写在合同上的签名都没记住……在你看来,那群人就像是牛羊一样毫无价值对么?简直无药可救。” 他在说什么? 合同上的签名? 那群肉猪? 山崎的脑子一片空白,继而觉得荒谬无比,甚至觉得恼怒和不可理喻。 只是为了一群低贱的平民,这群人的存在意义不就是被榨取利益?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被帮派、被幕府、被公卿……那群人就是遍地的杂草,不论怎么收割都收割不完! 多死几个人谁又会在乎,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会在意另一个平民的死活,平民之间也会互相攀比形成阶层,进行一轮又一轮的压榨,他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一员,有什么可被苛责仇恨的! 山崎的冷汗浸透后背衬衣:“你要杀我?” 他荒唐的喊道:“就为了几个你不认识的名字,你要杀我?” “倒也不是,至少这里有个名字是我认识的,而且……”白维将纸张丢进垃圾桶,看着它们燃烧:“我在几天前,也在这仓库里,被你逼着签字来着。” 听到这句话,山崎耳朵一阵嗡鸣,这才终于想起眼前的青年是谁。 “是……你,你是那个明国人……” 他脸色惨白,颤抖着嘴唇。 “我,我可以发誓,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你让我回去,我保证真田组不会再插手收购业务!” “我之后也回老家,不再做恶事了,我可以去出家!去当和尚,吃斋念佛!” “我所有存款都可以给你,我保证,保证……” 白维仍然什么都不说,只静静的看着他。 “你怎么能杀我!” “我是公民!我还有幕府发的法人执照!你知道我手下有多少生意么,这只是我经手的一个公司而已!” “真田组是暴力集团,你杀了我,他们会放过你么!就算你不怕真田组,还有它后面的关东联合!” “真田组也只是关东联合下的二流组别!还不是真正的嫡系!我是山崎家的养子,但我本姓藤原!” “你杀了我,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么!” “你不怕死,你不怕其他所有人被牵连!” 他战战兢兢的嘶吼着:“你怎么能杀我!” 白维不过是静静的凝视着他。 这类人他见过,而且见过很多人,旧帝国时代的贵族里,比他恶心比他残忍的恶人太多太多了。 那群人至死为止都不认为自己有罪,甚至深信着自己能上天国,永登极乐…… 他们到死的时候,都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委实不能理解一个逻辑。 自己多拔了几根草,多踩死几只蚂蚁,为什么因此会有人来要自己的性命。 值得吗? 历史、过去、现在甚至未来,有无数这样的草一般的人,你本该跟我们站在一起,却非要在意它们? 同样的提问,白维也曾经不厌其烦的回答过。 “为什么?” “因为……” “我可去你妈的,谁跟你是同一边?” 第二十二章 替生 【事件选择肢】 【选择一:放过山崎,要求支付代价;奖励:共计三亿五千万的资产】 【选择二:放过山崎、要求其用余生偿还罪孽;奖励:共计五亿的资产,《忏悔录》】 【选择三:杀死山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奖励:无名刀】 “你觉得朕像缺钱的人么?” …… 灌酒。 绑好。 锁上重物,丢下沉海。 咕噜咕噜咕噜……噗通! 一套标准流程操作。 小孩子不要学。 最终沉海的只有一个山崎。 其他的极道暴徒,白维没动手补刀。一来时间不太够,二来全部沉海也太麻烦。 他临走前对仓库放了一把火,能活几个看运气。 但凡这群暴徒还有点义气,应该是死不了人的。 虽然十几个人凑不出一双完好的腿,但走不出来也能爬出来。 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白维是冲着终身残疾动的手。哪怕治好了,也会留下严重后遗症和心理创伤。 不能作为劳动力,也失去基本行动力,甚至要吃止痛药维持生活,这批人的将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悲惨。 极道组织会给他们出医药费和手术费? 奉行所后续会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身为残疾人能获得最基本人权吗? 别给他人添麻烦。 不要给社会增加负担。 都是废人了,去死然后把资源让给其他人不好吗?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用魔法打败魔法。 落入了社会阶级歧视最底层,接下来轮到谁悲惨? …… 【副本奖励结算】 【浪客套装ꔷ花鸟风月】 【事件奖励】 【无名刀】 【已发送至个人邮箱,请注意查收】 …… 火舌点燃了仓库,白维双手抄在口袋里,往回走。 边走边咳血。 内伤复发,不算严重。 “得找时间去治一下了,整天这么咳下去,迟早变成老病根。” “如果有贤者灵药或者生命之水就好了,实在不行,龙之泪也行。” “圣女的治愈神术也挺好的……” 白维擦去嘴唇上的殷红,有些开始怀念充足的后勤保障了。 神农剑法是无敌的,打穿深渊的一大保障就是数量庞大的药剂。 缅怀过去的同时,他漫步来到海边仓库旁的一处低矮建筑,是停车库。 撬开停车库的铁链。 黑暗的车库里传来声音。 “唔唔唔!”有个中年人惊恐的发出叫声。 另一旁则是中年妇女低沉的咳嗽声。 视线一扫。 【关彩子】【患病】 【西村大介】 不是关拓人? 白维有瞬间疑惑,但并未流露出来,走到已经咳出血丝的关彩子的跟前。 解开绳索,他说:“你可以走了。” 关彩子一怔:“那,那个,我女儿……” “你早点回家应该能看见她。” “好,好的……”关彩子孱弱的致谢:“谢谢。” “唔唔唔!”中年人发出呜咽的声音。 “等等。” 关彩子绷紧身体,以为对方反悔了,正要回头恳求对方最少也放过她的女儿。 却见到对方指了指放在门外的公文包:“把这个也带走,再回家之前,不准打开。” 公文包里放了上百万円的现金,似乎是山崎今天刚刚收上来的债款,这得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关彩子拿起公文包,一路小跑。 她走出不远就看到了燃烧着的海边仓库,也听到了火焰中传来极道暴徒的痛苦叫喊。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车库,已然明白了什么,眼角流下两行清泪,捂住嘴唇继续奔走。 放走了关彩子,白维走到了男人的跟前,这人鼻青脸肿,看来之前没被少招呼,嘴里塞着臭袜子,他的鞋子也被脱掉了一只。可见这袜子还是他自己的,自产自销了属于是。 他蹲下身,盯着这个被酒精和赌博掏空精气神的中年人。 他的头顶也有一枚感叹号,只不过这枚感叹号……它弯了。 弯成了问号。 白维不假思索的叫出他的名字。 “西村大介。” 中年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戳破了什么秘密似的。 “唔,唔!” 这反应,看来是对了。 白维扯出他嘴里的袜子,淡淡道:“你不是关拓人。” 中年人赔笑:“你,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关拓人……” 白维扶着膝盖起身:“如果你是关拓人,那西村大介又是谁?” 头顶着西村字眼的中年人立刻连连摇头:“我不认识那什么西村,你是来帮我的吧,是来救人的吧,快给我松开,我全身都很痛,我要去看医生……” “看看这个。” 白离打断了他源源不绝的废话,丢下了几根领带,还有几枚金属徽章。 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好听,它滚到了西村的跟前,反射着月光。 那是极道们的领带以及金属组纹徽章,有的沾染着鲜血。 西村肯定认得,因为这玩意不久前就别在若头和极道的衣服上。 “你,你……” “我刚刚才把一个人沉海,放了一把火。”白维儒雅随和的笑着:“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个圣母好人吧?” 西村大介战栗,惧怕的往后畏缩。 “当然你要这么认为也无所谓。”白维淡淡道:“我会先折断你一根骨头,再慢慢的拷问出我想知道的答案,我过去在异端审问会里兼职过,还顺带策反了前任审判军领袖和裁决三巨头中的一位…… 个人的拷问技术也是通过教国八级考试的,好久没试过了,不如先从分筋错骨开始?” “你不要过来!”西村大介的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惊恐的叫喊着。 他承认了:“我是西村大介,我不是什么关拓人!” 就在他点头承认身份的那一刻,头顶的那枚问号被扳直了,变成淡紫色的感叹号。 同时的词条也解锁,变成了「替生」的字样。 【替生:夺人所有,死而替生】 与此同时,有名女孩已经来到了海边仓库的附近,四处张望,找寻着谁。 第二十三章 染血的白月光 “我不是关拓人!” “我是西村大介!” “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身份活着……” 没骨气的中年人三两句话就暴出了自己的来历。 即便白维还没动手,他就已经吓的瘫软在地。 被酒精、赌博掏空了精气神底子的中年人,活着就像是一滩烂泥,一窝蛆虫。 白维皱眉:“你既然不是关拓人,为什么能用他的身份?关彩子和关铃又是怎么回事?” 西村大介连连摇头:“她们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她们不是你的血亲?” “我根本不认识她们!”西村大介说:“我就是一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变成了关拓人了!突然多了两个女人,我也不很为难!” “一觉睡醒?”白维挑眉:“你以为这话我会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西村大介求饶道:“你放过我吧,我保证不会再靠近她们了,过去我最多就是要点钱,也从来没做过害她们的事。” 他这话说出来居然还有几分真心实意,认为自己只是赌博、酗酒,整日浑浑噩噩,活的醉生梦死。但还保留了一丁点良知,否则他完全可以把妻女卖去风俗店。 但这一丁点良知,又值多少? 白维问:“虽然你酗酒赌博放纵,但你还是个好人……你是想这么说?” 西村大介以为要挨打了,急忙缩进身体闭上眼睛,他真怕自己现在的身体多挨几顿打就会死掉。 可疼痛迟迟没到。 他注意到白维转过身,凝视着烂泥的眼神也移开了。就像是放弃了似的,不愿在垃圾身上多浪费一点时间,就这么走出了车库。 西村大介毫不意外,他早已不是第一次被这么看了,过去还有点愤慨,然后只剩下麻木,最后甚至还有些庆幸,多亏他已经烂的不可救药,正常人连靠近他都不愿意。 他的人生烂的不可救药,他自己也清楚,只是完全没想着爬起来,烂泥扶不上墙,在他卖掉老家的房产,害得一家人露宿街头的时候是这样,在他输掉买药的钱,害得老母亲无药而治的时候是这样; 在他偷走亲戚举办葬礼的捐款,害得亲人只能草草火化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就是这样的人,西村大介的时候是如此,成了关拓人后也是如此。 直至现在也没有半点悔改,没有恶到骨子里,却活的天恶人憎。 等白维走出车库后,他立刻开始挣扎起来,想着赶紧逃走。 但仅仅过了没几秒,就有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西村大介最初还以为是白维,停下挣扎,但他看向来人,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 “是你,快,帮我松开!” 关铃站在门口的位置,低着头,没有动作。 西村大介显然没注意到关铃此时的模样的不对劲,见她没反应,反而大声呵斥。 “你还干站着做什么!” “快过来帮我松开这该死的绳子!” 西村大介呵斥着:“你这不孝女,要看着我死在这儿么!” 关铃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缓缓放松。 她抬起眸子,眼神有些空旷。 “我可以给你松绑。”她静静的说:“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我看你长大翅膀硬了,你……” 西村大介还试图摆出凶狠的父亲形象,可半途话就停了。 他看到了一把刀。 关铃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厨刀。 当即失声。 “你问,乖女儿你问,爸爸就是有些太慌张了,脑子不清晰。”他流露出谄媚的笑。 关铃盯着眼前的中年人,越看越觉得陌生,她的父亲,不像是会对女儿露出这种谄笑的人。 过去不觉得,因为认为再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父亲。但现在只觉得很假,太虚假了,简直漏洞百出。 她的父亲,过去也是职场精英,是项目组长,在公司里也受人尊敬,在邻里关系上处理的很好,跟母亲更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可从一个时期开始,一切都变了,他的人变了,变得嗜酒,变得贪婪,变得暴躁,工作不好好做,见了邻居朋友也不打招呼,对亲人更是毫无耐心。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或许是真的变了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关铃说出了困扰她六年之久的问题。 中年人满脸费解的说:“我?说什么傻话,我是你父亲,我是关拓人啊。” 关铃握着刀走近一步:“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的眼神很空旷,声音低沉,呼吸静谧:“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 西村大介暗道不妙,急忙开口:“我,我刚刚只是跟他说说而已,西村大介是谁我根本不认识,我不那么说他不会放过我啊,一觉睡醒就变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女儿,你不会动真格吧,我知道你恨我,你母亲也恨我。但但但我是你父亲啊,我们血浓于水……” 他慌张时,声音变得有些尖锐。 好歹是劝住了关铃,让她停下了步子。 她静站着,缓缓开口:“我相信你。” “好,好……”西村大介松了口气。 “我十岁的时候,生日礼物是什么?”关铃冷不丁的问。 “什么?” “生日礼物,如果你真的是父亲,不可能不记得这种事吧?那可是你自己亲手准备的生日礼物。”关铃心底说,也是她最后一次收到的生日礼物。 西村大介额头流出冷汗,他哪里会记得这种小事,生日礼物什么的根本无所谓的。 他望着女孩手里的那把厨刀,呼吸渐渐急促,竭力的去回想六年前的事。 忽然间,他脑海灵光一闪,喊道:“我记起来了,是泰迪熊,泰迪熊!” 他记得关铃的屋子里有个很大的泰迪熊! 关铃笑了。 西村大介也露出讨好的笑。 下一刻女孩骤然挥下刀子狠狠扎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刀刃刺穿了皮肉。 “啊!!”西村大介被剧痛刺激着惨叫:“你疯了……你这疯女人!” 关铃低着头,轻轻的说:“是空盒子啊……” 西村大介因为剧痛和精神压力而耳鸣,他惊恐的喊道:“什么,你要干什么!” “母亲说,十岁的生日礼物,是对明国请回来的玉佩,很有收藏价值,也很值钱,父亲希望它能保我长命百岁健健康康。但我打开的时候,发现那是一副空盒子。” 女孩抬起头,脖子仿佛不着力,脑袋歪斜着,居高临下的盯着表情扭曲的中年人。 “因为你把那枚玉佩拿去换钱了……所以我只收到了一个精美包装的盒子。” “真奇怪不是么?明明当时家里还有很多钱的,很多现金,为什么要卖掉费这么大功夫准备的生日礼物呢?” “为什么呢?” 西村大介疼的声泪俱下。 “对,对不起,我,我……” “不用道歉。”她说:“我没打算原谅你!” 厨刀拔出来,再度刺穿另一条腿,这次应该是扎破了动脉,血色立刻涌出,甚至溅到她的身上。 她盯着战栗不已的男人,已经无法遏制内心的憎恨。 “你不是我的父亲……我早该察觉到的!” “你只是个卑贱的臭虫……因为你,我的人生,我的家庭,全毁了,全毁了!” 她握着刀,咬着牙,攥紧手,嘴角有猩红渗出,被月光照亮的侧脸宛若般若恶鬼。 “我要杀了你!” 她举起刀,刀上滴着血,映着眸子血红。 嘶吼着。 “我要杀了你!!” 第二十四章 有妖气 “因为你,我的人生全毁了!” 憎恨。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家庭,都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这种人……” 愤怒。 “你这种人,你这种人根本不该存在!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杀意。 殴打、惨叫、碰撞、撕裂、液体飞溅。 死到临头的时候;骨头断裂的咔嚓;血液飞溅的流动;生命断绝的安息。 车库的狭小门里,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关铃半身都是血色,握着一把滴血的刀,眼睛无神,艰难的走动着。 噹……刀子落在地上。 她跌坐在地面,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 烂人死了。好人也死了。 白维从暗中走出来,对着她伸出手:“站得起来么?” 关铃的视线落在他的掌心,独自怔了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后,眼中才恢复了些许的神采。 “我,我……”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艰难的开口。 她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话,巨大的精神压力宣泄而出的后果并不完全是轻松,随之而来的恶心、愧疚和负罪感几乎要碾碎所剩不多的理性壁垒。 亲手染血杀人时,她就已经同过去决裂了。 【复仇者】 【所有的罪,都将以鲜血偿还,至死不休】 白维无法驱散她的负罪感和精神压力。而是轻轻将手掌放在她的头发上,缓缓的揉了揉。 “同过去道别吧。” “未来的路还很长。” “当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切都会变的更好。” 这也是成长啊,只是你经历的成长会残留更深远的阵痛吧。 关铃双手捂着了面容,被轻抚着头发,跪坐着泣不成声,海浪和海风淹没了哭泣声。 人在悲伤的时候,是可以哭的。 哭完了,就该长大了。 成长不是成熟,生长的过程伴随着疼痛,越剧烈的成长越是疼痛。 她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流着眼泪,昏睡了过去。 白维将她背起,又看了眼车库里的场景。 西村大介已经死透了,这毋庸置疑,但这场景着实很不堪入目。 他正想着要不要将这里也烧光,却忽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辛辣、腐臭的气味。 在已经死去的西村大介的尸体上,有红色的颜色正在溢出来,他很确定那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东西。 红色的颜色如同扭曲的臃肿的肿囊,勾勒出一张怪异的嚎叫的脸。 “不,我还不能死。” “我不想死,不想死!” “我还要活着,活下去……” 贪恋着生命,想要继续存活,对生命的执著,对欲望的放纵。 死去的西村大介身上飘起的是扭曲的执念。可这外表相较于厉鬼冤魂,更加接近于妖魔。 【妖鬼之卵】 【综合等级7】 【执念寄生】 感叹号下的标识是那么清晰,的确不是什么正常的造物。 怀揣着巨大怨恨而死的人都会化为厉鬼,别说瀛洲,明国的民间故事里也极多,什么乌盆记…… 然而,一旦和妖有关,意味着他生前就被动了手脚,只是死后这部分特质溢了出来。 白维凝视着妖鬼之卵,只见它忽的扭转方向。 “新的肉身!” “把你的身体给我!” 它咆哮着冲向明国人,像极了一只等不及寄生的抱脸虫。 “憨批。”白维踢上了车库的门,大门闭合,堵住这只抱脸妖卵。 大门传来咚咚咚的声响,伴随着嚎叫。 他弯腰拾起染血菜刀,旋即沾着鲜血在地面刻出古老的符文。 神圣的如尼符文,审判系分支。 十多个符文的刻字不到五秒就完成。 白维单手按住地面,冷漠发声。 “汝为异端!” “当处以火焰极刑!” 审判赦言,火光喷涌。 他根本不像个信仰至高意志的神职人员,却只靠着文字和赦言就发动了中等难度的审判系神术。 白维从不计较力量体系的来源,好用就行,神焰审判官的赫赫名号名震欧罗巴大陆,非人种族闻风丧胆,这一招不论是打击非人非神的族群,还是用来毁尸灭迹都太好用了。 烈火拥抱了车库,尸体和妖鬼之卵都被灼烧成灰烬,火焰的龙卷冲上半空,形成了硕大蔚然的火焰十字。 白维握了握拳头,没有半点损耗感。 他心说至高意志还真是给面子,投胎转世了都随叫随到。 果然所谓信仰什么的,对于至高意志根本无所谓吧,它要么就是一个系统,要么就是自然现象。 偏偏教国那群憨批……不说也罢。 圣教体系的神术是好用,但麻烦的就在于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也太招摇。 在瀛洲用这一招也不知道引来什么样的视线,赶紧撤吧。 骨灰扬了,感叹号也不剩下。 可惜了一条支线。 白维背起关铃,迅速离开了海边仓库。 走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警视厅的车辆将这里团团围住,还活着的极道们被扣留后送往医院。 …… 行走在夜幕里,白维默默思忖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瀛洲尊重强者,敬畏力量,没有谁希望自己管控的地方出现完全未知的强者。所以幕府、警视厅、奉行所,将来都少不了要探查和打听。 也因为跟极道扯上了关系,真田组、关东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产生的后续影响必然很复杂。 庙小妖风大,瀛洲一亩三分地。但人太多,利益纠葛、实力派系会更加复杂。 在这强者恒强了一千年的岛国领土,由下而上的挑战者总是不受待见的,更遑论,这次是外来者。 暴露身份就面临被驱逐出境的可能。 白维虽不在意瀛洲这么快小地方,但也没打算这么早离开。 或许相较于彼时的欧罗巴、明国,瀛洲这片地方反而是偏安一隅的苟窝。 他得等到柳生霜月成年且拿到匾额后,再考虑后面的事。所以只要其他人安安分分,他也就相安无事。 不,哪怕极道生事也可以,他不介意用武力对抗武力。但仅限于「武力」层面,小打小闹根本无妨。 只当做是调剂无聊的生活。 “看来我也不是那么想过平静的日子啊。”白维自嘲。 敲响了房门,将关铃放在了家门口,开门前转身离开。 关彩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见到安然无事的女儿,也顾不得她满身的血腥,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她失而复得的珍宝,女孩也被这份拥抱吵醒,疲惫而放松的靠在母亲的怀里。 母女相拥而泣。 破旧公寓楼下的路灯后,白维拢起衣袖走远,慢慢悠悠的哼着歌。 第二十五章 风平浪静的好日子 关铃哭的累了,倒在母亲怀里浅浅睡着。 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床铺上,盖着被子。 还是破旧的老公寓,但这样小小的屋子反而令人安心。 “醒了吗?”关彩子就坐在一边,收拾着东西,对着女儿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妈妈。”关铃鼻子酸涩,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眶:“送我回来的那个人了?” “我……没见到他了。”关彩子语塞了一下。 “……” “但我很感谢他,如果没有他,我们母女都不会平安无事。”关彩子轻抚着女儿的面颊。 “嗯。” “但正因如此,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关彩子轻声说:“铃,我们要搬出去了。” “搬走,搬去哪里?”关铃下意识的问,这公寓的价格低廉,靠着好心房东才勉强有个容身之所。 “不知道,但我们应该搬走,继续呆在这里,迟早会被极道找上来。”关彩子看向一旁的公文包:“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但,但是……”关铃一想到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她以为自己会感到开心,但内心第一反应竟是抗拒: “我还要在这里上学,我快毕业了。而且,而且其他地方也找不到工作……” “这些都不是问题。”关彩子柔声说:“只要我们母女平安无事,这些困难迟早都会克服的。” 关铃低垂着脑袋,抓住被子。 关彩子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外柔内刚,固执又倔强。 “或许。”她说:“等你再长大一些,变成大姑娘了,就可以回来。” “长大了,就能回来吗?”关铃一下子抓住母亲的臂弯,认真的问。 “你长大后,会变得更好看的,比母亲我更好看,变成更加落落大方的成熟漂亮的姑娘吧……那时候,不会有谁还能认出你来。那时候,你也能选择自己的未来留在哪里。” 关彩子温柔的劝诫着女儿。即便她知道,长大成人,往往意味着更少的选择和既定的未来。 她只能这么说,给女儿一个美好的期许。 关铃松开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妈妈,我决定了……我要学明国的文字。” “还有半年时间,我一定要考进极东大学,等我上了极东大学就安全了。” “我们将来去明国生活吧!” 关彩子微笑着,轻轻颔首,或许远走异国他乡也不是一件坏事。 毕竟在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值得留念了。 母女很默契的没有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当他已经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只是此时的关彩子并未意识到,期许未来这件事其实是很危险的。 「未来会更好」,对小孩子来说是必然的。但对于拥有足够成熟心智的人而言,那不是一种期许,更像是为自己设定了必须企及的目标。 一旦现实和理想没有如同理想中那般吻合,这份悬空会形成巨大的心理落差。 她知道,关铃很优秀,期望的这些并不难以实现,却没注意到女儿视线里藏匿的那份思绪。 「极东大学」「明国」,乍一听没什么。可她期许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去更安全的地方生活? 当然不是。 关铃凝视着窗外安静的城市,闭上眼睛,怀念近距离触碰过的那份体贴的温暖,那份舒缓的心跳声。 啊,好想早些长大。 …… 真田组办公室。 哐哐哐! 如同被拆房团队横扫过的屋子里遍地狼藉。 真田凶一握着开裂的电话接听器,浑身散发着凶暴的气息,周围十几米都没人敢靠近。 “若头和手下十几人,十几个武斗派的核心组员,都被废掉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表情扭曲,咬牙切齿的真田凶一对着电话另一端怒斥。 “是,是真的……组长,目前好多弟兄都躺在医院里,正准备进行手术,这边要求我们垫付手术费,不然就要中止手术。” “你特么……为什么不去小诊所!” “伤的太重了,小诊所都不敢接!” “不是还有黑诊所么!” “那边建议我们直接等人死了,卖掉器官组织……” “妈的!”真田凶一踢翻了凳子,发泄的跑吼一声:“那边要多少!” “十个人,恐怕得好几百万……” 真田凶一忍不住要砸烂电话。 这笔钱他出得起,但伤筋动骨。 “去找山崎,让山崎想办法把这部分费用,从那几个不动产公司账上划出来!” “我们联系了,但没联系上山崎先生。” “什么意思!” “山崎先生之前和后藤若头在一起,我们唯独在现场没见到他在哪,他是被抓走了,恐怕已经……” “啊啊啊!草!” 真田凶一踩烂了电话座机,无能狂怒的咆哮着,汗水浸透了后背。 发泄了十分钟时间,他打开了保险柜,取出皮箱,肉痛的取出了五百万円的私人存款,丢给楼下小弟,让他们赶紧去医院。 极道这行混的,得讲仁义,放着手下不救,谁还跟你混。只不过这群人已经废掉了,他也没办法保障对方的生活太久,更重要的是真田组现在元气大伤了,消息传出去就糟糕了。 “山崎,失踪了……那种人渣落入别人手里肯定没好下场,就当他死了。” 真田凶一咬住牙,陷入思索:“如果真的是十几个人都被一锅端,那这次真是提到铁板了……搞不好,没多久,我也会被盯上,得想办法自保,也得守住真田组,要上去找关东联合的那群老家伙么?” 他摇头:“不行,他们哪有这么好松口,真田组爬上去的时候他们不说什么,跌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利益纠葛派系众多是关东联合的缺点,组别更替是常有的事,这种恐怖的对手,关东联合也不想随意招惹。 他左思右想,最后艰难的拾起碎掉的电话座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 白维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屋子里没开灯,他心头一喜,还以为妹妹没回来。 结果顺手打开卧室的灯光,一双漆黑的眸子幽幽的看过来。 白维后背一凉,像是偷偷上网回家被抓个正着,苍白干笑:“妹啊,你,你在啊,为什么不开灯?” “我在天黑前就到家了,但是兄长不在,一直等到天黑过去。” “我……”白维转移话题:“哇,这鸡汤好香啊,菜都上齐了,为什么不吃?” “但是!兄长不在家!”她又重复一遍,颇有些咬牙切齿。 “红豆泥四里麻赛!”白维弯腰,展示了躬匠精神。 “我没生气。”柳生霜月扭过头:“但你必须一五一十交代,做什么去了。” “出门运动了一下。”白维简化道:“遇到几条疯狗,救一个人,顺带烧了一个马蜂窝。” 柳生霜月蹙起眉头,幽幽道:“兄长你还是小孩子吗?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我都说了外面很危险。” “是挺危险的。”白维心有余悸:“你看几条狗,衣服都给我扯破了。” “我说的是几条狗的问题吗?”柳生霜月拍了拍桌子:“兄长,给我坐下!” 白维坐在饭桌前,被自家妹妹指指点点了十几分钟。 细数了他十五岁到现在的所有黑历史和坏习惯。 “还有,都回家了,是不是有句话该对我说!”柳生霜月揪住青年的脸。 “对不起?” “道歉也没用,我生气了!还有不是这句!”她用力摇头。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听到这句话后,她终于放开手。 打开热气腾腾的饭锅,虽然还有些生着闷气,但心情好转了许多。 “吃晚饭吧。” 今日的柳生宅,仍是风平浪静的一晚。 第二十六章 妹啊,为兄想找个女朋友 “嘿!” “哈!” “喝!” 白雾空间之中,刀剑铿锵的余音不绝于耳。 标识牌上写着【0:9】 柳生霜月挥刀速斩,试图从对方手中夺下一分。 求胜欲让她的剑速和力度都大幅度提升,暴气状态下的剑客,突破了自身的限制,精妙的剑招纷至沓来,斩落的剑光纷乱的仿佛春风中飘落的繁樱花瓣。 无想新阴流,奥义ꔷ百花缭乱。 毕其功于一役。 不论如何,她都至少想让对方流下一滴血。 狂暴的连斩中,尚未完全掌握的剑术卷起的剑气风暴甚至割破了她自己的衣服和身体。 “不错。”她听见了对方肯定的点点头,发出模糊失真的声音。 下一刻,飘零的剑气刀光却瞬间被扫荡一空。 “可惜,差了点精准度。” 声音自背后传来,对方淡然收刀。 柳生霜月的视线开始涣散,头颅从脖子上滑落。 下一刻,一个恍惚,她又一次回到了空旷的道馆中央,四周仍然是静悄悄的无一人。 小姑娘握紧拳头,狠狠的挥了挥木刀。 “又是一分都没拿到!可恶的家伙!” 她甚至不知道每天晨练时总是及时出现在观想领域中的人影到底是什么来历,名字是什么。 起初她会有些疑惑,但随着时间推移,她所想的是如何能从对方的手里拿到一分,反败为胜。 身为剑客,她不会太在意流于形式上的概念,能切实帮助自己变强的。不论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值得一用。 结束观想锻炼,她离开道馆去冲澡。 同一时间,白维也拉开了窗帘,迎接清晨的阳光。 【技能:刀剑奥义ꔷ气刃,已获得】 【技能:刀剑奥义ꔷ紫电一闪,已获得】 【我流剑术等级:14】 每日在妹妹的观想里打打架,技能就蹭蹭的涨。 嗐,这开挂的人生太寂寞了……才怪。 这种级别的技能仍然属于武术的范畴,对付普通人足矣,也仅仅适合对付普通人。 白维做导师的时候,曾经给欧罗巴大陆的力量体系做过多重的分级,很多时候不能细究,因为越分越乱。 最后划分出了一共四道分水岭。 所谓分水岭,即难以逾越的鸿沟。 一名身强体壮的普通人和一名训练有素的军人之间存在绝对鸿沟吗? 答案是否定的。 但如果给这名军人配置了一把手枪或者更具杀伤性的武器,鸿沟就形成了。 这四道分水岭,分别名为「术」「炁」「血」「理」。 术,即武术、魔术、巫术、妖术,甚至包括枪械。但凡是被创造出来,能被广泛传播和习得的,都属于「术」的范畴,一名学过武术的宗师,能轻而易举击溃众多普通人,这是第一道分水岭。 炁,即天地源流,魔力、真气、妖力,均属于能量体系的一种,能运用和掌握炁的能量,同样也能对同样掌握「术」的人进行降维打击。 而之所以「炁」不属于「术」的范畴,是因为它对先天资质要求更高,数百个经过刻苦训练的人才可能出现一名产生炁的人。 血,即血统,它的要求相较于「炁」更加严苛,并且也并不限于人,不同种族,不同血统,意味着不同的起丶,人这辈子都不能长出鳃,不能长出翅膀,但龙族可以; 有的人一辈子都得不到一只宝可梦。但召唤师的足矣能从元素界拉出一整个仪仗队。 有的人一辈子都在向往罗马,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出生的血统决定了很多,属于「好狠の投」的范畴。 理,即世界之理,即半神。 这个没什么好讨论的,已经不是生在罗马了,而是生而为皇帝。 生而为英灵,即属于这一范畴; 又或者天生得到神恩眷顾,教国圣女,圣皇…… 严格来说也是好狠的投胎。但实际上这和血统毫无关联,大多的英灵诞生并非是在大富大贵之家,人家并非是赢在起跑线,是根本没从罗马里走出来过。 术炁血理,四道分水岭,谁持有的关键字越多,就意味着个人实力越强。对于持有单个关键词的人,就容易形成降维打击。 白维之所以能横扫了那群极道,也是因为他持有术炁两个关键词。 仔细回看,会发现其中三个关键词都是先天决定,而不能靠后天努力弥补。 这也是自然的,否则遍地都是英灵,都是仙帝圣人,岂不是乱了套? 个人奋斗能否完成阶级跨越都要看历史进程有没有风口,天赋和运气本就至关重要,竞争公平永远是个伪命题,真公平还得看投胎。 上辈子白维占了四个词条,这辈子却只有两个,偏偏还是缺少了最为关键的两个。 因此他也不想着去创造奇迹,或者给世界重新整个活,老老实实的苟着不舒服么? 挣点钱做个富家翁,不结婚不生子,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混到中年,什么时候觉得腻了,就找个春暖花开的地儿自挂东南枝。 然后游戏就通关啦,妙啊! 【友情小贴士:生命诚可贵】 “?” 【友情小贴士:毫无意义的自杀行为将被制止,并且带来未知的麻烦和后果】 “??” 【友情小贴士:这是基于您从未度过一次完整人生而设置的惩罚机制】 “??”白维错愕:“你意思是锁命了?” 【友情小贴士:珍惜生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呢?】 “嘶……”白维倒吸一口凉气,他这倒是没想到,万一是最后一次。 那可不行,得活够本,好好弥补一下自己过去没能达成的遗憾。 从找个女朋友开始。 洗漱结束,白维走到正厅。 “哥,洗手吃饭了……”柳生霜月见到青年轻松的神色,好奇道:“看上去心情不错,是做到什么好梦了?” 白维笑着说:“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自己的年纪不小了。” “哥还很年轻啦。” “是啊,所以趁着年轻,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 “……” “你怎么不说话了?” “哥,午饭自己下面吃,或者饿一顿。” “??” “早饭自己盛,我去上学了。” ——砰! 响亮的关门声让白维肩膀一抖,嘀咕道:“这姑娘手劲越来越大了。” 门关上,柳生霜月走到门外就泄了气,按住额头:“我在耍什么小性子啊。” 这时,忽然后背被一拍,回头一看,有名短发女孩竖起手指,打了个招呼,衣着是极东大学的制服。 “呀吼——” “咲,你怎么在这儿?”柳生霜月奇怪的问,对方是她稍有的同龄友人,家门口遇到还是第一次。 “昨天我不是说了吗?”神宫寺咲眨了眨眼睛:“这几天大学正巧对外开放呢,把你哥哥叫上啊,也介绍我认识下你自满已久的老哥啊。” 柳生霜月的眼神瞬间变冷,拂掉对方搭在肩膀的手掌,语气冷淡道。 “您哪位?” 第二十七章 好闺蜜 虽然我希望兄长能留在瀛洲,但我没说希望他跟别的女人结婚。 他也到了找女朋友的年纪了,过去在明国统统被我挡下,岂有到了瀛洲反而放手的道理。 这要是把哥带去极东大学,以兄长的魅力和行动力,岂不是随便就能要到很多女孩子的联系方式。 你说你还想认识我哥? 你有多远给我走多远。 友尽了! 就那么一瞬间,柳生霜月的脑海里就流淌过一连串的字符语句。 最后化作言语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话。 “您哪位?” 冰冷的眼神如同注视着某种发情的豚。 神宫寺咲打了个寒噤,畏畏缩缩着,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脸红兴奋。 “怎么了,突然间……昨天不是说好了么?” “我只是说自己考虑下,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积极……呵,女人。”柳生霜月啪的一下子反手将神宫寺咲壁咚在墙上:“是不是对我哥蓄谋已久。” 神宫寺咲低下头,呼吸更加急促,眼神游离:“怎,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挚友,我才没有做你姐姐的想法……绝对没有,乃衣,乃衣!” “看着我的眼睛!说实话!”母狮子施压。 “有,有过吧……”神宫寺咲赔笑,比划出指尖银河:“一点点。” 柳生霜月放开手:“绝交吧!” “诶?”神宫寺咲震惊道:“难道我不行吗?” 柳生霜月凶狠的盯着神宫寺咲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恨得牙痒:“与其让兄长被你这样大胸大屁股的女人勾走,还不如由我亲手……” “亲手?” “将你的胸拍平!下作的身体!” “霜月,你的嫉妒心都要溢出来了,怎么了嘛,你可好久没这么发作过了。” 神宫寺咲关切道:“难道是亲戚来了吗?可我记得不是这几天啊。” “你怎么知道是……”柳生霜月深吸一口气:“闭嘴!上学!” “我都到你家门口了,这不请我进去坐坐?我很想看看你家的道场呢。”神宫寺咲跃跃欲试:“不知道和我家里的比起来哪个更大些。” “你不怕迟到么!” “都是对外公开日了,这几天课程都很少的啊。” “所以你才文化课考试差点不及格!” “剑士不讲究这个啊。” “你这下作的身材还说什么剑士!缺乏锻炼全身都是脂肪块的渣渣!” 神宫寺咲脸色一变:“你这么说我就不能忍了,即便是霜月也不行,我可是很强的!过去我们要分出胜负也得上百个回合,胜负五五!” 柳生霜月扬起下巴:“正好,我们已经快半月没交手了,这次我就跟你打一场。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不准接近我家,特别是兄长五十米之内!” “一言为定……等等,那这样只是我单方面吃亏,如果我赢了呢!”神宫寺咲背着手问。 “说什么傻话呢?你怎么可能赢的了我?”柳生霜月抿唇一笑:“你这孩子真是傻的可爱……” “我我我!”神宫寺咲暴躁:“如果我赢了,你得把你哥介绍给我认识,再喊我姐姐大人!” ——唰! 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半截陷入胸口的沟壑里。 “你想死是吧?”柳生霜月表情何其凶恶,让其他同学看见,属于是是崩人设了:“我这就送你去往生。” 神宫寺咲果断道歉,平息了好姬友的怒火后幽幽的叹了口气。 “兄控什么的,真麻烦啊,特别是霜月这样可爱的姑娘。” “我又不是真的有什么企图,只是想要借个机会告诉你啊,毕竟再这么下去,还得瞒很久。” “其实我一早就认识你家兄长了。” “而且关系还不错哩。” …… “阿嚏!” “谁在念叨我?” “霜月年纪大了,到叛逆期了啊……肯定是她被诅咒我必定单身。” 白维摸了摸鼻子。 三两口喝完稀饭,洗刷好碗筷,带上钱包,准备出门逛该。 在家里待了三天时间,闲得很,只能做一做每日任务,简直长草期折磨。 不求来个版本更新,希望能来点水时间的活动。 更令白维意外的是,另一边的极道组织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他刀都准备好了,结果对方不来了。 左等右等,耐心逐渐缺失,决定出门试探试探,卖弄破腚勾引一波。 总不能是因为我清兵太狠,导致水晶自爆不刷兵线了吧? …… 一路且行。 记忆苏醒后,白维还是第一次独自外出逛街看风景。 柳生宅位于旧江户的边界,往东边走不到三条街的距离便是新东京,大兴土木,写字楼反射着莹莹的光,西边则是古香古色的木质建筑的居民宅为主。 他走过一条商业街,路过时频频有人跟他打招呼,也唤醒了白维某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过去他在这条商业街打工了一个多月,手脚勤快且笑容阳光,谈吐自然且是明国人,留下了不错的人际关系。 只是他的目标其实不是为了单纯的为了打工挣钱。而是为了弄清楚周边的市场环境,和店铺老板熟悉后,这里的商品价位往往都会便宜十几个百分点。 瀛洲人多地少资源匮乏,最多的就是鱼,而蔬菜、禽类和水果供应往往比较少,自然价格比较贵,连吃西瓜都得撒盐来提高甜味,这让习惯大口吃瓜的白维有些顶不住。 和许多熟人交谈后,他离开旧江户,乘着电车进入了新东京地区,然后开始一整日的观光。 没察觉到被谁监视,极道们也像是不存在了,白维也放开心神,自由自在的到处闲逛。 路上也遇到了某些明国人,明国人的衣着风格比较独特,大多款式改进自儒衫,绣墨云纹,看待瀛洲街景,眼里藏着三分傲慢七分好奇,见到同乡的游客,也会稳稳当当的报个拳道声好。 反而成了其他瀛洲人眼中的奇特风景,穿着和服走过的女孩便驻足在一旁好奇打量着。 似是来自江南的来客。 随着这群旅游团逛了逛浅草寺和附近商业街,问了问明国的近况,得到的大多是一片利好的消息。 经济发展之下,一派欣欣向荣。 白维和人聊着聊着,也就生出了想回苏杭看看的念头。 “想回去,你或许要等到来年开春。”明国人说:“航运要被封了,灰潮海雾一遮,至少这个冬天是回不了大明了,少说得是三四个月。” 白维问:“那你们呢?” “我们也一样,不过我们不着急,这次来瀛洲是做交换生。”明国人说出来意:“学宫和国子监联合招生,我们是拿了举荐信,来了极东大学做半年到一年的交换生。” “怎么来了浅草寺?” “来看看,本就是说了下午才去,也来见见幕府治世下的瀛洲风景。”一行五名明国学子对视一笑:“比我们想的好一些,但比不上苏杭,更比不得燕京。” “不过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免得被领队骂。” “说起来,极东大学最近是对外开放的,这里的景点看的有些腻了,你要顺道去极东大学看看么?” 白维本打算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冲着五个同乡点头。 “也好。” “好好,同去,同去。” 刚刚成年不久的太学生们彼此喧闹。 白维注意到他们头顶亮起了黄色的感叹号,不自然的眯了眯眼睛。 渐变色的感叹号,有种不妙的预感。 第二十八章 极东学府 瀛洲境内一共有三座国立高等学府,极东大学是第一所。 举一国之力举办的高等学府,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瀛洲作为东方西方之间的岛屿国家,意识形态文化构成倾向于稳固治世的东方儒家。 但随着现代化浪潮的到来,经济发展却自然而然的倾向于拥有更高生产力的一方。 因而在一定程度上,幕府治世下的瀛洲反而在引进外来技术上更加积极主动,也更加领先于隔海相望的大明。 大明在引入科技造物方面实际也并不算是保守,各种新型概念机械,大多出自于明国工匠之手,工业革命、科技革命的红利,大明也并未落后于世界,铁甲巡洋舰等造物也早已航行在了大洋之上。 只不过,因为大明国内阻力较多,山川多地祗、江湖多龙蛇,神鬼仙魔阻拦,山崩泄洪,大雨倾盆,很难将改造自然生态的大工程执行到底。故而以破坏环境为代价发展的重工业,能选择的地方十分有限。 再者,大明国内的自然资源也并不丰富,高山湖泊太多,适合农耕面积也不多,相较于资源矿产丰富天然适合发展重工业的欧罗巴,这份追赶不及而唯恐落后的心态,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无奈了。 于此种种,才催生了明国和瀛洲之间的交流频繁加剧。 大明也有意借着瀛洲来观察各种外来引入的科技是否好用。 这群看上去朝气蓬勃的少年们,一个个都是正儿八经拿到六部举荐书的留学生。 大明的六部实际职权早已被细化分化,采用更加有效率的现代化制度,六部如今逐渐职权退化,变成了高端个人才选拔输送机构,派遣留学生就是人才选拔的福利之一。 他们都是来自于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才有资格被派到瀛洲的极东大学来做交换生,将来习得了最尖端的技术,毕业后回去就要参与一个明国的五年甚至十年发展计划。 白维也仅仅是随口一问,他们也都道了明白。 没什么可隐瞒的,本就是公开的身份,也是值得夸耀的资本。 明国的义务教育不强制到大学,这群太学生反而算是小众。 除了有些年轻人自带的傲气外,便没什么毛病了,倒也不坏,毕竟不心高气傲算什么年轻人? 抵达极东大学后,共计三十名留学生已经聚集在校门位置。 “前面就是我们队伍了。”名为江木的青年道:“待会儿会有学长们来接待。” “白兄,要不然你也一起,顺带要个临时准入证也方便不用做复杂登记了。”一旁名为夏陀的青年也道。 白维也是这么想了,这群人头顶上共用一个感叹号,很是醒目。 他正想答应时,忽然视线余光里飘出一缕淡紫色,一名穿着大学制服的年轻女孩穿过人群,那傲人身材和鲜明的紫色感叹号在视网膜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啊这,发育的有点好……不对,刚刚那是紫色感叹号? 觉醒还是日常? 但显然紫色更稀有,这边渐变色的先放一放,反而还没爆呢。 “不了,我还有事,待会儿校内再见。”白维抱拳道别。 不等这两人说话,他便迈步走入另一片人群,不见了踪影。 江木挠头:“本还打算多介绍几人认识。毕竟都是在外漂泊,有相熟之人也好互相照料。” 夏陀笑道:“待会儿会有机会的,要点名了,先过去吧。” 两人来到队伍前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后,主动出列。 刚刚出列才注意到,好些人都站的笔直,别说喧嚣了,就连半点废话都没有,聚精会神,就像是…… “上家长公开课似的……这群牲口是发现了什么,这么安静?”江木小声逼逼:“夏陀,你说呢?” “你不要跟我说话,要注意纪律!”夏陀语气严肃,态度肃穆。 “……”江木虚着眼睛瞥了眼这位同乡好友。 然后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整个人也变得肃穆起来。 好一位美丽的姑娘。 肌肤如雪,发白眸银,气质冷冽,如空谷幽兰,雪上白梅。 原来如此,难怪这群人这么安静,原来是搁这儿欣赏艺术之美了。 “等等,白发白眸,我记得前两届的名单里……”江木忽的想起了谁。 “你猜对了。”夏陀肯定的点头:“中洲白玉京,仙家天上人。” 纯白的发色是接受了仙家灵气的显化。 明国世间,早已淡化了仙凡之间的距离。所谓仙家其实也并非那般神乎其神。 看似整整齐齐的队伍里,也有人默默窃窃私语传音入密的交流着。 “不知道是云家的哪位?” “的确,但称呼为云学姐总是没错的。” “你敢贴近去喊一声?贸然凑近乎可没什么好下场。” “仙家大多是孤僻性子,乱嚼舌根子,当心您的灵脉骨(笑)。” “打断灵脉骨的老梗都多少年了,早过时了。” 迎接新生的队伍里,年长的女学士对白发女子悄悄耳语,调侃道:“看来大伙都对你挺好奇,今晚接风洗尘,你想好怎么自我介绍了吗?” 白发女子迟缓的侧过视线,注意力并没有放在女学士的身上。 “怎么了?” “我不开心。” “呃……”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黑压压的一群太碍眼了,总想快点打扫干净。” “一年就一次,忍忍吧,招待新生总要到齐的。” “嗯,正好也要送走一批,就是当吃席了。” “你这话可别当着别人面说。” …… “这是您的临时准入证明,请佩戴好,只在今天下午五点半前有效,离开前请记得归还。” 负责接待的是学校内部的学生,来人很多,学生会充当苦力和志愿者,态度很不错。 一流大学的含金量啊。 白维拿着准入证踏入校内,思绪飘回以前。 做帝王的日子里,他也曾经去过帝国军事学校和贵族学校做过演讲来着。 但基本上就是宣誓一下校训,再展示一下帝王武力,然后下面就哗啦啦的跪了一片。 搞的他仿佛军阀头子似的,很没劲。 不如在贫民窟里教小孩子们读写有趣。 他追着紫色的感叹号进入校园内。但因为排队和登录花费了十几分钟时间,很快就跟丢了。 只能先在学校内部继续晃悠,以他的动态视力,只要感叹号出现在视线中,就不太可能会看丢。 因为是在闲逛,视线里自然而然的多注意了一些表象之外的事。 曾经的白维拥有媲美上位英灵之理的真实黄金瞳,任何伪装、欺瞒和谎言,在他的注视之下都没有意义。 这份绝对武力也是他即便成了暴君,也稳坐着王座的最重要支撑。 如今即便没了这份力量的支撑,他也能通过往日的经验判断出一些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事实。 譬如说…… 极东学府内的外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多,很多看似表现平平的实则都是幕府、政府机构派遣来的人员。 一名普通上班族从旁边走过。但从他的姿势就能看得出,随时都保持着半紧张的姿态,随时左手始终放在固定位置,保持一个随时能射击的姿势。 另一旁路过的女性穿着宽敞的和服,似乎是贵妇人,实则也不然,这股沛然的灵力气息非常清澈,支撑着半公里内小型式神的活动,飞鸽盘旋了好几圈,不难看出并不是普通的动物。 这么多的人数恐怕得抽调半数以上的非常规治安力量。 如此之多的便衣,已经不能说是普通的警备了。 “说是普通的对外开放,实际上比想象的还要紧张不少。” “幕府还是瀛洲官方机构得到什么消息了?” “会不会是个麻烦。” 白维停在自动贩卖机前,按下按钮,买了罐饮料。 如果真有麻烦,相信这群便衣也能搞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么多便衣都搞不定,也意味着极东学府也并不安全…… 事实上,如果抓得到蛛丝马迹,就不必如此平铺式的布置这么多的哨岗。 太稳了,反而显得很虚。 需要参与一下么? 白维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苦涩的麦茶,旋即失笑:“妈的,又装起来了……我什么时候产生了「我能搞定」的错觉了?我明明是个菜鸡啊……先去看看霜月,只要她没事,也就没我的事了。” 第二十九章 乱杀 白维刚刚踏入剑道场馆,就被柳生霜月的雷达检测到了。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隔着一百多米距离和几十号人精准定位的。 兄控的第六感? “哥怎么来了?”大姑娘满脸写着不高兴,神色疑虑。 “来看看,又不是专门来查岗,别这么反感。”白维摊了摊手。 “倒不是反感。”柳生霜月只是奇怪为什么白维会知道大学对外开放的事,但也没有追问。 她逐渐习惯了白维的神出鬼没,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经常神神鬼鬼到处乱窜,闪现传送技能无冷却。 白维的注意力放在了宽敞的剑道馆里。 瀛洲和明国公开国家考核标准的武道九品不同,武道和剑道不被视作学位的一种,任何级别段位都要去道场道馆里考取,也进一步扩大了道场流派的影响力,加深了阶级固化。 故而在极东大学的宽敞剑道场馆内,人也不算多。但能在这里练习的绝不是平庸之辈,百里挑一的持炁者放眼皆是。 只不过这些人也基本上都是持有各自流派的,自成一派的人不说很少,而是根本没有。 柳生霜月都算是少见的古流剑士,明明无想新阴流才埋进土里不到五十年来着。 放眼四周,背后有北辰流字样的剑士就占了三分之一还多,其他的神道流,理心流也是不少。 这垄断情况,比学阀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你一人?”白维注意到别人都是成对对练。 “不是,剑道社团里有其他人,不过今天不是跟祂们对练。”柳生霜月看了眼更衣室的方向,露出相当嫌弃的表情:“今天是我的好姐妹来跟我对练。” “咬着牙说话不累么?” “因为每次她换衣服都很浪费时间。”柳生霜月哼了声。 “为什么?”白维奇怪。 “……”妹妹不作答复,只是推了一下白维的后背:“她要出来了,你先去看台待着。” 白维被推去了观众席,刚刚坐下便见到一名短发姑娘脚步稳健的走来。 最先注意到的是她头顶的紫色感叹号……不出意外就是校门口位置看到过的那位姑娘,只不过觉得哪里不对。 白维继续眯着眼睛,仔细回忆。旋即注意到的是她明显备受压迫的胸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她换衣服都很浪费时间了……裹胸布的确不是个好文明。 …… “让你久等了。”神宫寺咲换上了交手用的剑道服,白灰上下,提着一把木刀。 柳生霜月从跪坐的姿势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好闺蜜,双手握刀,也不废话。 “开始吧。” “很有精神!”神宫寺咲扬起唇角,摆出起手架势:“那就来吧!久违了半个月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见到柳生霜月手腕一抖,足尖点地,速度暴起。 牙突! 木刀差点戳到神宫寺的鼻梁,身材爆好的姑娘后仰脑袋,同时举刀敲打对方木刀中端,令牙突偏移位置,从她的耳朵上方穿过。 这惊出神宫寺咲的半身冷汗,她瞪大眼睛:“这一招,这一招之前没有!” “现在有了!”柳生霜月皱眉,对刚刚的牙突很不满意。如果是观想里的剑士,出手一定更加迅猛,刚刚一招根本不会被避开,能打断神宫寺的鼻梁。 “真狡猾!居然还偷偷练新招!” 神宫寺拉开距离,呵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拉开距离。 “想躲!” 柳生霜月追上去,她偷学的招式也不多,也就牙突和飞燕,飞燕还不熟练,那就继续牙突。 连续死在这一招下几十次的她知道牙突的破绽不在刀。而在于脚步,绝没有那么容易被看出破绽。 神宫寺咲呜哇一声,嘴上叫着夸张。但能第一反应就闪避开也证明她的剑术不俗。 第二次牙突也被避开,她提前预判了动作。 甚至还有余力回击。 不能拉开距离。 神宫寺咲压制住拉开距离的想法,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选择挥出上段攻击,跟柳生霜月进行拼刀。 两人进入近距离的拼刀节奏,并不是乒乒乓乓的声音,而是一连串嘈杂的敲打声。 她们之间交手不下于三十次,已经熟悉了对方的剑法路数,所以故意变招打断对方的剑招。 明明是拼刀,却并不畅快,非常考验临场反应力和体能。 神宫寺暗暗叫苦,她本就不擅长近距离的拼刀,这一套打法不适合剑巫,适合剑士和浪人。 剑巫的剑术要求一击必杀,对付的是非人之物,保护自身更重要,因而讲究防御和攻击并重。 剑客则不然,不太讲究防御,更讲究猛烈的进攻,示现流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无想新阴流则是从古流中脱颖而出的刀法,尤其擅长近战。 学会新招式后,完全弥补了之前缺乏机动性的缺点。 短短半个月,到底是被哪位高人指点了。 我也想要啊! 神宫寺判断再这么拼下去,自己会先一步体力透支。 于是果断…… “这么快暴气了?”看台上的白维微微倾向身体。 忽略掉神宫寺咲头顶那硕大的紫色感叹号,他注意到神宫寺咲的头顶升起「灵魄强化」的字样,同时还多了一条倒计时。 不同于武者的真气爆发,灵魄强化似乎效果上略弱一些。但时间也持续的更久,长达二十分钟以上。 这身材爆好的小姑娘意外的持久。 “妹啊,这下你怎么应对?” …… 似乎是注意到看台上的戏谑视线,柳生霜月抿着嘴唇。 她当然一早就注意到了白维的到来。否则也不会连续抢先手想漂亮的赢下。 万一输了,可就丢人丢大了。 眼瞧着神宫寺直接暴气,她也没打算将战局拖下去,二话不说,跟着真气爆发。 两人就像是打出了真火来,木刀上缠袭着气练般的真气和灵气,每次碰撞都荡起气岚。 旁边练习的学员们也不约而同的停下手,纷纷让开距离。 柳生霜月将招式切换的得心应手,这基于她连续和白维厮杀了很多次的实战经验,不惧生死。反而能看的更加透彻,进步远远大于普通的实战。 飞燕出手,并不娴熟,甚至有些拖沓和断裂。但在真气爆发的影响下,无伤大雅。因为这一招就是以力压制对手,不出第二段就不需要回力的技巧。 啪!神宫寺的左手小臂被击中。即便是在宽敞衣袖下面,即便有灵魄强化,想必也已经红肿甚至青紫。 然而双方都没停下。 如果只是普通的剑道切磋,在命中第一下的时候就要喊停了。可这个世界没这种说法,剑术武道都是许多人安身立命争夺阶级提升的通道,绝非表演性质的产物。 神宫寺左手被击中,也不是白白让出左手,她趁着这个机会,选择以伤换伤。 举刀劈下,这是最简单的劈砍,也是最难防御的一招。 柳生霜月肩膀也挨了一下。 双方往后退了半步,紧接着眼中都迸发出不服输的意志。 再度逼上,针尖对麦芒,木刀再度撞在一起,犬牙相抵,竹刀交锷。 柳生霜月的头顶甚至迸发出一层新的buff,上面写着「为兄在注视着你」。 她新生气力源源不断,将木刀强制压下。 神宫寺咲没有新生buff,膝盖曲折,逐渐支持不住。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结果分出来的时候,白维摇了摇头:“年轻。” 咔的两声,双方手中木刀都先一步支撑不住,先后折断。 失去角力支点后,两人没站稳,扑通一下倒在道馆地面。 香汗淋漓的两个美人一上一下,胸口挤压着胸口,盯着彼此面面相觑。 神宫寺咲庆幸的笑了笑,然后作怪的移开视线,像只被扑倒的小白兔:“要对我温柔一点哦。” 柳生霜月额头青筋浮现,掐住她的腰间软肉就是一扭。 “啊啊啊!” 第三十章 防御拉满 打了个平手。 没能一鼓作气赢下的柳生霜月心有不甘,她进步已经不小。但没猜到神宫寺咲的韧性居然这么强。 用力的扭了下腰间软肉,疼的神宫寺在地面打滚了好几圈,爬起来后眼泪汪汪,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柳生霜月还没打够,叫喊着换把武器再战。 神宫寺咲嘤嘤嘤了几声后,拔腿就跑,冲进了更衣室。 她知道再打下去肯定会输,索性耍赖不继续打,就当是平手。 一通比试打到这份上,虎头蛇尾,旁观人群不少都无奈苦笑。 柳生霜月追着神宫寺跑进更衣室,结果发现这姑娘已经从另一扇门溜了,只得一脸不爽的退出去。 再然后回到剑道馆里,发现不见的人不止一个。 “哥呢?” 观众席上的白某人已经不见了。 …… “好可怕。” “吃错药了么,打人这么痛,一点都不留情面,差点被戳断鼻梁。” “霜月这兄控,没药可救了!” 神宫寺咲蹲在自动贩卖机旁的座椅边上,摸着疼痛的左手小臂,幽幽的叹了口气,甚至来不及换上别的衣服就这么跑了出来。 裹胸布绑着,让她行动有些不太自然,呼吸也不敢深呼吸。 “疼的话,用加热的毛巾敷一下会更好受些。” 神宫寺循声抬头望去,青年站在长椅的另一侧,将热气腾腾的饮料放在了椅凳上。 明国人站在林荫小道间,穿过白杨林叶的阳光洒在肩头上,斑斑点点,光影成趣。 “有些日子没见了,巫女小姐。”白维抱拳道:“舍妹下手有点太重了,我代她道歉。” 神宫寺一时间有些视线恍惚,只觉得那笑容神情透着某种奇特的魅力。 “哼!”她傲娇的哼了声,拿起饮料:“别以为这样就算了。” 喝下热可可,手臂的疼痛感也舒缓了许多。 她和白维的相识可以追溯到两个半月之前,从神社参拜开始。 白维清晨早起,每周都习惯会去神社参拜,总会碰到她这名巫女在偷懒,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再加上柳生霜月的缘故,巧合加上巧合,就是说不出的奇妙缘分。 她也求过签,试图揭开迷惑,然而得到的结果只是个缘字。 缘对寻常人而言,比较玄乎,但对神社巫女而言,却值得深思。 缘之一字,意味着互相之间必有因果缠绕。 神宫寺咲也道不明两个过去毫无关联可言的异国人之间为何会有这种奇妙的缘分。但她也想看看这份缘分还能延伸多远距离。 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她用视线余光瞥着白维,觉得他好像有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变了。 白维很自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保持着礼貌的距离:“霜月的求胜欲望比一般人强烈很多,她这辈子最无法接受的就是失败了,你不该挑衅她的。” “我的求胜欲望也很重啊。”神宫寺咲不服气:“她最近变强了好多,是不是开小灶了?” “你以为我有能力给她开小灶?” “你过去不是神童吗?”神宫寺咲挑眉:“霜月跟我说过。”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谁过去还不是个天才?” 神宫寺眯起眼睛:“你把自己妹妹丢在哪里,特意跑来就是跟我说这些?怕我不高兴么?” “算是吧。” “哎呀呀,这样可不好,让你妹妹知道,她不会生气吧?”神宫寺笑起来像只狡黠的屑狐狸。 白维不以为然的喝了口麦茶,慢慢悠悠道:“她生气后只会追着你打,担心你的鼻梁骨。” 神宫寺咲笑容一僵,联想到自己鼻梁骨断裂破相的未来。 她幽幽道:“这种妹妹一点也不可爱。” “不,挺可爱的,对我而言。”白维笑出声来:“否则我也不会特意来给你递饮料了。” “你以为一罐饮料就能收买我?” “那两罐?”白维将没喝完的麦茶也放下。 “毫无诚意!”神宫寺咲瞪大眼睛,鼓起脸颊:“你好歹再买一罐新的啊。” “我可没那么多零花。”白维摇头说:“打工人的钱得省吃俭用啊。” “我也一样。”神宫寺咲叹息:“我最近都买不起五万円的化妆品了……” “五十円的饮料和神仙水是同一种工业产物吗?”白维嘴角抽搐。 “这个梗接的不错。”神宫寺咲眨眼,抛了个wink过来:“你果然有些变了。” “男人经历过换蛋期后都会迅速变得成熟。”白维笑道。 “我其实听说过,柳生家被极道盯上的事。”神宫寺轻声说:“还有你住院的事,我原本也打算去探望一下,但是……” “被霜月拦住了。”白维已经学会了抢答。 “嗯。”神宫寺以手扶额。 “极道,地产公司,都是些小麻烦,我自己能处理,我也不希望把这份压力留到霜月身上。” 白维摊开手心,像是掬起一捧洒落的阳光:“她的精力应该集中在提升自己上。” 神宫寺咲将这幕尽收眼中,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了一下下。 不知是被这句话里的兄妹情谊感染,还是单纯的见色起意。 她轻咳一声,唤回自己涣散的理性。 神宫寺认真的问:“你真的支持她去打御前大比?” “为什么不呢?”白维反问:“人活一辈子,难得年少轻狂,她也有这份资质去角逐至高的位置。哪怕失败了,也是为下一次积累经验。” 神宫寺咲幽幽道:“御前大比是真剑胜负,能连续参与多次的人极少……失败几乎等同于死亡,她要挑战的可不单单是剑客,还有过去长存于幕府之下的剑道流派的秩序,瀛洲不是明国,她或许在海的那边待太久,都忘记瀛洲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制度森严……么?”白维不置可否。 “她已经学会了像明国人一样活着,就不该试图再回到这里来。一旦回来,就必然落入那群人指定的规则里,做什么都处处受制。” 白维点头,这些简单的道理他当然也懂,只是身为明国人,身为前世帝王,他不太在乎。 这种规矩看似坚固,实则脆弱的很。之所以没被戳破,只是因为刀还不够锋利。 “这些话,你跟她说过了?” “没有。”神宫寺摇头:“说了她也听不下去。” “你觉得我听得下去?”白维指向自己。 “你真心为她好,就能听下去,除非……”神宫寺咲虚着眼睛:“你们兄妹两个一起疯。” “很对。”白维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他早就是个合格的疯批和乐子人。 “唉……”神宫寺见到白维这幅表情,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说,将饮料喝完后扔进垃圾桶,起身后拍了拍衣袖:“我走了,要去训练了!” “现在去?”白维摸了摸鼻梁。 “我可不想被她拉下。”巫女眼神认真:“我虽然没办法劝说她放弃,但可以靠武力来阻止她。如果她连我都打不赢,那还有什么资格去参加御前大比?” 她说的那么认真,那么自然,打从心底就这么想。所以说出来时也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白维突然明白了神宫寺的求胜欲望从何而来。 神宫寺的额上刷新出了一行新的状态列表。 “与君共勉,轻言不败” 没有倒计时,不设上限。 听到这里,白维不由得打断:“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有这么好么?” 神宫寺咲回头,奇怪的歪着头:“我和她从小学时代就认识了。即便后来她去了异国,我们也没断开联系,已经是十五年以上的好朋友了,你不知道?” “啊这……”白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神宫寺见到这幅神色当即就明白了全部,当即为之气结,火冒三丈。 如果此时柳生霜月在这里,她的头顶肯定刷新了一行永续性的「防火防盗防闺蜜」的状态。 第三十一章 铺垫就是开导前的草稿纸 “我先走了,你自己继续逛一逛。” “记得别告诉霜月我们认识,不然我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叮嘱几番后,神宫寺咲方才离开,临走前还小心翼翼的左右探寻,生怕草丛里跳出个兄控把她当场gank了。 至于吓成这样么? 白维耸了耸肩膀。 他并未主动去触发对方头顶的感叹号。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每日任务,触发也就随手触发了。 但问题在于,对方头顶的并非普通的感叹号,而是…… “前尘一梦,苏醒在即” 这八个字亮出来,让白维总觉得如果手贱一下会引发某种不可知的后果。 过去玩游戏的时候,不喜欢按照正规主线走,东碰一下西凑一下。 搞不好就开了某个连锁任务,结果一路跑偏,等回头做完几个大型支线回头,发现人物已经好几十级了,而主线还停在原地没动弹过。 更生草的是,这玩意可能是强制的,开了就不能停,一通剧情对话后,地图都给你切了。 “且放一放。” 这么想着的白维走向了林荫小路的另一个方向。 …… 顺着相反方向离开的神宫寺咲走出没几步距离,迎面碰上了明国留学生的队伍。 两名高一级的学姐负责带队,道路有些逼仄,她主动停下步子,站在一旁让开道路。 “谢谢。”黑发的明国女子致谢。 另一侧的白发女子则是微微颔首,不善言辞但也有所表示。 人群擦身而过,没什么过多交集,仅仅是眼神交汇了一下。 近距离观赏到了纯白的发色,嗅到了发丝间的淡淡梅花香气。 神宫寺咲眨了眨眼睛,等人走远后,自言自语:“真漂亮的头发,像是英灵似的。说起来,以前巫女长说过,现人神大多会随着承载的力量限度提升而导致头发产生渐变色。” 她用手勾了勾自己的短发,抿着嘴:“看来我还没达到这个境界啊。” 走出林荫小道,她正要离开,忽然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肩膀一沉,一只鸽子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瀛洲的动物很多都根本不怕人。特别是这群鸽子,压根不怕被炖成汤。 她站定身体,耳畔传来某种回音。 “轮换时间到了。” “去B2区域巡视半小时。” “一旦发现任何异常情况,记得立刻汇报。” 神宫寺咲压低声音:“了解。” 通过灵性中枢搭建而成的通信网络并不能覆盖太远的范围,只能用于数公里之内,这种灵力网络通过式神进行串联,几乎是单方面的传达指令。 鸽子从肩膀飞出,神宫寺咲站在白杨树下悄悄挺直背脊,像是伸了个懒腰。 敛去慵懒的神情,她迅速去更衣室换了学生服,带上了背包。 一旦指令到来,她便没权利拒绝,因为她是神宫所属的巫女。 此次负责极东大学的安防巡逻,也属于实习考核,是神宫的要求。 在权责范围内动员尽可能多的人,也包括她这个就读的大学生。 任何国家都拥有具有特殊力量的人群,负责处理非常规且高危险的问题。 这类人群通常以家族、宗派的方式进行传承。 放在明国,就是仙家宗派或是驱魔世家。 放在欧罗巴,龙裔、血裔、女巫、狩魔人,皆属此类。 瀛洲内的则是巫女、神官、僧侣、阴阳师等。 随着时代发展,每一种有传承的独特的力量体系,早已具备自上而下的一套规则。 巫女分为两种,舞姬和剑巫,前者是以术法为主,后者是以剑弓为主,各自侧重不同。 樱岛一共五大神社,相当于五座高等学府,见习巫女会进入大神社择选自己未来方向,从大神社出师后的正式巫女会被允许进入神宫,在神宫下挂职考核。 因为巫女对资质要求很高。所以人员短缺,神宫内的正式巫女人数还不到五百人,剑巫更少,仅九十七人。 神宫隶属于幕府治下,独立在官方机构之外运作,与阴阳寮是同级单位。 这类组织,本质上和大明的夜行卫、特别安全行动组在性质上是高度相似的。 大多仙家宗门,也需要挂靠官方赋予的身份才能允许在尘世中行走。 否则就只能待在山里诵黄庭烧高香。 年仅十七岁便从稻荷神社中取得了剑巫完修证书的神宫寺无疑属于年纪轻轻的天才。 在神宫的历史中也不常见,被破格允许就读极东大学完成学业也证明了其年轻的资本雄厚。 加以历练磨砺,将来注定会成为神宫里的「大柱」之一,成为现人神也并非不可能。 刷履历也是顺手为之,这次的安防巡逻,也不过只是凑个人数,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这么多人,如果真出了意外也不该由她来顶上去。 抱着这种心思,她开始了并不严肃也不太认真的散漫巡逻。 巡逻X 闲逛√ …… 无人注意到的一条阴暗的小道。 曾经作为园景的一部分,如今已经沦为极东大学偏隅的阴暗角落。 在高层建筑拔地而起后,采光被遮的一点不剩的阴暗道路早已鲜有人迹。 神情阴翳的三人站在这里,面面相觑。 中年人:“其他人不会来了,消息已经走漏,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这块地方或许很快也要被发现。” 穿着学生制服的青年急忙道:“有内鬼?” 做清洁工打扮的中年妇女摇头:“绝无可能,肯定是一个据点被打掉了,提前走漏了计划。” “那接下来怎么办?”青年问:“撤?” “当然是执行计划。”中年人说话斯斯文文,但眼神如同木偶般呆滞:“神也是如此希望的。” “黑河教授,人手不够的啊。”青年劝说:“至少再等等……” “有备用的方案。”中年人拿出皮箱,放在地上:“这箱子里是神的赐福。” “是?”青年咽下一口吐沫:“什么?” “纯净之血。”中年人抚摸着皮箱,露出痴狂的神色:“打开箱子就能净化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生命……我在上面用了些特殊材料,能一定程度隔绝感知,但效力有限。”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看着其他两人:“你们谁拿着它,去吸引注意,我趁着这个机会去执行计划。” 青年脸色唰的惨白:“一旦打开这个箱子,那岂不是持有箱子的人也……” “能被神血净化,是吾等的荣耀。”黑河面无表情。 疯子!谁想被这种毒血弄死,我想要的是钱! 青年的学生咬牙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我只要配合让你们进来就行了,执行计划应该跟我无关的!” “你以为你还有逃脱的机会?”中年妇女哈哈大笑。 “既然选择了加入,你就已经是信徒了。”黑河也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新下君,一起踏入崇高的领域吧,神也是如此希望的……” 青年学生后退了半步,似乎是想要转身逃走。 黑河事实盯着学生:“你,纯度不够啊!” 幽暗小径的地面突然伸出数十藤蔓和树枝,如同活物的血管将其手脚缠缚,新下尖叫:“快放开我,你这疯子!” 话音未落,黑河教授的右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脸上,将学生的脑袋压的偏向一侧,左手拿着针剂高高举起。 “就让我来为你注入精神……” “引领你变得崇高,踏入升华的领域!” “不,求你……教授,饶命,我可以把钱还给……”青年双腿颤抖,求饶不止。 “我原谅你了,迷途的孩子……”黑河教授笑容和语气如同传教士般温柔谦卑宽容。 他的动作却时毫不留情,针剂刺向青年学生的脖子,深红色的药剂随着按压灌入颈部动脉,漆黑的液体顺着血管流动,顷刻间漆黑的色泽透过皮肤线路出来,仿佛肉色的皮肤一下子变得惨白,而青色血管变得鲜明。 “敬仰神吧!” 狂信徒松开手,举起双手:“今日,便是神怒之日!” 第三十二章 狂信者 什么样的人才会在集中了半数防卫力量的重点防护区域内搞恐怖袭击? 答案是疯子。 什么样的人最为疯狂? 答案是愚昧无知的狂信徒。 这个世界上其实不缺乏狂信徒。 众所周知,世界上信徒占比最多的国家,不在欧罗巴的教权国家神圣教国,而在半岛国家大寒。 这个国家,几乎被宗教侵蚀了政权民众根基,传教士在这里横行无忌,宗教信仰成为底层人口宣泄不满的一种方式。 因而底层人口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信仰宗教。只不过,这种宗教未必是合法合规的宗教,很多在其他国家被当做外道邪教的宗教也能在这个地方聚集数量恐怖的信徒。 自然而然,它就成了某种存在最喜欢的国家。 这种存在来历混沌,存在形式难以名状,亦不属于源初造物。 它在东方被称为域外天魔; 被欧罗巴称之为邪神,是文明之敌,生物之敌。 世界上七成以上的邪神信徒都源自大寒,九成的邪神传教士都来自大寒。 如今邪神势力仍能长期活跃于历史舞台上,大寒半岛的宗教信仰功不可没。 借此等方式,这个弱小的半岛国家竟也获得了众多小国梦寐以求的「神秘」。 这种来自外域的未知神秘更是一种不可控的危险,一旦爆发或许会吞没半个世界。 瀛洲是遭受邪神入侵灾害最严重的国家。 因为靠得实在太近。 也因为他们的防卫力度始终追赶不及,总是死伤惨重。 因而,瀛洲人对邪神最为深恶痛绝,也最为了解邪神的可怕。 那是文明之敌,人类之敌,当天诛,杀无赦。 ……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午时的阳光正好。 并不刺眼,也不晒人,深秋季节的午后,会让人想要好好的睡一觉,或者走在枫叶铺就的道路上,感受着季节变化的盎然。 一阵风吹来,拂起了地面的落叶,吹过了女孩的面颊,她的视线却也一动未动,慵懒从眼眸深处褪去,呼吸如同风箱吹过预热的火炉,艰难的吐出温热的气流。 今天是个好日子,或许适合慷慨赴死。 神宫寺咲的视线不敢移开,死死的盯着几步之外的人影。 仅仅只是走过一个拐角,仅仅只是不经意的惊鸿一瞥。 她或许很希望自己没有看见,没有注意到这名步履蹒跚的人,这样就能继续保持美好的午后心情。 可惜她还是看到了。 无比分明的看见并且记住了,苍白皮肤下的血管流淌着活性的漆黑。 她能感受到那种危险的气息,能嗅到血肉腐烂放在臭水沟里发酵了数月的糜烂味道。 不是单纯的恶臭,而是伴随着生命的腐化。 腐化是邪神因子的性质中最为醒目的特征。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尖叫,也没有第一时间失神很久。 神宫寺咲按住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摘下背包,从背包里取出婴儿拳头大小的袋子,挂在了手腕上,拿出三枚折叠成三角形的符咒纸张攥在手心,最后才握住了背包里的木刀,其他的东西她也来不及寄存到合适的地方,直接将背包丢向一旁草丛,步伐稳定而缓慢的跟上了前方的人影。 一只鸽子落在了她的臂弯上,然后触电般迅速飞离。 神宫寺咲从袋子里倒出纯白色的米粒,咽下一半生米,另一半放在唇齿间缓慢咀嚼。 稻荷大神是掌管丰收的神祗。 经由稻荷神赐福的大米具有寻常的稻米所不具备的功效,是神社巫女常用的灵性消耗品。 直接服用可以恢复灵力。 人群正在被驱散开。 即便仅仅只过去了三分钟时间,神宫寺也觉得太漫长。 “快点。” “再快点。” 她这么想着,一边不近不远的保持着距离,一边暗暗观察着对方。 对方步履蹒跚,看上去就像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弱不禁风的废柴,只需要一记闷棍就能解决。 不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那都是个普通人。 是啊,普通人,邪神信徒几乎都是普通人。但他们带来的疯狂和灾害,都令人印象深刻。 神宫寺注意到对方突然停了下来,她也立刻不再靠近,闪身来到建筑物的后方,拿出随身携带的梳妆镜,通过镜面发射观察。 在镜面中,青年抱着手里的皮箱,僵硬着脖子回过头来。 他的一双眼睛黑里透红,眼神从麻木变得癫狂,面部肌肉绷紧,咧开嘴,身体对着前方,而脖子几乎要扭转一百八十度的看向后方。 “为什么……” “要跟着我!” 他沙哑的嘶吼道,声音形成实质般的冲击,将路径上的草木摧残,撞在了建筑墙壁上,砖石崩裂。 被发现了! 神宫寺咲头皮发麻,梳妆镜从手里掉落,玻璃碎片划破了指尖,疼痛感传来,她立刻攥紧拳头。 彼时一只鸽子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回响起,是熟悉的上峰。 “没事,已经过去了八分钟时间!他现在插翅也难逃!” “你发现了对方,你做的很好,立刻撤离,优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神宫寺探出脑袋看去,极东大学里的便衣和防卫力量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 原本就数量极多的人群被悄悄的聚集在了这里,警视厅、阴阳寮、或者神宫。 不论是来自哪一个机构,都在信息统筹下,将邪神信徒团团包围住。 普通人和学生已经被疏散,这群防卫机构的职员们卸下伪装,警视厅的人持枪警告。 “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匍匐在地!” “举手投降,不然立刻击毙!” 呵斥声不断。 青年的学生表情扭曲着,皮肤下的黑色血管膨胀,如同毒虫,甚至有的血管已经承受不住膨胀而直接爆开,他手背上满是漆黑的血。 “哈,哈……”他喘息着,弯着腰,口中流淌出涎水:“你们,你们,快点,救……” 砰! 连续数次警告无效,于是有人果断开了第一枪,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 无情的子弹顷刻间将人体打成了漏血的破袋子。 青年学生脱力的跪倒在地上,伤口血流不止,他双手抱着箱子,将死之时,眼中是茫然,也是绝望。 他其实不是邪神信徒,只是利益熏心,被利用了,他还想活,可惜没人听得下去他想说什么。 “没人会救我……” 青年发出沙哑的哭泣声,流出漆黑的血泪,表情瞬间狰狞:“那就一起死吧。” 他绝望的打开了箱子,皮箱开启的瞬间,咔嚓一声脆响,什么东西破裂了,血红色的雾气从容器里涌出,仿佛掀起的尘埃沙土,以极快的速度吞没了方圆百米。 举枪射击的警视厅特警,胸有成竹的阴阳师,以及没来及规避的其他人,尽数被笼罩在血色浓郁的雾气中。 已经布下了结界的阴阳师们本以为十拿九稳,却见到红雾直接透过了灵力结界,扑面而来。 “结界,无效?”他们表情错愕,面面相觑。仅仅数秒之后便倒在地上,翻成了死鱼眼。 神宫寺咲掩住口鼻,不断剧烈咳嗽,双眼变得一片赤红。 “这,这是……” “污秽之血……遭了,如果不快点净化的话……所有人都会异化。” 肺部和皮肤和红雾产生接触,均传来灼烧般的疼痛,神宫寺贴着墙壁,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 她无法驱动灵力,感受着身体逐渐的麻痹和脱力,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了「我会死吗」的念想。 在意识几乎断绝的前一刻。恍惚间,仿佛幻觉在眼前轮转,镜花水月里传出一声叹息。 ——笨狐狸…… 第三十三章 仙狐追忆 我真傻,真的。 我他妈就该早点扛着霜月回家的。 白维看着红雾升腾的场景,内心一万句妈卖批呼之欲出。 瀛洲这水平不太行啊。 都知道会有恐怖袭击,没考虑过对方直接firethehole? 挨打了这么多年居然就这点防范意识? 难怪常年来被邪神信徒摁着打,丢人,老丢人了。 东亚怪物房里怎么出了你这只哈士奇? 就不能学学明国直接轮班制吊打,边境炮火轰鸣十年时间不停歇,集团军挨个拉过来就当是练兵了。 每次抓到邪教徒传教士直接拖到大寒边境炮决。 炮决完了,还拉着喇叭放「今天是个好日子」「恭喜恭喜恭喜你」来回嘲讽。 夺笋呐。 现在民间盯着邪教徒各种举报五十万都上瘾了。 山上仙家、某些地祗都会不定时的出门打个野,提着几个邪教徒传教士去给官方部门当伴手礼,领个奖旗回家,顺带刷一刷自己声望值。 看看,什么叫全民参与? 白维的心理活动很丰富,各种看不起,但身体还是很老实的拉开距离。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性质到底是什么,但一看就很危险,搞不好蹭一蹭就去世。 眼下红雾形成了战争迷雾区域,他也不方便冲进去救人。 即便大致能把握神宫寺的位置,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谁让我现在是个菜鸡呢……朕的帝国已经亡啦。 不提昨日之勇。 白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挥出剑气劈入其中,却像是刀子切入水流。即便暂时出现缺口,很快也会弥合。 抽刀断水水更流。 他甚至想着要不要拿个绳子绑成圈,学着西部牛仔丢出套索……可这里没有绳子,也没有套索。 “只能试一试让她自己走出来了。” 望着红雾间若隐若现的靛紫色的感叹号。 神宫寺每多待一秒,危险就更多一分,她的血条也支撑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了。 血雾侵蚀着灵魄,须得争分夺秒。 白维闭上眼睛,将意识集中在了感叹号上,想着一只手握住感叹号,用力捏住,将其触发。 “前尘一梦,仙狐追忆” 也就在感叹号被触发的瞬间,白维的意识海里嗡鸣一声,他睁开眼睛,觉得自己像是赤足行走在沙地上。 左边是潮汐,上面是星光,右边是一望无际的绵长海岸线,一路走来留下的脚印不断蔓延,在潮汐中被掩盖,被填平。 只不过,仍然有什么被铭记了。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道灿然的星辉,像是一枚流星划过极昼。 …… “编号37,唤醒” …… 从梦境的世界中恢复自我的意识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白维经历了太多次的人生。哪怕记忆被封印,前尘往事也难以拘束他的自我意志。 我即是我。 我即唯一。 我知我在沉睡,可是…… 为什么我还是没醒呢? 白维打量着四周的陌生环境,他确认自己仍然位于记忆中,在这里,甚至连时间流都是混乱的。就像是四周布置着固定了流程的电影,一切按部就班,偏偏它的每一寸角落都真实细腻。 这份记忆既没有半点违和,又没有半点压抑。因为它属于白维自己,行走在这片地方,记忆和意识本身就像是枝叶相连,形成了共生。 白维沉下心,于是时间开始流动。 他坐在火堆旁,眼前是一群江湖侠客打扮的人群,此时是一场宴会,觥筹交错。 白维独自坐在火堆旁边,仅仅是看着车队上的标识,他便想起了这群人的来历,也想起了自己的来历。 猎人,大荒域,妖魔种,猎魔团,考古队…… 一人坐下,在篝火旁,拍了拍白维的肩膀:“这次的收获相当不错,马上也快到终点站了,明天大伙就分道扬镳了,我看你实力不错,真不打算跟着咱猎魔团一块?这可比考古队赚多了。” 这人背着一把大的离谱的剑,是猎魔团的团长,也是横行大荒域中的众多猎人之一。 白维不置可否,仅仅是摇头:“工作就是工作,我得回去了。”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倔,一个人想走回去可不容易,光是补给……”又一名猎人喝多了过来劝说。 白维面无表情。 猎人团长有些遗憾:“行,你决定了,我也不强求,什么时候想通了回来找我也可以,这次收获这么多,你可以多拿一些。” 听到这句话,白维有了点反应,他说:“其他的我可以不要,把那个给我就行。” “哪个?”猎人团长循着白维的视线看过去,一挑眉:“你要那个做什么?那就是个累赘。” “其他报酬我可以不要。” “行。”猎人团长走向车队,不多一会儿,就提着一只笼子回了边上,把笼子放在了沙地上: “它是你的了,不过你得当心,这玩意可养不熟,最多能当个观赏品,也值不了几个钱。” 等人群逐渐散去,篝火庆祝结束。 白维坐在一块挡风岩石的下方,掀开了笼子的防尘布,一只樱花色泽毛皮的小动物从笼子里缩了缩身体。 他仔细看了看笼子里,旋即露出笑容:“果然,我没认错……是仙狐,还是幼年期的小家伙,这要是被他们察觉到了,你少不了要被扒皮抽骨,毕竟已经是几乎灭绝的种群了。” 瘦瘦小小的仙狐就像是一只雪貂,虚弱的叫了两声。 白维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株碧绿色的植物,摘下叶子,放在笼子边上。 它立刻一口咬住,不肯松嘴,想来是已经饿坏了。 仙狐喜食灵株,饮甘露……记录中所言是对的。 白维对着它说:“吃了我的东西,以后就得听我的话。” 仙狐龇牙咧嘴。 “你现在或许听不懂人话,但你很聪明,很快就能学会,我会教你这些。” 白维慢慢的说着:“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白,你可以称呼我为白先生,我是一名珍稀动物保护专家。” 起初,它不会说话,也很不信任他,只能把它放在笼子里,人工搬运。 然后,它逐渐进步,学会了分辨人的言语,学会了最简单的字词意思,开始掌握读写。 白维将仙狐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一人一狐居住在一起大约五十天时间,建立了最初的信任感。 仙狐的灵智大约相当于十岁多的孩子,聪明也狡诈,也有点钻牛角尖。 在白维准备好了东西要离开的时候,它就躲在角落里怎么都不肯走。 可即便孩子再如何拒绝,此地也不适合久居,总归要搬家。 再然后便是漫长的旅途了。 …… “你问我为什么要准备这些?当然是为回去做准备。” “光是抵达大荒的此地就用了两年半,单人回去时间只会更久。” …… “你很奇怪为什么非得回去?” “真是只笨狐狸。” …… “一个人的旅行是孤独的,我也这么觉得,若是没人陪着,该有多寂寞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倒在回去的路上,你一定……” “别咬,我不说了还不行?疼疼疼!” “先生,坏!” “你会说话了?” 第三十四章 愿你一千岁 漫长的距离,恶劣的环境,艰苦的跋涉,旅途遥遥。 大荒域中危险无数不在,这片领域中有太多的不确定。 不过只要生活勉强过得去,人总归能够往前迈进。 白维和仙狐沿着来时的路缓慢前行,路途中彼此成了彼此的心灵陪伴。 当仙狐学会了说话时,白维是惊喜的,他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能学会说话。 这一路漫长,有谁能陪着说话,谁又在意到底是不是人。 …… “你学的很快,下次别学这么快了。” “为什么?” “我快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为什么?” “毕竟你只是小狐狸,没必要学太多复杂的事,你将来还有很漫长的时间。” “为什么?” “再问为什么,把你毛撸光。” …… “我饿了。” “我也是,上次吃饭,好像还是在上次。” “已经五天了。” “别说了,我能忍住不把你炖了就已经很难了。” “我饿……” “行了,别叫了,我记得前面有湖泊,可以摸鱼吃。” “唔……” “你好歹是只狐狸,为什么不发挥点野兽本能?” “我如果发挥野兽本能,早就咬你了。” …… “啊,吃饱喝足,这次一定要购买足够的补给再回去,我看看啊,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还是很快的嘛,才过了一年左右。” “还要再走两年吗?要命哦。” “哈哈哈,看开点,或许要不了两年,我们就都得死在路上。” “嗷呜!” “嘶!你是狗吗,动不动就咬人!” “福利是犬科!” …… “先生。” “昂?” “大家都有名字,你为什么不给我取个名字呢?” “别问,问就直接李狗蛋。” “这还是算了。” “懂了吧,别人给你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最好的名字,要么由父母赐予,要么自己取。” “自己想吗?好难啊,一想事情头就好痒。” “头痒就是要长脑子了,笨狐狸,世界上哪有事情是简单的?我一人一狗,我像是很容易吗?” …… “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喵喵喵?” “外语学得不错,但没用,自己下来走,多大了还赖我身上!” “明明先生三个月前不是这么说的。” “冬天和夏天能一样么!谁大热天围个狐皮围巾?还有,我确定,你是长大了一圈,跟破脸盆差不多个头。” “?” “可能终于是脱离幼年期,进入成长期了,但距离成年,还有很远。” “成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仙狐成年后,会变得非常的成熟。” “先生又说废话。” “废话,我又不是仙狐,我怎么知道,我只清楚,仙狐寿九百,近两百岁才成年的仙灵之兽。而你满打满算也才刚刚十岁左右,慢慢熬着吧你。” “嘤嘤嘤……” “不过,书里提到过,成年后的仙狐会很好看,真的很好看……真希望能有机会目睹一番。” “我成年后给先生看。” “真是只笨狐狸。” “嗯?” “我说的是……好啊。” …… 旅途总会迎来终点,每一天都距离憧憬的目的地更近。 白维加快了脚步,甚至有些隐匿都没能顾及,只想着快些回去。 行百里者半九十。 距离最后十分之一的路程,突然间戛然而止,被迫中断。 猎魔团横亘在前方,堵死了白维回乡的道路。 “哟,小哥,快三年不见了吧。” 猎魔团长的脸上添了几道伤疤,更显得凶戾,他的左手没了,换成了义肢。 队伍里的人员也减员到了不到十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每一个人都用憎恨的眼神盯着他。 白维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说,想跟你说说,丢了那条狐狸之后,我们是怎么知道那条狐狸有多值钱的,想说说,你一个人撬走了足以让我们几十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财富后,我们为了找到你都去了什么地方……但现在见到你,突然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猎魔团长握着了手里的刀,低沉的咬牙说:“把它交出来,我放你走。” 白维回应他的是冷笑,他可不信这群人说的话,三年不见,他们已经被利益熏心,彻底沦为奴隶。 他们认为是白维夺走了他们应有的财富。殊不知仙狐本就是无主之物,它是仙灵之兽,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无需解释。 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维当然跪不下去,也不是被一句话就能喝住。 他选择了对抗,独自一人与整个猎魔团为敌,在大荒域的最后一段路程上,展开了一段互相角逐的围剿和反围剿,互相猎杀、互相追逐。 他杀了近一半的人,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到了最后一段的路程,他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猎魔团追着他进入了一片荒漠。 他们在荒漠里走了三个月,弹尽粮绝,回头也是死,不回头也是死。 猎魔团陷入内讧。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办法。 到了最后时刻,白维在绿洲里和猎魔团长进行最后厮杀。 双方拼完了全部武装,仍然是白维更加走运,他把刀子递进了这个人的心脏里。 猎魔团长到最后一刻也不明白了。 他死死抓着白维的脖子,沙哑的问。 “你为什么这么贪婪?” 他以为白维和他一样,都是为了仙狐带来的庞大利益或者虚荣才这么不惜一切。 他错了。 白维懒得解释,就这么看着他不甘的咽了气。 这一战之后,他也没了多少多余的气力,只能在绿洲里修养。 可每一天过去,情况都变得更糟。 大荒域的沙暴快来了,这片绿洲持续不了多久,他得离开,得转移,不然他和仙狐都会死在这儿。 他也不清楚还要在多久才能走出这片地方。 走到最后,他终于是走不动了。 坚持了一个月,仿佛血都要流干。 仙狐拉着他往前,咬住他的衣袖,把他往前拖动。 白维靠着仅剩的意志力往前挪动。 等到了第三天的夜晚,他再也动不了了。 冰冷、虚弱,疲惫渗透到每一块骨头,所有气力被全部耗尽。 漫长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 他不想走了,也走不动了。 唯独仙狐不想放弃,疲惫的小兽不断拖曳着他的衣袖,想要将他带出这片地狱。 它嘤嘤嘤的叫着。 但它没有力气,它那么瘦弱,不可能拉得动白维,即便他几乎要流干所有的血。 它努力了很久,用力的几乎要折断骨头。 可他还是倒在荒芜的地面上纹丝不动。 “起来,先生,起来……” 仙狐发出如同幼童般的哭泣声。 “先生,不要睡,不要睡……” 它一遍遍舔舐着青年脸上的伤口,神色焦急,连往日光鲜的皮毛也褪去了美丽的颜色,变得枯黄。 白维很想就这么闭上眼睛,永远的睡过去。 可抬起眼睛,见到它,他内心又不自觉的涌出一股新生的力量。 这股力量,并不能支撑着他走完剩下的那段路,却足以让他说完一些没能来及说的话。 “笨狐狸。” 仙狐抖了抖耳朵。 “先生!” “我要走了。”他轻声说:“我要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这次,不能带上你了。” “你得自己走了,就按照太阳下落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出去了,把我的行囊带上,字你都认识。” “去我在地图上画出来的地方,那里……很安全,有我的朋友,有你的同族,和其他的仙灵……” 它怔住了,望着青年,朝夕相伴了三年,这是第一次面临分离。 它下意识的摇着头,哭着问:“先生,你不要我了?” “别哭丧着脸,笨狐狸,我本来也只是你漫长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啊,不可能陪你到最后的,我死了,你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我之所以要回去,也就是为了送你去你的家乡啊……” 白维语气很缓慢,也很轻,说话的气力甚至不足以吹起蒲公英。 仙狐垂下头,哭了,哭的很伤心。 白维伸出手,揉捏着它的小脸:“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名字么?” 它只是哭着,听不下其他。 白维语气越发轻慢。 “千岁……你的名字,叫千岁。” “好好活着,活到一千岁。” 他伸出手,轻轻的拥住仙狐,眺望着高空,视线逐渐涣散。 “书里说,仙狐长大后是世间绝美,披彩霞为衣,着白霜为饰,引落樱为冠……” “你要遵守约定,好好的活下去。” “让我看到你长大后的样子。” 仙狐千岁藏在他的怀里,身躯轻微颤抖着,它能听到每一次之后的心跳都变得更加轻缓。 它只能答应,用力的答应:“嗯,我答应你,我会遵守约定,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青年满意的浅笑着:“那我就放心了。” 就像是等待这句话等了很久:“还有最后一件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贴在它的耳畔,低声说:“等我死后……” “把我吃了吧。” 第三十五章 世界上最残酷的诅咒 “我们现在束手无策。” 一句冰冷的结论,丢在了沉默的室内。 “束手无策?” 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攥紧了拳头:“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他拍着桌案,勃然大怒:“十三名特警都在里面,我要求你提供给我解决方案,而不是这四个字的废话!” 然而面朝着警视厅高层的分析官仅仅是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我很遗憾。” “但对于这红雾,我们的确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现在能做的并不是如何去救下被困住的人。而是考虑如何不让它的灾害继续扩散。” 砰!愤怒的中年警官踢翻了凳子,几乎遏制不住怒意冲上去。 但他被拦住了,拦住他的是旁侧的老年人,老人穿着朴素的和服,头发花白,但不显衰老。 仅仅只是抬手就将孔武有力的中年人挡住了:“藤井警视……请冷静些。” “你让我怎么冷静!” “年轻人……别忘了,阴阳寮里的几位也在里面。”老人语气低沉道。 藤井握紧拳头,旋即放开,深深看了眼积威深重的老人:“是我僭越了,土御门阁下。” “无妨,老朽也觉得蹊跷。”老人道:“只不过,这红雾诡异,连阴阳寮的阵法都挡不住,被迅速侵蚀,恐怕是纯度极高的污秽之血。” “所以才要赶紧救人!”藤井急忙开口,十几名特警都是抽调来的骨干力量,这么平白损失实在太教人心痛,死的不明不白,根本没办法交代。 “幕府那边的意思怎么说?”土御门看向分析官:“仍是要求吾等按兵不动?” 分析官回应道:“提交的所有备用方案都未能生效,此次灾害等级高过预期,所以……” “即便老朽愿意亲自上阵也不行?” “我相信土御门大人的能力。但您的躯体贵重,谁也不清楚,对方的袭击是否到此为止。” 分析官摇头说:“控制灾害为最优先,然后再考虑救援,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觉得……” “你该说放弃救援试试?”藤井咬牙切齿。 “我只是不希望将有生力量进一步消耗,高浓度的污秽之血会侵蚀一切生命。即便让巫女连续净化三天时间也未必能降低其浓度至安全阈值。”分析官就像个传话筒,一句一句的复述着:“除非二位能提供一套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否则我作为幕府职权的代言者,需执行「止损」策略。” 冷静的分析官阐述自己的道理,根本看不出一丁点的感性,只有理性。 就像是医生看到已经坏死的病灶,选择切除就是唯一的选择,哪怕要多流一些血。 至于谁在流血,他并不在意,幕府也不在意。 和邪神信徒对抗,哪有不流血的道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以及为这群将要死去的人在葬礼上献上一朵白色的葬花。 就连这种事都已经腻了。 分析官凝视着阴阳寮和警视厅的负责人,面无表情。 单纯的止损的决策没有什么可被质疑的,无法接受这份损失的是警视厅,是阴阳寮。 阴阳寮作为华族豪门的座上宾已经很久了,遵循着严格的家族传承制度,几乎演变出了种姓制度,很多有天赋的孩子被挑选出来,从五岁就要送去阴阳世家接受培训,最后改名易姓变成养子,如此才有资格成为阴阳师。 阴阳术本质上已经成了垄断的家学。 土御门为首的十二族把持着阴阳寮的话语权,通过一代代联姻将利益牢牢绑定在一块,成了牢固不动的特殊阶级,就这么持续了数百年。 直至这一代幕府将军贵为上位英灵,有意打通华族垄断之势,打算推行阴阳私塾,改制阴阳寮,触动了这群阴阳师的基本利益,土御门为首的这群阴阳师们才被迫的站出来,为了彰显存在感,表示阴阳寮不需要改制也能守卫一方平安,想方设法的推行面子工程,刷声望做政绩。 警视厅的这位警视,爱护部下不是坏事,可惜身为一般人被抽调到这次的护卫任务里,想必本来就是大家族的人,长期在一线和邪神信徒对抗的特警们早该习惯了,为人手损失而痛心,代表他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也只当做是来刷刷政绩。 和这两人相比,反观那位「神宫」的负责人,则是一言不发的安坐着。 神宫名下的剑巫和神官,不知战死了多少。 真是格局之差。 分析官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内心的鄙夷,他开口道:“既然二位没有办法,那么就……” “等等。” 沉默的神宫负责人忽的开口。 一袭漆黑丧服,被黑纱遮面看不出年岁几何的女子皱起眉头,错愕的起身。 “那是什么?” 被红雾笼罩的区域中,正渐渐的映出浅淡的樱花色。 …… 神宫寺咲做了一个梦。 很漫长,又很短暂的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和一名不修边幅的青年走过一段旅程。 温馨的旅程、艰难的旅程、共患的旅程、有趣的旅程、绝望的旅程。 直至结束到来的那一刻,她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睁开了眼。 神宫寺咲跪坐在地面上,双目变得通红,窒息般的疼痛也不及此时心口的疼。 她低垂着面容,看向自己的双手,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却如此的模糊。 她张了张口,艰难的呼吸着。 “那不是我……” 她小声的自我安慰着,想从这场幻梦中醒来。 “那不是我所经历的事,只是受到了一点前尘往世的影响……” 她这么重复的说着,自我安慰,用力的擦了擦眼角,正要起身,却踉跄了一下。 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却险些摔倒在地,这时耳畔传来一声调笑。 “笨手笨脚的……” “你啊……” “真是只笨狐狸啊。” 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像是熟悉的青年就在眼前,她甚至看到了对方伸出的手,下意识的想要握住。 却什么都没抓住。 手心里,空空如也。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望着不复存在的身影,表情变得神伤、绝望,自我安慰自我暗示都在崩溃的心绪浪潮之中被冲垮。 如针的刺痛贯通了心脏,无法遏制的伤痛化作眼泪夺眶。 就像当初那只无助的仙狐,她捂着自己的面容,哀伤恸哭。 恸哭的女孩并未注意到,在她的背后浮现出了仙狐的虚影。 华美的狐衣,美丽的身段,虽昙花一现,但难以形容其美。 千年仙狐,美不胜收。 或许真的活了一千年那么久。 可它也在哭,哀伤的哭着,就和它年幼时一样。 神宫寺咲痛苦的捂住心口,针刺般的心痛的仿佛要咳出血来。 她知道,那只仙狐不是她。 她也知道,她就是那只狐狸。 那个名字是一个诅咒,一个残酷的诅咒。 不论往后再活多少年,哪怕真的活到一千岁,它一辈子都走不出那座沙漠了,走不出那场没有终点的旅途。 仙狐虚影落下的眼泪化作纷飞飘零的樱花花瓣,它昂起的身姿好比千年的樱花树,花瓣散落飘零,落在她的肩头,将女孩的发梢染上少许樱色。 这股樱花飘零的绝美风景并不只是好看,它甚至驱散了红色的污秽血幕,净化了每一粒悬浮的血珠。 神秘只会在同等神秘之下被抵消。 而苏醒了前尘追忆而被唤醒的神秘,这种神秘通常意义上被称之为…… 英灵之理。 第三十六章 只要把敌人杀光,就没人能阻止我摆烂 过去的记忆残留,一点点被唤醒。 白维睁开眼,如同看了一场烂柯樵的漫长棋局。 过往的亲身经历在真灵中被唤醒。就像是深潭中的死水重新泛起涟漪。 有一瞬间,他的情绪失控了。但又过了一瞬间,他又静默下来,气质更加沉练,像是经历过一块漫长岁月打磨过的山岩,变得光滑而坚韧。 他站在原地,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才彻底压制住了真灵的律动,没办法这么简单的快速消化掉这些记忆,只能暂且压下,再通过时间一点点重新收拾。 毕竟也是曾经的自我,重拾起来,难免会有些感怀伤秋。 但眼下不是回忆过去的好时间。 白维看向神宫寺咲的方向,就如他所想的那样,女孩此时已经挣脱了生命危险。 【前尘追忆,仙狐苏醒】 【仙灵之理:杀生樱】 樱花色泽飘零的花瓣已经驱散了邪神的血污,同等的神秘之间会互相侵蚀和抵消。 污秽之血的力量正在从常世中被抹除。 但这也意味着苏醒的仙灵的力量也是危险的。 杀生樱…… 听着可不想是什么好掌控的理,似乎也很危险,如此漂亮的樱花,却飘零的杀机十足。 白维放下了靠近过去的念头,贸然接近苏醒初期的仙灵很危险,搞不好就被咬一口而去世。 他隔着较远的距离,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 “笨狐狸啊……” 青年摇着头,在人群汇聚之前,转身走开。 这样大的动静根本遮掩不住,好奇的人群很快就朝着这边围过来,但很快就被四周的便衣们拦住。 柳生霜月听到了喧哗声,也来到了剑道场馆外,遇上了逆着人群走回来的白维。 “哥,发生什么事了?” “樱花开了。” “什么?”小姑娘歪着脑袋,现在不是十一月吗? “桜が咲いた。”白维说。 咲字,指代着花开。 听到兄长这么说,柳生霜月更加好奇的在人群后踮起脚,可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丧气的回过头。 “哥?” 左顾右盼,原本安安稳稳站在这儿的青年又不见了,气的她一跺脚。 老哥难道不是来大学看我的吗?怎么尽顾着跑出去独自逛该了! …… 如果彼时白维知道柳生霜月在想什么,觉得高呼一声误会。 他可不是到处闲逛,而是注意到了一件事。 周边几乎所有人的脑袋上都浮现出了一枚感叹号。 红色的感叹号正在一点点的朝着深红色和漆黑色转变。 分明就是「危」字正在朝着「死」字转化,速度比百毒网盘的进度条跑的还要快。 很显然有什么更加危险的东西在极东大学里,而其他人并没有察觉到。 这意味着之前的血雾恐怕只是个诱饵,标准的声东击西的战术,用更大的响声掩盖另一种声音。 “真麻烦。” “我明明只是想要度过平静的普通生活罢了……都打算开摆了,偏偏还给我整这么多麻烦事。” 白维轻轻揉着眉心,在走廊上踱步往前,逆着人群。 他一个外来者,一个明国人,退一万步,也只是灭亡的帝国人。 邪神信徒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 他只要拉着柳生霜月离开这里,之后不论这里死多少人,都与他无关。 无血无泪,生性薄凉,他怕是连一滴泪也不会流。 都说好了这一世开摆,做人岂能言而无信? 倘若换在十分钟之前,他或许真的会这么做。 或许是真灵的记忆带来了影响,白维最终还是选择了折返,走上了这条独自逆行的路。 逆着人流,走了不远距离。 在林荫小道上遇到了明国的留学生们。 夏陀和江木等人,因为此时迷了路正头疼着。 其他留学生已经被察觉到危险的高年级学长领队们带去了安全地方,他们是漏下的那批人,四处张望着。 “之前我看到那边有个人,过去问个路?”江木随口说。 夏陀也点头,几人转身,头顶的血色感叹号几乎瞬间转化为纯黑色。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生死边缘。 “喂。”白维喊了声:“路在这边。” 突如其来的声音喊停了这群留学生。 江木已经伸出手触碰到了偏僻小道,衣服上蹭到了某些红色颜料,他收回手来,惊讶道:“白兄……” 夏陀也拱手道:“白兄,一会儿没见了,吃了吗?” 白维无语片刻,抬手指向一出方向:“刚刚有人在找你们,很急,还是赶紧过去吧。” “哦哦……” 留学生们再抱拳,应答后小跑着离开。 头顶的感叹号也从漆黑的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褪色速度很快,代表着他们和其他留学生汇合后就不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明国人还是靠谱的,在生命安全上,并不会信任瀛洲而是自己确认保障。 这些留学生的危险也解除了,伏笔回收。 “看来……危险的源头就在这内部。” 他虚着眼睛打量入口,采光极少导致这片地方显得阴气森森,让人完全不想踏进去。 “麻烦。” “自找麻烦。” “都多大岁数了,还想着当正义使者呢……之前打极道是为了好玩,现在可不算是吧?” 他埋怨着自己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然后很快这股怒意又落在了阴影深处的危险源头上。 “不能好好在家里呆着,小日子过得不错,就出来找刺激?” “还是吃太饱了,就该丢到西伯利亚去挖土豆。” “淦汝娘,今天不把你打的连你妈都不认识,我黄金马桶倒过来坐!” 白维揉了揉手掌,骨骼噼啪两声,并拢中指和食指,一把朴素的兵刃从虚无之中被抽出,自宽敞的衣袖中滑落,缓缓落入掌心。 这是一把刀,并非是武士刀或者小太刀,而是一把汉代环首刀。 造型朴素,和剑很相似,直刃长刀,开单刃。 汉刀,环首刀,无名的兵器。 平平无奇的刀,配平平无奇的人,相得益彰,相映成趣。 白维也委实不喜欢所谓浪人浪客的浮夸喧哗做派。 他就这般稀松平常的提着刀,踏入阴影,逆光而行。 …… “你们几个!” “我说了什么,说了不准乱跑,你们还小学生出去春游们,连基本规则都不知道守着?” “想上厕所?就一小会儿鳖不住么?不能拿个塞子塞起来么,用绳子绑起来!” 薛寒泪对着几个偷偷溜出队伍的留学生们一通发火训斥。 一顿痛骂之后,薛寒泪松了口气:“不过,没事就好,万一出了点什么问题……行了,走吧,先去汇合,无心,你负责带队,我担心还有……嗯?你怎么了?” 云无心蹙着眉头,盯着江木。 江木小同学被仙家盯着,浑身绷紧,瑟瑟发抖,弱弱道:“我,我,我没钱,等我回去拿点岁供……” 云无心沉默一会儿,缓缓道:“你的身上,有异味。” 第三十七章 你的纯度不够啊! “已经是最后阶段了。” “很快,很快……” “这片罪恶之地将会被神的怒火清洗。” 阴影覆盖的极东大学的仓库里,唯一能见到的一束细小的阳光洒在了中庭上。 黑河教授狂热的凝视着水池中扭动的漆黑之物。 就像是一滩淤泥汇聚而成,但它又确是具有生命。 仪式名为邪神召唤。 但它因为缺乏祭品,注定会失败。 然而,即便是失败的仪式也可以被利用。哪怕邪神的意志只通过一小部分,在现实世界留下一小部分的残片,也足以带来毁灭。 邪神信徒痴狂的凝视着正在变得愈发活性化的邪神残片。 只是突然间传来的异样声响打断了他的凝视。 “有人来了,去……杀了他。”黑河教授对着那名清洁工打扮的妇女说。 “是。”邪神信徒露出笑容,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 转头冲出了仓库区。 很快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些嘈杂的爵士乐。 它持续了不到短短十秒,立刻偃旗息鼓。 登台唱戏的角色还在预热嗓子,突然间就被截断了唱腔,拔掉了话筒。 呲呲呲……尖锐的金属摩擦着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由远及近。 到了仓库门口,传来咚咚两声的礼貌敲门声。 青年反手提着汉刀走了进来,刀上半截染着血,他将剔骨刀抛过来,兵器滑落到黑河的脚下。 “叨扰了。” “现在……是走流程,还是直接动手?” 白维打量着幕后黑手,彬彬有礼的问询。 【黑河旬】 【极东大学法制学副教授】 【福音教会高级传教士】 【邪神受眷者】 【综合等级:27】 【生命值:73%】 【异化值:65%】 【友情小贴士:危险度高,但处于虚弱状态】 他正在给自己放血,这是他陷入虚弱的直接原因,邪神最喜欢的就是物质世界的祭品,血肉祭品。 所以信徒既是子民,又是食材,通过牺牲自己进行召唤仪式并不罕见。 “你不是瀛洲人。”黑河教授低沉的说。 “我是明国人。” “那就走吧,这件事与你无关。”传教士的视线落回到邪神碎片上。 “哦,好的,打扰了。”白维转过身,退出了仓库。 三秒后,他又走了进来:“你以为我会这么点头答应然后告辞三连?” “不离开就死在这儿。”黑河教授面无表情:“我的报复对象仅限于瀛洲,和你无关,你又何必为那群人搭上性命,根本不值得……” “嚯?”白维双手抱胸,瞥了眼他不断下滑的生命条,以及涨幅突破百分之五十的召唤仪式,不急不缓道: “看来你有很多故事要讲……那就先走流程,你说说看,为什么这么憎恨瀛洲?” 先话疗试试,等对方白给多一点血量。 “呵,也没什么可说的。”黑河声音沙哑道:“我所想要的,只是报复这个腐朽的国度而已,这个平民百姓在豪门贵族下难以喘息的国度。” “你身为极东大学的副教授,已经算成功人士了吧,半只脚跻身上流社会。” “哈哈哈……”黑河沙哑的笑了:“这种身份,不过是个名头,是我隐姓埋名了几十年才得来的,为的就是今天降下的神怒。” “……”白维看了看四周:“就你一个人?” “本来还有很多志同道合的人。可惜,有的死在半途,结果还是由我来亲自执行。”黑河不断放血,声音变得虚弱且疲倦,但眼中的凶光越来越亮。 “你自己就是瀛洲人,却痛恨这里?” “正是因为是瀛洲人,才痛恨这个国家腐朽的制度!”黑河猛地低吼:“该死的幕府!该死的武士!该死的世袭贵胄地方豪族!” 他发泄了情绪,语气低昂道:“我是地方一处豪族的私生子,我的父亲是幕府一位公卿的子嗣,他不想继承家业,逃了出去,流浪到了一处小渔村和母亲成婚相恋,之后才有了我,只是好景不长……那位公卿还是找到了他,并且逼迫我的父亲杀死我和我的母亲。” “贵族的血脉不可以被玷污……他是这么说的。” “我的父亲不肯屈服,自杀相逼迫,迫使对方让步,让我和我的母亲逃过一命。” “这是暂时的。” “在我和我的母亲回到老家后,紧随而来的就是幕府公卿豢养的供奉,那群「剑豪」。” 说到这里,黑河沙哑讽刺的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听着像是哭。 “两个人,屠了整个渔村,一百七十三口人……只是为了让他们永远闭嘴。” “我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他们临死前的哭嚎声,哭喊着要让我为他们报仇雪恨!” “直到现在,我都能听得到……他们就在我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能安息。” 中年人的表情扭曲起来,他捂住耳朵,状若疯魔。 “所以,我要报复。” “毁灭才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幕府、公卿、剑豪,律法之外的存在,无法被审判的阶级。” “我教授了这么多年律法,却发现他们永远是看不见的透明人。于是我决定放弃这条路,换一条更加快捷,更加方便的道路。” 他高举双手,鲜血从伤口中涌出,流淌在衣着上,染红了他失去血色而显得苍白的皮肤。 “我要摧毁这座极东大学,要让他们痛到骨子里去,要让他们一代人的精英们全部死绝!” “神,也是如此希望的!” “它,正在注视着我伟大的复仇!” 狂热的呼喊着邪神的名讳,他跟前的漆黑水池中,淤泥般的触角正在活过来。 黑河凝视着白维:“不要试图阻止我,明国人,回去,回到你的国度,永远不要在踏入这里!” 被传教士以凶戾目光凝视着的明国人则是态度敷衍的很。 “嗯嗯嗯……” “行行行……” “是是是……” 等敷衍完了之后,他才抬起头,瞥了眼对方头顶的血条……【60%】 又瞥了眼邪神召唤进度条……【80%】 “你说完了是吧?”白维掏了掏耳朵:“哎呀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时候反派总喜欢稀里哗啦的倒垃圾。就像是呕吐的垃圾桶似的,根本没完没了的,所以也就听了一小部分而已……其实我对你的过去并不是很感兴趣啦,无所谓的这种小事。” 这敷衍的态度令黑河表情扭曲,他咬牙切齿道:“小事……你管,这叫小事!这可是神圣的复仇!” “别生气,别生气蛤……伤身体。”白维摇头叹息:“这也是实话嘛,比你惨的人,我真的见过很多了。” 传教士捂着脸,嘶吼道:“傲慢的狂徒,你这明国人,能明白什么!” 白维保持着微笑:“我很明白的,我很懂的……你所经历的,已经看的太多,甚至觉得麻木了。” “闭嘴!”黑河气急败坏。 “仅仅是被人否定就这么怒气?”白维摇头:“我无意去批判你的道路是正确还是过错。但就事论事,有一说一,你这所谓的「复仇」……就像是稚童的玩闹,疼了就打回去,过于幼稚和流于表层……你的纯度不够啊!” 传教士被彻底激怒,拾起地面的剔骨刀:“明国人!!” “来。”白维站直了身体,弹刀而庆:“以前革帝国命者的身份,我送你一程!” 第三十八章 逝者自瞑目 敌人等级略高。 不过问题不大,对方虚弱大残血。 优势在我! 白维手持汉刀,往前一步。旋即猛地侧过身,避开刺过来的剔骨刀。 挥刀振袖,见切立斩,剔骨刀当即脱手,落向地面。 嗯? 这招见切有点眼熟,怎么这么像戚家刀……算了,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黑河教授在刀剑技巧上明显就是外行人,招式狠厉,但多余动作非常多。 仅仅是三个回合的交锋,白维就将距离彻底拉近。 旋即横刀挥砍。 无名的环首刀锋利,切肤入骨,直接没入皮肤之下,黑河教授的外衣顿时破开一道缺口,紧接着皮开肉绽,血珠子从切口里溢出。但仅仅溢出了少许,鲜血便化作漆黑色,如同触手般刺向白维。 漆黑触手险些触碰到了他的侧脸。 白维急忙一个滑步,改换了剑路,单手拍击地面,右腿横扫,试图击溃对方平衡。 咔! 他踢中了脆弱的小腿,并且用力的很,已经听到了碎裂的骨折声。 【骨折】 伤害词条都已经显示了出来。 但立刻这个词条瞬间被覆盖。 【骨折】→【异化眷属】 即便是骨头折断,但他硬是颤都没颤一下,甚至大步流星的走上来,以折断的右腿扫向白维的面门。 人影倒飞而出,撞上仓库里堆砌的木桌木椅,当即杂乱的灰尘纷飞。 “嘶……”白维拍了拍肩膀的灰尘,抖了抖发麻的手臂:“你这……已经不算是人了吧。” “是神赐福了我!”黑河教授的声带都开始发生变化。 异化度直接跃至百分之八十。 除了皮囊之外,或许他的内部作为人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替换了。 信仰邪神的眷属都会变成什么模样,想必也不用多说,总归不可能保持人样。 “你阻止不了仪式!” “今日,我将执行伟大的葬送!” 邪神眷族嘶吼着扯开衣服,皮肤下涌动着难以名状的某种物质。 他朝着白维压近,逼近,狂暴嗜血的杀戮欲望无法遏制的填满脑海。 【仪式进度:85%】 白维的视线在黑河和仪式两者之间来回交换,片刻后,咋舌一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真是连一点偷懒的时间也不给……” 弹指敲打汉刀,兵刃仿佛流淌过一阵清澈的水流,刀吟震动。 邪神眷属咆吼着往前,白维也同一时间不退反进。 两人面朝彼此,发起冲锋的态势,一者疯狂,一者冷静。 攻击交错而过的瞬间,或者说,在攻击碰撞之前,黑河的躯壳上已经崩裂出血花。 黑红色的血液从伤口里溢出,这次并未能立刻恢复过来。 他眼瞳剧烈收缩,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他眼里滴落血泪:“剑气。” 白维横刀:“算是吧。” “你也是,原来你也是……”黑河教授捂着脸,发出沙哑低沉的笑声:“你也是剑豪!” 他永远忘记不了,一个村子被屠杀殆尽时,那群幕府的剑豪们挥动的兵器有着斩断钢铁的锋锐。 那是他今生的梦魇,也是他忘不了的记忆。 在他即将完成复仇的最后一步,又有一位挥着剑气的人出现在他之前,要阻止他。 不得不说,就像是注定的宿命。 邪神眷属的躯壳上燃烧起了凄厉的黑色火焰:“你是剑豪,你想杀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在他眼中,白维已经和那群剑豪没什么区别了,仅剩的理性也不足以判断。 报仇!报仇! 冲动呐喊着,日夜叫喊不歇的亡魂们呐喊着。 怨念愤怒嗟叹血泪,化作漆黑的凄厉火焰,在他的身上缠绕缠袭,随着拳头砸下。 白维仅仅试图阻拦,便被击退了十几米,难以言说的厚重压力就这么盖顶而来,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腰腿骨头会被直接压断。 再度定睛一看对方头顶刷新出的新增buff词条。 “冤魂一百,不得解脱!” 焯! 开个剑气而已,居然把他逼到三阶段了? 仪式还在继续,眨眼就跳到了88%。 再拖下去,这颗炸弹就要爆了! 白维压低身形,如猎豹突刺,汉刀宛若一贯长虹,气刃牙突! 剑气刺入邪神眷属的肩膀,汉刀一扭,肩胛骨和筋肉直接搅碎,一条手臂被废。 可他丝毫不惧疼痛,或许也已经没有痛觉了,用已经废掉的左手扣住汉刀,扣住兵刃,举拳再砸。 白维不敢硬接这一记。 看似只是普通的下砸,但这一拳头里蕴藏着上百怨魂的怨念和愤懑。 一人之气不足以承百人之愤。 果断松开汉刀,往后退去,试图是要拉开距离。 “你要逃跑么!”黑河咆哮道:“堂堂剑豪居然丢弃自己的武器!” 他当真是以为自己再和噩梦里屠戮了全村的剑豪厮杀。 白维轻叹一声,仅仅是错开身位后,立刻折返,用很快的速度,做了一个虚假的机动。 黑河狂笑:“这就对了!来和我厮杀!我要将你杀连碎肉都不剩!” 然而他梦寐以求的厮杀根本不会有。 白维扬起右手,锋锐的刀上反射着黯淡的日光。 黑河的表情凝滞了。 那不是汉刀,而是他抛下的剔骨刀。 瞬间高昂爆发的炁催动人体爆发出恐怖潜能,刀光也随着暴涨的速度而变得无比绚烂。 旁观之,像是高天上闪过的雷霆。 紫电一闪! 破空的一刀甚至超过了剔骨刀的承受能力,这把普普通通的兵器切入邪神眷属的躯壳时布满了裂痕,崩裂后随着碎片而炸开的气刃带来了沉重的二次伤害。 黑河的躯壳接连重创,执念催动他抬起手想要抓住那绚烂的刀光。 他抓住了。 抓住了只剩半截的剔骨刀。 白维松手,握住环首,再换刀。 抽刀,横切,转身,素振。 血水挥地,如笔墨一掷。 头颅飞起落下,血花绽放。 黑河的无首尸体死死地抓住了剔骨刀的断刃,往前走了两步,无力倒地。 落在地上的首级,看向了青年的背影。这一刻,他竟不再有什么不甘,至少这次他没有独自苟活到最后。 耳畔再度传来了细细碎语声。但这次,不再怨毒的咒骂。而是有些怀念的嘈杂声响,伴随着长辈们的谈笑声,孩童们的喧哗声。 他闭上了眼睛。 燃烧的漆黑火焰也缓缓散去。 【逝者皆安息】 在白维的凝视中,这一行词条也随风逝去。 这世界上总有些人,只要活着就无法解脱,死亡或许才是他们渴望的终点。 第三十九章 黄金大权 【你经历了一场死斗】 【你得到了剑术的领悟】 【你的剑术水平大大增加了】 【剑术等级提升,当前19级】 …… 打怪就升级,这恒河里,但白维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头顶的LVUP的图标上。 【召唤仪式95……96%】 “没中止?” “已经彻底活性化了么。” 此时的水池已经朝着外侧溢出大量的积水,积水呈现出浑浊的色调,并且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是香味还是臭味的气息,但充满了一股独特的生物的气息。 如同刚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的那股羊水味道。 硕大的漆黑感叹号几乎填满了视野,这感叹号直接穿模超过了房顶,一柱擎天。 【不可直视的混沌】 词条中的字体也呈现出奇妙的扭曲,每一个字都变得诡异难辨。 仅仅是多看了几眼,他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理性正在跌落。 危险! 退避! 生命本能如此警告。 “放任不管,别说极东大学,或许附近十几公里都会形成污染区……没办法了。” 白维先是皱眉,旋即舒展。 到了这一步,继续藏也藏不住。 送佛送到西。 先试试看过去留下的后门,是否还有效…… 他缓缓闭上眼睛,在心底进行观想,想象自己投掷了一枚硬币,一枚硬币抛入空中,反转下落,落入水面,水面泛起涟漪,涟漪产生共振,扩散,扩散,继续扩散…… 触碰到岸边,复生连环……水面涟漪不断,波纹交错,形成网络,这便是意识与意识的交互,物质世界的背面,灵界的存在想象。 灵界中充斥着大量的以太,被称之为迪拉克之海。 物质世界当中想要搜寻丢失的东西并不容易,但通过灵界进行定位就很容易。 在充斥着以太的灵界海洋中,空间的坐标并没有意义。一旦形成坐标锚点,就不会轻易发生沉降。 自己要做的,仅仅只是将意识下沉到曾经埋下的锚点。 迪拉克之海的深度分为数个层级,照光层,弱光层,无光层,深渊层,莫霍层,古登堡层,地心层。 正常人的梦境处于照光层,和现实有所映照; 一旦进入弱光层,就多少会获得一些能力,最常见的是能看见某些东西,以及获得少部分灵力。 无光层的深度对常人而言,是足以致命的,这个级别的深度,往往寄宿着很多非人之物常人魂魄一旦进入无光层,就有被鬼神入侵的危险; 深渊层,更加致命的深度,该领域长期徘徊某些精神构造体,譬如说「魔鬼」,譬如说「监视者」,瀛洲数量众多的鬼神,神州的神话古物,皆属于该层级,他们不会轻易死去,只是被历史遗忘了。 而往后的,基本上不会有人潜入。 灵界无比危险,深渊之下,藏着的是无尽虚无,还是灵长类的综合意识阿赖耶,也根本无人可知。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如今白维也没能力潜入无光层以下,他也是预计到了这个情况。所以留下的坐标锚点,位于弱光层,好处是容易找得到,坏处嘛…… 待会儿就知道了。 前世白维在灵界中打下了三个锚点,两个在弱光层,一个在无光层。 选中了最近距离的一处锚点,意识开始潜入,如同投入水面,能感受到水压正在一步步强化。 对自身的灵魂强度,白维有充足自信,不用停顿,一口气潜入水下。 搜寻,定位。 以太海中风平浪静,弱光层浅海,安静悬浮着一枚被定格的锚点。 它看上去平平无奇,如同一块废弃的钢铁块,根本不会有谁注意到。 锚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连接上什么。 指尖触碰锚点,白维五指攥紧。哪怕不再有用黄金瞳的绝对武力,他也是那位帝王。 【请输入验证代码】 白维念出傲慢的字眼:“屈膝吧!” 【验证通过】 钢铁的锚点投射出一道光芒,穿过了以太海弱光层,打通了物质界的坐标节点。 “恭迎您,陛下” 听到这句语音,白维不仅不伤感,反而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得了吧,朕的帝国早亡了。” 浅笑间,藏着一丝怀念的意味。 因为录入了这句话的人……是夏绿蒂。 是陪伴了白维最长久的那位灰发女巫。 可五百年岁月流转而过,没人能抵得过岁月的磨损。 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件死物,一件保险。 为了防止自己没死成而做了一道保险,给自己留下了一点帝王时代的老本,方便之后直接冲去教国找教皇玩摔角,一命换一伤还是做得到的,尽量给同盟国拉扯一点发育时间。 只是没想到莉莉安奴这么争气,面对不死的帝王,反手一剑创世螺旋碎片当场给他扬了骨灰。 于是这件临时的保险再也没派上用场,就这么一直留到了五百年后。 三道锚点。 第一道是留给自己的; 第二道是黑色蔷薇会的后门;第三道…… 第一道锚点,它藏匿的是一道残留的权能碎片。 “验证关键词——白维。” 【验证通过,第一阶段解锁】 “验证关键词——黑色蔷薇。” 【验证通过,第二阶段解锁】 【最终阶段即将展开】 【警告:启用该权能碎片将会导致灵界海洋暴动,产生多次回响,后果难以预知】 【如果执意发动权能,请通过最终验证】 “验证关键词……” 白维在这儿稍稍停顿。 “再见了,夏绿蒂。” 【最终验证结束】 【黄金大权,权能展开】 灵界海洋深处,传出无垠回响。 声浪如同鲸歌,回荡在灵界海洋的深层。 现实位面之中,白维睁开双眼,眼瞳深处映照出黄金色的辉煌光芒。 他伫立于此,却如同端坐在黄金宫殿的恢弘王座上。 仅有数息的时间,黄金大权在握。 换做其他人,光是熟悉这种力量的用法都需要很久的时间,短短几秒只能仓促的挥霍。 而对于持有者的白维,运用这股力量不需要任何的额外思考,几乎化作本能。 他仅抬起手。 啪嗒-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召唤仪式99%……中止……” 水池中即将满溢而出的黑泥,悄无声息的在金黄色的辉光之中湮灭而去,洒落作遍地粉尘。 眼瞳金色光芒不复的青年轻松的叹了口气,完全没有自己浪费了足以压垮小国政权的恐怖核威慑的自觉。 他扬起唇角,将汉刀赛回衣袖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旋即双手抄着口袋,走出了这片阴凉的背光区。 来时背对阳光,离开时面朝太阳,或许是温度正好,他在午后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慵懒的打起了哈欠,像只憨态可掬的东北金渐层……而在现实世界难以察觉的灵界海洋中,正酝酿着一场浩瀚的风暴。 回响如钟鸣,总有些人能够听得到。 第四十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京都,幕府。 当一个人成为了一国的掌权者时,其身上的所有色彩都会被无限淡化,被留下的特质往往只剩下权利本身。 特别在这个人知晓自己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影响上亿人时,祂就更需要抹杀自己作为人的特质,留下的仅仅是为了「幕府将军」这一名号而存在的个体。 幕府便是幕府,将军就是将军,世代承袭的名号,早已不需要前缀,更不需要似乎血统高贵的天皇世家的认同,血统并非最重要的条件,继子也可以继承。 最重要的是素质,要在战火飘摇的世道中保持小国中立谋求之道,需要的不仅是隐忍,更是能承受重压的大心脏,以及一人守国门的强大武力。 因而,作为两百年来樱岛幕府唯一的上位英灵,祂早在满十岁时,就注定会坐上幕府将军的位置。 以最为殊胜的身份,统领天下大权,应许臣民宏图前景,每一代的将军,最为注重的便是瀛洲的安全和平稳。 这一代更是尤甚,祂的起丶极高。故而眼界也极高,寻常的对手都不能称之为对手。 试想,你执掌一国大权,手下武将文臣躬身效忠,国力蒸蒸日上,此等情况。 除了隔海相望的东西两方外,对手几乎寥寥无几,可再如何寂寞,也不能出手,只能留在这天守阁里,看着不变的日升月落潮涨潮跌。 不爆炸的核武,才是好核武。 今日的将军也一如既往,祂有时什么事都不用做,只坐在天守阁最高层,迎接幕府上下的朝拜即可。 结束后,祂便换了个方向,面朝大海,拿起彩色的团子,慢条斯理的咬上一口,眼中静默着排遣着无聊。 这份平静本该一直持续,倏然间,有一声回响突兀的传来。 并不是很刺耳的声音,仅仅只似是音叉在耳畔微微一震,继而迅速远去。 手中的彩团子掉落在地。 幕府将军霍然起身,天守阁上原本晴空万里,骤然间翻滚起层层乌云,乌云深处,有赤光破空而去,如怒龙般划破云层,穿过天空,分别落向七个不同方向。 赤色的雷光撕裂天空,留下醒目的色彩,劈落在瀛洲其他七座不同造型的天守阁上。 天守阁的顶端,承接赤色雷霆的正是一把把造型迥异的兵刃,兵刃上刻着幕府将军的代纹。 回响声再度传来,将军走到天守阁边缘,指尖环绕赤雷,眺望远方。 在天守阁下方,上百人早已跪伏在地,惊惧着将军举手投足的赫然天威。 回响连续响了三次,随后便再无动静。 幕府将军却不敢放松神色,祂仍是如临大敌的面朝东方,俄顷又转向西方,长站不坐。 …… 柳生霜月忽然间有些耳鸣。 她不太舒服的捂住耳朵,被长袖遮住的手腕上,有云纹若隐若现。 不远处,已经黯淡的樱花色光芒再度开始微微闪烁,宛若生灵呼吸。 …… 明国,邵伯湖畔。 有名穿着素白色长裙的少女正在牧羊,忽然间的回响声穿过这片绿草如茵的丰沃草地。 她轻轻抚摸额前的鹿角,听着这声回响,不知为何,竟有些酸涩感涌来。 旋即止住泪水,轻轻揉了揉眼眶,少女轻轻一叹,继续牧羊。 走动之时,被长裙所遮掩的足下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 …… 妖国。 佩戴玉面的大妖踮起脚尖,折下兰香花枝。 狐耳轻轻抖动,她附身靠在栏杆上,对着湖面下轻轻问。 “你听到了吗?” 湖水涌动,赤色的鳞片贴近湖面,暗金色的眼瞳睁开。 “不准去。”玉面妖摘下一片花瓣。 半截赤色拨开湖水,水浪翻滚似鱼尾弄潮。 “或许是陷阱。” 她说:“我不信明国人,更不信英灵。” 湖面下的赤鳞徐徐安静。 …… 同盟国,血裔驻地。 只披上一件外衣的鲜血公匆忙奔入办公室,打开通信塔:“连线,接通首相!” 通信屏幕中,浮现出一张诧异的脸。 同盟国秘书长,尤里乌斯ꔷ炎魔正在享受着它的下午茶时光。 “夏莎部长,您不是正在公国度假?这个点还不休息?” “怎么还睡得着!”血裔的执政官脸色没有半点血色,苍白着脸色,难看至极,甚至没时间遮掩自己的胸有沟壑:“我刚刚做了一场梦,我的梦境一向很准。” 炎魔若有所思,点头说:“于是,你梦到什么了?” “我长话短说,我在梦里,看见了一双黄金瞳!” “诸位,或许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是教国,还有至今都并未完全消散的帝国余孽……” “恐怕,那群自称蔷薇会的疯子们也要归来了。” 炎魔顿了顿:“这的确是坏消息,不过黑色蔷薇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彻底停止活动了。” “我还梦到了别的。”夏莎坐在椅子上,抱住膝盖:“我梦到导师了……” 炎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的摇头道:“夏莎,那已经是五百多年前的事了。如果下次只是做噩梦,别给我打电话了,我怕那边冰霜巨人那边误会。” “你妈的!”血裔的执政官痛骂:“你就是不信老娘!” …… 教国,大圣教堂,神像下。 一名身穿白金色长袍的女子跪在地面,她闭着双眼,眼眸上蒙着白色的布,神色既圣洁,又慈悲。 “我听到了天启。” …… 灵界海洋,深渊层,悬浮着漆黑的蔷薇花,本是一片黯然的它,此时悄然点亮了两瓣。 …… 剑道场馆。 “哥……你刚刚去哪了?” “人有三急。” “可刚刚那不是厕所的方向啊。” “我有说过我急的是这方面吗?” “……” “好了,不逗你了。”白维抬手一点妹妹的额头:“我要回去了。” “这就走了?” “没什么好看的,反而麻烦事不少。嗯,今晚我买菜下厨,记得早点回来。” “噢噢……”柳生霜月懵懂的点头,旋即喊了声:“对了哥,我……” 她突然想到刚刚感受到的奇怪记忆,望着白维的背景,只觉得突然间那么的似曾相识,像是另一个人。 “怎么了?”白维回头问询。 “唔,路上小心。”她还是没说出口。 “好,那是得当心,霓虹的车是移动的穿越设备来着……”白维说着闲话走远了。 不论如何,兄长就是兄长,其他的事不是那么重要…… 柳生霜月将多余思绪抛下,这时再轻轻抚摸着手腕,白皙的手腕上什么都没有,浮现的云纹也悄然消退。 …… 离开极东大学的校门时,白维将证件递给门口的人员。 这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白色。 白发银眸。 明国仙家从左方迎面而来,白维顷刻间顿住,俨然大受震撼。但他立刻掩盖住了神色,若无其事的右转。 云无心停下脚步,看向前方人影,却因为对方转身,只隐约看见一道眼熟的背影。 “怎么了?”旁侧的薛寒泪问了句。 “没事。”她立刻收回视线:“我们得快点找到这股气息的出处。” 摊开的掌心赫然是江木先前触碰到某物后的衣袖。 第四十一章 你这英灵之理保熟吗? “就是这里了,气息之前一直藏的很好,我居然没有察觉到……” 云无心凝视着背光的那片区域。 薛寒泪畏缩道:“既然查出来了,也就撤吧,这事交给瀛洲方来处理。” 云无心点头:“我也想这么办,只不过……看来我们来迟一步了。” “什么?” “这里的气息正在消散。”云无心银白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的光景里,是自然正在恢复的生机。 她继续说:“而且,还有一股血腥味。” 不等薛学姐的回答,她主动迈步走入了道途中间。 薛姑娘一跺脚:“哎呀,你,哎,我真是……嗐!” 她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古滇玉默念着什么什么保佑。 短短几步距离,云无心突然停下。 “你在看……呀!哪来的脚!”薛寒泪一惊一乍。 云无心拨开一旁的草丛,低头看去,中年妇女的尸体躺在地上,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血腥味是从这里飘出来的:“她已经死了。” “这,这……” “嗯,从伤口来看,对方杀她只用了一招,是冷兵器,刀或者剑,普通冷兵器的伤口不会这么精准,如果是菜刀,豁口也太细了。”云无心蹲下身观察了几眼。 “你又不是来查案的。”薛寒泪摸着手臂:“快点走吧,这地方好渗人,都死人了,说不定是邪神信徒干的好事,咱们还是……” “如果是邪神信徒,大抵不会把尸体留在这儿。”云无心摇头,她看了眼中年妇女:“而且这个女人明明是清洁工打扮,却不像是清洁工,她的手很干净,甚至很细腻……” “你的意思是,她是混进来的?” “更深入点,说不定她就是邪教信徒。” “嗯?”薛寒泪这下突然不怕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她为什么死在这儿了?内讧?” “不像,邪教信徒哪怕死了,也大多会被作为材料献祭,浪费血肉违反了其教会信条,除非又是新的信仰门庭。”云无心捏着精致下巴,视线落在了道路尽头的仓库上。 “我说你不会想要……” “嗯。” “别啊,我求你了!”薛寒泪一把拉住云无心,蹲在地上,像只不肯前进的倔强阿柴:“你要珍惜生命啊,鬼知道哪里有没有陷阱。” “我想应该没事,你看地上。”云无心指着地面,一条血迹顺着道路衍生,地上还有被什么隔开划过的痕迹,她确定了: “有一个外来的人,在这里杀了邪神信徒,然后提着,不,拖着刀一路往前……他要么死在里面,要么已经离开,不论是哪一者,都意味着这里的危险已经不高了,因为我们很显然是来迟了。” 白发的仙家自言自语道:“我真的有些好奇了。” 言罢,抖了抖袖子便挣脱了薛寒泪的手,大步流星的朝着仓库走去,冰冷的霜寒气息萦绕着她宽敞如鹤翼般的衣袖,食指中指并拢,霜白色的寒气凝聚为虚幻的剑形。 站在仓库门前,寒霜剑符探路,虚掩的门被推开。 “没有陷阱……”她往前走了几步,略微黯淡的光线中,她迅速看见了地上的一具尸首分离的尸体。 薛寒泪追过来,扶着墙壁才有力气行走。 “这不是黑河教授吗?”她说:“我听过他的公开课,怎么死在这儿……” 说着就要去触碰这颗首级。 “别碰!”云无心拦住,她仔细看了看:“这颗脑袋可不干净。” 薛寒泪立刻闪电般的撤回小手:“怎么不干净?” “这位黑河教授,可能就是邪神信众,而且是相当高级的……” “传教士?”薛寒泪哭丧着脸:“我们快走,快走吧!” 云无心掩住口鼻,在空旷的地上来回踱步:“很重的气味,还有这种布景,他临死前肯定在举行什么仪式,猜不到是什么但必然危险,可他失败了……不,是被打断了么?” 目光停在地面上的交手痕迹,再看向破损翻到的桌椅,然后落在漆黑的血色,以及那把断掉的剔骨刀上。 祂赢了。 而且,是完胜。 甚至,几乎无伤。 “厉害!”云无心抿着嘴唇,低声称赞。 “什么厉害?” “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发现了邪神信徒的阴谋,又独自一人,击溃了几乎异化的传教士,更是毫发无损的离开了,怎么能算不上厉害?这样的实力和眼界,放在宗派里做人间行走也足够了。” “不,不是内讧么?” “邪神信徒之间的内讧太少见,而且时间太巧合。”云无心说:“况且这次是极东大学的教授犯案,很难被人察觉到,恐怕之前校门口的骚动,就是为了掩盖他举行仪式的痕迹。” “啊这。”薛寒泪张着嘴,急忙摇头:“按照你的说法,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就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还主动阻断了这场邪神信徒的仪式?这也太夸张了……” “这个现场给不出更多的解释了。”云无心摇头说:“我是如此推断的。” “那祂人呢?”薛寒泪左顾右盼,也好奇的问:“邪神传教士的献祭仪式每次爆发,最少一次受害者也是一千多人,这放在明国,可是好大一份功劳。” “放在瀛洲也是。”云无心托着下巴:“可人的确不见了。” “会不会是瀛洲幕府的……”薛寒泪也知道幕府肯定暗中有很多爪牙。 “如果是,你以为我们还走的进来?早该被封锁了,可以肯定和幕府无关。”云无心说到这里再度停顿。 “你又想到什么了,别卖关子,快说快说。”薛寒泪催促道。 “仅是推测……”云无心喃喃道:“我猜测祂或许并不是瀛洲的人吧。” 两人走出了仓库,薛寒泪说:“我们得通知一下瀛洲官方和校方。” 云无心点头:“今日运势不错,好运连连啊,真希望这种好运气能一直保持下去,至少在我们毕业前。” 薛寒泪深有同感:“说起好运,我看了最近杂志,说好运是粉红色,今天看到樱花了,算不算好运气?” 云无心说:“算是吧,只不过那不是樱花。” “不是吗?” “那是英灵之理的具象……大抵是初次觉醒。” “哦,原来是这……嗯??”薛寒泪瞪大眼睛,声音都变得尖锐了:“英灵……之理!” …… “情况检测结果出来了么?” “出来了,但……” “直说,说结论。” “并不是英灵之理,至少没有通过检测仪式,推测是某种灵力的应激反应。” “荒谬!灵力的应激反应能中和掉污秽之血?再去检测!” 此时,管控室内,最为淡定的分析官反而最为暴躁。 一旁的警视、阴阳师则显得尤为从容不迫,时不时用视线去打量几眼穿着葬服的女子。 神宫的葬仪缓缓开口:“分析官阁下,如果得不出结论,也希望你不要太折腾那孩子了,她过去也接受过测试,只是没有具现英灵之理,这次恐怕只是个偶然和意外……” 分析官按着眉心,坚持道:“请允许我再多做几次测试,瀛洲已经二十七年没出过新的英灵了,你们知道对我们而言。哪怕仅仅只是次位英灵,哪怕是错过了最佳觉醒时机的英灵也尤为重要……” 葬仪退让了一步:“再一次,我就得把她带回了,那孩子现在看上去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不管她是不是英灵,都是神宫培育多年的剑巫,对神宫非常重要。” “多谢理解。”分析官挥了挥手,让手下赶紧准备最后一轮测试。 他也是多次目睹英灵之理的人,着实不明白,那个神秘度分明就是英灵之理,为什么就测不出来? 一块黑色的甜品,吃着像巧克力,闻着像巧克力,看着像巧克力,那它不就是巧克力吗?可偏偏还就不是! …… 电车上,白维摸着下巴。 【已确认缘者双方远离,愿力计时立刻归零】 【仙灵之理ꔷ杀生樱,归于静默态】 【重新激活此理,请等待七十二小时】 “原来如此,这是个羁绊技能啊。” 第四十二章 夜深忽梦生前事 夜深人静时。 神宫寺咲却久久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着。 每次闭上眼睛,每次浅浅入眠,总会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仿佛总会感受到熟悉的人就在近处,抬起手轻抚她的头发。 梦里,她不是人,而是那只可爱的仙狐。 笨狐狸哟…… 那个人总是这么称呼自己。 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永别。 她却总是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记不得他的模样。 画面来的太快,也太过于纷乱,太过于繁杂。 总在不知不觉中就醒了过来,眼角泪痕湿了又干。 索性不再入睡,秉烛夜游,走出屋子,来到神宫庭院里,一棵樱花树上围绕着注连绳,在四道鸟居的拱卫中随风轻轻摇曳树枝,这并不是开花的时节,这颗古樱也早已几百年不曾盛开过了。 “睡不着么?” 神宫寺咲看过去,刚刚试图坐下,又条件反射式的起身。 “花仪大人……” “无妨,坐吧,独自二人时,不需这么拘谨。” 穿着葬服的女子按住女孩的肩膀,就近坐下,两人坐在木廊过道。 “我还是会做梦。”神宫寺咲轻声说:“闭上眼睛,都是那副音容笑貌,我是不是……” “不是。”九重花仪肯定的说:“你并未觉醒英灵之理。” “嗯。” “但这不代表,这份记忆是舶来品。”年长的葬仪低声说:“能看到前世今生的,并非只有英灵啊,关于这方面的故事,你应该也听说过。” “转世续缘么?”神宫寺咲低声说:“我以为那是骗人的童话故事。” “故事都有其原型,自是有真也有假。只不过那些故事的结尾往往听着教人不快意。” 九重花仪温柔道:“去惦记一名死去的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所以那些故事也会劝说人要学会放下。” “花仪大人也认为,那只是梦境,不需要在意吗?”神宫寺轻轻的问。 葬仪看向中庭的樱花:“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穿着葬服么?” “神宫葬仪的规矩?” “不,即便是规矩,也不会要求一人一辈子都穿着葬服,只是在正式场合需要如此打扮。即便如此,历代的葬仪也并没有多少人会真的一辈子穿着葬服。”九重花仪轻声说:“将葬服穿了十年以上的历代葬仪,只有初代葬仪,和我这一代罢了……我当然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这么打扮。” “那是,为什么?” “是为了缅怀,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九重花仪话音是那么温柔缱绻,却听得出非同一般的执念:“我认为,能长久的去思念谁,是一件很美的事……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放下,只是在将昨日的自己狠狠的埋葬……从这方面而言,我或许会很羡慕你。” “我吗?” “思念和记忆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生死的约束,而这一点是我也无法做到的吧。” 葬仪或许是发自内心的艳羡,或许只是高情商的安慰,她说到这里便主动起身,结束了交谈,飘然离去。 神宫寺咲抓住胸口的衣服,低头思索。 “因为我一直在抗拒,所以才看不清他的样子?如果我选择了接受这份记忆的话,是不是可以……但这样一来,我会变成另一个谁么?会变成那只狐狸?” 即便那是上辈子的自己,内心也会产生一定的抗拒,下意识的抵触,让她无法真正融合获得的记忆片段。 所以她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 “哎……”神宫寺咲郁闷的叹气,逃过一劫是好事。但总觉得事态变得更麻烦了,不是英灵,还多了一份没什么意义的记忆。既然是上辈子的事,记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经死了啊,不存在了,甚至被「你」亲口吞吃了。” 她抱住膝盖,自言自语。 “除非……” 不自觉的想起九重花仪所说的「转世续缘」,她走神了好一会儿,将通红的脸埋入膝盖之间。 …… “哎哟,你脸红了啊。” “你这样,谁能不脸红!” “来,让我康康!” “哥,不要!” “听话,让我康康!” “就算是哥,我也……” “不给看,我就直接动手了啊。” “呀!” 白维掀开了柳生霜月的袖子,看着上面一道道青紫,不由得摇头:“你说你是不是有点练习过度?防具也不穿,就算是实战练习,这么下去能不出问题么?” 柳生霜月红着脸,却不是害羞,她十二岁就和白维认识了,当时也没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识,到了现在,白维有了。 但她显然还没有建立起来这种授受不亲的观念。之所以不让看身上的青紫,还是觉得太难看,以及很丢人。 “跌打药酒擦过了?” “还没有。” “拿过来,我帮你擦一擦。”白维倒出跌打药酒给她上药,同时催动真气进行温敷治疗:“你和那个女生打的还真是够激烈的。” “一般是我赢的。” “我看没那么容易,对方也不差,你的优势还是有些取巧成分。” “我新学的招式就是给她准备的,才不是什么取巧。” “即便如此,你也太过于盲目进攻了,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伤的比她重。” 白维叮嘱:“她的慎重打法适合你学习,有时候进攻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选择防御更容易看清对方的攻击路数,二话不说直接开莽。一旦是真剑胜负,以为你有几条命?” 柳生霜月听进去了,只听进去了一半,她不开心的挑起眉毛:“哥,你怎么老帮着那个胸大无脑的说话!” 白维:“……” 他瞥了眼自家妹妹的头顶,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防闺蜜」的感叹号或新词条。 柳生霜月皱眉:“哥,你不会跟她说过话了吧?” 白维松开手:“好了,擦完了,明天就能消肿。” “哥!”妹妹抓住他的手腕虚着眼睛,像极即将炸毛的小猫:“你到底跟没跟她说话?” “这很重要吗?”白维一时语塞:“你真以为我两句话就能刷爆她的好感度?” “这可说不准,她或许早就有所预谋……” “瞎扯。”白维弹了下柳生霜月的脑门:“这辈子,我熟悉的女性有几个,你不都清楚的很?” 霜月不情不愿的撒开手,她当然清楚,不清楚还能这么紧张吗? 况且瀛洲和明国不一样,这里男人的社会地位比女性更高,一名明国来的优质男性,都算得上是金龟婿啦。 在这普遍「有工作不家暴」就是好男人的瀛洲社会……着实是能压死一片。 过去柳生霜月压力还不大。因为白维自从麒麟赛一蹶不振后就蔫了,变得很丧很宅很二次元。 一旦和这方面沾了点,再帅气的外表也救不回来社会评价。 然而,苏醒后的白维已然脱胎换骨,气质这块拿捏的死死的,尊贵典雅、沧桑忧郁、沉稳干练、温和知心,丰富的社会经验提供气质人设的一键切换,连柳生霜月自己都时而觉得哥变得陌生,但更帅了。 她的防御性和警惕级别都拉高了一整个层级,却还是觉得不太够,眼下没什么证据,只能暂且作罢。 白维见她没追问,也松了口气,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管控别人了。 这方面和年轻时候的莉莉安奴真像啊……都是自幼缺爱的可怜孩子,生怕亲人会离开自己身边。 “放心吧。”白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柳生霜月的头发。 “?” “在你组建新的家庭前,我是不会走太远的。”白维的笑容像极了老父亲。 咯崩……似乎听到了哪根弦崩断的声音。 第四十三章 一封来信 “哥,我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 “今天你不一起来吗?对外开放是最后一天了。” “不去了,没什么意思。” “好——” 柳生霜月开开心心的出了门,只要兄长不跟年轻漂亮的极东大学女性碰面就是好事,她能开心一整天。 只是她没注意到,白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目送妹妹离开的背影,白维不自然的叹了口气,他的确是想到了谁。 往后只要极东大学里还有那个人在,他便不太可能会去主动接近。 谈不上畏惧,而是不想去自讨麻烦。 免得丢人现眼,显得自己像只被戳到旧伤口就会龇牙咧嘴的野狗……得注意形象啊,亡国之君陛下。 白维换好了心情,打算懒散一天时间,回头注意到门口的邮箱有被打开的迹象。 邮箱这种东西现代人没少见,但基本上都是时代的眼泪了。 然而在江户很常见,经常被放入报纸、牛奶、信件什么的。 他摸了摸,旋即拿出了一封干净的信封,带回家里裁剪开,打开折好的信纸,一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 “敬爱的前辈:” “不知道您受到这份信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很抱歉,我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情况下,就擅自写了这封信。” “这是第一次写信,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词不达意……” “如果您并不厌烦,愿意将这封书信看完,我会十分荣幸。” “多亏了前辈的帮助,我和母亲才脱离了过去地狱般的生活。” “十分感谢,即便说多少遍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母亲和我回到了姥姥居住的小镇子,这里位于北海道。” “因为靠近北方,所以很冷,这边的天气已经开始下雪了,但我很喜欢雪,所以没问题。” “姥姥留下的房子很小,但仍然能住人,简单返修后,加了点棉被和火炉,已经是温暖的家了。” “北海道的人们很好,比起江户,这边也有很多好看的地方,冬天有雪景,春天有樱花。 据说还有薰衣草花海,我没看到。但特意买了明信片,将来会继续投递明信片给您……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 “从学校办理了转校手续,经过三天时间,我现在已经初步适应了这边的生活环境,接下来不用去打工,只需要卯足精神好好学习就好,这都是托前辈的福。” “似乎我一直只顾着道谢了,希望不要让您感到有心理负担。” “我很喜欢现在的环境,但我并不想就这么沉溺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希望希望可以报恩,将来能为前辈派上一些用场就最好不过了,虽然您可能并不需要。” “下一步的目标是考上极东大学,这很难,我知道很难,我不是柳生姐姐这样的天赋天才。但我还是想考上它,请前辈见证,勉励我!” “呼……光是写出这些文字,就让我汗流浃背了,回头再看一遍,只觉得无比羞耻。但这就是我的真心实意,希望前辈不要笑话我这个小姑娘的不谙世事。” “写信给前辈,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为了这件事。” “最后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仓库……那个夜晚后,我连续做了好几次的噩梦,梦里总会梦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不像是人类,也很……可怕,或许只有我遇到了,但或许前辈也遇到了。” “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我特意去了一趟北海道里很有名的神社,求到了御守,放在身上。 果然就再也没有做噩梦了,我特意多求了一枚。据说是薰衣草制成的,很灵验,御守附在了信中,这当然不算是谢礼和回礼,只是很小的心意,请您收下吧。” “到这里,该说的都说完了。如果您能拜读到这里,我深感荣幸。” “祝愿前辈和柳生姐姐的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您不成器的后辈,关铃字。” …… 看完信笺,从袋子里倒出了一枚薰衣草制成的御守,以及一张画着雪景的明信片,背后是手绘的小人。 白维托着腮帮:“没想到她居然会写信来。” 写信互相联系是比较古早的方式,现代人的日子过多了,几乎不习惯这种墨迹的交流。 不过写信往来也有一种古早时期的浪漫。因为交流的时间维度被拉长了,信上写的文字才经过深思熟虑,经过推敲打磨,才更加耐读,也更加能体现人的真心真情。 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信件就是人类互相往来的远程联系方式,也有许多人靠着这些来排解寂寞,慰藉自己内心的相思之情。 这封书信上凝聚了她的真心实意,也看得出她鼓足勇气邮递出这封书信时的认真憧憬,猜得到她等待回信时的忐忑和期待。 这下可不得不回一笔了。 白维找出信纸,开始写回信。 回什么? 当然是写没什么营养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期待你的明信片啊,相信你一定考得上啊,你送的御守很喜欢啊……等等之类的话。 他并不是不想写点有深度的,这女孩很好懂,从这封信里就能轻易的分析出她的人格模型以及写这封信的动力。 这姑娘毫无疑问是…… 懂得知恩图报! 可问题在于,他不是那么了解关铃,双方说到底也仅仅是泛泛之交,甚至萍水相逢,而且白维是个复杂的人,太复杂了以至于早已习惯性的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写信的目的是交流信息,或者交流感情,没话题也要创造话题,总需要一方来扮演主动。 白维写了几百字后就停下了,扫了一眼自己写的口水话,别说真情实感,敷衍都流于文字上了。 于是他撕掉了信纸,打算认认真真回一封。但这次也是写了一半就开始不对味了。 内心涌出一股不自觉的厌烦来,情绪也流于纸面上,透着一股浓郁的暮气。 “我的确……很讨厌写信。” “做帝王的时候,写信也不是自己写,不重要的都交给宫廷秘书;重要的秘信几乎都是灰猫代笔,她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很多,还会写华丽的皇族专用的文体。” “帝王的确不会对人敞开心扉。但单单是因为帝王心术,所以不想写信?”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是因为……” 白维抽出了书桌旁的书柜,书柜里陈列着一沓竖着放置的信件,另一旁是数量多达上百的明信片,都被精心收纳在了相册里。 “说个故事。” “我曾经有个笔友。” “好了,说完了。” 他将抽屉合上,没意识到用了几分力气,却听到了很沉重的一声响。 原来心情不自觉的烦闷起来,人是很难自我察觉到的。 “我也是被过去影响的太深,这也很正常。哪怕是半睡半醒着,这二十年来,我也是我啊。” 白维将关铃的信和明信片放入了左侧的空白抽屉里。 继续伏案开始回信。 压制好情绪,收敛一下敷衍感,丰富一下行文。 结束。 检查了三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将内容没多少丰富,但情感还算到位的信塞入信封。 白维想了想,该附赠什么礼物好一点。 左思右想没什么好的想法。于是他打开了钱包,赛了十万円进去。 然后觉得塞太多了,又拿回来五万。 然后还是觉得太大方,毕竟都给过了,又拿回来四万円。 孤零零的一张纸币躺在信封里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嘲讽。 他灵机一动,开始折纸,把它折成了葫芦状,完成后还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相当不错。 最后放入一张从明国带来的明信片,封上信。 “搞定……寄信去。” 第四十四章 说书唱戏劝人方 “白当家的,要出门?” 刚刚离开家门口没一段距离,迎面碰上了山田。 白维倒也不讨厌这个跑业务讨生活的中年人。 “你来的有些不巧,我要出门一趟,今天没茶喝了。” “啊,那还真是不巧……”山田摸了摸越发稀疏的头顶,笑道:“您家的茶味道是很好。” “特意来一趟,是公司那边给出答复了?” “倒是没有,还在讨论中,真田组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所以不是什么大事,本就是顺势来一趟。”山田自嘲道:“说些可能没什么作用的话。” 白维也不在意的笑了笑:“看来你也挺不容易的。” “哎,彼此彼此吧,您就这么出门没关系么?”山田顿了顿说:“要不,我配着您把事情办了吧,只要我在旁边,真田组的人应该不会……” “真田组算个锤子,他们现在为医疗费的事焦头烂额呢。”白维这句话用的是中文。 “什么?”山田没听明白。 “我今天正巧没什么事情,只是寄一封信。” “也好,那便一起吧,我这边正巧也是同一个方向。” …… 寄信的事很快就办好了,白维回头看向等待着的山田。 中年人脸色上有着明显的疲惫之色,黑眼圈比较重,更重要能感觉出他的虚弱。 单纯熬夜不至于这么虚,有别的理由导致了他的身体状况急速下滑。 比其他更好的证明就是他头顶已经亮起颜色的感叹号。 淡黄色的感叹号。 白维已经差不多明白,感叹号就相当于是「危险值」的提醒,越接近于红色代表越危险。 如果彻底变成漆黑色就代表无限临近于死亡。 呈现出黄色意味着已经在危险边缘游走了。 【山田寅次郎】 【综合等级5】 【状态:妖气感染】 “你还好么?”白维问了句:“看上去像是生病了,考虑去医院看看?” “有打算去,大抵是这段时间劳累过度了。”山田笑了笑:“不打紧。” “我打算去花扇町的神社参拜一下,你要不要一起跟来?” “花扇町么……可以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顺道去另一个地方。”山田扶着膝盖起身,险些一个趔趄栽倒,被白维抬手托住。 “多谢。”山田虚弱的叹了口气。 妖气感染和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差不多,去神社参拜用灵气净化一下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山田还是坚持先去另一处地方,白维出于对感叹号的好奇也顺势跟了上去。 …… 来的地方是花扇町的一处墓地。 墓地中,摆放着数量很多的石碑,瀛洲人多地少,人死后基本都是火化然后放入石碑中,越大的城市墓地越紧缺,买下一立方米的墓地都相当不便宜。 所以也有人会选择将家里人的骨灰放在家中时常祭拜,譬如柳生霜月就是这么做的。 瀛洲人认为死去的亲人都成了佛。所以是寺庙做的丧葬生意,自然这群和尚就很有钱。 反而阴阳师、巫女并不会经手生死相关的生意……但神社会做和婚姻相关的生意,各司其职了属于是。 山田来到墓地的角落,放上鲜花和香烛,带上贡品,安安静静的跪在了墓前开始祈祷。 他所参拜的并不是亲人的坟墓,上面写着的是「吉野氏」的名字。 同时,这墓碑上残留着怨念。 放眼看去,这片墓地中残留执念和怨念的数量其实不少,生死之前哪有那么多的洒脱呢,留念凡世很正常。但这座墓碑上残留尤为强烈,甚至形成了白维能看见的词条。 【怨气枷锁】 萦绕的怨气形成了锁链,如同枷锁般牢牢的箍在了山田的肩头上。 跪地祭拜死者的他却看上去像个被押送的囚犯,并拢双手举在身前,被枷锁拷牢,卑微的祈求着谅解。 墓主人一点都不欢迎他的到来。 等待祭拜结束,山田的脸色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差了。 “久等了。”他才走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坐着歇一会儿吧。”白维拾起贡品,拧开一瓶水递过去。 瀛洲的贡品祭拜完是会拿走的,不拿走也只是给乌鸦或者其他动物吃。 因为是他拿的,墓主人没什么额外的反应,并不是无差别的侵蚀周边的所有人。 “谢谢。”山田接过水瓶,喝了口,缓过一口气,他轻轻摩挲着麦茶瓶子上的凹凸痕迹:“白当家的,您什么都不问呢。” “每个人都有故事,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我不太喜欢追问别人的秘密,也希望别人不要追问我的。”白维的回答很是高情商。 “是啊,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被人追究反而心情不好。” 山田低着头,他的倾诉欲望已经达到了顶峰,将这些故事说来也很自然。 “我每次来祭拜后,心情都不会变得更好。但我还是时长会过来,如果不来的话,就会渐渐的忘掉,我担心自己会忘记。一旦逃避了一次,往后就会一直视而不见。” 他的喉咙滚动,艰难的咽下吐沫后,如同给自己扣上荆棘的的头冠那样,沙哑着声音说。 “吉野一家人,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了他们一家人,让他们家破人亡。” 眼睛一恍惚,眨眼间,似乎就回到了八年之前。 八年前的山田是刚刚加入公司的销售员,野心勃勃,对金钱社会地位有很强的渴望。 他每天都在外面跑业务,不断的为公司进行地皮储备,为了让顾客签下售地契约,几乎什么都敢说,什么承诺都敢许下。 为此他做了不少亏心事,也在条约中加了小的陷阱,要点回扣什么。但最多也就承受几顿痛骂,低头送礼就算过去了,他靠着这份死皮赖脸成了公司的中间阶层,爬到了不错的位置。 就在他事业进展顺利时,却碰到了一个钉子,起初他不算很在意,想着靠过去的办法糊弄过去,但对方的坚持远比他想的要难缠。 这就是吉野一家人,说是一家人。但只有父女两位,他们经营着一家和菓子店,老字号,在附近颇为有名。 但他们的店铺已经被规划为开发的一部分。如果要绕道而行,就要重新修改计划,这是一笔巨大的投入,代表过去很多的收地都变成无效征地。 山田用了足足几个月时间软磨硬泡,统统被拦下。即便开出了高于市面三倍价格都没能拿下,理由就一个—— 这家和菓子店已经三百年历史了,将军大人都称赞过,绝对不能让,这也是吉野妻子的遗愿。 当时的山田听不下这些话,在他看来对方只是贪婪。可自己也实在给不出更高的价格了,左思右想,面对上层压力,他选择了这辈子自己最为后悔的一个选择。 他主动请求公司的另一个部门出手帮忙。 原本山田以为,最多是动手打人,或者把店铺砸了,加点威胁什么的。 但他错了。 当时真田组也同样野心勃勃,刚刚成立的他们想要通过凶狠确立威信,在关东联合里打响自己的名声。 接到了新活,自然就想着怎么狠怎么来,从起初的威吓到随后的砸店。 即便如此吉野家还是坚持营业,甚至激起了邻里的愤怒,好几次把极道打跑。 这让真田组长大发雷霆,最后选择了绑架的方式逼迫吉野屈服,原本到这里也该结束了,但事态失控了。 即便吉野老头签了字,他的女儿也没能安然无事的回来。 从结果来看,他的女儿并非是被真田组的极道而是被一群不良少年玷污了。 ——这在瀛洲其实不算罕见,年轻女子被流氓绑走的事屡见不鲜。 这群少年统统被送入少管所,这背后有没有真田组的报复,没人知道。 但吉野家的女儿的人生已经毁掉了。 她选择用一根白绳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在女儿死后,吉野老头也半疯癫了,他在一个大雨夜冲进了真田组的事务所里。 那场大雨之夜,山田从公司庆功宴上醉醺醺的回来,遇到了奄奄一息的吉野老头。 他跪在地上,知道了前后的事,亲眼看着这个老人咽了气。 直至临死之前,他用仇恨的视线盯着山田,死不瞑目。 第四十五章 三条大道走中央 听完了山田的故事,白维也仅仅是发出一声叹息。 他不做评价。 人世皆苦,如火宅苦海,谁都想不到自己的决定会带来什么后果,或是一念天堂,或许是一步地狱。 他可以说一句「这不是你的错」,但这句话说出来也显得虚伪。 山田当然有错,他错在急功近利,错在没考虑后果。 但他并非首恶,也并非罪大恶极且不知悔改的穷凶极恶。 这件事给山田留下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往后在公司的运营策略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对应是,他的事业戛然而止,地位没有继续提升。仅仅作为普通的业务员,迎来了颓废的中年。 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孑然一身。 每周一次前来墓地参拜,每一次都被罪恶感压垮。 这样的恕罪够不够,白维没资格断言,但已逝者还觉得远远不够……天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 “走吧,去神社参拜一下。”白维说。 山田谦卑的笑了笑作为应答。 …… 花扇町的人烟不多,但热闹时很热闹。因为这里有艺伎在夜晚表演,交了门票钱才能进去看。 白维也见过几次,却不认为那群把脸抹成苍白色的艺伎哪里好看了。 他在一块石牌前停下步子,抬起头,前方有朱红色的鸟居,再往前便是神社。 踏过鸟居的同时,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里的灵气更加充裕。 鸟居和注连绳能构建出简单的结界,搭建出的领域,偶尔被称之为「神域」。 实际上在号称八百万鬼神的樱岛,这所谓神域也仅仅是从地面抬高一层地基的高度,远远比不上不周墟、昆仑山或者教国的千年大教堂,帝国的空中庭院和苍白城堡……差距就像是紫禁城和一室一厅的公寓。 凑合。 能住。 饶是如此,这股灵气好歹是封存住了,比自然肆意流逝的外界好很多,有屋子和没屋子的区别很大。 没有屋子,不行!有屋子,行! 拾级而上,进入神社,白离拿起木勺,从一旁石池中取水洗手,刚刚倾倒下来,就有一只白色的猫跳过来,舔了舔他掌心流下的水,毛发被打湿也不在意,只是晃了晃身体,抖了抖水滴。 神社没有更正式的名字,通常被称为花扇神社,在神社神龛遍地开花的樱岛,小神社并不罕见,这里供奉的神也不是常见的大神,而是猫。 这个神社供奉着猫,也养了足足二十多只猫,不怕生人,还会缠着要吃的,一个个养的肥硕实心。 白维的脚下不一会儿就多了好几只猫,有的伸出爪子捞他的鞋子,有的咬着裤子拉扯,很是熟稔。 被一群猫儿拱卫着,白维走过参拜道,正前方就是神社,有投钱箱、左边是放置绘马板的架子,右边是一棵树,树上挂着白色的签纸。 午后的时间,神社里没有人在,白维也没见到那位喜欢偷懒的刁蛮巫女。 投了五円钱,摇晃铃铛,合掌参拜。 山田在一旁也诚心诚意的参拜,心怀愧疚罪业之人,总会更加笃信神鬼。 随着这次参拜,他头顶妖气感染的debuff也消散了。 他衷心道:“我感觉轻松了不少。” 白维点头:“可惜我身上这道御守不能送给你,你下次可以去更好的神社求一枚御守。” 山田挠了挠头:“那可不便宜啊。” 简单参拜后走出神社,刚刚穿过鸟居后,突然听到尖锐的猫叫。 在神社外的道路上,有只硕大的大橘弓起腰身,炸毛威吓,嗓子眼发出低沉的「哈哈哈」声。 而它的对面,则是三色花猫,这是三花猫皮毛有些干枯,很明显是一只老猫,眼角有很深的泪痕,看上去是很久没有被清理过了,但脖子上挂着项圈。 不同于大橘的反应过度,它没有炸毛,也没有弓起腰身,而是看向了两人的方向。 “喵呜!”大橘继续往前压迫。 三花猫晃了晃尾巴,回头跳上围墙,消失在转角处。 大橘这才作罢,晃了晃脑袋,回头走向鸟居,一旁的猫儿们也保持着围观,没敢靠近。 山田看着有趣,他想摸一下橘猫,结果被尾巴抽了一下。 “这猫可真凶。” 白维蹲下身,伸出手挠了挠橘猫的下巴:“谢谢你把它赶跑。” “喵——”它抬起爪子,暗示着什么。 “这次没带小鱼干,下次一定。” 橘猫立刻变脸,追着喵了两句,骂骂咧咧的走开。 白维撸了会儿免费的猫,山田主动告辞:“我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一步了,下次还会继续打扰,和白当家的待在一块儿,心情不由自主的会很轻松。” 白维打量了一番山田:“如果你能给我介绍漂亮姑娘的话,我会更欢迎你。” 山田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些店铺。” “我说的可不是店铺。”白维摇头:“皮肉生意强颜欢笑,在明国这行业早就被取缔了。” “是我误会了。”山田想了想:“您想说的难道是相亲?” “直接谈结婚还太早了,我只是……”白维说:“有点蠢蠢欲动,想要找个女朋友。” “呃……” “我二十岁出头,找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难得来了异国,找个当地的女朋友怎么了?” “啊这,只是没想到您这么出色的人物,居然还是单身。” “你这话是在找茬么?”白维挑眉。 “咳咳,单论人际关系这块,我还是知道很多的,年轻漂亮待字闺中的女性也有,您真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介绍。” 山田一改态度,这是拉近距离的好机会,他常年跑业务,对很多客户的家庭情况人际关系了若指掌: “譬如说,有位春晓机电的千金,风间华,那可真是高贵大方又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 “哦哦哦,你这不是挺懂的么……细说!”白维拍着山田的后背,热情道:“我送你去电车站。” 只要谈到某些话题,男人的友谊总是能够快速拉近,山田这种人总可以迅速的成为别人的好哥们。 拿着旧印的那种。 离开的路上,白维始终注意到有什么在跟着二人,不紧不慢的。 …… 夜色渐渐暗沉,笼罩大地,山田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自己家,一间普普通通的单身公寓,他的出生并不富裕,这么多年来的积蓄不少,却没有精力去换更好的地方,以前也幻想过大房子,但现在已经不再追求这些。 家里不算脏,但有些乱,独自一人居住没心思打扫,和他过去整洁的外表形成鲜明比对。 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开始面对自我,一堆心思情绪涌上来,审视、对比、怀疑、自嘲。 他洗了一把脸,望着自己呆板的目光,只觉得现在的他很是可笑,活着,却丧失了精气神。 就连最初向高处攀登的欲望也消失了。 “这么活着,是挺没意思的。” 他自顾自的说了句,拿起手边的啤酒,打开一罐,就着简单的食品,开始犒劳奔波一天的自己。 吃完后,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频道,听着搞笑艺人们的相声表演和综艺节目。 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着。 梦里,他又梦到那个老人死不瞑目的眼睛,吓得睁开眼,一身冷汗。 来到洗澡间,他盯着自己满是血色的眼睛,咬牙切齿的问:“都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 他很想一拳砸向镜面,但很快又松开了手,愤怒化作苦涩。 作祟的不是鬼,而是人心,不肯放过他的,其实是自己。 独自发了一会儿呆,他坐在沙发上久久难入眠。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敲打声,有野生动物的叫喊。 笃笃笃……响起敲门声,山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过去,门外没人。 他走回来,刚刚坐下,门外又响起敲门。 再看,还是没人。 他正转身,门再度响起敲门声。 他烦躁了,立刻打开了房门:“是谁!” 可这次门外站着人影,那人穿着高中生的水手服,头发垂落,眸子暗红:“是我。” 山田一瞬间冰冷了血液,指尖颤抖:“吉,吉野……幸子。” 和八年前一模一样没有半点衰老的死者冲着山田露齿一笑,语气冰冷且死寂:“该轮到你了。” 第四十六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被死者盯着,山田全身笼罩在冷意中。 吉野幸子已经死了。 死在了很久之前的夏天,死在蝉鸣的夜晚。 山田并未去祭拜,但记得她是自杀的。 他根本生不出与之对抗的勇气,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跌在了玄关门口。 “你,你……”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山田神情狼狈,声音干涩。 吉野幸子往前走了一步,屋子里灯光开始明暗闪烁。 “八年了,我一直想将你撕成碎片……” “只不过,你并不是我最想杀的那个人,所以我把你留到了最后。” 她轻轻舔舐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涂抹着鲜艳的红。 “最后?”山田艰难的问:“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不是很记得了。”吉野幸子歪着头:“或许八个?或许十几个?想要找到那些躲藏的人是不容易……花费了很多的时间,不过,我最终还是一一找到了他们。 把他们的眼睛挖了出来,把他们的心脏挖了出来,用他们的肠子把他们吊死在了横梁上。” 山田张了张口,懊悔不已的低下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哦?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山田屈膝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重重的道歉:“对不起,我根本没想到会带来那样的结果。” “哈哈哈。” 吉野幸子露出妖娆的笑容,笑的那么讽刺,这样的话她听过太多次了。 人在面对死亡的威胁之前,都会跪地求饶,哭着忏悔自己的罪孽。 但这有意义吗? 对死者而言,毫无意义。 即便山田为此已经自责了八年时间,自甘背负着罪业的十字架……对已经失去的人,不肯瞑目的人,唯一能被接受的结果,便是血债血偿! 就和那座墓碑一样。 原谅,哪有嘴上说的那般容易! “我会原谅你的。” 吉野幸子弯下腰,手指轻轻点在山田的脸上,她的笑容妩媚鲜艳,她微笑着说。 山田颤抖着抬起头:“真的?” 笑容顷刻间变化,嘴角一下子撕裂,直至耳朵根,张开嘴,獠牙尖锐。 “等你死了之后!” 手指轻轻一划,如同刀子切割皮肉,一道狰狞伤口从额头撕裂到侧脸,皮肉外卷。 山田捂着鲜血淋漓的脸躺倒在地,惨叫不断。 “脸,我的脸……” “叫什么,不过才划了一道口子而已,当初我感受到的疼,比这个胜过千倍百倍!” 吉野幸子伸出舌头舔舐指尖的鲜血。 “我杀他们的时候,也折磨了他们足足七个小时,你是幸运的……可以选择痛快点的死法。” 山田因剧痛而捂着脸,惨笑着。 落得这样结果,也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从小山村走出来,内心怀抱着憧憬,想要一步步走上人上人的位置。 大学毕业后曾经去佛寺求一位大师给赐字改名,高僧看了看他写给了他一个「仁」字。 他只当对方是看不起他,虽然收下字画但弃之如敝履,丢在角落里没有挂起来。 或许,从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就注定是迎来这种结果。 既没有一开始就坚守仁之道; 也没能彻底舍弃良知变成恶徒。 “恶有恶报……”山田惨笑着,低声呢喃。 他躺在地上,无力抵抗,望着吉野幸子的抬起手,阴影笼罩在他的身上。 “报应,报应呐。” 中年人沉默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等待。 并不漫长。 三五秒的时间滴答滴答流逝,可疼痛迟迟没有到来。 山田虚弱的睁开眼,眼中所见,是滴着血的利爪。 指甲尖锐,爪子仿佛从皮肉里长出来,几乎触及到他的脸上,但就查着几厘米不能触及。 他能看见吉野幸子表情的扭曲和憎恨,委实想不明白她为何会停手。 下意识的视线转移。 他看见了吉野幸子的脑后多了一只手,那只手锁住了她的头发,五指扣紧。 她越想往前,头发就拉扯的越紧。 “放手!”吉野幸子吃痛的回头,爪子猛地刺向背后那只突兀的手。 可她很快头皮发麻。 一股砰然巨力袭来,扯住头发,拉着上百斤重量的人体,硬生生将她拖出了公寓房间,从三楼走廊抛下。 野兽的叫喊嘶吼随着坠地声一同响起。 山田的双眼被汗水和鲜血浸湿,他用力的揉着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直至那人走近,手伸到他眼前,他才勉力看清。 “白当家的……” “嗯。”白维说:“是我。” “您怎么会来这儿?”山田虚弱的问。 “我不来,你活不过今晚。”白维说:“站得起来?” “啊,谢谢。”山田握住对方的手,被扶起身来。 楼道都在震动,有些古老的公寓楼道里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横冲直撞,声音越来越近。 “不必担心,我既然来了,那玩意伤不了你。”白维语气平淡且自信。 “怎么能这么麻烦您?”山田惶恐,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它是我的罪业,是我本该承担的复仇。” “或许是吧。”白维不否认。 “那就应该让我……”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白维语重心长。 “你所做之恶行,如何偿还,是你的事;我站在这里,便是对你所行之善的肯定。” “倘若说这是一场因果报应,这便是你八年来的善行积累和诚心忏悔的回报。” “倘若没人来肯定你的善行,就由我来肯定!” “坏人当有业报。” “好人也该有好报。” 白维走出房间,走向震动的源头。 山田怔怔的凝视着白维的背影。 忽然间,双眼变得更加模糊,鼻梁一阵酸涩。 他有些脱力,想要扶住手边桌案,却趔趄的跌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的缝隙里流下来。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害怕。 哪怕是在死前,他都没想过流泪。 现在,他不论如何都压抑不住情绪,只想痛哭一场。 “好人,该有好报。” “我这样的人……也算是好人吗?” “谢谢,谢谢……” 中年人捂着脸,弯着腰,将脸贴在膝盖上,压抑着哭声。 泪水和血液混合,顺着手掌滴落。 污浊,又清澈。 四十七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 “滚开!” “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吉野幸子咆哮,四肢着地,利爪撕裂混泥土。 【妖】 【综合等级17】 【怨魂一体——可操控怨气侵蚀人体】 【血肉飨食——吞噬血肉强化己身】 【妖气爆发——暴气强化】 的确是妖。 上野精怪严格意义上也是妖的一种。 白维见过许多,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更加确信。 “看来你已经吃了不少人。” “不必废话,见真身吧,问号妖。” 吉野幸子浑身笼罩在血色和漆黑的妖力怨气中,它的理性所剩不多,被阻拦之后更是气极反笑。 “那我就先吃了你!” 怨气、妖气,随着它的动作而交织成红黑色的残影。 但这是障眼法,藏在漆黑气息中的獠牙和利爪才是最为致命的攻击。 白维闭上眼睛,通过这暴露无遗的杀气感知和判断出了攻击轨迹。 托着刚刚顺手拿出来的长柄雨伞,对着妖怪的脑门敲了下去。 咚! 清脆的声音命中,看似惊人的声势消散一空,妖怪被拍在了地上,像一颗弹性不是很好的橄榄球。 它表情错愕,似乎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后下一刻,它再度头皮一麻。 “下去吧你。” 白维扯住它的头发,一拉一扯一抛然后松手。 显得异常没人性。 吉野幸子落在地上,这次花了好一会儿在爬了起来。 它盯着同样跟着一起跳下来的白维,眼神中警惕多于狂暴。 白维:“你已经吃了很多人,不论对方是不是罪人,再这么下去,就没办法回头了。” 吉野幸子讥讽道:“什么无法回头,我根本不需要回头!我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白维劝道:“真田组跟我也有冲突,只要你放过山田,我们可以合作。” 她低吼:“我不信任何人,恶人的每句话都是谎言!反正我……还不如在这之前,杀个痛快!” 她猛地一抬手,将垃圾桶从地面拔出来,砸向青年。 白维将垃圾桶踢开,铁箱落地,一地异味。 眼前的妖气煞气已经溃散,只留下少许痕迹,绵延向远方。 妖怪远遁逃走。 “话说的这么狠,但跑的倒是很快。” 他没想着去追,实际也追不上,你见过人和豹子比奔跑速度么? 急支糖浆的不算。 先回了三楼公寓。 山田此时情绪稳定了不少。但脸上的伤口狰狞,正打算去附近诊所看看。 但在出门前,他问道:“她呢?” “不见踪影。” “这样啊,我其实,还想再见见她。”山田面有愧色。 “见到她也没用,那不是吉野幸子。” “不是吗?” “当然不是……哪怕是怨魂也不会是这副模样,那是妖,但不是天生的精怪。而是执念怨恨催生出的,近似于鬼怪的妖。”白维随口道:“关于它的来历,你清楚吗?” 山田仔细回想:“我想起来了,过去吉野先生好像养过一只花猫。” “花猫,多大?” “当时已经很大了,已经九岁多了,现在的话……” “嗯。”白维点头,问:“你一个人能去诊所?” “可以的。” “行,自己路上小心点。”白维起身离开。 山田追出门正要说声谢谢,门外已不见其人。 …… 花街相柳之所。 艺伎舞蹈,三味线拨弄,桌案上玉盘珍馐,觥筹交错。 “今日能得见武士会的雏虎,真是三生有幸。” 真田凶一或许很多年都没这么赔过笑脸了。 但他的笑容仍然显得很真挚,在关东联合里爬到二流势力,察言观色也是重要的技能。 而现在他偷偷背着关东联合和武士会联系,意味着他必须放弃同等的高等,转而低头请求这群人的帮助。 于他而言,当然是一种耻辱。但这也是极道的生存之道,该低头就要低头。 武士会不同于关东联合的人数之多,他们是精英派,少数的古时候武士家族组成的帮会。 因为刀狩令,他们被夺走了武士阶级的特权,实力高于一般人,而低于顶级剑豪…… 很多武士都是牌匾被夺走后的废弃流派出身,也有少部分是名门道馆的弟子。 这种情况,和几百年前的幕府治世中的贫穷武士落草为寇是同个道理。 他眼前坐着的这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和服,打扮和西服花衬衫的极道格格不入。 但这个年轻人,远比任何极道都更可怕。 他是在多个道馆中研习过的剑客,年纪轻轻就加入了武士会,也是藤原家四个养子之一,藤原松平。 他在武士会中年纪轻轻就崭露头角,被称之为雏虎,包括他在内的四个兄弟是正儿八经杀过人见过血的人斩。 藤原一家在武士会中的地位,也是靠这种人来维持的,不过作为代价,这些人几乎见不得光。即便过去在道馆中接受过指导,也都被当做不存在的废弟子。 真田凶一手头也有过人命。但他自认为还算个人,不做无谓的杀生。可人斩就不一样了,他们被培育出来就是为了杀人的,视人命如草芥。 “我不饮酒。”藤原松平仅仅是端起茶杯,喝了口清水:“比起寒暄的事,我更想知道的是关于我那个不成器的义弟。” “山崎么?” “他原本也有机会成为大人物,在赚钱这方面的天赋一流,只是武士会的老古董不接受他,我们几个兄弟里,他很聪明……他加入关东联合还改回旧姓,这事我们都知道,所以我才来到这儿想弄明白。”藤原松平眯起眼睛:“我很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 真田凶一笑着说:“这件事,我们也在调查。” “查出什么来了?” “对方长这个模样。”真田凶一拿出一张手绘的素描图,经过手下的描述,他找人侧写了这张图。 藤原松平看了眼:“是个美男子……是我最厌恶的类型,他的身份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他是明……”真田凶一正要说,忽然屋子外面传来喧闹声,他脸色一变,起身回头,打开了木制移门,对着小弟呵斥道:“吵什么吵,没看到我在跟贵客说话么!通通给我闭……” 话没能说完,他张嘴吃了一大口风,险些呛到喉咙,急忙闭上嘴。 木质建筑物的饭店一楼吹起了漆黑风,漆黑的龙卷如同起火时散发的浓密黑烟。 黑烟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庞轮廓,獠牙毕露,宛若猛虎之口。 “找到你了!” 那张脸盯上了真田凶一,沙哑的嘶吼声,黑色的烟雾猛地冲撞上二楼。 真田凶一提住小弟挡灾,两个极道当场皮开肉绽,血溅三尺。 他也被撞飞回了包厢,压塌了桌子,一桌菜洒了一地。 “血债,血偿!”黑色的妖物咆哮着。 真田凶一连滚带爬,惊怒着咆哮:“这是什么玩意!” “如今时代居然还会有这种东西。”藤原松平见猎心喜:“让开,我来斩了它!” 第四十八章 我是个爱猫人士 藤原松平赫然拔刀。 刀狩令的时代,配带真刀都算是违法犯罪。 寻常时候,旧武士们会将刀藏在各式各样的长柄里,譬如说雨伞,譬如说手杖。 他便是将刀藏在了雨伞里,赫然拔刀斩向扑面而来的妖风,刀光凌冽竟发出一阵嗡鸣之音。 藤原松平发出如同猿猴般的怪异叫喊。 妖气和怨气交织的劲风居然真的被切开撕裂,硕大的怪异大口也被切开,露出了藏在黑色妖气里的残存虚影。 吉野幸子双手双脚都踩踏按住了栏杆,弓起腰身,盯着藤原松平手里的那把刀,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威吓。 “想不到如今这个时代,竟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有意思,斩了你也算是为我今后的剑豪生涯添一笔谈资!” 藤原松平大笑着挥刀斩来。 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刀,却令吉野幸子警惕的往后跳开。 对方连续三次踏步,刀光追斩而来,速度不算很快,甚至破绽也有不少,但凌冽的杀气斗志都很惊人。 栏杆应声而断。 妖物跳到墙壁上,爬上二楼天花板,挥手砸来木凳桌椅。 然而这些木头在锋利的刀刃下被尽数斩断。 其他的极道们都看花了眼,心说自己真的不是在看动作电影么,现实里真的存在这般恐怖的刀光剑影啊。 藤原松平斩落凳子,视线却始终没偏移妖物,在它起跳瞬间,刀锋偏转方向。 袈裟斩。 刀光劈中妖物,一声尖叫,它从半空坠落,落在楼梯上,狼狈的滚下至一楼。 她的后背衣物被撕裂一块,露出的却不是人类的光滑背脊,而是并不光洁的打结毛发。 楼梯和地面都留下了血红色的痕迹。 “杀了她!”真田凶一喊叫道。 旁边极道们挤压上去,但很快近距离的几人都被风压拍脸,连滚带爬的退开,受伤的妖物爬在地面,已经约莫无法保持人形,逐渐显化出原本的模样。 它愤恨的看向四周,又惧怕的望着二楼上藤原松平手里那把滴着血的刀。 “啊啊……嗷!” 嗓音从女子的声音变成了野兽的咆哮。 它背后的伤口骤然撕裂,巨大的妖猫从皮囊下显化,眨眼间化作凶猛山虎之姿。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 妖猫裹挟着凶狠的妖力风暴,冲上二楼。 藤原松平立刻挥刀,手感落实,他确认斩中了。 但妖猫不管不顾,直接撞开了他,冲向了包厢里,它正要将那罪魁祸首咬杀撕裂,可遍地狼藉的屋子里空空荡荡,人影早已不见踪影。 窗户开着,濛濛细雨飘进房间。 妖猫从窗户追出去,落在屋子后方的巷道里。 巷道尽头,跳楼逃跑的真田凶一此时已经坐进了汽车后座。 “你逃不掉的!”妖猫发出尖锐的叫声,窗户的玻璃都浮现出裂痕。 真田凶一头也不敢回,汽车开动,驶过街道。 它要追赶,然而背后传来令人胆寒的刀吟声。 “可别把我给忘了啊。” 藤原松平就站在它背后,露齿冷笑:“斩杀妖物,对武士而言,可是一桩轶事啊。” …… 小雨淅沥。 它顺着巷道往前走。 一瘸一拐的行走在晦暗潮湿的巷道,血迹淡化在水色里,毛发湿透。 体力所剩无几,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疼痛逐渐传遍全身。 起初伤口火辣辣的疼,现在却连疼痛感都变得不再分明,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但,还是很疼。 好疼,好疼啊…… 是不是只要和之前一样,只要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唔,好困,好想睡…… 但,还不能睡,现在还不能睡…… 它晃了晃脑袋,继续往前。但刚刚支撑了几步,忽然身体一歪,倒在了泥泞的水坑里。 咳咳…… 怎么回事? 为什么动不了? 起来,快起来啊…… 它竭力动了动前爪,只是虚弱的躯壳根本不足以支撑前行的气力。 动不了。 地面好冷,下雨好冷,讨厌水,讨厌冰冷的雨水。 好冷,好冷啊。 好怀念家里的小暖炉,暖暖的庭院,还有幸子的臂弯…… 为什么突然间,这些都没有了呢? 什么时候开始,连幸子也不见了? 想不起来了。 什么都想不起来…… 好冷啊。 它的呼吸变得很缓慢,连咳嗽声都变得虚弱非常。 或许是幻觉,它听到了脚步声靠近,旋即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 有轻微的温暖传来。 “幸子……” 弥留时,它恋恋不舍的唤出这个名字。 “喵——” 在白维听来,这是在寻常不过的一声猫叫声,他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却能感受到它一定是把自己错当成了什么,才会发出如此依恋的叫声。 青年轻轻抚摸着猫儿的脑袋,不顾忌它身上的脏水和血污,轻轻抱住。 它伤得很重,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说:“我带你回家。” 说完,视线看向巷道另一端。 “你也听到我在说什么,麻烦让个路。” 潇潇细雨中,穿着和服的青年撑着一把红色的雨伞,站在十步之外。 一人一伞填满了巷口,不偏不倚不多不少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年轻的剑客咧嘴:“那可不行,你手里的那只,是我的猎物啊。” “给我个面子,干嘛和一只猫过不去。” “呵呵……阁下的面子值几钱?” 藤原松平摸着下巴,一滴雨水从伞边落下,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手里拿着一张纸稿,对着画像仔细比对,打量着白维,如同一名屠夫在凝视着案板上的猪肉。 “况且,不止是这只猫,连你也是我的猎物。” “猎物?”白维不动声色的问:“何意?我只是个路过的爱猫人士罢了。” “意思就是,你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他把纸稿随手一抛,白纸浸透了水,人样也模糊。 “你就不怕认错了人?” “认错了也好,还能多杀一个。” 他眼神冰冷:“但我觉得我没有找错,我能嗅到你身上的血腥味……” 藤原松平大步流星的朝着白维走来,步伐很快,雨伞边缘滴落的雨水都被拉成倾斜的四十五度。 白维礼貌一笑:“血腥味?” 你知道老子上辈子屠了几个师吗? 第四十九章 雨巷刀狩 【事件已触发】 【雨巷刀狩】 【能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一把刀,一个人!】 【击溃对手,葬其刀剑,绝其生机】 【奖励:无名汉刀品质提升】 【友情小贴士:砍了稳赚,不砍小亏】 …… 起初,白维是没有动杀意的。 即便是看到了突发事件也没有动杀意。 直至对方报上名讳:“天然理心流,指南免许,藤原松平……要杀你的理由很简单,是为我的义兄弟报仇,是你杀了他吧,他叫山崎。” 白维这下想起来了:“哦,原来是他。” “你的流派呢?”藤原松平问。 “没有。”白维淡淡道:“你们瀛洲人都喜欢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什么流的……” “明国人不也分什么什么派么?” “那你就叫我,无痛人流得了。” “呵呵呵……狂妄!” 藤原低沉一喝,猛地举起手中红伞,当头劈下,这一招放在剑道中是标准的上段攻击。 也有一招更合适的称呼……拜年剑法! 名字很有趣,但威力不俗,更别提对方手中握持的是真刀! 锵! 白维衣袖里滑落环首汉刀,后发而至,汉刀切开雨水,挥出半道残月闪光。 刀刃碰撞摩擦,发出金属震颤的鸣音,刺痛了耳膜,倒映着的锋利刀刃上的寒气仿佛要割破眼球。 “居然接得住!”藤原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你把刀藏在哪了!” “刚刚那刀,不是天然理心流……”白维看的分明:“而是萨摩示现流。” “不错,但那又有什么区别,我在数个道场里研习过,流派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藤原眼中闪过冷光,见猎心喜,再度发出怪叫声:“咔!” 他双手持刀,往下压落,凌厉的刀猛地推动,划向白维左肩。 噹! 白维错开身位,利用力道偏移,换成反手持刀,如同握着手杖,和藤原擦身而过,汉刀划过他的左臂,一截衣袖裂开,青年的左臂上浮现一道血线,紧接着血线中溢出一颗颗豆大的血珠,只是擦伤,并没有伤到筋骨。 但也是同一时间,白维猛地止住身形。 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注意到了藤原的左右手,他将手里的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刀高高扬起,截断了白维的错身方向,利刃横扫,如同猛虎摆尾,大雁挥翅,切向白维的胸腔。 背车刀! 白维眼前寒光绽放,眼看刀临跟前,仍然神色冷峻。 直接弃刀。 汉刀脱袖,腾出左手。 左手扣住藤原的左手手腕,用力一握,腕骨脱臼,旋即一拉一推,将前进的推力从肩膀传开。 藤原是个剑客,不擅长贴身短打,根本没想到,重锤般的力道从他怀里炸开,人影倒飞,在雨巷里滚成轱辘,月白色的和服变得泥泞潮湿。 无想新阴流ꔷ无刀取。 加……八极铁山靠! 招式流派无非好用不好用,白维从来不是刀剑不离手的剑客,兵器脱手,反而动作更加敏捷。 白维果断丢开了环首汉刀。 藤原即便被无刀取,手腕骨险些被折断,也没松开那把刀。 “看来那把刀很不错,你这都舍不得丢开。”白维拾起了汉刀。 “哈哈哈……”藤原从地面起身,面带微笑的接好左手腕骨:“这可是一把好刀啊,当然舍不得,倒是你,舍得丢刀,却不得把你手里的那只猫丢开?” 白维丢开汉刀的理由是为了腾出左手,他的右手始终没有用过。 因为在抱着猫。 藤原缓了一口气:“我这把刀,曾经是锅岛胜茂家臣用过的刀,是很有名的古刀。而在瀛洲,锅岛胜茂和妖猫的传说,可谓是无人不知。” “妖猫……” “是啊,这把刀曾经斩杀过让佐贺藩骚乱的妖猫。因而化猫被这把刀所斩,就必死无疑。” 藤原松平眯起眼睛,冷冷的说:“把那只快死的老猫丢了吧,全心全意的跟我打一场!接下来你还敢只用一只手……必死无疑!” 就像是呼应着藤原的斗志和杀意,斩杀过妖猫的古刀也在震颤不休,发出幻觉般的鸣音,情绪高昂。 与之相对。 白维神色始终静默,他甚至用左手轻轻摸了摸花猫的耳朵。 “废话还真多……” “时间不多了,我还等着赶路。” “快点结束吧。” 仍然是左手持刀。 这似乎激怒了藤原松平,他冷笑着,双手握刀,摆出了天然理心流中的独特起手势。 刀尖下垂,向右微倾。 天然理心流ꔷ平青眼。 藤原松平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在以实战见长的天然理心流的道场中。唯有这一招才最让他看得上,在道场中,他用了足足三年才偷师到了这一招奥义。 至此之后,但凡出刀,无往不利。 它是专门用来杀剑客的剑法,在一对一之中近乎无敌手。 他等着对方挥刀,等到进入刀剑交叉距离,剑刃碰撞的那一刻。 锵! 他确确实实听到了声音,也确认了白维挥出汉刀的动作,那一刻眼中爆出精光,眉目间血色狂舞。 承刀,上挑,下斩! 招式一气呵成,突刺快若电光,残影追上了残影,重合在一起。 刀上爆发出了摄人的寒气,近乎快凝为剑气,足以斩钢断铁。 藤原松平扬起嘴角,准备收刀,迎接自己的胜利。 可下一刻,他的脖子微微一疼,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指尖有血色渗出。 诶? 怎么会? 我什么时候,被砍中了脖子? 我明明挥出刀了啊,也看见他挥刀了! 可!为什么他还站在五米之外,他到底是怎么斩中我的? 他满脸错愕,却无法开口说话,紧接着,视线倾斜,开始下坠。 直至头颅坠地、意识遁入虚无的前一刻,他方才注意到…… 白维的刀上根本没有沾上一滴血。 刃不染血,隔空杀人。 “啊……” “是剑气。” 藤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挑战无名的剑豪,眼睛瞳孔涣散开,满足又不甘的陷入永眠。 随着他掉落的头颅一同断裂的,还有他手中的那把斩杀过妖猫的古刀。 刀上残留的灵性不安的挣扎着。然而很快被汉刀上的漆黑阴影所吞没。 “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也就这样吧,吹得是挺离谱的,我居然还真有一点期待。” 白维收回视线:“罢了罢了,谁把月球当真呢……又不是奈须蘑菇吃多了。” 饱餐一顿的汉刀似乎多了一道铭文,随手将它收回袖中。 白维拾起那把被当做刀鞘的红伞,怀抱着奄奄一息的黑猫,消失在雨幕之间。 第五十章 它睡着了 山田从诊所里走了出来,刚刚缝合好伤口。 医生本意是让他住一晚,但他还是强忍着伤痛回了家。 前脚刚刚走出诊所门口,眼前忽的多出一道虚影,他揉了揉眼睛,险些误以为自己撞见了鬼魅。 红色雨伞飘近,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步之外。 “白当家的?”山田注意到白维的青衣袖子正在滴着血:“你的手?” “不是我的血。”白维摇头。 “诊所就在这边上,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治。”山田望着白维抱着的那只猫,忽然觉得伤口有些疼。 “我问你一件事。”白维说:“吉野的老家是在哪里?” “在小舟町的边缘,几条街外,不是很远。”山田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盯着那只猫:“您手里的那只猫,难道就是……” 白维默不作声。 山田咬牙说:“我来带路。” “没必要的。” “我带您过去!” “好。” …… 走过几条街道,一间古朴的老房子出现在眼前。 很显然这栋房子起码都有上百年的岁月了,瀛洲的房屋几乎都是木质的粱柱和基底,整体粱柱已经呈现出倾泻,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没人居住的房子,少了人气,反而损坏的会更快。 白维停在了屋子前方,看着屋子上的牌匾,皱着眉问。 “这屋子不是已经卖了么?” “是卖了,但因为吉野先生一家人的死,街坊邻里联名写书投递到了幕府,奉行所叫停了这方面的工程,保留了半条街……目前这栋房子的所有权目前是归于幕府公家的,但也没有人打理。” 山田走到正门口,尝试拉了拉门,没想到只是轻轻用力,房门就被拉开了。 木门后面的木榫结构早已腐朽,空气里飘散着灰尘蛛网和腐朽的气息。 屋子外层保留着和菓子店的基本格局,桌案上还铺着红布。 白维放下雨伞,轻声道:“你到家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三色花猫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睛。 望着这熟悉的一景一物,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从白维的手里跳下。 它飞快的穿过外堂,一点也不像受了伤,轻快的跳上了榻榻米,穿过隔板下方的空格,跑进了屋子内部。 白维缓步跟上。 三花猫在屋子里灵活的穿梭着奔跑。 是不是从角落里叼出一些东西。 或者是布偶小玩具,或者是有些脏兮兮的小棉被。 狗恋人,猫恋物。 几乎屋子里的每一扇门都有在下方故意流出空格方便它穿行,数量很多的猫玩具也证明了它在过去有多么的被这家人所喜爱。 白维低头拾起一只手工制作的布偶娃娃,上面布满了咬过的痕迹,打着补丁,裹上了皮革。 在房间里,他看到了一架木制结构的缝纫机,墙壁上放置着很多被处理过的布料。 能够想象到,当初有个十几岁的女生就坐在这个凳子上,轻轻转动木制轮轴,细腻耐心的缝制一个个玩偶娃娃,或许也会哼着一些悦耳的旋律,应有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子里,照亮她认真的面庞,还有只懒洋洋的花猫趴在她的膝盖上,舒服的打着呼噜。 它此时就盘卧在凳子上,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体温。 白维走近,似乎是惊醒了它,它从凳子上跳下来,穿过跑廊,奔向庭院。 轻叹着,跟上花猫。 庭院里,它乖巧的蹲坐在走道边的软垫上。 抬起眼睛,望着庭院里的那棵树。 那是一颗橘子树,到了秋日便硕果累累。 它抬起爪子,想要碰一碰,却没有了力气,险些栽倒进庭院里的泥坑。 这时,一只手轻轻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放回了垫子上。 花猫回过脑袋:“喵?” 在它的眼中,是少女正温婉的微笑。 “小心点啊,别在庭院里乱跑哦。” “要是弄了太多泥点,打扫起来可麻烦了,爸爸会生气的。” “你就在这里晒晒太阳……闭上眼睛睡一觉,一天就这么过去啦。” 青空艳阳。 女孩哼唱。 三花猫埋下脑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卧着。 它舒舒服服的蹭了蹭软垫,呼吸里都是太阳的味道,还有女孩身上的淡淡山茶花的气味。 什么嘛。 原来一直都在这里啊。 害得我找了你这么久,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如果迷路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啊,我会带你回家的。 啊,好困。 猫儿张开嘴,打了哈欠。 眼皮越来越沉,一定是在外面跑太久了。 是该好好睡一觉了吧。 在最舒服的软垫,最温暖的阳光,最喜欢的亲人身边……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睡吧。 …… 漏雨的屋檐滴落着雨水,冰冷的雨水顺着白维的手掌流淌,浸湿了他的衣袖。 衣袖下方的软垫上,猫儿安安静静的合上眼,再无声息。 雨声淅淅沥沥。 看不见一丁点阳光。 过去了一会儿,山田轻声开口:“白当家的……” “嘘。” 白维竖起食指。 “别太大声了。” “它只是睡着了。” …… 等待夜雨停歇,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庭院里。 白维放开握着屋檐的手,说:“天亮了啊。” 一同陪着看了几个小时雨景的山田也揉了揉眼眶。 他叹息着说:“是天亮了。” “可惜遇到的太迟了,若是早一些……”白维说:“它就交给你照顾了,该回去了,不然要被我妹念叨。” “是,一定办到。”山田深吸一口气:“白桑,今天的夜晚,我想了很多事,现在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我要从公司辞职。”山田神色认真的说:“我想把这家店铺买下来,装修好,再重新开张!我将用将来的后半生进行恕罪,我希望在我去了黄泉之后,有胆量和他们说了一声「对不起」,说一声「我尽力恕罪了」,我知道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获得原谅,但至少好过什么都不做。” 白维有些惊讶的看向山田,他注意到对方的头顶,感叹号在晨光的照耀下亮的闪闪发光。 【迈向新生的一步】 山田弯下腰,深深鞠躬:“多亏了您,我才有了直面过去的勇气,才有了走向未来的胆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等你开张,我会来照顾生意的。”白维背对着挥手,消失在朝阳同色的光芒中。 第五十一章 藤原氏 藤原宅邸,坐落于旧江户东南方,是一栋有着三百六十多年历史的老宅子。 藤原的姓氏往上追溯,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王公贵族,不过因为中间经历过断代改姓的事。 如今的藤原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藤原,从天皇的近侧,瀛洲的摄政王,变成了普通的武士家族,再到如今刀狩令执行,更是连武士家族的地位也没保住。 幕府当代将军选择直接从平民阶层吸收军队,士官从幕府中直接转换,都需要经过幕府将军的钦定。除了少部分真正具有实力的剑豪供奉之外,武士的古老阶层并没有能直接转换成军方,而参政内阁也没机会。自然逐渐落后于时代,从这点来说。除了更长久的历史之外,藤原家族和普通的极道组织并没有根本性质的区别。 落草为寇的武士,也好过下地耕作的农民。 今日的藤原宅子里氛围沉闷,如同一潭死水。 十几名藤原家中子弟骨干皆围绕在桌子旁边,或沉稳喝茶,或把玩茶杯,或抬头看向首座。 气氛压抑着,直至房门打开后,一阵冷风吹进来,才令死水活络起来。 左右两行人都起身行礼,看着一名中年人走到首座位置,安稳入座。 藤原家主,藤原周作,武士会七本刀之一。 他穿着和服,身上有着汗味,似乎刚刚在剑道场里痛快的流完汗水,精神奕奕,但也慵懒着。 “人都齐了吧。” “是。” “行,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藤原周作淡淡道:“我的养子,藤原松平死了,今天掉了头的尸体刚刚从医院里的太平间里领回来,脑袋上还没缝上去。” 话音落下,当即很多人都露出愤慨的表情。 藤原家有五把杀人刀,除了藤原周作之外,还有四个养子,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快刀,突然折了一把,已经很大的损失,不说伤筋动骨,但肯定疼的很。 “你们怎么说?” 当即就有人站起来。 “当然是报复,岂有不杀回去的理!” 也有人开口。 “报复也要看情况,目前什么都不清楚,你怎么报复?” “那就查清楚!” “查了,但是没结果,那边人都咬定是妖猫作乱!” “关东联合的二流组织,几个流氓的话你也信!什么妖猫,你以为是在看百物语么!” “便是众口铄金,松平死在巷道里,没人看见没人注意,你去哪里找凶手!” “肯定跟真田组脱不了干系,把他的头儿抓过来拷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真田组的那个谁……一大早就过来了,现在就跪在门外面呢,他是一口咬定是妖猫作乱,自己不知情。” “不知情?可笑!就算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 “你想怎么样,提着刀去杀个血流成河?不怕幕府找上门吗!” “我看你是被幕府吓破了胆,吾等武士,什么时候畏惧过幕府养的猎犬!” “我怕的可不是幕府,而是你这条被打了都不知道回头的疯狗,出去也丢了藤原家的脸面。” “笑死人了,你以为别人不知道藤原家折了一把刀?三百多年的武士荣耀都被你的狼心狗肺吃干净了!” “武士荣耀长存,但和你的行为完全没关联,藤原家还有四把刀在,怕别的家族说什么大话!” “你……” “哼!” 在场之人分为两派,一派主张高调报仇,一派主张暗中查清。 就在争吵和争论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啧啧啧……” 藤原周作正在美滋滋的喝着汤。 声音不大,但令现场的子弟骨干们都纷纷闭上了嘴。就像是一群吵闹的猴子,不敢直视打哈欠的猛虎。 “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啊。”藤原周作砸着嘴:“不咸不淡,人参鸡汤味道真是好极了。” 他顿了顿。 “你们,不吵了?” “接着吵啊,继续吵啊。” 无人应答,避开视线,低头不语。 “既然都没话说了,那就散了吧,这事在藤原家之前,也是我的家事,我会看着办的。” 人群们唯唯诺诺,应声着退去。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阿信,你怎么看?”藤原家主问。 “妖猫的事,大概不是假的。”一袭蓝衣的青年,藤原信开口:“我去问了问店铺里的艺伎,口径十分统一。但并不像是刻意被封了口,真田组大抵也没本事做这么细腻的事。” “那你认为……” “三弟不是被妖猫杀的。”青年肯定:“他手里的那把刀,是藤原家收藏的古刀,斩过妖猫,我在大明留学时,曾在野外郊游时,用它喝退过虓虎,它不是普通的古刀,能震慑猫科猛兽。” “可这把刀也断了。” “正是,所以它绝不可能是被妖猫折断的,三弟脖子上的伤口也证明了,他极有可能是死于……” 青年默然一弹指,自己跟前的杯子骤然间被斩成两断,茶水中缝隙中溢出。 “剑气么。”藤原周作面沉如水:“是一位剑豪。” “普通的剑气也无法轻易斩钢断铁,走入这个境界后才觉得天高地远……我们必须做好防范,至于报仇的事,得从长计议。” “不错,你颇有大将之风了。”藤原周作夸赞了一句,但并未露出好脸色。 “多谢父亲夸奖,但我还有很多不足。”藤原信不敢居功。 “松平的葬礼低调点执行,他本就活的不太见得了光。” “是。” “还有,你也别忘了做好准备。”藤原周作神色一肃:“这个周六,是你和北辰家女儿的订婚仪式,这件事比其他任何事都要重要,放在最优先级!” 藤原信微微沉吟。 “回答呢?” “是。” 藤原周作见到唯唯诺诺的藤原信,反而看着顺眼了不少。 “北辰家的女儿绝对配得上你,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我……”藤原信迟疑道:“毕竟,我们连见都没见过。”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想成就大事,婚姻也不过是筹码罢了。”藤原周作呵斥道:“北辰家出过几代剑豪,如今的后台可是幕府,这件事对藤原家至关重要!决不允许你私自决定,明白了么!” “是。”藤原信起身鞠躬,弯腰低头,直至父亲离开了会议室,他才直立起腰板,深深叹了口气。 …… 真田凶一跪坐在藤原家的门外。 藤原松平死了。 他的麻烦大了,他其实根本想不透,连妖都能斩伤的藤原松平为何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巷子里。 但事已至此,他不得不认,仍然只能祭出最老一套最有用的的做法。 ——土下座。 就这么茫然且悔恨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逐渐侵蚀着他的内心。 他跪了很久。 终于,像是祈求得到了验证,他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门打开。 那人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如同凝视着将死之人或者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他什么都没说,丢下一碗鸡汤。 “喝了它。” 真田凶一喉咙滚动,他怀疑这里面是不是下了毒。但他不敢问,额头渗出冷汗,可一想到回头离开也是死,他硬着头皮仰头喝下这碗鸡汤。 等他喝完了这碗鸡汤,藤原周作的眼神才稍稍有了点变化。 “不错……有点素质。” “想活命就跟我进来,我赐给你一道纹身。” 第五十二章 胭脂画眉 【0:9】 “可恶!” 柳生霜月挥剑,观想的白雾空间中,她的剑速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极限,可谓剑光如我。 谁敢走近她的几步之内,都会唰唰唰的被切成牛杂碎。 饶是如此,她还是无法碰到对方的边角。 在长达十几天的血斗中,她自认为进步已经足够快,死了上百次之后,完全适应了真剑胜负的手感。 可她发现自己虽然在进步,但对方的进步远比自己更快。 每过一天时间,这观想法里的浪人剑客的实力便变得更强。 打了这么多天,她的心气都快被磨平了。 天天零杠十!换谁来都要心态爆炸! “我就不信了!”柳生霜月低喝一声:“今日非要让你见点颜色!” 双方刀剑碰撞,如同两条银龙交织摩擦,爆发出鸣音和火花。 她的气力所剩不多,一腔义气下,直接松开手里兵器,扑上前,撞入对方怀中。 无想新阴流,无刀取! 她尝试夺了对方的兵器。 双手扣住对方手腕时,她心头一喜,以为自己成功了,但忽然间小腹一疼。 虽然无刀取扣住对方手腕,使得对方无法挥刀,但她忽略了挂在腰间的刀鞘。 刀鞘敲在她的腹部,不单单只是疼痛,还有酥麻感,真气横冲直入,在她的小腹位置来回顶撞,震伤了她的气海,令其真气运行受阻,一招便击溃了她的暴气状态。 柳生霜月眸子圆瞪,咬牙切齿,脸颊晕红,显然是又羞又恼。 但无脸的浪人不以为然的举刀。 “打得不错。” 飒! 【0:10】 【嘟嘟嘟-观想结束】 白雾褪去,柳生霜月冷汗淋漓的站在道场里,她先是恍惚了一会儿。旋即狠狠的一跺脚,抄起木棍就对着木桩假人一同乱打,暴风式发泄不爽。 听得出是很气了。 观想中的所有感受都是相通的,以至于她现在腹部还有些幻痛。 摸着下腹部,缓缓运转真气驱散这股异样,柳生霜月默默想到……还好现实里不会留下伤口,这要万一损伤到关键部位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能狂怒之后,她冷静了头脑,认真开始回响今天的交手。 “刚刚那招……不知道能不能偷学来,感觉会很好用。如果对大胸使用这招,会不会脂肪爆炸?” …… “内脏震击——贴身近距离击出穿透性的气劲,扰乱对手真气运行,能造成内出血、气机紊乱等负面效果” 白维浏览着自己的信息词条,随手滑动着虚拟的屏幕。 【剑术招式已全部习得】 “通过观想法获得的剑术技能就全部掌握了。” “包括新掌握的无想新阴流在内,一共十七式常用和二十一式不常用的。” “奥义现阶段只有「气刃」和「紫电一闪」。” 【剑术等级:20】 【剑术等级已抵达上限】 【进一步提升等级需要先执行一次突破】 “二十级就要求突破,你跟原魔杠上了是吧。” 白维咋舌一声,这几天一直各种升级本来还挺爽的,现在正反馈就宣告结束了。 毕竟游戏是要肝的,感叹号也是要肝的,老育碧开放世界全家桶了嗷。 说是突破,但并没有额外线索,只显示一行文字。 【充要条件尚未满足】 神™充分必要条件,这么严谨的么? 即便继续陪柳生霜月练习也很难提升实力了。但这练习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柳生霜月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飞速,生死之间的进步极快。 假以时日,她什么时候突破界限也都不奇怪,已经踩出了临门一脚。 白维作为导师,养成经验是非常丰富的,几年时间足以将柳生霜月培育成一代剑豪。距离她从极东大学毕业还有数年时间,慢慢打磨吧。 “老妹的羊毛是没的薅了,神宫寺……英灵之理比较麻烦,层级太高,可能薅不到。” “得去再找找其他的紫色感叹号。”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寻龙定穴找地儿挖矿?” 白维摸着下巴,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 他现在大致弄明白感叹号的分类和区别。 紫色感叹号,是常驻的感叹号。可以当做矿脉,每天挖一次,快乐多又多。 黄色红色渐变感叹号,是突发事件的感叹号,根据选择的不同,最终可能竹篮打水,也可能有额外奖品。 也可能还存在其他类型的感叹号或者问号,但还没见过,暂且不清楚。 …… 早餐后,白维注意到柳生霜月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穿的衣衫不整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要么露着肩膀,要么露着长腿,红着脸快速从白维眼前身旁走过,想吸引注意,又不好意思。 “停停停。”白维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在换衣服。”她悄悄打量着白维的脸色:“想让哥给我选一件好看点的衣服。” “制服不就挺好看的么?”白维觉得海老茶袴就挺好的。 “哥,我要出门啊,神宫寺今天约我一起出门,我当然要打扮一下。”柳生霜月嗔怪道。 “为什么?” “唔……”柳生霜月歪着头:“大概是素颜出门对邀约方很失礼吧。” 白维虚着眼睛,盯着柳生霜月不施粉黛的精致五官。仅仅只描了描眉,嘴唇上了点胭脂。 化妆手法非常稚嫩,他面无表情:“我想听实话。” 柳生霜月歪过头:“我要比她好看。”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而来啊?” “身材上赢不了,至少想在外表上赢回来。” 柳生霜月并非太平公主,但面对胸有沟壑的神宫寺,还是输了太多。 “嗐!”白维抄着袖子:“行吧,老哥我呢,照顾一下你的自尊心。” 他把柳生霜月按在梳妆台前,简单巡视了一下桌案上摆放的化妆品。 她在明国生活了五年多,生活习惯早已被同化,连化妆品大多买的都是明国的牌子。 闭上眼睛调整心绪,白维的视线巡视过柳生霜月的面部,翻找记忆中的知识进行一一验证。 色彩运用、上妆技巧、审美角度、面部骨骼、人面相术、假皮面具,假死敛容…… 他是会化妆的,而且化的很好,是大师级的手法,起初学习是为了伪装身份,后来发展出了黑色蔷薇会,也必须学好和掌握这门课程,用以该换身份,潜入调查或假死,起初简单的化妆是女巫们教他,很快就演变成他来负责给女巫们定妆容的地步,可见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柳生霜月很少被别人这么近距离的看着,换成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好闺蜜,她都一头锤上去了,现在她只觉得很害羞,能感受到脸部被轻轻抚摸,用力均匀而温柔,这令她感到很害羞,心脏怦怦直跳。 “哥……” “放轻松,面部按摩是为了放松肌肉,你平日练剑下意识绷着脸,导致肌肉很僵硬,你缺少笑容啊。” 白维扫了一眼梳妆台:“你的化妆品种类太少,也没有非常适合你皮肤的颜色……” 他拿出几种同类的水粉,取出一次性的模具,开始进行自己配比配色。 柳生霜月吃惊,她哥这么会化妆的吗? 白维开始给她上妆,指尖夹着化妆用的道具,动作娴熟,完全不亚于专业化妆师。 他时不时中途停下来,将水粉抹在手背上进行颜色配比和亮度辨识,大约忙活了三十分钟时间才停下。 “好了。”白维终于停下手,放下工具后,将她转向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柳生霜月紧张的望向镜面,她鲜有见到兄长这么认真的时候,当她视线落在镜子里的自己时,睫毛一颤。 她很少会有这么痴迷于美的时候,可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像是自己,犹如骄傲白天鹅,让她移不开视线。 “赢了。”柳生霜月的语气透着强烈的自信:“而且赢她太多了!” 第五十三章 惊不惊喜 柳生霜月是个好姑娘,但也有些乖僻。 从她的衣柜里找出一套适合搭配的衣服不太容易,她是只能穿套装的那类人,衣品入土级。 不过在衣柜里还有几件还算不错的衣服能简单做个搭配。 一问后才知道是神宫寺推荐她买的,但买回来也没穿过几次。 白维的心情顿时很复杂。 神宫寺真是个好姑娘。 下次请她喝五十円的麦茶弥补一下她受创的心灵吧。 “你就这么讨厌神宫寺么?”白维止不住吐槽自己妹妹。 “不,谁会跟自己讨厌的人一起外出。”柳生霜月摇头:“硬要说,算喜欢吧。” “你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不是太扭曲了?” “哥,你不懂的。”柳生霜月无奈的轻叹:“对她越冷淡,她反而会越高兴的。” “啊??”白维憋住了那个英文字母。 “她的人缘也不好的,也没朋友,我们同病相怜很多年了,或许是因为都心知肚明讨厌彼此的某些地方,才能和平相处这么久。” 白维有点不太理解这种相处模式。 “那就祝你今天在外面逛街愉快吧。”白维叮嘱道:“还有记住,别理会搭讪的外人,晚上早点回家。” “放心吧哥,我今天也是去买新的木刀,上次那把断了,谁敢来搭讪,我会用木刀狠狠的敲他的脑袋。” “也好,到晚上我就去警视厅领人了。” “嘻嘻-哥,我出门啦。” 大门闭合。 满脸笑容的柳生霜月走出三步距离便收敛了神情。 她的笑容确是稀罕,很少有其他人能够看见,搭配上白维静心配比调色的妆容。 即便是在温暖的阳光下,她看上去也如同行走在正午光芒里的雪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梅花香。 白维的化妆手艺甚至得到了感叹号的肯定。 【云想衣裳花想容】 【倒计时:23:45:00】 限定时限的美,是人造的。 …… “犯规!” “你这是犯规!” “说好了一起素养朝天,你居然偷偷去美容院,过分,太过分了!” 大街上,神宫寺咲拉着自己好姬友的袖子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呐。 柳生霜月保持高冷,憋住笑意:“我才没有去美容院,你没注意到我头发都跟几天前一样么?如果是去美容院,怎么可能不做头发。” 神宫寺仔细打量:“的确,而且你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是我给你挑的。” 柳生霜月想起自己被兄长嫌弃的衣品,不高兴的挑眉道:“我是不懂得挑选衣服,但这次还是我赢了!” “我是素颜,我当然赢不了你……” “呸,要不要脸!”柳生霜月伸出手就要去搓神宫寺咲的面颊:“我能揉下两斤面粉!” 神宫寺撇着嘴,她的妆容其实也是相当高级了,化妆有好几个境界,能越化越像自己才是有真本事。 巫女也是要学会化妆和打扮的。在伏见神社见习的时候,巫女也必须学习这相关的知识。 因为对巫女而言,妆容也意味着对神灵的讨好和奉纳,稻荷大神就格外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 所以巫女化妆是很正常的,真正素养朝天,除非是没钱或者是英灵。 她输是输了,但不服气。 “你怎么可能偷偷学到这么高的化妆术,是谁教你的?” “这不重要,我没有盘外招,愿赌服输。”柳生霜月叉着腰:“今天吃喝开销你来付钱,还有……” “不准找你哥,我知道了。”神宫寺皱着鼻子:“下个月我一定要找回场子。” “你没机会了!”柳生霜月傲然一笑:“论化妆,你已经输给我了,而且输太多了。” “可恶。”神宫寺咲握拳:“到底是谁教你的?以你的人际关系,不可能会有懂化妆的女孩子靠近啊。毕竟你性格这么差,嘴上不饶人是个毒舌,偏偏长得好看打人也疼还是个富婆,嘶……疼疼疼,别掐!别掐肉!” 柳生霜月不高兴:“就算是实话也别乱说。” “都是实话了,哪里算乱说。” “是我哥。” “嗯?” “我哥帮我化的妆。”柳生霜月炫耀道:“羡慕吧?” “他还懂化妆?” “当然,这不是很正常吗?男孩比女孩还懂怎么玩女孩。” “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不懂你说什么,我说的只是化妆和玩偶而已,我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我在怀疑你在忽悠我,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化妆,毕竟他……” 神宫寺咲差点脱口而出……我见他平日也根本不化妆啊。 她憋住了,暗道好险,万一这句话说出口,今天就得当场友尽,还要被指控扣好闺蜜绿帽。 “兄长比你想的厉害多了,还有很多事你根本不知道。” 柳生霜月迎着阳光举起手,左手绕过后颈,右手高高举起,伸了个懒腰。 “我回来瀛洲,想要夺回家族的流派匾额。除了是为了达成父母的遗愿之外,也是为了证明。” 神宫寺咲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开口说出心声。 “证明?” “不是为了证明我了不起,而是兄长失去的东西,我会替他亲手拿回来。” 神宫寺咲好奇的问:“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吗?” “很多事,但都过去了,兄长或许也已经不在意了。” “可你还记着呢。” “当然,我喜欢现在愿意陪在我身旁的兄长,却不代表我会忘记过去的事……兄长可以选择忘记那些不愉快。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个小气的姑娘啊。”柳生霜月的眸子黑白分明,深处隐隐燃烧着火焰。 满脸写着记仇的字呢。 神宫寺咲更加好奇了,可不等她发问,柳生霜月主动结束了话题。 “走吧,今天还有好些东西要买。” “噢……说起来,能商量件事么,霜月。” “说吧。” “我晚上能去你家蹭饭吗?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最近神社清减时蔬,我都饿瘦了一圈。” “好说,可以。” “真哒?红豆泥?” “你蹲门外吃。” “三十七度的小嘴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我们十几年的友谊呢?” “说的也是……那不如这样吧。” “嗯?”眼神期待。 “给你加个小板凳。”简直无情。 …… 夜渐渐深了。 白维坐在屋子了,独自一人竟有些寂寥。 他热了两次饭菜,但妹妹始终没有回来。 他独自在庭院里自斟自饮,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突然,有些尖锐的声响从街道另一端传来,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院墙。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白维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两名警视厅的警员。 “您好,请问这里是柳生家?您是柳生霜月的监护人么?”年轻的警员忐忑的问。 “我是她的临时监护人,请问有什么事?”白维的神色沉稳。 两名警员对视一眼,摘下帽子,缓缓歉意的说:“柳生小姐和她的朋友神宫寺小姐在乘坐电车时遭遇了恐怖袭击……她们被卷入了爆炸中,其中一人现已抢救无效……” 上架感言,以及悬赏公告 又是一年新书上架的日子。 想说点骚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想卖个惨,但已经很惨了反而卖不出来。 自上本书完结后,我是写了很多开篇,也去了起丶尝试,结果成绩不尽如人意。 反而顶不住那群老白的评论区攻势,上架前就草草切了,这也是我开了书评区粉丝值的原因,现在来看,效果很不错。 这本非常简单是我上架最快的一本,从发书到现在才二十多天,以往都没这么快节奏过,所以难免忐忑成绩好坏。 这本的成绩意外的好,比我想的好很多,第一个推荐就自己杀到了点击榜前二十,下一周的冲榜也是顺利冲上去了,不过还是被「女皇」「女帝」之类的题材摁着打……桃子文还是很强的,再加点黄色油漆,妥妥的前期战神。 这本新书,其实也是新瓶装旧酒,设定谈不上很新颖,也是相对慢热题材。 架空世界的都市题材,能写的很多,背景世界观扩的还算比较大。 作为原创长篇,预计是能写到两百万字以上。 还是和过去一样,开书前,中期转折和结局都已经想好了。等该填的坑都填上的时候,就差不多该完结了。 我对这本书的期待起初放的不高,想着找点自信,顺带恰口饭,同时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一些过去没试过的东西。但既然有读者买账,有人喜欢,我自当全力以赴。 喜欢,请订阅。 唠叨话到此为止,下面是悬赏内容。 上架保底两更。 首订达到六千改为三更,七千改为五更,八千改为七更,九千改为九更。 一万,十更。 不过这不太可能,只是做个简单列举。 第一更在下午三点,第二更六点二十。如果有加更,则八点、九点、十点依次放出。 上架悬赏。 一百五十刀片、一百五十月票、一万五千猫饼干,各加一更。 从下午三点正式开始计算,到二月底结束。 内容正在手打中,请在10-30分后重新进入阅读。如果还是没有正常内容,请点击右上角的问题反馈,我们会第一时间处理! 第五十四章 意不意外? “白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有点残忍,但请你务必要冷静……” “柳生小姐经过抢救,现已无效,呼吸停止了。” “神宫寺小姐现在还在抢救中。” “因为爆炸的缘故,同一根钢筋刺穿了两人的胸膛,造成了很严重的内出血。” “柳生小姐的脏器破坏更加严重。但并未损害到心脏部分,神宫寺小姐的心脏则受损较为严重,目前靠着体外循环维持生命。但必须要尽快找到替代型号的心脏。” “所以……” “您是柳生小姐的临时监护人,我们希望您尽快考虑一下,要不要将柳生小姐的心脏移植给神宫寺小姐。如果做出决定,请您尽快签名,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感谢您的理解!” “我们立刻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 白光打在走廊上,白维站在医院的过道上,急促匆忙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大量医务人员聚集在医院中,床位不够,很多病人都被安置在了住院部的过道上。 电车爆炸带来的伤亡人数超过千人,是迄今为止最为严重的一次恐怖袭击。 白维放眼看去,遍地都是因为疼痛辗转反侧的人,还有很多得到通知而匆忙前来的家属,被下达了病危通知或者死亡通知而跌坐在地上,失神目眩或坐地恸哭。 这里是人间距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白维站在过道上,看着医院外的忙碌场景,内心如一滩死寂的水池。 对于恐怖袭击,他从未放在过心上,除非它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十多天前,极东大学里的邪教仪式被他阻断,本以为邪神信徒们会安分很久,不曾想紧随而来的竟是更加疯狂的反扑。 虽然目前调查还没有任何结果,但想必和邪神信徒脱不了干系。 不为财、不为名、不为利,只有那群失去理性的疯子才做得出来。 倘若十天前,自己没有去极东大学,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的下场未必比现在更好。 十天后,她们还是被卷入其中,这样的结果是命运使然么? 这么想,是聊以慰藉的自我安慰。 白维牵了牵嘴角,现在连苦笑都发不出来了。 短短的一个下午时间,他失去了一位亲人。 这种怅然若失的不真切感,像是一把钝刀子,缓缓的在心口划出伤口。 不如快刀子落下那般疼的尖锐,但疼的更长久,更加清晰而折磨。 “嘶……呋……” 白维抬起手,将额前的头发捋开,散乱的头发被移开,玻璃窗上倒映出冰冷刺骨的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了将海洋彼岸的那个国度毁灭殆尽焚成灰烬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如同附骨之疽般盘旋在脑海中深深扎根。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如何去做,去执行,去复仇。 灭国焚陆的办法,在前世我至少掌握了十种…… 没有了黄金大权,如今的我能掌控的大约五种…… 不论是哪一种都要以十年为单位开始计划布局…… 如果有黑色蔷薇会类似隐秘组织的协助,能压缩一半以上的时间…… 让我想想……好好的想想…… 他对着夜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疼痛和哀悼。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一名疲惫的护士走到白维身边。 “先生。”护士唤了声。 “嗯?”白维侧过脸庞,视线和她有了瞬间的交错。 霎时间,如同深渊般的虚无瞳孔被小护士窥见,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飞出了躯壳。 虽然就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但不寒而栗的幻觉还是令她噤若寒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狼狈的趔趄。 可怕,好可怕…… 她颤抖着双腿。 这应激反应令白维回过神来,他截断了已经推演到十五年以后的计划进程,对跌倒的护士伸出手:“我可能吓到你了,没事吗?” “没,没事。”护士不敢触碰他,扶着扶手起身,颤抖着声音说:“您,您的亲属已经出了手术室,送去了太平间,需不需要……” “哪个方向?” “四楼西方四号室98号。” “谢谢。” 他微微低着头,明亮的过道光芒照不亮青年的面庞。 …… “就是这位了,你……节哀吧。” 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打开了冰柜,叹息一声,识趣的走出了房间。 白色的被单盖住了没有生气的尸首。 白维握住白布,不自觉的指尖有些颤抖,思想斗争从未如此强烈。 连续深呼吸几次,他调整好心情,掀开了一截白布,看见了妹妹安详的遗容。 嗡……耳朵嗡鸣。 耳鸣声遮掩住了嘈杂和安静。 在掀开白布前,他的内心留存着「或许搞错了」的可能性,然而…… 奇迹并不存在。 她就在这里,安静的,安详的,安睡着。 “呵……”白维喉间发出了无力的自嘲。 他伸出手触碰,冰凉的皮肤上还留存着他亲手点缀的眉梢和胭脂。 巨大的哀伤和痛苦瞬间吞没他先前一直被虚无的失去感所麻痹着的精神。 他垂下头,双手按在案板上,将头埋手臂之间,拳头紧握,绷紧全身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咬住牙关,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有些麻痹的指尖,抬起头,眼眸里被血丝填满,涨红的眼球里看什么都是一片血色。 白维低语着:“霜月,哥无能,没本事让死者复生。但我会找到的,不论花费多久的时间……好好等着,我会找到你的,一定。” 白布遮掩住女孩的面容,白维抱起妹妹,他要带她回家。 工作人员下意识要阻拦他的胡来,但被一个眼神轻易喝退。 怀抱着尸体走出太平间。 迎面又是车轮滚动的声音。 一名盖着白色被单的尸体被送入太平间。 动作太急而导致风掀起白色被单的一角。 清秀的五官映入眼中,白维下意识停下步子。 刚刚的已经是具尸体了……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具尸体上,居然会有感叹号? 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叹号,一个紫色的感叹号,一个漆黑的感叹号。 漆黑的感叹号上标注着「蛹」字。 白维凝视着紫色的感叹号,再三确认了送入太平间的这名女孩已断绝生机。 紫色的感叹号的简易词条十分清晰。 【时光不可倒流】 【但我可以】 简易词条令白维瞬间停顿住脚步,即将溺水的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感叹号触发,某种力量被传导,不需要太复杂的步骤,只需要逆向时间轴传递一个压缩文件。 就像是跨越了时间轴本身完成了一次意识的更迭。 第五十五章 回档 上 【回档结束】 字体悬浮在眼前,白维眼睛一闭一睁,忽然间斗转星移。 外面早已漆黑的天空此时变成了茜色,正是傍晚时分。 他躺在柳生宅的卧室内,正四仰八叉,电视机里传来搞笑艺人的对话,右上角显示着时间为…… “下午五点二十分,十一月十七号。” 白维读完日期后,霍然起身,眼瞳里的所有颓然一扫而空。 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但连人生都能重来,读档重生罢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没时间浪费在纠结这种小事上,必须尽快,赶紧,立刻,找到霜月和神宫寺! 一想到太平间里冰凉的柳生霜月的遗容,白维的所有思绪都几乎冻结。 他委实不想在看到同样的光景了。 此时所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已经快要天黑。 他立刻换上鞋子冲出家门,奔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放缓脚步,这个时代还没有智能机,连移动电话也还停留在雏形,他没办法第一时间联系到柳生霜月,也并不清楚她在哪里,甚至因为情绪不稳,他先前并未注意警视厅公布的任何信息,包括爆炸发生在什么时候,哪一条线路,哪一辆电车,他都没记住。 这可怎么找人? 白维站在门前,考虑过直接报警或者公共广播,但这也未必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事态被宣扬出去,爆炸会发生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就变得更加暧昧。 至于直接去拆炸弹,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英雄?谁爱做谁做吧。 谁敢对自己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直接抬手打爆对方狗头,这句话只能用来自勉。 “先去银座商圈看看,只是购物应该不会走太远,说好了是晚上回来吃饭,应该是选择六点半左右的班次。”白维看了眼电车时刻表:“但这时候坐电车过去可能来不及。” 他抬手一招,一辆计程车停在跟前,年轻的司机微笑着问:“您好,请问去哪?” “以你最快速度开去银座。”白维拍下五万円:“不用找了。” 司机听到这句话,表情微微一变,挺直了腰背,嘴角微微上扬。 “那您请坐稳了。” 一辆车在茜色的坡道上拉出S形的尾灯残光。 …… 二十分钟后,车辆停稳。 “您真是个不错的客人,居然面不红心不跳,也没有呕吐。”司机赞叹道。 “车技不错。” “谢谢,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随时联系。”司机递上来名片:“我哪里都跑,又快又安全。” 白维接过名片,汽车内有车载式无线电。可以通过座机和公共电话亭拨号叫车。 名片上写着「拓野」两字。 “下次再见,ciao——”车辆驶入街道,伴随着一阵逮虾户的幻听。 白维摇了摇头,收好了名片记住上面的电话号码,转身走入银座。 东京购物圈繁华异常,这里有很多的购物商城以及遍地开花的饭店,人流量极大。 这里的人流量很大,入口宽敞,留出一个体育场馆大小的空间,三面开门。 没有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要在这里精准的找到两个人,几乎不可能。 哪怕是在电车站入口堵着,也不可能从数百的人流量里精准的定位到两个人。 虽然霜月头顶有感叹号,但今天的感叹号已经用过了。 还不清楚神宫寺的感叹号有没有刷新出来。 想找到对方并不现实,但不妨逆位思考。 让对方找到我! 这意味着我得尽可能保持醒目的状态……得让路过的人都尽可能的注意到我! 那咱直接脱裤子? 这肯定能拉满关注度。 但我是个粗人,万一给瀛洲男性留下心理阴影了怎么办? 白维站在电车站的入口苦思冥想,然后视线一扫,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名打扮的不合主流的青年染着怪异颜色的头发,突出一个摇滚风,造型和九十年代日韩男团接近。 手里拿着乐器,正在演奏什么,似乎是在为商家和专辑做广告,颇为卖力。 但歌曲风格和瀛洲家乡の小曲大相径庭,在很多人听来就是用嗓子干嚎,周边也就少数人在围观。 “原来还可以这样。” 乐队演出的位置其实很好,进门的人一眼便能看到舞台上的乐队。 白维走向乐队舞台,此时他们刚刚唱完正在中场休息,一群摇滚青年头发仿佛村口王师傅烫出来的五颜六色。 “你好。” “哟,这位小哥,是需要签名吗?” “你说对了一半,我要的不仅是签名,而且是你那把签名吉他。” “嗯?”主唱一愣,旋即热情的问:“你也会吉他?我还以为这种乐器现在没多少人知道,这才从欧罗巴那边传过来没多久,你也会用?” “略会。”白维以前兼职过吟游诗人,和某位乌贼神选一样,他做导师的最初是靠抄音乐获得启动资金。 因为音乐是少数贵族有钱人才能欣赏的艺术。 “居然能遇到同好,借给你用也可以。”主唱打扮的非主流,但人意外的好说话:“你要是不怯场,敢唱的话,这儿舞台也可以借给你用,反正平日也没多少乐团来表演。” “好,那就借用一下。”白维走上舞台,看了眼时间,提起了吉他,在乐团其他人和观众诧异的视线中,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舞台中央,拨了拨弦。 不太娴熟,但音准不错。 简单拨弄了几次吉他弦,动作开始熟练,找回了三分手感,他也不再耽搁,开始拨起音乐,同时开口清唱。 热闹的电车口响起了清澈而哀伤的歌声。 “梦ならばどれほどよかったでしょう……” 没有前奏的乐曲,伴随着呼吸间的旋律,如同漂浮着柠檬的酸涩气息,冲入耳畔,卷入脑海。 伴随着青年的独自拨弦清唱,喧哗的人声似乎都静默了几分。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看向中央的舞台上。 在背景灯的照耀下,青年肩头披着灯光,浑身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哀伤,仿佛从绝望和失去中呐喊着什么。 但这歌并非是矫揉造作的哭喊。而是娓娓道来的诉说,节奏抓耳,令人徜徉在声乐中。就像是直面着拂面而来的夜风,空气里是酸涩的柠檬味。 人群停下脚步,观众沉沦,连乐队也从错愕惊讶变成惊叹。 “这歌……挺有味道的。” 为什么选这首lemon,自然是因为情绪到了,自然而然便唱了出来。 痛失过一次才能理解那种痛处,才能唱出其他人都无法拥有的感受。 白维或许也是在发泄吧,发泄先前压抑的情绪,宣泄内心那股郁结的癫狂。 …… “买了这么多东西,好累,帮我提一下啊。” “你自己保持不好平衡。” “我胸大,重心跟你不一样。”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今晚就给你做切割手术!” 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日常斗着嘴,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她们顺着人流,正来到电车站入口,忽然间觉得人声好像静默了许多,不再那么嘈杂。 宽敞的厅内,飘来悠扬的清唱。 “有人在唱歌。”神宫寺奇怪:“不过之前也有,为什么这次变得这么安静?” 柳生霜月本对歌曲不感兴趣,只是提着头提着包。但乐曲声声入耳的飘来,令她心头一颤。 “言えずに隠してた昏い過去も……” 歌声如刺,轻而易举的刺入心间,哀伤的歌曲,熟悉的声音。 她几乎下意识的回想起父母逝去的艰难时光。 女孩抬起眸子,然后瞳孔收缩。 “哥?” …… 白维独自在台上清唱,拨动的吉他弦偶有错漏,却不影响他的情感释放。 前奏走过,声音突然一变,歌曲走向高昂。 “あの日の悲しみさえ……今でもあなたはわたしの光……” 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芒 倾听聆听的观众们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内心此起彼伏。 一首酸涩的柠檬味曲子,到了这里却唱出了苦尽甘来的意味。 苦涩尽头,总会有甘甜和清香。 等到巨大的痛苦和哀伤释放后,总会阳光穿过乌云,那便是一束微光。 …… 柳生霜月捂住嘴唇,止不住的战栗起来。 这首歌根本就是写给她的。 走过孤单,走过绝望,忍耐痛苦,等待阳光。 舞台上自弹清唱的人,就是照亮她晦暗人生的光。 在异国他乡的时间,她是那么的迷茫和无助。如果没有亲人的陪伴,她一早便支撑不住了。 她轻咬着牙齿,鼻子微微酸涩。 凝视着他,瞳孔闪烁着,升起雾气。 哥总是这样,所以我才变得越发不可救药吧。 …… “这首歌……” 神宫寺咲起初没有用心去听,她对音乐谈不上喜好和厌恶。如果真的有这方面天赋,或许就不会去做剑巫了。 然而哪怕是她,也仅仅在几次抓耳的旋律后便被吸引住。 不仅是因为台上青年,更是这首歌勾起了她的回忆,在梦里无法忘却的那些回忆。 不知不觉,她的指尖已经用力的握紧。 “(自分が思うより恋をしていたあなたに)我深深地恋慕着你甚至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あれから思うように息ができない)自此每当想起你都如同窒息般痛苦 (あんなに側にいたのにまるで嘘みたい)你曾亲密伴我身旁如今却如烟云般消散 (とても忘れられないそれだけが確か)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永远都不会将你遗忘” 每一句歌词,每一句话都让她止不住的想起前尘的追忆,想起总是微笑着仿佛所有困难都压不倒他的青年。 “笨狐狸……” 神宫寺按住心口,心间一阵阵疼痛,她不想听下去了,但又想要听下去。 如果你正在什么地方,终日过着以泪洗面的生活,就请你将我的一切全部遗忘吧这是我内心唯一的祈愿。 虽然我永远不会选择遗忘。 因为时至今日,你仍是我的光。 窒息感渐渐散去,她就像是得到了救赎般,松开紧握着衣领的手,呼吸也渐渐放缓。 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该如何和前尘的记忆和解,不用选择遗忘,但要学会释怀。 神宫寺咲抹了抹眼角,看向舞台上的青年,眸子莹莹生辉:“真是一首好歌啊。” “是啊,是一首好曲子。”柳生霜月轻轻的说:“哥写给我的。” 神宫寺:“……” …… 曲终,观众们掌声响起。 白维释放了积压的情绪,也注意到了驻足的人群里的两名姑娘。 和预想的一样有效,他如释重负的轻松下来,正想用麦克风说些什么。 突然,一股强烈的轰鸣声从袭来,掩盖住了听众们的掌声,震动剧烈,很多人误以为是地震了急忙卧倒。 数公里之外,炎热的气浪冲上天空。 白维眺望远方,微微失神。 炸弹还是爆炸了。 但,那又如何? 他看向慌乱人群里的妹妹……只要她们平安,万事安好。 正要起身,眼前突然浮现出紫色的文字。 【开始回档】 “WTF?!” 第五十六章 回档 中 一次紧张的呼吸声在公园里响起。 就像是快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后深呼吸了一次。 穿着JK制服的高中女生在只能容纳一人的狭小空间里睁开眼睛。 她先是应激反应强烈的看了看左右,四周毫无一人,偏僻的公园内甚至见不到散步的人群和玩闹的孩童。 “怎么回事?” “我是在做梦吗?” “我分明已经在电车上被……” 她想起被钢铁刺入脖子里的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旋即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手脚安好。 “之前争斗产生的伤口也不见了。” 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揉着眉心,尝试理解现状。 她或许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了大约两个小时后发生的全部事情,梦中发生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疼痛感都那么清晰,完全不像是梦境,而像是真实的经历。 正要细细回忆一下,忽然的动物叫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嘎嘎嘎……”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停在了她眼前的空地上。 乌鸦歪着脑袋,血红的眼睛盯着她,叫了几声后,低沉着嗓音,发出沙哑的男声。 “西野君,你在干什么?” 女孩没有吃惊,而是眯起眼睛。 果然,和梦里发生的情形一样,这只乌鸦是会说话的。 “我不是西野,你找错人了。”她和上次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你不是西野还能是谁?”乌鸦甩过来一面碎掉的镜子碎片。 镜子的碎片中映照出一张清秀的脸庞,但这张脸庞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她五指攥紧:“你认错人了!我的名字是归蝶。” 乌鸦淡淡道:“看来是转移术式导致你的记忆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乱啊……只不过,即便我认同你的说法,那群人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归蝶看着乌鸦,一言不发。 “邪神信徒。”乌鸦自顾自的开始解释:“你是我方派遣进入邪神信徒组织的暗线。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对方必然会不予余力的追杀你。” “而不巧的是,暗线的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旦暴露就会牵扯到其他暗线。所以阴阳寮、神宫、警视厅、奉行所、幕府都帮不了你,官方不会协助你,我们也担心己方被渗透了,因此……” “邪神信徒、官方都是我的敌人。”归蝶淡淡的说:“你是想要这么说吗?” 乌鸦眨眼,眸子鲜红:“理解的很快,接受能力强是不错的素质……然后,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不顾一切的逃亡,我也会给你提供一定程度的协助,以你保留的假身份为基础,送你离开这个国家;另一条路则比较艰辛,你得去阻止邪神信徒的计划。” “你选择哪一个?” 归蝶深呼吸一口气:“我说过,我不是西野,所以我没打算配合你。” “也好,今晚九点半,你可以去东京湾乘坐……” “我不打算逃离东京。”她说:“我要把一切都弄个明白。” “那你是选择第二个了。”乌鸦继续说:“根据你探测到的情报,我们目前知道的只有,六点二十分,从银座去往旧江户方向的电车……其他计划还不清……” “是炸弹。”归蝶直言。 “什么?”乌鸦歪着头,语气不确定:“你说什么?” “对方在电车上安置了炸弹引爆,这是一起恐怖袭击,比以往的邪神信徒都更加疯狂和激进。” “你怎么知道?”乌鸦问:“不,你为什么肯定?你是从哪得知的情报?” “我只是知道,怎么知道的不重要,你硬要问,就当我是我猜的吧。” 乌鸦沉默片刻:“如果真的是炸弹,那情况就很危险了,你就需要在六点二十分的列车上找出炸弹在哪。” “即便清楚有炸弹,也不打算找警方来帮忙?” “打草惊蛇,即便警视厅提前阻断了电车运行,打乱了邪神信徒的计划。但只要没抓到对方,下一次也不清楚会发生在哪里,哪一条干线上。” “所以,就靠我一个人?” “我也会给你提供必要的协助。” “说了和没说一样,你不过是只乌鸦……不对,是躲在乌鸦后方的阴阳师。” “我不是阴阳师。” “操控动物作为式神,是阴阳师的特征。” “你知道的很多。”乌鸦沉吟。 “是你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 “不记得就算了。”归蝶从躲藏的狭小空间里走出:“我需要你从上空侦查,告诉我,邪神信徒会从哪里过来,我会尽可能在短时间内赶去电车站。” 乌鸦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会看情况协助你,但……不准你命令我。” “知道了。”她朝着公园北侧出口离开。 “哪个方向不对。” “想安全脱身就得从这里走……还有,我需要一把刀护身,最好是开锋的刀。” “我看一看。”乌鸦飞上枝头。 归蝶走出公园后,它飞回来落在了路边的高墙,指向一处:“西南方向半条街外有一家古董店,哪里的橱窗里摆放着制式的打刀,不过,你有钱买吗?” “一把打刀而已。”她说:“可以赊账。” …… 古董店的伙计正听着留声机里的小曲,突然间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 他快步追出去,看到玻璃窗碎掉,橱窗里摆放的藏品也不见了。 “夭寿啦!”伙计尖叫道:“报警,快报警呐!妖妖灵,这里有人零元购啊!” 这时一名路人走过去,拾起一张纸条。 “好像不是零元购,这是打了欠条。” 伙计拿过去一瞧。 ——改日原价偿还! ——西野字。 “你管这叫欠条?太过分了,抢劫就算了,还留下字条侮辱店家!” …… “你不是叫归蝶么?为什么签的还是西野的姓?”乌鸦嗤笑。 “我不能给家族蒙羞。”女孩的表情沉稳,她掂量了一下打刀:“这把刀太轻了,刚刚在隔壁橱窗里还有一把……我应该选另一把刀的,被外形骗了。” “满不满意都这把了,时间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如果有下次,我会换一把。” “你还想再抢一次?” …… “唔……” “你受伤了。” “这把刀太轻了,质量太次,是给外行人看的模造品,还是没架住攻击,刀先断了。” “简单处理下伤口,电车快到了,别让人看到你在流血。” …… 电车站入口,她下意识驻足,看向舞台上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的青年。 “你在做什么?快点进去,现在是听歌的时候吗?” 归蝶望着青年片刻后收回视线。 先前的梦里,没有这个人。 她沉默片刻,决定暂且忽略掉这点,看上去也不过只是个唱歌的普通人。 倘若能多吸引一些乘客反而是好事,免得让更多人上了电车后受害。 电车站台上,她左右观察这次人数比上一次少了许多。但整个电车上起码也有数百人,不可能一一排查。 但她记得,爆炸在很近的位置,即她现在所在的这个车厢。 第五十七章 回档 下 “炸弹就在这里……” “还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炸弹。但如果真的存在炸弹,自然是带上电车后引爆最佳。” 乌鸦停在她背后的背包上。 “真希望瀛洲的电车会有安检设施。”女孩低声说。 “倒不如说点实际有用的。” “我很奇怪,为什么邪神信徒一直能快速锁定我的位置?” “因为有印记。” “什么印记?” “只要你还活着,印记就会存在,心脏继续跳动,跳动的越剧烈,你的位置就暴露的越明显。” “那我现在岂不是也被察觉到了?” “邪神信徒不大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除非真的是孤注一掷,演都不演了。” “倘若是这样,反而更容易锁定他们的身份和炸弹的位置。” 铁轨传来震动的声响,灯光打落在高中少女的肩头上。 归蝶看向电车,抿了抿嘴唇,心跳开始加速,嘴唇有些干涸。 “电车到了。”乌鸦展开翅膀:“做好准备。” 少女深呼吸一口气。 上一次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推着走,但这次不同了。 已知电车一定会爆炸的情况下,却还要上车。 简直是疯了,简直是自己送死。 但倘若成功找出炸弹的位置,就能救下整个电车的乘客,也能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自己站在这里,绝非是因为偶然,一定是必然加必然的连锁,肯定有很多自己不清楚的手在暗中推动。 “上车吧。”乌鸦再度开口警醒和催促。 黑鸦飞上天空。 等待电车里的人流走出,她缓慢而沉重的往前踏出一步,乘上了即将被炸毁的电车。 …… 四号车厢……真是个不太吉利的数字。 飞机上都会去掉十三的数字避嫌,为什么电车上不行?招来死神了吧。 归蝶看向四号车厢,人数比之前少了许多,仍然超过了二十人以上。 那种大爆炸,少量的TNT的威力是不够的,需要足够的分量和重量。 携带大件行李的人……一共七个人。 两个行李箱,三个旅行包,一个大号公文包,以及一个布袋。 从外观看不出来装着什么东西。 “时间不多,最多五分钟就要爆炸,必须尽快检查。” 少女快步来到最近一人的身边,携带旅行包的青年看了一眼,见到是个漂亮姑娘,眼睛一亮,下意识要说些话搭讪。但下一刻,半截刀子抵在了他的侧腹。 她冷冷道:“别动。” 青年身体骤然僵硬:“饶,饶命……” “把你的包打开,让我康康。” “我没带多少现金。”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 青年打开旅行包,里面只有一些商品,似乎是某些偶像组合的周边。 “啧……”原来是个偶像宅。 她放下刀:“离开这节车厢。” 青年立刻躲开,也没有大声叫喊什么。 这让她有了点自信,继续按照同样办法检查。但仅仅只到了第三个人,中年妇女直接大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有人抢劫!” 一声尖叫让车厢内的人群开始骚动,好些人都抱着行礼避让到其他车厢。 女孩额头渗出汗珠,如果让他们离开这节车厢,那可就没办法检查行礼了。 她直接松开刀子,冲上去,抢夺行礼,用刀劈开箱子的锁轴,划开行礼进行检查。 但她动作还是慢了。 人流迅速朝着两侧避让开,同时电车上的乘务员和警卫也吹起口哨朝着她冲过来。 “来不及了……至少再检查一个!” 她这么想着,冲向角落里的行李箱。 行李箱被她刚刚撬开一角,还没来及细看。 忽然间,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乌鸦鸣叫。 “噶!” 丧钟长鸣。 轰!! 轰鸣声中炙热的火焰席卷而来,如火龙那般转眼间吞噬了电车,从头到尾,列车当即脱轨,失控的在地面翻滚,冲撞,两侧建筑物被卷入,碎石瓦砾被灼成赤红。 烈火将她拥入,火舌舔舐面颊,钢铁撕裂皮肉,截断骨头。 爆炸中,她的意识在断绝前感受到了肢体支离破碎的痛感。 短暂,却又漫长,模糊,却又清晰。 连呐喊都无法发出,须臾一瞬之中,死亡轻轻叩门。 …… “嗬!” 又一次醒来。 弥新的痛感残留在灵魂深处,她挺起腰板,条件反射式的挣扎。 额头撞在了公园玩具的顶格。 咚…… 她安静下来,缓缓抱住膝盖,低下头,眼角流下眼泪,开始轻声啜泣。 “母亲,爷爷……” “谁来帮帮我啊。” 体验过死亡,还是如此惨烈的死亡,深刻痛楚和无法忘却的记忆几乎要摧毁她自制的坚毅外衣。 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也没想过,原来粉身碎骨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她根本没有起身的力气,浑身颤抖着,一想到还要再去直面第二次,她腿软的几乎动不了。 根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低头流泪,她咬住牙关,释放了好一会儿的情绪,缓缓擦了擦眼角。 “又死了一次。” “这下终于能确定了,我可以死而复生。但不清楚为什么可以,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现在会是西野……” “真正的我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平复了心绪,开始思索现状,而后又看向外面。 “而且,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乌鸦还没出现?” 她探出头看向外侧,公园里放置着的高高吊起的大钟正巧走动了一格。 “现在是下午时间……” 她眼瞳收缩。 “四点三十分。” …… “时间多倒流了一个小时。” 白维将钟表放下,儒雅随和的吐出一个字。 “淦!” “我搞错了一件事,这次触发的感叹号,不是霜月也不是神宫寺,而是一个陌生人。” “光救下她们是不行的,还要保证第三人的生还。” “她死了,所以回档继续。” 白维默默思忖:“这次感叹号触发,或许只让我一人进行了时间回溯。否则很难解释第三人明知有爆炸还死在了电车上的事。但不论如何,找到对方是当务之急,好在我还记得她的脸长什么样。” 第二次回档,白维加入战场。 第五十八章 第二次回档 苏醒的时间是四点之前,时间额外多出了一个小时。 “这算是好消息吗?” “多出一个小时的行动自由。” “但是……也多出了更多的不确定性。” 少女站在公园里,低头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距离电车爆炸的六点还有接近两个小时,时间更加充裕。但相应的开始迷茫,不清楚这额外的多出来的一个小时该去做些什么。 忽然,乌鸦拍打着翅膀落在了路灯上,发出沙哑的叫声。 它急促的说:“如果你现在不想死,就立刻离开这里!” 归蝶抬起头,看向乌鸦:“什么?” “他们正在赶过来!”乌鸦催促道:“留在这里,你会被杀!” “什么?!”少女不解:“为什么这么快!明明应该是一个小时之后再来的!” 乌鸦歪着脑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只要我醒过来,邪神信徒就会立刻察觉到? 归蝶愣住,迅速甩了甩脑袋,冲向北侧方向的公园出口。 乌鸦拍打着翅膀:“等等,那边方向不对!” 她快步走到公园门口,迎面便撞上了几名身材健壮的青年。 一人手里提着钢棍,另一人手里握着一把两尺长度的小太刀。 “找到了!” “西野,你别想再跑了!” “抓住她,即便是下狠手也要她把情报吐出来!” 归蝶听着他们的交流,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先是立刻回头逃跑,穿过灌木丛跳进草地。 几名壮汉立刻追来,转过拐角,却见她立刻顿住身形,从地面握住一把沙子抛向人群。如猎豹般弹起,膝盖狠狠冲撞在最前方那人的腹部。 剧痛袭来,壮汉感觉肠子都被顶成两断,他手腕一紧,被少女扣住后猛地发力,扯下肘部关节,咔咔两声,关节脱臼,小太刀脱手掉落,武器被抢走。 归蝶反手握住小太刀,从两人之间传过去,刀子左右一划,血线飚射出来。 一片阴影笼罩跟前,暴徒举起手里的粗重铁管砸向她的脑袋。 她举起小太刀,故意倾斜角度,施加巧力使之偏移方向,让铁管错开位置。 咚的一声,铁管砸在青砖地面,砖石断裂。 少女皱着眉头跳起,小太刀划过,暴徒的半截手掌直接被斩断,血色涌出。 她一脚踹翻了暴徒,顺势用力的踩了一脚他的伤口,惨叫声连成一片。 快速搞定了这批人,她冲出公园,心跳声剧烈。 这次接住了那棍子!不愧是我! 乌鸦追过来:“打的不错,你的应变能力很强。” 归蝶瞥了眼手里的小太刀:“可惜这把刀的质量不太好,已经开裂了。” 乌鸦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对于当前事态,我需要对你详细说明。” 归蝶道:“你可以说,我在听。” 乌鸦正要开口,突然注意到她停下了步子:“别停下来……你在看什么?” 她站在古董店门口,盯着左边橱窗里那把颜色较为朴素的刀。 …… 砰!玻璃橱窗破碎。 “快报警!有人抢劫啊!” “居然还留下字条来侮辱店家,可恶的劫匪,你不要太过分了啊!” …… “你浪费了不必要的时间。”乌鸦说。 “我需要一把刀自保。”少女回道。 “可你这样会引来更多的关注!” “但这种骚乱能扰乱来追查的人,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不是吗?” 乌鸦惊疑不定。 归蝶走在巷道里,拔出了藏在古朴木制剑鞘里的刀,朴素的刀身上有着波浪般的刀纹。 “这刀纹,难道是小豆长光?”她轻抚刀身:“没想到居然还能找到这种古刀。” “抢来的,管它是什么。” “不算是抢,而是赊。”归蝶强调:“不是抢。” “倘若是看着顺眼,方才还有另一把刀,为何不顺手拿了?” “那把刀不是古刀,而是仿制的。乍一看似乎是和泉守兼定,但只是赝品。”她肯定的说:“它的重量不对,太轻了,材料是轻钢。” 乌鸦停在自动贩卖机上:“刚刚那橱窗里那把刀根本没出鞘,你也没碰过,你为什么知道?” 少女没有说话,而是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一瓶咖啡牛奶。 “你哪来的钱?” “这里的自动贩卖机的夹缝里有张万円纸币,顺手捡起来了。” “哼,真是走狗屎运。” “走运吗?”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走运,就不会碰到这种事了。” “接下来……”乌鸦开口。 “我会去电车那边。”少女说:“我要弄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了一会儿,乌鸦道:“西野君,既然你坚持,那我便会协助你,不过我得问询你到底清楚多少。” 归蝶也看向乌鸦:“也好,距离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对话。” “可以,你想问什么。” “首先,我的名字……叫什么?” …… 六点整。 少女已经来到了电车站的入口,远远的,她听到了车站内的歌曲声。 但并不是她先前看见的青年。而是听不懂的古怪摇滚,她不太感兴趣。 正要离开时,又听到一阵骚动,舞台上走上一名青年,拿起吉他,简单熟悉后,开始清唱。 停下脚步。 还记得在第一次,并没有这个人。 不过这首歌,倒是挺好听的。 上次没来及听完,现在还有时间。 在人群后方,她安静的听完这首曲子,也跟着轻轻鼓掌,算是暂时了结内心一件心结小事。 可看了眼时间,她发现时间才刚刚走到了六点七分。 等等……这个时间好像有点对不上? 为什么现在能听完?我分明来的比上一次早了十多分钟……他还打算继续再唱一遍? 少女立刻回过头看向舞台上,却见到主唱的位置已经空了。 不对! 人已经下台了?什么时候下的台? 他的行动难道是没有规律的吗? 正错愕着胡思乱想时,突然肩膀一沉,有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上,女孩霎时间起了身鸡皮疙瘩。 握住刀柄,缓缓侧身。 如果是邪神信徒,她绝对会立刻拔刀。 然而侧身后看见的却是一张年轻俊俏的面孔,对方也礼貌的放下手,归蝶放下警惕。 她望着自弹自唱的歌手,以为他是想要推销唱片什么的。 “那个,有事?” “我找了你一个小时的时间。”青年叹了口气。 “什么?”她奇怪的问。 “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她瞳孔收缩,这句话几乎是明示。 “非要去电车上送死。”白维语重心长道:“生命可不是用来舍弃之物啊。” 第五十九章 善良从不是廉价的美德 为了能找到人,白维提前来到了电车站进行踩点。 紫色感叹号还算醒目,找到人不难。 上一次被妹妹蒙蔽了双眼,外加唱歌唱的有点嗨。因而没注意到贴着墙走过去的小姑娘。 白维本以为她并不清楚回档的事,开口是有抱怨和调侃的意思,这姑娘在他的认知中已经死了足足三次。 接下来的这幕倒是令他意想不到,她的反应很激烈,很强烈。 “你,你……” 她嘴唇颤抖着,表情激动,一下子扑上来,抓住他的衣袖和衣领。 “你知道,你知道?” “你也是?” “你是第几次了!” 情绪激动导致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几次开口都没想好说什么。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弄皱了对方衣服,条件反射式的松开手,然后退后两步,鞠躬道歉。 “十分抱歉,我太激动了。” “没事。”白维表示理解。 刚刚简单的问答中,他已经清楚对方也拥有回档时的记忆。 可这样一来就很奇怪了,好好活着不行么,为什么非得坐上这趟一定会爆的电车? 他嗅到了事态会变得麻烦的味道。 “换个地方说话吧。”白维指向电车站外。 “好,好的。”少女还在情绪激动着,没有考虑别的,主动跟了上来。 白维看了眼时间,大概还有七分钟左右,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会经过这儿。 他买了两瓶饮料,一瓶递到了少女手中。 “谢谢。”她看了眼饮料,偷偷抬眼,从刘海的缝隙里打量对方。 身高一米八以上,在瀛洲女孩看来,属于是大多人梦寐以求的身高。 样貌年轻,气质成熟,看上去并不是毛手毛脚的毛躁青年,而是成熟稳重的类型。 她顿感轻松了许多。 “这是第二次的回档,也就是经历的第三次。”白维主动说:“你呢?” “啊?回档,啊,时间倒退是吧,我,我也是。”她收回散漫的注意力,小心而礼貌的自我介绍:“我,我叫西……归蝶,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白维随意道:“我姓白,是明国人。” 原来是明国人,难怪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 “您也是在电车上吗?”她问。 “不,我不在。”白维摇头:“三次回档,我都活着,没有遭遇死亡。” “这样啊。” “只不过我的亲人在电车上,我来这儿,是阻止她登上电车。”白维解释了句。 少女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又问:“白先生,你刚刚是说,在找我?” “不错,我是在找你。” “为什么?” “我认为你是关键。” “关键?” “不错。”白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第一次回档发生的时候,我在太平间里,认领我妹妹的尸体,而同时被送进来的是你的尸体。” “!”她并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是什么时候死去的。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内心一紧,不太好受。 “紧接着回档就发生了。”白维继续道:“然后是第二次回档,是在爆炸发生之后……” “您没有看见我的……” “没有,爆炸发生后,立刻就回档了,我猜测你当时就在车上。” “猜测……是吗?” “刚刚我打招呼的话是怎么说的?而你的反应已经证明了这点。” “啊,原来如此……” 少女低头喝了口麦茶,掩盖表情,她意识到对方很聪明,刚刚开始就在试探她,而且得到了结果。 “所以,是我死了,才会发生回档?” “我是这么推测的,应该不会有错。” “会不会有其他人?” “成百上千人,没办法一个个测试过去……根据现有情况,我认为你是关键,你是死者,而且拥有记忆,并且连续身亡。” “白先生不是吗?” “我是活着且保留了记忆,万一我死了,可未必能记得,我也不打算去死一遍试试。” 白维隐藏了回档是他主动触发的事实,用另一种逻辑推理的办法说明回档被触发的机制。 他所言必是正确,因为回档的机制就是这么运作的。 归蝶自言自语:“我是关键,以我的生死为基准。这样一来,似乎很多事都能说得通了,或许白先生也是因为靠我很近,所以被卷进来了。” 白维不置可否。 “十分抱歉,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起身鞠躬致歉。 白维摇头:“回档让我有机会救下亲人,这点我还得跟你道谢。” “这是白先生自己的努力,和我无关。”归蝶回道。 “我不否认。”白维问:“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明知会爆炸还要去电车上?你看上去并没有自杀倾向。” “这个……”她迟疑着。 少女自己也没能完全弄明白。不论是这个被邪神信徒追杀的身份,还是不断重复的回档,以及电车爆炸的缘由,所有的疑惑都没能解开。 “因为我想着试试能不能阻止电车爆炸。” “就凭你一个人?”白维挑眉。 “我还是很厉害的,只要能找到炸弹的所在位置,我有自信能阻止爆炸!” “……” “能救下很多人!” “……”这傻白甜是认真的吗?以为自己不会死,就当是无限续关的游戏? 白维眉心浮现川字纹,他用食指抹平:“你找到线索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正在排查车厢内的行李,只要多来几次就能查清。” “多来,几次?”白维右眼皮跳动。 “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但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身为武家之女,我不能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白维听的深呼吸。 归蝶看了眼时间:“快到时间了,我得去电车上了……很高兴认识你,白先生。” 乌鸦的叫声不断,她听到了催促声。 就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白维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要去哪?” “电车啊。” “我的意思是说,你哪里都别想去。”白维语气平淡:“就在这里呆着,等它爆炸。” “?”少女一开始还以为是句玩笑:“白先生,别开这种玩笑。” 白维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 归蝶肩头一疼,她皱着眉头,握住刀柄:“请放开我!那可是上千人的生命……” 白维反问:“那又如何?” 神情冰冷,话语无情。 “电车人的生死,我不是很关心。而且我也没奉陪你不断回档的义务吧。”白维道。 冷酷的声音令少女躯壳颤抖了一下。 “我不会质疑你的出发点是否良善。但善良并不是廉价的美德,越大的善良需要和能力相匹配,否则……不过是单纯添乱罢了,更可能会引火烧身。” 白维瞥了眼她:“而我判断你并没有这份能力,好好呆着,想着去拯救世界前考虑下现有困境吧,你又不是英灵,你还不够资格!” 这次,白维选择去扮演的并不是勇者……而是魔王! 第六十章 多是件美事 归蝶意识到说服白维是不可能的时候已经迟了。 她的后脑勺传来轻微痛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紧接着意识迅速陷入混沌。 “你……” 她倒在了白维跟前,被青年一手扶住。 “下次别人给的饮料可不能乱喝。”白维道:“这可是昏睡麦茶(不加入任何添加物的物理版)。” 话毕便横抱起小姑娘,大摇大摆的在人群里穿过,走到路边叫了一辆计程车。 …… 原本正打着哈欠的神宫寺咲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瞪大了漂亮的眼眸望着旁若无人抱起高中生就走的白维。 过于熟练的动作和操作,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拐骗女生的惯犯。 “喂!喂!喂!”神宫寺拍打着柳生霜月:“刚,刚刚那个人!” 那不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吗? 他在赣神魔! “我看见了。”柳生霜月几次张口又闭口,更满心猫猫头问号。 喵喵喵?为什么哥会在这里?还抱着一个高中生坐车离开了?那公主抱我都没试过呢! “那是诱拐啊,诱拐高中生!得,得报警……妖妖灵!”神宫寺语无伦次道。 “还不一定是!”柳生霜月迈开腿追过去,也叫了一辆车:“还愣着干嘛,快跟上来!” 神宫寺咲坐在了车的后排,问了句:“真的不报警吗?” “闭嘴!”柳生霜月黑着脸:“你擅自误会个什么劲,万一是那姑娘突然发病,给她送去医院呢?” “可我看到他用水瓶敲打那小姑娘的后颈……” “那是治疗颈椎病!” “高中生也得颈椎病么?” “啰嗦,这不是重点!” “对,重点……报警,我得报警。” “整天惦记着破警视厅有什么用,那群税金小偷有用的话,就不会让极道暴徒们这么猖狂了!” “那你说怎么办嘛,要不我们想去买个瓜?” “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对……” “不对?” “先灭口!” “太凶残了吧!”神宫寺咲惊了。 那可是你亲哥,你舍得?家法执行,铁拳制裁? 好,我支持,不愧是我的好姐妹,对律法有独到的理解! “好,什么时候动手,我帮你!”神宫寺跃跃欲试。 然后下一刻,她就注意到好闺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如同一头母狮子盯着藏羚羊。 等等,你这个眼神……灭口? 灭身为目击证人的我的口吗?! “您这个灭口,指的是……”神宫寺咲头皮发麻。 “你误会了,你可是我的十几年的好闺蜜。”柳生霜月收回危险的目光。 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咳!”神宫寺想要让司机停车。 然后她听到咔的一声。 柳生霜月把她的安全带给系上了。 柳生姑娘捧着巫女的手,温柔的微笑:“我担心你想不开。” 巫女小姐脸色白了半截,仿佛摸着电线,一路颠簸一路抖。 “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车门焊死,今天不到地儿不准下车!” “救命啊,要萨日朗!” …… 车辆停靠。 “谢了师傅,记得别报警啊。” “不客气,如果有警察找上我,我肯定第一时间负责带路。”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您这车牌号我可记住了。” “没事儿,我只是带班的,明天就换人了。” “啊哈哈哈……希望不要再见了。” “哈哈哈,告辞!” 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白维打开房门,把小姑娘抱回了家里,丢在了沙发上。 半分钟后,一辆车也停靠在了路边,两个姑娘提着大包小包走入巷道。 “这条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神宫寺奇怪的问。 “废话,这是我家!”柳生霜月松了口气。 看来并非是什么诱拐,否则哪敢直接带回来,又不是谁家里都有能关十几只鸽子的小黑屋地下室。 “什么!”神宫寺明知故问,故意装作震惊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诱拐犯竟是你自己!” “啊对对对,被你发现了,我目标其实是你,我要把你拐卖去明国,卖给明国人当小媳妇!”柳生霜月如同反派似的冷笑道:“怕了吧。” 神宫寺咲感动不已:“好姐妹!” 柳生霜月:“……” 她啐了一口:“呸!骚蹄子!” 神宫寺问:“现在怎么办?进去看看吗?” “都到家了,当然要进去看看,不过不能走正门。”柳生霜月抬头看向院墙。 神宫寺也想到了什么,说:“你蹲下来,我要翻墙。” “人梯是吧。”柳生霜月说。 “不对哦,是垫脚石。”神宫寺咲眯着眼睛微笑:“越平越好。” “@js:switch (resul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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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是我的住所,宽敞干净明亮,可不是「这种地方」,我没把你丢进仓库里,你应该感谢我还算知书达理。” 白维摇头道:“现在时间已经是六点五十了,该发生的爆炸也应该已经发生过了,死心吧,来不及了。” 少女昂起脑袋,扶着小腿保持蹲伏的姿势。 “你知道我能够回档。” “是啊,但这又怎么样呢?”白维反问:“难道你有胆量自杀吗?” 她瞪眼道:“有何不敢!” “桌子上就有水果刀。”白维不以为然的一笑:“如果你想证明给我看,不妨现在尝试自裁,对着颈部划上一刀,非神仙难救,死后就能重开,疼一下罢了。” 归蝶愣住,这人怎么不安套路出牌,特意绑我回来,就是为了劝我自裁? “别误会,我没这种恶趣味的癖好。”白维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我终归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倘若你真有万死不辞的勇气,我如何拦着你也是增添烦恼,往后自然没有还拦着你的理由,只能随你意愿。” “但若是你做不到,那就别谈什么拯救上千人了。”他将削好皮的苹果切成块摆好盘放下:“与其走到一半骤然放弃,折磨自己也折磨别人,不如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忘心里搁……活着,也多是一件美事啊。” 第六十一章 另一个我 水果刀就放在那里,自裁请自便。 白维这么坦然的说完后便走向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归蝶坐在榻榻米上,抬手握住了水果刀,眼神闪烁,明暗交替。 她看向白维的后背,确认他真的在做饭后,好几次举刀放在了喉咙前方,指尖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想要刺下去,但每一次都不敢,最深的一次,也只是划破了皮肤,轻微的疼痛感让她立刻停下手。 求死,是一件困难的事,在彻底心灰意冷前,没有谁舍得轻易的结束生命,去拥抱永恒的虚无。 她已经经历过数次死亡,本以为自己可以平淡视之,然而事实却是……她在害怕,她在颤抖。 经历过越多次的死亡,反而越发惧怕死亡……活得越久,越怕死。 “为什么在发抖?” “为什么会害怕?” 她自己也无法理解,只要挥刀就能回到过去,然后…… 然后? 电车上的人,没有一个和她有关,都是陌生人。 她为什么非得回去?为什么非得为了一群陌生人而赌上性命?为什么不选择好好的活着? 促使她挥刀的理由,并不充分。 如果电车上有她的亲人,她或许会逼迫自己将刀子送入咽喉。 终究都是陌生人,疼痛隔着距离,便不能切肤入骨的感受到,旁人会表示哀伤和同情,却无法感同身受。 水果刀被放下了。 她的后背靠在沙发上,视线放空,没有焦距,似乎陷入了一片混沌。 白维打开了灯光,暖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青年说:“到饭点了,先吃饭吧。” 女孩抿着嘴唇:“我现在哪里还有食欲。” “人是铁饭是钢。”白维摇头说:“不论何时何地,饱暖才是人活着的最基本目的,明国人打招呼第一句都喜欢问「吃了吗」,也是此理。” “你很擅长说教。”归蝶半推半就的坐在了桌子边,看着一旁准备的两副碗筷:“还有人?” “还有我的妹妹和一位客人,不用等她们,饿了会自己进门。”白维自然清楚她们会一路跟过来。 捧起碗筷,少女望着简单的几道菜式,品尝了几口,觉得胃口大开:“味道很好。” “江浙菜,不太重口,较为清淡。” “你管这叫清淡?”她盯着粘稠的汤汁,夹起一块松鼠鳜鱼。 “至少比川菜清淡多了,没吃过明国菜?” “平日吃不到这些的……”她想了想:“硬菜。” “嚯,家庭情况不太好是吧。” “不是,是父亲严格。”她回道:“吃穿住行都有要求,饮食味道都很平淡。” 白维打趣:“大户人家?可你这打扮不太像吧。” 归蝶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品尝饭菜,暖暖的汤、大口甘甜的米饭,还有加足香料调味料的明国菜,并不稀罕,但对她而言,确是有些稀奇……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吃饭,也是难得的体验了。 往后就只剩下安静的碗筷声和咀嚼声。等放下碗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的很饱了,过去都是定量的饮食,很少会饱腹吃撑。 喝了口茶,休息消食了一刻钟时间,青年说:“我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少女下意识后背绷紧。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拒绝了。 “独自一人走夜路并不安全。” “没关系。”她摇头说:“我能够自保,你得把小豆长光还给我。” 白维指着玄关,东西都放在柜子上。 “谢谢……打扰了。”她礼貌的退出门外。 白维将她送到门口位置,随口一问:“这把刀是你买的?” “赊的……怎么了?” “可借用一下?”白维问。 归蝶将刀递前,然后只见青年屈指敲弹在刀柄中端,一枚金属扣子应声脱落,绑在刀柄的黄纸也随之飘落。 “这把刀不是小豆长光,因为……”白维拾起黄纸看了眼,他欲言又止:“罢了,一路走好。” …… 少女独自行走在月光下,后方并无人跟着她。 一小会儿后,耳畔传来乌鸦的声音,她回头看去,没见到乌鸦的踪影。 “你在干什么!”它愤怒尖叫:“你把事情搞砸了!” 归蝶神态平静:“这是不可抗力的外因,没有办法了,至少这次是这样。” “这次?你以为还有这么多次机会吗?”乌鸦叫喊道:“你这个白痴!” “你再如何愤怒,事态都不可挽回了。”少女说:“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争吵,而且,我也要回家了。” “回家?”乌鸦嗤笑:“你还有家可以回吗?西野君。” “但我也说过,我不是西野。” 乌鸦嗤笑着,声音不再传来,再回头,看见路灯上黑鸦振翅,没有了嘈杂的声响,她得以继续往前。 入夜后,赶路也更加顺利,邪神信徒也仿佛销声匿迹,没有再次出现在她的跟前。 一路顺顺利利,步行了两个多小时,她终于披星戴月的找到了家门。 刷着黑色桐油漆的大门紧闭着,一如既往,理所当然。 院墙有接近三米高度,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垫脚的石头。但这难不倒她,她找到了东南方向的一棵古树,树枝正好一部分高过院墙,也没人修建,她将古刀的袋子当做绳子绑在树枝上,踏着墙壁,轻易的翻过了院墙,借着各种障碍物,弯着腰穿过了庭院。 …… “大小姐今天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啊。” “是啊,在宴席上也保持着沉默,什么话都不说,是不是不太高兴?” “换成我也不高兴啊,什么事都被家主决定了,我们事先都没听说过,突然就……若是华大人还在世。” “嘘,别乱说话,当心被人听见。” “大小姐中午没吃,晚上也不吃饭,这样下去会饿坏身体的呀。” 佣人们窃窃私语的交流声渐渐远去。 归蝶抿着嘴唇,她并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醒来时就已经身在公园中了。 只清楚昨天晚上父亲让自己准备准备,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似乎发生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门位置被锁住了,她不敢用力推门,绕到屋子外面,尝试开窗,成功了,窗户没有上锁。 从窗户进入房间,黑云遮蔽了月光,屋子里满是漆黑,看不见人影。 她站在原地,靠着墙壁,试图藏入柜子下,这时,月亮穿过云层,洒下月光。 房间中央的床铺边缘,坐着一道身影,她的视线正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的身上。 两人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错。 归蝶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剧烈起来,清澈的跳动声敲打着鼓膜。 这是她的家,但她现在才是外来者。如果叫来了别人,她很难逃出去,也很难说清楚。 “你……”床铺边的女子开口了。 少女全身绷紧,甚至做好了破窗而逃的打算。 意外的是,对方并没有发出呵斥,而是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你,是谁?” “我?”女孩咬住贝齿,认真的问:“我更想问你,你是谁!你的名字,是不是西野纯子!” “我是谁?”女子低垂螓首,同样疑惑:“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忘记了,忘记了很多事,身份,来历。” “忘记了?”归蝶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怒意:“你怎么能忘记!” “你为什么要生气?”对方奇怪的问。 “我当然会生气!你……” 正欲开口,她忽然全身僵住,女子的眸子里浮现出琥珀色的轮廓,那是非人的眼瞳。 被这双眼睛凝视时,有种被猎食者盯住的感觉,浑身战栗。 好在她并未凝视太久,平淡的移开了目光。 归蝶额前渗出冷汗,忌惮的靠在窗户边上,她觉得现在这具躯壳内的灵魂,根本不属于人类。 “噢,原来是这样。”女子并未在意少女的小动作,仅平静的说道:“你身上的诅咒快发作了,难怪会生气,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诅咒?”少女表情僵硬,她是什么时候中了诅咒? “是啊,诅咒,它就缠绕在你的心脏上,再过去三个小时,你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第六十二章 疯狂 诅咒? 心脏停止跳动? “再过去三个小时,我就会死掉?”归蝶失声。 “人的心脏停止跳动,普遍意义上代表死亡。”对方平静的回道。 “胡说八道!”她斥道:“我怎么会……” “我只是说出了事实,如果你不想听,就当我没说过。”女子收回了琥珀色的眼瞳,继续平静的凝视着黑暗中落下的皎皎月光,仿佛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这份淡然的态度令少女一时间咬牙切齿。 很快她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她」不可能是西野纯子,对她发怒也于事无补。 归蝶咬着嘴唇,她回到家里就是为了寻找解答。可现在只觉得自己似是坠入了更加庞大的迷宫里。 她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灵魂置换。但并不是,那么西野纯子去了哪里?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在一具陌生的躯壳中苏醒? 不能阻止电车爆炸…… 也找不到关于现在身份的半点线索。 甚至还知晓了再过去三个小时她就会因为心脏停跳而死亡。 哪怕可以回档,这也意味着她或许会永远的困在这一天内。 少女的心情变得尤为颓丧,靠在窗户边缘,想要唉声叹气,却又无从叹起,心头像是缺失了什么,很难过,但又哭不出来,只剩下苦涩的余味在唇齿间被慢慢咀嚼。 她缓缓的走到梳妆台边,仿佛是疲惫了,想要坐下休息一会儿。 突然间的一声尖锐叫声打断了她。 “救命啊!” “着火了!” 那是女佣人的尖叫声。 归蝶骤然起身,冲向门口。但下一刻她停顿住,转头走向窗户,并对着床铺上无动于衷的女子吩咐道:“你就留在屋子里,哪里也别去!” 从窗户跳下,迅速绕过侧边,走到庭院门口,忽然眼前多了一人。 一名女佣慌不择路的跟撞上了她,恐慌的躲避着什么。 名为阿藤的女子和归蝶相识足足十二年,她险些喊出对方名字。但还没来及开口,便看见了飞溅出的血花。 一把斧头从后方劈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骨头的碎裂声那么清晰,飞溅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脸颊上。 女佣人立刻失去生命,双目无神的扑倒在地,压住了少女的半身。 归蝶双手捧着满是鲜血的阿腾的面容,看着那把斧头,眼瞳收缩,呼吸近乎停滞。 她没杀过人。 也没亲眼看见谁在眼前被残杀。 最残酷的画面,也最多是受伤流血,这些她都能忍受,但唯独没见过死亡。 死的这么轻易。 她知道人会死,她知道同盟和教国之间仍然常年战争,她知道大寒的邪神信徒给世界带来了满地疮痍,她也知道万妖国至今都在内乱,每天都在死人。 但她没亲眼见过。 看到过最为血腥的,最多是屠宰鸡鸭牲畜的场景,会觉得残忍,但也仅此而已……可这是人啊,是陪伴她长大的人,生活在一个屋子下的人。 “啊,啊……”她无意识的张开嘴,飞溅的血液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衣服上留下血色的斑点。 阴影笼罩了这片庭院。 远方被点燃的火光照亮了这片拐角,一只手越过拐角,握住了消防斧,拔出来,带起红色白色,令尸体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 归蝶抬起眼睛,看见了一张古怪油漆涂抹成的抽象风格的面具,还有咧嘴微笑的半张脸。 “喲,终于找到你了,西野。” 大抵是个中年人的邪神信徒开口,胡子拉碴,大腹便便的啤酒肚,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发福的中年人。但他此时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戾气,血腥气。 他的背后还站着三个同样的人,是暴徒,却又和暴徒截然不同。 极道暴徒未必人人都手上沾血。但这些邪神的狂信徒们都是实打实的发起过暴力袭击的恐怖分子。 少女呆滞着,她被眼前这幕光景惊呆了。 紧接着疼痛感袭来,她几乎瞬间失去意识,好像是被什么敲在了身上,疼痛又晕眩。 头皮传来疼痛,是谁在拉扯着她的头发拖行着。 她并非没有反抗的力量,而是忘记了去使用。 在愤怒之前,她感受到的更多却是恐惧。 丧失斗志的情况下,无论多强的实力都不能得以发挥。 血肉模糊的近距离厮杀,比起单纯扣动扳机要困难太多了。 这就像是一场噩梦。 疼痛感都在强烈的震惊和恐惧被钝化了。 她怎么会想得到,邪神信徒真的会疯狂到这一步,他们真的敢追上来,堂而皇之的在夜晚血洗她的家。 她的头发都被扯断了,带着血丝。 狂信徒围绕在她周边,咒骂着嘲笑着什么。 她什么都没听下去,耳朵嗡鸣,满脸泪水,眼中尽是燃烧的火焰和倒地不动的尸体。 这瞬间,她回想起了不久前青年对她说的话。 ——善良并不是廉价的美德,越大的善良需要和能力相匹配。否则只是单纯添乱罢了,更可能会引火烧身,我判断你并没有这份能力,好好呆着,想着去拯救世界前考虑下现有困境吧,你又不是英灵,你还不够资格! 或许真的是这样。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份残酷的现实,拯救自己都做不到,谈何拯救别人! 半空上有乌鸦在盘旋,它停在屋檐上,投来冰冷的注视。 仿佛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你早该知道,回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疯狂的邪神信徒是不会放过你的。 少女埋下头,悔恨的流着眼泪。 是啊,她早该知道! 嗡! 近距离的一名狂信徒突然感觉右手一疼,低头一看,他的手腕已经不翼而飞,涌出的血液染红了草地。 一把明亮的古刀滴着血,刺入庭院泥土,白色鹅卵石涂上红色。 少女将断掉的右手从头发上扯下,砸向正前方,紧接着踏前追刀。 古刀锋利,切肤入骨,瞬间劈断了那人的肋骨,剖出鲜活的脏器和血肉。 “你们这群疯子。”归蝶声音低沉:“我发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全部,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迟来的愤怒,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有刀在。 少女挥刀向着狂信徒们,并非不知恐惧,而是陷入疯狂。 …… 不知道过去多久,或许十分钟,或许半小时,她靠在走廊上,踉跄的缓慢的行走着。 她砍倒了七八人,自己也深受重伤,左眼失明,右手少了三根手指,左腿已经没了知觉。 她艰难的往前走着,不是想要继续厮杀,而是想要看清楚,想弄明白。 西野纯子在躲避谁的追杀; 电车爆炸是谁的策划; 将她的家变成血海一片的幕后者到底是谁! 祂一定来了。 就在这里! 拖曳着血痕往前,她推开沉重的门,举目望去,被血色染的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轮廓。 是乌鸦。 乌鸦盘旋着停在了一名穿着灰袍头戴圆毡帽的男人肩头上。 他摘下帽子,彬彬有礼道:“辛苦你带路了,西野君。” 归蝶瞳孔猛地收缩,一刹那明白了很多,她声音沙哑:“阴阳师。” 第六十三章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乌鸦、式神、阴阳术。 她早该想到的。 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脱出去。 当那只乌鸦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没办法逃走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可能只是在驱赶,不断的驱赶自己,不让自己喘息,看着自己四处奔走,最后…… 可他们杀错人了。 真的搞错了。 她不是西野纯子,对邪神信徒一无所知,否则怎么会逃回家里。 归蝶咬住牙关,满心皆是悲哀,无力感逐渐爬上脊背。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跳入东京湾,一了百了。 到头来,一切挣扎都是无能为力,她知道的全部所有都不一定是真。 始终都在别人画的圈子里爬行挣扎,如同被画地为牢的蚂蚁。 她苦笑着,沙哑的苦笑着,暗暗自嘲着自己的天真。 她居然还想控诉对方的愚蠢和残忍。 根本毫无意义。 这群狂信徒哪里还有什么理性。即便是知道搞错了对象,也最多只是吐出一句冰冷无情的「哦,然后呢」用以反讽,人性是距离他们最遥远的词汇。 穿着打扮像个西方绅士的男人有着一对蓝色的眼珠,他看上去仿佛受过贵族教育,显得彬彬有礼。 “辛苦了你带路了,西野君。” “我们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场大礼,不知道你满意与否。” 他肩头的乌鸦叼着一只不知从那具尸体上摘下的眼球,眼球后方的神经线从鸟喙边挂着,滴着血。 少女嗓音低沉,她太过于用力的嘶吼已经伤到了声带,听上去每说一句话都在撕裂着声线。 “这次我输给你了,输的很彻底。” “你也该知道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为什么要背叛呢,好好的留在总部里,你仍然是我敬爱的同志,却居然背着友好相亲的互助会搞这种小动作……” 男人将另一枚眼球抛起,被乌鸦接住,他歪着脑袋,白色手套按着文明杖:“我很伤心啊,西野君。” “别过来。”归蝶警告道。 “走到这一步,你说什么也没用了。” “不,我只是劝告你,离我远点,否则你可能会后悔。” “我拭目以待。”狂信徒的领袖役使着乌鸦,不慌不忙的走近:“不过,我更好奇一点,能回答我吗?你奔走了一天时间,到底都在做什么?你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半日时间销声匿迹?” “好啊。”少女露齿一笑,钢铁的刀刃倒映着烈火,遍体鳞伤的她姿态凌然,笑容竟有几分戏谑和得意:“去地狱里问我!” 她输了,惨败。 但还有机会! 乌鸦尖叫,狂信徒首领朝她走来,无形的力量瞬间撕裂了地板和木质门窗,宽敞的木桌如同纸张般被暴力的撕裂开,狂暴的力量超过了寻常武夫的理解。 “呵……” 回应对方的只是一声冷笑。 归蝶闭上眸子,横刀于前,调转刃口。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她举刀划向脖子,悍然自刎! 先前不敢做的事,现在再无半点犹豫。 利刃划破白皙脖颈,鲜血喷涌而出,飘洒的鲜血溅了西装革履的狂信徒领袖半身。 他先是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警惕有诈,随后才发现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鲜血。 费这么大功夫,就为了溅人一身血? 蓝眼弯腰拾起古刀,拇指食指捏住刀锋刃口,抹去血液和血脂。 “伽蓝的作品。” “已经解封,可惜你不会用。” 他将刀抛向火焰:“西野君,你比我想的要愚蠢,很多。” 血流如注,自刎而死不如斩首那么快,归蝶的瞳孔被血染成茜色。 “去祂的混蛋西野……” 少女骂声虚弱无力,咚的一声轻轻倒地,眼瞳逐渐失去光泽。 亦不肯瞑目。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三点三十分。 女孩醒了过来。 睁开眼。 满腔复仇怒火。 “阴!阳!师!” 走出公园,红眼乌鸦停在了院墙上,顷刻间被她抛出的石子击中后掉落,继而被一脚踏上碾过,扭断脖子。 令人烦躁的声音也没有再度响起。 她直奔着店铺而去,这次稍微留意了古董店的名字——《伽蓝》。 但该抢还是要抢。 砰的一声,橱窗碎裂,同时碎裂的似乎还有她先前能勉强维系的理性。 苏醒的更早意味着面对更多的追杀,她选择反客为主,在一个地方待一小会儿,等人到齐,斩人逼问。 由于手法过于稚嫩,她太早暴露了位置,落入对方包围圈,意识到自己逃不出去了,身陷囹圄,没有突破的可能性。 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拔刀自刎。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两点三十分。 时间再度倒退了一个小时。对她而言,并不意味着好事,因为时间轴再度发生了变化。 她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加快步骤,藏在暗处,并没有选择正面交锋。 和邪神信徒一直周旋到了傍晚六点。 可惜这次也没能跑脱,她果断选择跑进了地铁站。 本以为对方不会追来,但邪神信徒仍然将她包围在了车厢内,双方毋庸言说一番血战,成败皆无意义。 因为电车被引爆了。 她不记得自己进的是几号车厢。但这一次的爆炸也仍然近在咫尺,死时粉身碎骨。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一点三十分。 长达九个小时的转战将她的体能消耗殆尽。 她没能保留更多的气力去应对最后登场的蓝眼阴阳师。 她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对方。 仅一次交锋,她便意识到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巨大,那并不是她能独自一人应付的对手。 她知道必输无疑,但仍然咬牙选择继续挣扎,寻求微乎其微的胜利可能。 …… 十一月十七号,下午,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 下午,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从这次开始,时间不再倒退一个小时。 …… 十二点三十分。 失败。 …… 失败,失败…… 十二点三十分,她在公园里苏醒。 十二点五十分,她第一次放下了兵器。 十二点五十五分,她绝望了。 第六十四章 绝望 抛下兵器,转身而逃。 同样是逃走,意义却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但最终都是失败,失败,失败…… 不断重复的失败,不断重复的挫折,她觉得就像是在巨人手中跳舞的蝴蝶,如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只需要五指轻轻紧握,她就会死去。 多么脆弱,多么可笑。 哪怕不断的回溯了时间,不断的找寻着机会,她也始终无法改变自身的弱小。 她终究不是英灵,更不是剑豪。仅仅只是学过一些剑术的普通女孩。 她哪有什么资格去挑战给瀛洲带来多少灾厄的恐怖集团邪神信仰。 哪怕看到了真相,她的剑也始终不能触及到对方分毫。 所以,为什么还要握着武器,为什么还要坚持去挑战,这根本毫无意义。除了用来斩杀自己之外,它显得如此轻薄如蝉翼。 更可笑更可悲的是,哪怕是逃亡,也是徒劳无功。 她逃不出邪神信徒的包围圈。 她逃不出不断束缚着心脏的诅咒。 她更逃不出不断重复的今天。 挣扎、反抗、逃亡……一次又一次。 即便肉体不会轻易毁灭,会在时间的洪流中被重塑,但记忆和灵魂呢? 精神无法负担,总会逐渐濒临崩溃。 所以她逃走了。 抛下武器,逃跑了。 连自己该逃去哪里都不知道,脚步踉踉跄跄,神态失魂落魄。 她不能停下脚步,否则会被追赶,也不能去往任何地方,否则都会招来邪神信徒的误会。 即便只是偶然想要歇脚,在粗点心店铺里停了一小会儿。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只看见和蔼的年老夫妇的老木屋在燃烧着熊熊烈火,浓烟飘上天空。 重复了这么多次,回档了这么多次,她所看到的,是单纯的尸体不断堆砌高筑。 一具具的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亲人的,朋友的,敌人的,自己的…… 尸体堆砌如高山,最终结果呢?换来了什么? 还是回到了原点,还是牢固不动的十二点三十分! 她厌倦了。也绝望了。 赢不了,逃不掉,那还能怎么办? 放弃吧,躺平吧,摆烂吧。 归蝶低垂着面容,眼瞳如同坏死般垂下,有气无力的行走在热闹的街头,脚步缓慢而沉重,在欢笑成群的人流中格格不入,如同垂死挣扎的重症患者,每走一步都在损耗着生命。 她踉跄的往前,好几次撞到了什么,跌倒了,也没人靠近。 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盯着她,就像是看着什么奇怪的异类。 她咬着嘴唇,起身继续行走,不知不觉身上占满灰尘。 又一次,她撞到了谁,跌倒在地。 正准备自己爬起身,但一只手递到了她的眼下。 “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话的少女缓缓抬起眸子,耳鸣声渐渐消散。 神宫寺弯下腰蹲下身,神情和蔼的问:“小妹妹,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遇什么事了?” 她没说话。 柳生霜月说:“去那边坐一会儿吧,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可能是低血压或者身体不舒服。” “不,不用……”归蝶拒绝道。 “别客气,都是女孩子,还能骗你不成?”神宫寺咲拿出学生证:“姐姐们是东大的学生,不是坏人啦。” “越描越黑。”柳生霜月敲了下神宫寺的脑袋:“你是遇到什么事了么,需要去医院么?” “要不叫救护车吧。” “然后把你抓去青山?” 两人闹腾着,把女孩安置在了街边的一处座椅,嘘寒问暖也没得到回应。 直至柳生霜月直起腰,挥了挥手:“哥,在这边!” 一名青年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饮品走近:“呢,椰果、芒果味。” “谢啦,哥。” “谢谢兄长——”神宫寺应了声。 “嗯?”威胁的视线扫过来。 “咳,谢谢白兄台!”巫女立刻改口,换成豪迈语气。 白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时注意到有第三人的视线,下意识低头。 视线交汇。 归蝶下意识就要起身,她并非故意接触靠近。 然而刚刚离开座椅,就被青年单手按住肩膀。 “别激动。”白维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你也不可能清楚我在哪里。” “我立刻离开。”她说。 “第二次见面,颇为难得。”白维也坐下了:“我们……聊聊吧。” 神宫寺和柳生霜月继续逛街,等她们离开,白维反而开始发起牢骚。 “陪女人逛街真是耗费精神和体力的巨大工程啊,把我当驼鹿使了,还不给奖励。” “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都不给草,很过分啊!” “真是太草了。” 白维拧开麦茶,吨吨吨了一口。 “而且啊,我都快不记得到底逛了多少次了……更绝的是,每一次逛街路线都不一样,买的衣服也会有不同,女人在这方面真是善变,连历史都产生了微妙的错差。” “噢,我就是抱怨一下,没有任何煽动对立的意思,你可以抓着我的言语漏洞进行说法。但不能上升到人格攻击的方面。毕竟我只是个明国人,这是习惯性的抱怨。” 不等他源源不绝的抱怨结束。 归蝶开口,打断了他的闲话:“你记得过去多少次了吗?” 白维摇头:“从第十次后就没记了,大概,七八十次应该有了吧,或许一百?” “你不生气吗?”少女问,自嘲道:“你可以骂我的,骂我太自私,骂我太愚蠢。” “不至于不至于……”白维连连摇头:“一百次就嫌多,现在我早跟冈部伦太郎住同一个病房了。” “即便如此!”归蝶埋下头,她想说自己重复了上百次,结果仍是一无所获,甚至到了后面的数十次,记忆都变得暧昧模糊,也只是不断的重复死亡。 白维表示理解:“虽说打游戏突然被强制读档的体验并不好。但我还不至于去责怪你,就和我所说的一样,你所面对的并不是能轻易战胜的对手,对普通人而言,这很难。” “是啊。”少女抱着双臂,嗓音混入鼻音: 归蝶抬起眼睛,眼眸里是一片虚无,连声音都那么虚弱。 “很难……很难。” “你的脸色很难看。”白维说:“看得出,你的精神也难以维系了,这么久了,你有睡过一觉?” 她轻轻摇头,怎么可能睡得着。 隔了一会儿,她轻声说。 “白先生。” “嗯?” “和我待在一起会有危险的。” “我知道。” “你不走吗?” “人流就是最好的保护伞,实在不行,你重开也可以,我借你一把刀。” “真无情啊。”少女说。 “抱歉,我就是这种摆烂人。”白维失笑。 “那么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她坐直了身体:“能请你听一听我的心里话吗?” 第六十五章 不要温和的走进那良夜 “我的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我是武家之女。”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品格,我便去阅读和学习明国的诗篇,跟着学习花道和茶道。” “父亲告诉我,要有武家之女的本事,我便从七岁开始练剑,每日不停,渐渐的刀不离身。” “父亲告诉我,身为家族的女儿就要为家族奉献。于是我从十九岁开始接受新娘修行。” “我喜欢乐器,喜欢尺八演奏。但父亲认为这些会浪费时间,我便丢掉了尺八,辞退了声乐老师。” “我喜欢漫画和读物,明国的武侠小说偏向于纪实文学又很浪漫,我偷偷的看好几卷,被发现后便再也没有看过任何的小说,只看诗歌、名篇和散文。” “我也喜欢小动物,但养过的小兔子小乌龟小金鱼都被送走了,十岁那年收到一只波斯猫,养了半年,因为它生病,导致我错过了一天的课程,也被送走了。” “但到这里为止,我都能接受。” “我的家庭是这样,或许注定这辈子都很难自由。” “我也知道,父亲的压力很重,母亲早早去世,爷爷能力不足,一整个大家族的重担都在他的肩头上……我也希望能早些成人,帮他排忧解难。” “为此,即便牺牲一些自我也无妨。” “我猜想,这就是我的命。” “我是这么度过了二十年的人生,我也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我认为自己足够成熟了。” “但……”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它来的太快了,我猝不及防,仅仅只是睡一觉而已……但它这么离奇,这么惨痛,这么残酷。” “起初的几次回档,我并没有太过于在意,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科幻小说里其实也有过,死而复生,时间倒流,流行电影里的元素,很厉害。” “我接受了现状,我以为自己能掌控好情况,就像电影明星一样拯救电车里的人,也拯救我自己。” “这是不是一种自我欺骗呢?还是因为死了两次,导致哪里不正常了……” “现在回想,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就像是少根筋似的,很傻很天真。” “然后啊,就像是因果报应似的,现实回应了我一巴掌。” “很疼的一巴掌。” “当我看见曾经陪伴自己长大的家人后脑勺被斧头劈开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一点。” “这个世界其实一点都不讲道理。” “那群邪神信徒是这样,突然风云变幻的世界也是这样。” “人死的好轻易。” “就像是一张纸,轻轻一扯就破了,一把火就烧没了,如草芥,如尘埃。” “死了这么多次。” “经历了这么多。” “我也终于明白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够成熟,真的太过于想当然了。” “我在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更别提去拯救别人,我甚至救不了我自己。” “从过去开始,我就一直按照其他人给我定下的路行走,没有一次做出过属于自己的选择。所以沦落到这一步也是自作自受。如果我早些意识到,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我很弱小,我没有复仇的力量。” “所以我抛下了刀剑,我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我也怕疼,我也怕死,我更害怕的是……毫无意义的重复。” “没有胜算,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又能做到什么呢?” “难道就这么一次次的重复回溯,直至我的灵魂精神都枯竭而亡,就是我的命运吗?” 她抱着手臂,埋下脑袋。 孤独的,无助的,低声的,哭泣着。 她被困在这场轮回中,不论是低声抽泣,亦或者放声哭嚎,没有别人听得到。 苦涩痛苦咽下咀嚼,独自一人暗自神伤。 将积攒的情绪诉之于口,将所有积压的精神压力缓缓道出,她意识到自己早已是千疮百孔。 也是真的累了,疲了,乏了…… 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只想哭一场,像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她靠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歪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 …… “哥。”柳生霜月靠近。 “睡着了。”白维招呼她走近,轻轻将位置同她做了个交换:“你待在这儿。” “?” “我有事去忙,你们在这儿等我回来。”白维轻轻抚摸妹妹脸颊:“知道了吗?” “哦……”脸颊被抚摸的温度令女孩脸红心跳,甚至忘记追问。 等青年背影混入人流,她才意识到自己该追问的。但顾及到一旁的小姑娘,又不得已牢牢坐稳。 …… 白维走过拐角,停下步子:“打算跟踪我?” “没有。”神宫寺咲探出脑袋:“纯路过。” “你还是陪着霜月好一些。” “小看我咯?”神宫寺咲挑眉:“这孩子身上有奇怪的气息,我闻得出来……” 她难得认真:“负责处理危险事项本就是剑巫的职责,倒是你这个明国人乱插手当心蹲看守所……还是交给我这个专业人士更好点,你回去陪着霜月好了。” “邪神信徒是很难对付的,普通人遇到肯定会缺胳膊少腿的。” “你可不想下辈子做轮椅吧。” 巫女小姐避重就轻张牙舞爪的吓唬着,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看穿了似的。 白维不由得失笑。 “笨狐狸。” 神宫寺咲蓦然神色一滞,眸子一转不转的盯着青年,仿佛要看穿皮肉深入灵魂。 “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维弹指敲在她的额前不做答复。 “要跟来也可以,但得听我的话,知道么?” 他的话语平静,却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不容置喙的力道。 神宫寺有心想问明白,但一眼看去,只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熟悉,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巫女乖巧的跟上,一遍偷偷打量着他的后背,一遍装作不经意的问:“去哪里?” “去给这场重复上演的舞台剧画上休止符。” 白维对着午后的太阳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我也已经很久没睡觉了,很困啊。” 一百次回档。 足足上百次。 白维真的什么都没做? 只是每天醒来后找到自家妹妹,然后重复着逛街聊天的轻松日子? 怎么可能? 她以为自己是孤身而战,实际上并非如此。 早在第二次回档时,柳生家就被紧随而来的狂信徒们袭击了。从一次起,他便意识到难以置身事外。 随同她一起挑战这场轮回的人,还有白维。 不得安眠者,还有白维。 帝王永不眠。 现在归蝶坚持不住,他却还留有余力。 一百次的轮回中,他已经查清楚了邪神信徒的巢穴,在此之前一直都只是在重复的刷级。 就像是打游戏凹深渊一样。 这会是最后一次。 青年的胸膛起伏,呼吸时如同风箱,心脏跳动如同火焰升温,像是燃烧的锻造炉,炉火上铿锵敲打着钢铁,将钢铁锻造成更加锋利更加坚韧的兵刃,经历一百次敲打后,他的灵魂也升至最高温。 褪去慵懒随性的外衣,神宫寺第一次窥见了他眉宇间的神色,如同农民凝视着金黄色的麦穗稻田,如同帝皇俯瞰着治世下的宏伟帝国,如同圣人凝视着千秋万代不移不变的光景。 她听到他发出这样的轻叹。 “我绝不温和的走进那良夜。” 第六十六章 人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你确定是这里?” “嗯。” “可是,这里分明是……” 是教堂。 自西向东,欧罗巴大陆,极东,神州,宽阔的海洋中心仅有少许成片群岛。 作为欧罗巴大陆两位霸主之一的教国也从未放弃过远征海外,开拓新的教权领土的念头。 为了宣扬外部信仰,曾经在瀛洲中任职的红衣枢机卿就超过三位。 然而当教国试图以此为跳板进入神州,却对上了神州的不动壁垒的明国。 教国拥有超过两千年的历史文明,它们对此引以为傲。可明国早在五千年前开始就已有人神行走于大地,宗教信仰早已和祖先信仰、仙神融为一体自成体系,儒释道几家凤鸽天下,没有额外传教的可能性…… 而毗邻着大明的还有大寒这个信徒遍地的半岛国家,教国试图传教的结果就是外征力量大为损耗,面对邪神这一强力对手,似乎至高意志并不能很好的隔着海洋照拂它的信徒。 从结果来看,两百年前,教国就放弃了对外扩张,选择了和同盟国疯狂内卷的路线。 但留在瀛洲内仍然有大量的教堂。哪怕缺少人员已经废弃了上百座,也仍然能在瀛洲各地窥见当年教国试图扩张信仰的遗产。 圣教堂内的一切财产和神职人员都受到来自教国的庇佑。虽然并没有大使馆那样的临时国土的法律效应。但擅自闯入的话,必然面临教国外交人员的施压和追责。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反而是绝佳的藏身地。 白维十分肯定这里就是邪神狂信徒的窝点,自然是因为他之前就来过了。 归蝶担心自己一旦被捕获就难以逃脱,失去抵抗能力连自裁都没机会。 她也没信心能承受邪神狂信徒的拷问和精神污染的手段,因而没有主动投降深入敌后。 但白维则不然。 他可以主动探测,但这也并不容易,邪神信徒的精神都有污染痕迹,不能直接通过灵界海洋链接意识,只能通过不断的拷问和言语诱导找寻蛛丝马迹。 最终他锁定了这里。 来到教堂门口,一名神职人员拦住了他:“您好,这里是圣教堂,不是信徒不能进入。” “为什么觉得我不是信徒?”白维反问。 “您没佩戴圣教发放的徽章。” “有徽章就意味着是信徒?”白维又问。 “我并非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寻求身份证明,请您不要无理取闹。” “前方有路,那门就这么敞开着,里面透出万丈光明,可神不在里面,你们在跪拜谁?一堆石像?” “你在说什么?” “……” “教国的传教士连这句话也不曾听过,还算什么传教士?”白维凝视着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还是说,你所咏唱的经文并非源自于此?” 他发问:“你们在跪拜谁?” 神职人员脸色难看道:“我要赶人了!” 白维耸了耸肩,转向神宫寺:“你看吧,这里早已是它们的窝点了。” 皮这白袍的中年人猛地冲过来,白袍兜帽掉落,表情从平静瞬间转为扭曲,握着匕首刺向白维后背。 他以为自己有机会得手。 但刹那间,他已经身体腾空,一把木刀抵住他的胸膛,往前一推,冲击力量狂暴宣泄。 然而更加致命的紧随而来的轻飘飘一脚,看似没多少气力。就像是普普通通的踢飞罐子,实际上却是日向小次郎在猛虎射门。 人成了足球,砸在了教堂的门框上,高达五米的的正门轰鸣洞开,门板撞上立柱,教堂顶层震着飘落尘埃。 教堂内部坐着一大群信徒,正在低声祷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乱了他们的祷告和祈福。 男女老少都回头,几十双眼睛看向不闪不避大步流星踏入教堂的不速之客。 “什么味道。”剑巫掩住口鼻:“好强烈的异味……” 自从觉醒了仙灵之理后,她的嗅觉就变得越发敏锐,特别是关于不干净的气味。 狐狸是犬科,合理。 “野兽的窝点,当然是一股野兽的气味,感染了邪神毒素的人,也大多如此。”白维平静的问:“怕吗?” “谁怕了!”神宫寺挺起胸口,挥了挥新买的木刀,给自己打气。 怂是有点怂的,她这个剑巫还没经历过几次实战,好几十名邪神信徒,黑压压一群,当然令人心慌。 鬼知道这群人会不会冲上来抱着她的手脚就喊「我滴任务完成辣!」 但输人不输阵,嘴上不能认怂……好歹两个人,大不了抵背而战。 但没曾想到白维直接抬起手卖了队友:“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啊?” “你这么勇,我给你一点发挥空间,诶嘿——” 白维清了清嗓子,对着教堂大喊道:“你们都听好了,这位是神宫的剑巫,她已经察觉到你们的身份,得知了你们邪恶的机会,速速投降吧!” 唰唰唰! 此话一出,不论男女老少,邪神狂信徒们纷纷起身,眼神不善,顷刻间化作一群饥渴狼群。 就连在最上方的传教士也合上书本,摘下了平光眼镜,露出异化的獠牙。 神宫寺咲瞪大眸子:“!!” “我已经帮你拉好怪了。”白维竖起大拇指:“干巴跌!” 你给我等等! 神宫寺咲拳头硬了,她挤出勉强的笑容:“那你呢?” “我只是平民,你指望我对付这群?”白维连连摇头:“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那你非得给对面拉仇恨干嘛,还上了狂暴buff! “我也不想这样的,谁让我只是个路过的帅气青年呢,负责讲解和引导剧情而已,你别指望我处理到所有问题。如果我一人办得到,还带你来干嘛?” 白维摊手道:“一人单挑半个邪神信徒的巢穴这可是稀有成就,别人想刷这副本还没机会呢。” “那我还谢谢你咯!”神宫寺是真想给他一棍子,把他尻晕过去,扛起就跑。 “不客气!”白维往后退了两步:“他们耐心值要空了,你自己小心。” “我我我……”神宫寺咲突然弱小又无助的说:“我能跑吗?” 人这么多,我害怕。 “兵线在这里,你跑哪去?去野区采灵芝吗?” “你说这个谁懂啊!”神宫寺往后退。 “你看这群人如同背景板似的站着就听我们两个说相声,一动不动的,你以为是为什么? 都说了多少废话,那人都保持着礼貌微笑。虽然一副恨不得吃人的便秘表情,但脚步就往前挪动了两厘米,这叫什么?”白维摸着下巴,一通分析。 “叫什么?”神宫寺问。 “打草惊蛇。”白维娓娓道:“他们已经提前安排人去堵后路了,现在跑已经晚了一步。” 神宫寺咲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圣教堂的外层已经糊上一层阴影。 “哎呀,八嘎,我这个八嘎!”她急的爆了粗口:“邪神信徒也是信仰类的,这是结界,完了完了!” 围住两人的邪神信徒们这才终于开始动作,眼神闪烁,保持和善狞笑。 事到如今跑也跑不了,似乎只能背水一战了。 神宫寺抽了抽鼻子,放下多余念头,破釜沉舟的勇气在血骨里涌动,她也不完了对着白维诅咒道:“我要是死了,一定下辈子到你家,把你家里米缸吃空!” 白维失笑:“你这性子太过于惫懒,不给点压力如何进步?” “我……” “好了,别说话,当心咬到舌头。”白维轻轻一拍她的后背:“你被强化了,上吧。” “?”神宫寺反而绷紧身体,这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她害羞起来,浑身燥热。 不对,是真的燥热了! 樱花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但迅速被糊状阴影所遮蔽。 第六十七章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开了英灵之理,莫说是来五十人,便是百人五百人,也都是送菜。 神秘度的降维打击从来不讲道理。 记忆的洪流再度吞没了神宫寺,但只要不去抗拒,就不会有危险。 最多是会有些头疼脑热的症状。纵然如此,英灵之理也仍然能自动触发寻敌,将这里的杂草处理干净。 把她带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倘若要自己动手也难免要费一番手脚。 白维穿过教堂前厅,绕过石雕,从侧门一路往前,行至教堂后方的开阔处。 这里是一片花园,盛开着鲜艳的白花。 室外环境,冬天,温度低下,并不是温室环境,却有着上百的花朵盛开,虽然娇艳,但也显得诡异。 花园中,有个人正在裁剪着白色的花朵,手里拿着园艺场,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园丁一样。 一袭西式长袍的男子抬起眼,眼珠蓝色,皮肤白卷,栗色卷发,显然并不是这个国家的人种。 “本以为需要花点时间才能找到。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他开口说,语气中并无意外:“叛徒会知道关于据点的事也是正常的,不过……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白维仅仅是默然不语,然后往旁边走了一步,零点五秒后,地面的草地骤然破开一道缺口,缺口里射出三米长度的异化肢体,看上去如同植物根茎,又像是海洋生物的软体组织,贯穿了白维先前所站的位置,劈在空处。 他又左侧走了三步,嗤嗤嗤……又是三声破空的突刺声。 白维用中文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呵呵……”蓝眼珠的牧师微笑:“我听不懂明国话。” “作为圣教的一员,居然改信了邪神。虽然都显得无可救药,但前者好歹勉强无害,后者简直是核污染。如果瀛洲有审判所,你现在应该已经被送上火刑架了。”白维淡淡道。 蓝眼牧师张开双臂:“教会告诉了我如何爱世人,邪神告诉了我如何更进一步……二者都令我受益良多,信仰哪有高低之分?” “太贪婪会死的很凄惨,尤其是你这样缺乏信仰的人。” “你有资格说我吗,明国人。” “我可不是以明国人的身份跟你废话,不过也是……我跟叛教者说什么废话。” “你赢不了我的,尤其是在这里。”蓝眼牧师抛下花篮,笑容满面:“但你来的也正是时候。” 【奥威尼斯ꔷ范斯特海姆】 【综合等级:47】 【圣教空骑兵17;邪神传教士30】 【异化度:70%;生命值:100%】 【称号:不洁者】 【缺乏信仰,仅为权和力而行动的不洁之徒】 【警告:危险等级极高!】 【警告:生命诚可贵!】 【警告:冷静,克制,逃跑!】 一排排高危词条刷出来,白维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看见都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打黑魂系的游戏,穿过白雾之门,背景音乐响起,庄重而肃穆,画面中那位极具压迫感的boss开始动弹。 而你想到自己似乎很久都没存档了,又看了眼自己身上高达三十万的魂…… 不由得开始紧握着游戏手柄,双手冒汗,这种恐惧感很难消弭,想要摒弃这种深入心底的恐惧感压迫感,最好的办法只一种……单杀它一次。 该治疗方法适用于怪猎到黑魂的所有怪物恐惧症。 想到这里,白维不由得笑了出来,轻松的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蓝眼的牧师面露不快之色,没人能在他展露真姿后继续大放厥词,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种将他视作死人的态度太过于狂傲,让他回想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偏偏……又是个该死的明国人! “我其实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没有把握住。” “一百次中,你都没能杀了我。” 白维敛去笑意。 “现在……轮到我了。” 不洁者嗤笑,只当是个狂傲之徒,低沉道:“大言不惭。” 他的躯壳超过百分之七十都已经异化,意味着早已和人类这一种族差别巨大。 从后背位置延伸出的漆黑触手挥动,发出的破空声尖锐,如同钢铁的刀斧。 白维往前一步,平举右手,掌心一抹寒光迅速也延展,汉刀落入掌心,触手肢体被一刀斩碎。 这把刀仍然是无名之刀,却出现了些许变化不同,它的平凡外表变得稍稍生动了些,刀身更加光滑,并且刀柄尽头变成了一只咬住铁环的钢铁虎首……同时也变得更加趁手! 气刃凌冽,寒光斩碎了钢铁般的异化肢体。 邪神信徒们大多不是正式经受过战斗的人员。但他们仍然能造成巨大的威胁,理由就在于邪神的赐福会让人类逐渐异化成另一种生物,就好比克苏鲁的追随者会变成非人的眷属一样,邪神也会污染人类的意识精神和肉体,来让他们超越现有的生命阶段…… 这或许是一种劣化,但在邪神信仰者看来,也是一种超脱凡俗的方式,只要不断的麻痹精神意志和肉体,也能达到另一种意义上的极乐净土。 我已不做人了!何必守着人类的生存方式不放! 嗡! 白维继续挥刀,短短五步距离,他已经斩下三十次,不敢冒进。 人之气力有尽,每次耗尽气力都必须进行一轮漫长的换气。 一气呵成,若是一气不成,那么大概率就会变成个死人。 白维挥刀,凌冽的刀光上缠绕着七尺长度的剑气,让他看上去如同挥舞着一把锋芒毕露的长枪。 刀光将两侧的白花丛拦腰斩破。 蓝眼牧师挺直背脊,有些意外的皱眉,如此纯属的使用剑气,已是剑豪境界了,这令他有些意外。 明国豪侠的质量什么时候有这么高了? 可终究是武夫,比不得天上仙家! 蓝眼牧师抬手划破手掌心,洒出一捧血液,血液打湿了白色花朵,人畜无害的植物瞬间拔地而起,如同从地面爬出的骷髅士兵拱卫着亡灵君主,花瓣染成鲜红色,二十多只是食人花顷刻间填满了道路,白维陷入包围圈,地面都被它们层层叠叠的根茎掀开撕裂,力从地起,站都站不稳,如何应对? 蓝眼牧师虽然看着文质彬彬,但他早已超过五十岁,十分擅长交战,和普通的狂信徒有本质区别。 他不相信白维有能力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也不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然而下一刻,他四周的士兵们被一瞬撕裂,似有电光一掣。 奥义,紫电一闪。 妖魔乱舞的布景还维持不到十秒时间,绝望的光景就被撕裂,像是不懂风景的小鬼拿出剪刀用力一扯。 白维横空一刀,斩破异化的植物,也一步拉近距离,距离蓝眼牧师不到最后五步。 再举刀,刀气磅礴起势,雄浑气势,如大江拍岸一线潮! 蓝眼牧师眼瞳剧烈收缩,在意识到自己小觑对手之前,他感受到了一阵耻辱。 瀛洲剑豪剑客都是以杀人见长,他们的刀剑为幕府服务,为杀人服务,却不擅长应对更极端的对手。 因为杀人太容易,而斩妖除魔太难。因而沾染了刀剑斩魔的传闻的兵刃都被传的神乎其神。 可在明国的土地上,兵祖,名蚩尤。 佩刀佩剑行走的游侠早已在仙魔共存的大地上行走了数千年。 于明国人而言,刀剑的终极浪漫,是荡平山海,讨尽邪魔,是一剑霜寒十四州。 同样是刀气剑气,双方的使用目的性截然不同,思考逻辑和发展方向也既然不同。 单白维手持汉刀的起手势,蕴着江潮拍案的意境,刹那间江河一泻千里,雄浑壮阔。 不洁者嗅到了致命的味道,是似曾相识的致命威胁! 同样是明国人;近似的起手势;还有这股致命感…… 像!太像了! 牧师的蓝眼旁凸出血丝,条条道道醒目无比,他攥紧了拳头,皮肤下青筋暴起。 刀气剑气如潮水般拍打在他的脸上,如同响亮的耳光。 五年前,他在明国负责执行一次任务,也就是那次,他丢掉了半条命。 白玉京的仙家追的他无处可逃,在地下水道潜伏了一个月。 在明国的土地上,他慌不择路的逃,可不论去哪里都没有安宁之地,如同丧家之犬。 最后险些杀了他的是一名白发的仙家女子,海潮般跌宕起伏,云雾般诡谲难寻的剑气令他终生难忘。 对方追赶着他,直至跨过了国境线。 双方隔着国境线,短短三十米,那冰冷肃杀的视线和转身而去的嗤笑,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心。 那种耻辱感和痛苦感,让他立刻放弃了全部矜持。 教国的身份也不再重要,他想要力量,为此放弃为人,投入邪神怀抱也在所不惜。 在这一刻,他眼前的青年也成了这种耻辱感和痛苦感的来源,耻辱的记忆和过往咆哮着让他去报复。 于是蓝眼牧师发出嘶吼:“明国人!” 他盯着眼前这个明国人,即便他不是她,也教人恨的咬牙切齿。 他不想再闪避和逃走,双手举起,漆黑的触手刺入皮肉之下,他的双臂骤然间碰撞,皮肤被覆盖,如同一下子幻化出六条手臂,猛地踏碎地面,朝着白维咆哮冲杀。 白维立刻撤回正在蓄力的刀势,本来就是唬人的,他如果有能力一刀斩灭山海,早就站在教堂外蓄力,连通教堂建筑一起劈了。 双方开始白刃战,蓝眼牧师和白维所想一致,都是经历过教国专业培训者,贴身近战,招招势大力沉,摧城拔寨的怪力完全违反了基础物理学,白维角力落于下方,被劈中一招都要飞出去十几米距离。然而对方也不给喘息机会,呼啸追来,拳拳到肉的轰打,原本完整的花园被摧残的不成模样。 他看上去已然入魔深重,表情扭曲,外表如同恐怖的凶兽,被撕裂的皮肤下滴着黑红色的血。 不洁者咆哮。 “你一介普通修道者,才打坐了几年,修行过几年剑法。而我接受过权天使的赐福,身怀三翼空骑兵长,我二十年苦工,你凭什么能胜过我,驱赶我打的如同丧家之犬!” “你想杀我!就凭你!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了,我这五年来接受了五次邪神赐福,每一次都得到了超凡的力量和进化! 五年来,我恨不得将你掏心挖肺,生吃你的心肝,献祭给邪神作为祭品,助我再上一个层级!” 他嘶吼着,面朝着白维,却不是对白维说话,疯言疯语,断断续续,他站定身体,全身的力量还在不断提升。 白维状态却不太好,真气损耗不小,接连承了几次重击,肺腑震荡,内伤似有复发,咳出好几口血。 他面如金纸,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臂:“你在说什么寄吧?” 蓝眼牧师结束了呓语,看向白维,咧嘴:“你不是她,的确差了太远。” 白维自我感觉良好:“也没差太多吧……她能杀你,我也能。” 不洁者狞笑:“我马上就把你撕裂,迈进土里,还有什么遗言?” 白维摇头:“你不奇怪为什么我要杀进来?我一个明国人,为了守护瀛洲民众的生命安全,跑来教堂里砍你,还把自己命丢了半条,是不是觉得我脑子进白左了,和你他妈的一样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牧师皱着眉头,表情微变。 白维淡淡道:“时间到了。” 汉刀离手,信手一抛。 他撕裂一截衣袖,手臂上被刻入的符文文字依次闪烁,流淌着血液的伤口如同炙热的岩浆烈火。 蓝眼牧师看入眼中,他对此太熟悉了,曾经多少次的看见过,是令异端们闻风丧胆的宗教审判者们所用。 神焰审判官们最酷爱的神术奇迹,也是令异端们魂飞魄散的卓绝酷刑。 “你!”牧师如坠冰窖,嘶吼道:“你怎么会是!” “异端!”白维神色庄严的宣告:“当处以……火焰极刑!” 烈火之围从大地升起,火焰化作十字架,化作铁索,化作长矛,将他牢牢锁死。 曾经身为圣教的一员,却背叛教义,转而投入邪神麾下,成为非人之物,种种罪孽加起来,罪不可赦。 审判系神术用在他身上会发挥出百分之三百的效果。 白维五指一握,整条左手手没入烈火之中,脸色苍白如纸。 蓝眼牧师被神焰审判,但这还不足以让他被焚烧殆尽,即便被牢牢锁住,他也还在挣扎。 白维接住落下的环首刀,燃烧的左臂曲起,夹住汉刀,用力一抹,刀刃附上熊熊烈焰。 踏地冲刺,踩踏着燃烧着的枯死花冢,如一道疾风,扶摇而起,天地间掀起一阵风波。 挥刀刺下。 不洁者感受到了恐怖的灭顶之灾,竭力举起双手试图抵挡临死劫。但火焰和利刃贯穿了他的双手,刀从天灵盖没入,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血液助燃着神焰。 轰鸣一声,火焰成环状扩散开,波及到了四周的一切。甚至令教堂的建筑物都被烙上一层漆黑的焦痕,栏杆更是摇摇欲坠,欲静儿风不止。 白维按住颤动不已的刀柄,用力一扭九十度。 咔……人影从中断成两截焦黑木炭,再无生机,再无动弹。 第六十八章 邪神之敌 【敌对生命反应归零】 【综合等级提升】 【刀剑流派经验积累】 【你获得了新的职业】 【神焰审判者:15级】 【你获得了称号——邪神之敌】 邪神……之敌? 不是邪教徒之敌或者讨魔者? 白维细细查看了一下这个称号的说明。 【为邪神所记恨者的证明】 “emmm……”白维摸着下巴,揣摩了一下,内心一句妈卖批呼之欲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杀了几个邪神教徒,怎么就被被邪神惦记上了? 不过就是用黄金大权砸你脸了,至于这么记仇? 不过就是让信仰倒逆者传下火,至于这么记仇? 不过就是砸了你的两家分店的招牌,至于这么记仇? 小气,真是太小气了……想当初教国的三位圣女被红色思想拐跑的时候,教皇也没在我脑门上刻个「圣教之敌」的称号啊,最多就是发了几个最高级的通缉令意思意思。 小了,邪神你格局小了。 白维从地面的焦尸下方拾起了一个贴身的皮包,巴掌大小,这种兽皮材质很特殊,没有被火焰烧干净,不知道是什么兽皮,随手打开,里面放着几张照片和一本正经人从来不会写的日记。 除此之外,还有几根卷烟。 白维将其他东西随手揣入口袋,左手还在燃烧着烈火,神焰太狂暴,反噬了自身,他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它自己熄灭,用手指头点燃了卷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 “咳咳咳,这什么怪味,劣质烟草么?”白维皱着眉头,然后他奇妙的发现自己的状态正在恢复,仰起头,头顶上浮现出一个绿色的加号。 【正在恢复……】 “回复道具?”白维惊讶,他过去常用的回复道具是药剂,玩过游戏的都习惯把血药当做药品,譬如不死人的果粒橙,苍蓝星的绿色饮料瓶,能把这玩意做成香烟倒也是时代的进步了。 抽烟有害健康,但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他抽着烟等火熄灭。 “白维!” 呼声传来,是笨狐狸。 她正在尝试控制英灵之理的律动,看来是成功了。 神宫寺咲环顾四周的惨烈场景,不禁问:“你,你怎么样了?” “如你所见,我其实还好。”白维挥了挥手表示问题不大。 神宫寺盯着他燃烧着的左手,问:“我去打盆水?” “没事,过一会儿它就自己灭了,火焰的温度其实不算很高,习惯就好,这又不是在传火。”白维表示问题不大:“你那边都搞定了?” 神宫寺微妙的移开视线,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开了英灵之理后,她陷入回忆遁入红尘……后来发什么事她全部不记得,等意识从回忆中脱离,清醒过来的时候,杀生樱已经鲨疯了。 看着遍地血腥的残忍场面,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剑巫只想说……我什么都没做,虽然他们身中十几枪,但其实都是自杀。 好好的人非要跳进全马力开动的伐木机里,那不就是自杀吗? “比起这件事,我们最好还是快点离开。”神宫寺立刻说道。 “为什么?”白维问。 “影响太大了,而且太恶劣,这里是圣教堂。万一牵扯到教国,就和外交相关了,会很复杂! 我和你都要被调查,我说不定还要写个几千字的报告,都没办法正常去学校,我的平时分怎么办!” 神宫寺口吐连珠,一把拉住白维的右手,主动搀扶住:“快点走吧,还好这地方偏僻也没监控,偷偷离开,没多少人会注意。” 白维愣住:“这么大功劳,你不要?” “你以为神宫是什么地方?晋升靠的不止功劳还有资历,我还年轻,怎么都不可能做到宫司的位置。” 神宫寺嫌恶道:“而且晋升太快麻烦也很多,会接到更多危险任务,还要被人嫉妒,哎呀,总之都没好事,泯然众人矣才是最好的选择啦。” “也是。”白维无法反驳:“躺平也挺好。” 他起身,身体还是很虚弱,不少体重都靠着神宫寺。 “一股焦糊味。”她嫌弃的说:“还有这么多血,衣服都弄脏了。” 嘴上嫌弃,但手里抱着更紧了。 隔着厚厚的脂肪壁,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在加快,是在紧张? 白维低下头能够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气,下意识有些贴近,然后有视线盯着他的侧脸。 “别故意贴这么近!”巫女羞恼,言语嗔怪:“信不信我撒手!” 脸比我燃烧的左手还红,太没信服力了。 白维收回部分倾压的体重,然后因为失血而一个踉跄。 神宫寺手疾眼快的抱住他的腰,轻声道:“你真不是故意装的?” 白维翻了个白眼,我堂堂帝王,单身九十多世,至于故意装作虚弱占你便宜? “你干脆把我放下,我就躺这儿行吗?” 巫女没再继续纠缠细节,托起青年,也不再抗拒过于亲昵的接触,默默红着脸不说话。 她现在有些羡慕柳生霜月的平板身材了,不用顾忌凹凸的身材曲线,也不会碰到蹭到。 走出半条街的距离,两人来到一处河边坐下。 神宫寺咲说:“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白维点头。 “要喝点什么?”神宫寺指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麦茶。” “有咖啡。” “不,我喝麦茶。” “先生不喜欢喝咖啡了吗?” “我戒……” 白维倏然闭上嘴,下意识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其实这句话完整的说出来也没关系。但他主动中止了这句话才是关键,表现出的就是心虚。 有视线投来,那双明媚的秋水眸子里写满了复杂的思绪。 巫女眯着狭长的眼,抿着嘴唇,望着沉默不言的青年,她的神色只有懊恼和烦躁。 “为什么要瞒着?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了?” “我可以解释。”白维挠了挠后脑勺。 “什么都别说。”她打断道:“我不想听解释,反正……我又不是那只狐狸!” 白维顿了顿,说的也是,人是人,狐狸是狐狸,都不一样的。 他漫不经心的点头:“嗯。” “你还敢嗯?!”巫女怒视。 她气冲冲的跑去敲打自动贩卖机,没由来的对着机器发着火,甚至使出了炮姐的绝学踢技。 白维:“……” 她到底还是在生气,嘴上说看开了,心底也没看开……女子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白维坐在阳光下,摊开左手,火焰逐渐熄灭,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径自小憩。 拿着饮料回返的神宫寺咲见到他闭上眼睛,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也放轻了动作。 她坐在了与之相对的草地坡道上,抱住膝盖。 她不是那只狐狸,但……那只狐狸也是她。 女子的心情复杂,两世再相遇,缘之一字,前尘因果。 她本该感到欢喜,却很难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因为这和她所期望的并不一样。 巫女抱着膝盖,埋下面容,说出没第三者听到的低声呢喃。 她期望的是…… “是你先找到我啊。” 第六十九章 皆大欢喜……吗? 醒来时,天色近黄昏。 “我睡着了?”归蝶没意识到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急忙起身,可因为动作太猛烈。反而撞在了挡物上,看向左右,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公园的椅子上。 左手边,柳生霜月安安静静的坐着,手里翻阅着书本,听到了动静后,她啪的一下合上书本。 “醒了?” “我睡了多久?”归蝶急忙问。 “大概,五个小时?”柳生霜月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就六点整。” 足足五个小时? 我居然会安然无事? 即便这里人流量很大,那群人也不该有放过我的理由啊。 少女径自错愕着。 “你似乎是误会了什么。”柳生霜月双手平整的放在膝盖上,坐姿端庄,但语气毫不留情:“你之所以能手脚健全的躺在这里,是因为我守着你一下午的时间。” “啊……谢,谢谢。”归蝶被对方的强硬气势压住,下意识道了声谢意。 “不客气,但这种麻烦事,我下次也不会再帮忙了。”柳生霜月的态度并不好。 她想要的是尽可能平静的生活。因此任何外来人介入她的生活,都不会被欢迎。 神宫寺咲都是如此,被她拒之门外,更别说这名完全陌生却和兄长交谈甚笃的自来熟高中女生。 她本还想在说些什么,但也注意到归蝶脸上流露出的苦涩和近乎自虐的嘲笑。 先前她睡着了,也仍然在梦里呓语着,时不时会颤抖一下,如同做了什么噩梦。 在梦中都如此,现实里遭遇的困难只会更多。 柳生霜月咽下了其他的话语,严苛的语气松动了一些:“如果你饿了,我们可以去附近的餐馆。” “不,不用了。” “我已经耽误了一下午时间,也不在乎多一会儿,我答应兄长回来前照顾好你,你想让我食言吗?” “兄长……” 归蝶想起了睡着前的青年,她依稀记得自己是靠在对方肩膀上入睡的……太不懂礼数了。 她下意识红了脸,问:“他在哪里?” 柳生霜月见她流露出的神情,握着书本的手背浮起青筋。 “不知道。”她淡淡道:“天黑前会回来,兄长向来守约。” 归蝶微微出神,她睡了一觉。即便睡的不太踏实,也得到了一定的精神放松。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身边睡着。仅仅是待在那个人的身边,就有种说不出放松和安心。 “说起来。”柳生霜月眯起眼睛:“你似乎有些事该对我解释清楚,你是怎么和兄长认识的?” 她有必要仔细排查一下对方的身份,作为妹妹。 少女却没回答,她静了一会儿,像是没听见。 “装聋作哑么?” “并不是。”她苦笑着说:“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而且我和他并不熟悉,仅仅只见了两面。” “两面?”柳生霜月挑眉:“那还真是有意思,仅仅一面之缘,足以让兄长腾出一个下午去处理你的事?” “处理我的事?”归蝶静了好几秒,她的大脑像是生锈的钟表,好几秒后才开始转动,声音也像是生了锈似的:“请问,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然呢?”柳生霜月打破了大家闺秀的坐姿,微微前倾身体,双手压住膝盖,视线低垂: “和你碰面后,他便独自离开了。如果不是处理你的事,还有别的可能?兄长没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除你之外。” 听得出,她对此很不高兴。 可听完这些话后的归蝶陷入了错愕,手指在颤抖,几次用力的攥紧又松开。 她没想到自己的一通独白,会将另一人推向地狱。 她早该想到的,自己这么安全,肯定是有谁顶替了她承担的位置,和邪神信徒周旋。 这只是为了让她可以闭上眼睛好好午睡一次。 她慌乱的起身,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去……” 邪神狂信徒组织多可怕,她太清楚了,她可以不断回档。可他未必可以,若是他死了,那该怎么办? 可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了,现在还来得及吗? 她想到了太多,失态了,也失控了。 甚至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柳生霜月,生怕下一刻就要直面对方的责骂。 归蝶的慌张也让柳生霜月看的清清楚楚,她蹙起柳叶细眉,开始尝试某些不好的联想,或许她隐瞒的事比猜想的还要严重和棘手? “你……” “对……” 她们一前一后正欲开口,却不约而同的犹豫了,犹豫导致话语没有说完。 这时也有谁出现在十步外,一开口便是调侃:“哇,这个白学构图……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两个女孩同时回过头,白维正背对着夕阳走来,一轮大日和川流的人群却构成了孤独的背景。 归来的青年伤痕累累,临时换上身新衣,左手绑着绷带。但绑的手艺不是很好,露出半截焦痕的手指。 “天黑前回来。”白维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分,不早不晚。” “哥!”柳生霜月冲上前,细细检查着他的伤口,见到严重烧伤的痕迹,立刻红了眼,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神宫寺:“你就是这样负责的?” 神宫寺咲挨了骂也没还口,低头鞠躬:“对不起,我力有未逮。” 艹……这是亲妈见到儿子受伤第一反应骂儿媳妇的家庭悲喜剧? 白维拍了一下柳生霜月的额头:“别闹,她帮了不少忙,至少也说声谢谢吧。” 柳生霜月不情不愿的开口说出一个字:“谢……” 然后她打量了一眼神宫寺,不满之意再度外溢:“谢个锤子!你全身上下一道伤口都没有,容光焕发和去做了皮肤护养似的,肯定是哥护着你了!” 神宫寺咲欲言又止,说是说不清了,但唯独这件事得分清楚。 于是她双手一抱胸,扭头一哼:“我才不要他护着!”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太对味? 还傲上了? 柳生霜月突然间有些迷茫,这股只有我一个人不太行的氛围是怎么一回事? 白维揉着眉心,这都乱成三国了。 也罢。 他丢下旁边两喋喋不休的姑娘,走向归蝶,少女站在原地,紧张的抓着衣袖,像是等待着被审判的罪人。 “已经处理掉了。”他说。 她猛地抬起面容,瞳孔在收缩,然后放大,呼吸停滞。 白维继续说:“你安全了。” 她的身体微微一晃,险些栽倒。 白维伸出右手,扶住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的靠过来,抓着白维袖子,低下头,额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藏着细微的表情。 “真的?” 声音细弱蚊蝇,祈求似的问询。 她是在害怕,害怕这份解脱。就像是天上飘零的雪花,落在掌心里,只一秒便消融。 “真的。”白维抬高视线,看着远方渐沉的日暮:“我活着回来了,还需要其他证明吗?” “谢谢……”她咬着牙,颤抖着声音:“谢谢你,活着回来了。” “不客气,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是这样吗?”少女轻声问。 “是,你死了一百次,我对此视若无睹。” “您真是个残酷的人啊。”归蝶幽幽的问:“我能再厚颜无耻的请求一件事吗?” “说出来我考虑下。” “我还想再尝一次松鼠鳜鱼……能去蹭顿饭吗?” “好啊。”白维答应的很轻快。 少女破涕为笑。 “我也去!”神宫寺听到了菜名和蹭饭。 柳生霜月瞪眼:“不准来,你们都是坏女人!” 人声喧哗,热热闹闹,日暮下沉,六点二十的列车行驶上路,没有爆炸声。 吉日太平,岁月静好,一切纷争皆是大欢喜的结束了…… 第七十章 归束至最初原点 是夜。 白维和柳生霜月回到家后开始准备晚饭,中途又遇到了山田前来敲门,还带了点老家的土特产,这段时间似乎是回了老家一趟,自然也留下用餐。 神宫寺咲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偷偷摸走了两罐啤酒,在饭桌上毫不犹豫的打开啤酒罐就是吨吨吨,结果酒量差劲,喝了半瓶就便醉醺醺,抱着周边人开始说些醉话。 柳生霜月不想理会,因为喝醉的人实在太闹腾了,为了不让她的胸器杀伤仍然为处男的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帝王,不得不照顾起她,把她哄去睡觉已经是十一点后的事了。 时间来到夜里十一点半,山田早早离开,白维送了归蝶出门,两人去赶着最后一班电车。 来到电车站,白维本打算就这么离开的。 但归蝶很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待在柳生家里。反而时刻被盯着,没什么机会交谈。 “你认为,这次回档会结束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或许吧。”白维不太确定:“只要你安然无事,我们大概率能迎来第二天的太阳。” 回档的核心并不在白维这边,感叹号的触发机制表明了它的运作逻辑基于对方而形成。 “若是万一……” “倘若真的回档,那便继续,大不了再来个一百次而已。” 淡然的言语里充斥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他决定不去直面死亡,生命中的所有经历都只是在锤炼胸膛里的利剑。 敲打,塑形,淬火,赋予生命以别样的荣光。 生如远舟,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白维对此看的太过于透彻,他完全可以在说。哪怕深陷这等苦难中,他也保持着淡然和享受。 内心没什么动摇,随时做好开摆的准备。 少女侧过视线看向青年,即便他已经如此虚弱,走路时都在打着哈欠,摇摇晃晃。 但她知道,他随时都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 “我很……羡慕,不……该说是敬佩你吧。” “你很强。” 她由衷的发自内心的说出所想。 “这我当然知道。” 白维打了哈欠,他是真的很困了,但还是保持着谦虚。 “但如今的我还不足巅峰期的十万分之一,巅峰时期的我一根手指摁下来,现在的我啪叽就没了,比G位龙王杀四个萌新猎人还快,那猫车恨不得穿着模回去。” 这听上去像是吹嘘,即便他是认真的,也没几个人会信。 归蝶捧着双手:“我听柳生小姐说过了,你背井离乡,陪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到瀛洲,靠着自己一个人护着她,正常来说,没有人会这么选择的。” “我认为,有这样的胆量,很厉害……至少我不敢,我甚至不敢独自一个人离开家太远,只是独自出一趟超级市场买点什么都觉得好忐忑。” 白维认同:“每一名漂泊在外的浪子都不容易,都是讨生活,都值得尊重。” “或许是这样,但我认为,白先生一定更厉害。”她攥紧了手指,用力的握紧,眼神是那么认真,电车站的灯光照亮她的眼睛,如果月下的潭水。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笨拙的说着:“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是说……您,总是不会轻易对现状妥协,会去挑战,然后改变什么。” 白维奇怪:“你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她大声反驳。 察觉到声音太大了,又低下头,小声的自嘲道:“不一样的,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且,我也失败了,完完全全陷入浑噩,我并不是在挑战什么,而是……不想平平静静的在沉没中被淹死,用力的挣扎几次手脚,如此而已。” 白维不置可否:“为什么说这些话?” “有感而发。”她轻声道:“只是这样。” “真的?”白维反问。 她咬着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欺骗自己不是个好习惯。”白维淡淡道:“死了上百次,哪怕是头猪也会有长进,你的剑术已经提升了太多,斩人时也不会感到手软,这就是提升,而提升意味着不满足,代表着对旧日的自己的不满,和更进一步的渴望。” 而你,就是那名饥渴的人。 “您,会帮我吗?”她绷紧了心神,小心翼翼却又认真的问。 白维瞥了眼少女的头顶,有什么正在新生,但缺了点什么。 他果断摇头:“不会。” 女孩的心冷了半截,但并未彻底凉透。 她低声说:“可下午您帮我了一次,救了我一次,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白维毫不留情的嘲笑:“你想成为废人吗?还是想要让别人养你一辈子?成为我麾下的人,和过去的你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这句话如利剑刺入少女心头,她哑口无言。 白维娓娓道:“我的妹妹,柳生霜月,即便没有我陪着,她也会回来,挑战她父母未能完成的那个夙愿; 山田,山田嘛,他用尽全力在还债,善恶有报,那是他所应得的好报; 神宫寺,从未对别人祈求过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竭尽全力的活着,然后力所能及的去做些什么。” 他又打了个哈欠。 “除了霜月之外,我不会参合进别人的私事……这次是强绑定,是意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行动,能提供给你的除了最基础的善意之外,别无其他,所以,我不会帮你,少女当自强。” 夜风吹起少女的头发和翻领,她压住头发,看见了远方亮起电车的前灯。 “哈……”她呵出一口白色雾气:“您真是个爽快直白的人,有话直说。” “不喜欢我可以说点好听的……鸡汤我这里一大锅,您要来点什么味儿的?” “不,请务必保持下去,这些话对我意义非凡,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归蝶眼里倒映出斑斓的色彩光芒:“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原来我一点都不知满足,原来我还有这么多想成就的事,因此绝不能就此停步! 白维注意到她的头顶有什么在成型,紫色的感叹号下方浮现出两个字符。 【破茧】 他微微扬起嘴角。 不愧是我。 看来我的嘴炮水平没有褪色啊。 我可太会指指点点了,来,让导师我指点指点诸位。 “电车到了。”白维踏上电车:“走吧。” …… 乘上电车,一路无话。 白维有些困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归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时而偷偷打量着青年静默俊秀的侧脸。 车辆不知不觉间停靠在了银座站,此时的人流量已经很少。 这时候归蝶才意识到她乘坐的原来是同一条路线,不过邪神信徒已经不在,不可能再出事了。 她这么想着,忽的也有些疲倦感。 不知不觉的开始打起瞌睡,困倦感席卷而来,变得十分强烈。 她忍住困意,站起身来试图驱散这股困倦。 忽然间,车窗外掠过一道红光,她猛地一惊,抬起眼眸。 黑暗中,有什么紧挨着车窗的边缘,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视线交汇,少女的心头一寒,战栗感顺着脊背往上。 是眼睛。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漆黑的乌鸦利爪扣住钢铁的边缘,垂落着,紧贴着车窗,死死的盯着她。 乌鸦?可邪神信徒,那个蓝色眼珠不是已经被抹杀了吗?为什么在这儿还会有乌鸦? 她太过于激动,也太过于害怕,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周边的乘客。 “小姑娘小心点,你突然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乘客是个面善的老婆婆。 “乌鸦,我看到乌鸦了。”她指向车窗。 “乌鸦?”老婆婆推了推老花眼镜:“哪有乌鸦啊?” “那儿……”她再度指过去,黑色的乌鸦一动未动。 “小姑娘,你眼花了吧。”老婆婆摇头。 “您,看不见?”归蝶神情错愕。 “的确没有乌鸦。”白维不知何时睁开眼,确定的说。 少女径自站在车厢内,和血色眼瞳的乌鸦对视着。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是电车内的通报。 【本电车即将抵达下一站,现在时间凌晨十二点整】 时钟走过一天,时针分针秒针都分毫不差的停在了十二点也就是零点的起始和重点位置上。 再然后,是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噶!噶!噶! 乌鸦在嘶哑的发出鸣叫,声音刺耳,一声高过一声。 那声音宛若尖刺,刺入了归蝶的脑海,刺入她的心脏,一股不受控制的,强烈的疼痛感袭来。 她险些跪倒在地,扶住手边的栏杆,蹲下身,按住心口,窒息般的疼痛令她眼冒金星。 她几乎是忘记了,有谁告诉她过。 ——凌晨时分,刻入身体的诅咒就会发作,令心脏停止跳动。 心脏停跳,通常意味着死亡。 她大口的喘息着,面色如纸。 我要死了吗? 在这里?在现在? 不行,绝不行,我不甘心! 她咬牙切齿着,试图抗拒死亡。但诅咒的力量才刚刚开始,短短数秒时间,诅咒扩散到了胸膛内部,心脏迅速停摆,她的眼瞳瞬间放大,意识也随之消融。 少女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躯壳,正在脱离躯壳,她想要喊叫,想要发声,却无能为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看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车厢内。 白维扶住少女的肩膀:“你没事么?” “没事,有些喘不过气。”她握着栏杆,迅速起身,抬起头,又迅速移开目光:“我坐一会儿就好。” “行。”白维没想太多,他继续打着哈欠,看向电车的行驶路线,说了句:“快到站了。” “是啊,快到了。”少女也应和道,她的声音那么轻快,仿佛要登入天堂般轻盈雀跃。 车停距离站台已经不远,白维主动起身,女孩也站在他背后。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升起,白维心神一震,不过眼睛的一闭一睁之间,骤然发现周边所有乘客的头顶都浮现出了漆黑色的象征着死亡的感叹号! “卧……” 刚刚说出一个字,他忽的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截剑尖从胸膛位置探出,锋利的很。 它迅速扭动了半圈,绞烂了血肉。 心凉透了。 白维眼前一黑,心脏乃力气之源,这里被贯穿,万般气力都用不出,越是运功越是咳血。 青年五指紧握,咬牙苦笑:“你妈的……”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不断黯淡的视线中瞥见了染着血液的鞋子和裙摆,听到了人群的尖叫声,以及谁的疯狂大笑。 再然后,他听到了轰鸣,那熟悉的轰鸣。 爆炸声震耳欲聋。 时隔上百次回档,电车再度爆炸,错开了时间也错开了人群。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在最近距离,亲身感受到了身体被寸寸撕裂,被火舌舔舐的痛处。 但比起疼痛,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兜兜绕绕了一大圈,他再一次来到了最初的原点位置。 一切都没有改变。 第七十一章 最后一次回档 “归蝶,醒醒……归蝶!” 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起初像是隔着一层水,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 她蓦然睁开眼,像是穿过一层厚厚的大雾,眼前的光景变得明媚起来。 连眼前的女子也变得和蔼可亲。 “阿腾?”她轻声的唤出对方名字。 “真是吓的我快哭出来了,大小姐,突然间你就没有了回应。”中年的女佣人舒缓了一口气。 “我,没事……”她摇头,旋即看向四周:“这里是哪里?” 似乎是个休息室,但她并不认识这里,她的家庭是和风为主,而这里的装修风格是明显的欧式。 “这里?这里是酒店啊,您忘记了?”阿腾将她转过了半圈:“这是刚刚才画好的妆容,您看看?” “化妆?”少女抬起眼睛,看向镜面里的自己,那张遗传自母亲的精致瓜子脸,嘴唇略薄,明眸皓齿。 这的确是她自己的脸。 她一下子愣住了,抬起手仔细抚摸自己的五官,一点点的确认着。 “这是我?” 她快要忘记自己长的模样了。 历经了上百次的回档,她终于从那副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中解脱了,她又回来了,她又成为了她自己。 “是的啊,大小姐只要好好打扮一下,换上稍微成熟点的衣服,简直是跟华大人一模一样……” 女佣怀念着说:“最后还有这把梳子,这也是华大人的遗物,她在天之灵若是得知,也一定想要做个见证吧。” “见证?什么见证?”归蝶茫然的问。 “您忘记了吗?今天是……” “罢了,这些事并不重要!”归蝶立刻起身:“阿腾,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三十三……” “十一点!”归蝶默念,眼瞳收缩。 时间再度倒退了,倒退了足足一个小时,所以她回到了自己的躯壳。 这是个好消息,从未有过的好消息! 她现在完全脱离了邪神信徒的视线之外。 因而她的行动不受限制,不再需要被拘束了。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西野纯子,所有危险都离她远去,邪神信徒的袭击也就此和她无关了。 有一瞬间,她会想着,其实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个幸福无知的笼中鸟。 既然脱离了苦海,何苦还要重新投身其中? 但这个念头活不过一秒就被抛之脑后。 她必须给这场无止境的轮回画上一个句号。 既是为了她自己,也为了那个人! “时间不多了。”她默念道:“我要立刻动身!” “大小姐?”阿腾急忙拦住:“您要去哪里?还有几分钟您就要入场了。” “有急事,我要外出一趟。”归蝶神色平静,对着没有血缘却宛若亲人的女佣露出宽心的微笑:“放心吧阿腾,我很快就会回来。” 女佣阿腾从小看着她长大,可眼前的少女一言一行都透着陌生感,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很多很多。 她很想感叹一句,但开口仍是说不完的担忧。 “您穿着白无垢要去哪里呢?就算要外出,这一身衣服也太过于……” 归蝶看向落地镜子中的自己,一袭纯白无瑕的白无垢,这是瀛洲女子的嫁衣,从打褂到步袜一切都是纯白色,象征着女子一尘不染的出嫁,往后也会改姓随男方。 因为白色可以被染成其他的任何颜色。 如果这样跑出去,的确很不合适,而且不太方便活动,太过于引人注目。 可也没有换衣服的时间了,和服的穿着远比所想的更加繁琐。 她抬起手摘下了头上佩戴的角隐和白棉帽,将它抛在一旁,然后三下五除二的扯下头上绑着的发绳,那可是用了一两个小时才做好的发型,被胡乱扯下,青丝就这么披散在了肩头上。 归蝶将头发拢起,迅速绑成了马尾辫。然后将马尾辫盘起,最后将母亲遗物的梳子插入发丝间固定好。 短短不到十几秒,她就从一名待出嫁的新娘蜕成了随时可能拔刀砍人的武家之女。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眼,觉得颇为满意,然后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紧绷着的和服裙摆剪开一道口子,将其撕裂开,腾出大步行走的活动空间,从严丝合缝的和服变成了开叉略高的旗袍裙摆。 阿腾看的目瞪口呆,感觉大小姐是变了个人。 女佣的想法也不算错误,归蝶连续死了上百次,从小养成的大家闺秀的气质已经不剩多少,姿态和礼仪并不能让她多活一秒钟,唯有刀剑才值得信赖。 准备完成,她一刻也不想耽搁,直接朝着门口位置走去。 旁边还有好些女佣和工作人员在这儿,她们见到新娘要这样出门,急忙上来阻拦,说着一大堆「不合规矩,不合礼仪」的话,却根本挡不下她。 她将手里的剪刀刺入了墙壁里,裂痕扩散了半米长度。 真气在胸膛下流转,一如她此时焦躁的心情和狂野的气魄。 “都给我让开!” 她是感气者,万里挑一,实力远胜过寻常人。 有人偷偷叫来了保安,其中好几人也都是熟识归蝶的人,保镖们见到了大小姐气冲冲要离开也犯了难,好说歹说也劝不住,眼看她就要抬脚踢人。 …… 正厅正在招呼客人的中年人听到了动静,一名保镖快步靠近,弯腰耳语:“家主,大小姐她……”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贵客问:“玄马阁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怎么会有事?今天是你我两家定亲的好日子,便是有困难,也要把它解决了。”中年人豪爽的笑道:“请稍等,我马上回来。” 他起身离开席位。 贵客眯起眼睛,喝了杯酒水,同时瞥了眼旁侧的青年,呵斥道:“沉稳点坐好,表现的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这场订婚宴很重要,别丢了我的脸。” …… “都给我停手!”中年人名玄马,积威深重,来到休息间,一声呵斥便镇住了混乱的局面。 人群挤在一块,他大步流星的排开人群,走到自己女儿跟前。 一眼扫过去,眉头川字纹,一家之主的表情不满至极。 “你在做什么!这打扮是什么东西,不成体统,你就打算这么出去参加订婚宴么!” “快给我回去把衣服换了!老老实实待着!” 他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呵斥一声就能镇住女儿,过去十几年都是这样,他以为今天也会是如此。 可他听到了一句平淡的话。 “我拒绝!” “什么?”中年人已经走出了三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即僵硬的转过身,回头问道:“你再说一遍!” “父亲大人。”一袭白无垢的女子咬住没有涂上胭脂的下唇,一字一顿道:“我说!我!拒!绝!” 玄马眉头紧锁,绷紧面部肌肉,不怒而威。 他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敢反抗了,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归蝶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但当这三个字说出口后,她觉得无比的舒畅,无比的痛快。 或许她早该这么说了。 父亲带来的压力是很可怕。但比起邪神狂信徒,比起接连不断的死亡和不会终结的回档,算什么呢? 她早该看透,也早该成熟了。 于是她面朝着不怒而威的父亲,面向十几年来只敢对之唯唯诺诺的父亲,主动打破了沉默,发出质问。 “为什么连这是一场订婚宴,都不肯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连我要嫁给什么人,都不能知道?” “为什么我要答应这场荒唐的婚礼?” 她问出一个问题都往前一步,步步落下,如同敲打着战鼓,声如雷震,掷地有声。 玄马走神了片刻,望着一夜间成熟起来的女儿,内心一万个一千个疑惑。但他没有诉之于口,而是沉稳回答。 “这些事,办完订婚仪式,我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 归蝶没听到她想要的答案。但冲突已经发生,就不可避免的白热化。 “抱歉了父亲大人,这场订婚,我绝不会接受。” 她来到父亲跟前三尺距离,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去见一个更重要的人,我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七十二章 破茧为蝶 摊牌了,掀桌了。 归蝶把想说的话都说清道明,没什么可惜不可惜。 她觉得痛快的很,就连看向父亲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尊重和后怕。 她真的认为父亲为了维持这个家族付出了很大的心血,但是,但是…… 但是! 不论是什么理由,都不该以牺牲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作为代价去维系它! 家族是用来保护家人的!而不是榨取家人的骨血价值,这是可耻的本末倒置! 当你错了的时候,我便没有必要继续无条件的听从。 哪怕你是家主,哪怕你是父亲! “请您让开!” 她往前一步,如雌狮低咆。 若非亲眼目睹,玄马这辈子都想不到能见到女儿这幅姿态。 唯唯诺诺了十几年的女儿一点都不像她的母亲,不像那个令他着迷的深爱的妻子。 现在,她终于撕去了乖乖女的伪装,敢于面对一家之主露出獠牙。 这令他作为父亲感到欣慰,又令他难眠神伤。 玄马心思流转万千,下一刻勃然变色,怒声道:“你以为你走得出去!都给我拦住她!” 家族的保镖和民间保卫公司的职员们都走近过来,形成厚实人墙。 “大小姐,得罪了!”墨镜男咬牙道。 他很想让开,但得罪了家主,他会被开除。 “早知道会这样了。” 归蝶一点也不意外,她的父亲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人,比起慢慢的说服他,不如用事实证明。 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时间,十一点四十分……过去了十分钟,却有些漫长了。 “我不该在这儿浪费太多时间的。”她轻声说,旋即对着周边一人问道:“这里是几楼?” “呃,二楼。”服务员下意识的回答。 “谢谢。” 归蝶回眸一笑,道了声谢意,这笑容令长着青春痘的少女面红耳赤,下一刻服务人员手里的盘子就被她夺走了,她提着这铁制品转身疾驰,冲向走廊的另一端。 玄马呵斥:“拦住她!她想跳窗!” 后方人墙压过来,可这群肌肉大汉们在略显拥堵的走廊上根本发挥不出人数优势,追不上她的速度。 归蝶抛出手里的重物,砸在了酒店的窗户上,砰的一声,彩绘的玻璃碎了一地,窗户敞开。 她轻轻一跃,用白无垢的宽敞厚实的衣袖为遮掩,撞上了窗户,纵身一跃。 其他人都停在了窗户前几步,他们眺望着那道矫健且自由的背影。 飘摇的风扬起了她白无垢的长长袖摆,女孩张开双臂,享受着风吹过脖颈穿过衣袖,这一刻她是自由的。 这一霎的时间被拉长,远远的看去,宛若蝴蝶展开了洁白的淡薄翅膀,破茧为蝶,在青空下翩翩振翅。 她踩踏在了草坪上,三米的高度,站稳落地,轻而易举。 离开前,她回眸抬头。 窗户边的父亲无言的张开口,旋即又闭上。 女孩扬起唇角,拢起衣袖,快步离开,她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玄马先生,要追么?”一名保卫问。 “追上去有用吗?绑回来订婚?”玄马挥了挥手,表情晦暗难明:“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人群退散开。 玄马走到休息室,看了眼被抛在梳妆台前的白棉帽。 “家主大人。”唯一敢靠近过来的是女佣阿腾,她忐忑的说:“请您原谅大小姐,她是……” “阿腾啊。”玄马凝视着镜子里已是中年的自己,轻声问道:“刚刚的她,是不是很像她的母亲?” 女佣用力点头:“像极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玄马哈哈大笑:“好!” 畅快的大笑着,像是消解了十几年难解的忧愁。 他转过头又问:“这妮子,偏偏对订婚的事反应如此激烈,刚刚也说要去见个人,你有知道点什么吗?” 阿腾摇头,这的确闻所未闻,大小姐待字闺中,和同龄男性接触极少。 玄马叹息:“女大不中留。” …… 归蝶停在了熟悉的街道巷口前,抬头看向店铺,伽蓝两个汉字很显眼。 她忍住捡起路边石头砸向橱窗的熟悉冲动,推开了门。 “欢迎光临……”古董店里的是个年轻店小二:“您好,您这是……” 对方看着她身上的白无垢,心说难道是来这儿找新郎官? “我要这把刀。”归蝶指着橱窗里的朴素古刀。 “这把刀啊,这把刀可不得了,它……” “我知道,长六尺九寸,重二十四两。” “啊这……”店小二搓着手:“这可是伽蓝堂出品的古刀,有勘验证书的,不便宜。” “接受赊账吗?”归蝶亮出家徽:“之后可以去这里取钱。” 店小二看了眼家纹,当即点头:“当然可以,劳烦您签个字。” 归蝶用了自己的身份买下了这把刀,心满意足,正打算离开,又被叫住。 “请留步,这刀还没开封。”店小二道:“得开了封才能用。” “开封?” “是的,这把刀造型看似是古刀,实则并不是,它的锻造工艺其实是明国产,样式是参照瀛洲的刀。” 店小二是个明国人,说着便敲击剑柄,拆下缠绕在刀柄上的一张黄符。 这幕,似曾相识。 但还没结束,店小二拿出油瓶,早刀身上涂抹,刀上如同褪去了铁锈似的,隐藏在刀身上的铭文浮现出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抱朴子ꔷ内篇卷十七》 九字真言。 归蝶这才终于意识到,她抢了一百次的刀,却从未一次见识到它的真实模样。 虽然白维意识到了,但他苦于没条件,只得解封了一半。 归蝶接过模样大为不同的新刀,欣喜的问:“这把刀的名字是什么?” “它叫九字兼定,能斩恶灵之刀。” …… 正午,十二点一刻。 孩童躲藏常用的玩具设施的空洞里,坐着一名女子高中生。 她藏在阴影里,没人察觉到草丛的后方还有这样的一个角落。 女高中生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盛满了血红色液体的瓶子,拧开瓶盖,她仰头饮下血红色的液体,来不及擦拭嘴唇。旋即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本书籍,翻开一页,上面绘着繁杂的术式,她真依次咏唱着上面的文字。 忽然间,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断逼近,速度很快,且非常急促。 她停下咏唱,从角落里钻了出去。就在离开的瞬间,下一刻,有什么东西闪过她躲藏的地方,塑料和木质的玩具朝着两侧翻开,像被一刀劈开的橘子,她跌倒在沙地上,左手皮肤被割破了,血珠子从伤口里渗出。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躲藏在这儿。” 一袭纯白无瑕的嫁衣在随风飘摇,她握着刀,刀上泛着白光,白光里滴着血,亦步亦趋。 女高中生抬起头,脸色惨白:“你是谁?”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归蝶抬起眸子:“我知道你的一切。” “你在说什么?来人啊,这里有持刀伤人的疯子!”女高中生往后退去,仿佛和外表一样人畜无害。 “西野纯子,没人回过来的,地方是你自己选的。”少女叫出了她的名字。 女高中生沉下脸:“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归蝶自嘲道:“我是亡魂,替你背负了罪孽而不自知的可悲亡魂……而我来到这里,只是单纯的要报复你而已,无关乎其他的琐碎之事,只是私怨!” “不明白也没关系。”她明媚的微笑着:“你只需要知道,我会杀了你。” “亲手……” “杀了你!” 第七十三章 拨云见日 因为你,我被迫轮回一百次。 每一次,都在痛苦中死去。 每一次,都在满腹疑惑中不得瞑目。 每一次,都不明白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这些话,都不能说出口。 她咬住了牙关,避免憎恶扭曲自己的面庞。 倘若仅此而已,她可以忍耐。 可偏偏,她目睹了更加残忍的光景。 闭上眼,仍然能回忆起那一幕的残酷。 我憧憬的那个人,把我从绝望的水潭中拯救的那个人,被你从背后一刀刺穿心脏的光景。 只要一想到他倒下的背影,想到你握着的刀,想到遍地的鲜红,心脏深处便燃起了憎恶的烈火。 牙齿死死咬住,咔咔发出声响。 杀意根本止不住! 也不想止住! 她从未有过这样憎恨过谁。 纵使面对那群邪教徒,她挥下的刀也并不饱含如此强烈的杀意。 是恼怒。 恼怒自己的天真。 是羞愤。 羞愤自己的愚蠢。 所以,这是私怨……仅仅是私怨! 刀剑在手,仇敌在前,她恍然明悟,根本无关大是大非。 我再也不要看到那样的光景,我再也不想有那样的悔恨! 赌上我的所有,我要在这里……用我的手,亲手斩了你! 归蝶横刀于前,杀意沛然,涛涛恨意尽附此刀。 “我恨你,远胜过我所能表述的百倍千倍万倍!” “西野纯子!” “你休想活着走出我的视线范围!” ……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没打算去爆破电车。” 燃烧的教堂后花园中,白维叼着烟,翻着手里的日记本。 他挑起眉毛,对着一旁的焦炭惊讶道:“你明明是个狠角色,却居然是个特娘的鸽派?” 邪神信徒里倒也没有绝对的鸽派,只有极端激进派和苟全发育派两种区别。 前者不讲究规矩,一味的为了破坏而破坏,为了报复而报复; 后者更讲究谋略,发展下线,拓展信众数量都是他们在做,存在感相对低下。 正因如此,这位叛教者才能在瀛洲苟了足足三五年时间没有被发现。 白维检视着日记上的记录,发现了很多之前并未注意到的盲点。 “爆破电车并不在你们的计划范围内。” “相反,因为最近瀛洲对邪神信徒的打击力度增强,以及灰潮封锁了海洋,这群邪神信徒得不到来自半岛的资源和人手补给,被迫执行全面收缩。” “如果这时候策划恐怖袭击,必然会刺激幕府施压,打击邪神信徒,关门打狗。” “届时,据点倾覆也成了可以预见的必然,所以势必进行内部整顿。” 翻过几页。 “这次的内部整顿也成了内部意见分裂的导火索。” “前些日子在极东大学内部的邪神召唤仪式的人手被撤回,提前将消息泄露,都是为了阻断极端激进派不计后果的疯狂报复。” “极端激进派首领黑河被确认死亡后,扫清和收编余下的信徒也十分顺利。” “但是……” “黑河担任私人教师期间,接触并发展的下线,西野纯子不肯接受事实,并盗取了教团内的资产,包括死灵原典,邪神子嗣的胎血等,利用资金收购了四海集团提供的疑似高爆化学定制炸弹,用以实施恐怖袭击。” “信徒首领怀疑她有进一步不良动机,背后必然是受人指使,决意顺藤摸瓜,找出对方背后势力,全面歼灭,肃清辖区教团内部。” “目前为止,并无更新进展……” 白维合上日记本,将它丢入火中,纸张被迅速焚烧成灰烬。 “嘶,呋……”吐出一口烟雾,青年得出了结论。 “所以,此次电车爆炸的直接导火索是西野纯子。” “她和黑河是同一派系的邪神信徒,极端激进,为报复瀛洲幕府而选择了邪神信仰。” “她在四号线上安置了炸弹,而引爆的按钮……就是她自己!” “在她踏上电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注定陪着她一起葬身火海。但只要她不上电车,这条地铁线路就是安全的,这也是除了开局一次两次之外后,电车都没有被引爆的理由。” “实际上在第二次回档,我阻止了她登上电车,当时也没有看见任何来自电车被引爆的新闻…… 只是我忽略了这点,下意识的认为电车一样会被引爆,没有深究,从而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方向。” “原本,这些是一目了然的清晰状况,不至于会这么复杂。” 白维按住眉心。 “之所以情况变得复杂,是因为西野纯子不再是西野纯子,她变了一个人。” “归蝶。” “她是完全不知情的第三者,是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却在身份上顶替了西野。因而她的行动不可测,扰乱了事态应有的发展轨迹。” 白维不难看出西野纯子和归蝶并不是同一人。 倘若是一个人,也根本不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可能的情况有几种,双重人格,记忆丧失,亦或者是…… “灵魂交换。” 白维想到了西村大介,他的确亲眼见过一次灵魂交换。 “倘若真是这样,那真正的西野纯子去了哪里?同一副躯壳里绝不可能容纳两个灵魂,除非同根同源。” “就好比西村大介的情况,他替代了关拓人活着,真正的关拓人去了哪里?” “是去了另一具躯壳,还是彻底消亡?”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看上去沾了点血,但受的伤比上一次还要轻很多。 而且,他是一个人来的。 “得找到西野纯子,不然这场轮回注定结束不了……我的实力已经恢复到能单刷邪神巢穴,再这么下去也没什么提升了。” 劈开栏杆,走过小道,白维双手抄在口袋,走的闲庭信步,背后方向有一座古老教堂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 “都给我让开!” “滚开,滚开!” 西野纯子慌忙的逃跑着,肩膀的伤口在奔跑中洒落鲜红色的血液,已经染红了衣裳。 电车站台的工作人员见到后,急忙靠近过来,她却只顾着用力的推搡开人群。 撞入了电车内,然后环顾四周,疯狂确认着那抹白影到底有没有追杀过来。 她喘息着,视线掠过惊慌和疑惑的人群,再三确认都没看见那袭白裙。 这才稍稍放下心,认为是自己甩开了对方。 她跌坐在椅子上,恐慌的喘着气。 还好没跟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咬牙切齿着,突然冷不丁的听到一边传来声音。 “你来的真慢。” 西野纯子听到这声音猛地僵硬了表情,缓缓的侧过视线,就在这排坐椅的另一端,身着白无垢的女孩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宽敞的振袖下传来刀鐔震动的声响。 “你!”西野纯子惊慌失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四号线电车,我知道你会乘上来。”归蝶缓缓起身,拔刀向敌:“一切在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第七十四章 水落石出 电车门已经关上了,正在缓缓驶出站台,相对狭窄的空间内,根本没有闪避的余地。 归蝶持九字兼定,吐气开声:“你,逃不了!” 西野纯子脸色变化,第一时间竟伪装的楚楚可怜。 “谁来帮帮我!” “救命啊,这个女人是疯子!” “她手里那是刀,她要杀我!” 车厢内的十几名乘客面面相觑,脸色难看,想要上前劝说两句,但又忌惮染血的刀。 归蝶平静的叙述道:“请各位让开,她是邪神信徒,不论说了什么都不可信。” 听到邪神信徒四个字,再如何正义感爆棚的人都一时间抬起手提下头连连摆手,立刻后退。 “帮不了,帮不了……” 西野纯子见无人帮她,失魂落魄的爬起身,仿佛黔驴技穷,旋即发出冷笑,神情陡然狰狞。 就像是变脸似的,神态顷刻间从人畜无害变得歇斯底里,仿佛抱着高压锅的陶映红。 “想杀我?可以!你来试试!” 她转过身,身前多了一人。 归蝶蹙起眉头:“真卑劣。” 西野纯子挟持了一名人质,是独自乘坐电车的小学男生,她右手握着匕首,锋利的金属已经划破男孩的脸颊。 小学生嘴里咬着糖果,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轻声疑惑的嗯↗了声,仿佛还没理解到是什么情况。 电车内的气氛变得死寂而凝重,乘客们涌向两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过来。 “别动!”西野纯子威胁道:“你敢靠近试试,我真的会割开她的喉咙!”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走得掉?” “呵……”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归蝶看了眼电车上的时刻表:“距离银座还有一站,到了固定地点,电车会被引爆,你只要在拖延这些时间就够了。” 西野纯子眼瞳剧烈收缩:“你,你……” 她的计划只有她一个人在实施,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人知晓。 她表情阴沉:“你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她手里握着人质,这是阳谋……电车她炸定了,耶稣来了都没用,她说的! 归蝶沉默以对,只是刀尖斜指地面,改为双手持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车即将抵达银座站台。 ——银座站到了,请从电车右方按照顺序下车,先下后…… 通报声被惊恐的人声掩盖住。 将两人对话一字不漏的听进去的乘客们慌不择路的冲下了电车,不可避免的撞在了车门上。 这些人的连续拥堵和剧烈动作,连电车产生了倾斜坡度不小的摇晃。 西野纯子的肩膀受伤,倾斜的时候,撞到了立柱上,右手不受控制的一颤。 也正是这一瞬。 等待许久的归蝶倏然挥刀,蓄势而发的这一刀迅捷而干练。 九字兼定发出清澈的刀吟,日光透过车窗洒落在车厢内,映照在刀刃上,瞬间刀光如同附着了金光。 足以斩破邪祟。 西野纯子举起匕首,金铁碰撞,她错愕的发现自己根本支撑不住。不仅膝盖砸向地面,肩膀更是狠狠挨了一刀,利刃劈入了她的肩胛骨里,鲜血飞溅的同时,夹杂着一股焦糊味。 疼!好疼!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灵魂都在被灼痛,她分明已经饮下了邪神子嗣的胎血,已经没有了痛觉,这意味着他的身体朝着不死的方向转化,可……为什么这把刀能伤到她! 灼痛感令她脸色惨白,肺腑深处有什么在翻涌,仿佛有什么正在惶恐不安的想要从她的身躯里逃离出去。 忍住作呕感,她放弃动弹不得的右手,拎起跟前的小男孩砸向再度举刀的白衣新娘。 归蝶不得不抬手接住小学生,趁着这个空隙,西野纯子撞开人群,逃出了电车。 “你没事吗?”归蝶放下男孩,抬手抹去他脸上的血。 “无碍。”小男孩从地面撅着屁股爬起,双手叉腰,不仅不怕甚至还装了一波:“这点程度,伤不了本尊!” “本尊?”归蝶歪着脑袋。 “是也,吾乃……”小学生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自我介绍。 归蝶低头看向小学生书包里掉下的东西,里面有一本书《魔尊重生,瀛洲翻译版》 “小孩子别看这种书哦。”归蝶一敲小学生的脑袋。 “吾才不是!”小小年纪的中二病涨红了脸。 女孩确认人质安全后追出电车,车外的人群熙熙攘攘,她踮起脚也没看见西野纯子,不过地面上留下的血迹是很好的指引,她顺着血迹追了过去。 …… 西野纯子在逃跑,但她太虚弱了,这样下去注定逃不了。 走出电车站,周围人群见到她第一反应都是避让,没人会接触一个全身都是血的人。 她也不想去被铁道警察请去喝茶,正焦急万分时,突然眼睛一亮,注意到了一个人。 有名青年没有避让开她,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 “请帮帮我!”她快步走过去:“有人要杀我,求求你……” “呃……”青年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主动搭话。 “求求你!”她眼角流泪,发出哭腔。 “好吧。”青年心软的答应了:“你伤得不轻,先跟我来吧。” “谢谢!”西野纯子低下头,跟上对方,感动的神色之下,是冷漠和残忍。 真好骗。 她心想。 …… 走过了十几分钟路程,四周的建筑物越来越稀疏,从现代化变成了古朴的木制建筑群。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西野纯子奇怪的问:“不是要去医院吗?” “我有说过要去诊所吗?”青年停下脚步。 西野纯子终于意识到不对:“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是白维。”青年自我介绍:“这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西野纯子。” 西野一阵晕眩,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她的名字,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和之前的女子如出一辙? 不,是更加危险! 白维没理会她的神色变化,自顾自的继续说:“既然你还是西野纯子,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回到应有的位置了。嗯,这真是个好消息,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叫白维,普普通通明国人,也就是换过很多职业。”白维指尖比划出一段距离:“生活阅历稍稍丰富了那么一点点。” 西野纯子脸色难看:“我不管你是谁,放我离开。” “那可不行。”白维低声说:“我得处理掉所有后患。” “什……” “认得这个?”白维丢出一截没烧掉的衣袖。 “牧师袍,你难道把……不可能!绝不可能!那个怪物,你怎么可能把他给……”她否认道。 “圣教会的据点已经被端了,对此,你爱信不信。”白维面无表情:“现在,轮到你了。” 西野纯子见他往前半步,应激的撞在了墙壁上,她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只是被迫……” “被迫?” “是的,被迫,我也不想的,都是他们胁迫我干的。” 白维沉默不语。 西野纯子以为有效,急忙说:“我加入教团后,每日都惶恐不安,我想脱离的,真的……但是,我没有选择,我只能这么做,被迫无奈的。” 白维奇怪的问:“所以,喝下邪神子嗣的胎血,也是被迫?” 西野纯子喉咙一噎。 白维继续问:“通过仪式让心脏停跳,也是被迫?” 她低下头眼神躲闪。 白维又问:“盗取资金,从四海集团购入炸弹,爆破电车,也是被迫?” 西野纯子抬起脸,她选择继续表演,表情苦涩:“我,我……真的只是……” 白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托起下巴。 “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你并不是教团的成员,你加入教团,是另有其他目的。” “这只是个猜想,起初并不完整。但现在亲眼看见了你,我确认了这个猜想,并非是空穴来风。” “我对你个人的家庭背景不太了解。但想必你家庭条件并不差,请得起黑河这个教授做家庭教师,金钱和社会地位都缺一不可。” “身在一个富裕且拥有权利地位的家庭,你还主动参与了邪神教团,教人不可思议。要么是黑河的洗脑策略足够成功,要么是你存着什么目的。” “你不用着急反驳,听我说完。” “邪神信徒虽然活的天憎人恶,但好处其实也是有的,很直白的一点就在于,其实它能一定程度改善生活,也能一定程度获得集体感,然而这些对你而言都并不需要……那么我认为,你大概和那位牧师是同一种人,你们渴求的往往是神秘。” 白维平静的阐述着,目光逡巡。 西野纯子表情无变化,却不自觉的用力按住了伤口。 白维继续说:“神秘意味着超凡,在这投胎决定百分之九十九成就的世界中,邪神的赐福是极少数可以通过后天获得的神秘,它可以让人脱胎换骨,一步登天。” “要说到它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需要支付对等的代价,而且需要仪式、契约,极为繁琐,邪神对自己的信徒保有不错的信誉,这些域外的存在乐意做这类生意。可倘若不是它的信徒,便很难得到承认,反而容易被戏弄。” “因此,成为教团的成员,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想办法知晓如何得到神秘……这也是你为什么会选择激进派的缘由。因为他们缺人手,你可以很快的接触到教团的核心。” “往后过了不知多久,想必你从黑河那里得知了很多,并且最终确定了一套方案。” “按照邪神的逻辑,你需要达成两个条件。” 西野纯子打断:“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只是在胡乱猜测。” 白维没有理会,依次竖起食指和中指。 “条件一:材料和仪式。” “条件二:献祭。” “很巧合不是吗?这两个条件,你都满足了。” “邪神子嗣的胎血,晋升蜕变的仪式,以及最为重要的……” “被献祭一千人的灵魂。” 白维嗓音沙哑而低沉。 他想到回档前的那次爆炸案,被牵扯波及的甚至不止一千人。 “这也是你为什么选择四号线,为什么选择六点二十分从银座驶出的电车。因为这个时间段的人流最多,能够满足你献祭的人数需要。” 西野纯子沉默,沉默良久。 她倏然一笑:“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要引爆炸弹,我当时也会在电车上啊……那我岂不是一定会死?” 白维毫不客气的说:“你当然会死……你想说这是本末倒置?” 西野纯子问:“当然,倘若我我死了,还有什么意义?” 白维轻笑着鼓掌:“当然有很重要的意义……只有死了,你才能重生;只有死了,你才能脱离教团的掌控;只有死了,才不会被追责,你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他淡淡道:“你从死去的躯壳中蜕变……当你的躯壳死去,你的意识会在你的腹中苏醒,那是你构筑的新的生命形态。就像是一枚蚕蛹,你躲在你的内部。” 西野纯子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特别是在白维说出了「蛹」字时,她的表情从惶恐变成了沉寂和狰狞。 白维心说猜对了。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为什么归蝶的灵魂会进入西野的躯壳,但一体双魂的秘密终于揭开。 西野的躯壳可以容纳两个灵魂的直接缘由,是因为西野纯子的躯壳注定消亡,它只是临时存在的母胎。就像是蚕蛹,归蝶成了外层的茧,而西野纯子是藏在内部吸收养分的成虫。 而这点,早在最初最初的开始,他就亲眼看到过这个提示…… 黑色的感叹号上写着「蛹」字。 那正是邪神祭祀完成的证明! 她死了,但还活着,躯壳蜕变成了蛹,超凡的生命等待着孕育和重生! 这意味着,在第一次回档之前,她的计划执行的非常顺利。 想到这里,连白维都不由得感叹。 “对自己都够狠的人值得被重视……” “倘若不是将霜月卷了进来,你就真的成功了。” 衣袖中滑落虎首衔环汉刀,青年往前一步,刀光仿佛接续着阳光,投下审判。 “现在,再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第七十五章 好死 给我一个饶恕你的理由。 白维如此说道。 他耐心的等待着,却并不是真的收敛了杀心。而是在最后的最后,给予对方说出遗言的机会。 既是帝王的从容,也是刽子手仅剩不多的仁慈。 西野纯子也一言不发的沉默着,脸色难看着,足足三分钟不言不语。 白维淡淡道:“时间到了。” 该上路了。 西野纯子低喝道:“停下!给我停下!” 她用的不是恳求,而是命令的话语。 白维挑眉,死到临头说话还这么硬气的吗? 怎么和某个直面雷霆威光的魔女似的,试图给敌人疯狂加怒气……这嘴是真的硬。 西野纯子脸色苍白,她在几分钟前的确是坠入了人生的谷底,对方如同画外音毫无情感波澜的叙述着旁白,仿佛剥开洋葱那般一点点抽丝剥茧,将她的计划她的险恶她的用心一点点阐述道明,不加掩饰的、直白的的撕开她试图隐藏的渴求欲望。 她无法反驳,也无可言明,因为那是正确的……几乎全对了。 她输了,却输的不明白,在她走在成功道路上,距离梦寐以求的神秘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被天降的一巴掌拍进了地面里,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耳朵嗡鸣,脑袋昏沉,有些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是哪来的天降猛男非得跟自己这个弱女子过不去? 西野纯子的内心发出了无声的咒骂。如果可以,她一定会如同泼妇那般疯狂咒骂对方,尖锐的尖叫,恨不得把这个男人俊秀的脸撕裂成碎片。 但她忍住了这种冲动。 她是输了,输的彻底,像是在赌桌上一败涂地的疯狂赌徒。但赌徒的品质也有可取之处,她不该想着输掉的那些。 而是应该思考如何及时止损,她不能再输掉更多了。因为对方想要的不止是她的失败,还有仅剩的性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死亡。 西野纯子沉默的数分钟的时间内,只做了一件事。 她将右手伸入衣领里面,拿出一枚电子仪器展示给白维看,这是无线电的对讲机,也是移动电话的雏形。 “看到了么?”她开口说:“两分钟前,我已经接通了警视厅的无线电,发送了我提前录好的音频,他们很快就会循着信号,找到这儿。” 西野纯子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少许血色,深呼吸后,她低沉而缓慢的说。 “我……自首了。” 她眼里多了一丝从容和镇定,又重复了一遍。 “我已经自首了!” “我知道很多关于邪神教团的泪目,警视厅、幕府都会对我高度关注,希望从我这儿得到更多信息。因为邪神信徒几乎不会坦露口供,并不惧怕逼供。” “我的价值,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只要我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他们就能连锁拔除瀛洲境内的邪神教团的窝点……这关乎到上百万人的民生安全。” 西野纯子五指死死的握住无线电发信机。 “你明白了么,明国人!” “我是不能死在这儿的!警视厅不会坐视不管。” “你杀了我,就得承担后果,损失了重要的线索情报,你拿什么去交代?” “你终究是个明国人,在瀛洲的土地上。不管你是谁有多少本事,都没有执法的权力!” 白维安静的听完,他摸了摸下巴,陷入思考:“emmm……” 西野纯子内心一喜,对方开始犹豫了,她趁热打铁道:“我已经自首了,按照法律条文,你不能伤害我!” “你只能在这里,看着我被警方带走!” 白维沉默的更深。 西野纯子彻底放下忐忑的心情,同时间,不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声。 她神情一喜,喜不自胜……平日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渴望警车的到来。 她成功自救了! 赢了! 生还的希望就在眼前,她窥见白维的沉默神情,又想到之前被这个人逼入绝境,内心憎恶感涌出,喉咙里蕴着一团烈火,不吐不快。 她当即发出冷笑声:“警车已经来了……你没机会杀我了!” “虽然我注定难逃牢狱之灾,但只要主动配合,大概率不会被判死刑。” “往后一辈子都没什么自由了。可我不会死,而且作为提供情报的线人,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警方不会杀我,而且会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保护我的周全!” “后悔了吗,明国人。” “你给了我三分钟的时间想遗言。可你的慈悲反而导致你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机会!” 她忍不住讥讽,忍不住嘲弄。 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就像是站在了泉水里的英雄。哪怕面对前来堵着泉水疯狂输出的敌人,也丝毫不慌,还能公屏打字公然嘲讽。 可她的讥嘲笑容只持续了三秒。 白维结束了有些漫长的思索,信步往前……没有收刀。 西野纯子忽然感觉有些不对,急忙说:“我已经自首了,你不能……” 嗡!白维扬刀隔空一振衣袖。 她的手腕忽然一轻,侧过视线看去,半截手掌连通无线电一同被斩成两截,冒着电火花的仪器被血液浸透,已然短路失效。 西野纯子捂着断掌惨叫出声:“你,你疯了吗,杀了我,你也要面临牢狱之灾!” 白维眨了眨眼睛,眼神纯良:“对不起,我听不懂日文。” 我一个明国人,日语都听不懂,怎么知道你已经报警自首了呢? 我只是基于国际共识,扫除邪教信徒而已。 西野纯子瞪大眼睛,哪怕再给她三天三夜,她都想不明白,原来还有这种无耻的辩解套路,她气急败坏道:“无耻,真是无耻!你这混蛋!” 白维再挥袖。 她狼狈的躲开剑气,无限临近的死亡就在眼前,她终于压抑不住情绪,整个人撞进泥土坑,哭丧着喊道:“不,不要,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 “我跟你有什么仇怨!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分明无冤无仇,我这辈子都没去过明国!我已经失败了,我的人生都毁掉了,我还不够凄惨吗?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她一边逃跑着一边哀求,连连求饶,期望能活命。 白维的五官表情凝固,如同佩戴着面具,没有半点变化。 “这点你说错了。” “我说错了什么?”西野纯子祈求:“我一定改……一定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跟我无冤无仇呢?” 白维举起汉刀,刀上映出布满泥水泪水和血水的惊恐面容。 西野纯子自知死到临头,再也无法得救,她眼中藏着对生的留念,却不肯落入回忆的走马灯。 反而面朝向青年发出诅咒,嘶吼咆哮:“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铮!环首汉刀上似乎传来猛虎咆吼之音。 白维挥刀下劈,刀光幻化成猛兽虚影,其张牙舞爪,撑起血盆大口,从上而下将罪人一口吞没。 地面上只留下一处坑洞和少许血迹、衣服碎片和头发,其他什么都没剩下,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 白维素振收刀,耳畔还回响着她临死前的诅咒,对此仅是付之一笑。 “说得好像我过去哪次得了好死似的。” …… 走出巷口外,迎面有警方正在快步赶来。 “请留步!”警视厅干警问道:“你有在这里见到过一个高中女生么?她姓西野。” “见过。” “她在哪?” 明国人耸肩摊手:“我不知道。” 第七十六章 余生,请多指教 等白维录完口供笔录从警视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傍晚六点多了。 录点什么呢? 实际上也没什么,也就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瀛洲的警方水平是真的拉,警视厅的调查取样盘问口供什么的也都是漏洞百出,这水平去圣教审判团里实习得让审问官喷出狗脑子来。 白维也就有什么说什么,顺带加点线索引导警方将结论朝着「畏罪潜逃」「错误情报」的方向定义。 因为他没有犯罪记录,又是大明公民,而且瀛洲话说的不太利索,确认问不出什么后就给放了。 轻轻松松的离开警视厅后,他打算乘坐四号线电车回家,步行去银座正巧十几分钟,正好顺带接一下逛街结束的柳生霜月,这次回档,所有问题都被提前扼杀,没有发生让事态升级和扩散。所以对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仍然是个平静舒适的休息日。 又一次来到熟悉的电车站入口,隔着很远就听到了摇滚乐的伤嗓子式吼法。 这次的白维作为观众好好听了听还没开始流行的音乐,而不需要自己夺过吉他自弹自唱。 独自的等待片刻,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分的列车即将到站,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也出现在人流里。 白维没等她们,先一步过了电车收费口,来到电车站台。 车辆行驶进站台,刹车停靠,提示响起,人们列成两排,等待列车上的乘客先下车。 第三车厢的车门开启,人群流出来。 走出的人群是五颜六色的衣着,远远的看过去,又像是一片灰蒙蒙黑压压。 所以,单纯而清澈的颜色才更加醒目。 在人流散尽的末端,偏偏多了一抹纯白色。 她站在下车乘客的最后末端,一袭白色无垢和服,手里抱着一把格格不入又万分合适的刀,半只脚踩踏在电车边缘,抬目张望。 不知为何,白维有了奇妙的预感和共感。 就像是在人群中悄然回头,无意识的一次回眸,和那有心探寻的寻觅盼望,碰撞交汇。 陌生,但熟悉。 不曾见过,但似曾相识。 白维等她走下电车,她也真的走下了电车,却不是朝着人流分开的道路,而是朝着他所在的方向。 还真是? 不,怎么可能? 他早已经过了喜形于色的年龄,也不会做着「在电车站台上遇到嫁衣新娘」的美梦。 只当是个偶然的眼神交汇,便要侧身而过,就这么踏上电车。 但这错让开的动作令嫁衣的少女突然抿住嘴唇,稍稍皱起眉头,绷住了神情。 短时间内,心思流转,旋即又似是做出了什么艰难决定。 她往前一步,撞上了青年。 白维确是有些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一下,但迅速稳住身形。 可对方没松开力气,甚至加了一股蛮力。 她并不是抱上来,而是用肩膀抵住他的胸口,硬生生将半只脚踩上电车的白维撞到人群外。 然后,电车开走了。 白维望着闭合的车门,若有所思。 “车走了,可以松开了吗?” “啊,抱歉。” 花嫁的少女急忙松开手,紧张的退后道歉。 刚刚上了一车人,现在站台上显得颇为空荡,两人即便站在偏角落的位置,也被周边人看的清清楚楚。 花嫁的白无垢实在太过于显眼,这身衣服并不便宜,一般也绝不会独自的穿到外面来。 “我,我……”少女斟酌着言词,她接连深呼吸几次,暗自敦促自己快点想起之前想好的台词。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可一抬头,对上视线,舌头仿佛打结似的,又把礼貌知性优雅的问候忘了干净。 “别紧张。”白维出言宽慰:“我不吃人的,归蝶姑娘。” 少女抬起面容,眸子倏然亮起来,像是夜空瞬间点满了星辰的光亮。 “你,你认出我了?” “我或许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这把刀。”白维看向她抱在怀里的刀,九字兼定。 “啊……”少女憨憨的点头:“原来是刀啊。” 表情高兴,但语气似乎很是失望。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了,我也没什么可害羞的,白维先生,初次见面!” “我是北辰玄马之女,北辰归蝶。” “过去一直不是以真面目相示,一直有所隐瞒,万分抱歉,今日特意来赔罪。” 她道出自己的真名。 “北辰……”白维立刻联想到江户极负盛名的刀剑流派,是仅有几个有资格收弟子开道场的流派之一。 “是的,北辰一刀流,家有三座道馆,算是有些名声。”北辰归蝶惭愧道:“之前一直没告知身份,是因为说了也没人相信,而且……我还不太够资格背负这个名号。”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家风那么严苛,是个大族。”白维想通了很多梗概。 “谈不上豪族,仅仅是……有些底蕴。”北辰归蝶轻轻摇头,不太想聊这些,于是改口:“我今天醒来后,发现回到自己的身体了,而后立刻意识到西野纯子有问题,之后便开始追杀她,可惜追丢了。” “追杀……她的伤势原来是你做的?” “您也知道?” “嗯。” “那她……” “乖孩子不要问。”白维竖起手指,尽在不言中。 北辰归蝶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悬着的心也立刻放下,明眸皓齿的回以一笑:“谢谢。” 白维摇头表示不必在意,又问:“你怎么会在电车上?” “我猜想,您会在这儿乘坐电车。”北辰归蝶说着便露出笑靥,她果然猜得很准,或者说,双方是心有灵犀:“所以我踩着点,在这辆车上等候。” “倘若是拜访,直接去柳生宅也挺好。” “嗯,虽然也可以这样,但未免太过于正式,我……总不能这副打扮去吧?” “的确。”白维理解:“我也不姓柳生。” “是的,礼节上太繁琐了,而且……”北辰归蝶说着便红了耳根:“而且,我也想早些用自己真正的模样和白先生您见面,有些等待不及了。” 白维见她面红耳赤,顿了顿,旋即失笑:“你这话,对年轻人来说,杀伤力有些太强,这些话只能对意中人和婚约者说,得记住下次可别在随意说出口了。” “随意?我岂是……”北辰归蝶瞪大眼睛正要辩解。但她又有些说不出口,毕竟是初次见面。毕竟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毕竟她是今天才逃了婚。 但她觉得这件事必须解释清楚:“白先生,我没有订婚!我今天是主动打破了婚约逃出来的!” 白维脑补了很多故事,表现的心不在焉:“嗯。” “是真的!”她焦急道。 “知道了。”白维平静的回应。 “请白先生负责。” “嗯,嗯……嗯??”白维没办法继续嗯字诀了:“你不讲武德,突然冷不丁的来这句?” “是白先生说的,您告诉我……不能依赖别人,也没人会帮我,我必须自己做出决定。于是,我做出了决定,虽然我并不后悔,但还是请您负责。” 北辰归蝶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说话的神情那么认真,煞有其事:“请你务必,负责。” 白维的背脊上仿佛有电流在流淌,神情既错愕又疑惑:“您这是讹上我了?要把我拖下水?” “因为我没有其他可依仗的人了。”北辰归蝶认真的说:“所以,我会毫不犹豫的将您当做后盾使用。” “啊这……”白维心说你这姑娘能不能稍微客气点?我们这只是第一次见面,一点都不熟呢。 “这么说,是有点太过于坏心眼了。但这也是您教我的,往后我还想学到更多。”少女嫣然一笑。 夕阳即将沉入海中,落日余晖照在肩头,好一副日落星出的美好画卷,花嫁的新娘乘着电车而来,白梅在枝头凛然傲放,丝毫都不懂得含蓄二字为何物。 这上百次的轮回,她只学会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不喜欢便去拒绝,喜欢就要抓住,抓住了绝不放手。 北辰归蝶双手交叠平放在小腹上,白无垢随着盈盈一拜的动作轻轻摇晃,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白梅香。 “小女子不才,余生(接下来),请多多指教。” 第七十七章 针尖麦芒以及拆高地 余生请多指教。 这句话,很厚重。 厚重到寻常人不敢轻易接下这句话,不敢许以承诺。 所以她很聪明,故意用语法掩盖了这句话的真意。可以翻译成余生,也可以翻译成接下来。 无非是看对方如何解读。 这是女子的小心思和小聪明,不难被看穿。就像是在试卷上把答案涂的又像A又像B,往往得不到分。 但现在可没有人来给她打分,她穿着一袭白无垢,认认真真郑重其事的说出这句话。 难道还需要解释的那么清楚那么透彻吗? 哪怕是真的榆木脑袋,这时候也该开窍开花了。 白维理所当然的听懂了。 他又不是真的情商高达二点五。如果真的情商低下,还能做得了中央空调? 审时度势和察言观色也是帝王心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好歹做了一世的皇帝,哪怕是亡国之君。 听懂了对方的暗喻,然后是心动吗? 有一点。 白维一直都有找个女朋友的倾向……谈恋爱嘛,不寒碜。 对爱情抱有憧憬和向往也是人生必经阶段,他姑且还是相信爱情的。 这世界暂时还是美好的,明国瀛洲看不见那磨灭了大道的拳法流派。 说好了这辈子开摆,并不是彻底做个废人。而是想要度过相对平凡且平静的一生,搞不好真的是最后一辈子,为生育率做点贡献也挺好。 只是……就这么答应,会显得太轻浮吧? 而且,这是第一次见面,彼此完全不熟悉。 白维也着实想不通,哪怕是回档中,他也没帮助过对方几次,怎么就眼看着好感度刷高了呢? 感叹号又看不到好感度,谁知道是真的假的。 退一步而言,哪怕是真的,她是瀛洲人,我是明国人,将来肯定要回明国,那她怎么说? 北辰也是瀛洲有些名望的世家了,她似乎还是独女,将来大概率会招婿,我白维何等人,岂能做赘婿? 能,当然能。 这辈子身体不好,肠胃不行,只能吃软饭。 赘婿这一明国特色不可不尝,萧山人懂得都懂。 大不了多生几个,老大跟妈姓,老二姓白…… 白维两三次眨眼功夫,内心活动极其丰富,甚至连孩子姓氏的分配方式都想好了。 但也只是想想,真点头答应是不可能的。 因为……她们差不多也该看不下去了。 白维心头开始默念:一、二……三! 咚咚咚!脚步声飞快的接近,一道人影似飞一般堵在了两人之间。 柳生霜月脚步在地面滑行三米距离,不偏不倚的卡主了北辰归蝶的走位路线。 同时神宫寺咲从后方拉住白维右手,头也不回的拖着他走向电车站口。 “什么都别问,跟我走就对了。”神宫寺的表情一点也不美丽。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来啊。”白维发出老爷子的感叹。 北辰归蝶伸出手想要留人:“等等,话还没说完。” 她抬起的手腕被柳生霜月握住。 “有话,跟我说。”柳生霜月眯起眼睛:“别去找我哥的麻烦。” 北辰归蝶蹙眉,旋即幽幽道:“柳生小姐,我找的是白先生,而不是你,这件事你也做不了决定。” “是吗?”柳生霜月不肯松手:“大庭广众下,直接穿着白无垢来见面,不觉得你给人的心理压力太沉重了一些?对初次见面的人逼婚,是不是不太合适?” 敌意尖锐,柳生霜月完全没保留回档的记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北辰归蝶,一下子就被这位穿着花嫁服的漂亮姑娘点燃了争斗心和危机感。 四目相对,电火花在空气中迸发,北辰归蝶此时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柳生霜月并没有刻意隐藏的这一面。 她用西野纯子的身体时,并没有太过于被针对。因为心思也并不在这上面,现在回过头一看,才觉得柳生霜月和白维真的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不像是亲兄妹。 早就该意识到,一个姓柳生,一个姓白,一个瀛洲人,一个明国人…… 北辰归蝶轻柔挣脱开对方的桎梏,评价道:“真狡猾啊。” “你说什么?”柳生霜月听清了,却不懂是什么意思。 “你我之间其实没什么不同,立场都很相似,你却能占着好位置而不让我靠近。” “哈?”柳生霜月挑起柳叶眉。 “虽说换成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我觉得我下手会比你更快,而不是温温吞吞的拖延这么久。” “我不太喜欢跟人争吵,但如果你有这个意思……我可以奉陪。” 柳生霜月被戳中了痛点,她又不是乐意保持兄妹的距离。然而这么多年家人早已分不清亲疏。 北辰归蝶毫无惧色的往前半步,两女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不足五厘米,眼对眼,鼻对鼻。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柳生!霜月,姑娘!”她加重了柳生两字。 “我跟你没这么熟悉,请不要随意叫我的名字。”柳生霜月生硬的回应。 先是剑拔弩张。 然后偃旗息鼓。 几次不算激烈的交锋后,她们冷静了头脑,各退了一步。 四周的乘客变的多了,白维也已经离开了电车站台,再这么对线下去没好处。 “哼!”柳生霜月丢下一个语气词,转身便走,只要成功打断,就是她赢了。 北辰归蝶内心稍有不甘,只能选择暂且放下,感叹自己运势不好,偏偏把她们给忘了。 她走出地铁站,不过一会儿时间,一辆轿车便停在了路边,司机打开车门。 “大小姐,时间到了,我来接您回去。” 北辰归蝶轻轻点头,坐入轿车后座,揉了揉酸疼的小腿,奔波一天,不算是完全没收获。 但收获似乎也并不多,她心理叹息自己还是太过于不成熟,明明很多地方可以处理的更好,如果再来一次的话…… 可惜,想必也没有下一次了。 事已至此,她将多余思想丢出脑袋,暗暗思忖,该如何扭转颓势。 “失策,没算到柳生霜月会出现在这儿。” “直接去柳生宅拜访是愚蠢之举,会被她各种牵制住。” “不能当着柳生霜月的面前和他接触,必须想办法规避一下她……得先回家一趟,找可靠的人商量下。” …… “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神宫寺咲问:“说吧,坦白从宽。” “然后牢底坐穿?”白维哭笑不得:“我解释了几遍你听不懂么?也就才见过几次面。” “你以为我会信?几次面,对方穿着嫁衣来见你?白无垢诶!白无垢诶!” 神宫寺语气表情都很夸张:“你哪来的这么大魅力,两三次见面就能让她奋不顾身?” 白维也摸着下巴:“我也想知道,她这小脑袋瓜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回路才会这么热衷于白给……好歹我是个有底线的人,要不然……” 神宫寺挑眉:“要不然?” 白维顾左右而言他,开始暗示:“明国瀛洲都没法律明文一夫一妻制,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罕见但不稀奇。” 这世界的男女出生比率不太平衡,时而波动十几二十,导致大规模的人口锐减和暴增,男女比例长年失调,七十年前的男女比例6:4,五十年后的现在,则是女多于男,瀛洲比例相对均衡,也是6:4; 明国就惨烈了,7:3,白维认识的发小同学几乎都是假小子和真妹子。 所以不论明国还是瀛洲还是欧罗巴,都在鼓励生育,争取拉一拉近百年来一路暴跌的人口,自然不可能锁定一夫一妻制。 而且一夫多妻天然就比一妻多夫更容易生孩子。 人还算好的,更惨烈的是非人族群,有些的种族,譬如说同盟的血裔,人马族,其雌性远多于雄性,九比一都拉不住,还在暴跌,族长疯了,疯狂找其他种族借种。 据说已经在欧罗巴内造成了相当大的社会影响。 “你敢!”神宫寺咲没好气道。 “有何不敢!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反正不犯法。”白维伸了个懒腰:“回老家多娶几个老婆也挺好。” “你养得起?” “开玩笑,还要我养?那不得老婆来养我?挺直腰板扶住床,累点总比上班强。” “你真打算去做赘婿?”神宫寺眨着眼睛,仿佛看见了新大陆。 “是啊。”白维摸着下巴:“所以说,我首先得找个胸襟宽阔的女朋友。” 神宫寺咲旋即扪心发问:“那……你看我怎么样?” 第七十八章 不甘心 “你看我怎么样?” 巫女小姐这句话说的无比顺口,仿佛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怎么都比那个不知来历的陌生姑娘好多了吧?” 她骄傲的挺起胸口。 白维捂着脸:“所以我说,你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 神宫寺咲辩解道:“又不是无缘无故的,我做你女朋友,往后就和霜月亲上加亲,她还得给我奉茶。” 白维淡淡道:“我怎么觉得她会先劈你一剑?” 神宫寺噎住。 她虚着眼睛:“你这不是知道的挺清楚的?” 白维随口问:“你指的是哪方面?” “当然是霜月!她为什么要劈我一剑?” “生气呗。” “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好闺蜜偷家了。” “为什么偷家……不对,为什么我偷家,她就不高兴?” 白维虚着眼睛问:“如果你有个好朋友,突然有天变成你后妈了,还要你进门奉茶……你能高兴的起来?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给她把隔夜饭踹出来?” 神宫寺瞪眼:“我什么时候要做他后妈了!” 白维郑重道:“长兄如父。” 神宫寺咲气的跳脚:“你这个人,真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那是。”白维当仁不让,不以为耻。 “我……”神宫寺深吸一口气:“我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迟钝木讷的人。” “我也不信。”白维伸了个懒腰:“其实你想问的是,我到底想要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神宫寺压下脸红心跳,佯作镇定道:“不是,我才不想知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有个朋友想知道!” 白维秒答:“当然是想找个梦中情人做女朋友。” 巫女立刻追问:“什么样的梦中情人?” 明国人答:“既然是梦中情人,我怎么会知道?在我见过的所有女性中,至今还没有出现这样的人呐。” 神宫寺咲低下头,又重新抬起:“你这是说了一大堆废话。” 白维赞许的点头:“你都学会抢答了。” 她拳头硬了:“可恶!” 巫女哼了声:“我看你就是想要找个允许你娶好几个的女朋友,但这种女性是不存在的!早点放弃吧!” “啊对对对。”白维哈哈大笑:“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何苦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的计较上?人活着本来就是充满缺憾和遗恨的人生,没有圆满可言,残缺美也是一种美。” 神宫寺咲瞪着眼睛鼓着脸:“你以为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但我不想听这些!” “想听好话?”白维顿了顿:“那也可以。” 他酝酿了一会儿,神宫寺虚着眼睛,等着看他能整出什么新活。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沉,天边升起了月亮,大地披上银妆。 白维迎着月光走了几步,背影尽显得洒脱。 青年指向月亮,发出感叹:“你看,月色真美。” 神宫寺心跳骤然加快,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个简单的开篇,她能想象出一百句浪漫的情诗,少女情怀总是诗。在这个时代,诗句文字遣词造句仍然有着能打动人心的力量。 可谁想,他下一句话又变了的通俗:“真是,又大又圆。” 巫女刚刚升起的浪漫感被击碎了,咔的一声,碎了一地碎片,她表情顷刻木然。 青年又换了一副腔调,仿佛对月咏叹相思之情:“每逢月亮都会想起你,再美的月色也不如你。” 神宫寺咲有些招架不住,心情开始变幻狼狈。 明国人一摊手:“不如你……欠我的那一百块钱。” 咚! 神宫寺的脑袋撞在了路灯柱子上。 巫女的表情和心情都纠结的无可附加,挥拳砸向白维:“混蛋!” 白维快步腾挪拉开距离:“我只是说点好话而已。” “至少让我打一拳!一拳就够了!” …… 白维躲进了男厕,想必巫女是不敢冲进来的,男厕是对异性的绝对防御结界。 来到洗手间,他却没去厕所内部。而是站在洗手池前,看向镜面里的自己。 在警视厅时,他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头顶浮现出一个标点符号。 不是象征事件和危险的感叹号,而是一个问号。 斩了西野纯子后不久便开始浮现了这个符号,标注为「不得好死」。 【劫难将会以命中难以避免的形式爆发出来】 【时限:720小时】 同时刷新出了一条新的状态,标注只有寥寥一句。 【在劫难逃】 三十天的常驻诅咒状态,肯定是西野纯子最后那句「不得好死」得以应验。 她的转生仪式没有完成,已经沾染了神秘因子,所以临死前的诅咒生效了。 神秘只会在更高级的神秘前失效,自己现阶段,没有神秘性能压制这种诅咒的发作。 不清楚这时限是状态消失,还是劫难降临。 白维冲洗着双手,若有所思。 镜面里的光突然一黯,仿佛能窥见某个徘徊在四周的幽魂,它发出渗人的冷笑。 白维也跟着笑了,笑的比它还要冷酷。 幽魂和鬼影刹那间散去,像只小丑撞上石灰墙,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 只要白维心如铁石,就不惧怕这种程度的诅咒,影响心智,但也影响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电车站那波带来的精神压力大…… 白维虚着眼睛,甚至试图从状态栏里找出一行「缘分太多导致红绳打结」的标注。 如果能添加,那将绝杀,可惜加不得。 “结果回档这么多次,除了刷了一个新职业外,似乎没什么所得。” “朕可不喜欢被白嫖。” 话音刚落,镜面里倒映出一截寒光,白维的手腕处触感坚硬冰寒。 “哦,差些把你忘了……把你喂饱了,也算是有些好处。” 洗完手,甩干手上的水滴,白维神色平淡的走出洗手间,优哉游哉的打了哈欠。 又有些困了。 …… 在外面等待的人只柳生霜月。 “你的好闺蜜呢?” “她打车回去了,被哥气得不轻。”柳生霜月好奇的问:“你跟她谈了什么?” “这个啊。”白维如实回答:“我说我想娶好几个老婆。” 柳生霜月也没生气,只是摇头说:“肯定没戏。” “做人要有梦想嘛,也不一定完全没可能吧。” “哥的要求太高啦。”柳生霜月主动挽着青年的臂弯,贴在左侧:“所以没可能的。” “其实也不高。”白维失笑。 我只是不想被过去追上,也不想将谁当做替代罢了。 柳生霜月轻轻握住青年的手腕,兄妹间挽着手臂,很正常很自然,谁都没觉得有不对。 行走在月光下,不自觉的,她看着被拉长的影子发出一声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呢喃。 “真是完全没有变化。” 和五年前那时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女孩轻轻咬住嘴唇,用力抱住青年的左手臂。 真庆幸。 真不甘心。 第七十九章 您这上下还是连着的吗? 北辰归蝶坐着车回到了家里,一进门便见到了父亲北辰玄马。 北辰玄马坐在茶桌前方,盘着膝盖,面无表情,听到动静后,抬起眼:“回来了?” “父亲。”北辰归蝶安静跪坐:“回来了。” “本以为你匆匆忙忙跑出去是要做些什么事,没想到很快就进了警视厅,还要管家去捞人出来。” “是邪神信徒。” “具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但这种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北辰玄马皱眉,下意识便想大声呵斥。 但看到女儿后,眼神柔和了一些,转变了过往的那份不耐烦的态度,轻叹道: “我就你一个女儿,不论你想不想,北辰家的匾额家主都得你或者你的丈夫来继承。” 北辰归蝶低着头,她也不是没想过,父亲可以再娶。可他宁可承着压力也不肯抛下已故的亡妻,仿佛是为了忘记这份痛苦般,将所有精神精力都用在了中兴家族上。 北辰家已经七十年没出过被幕府承认的剑豪了。虽然每五年都会派遣门下弟子参加御前大比。 但结果大多不算好,已经逐渐有跌出一流道馆的迹象,这份压力可想而知。 北辰玄马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个。” 北辰归蝶走近,身上飘散着淡淡的白梅香,低头看向桌案上的字帖信封:“父亲,这个是?” “是给藤原家的回信。” “……”归蝶抿住嘴唇。 “安心吧,对方没有继续强求的打算,放弃的倒也算干脆。但歉礼得给,届时你得跟我一起去登门赔罪。” “是。” “藤原信是个不错的青年,比起他父亲藤原周作那只化狸,要踏实很多,也难得他肯做上门女婿。” “父亲。”归蝶打断:“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北辰玄马早有猜测,并不意外。 她没回答,只是说:“未来会带回来给父亲见面。” “也就是说,现在还不行。”北辰玄马不由得感到诧异:“你穿着嫁衣,还是逃婚,这……都没拿下?” “父亲!”北辰归蝶涨红了脸。 她这凹的造型的确颇具魄力,对一般人不说轻松得手,至少也能叩开心防。 谁能拒绝香香软软的白富美倒贴呢? 这可是漫画里才有的展开,得喝多少斤桃子水才能梦到啊? 可这次她像是撞上了不周山,回复都没拿到。 失败,或许是因为她还是有些太急躁了,没等到熟悉,没抓准时机。 “你母亲当年可是只靠着一把雨伞就把我拿下了。”北辰玄马感叹:“看来你还是年轻了些。” “他和父亲不一样。”北辰归蝶转过头,小声说:“比您更好。” 北辰玄马被女儿呛了一句反而哈哈大笑:“那倒是想要亲眼见识见识,也当是个少年英雄吧……你若是早些时候这般强硬,或许我也不会想着这么着急就给你安排夫婿。” 北辰玄马难得和女儿推心置腹:“你表现的太过于软弱,所以我很着急,想找个人让你能够扶持着前进。即便我知道藤原家别有所求,也只能应着,只要我和家老们还在,他是吃不下北辰的。” “我会尽快成长。”北辰归蝶认真的说:“我也可以帮助父亲分担压力。” “还不用。”北辰玄马摇头:“你还是继续读书,等你结婚后,再考虑这些不迟,我起码还能等你十年时间,到时候再考虑抱孙子的事。” 北辰归蝶惊讶的很,这次逃婚后,父亲仿佛一下子开明了很多。 父女又说了些话,北辰归蝶离开了主厅,回到卧室内换了个身衣服。 阿腾在一旁搭手,一边抱怨大小姐太乱来,嘴里是抱怨,心底都是心疼,她看到白无垢上沾血了。 “对了,阿腾。”北辰归蝶问道:“我今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您逃婚了,那还不够奇怪?” “那是下午,我说的是上午。”北辰归蝶摇头:“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去的酒店。” “啊,这说起来,大小姐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无精打采,我以为您是知道要订婚,所以心情抑郁不想说话。” 阿腾想了想:“我非要搭话的时候,大小姐突然就会盯着我,眼神很可怕的样子。” “可怕?” “对,瞳孔都变了。”阿腾唏嘘:“像是变了个人。” 所以灵魂交换还是实际发生了一次?亦或者是中途没彻底完成,被打断了? 北辰归蝶抿着嘴唇,她确定寄宿在自己躯壳中的灵魂,并非是寻常的灵魂,那到底是不是人,还很难说。 “其实还有一件事。”阿腾摸着脸颊,伤感的说:“仆人间养的那只猫今天早上死掉了。我虽然没看到,但她们说死的模样很凄惨……草草埋在后院了。” “这样啊。”北辰归蝶默默点头,她不喜欢那只黑猫,总觉得它太聪明了,不像是普通的猫。 换上了常服,她来到桌案前,按下电源打开电脑,正打算给值得信赖的人写一封邮件,商量内心烦恼。 忽然注意到奇妙的反光,低头看去,只见桌角位置有几道抓痕,散落着几根黑色的毛发,她拾起反光的光滑面。 白色块状的扁平薄物在她的掌心,一块足足半个拳头大小,她嗅了嗅,能闻到一股泥土青苔混合的味道。 “鳞片?” …… 一家欢喜一家愁。 订婚以新娘逃婚为由匆忙结束,藤原家丢了脸,可谓双输。 藤原信其实是高兴的,他也不想去北辰家做上门女婿。但令他不安的是藤原周作居然没有大发怒火。而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这不符合他的性子,过于反常。 藤原信几次敲门提醒用餐,都被烦躁的骂了几句,不得已将餐点留在外面,转身离开。 书房内,藤原周作看着暗沉的天色,皱着眉道:“你来了。” 一团黑影盘旋在书房角落:“看来你这边并不顺利,居然没开香槟,也没放胜利の小曲。” “新娘跑了。” “嗯?怎么可能?”黑影错愕:“我明明已经得手。” “但事实上,她的确是跑了,而且那就是北辰归蝶,并不是……” “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肾虚了!” “上午还没有任何异常,突然间就变了情况。”藤原周作咬牙:“还不是你把事情办砸了!我再三强调过了这次不是实验,把人的灵魂和非人灵魂置换,很容易出差错!” “我可不是你的下级,别把你的失败扣我脑袋上,我确定成功了,绝没有失败,就算失败了,那也是昨天的我,和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黑影像只动物似的舔了舔爪子:“该想着如何上报的是你才对。” “和北辰家的订婚就这么没了,一石二鸟的好计也失效,什么都没捞着!” 藤原周作握拳砸在书桌上,石英桌面崩裂:“这么久的布置全部白费!木大!” “哈,谁管你这么多,我的职责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去土下座还是鞠躬道歉,都是你自己的责任。” “你™(kisama)!”藤原周作的后背上涌出浓郁的灰色,仿佛浮世绘中飘摇的灰白色烟云,隔着厚实的衣服仍然能窥见一道妖魔的纹身若隐若现。 书房里剑拔弩张,两个气息互相冲突,水火不容。 几次无声轰鸣后,归于平静。 藤原周作走出书房,将房门带上,手臂上多了几道爪印,他咧了咧嘴:“该死的化猫……” 他一路走到宅子最深处,宅子里有一处地下室,藤原家是过去的武士家族,也有关押用的地牢,现在这里被改造成了封存的密室,但进出口就一个。 他走入室内,敲了敲铁制的门框,漆黑的门框后忽的映照出一张鲜活的脸,贴在了玻璃窗上。 “时间到了,出来。”藤原周作盯着赤着身体的男人,打开门后,把衣服丢了进去。 男子披头散发,将染成红色的头发绑起来,穿好衣服,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棱角分明,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背后的纹身随着肌肉骨骼的舒展而活动着。就像是燃烧着熊熊烈火的车轮运转不休,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我过去一直不认为传说是真的,原来独特的纹身刺青真的能够带来鬼神的加护。” “接受了这道纹身,从今往后你就得替我办事。”藤原周作平淡道。 “您放心,我一定遵守规矩和命令。”真田凶一低下头,恭敬道。 藤原周作安排人把真田凶一送出宅子。 “把宝贵的纹身给这种人,用一道就少一道,浪费在他身上,真的合适么?明明养子也没拿到。” “合适不合适,不是我说了算的。因为他有野心,最适合轮入道这种纹身,是它选中了他。” …… 真田组的极道头领时隔多天终于呼吸到了外界的自由空气,点燃香烟,深深吸一口,徐徐吐出白雾。 前来迎接的小弟打开车门,低头弯腰:“组长,我们已经查到海边仓库袭击者的身份了” “很好……”真田凶一前所未有的自信着:“好极了!” 第八十章 曾经有个笔友 极东大学,学院宿舍。 哪怕是宿舍,也是有区别的,留学生和本地人住的宿舍就不可能是同一档。 薛寒泪这边美美的给皮肤做了一次保养,加了点水润,对着镜子来回对照,然后拿出笔来描眼线。 虽说她单身二十多年,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妆技术这块,她可以不化,却不能没有。 又不是谁都能天生丽质,不用化妆就能惊艳世人,不用保养皮肤也是吹弹可破。 如果不化妆,跟这位姑奶奶走在一块,随时随地都要被比下去,自惭形秽。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心肠狠了。 薛寒泪没忍住,伸出手用力的一拍桌子,对着一旁的白发女子怒目而视:“我有话要说!” 女子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侧过视线:“?” 薛寒泪硬气了一秒钟,开口说:“你一大早在这儿敲什么呢?总不能早饭都不吃吧,多照顾自己身体啊。” 云无心继续敲打键盘:“我在写论文,《九宫阵在现代建筑园林风景上的运用和造诣》。” 薛寒泪幽幽道:“你都敲了一晚上了。” “打扰到你了?”云无心问。 薛寒泪摇头,动静不大,勉强能睡着。 “那就好。”云无心说:“如果打扰到你,你最好抱着被子去隔壁寝室睡了。” 薛寒泪以手扶额:“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心里话好歹遮掩一下啊。” “可以,但没必要,我是个老实人,喜欢说实话。”云无心平淡的说:“如果有得罪,你只能憋着了。” “太不讲理了吧!” “拳头硬的人说话很难不硬气啊。”云无心一摊手,白色长发随着轻微动作而摇摆。 哪怕是嘴上不饶人,但薛寒泪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是真的好看,每次上课有她在场,所有男性都会习得被动技能,只用一只眼睛看书,另一只眼睛看人。 薛寒泪想说,这群人其实都被骗了,真以为她平日里都是这么仙气飘飘吗? 错了!大错特错! 这人比平日里还要仙气飘飘! 就譬如说现在,熬了一夜没睡,她连个黑眼圈都没有,精神奕奕,仍然仙气十足!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如果自己不是个心胸宽阔的女子,绝不可能承受得住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美颜心灵双重暴击。 薛寒泪默默垂泪,她偏偏还没办法将心中所想对这位姑娘说出来,毕竟……她已经是云姑娘的颜狗了。 “你写完了?”她注意到云无心已经停下了敲击键盘。 “写完了。”云无心点头。 “那你还不睡?” “待一会儿,有邮件。”云无心看向电脑屏幕里的一行邮件。 薛寒泪好奇的凑过去:“让我康康……这不是你的家书啊。” “是一名网络上认识的朋友,已经一年多了。”云无心回道:“对方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时不时会通过邮件联系一下。” “笔友么?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有过笔友?” “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了。” 云无心点开邮件,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 一封邮件并不多,大概不到一千字,很快读完。 “嗯……你怎么看?”薛寒泪坐下来,倒了杯水。 “无聊。”云无心给出评价,然后还觉得不够,又加了两个字:“至极。” “噗嗤。”薛寒泪笑着问:“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笔友的?” “她以前的邮件并不是这样,是会问一些更加现实的问题,探讨一些家庭环境的变化,而现在……”云无心眯起眼睛,不屑道:“已经朝着发情期的猴子退化了。” “不至于不至于。”薛寒泪说起好话:“就是对爱情产生了憧憬,有了在意和喜欢的人,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怎么被你说的仿佛智商情商双双退化,即将坠入地狱深渊似的。” 云无心不屑道:“爱情,是一种错觉,喜欢,亦是如此,朦胧的好感,男女之间,看似坚韧,实则脆弱,更遑论她这是毫无疑问的单方面暗恋。” “你怎么知道,信里没写啊。” “那你看到她有提到过男方吗?” “还……真没有。” “她想要主动,或者已经主动了,这不是暗恋转明是什么?愚蠢,愚昧,愚不可及…… 到头来肯定要弄的自己黯然神伤,为什么偏偏要对爱情这种虚幻缥缈的事物产生过高的期待?” 云无心哀其不争的碎碎念着,全然没有了先前仙家超然凡尘的模样。 薛寒泪虚着眼睛。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觉得很难得,你居然反应这么强烈。”薛寒泪托着腮帮:“平日里是名小仙女,今天怎么看了一封邮件就吃了火药,难道说……” 云无心蹙眉。 “你不会对这个邮件的对面有好感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薛寒泪好奇的眨眼:“那可是个姑娘,禁忌的百合之恋?” 云无心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她不做解释,而是打开邮件,思索着如何回复。 “你可别冲动,这时候回复的太激进,会痛失网友的。”薛寒泪按住她胡来的左手。 “我只是根据自己的见识给她一些用得着的建议。”云无心已经冷静:“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我还是分得清的,我不会去打击小女孩对爱情的朦胧憧憬。但也有必要提醒一下她此时的盲目。” “盲目?” “坐稳,且看我操作!” …… 北辰宅邸。 “这么快就回邮件了?我还以为要等一些时间。” “白云小姐也对这类话题感兴趣啊。” 北辰归蝶点开邮件,开始细细阅读。 “蝶小姐,我收到了你的邮件后,立刻做了一次回复,你的情况我有所了解。虽然少了很多细节,但能体会到你对这件事的重视,那么作为一名过来人,我觉得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对你进行某些指点和解惑。” “首先,你现在的心态必须放的端正平稳。哪怕是追求朦胧的好感和不确定的爱情,也不必将身段放的太低,摧眉折腰万万不可取,明国用「举案齐眉」来形容爱情,实则是一种误读。因为真正的爱情是平等的,靠着单方面乞求强迫而得来的,绝非爱情” “其次,放端正心态后,你必须正视自己的优缺点,感情需要良好的基石,需要不断的接触才能培养,太过于主动只会吓跑对方。 特别是在如今男性少女性多的年代,很多家长都教育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需要通过一种办法,建立双方之间的定向联系。如果是学生时代的爱情,学校就是这块平台和基础;然而社会上不会提供这么多平台,只能自己来创造” “想要将双方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办法,只靠感情二字是不行的。要么是需要抵抗共同的危机,要么是需要协同一致的利益…… 虽然说着很俗气,但事实如此,牢不可破的利害一致才能让伴侣天长地久……单方面的渴求,单方面的索取,最终必然迎来破灭。” “综合以上种种,我要告诉你的是……别靠着感觉走,感觉是最不靠谱的,你觉得可以。 但别人未必如此觉得,你可以为了爱情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可对方只想着自由自在,或者到了临门一脚突然临阵退缩,把你留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只剩下宾客围绕着穿着婚纱的你被肆意嘲笑。” “如果不想这样,那就要使用手段,靠着手腕……或许会有人说这是卑劣,这是套路。但倘若这样就有机会能抓住,你用,还是不用呢?” 「对你的境遇感到担忧的白云」 北辰归蝶认认真真阅读了好几遍,长舒一口气。 “不愧是白云小姐,给出的建议非常精辟,我必须放弃无谓无执的幻想,也需要一定程度的使用手段。” “嗯,这完全符合我的意图。如果不用写手段,我根本绕不过柳生霜月,问题就在于如何建立联系。” “同样的敌人,同样的利害,利害一致……” 北辰归蝶沿着这条路思考着,突然间有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我爱慕着白先生,柳生霜月也对她的兄长有非分之想。 难道我们不是利害一致的同一边吗? 第八十一章 个人间章 “一本!” 观想空间。 白雾弥漫的空白世界中,柳生霜月挥刀振袖,顷刻间以上段劈下,暴气状态加上心体技的完美融合,也是以上段对中段的优势打击,她第一次劈中了浪人的衣袖,划出一道缺口,同时令他手中刀刃脱手飞出。 噹! 浪人的兵器脱手,右手鲜血淋漓,他略有诧异,但此时胜负已评定。 【1:9】 【结束】 比分以一胜九负告终,这也是连续一个多月来,柳生霜月赢下的第一分。 “好耶!” 哪怕是她的清冷性子,此时也在道馆里乐的又蹦又跳,历经这么多苦战,终于看到了一丝成果。 “挺不错,刚刚那一刀,她已经摸到了剑气的门槛了。” 白维固然有所留手,但并不多,他是以招式对敌,并未使用气刃。 突然间柳生霜月挥出不太纯属的剑气,伤到了他是意料外的事。但这也意味着她的剑术等级已经追上来了。 “无想新阴流,剑术等级19” 距离二十级就一步之遥。 白维的剑术等级也才二十级。但实战他仍然压倒性的胜过柳生霜月,这是因为他越阶掌握了「气刃」。 严格来说,剑术等级不到二十级不可能有意识的将气外放,而想要做到隔空伤人,斩断钢铁,起码得有四十级以上,这才配称得上剑豪。 在雨巷里被白维斩杀了的藤原松平的剑术等级大抵是三十多级。 等级对白维而言是个不太重要的参考标准,技能强度太高已经超模。但对柳生霜月仍然是个重要的参考指标。 十九级的讲述级别已经足够笑傲同龄人了。但想要挑战御前大比,夺下流派匾额还差了挺远。 但二十级是个门槛,需要想办法让她跳过去。 这么寻思着,白维突然发现柳生霜月头顶的感叹号二次刷新了。 一天只有一次的每日任务,刷新第二次了,那这就意味着……这大概不是每日。 【剑术等级抵达阈值】 【可开启个人间章】 “昂?”白维发出大力哥般的疑惑嗓音。 我洗洗眼,待俺老白细细一看。 个人间章,× 传说任务,剑豪之章,√ 焯!这强烈的既视感是从何而来啊? “我可没听说过开启个人间章就能突破等级的……” 白维一时间陷入思索,这个感叹号不论你摁或不摁,它就在那里,飘来飘去。 每一枚的感叹号的机制都不一样,对应的任务也有所不同,就像是种奇妙的映照。 神宫寺咲那边就很直白,点一下就苏醒了仙灵之理。反而柳生霜月这边却要不断的重复每日任务? 这就是世界的参差么? 狐狸精可以白给,但妹妹必须慢慢攻略? 本末倒置啊。 谁不知道刺猬猫读者都喜欢开局白给中期白给后期白给,桃子水吨吨吨管够? 耐心攻略?不存在的,唯有想方设法的白给才能使人暂时脱离现实,感受宁静……从这个角度来说,舰娘文不愧是屹立于桃文顶端的存在。 “所以说啊,吾妹啊,你这样是要退环境的。”白维语重心长道。 “?”柳生霜月歪着脑袋,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没头没尾。 “你要多向神宫寺学习。”白维继续说:“学一学她勇于献身的精神。” “??”柳生霜月埋头吃早餐,内心满是疑惑不解:“勇于献身?她分明是勇于湿身吧。” “湿身?” “神宫寺是巫女嘛,有净身仪式的,穿着单衣泡在水里什么的……” “那冬天下雪呢?” “也要净身,其实灵力护体,也不会受伤,就是有点冷。”柳生霜月说着突然放下碗筷:“哥,不准想象她湿身的场景!” 白维翻了个白眼,朕阅本无数,还需要想象? 再说那可是狐狸,我想想她湿身,不就是狐狸焯水? 白维默默扒饭,他突然又想到了一张动态图,雪地里一只狐狸跳起来,然后脑袋和半个身体插进雪地。 “噗,咳咳咳……” “突然笑什么?” “我想到好笑的事,这笨狐狸以前的确是干过这种事。”白维不自觉扬起唇角。 “笨狐狸?”柳生霜月问:“我们家以前没养过狐狸啊。” “我养过。”白维说:“在很久之前。” “我怎么不知道?”柳生霜月认真起来:“哥应该告诉我。” “那你也该告诉我,你在瀛洲有个好闺蜜。” 柳生霜月自知理亏,默默干饭。 俄顷又抬起头,心里开始担心兄长对神宫寺咲的好感度过高,于是主动说起神宫寺的黑历史。 “你别看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实际上小毛病很多的,她以前是在稻荷大神社当见习巫女的。” “稻荷大神哥知道吧,京都非常有名的神社,稻荷大神也就是伏见大神,负责掌管粮食、交通、生意…… 那边出产的大米,经过奉纳后可以作为寄灵物使用,是巫女常用施术材料。 但因为这个大米的味道非常好。哪怕是生吃也会觉得甘甜。所以炒制后作为稻荷神社专供的小零食非常畅销。” “而神宫寺咲,小时候不好看,瘦弱,就被说要多吃饭,她是真的天天吃饭,弱小可怜又无助,但贼能吃…… 一天到晚都在干饭,她做见习巫女的那几年,稻荷神社的神道米价格翻了好几番……因为她喜欢吃充满灵力的米,吃的太多,导致卖出去的供不应求。” “所以说,她啊……待在什么地方只会把米吃贵。” 柳生霜月一边说着很伤人的话,一边还毫无自觉的拉低了自己好闺蜜的下限。 白维似乎瞥见她的身上散落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不是头皮屑,而是节操。 嘶,这梗好老,起码十年以上起X同X区遗老才会用了。 但神宫寺小时候不好看……正常,仙狐小时候也不好看,长大后就漂亮了,可惜自己没机会见。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熟。 熟透成灰了。 白维安静的听完妹妹数落神宫寺的缺点一箩筐。但也听得出她的确对这位好闺蜜很了解很在意。 对缺点如数家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听着像是挑剔,但若是结合黑历史来说反而是一种打趣。 就像过年的时候,父母一张口「我家儿子女儿小时候啊」,每年翻一次旧账,本人从面红耳赤的反驳变得麻木不仁的苦笑,但这也是一种关心关切的体现……虽说多少有点令当事人表情扭曲。 柳生霜月也很少会在乎亲族之外的人,就连领养她的叔叔婶婶。因为几个月才露一次面,她每次见面都会忘记对方,总要问一句「您哪位」狠狠扎一扎这两位的大心脏,白维就在旁边鼓掌,说一句「好骂」。 神宫寺咲对她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朋友。毕竟这妮子的交友圈已经足够狭隘了。 但这么下去也不行吧,神宫寺苏醒了仙灵之理,等她进一步觉醒。甚至自我掌握开启的诀窍,她们之间的差距会立刻扩大,不对等的身份会撕裂友情,迟早自己要离开瀛洲。届时留她一人在这儿,怎么都不放心,而她的自尊心又太强。 真可惜,她和北辰归蝶其实倒是挺相似的,或许能做个朋友,偏偏相遇的时间点过于糟糕,友谊的小船还没起航就已经沉没了。 白维是有意提升妹妹的交际空间。但努力没什么成效,柳生霜月找知心好友和他自己找女朋友一样,不能说是完全没可能,只能说是存在理论上出线的机会……罢了,还是集中精神判断眼前的事。 今天是周日,霜月不外出,不用担心影响她的上课学习状态,再苦不能苦教育嘛。 且让我康康这个个人间章到底是什么。如果真的是开新剧情,我就要大声吼出那两个字了。 触发紫色感叹号。 【开启个人间章】 第八十二章 罗生门,执念 睁开双眼,眼前的风景已然变迁。 “这里是?” 上午,她正在平心静气的调整呼吸,运转真气,做着每日必修功课,却又一次被突然拉入陌生的风景。 她并不惊讶,只是诧异今天居然会有两次额外挑战。 但很快她意识到这里和以往的观想都不同,它有更加确实的风景,甚至能嗅到空气里的气味。 硝烟、焦糊、血腥以及泥土味。 她环顾四周,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片被战火摧残过的战场,倒塌的城墙,燃烧着的木质建筑。虽然看不到尸体,但遍地都是血腥。 柳生霜月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那名浪人。 她愈发怀疑自己是不是卷入什么神秘事件里,最初就有这种怀疑,现在更加确定。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自言自语。 “这里是罗生门。”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柳生霜月警惕的侧身循声望去,十步外的空地上坐着一名老人,祂的衣着简朴,头发花白,身材削瘦,左手握着一把磨损严重的刀,右手边则是一座围着红色围巾的地藏像。 “你是谁?”柳生霜月警惕,上次是浪人,这次是老人家? 她大抵能感受到这名老人的危险,有的剑客年龄越大越是危险,老而弥坚,如盘根古树。 “左兵卫。” 老人的面容被一副面具所遮掩,面具上的颜料早已被磨损,看不出原有样式,声音显得苍老而清冷,听上去就像是失去音准的三味线。 他报上名汇,重复了一遍:“这里是罗生门。” “你说过了,但罗生门是什么地方?”柳生霜月不解的问。 老人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燃烧着火焰的黑铁之门:“那便是罗生门……八百万恶鬼就在门后。” “八百万?”柳生霜月不信:“哪可能有这么多。” “罗生门洞开,又是苍生十年劫。”老人淡淡道:“去了门后,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我要去?”柳生霜月皱眉,这次观想的梦境逐渐诡异起来,似乎还有剧情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柳生霜月问:“谁拉我进来的?我还想问个清楚。” “你不是想变强么?”左兵卫老人继续问。 “是。”柳生霜月爽快承认,她非常渴望力量。 “去罗生门后,杀的越多,变得越强。”左兵卫仍然指向那扇门,仿佛那扇门后藏着世界的终极答案。 也许门后刻着一个数字四十二。 左兵卫继续说:“去门的路上,你会看到一具傀儡,它上面有你需要的兵器,也会随行负责你的安全。” 柳生霜月陷入思索,驻足片刻后,有了一丝意动,虽然不知真假,但来都来了。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在附近走了几圈,撞上白雾墙壁后,确定没办法离开。 她来到罗生门前,真的看到了一具人形的傀儡,傀儡披着黑色的风衣,全身都是机械构造,面部没有任何皮肉,而是覆盖着一张狐狸面具。 傀儡半跪在地上,一把刀贯穿了他的心脏,似乎还在滴着血。 可傀儡怎么会有血? 她没想太多,走上前,伸出手,拔出了这把刀,刀刃落入手中,轻盈发出剑鸣。 “好漂亮的刀。” 柳生霜月被吸引了目光,她看向刀上的古铭,明明是不熟悉的字体,却立刻念出了它的名字。 “天狗切?” 名刀的命名方式往往简单,切过什么,在前面加个名词就行,譬如名刀小豆长光就是切过豆子,童子切就是切过童子……伊吹童子。 柳生霜月觉得这把刀不仅漂亮。而且非常趁手,说不上来的舒服,不论是重量还是手感。 这边拔出了刀,刀上染着的血迹在拔出来的时候溅落在地上,她看着刀,忽然间听到了机扩运作的声音。 傀儡站了起来。 像只被激活的高达或者泰坦。 一时间,柳生霜月下意识把刀对向了傀儡,还以为他会扑过来,向古达老师那样教她做人。 可傀儡仅仅只是站直了身体,狐狸面具上没有半分表情和鲜活。 “毕竟只是傀儡。”柳生霜月见它没敌意也放下了天狗切。 她转身绕过傀儡,走向罗生门的方向,背后傀儡也跟着,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不紧不慢。 来到黑铁的大门前,她伸出手抚摸上面粗糙的纹路,觉得它古老而且神秘。 然后门开了。 “诶?”柳生霜月瞪大眼睛,她心说自己分明没推门……这是自动感应的? 浓郁的血腥味道从门后飘来。就像是深夜的手电筒照落在河滩上,水中倒映出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 乍一看很漂亮,但仔细一看,那分明都是食人野兽的眼睛在反着光。 她第一反应并不是说冲进去。而是想要后退,但后面突然一股力量把她推进了门里。 是傀儡! 柳生霜月踏入罗生门后,傀儡也跟了进来,她只听到了铿锵的声音,门就关上了。 这次任她怎么踹门拍打都没反应。 “可恶!”柳生霜月咬牙暗骂,这次不得不拔剑相对。 忽然间有红色的闪光靠近,她稳住心神,长达一个多月的真剑胜负让她被彻底锻炼出来,并非是不惧生死。而是知道如何冷静头脑和把控现状,当即选择挥剑。 剑光切入红光之间,她听见了惨叫声,刀上也确实传来血肉骨骼被切断的手感,来不及闪避,血腥溅在她的脸上,下意识闭上眼屏住呼吸,她因为张着嘴,甚至尝到了血腥味道。 这时柳生霜月第一次有了强烈的不适感,恶心作呕,心理抗拒引发生理反应。 她脑袋空空,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原来自己真剑胜负了这么久,根本没砍中过人,也没杀过人。 她是停了,但袭击者不会停。 黑暗空间里,气味太过于明显,血腥味声响、刀剑上的钢铁气味,都成了绝佳的指引。 短短三五秒后,柳生霜月已经被团团包围住。 她现在已经开始适应黑暗,大约能看到依稀光亮中,这群怪物的行动,虽是人形,但绝非是人。 此时她找不到还击角度,只能握刀蜷缩往后。 这时后背传来硬质触感,她忘记自己后面就是门了,没退后的距离。 完了……柳生霜月瞪大眼睛,她太高估自己的实力,这才刚刚进门就要被开门杀,开门红怒送一血? 几乎放弃的瞬间,她听到凌冽的风声,一把重剑横扫而过。顷刻间,如同饱蘸墨汁的大笔一挥,瞬间抹平了近距离闪烁着红色光点。 是傀儡。 它沉默着,挥动重剑,轻而易举的扫空前方阻碍。 不苟言笑的战士屹立于她的旁侧,护着她的弱点和要害,缄默而牢靠。 柳生霜月心情有些复杂,这傀儡坑了她,也救了她,该不该说声谢谢? 算了,反正是个傀儡。 她深呼吸一口气,短暂的失神后,她被迫开始适应环境,血腥也好,黑暗也好。 在生死之前,她开始飞速进化,抱着一定要活着回去的念头,女孩重整旗鼓。 短暂休憩,她走向罗生门的黑暗里。 连绵不断的死斗在等待。 …… 与此同时,另一边…… 白维坐在茶桌前,桌案上放着一杯热茶,对坐上有一人。 也是他自己。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一人是鲜活的人,另一者却是记忆和残响。 在白维的眼中,另一个沉默着的自己头顶悬挂着硕大的感叹号,下方标注着它的名字。 【执念死结】 【人之将死,欲念不会消失,仇恨不会停止,眷念长存不消,渴望纠缠不止,这些都是执念】 【而死亡,将这份执念留存,系成了死结】 【继承过往,再读前尘,也意味着吞咽这份执念……】 【化解执念,解开死结,谈何容易?死结难以死解,执念无可寄存】 “嘶……” 第八十三章 肉鸽游戏,又氪又肝 柳生霜月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她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确认了一下手脚,小腹,还有捏了捏耳朵,的确都安在,她这才放下心。 不久之前,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体缺失了很多关键部位的零件,多了几个窟窿。 就像是被熊孩子手里捯饬了一遍的高达模型。 她急忙看向左右,才发现自己是躺在起始地点的草席上,旁边是那名自称左兵卫的老人。 “我失去意识多久了?”她问道。 “十分钟。”左兵卫淡淡道。 “我是怎么出来的?”她眺望不远处的黑铁罗生门,门关的那么紧,她是怎么离开的?还记得自己突然被谁从背后重伤,然后便失去了意识。 左兵卫没有回答。 “难道是死了?”柳生霜月心说就和游戏一样,死了角色就刷新了。 “倘若是死了,你就不会在这儿了。”左兵卫淡淡道。 “也是。”女孩嘀咕:“看来在外面,伤势都能快速恢复过来。” 她神色疲惫的说:“我不知道在罗生门里杀了多久,砍了多少只怪物……根本没有尽头。” “罗生门里本就没有尽头,八百万恶鬼。” “我最少也砍了一千头。” “你砍了一百八十一只。”左兵卫面无表情的说:“支撑了三个小时零五分钟,其中有四十五分钟的时间都在傀儡的保护下休息。” 柳生霜月歪着头:“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她紧接着嚷嚷道:“我感觉分明过去了很久,怎么可能才三个小时。” 左兵卫声音沙哑道:“在黑暗中同无穷尽的怪物厮杀,本就是极难的事,难以感受到时间的正常流逝,你能坚持三个小时,已经是……” 柳生霜月想了想也是,自我感觉不错:“第一次三个小时不错了。” “已经是极其可笑可悲的水准了。”左兵卫话锋一转,嫌弃的冷哼道:“你这点水平还是别来挑战罗生门了,哪来的回哪去,继续玩你的过家家剑术去。” 女孩柳眉倒竖,刀指老人,怒道:“你再说一遍!过家家的剑术?柳生家的剑术是古流杀人剑术!” “呵,这剑术的确是古流剑术,但你不是。”左兵卫嘲笑:“这点水平连先辈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在你手里,这把刀都算是蒙尘了。” 柳生霜月咬牙切齿,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矜持。 不过老人的下半句话就让她顷刻间忘记了愤怒。 “一百多的点数,连我这儿最便宜的剑技都买不起。” “买……剑技?”柳生霜月第一反应是游戏商店。 这个世界至少还是有红白机马里奥勇者斗恶龙可以玩的,她因为兄长的缘故接触过这类游戏。 左兵卫一挥手,柳生霜月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一行行文字。 「狼牙突刺」……三百点; 「叠浪七闪刃」……九百点; 「潮汐呼吸法」……三千点 一行行剑技列出来,数量丰富,至少有三四十个。 的的确确是个技能商店,而且她注意到,自己此时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多的点数。 当时柳生霜月就不生气了,谁会跟一名商店NPC怄气呢? 哪怕他嘴臭毒舌,也仍然值得被容忍到游戏结束为止。 柳生霜月好奇的问:“这些剑技,真的能买?买了就能用吗?” 左兵卫懒得解释:“等你拿到足够的点数后,买了之后就清楚了。” “好!”霜月当即就燃起来了,原来这是个肉鸽游戏,只要不断的打怪就能不断的变强,每刷一次罗生门都能变得更强!这我能刷爆! 左兵卫提醒道:“你还有一次机会。” “!”柳生霜月震惊道:“不是没上限的吗!” 都是个刷子的肉鸽游戏了,居然还有体力限制的?一定是米……干的! “很快你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左兵卫不肯透露太多。 柳生霜月虽疑惑,但也接受了这个设定,游戏角色开局都是低等级,限制当然很多。 她对此很乐观,因为变强是迟早的事。 当即大步流星昂首阔步的走向了铁门的方向,她再一次来到了傀儡之前。 但这一次的傀儡身上并没有插着刀,他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一动不动,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柳生霜月看见他便觉得安心不少,连续三个小时作战如果没有傀儡,她恐怕根本坚持不了一半的时间。 她拍了拍傀儡的手臂:“走吧,继续讨……” 正要说话,忽然间劲风扑面,傀儡挥动重剑砸向她的位置。 柳生霜月急忙侧刀接住,肩膀直接挫伤,她吃痛的往后挪开:“怎么回事!为什么傀儡……出错了?” 她不理解,但傀儡的动作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轰鸣的运作着,大步流星的朝她走来,甚至连面部的面具也扭曲变形,从一张狐狸面具变成了野兽般的獠牙利齿。 直面傀儡后,柳生霜月才意识到这傀儡强的可怕,力大无穷动作迅猛还不惧疼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但偏偏破绽极少,根本捕捉不到空隙。 柳生霜月尝试赌一把,踏步回旋,利刃切入傀儡抬起的手臂腋下。但眨眼间,他一个回旋踏步,巧妙避开这一刀的轨迹,这灵巧动作像极了浪客使出的那招回避技巧……是她还没来及学会的见切! 傀儡手持一把重剑,却能做到见切回避的灵活动作,反手重劈,虽然落空,但地面都被砸的开裂,女孩脚下不稳,平衡失控,被接上一个冲锋,双脚离地,当即飞出五米外,昏死了过去。 十分钟后,重新醒过来的柳生霜月对左兵卫瞪着眼:“那傀儡是怎么回事?才一次就坏掉了么!” 老人嘲笑:“你不会以为你能安全的从罗生门里走出来,是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吧?” 柳生霜月忍住不爽,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代价就是傀儡的污染,它已经不能用了,已经发狂了,你得把它破坏掉。” 左兵卫敛去声音里的嘲弄,低沉的说:“是祂把你安全送出来的,但你得把它破坏掉,否则不能再进入罗生门。” “可如果破坏了它,岂不是?” “是,你只能一个人进去罗生门,这次……若是死在里面,没人会带你出来!” “所以,我只能再进去一次。” “是。” “如果我死在罗生门内。” “这次就结束了。” 柳生霜月咬牙,握住天狗切,心情很不好受,有些心怀愧疚,也有些舍不得傀儡,独自一人挑战罗生门,她着实不觉得自己还能坚持三个小时这么久。 “我……” “你可别说想临阵脱逃什么的。”左兵卫冷冷道:“傀儡被污染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那么就该由你负责把它清扫干净!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 “记住,傀儡的弱点在心脏,用刀刺进去!他就会停止运作了……就像是……” “就像?” “像你拔出这把刀之前一样。” …… 柳生霜月还是击败了傀儡,知道了它的弱点,多尝试几次,并不算困难。 实际上还是有点难的,但只要把时间拉长到几十次,她的胜算就越来越大,总能成功一次。 她把刀刺入了傀儡的胸口,它的心脏起初流出的血是青黑色的,然后逐渐变成了红色。 傀儡不再动弹了,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就和第一次见到时一样。 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但还是扫除了这种情绪,拔出了刀,走向罗生门。 这次挑战罗生门,如她所想的那般结束的很快。 她果真没能撑过一个小时。 在罗生门中失去意识后,在现实中醒来,全身说不出的疲惫,而时间也来到了下午一点。 她很奇怪为什么兄长没叫她午饭,等找到了白维时,他正坐在茶室内,眼神涣散着不知再想着什么。 “哥?” “嘘……我正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问题,你不要打扰我。”白维目光虚无。 “什么问题?”柳生霜月等了一会儿后小心的问。 “我的初恋老婆究竟是绫波零,还是远坂凛呢?” 第八十四章 见参 “呲溜……” 白维喝了口茶,远眺着万里晴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过去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留点什么不好,留了一个执念在这儿。 执念是什么?是求不得、是意难平、是黑历史。 是心底的白月光;是浪迹天涯的梦想;是不甘停驻的渴望。 曾经有人被车撞飞,足足爬行了五米距离,把手机格式化了才晕死过去; 也有人临死前的最后愿望是让人把自己电脑硬盘清空。 这说明了一个客观事实,过去的存储记录一旦暴露的后果会让人难以承受。 但越是遮掩,越是让人想看个明白,都是自己人嘛,哪有什么社死不社死的呢—— 来,让我康康! 结果还没看完,自己已经万箭穿心了。 执念就是这玩意,侮辱性不高,但伤害性贼强。 对自己特攻宝具,杀敌零点自损百万。 麻烦的也正是这道执念。 不解开执念,就不能进一步复苏记忆,获得往生的力量。 等级突破必须要冲破一次瓶颈,必须要吃一次刀子。 但问题在于,吃了刀子也未必能得解除执念。 很多执念,早在生前就已经是死结。 死了之后,死结系的更死。 早已是过往云烟,如何能解开死结释放执念? 过去的自己或许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些,才选择了重复一次次的记忆封印。 这么想来,哪怕是在帝王和导师的生涯中,也充斥着很多的悲欢离合,也有许多意难平。 在前九十八次的人生里,难道不会有这类遗恨吗? 当然会有,而且只会更多。 白维不由得回想起开启此次人生前的那句话。 【愿所有遗憾得到弥补】 【你将注视着你】 “嘶!”白维倒吸一口凉气,给全球变暖做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顿时感觉手脚冰凉。 上百次人生的执念倘若都被逐渐回忆起,我岂不是得去换个脑子? 南无三,这是何等可怕的磨损!坐一万年的黄金马桶都缓不过气! 执念便是执念,难以缓解的意难平,自然教人敬而远之。 感叹号就在这儿,触发还是不触发,是个问题; 等级也卡了好些时间,突破不突破,也是个问题。 不知不觉就陷入了纠结和回忆中,然后思想跑偏,开始回想过去,开始纠结自己第一次手冲用的是本子还是动画,开始纠结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纸片人是谁,开始思索自己那年到底被米桑骗了多少个首冲双倍。 这才有了和柳生霜月的对话。 他也的确有些记不清,自己第一个二次元老婆是谁了。 但肯定不是明日香,他一点也不喜欢傲娇和双马尾。 什么?远坂凛也是双马尾和傲娇? 那没事了。 霜月认为是兄长故意装傻,没有接话,翻了个俏皮的白眼,去厨房准备简单午餐。 白维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他起身去了厨房帮忙打下手,但发现没什么可帮的。 妹妹已经打开灶台,用明国话问:“兄长,我下面,你吃吗?” 白维老脸一红,咳嗽着:“不合适,不合适……我去一趟便利店。” 他摆着手退出了厨房,换上鞋子飞快的跑出家门。 柳生霜月楞了一会儿,继续低头揉面,又过了一会儿,她反应了过来。 低下头,耳根通红。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兄长……胆小鬼,没骨气……假正经。” 她径自吃完面条,等到下午三点左右,听到了敲门声。 心想着可能是兄长回来了,他出门也没带钥匙,来到大门口,打开房门。 “哥,你回……” 柳生霜月的声线戛然而止,顷刻间展现了什么是变脸绝学。 门外是穿着和服的端庄女孩,北辰归蝶礼貌道:“你好,初次登门拜访。” 砰!大门立刻关上。 北辰归蝶手疾眼快,将手里的袋子卡在门框边缘,令门锁无法咬合。 “等等!别关门,我有话要说!” “闭嘴,你这个跟踪狂痴女,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我才不是!上次分明是白先生强行把我带过来的!” “你以为警视厅的警察们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快松手,不然我报警了,你这是私闯民宅!” “我还在门外面!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我哥不在家!” “什么?白先生居然不在,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来他就永远不在!” “柳生小姐,你不要取闹了,我可是正式的登门拜访,还带了伴手礼,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是不是太失礼了,好歹柳生过去也是有名的……” “爸爸妈妈早就成佛了!面对想当我后妈的女人,我还要留什么面子么!” “谁要做你后……” “长兄如父!”柳生霜月几次合不上门,松开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上次直接电车站逼婚,这次想要来下聘礼么!” “怎么可能!这点聘礼太少了,起码还再翻一百倍……” 柳生霜月眼神一寒……砰! “啊疼疼疼,夹到我手了!” “我知道,我故意的!”柳生霜月没耐心继续纠缠了:“我都说了哥不在,你还要说什么?聘礼我不收!” “我不是来找白先生的,能顺便遇到再好不过,但他不在也好。”北辰归蝶整理一下凌乱的袖子,端庄道:“柳生霜月,我是来找你的。” 柳生霜月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哦?” 北辰归蝶露出胜券在握拿捏到位的浅笑:“不知柳生小姐是否对御前大比感兴趣?” 满不在意的柳生霜月听到了这句话,神色第一次尝试了变化,任何剑客的终极目标必然都是在幕府将军之前的擂台上获得胜利,开创流派,或重铸荣光。 她微微挑眉:“我不信你有这份能力。” 北辰归蝶颔首:“我的确不能干涉,但我能给你提供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可以进去详谈吗?”北辰归蝶问。 柳生霜月沉默少许,让开一步:“我得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抱有太多幻想。”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来这儿,可不单单是为了助力自己的恋情,也是为了你我之间的共同利益。” 北辰归蝶神情认真,她断然不是在说谎哄骗,以她的脸皮显然还不能做到用如此正直的表情说谎。 “我就当真的听。”柳生霜月走了几步,蓦然停下步子:“于是,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 柳生霜月猛然回身,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把桐油浸泡的坚硬木剑,黑光劈向和服的女孩肩头。 上一刻还满脸堆笑的纯真少女此刻化作一道残影,侧身而过,掀开衣袖,反手握住刀鞘。 砰!木头碰撞的声音无比清脆,庭院草地上掀起劲风。 “这是何意?”北辰归蝶轻轻卷起宽敞的衣袖,半蹲下,解开束着腰腿的和服暗扣。 “假惺惺的。”柳生霜月举起木刀:“从进门开始,你的杀意和斗志就一直在高涨,你根本不是来谈话的,而是……来找我打架的!” 归蝶嫣然一笑:“既然被看穿了,那么……北辰一刀流,北辰归蝶。” 柳生霜月摆出牙突起手势:“无想新阴流,柳生霜月!” “见参!” 第八十五章 举止造就人品 白维去了一趟便利店,所谓「下面给你吃」只是一句戏言,并不算重要的戏言。 他是出来散散心,因为随时看到妹妹头顶的感叹号,总觉得对心脏不太好。 他还不知道柳生霜月观想到了什么,但猜测会和前尘记忆相关。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接触。反而会带来某些不安定的影响,所以…… 好吧。 这些都是借口。 他只是想摆烂。 来到了便利店,买了两块炸鸡,一根烤肠,要了一片生菜,顺手拾掇一根混在球棍里的法棍,截断一截,让店员从中间锯开,加点酱汁,做成汉堡。 在店员震惊的视线中,他咬着新出炉的坚毅汉堡走出便利店,一口下去,嘎嘣脆。 “味道还行。” 然后便利店里的店员,盯着自己手边剩下的边角料陷入了沉思。 或许,真的没有那么硬? 十秒钟后,便利店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嘎嘣声,有谁永远的痛失了他的洁白门牙。 白维是咬着自制汉堡走到街口,正寻思下午要不要去神社撸免费的猫。 还欠着小鱼干呢不是? 大橘为重,但那手感是真的挺好。 他不自觉双手捏了捏,但没太控制好力度,咔的一声,手里的长达半米的法棍直接别捏成扁平状。 这一幕非常不巧的被一名路过的青年看见了。 “咕噜……” 听到了路人喉结滚动的声响。 白维立刻解释道:“你别看它表面上是个法棍。但它实际上或许是投降派的软柿子呢?” 路人跑了,跑的飞快。 白维继续闲逛,没吃午饭,加上心头压着点事,便一路吃吃喝喝。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有点眼熟的地方,一间有些年头的老房子正在热火朝天的装修着,工人们走进走出,老房子旁侧的道路旁边放着几张凳子,凳子上铺着红色的布匹,透明的玻璃柜中摆放着颜色鲜艳的和菓子,上面挂着一个木牌,写着「免费品尝」四个字。 有几名小孩子围在柜子旁边,山田头戴帽子,笑容满面的将和菓子递到孩子们的手上。 “给我也来个,这麻薯和团子不错啊。” “那是,这团子味道可是老吉野家……”山田听着声音很耳熟:“白当家的!” “你这称呼是改不回来了?别人一听还以为我是威虎山的座山雕呢。”白维摇头吐槽:“来一串三彩团子,再打包两串,带回家给我妹尝一尝。” “好嘞!”山田哈哈大笑,白维越不客气,他越开心,恩人要点好处反而教人心安舒坦。 白维咬了口团子,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啊。” “我打扫屋子的时候,找到了吉野家老爷子的笔记,按照他上面写着做的,花了点时间,效果还行。”山田唏嘘道:“不希望这种味道断绝啊。” “还没装修好就开业么?” “不是开业,是宣传,回头再开业,现在客人不过,暂时忙得过来。”山田将团子打包好的袋子递上。 两人聊着天,一旁工人忙上忙下,忽然间听到一阵嘈杂。 山田脸色一变,立刻摘下帽子走向嘈杂的源头,是群青痞混子。 白维咬了口三彩团子,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开始看热闹。 这群人并不是极道,而是极道的预备军,属于读书成绩不好,脑子也不好使的那类。 哪怕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的番长,女番长,到了社会上也会从龙变成虫…… 嘴上吵闹着什么制霸关东制霸关西,做的也就是把几个升学率差劲的学校的小流氓青痞们聚集起来打一顿混斗。 目的呢?没有,打赢就可以吹逼,利益呢?当然也没有了。 此时鬼火少年的飞车党还在处刑阶段,这群整天打架斗殴抢劫同学的混子们不肯好好上学,不受到社会学校家庭多方面的待见,毕业出来后也很难找到工作,习惯暴力发泄,也不可能低下头好好找个厂,最后穷困潦倒,只能想办法去混社会,加入极道组织变成组织基层打手,属于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毫无前景。 这条街道属于老一批的商业街区,开发计划已经被搁置,房地产公司和极道都不会盯上这块。 所以贪恋小钱财的青痞们会时不时来这儿游荡,找点麻烦,占点便宜。 但当第一人一巴掌抽在山田脸上,把他打的原地转圈变成蚊香眼后,事态性质就变了。 这不是占便宜,而是来报复。 一旁搬运的工人们看到这幕,有几人想要上前。但这群青少年手里又是自来水管又是铁锁链,看着颇为唬人,这个年纪打起架动起手不知轻重,很容易出人命,工人们只是收钱办事。当即有些犹豫,毕竟这些日子工钱没少给,和菓子也没少吃。 山田这几天劳累过度,否则他的身子骨不至于一巴掌就被抽的晕头转向。 挨了一巴掌后连续几次没爬起来,当即被青痞们嘲笑。 “这大叔,你不是肾虚了吧。” “前几天不是挺威风的么?怎么现在就蔫了吧唧的?” “这才一巴掌呢,前几天的仇,我可要好好的跟你算一算!” 嘴上说着咬牙切齿的「仇恨」,实际上也就是在这条街上勒索某个富家少爷时,被山田撞见,又因为他带着工人,被吓退了回去,觉得丢脸了。 白维问:“要帮忙?” “不用,我跟他讲道理!”山田爬起来,拍了拍灰尘,走上去。 结果又是啪的一下,他又摔了回来,青痞们一阵哄笑。 白维翘着二郎腿:“某个西方圣人说过,当有人打了你的左脸的时候,你应该露出右脸。” 山田龇牙咧嘴的捂着腮帮子:“白当家的,我哪有圣人的能耐。” 白维继续说:“某个东方的圣人也说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山田摸着脸说:“这话,很有道理。” “那你知道别人是如何听他说道理的?” “不知道。” “简单。”白维托着腮帮:“当你手持青铜戟,单手驾驭四匹马力的青铜战车,身高两米,单手扛着几十斤重的行礼如履平地,勇于虎贲,力开城门,驭车挥戈,百夫莫当,能在战争乱世里到处乱跑且安然无恙,而且背后还有上百名同样猛男的学生随行时…… 别人即便有天大的不爽,也必须安安静静的跪坐下来,听你讲道理,那态度像极了委屈的小媳妇,不高兴,憋着。” 山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他问:“这是哪位圣人?” 白维笑答:“孔丘仲尼。” 圣人曰:以直报怨。 圣人还曰:路上遇到不共戴天的仇人直接动手报仇不逼逼。 “所以你懂吗?”白维拍了拍山田的肩膀:“讲道理,还得自己的拳头够硬。可惜后世儒生大多忘记这位圣人操车挥戈冲锋陷阵的场景,只记得他说过的圣人道理了,这不是坚持,而是迂腐……孔夫子见到你挨了这两巴掌都会笑掉大牙啊。” 山田麻了,脸红了,比挨了两巴掌还红。 “要帮忙么?”白维又问。 “麻烦您了。”山田不再坚持讲道理,如果手里有刀,他该就直接月牙天冲了。 “诶,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白维缓缓起身,迎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此时已经是下午,学校公司都放着假,有些老旧的街道也早已有了外出采购的行人,町里的许多少年少女上学都会走过这儿,白维起身,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活了这么久,不需要装沧桑也很沧桑了,白维整理了一下衣袖,平平无奇的小百姓,顷刻间变成了极具谈吐兼具风雅的贵公子,帝王回忆起许多宫廷礼仪。但那些其实他都不太喜欢,唯独一种例外。 白维站直身体,直视着站没站样面部肌肉扭曲的青痞混子们,他将法棍交换到左手,如同握着一根文明棍,全身呈显著笔直的直线,侧身而立,倘若西装在身,每一根线条都会被拉成笔直,必然风度十足。 同时缓缓沉声吐出第一个单词:“manners!” 他往前一步,说出第二个单词:“maketh!” 停驻,矗立,念出最后一个单词:“man!” 白维对青痞们发问:“不知礼,无以立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第八十六章 让我们掀起波澜 这句话问倒了这群人。 白维说的还是英文,这群上语文课都考不到五十分的学渣们自然不明白。 但他们也不需要明白,喳喳的咆哮起来,一副被戳到痛脚,气急败坏的样子。 一者是绅士风度翩然的贵公子。 一者是一群鬼叫着的青痞混子。 对比强烈。 “看来你们不知道,那就让我来教一教你们。” 白维挥动法棍,精准击中放在桌子上的水杯,不锈钢的杯子精准抛出,命中最前方一人的额头。 咚!黄头发的飞机头被水杯命中脑袋,开水淋头,捂着剧痛的额头发出惨叫,在地面如同蛆一样打滚。 旁边七八个青痞脸色一惊,第一人爆出弹舌音:“kisama……” 话音未落,一块面包飞速突进,法棍顶住一人的鼻梁。但闻咔的一声清脆声响,鼻梁碎裂,人影倒飞。 白维牙突着冲进人堆,等他重新站稳,旁边的青少年们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都在回头张望着甚至还没落地的那人,似乎好奇他还能飞多远,已经超过五米没落地了。 他自然也不用客气,免费的沙包。当即提着法棍挨个敲过去,地面上如同风吹草哗啦啦的躺了三四人。 白维感叹法棍可是一个好东西,居家旅行必备。不仅能充当食物,还能关键时候当做防身武器,这不比自来水管好用?又轻又硬。 就是有点费牙。 别人的牙。 白维看了眼法棍上的血迹:“这棍不能要了,已经脏了。” 山田乐呵着,双手扩在嘴边,呐喊助威着:“白当家的,这法棍可别丢,回头我放店里供起来啊。” 白维刚刚敲倒不足一半的人,余下的青痞们都已经蔫了,他们本就是欺软怕硬,喜欢占小便宜的人。 这不,头顶血条都没刷出来,系统都判定这群人甚至不值一枚感叹号。 菜啊,战力也就相当于提瓦特大陆上的野猪吧,说是丘丘人,大伟哥都觉得可耻。 最初被击倒的黄色头发似乎是青痞的首领,此时也已经偷偷爬起来溜走了。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他嘴里漏风的大喊:“我去叫人!” 白维走回去,将染着血的法棍丢给了山田。 山田如获至宝的举起来,他正打算把这个法棍装裱在店里,逢人吹一波白维豪杰谭。 旁边街坊邻里以及一些路过的人都啪啪啪鼓起掌来,痛殴混混,这种爽文剧情,看了多少遍都觉得爽快。 白维打了一顿野猪,心情不错,回过身,面朝众人,右手放在左胸,左手背后,弯腰回礼,像是在舞台上谢幕的钢琴家,动作优雅且随性,并无太多拘束,却做的分毫不差,皇家的礼仪早在很多年前就沁入灵魂。 他这回礼让更多人鼓起掌来,某些年轻少女们望着青年,眼中光芒闪烁,异彩连连,拉着手边朋友的衣袖,心情激动着想说些什么。顿时女孩子之间多出了很多谈资,以及夜深人静时候的施法材料? 白维坐回了椅子上,又要了一串彩色团子,这和菓子味道的确不错。 他坐下了,山田反而开始忙碌。因为周边好些商家和行人都主动靠近过来,要了一串免费的点心。 这时候山田才明白白维不是贪嘴。而是在现场打广告,哪怕一些姑娘只是为了看看帅哥而靠近。但对店铺打响名气也是有好处的,往后说不定都是客源。 持续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时间,突然街道尽头多出一群黑衣,穿着漆黑西装和花色衬衫的极道暴徒们走了过来,人数黑压压的一群,足足十几人,一旁跟着刚刚被打碎牙齿的青痞们。 旁边的店家们急忙退让开,这次山田也微微色变。但他想到了白维的身手,突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好给别人添麻烦,正要通知工人们今天可以下班了。 结果黄毛的青痞一马当先的冲过来,大叫道:“我说过我要报仇的!” 他回头嚷嚷道:“大哥!就是这家伙,就是这个人!跟我看到过的那张画像上一模一样!” 带着墨镜剃着寸头的极道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仔细辨认后点了点头。 黄毛青痞一喜,指着白维大吼道:“你完了,你彻底完蛋了!臭小子,现在跪下道歉还……”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背后一个沉闷的声响,他心头一咯噔,仿佛背后有一头猛兽正在接近。 僵硬着脖子回过头,看见一名健壮如山熊的壮汉。 “滚开!” “是,是……”黄毛青痞唯唯诺诺的低下头退让到一旁,但表情还是窃喜不已。 周边人群微微骚动,都有人要打电话准备报警,但又被周边人拦下。 报警也不能处理这群极道,最多关上几天时间,万一极道组被盯上就不得安生了。 白维稳坐着,抬起头看向这名壮硕的男子:“有何指教?”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这份态度教人动容。 旁侧的青痞根本看不懂这份淡然需要多大的底气和底蕴,只顾着嘲笑「死鸭子嘴硬」。 然而下一刻,为首的壮汉竟是当着众人的面,低下头,弯下腰,呈九十度,深深鞠了一躬。 背后的极道们也随着前方壮汉的动作而同步弯下腰,极道组织规矩严明,头领低头,他们也必须低头。 十七八个极道同步对白维低头鞠躬,惊骇了太多人的视线,拿着电话亭听筒的人惊的都忘记了拨号,一名醉醺醺的老爷子看了一眼吓的直接酒醒,青痞们更不用说,当场石化裂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们吹成沙子。 白维咬了口团子,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近藤刚低着头说:“谢谢你放过了我和我的手下们一条命,当时以你的身手,想全灭我们,很简单。” 白维了然:“那你也不用鞠躬了,我下手也不轻。” “是啊,废了很多人。”近藤刚沉闷着直起腰:“但还活着,就是好事……毕竟惹到的是你。” 他的语气干涩的很:“一位货真价实的……剑豪。” 白维笑了笑,不做解释,明国可不说剑豪不剑豪的,谈的都是武道九品,每一品级都有国家定下的考核标准,二品以上为国家级,标准为弹指破甲,仅此一道就足以拦住数以万计的练武之人。 “我们认栽了,以真田组的能耐,奈何不了你,再这么下去,只是增加损伤。” 近藤刚从衣服里取出一封邀请函:“十天后,我们摆宴招待你,希望你能赏脸前来。” 这是要相逢一笑泯恩仇? 白维看着这张邀请函,没有接。 “你如果现在不接,这份邀请函也会送到柳生家。”近藤刚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很多的关注。到时候来的可能不止一个真田组,希望你做好准备。” “倘若我不去?” “你可以不去,但引发什么后果,我也不清楚。”近藤刚摇头:“我无意继续和你为敌,但我说了不算,真田组的组长不是我,我只是听从命令。” 他将邀请函放在一旁,旋即又鞠了一躬,转身带着若众离开了店铺。 走出街道,一名若众低声说:“老大低头邀请,他也不给个回复,架子也太大了吧。” 近藤刚没有训斥,只是平静道:“你若是见识过真正的剑豪动手杀人的场景,就不会这么说了……他当时,连三成的力气都没用上,不过只是在玩耍罢了…… 就和吃饱饭,走出去散散步一样。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折损了接近二十人。如果他想杀你,甚至不需要用刀,只要打个响指,你的脑袋就没了。” 若众闻言,脸色发白:“真有这么可怕?” 近藤刚有些渴了,招了招手,手旁的若众递来杯子。突然,一枚竹签击穿了不锈钢的保温杯,杯子当即从中断成两截,温水溢出,打湿了三彩团子。 “算我请客。”白维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近藤刚拿起团子,咬了一口,说了句:“味道不错……以后这家店的生意,我会照顾的。” 极道们转身离开,方才的若众盯着手里切面光滑的保温杯,噤若寒蝉。 吉野家的和菓子铺里,山田问:“这邀请函,不会是鸿门宴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白维也不太确定,他打量着手里的邀请函,上面也有一枚时限的感叹号等待触发。 “要不,还是别去了。” “不去,麻烦也会找上门,既然他有意说个明白,为何不答应?”白维不以为意:“哪怕是鸿门宴也无妨。” 历史上谁办了鸿门宴,谁就输了,这个啊……其实是个隐藏不深的死亡flag,项羽对此表示很淦。 两人聊着天,然后就见到黄毛的青痞们噗通在店铺前跪了一地,逃跑是死,土下座还有一条活路。 山田脸色尴尬,抬手赶人,但没人敢动弹。 白维起哄提议:“因果报应呐……且给他两巴掌,这事便算两清了。” 青痞们点头如捣蒜。 山田犹豫:“这不太好吧。” 白维问:“那我来?尽量轻点。” 黄毛青痞瞪大眼睛,急忙抬手:“那可不行!” 他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对准自己的脸,悲愤道:“我自己来!” 第八十七章 寻人启事 送走了极道,白维继续在山田的摊位上猫着,也没做什么事。 他去了庭院,在庭院角落里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墓碑,没写名字。 他依次给三花猫和吉野家父女上了一炷香。 吉野家的事,既然他插手管了一次,便是沾了点因果,于情于理都不能撒手不管。而且他也的确是爱猫人士,总该来吊唁一下。 下午的时间比较悠闲,他便留在这儿帮忙看着店,来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女学生,附近高中有不少,每一个学校的校服都不同。 可惜这个时代的遗风停留在大正,还没有水手服的出现,叫人遗憾。 并不能正大光明的看大白腿和绝对领域以及裤袜。 不过在看店的时候也有些额外收获,某些胆子大一些的女孩,会在白维递过去和菓子的时候,故意碰一碰他的手背手心,见到青年有些错愕的表情,便仿佛吃了三斤蜜糖似的,和同伴嬉笑着跑远。 真是青涩。 时间来到下午三四点,工人们也将家具搬运结束,山田终于腾出手来,连声感谢白维的帮忙,说着帮了这么大芒,他必须请客去居酒屋搓一顿好的,然后白维婉拒了。 在山田即将闭门歇业的时候,门外走来一名削瘦的中年人,他四肢瘦弱,头发花白,一副保守风霜摧残的模样,戴着老花镜,笑起来有气无力,总觉得身体仿佛被抽干似的,少了一股精气神。 “山田先生,我来了,不会打扰你吧?” “佐藤先生啊,不会不会,说好的我不会反悔的,您的寻人启事贴这儿就行了,这公告板,我特意留着呢,往后邻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在这儿张贴。” 山田招呼着名为佐藤的中年人进门。 佐藤进门,寒暄两句,打开公文包,背包里都是一沓复印纸,他将寻人启事张贴在店里的公告板上,也没有多做逗留,对着两人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吉野家和菓子店。 白维的视线落在了寻人启事上。 佐藤大武,现十八岁,身高大约在一米六至一米八。 于六年前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脖子上有红色胎记。 如若本人见到该寻人启事,请即可和家人联系。 如有知道其下落者,请拨打该号码通知联系人,如若能寻回失踪者,酬劳五百万,必有重谢! 联系人:佐藤崎,联系号码:xxxxxxx 一枚蓝色的问号浮现在寻人启事上。 这则寻人启事背后大概有值得挖掘的东西,只不过信息太少,暂且不明。 白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这个佐藤,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佐藤先生啊,就是买家具的时候遇到的他,他张贴的寻人启事没得到认同,被店员赶出来,我看不过去帮着劝和了一下。” 山田回答:“之后他知道我开店,也问了能不能张贴寻人启事,我就答应了下来,原本就有在店里放着公告板的想法,可能有人需要帮忙,就做个宣传。” 白维赞许:“挺好。” 山田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像白当家的那样,就是个普通人,只能做到这些了。” “关于这个佐藤,你知道什么吗?” “嗯,以前在不动产公司时听到过,他……很有钱,家里好多套房产。据说年轻时候,是个非常厉害的银行人,对外金融挣了很多钱,后来老房子也全部地皮升值。” 山田说到这儿还是羡慕的,但话锋一转:“但他太强势,也没时间顾家,忽略了妻子和孩子,他的妻子出了车祸后,他一直在外出差并不清楚,而后孩子在葬礼上闹了一顿,被他打了一巴掌后离家出走,当年那孩子十二岁,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听上去只是普通的家庭矛盾冲突。”白维说:“这孩子一直没找到么?” “不,早就找到了。”山田压低声音说。 白维一愣:“找到了?” “是找到了,但并不完整,这孩子从山林断崖里坠落下去,当场摔断了脖子。” 山田叹息:“之后尸体被野兽撕咬,吃的就剩下不太完整的部分。” “佐藤先生多年前就发动自己的关系,让警视厅到处搜查,随后在佐藤大武的出没地点附近搜山,找到了这具尸体。 虽然衣服有点不对,但学生证啊,包括其他什么的都对,警方也就单方面的结案了。 可是佐藤先生不肯承认,他指着尸骸说那不是他的孩子,之后六年时间,一直都在张贴寻人启事。” 山田望着寻人启事叹了口气:“我看他是无法接受自己无意的导致孩子走上绝路的事实,伤心欲绝,又害怕承认,只能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减少负罪感吧。” “这种感觉,我也懂。” “我比他幸运,至少我还有能个恕罪的机会。而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做些什么自我安慰。” 说着,山田也有点触动起来,说着去洗把脸,便去了卫生间,几分钟后回来的时候,厅堂里已经没人了,而公告栏上的寻人启事也被揭走。 山田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嘿呀,怎么这么笨呢,我刚刚该跟上去的!” 他俨然已是白维的头号拥趸了。 …… 白维直接回了柳生家,并未第一时间追查这则寻人启事的事。 别人的事,总归要放在自己之后,没什么陪家人吃饭更重要。 往往自带天煞孤星人设出生的白维其实很在意所剩不多的亲情。 然而他并不知道,家里多了一位客人。 等他敲门后,给他开门的不是妹妹,而是北辰归蝶。 望着明目皓齿眼波流转的姑娘笑靥若花,白维一度退后看了看门牌。 “没弄错啦,我是来做客的。”北辰归蝶袅袅婷婷的行礼欠身:“请多指教,白先生。” “可,你是怎么……”白维想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妹居然没用擀面杖和拖孩招呼你? 走进屋子,白维注意到庭院的草地很是凌乱。虽然往日打理不多,但这么凌乱不可能是风吹出来的。就像是好几十只哈士奇在地面蹭了一个下午,分明是人为导致。 回了屋子,柳生霜月的表现也极为平静,人是她放进来的,她也没管北辰归蝶粘着白维各种找话题,只是默默的做饭,手里的菜刀寒光闪烁,时不时倒映出她的凌厉视线。 当一个人想杀谁的时候,充满杀气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只是频频注视,而没有其他反应。 不对劲,很不对劲! “你是不是用催眠APP给她下暗示了?”白维严肃的问。 “催眠APP是什么?”北辰归蝶眨着眼睛,天真无邪的问。 “倘若不是催眠暗示,你到底怎么办到的?” “您所指的是什么?”北辰恬静微笑,假装不知。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白维看了眼她的漂亮脸蛋,你这小巧的鼻梁没被打断都是个奇迹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北辰归蝶捧着脸颊微笑:“我只是来做客而已,还带上了伴手礼,登门拜访没有被阻拦的理由,对吧,柳生小姐?” 柳生霜月没回应,粘板上切骨头断肉的声音更响了。 她现在一定很生气,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亏。 只是登门拜访,谁信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这分明是项庄舞剑,想要勾引沛公身边的樊哙出来,当面跟樊哙击剑。 锐利的剑,锐利的眼。 白维嘴角一抽,他可不会被骗,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北辰归蝶再如何天真纯洁,切开后一定是黑的。 开窍之前的她,还属于天然呆的懵懂少女,而现在已经是觉醒一破了,性格已经产生了很大变化。 这还得多亏了自己电车上的那一发嘴炮。 我怎么管不住这作贱的嘴呢? 白维以手扶额,只是外出闲逛一个下午,一回来家被偷了,自己坐在泉水里,觉得分外迷茫。 视线余光中,北辰归蝶虽保持礼貌距离正襟危坐,礼仪方面无可挑剔。可他总觉得她的狐狸尾巴正在来回晃悠着,眼神极具侵略性。 事实上,北辰小姐也在享受这种境况,尽情夸耀自己作为暂时胜利者的特权。 当着别人家的妹妹面前,和她的兄长卿卿我我。这种感觉,难以言喻的美妙,刺激,又爽快。 大脑在颤抖,仿佛有电流流过背脊,让人欲罢不能,这难道就是……妹目前犯么? 倘若不是白维一脸疑惑和止乎于礼的抗拒,她甚至想要试一试膝枕和掏耳朵。 看,这是你的兄长,现在,归我了! 仅仅是暗自想象一下这样的剧情,北辰小姐都感觉自己已经抵达人生巅峰,她好了。 第八十八章 一顿晚餐,差点吃了最后的晚餐,餐桌上下刀光剑影。如果有两桌,他绝对会挪到吃小孩那桌。 北辰归蝶在夜晚九点主动请辞,白维送她到了门口,专车前来接送。 管家在门外等候,对此北辰归蝶略有不满,她最初是打算乘坐电车回去,享受一下被护送的时光,单独相处的夜路处处都是浪漫的味道。 “改日还会再来拜访。”北辰归蝶坐上车,挥手道别。 直至她离开,白维都不清楚她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回到屋子里,柳生霜月坐在桌案前,神情严肃:“哥,什么都不要问,我会处理好的。” “好吧。”白维没有追问。 柳生霜月握拳,手里的红富士苹果直接被她捏爆:“暂时让她嚣张会儿,我会亲手把哥抢回来的!” 白维:“?”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两人眼里的压寨夫人了? 白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注意到妹妹头上的感叹号【执念消涨,死结死解】 话到嘴边停住,他改了口:“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和烦心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别都埋在心里面。” “放心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柳生霜月答应的很爽快,旋即说了声去洗澡。 来到更衣室,她看向更衣镜里的自己,不由得想起自己每天经历的朦胧观想之境。 这些事,她也迟迟没有跟兄长说个明白。既是不希望让他担心,又是想要抓着机会快速变强,向兄长证明成长后的自己已不用寄宿在他的羽翼下。 除去衣物,她看向镜面里骨肉均匀的匀称身材,又看向手臂和小腿上的青紫色痕迹,都是木刀短打形成的伤痕,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除。 “北辰一刀流……不愧是一流的剑术门阀,我本以为同龄人中我已经很强了。但她的实力在我想象之上,门阀剑术有老师指导,远比我自己摸索进步更快。 而且她的刀剑上有很强的杀气。和我不一样,就像是亲手斩过人似的。倘若是真剑胜负,或许我落败的会更快。” “我需要用她来做磨刀石,或许她也有同样的想法……我想要夺下北辰一刀流提供的名额,就必须战胜北辰一刀流里的所有免许皆传,为此必须了解她的流派。” “短时间内,得委屈兄长忍耐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观想梦境,我的进步速度只会比她更快。” 将身体浸泡在浴池里,柳生霜月闭上眼睛,放松身体。 她并未注意到,自己正缓缓的发生某种变化。 如果白维在此,一定能看见,那枚紫色感叹号上,悄然间攀附上了一条白蛇,白蛇张开獠牙,对着感叹号用力的咬了一口,咬住后喷吐出香火气,淡黄色的气息缠绕如缕,紫色感叹号上浮现出蛇鳞的虚影纹路。 …… 行驶的车内,北辰归蝶忽然脖子一疼,吸了口凉气,她按住脖颈,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 用镜子一看,脖子上白皙的很,一点伤口也没有,疼痛感也立刻消失。 暗暗道了声奇怪,她以为是肌肉拉伤,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虚幻的白蛇,攀附在她脖子上,转瞬又消失不见。 …… 夜晚的街道,新东京灯红酒绿,旧江户则挂着零零散散的灯笼。 有一条老街上,停着一辆人力厢车,是一家拉面摊,专门为走街串巷的拉面师傅们设计。 撑开窗户就是挡雨棚,放下木凳,降下布幌子,客人坐在摊位里吃拉面或者关东煮,也能形成密闭空间。 拉面师傅隔着车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食材整整齐齐,价格也不高,某些落魄的上班族和贫穷大学生偏爱这种小摊铺。 佐藤崎坐在摊位上,他很早之前就已经没了胃口,在儿子去世后,吃什么都味如嚼蜡,几乎失去了味觉,也失去了对其他东西的渴望,金钱、地位、权利,过去他舍不得松手的东西,都随着味觉的丧失而丧失了,他现在只想找回孩子。 吃什么都味如嚼蜡的他,唯独这个摊子上的拉面还能吃得下去,还能品尝出味道。 并不好吃,口感一般,远不如他过去吃过的鲜嫩鹅肝。 但这样的面也是他唯一能享受到的食物了。 放下公文包,他叫了声老板:“老样子,来一碗面,多加点料,再来点关东煮。” 拉面摊的老板应了声:“好嘞。” 说的是明国话。 佐藤崎知道老板不是瀛洲人,对方姓柳,两人也很熟识了。 柳老板盯着佐藤看了看:“你这一天到晚的跑东跑西,身子骨迟早累坏,那寻人启事都让你贴遍东京了。” “还不够,或许是在东京之外。”佐藤崎说。 “你还真是不死心。” “当然不死心,快点下面啊,我都饿了。”佐藤催促道。 “总是一个人来吃面,还大呼小叫的,你不能带些客人来……”柳老板抱怨了句。 “下次,再说了。” 这时,布被掀开,一名年轻的学生坐了进来。 柳老板支起身体,不再多言。 “老板,佐藤大叔。”来人是个剃着板寸头的学生:“来碗面啊。” 佐藤点了点头:“北条啊……又是一个人来的?上次说邀请的姑娘呢?” “嗐,别说了,嫌弃来小摊位吃丢脸,没肯过来。可我只是个学生,哪有本事请她去吃西餐?”学生叹了口气:“美嘉可是学园偶像,要在意情绪的啦。” “哎,年轻时候就爱面子,长大可就受罪咯。”佐藤唏嘘道。 “大叔说的对,您再给我参谋参谋呗。”学生嬉皮笑脸的凑过来:“您一看就知道是有故事的,过去肯定有个非常漂亮的太太吧。” 佐藤抬起头,枯瘦的躯壳里迸发出一股洪亮笑声:“那是当然,我太太啊,可漂亮了,当年是有名的美人啊,别人追求她,想尽办法都没成,我只靠着一束玫瑰花就拿下她了…… 没人知道她其实喜欢的是白玫瑰的。但这种玫瑰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如何培育,我千辛万苦才拿到了一束。” “诶?这么厉害,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订婚了,结婚了,生了个大小子。”佐藤说到这里露出笑容,旋即眸光一黯,沉闷的喝了口清酒:“还是说说你的事吧,我记得你上次带来过来一个姑娘?” “您是说由依吧?她和我五六年的孽缘啦。” “我觉得她就不错,比你追求的学园偶像更好。”佐藤说。 “诶?可她跟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且……” “觉得她太土气了?臭小子,你看人太看外表啦,她学会化妆,换个发型,一定是个漂亮姑娘,五官端正的很,她的身材也很好,只是故意藏着,吃面的时候都要把胸放在柜子上,那得多重? 走路也很端庄,家教肯定很好,对我这种颓丧的大叔都能温柔的打招呼,会是个好的妻子。” “可是……” “可是什么?她可都不嫌弃你,来这个摊位陪你吃面,还照顾你,匀了一半给你,说自己吃不完那么多,是照顾你面子啦。” 佐藤拍了拍北条的后脑勺:“相信大叔说的话,我可不会坑害你。” “也是哈。”北条少年嬉笑起来,囫囵吞枣的吃完了面,放下钱就跑了:“大叔,回头再见。” 佐藤挥了挥手,抬起手,又放下了,笑容逐渐从满足变的颓丧。因为少年到来而获得的活力,转眼又消失了。 柳老板将面条放下,问:“想到你儿子了?” “是啊,如果我的儿子还在,也会是这么个样子,我也会好好教他怎么追在意的女孩子,教他分辨哪些值得,哪些不值得。” 佐藤深吸一口气,埋头吃面,自言自语着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老板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给他加了点肉。 “多吃点肉吧,看你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多吃点好的。” 佐藤道了声谢。 吃完后,他恢复了些许体力。虽然味道仍然是那样,但好歹能尝出点咸味。 走出了摊位,往回家的方向,刚刚走到家门口,就远远的看到一个男人在路灯下面,摘下帽子对着他打招呼。 “樱井……”佐藤走近,忐忑的问:“你来找我,是不是终于查到消息了?” “我好歹是个侦探,这点职业操守是有的。”侦探樱井穿着灰色的风衣,将帽子扣在脑袋上:“不过因为来回奔波调查,我手头有点紧,能提前预支点报酬么?” “你已经提前预支了一百八十万円了!”佐藤怒道:“我说过,我不会再给钱了!” “别这么大火气,这次和之前不一样。”樱井举起手:“我真的找到消息了。” “真的?”佐藤将信将疑,片刻后,他仍然打开屋子的大门:“快,进来说!” 可刚刚打开大门,他的后脑就挨了重重一记闷棍,敲打令他意识变得昏沉,倒下去之前,他看见了樱井歉意的眼神,以及两个如同豺狼般的凶狠男子,意识陷入昏迷。 第八十九章 惨烈 等佐藤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牢牢绑死。 屋子里一片狼藉,被各种翻找,二楼三楼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伴随着骂声。 “你们,是什么人。”他的声音很虚弱,耳朵还在嗡鸣。 “他们是放贷的,也是地下逃犯。”侦探樱井回答了他的问题。 “逃犯?”佐藤崎还不太能明白为什么地下逃犯会找到自己。 “因为你有钱。”樱井苦笑着:“所以他们盯上你了,你很有钱。所以让我配合他们演一出戏,想办法通过各种办法从你手里榨取钱财。” 佐藤崎这才明白,他怒视着樱井:“你一直都在骗我?” 樱井歉意道:“是啊,很抱歉,我欠他们很多钱,只能配合他们行骗,这……也是我的本职,我本来就是个诈骗师,不是什么侦探。” “那我儿子……” “我根本没找过。” 佐藤崎正要咆哮,突然被一只手扯住衣领,紧接着是一巴掌打在脸上。 “老东西,你把钱都藏在哪了!” 放贷的地下逃犯是车姓两兄弟,车正民,车正河,他们都不是瀛洲人,而是大寒人。 他们为了发财从异国偷渡过来,在瀛洲也犯下过命案,心狠手辣,所以在地下世界有点名气。 只不过,相较于邪神信徒的威胁,这种求财的凶徒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脑子的,所以逃窜了十多年没有落网。 求财而来,却只找到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他们有点窝火,给了佐藤崎几巴掌,逼问现金下落。 这个时代,家庭储存的资金大多不会存放在银行。而是放在家里居多,富裕家庭都在家里留有保险箱。 实际上车姓兄弟也调查过了,佐藤崎早已和银行业务没了来往,他们笃定保险箱就藏在家里。 “快说!” “想试试被拔掉指甲的滋味么!” 酷刑逼供,这根本就是强抢,他们的确没什么耐心了,樱井花了三个月才套了一百八十万出来,接下来更是不论如何都很难空口白牙的骗钱,索性决定闯进来,抢一笔就跑。 樱井劝说道:“你,还是把现金拿出来吧。” 佐藤满嘴铁锈味,他老眼昏花,苦笑着:“我哪有那么多钱?你们以为,我找我的儿子六年,一毛钱都不用花么?我打了多少广告,那可都是钱呐,我早就没钱了。” 咚!暴脾气的车正河把老人的脑袋砸向桌面:“你以为我会信!快点把保险箱的位置说出来!” “我没有那个东西……” “交出来!” “呵呵,你打死我,也没有。” 紧接着是单方面的暴打。 车正民点燃了一根烟,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这老东西,真不怕死。” 樱井看着直叹气,他知道这老人的心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但就这么看着他被车姓兄弟折磨,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保险箱的位置,能藏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这屋子顶端是三角形的,应该有阁楼,你们去上面看看。” 车正民深深看了眼樱井,看到他发毛,紧接着两兄弟如毒蛇般冷笑着,转身上了三楼。 樱井将佐藤扶起,迎面被喷了一脸唾沫:“假惺惺……” 欺诈师坐在地上,唾面自干,他只是说:“我就是个骗子,擅长骗别人,也擅长骗自己。但你的心情,我很懂的,都是为了孩子。” 佐藤没说话了,仅仅是怒视着樱井,然而很快也疲惫的低下头。 不一会儿,车正河扛着一个保险箱走了下来,再度开始逼问:“密码!” “用他孩子的生日!”樱井主动开口。 密码对了,保险箱被打开。然而里面放着的的确不是丰厚的现金或者金条。 而是一些照片,日记,一些老旧的物品,甚至儿童玩具,都有些年份了。 “我说过,我已经没钱了。”佐藤苦涩道:“我真的没钱了。” “妈的!”车正河一脚踹在保险箱上,怒视着樱井:“你保证至少能拿到一千万!” 樱井皱着眉,但很快又冷静的说:“屋子的房屋地契或许可以……” 佐藤哈哈大笑:“早就抵押出去了。” 再也忍不住的车姓兄弟开始暴打佐藤,老人躺在地上,眼里只是盯着落在地上的儿童玩具,吃了太多疼痛也只是闷声着一言不发。 两个凶性暴徒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把这儿都烧了!拿不到钱,也要把证据毁灭干净!” 车正民盯着保险箱里的物件,冷笑道:“那就从这个地方开始烧!” 佐藤猛地瞪大眼睛,本该毫无气力的他挣扎着爬向保险箱,嘶吼道:“不!” 那是他最后的宝物,是他的最后一口气。 车正河找到了折磨人的快感,当即狂笑道:“快烧!” 火焰点燃,吞噬了箱子里的那些,旧照片,旧物件,儿童玩具。 大火侵蚀着宝物,也点燃了佐藤对妻子孩子的怀念,那些令他后悔不迭又无比珍视的过往。 燃烧的火光里,照片被灼烧成灰烬,美丽妻子唯一留下的记忆也彻底化作虚无。 老人倒在地上,咳着血,惨烈的嚎叫,痛苦的、愤怒的、嘶吼着……声音那么的悲怆。 而车姓兄弟的狂笑,形成了无比鲜明的比对。 樱井移开视线,不去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然后下一刻,两兄弟的其中一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只枯朽的,惨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手握住了车正民的脖子,五指收紧,接近两百斤的汉子被单手举起,脸色瞬间涨红,发白发紫。 就像是捏死一只小鸡仔般,咔的一声,他的脖子被扭断,皮肉撕裂,大片血色涌出。 枯瘦的人影匍匐在尸体的脖子上,大口的,痛快的吮吸着。 “正民哥!”车正河尖叫道:“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拔出了腰间的军刺,冲向扑在尸体上喝血的怪物,军刺噗嗤一声刺入腰间,直接刺穿皮肉和内脏。 车正河以为已经结束了,但这伤害仅仅只是令那枯瘦的人影抬起头。然后他张开嘴,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啊啊啊!”车正河惨叫,脖子皮肉被撕裂,血管破开,血液涌出,牙齿咬碎了他的颈骨。而他的惨叫声没持续太久,就落得他哥哥一样的下场。 樱井站在原地,双腿发软,他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但在月光下痛饮人血的,那分明不是人。 是鬼,厉鬼! 他转头就跑,撞开了大门,慌不择路的冲向大门口! 求生欲望让他根本不敢再逗留下来多一秒钟。 …… 北条少年提着一瓶好酒走在路上,刚刚回家后,他便去了邻居家,和由依好好谈了谈,顺势表白,居然就成功了,他也发现,其实两人真的挺合适。 他想要早点让佐藤知道好消息,偷偷拿出零花,买了一瓶好酒,想要来庆祝下。 他来到门口,按下门铃,没人回答,正疑惑着踮起脚张望,忽然间大门被撞开。 穿着风衣的中年人满脸惊恐的逃出门外,撞在了铁栏杆上。 “你,你谁啊?”北条少年神情疑惑不已。 “跑,快跑……”樱井喘息着,打开铁门,推着少年吼道:“快跑!!” 北条少年不明所以,还垫着脚张望着屋子,指望看见佐藤。 旋即,一滴温热的液体溅在他的脸上,他低下头,就这么见到樱井的胸口突然间被什么贯穿了。 欺诈师站在原地,口中喷出鲜血,低头看向胸膛,一只枯瘦的手臂探出来,满是鲜红,血液和碎片染红衣服,流淌在了地上,他愣住了,理解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用了很漫长的一秒钟,双眼中逐渐从错愕,变成了绝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表情痛苦而挣扎,似乎是要哭出来。 但下一刻,他握住了这只手,一脚踹在北条少年的身上,咆哮道:“快跑啊!呆楞着干嘛!跑啊!!” 少年捧着的酒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原本彻底呆滞了。 因为他看到了是将樱井胸膛挖空的人是谁。 被踢了一脚后陡然清醒,他彻底吓破了胆,哭喊着,在空旷大街上奔跑。 樱井缓缓滑落着跌倒在地上,他看到了一道如同野兽的影子从身上跨过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却没碰到,只能躺在地面上,感受着气力一点点在流失。 “我要死了么?”他喃喃低语着,旋即哀伤的低沉的哭嚎道:“我还不能死啊,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的女儿怎么办……” 他竭力抗拒着死亡,但终究还是无法抵御迟早要到来的这一刻。忽然间,他看到了谁的身影,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如同回光返照般伸出手,抓住那人的脚踝,大量失血,双眼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虚弱的哀求道: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她还小,她没有罪,求求你……” 那人弯下腰,无情又温柔的月光仿佛从肩头泄落,他听到了声音,如编钟轻鸣,厚重又清澈。 “好。” 第九十章 活着,死着 北条少年在道路上狂奔,他能听到背后的嘶吼声。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平日的佐藤崎居然会变成这幅模样。 表情扭曲,双目赤红,仿佛愤恨化身的凄厉恶鬼。 他跑着跑着便感到了强烈的疲惫,不知不觉已经跑过了三条街的距离,寻思着自己应该安全了。 正要停下来歇一下,忽的听到了钢铁碰撞的声音。 一道人影撞上了铁丝网,就站在几步之外,双目赤红的盯着他,满身鲜血猩红色。 哐! 铁丝网被撞开,薄薄一层铁皮根本毫无作用,眨眼间黑影突进至跟前。 北条少年吓的双手举起护在身前。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但疼痛感迟迟没传来。 一道潇洒的身形停在他的跟前,右脚抬起落下,像是刚刚踢出一脚。 袭击来的狰狞恶鬼倒飞而出,撞上了自动售卖机,钢铁扭曲,破碎的玻璃窗里,饮料罐哐哐哐的落下。 【尸鬼】 【怨气缠身】 【憎恨狂暴】 【执念不平】 【定魂逆命】 【怀揣极大怨愤与执念,自是凶到极致的非人异鬼】 【友情小贴士:救不了,当斩之】 白维眼前的词条浮现继而隐去。 恶鬼扑杀过来,凶暴无比,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只被一腔饥渴本能所吸引,几乎完全丧失理性。 白维踢开碍事的北条少年,往后退了三步,又一次抬脚,膝盖撞上对方胸膛,凌空一压,将尸鬼的胸口砸向地面,只听得咔咔一声,他的腰背当场被折断。 可他明明背脊断裂,仍然张牙舞爪,从断裂的腰椎位置不科学的扭了一百八十度,屁股贴着地面,上半身转半圈,挥爪挠向白维的脖子,好在白维颈椎不错,立刻后仰,才没被他扣住要害,一旦颈动脉破裂,神仙难救。 “真抗揍啊。”白维念叨了一句,走到刚刚还晕头转向没醒的北条少年旁边。 “来点血用。”他毫不客气的直接索要。 “啊?” 白维一拳打在少年的鼻梁上,鼻血唰的飞出来,白维蘸着血的手指在地面上掉落的饮料罐上书写。 恶鬼再度扑杀而来,白维抛出饮料罐,一脚踹出,罐子在半空骤然爆裂开,神焰术式形成篮球大小的火球。 空中弥漫起一股焦糊气味。 “刀剑斩人,对妖魔,还是术更有效。”白维若有所思。 恶鬼被神焰术式命中,全身散发着黑气,似乎是受到了影响。 北条少年尝试着喊了一声:“佐藤大叔?” 也正是这个声音让恶鬼一愣,他的眼中血色陡然褪去许多,下一刻看向自己的双手,回响起种种,他张了张口,双目中流淌出血泪:“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他难以接受这个姿态这个模样,凄厉的嘶吼一声,崩溃的转头奔逃。 北条少年望着这道背影,用力的揉了揉鼻子,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白维望着他逃去的方向,又拿出那张寻人启事,此时它的蓝色问号已经转变成了黄色的感叹号。 因为它从弯变成直了,所以白维才会跟过来。 冲突正在急剧白热化。 白维有预感,距离彻底解明只差少许距离。 “我要去报警吗?”北条少年看向青年,小心翼翼的问:“好像,有人死了。”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想要驱散声音里的怯弱:“而且,是为了救我才……死的。” “随你自由。” 白维收起了寻人启事。 “你要杀了他吗?”北条追问。 “对。” 少年嚅嗫着问:“非杀不可么?” “他想杀你,你还这么问?”白维反问道。 “佐藤大叔,是个好人啊,他是个好人……”北条少年低着头,只是默默重复着:“不该是这样的。” …… “不该这样的!” “我怎么会变成这幅鬼样子!” “我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明明是个人,我分明是个人啊!” 佐藤崎奔跑着,他慌不择路的逃走,在黑暗的原野上狂奔,不知逃了多久,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在水边把身上的血色都洗干净。 等抬起头,瞥见有灯光,正要下意识避开,却注意到那是熟悉的拉面摊。 佐藤磕磕绊绊的走过去,他想要说话,想要找人排解一下此时苦闷的心情,又不知怎么开口。 他掀开布幌子,忐忑的走过去,喊了声:“柳老板。” “嗯?”拉面老板正在忙着:“这怎么又来了?没吃饱么?” “不,不是。”佐藤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道,他苦笑着:“就是,发生了点事。” “什么事?意外?” “对,意外,都是些意外,或许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佐藤用力的揉了揉麻木的脸,坐在温暖的灯光下,他觉得自己又像个活人了,有了点生气。 “我看你应该好好的睡一觉,把不愉快的事都给忘了。”柳老板说。 “对,对。”佐藤点头:“我大概真的是很累了,是应该好好休息。” 他垂下手,对着老板问:“柳老板,我现在,看着还是个活人吧。” 拉面摊老板抬起头来,眼神疑惑道:“你在说什么呢?” 佐藤摸着后脑勺,赔笑道:“也是啊,我再说什么,我当然……” “你当然不是活人了。” 柳老板的一句话轻飘飘的传来,佐藤崎的表情顷刻间僵硬,他立刻站起身。 “柳老板,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活人啊,你是个活尸,活死人。”拉面摊的老板语气平淡的回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佐藤表情激动:“我是人!活人!” “你要是个活人,就不会要靠着喝人血吃人肉来活动了。”柳老板对他的情况根本了若指掌:“你看看你自己,今晚吃了两个人,浑身都饱满有劲了,对吧?” 佐藤看向自己的双手,尖叫道:“不,不,不是这样的!” “好了好了,别尖叫了,不论跟你说几次,你都这个反应,一点意思没有。” 柳老板摇着头,他手里拿着厨刀,飞快的切着什么,将案板上切好的面团丢进锅里,打开的热锅中翻滚着白气,铁锅里仿佛传来某些声响,像是一种哀嚎,混在扑腾的沸水里,难以听清。 佐藤仿佛看见了铁锅里像是有什么人影在挣扎着,翻滚着的气泡,不知为何看上去像是一张张人脸。 这张脸,他看着甚至还有些熟悉,就像是之前那两个大寒人…… “你,你在煮什么……” “生魂汤。”柳老板用汤勺挑起一勺子,尝了一口,眯起眼睛享受道:“要来一口?” 佐藤忙不迭的后退几步,撞翻了椅子。 “真不知道享受,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柳老板唏嘘道:“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啊。不仅能壮大生魂,提升修为,还能延年益寿呢。” 他越是表现的稀松平常,越是有一股寒意在心底窜动。 “什么鬼东西!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佐藤崩溃的大叫道。 “怪物?我可是人,只是懂点左道的道术。”柳老板摇头说:“你才是怪物。” “你胡说!”佐藤不愿承认:“我是人,我是人!!” “你可以是。”柳老板品尝着汤汁,砸了咂嘴,又说:“但你也可以不是……” 他放下汤勺,擦了擦手,平静的说:“深海里有一种鱼,会把身体的一部分当做诱饵,吸引其他的鱼类前来,等它们上钩了,再从水里扑出来,将猎物一口吞入。” “你就是这种鱼,既是负责吸引猎物的诱饵,又是负责吃下猎物的鱼,两者都是你。” “佐藤崎,你该不会认为,直至今天,这种事只发生过一次吧?” 第九十一章 左道驱鬼 “大概是在几年前的晚上吧,我在路边见到了你。” “你只剩下半口气了,可你抓着我的裤腿,说你不想死,说你还想再见见你的儿子。” “我想了想,也就应了你这个心愿。” “七天时间,我开坛打醮,费了不少功夫,把你的魂魄留在了你的躯壳里面。你虽然没死,但也没算活着,勉强保持着身体的活性心脏也能跳动,能吃能喝能拉,就是少了一种东西。” “你猜猜少了什么?” “对了,就是生机。” “在道门里,我们称之为阳气,生气,人活一口气,你只剩下半口气,自然不算活着,而且只亏不涨,时间久了,逐渐就会变成凄厉的野鬼。” “你的身体会枯瘦,皮肉会猥琐,逐渐变得神情呆滞,也变得迟钝忘事,逐渐从一个活死人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一具冰冷的行尸。” 柳老板娓娓道来。 佐藤崎双手抓着自己的脸,战栗不已:“你说谎,你说谎……” “不用害怕,现在才害怕也迟了点。”柳老板打了哈欠:“原本你就是个死人了,我把你做成了活尸,也是成全你自己的意愿,而且天生阴煞之躯不好找。但有阳气的人满大街都是啊,你缺失的阳气是可以补回来的。” 他眯起眼睛,笑着说:“食补。” 缺什么,就吃什么。 缺阳气,就吃人咯。 佐藤崎蹲在地上,发出一阵阵干呕。 “反应过度,你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人了么?六年来,每隔一段时日,你都饿的发昏,都要去吃人的。” 柳老板摇着头,喝着肉汤,呲溜呲溜的品尝着味道,言语里对死人满不在意。 “那可是,活人……活人……”佐藤崎无法接受食人的事实。 “活人?今晚你遭遇了什么,心底没点数?”柳老板嗤笑着他的迂腐:“其中好些人都是来骗钱财的,打着知道你儿子下落的幌子,谋财害命,本来就不是群好东西,是贪婪把自己送进了虎口。不过这群人大多也没什么好心,吃了也就吃了,是为民除害。” 说的竟有几分道理。 可佐藤崎完全不信他的鬼话,会这么做的人能有几个?他吃的所有人都是那样的大奸大恶么? 他不敢细想,却也不相信柳老板的片面之词,忍着恶心,他死死的盯着拉面摊后的中年人。 “你说的,我绝不相信……” “随你,迟早你饿极了,还得来找我。” “我不信你是无所求!你不是为了帮我,你只是在利用我!你在贪图什么!” 佐藤崎是个金融界的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他为此后悔了一辈子。但曾经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嗅觉仍敏锐,他知道这种将他人当作棋子的人是绝不会做无偿的好事,必然是贪图某种利益。 柳老板也不意外,他笑着说:“这个问题,你也问过很多遍了,我每一次都会回答你,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活着?”佐藤崎不认为他也是个活死人。 “我生病了,病得很重,这里面,长了东西。”柳老板敲着自己的脑袋,又指着自己的肺部和心口:“这里也长满了各种增生物,我病了,每一名医师都说我活不过半年时间。” 佐藤崎满脸错愕,因为对方满面红光,精神奕奕,全然不像是一个濒死的垂危之人。 左派道人说:“我一早就在听着死神敲门,听了足足二十年,当年我一早就算出自己先天有损,命数不周,想要改命,就必须找替死鬼,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阳寿。” “养尸是一种续命办法,纵容你吃人也是。” “祸害遗千年,有时候好人的命不如恶人的命那么硬,为恶之人的命数够硬。所以才能抵得住为恶带来的后果,所以我更喜欢恶人来替自己续命。” “最近我去复查了身体,反而恢复了不少,这方法的确有用,我或许还能再活一甲子那么久。” 佐藤崎咬牙切齿,言下之意,是还需要他继续做一甲子的活死人。 “不乐意?” 柳老板摸着下巴,露出趣味盎然的神色。 “我也不催促你,总之呢……这碗面,我就放在这儿了,你把它吃了,今晚的所有不愉快你都会忘掉,明天早晨睁开双眼,你还是你自己。” “怎么决定,看你自己。” “只不过,若是没有了我,你可就真的会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连你最想见到的那个人,也永远见不到了。” 左派道人平淡的说着话,言语间没有添油加醋抑扬顿挫的情绪,仅仅是平淡的叙说着事实。 佐藤崎盯着那碗面,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不想死。 正因为这份强烈的执念,才让他留在了世间。 他还想再见一面,再回到过去的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所以,他难以拒绝这个诱惑。 就和过去一样,六年来,他一定经历了不知凡几的忘记。每一次都会在这里痛骂道人的无耻伎俩,每一次都没能摆脱对方的控制,心不甘情不愿,却无可选择的,坐了下来。 这次也一样。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挪动着僵硬的步子,朝着拉面摊子,走出了一步。 有了一步,就有了第二步,他佝偻着脊背,拾起地面上的凳子,强迫着自己坐下。 “这就对了。” 他挑起一碗生魂汤浇在有些凉了的面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中年人。 “吃吧。” 佐藤崎僵硬着,挑起面,张开口,面容浸在白色雾气里,晦暗难明。 吃吧。 吃吧……吃下去,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心神恍惚着自我安慰,张开口,咬住了面,正要吞下。 忽然间,「咯噔」的声响传来,布幌子被掀开,一道人影坐在了拉面摊最边缘的位置上。 来人似乎是走了很长时间夜路,有些冻坏了,对着手掌呵出一口热气。 “这大晚上,还能看到拉面摊开业,不容易啊。”白维搓了搓手:“老板,能来碗鱼丸粗面?” 他用的是明国话。 柳老板讶异:“哟,明国人啊,这是拉面摊子,没有鱼丸粗面,只有关东煮和叉烧卷。” “是吗?”白维嗅了嗅:“可我闻着这味有点香哈,这什么汤?” 柳老板笑了笑:“我快打烊了。” “鸡汤吗?”白维继续问。 拉面摊主人收起笑容:“你换个店吧。” “哦,懂了……寄!汤!”白维轻飘飘的问:“几条人命下锅炖的啊?” 哐当!面汤碗筷被打翻。 佐藤崎双手颤抖,神色惊慌失措,他终于想起之前的交手,是那个能把百事可乐投成爆破燃烧弹的青年! 他追杀过来了! 左派道人放下汤勺,拿起抹布擦了擦手掌上的油腥,慢条斯理的说:“异国他乡的,为几个瀛洲人,不值得这么冒犯吧,道友。” 白维翘着二郎腿,右手握拳托住下巴,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问:“吃碗面就算冒犯吗?” “无辜怀疑别人用生魂做汤,是不道德的,当然是冒犯……你那家宗派的,懂不懂规矩?” “那这样,你给我盛一碗这汤,不就知道有没有问题了?”白维提议道:“如果不敢,就是你心底有鬼。” 柳老板面沉如水,顿了顿,拿起汤勺:“好,我盛!” 他拿起大碗,蓦然右手青筋暴涨,猛地一抖袖子,一张黄符从衣袖中飘出,从衣领中扯下一枚铜铃,铜铃倒扣黄符,发出震耳的清脆声响——叮铃铃铃! 左派道人抬手就是一招五猖咒法! 佐藤崎双目一刹猩红突然间没了神智,如同野兽般扑向五步外的青年。 从一开始,他就成了道人令咒下的傀儡兵马,魂魄受拘,永世难有自由。 双目涌出血泪,佐藤崎一口咬上青年右臂。但见一抹荒凉残光倒映,环首汉刀轻震。 青年扭转刀身,猛地一刀劈开拉面摊! 第九十二章 但行好事,何错之有 仙家和道人有本质区别。 普通意义上的道士才是道宗的常态,需要授箓,法事需要开坛打醮。 曾经世界上最灵活的胖子演过一部电影叫做《鬼打鬼》,剧情最精彩的部分便是茅山道士许真人和钱真人的互相斗法桥段,到了最后阶段,请神上身代打……这就是最经典的道人之间的对决,双方开坛做法,才能完美的发挥出道行,需要各式各样的道具,看准备,也看实力。 哪怕是请神上身指定代打的时候,道士也没有亲自走下法坛过。因为离开法坛,他们的能耐最少废掉五成。 一面八卦镜、一把桃木剑、一根浮尘、一沓黄符就能降妖除魔斩僵尸的道长,不能说很少,只能说几乎没有。 明国道宗大多讲究出尘入世。而这些道士的开坛打醮往往在现场是来不及的,镇定思痛了很久。于是他们统统都变成了实战派,能火力覆盖就火力覆盖,为什么要上去拼拳脚白刃战? 白维一刀劈开拉面摊也是基于这个目的。 他不清楚这个拉面摊是不是道士的法坛。但如果是,就必须第一时间将其破开。 当白维见到拉面摊的时候,寻人启事上的感叹号终于变成可触发状态,同时事件也被同步触发。 【事件已触发】 【但行好事】 【斩妖,除魔】 【奖励:或许会爆点什么?】 【友情小贴士:这两位活着挺累,做点好事,送他们一程吧】 这也算做好事么……人终有一死,而有些人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白维挥出汉刀,刀气纵横,虎虎生风,一刀劈开了拉面摊子,汤汁沸水溅出,炉火眨眼点燃木头。 柳道人很显然不擅长近身搏战,被一刀劈到临头,也只是下意识闪躲。 但肩膀上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 他吃痛的大喊出声,整个人倒飞出三四米,肩膀位置鲜血淋漓,不过只是皮外伤。 取而代之的,则是他的穿在白色衣袍下的黄色内衬被撕裂了一截。 “挡灾法?”白维眉头一挑,继续挥刀,刀光连绵杀来,柳道人连滚带爬的躲避,眨眼间身上有多了几道伤口,外衣被撕裂开,露出淡黄色的道袍,以及藏在衣袖下的黄色符咒。 柳道人一咬舌尖,喷出一口血沫,抓起符纸一撒,在跟前形成障壁。 白维只一刀就劈开,真是花里胡哨,依壁雕凿。 “刀气!是个武夫,还是二品高手!”柳道人瞪大眼睛,目呲欲裂:“你!你有这等本事,不在明国里待着,跑瀛洲来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他受到了很大惊吓,再继续被对方狂砍十几刀,迟早得死。 当即顾不得疼痛,疯狂摇动铜铃:“五猖兵马,速来护法!速来护法!” 燃烧的车内忽然间浮现好些漆黑气息,都是些写着文字贴上黄符封好的坛子。 阴森的鬼气从坛子里涌出,眨眼间形成二十多个漆黑鬼影,鬼影鬼魅,样貌模糊。 道教兵马分为上坛下坛,下坛兵马便是五猖兵马。然而真正的五猖兵马是召唤古代的将军和士兵前来助战,一般传闻来历分为两种,一种是古代轩辕皇帝麾下的战士和士兵,他们长眠于酆都铁朝山,听命于符咒令法; 另一种,则是张天师伐山破庙时收复的妖魔,他们都属于古代的五猖,根基深厚,历史悠久,实力也极强。 神秘度就等于力量,越古老就越强,这是一道难以形容的法则。 但这些早已是历史了,哪怕是当代最强的道人施展梅山五猖咒,也不一定能真的打通酆都铁朝山的通道,唤醒古代的战鬼英魂,这可比黄巾力士还要难招。 事实上,此时柳道人召唤出的这些所谓五猖兵马,都是些惨死的怨魂厉鬼,是自己养出来的兵马,骨灰就放在拉面摊子的柜子里,起咒就是通常召唤。 寻常怨魂厉鬼根本奈何不了实力极强的武者,气血饱满的武者光是释放一下杀意,这群厉鬼恐怕就得自己逃了,如同飞蛾扑火。 但柳道人有自信,这是因为厉鬼如今有着载体。 数十五猖兵马并未涌现白维。而是冲向了满目血红的佐藤崎,化作浓郁的漆黑烟雾,从他的嘴巴耳朵眼睛鼻孔里钻了进去,争先恐后。 白维侧过视线,此时佐藤崎头顶的词条被漆黑色污染,骤然变化。 【五猖凶鬼】 【血条:2000%】 字体呈现出淡红色,而之前只是淡黄色,提升了一个大级别。 佐藤崎的眼里,终于再也看不出半点的人性,只余下无穷无尽的暴戾和凶性。 柳道人抓着机会,蘸着血在符咒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字体,大吼道。 “猖来!” 他挥动铃铛,咬牙切齿的下令道:“杀了这人!” 凶鬼扑向白维,这已经是一头野兽了,白维横刀阻拦,在内置了数十厉鬼冤魂的力量作用下,他感受到了相当不小的压力,左脚的地面浮现出裂痕,水泥地的边角位置被踩出坑洞。 “啧!”白维咋舌,且后跳少许距离,屈指弹向汉刀刀身,刀吟,虎吼。 刀柄尽头咬住铁环的猛虎牙齿仿佛发出铿锵声响。 改为双手持刀,深呼吸,举刀劈落,隐有猛虎虚影浮现。 凶鬼不知恐惧为何物,硬是吃了这一刀,被白维一刀劈在肩膀上。就像是被一头吊睛白额大虫摁住脑壳,对着地面猛地一砸…… 养过猫的都知道,猫科生物的利爪是真的很大力,平A连打还带暴击。 轰的一声,地面凹陷,凶鬼被一刀劈中,扑在地面上,七窍流血,暗红色的血色溢出,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伴随着怨魂被碾碎的哀嚎,顷刻间血条蒸发了一半多。 白维瞥了眼汉刀,无名刀洋洋得意似的倒映着月光,在邀功。 他刚刚是解放了这把刀的固有能力,而不是他自己的气力,威力比上次还强不少,强化了? 看来邪神胎血价值挺高。 吞噬进化吗……斩龙闪听了直呼内行。 挥刀斩去凶鬼四肢,白维看向柳道人。和料想的一样,已经跑了,这种人最为惜命,不可能不跑。 毕竟是道士,逃命的手段肯定很多,只要不被瞬秒,离开后想要隐匿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 白维有办法追踪,感叹号是藏不住的。 事件已经开启,随时随地都处于战斗状态,眼前随时标注着感叹号所在的方位。 走过拐角,他看向松动的圆形井盖,踢开盖子,嗅到里面飘出的异味,当即熄灭了追过去的想法。 天知道承太郎当时怎么会有闲工夫钻进去。 他决定在出口位置等着对方出来。 …… 柳道人从下水道里爬出来,是十分钟后的事,他也很难忍受下水道的异味。 但为了活命,只能趟着水艰难往前,直至来到了污水排放的聚集地,他猜想已经快到污水处理厂了,便从某个通道里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没有人追来。 他放下悬着的心,坐下来,喘了一口气。 追不过来的……他自我安慰着。 身上的气息早就被恶臭掩盖了。 早就用道术屏蔽了自己的气息。除非是道行高过自己,否则没可能找到痕迹。 那是个武夫,又不是仙家。 再等一会儿,等天亮,去找个地方改头换面吧……不过是重新开始,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经历过太多了,上一次活着,这一次也活着,下一次也一样,总能逃过苦难,逃过黑白无常的索魂夺命。 “哈哈哈……”他不由得笑出声:“最终,活下来的还是我……师傅,师兄,你们都看到了么?” 师兄说他命短,不如下山当个富家翁,所以他谋杀了师兄,夺了传承。 师傅说他活不过三十岁,所以他杀了师傅,抢了道统,流亡海外。 医生说他活不过半年,他倒是什么都没做。但现在二十年过去,当年的老医生也许都不在了,但他还活着。 过去有太多人给他判了死刑。可那群人都死了,只有他活着,独自一人活到了现在。 从小到大,几十年了,所有人,包括老田,都不想让我平平安安的活! 所以不能死,决不能! “我活着就是在与天争命!就是在嘲笑老天!” “我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 柳道人控诉着老天,癫狂的大笑着,嘲笑着老天给他定下的宿命。 只是这一次,宿命跟他开了一个致命玩笑,安静的夜色中,忽然回响起清澈的刀吟。 猖狂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第九十三章 子欲养 柳道人回过头,正要哀求,却见到了明亮的刀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右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枪。 面对二品武者,枪械能有多少作用,他不清楚,但殊死一搏,他还是扣下了扳机。 枪膛中爆发出剧烈声响,子弹划过膛线,旋转着飞向青年的眉心。 命中了。 柳道人一喜,但下一刻人影散去,命中的只是残影。 嗡!刀光轻撩,划过枪械前半段,钢铁一刀两断,同时落下的还有三节手指。 左派道人抱着手跪地惨叫,他又听到了刀吟,忙不迭抬起眼睛,艰涩的求饶。 “饶我一命,我道统都交给你。” 白维只是说:“你有什么遗言,可以说出来。” “我……”柳道人不想死,他也从未考虑过自己什么时候该说遗言。 明国人大多没有这种习惯,倒是瀛洲人很早就为自己想好了与世长辞的时候该说的话。 要么是俳句,要么是诗词,作恶多端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武士、名震瀛洲的大名、将军,在死亡前都会放下牵挂一生的名利,咏唱些花鸟风月故乡人生的命题,仿佛这样的死很干净。 事实上,哪怕死到临头也不愿意接受的,才是人。 柳道人的枪都没有了,如何垂死挣扎? 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拾起掉落在地的金属碎片,狠狠刺向白维。 最后的最后,他用的竟然不是道术。而是滑稽而拙劣的一刺,或许深藏在骨子里那枚灵魂并不是诵黄庭法自然规鬼神的道士,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青年挥刀。 好大一颗头颅飞起,血色顺着污水流淌。 几十年欲念,一瞬生灭。 哪怕是对待恶人,白维也追求无痛的杀法,符合他心中的基本道义……毕竟是无痛人流嘛。 他从尸体上摸出打火机,对着尸体一丢,加了一道神焰术式,魂魄也焚烧殆尽,执念也不会剩下。 …… 白维返回了拉面摊位。 佐藤崎靠在墙壁边上,被斩断的手脚粘粘上了一半,但此时已经开始失去自愈能力。 看得出,他也要死了。 很正常,因为道人死了,没人维持着术,他作为活死人,已经没人还能维持住他仅剩的半口生气。 白维搬来凳子,隔着五步距离坐下。 “有什么遗言吗?” “有,而且,很多。”佐藤崎挤出艰难的苦涩表情:“所以,就不说了……” 白维无声的点头。 “我这是,要死了吗?”佐藤崎问。 “是。” “挺好,挺好……”他低声说:“临死前,好歹有个人样,不然……我怎么去见妻子。” “你真的认为自己的儿子还活着?” “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佐藤崎沙哑道:“我觉得他还活着,不是骗自己,我知道他死了,但死的那个……不一定是我的儿子,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但我又觉得那么熟悉,所以哪怕看到了尸体,我也觉得他也一定还活着,会回来找我,只是没想到,我最终还是没能等到。” 苍老的父亲咬着牙关,老泪纵横,多年苦等,化作一场无声的嚎哭。 “我还是,没能等到他肯定原谅我,肯再见我一面……” “我知道,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我只是想,再拥抱他一下……” 佐藤崎的身体倒向地面,重重的落在地面上,再无半点声息。 他的时间,到了。 白维这次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良久,缓缓抬起掌心,准备将他的痕迹抹除干净。 突然,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一道人影扑到在尸体边上。 “你醒醒啊,大叔,你醒醒啊!” 北条少年跪在尸体边上,用力的握着尸体冰冷的手掌,捧着他的脸。 他用力的抱住了愈发冰冷的尸体,埋下脸,哭的撕心裂肺。 “求求你醒一醒,跟我说说话啊。” 他的声音那么悲怆,不像是为了熟人而痛哭流涕,分明是失去了至亲后的难过和哀伤。 他也终于不再掩饰了,凝视着中年人脸上尚未凝固的泪痕,缓缓念出六年不曾开口的那个字。 “爸……” …… 六年前,他还不是北条平太,而是佐藤大武。 母亲意外身亡,实际上是心力憔悴导致,他憎恨父亲太过于在意工作,忽略了家庭,也让美丽善良的母亲日益憔悴最终身亡,他在葬礼上大闹了一场,痛骂着父亲。 然后他挨了一巴掌,之后逃了出去。 在逃离家庭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另一人,两个少年都是厌世,也就成了朋友。 两人相约去了树海,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自杀。 在抵达青木原树海的那天夜晚,他和他的朋友都听到了声音,问他们愿不愿意交换彼此的人生。 于是,佐藤大武成了北条。 这份神奇让他们决定再多活一段时间。 两人过了大约一个月时间的交换人生……约好一个月后再去自尽。 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佐藤大武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想继续自杀了。 他发现北条的家庭其实很好,他想要自杀,是因为在学校受到了霸凌。 他想要开导好友,劝说他继续活下去,可他的好友却发了疯似的执拗着。 某天深夜,他发现对方不见了,急忙四处找寻,结果只能亲眼看着「自己」跳下了山崖。 至此,他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过去的身份,不再是佐藤大武,而是成了北条平太。 他不得不背负两个人的人生,一边伪装成北条平太,一边想着办法回家看一看。 大约四年前,举家从千叶搬到了新东京后,他特意选择了靠着家比较近的地方就读。 悄悄的打听到了佐藤崎的现状。 他偷偷的站在远方,看着父亲四处张贴寻人启事,觉得他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是过去职场精英的模样,变得衰老而疲惫,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精气神。 明明自己已经死了,他还在找寻着,被旁人评价成失心疯,每次听到这个传闻,他都会冲上去暴揍对方一顿,发泄自己作为人子却不能相认的苦闷。 十六岁后,他终于在一天鼓起勇气,主动走近,用另一副面孔和父亲认识,重新建立友谊,找他商谈烦恼,双方也逐渐成了非常熟识的朋友。 可越是如此,他越发不安,越发焦躁,越是不敢将话说明白。 …… “我是个卑鄙小人,我窃取了北条的人生。” “我看着他死去,就像是代替我去死了一样,我很后悔。所以我必须代替他,作为北条平太活着。” “如果我告诉了父亲,我是佐藤大武,那我又该如何去面对北条平太的父母?他们也是那么的爱着自己的孩子,六年来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 “我害怕,我害怕父亲不相信我,把我当做骗子。” “我也害怕,害怕失去现在的环境,我怕被北条家的双亲唾弃,每当想到我自己是个冒牌货,我都会在夜里吓出一身冷汗而惊醒。” “而且,或许我还是有一些矫情……我希望他能自己认出我来,那样我就可以不顾一切跟他相认了。” 北条……不,佐藤大武跪在地上,哀伤的哭着,抱着父亲,眼泪溢出眼眶。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我不该想这么多的,我应该早些说出来的。”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我没有走远,我一直都在啊……爸……” 第九十四章 游子 有些事,佐藤大武若是不说,没有谁会知道。 他说出口了,就意味着他是真的后悔了。 否则,他可以不用来。 但他来到了这儿,跪地嚎哭。 他的内心还是深爱自己的父亲的。哪怕叛逆过,哪怕痛恨过,也还是不能忘记小时候坐在父亲肩膀上的感触,想要靠近,看一看他现在还过得好不好。 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自来熟的坐在边上,关心一下他,主动拿出一些青少年的烦恼跟他商讨,他说的意见,都放在心上。 遇到什么好事,也忙不迭的买酒来分享喜悦。 并不是换了一副躯壳,身体里不再流着同样的血,亲情就会消失。 他哭嚎着,抱着父亲冰冷的身体,却呼唤不回来已经消失的人。 这太悲哀了。 明明想要找寻的人就在自己身边,明明早已原谅了他,却始终不能相认。 他不知道,孩子早已不再记恨他。 他也不知道,他一早就在他身边了。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仍然怀抱着遗恨而结束,还挂念着儿子是否还在记恨着自己。 这份遗憾化作的执念,仍然萦绕在躯壳上不曾散去。 白维看得见,所以他叹息。 作为第三者,他站在观看者的视角已经明白了全部,可明白又能如何?他又不能逆转时间,成全遗恨。 这一次不能。 【事件已完成】 【灵视提升,获得术法「驱鬼」】 道士身上爆了两个技能,提升灵视可见鬼,窥见魑魅魍魉。 但他本能就看得到各种感叹号,这个提升聊胜于无。 驱鬼的术法还是挺实用的,能够让鬼魂寄宿在身上,暂且共享起过去的经验和能力。但必须是无害的鬼,厉鬼可不会站在原地让你用。 古代的傩术,俗称鬼戏,便是古早时期的驱鬼术法; 而笔仙钱仙则不算入此内,因为那玩意有厉鬼成分。 但直接拿来用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自身修为够深就可以。 “用不来吧。” 驱鬼需要修为在身,他是武夫,全身都是血气和真气,哪来的灵力和修为? 寻人启事已经结束,白维将无用的纸张丢向火堆,任由它化作灰烬飘零散落。 自己也看着天色深沉,打算离开。 突然,佐藤大武停下哭声,他张开双臂拦住白维,双目通红。 这是要为父报仇? 下一刻,佐藤大武跪倒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叩首恳求:“求求你……” 白维无奈道:“你的父亲已经走了。” “我知道。” “救不活了。” “我也知道……我不奢求让死者复生。”佐藤大武用力的叩首:“但还是求你!让我最后再见他一面吧!我不想就这么结束,一面就好!” 白维挠头:“这是道宗所擅长的,委实不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你找错人了,或许阴阳师……”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而且,父亲也等不了那么久了。”佐藤大武艰涩的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 他额头贴着地面,被锋利的细小石子划破,地面磕出一道道血印。 他重复着这些话,不断的叩首。 白维此时有些举步维艰了,他的确不擅长问鬼神的事。 强烈的愿望会引来注视,他的执著。甚至在空无一物的地方汇聚成了一枚感叹号。 白维凝视着这枚无色的感叹号,久久无言。 【最后心愿】 【敢为苍生问鬼神】 【备注: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白维在叩首的青年前沉默良久。 并不漫长的时间里,等待和静默几乎要消磨掉所有的期望和希翼。 佐藤大武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这份沉默就会变成空白,他会发现人早已走远。 可他又能做到什么?只剩下这份恳求了,他拿不出半点利益,只能剖开自己的心胸,将鲜血淋漓的伤口露出,恳求这位路过的谪仙人成全他的卑微心愿。 一声轻叹打破了平静的夜色。 “好。” 这声应答如同幻听,佐藤大武抬起眼,他自己都没想到会被应下。 因为这青年看着是如此的冷漠和不近人情,仿佛隔着一层幕布看着世界,他是坐在舞台下的观众。而其他人只是舞台上负责表演的伶人,甚至不值得掬一把同情泪附和一两声冷笑。 可白维如此说。 “我尽力吧。” 佐藤大武埋下头,重重的埋下头,血水浑浊了眼泪。 “谢谢,谢谢……” 他没有怀疑过这句话是敷衍,他只是很感激,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救赎人的灵魂。 “在这儿等我。” 白维留下这句话,缓缓的走向夜景里。 背影仍然那么潇洒和遗世独立。 可这份洒脱里,悄然的多了几分孤独和疲惫。 …… 为什么要答应这个请求? 因为……他的至亲,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或许要一辈子才能走完的遥远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再回去。所以小心翼翼的把这份遗憾藏了起来。 这并不代表它已经消失了,只是他不会对任何人展露出自己的脆弱,把这部分藏匿的很好很好。 但偶尔也会在梦中辗转反侧,被忽如其来的记忆刺痛心脏。 还记得他曾在混沌魔女居住的村落中被村长提问过,这辈子最大的后悔是什么。 他想了很久。 从心底堆砌成山的秘密中翻找出了写着「后悔」的箱子。 他说。 ——出门时,忘记跟父母打招呼了。 谁知道这一走就是一百辈子那么远? 还有机会再回去吗? 如果低头叩首有用的话,我也一定会叩首,只要还能再让我见到他们一眼,抛下所有尊严又算什么呢? 白维行走在月光下,无家可归的游子缓缓念起一首五言诗。 “慈母手中线……” “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意恐……” “迟迟归……” …… 极东大学校舍公寓。 已是深夜时间,所有人都该安稳休憩,再强的熬夜人在断网断电之前也显得弱小无力。 忽然,一扇窗户被推开,白衣白影落在庭院中,寒霜覆盖了草地,冰冷的霜气飘零四散。 “什么人?”云无心扬起兵器,指向草坪上的人影。 “明国人。”白维举起手走出,他站在月光下,神色平静。 “你是?”云无心觉得莫名眼熟。 “有求而来,我想向你讨两张招魂符箓……算我欠你个人情。” 第九十五章 魔女后裔 眼前隐约的浮现出微光。 声音渐渐的传来。 这里是哪里? 是三途川? “你有一刻钟的时间,抓紧吧……我就不打扰了,年纪大了,看不来这些。” “谢谢。” 声音从模糊变得清醒,佐藤崎清晰的听到了耳畔传来谁人的对话声。 紧接着是一张脸出现在眼前,用力的晃了晃他的身体。 “爸!是我,你醒了么?” 佐藤崎听到了熟悉的称呼,一个激灵。顿时从招魂的迷糊状态中苏醒过来,睁开了眼。 他错愕的望着旁边的少年,手指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但又担心太用力弄疼少年,松开了手。 “你叫我什么?” 佐藤大武张了张口,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鼻子酸涩,低下头轻声喊道。 “爸……我是大武。” 佐藤崎呆住了。 “我真的是大武,您可以问我,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我小时候调皮,摔坏了几次杯子,还把手割破了,手里都是血,偷偷跑到街上。如果不是你追过来,我险些被车撞……” 佐藤大武飞快的说着话,想要立刻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下一刻,佐藤崎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少年。 他根本不是在怀疑,而是突如其来的这个事实,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太好了……” 苍老的父亲哽咽着说:“你还活着……” 佐藤大武也用力抱着父亲,父子两个相拥着哽咽流泪。 在这时这刻,他们终于原谅了彼此,终于不再有任何的隔阂。 六年多的苦等,一辈子的遗憾,顷刻间归于烟消云散。 …… “嘶……呋……” 白维点燃了香烟,吐出一口白雾,面色平静的站在宅子门口位置,神情平静。 他已经拨打了报警电话,大概二十分钟后,警察就会到这儿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 这件事最后也很难有定论,大抵是归于不了了之。 瀛洲的警视厅极高的结案率背后是不到百分之十的解剖尸检率。 换而言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案子根本是悬而未决,没人想查清楚,这种受害者就是凶手,凶手就是受害者的案子,根本没办法查的太清楚,只能简单做个记录,然后草草结案。因为佐藤崎上无老下无小,查清楚不查清楚,结果也没人在意。 不远处,少年失魂落魄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满面神伤。 不过,相较于先前的遗憾愧疚,此时的他还算多了几分生气。 “道别完了?” “是,父亲他……走的很平静,他说自己没有遗憾了。” “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我会留下来,警察也需要个报案人,父亲的后事也需要人处理。”少年说:“已经给您添很多麻烦了,我不会说出关于您的事。” “我不是说接下来,我是说,往后。”白维叼着香烟,望着远方。 佐藤大武声音很虚弱:“我爸走了,佐藤大武也彻底死了,从今往后,我只是北条平太……我能做的,只能每个月给父亲母亲扫一次墓。” 白维说:“现在没事做的话,给你父亲多念几遍往生经吧。” 佐藤大武问:“这世界真的有来世吗?” “有的,而且很多。” “……”少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关于灵魂交换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也不清楚太多,只是在靠近青木原树海附近,会听到奇妙的回响。”佐藤大武回忆道:“但时间越久,关于那段记忆都越发不清晰……” 又是青木原树海,自杀圣地,上次关铃一家人也是旅游时走过这附近。 白维已经听到了警笛声,掐灭了香烟,运转真气,散去身上的烟草味:“警视厅的人到了。” 佐藤大武迟缓的反应过来,抬起头时,青年已经不见踪影。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了对方叫什么名字。 …… 他走了回去,坐在地面上,轻轻整理着父亲的遗容。 他在想,小时候的父亲是不是也曾经这样摸过睡着的孩子的脸。 他仿佛一瞬间成熟了许多,难以再回到少年时。 嘟嘟嘟…… 突然间,屋子里的老式电话坐机响起。 他想着是不是警察的电话号码,拿起听筒,电话另一端传来声音。 是他曾经听到过的声音。 在青木原树海。 祂说:“想让你的父亲永远陪着你吗?” 简单的一句话,佐藤大武的脸色瞬间僵硬,神情凝滞。 执念、愧疚、欲望、悲哀。 多种情绪在他的表情上呈现。 良久,良久。 啪嗒…… 少年放下听筒,跪倒在柜子边缘,流着泪,嘶吼无声。 …… 警车行驶过街道,和人行道上的白维相距不到三米。 黯淡的路灯下面,白维的背后跟着另一道虚影,青年健步如飞,而背后虚影亦步亦趋。 鬼魂问道:“我能不能,明天再去?” 白维平淡的说:“招魂符箓的作用只能持续三个小时,你的魂体撕裂,成不了地缚灵,便是侥幸成了孤魂野鬼,指不定就顺手被谁给超度了,人死了可就没人权了,老老实实跳进轮回井里也好过在天地间灰飞烟灭。” “我不是说我不去,而是现在太晚了。”樱井急忙解释:“我女儿身体不好,现在去会吵到她的。” “最后一面,爱见不见。”白维停下了步子。 “我去,我去。” 樱井的魂魄虚影投入白维指尖夹着的一枚符纸中。 白维招了招手,打了一辆计程车,前往新东京的一家私人医院。 给钱的时候,白维着实肉疼了一下。毕竟是掏自己的钱,最近这段时间用钱不少,存款快花光了。 他有些后悔打怪的时候没有搜尸体,不然总该掉落一些货币。 “您没钱吗?”樱井小心翼翼的问。 白维恶狠狠的瞪了眼这个欺诈师:“我家境普通,倒是你自己,钱包里除了名片就是欠条。” “都是为了生计奔波嘛。”樱井干笑着,他指着不远处的楼层:“就是这栋楼,我女儿在五楼三室。” 私人医疗机构对信息保密相对严格,白维深夜拜访,被询问了好几次,不过当事人就在旁边,自然对答如流,不可能出什么纰漏。 护士领着白维来到五楼三室,这里的房间全部都是单独的病房,享受的是最高规格的医疗待遇,自然价格也是相当的昂贵。 来到门口位置,意外的是,屋子里的灯居然亮着。 护士脸色微变,推门进去。果然见到了小姑娘侧卧在窗边不断咳嗽着,一旁的脸盆里是殷红的血色。 “思小姐,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如果觉得不舒服疼痛,一定要按下警报铃!” 护士冲进去,急忙扶住了女孩的肩膀。 “我,我没事……真的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小女孩的声音仿佛是从肺腑里用力挤出来的。 “哪里像没事了!我立刻找值班医生过来!” “不用,不用……” 女孩想要拦着,但咳嗽声不断,从手指缝隙里溢出鲜血。 她的生命在被不断的磨损着。 樱井冲上去,焦急的干抓脑袋,却什么都碰不到,说什么旁人都听不见。 白维放缓了步子,走入病房,抬眼病床上的女孩,他站着的角度并不能很好的看见女孩的全貌,只惊鸿一瞥,看见了她的肩膀和双手。 纤细,瘦弱。 那是怎么样的一副虚弱的躯壳? 血管在肌肤下清晰可见,皮肤苍白,骨骼嶙峋,连最小型号的病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松垮。 犹如脆弱的火柴搭建而成的骨架,根本经不起生命之火的一次点燃,注定半生和病魔相伴。 就像是在精致的肖像下胡乱的涂抹上色彩,草草勾勒成型,仿佛造物主耐心的画出一张细腻生动的怜人面孔却因为心情烦躁而失去了耐心。于是随手勾勒出与之截然不衬的潦草躯壳的抽象画。 护士快步跑出病房:“我去找值班医生,她的症状又恶化了。” 病房里只剩下咳血的女孩和陌生的青年,以及一具捶胸顿足懊悔不已的孤魂。 病床前的名字是樱井思。 头顶词条是「混沌魔女后裔」 第九十六章 樱井思 “让一下。”医生和护士走入病房,开始准备诊疗。 白维退出了病房。 樱井看着干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他懊恼蹲在地上,抓着头发,捶着自己的脑袋。 “都是我没用,我没用……” “我都不知道她硬撑着身体,大半夜疼醒后不肯叫护士。” “她知道药很贵,她知道我欠了很多钱,她偷偷忍着疼就是不想用那么贵的药。” 樱井颓丧的说着,他甚至不敢回头进去在多看一眼自己的女儿。 他过去一直都不知道,现在知道却也迟了。 他已经死了,再多的懊悔也说不出了。 白维问:“你欠的钱,借的钱,骗的钱,都是为了给你女儿治病?” 樱井苦涩道:“治病?我也想,可根本不知道怎么治,只是在延缓她的命,或者增加她的痛苦而已…… 只有这里才能让她稍微好受一点。但这里的医疗服务是私人的,都是有钱人家才享受得起,我托了关系,找了好大人情才转到这家医院,我卖光了所有东西,欠下了很多钱,算一算……也有三年多了。” 优质的医疗资源永远是金钱越多和地位越高的人来享受,在瀛洲这是常态。 普通家庭负担不起这样的昂贵价格,要么倾家荡产,要么回家等死。 樱井这诈骗师为了女儿倾家荡产,倒是让白维稍稍刮目相看了。 难怪他会救下北条少年一命,避免了父杀子的人间惨剧……确实是良心未泯。 “可惜是个诈骗犯。”白维唏嘘道。 “我是个诈骗犯,是个烂人,但我只能这样才能搞到钱。”樱井坐在地上。 “你都已经死了,还放不下么?” “我死了,死有余辜,但我也活够了,我活了三四十年,好的坏的都过来了,但是……小思才十三岁。” “十三岁?” “是啊,十三岁,可她现在看上去就和七八岁的孩子一样大,她吃了多少苦?没几天都要在鬼门关徘徊,她常年就在医院里病床上,根本没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樱井捂着脸,用力的揉着脸:“我只是想要她健健康康的长大,我有错吗?她有错吗?” 白维无法回答,世界上的公平本就是个伪命题。 有人生来好运,有人终生不幸。 他望着沉默着流泪的孤魂野鬼,悄然叹息,不是叹息父女阴阳两隔,而是叹息苦难和折磨才刚刚开始。 更残酷的现实才刚刚到来。 樱井已经死了,或许债务一笔勾销。但没有金钱来源,樱井思还能继续留在医院么? 仅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人世间,接下来该怎么过? 白维此时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他不是后悔前来,而是有些坐立难安。 他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女孩的人生已经被不幸和苦难侵蚀的千疮百孔。 自己还要扛着陨石继续暴扣? 做个人吧。 可隐瞒又能隐瞒到什么时候,很快警视厅就要来对家属下达死亡通知,自己现在也并没有供她在医院里常住的经济能力。 即便找到了出钱的好心人,她未必会接受,没了至亲在身边,她还有活下去的气力么? 都是两难。 病房们打开了,值班医生走出来,和护士说了两句后,走向白维:“病人状况暂时稳定了,你可以进去探望。但不要太久,免得打扰到她休息,现在她的情况已经非常不稳定了。” 叮嘱几句后,医生又问:“她父亲没来么?” 白维问:“有事?” “这个月的医药费额度已经超标了。”医生也不好意思说的太明确:“下次来,我通知他。” 护士和医生走远了。 樱井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眼眶仿佛要流出血来。 “每个月,多少额度?” “我上个月才交了三百万円……只用了三次药,就没了。” “什么样的药物这么昂贵?” “龙的血清。” “这也有的卖?” “四海集团的专利专卖之一,是补充生命力的万能灵药,只是太贵了,太贵了……” 四海集团是四海龙族创办。 龙族卖龙的血清,合情合理。难怪这么会做生意,自己身上的金羊毛,使劲薅。 白维站在门前,陷入犹豫。 “你要是不想进去,我也能理解,难免的……” 樱井嘴上说着理解,但神情黯然,他的心情远比白维更加难过。 白维深吸一口气,握着招魂的符箓。旋即摊开手掌,借用符箓上残留的灵力施展术法。 “驱鬼。” 樱井化作流光没入他的掌心。这一刻,白维感受到躯壳里多了一个人,掌握主动权的还是他自己。但他暂时共享了欺诈师的心情、想法和过去的经验。 他的心情很糟糕,很绝望。却还是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女儿,这份情感压制住了不安惶恐和愧疚。 白维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他嗅到空气中有清澈的香气。 少女正坐在床铺上,凝视着水瓶中盛放的花朵。 是昙花,只在夜间盛开的昙花,花开花谢最多四个小时。 他听到了樱井的心声,这昙花是以前就买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它盛开,看来平日里她一直都有照顾。 “你好。”白维走近打了声招呼。 女孩回过头,年仅十三岁,看上去却如同八九岁的女孩,仍然是稚嫩的年纪。但她的眼睛平静而沉寂,没有孩童应有的活跃和天真。 “樱井思,是吗?”白维说:“我是你父亲的熟人。” “你是来讨债的吗?”樱井思开口第一句就令人心头一紧。 “不是。”白维坐下:“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家里欠了很多钱。”樱井思静静的说:“之前也有人来过,但被保安大叔们赶走了。” “你都知道是吗?”白维握住右拳:“你知道你父亲为了给你治病,花了很多钱欠了很多债。” “嗯。” “所以你夜里面一直都在忍着疼?” “嗯……”樱井思垂下视线,悄悄拉住白维的袖子,忐忑的问:“可不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爸爸?” 白维握住右手,强忍住樱井想要拥抱自己女儿的冲动。 他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不会告诉他的。” “谢谢。”樱井思礼貌的道谢,松开小手:“叔叔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二十岁出头就被叫叔,白维也不生气,他的心理年龄已经很老了,被叫大爷都没问题。 “就是替你父亲来看看你,他很忙,暂时没空来了。”白维说:“我有些话,要带给你。” 他闭上眼睛,把话语权交给樱井。 从这里开始,他就进入了观看者的视角,默默的注视着父女的对话和互动,他只是个旁观者,看着父亲恋恋不舍,看着女儿懵懵懂懂,大多是一些叮嘱的话,十三岁的女孩听这些话也不知道懂没懂,她只是时不时点点头,奇怪的打量着第一次见面却和父亲一样爱唠叨的陌生叔叔。 话没能说很久,短短几十分钟,女孩就有些困了。 樱井结束了絮叨,轻轻把床放平,给她盖上被子,很自然的握住女孩的手。 “困了就睡吧,我在旁边看着……” “唔,叔叔在边上看着,我反而睡不着。”她似乎有些害羞,用被子蒙着半张脸。 白维:“那我出去一会儿?” “不用,好久没别的人来,好久没和别人说过话了。”樱井思轻声说:“我有些开心,只是有些困了。” 樱井:“咳咳,我待会儿就走,你睡着了我就走,要我给你唱个安眠曲吗?” “爸爸唱歌很难听的,叔叔唱歌好听吗?” 樱井:“……” 白维:“是亲女儿。” 第九十七章 血月病 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 但有时候,女儿是反过来穿的荆棘背心。 樱井被扎心了。 他发现顶着白维这张帅脸,似乎坐在边上,女儿的好感度和心情都保持着高扬。 这本来值得高兴,因为他要走了,只能把女儿托付给这个青年。 但内心这股熊熊燃烧的烈火是怎么回事呢?是身为老父亲的慈爱吗? “很显然,这是老男人的丑陋嫉妒心……”白维盖棺定论。 “住口!” 樱井内心咆哮道:“这可是我的女儿啊!” 他看着安静入睡的可爱女孩:“是我的女儿啊……” 握着女孩的手掌。 樱井低下头,不自觉的发出哽咽声:“为什么,不能再让我多活一段时间,不能再让我多陪陪她呢?这些年,我不断讨债,挣钱,骗钱…… 反而没有多少时间陪着她,还要她担心我,关心我的安全,我……我只想看着她长大,健健康康的。” 白维默然。 过了不知多久,樱井悄悄松开手,起身道:“走吧。” “不多待一会儿么?” “不了,再多待下去,我怕自己真的舍不得走了,但我该走了,对吧?” 樱井转过身,走到病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咬住牙关,额头抵住门,缓慢而艰难的转动了把手。 房门打开,一缕白光照进了房间,像是通往另一个遥远世界的门户。 “女儿,我走了啊。” 樱井没忍住,回头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小公主,他无声的呐喊着,挥着手。 “女儿,爸爸走了啊!” 屋子里没人回应,房门缓缓闭合。 病床上的女孩悄悄流下眼泪,轻轻喊了一声:“爸爸。” 不知道在梦里,是否有听到父亲在跟她轻声道别。 …… 离开医院的路上,樱井化作虚幻的形体飘在白维身侧。 “谢谢了。”樱井说。 “现在才说?” “太早了,还是太晚了?”樱井苦笑:“我已经给你添很多麻烦了,甚至不好继续添麻烦。” “你指的是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磕头求你帮我照顾小思?”欺诈师说完自己都摇头失笑:“这招没用的,我骗过太多人,土下座这招,我跪下去都不带犹豫的。” “你认为我会不管她么?” “你管不了的。”樱井心底清楚:“她没多少时间了,哪怕继续待医院里,也没多少时间了……还是谢谢你,我做了半辈子的骗子,最后还能得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我应该在下面等一等,等她下来,父女一起上路。” 言语里,神态中,是疲惫,是深深的绝望。 白维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樱井原地转了三圈半后扑在地面上。 “这话,谁都可以说,唯独你不行。” 樱井张了张口,用力的拍了拍脸,爬起身。 “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说,忘了刚刚那句话吧!我绝对没有说过!” 他就像是忘记了刚刚的绝望和疲惫似的,又变成了话痨的父亲角色。 “我还是跟你说点我女儿的事吧,免得到时候,她问你什么,你直接露馅。” “可以。”白维点头。 “我当年啊,其实也是个正经人啊……” 中年人开始忆往昔岁月稠。从自己的小时候,说到成年,从成年说到结婚。 “我的妻子很漂亮,你看我女儿就知道了,她可是个美人,偏偏看上我了,真是眼光差劲!” “她还在世的时候,我就经常和她说夫妻相声,逗得女儿哈哈大笑,好几个是这样的,我给你演一下……” “樱井思……听着不像瀛洲人的名字对吧,是我妻子取的,她翻着字典找到的,结果翻的是明国的字典!” “她真不太会做菜的,反而我女儿手艺还不错,她七岁就会炒菜了,把我惊了……嗯,是我妻子走的那个月,她就站在凳子上,做了一道烧茄子,味道比我做的还好。” “我女儿真的很懂事的,别看她这么小。如果平平安安长大,将来肯定是个很温柔很独立的女孩,会找比他父亲靠谱的多的男人当丈夫,但我其实希望她不要那么的懂事……” 白维听着樱井絮絮叨叨的说话,买了一罐热茶,握在掌心暖手。 他的声音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浅,越来越轻,直至走过一个限度。 “我的女儿……就拜托您了……” 白维侧过视线,中年人站在相隔一道巷口的到路边上,他鞠躬弯腰,此生从未有过的恭敬和谦卑。 一辆计程车驶过巷口,灯光一闪而过,人影悄然溃散,归于天际。 白维拧开热茶,仰脖饮下一口。 “有点苦。” …… 今天这夜晚有些漫长,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而白维在这漫漫长夜里闲走,无心睡眠。 一晚上,他跑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事。 有些事,他可以作为观众置身事外,而有些事并不行。 至少,看着樱井思就此流亡,死在某个角落里,他做不到。 只是不忍心,只是意难平。 同时,也有某种好奇心作祟。 樱井思的头顶也有感叹号。而且是鲜红色的感叹号,布满了荆棘,象征着她的一生。 她词条有两个,一是「混沌魔女后裔」; 二是她身患病症的名字。 白维且行且思。 “混沌魔女后裔……也就是女巫血脉,不曾想在瀛洲也出现了,而瀛洲的人种交换并不多。如果是外来的,只可能是来自欧罗巴,搞不好就是黑色蔷薇会的后裔。” “这层关系裙带放在这儿,我已经不好置身事外看着她死。” “更重要的不是她的身份和血脉,而是她的病症……这种病早在五百年前我就见过了。” 这种病名为「血月病」。 要说起血月病,就不得不重翻一段古老的历史。 在繁杂的神话渊源中,混沌魔女是一名旧神。 将把古老的神祗进行排名比较,她可以排入个位数。 远古的神战之中,旧神要么陨落,要么分崩,要么远离物质界。 混沌魔女无疑是死了,她战败了,败给了至高意志,教国古老的旧约中描述,其躯壳被七位天使长固定,被至高意志透出的长矛亲手钉在月亮上,混沌魔女的心脏流出的血液填满了月球上的陨石坑,每隔七个日月便产生一次盈亏涨幅,在每年的十二月迎来鼎盛时刻。 传闻,混沌魔女至今都没有彻底死去,这诅咒就是她的歌声。 故而,十二月的月亮都会泛着红色,史称红月。 月亮自古以来,就是神秘之一,它是距离灵界最近的点。 故而充盈着近乎无穷尽的魔力。但也因为过于靠近灵界,这里也十分危险,地上的生灵大多得仰仗日光月光的洗礼,才能得以修行,很多暗夜属性的族群,都有着古老的月亮崇拜。 红月现象的真假无人知晓。但十二月份的月光魔力会变得暴躁,满溢而出的魔力如同散落的猩红色光点洒落在地球上,带来诸多不可逆的影响。 十二月的猩红月光,会造成血裔的血月病,令它们变得嗜血,而且魔力不受控制,自愈能力变成无需增殖,导致变成畸形丑陋的怪物; 它也会造成兽人种群的生理不适,长毛的会秃毛,有鳞片的会突然进入蜕皮期,有位龙裔不信邪,结果连续蜕皮一百零三次把自己活生生蜕没了。 如此种种,都是血月的负面影响,欧罗巴大陆被影响的最多,至于明国、瀛洲这边……不太清楚。 在欧罗巴,红色的月光被称之为猩红诅咒。 它引发的病症便是更加广为人知的「血月病」。 第九十八章 莫问前程 那么,为什么被钉死在月球上的混沌魔女会有后裔呢? 旧神也需要生育?答案是否定的。 混沌魔女的后裔,指的是她洒落在地上的血。 至高意志杀死她的时候,撕裂了她的胸膛,击碎了她的心脏,心脏的碎片从高天散落各处,被各个种族所得,当时神战时期,为了获得存活,人类没少借各种乱七八糟的力量,直至现在还在还当年的贷款,混沌魔女的心脏碎片涌出的鲜血被人类隐秘的继承了下去,经过很漫长的演化,诞生了女巫。 实际上,除了女巫之外,混沌魔女的心脏碎片还催化了至少三十七种黑暗种族的出现。 不过其中的绝大部分早已在历史中灭绝,或被圣教屠杀殆尽,或在历史变迁中活活作死。 源自混沌魔女的女巫自然是圣教迫害的对象,在帝国中也同样备受歧视。 因为女巫往往不太能很好的控制力量,加上猩红诅咒对女巫的影响更强,身患血月病的女巫有很大概率转变为魔女。 即,自我意识的消灭,变成猩红月光的俘虏,然后耗尽魔力生命力,燃烧消亡。 所以后裔们活的非常艰难。一旦暴露身份就很容易遭受排挤,往往只能选择报团取暖,却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她们很难找到一块合适的栖身之地。 然而想要根除女巫也是极为困难的。因为这一血脉未必是显形。而是和红绿色盲一样,呈隐形,所以贵族中也会出现女巫,平民中也会有,就是看投胎。 白维在登上王位前的养精蓄锐的阶段就看上了女巫的潜在能力,觉得她们天生适合搞谍报。 于是抛出了橄榄枝,想要网罗身怀异能的女巫作为自己的情报部队…… 要知道我谠最擅长的就是搞情报了,这部分工作必须得做好。 可白维当时并未意识到,这是一条道阻且长的路。 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女巫们非常厌恶权贵。因为女巫们大多貌美,且觉醒超凡,贵族们对之喜爱却又深感畏惧,少不了各种死变态的权贵为了满足欲望而干出点丧心病狂的事。就像是有人喜欢收集猛兽的标本,会把剥下来的斑斓虎皮铺在地面做地毯。 黑市中,一枚女巫沾染猩红诅咒后的猩红眼球标本因为十分漂亮,能直接卖出上千帝国金币的高价。 女巫的生存环境恶劣,也少不了贵族阶层的推波助澜。作为皇子,白维当然也是女巫眼中的究极死变态。 直至登基为皇帝前,白维近侧只有「灰猫」「雪豹」「女仆」三位女巫,她们这时候都是白维的隐秘部队,还远远不能称之为谍报特工。虽然对白维忠心耿耿,但三个人动摇不了大环境的看法。 帝王大典后,白维仍然没有改变想法,这时候也有了余力开启二号角色导师身份,开始闯南走北,冒险探索,同时散播星星之火…… 在此过程中,耗费了很多心神心力,才终于整合了散落在帝国各处的女巫大小组织,找到了最古老的一批女巫们所躲藏的穷山僻壤。 起初心怀憧憬,实际到了才发现,她们根本就是在雪山的深谷里待着,每年都为生计发愁。 不仅面临天灾和魔兽,而且粮食短缺,时长有人饿死冻死,这样还硬生生坚持了一百五十多年,可谓惨绝人寰…… 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不是白维这个帝王找到了这群人,她们真的最多不到二十年就得全部死绝。 白维并未以武力威慑这群人,而是谈起了条件。 以提供栖身之所和解除猩红诅咒的影响为报酬,成功网罗到了女巫们为他效力。 绝大部分的有生力量都投入了莉莉安奴一侧,负责在战场上发挥力量,这可以改写女巫的负面形象,也能为她们自己在将来的同盟社会争取到尊重和一席之地。 少部分的专业人士分散去帝国各地,加速动摇社会基础,传播情报。 这些女巫,便是黑色蔷薇会。 其巅峰时人数超过三百,她们的活跃让白维在执政后期推翻自己的进度飞涨,至少加快了十年时间。 但代价也是昂贵的,等帝国覆灭时,黑色蔷薇会只剩下不到百人,超过半数女巫都牺牲了。 并最终在白维的强制要求下,女巫特工们集体退会,只留下必要留存的人数,一共五位。 女巫们的努力是有意义的,白维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在他革自己和帝国的命之前,报酬已经支付。 他给女巫们提供了自由选择的栖身之所,准备好了退路、资金、甚至跨越远洋的蒸汽轮渡。 至于猩红诅咒,通过将女巫们纳入黄金王座的统御下,以黄金王座为主体立起屏蔽信号塔,抵消了猩红诅咒对女巫的影响。 黄金王座不是黄金大权,而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牛啤的帝王武装。 牛啤到……白维上辈子根本没敢拿出来用,直接把它送上了天。 只要他坐在这上面,都不知道怎么输给莉莉安奴。 放海都不知道怎么输。 当然,如果没有黄金大权。如果不是帝王之躯,黄金王座就是一台无情且冰冷的马桶,来多少人都分分钟给你榨干生命,直接化成灰给冲走。 白维把黄金王座送去了地月轨道,固定在地月之间,定期屏蔽阻拦猩红诅咒。 即便他死了,黄金王座的效果也仍然在,女巫们就此解放,不再承受诅咒的折磨。 事实上也的确奏效了。 可…… 【血月病】 这三个字的出现不禁让白维产生了怀疑。 五百年光阴,当年自己的付出难道是白费了? 不可能啊,那可是黄金马桶……它只会把猩红诅咒弹回去,就像神州结界反弹台风那样。 神秘度不相上下,谁怕谁啊? 如果血月病复发,最大可能就是黄金马桶偏移航线,已经飞向星辰大海去找卡兹了。 可谁会这么干? 猩红诅咒被拦截,受益的不止是女巫,还有其他种族……女巫收益最多,但猩红诅咒的效果至少被弱化了十分之九,而且黄金王座已经被永久固定,也不可能被摘下来。 除非教国教皇想不开非得拿屁股去蹭……这也不可能啊,蹭一下起码少半块桃子,他这么想不开吗? 白维仰起头也找不到卡兹的位置,更别说黄金王座。 “血月病的发作大多常见于成年女巫,幼年的少女。而且是未觉醒的女巫,如果不是连续在极高浓度的猩红诅咒中暴晒,是不会发作的。” “这真的不正常。” 白维面沉如水,眼中暗潮涌动。 他当年曾经夸下海口,誓要永远解决女巫背负的猩红诅咒,把她们从混沌魔女的束缚中解救。 作为她们为自己而战而死的报酬,是她们赢得的应得,绝非帝王的施舍。 这是一份神圣的契约,于她们,于自己,都是不可玷污的至高盟约。 偏偏现在又出现了血月病,还是幼年女巫,都™在残害未成年了! 诚彼娘之不快!这不是打朕的脸吗? 朕不要面子的吗! “五百年了,五百年了啊……才过去短短五百年。” “总有些人在挑战朕的底线,不求你们做好事,但求你们做个人吧。” “前人挖井,后人填上……信不信医保卡都给你打飞。” 白维的拳头是真的硬了。 这次朕啊,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了怎么办? 憋着。 朕已经亡国了,黄金马桶现在也不认我了,我能怎么办? 弱小可怜又无助还骚,因为丢了黄金大权和黄金马桶,气的内心崩溃,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呐。 “想要解决血月病,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发作。一旦发作,根除病灶的唯一办法就一种。” “仍然是神秘。” “最好是和猩红诅咒同等级别的神秘。倘若由上位英灵出手自然无往不利。” “若是低了一个级别,只能缓解症状而不能做到根除。” “嗐……” 白维深感无力,他去哪里找上位英灵?瀛洲就一位,明国也就一位…… 普通仙灵倒是有,但她的控制力起码还得练个几年,才能学会不把人的灵魂捏碎…… 此时的神宫寺咲开启杀生樱后的状态就和人类一败涂地里的软泥人差不多,根本是四肢无力,不受控制,要么彻底疯狗,要么王八伏虎拳。 “看来,还是得靠我自己了,距离十二月还有些时间,努力努力吧,多偷窥偷窥前世,指不定就能苏醒个英灵之理……即便有执念死结,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白维行走在月光下,自我安慰:“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倘若到头仍然无能为力,那也只能说……我什么都做不到。” 第九十九章 你想要个女儿么? 清晨,白维拎着打包好的早餐回到了家里。 瀛洲早就有中式的包子铺,生意也相当红火。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乐意天天起早做早餐,来到早点铺子,整点油条豆浆包子胡辣汤三鲜面手抓煎饼鸡蛋灌饼汤包稀饭的不香吗? 柳生霜月简单的晨练结束,看着刚刚回来的兄长有些奇怪,她并不知道白维其实一夜未归。 白维很少夜不归宿,此时有些莫名心虚感。就像是大晚上网吧通宵到早晨回家,却假装出门买了早餐回来的高中生。 不过柳生霜月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会对兄长的小秘密加以追问。 哪怕有所察觉也并未追问。即便是亲如一家人,也要保留基本的隐私。 就好比,即便她知道青春期的白维把本子光盘收藏在什么位置,以及更加偏好哪一类型的爱动片,她也会装作毫不知情,然后偷偷让某些不符合她审美的光碟和绘本人间蒸发。 每次的饭点都是兄妹的交流时间,只不过今天的交流有点艰涩。 双方都各有心事。 柳生霜月的烦恼源头自然是北辰归蝶,以及奇妙的观想梦境中的罗生门、左兵卫老人。 白维的烦恼源头则是源自于柳生霜月头顶的感叹号,以及樱井思的血月病,还有不知如何坦白。 要收留樱井思必须要经过一系列的正式手续,在瀛洲这种身患绝症的孤女根本没有任何的社会价值,好一点的结果是送去疗养院福利院,成为某些慈善基金用来对外进行宣传的病例; 坏一点的结果,大抵直接会死在某个公立医院的走廊病床上。 瀛洲是个资源小国,发展极度依赖外贸和国际市场,资源大量依靠进口。所以无用之人理应被平等的毁灭,会直接被抛弃在主流社会之外。 所以,收留樱井思的社会阻力极小,瀛洲也尚未确立收养子女必须保留一定年龄差的律法,白维有这个意愿,奉行所、官方机构不可能会阻拦。反而会轻松的很,就像是甩掉了破烂的包袱。 那么问题还是源自于家庭内部,柳生霜月能否接受这个小姑娘就是最大的问题。 白维可以一意孤行,但也不能忽略妹妹的意愿。他虽然可以照顾樱井思,但是同样作为女性的柳生霜月也会承担相应的生活压力。 于是白维开口:“霜月,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柳生霜月抬起眼睛,咬了口烧麦:“怎么了哥?突然这么认真。” 白维神情严肃:“你觉得,如今在瀛洲待着还习惯吗?” 柳生霜月指尖一僵,不由得紧张少许,她点头:“很习惯,我是瀛洲人,环境也是熟悉的,还在上学,都挺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 “哥是不是觉得还不习惯?还是待在明国那边更好一些?”她忐忑的问,不安的捏住了包子的面皮。 “……”白维无言的摇头:“你误会了,我想问的是,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过的还习惯吗?” “难道不是一直就我和哥待着么?家里一直就两个人。”柳生霜月奇怪道。 白维表情微微变化,他张了张口,然后挠了挠头,烦恼着怎么说出口。 整理好言词,斟酌了一下,最后苦笑着直接开口问询。 “我也不兜圈子了。” 他看着柳生霜月,认真的问:“你愿意让这个家里再多出一个人吗?” 气氛僵硬了。 柳生霜月手里的包子掉在盘子里,她还呆呆的咬了一口,咬到了嘴唇。 女孩脸上恬静的神色凝固成雕塑,过了一会儿,她蓦然瞪大眸子,过于庞大的计算量导致电脑短暂死机,现在终于运转过来,可也始终在蓝屏和宕机之间反复横跳。 “多出……” 她的声调都变的尖锐了:“一个人?!” 两个人的家庭,多出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是什么意思? 孤男寡女,要增加家庭成员,还能是什么意思! 生,生,生孩子? 柳生霜月的大脑完全不听指挥,企业级理解瞬间跳过了这句话的表层意思,绕过了复杂变化的可能性,直接跳转向了某个符合她心理预期的确切答案。 所以她慌了,慌得不行。 毕竟她才十八岁,还没有成年。虽然已经可以生儿育女了,但是不是还有些太早了? 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呢,这么早成家会影响到…… 柳生霜月捂着滚烫的脸,单单只是想到滚床单的场景,她的头顶就开始飘起蒸汽了。 “哥,你确定吗?”柳生霜月磕磕绊绊结结巴巴的确认道:“要增加家庭成员?” 白维意料到她反应不小,但没想到反应颇为剧烈。 青年还是点了点头:“对……我想,会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柳生霜月捂着脸,耳朵红透。 完了,哥是认真的! 他甚至想要个女儿! 说不定连名字叫什么都想好了。 “也,也不是不行……”柳生霜月支支吾吾的说。 她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白维松了口气,妹妹通情达理比什么都好。 “那太好了,那我们得赶紧准备准备。”他很高兴。 “准备,什么?”霜月诧异的问:“哥,难道你说的是……现在就?” “对,虽然不是立刻,但我希望尽快落实。”白维点头:“就最近半个月吧。” “这也太快了吧!”柳生霜月头脑更加晕晕乎乎,她连连摇头:“太快了,哥你怎么能这么着急,再怎么说半个月也!” 半个月内发入魂,难度高,备孕期一般都是以年为基准。 “是有点快。”白维也承认了:“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啊。” “但,但是……”柳生霜月并着腿,放下手,嚅嗫不清的说:“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现在还很年轻,根本不着急的吧,再过个四五年时间,还要回去请示一下叔叔婶婶……” “跟他们没关系,而且那两个人也靠不住。”白维叹息吐槽:“整天在外面浪来浪去……况且他们也不姓白,老白家现在就我一个独苗了。” “这是增加家庭成员的终身大事,得和他们商量一下啊。”柳生霜月攥紧了指尖,羞涩难言,她心中一百万个乐意,但形式还是要走一下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是怀抱着少女对爱情的憧憬,山盟海誓交杯酒,洞房花烛红盖头。 碧蓝指挥官好歹都要送一枚誓约之戒吧,没这些还想上船? 白维对此持有不同看法。 “回头再报备也不迟,我怀疑他们两个怕麻烦不一定会答应,还是先做成既成事实,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往后我们把人带回明国,他们就算不答应,也得捏着鼻子掏红包……” “生米熟饭?!” 柳生霜月羞怒的拍着桌子:“哥,哪怕是我,也会生气的嗷!” 你怎么能说的这么直白! 再等几年又怎么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女孩子的脸皮子很薄,听不得这样下作的话! “我,我不跟你说了!” “我不同意,这么草率,我绝对不同意!” “该有的流程,一个都不能少!” 柳生霜月摔桌而走,红着耳根捂着脸,一路从餐厅跑回了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带上。 她背靠着房门,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气喘吁吁。 白维坐在餐桌前,不禁陷入了沉思。 “霜月她……” “是不是……” “对我刚刚的话产生了某些有关联想和不必要的误会?” 第一百章 狐狸精竟是我自己 “哪里草率了……” 流程?什么流程?收养的流程? 白维想不通,收养小姑娘要什么流程?瀛洲人有这么讲究么? 放在明国是有些讲究的,毕竟要改名赐字,起初柳生霜月带回去后,就是叔叔婶婶给她改了一个明国的名字,叫做柳霜月。 难道还要把樱井思带回去,让叔叔这个六指相师看过面相,再让婶婶这个风水师算过生辰八字测过风水,才能入我老白家的门? 这一套下来也太繁琐了吧,而且十二月马上就到了,赶不上回明国的。 白维来到卧室门前,敲了敲房门。 “霜月,我们还是商量一下吧……” “追求仪式感是可以,但太繁琐了也不好。” “现在不是也流行闪婚嘛,谁结婚还走八抬大轿拜堂这套习俗,就连拜堂成亲也简化了,所以依我看……” 没有回应,但听到了卧室里传来什么东西砸在在地上的声音。 白维噎住。 “你记得吃早餐,我出门走走。” 他不敢多言,离开了卧室门外。如果继续逗留,可能铁拳会直接穿过门板敲在他的脑袋上。 房间内,柳生霜月扑倒在床铺上,捶着床板。 兄长倒是意外的执著,什么促使他这么想要一个女儿了? 不过……即便他再如何着急,半个月的时间就想拿下也绝对没可能! “结婚一定要注重仪式感!” “必须是明媒正娶拜天地红盖头!” “除了嫁衣,还要在瀛洲置办一身白无垢,在哪里跌倒,我就要在哪里找回面子,要让北辰归蝶知道什么叫做痛!什么叫做心灵暴击!” “绝对不能松口,绝对不能!” “桀桀桀!” …… 白维捂着额头走出家门,决定等妹妹去上学了,再回来补一觉。 他的确是有些乏了,或许是精神上的疲惫导致看着很虚浮。 昨天一晚上连续吃了这么多刀子,身体很虚,顶不住啊。 刚刚出了门便窥见一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门外不知在捯饬什么。 “你在我家门口玩扫雷还是采灵芝?” 闻言,神宫寺一激灵的直起腰板,虚着眼睛看向白维:“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想进去为什么不按门铃?” “我在等她出来。”神宫寺咲双手抱胸,她只是很普通的在这里等姬友一起上学而已,最多是对她的兄长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非分之想。所以不好意思敲门,只能对着门缝偷看,当然,对此她是不会承认的。 “暂时不会出来了。”白维看了眼时间:“再等等吧,她需要时间调整一下心情。” “?”神宫寺皱眉:“你对霜月做了什么?” “你认为我是会对自家妹妹使用强手裂颅和屈人之威的男人吗?” 白维摇头:“我只是跟她谈了谈家里的事,然后她好像产生了某些微妙的……误会?” 神宫寺咲好奇的问:“什么样的误会?” “很难形容。”白维欲言又止,旋即虚着眼睛打量着神宫寺咲。 “为什么这么看我?”神宫寺双手护住傲人的胸口,不太自在的缩了缩。 “emmm……”白维陷入思索。 他在思考是不是该跟神宫寺商量这件事。作为最了解妹妹的人,她应该能提出建设性的意见。 而且本人也不是一个喜好宣扬别人秘密的大嘴巴,只是不太清楚她的家庭关系是否能够提供足够的理论支持。如果没有几个兄弟姐妹,大抵问了也是白问。 “可否咨询一下。”白维说:“你的家庭情况?” “这个啊,可以啊。”神宫寺咲想了想:“我家里蛮大的,人也挺多,大宗族很多麻烦,同龄人中没有兄弟,只有姐妹,堂姐堂妹超过九个人,也有个七岁大的亲生妹妹。不过我常年在外面接受巫女培训,没怎么和她接触过,只有偶尔回去才能看得见。” “大户人家啊。” “我家可不算,只是神宫寺的分家。”巫女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维点头:“原来如此,可以找你商量一下。” “好呀好呀。”神宫寺咲来者不拒:“你想商量什么?” “我在找寻仪式感,想要尽可能不显得那么草率。” “具体点呢?” “如果要接纳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家族,要表现的尽可能有仪式感的话,该怎么做才合适?” 白维苦恼的叹息:“我妹妹说,仪式感很重要。毕竟是增加家庭成员的大事,不能太过于敷衍了事,要尽可能的郑重其事,我想出身大家族的你一定会比较了解吧?” “诶?我吗?”神宫寺头脑宕机了一下:“等等,你刚刚说的是……接纳陌生人进入自己的家族?” “嗯,增加家庭成员。” “外人?” “对。” “明国人?” “不,瀛洲人。” “男的?” “不,女孩子。” “!!”神宫寺心说难怪霜月心态崩了,这谁听到不得是天打雷劈啊,你怎么今天一见面就说要结婚? 她不知怎么的心底也开始不舒服了,急忙追问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太突然了吧?” “当然不是,近期就要把她接入家门。但霜月似乎有些抵触,不同意我的粗糙做法。”白维以手扶额:“她说要仪式感,要摆出足够的重视!” “等等!你等一等!”神宫寺咲又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难以置信的问:“霜月,她……同意了?” “同意了,这是肯定的。” “嘶……”巫女倒吸一口凉气。 她怎么会同意呢?她理应会带着刀出门去跟那只狐狸精讲道理啊。 “不知道我家妹妹为何如此执着于仪式感。”白维无奈的说:“明明是迫在眉睫的事。” “唔,这件事的确应该郑重一些。”神宫寺咲轻咳一声,她逐渐把握住了事态,开始旁敲侧击:“白先生,仪式感也是看双方的,首先最好让我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家境……” “这我不太清楚。”白维如实道:“但她的血统的确不一般,古老而神秘。” “你没问个明白?” “不太好问,我个人不太在意这些,来的是她,又不是她背后的家族,我情愿即好,关其他人什么事?” 白维顿了顿:“但我得兼顾好她和霜月的心情……所以,仪式感。” “仪式感是很重要,毕竟是进入另一个家门,甚至要改名换姓。”神宫寺咲点头表示赞同,女子嫁人,随丈夫姓,马虎不得,她又问:“你问了那个女孩怎么想吗?” “还没有。”白维耸肩:“她暂时还不知道。” “你还没告诉她吗?”神宫寺咲神色奇怪:“你就不怕对方拒绝你?”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想她会答应我,大不了多花些时间。” 巫女小姐有些吃味了,哪来的狐狸精,让他这么护着? “这女孩一定很漂亮吧?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一名让人有些放不下心的女孩子。”白维说。 “还有呢?” “她有些让人心疼,未来前途未卜,或许充满磨难,让人不禁想帮她一把。” “嗯?”神宫寺忽然觉得这形容很耳熟。 “和我很有缘分,上辈子欠下的……今生来偿还。” “!!”神宫寺咲哑口无言。 说了这么久。 狐狸精……竟是我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企业级理解 不要慌!不要慌! 让本巫女仔仔细细的透彻的分析一遍先,可能是错误结论,所以我们要排查一切不可能。 白维的交友圈实际很浅,能让他心动的异性一般都在认识的范围内。 结合他刚刚所说的进行排除法。 首先、家庭情况不明。 他的确不知道我家里情况,刚刚还在问呢。 其次、霜月有些抵触,但同意了。 她一反常态的同意了,而且没拿着刀子冲出家门去,最大的可能性,是因为对象是熟人所以不好下手,选择了退让一步? 再次、女孩并不知情。 对,直至刚刚为止,我都是不知情的。 再再次、血统不一般,高贵而神秘。 偶尔出现的英灵之理是很高贵,而且神宫寺的分家,也算是有些名望在。 最后、对女孩子的形容。 让人放心不下……是我,我经常掉链子。 未来前途未卜,或许充满磨难……是我,身为剑巫,将来道阻且长。 很有缘分……是我,有缘到经常遇到,陌生的时候见面都能交谈甚欢。 上辈子亏欠,这辈子来还……这不完完全全就是我吗?! 神宫寺咲分析了半天,骂了好几句狐狸精,结果回头一看,狐狸精竟是我自己。 啊这…… 等等! 难道说,他刚刚一直都在求婚吗? 又说是增加家庭成员,又说是接纳外人,还要仪式感……那可是结婚啊,当然要仪式感了,我早就想要穿婚纱了,中式的西式的还有和风白无垢! 故意旁敲侧击的问我,关于仪式感怎么想,还要问询我的家庭情况。 还说要照顾霜月和女方的情绪。 打了一万个擦边球,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我这边。 越分析越觉得这位钢铁直男就是在对本巫女抛绣球。只不过技术太烂,听到这里才终于弄明白。 好烂的表白啊。 求婚哪有你这样的,莱因哈特的求婚都比你强几百倍啊。 突然间想明白了全部的神宫寺并未陷入慌张。但也悄悄陷入了沉默,脸颊并未通红,她强制压住烧脸的滚烫血压,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 “不合格呢。”神宫寺评价道。 “昂?”白维不明所以。 “我说,不合格。”巫女小姐抬起左右手的食指,交成叉放在嘴唇前方:“哪有你这样拐弯抹角的?说的上句对不上下一句,糊里糊涂,乱七八糟,诚意我是体会到了,但是形式上完全不合格呢……而且试图直接跳过关键步骤是个坏习惯哦,要先从基础的开始学起。” 先告白,再谈结婚。 双倍的快乐,怎么能被略过不谈? “??”白维想说:“你是不是……” 「误会」两字没来及说出口,就被一只手指压在嘴唇上。 “不用说,我接下来不想听辩解的话,男人要痛快的承认。”神宫寺一眨眼睛,抛来一个wink:“但我也不是拒绝啦,只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可不行,乱糟糟的,你没准备好,我也是一样。 所以呢,我会等下一次,不用这么匆匆忙忙,我又不会飞走……笨手笨脚的,真是可爱呢。” 说完,她收回手指,放在唇前轻轻一吻,眨了眨眼睛。 回首旋身,三千青丝随着大幅度的大动作摆出漂亮的弧度,在阳光里散发着阵阵樱花香气。 神宫寺咲拎起背包,浑身气质发生了变化,踏着晨光走出巷道,背影看去,烟视媚行,落落大方。 离开巷口,转过拐角,离开视线范围后的她突然侧倒向墙壁,贴着电线杆,呼吸急促,右手按住心口,心脏跳动剧烈,仿佛要飞出来似的,压制不住的脸红脑热。 “这样对心脏可不好,差点露相了,好险好险。” “虽然对不起霜月,但你可得给我奉茶啦。” 红着脸,她握住小拳头晃了晃,紧接着露出可爱的笑容。 “下次见面,得记得好好打扮下了。” …… 柳生宅门口,白维则是再度陷入了沉思。 神宫寺也肯定是误会了什么,现在的女生,都听不懂人话的吗? 难道我刚刚开始一直都在说谜语?可我已经从哥谭市退役很多年了啊。 非得把「樱井思」的名字报出来才能打破她们的幻想? 白维放弃了沉思:“暂时还是不追究为好,总觉得如果现在去解释,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他打了哈欠,一宿未眠,着实是困了,回了卧室,拉上窗帘,脱外衣钻进被窝,大被蒙过头,闭目则眠。 …… 极东大学。 “傻笑什么呢?神宫寺,来对练了。” “来啦来啦,霜月酱——” “你再笑下去,我待会儿一定打断你的鼻梁骨。” “用你的肋骨撞上来吗?好可怕的锉刀呀!” “少废话!看刀!我可不会手下留情!至此一刀!给我倒下!” “我也要还手咯……无念,断绝!” 一番交手,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直至神宫寺的束胸带崩断掉,才强制中止了此次对练。 两个女孩的状态都不错,今日的胜负反而是平局。但她们的交锋已经超过了寻常学员的水平。 很多道场出身的剑士们也目瞪口呆,这水平已经接近于皆传段位了。 可对当事人而言,还觉得远远不足。 她们去了洗浴室,相隔着一层墙壁冲着热水澡。 柳生霜月认为自己已经强了许多,这次却感到了神宫寺的防御更加游刃有余,不知道是好友进步的更快,还是自己进步开始减慢了。 神宫寺咲则是感叹自己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在摸鱼,放下了剑术和灵力的锤炼。 反而实力在以更快的速度提升。因为她正在不断的熟悉着自己的仙灵之理。 哪怕做不到主动激发,仅仅是触摸「理」的边缘,也能让她脱胎换骨。 因为英灵的生命层次本质上高于人类,丝毫不亚于上位龙族,炎魔,冰霜巨人,古龙裔。 “你好像今天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柳生霜月的心情也不错,主动关心起好友。 “秘密——”神宫寺咲故意不说透:“只是想透了一些事。” “事?” “我这两天一直昏昏欲睡的做着梦,梦到不断重复循环的一天,就是遇到北辰归蝶的那天。” “你梦到什么了?” “电车,爆炸,狐狸,教堂,火焰,以及……” 他。 巫女浅笑言兮:“我的英雄。” 柳生霜月不明所以:“你还在看超级英雄的电视剧么?” “我相信有一天会有一位英雄踏着七彩祥云穿着金甲,前来娶我……” “的狗命?” “呸!” “要说嫁人这件事……果然还是要讲究仪式感吧。”柳生霜月计较着开口:“可不能马虎草率。” “这是当然了,必须郑重,一辈子仅有一次的重要回忆。”神宫寺急忙说:“嫁衣要三套!” “不愧是我的挚友,我完全赞同,明媒正娶,嫁衣拜堂,都不能少!” “也得先表白啊,直接求婚也太快了……也许我会比你更快一步?” “那肯定是我赢。” 第一百零二章 深渊开了,再来个柔歌乐土吧 静心室。 北辰归蝶盘膝坐在茶室内,点燃了熏香,静心静气。 身为武家之女,剑自幼便学会了,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成为剑豪的光景。 但道路太过于艰难,便早已没了那些幻想,可时过境迁,她蓦然察觉自己似乎也并非毫无进步的可能。 历经无数实战厮杀后,她对北辰一刀流的剑术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仿佛,距离突破点线之差,也仅仅余下所剩不多的咫尺。 可惜,如果还能继续回档,继续持续不顾生死的厮杀,自己或许可以真的触及到剑术之上的道途…… “心乱了。” 她睁开眼。 虽然已经脱离了那段时日的梦魇,但她竟会去怀念那段不断厮杀寻求进步空间的时光。 或许,自己骨子里也是藏着刀剑吧,被鲜血磨砺后开锋,便不愿收回剑鞘中继续蒙尘。 北辰归蝶正想要重新入定,忽然间耳畔传来一声震动,如同有谁敲响了佛龛边的器皿,清脆的一声,由小而大,最终化作洪吕大钟的轰鸣。 震耳欲聋,她的意识也一刹恍惚。 下一刻,她落入了截然陌生的世界之间。 正意识恍惚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她的胸口上,然后还捏了一下。 “呀!”她急忙打掉那只手,护住胸口,勃然大怒,羞愤不已:“登徒子休走,看……” 她失去理性一刀劈过去,抽出九字兼定就是当头斩落。 叮!刀剑碰撞,金属争鸣。 熟悉的手感来了,北辰归蝶驻足注目,自己的刀下竟是熟悉的身影。 “柳生……霜月?” “怎么会是你?”柳生霜月同样不满。 今日的她在对练结束后,继续上课,然后下午的时间,随同神宫寺咲去往就近的神社,她留在神社中感觉精神饱满,便在神社主祠前主动进行观想,决意再度挑战罗生门。 这次进入后,场景发生了少许变化,在另一侧多了一间古朴的神社,神社中供奉着一张镜子,却看不出是供奉什么样的神灵。 她触碰镜面,结果镜面中就浮现出一道人影,好巧不巧,她摸到了对方的胸部,还捏了一下,试探对比一下大小和手感,然后就被迎面劈了一刀。 两女在现实世界隔着颇远距离相间,彼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柳生霜月不满,却还是耐着性子和北辰归蝶解释了关于此地的由来。 “难怪你年纪轻轻,却仿佛亲手斩过人似的。如果不经历无数厮杀,很难理解到刀剑的真意。” “要说杀意十足,我看你才是,仿佛真的杀过人似的。” “你猜?” “哼!” 彼此各有少许隐瞒,但无伤大雅。 “那就是罗生门。”北辰归蝶能看见远方的厚重大门,却也不由得疑惑:“但这观想,两人都能观想到同样的事物也太过于稀奇了。” “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既来之,这里能提供不损伤身体的试炼,我委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柳生霜月并不在意它的由来,只在意它能让自己以更快的速度变强。 “我也想挑战试一试!”北辰归蝶跃跃欲试。 “随你,不过嘛……”柳生霜月恶意的笑着说:“没有傀儡帮忙,你撑不了多久的。” 她已经拔出了傀儡身上的刀,解放的沉默钢铁傀儡站在一旁,手持重剑,无呼吸无生气。 北辰归蝶初来乍到,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就这么望着柳生霜月走向罗生门进行挑战。 她左右看了看,来到左兵卫的附近。 手持老旧太刀的老人披着黑色的大衣,起初一直沉默不语,直至柳生霜月离开后,方才开口。 “这里并不是属于你的回忆……” “这里是回忆吗?”北辰归蝶很好奇:“过去存在过这样的地方?” 左兵卫淡淡道:“你可以进入罗生门,但是……即便挑战罗生门,我也无法给予你什么。” “但柳生可以?” “因为你是外来者,注定无法从我这里获得提升,我的剑术和流派,你无法掌握。”左兵卫平淡道。 “啊……”北辰归蝶有些遗憾。 “但你也有属于自己的试炼地。”左兵卫指向神社:“去那边看看吧,似乎有什么要来了。” 老拜登握拳,大的要来了? “谢谢!”北辰归蝶鞠了一躬。 此时神社的门已经封闭,一股力量将她拒之门外,透过破损的门窗能看见神社内的半面镜子。 紧接着,萦绕在神社附近的白雾蓦然间散开了许多,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方向的通路。 并且,从她脚下开始,仿佛是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区域。 背后方向是罗生门,是燃烧的城墙,破损的城寨。 面朝方向则是另一种配色,另一种建筑风格。 两个地方突兀的连在一块。就像是两张照片经过剪辑后合并在一起不自然。 北辰归蝶并未多想,踏过分界线。 跨过白雾之后,她来到一片相当原始的景色之中。 这里是一片浅水流淌的水泽地,她穿着木屐行走,有些艰难,水面下的泥土松软,水流没过脚踝。 左右前后都是高松的悬崖峭壁,只有少许的洞窟。但太高了,根本够不到,几乎形成完全封闭的箱形。 她往前走着,突然间听到一声尖锐嚎叫。 一只白影从洞窟中掠出,砸落在地面上,溅起了水色和泥浆。 那是一只白猴,身高大约一米五,已经算是健壮,保持站立姿势,而且它居然握着一把长矛。 白猴拎着长矛,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她刺过来,双目猩红,野生动物攻击性十足。 噹!北辰归蝶挑开长矛,踢起水花,水流飞溅在白猴的身上,打湿了它的毛发,紧接着她踏前一步,追砍一刀,刀刃切肤入骨,瞬间斩去白猴生命。 它倒在水泽中,血色泛开,紧接着砰的化作一团烟雾消散而去。 “唧唧唧!” 又是叫声,这次洞窟里跳出了有一只白色猴子,可武器换了,变成了双刀。 是让我在这里接受试炼,不断的击溃这些动物吗? 虽说是实战,但是不是有些太儿戏了? 北辰归蝶并不是心高气傲,而是这些对手太弱了。 她飞快解决了第二只猴子,就这么不断的刷怪,直至打到了第九波。 足足十个猴子,七个近战,还有三个躲在山壁上丢石头。但也不算难躲避,当她杀光了地面上的白色猴子后,山壁上的猿猴也砰的化作烟雾消散了。 “第十波。”她念道:“接下来又是什么猴子?猿猴军团?还是来一只白背猩猩?” 她差不多感到腻了。 可下一刻,咆哮声险些震麻她的耳朵,她捂住双耳,紧接着看到水面倒影中浮现一个巨大的白影。 立刻顾不得干净与否,超前扑倒。 地动山摇的震动中,水泽里的水流溅起十几米的高度,足足十秒后,北辰归蝶才从水中站起。 大约二十米外,足足五米高的白色巨猿双手捶打着胸口,每一根手臂比北辰归蝶的腰还要粗上两倍,它的背后甚至负着一把长达四米多的太刀,毛发鲜艳命令,浑身宛若缠袭着狂暴斗气般声势惊人。 北辰姑娘麻了。 她心里连连为刚刚的小觑而道歉。但这个难度是不是提升的太过分了一点?刚刚学会加减乘除就让我去算高等数学泰勒展开? 可不知道为何,白色巨猿迟迟没有发动进攻。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声音,声音近在咫尺,就在她的肩头,她的背后。 回头一看,鲜血差点凝固,一条长达几十米的巨大白蛇盘踞在山谷之间,正垂下脑袋,压在水泽上。 但它似乎并非实体,而是虚幻的光景,并没有半点重量。 白蛇吐出信子,口吐人言:“此为试炼。” “人之子啊,展现汝之勇武……讨伐这只白猿妖魔。” 北辰归蝶望着缓缓拔出开山太刀的白猿,挤出礼貌的微笑。 “牡蛎……得斯……” 第一百零三章 偷吃你坟头贡品 “啊我死了……” 第一次交手,仅仅是坚持了三招。 势大力沉的劈山太刀当头斩落,握着九字兼定根本没能撑过三招,兵器没有断,但她的右手已经骨折了。 右手骨折,行动受制。 改成左手握刀,然后左手也迅速折断,继而用牙齿咬住兵器,擦身而过,刀刃划过了白猿妖的皮肤,勉强让对方流下一滴血,然后太刀劈过来。 “脑袋,脑袋还在……呼,太好了……” 北辰归蝶摸着脖子,生怕会缺失某些部分。 她是在神社里醒过来的,背后的半面镜子释放着莹莹微光,但相较于上一次要黯淡了一些。 镜面中浮现出血红色的数字「一」。 “还有次数限制吗?面对那种非人的妖魔,怎么可能打的赢,又不是古代能单手挥着斩马刀的剑豪……”北辰归蝶抿着嘴唇,她暂时想不到如何击溃那只巨大白猿。 神社外侧,柳生霜月正站在左兵卫跟前,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也结束了?” “嗯。”她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你在看什么?” “购物清单。” 柳生霜月做出决定,对着左兵卫说道:“就这一招吧。” 老人淡淡点头,握着古朴的刀剑,敲在地面上,忽然间左兵卫拔出利刃,剑光一掣,速度快若电光,近距离的两个女孩都未能反应过来。 被一刀斩中的柳生霜月仰面而倒,衣服撕裂,伤口中鲜血淋漓。 北辰归蝶警惕的握住九字兼定,生怕左兵卫也砍自己一刀。 但老人仅仅是归刀入鞘,下一刻,柳生霜月就重新从地面上爬起来,身上的伤口再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记住了么?”左兵卫问。 “七成吧……”柳生霜月按着胸口:“这一刀真疼。” “用身体去记住这一招是最快的,我没闲心慢慢教你。” 柳生霜月忍着疼痛散去。 北辰归蝶忙不迭走过来,好奇的追问道:“刚刚那刀,还有你说记住了?你们说的是什么?” “只是学了一刀。” “我看你明明只是被砍了一刀。” “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柳生霜月趁着此时手感记忆还热乎,果断将北辰归蝶当做了陪练,刀光如虹,切向了归蝶的腰腹。 早有防范的北辰挑起刀身,架刀反击,可刀剑碰撞时,她意识到手感非常轻薄。 旋即,那把天狗切居然直接脱手,在柳生霜月的掌心脱手,在九字兼定上转动三两圈,刀尖划过鬓角。 北辰归蝶一挑眉,居然玩这种花哨的? 她浑身真气一震,气机释开,北辰一刀流的招式也都是实用为主,简单明快,加上她厮杀许久,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 在她看来,北辰一刀流就应该快,一刀劈向柳生霜月,直接无视了在刀上转动的另一把刀。 锵……双刀卡死一个角度,北辰归蝶顺势一挑一劈,刀光上下折返,二段发力,刀剑刺向柳生小腹。 柳生霜月此时刚刚接住离手的天狗切,根本防不住这一招。但意外再度出现,她没有握刀。 反而更加用力的一旋天狗切,一把长刀在她手中转动起来,转成毫无缝隙的圆形。 转成圆形的天狗切和九字兼定碰撞在一起,金铁爆鸣。 原本以为自己能轻易斩破的北辰归蝶居然被振刀了,她踉跄了一步,动作出现较大的僵直,暗叫糟糕。 但她发现柳生霜月居然没有追刀。而是反手握住天狗切,若有所思的继续转动掌心刀光。 北辰归蝶深呼吸一口气:“离手刀是很难练成的刀法。但属于杂耍级别,我不建议你深究这方面。” 柳生霜月摇头:“这不是一般的离手刀……原来窍门在这儿。” 她突然腐乳性质,恍然大悟,旋即抖动手腕,刀光在掌心一寸外快速转动,也不见她如何发力,天狗切便如同毒蛇般灵巧转动跳跃。 拼刀几次,北辰归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柳生霜月挥动的不是剑,而是鞭子。 她即便挥刀振开了盘旋回绕的刀剑,也很难近身。因为那把刀总会从看不见的死角里飞回来。 随着柳生霜月一招手,天狗切总能找到角度回到她的左右手,看似没有兵器在手里,实则她的刀能触及到三米范围内的任何死角。 一把长刀如同燕子绕梁,如臂指挥,这再怎么看也过于夸张了。 双方没有停手,继续交锋,大约打了五十多个来回,北辰归蝶后背上挨了一刀,她直接放弃兜兜绕绕,举刀冲锋,连人带刀撞向柳生霜月。但紧接着那把飞旋的刀又绕到了她的背后,切向后脖颈肉。 她果断低头,天狗切的刀锋贴着皮肤擦过去,斩乱了她的发髻,一头青丝散落在肩头后背,从冲锋改成翻滚,滚刀而行,九字兼定划过地面斩击带出飞溅的尘土。 结果柳生霜月一个后跳就避开了这舍身一刀。 “我没说我非得站着不动吧。” “……”北辰归蝶咬牙,她有些急了。 打了这么多回合,对方都站着没动过,自己反而越打越狼狈,对方反而保持着休闲的姿势,闲庭信步,进退有据,如此一看,双方实力高下立分。 可北辰归蝶内心憋着一口恶气。 怎么能现在就输给她! 不过是一招离手刀,只要我的气力足够大。 对,就像之前的那只白猿一样,一刀就能破开她的刀势。 这么想着,她只顾着在手臂上加注气力,不知不觉衣袖下的手臂上浮现出一片片透明的白色鳞片,身躯里中爆发出沛然巨力,用之不竭,她将刀高举过头,刀尖高举,刀背甚至贴近后背。 这一招,叫做切落,是北辰一刀流里最简单也最具爆发力的一刀,她双手发力,在刀抵达高举过头顶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抵达最快速度,以往简单无比的切落素振,此时爆发出的力量无比强横,九字兼定上缠袭上一层纯白色的云气,一刀挥下,白芒覆盖了刀身,几乎斩断海山。 柳生霜月瞪大眼睛,不敢再耍离手刀,将天狗切举起,驾刀迎拒,这次甚至没有听到刀剑交击的清脆声响。 白芒一闪而过,在地面留下五米长度的沟壑。 柳生霜月将天狗切刺入地面,盯着地面的沟壑,浑身冷汗淋漓:“你是真想杀我了么。” 北辰归蝶也奇怪:“这一刀,我是怎么?” 手臂和脖颈的白鳞隐去,她不解的歪了歪脑袋,刚刚那股横冲直撞的沛然力量又消散了。 所谓「一刀流」,并不是一刀下去,你死我活的意思; 而是一刀之内废掉对方战斗力,不会抱有「一刀砍死你」「这一刀削你脑袋」之类的想法。 而是随机应变,不能砍脖子,砍脚脖子也可以。所以这一刀并不像是以变化莫测闻名的北辰一刀流,更像是「不给自己或者对方辟出第二刀机会的」疯狗示现流。 示现流是杀人为主的战场刀法,瀛洲历史上的剑圣上泉信纲在战场上也是用长枪的,一寸长一寸强,直线比曲线快,学过数学和武力的都知道战场武器长枪和弓箭才是YYDS。 所以岛津当地为了弥补刀不如枪的缺点,选择了简单粗暴的加大加粗,妥妥的大就是好,大就是美,把普通的刀改成了巨他妈大的大号太刀,扛起来怎么看都是斩舰刀。 在战场上和长枪比拼厮杀,靠的就是不要命的一刀竖劈,伴随着震慑敌人闻风丧胆的猿猴叫喊。一旦交锋,你被对方震慑住了,选择防御而不是迎刀,往往结果就是连人带兵器被势大力沉的大刀劈成两截,这就是萨摩示现流的由来。 北辰归蝶放下剑,说:“先不打了吧,暂时分不出胜负来。” “不打了。”柳生霜月同意:“看来你也有些奇遇和提升,是不是偷吃神社的坟头贡品了?” “才没有,我只吃过,咳咳!我也不太清楚这股力量从而来。但和你的剑术不一样,要是谁也能给我点提示就好了。” 北辰归蝶偷偷看向左兵卫。可老人仅仅是坐在原地打着盹,全然不理会她的暗示,果真是局外人。 柳生霜月默默收刀,她对于提升有着确切的心理预期,这离手刀有趣且非常使用,通过气机牵引,离手控制刀的旋转速度和角度。 但必须有庞大的经验积累才不会伤到自己,这一招目前空有形,没有实,用来扰敌可以。 但杀伤力太弱了,不过后面还能继续提升和强化,有一整条的技能树。 柳生霜月看中的是最顶层的两招奥义。 【刀意ꔷ快雪时晴】 【秘剑ꔷ天狗落】 再看一眼价格,每一条的价格足足一万八,而且前置条件还很多,林林总总没个四五万下不来。 “继续刷罗生门!” 柳生霜月头也不回的走向罗生门方向,继续肝深渊凹分。 北辰归蝶也不甘落后,走向水泽山谷,再度挑战白猿妖。 都肝,都肝,肝点好啊。 第一百零四章 壁咚 第二日,医院。 白维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他特意去选购了一些小礼物,想要学着讨小女孩的欢心。 毕竟往后要在一起生活,为避免她太过于抗拒,只能想着办法慢慢刷好感度。 跟前台护士说了一声,他轻车熟路的来到病房前,深吸一口气,过往都没这么紧张过。 他抬起手,正要推开房门,结果门自己先打开了,一道人影撞了过来。 他手疾眼快的撤回右手,同时侧过人。 而开门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险些撞个满怀,急忙刹车没刹住,直接摔的扑在地上。 “嘶!”薛寒泪捂着腰,她瞪眼:“你没事站门口做什么?” 白维并未加以理会,而是对着自己的右手唏嘘了一句:“还好,差点就摸到脏东西了……我右手的冰清玉洁险些不保。” 薛寒泪听到这句话当场蹦起来,暴跳如雷,仿佛应急食品似的跺脚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说谁是脏东西!” 她声音太大,引来了频频注视,又护士故意咳嗽了两声,示意她安静。 薛寒泪敢怒不敢言,死死盯着白维,青年毫不在意的走近了病房里。 出乎意料的是,病房里还有另一人。 白发白瞳的谪仙人。 真正称得上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坐在床铺外一米,清冷平淡的目光和白维的视线对上。 对视了三秒后,双方视线各自移开。 她视线下移,瞥见了白维提着袋子里的泰迪熊,以及吉野家的和菓子。 白维看向床头柜子上放置着的一个新买的泰迪熊,以及卡通形象的小甜点。 白维:“……” 云无心:“……” 只能说很有默契。 “叔叔!”樱井思见到白维,眼睛一亮:“你来啦。” “嗯,我来了。”白维将礼物往后藏了藏,他决定把这泰迪熊随便找个人送了,然后买个更大号的毛绒玩偶回来,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要面子,倔强! 可樱井思不在意,她已经看到了,伸出手主动索要:“熊熊!” 白维无奈把泰迪熊拿出来,递到她手里,女孩左手右手各自抱着一只,左拥右抱,看上去很幸福。 薛寒泪在后面大笑捶墙,明明没收到礼物却幸灾乐祸,比樱井思笑的还开心。 云无心袅袅婷婷的起身:“出去谈谈吧。” 白维从善如流,两人把薛寒泪和樱井思留下,来到走廊尽头。 “你来的挺迟。” “家事忙碌。”白维回道:“只是没想到仙家也有闲心来管凡尘闲事。” 云无心不在意他言语里的刺,平淡道:“云上仙家也是活人,也有喜怒哀乐,也要衣食住行,没什么不同,我自然可以关注这些,你取走的是我的符箓,是非功过总要评判一下,这便是……” “凡尘因果。” “是。” “现在满意了么。” “我应该满意么?”云无心语气毫无起伏的问:“你看上去显得束手无策。” “呵……”白维低沉一笑,心头几分火气上涌的恼怒:“这你说了不算。” “我带她回白玉京,不说能治好,但至少能再活三十载。”云无心说。 “她的情况未必能受得了舟车劳顿。” “总好过留下等死。” “你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症?” “略知一二,我不擅长医术,但白玉京里有医圣传人。” “不愧是仙家,手笔真大。”白维没什么诚意的恭维两句:“可惜没有用。” 云无心悄然皱眉:“我知晓你对仙家心生抗拒。即便是来找我求符箓,也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我不在意你的看法如何,但不该让你的个人情绪影响到客观事实的判断。” 云无心语气肃穆,透着不容置辩的强势:“她的生命比你的喜好更重要!” 白维面对指责也脸色不变,只平静的说:“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实……如果等你把她带回白玉京,那才是等死,她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云无心陷入思索,灰潮封锁航运,还有两个月结束,等到来年二月份才会恢复全球海运。 “你肯定?” “血月病,听过吗?” “没有。”她倒是实诚的摇头,这很正常,血月病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只能告诉你,在十二月份,她的病情会加重。”白维看向窗外:“她已经没可能撑过这个冬天了,去白玉京也来不及。” 云无心双手抱胸,严肃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这部分是企业机密。” “你……” “告诉你也可以,但人情就算是还了。”白维问:“想听吗?” 云无心再淡薄的性子,此时也有些恼怒了:“我也是想救她,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人有善心善行?” “别误会。”白维举手投降:“我一点都不善良,也不劝人善良。” 云无心再三咽下不快,语气郑重:“我不是在跟你说笑,你最好严肃点。” “我一直很严肃。”白维眼里没有半点笑意,他摸着下巴:“反正现在你也无能为力,不对吗?” 云无心握住五指,沉默不言。 “那就什么都别问。”白维说着,迈步走过她身侧,说出余下半句话:“这又不是你的因果。” “你!” 被怼了这么多句,又被一句「因果」堵得哑口无言。 云无心情绪失控了一秒钟,愤怒的回头,意欲呵斥。 但白维的动作比她还快,右手直接越过她肩头按在墙壁上。 云无心后背贴上墙壁,抬起头,是距离不到十厘米的青年。 她屏住微微急促的呼吸,有种被猛虎低首轻嗅眉心的错觉。 白维的话语轻轻吹动她的额前头发,声音低沉而不耐,像是竭力忍耐着情绪。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给我听好。” “如果她注定救不回来,注定在这个冬日被埋葬,敢问你这颗道心……还守得住么?” 言罢,白维不再废话,撤回右手,结束了突如其来的壁咚。 云无心后背贴在墙壁上,一动不动,直至人影走远,她还有些目眩头晕。 不仅是因为第一次被壁咚,第一次被迎面痛骂,更是这句话直指问题本质。 出尘入世,红尘修行,谁能保住自己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受伤,道心完整道韵长存? 沾染七情六欲最伤神,愧疚和遗恨,更是无比致命的缺憾和心魔。 年轻的仙人最容易在这方面栽跟头,他看似恶意,实则是在劝阻她少管闲事,免得坏了自己的修行。 她咬住牙关:“你是在觉得我自找麻烦,多管闲事!” 白维不假思索:“是。” 云无心再问:“你是觉得我留在这里帮不了忙,还徒增烦恼!” 白维头也不回:“是!” 谪仙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好极了!” 她愤愤的甩袖,转身而走,步履匆忙。 薛寒泪追了十分钟从追上了提前离开医院的云无心。 “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薛寒泪愤愤不平的骂道:“就算是那个混蛋不长眼,你也别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还不走,留下来做什么呢?当累赘么?”云无心轻声说:“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叹息一声,无奈多于恼怒。 薛寒泪安慰道:“别难过了,总有些事,人力没办法解决的,也是这个混蛋,嘴巴吃了黑蜘蛛鞭炮似的,我们跟他有仇吗,这么欺负人。” 云无心垂下视线:“当然会厌恶我这类仙家,有理有据。” 薛寒泪疑惑:“嗯?怎么有理有据了?你玩弄过他感情吗?” 云无心轻轻摇头:“他认识我姐姐……而且,他们是仇家。” 第一百零五章 慈善 “云姐姐呢?” “她回去了,大概之后也不会再来了。” “为什么?她讨厌我么?” “她讨厌的是我。”白维摸了摸樱井思的脑袋:“等你健康后,也可以去找她,她本心不坏。” 樱井思不是很明白:“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当你不喜欢那个人的时候,对方连呼吸都是错误。”白维缓缓道:“最后形成自己都无法改变的惯性。” 樱井思抱着小熊:“但我喜欢叔叔和姐姐啊,很久没人来陪我说话了,她的手凉凉的,摸着很舒服。” 白维失笑:“你为什么管我叫叔叔,却管她叫姐姐?” “不知道。”樱井思歪着脑袋:“那叫哥哥?” “不用,但你下次见面可以试着叫白毛阿姨。”白维开始毁人不倦。 樱井思不吃这套:“叔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呐?” 说了一会儿话,医务人员走进门,开始准备身体检查,护士们拉起窗帘,把他也赶到了门外。 一名医生把白维叫到了办公室:“樱井先生迟迟没来,如果您有办法联系他的话,我希望您能代为转述一下,这是关于樱井思的身体状况。” “好的,你说。” “说实话,情况很糟糕,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过去靠特效药还能维持,现在只能缓解,再继续用药,意义也不大了。” 医生说:“我不是这方面专家,但据我所知,她这种病症并不是唯一一例,过去也有,并且大多是在短时间内就死亡了,她是少数的支撑过三年的病例,但今年恐怕很难熬过去。” 白维点头:“能坚持三年,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血月病一旦患上,基本都活不过当年的冬天。 “这也是有赖于黑泽医生。”值班医生说:“她对这种病的研究很深,知道如何护理和针对性治疗,不同阶段的特效药也是她发现的。如果没有她,樱井思撑不过这么久。” “黑泽?” “对,她才是主治医师,但最近她去了外地,还要一周时间才能回来,没想到这才走几天,情况就急剧恶化了。” 值班医生挠头:“联系也联系不上……希望您把情况跟樱井先生说一声,让他多陪陪女儿吧。” 听完后,白维正要离开,又听到值班医生出声:“对了,待会儿可能会有「慈善基金」的人会来,您得注意一下,得提醒樱井千万别答应对方的要求。”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白维追问。 “详情不好细说。”值班医生神情难看,支支吾吾的说:“会涉及到某些生意……你记住别答应就对了。” 白维离开办公室,身体检查也结束了,樱井思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他打算多陪护一段时间,还不着急把情况说明白,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切成兔子状。 白维知道很多天南海北的事,随便就能拎出来一截当做故事说给樱井思听。 只是,突然间的来人,打断了白维刚刚说了一半的故事。 一行数人走入了病房,为首穿着深黄色的风衣。后方的青年穿着厚实的西装,再后方则是两名提着皮包仿佛掮客似的中年男性。 白维挨个看过去,前几个头顶都没有感叹号。 倒是樱井思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被这些人盯着,她本能的惧怕生人。 “警部,警部,微笑,微笑啊……”后面西装的青年咬耳朵道。 为首的风衣壮汉似乎想要露出和善表情,但几次尝试还是失败了。 “咳!”后面的青年急忙凑上来,自来熟道:“您好,我们是警视厅的人,这位是松下警部,我是高木。” “请多指教。”松下警部沉闷的爷们声线很有震慑力,是冲着樱井思去的。 小姑娘肩膀一抖,这反应看的松下警部表情很是泄气。 白维放下果盘,伸出手:“你好,白维,明国人。” 松下警部听到是明国人,稍稍正色,年纪轻轻就在国外的明国男性不多见。 握手后,高木问:“敢问你是她的?” “我和她父亲有过交谈,算是旧识。” “哦?关系挺好么?”松下问。 “看着他出生入死,大抵是死后还缠着我一段时间的关系。” “看来关系很铁,难得樱井还能有你这样的社会关系在。”松下很意外,他的调查结果是妻离子散,樱井骗走了周边所有人的钱,人际关系差到极点,都是为了供养他女儿的医药费。 高木也松了口气,对松下耳语道:“这是个好消息,警部,有成年人在这儿,我们出去说吧。” “借一步说话。”松下警部也点头。 白维起身要跟出去的时候,樱井思拉拉他的袖子,忐忑不安的问:“是和我爸爸有关吗?” 白维不知如何作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一会儿回来告诉你。” 来到门外,抱着皮包的两人离开了一段距离,没敢靠近警部。 松下警部下意识想要点燃香烟。但看到医院的牌子,又把烟收了回去。 “白维,是吧……小兄弟,我只说了,樱井明他已经去世了。” 对成年人就不用兜兜绕绕了,直接挑明。 “这样啊。” “你似乎并不惊讶。” “欺诈为生的人,活不了多久。”白维平淡道:“借了地下的债,更是自寻死路。” “倒也是,可他死了,他女儿孤苦伶仃还身患重病。”高木唏嘘不已:“起初查到这儿,我们心理也不好受,还想着怎么跟家属说明情况,好在由您转告……” “蠢材。”松下警部拍了下高木的后脑勺:“这话能当面说么!太失礼了!” “对不起。”高木配合松下唱了双簧。 “我这部下就这样,不过话糙理不糙,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希望您能转述一下吧。” 松下警部顿了顿:“最好也还是不要说了,瞒着挺好,我们已经完成了告知义务,后面怎么说都是你的自由……看你待在这儿,是不是有意图想要?” “收养程序复杂么?” “不会,很方便的!”高木立刻拿出名片:“我在那边有认识的朋友,你打我电话就行!” 白维收下名片:“麻烦了。” “怎么会呢?”高木警部补满心高兴的说:“樱井思的情况很糟糕,大概没什么人愿意收养她,遇到您算是走大运了,这可是我今天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松下警部的表情也相较于进门时放松了很多。 虽然他们知道,自己对此不必承担任何责任,可看到家破人亡、父亲死去女儿等死的惨剧,也会于心不忍,心有愧疚,现在有了转机当然是大好事,为此而感到庆幸和放松,放下了负罪感,是智慧生物独有的共情。 两位警部心情大好,也顺带把结案的事说了一下。 北条少年没供出白维,案件被定性成了抢劫杀人,劫匪凶手同归于尽……这干脆的结案很瀛洲警视厅。 两位警部离开前,看着抱着皮包的两人说了句:“那边的人,您得注意点,有问题,随时联系。” 警部们乘坐电梯离开了。 白维回到了病房门外,等待许久的皮包客围上来。 “您好,打扰下,我们是「幸福慈善基金」的人,这边想跟你聊一下赞助的事……” “我不感兴趣。”白维懒得理会苍蝇,这病又不是钱的问题。 “您不要这么说,这里的医药费可是非常昂贵啊,有钱才能治病。”死皮赖脸的皮包客继续黏上来,眼看就要跟着追进病房里。 白维停下步子:“我,不缺钱。” “但钱多多益善嘛不是?”皮包客打开皮包,拿出纸张合同:“您看看?这慈善基金可是白给的……一大笔钱呢,您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啊,这可是慈善基金。” 白维没有接过,仅仅只是凝视着皮包客的虚伪笑脸,表情像极了曾经一个被他沉海的人,名字叫什么来着? 忘了…… 但想到那个人,他的心情反而好转了一些,抬手接过纸张,皮包客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您看看。” 白维快速掠过很多合同条款,他问:“慈善基金?” “对,慈善基金。”皮包客肯定。 视线停留在最后一页「死亡后,遗体默认捐赠给幸福慈善基金会」。 “好一个,慈善基金!” 第一百零六章 她很懂事 “是的嘛,慈善基金,回报很丰厚的。”皮包客搓着手,微笑着说:“您看合适的话,要不就签了吧。” “我很好奇,你这慈善基金,是不是一天都得跑好多地方?” “诶,不至于不至于,只有少数人才拿得到。”皮包客笑着说。 “看来是精挑细选?” “这您也不需要知道,数目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回头再加点。”说客又把话题转回金钱上。 没什么事不能靠加钱来解决。 无非是钱不够,再来多一点。 实际上,合同上再多一个零也在承受范围之内。 白维满意的笑了。 说客也以为这生意成了。 然后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白维将纸张撕成碎片,揉成一团,信手一丢,精准落入了二十米外的垃圾桶。 他面无表情:“说完了么……你可以滚了。” 说客一时间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意思,急忙道:“等等!等一下,价格可以谈!三倍,不,五倍如何!八倍?八倍也行啊!” 他不断的加注筹码。 白维不理会,仍然那句话:“你可以滚了。” 皮包客满脸难以置信:“你也太贪心了吧!十倍,十倍行了吗?” 白维叹了口气,扭过头看向皮包客,谈谈说出两个字。 “傻哔!” 多说一字都是浪费时间。 门关上,两名皮包客被拒之门外,彼此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拒绝。 过去樱井拒绝他们,可以理解,这两人是父女,血浓于水。而这个青年是个明国人,两人之间哪有什么情感基础,为了点道德感和正义感,放着一大笔钱不要? 明明这个女孩也活不了多久了,她随时都可能死,医生都下了死亡判决书了,过不了这个冬天的! 她身体里的器官可还有大人物等着要呢!这么一大笔钱不赚白不赚呐! “这人神经病吧!”皮包客忍不住痛骂:“放着一大笔钱不要!这笔中介费我势在必得的,这下全泡汤了!” “或许这个明国人,真的不缺钱。”另一人低声说:“明国人,有钱人很多的,家族有钱有势,含着金汤勺出生,看不上也很正常,实话说,我倒是有点佩服他。” “你佩服有他妈个屁用!” “不管你怎么想吧,对方都拒绝了……回去吧。” “回去?我才不会去!”皮包客咬住牙关:“他只是心底还抱着幻想,万一这女孩真的快没命了,我不信他还会不妥协,反正注定是救不回来的!我得想个办法,我熬了这么久,怎么能空手而归。” …… “我得回去了。” “你好好待在医院,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知道么?” “你父亲比较忙,最近这段时间你也知道他的情况,暂时来不了医院的,听话啊,下次我把我妹妹带来,介绍给你认识,她会喜欢你的。” 白维站在病房门口,见到樱井思恋恋不舍的举起小熊玩偶:“叔叔再见。” 白维挥手,带上房门,乘着电梯下去一楼。 病房里,樱井思躺在床铺上,抱着两只泰迪熊玩偶,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同样一间屋子,同样的风景,她看了三年时间,不习惯也习惯了,逐渐变得能够忍耐寂寞、能够忍耐疼痛、对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所察觉。 虽然没读书,但她也真的是个成熟的女孩了,自然而然学会了察言观色,也明白护士医生看自己眼里深藏的同情和怜悯,记得父亲每次来看自己时眼中的疲惫和难过。 聚少离多。 她很寂寞,却又不敢说,生怕给父亲带来更多困扰。 她其实是个爱撒娇的姑娘,哪有女孩子不爱撒娇的呢,只是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人允许她撒娇。 过去,每天睁开眼都觉得害怕,想着要打针吃药,要检查身体,还要看着护士医生们每天严肃的表情。 她只能忍耐着情绪,竭力保持着无表情,然后大人们就会夸她真懂事。 她只能懂事。 因为懂事,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她越懂事,越教旁人心疼,越是让她不敢对外说出心声。 但是…… 这次不一样了。 樱井思露出笑容,认识了叔叔,姐姐,将来还会认识其他人,她这样就已经很高兴了。 如果爸爸也在,那就更好了。 如果爸爸在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到时候叔叔肯定会和爸爸斗嘴的吧,他看上去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很成熟,恰恰和偶尔孩子气的爸爸不一样哩,想到两人在一起谈话的样子,单单是想一想就觉得会很高兴。 想要围在一起说话,一起吃饭,一起看看动画,一起晒晒太阳。 自己坐在轮椅上,爸爸推一会儿,换成叔叔推一会儿。 他们在后面斗嘴,自己就在前面听着笑。 这样就很好了。 已经很好很好了。 “希望,快点再见到爸爸。”樱井思对着窗外,轻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这时,房门传来声响。 樱井思翘首以盼:“叔叔?” 可进门的不是叔叔,而是一名油腻的中年人,她察觉到了危险感,下意识握住了手边的警报按钮。 “樱井思,是吧?”中年人自来熟的靠近,保持着伪善的微笑:“你不用按那个,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樱井思忐忑的问。 皮包客阴沉着脸,缓缓说了一句话。 懂事的笑女孩许下的小小心愿被掷在地面,顷刻间一地粉碎。 她眼中的光亮,熄灭了。 …… 医院门口,白维看到了一个皮包客在左右张望。 “先生……”他主动走近搭话。 “你们还没放弃?”白维对这名废话相对少一点的皮包客,态度还算平和。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皮包客咽下一口吐沫:“我只是想问,您看我同事了吗?他好像一直都没下楼,我等了挺久了。” 白维蓦然回过头,视线越过中庭,看到了住院大楼窗户里的人影,他心头一惊,陡然冲向医院入口楼梯,地面的青砖被他踏碎,空气被撞出透明的塌陷,一旁的皮包客被陡然变化的狂暴气压掀翻在地。 白维没有换气,直接从楼梯冲回病房,迎面就见到皮包客刚刚从病房里走出。 他放缓脚步,步伐沉闷,面色阴沉,杀气煞气难以遏制的溢出。 皮包客意识到露馅了,急忙要解释,还是那伪装的假笑。 “您,听我解……” 他的声音卡死在喉咙里,一只手卡主他的脖子,单手举起,重达一百多斤的身体,双脚离地,皮包客双手疯狂拍打手腕,却根本挣脱不开,呼吸变得急促,脖子被锁死,他的脑袋已经开始缺氧。 “饶,饶命……”他口里吐出大块的吐沫:“别,杀,别杀我……” 白维眼神冰冷,在他拧断对方脖子的前一刻松开手。 皮包客掉落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抱着喉咙发出沙哑艰难的咳嗽。 “这笔账,我之后慢慢跟你算,现在……滚!” 白维嗓音沙哑,他不能在这里杀人,也不能满身血腥的进门见她。 连滚带爬离开的皮包客尚且不知道他只是捡了一条命。 整个楼层安静非常,白维浑身杀机收敛,他缓了口气,推开病房的门,樱井思并没有待在病床上,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细微的啜泣声从卫生间里断断续续的传来,死死的压抑着。 他没有敲门,而是轻轻推开。 懂事的小女孩缩成小小一团,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了。 第一百零七章 坏人 “小思……” 白维轻声喊出女孩名字。 女孩抬起眼,眸子通红,紧接着又埋下脑袋,轻声的问。 “叔叔是知道的,对吗?” 白维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发。但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悻悻的放下。 他说:“你的父亲是去世了,他在临走前,告诉我要照顾你,关于你的所有事,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樱井思的肩膀轻轻颤抖,咬住嘴唇,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流下。 在几分钟前,她还在憧憬着父亲来见自己的美好光景…… 才过去多久? 美梦如泡影,轻易的破灭了。 “爸爸,是个骗子,是个坏蛋,大坏蛋……” 女孩哭声哽咽。 白维沉默了下,认真的说。 “你的父亲很关心你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或许他在别人眼中是个坏人,是个大恶人,但他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你。” “即便……” 即便他死了,也仍然放不下。 樱井思摇着头,她再次抬起头,哭的眸子通红,只是重复道。 “他是个坏蛋!” “他说过会来看我的,说过我的病会好,会带我离开这儿……” “他不要我了。” “他是个骗子,大骗子……” 白维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握住。 他伸出手轻轻抱住小女孩,再如何能言善辩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此时的孩童。 触碰到樱井思的身体,白维觉得她的身体冰凉,但额头变得十分滚烫。 她已经哭泣了好一会儿了,情绪激动,太过于哀伤,对她本就不好的身体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额头变得滚烫,神智也逐渐不清晰。 白维脸色微变,抱起樱井思放在床铺上,按下了窗边的按钮,护士和医生立刻来到病床边缘。 他们简单查验后脸色变了。 “不是说了不能让她情绪太过于激动么?”一名年长的护士对白维埋怨道。 “我的错。”白维不争辩:“能治疗么?” “前两天才用了龙的血清,至少要再过一周才能注射。否则她身体承受不住,现在只能多加点营养液,派人二十四小时看护。可我担心她的状况继续恶化,随时可能器官衰竭。” 医生快步离开病房:“我再联系一下黑泽医生试试,她或许有办法。” 白维在病房里站了一会儿,被护士一个眼神瞪了出去。 这群护士照顾樱井思两三年时间,几乎当做半个女儿,给不了白维好脸色看。 帝王此时也只能挠着头跟值班医生到了办公室,此时电话接通,另一端传来颇有磁性的女性嗓音。 值班医生把话筒递给了白维:“黑泽医生有话跟你谈。” 白维拿起座机话筒,放在耳边,主动开口:“你好,黑泽医生。” “你好,白先生。”虽然声音经过电话线有些失真,但嗓音仍然听得出很可靠:“她的情况我刚刚听说了,作为主治医师,我暂时无法赶回来,万分抱歉。” “有治疗方案么?” “我这次外出,也是为了找寻针对这类病症的特效药,现在还在采集和制作阶段,出成品需要至少一周多,现在在医院里只有安慰剂。” “一周?”白维皱眉。 一周后,距离十二月只有不到最后几天时间,这时候去采集原材料制作特效药? “这种药比较特殊,唔,详细的我不能说明,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以为她的情况不会这么快恶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白维简短扼要的说明情况。 一旁值班医听了个清楚,握紧拳头发泄道:“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狗杂种!” 电话另一端也沉默许久,黑泽医生轻叹:“很糟糕,她现在心情这么压抑。不仅不利于恢复健康,而且本人的求生欲望也会下跌,小孩子对生死的实感不如成年人,求生欲也往往不如成人强烈,安慰剂的效果可能真的只能取到安慰的作用,必须让她恢复精神。” 白维报以苦笑:“谈何容易?” 她父亲死了,自己成了孤儿,心灵支柱崩塌,如何能轻易修缮? 自己和她相识任然太短,没有情感基础。 黑泽医生对此也只能说:“希望她撑得住。” 电话挂断了。 在场的人一筹莫展。 白维在病房里停留片刻,樱井思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呼吸机和心电监测仪都在运作着,仪器上时而波动的心率。 就像是暴风雨中牵扯着她性命的那根风筝线。 随时,都可能会断裂。 他叹了口气,望着渐渐漆黑的天色,离开了医院。 即便是回了宅子,他也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柳生霜月看出兄长心情压抑,试探着问了下,没得到详细回答,看得出他并不擅长于倾诉。 换做平日里,她或许可能就此不管。但这次她有些放心不下,她认为此时的白维需要开导。 “哥,过来。”她拉着兄长,蹭蹭蹭的跑到茶室,学着哥的动作,加碳烧水,泡热茶。 这时的她坐在主座,而白维坐在客座上。等待茶水烧开之前,她把泡茶用的器皿放好。 白维泡茶不讲究那么多繁琐的过程,而瀛洲人对泡茶、花道讲究很繁琐,一个步骤也不省略,认为茶道是陶冶情操,等待和准备的过程是净化心灵的过程。 以往白维会认为这是放屁。但此时,看着柳生霜月不计较繁琐的准备着冲水刷碗的繁琐步骤,他心情反而平静了些,什么都不做,只是凝视着她的准备工程,情绪也缓缓从伤神里逐渐走出来。 “好了……”柳生霜月泡茶的过程一丝不苟,也尽量保持着缄默,等到准备步骤结束,她转动茶碗,跪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哥,来人生商谈吧。” 你这话让我想到陈叔叔了知道么? 白维的嘴角一抽,平稳的心态不知怎么的发生了微妙变化。 “好啊,你想谈什么?” “不是我想谈什么,而是哥想谈什么。”柳生霜月挺直背脊:“这次,我来主导……忘记了么?上次我也是这么和哥谈心的。” “麒麟赛那次?”白维点头,他依稀记得被打断灵脉骨的时日里,是消沉过一段时间,他笑道:“白瞳已是无敌路,何必打断别人骨?” 他问:“你是觉得我又钻牛角尖了?” “嗯!”她非常肯定:“这是妹妹的直觉。” “有这么明显么?” “哥是不是以为自己很深沉,很成熟?”柳生霜月轻轻摇头:“但这样的人,一旦钻牛角了,就会立刻退化成小孩子那样。毕竟谁的心底都住着一个不肯长大的死小孩,很容易看的明白。” “那你看明白了吗?”白维笑着问:“我在为什么发愁?” “肯定是别人的事吧,而且很沉重,或许关乎到生死?” “为什么不会是我自己的事?” 柳生霜月骤然沉默,定睛看着白维:“哥,你难道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什么?” “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哥,你是不是并不在乎你自己?” 白维微微一怔,他张了张口,转移话题:“的确和我自己无关,你猜对了。” 他看了眼水壶提醒道:“注意炭火。” 柳生霜月拨动木炭位置:“哥……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次是很严肃的商谈。” 白维失笑:“哪有人不在乎自己的?我当然是自私的人呐,被你这么一问,我有点怀疑我是圣人转世。” 柳生霜月轻声问:“哥,你怕死吗?” 第一百零八章 干了这口鸡汤! 白维认真的思考了三秒钟。 他缓缓说:“怕。” 大概。 在他现存的记忆中,死亡并非那么遥不可及,也并非那么永恒可怕,更像是一个迟早会到来的老朋友,指不定哪天就跳出来,给你一个措手不及的热情拥抱。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白维指着自己:“我才二十岁,怎么可能不怕死?” “那,哥想着要好好活着吗?”柳生霜月又问。 “嗯……我是不是最近经常外出鬼混,惹你生气了?” “才不是,我怎么会嫌弃哥!我家很有钱的,任你鬼混都没关系,而且……” 柳生霜月先是慌乱的解释了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急忙正襟危坐,轻咳一声: “我才不是嫌弃兄长,我只是说,哥现在似乎缺乏方向性,而且看上去总是一副……” 她想了想,抬起眸子,说:“很寂寞的样子。” “这里是瀛洲,当然寂寞了。” “可回去明国就不寂寞了吗?” “回去的话,有同学,熟人,或许还能和年轻女孩约会……” “哪怕哥能同时和好多个女孩子约会,就不寂寞了?” “对。” 柳生霜月皱眉道:“我不相信。” “我没说谎,人长大了,就该结婚生子,忙碌起来,也无所谓寂寞与否了。” 白维放松身体,双手按住榻榻米,往后仰起,看向天花板,无奈的一笑:“只是……” “只是什么?” “这只是随波逐流的活着而已。与其说是活着,不如更像是生存,靠着惯性活着。” 伟大的事,我已经成就了。 漫长的一生,也重复走过了。 并不是觉得有些厌倦,只是多多少少,像是缺失了什么。 白维失笑:“或许只是矫情而已,人又不是非得一个目标才能好好的活着,这样不也挺好?” 柳生霜月否认:“并不好!” 她一直认为,兄长自从经历了麒麟赛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外在没有改变,但内在彻底变化了,并不是锋芒内敛。而是失去了锋芒和獠牙,也彻底丧失了锐意进取的心态,变得随心随意,对大多事也变得不在意了,变得屈居于平凡。 他失去的并不只是自信,还有人生的目标。 梦想是火种,是人内心的驱动力。一旦火种熄灭,就会失去方向,如同航行的船只没有了道航,也找不到天空的北极星。 不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哪一个兄长她都喜欢,只是不想看到他如此失意的落魄模样。 她更想看到她的兄长站在高处光芒万丈,然后对着周边的人大声炫耀进行夸耀这是她的兄长。 这也是她想象过的幸福。 但,倘若终究不能实现…… “我只是想知道,哥,到底想要什么?”柳生霜月轻声说:“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吗?” “想要什么?” 白维所能想到的,大概是力量、权势、财富、美色……好听点,换成事业和爱情也可以。 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享受这些。 做过一辈子的帝王才明白。即便手握这些,也并不能享受它,每一刻都在如坐针毡。 拥有力量就得想着如何去使用; 拥有权势就要在意它的代价; 拥有财富只想着攫取更多; 至于美色……这茬不提也罢。 他最后把自己的王位和帝国都扬了,足以证明他打从心底并不享受,也并不渴求这些,甚至巴不得把它早点丢出去,交给更适合的人。 因为成了帝王就意味着你拥有了一切,从今往后你只有不断的失去。 说到底,他发现自己或许还是更享受如今的生活,家庭和睦,日子悠闲,不用为生计奔波,偶尔做点善事,力所能及的助人为乐,再找个貌美如花身材倍好的美少女吃软饭就完美了。 “好像,并没有。” 他说。 “但是,我有。” 她说。 “我有很多梦想,要实现。” “我想要让家族重新振兴,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我想要在御前大比中获胜,得到将军御赐的匾额!” “我想要成为剑豪,我很喜欢剑道,我想要迎着海面挥刀,剑气斩碎大潮。” “我也想要去明国,看看以前没来及看的光景,去伊势神宫里接受宫司的祝辞,看看白玉京上的紫气东来,看看同盟国的总统山和巴别塔,走过香榭丽舍的大道,在圣教的天穹剧场中里听圣歌奏响……” “完美的爱情,可爱的孩子,挽着手和最爱的人走过山与海,去看雪山上的千年冰花盛放。” “这些,我都想要去实现。” “即便都实现了,我也觉得还不够。” “我还贪婪的想要抓住更多……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竭力全力的去活。” 她顿了顿,继续说。 “但现在的我,仍然只是个极东大学的学生,距离哪一项目标都相距甚远。” “所以……” “我没有兄长,是不行的。” 女孩的豪言壮语变得轻缓,她凝视着白维,认真的,又似撒娇般,一字一顿的说。 “我需要兄长陪着我,鼓励我,见证我……不然我一定走到一半就会停下,或者丧气,或者迷失。” “哥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我希望我达成那些目标和梦想时,你能在我身边见证。” 掷地有声。 白维能看见妹妹眼中的光亮。和自己不一样,她只将这一生当做最后一生来活,所以追求精彩。 真是贪婪呐…… 但这样,才是人应有的模样。 白维抬手扶着额头,愉快的大笑:“哈哈哈……” 柳生霜月涨红了脸:“现在可不该嘲笑我吧!” “不是嘲笑,而是欣慰。”白维笑容温和:“也是感慨……我的妹妹,比我坚强得多。说实话,你刚刚认真阐述的模样,很有魅力,让我看着有些着迷了。” 柳生霜月怦然心跳加快,她下意识缩了缩,手指绕着发丝:“也,也没什么吧。” “就像是看到特摄片里的超级英雄登场一样。”白维双手抱胸,战术后仰。 柳生霜月脸色一垮,此时开水壶响了起来,她拎起水壶,开始冲泡茶水。 整个过程没人说话,等到泛着绿色的茶递到白维面前时,她才问道:“商谈到这里,兄长的心情有变化吗?” “说实在的,几乎没有。” “唔……” “开玩笑的,你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 白维手指转动茶杯,平稳端起,吹拂茶水的上的白雾,涟漪泛起继而平复。 “人,总应该做些什么。” “以免等到事态不可挽回了才追悔莫及。” “活着的时候,难免会被过去的记忆追上,即便如此,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他放下茶杯。 “这碗鸡汤,我喝了。” 偶尔喝下一碗心灵鸡汤,总教人内心无比充实,也能让人更勇敢的踏出踟蹰不定的半步。 柳生霜月并不明白白维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 青年重新睁开眼,面对面坐着的不再是妹妹,而是过去的那道虚幻执念。 他说:“来吧。” 第一百零九章 饭团 睁开眼睛,一瞬看遍。 千年,万年。 睁开眼,置身于繁华平安京。 衣难蔽体,食不果腹,饥肠辘辘,手中握着一把断剑,连一块馒头也换不来,颇为凄惨。 神州,龙主,动乱,追杀,逃亡,隐居,出海,登船,海寇,厮杀,落水…… 说精彩也精彩,说惨烈也惨烈。 堂堂一位新生代的英灵,却最终流亡海外的下场。 英灵之理已然破碎,不可能再度奏响。 作为活下来的代价,就是彻底失去英灵的力量和尊贵地位。 出生便被作为天下四柱的备选人来培养的少年,在失去了力量、地位和身份后,摇身一变,成了平安京的道路上一只乞丐。 乞丐的身份最好,不担心暴露,也不担心被发现。更何况这里是樱岛,不算荒凉,却是吃饱饭都难的小国,根本没有征服意义的土地。 所以,是安全的。 但也正因是穷山僻壤,所以才面临更加严苛的生存危机。 瀛洲自古以来就缺乏对弱者的怜悯,大多流民会直接变成暴徒而非乞丐。 因为乞讨根本讨不来食物,也注定过不了冬天。要么活活饿死,要么被冻死在某个雪夜。 为了求活,很多人都是假借卖艺的艰难求生,有的人在外流浪,随身携带三味线,到不同人家敲门,弹奏一曲助助兴换取一顿饱腹。 几乎成了半个废人的少年坐在平安京的大街上,心说自己还真是来错了地方,这要是在长安大街上。半天过去,至少碗里会有几枚铜钱,够买点馒头了。 可在这儿干坐了三天,一块铜板都没有。 还不如在山林里捡果子吃。可那样一来免不了成为山林里某些非人生物的食粮。 况且山林是天狗们的领地,它们厌恶人类,靠近就容易被袭击。哪怕运气好没遇到天狗,远离人类居住地的山间原野都藏着妖怪食人鬼,搞不好就会成为大自然的馈赠。 然而继续呆坐着,迟早会活活饿死。 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么死,这还不如举刀自刎算了。 他盯着手里的那把断剑,然后注意到半条街外那群流浪的野狗,收回了这个念头。 他可以选择结束自己的痛苦,选择人生重来,然后倔强的敲下「非常简单」,却不能容忍死后连个裹尸地都没有,沦为野狗的食物。 那便再挣扎一会儿吧。 于是,又坐了三天。 他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除了喝了点露水,已经超过半个月没吃东西。 天气已经彻底入冬,冬日酷寒,一觉醒来,不知何时已经铺上一层皑皑白雪。 他还没饿死,但不知道是冻死和饿死哪一个来的更快。 英灵的躯壳赋予了顽强的生命力,不可能恢复的创伤下,反而连死亡都变成痛苦的煎熬。 他也难免会想,自己还这么坚持的活下去是为了什么。 复仇吗? 别开玩笑了,打不过的。 一级悠米单挑纳什男爵? 人家在朝堂上坐拥千军万马,自己一个废人拿什么去打。况且封建政权的争夺,就是同一阶层的人互相杀来杀去,看透了本质,根本燃不起来自己的这颗中国心。 既然不是为了复仇,那似乎就没什么别的目标了。 反正大不了记忆封印,摆烂吧。 他低下头,头顶的积雪落在地面上,缓缓苦笑。 “这时候,真希望有谁能来打救我,一次就好。” “倒霉了十几年,真希望有好运垂青。” “便是将我剩余的人生,全部交托出去……又有何不可?” 四周的野狗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人终于熬不下去了,快死了,纷纷舔舐着牙齿,缓缓靠近。 它们也饥肠辘辘,饥渴难耐,只想饱餐一顿。 白维这次没有举起断剑的气力。 这给了野狗们勇气,领头的扑向他,在雪地上拉出一道足印。 他闭上眼睛,等待鲜血涌出。 疼痛感和危机感能猝死人类分泌肾上腺素,能缓解麻痹的手脚恢复知觉。 虽然回光返照,但他至少还留着杀狗的力气。 可疼痛感没有到来,反而听到了一声凄惨的狗叫声。 他抬起眼睛看过去,一名穿着纯白色和服的小女孩手里握着木棍,敲打在野狗的脑袋上,大约八九岁的模样,动作也不太干练,小小的身体,却毫不犹豫的护在了他的前方。 “滚开,都滚开!” 明明是个女孩子,用词却意外粗俗。 少年此时并不在意这个,只是艰难的垂下手,靠在墙壁上,诧异的望向小女孩。 她穿着纯白色的和服,头戴着漂亮的簪子,想必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但周边居然没跟着护卫。 她独自一人打跑了野狗群,似乎也有些后怕。但很快对着手里哈了几口气,丢下手里的木棍,拍了拍新衣服上的雪花,转过头蹭蹭蹭的踏着雪走过来。 她穿着的不是木屐,而是厚重的暖靴,踩踏在雪地上的声音噗嗤噗嗤,如同棉花糖。 不知为何,少年此时的意识和记忆都非常清晰。 她看见小女孩蹲在雪地上,从衣袖里拿出木盒,放在了地面上。 她对着双手哈了口气,脸蛋红扑扑的。 “召し上がってく。” 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听得懂她想说的是什么。 木盒里放着的是刚刚做好的饭团,暖暖的,还有和菓子,面汤。 少年看向女孩,饥饿感让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干涩的唇舌麻痹而僵硬。 他想要抬起手,但好几次都没有抓住。 双手没有力气,连抓起饭团的气力都没有。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主动拿起饭团,然后递到少年嘴边,毫无避讳的说:“啊……” 这一刻,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胸膛中央仿佛洪吕大钟震动嗡鸣。 十几岁的人了,居然在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喂食。 羞耻吗? 但比起羞耻更加强烈的,是一种暖意,一种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暖意。 他咬了口饭团,咀嚼,咽下,腹中发出雷鸣般的咕噜声,生命得到滋养,他开始狼吞虎咽,如此简单的动作却让女孩开心的笑出来,声音如同银铃清脆。 “ゆっくり食べる……”她浅笑着,蹲在雪地上,像只天地间养育的精灵,可爱而纯净。 他大口嚼着饭团米粒,突然觉得有些咸味,有些苦。 这是眼泪的味道。 原来我在哭? 真奇怪啊,明明心底一直不觉得哪里苦哪里累了,一直安慰着自己根本是小事一桩,大不了人生重来算了。 可是,他妈的为什么呀……为什么他妈的这个饭团……这么他妈的好吃? 伪造的坚强如此脆弱,面向蹲在雪地上态度如此耐心而温柔的小女孩时,他的内心分崩离析,一触即溃,混着眼泪咽下变得苦涩却仍然美味的要命的饭团。 咽下最后一口饭菜,女孩安静的收起食盒,然后从怀里悄悄拿出一串货币塞进前方的雪地里。 她竖起手指:“嘘……” 仿佛是要少年不要告诉别人她曾经来过这儿。 “等等,你的名字?”少年追问。 女孩眨了眨眼睛,很遗憾她听不懂外国的语言,回头露齿一笑,小虎牙和两枚小酒窝很是可爱。 踩着雪,她的背影消失在百色皑皑的雪地间。 少年握着手里的一串钱币,扶着墙壁缓缓起身:“这个恩情,我记下了。” 他没着急去找寻女孩,他还记得食盒上的家族纹,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 一年后,他多方打听后得知,这枚家纹属于将军家的剑指柳生一族,柳生家有一位独女,名为柳生千代。 第一百一十章 斩鬼人 上 “喂,你发什么呆呢?”一个武士嚷嚷道:“没个正形的,你这样怎么能被看重,出人头地?” “我不需要出人头地。”披着大衣,带着面具的青年回道:“我又不是武士,只是浪人而已。” “浪人就不用找个地方生根了?”一旁武士翻了个白眼:“你不想出人头地,为什么要参与这种危险任务?不是傻子都知道,开出这么高的赏金肯定有问题。” “是啊,斩鬼。”青年扶正了脸上的狐狸面具:“但为钱来的家伙一点也不少,这是幕府开的封赏。哪怕人死了,钱也能寄回去,来的几个都抱着死志,反而你这样的人更少。” 年轻的寸头武士慌了神:“你,你不要胡说八道。” “武士想要获得提升很难,你想从足轻晋升,起码还要参与三次这样的讨鬼。如果参与远征或许一次就够了,这取决于你能斩下多少鬼的脑袋,靠眼缘是没机会的,活下来的人才能升级,这也是内卷啊。”青年笑着说:“如果害怕,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寸头武士站在原地,涨红了脸,他一人打扮的风光体面,却没意识到这是真的要命,急忙去找人退出。 青年推了推脸上的面具,狐狸面具的笑容始终夸张,像是在讥讽谁似的。 时间过去了半天,天色逐渐暗沉,火把照亮聚集点。 佩刀武士们和赏金浪人们都汇聚成群,身披甲胄的幕府大将做镇。而在他的身边多出了一个年轻面孔。 “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柳生左兵卫,他从今天开始负责带队。” 一名年轻的武士,来自柳生家的左兵卫,柳生家的流派已经被定为将军御用,也就是剑术指导。所以不能轻易和外人交手,以免泄露流派招式,被寻到破绽。 这个年轻人大概率就是将来的柳生家的家主。 狐狸面具的青年听到柳生的名字后抬起眼,看向左兵卫的方向,似乎真的从那张脸上窥见和女孩面容的相似度,恍然一念间,时间就过去了七年多。 邻家有女初长成,不知道柳生千代如今是何种模样。 虽然也考虑过去做柳生家的家臣,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选择了斩妖除魔,终归只要能守护她,报答一饭之恩,在哪里都一样,非要在近距离待着,更像是一种自我满足。反而像个纠缠小姑娘的死变态,只是偶尔能见一见就很好了。 柳生左兵卫是柳生千代的亲哥,得看着点,不能让他出事。 青年就这么等待着武士们编队结束,他悄悄和人换了个位置,来到了柳生左兵卫统率的十五人队伍里。 要说左兵卫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能用两个字形容。 严谨。 他的剑术很严谨,生活方式也很严谨,说话同样严谨,像是全身上下都用条条框框束缚起来的无趣男人。 这恰恰和白维是两个极端。作为斩鬼的浪人,他常年懒散,无拘无束,能跟山林里的天狗们打成一团,和红叶林里的绝代大妖红叶狩畅饮,偷吃过神社里摆放的神灵贡品,得罪过土地神。 浪的飞起还能活的自在,当然命中和规矩无缘。 把这两个人放在一块,就像是美国学生见到了金属钠块。 就像是熊孩子看到了拼装好的始祖高达。就像是手游玩家看到了卡池大保底……不发生一点额外的化学反应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这是剧烈反应,还是缓慢燃烧反应,得看情况。 起初,还是比较和谐共处的。 青年言语不拘一格,但实力经验有目共睹,队伍里的人反而更乐意听他的。 因为他实在太熟练了,对着一坨粑粑都能分析出种族的数量多少,行动路线是什么,最近是不是上火或者便秘,以及……最近有没有吃人肉。 虽然他也格外喜欢挑衅和嘴嗨,但柳生左兵卫就当做实践学习,没有跟他太过于计较。 年轻的武士以为到了实战环节就是自己的天下了。 然后到了鬼的营地后,他人傻了。 因为青年根本不讲武德,提前下毒放火加阴人,一通硬核潜入,瞬间五杀到手。 这让柳生左兵卫深感不齿。 武士的对决应该堂堂正正,正面对刀打铁才对。哪怕对手食人恶鬼,也应该赐予个平等的死亡,就这么毒翻过去,然后挨个开心眼,太过于不讲武德。 细小微弱的不满不断积蓄,两人逐渐势成水火,柳生左兵卫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一意孤行,再也听不下任何意见,长达半月的扫荡最后反而变成了某种赌气的拉锯战。 结果就是队伍分裂,一方九人,一方六人,分开行动。 白维带着队伍,仅仅在山林里兜了两圈就回去了,之前杀的已经足够多。 可柳生左兵卫迟迟未归,他确是有些魔怔,想着赢过另一方,却孤军深入没有补给。 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九人的团队已经减员的不到一半了。 他分外懊悔,急忙想要撤离,却身陷囹圄,而且还是山林之中,叫天天不应。 “走不了了。” “柳生,你一个人走吧,你最强,朝着一个方向突围。” “我们几个人,早就做好留在这儿的准备了,我们都是为了斩鬼才来的,没什么后悔的,多杀几个回本!” “开什么玩笑!”柳生左兵卫听不得这些废话:“我岂能苟活!” “你家里人还在等着你回去!” “我,我怎么能回去,就这么回去?”左兵卫咬牙道:“回去,沦为笑柄么?” 对某些固执的武士来说,荣耀和尊严甚至能超越死亡。 他这样生活在条条框框下的武士,更是只懂得这样的活法。 没人再废话什么,这种情况下,连突围其实都是一种奢望,那么多的恶鬼,他们从没见过。 就像是来到了恶鬼的巢穴似的,数以百计,密密麻麻,还在不断涌出来。 能坚持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没什么可想的,挥刀,砍杀,逃跑。 在撤退的路径上,人不断减少,呼喝声也慢慢轻微。 柳生左兵卫等意识到左右空空荡荡,只剩下最后一人时,他才恍然发觉,原来那群人都是在用生命给他垫背,送他离开这儿,和他们所说的做法是完全一样的。 他很想回头,却又不能,只能不断奔跑。 他看见了一处山谷以及溪流,当初就是从这里追着流亡的恶鬼进入了险地,从这里逃出去就还有机会。 求生欲和复仇的念头让他一路狂奔,他不是不想停下,回去赴死,而是发誓要带着万马千军杀回来。 就这么,他跑到了溪流的尽头位置,眼看距离已经不远,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他停下脚步,下意识回过头,看到的是被手舞足蹈的恶鬼们高高举起的人类头颅,刚刚割下的…… 热血冲上脑门,他折返挥刀,但迅速被追杀来的数十恶鬼淹没。 昏死前,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很清脆的摩擦声,就像是刀刃划过刀鞘的声响,如同一刹那撕裂漆黑天空的雷鸣,比山谷的风更加凌冽。 …… 再度醒来时,柳生左兵卫看见了火,还有一地的尸体,以及若无其事坐在尸体堆上烤着串的青年。 经历过生死,相隔数日,重新见面的两人,左兵卫开口。 “你的狐狸面具呢?” “你第一反应不是检查下自己是不是少了点零件,而是面具?” “你不是吃饭也得戴着面具么?说什么面具才是本体,摘下来灵魂就出窍。” “我为什么不能是懒得摘下来?” “说的也是,你本就是个懒人……谢谢你救我一命。” “你这道谢是不是太平淡了?知道我找你多久,还欠了天狗人情?好歹来个土下座吧。” “如果你需要的话。” “算了,看你这样子就一脸不舒服,仿佛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似的。” “事实上就是这样,我带的人,全死了……全死了……” “看见了,我没找到全尸,就剩个脑袋,都埋在附近了。” “那么多的恶鬼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不是一个人杀的,难道是一条狗乱杀的?” “怎么做到的?我是说……你就只有一个人。” “唯手熟尔,想学啊?我教你啊。” “好。” “你应该问一句——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是什么?” “跟我说说你妹妹柳生千代的事吧……我有个朋友爱听。”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斩鬼人 中 “是庆功宴,你跑出来做什么?” “死了一大半的人,有什么好庆功的?” “斩鬼千余,只死了不到一百人,已经是大胜了,往年讨鬼哪有不死人的?” “……” “年轻人,你听哥的,这里面门门道道你把握不住的,你不会是今年才知道会死的人吧?” “过去也知道,但不知道会死这么多人。” “哈哈哈……别闹,你才看到几具尸体?就说死了那么多人?带回来的完整尸体才几具?三十多具棺材,才填满了一半不到。” “我……” “幕府关心的只是成果,你带回了一百七十的鬼角,那你就是斩鬼的大英雄,就没人在乎你的团队到底死了多少人。 如果太在意死亡,反而会迷失自我,来到这里都是自甘情愿。虽然不是谁都愿意去死,但早该做好心理准备,轮得到你去同情他们的生死?” “我,没有资格去同情?” “对,你没资格,你的命都是捡回来的,同情死人,还不如同情我。” “同情你?你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我一无钱无势浪人,只靠斩鬼换点赏钱,社会弱势群体不值得同情?你说这种话,良心不会痛么?” “不会,你斩鬼那么多,怎么看数量都超过了五百以上,赏金也有数百两,足够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你……算你说的也是实话,不过这点钱也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欠债?” “对,而且还是很大一笔债啊……罢了,不说那么多,你该进去了,免得旁人来催,借着奏乐接着舞。” “你不进去?” “饭菜不和胃口,我啃点饭团就行了,管饱还便宜,樱岛的酒菜都淡的很。” …… 平安京一家院落,白维敲了敲后门,片刻后小门打开。 “我,秦始皇,打钱来了。” “阁下……快进来坐一坐。” “不了,熊孩子看着心烦,这是这个年关的欠债,快到冬天了,给小孩子置办点衣服。” “怎么还这么说,你哪里欠债了,不过当年赊了一套衣服和靴子……” “还有三个月的饭钱。” “即便如此,也早就还清了……你等等,这个数量是怎么回事?你去抢劫了?” “啊对对对……” “不对,你是不是去猎取赏金了?你怎么能去干这种危险的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走在外面都没人给你收尸啊!就待在平安京里……诶,阁下,你……” “絮絮叨叨的,加钱总行了吧,我手头就这么多了,总得给我留点路费。”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百多张嘴,你可以饿着,小孩子可不行。” “唉……” “之前总来胡搅蛮缠的懒汉已经拾掇过了,东街西市的青痞们也不敢来找你麻烦,女孩要嫁出去就配点嫁妆,男孩过了十六就不用管,免得养出废人来……话就说这么多,半年我还会再来。” “把这个带上吧。” “?” “小孩子们今天自己做的饭团,没吃完的,放着也是放着,你带上吧。” “彳亍,走了。” 门闭合,走过拐角。 青年拾起盒子里的饭团放在嘴里咬了口,已经凉了,味道着实一般,还有些生涩。 这边刚刚尝了一口,突然一道人影撞过来,从盒子里拾走了一个饭团。 “呔!贼子,安敢当面目前犯!” “我有点饿了,正巧碰到你,之前走了都不打个招呼,刚刚夜宴结束,出门散步就闻到了什么味道。” “你可真狗。” “我鼻子一直很灵,可这饭团味道不怎么样。” “不想吃别吃,吐出来,我可以帮你,一拳到胃。” “哈哈……其实我看见了,按照你这样的做法,钱肯定不够用。” “啧,你一定是产生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是不是内心想说我是个好人?” “没有。” “那就对了,我才不是好人,那位阿姨是放高利贷的,别看那表面是个孤儿院。实际上是地下赌坊,小孩子都是幌子,我是欠了好多钱被迫还债,如果我不给钱,她就要杀鸡取卵!” “哦。” “是真的!那可都是黑道,很残忍的!” “哦。” “你别这么敷衍,好歹信一点,给在下几分薄面,我过去再怎么说也是四皇,人称面子果实拥有者。” “再残忍的人能和恶鬼比?” “能啊,资本家不比恶鬼还可怕?”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今晚打算睡哪?” “反正不是睡你家厨房,偷吃你家大米。” “可以睡,我给你加床被子。” “那我能偷吃你家祖辈的贡品么?没别的意思,就是嘴欠。” “……” “走了!” “等一等。” “干嘛,请我去你家喝红茶啊?” “我该去什么地方找你?你平日神出鬼没,这次不问个明白,下次见面也不知到什么时候。” “你是柳生长子,我一介浪人,居无定所,找我做什么?我劝你不要有不拘一格鸳鸳相爆的想法。” “我……”左兵卫沉默,月光照在他阴柔的侧脸上,竟泛起少许不自然的晕红:“我只是想要……” 佩戴狐狸面具的青年下意识往后半步,妈的,他居然从一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娇羞。 下意识提了提纲……艹! 虽说历史上好南风的人并不多,但该不会,难道说,马萨卡…… 这以后我得离他远一点了。 “你妹的……” “我妹?千代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为柳生家的未来前景产生了某种意义的担忧啊。” “啊?” “告辞!” 望着风驰电掣,如同躲避非酋的淬毒长矛望风而逃的青年,柳生左兵卫抬起手臂垂下,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要学习斩鬼的剑术。” 他意识到,这次错过,下次再见,或许要很久。 …… 说遇不到,也真的遇不到。虽然都在平安京,但生活阶层的不同,一个人行走在宫廷长廊,另一人走在泥土草地,注定是不会相遇,哪怕有时候,只隔着一堵墙壁。 两人再度相遇,是在一年之后。 同样是为了讨鬼。 青年仍然是孤身一人来,左兵卫带上了柳生家的门徒弟子。 不知这一年中经历了什么。但他看上去跟成熟了一些,五官更加阴柔,也讨女子喜欢,那份复仇的念头丝毫没有减少,反而越烧越旺。 他带着门徒找到了山谷,闯了进去,踏过几座孤零零的坟冢。 然后,就是死人,死人,死人。 柳生左兵卫战至昏厥,这次没有再逃。可等他醒来的时候,还是在山谷里。 夕阳下的山谷中,悄然多了十几座新的墓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斩鬼人 下 “我又没死成吗?” “是啊。” “为什么救我?” “你为什么非得想着去死呢?” “我其实应该死在那里面。” “你可以死,但鬼是斩不完的……春风吹又生。”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多的恶鬼?” “不是这个世界上这么多恶鬼,而是樱岛才有这么多的恶鬼。” “为什么?” “因为樱岛气数太短,不同于神州,神州从九鼎镇山河,再到天下一统,一气如龙,再到龙脉溃崩,总归是有东西压在上面的,可樱岛不一样。 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薄薄纸张,总会有不干净的东西从下面渗透上来……杀是杀不完的,一百辈子也杀不完。”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意识到了,这里面,不是普通的恶鬼巢穴,在这里的尽头,有一座罗生门,我探查过了,它会不断的刷新怪出来,里面的数量更是无穷无尽。” “能解决吗?” “以战争的规模,可以,但你说服得了将军发动战争么?数以万计的士兵动员,又是一场赌国运的玉碎。” “我,可以试试。” “我赌你会失败,幕府将军可没这么高瞻远瞩,幕府的建立本来就是了方便统治和维稳,对方发动战争除非是内部矛盾彻底无法缓和,而现在还没走到这步,让武士和恶鬼厮杀,也是减缓内部矛盾的一种途径,他怎么舍得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你这么说将军……” “不爱听么,但这就是事实。” “有什么办法吗?” “只要谁能关上通往黄泉的罗生门,或许……只靠你我是做不到的。” “人力无所及么?那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带了这么多的人来赴死。” “别想那么多了,人死不能复生,时间都过三天了,你忏悔也太迟了点……要来点饭团么?” “你能不能别说话,让我感伤一会儿……” “可以,那你要来点饭团么?” “你……我吃!” “那是梅子味的,这边还有三味鱼味的,海苔味的也有,胃口不错嘛。” “为什么你总是携带这么多的饭团?” “因为饭团真他妈的好吃呀。” “你不腻吗?” “饭团,再吃十年也不会腻呢。” …… 这一次的讨鬼,死伤惨重,回来的人十分之一都不到,反而掩盖了左兵卫家臣们的死伤。 同样的,狩猎到的鬼角的数量也骤降了许多,很多活下来的武士都说,恶鬼变得更强,也变得更加狡猾,会在暗中发动袭击,在夜晚突袭,这委实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青年仍然提着一百的鬼角换到了分量十足的赏金,和左兵卫一起回了平安京,暂时在一家旅店落榻。 左兵卫也被家里人安排在其他地方修养,借口是受了重伤,实际上也是为了让他避开闲言碎语。 期间柳生千代前来看望了几次左兵卫。但不巧的是白维都没碰到,对此很遗憾。 左兵卫说:“千代的确是美人,你真想看的话,我去讨要一张画像。” 青年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你们那画像,好端端美人画成鞋拔子脸,跟朱元璋似的。” 左兵卫笑着摇头,啃了一口饭团:“怎么是辣的?” “辣味你还不满意了?能吃到就不错了,我自己找人种出来的。”青年挑眉:“你也整天来蹭我饭团了。” “嗯,现在觉得饭团很好,方便,而且味道也多变。”左兵卫说:“但我小时候其实不喜欢吃饭团,家里母上和妹妹都爱吃,只有我会故意把饭团藏起来。但经常被千代找到,拿去厨房热了又热。” “那你父亲呢?你不会没有父亲吧。” “有,当然有……但那个人根本不会在家里呆着,他喜欢政治,擅长兵法和谋略,常年和将军幕府高层打交道。所以能把柳生家做到一万两千五百石。” “但你偏偏是个斩鬼人,居然整天跟个落魄浪客鬼混,丢人!” “你疯起来连自己一起骂的么?” “不爽打我呀?” “好!” “草,说来就来,偷袭我这个二十多的老浪人,不讲武德!看我五连鞭接……大杀四方!” “我最近剑术又有所精进,你说的那招我快掌握了。” “啊?” “秘剑ꔷ天狗落!” …… 对练习武的日子是悠闲且自由的,没别的束缚,双方每日见面,偶尔江边,偶尔竹林,偶尔院落,许多地方都留下了双方交战留下的痕迹,到处野战,七上八下,不可开交。 男人之间的友谊,越打越深,有过几次过命交情,好几次山林讨鬼,自然而然的成了好朋友。 时间总会让人慢慢产生变化。 想想刚刚见面的时候,再到后来逐渐熟悉,最后变成对酒一起吃烤鸽的挚友。 其中的心路历程,只能摘取过去的台词来一一阐明期间的微妙变化。 “我是柳生左兵卫,浪人,注意你的口气,不要质疑我,还是说,你想问问我的刀!” 「我欠你一个人情,虽然我仍然看不上你的浪荡,但我一定会还了这个人情」 “这酒水不错,偶尔发现你总能弄来好东西,浪客都是你这么潇洒的吗?” “哼,我才不是在帮你,看到你倒霉我今晚能多吃几碗米饭,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不知不觉,我已经染上你的饮食习惯了……饭团很好,嗯,川味火锅,确实不错,确实……” “剑术天赋,你在我之上,但你似乎不是很想练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就当排解苦闷” “千代到底哪里这么出色,一面之缘,让你记了十年光阴?她当年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吧?” “你考虑过去做武士么?不是让你当我的家臣,但我希望日后你这样的人,能出人头地,有一席之地” “将来如果你要回去神州,尽管放心去吧,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句话,柳生左兵卫天涯海角都会赶过去。” 傲娇的妹子早就退环境了,好在男人暂时没有。 但把一个死傲娇从口嫌体正直逐渐调教成一本正经的说骚话,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但青年的心底是清楚的,平和只是暂时。 柳生左兵卫并不是安于现状的人,他只是在积蓄力量,也在等待幕府将军坐不住。 眨眼间,几年过去,恶鬼的数量越来越多了,仿佛迎来了增殖期,伤人事件也越来越多,大有在大江山一代形成占地为王的架势,民众死伤惨重。据说一地上万人都被吃光了,白骨累累,十分惨烈。 在平安京都被数量庞大的食人恶鬼威胁的情况下,幕府将军最终决定发动战争,召集了数万武士扫荡大江山。 …… “父亲打算把妹妹和母亲,以及家里的人送去北方岛屿。如果还有危险,就乘船去神州避难……” “明智的决定,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留下来。” “你这根死脑筋。” “我是柳生家的长子,父亲是将军剑指,没可能临阵脱逃,必须上战场。” “所以呢?” “我知道你打算回神州,就不拦着你了。但恐怕也没有时间去送别,提前道一声抱歉。” “都忙着去送死,这次我可真救不了你了。” “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替你践行,喝酒吧。” …… 次日醒来,柳生左兵卫发现早已日晒三竿,却无人叫醒他,盔甲宝马不翼而飞。 桌案上留下一张狐狸的笑脸面具,他拾起面具下的书信,拔腿奔出宅子,披头散发。 远方平原,青年默念。 “这是我最后一次救你了。” 白马单骑,杀向大江山。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罗生门 骑马,与砍杀。 从清晨打到黄昏。 从平原杀入山林,从山林杀入峡谷,从峡谷杀回山腰。 手上的名刀染血无数,天狗切锋利,曾经切落过天狗的羽毛,饮血无数的宝刀震颤蜂鸣。 它丝毫不觉得疲惫。 可眼瞧着天色从清晨来到了黄昏,步入了夜色,青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是有些累了。 哪怕还占着少许英灵馈赠,也不能再这么砍下去,大部队在哪里,他根本不清楚,不懂配合,不懂兵法,很容易露馅。所以他高调的一个人冲杀进来,之后一路砍杀一路转战。 他已经迷了路,不知自己的方位究竟在哪里,找了一处地方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污,卸下盔甲。 不知不觉,顺着月光,看见了十几座荒凉的坟冢。 “哈,怎么又回到这儿来了。” 他坐在坟头前,看着这一地的坟冢,突然觉得自己死在这儿也挺合适的。 这群人中不少都是为忠义而死的武士。 他为了报恩死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不对,好歹有个埋骨地,总比冻死街头被野狗啃食的下场好。 “欠你柳生家的,今日一并结清吧。” 他走向山谷深处。 本以为这里会有大量的恶鬼把守看守,可他看到的却空空荡荡。 继续往前,山谷之间,月光洒下,有一个人,坐在堆砌如同小山那么高的尸体堆上擦着刀。 他穿着散乱的和服,头发绑的很凌乱,脸上盖着一副狐狸面具,神色冷冽。 “你来迟了。”左兵卫说。 “艹。”青年骂了句:“谁把你放过来的?” “没人放我,我自己过来的。” “不,我的意思是,那群熊孩子拿了钱没办事?我把你药昏过去,他们应该把你丢上去神州的船。” “嗯?你原来还安排了这手?”左兵卫挑起眉毛正要发怒。但看到青年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由得心情畅快的大笑:“谁让你对那群小家伙太好了,他们也不想看着你为我一个陌生人送死,知道拦不住,不阻拦但也不帮忙,还给牵了一匹马,找到了被你丢进池子里的刀。” “妈的,熊孩子。”白维骂了句。 “你太轻视自己了。”他又说:“你从来不欠柳生家什么。” “你说了不算。”青年问道:“你真不打算回去?” “我做梦都想再杀进去。”左兵卫笑容嗜血:“这么多年苦练就是为了这一刻!” “那就跟紧我。”青年说:“这次真的没有退路了。” “向死而生。”左兵卫从尸体堆上跳下,和青年并肩:“但这次,我想活着回去,和你一起。” “如果能活着回去,我就不会躲着你妹妹千代了。” “好啊,一起回去,让她替你我斟酒。” 两人对视一笑。 左兵卫摘下狐狸面具,而青年接过面具,悬挂在腰间。 且拔刀,向生行。 …… 他们找到了罗生门,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它就这么敞开着山谷的最深处,如同一座无字石碑。 从恶鬼的群落中杀出一条血路,硬生生踏入罗生门中。 他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关闭这扇门,可踏入门的那一刻,就听到了铿锵的声响。 原来,只要活人踏入这里,它就会封闭。 “接下来,看我们能坚持多久了。”青年轻声说:“坚持的越久,这扇门就封闭的越久,能守住多久的人间泰平,全看我们能支撑多久,一天就是十年泰平。” “多久?” “不知道,但既然进来了,就出不去了。”青年低沉的说:“这是活祭。” “原来你早就知道。”左兵卫诧异。 青年无声的摇头,他虽英灵之理破碎,但曾为英灵,只要触碰到罗生门,总能获取到关键信息。 一天是十年,两天就是二十年,十天就是一百年。 左兵卫满意的笑了。 他并不怕死,战死在这里,他心甘情愿,有挚友陪着,刀山火海地狱冥府都敢走一遭。 哪怕注定出不去。 短暂的喘息结束了,之后他们甚至没什么机会交谈,只能选择抵背而战。 无穷尽的杀戮淹没了两个人。 好久后,有人说了句。 “说起来,我有点饿了。” “这次,我没带饭团。” “鬼,能吃吗?” “大概可以?你尝一口试试看吧。” …… “过去多久了?” “哪有计时的功夫,我问一下。” “问谁?” “它说,这是第三天。” “继续。” …… “不眠不休,到底人要几天才会死?” “有时间想这个问题,证明你还不会这么快狗带。” “多久了?” “第四天中午!” …… “你走神了。” “我也不是铁打的,似乎是有些累了,我不是DOOM……” “DOOM?” “仅仅一个人就能不眠不休杀穿地狱,杀到地狱恶魔们闻风丧胆的超级狠人。” “多……” “第五天。” …… “你还撑得住吗?” “我比你持久。” …… “对不起啊,白维,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别™废话,不过就是七天七夜没合眼,说的仿佛要猝死似的。” “到最后,我可以跟你说个秘密吗?” “不行!老子忙得很!” “就一句话而已,其实我……” “好了,闭嘴,当心咬到舌头!” 咔的一声,牢牢封锁的大门打开了,第八天清晨的光亮照亮了漆黑一片的罗生门,刺目而耀眼。 左兵卫表情错愕,为什么罗生门会打开? “活祭,只要一个就够了。” 左兵卫听到了青年的耳语。 后背仿佛有电流流淌过,他本该枯竭的意识骤然清醒了一弹指,全身爆发出一股力量,试图抵住双腿。 可那股冲撞的气力那么强烈,硬生生将他抛出了门外,他落在地面上,滚动了好几圈,灰头土脸,披头散发。 “白……”他不甘的嘶吼。 “活下去。”徐徐闭合的罗生门的缝隙间,青年将面具覆在面庞上,抛出手中天狗切,拾起左兵卫滑落的宝刀,嗓音温和而写意,仿佛仅仅是出门远游一趟:“等我回来!” 左兵卫双手攥住泥头,跪在地上,额头贴着泥泞,眼泪决堤,撕心裂肺的哀号,直至昏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呕出灵魂 时间一晃数年。 柳生左兵卫又一次来到罗生门前。 他时而会站在这里发呆,一站就是数日,他的剑圣之名早已不胫而走,众人都认为剑圣站在这里是领悟新的剑法,或者某种绝妙的剑道。 但他只是在发呆而已。 他时常会去想,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到底是不是一场梦,或许活着也是虚幻的,一切都是他在死亡前的漫长走马灯,也许他根本没从这扇门里走出来过。 或许,真的没有。 即便他走了出来,但他的一部分却永远永远的留在了这扇门内。 他拔出天狗切,在罗生门外挥刀,刀声清冽,蜂鸣声不绝入耳,那么清澈,却仿佛在低声哀鸣。 良久,他收起了刀,看着漆黑的门,就像一座沉默的碑。 因为不愿意承认青年已经死去。所以迟迟没有立起他的石碑,便也没有地方去哀悼,他只能站在这里倾诉着,带着酒和饭团,在这里自斟自饮的说这话。 “千代要嫁人了。” “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我能等你十年二十年,可她等不了你那么久。” “我想她虽然没见过你,但也一定有些喜欢你的,很早就说让我介绍她给认识,可你总是搪塞着。”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们早些成亲生子,或许此时此刻还能留下一些寄托。” “妹妹嫁人主要也是为了我,她得生下男孩子,过继到我的名下继承柳生家。”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不高兴。所以我没去她的婚礼,被母上痛骂一顿。” “你瞧,似乎这个世界就我还记得你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就真的会被忘掉。” 他抬起手触碰漆黑的门扉,等待许久,无人应答。 叹息一声,黯然而归。 …… 又是一年的雪天。 柳生左兵卫打扫着那间竹林里的屋子时,听到了猎人之间的传闻,传闻消失已久的鬼又重现天日。 他心中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鬼最少也该有七十年不该出现。 但他还是带上了天狗切,去往了猎人们所说的那座山林。 曾经这里是天狗们嬉戏的场所。如今山林变得萧条而荒芜,失去了主人。 大江山的鬼们将天狗族群杀了太多,它们起码会有数百年时间不会再回到这块伤心地来。 行走在山林里,野生动物的血迹突兀的出现在雪地中央。 他确认血迹是新鲜的,顺着血迹和足印一路追踪,来到晦暗的林荫深处。 左兵卫看到了一只鬼。 他很确定,那就是一只鬼。 他撕咬着山鹿的脖子,痛饮鲜血。 悄无声息的,柳生左兵卫拔出了天狗切,刀声斩出风声。 那只鬼猛地有所察觉,他回过头,满脸血色,双眼流出血红眼泪,全身缠绕着挥之不去的污秽煞气。 左兵卫料想到恶鬼动作敏捷,直接挥出天狗切,飒飒两声,剑气破空撕裂树林。 恶鬼明明看不见,却居然能躲避。 他大步流星的追上,一人一鬼在树林间疾驰,追赶。 并未过去太久,他们穿过山林,来到竹林,雪地白皑皑的一片,受伤的恶鬼不再奔跑。 他在小屋子前方回过头,从背后拔出一把断刃,抓起什么盖在了脸上。 左兵卫没想到对方也会用剑,但他当然无所惧。 比当年更强数倍的剑圣踏前挥刀,彼此之间的交锋从白天打到日落。 左兵卫并未料到对手如此强横,但他仍然更胜一筹。 秘剑ꔷ天狗落。 足以斩落天狗飞羽的快刀如神锋,迅速撕裂了恶鬼的双臂。 恶鬼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不断流出血泪的眼里似乎重获了某些神采。 他仰起头,看向天上洒落的白月光。 旋即看向竹林间伫立的人影,神情变得那般惊喜而鲜活。 然后,胸膛被一刀贯穿。 ……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苦苦坚持,也快要遗忘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 太长时间的斩鬼,暴露在瘴气里,浸泡在罗生门的阴森鬼境,不知不觉,那群恶鬼竟不再蜂拥而来。 双眼被恶鬼的血液侵蚀而几乎变得看不见。 所以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等意识到的时候,原本的样貌已经只剩下少许的残存。 原来,我已经变成了恶鬼。 即便如此,也要回去。 斩碎这片薄雾,踢开这扇大门,想要回去,回到光明中。 说好了的,得回去,回去再见一面。 他就像是落入地狱的恶人,手里抓着那一根垂落的蜘蛛丝,却奇迹般的走出了罗生门。 可从罗生门里走出来的已不是人类,而是面容狰狞的恶鬼。 记忆变得非常模糊而朦胧,忘记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只身一人独自徘徊着。 直至双臂折断,他的自我才被唤醒少许。 凝视着近距离不再年轻,却更加成熟的友人。 青年洒然一笑。 我,回来了。 天狗切刹那间贯穿胸膛。 …… 在死去的前一刻,他的自我得以保存,变得干净而澄澈,如同经历了月光的洗礼。 青年缠袭的污秽消散,风轻轻吹过,狰狞的青面獠牙的恶鬼变成了熟悉的青年。 破碎的不成模样的狐狸面具从额前滑落,打在天狗切的刀鞘上。 血染红了雪地。 持刀的手颤抖着,如同他死寂了快十年的心脏那般战栗。 柳生左兵卫难以置信的看向月光下的人影,他拒绝现实,狼狈至极的后退半步,松开手。 青年仰面倒向雪地,带着笑意,神情放松,终得解脱。 不……不!! 柳生左兵卫跪在雪地里,瞪大了眼睛,声音嘶哑:“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扑上去,用力的抱住青年的身体,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青年却什么都听不见,他被血所污染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此时不知为何,看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光景。 青年看见了那个小女孩穿着雪白色的和服,行走在月光下,仿佛雪中的纯白精灵。 她对着他挥着手,笑容甜美,手里捧着那个熟悉的食盒。 “真的还想再尝一口饭团的味道。” “真的还想再看一次你穿白色和服的样子。” “二十年前,就喜欢上你了……真无可救药。” “一饭之恩。” “来生,再报。” 呼吸断绝,青年闭上眼,抱着无法偿还的遗憾。死在了挚友的怀中,死在了自己的刀下。 …… 白维睁开了双眼,从虚幻的真实回忆中苏醒过来,一梦千秋或许正是如此。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站在这片雪地之中,低头能看见死去的自己。 “是我……也不是我……” 青年的指尖在轻轻颤抖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数情绪在内心翻滚重叠。 “这就是……执念。” 是活着的执念,是无法偿还的一饭之恩,是终身不能再见的遗憾遗恨。 这就是人的执念啊,这一世的他到死之前,都没再见那个女孩一面。 即便已经习惯看去过往,也难以瞬间承受和消化这些记忆的负重和情感。 他艰难的坐在雪地上,闭上眼睛,盘旋在灵魂深处的仍然是白衣和服的女孩。 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下一辈子也不想遗忘,强烈的执念镌刻成死结,如同伤疤和烙印,跨越漫长岁月也没有消散一丝一毫。 静坐良久,白维终于缓缓收敛了内心的悲怆。 他看向雪地中的尸骨,自我的记忆也该到此为止了,可似乎这漫长的回忆还并没有结束? 接下来,又是谁的回忆? …… 左兵卫抱着青年的尸首,仰面直至眼泪干涸。 他的确回来了。 他遵守了约定。 可这样的结果,谁会想要?苦等十年,居然等来这样的结果? 可悲至极。 约定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将青年埋在了竹林里,在坟前枯坐了三天。 然后他拔出天狗切,疯狂的挥刀,孤坟前刀光剑影,仿佛只有这般才能让他忘记这份苦痛。 …… 又是一个冬日。 柳生左兵卫仍是孑然一身。 他的妹妹此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人过继到他这里,做了柳生家嫡长子。 他不愿烦心这些事,全部都是父母代劳。 偶然有一天,母上让仆人打扫房间,翻出一个老旧的箱子,箱子里放着一个食盒,一件漂亮的雪白和服。 他拿着这个箱子,找到了自己的妹妹千代,问是不是她的东西放错了地方。 妹妹说不是。 他也没在意,便打算将这些杂物直接扔掉。 走到半路时,却被母亲看见,叫住了他,母上小心翼翼的叠好和服,叹着气说,这件和服就是他自己的所有物。 “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回归自己的身份了……雪千代。” 母亲叫出他的乳名。 左兵卫凝视着这身和服,沉默着许久。 他是女子身,只是选择了和男人一样的活着,柳生家需要继承者。而他是长女,从雪千代变成了左兵卫,妹妹也从早千代成为了千代。 换个性别生活并不可能,但公卿家有的是办法隐藏性别,山林有天狗,原野有狸猫,后者擅长幻术。 她十岁就用自己的嗓音作为代价交换了常驻的幻术,隐藏性别,早在很多年前就忘记了自己是女子。 正因如此,关于十岁前的记忆也变得暧昧不轻。如果骗不过自己,如何骗得过别人? 如今被母亲叫破,他方才恍然发觉好像的确有这件事。 老人絮絮叨叨:“这些都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啊,年幼时不爱吃饭团,总是喊饿。所以我叫人做了食盒,让你随身带着,饿了就吃两口,放在袖子里也看不出来。” 左兵卫捧起雪白色的小小和服,又端详着手边食盒,一刹那间思绪飘回到遥远的过去,许多年幼时朦胧不轻的回忆潮水般的涌来。 她想起儿时最爱穿着和服走街串巷,下雪天一定会偷偷离开家门,食盒里总是放着一枚饭团,还有一些随身的零食,她记得,也是那年的下雪天,她走过街道巷口,看见一群恶犬围着一名冻坏了的乞丐…… 她猛地抓住衣袖,额头发烫,尘封的过往如同积淀了数十年的大雪,终于承受不住而崩塌,雪崩般的记忆正在涌来。 「召し上がってく。」(请吃吧) 「ゆっくり食べる……」(慢点吃啦) 「嘘……」(别说我来过哦) 记忆串联成丝,如涟漪泛起,掀起滔天浪潮。 他又想起了曾几何时一起对月畅饮的青年,以及他始终不明白的一件疑问。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千代?一面之缘,让你记了十年光阴?她当年还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吧?” 雪千代目光恍惚,蓦然间追忆起青年洒脱的笑意和望着雪地那喃喃自语的遗言。 “一饭之恩。” “来世再报。” 她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嘴,胃部痉挛抽搐,呕出了混杂着胃液的饭团米粒。 雪千代表情痛苦的扭曲着,模糊沙哑的一声声中,仿佛正在呕出灵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若如初见 一梦长久。 清晨,阳光正好,照在屋子里,地板明亮的反着光。 白维睁开眼,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他不知不觉间在茶室内静坐了一夜。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无法轻易的逆流,上辈子的事终究是上辈子的事,生存过的留下的记忆痕迹,只能在梦中的光景里流传。 可他现在很难从那份记忆的光景中挣脱出来。 症状,远远比上一次阅读了神宫寺咲的前尘记忆更加严重。 哪怕记忆是自己的,过于强烈的执念和情感,也可能会彻底改写白维现有的人格。 好在,帝王的意志是坚韧的,并没有被催化,他现有的人格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库,将奔涌而来的江水拦截住,沉淀下来,缓缓消化,排出多余的泥沙,只将纯净的水留下,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倘若是真的就那么死在雪夜下的竹林中,白维或许也无法排解这份苦闷和忧虑。 好在并非如此。 执念指引着他找到了挣脱的方向,也给了前尘往事一份解答。 白维睁开眼,看见桌椅的另一端,坐着佩戴着狐狸面具的青年,轮廓模糊如残像。 他托着腮帮,坐没坐样,唏嘘着轻轻叹息。 “左兵卫,就是雪千代,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 “还真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仔细一想,他那性子倘若说是个女孩,倒也很正常了。” “哈哈哈……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眼瞎,没脸去嘲笑圆桌骑士们了。” “所以当初在罗生门里,他想说的其实是这句话啊。” 青年拍着膝盖,又恼又怒,气急败坏。 他对着白维说:“我这上哪去说理?哎呀,好气呀。” 白维失笑道:“不也挺好么?” 青年顿了顿,眯起眼睛,又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他揉着眼角,太久太久难解的心结,一场大笑中全部消散:“是挺好的。” “恩报了吗?” “报完了。” “想通了么?” “念头通达了。” “那就好。”白维倒了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静静的抿了口。 “余下的事,就拜托你了,另一个我。”青年摘下了狐面放在了桌案上:“拿去吧。” “是是是。”白维浅笑:“你不说,我也会全部拿走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知道你要干什么,省着点用吧,就这点残存的碎片,并不够挥霍几次。” “不算挥霍,只是治病,救人。” “说话可真好听,一点都不像是我自己……”青年叮嘱道:“招呼好雪千代。” “那是我的妹妹。” “也是我的恩人,兄弟,和初恋。” 青年的声音渐渐虚无缥缈,逐渐变得淡化,光芒穿过虚幻的身形。 “再见。”他轻声的说。 “再见。”白维自言自语。 茶室内空空荡荡,再无一人。 青年喝完凉透的茶水,满嘴苦涩的味道,好一个人走茶凉。 他拾起桌案上的狐狸面具,它眨眼间化作光点融入了青年的躯壳中,毫无阻塞,如同燕归巢。 【执念已消解】 【剑术等级突破,当前等级23】 【解锁了新的剑术流派,新的剑术技能】 【开放了新的观想场景:罗生门】 【神秘度提升】 【获得了下位英灵之理的碎片】 【已然破碎的理无法被再次拨响,但仍然具有较高的神秘性】 一连串的提示声传来,词条一个接着一个的刷新,随着执念消解,白维的实力轻而易举更进一步。 “说起来,天狗切倒是没带出来……” 白维想到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宝刀,是由大妖赠与天狗取名的宝刀。 “汉刀的来历仍然不清楚,看来并不属于这一世。” 他暂且放弃追寻汉刀的来历,而是闭上眼睛,开始观想过往。 场景,罗生门。 …… 仍然是白雾缥缈的那片场景区域。 老朽的剑客坐在路边,低垂着目光,仿佛一座快要老去的朽木。 忽然,他听见了脚步声,本以为又是那两人中的某人到来。 可抬起眸子,却看见了一道万般熟悉的身影。 老人瞪大了眼睛:“你……” 他干涩的问:“你回来了?” 白维本以为会直接来到罗生门前,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衰老的左兵卫。 可仅仅看了一眼,他便明白了全部。 执念,不止白维会有; 左兵卫也会有,在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便是死亡也难以安宁。 轮回转生了,这份残存的执念也仍然寄存在魂魄上不肯消散。 已然接受了全部记忆的白维看向老人,低声说:“我……不是他。” 左兵卫的肩膀颤抖,他低下头,沙哑的自言自语:“我知道的,我知道了。” 白维走到老人前方,将手中狐面递上前:“这是他的东西,我想应该交给你更好。” 狐面中寄存的力量和理之碎片都被取走,留存在这儿的只是执念消解后留下的思念。 左兵卫伸出手,缓缓握住这枚狐面,一股温和的思念轮转。 苍老的老人指尖传来久违的暖意,仿佛一刹那回到了曾经的过往。 那段令他无比怀念的,和挚友对月饮酒挥剑对练的肆意时光。 她看见了青年对着她微笑:“都过去多久了,还放不下么?” “是啊,很久了,你让我等太久了。”她擦了擦眼角。 “行吧,我道歉……但我也说过,等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你也该放下了。” “别走了,好么?” “不走了,我是来接你的。”青年伸出手:“一起吧,雪千代。” 这句话,等待太久,太久了。 眼眸模糊不清,老人伸出手,触碰到青年。 刹那间,从苍老的老人化作芳华绝代的女子,她穿着一袭纯白色的和服,在月光下,在雪色中,纯白的雪中精灵微笑着落泪。 执念成魔,一念解脱。 我等了很久,等了两辈子的时间,走过山,走过水,走过生与死,回到了最后悔的地方。 终于,再见到了你。 此生此世,再无遗憾。 这次,不论再去哪里,不论再走多远,我陪着你,两人一起,从生到死,不要再分开。 一饭之缘 来生再遇…… 老人怀抱着狐狸的面具,缓缓坐下,人影淡化为光芒,徐徐消散,能窥见她年轻时风华绝代的美。 随着她的消散,天空飘起了大雪,洋洋洒洒,短短片刻,大地银装素裹。 老人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把古朴的刀和一座无名的碑。 白维低头凝视着石碑,忽然间后方传来嬉闹的声音,他回头看去。 远方的雪地上,小女孩拉着男孩子嬉戏追逐着什么,两人的背影逐渐没入雪色和白雾,小小的双手紧握着,童真的笑声回荡在耳畔,一如此生初见时。 第一百一十六章 基金会 “哥,今天心情挺好的?” “挺不错……你看上去没睡好的样子,做噩梦吗?” “嗯,有一点,梦到了一些事。” “什么事?” “一个小女孩,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我……还有饭团。” “只是一场梦罢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 “这么说,突然又觉得有些寂寞了。” 柳生霜月神情低落,白维并没有说透。 既然柳生雪千代的执念已经消散,归于虚无,她所留下的强烈思念情感也就此放下,不会再由柳生霜月来继承,妹妹不到二十岁,年纪轻轻,没有足够坚韧的精神壁垒。如果接受了这份执念,也许人格模板会产生偏移。 回忆起过去并不全部意味着是一件好事。 十年前的你,和十年后的你,也不算是同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人活着就是在不断的谋杀昨日的自己。 现在提前解决了这份未来的大坑。对白维而言,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饶是结果看似是皆大欢喜。 但短时间内,他着实是不想再来一次了。 前世今生终究隔着太远太远,谁知道过去的自己有没有被逼疯成为背着高尔夫球杆的精神变态。 这次也是险些就没有收获。倘若不是有几枚英灵之理的碎片,还得想办法继续薅仙狐的尾巴毛。 这次他和妹妹一起出了门,路上聊了些家长里短,随后一人去上学,一人直奔医院。 经过一夜时间,樱井思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至今仍然在昏迷状态,已经是接近一天时间的高危状态。 换做寻常情况,已经可以通报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或者准备后事。 白维目前也没有绝对把握,心头也保留几分忐忑,只能说尽力而为。 可等到他来到医院时,却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自从他走入医院后,好几名医院的护工都在偷偷打着眼色,其中有几名小护士胆子大的撞了过来。 “先生,你找错地方了,不在这栋楼哦,在B栋。” “您迷路的话,我可以给你带个路。” 字里行间都透着一个信息 ——快点走! 白维的确嗅到了空气里的危险味道,他眯了眯眼睛,想着要不要改个时间再来,但动作迟缓了一步。 电梯大门打开,里面走出几道人影,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背后跟着两名保镖,其中一名保镖皮肤上遍布鳞甲,另一名保镖满身浓郁毛发。 兽人种,蜥蜴族……五百年前是帝国的奴族,因为先天好斗,抗打击,恢复能力强,常见于帝国角斗场,三成以上的成年蜥蜴人都会成为剑斗士,现在也不例外,不过剑斗这行到如今已经是同盟国的一种娱乐行业以及扬名立万的舞台节目; 另一名,兽人种,豹人……五百年前是帝国草原里的蛮族,和丛林野兽较为接近。 除了出类拔萃的身体素质之外,基本上没有文明开花迹象,常见于角斗场以及看家护院的地方,连当年没有文字的种族都成这样了,看来同盟国的种族融合做的不错。 这两人很明显都来自于异国。 瀛洲千百年来都很少和外界有物种交互,神秘和物种在这里相对匮乏,连妖怪都逐渐消亡的岛国中,大多见到的异族都是来自同盟国市场企业的雇用保镖。 同样的价钱,的确能买到更安全的服务,就是异族的气味多少有点重。 护士们看见人高马大的两兽族保镖。当即散开,西装革履的青年直奔白维。 有备而来。 “白先生,是么?”青年主动伸出手打招呼:“初次见面,木村三船。” “白维。”伸手不打笑脸人,白维礼貌的和对方握了握手:“找我有事?” “是这样的,我们想和你谈一谈樱井思的相关事宜……” “嗯?”白维问:“是推销特效药,找寻临床志愿者?” “您说笑了,我不是药企,我是这个的……”木村取出名片。 白维看着名片,一字一顿的念出来:“水门基金会?” “我是水门基金会长的秘书。”木村三船自我介绍。 “嗯,然后?”白维不明所以:“基金会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水门基金是一项规模很大的基金会,它管辖数量较多的基金,其中就包括……” 木村推了推眼镜:“幸福慈善基金,我是听说了您拒绝了慈善基金的注资,特意过来……” 话音未落,一旁的兽人保镖突然变了脸色,半身拦截在前。 前剑斗士的蜥蜴人说出沙哑的欧罗巴语言,那是一句简单的警告。 ——危险,后退! 可相较于两名兽人超过两米的身高,一米八五的白维看上去也仅仅像个幼童。 他没有其他动作,仅仅只是淡淡的撕掉了手里的名片,然后走到医院咨询台的旁边,要了一张湿纸巾,细细的擦了擦自己的右手,然后丢进了垃圾桶。 他淡淡道:“真是浪费时间。” 木村秘书并不意外,他开口说:“白先生,我认为,没什么是不可以谈的。” 白维走向电梯,按下了按钮。 木村继续说:“樱井思大概熬不过今天晚上,接受我们的注资,对双方都是一件美事……或许你心理上过不去,但好好想一想,为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将死之人,着实没有必要。” 白维选择了充耳不闻,这些话还不足以激怒他,至少暂时还不够。 电梯到了白维登上电梯,木村一咬牙,走入了电梯里,两名兽人保镖也挤进来,小小空间立刻变得逼仄。 白维后背贴着墙壁,面对两名兽人,神色淡然的如同在看一只壁虎和一只飞机耳的暹罗猫。 该紧张的反而是人高马大的对方。 木村继续劝说:“我是在简单的陈述事实,樱井思很快会死。而我们需要她的心脏去拯救别人,这是一项善举,是多方得益的好结果。” “救谁?”白维突然问。 木村还以为对方被说动了,或许是刚刚在大厅里不好意思表露? 他急忙趁热打铁:“是水门基金会的一位股东……” “是谁?”白维问。 木村犹豫了一会儿,低沉的说:“是最大的股东,水户赖一郎。” “嚯?”白维笑了。 “水户大人,不仅是水门基金会的最大股东和会长。而且是国会议员,他的影响力巨大…… 现在他的心脏出了问题,急需契合的心脏进行移植,我们找到了最权威的专家,缺的就是这颗心脏。” “所以盯上了樱井思?” “不,并不是盯上,而是她的心脏最为契合……而且她的症状也非常糟糕,属于天然夭折率极高的病症。”木村推着眼镜:“只能说,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命中注定?” “是的,或许她生来就是为了给水户大人捐献心脏……”木村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 也是同一时间,豹人保镖浑身毛发炸开,它有瞬间产生了自己脑袋离家出走的幻觉,仿佛无孔不入的杀气已经深入肝脏将它的心肺拧碎。 它的呼吸急促,掌心肉球溢出冷汗。 叮……电梯到了。 白维往前一步,两名保镖立刻退出电梯,让开一条路,像极了被枪指着脑袋的野兽。 “白先生,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一谈,价钱好商量。”木村三船继续挽留。 两名保镖一前一后的拖住了木村,青年不明所以:“拦着我干嘛,我快打动他了!” 两保镖对视一眼……打动? “还是走吧,别把事情闹大,免得不好收场。” 木村不甘心的看了眼白维的背影,转身走上电梯。 把一切看的明明白白的护士长凑近问:“你刚刚的眼神……不会真的想杀了他吧?” 白维回道:“不。” 不止是他。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玩家还在,NPC没了 病房里,樱井思仍然在昏睡之中。 白维被临时允许探望,或许是医生护士都放弃治疗了。 前来看护的小姑娘擦着眼睛走出了房间。哪怕是在医院中看惯了生死,也仍然会为她的命运而唏嘘。 白维走近,轻轻握住樱井思的手掌。 闭上眼睛,将意识下沉。 英灵是秉承着神秘而诞生的受眷者,其存在本身就是神秘。但这并不意味着英灵无法被杀死。 哪怕是上位英灵,在完全的成熟期到来前,仍然有着被杀死的可能性。 而下位英灵被杀死的方式就更多了,哪怕是完全成熟期的数码……下位英灵,也可能会被打的半身不遂,最后功力尽失,然后变成废人。 放在武侠小说里,这叫经脉尽断; 放在西方奇幻小说里,这叫诅咒缠身; 放在日式题材里,这叫最强XX转世轮回竟成了无法修炼的LV1村民! 英灵的核心就在于英灵之理,肉身只是媒介和载体。哪怕肉身毁灭,英灵仍然有着轮回转世的办法。 但倘若英灵之理都被彻底击碎,就相当于魔法少女的魔法宝石被击碎。哪怕肉身还在,毁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切实的杀死英灵,不仅要物理的摧毁其肉体,而且要完全的摧残其灵魂。 白维持有的英灵之理的碎片,就是当初英灵之理崩毁留下的痕迹和碎片。 就像是一副传世名画被撕毁后留下的碎片,它固然还留存少许价值,但远不及完整的时候。 现在能依赖的仅仅只是它保留的少许神秘,希望能够缓解血月病的症状。 不太可能完全治愈,但只要少许缓解,让她撑过这个冬日,还是有可能的。 移植英灵之理碎片的过程并不繁琐,白维将碎片导入她的躯壳中,肉眼可见的开始生效。 碎片植入的位置是心脏。 猩红诅咒是通过污染灵魂来干涉物质界,它本身并不是一种有质的存在。 所以要驱散对猩红诅咒对意识海的影响,同时守住心脏要害,避免生命力的进一步流失。 她的心率变得平稳,神色也逐渐变得红润。 甚至在短短十分钟后睁开了眼睛,重新苏醒过来。 “叔叔……” “我在。”白维问:“感觉还好吗?” “渴。”她嘴唇很干,然后又说:“饿。” 身体本能的在需求营养,这是好事,已经亏损的躯壳是不需要补充的,因为已经过了警戒线。 身体的细胞器官被不断压榨,它没办法反抗,于是直接躺平,如果躺平都没用,那就直接摆烂。 白维倒了杯水:“你喝点水,我去食堂打点饭菜。” 等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们和医生都满脸高兴,人醒过来就意味着这场劫难度过去了。 身体的健康指数明显在回升,这是大好事。 “要喂吗?” “不用。”樱井思脸红:“我自己动。” 一顿饭吃的挺快,她是真的饿了,没有狼吞虎咽,吃了正常成年人的饭量。 白维处理好一次性餐盒,坐在床边开始削苹果。 “叔叔。”樱井思轻声说:“我梦到爸爸了。” “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让我好好听话。”樱井思轻声问:“是不是那天晚上,爸爸偷偷回来过了?” 白维动作停顿一秒:“被你发现了。” 女孩低着头,轻声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他?” 白维默然,他这几天忙碌的很,还没来及去处理樱井的尸体,目前可能还放在太平间里? 如果太长时间没人认领,就会被警方火化,或者捐给医学生做大体老师。 后者的结果倒也不差,但墓地和墓碑总该得有一个,但那玩意还挺贵的。 瀛洲和尚不懂什么叫做慈悲为怀,都死要钱,问死人要钱,收债都收到阎王殿了。 难怪地藏不乐意成佛,妈的巴掌大的骨灰盒还分三室一厅的卖,可我现在买得起吗? 帝王不禁陷入了思考……贫穷,使他有所不能。 樱井思见到白维不说话,还以为惹他不高兴了,立刻改口:“不行的话,不去也可以。” 白维回过神,摇头说:“当然可以,只不过暂时不太方便。” 总不能说你亲爹的墓碑还没着落吧,要不我去砍一棵枇杷树,再用皇室字体给他刻个碑,凑合凑合? 好歹是帝王亲手雕刻的文物,价值比和尚开光的骨灰盒好使啊。 只要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没什么是不能凑合凑合的,墓地墓碑也一样。 他轻声说:“等你出院后吧。” 女孩垂下头,但还是懂事的应下,下一刻她又抬起头,眸子里有光:“我能出院吗?” “当然可以。” “真的?可爸爸说……出院就会病倒。” “现在不会了。” “真哒!”樱井思高兴了一会儿,随后眨了眨眼睛:“是不是叔叔没钱了?” 噗嗤一声,白维捂着心口,干笑两声:“不能说没钱,只能说暂时这个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没事,没事,叔是帝王,等我重归欧罗巴,无数人会给我争先恐后的给我打钱……叔没别的本事,唯独吃富婆软饭有点自信。” 樱井思咯咯的笑。 她或许并不是真的那么快从失去至亲的悲伤里走出来,只是不想表达,也不想让旁人担心。 白维陪着她直至中午,思考了很久,他还是拿出了樱井死前就准备好的一张文书,上面签了字盖了章。 “小思。” “嗯?” “你觉得白思这个名字怎么样?”他很认真的问。 樱井思先是呆愣了一会儿,旋即悄悄红了脸,她捧着脸颊。 “叔叔。”她轻声轻气的害羞着说:“我才十三岁诶……这是犯罪哦。” 白维:“……” 她紧接着说:“等小思在长大一点的话,或许可以。” 白维:“……” …… 离开医院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木村三船接到了医院内部员工的通知。 “什么!醒过来了?还治好了?身体状况还相当不错!你在开玩笑么,我上午去的时候分明……” 嘟嘟嘟,座机电话挂断了。 基金会秘书的脸色难看,好不容易找到了适配的心脏,现在居然说人不死了,不仅好了,还能跑能大跳了? 过去的苦工不仅全部白费,而且现在去哪里找另一个合适的心脏? 人只有一枚心脏,捐是不可能捐出来的!荣华富贵也得有命才行! 将死之人的适配心脏是最好的选择,本以为给够钱就一定能拿下,已然接近于到手的SSR还能被回档。 木村推了推眼镜,嗓音有些发颤:“我得和会长上报一下,这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他不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会长会是什么态度。但能够想象的出来,或许歇斯底里,或许是风暴来临的前夕。 因为水户赖一郎快死了。 一个拥有财富和权利的将死之人,为了活下来的那一线希望。哪怕再如何疯狂,或许也在所不惜。 …… 观想场景里,两人再度相遇,北辰归蝶气质端庄的打了个招呼,却见到了柳生霜月在发着呆。 “你在想……”她正要问,结果顺着对方视线一看,也立刻顿住。 昨天还好端端坐着的老人已经不见了,地面上多了一座无名碑,石碑前插着一把刀。 “啊这……”北辰归蝶张了张口:“这才一天时间呐,你不会是因为他昨天砍了你一刀……” “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剑术,我要砍他也得是学会后,谁会做这种没远见的竭泽而渔。” “你还真打算砍吗?”北辰归蝶静静拉远了距离,这个女人,不能处,太记仇了。 “啰嗦啊你。”柳生霜月也烦恼,一觉睡醒冲进游戏,结果发现唯一的商店NPC已经接阴间了,心情何其复杂,难道是我把对方菜死的吗? 她无奈的说:“我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人没了,就一块石碑和一把刀。” “这样啊。”北辰归蝶思索一会儿,灵光一闪道:“我大概明白了。” “嗯?”柳生霜月竖起耳朵,姑且一听有何高论。 “他……”北辰归蝶指着石碑说:“肯定是老死的!” “然后他死之前把自己埋起来,立了一块碑?”柳生霜月觉得荒谬:“谁做得到?” “汤姆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非常遗憾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木村三船忐忑的等待着,他已经整理了很多次衣服,生怕显得衣衫不整。 片刻后,他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声音,房门打开。 他走入了建筑物最顶层也最为保密的一件屋子里。 这里就像是一件小型的博物馆,两侧墙壁里用透明玻璃隔着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从万妖国的手工品再到明国的仙家宝藏,以及同盟国里淘来的帝国历史文物。 光是这些藏品放在这里都会令人感到无穷的满足。 可此时躺在它之中的,却是一名垂垂老矣的老人。 水户赖一郎,今年七十三岁,算是高龄了。 但这个年龄也根本不算太高,放在这个非人遍地走的世界中。即便是活到上百岁的老妖怪也是大有人在。 可他的先天不行,心脏畸形,靠着置换人造心脏苦苦支持到了今天,他为了等到一颗合适的移植心脏,等了足足三十年,灯光从后方打过来,被床铺上坐着的虚弱人影劈成两半,洒落在地面上。 木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直视这位站在瀛洲权势高位的老人。 “看来,你不是来汇报喜讯的。”水户的声音疲惫而苍老。 “十分抱歉,水户大人。”木村额头冷汗渗出:“除了一点意外,原本,我们已经快要得手,但,但是……那个女孩她,她奇迹般的好转……” “奇迹?”水户赖一郎抬起眼睛:“可我听到的,是她撑不过今天晚上。” “是这样的,但那个男人到场后,没过多久,她就好了起来。” “男人?” “对……是樱井思现在的名义上的监护人,他不知从哪里搞到了女孩父亲的签字文件,几乎默认是监护人,我们调查了他的身份,发现只是个明国人,关系网简单,有一个在极东大学上学的妹妹,他妹妹未成年,所以他作为临时监护人……”木村洋洋洒洒的报上调查结果。 “所以呢?”水户低沉的问:“或者我要的心脏有什么关系!” “这,这……”木村三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迫于巨大的压力,他跪倒在地上,额头贴地:“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想办法。” “出去。” “大人……” “出去!” 木村被驱赶出了屋子,大门闭合,他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封闭的藏品屋内,水户赖一郎按着心口,虚弱的咳嗽着,他问:“我还能撑多久?” 从艺术品的橱柜背后走出一道人影:“三天。” 水户将呼吸机扣在脸上,深呼吸一口:“你去吧。” “靠体外循环,我能撑过二十四小时。” “在这之前,你去把心脏拿来,记住,不能有任何损伤。” …… 是夜。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综合病院。 这群人全副武装,是专业的人手,和极道里的混子截然不同,统一有序,且身上携带着大量现代化武装。 不仅佩戴开刃的战术刀具,更配置了荷枪实弹。 打扮看上去和恐怖分子倒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佩戴着遮脸的面罩。 他们人数不多,但分工明确,深夜的病院颇为安静,他们由下而上,迅速潜入并且镇压了值班室。 值班的保安原本正拿着保温杯喝着枸杞水,听着大河剧,突然间就被劫了,什么都没反应过来,枪顶在脑袋上,直接法国军礼,被硬物打在后脑勺,人混了过去,可怜衣服被扒光,人还被塞进了箱子里。 当保安处都被彻底镇压后,一切讯息都被迅速封锁。 还没彻底走向现代化的瀛洲医院并没有足够先进的安保措施和一键警报触发器。 毕竟这是个连移动手机都还在视作的年代……偏偏这伙人的装备精良到足以成功夜袭米国军事基地。 虽然电子设备的发展迅速,但在单兵作战的火力上,短短几十年并不能拉开太大的差别。 途中有勇敢的值班医生和护士想过要反抗和发出警报。然而即便发出几声鸡叫,也并不能引发这群人跑毒圈真人绝地求生恰鸡的欲望。 但当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勇气也立刻化作了另一种更为强硬的态度。 “我绑好我自己了,您忙,您忙……” 更有人直接强硬的一脑袋撞墙上,把自己尻晕了过去。 来人显然并不是以杀人为目的,从进入再到控制医院内部情况,只花了不到短短一刻钟。 确是训练有素,寻常佣兵都很难达到这个水准,也只有一流的国际雇佣兵团。 “都镇压完成了。” “只剩下夺取目标。” 武装分子们低沉交谈,只用了少许的话,更多是在打手势。 有人觉得实在轻松,说起了笑话。 “争取快点结束,然后撤离,现在回去还能赶上BBQ。” 当即也有人应和,吹起口哨。 两名武装分子来到五楼的病房门前,悄然扭开房门,并没有上锁,房间内也同样一片漆黑,只有少许柔和的仪器发出亮光。 一名黝黑皮肤的武装分子率先走入。但短短两步后,他就立刻停下,同时右手握拳警告同伴不要走进来,同时端起枪口。 因为有人坐在那里。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室内,青年背对着月光,好一轮满月。 他端坐在椅子上,之前一直都在闭目养神,抬眼的动作也只是看向病床,似乎并未注意到闯进来的人,或者说,注意到了,却不甚在意。 武装分子低沉的发问:“什么人!” 白维侧过视线:“你们擅自闯进来,居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不管你是谁,举起手,趴在地上!”他威吓道:“不然……” 拉开枪械的保险栓,手指按在了扳机上,仿佛随时可能开枪。 青年像是早已预见了这个结果,叹息出声:“唉……” 武装分子耐心不足,低吼道:“趴下!” 白维竖起手指:“嘘!别吵到病人们休息,不想想现在几点了?” 态度云淡风轻,却令武装分子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轻蔑、讽刺以及不屑。 这既让他感到不快,又令他感到不安。 他手里握着枪械,随时可以扣下扳机把人打成筛子,任何人见到都会心生恐惧。 但也有极少数的人,不仅丝毫不畏惧,甚至会发出轻蔑的笑,火器是很吓人,但一把冲锋枪还不足以横扫天下……因为无视了物理规则的神秘,可以凌驾于它之上。 这个青年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虚张声势? 武装分子喉结滚动,他意识到这次的工作并不如猜想的那么简单。 但由不得他多想,也来不及思考太多。 青年已经站起身,他背对着一轮圆月,离座之时,高挑的人影填满了大半个窗户,将如戏月光分割开,如同给窗外那只巨大的眼睛点上了野兽般的瞳仁。 而这只眼睛所注视着的正是他自己! “别过来!”武装分子低吼道。 白维根本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床边,后背靠着窗台。 “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我可以不追究。” 说完,他径自的笑了笑,似乎是嘲笑对方的愚蠢和自己的虚伪。 “但我想你们应该不会走……所以你可以当做没听见,我只是在执行例行公事的问候,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劝降是一项繁琐但必须的前置条件。否则,斩杀之前还要挨个问询遗言会很麻烦。” 武装分子喉结滚动,艰难的发问:“你到底再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么?意思就是说……” “我特意留在这里等到深夜,就是在等你们。” “为了抢夺小女孩胸膛里的一颗心脏,你们居然如此大费周折……对此,我深表遗憾。” 青年如同在为死者哀悼的神父般神情肃穆而真挚:“真的,非常遗憾。”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枪比刀快 遗憾? 遗憾什么? 武装分子在理解到对方言语里歉意和怜悯的那一刻,嗅到了死亡贴近的味道。 因为在这短暂的对话中,即便对方一直在微笑,一直伫立不前,一直保持礼貌。 可他的敌意和杀机早在病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就已经压制不住。 死亡的预感在脑海中不断扩散。 武装分子下意识扣动扳机,咔哒一声。 没有子弹扫射,没有金属扫荡。 他只听到了咔的一声,半截机关枪掉落在地面上,金属部件掉落在地上,露出般切开的金属单头,如同一条被开膛剖肚的死鱼。 什么时候? 武装分子是国际雇佣兵,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地区冲突,也打过遭遇战反击战歼灭战,在枪火连天的非血大陆上服役超过八年,身体里至今还藏着五枚弹头取不出来。 他对危险的警惕感绝佳,哪怕知道自己深处绝境,也没有陷入恐慌,第一反应是抽出另一把携带的手枪,对准了床铺。 武装分子额头见了微微冷汗:“你或许不怕,但我不信你快的过子弹。” 白维闭上左眼,俏皮一笑:“我觉得你可能智商有点问题。” 他毫不顾忌的往前一步:“既然我知道你们会来。” 一把刀从衣袖下滑落,落入掌心,荒凉的刀锋,荒凉的月色。 “我怎么还会把她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砰! 武装分子立刻调转了枪头,并且成功扣下扳机开了枪。 但子弹在划出枪膛的前一刻就被一分为二,连通枪杆枪身,以及握枪的手臂。 嗤……一条手臂活生生被削成两截,皮肉白骨分离,耷拉在肩膀上。 武装分子咬着牙关,目呲欲裂,他踉跄后退,忍住剧痛,想要发出信号呼叫同伴。 可下一刻他注意到了那把刀,刀并不特殊,古刀他也见过。但对军人而言更好用的仍然是战术刀。 作为雇佣军,他看过许多刀法出众的高手。但是,再快的刀也不可能伤人而不沾血,除非…… “二品……”他后脖颈的寒毛竖起。 明国对武道九品的分级早已扩散到全世界,生而为凡人,却能靠日复一日的修行做到一剑劈开战车的武夫,也唯有东方才有,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是唯血统论,正因如此,这类脱离常识的敌人才最为可怕。不仅具备着极强的实力,而且拥有着万里挑一的战斗经验。 他紧紧地盯着那把刀,提防着无孔不入的锋锐剑气,决意哪怕是断了一条腿一只手也得爬出去,然后靠着火力打击把这个人封死在房间,然后想办法撤离! 他这么想着,可没曾料到,白维抬起手将刀客剑客视作生命同等重要的兵器随手一抛,利刃贯穿了病房房门,同时将门外两名警戒着的雇佣兵串了个葫芦。 他们并不是站在门外,而是躲在墙边。但这没什么意义,因为这把刀是转着飞出去的墙壁都被斩碎,脆弱的仿佛刚刚出炉的嫩豆腐。 武装分子急忙往后退去,可知听到一声踏地,他的脸部面具直接粉碎,膝盖顶上他的下巴,凶残的膝撞不是纯粹的力道,还有伴随着透体而出的狂暴气劲,走到二品境界,根本无所谓手里有没有那把刀,飞花摘叶都能发挥出解牛刀碎牛杂的锋锐。 哪怕用的是膝盖,可他的感觉是自己的下巴被摁在了绞肉机里。 脸部面具粉碎,皮肉飞溅,下颚骨顷刻间废掉,不死下辈子只能喝流食。 全副武装的体重超过了一百公斤,此时直接腾飞而起,将病房大门撞碎,他的脑袋承受着冲击力,早已脑震荡,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指挥,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是下意识抽搐。 飞出的人影也没有撞在墙壁上变成一滩烂泥。而是被一只手扣住脚踝,在宽敞的病房外的公共区域转了两圈后被当做投掷道具飞了出去。 就像是一只旋转突刺的蓝色枪兵,精准的命中走廊上其他两名站岗雇佣兵,他们的确开火了,枪械哒哒哒的倾泻出弹药,却并未命中目标。 而是全部打中了飞过来堵住枪口的武装分子身上。 痛击了同伴的同时,也被一百公斤的飞人撞飞出五米多远。 白维瞥了眼走廊另一端,手掌一招,虎首汉刀主动飞回手里,闲庭信步的靠近,左右挥刀,给两个没来及爬起来的雇佣兵补上致命一击。 像极了旅行者走过蒙德城门前的大桥上,顺手宰掉几只鸽子拿禽肉,突出一个闲庭信步。 滑稽一点的画风的确是这样的。但现实中,这两人纷纷捂着脖子倒了下去,血流一地,片刻后就没了声息,一句遗言也无。 【外籍雇佣兵】 【综合等级:17】 人死后,头顶的危险词条也随之消失,没有其他词条,证明都是人类。 白维掀开其中一人的头罩,一名白人,一名黑人,加上刚刚被杀的三个,都来自不同国籍,佣兵的来历不用太纠结,都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那类人。 白维正要走开,转而又停下,他看了眼手里的汉刀,又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乌兹冲锋枪,这种小型冲锋枪射速快,价格低廉,一度是雇佣军们最为青睐的武装。 拾起一把冲锋枪,拉开保险栓。他虽然没有枪械的使用经验,但很快就摸到了门路。 摆弄着枪械的过程中,听到了枪响的其他雇佣兵已经从两个楼梯先后登上楼层,第一波人注意到了地面上的尸体以及站在走廊上的白维。 火力打击来了。 他没有走,自然是故意等人群聚集。当即一个闪身进了值班室,避开扫荡过来的子弹,墙壁上火花四射,玻璃窗被击碎,落在地面变成一地渣滓。 值班护士和医生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见到翻滚进来的白维。当即瞪大眼睛,如果能尖叫,大概已经尖叫了,这样的火力覆盖不可能不传出去动静,警方来也只是时间问题,时间优势在我。 白维没有松开人质,这时候放开,他们冲出去一秒就要当场光荣。 突然间,扫射停下,白维闭目聆听,预感到他们可能会前后包抄进这个屋子。 旋即,听到了有金属滚动的声响,有什么东西顺着走廊弹跳了过来。 手雷。 “借用一下。”白维摘下值班医生的胸前圆珠笔,起身一抛,圆珠笔精准命中手雷,它飞回了雇佣兵的方向,这群人当即卧倒寻找掩体或者一路滚下楼梯。 “唔唔唔!”值班医生想说什么。 白维揭开他嘴上的胶带:“怎么?” “那圆珠笔是我女朋友送我……唔唔唔!” “秀你妹的女朋友!”白维又把胶带贴了上去还加了一层。 他瞥了眼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模样的墙体,嗅了嗅空气里的硝烟味道,转身折返出走廊,对着烟雾后方人群展开火力打击,乌兹开火,子弹倾泻而出,他沿着墙壁飞速奔跑,连续三次踏着墙壁,左右交替,仿佛灵活鬼魅,之前的扫荡已经彻底破坏了走廊里的灯光系统。除了开火的闪光之外,雇佣军们找不到对方的身影何在。 等意识到的之后,子弹已经从各个角度倾泻过来。 前排的三人当即被击中到底,一名不太熟练的雇佣兵拉开手雷保险,却因为中枪倒地没能投掷出去,手忙脚乱中反而把手雷丢回后方,后面站在楼梯里的几人没能立刻听到手雷滚动声响。 因为枪声太吵,等其中一人踩到了手雷低头一看,方才发出一声嚅嗫不轻的fa字。 然后楼梯里内爆炸,火光和冲击波掀翻了好几人,正好撞上了玩射击游戏嗨到不行的白维。 当剑客跳进人群,结果无需思虑,肉眼可见范围内,这一侧的楼道内的雇佣兵,已经没有一人还存活着。 【临时事件】 【杀光他们!】 【当前进度:13/22】 “还有九个。” 白维搜出一枚弹夹,但几秒钟也没换好,索性丢下伍兹冲锋枪,换了一把沙鹰。 “不得不说,这玩意挺好使……” 虎首汉刀不满意的争鸣几声。 右手刀,左手枪,白维觉得此时还差一首deviltriger……穿过长廊,他听到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余下雇佣兵已经意识到提到铁板,决意果断止损,逃跑了,白维正欲下楼追赶,值班里追出来一人。 “嘿!”值班医生将一枚钥匙抛过来,说:“我今天骑摩托来的!” 第一百二十章 刀比枪帅 停车场放着一辆哈雷,白维对摩托没什么追求,他记得的神车唯有五菱。 插上钥匙,拧开油门,引擎轰鸣,灯光亮起,摩托驶向公共道路。 离开医院后,两辆越野车上的雇佣军们心有余悸。 “这次真的栽了!” “留下来的人大概都活不了。” “本来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劫持而已,怎么闹成这样!对方到底几个人,把你们吓破胆了?” “一个。” “就一个?!” “你没看到他,当然觉得就一个人!那搞不好是个超凡阶层!也许是个高级血裔,或者明国仙人,又或者是披着人皮的老妖怪!谁™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一枪打不中!” “开快点!去海滨的驻点!我中枪了!” 争吵声持续着,忽然一名耳尖的雇佣兵听到了什么声音,把脑袋伸出车窗外,看向后方。 在高速公路的路灯光芒照射下,他看见了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速度极快,显然已经超速,并且骑手更是疯狂不要命的在车流之中来回交错,新东京的道路早已修建完成,大晚上的车流量绝对不多。 但即便是快飙车的飞车党也不会选择这条路上疾驰! 他眯起眼睛,隐隐看见了什么东西在泛着银色的光。 等看清的时候,他骤然发现那是举起的银色的沙鹰,正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追过来了!”雇佣兵一声尖叫。 随后只听到一声枪响,他的半个脑袋被贯穿击碎,红白色溢出,人倒在车内后座,一动不动。 “他妈的,疯子!”一名非血人咬牙,直掀开越野车的车顶,架起机关枪对着后方一通疯狂扫射。 高速行驶着的车辆疾驰而颠簸,根本没办法做到细致瞄准,只是在地面上打出一排排泥点,而且有枪的不止他一个,雇佣兵刚刚打孔一枚弹夹,缩回头来换好子弹,另一人刚刚露头试图顶替,就被一枪爆了脑袋。 火力压制一旦停下,对方的精准命中率每次只需要一发就能杀一人,零点三五七英寸正好容弹量为九发! “火力压制!火力压制!”雇佣军大吼着。 两辆车并不是并排行驶,因为瀛洲太小了,车道最宽也只有四车道,通往海滨驻点的路更是狭窄的两车道! 所以能形成火力打击的只有后面这辆车。可这辆车的活人就只剩下两个了,司机和副驾驶。 副驾驶的人早已中弹,不可能起身射击,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注意到了不断逼近的摩托车。 他把心一横。 劳资创死你! “想杀我,想杀我是吧,看我活生生把你给碾死!” 他骤然放慢了速度,转动方向盘,将越野车调转方向,轰鸣转向后撞向哈雷摩托。 这样庞大质量的汽车本就是杀人工具的一种。就像是锄地机和收割机,很多人看到它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方便。而是觉得它可怕,表面上虽然是农具,但如果放到战场上,收割人命也不比收割麦穗难多少。 嘶吼着狂叫着,越野车碰撞哈雷摩托,质量的差别决定了结果,根本是以卵击石。 双向奔赴的碰撞即将到来。 但司机突然间看见对方扬起右臂,一把刀接引着荒凉月光。 举刀斩落。 他看见了无穷的月光,越野车微微一抖,他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朝着两侧分离,自己的手脚也不听指挥,呼啸而过的狂风中,他的身体和这辆车就如同散了人心的内讧队伍朝着四面八方的分散开,统统离家出走。 车辆从中间分开,但并不是均匀的两块,而像是被胡乱切碎的洋葱。哈雷摩托撞了上去,仅仅只是一声轻微碰撞,越野车就像是被保龄球撞上的青花瓷瓶,砰的一声碎裂开,洒落在地上,掉落一地零件,油箱里破碎,迸发的火花点燃了汽油,道路中央燃烧起熊熊大火,将被切碎的人体也付之一炬。 哈雷摩托继续行驶,追逐着最后的目标。 前一辆车已经把所有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并未看到越野车是怎么被撞碎的。 司机疯狂咆哮着:“不能让他靠近,让他靠过来,整辆车都会被撞碎!火力覆盖,火力覆盖!” 哪怕是再怕死,还手脚完好的雇佣兵们都探出脑袋和双手,疯狂射击,试图靠着火力将对方驱逐出去。 对方偶尔点射一两次,双方枪战了十分钟,只一名雇佣兵慌忙中失去平衡,被沙鹰打穿了喉咙。 一路狂飙,不知道闯红灯多少次。如果有驾照分,现在可能已经是负几百了。 越野车停靠在一处隐蔽海滨码头。 这里较为漆黑,隐蔽物也很多,借此周旋。 白维停下摩托,也隐入黑暗,四周都是战争迷雾,彼此都难以发现对方。 但这里是对方据点,必然藏匿了更多的军火。 挺好,这也是一笔物质财富。 白维心底将战利品单方面划分给了自己,不仅要赢,还要双赢。 忽然,他停下步子,四周的灯光统统打在了他的身上,俨然对方已经发觉了自己的位置。 明亮的探照灯过去是用在灯塔和海上的强光,此时颇为刺眼。 早已在不同位置蹲点好的雇佣军们开始倾泻重火力,而四周并没有足够坚固的掩体。 白维压低身形俯冲到瞭望塔边,挥刀斩断瞭望塔,开枪破坏探照灯,同时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它倒向另一侧建筑,精准命中顶层,一名狙击手藏在那里面,就算不被压死也已经失去了射击角度。 他抛开沙鹰,子弹刚刚已经打完了,左右手交替,汉刀换回惯用右手。 他来到据点内部,劈开大门,切除一个三角形,将切碎的门板踢飞出去,沉重的压力直接压垮了后方试图伏击的雇佣军的膝盖,踏上前补一道,人头顺着地面滚动。 他骤然嗅到了很浓郁的火药味,立刻后退,同时踩住切开的三角形钢铁门板的边缘,当做护盾架在跟前,下一刻狂暴的冲击力汹涌而至,轰鸣的爆炸将白维掀飞出去,钢铁门板一侧变得通红滚烫扭曲变形,他踢了一脚门板,凌空落下,砸入五十米外的楼层里,同时钢铁门板落入海中。 “2/22” 还剩下最后两人。 白维拍了拍肩头的灰尘,歪过头避开背后的一发射击,藏在角落里的人已经站起,疯狂的咆哮着。 “怪物,你这个怪物!去死,去死吧!” 他丢下手里的手枪,提起手边的加特林,转轮轰鸣发出声响。但他竭力抬起的枪口下一刻就被踩进地面,喷吐而出的金属风暴贯穿了楼层楼板,白维面无表情的一提刀,血溅在他的脸上。 回去得自己洗衣服了。 最后一人。 白维跳上金属支架,沿着颤颤巍巍的瞭望塔支架走到顶端,看向躲藏在这里不敢出声的最后一名雇佣兵。 这名狙击手的一条腿被压碎了,动弹不得,放在这里不管也活不了多久。 “谁让你们来的。”白维依次用三种不同语言问了一遍。 雇佣兵露出讥讽笑容,呸了一声:“杀了我。” “我不认为雇佣兵会有什么道义,你们只是为钱卖命。”白维没有着急落刀,而是反问:“同样是死,你不觉得不公平么?你死在这里,而你的雇主还好好的,他明明知道我在这儿,却还是派遣你们过来。如果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概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替他办了不少脏事吧。” 雇佣兵的脸色微变,表情阴晴不定。如果知道会遇到这种怪物,他们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接下这个必死的任务,可给钱的雇主根本没提到过这件事……兔死狗烹? 白维不再多言,点到即止,他不用施加太多压力。 因为在一个人死之前想拉一个垫背的很正常。 雇主和雇佣兵之间本就没有信任,只有纯粹的利益,他们死了,想要雇主随着自己一起毁灭,再正常不过。 毕竟他们太清楚的知道对方也该死。 “资料,都在那边的屋子里……密码是……” 雇佣兵报出了自己知道的,随后将手枪塞进嘴里,饮弹自尽。 白维去了他说的地址,找到了保险箱,输入密码,但密码错误,他再次输出,仍然错误,第三次犹豫了一下,没有输出密码,直接费了点力气,数次挥刀后切开保险箱。 虽然破坏了一些文件,但纸张可以复原,不出意外,他在保险箱里看到了炸弹,只要再输错一次就会爆炸。 雇佣兵故意说错密码,也是想着拉白维垫背,说不仇恨绝无可能。 白维拾起文件档,挺大的保险柜里装了一半,都是雇佣军签订的合同和各种资料证明。 而委托方是……水门基金。 直接雇用人则是,会长,水户赖一郎……根本不出所料。 白维将文件整理好,骑上摩托车,直奔新东京,离开同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这处隐秘码头。 很遗憾军火库已经被毁掉,只搜刮到了两百万现金,可能他们结算是用外汇或者黄金……总之都没找到。 【事件已完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守护神 一名雇佣兵来到了大厦门前,负责接应的侍者看了眼时间:“你来迟了。” “耽搁了一下。” “被什么耽搁了?” “红灯,老奶奶,碰瓷的,还有路边有个男人和女人抢男人,没忍住多看了一小会儿。” “……”侍者深吸一口气:“东西带来了么?” “这儿。” “我要检查一下。”侍者打开了冷藏箱,确认了的确是一枚新鲜的心脏:“这心脏是不是有点大?” “大一点不好么,正好配得上。” “跟我来。”侍者没说什么,带着雇佣兵走上了电梯。 电梯来到顶楼,经过数道检验,雇佣兵来到了一间卧室前,侍者接过箱子,对雇佣军说:“你的报酬都在隔壁房间,自己去领吧。” “等等。”雇佣军说:“我有些事要说一下,医院里遇到了些许事端,我得问个明白。” 侍者犹豫:“我去通报一下。” 片刻后房门打开,雇佣兵全身武装被卸除,进入了布满藏品的室内,看到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全身上下都写着「死」字。如果头顶有血条,现在已经空了。就像是被扎破了一个洞的瓶子,生命在不断流失,时间也在不断减少,一秒一秒的…… 放着心脏的箱子被老人抱在手里,像是得到了宝藏的海盗,他的心情很好,或许是见到了生还希望,他此时的表情是放松的,苍白的脸色浮现少许红光。 有了希望,人总能活下去……不论这希望源自多么肮脏的强取巧夺。 “你想汇报什么。”水户的心情很好,并不介意耽搁一些时间。 “倒也不是想要汇报,而是有些好奇。”雇佣兵摸着下巴:“我看了一些报告,据说水户阁下寻找一颗合适的心脏已经有了三十年之久。可您是怎么确定这枚小女孩的心脏一定适配的?” 水户赖一郎说:“好奇可不是好的品质,雇佣兵。” “不仅是好奇,我也想知道这个途径……” “原来如此。”水户点头,世界上缺乏器官的人大有人在:“你想更换器官。” 雇佣兵不置可否,只是问:“是通过基金会?” “基金会只是其中之一,通过各种基金获取数据,购入遗体,储存器官,这是主要的来源手段,而且合理合法。” 水户赖一郎靠着床被:“不过我的情况,并不在这其中……咳咳……我的心脏先天畸形,想要找到适配的心脏,通过普通的办法完全行不通,于是我只能借助……神秘。” 雇佣兵急忙追问:“哪一种神秘?我倒是听闻过,有一种无所不知的魔镜。” 水户摇头:“假的,魔镜只是爱八卦男女关系的镜中恶魔,根本毫无价值。” 雇佣兵又问:“真实之口?真理泉水?还是龟甲占卜?” 水户赖一郎全部否认:“有用,却只有一点点用。” 雇佣兵杠道:“那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有用……但对我于事无补。”水户低沉的说:“但最后我找到了「件」。” 雇佣兵没听说过。 “一种人面牛身的妖怪,它会说出注定成为真实的预言,件的汉字拆开,就是人牛,在山海经中有记载,被誉为飞兽之神,雌性的件预言一定正确,可大多是不详,而雄性则是会传授躲避灾害的办法。”水户赖一郎说:“我遇到的就是雄性的件。” 雇佣兵问:“它说了?” “不,它只告诉我如何活得久,却不肯告诉我如何治愈。”水户说起这件事颇为得意:“但它肯定知道,它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于是我假意放弃,后来偷偷跟踪它,找到它的所在,利用它住所的一家人性命做威胁成功抓住了它,得到了件,我就能成功避开多种灾难,最后也的确继承了水户家主的位置,获得了如今的地位。” 雇佣兵听着只觉得荒谬:“哪有这么方便的妖怪?” 水户赖一郎哈哈大笑:“世界上总有些人是这般好运的。不论是去了龙宫的浦岛太郎,还是见到仙人下棋的樵夫,他们都得了奇遇,却有人错失,有人没把握住…… 可惜,这只件早就死去了,我也始终没找到第二只。但在它死之前还是给我留下了足够多的预言,告诉了我什么地方能找到适合我的心脏。” 说到这里,水户突然想起回忆起了什么:“但它当时也还说了另一句话……” 显然这句话并没有被水户赖一郎放在心上,他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自言自语的念道。 “它说……” “这颗心脏绝非我能觊觎的,劝我早点放弃,这女孩身边会有一位可怕的守护神。” “放弃?哈哈哈……真是可笑。” 水户赖一郎抚摸着手边的箱子,哈哈大笑。 “守护神么。”雇佣兵若有所思:“这个预言有点准啊。” “件的话,我是当真的,但我想了挺久,也没找到别的可能性,这守护神只可能是樱井思的父亲,樱井明。” 水户赖一郎挑起眉毛,能看出这衰老老人的心脏里流淌着如同毒蛇般的冰冷血液。 “所以,我要毁了他。” 他张开口,突然说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布局摧毁件的预言。 “我故意让人挖来了樱井明,迫使他放弃过去前途大好的工作,然后把他炒了!” “通过关系打压他找到新的工作,让他贷不到款,做不成生意,也在圈子里名声败尽,只能走上邪路!” “知道他最后肯定会想着去诈骗,故意让他钓上好几个受害者,让他留下案底彻底不能回头!” “都是我安排的。” “为的就是拖垮他!” “没了钱,他拿什么去救她女儿!医院都住不起!” “这样,迟早他女儿会死,等他女儿死了,他彻底没有了心灵上的依靠,我再给他一点甜头,他还不得乖乖的把那颗心脏给我!” “什么守护神,不过就是水箱里的一只王八!” 水户不乏得意的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筹谋规划,他靠着自己的财力、地位、权利,想要逼死拖垮一个家庭一个普通人实在太容易了,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雇佣兵疑惑的问:“为什么不直接抢?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我在等,等她长大一些,太小的心脏负担不起成年人。”水户吸了口氧,平复激动的心神:“可我的身体支撑不住了,不论如何,都得提前执行换心手术。” 雇佣兵了然:“原来是这样,我已经掌握全部了。” 水户赖一郎说了这么多,情绪平复后,也开始疲惫了。 “既然你想问的都问了,那就离开吧,等我做完了换心手术,再聊一聊你的合同问题…… 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再回去非血大陆了吧,那群散漫的政权和佣兵的血腥世界,还不如留在瀛洲享福。” “这倒是不必。” “哼!”水户脸色一沉:“雇佣兵都是疯子,你也不例外。” “不,我说的不必指的是……”雇佣兵淡淡道:“你不用做手术了。” 水户赖一郎脸色没有变化,如同病入膏肓的狮子,却还能龇牙咧嘴的咆哮。 “我没时间听你说这种笑话……” “这颗心不是樱井思的。” “什么?”水户赖一郎的脸色骤然苍白。 “这是我从生鲜市场刚刚买回来的一颗猪心。”雇佣兵摊手:“狼心狗肺,禽兽心脏,挺适合你的。” 水户赖一郎立刻打开盒子,看着这枚大了一号的心脏,脸色微变:“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雇佣兵笑而不语。 “心脏,在哪里!”水户赖一郎慌了神,下一刻又镇定下来,将箱子砸向地面,怒吼道:“你是不是要坐地起价,我给你十倍,十倍!!” “这个不是钱的问题。”雇佣兵摇头:“这心脏十分滴珍贵,普天之下就这么一颗,你一个小小的催逝员,怎么能有资格占用呢?” 水户赖一郎有些喘不过气来,按住心口,咬牙说:“你不把心脏交出来,也别平安无事的走出这里!还有你的那群同伙,你们的把柄可都握在我的……” 雇佣兵抬起手,撕开脸上的面具,白维作为黑色蔷薇会的最高首领,非常擅长化妆和易容,扯下外套,眨眼间就从络腮胡子的非血人种变成了气质尊贵的东方绅士。 帝王嗓音低沉醇厚:“继续说,我在听。” 水户赖一郎满脸错愕:“你……你是什么人!” 白维不假思索的自我介绍:“鄙人,守护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 牛鬼 件的预言是准确的。 水户赖一郎费尽心力的毁掉了樱井明。 真是因为他惧怕预言中的守护神。 正因为他惧怕守护神而摧毁了樱井明,把他逼入绝境当中。所以这位爱女的父亲成了坑蒙欺诈的诈骗犯,人人喊打,最终才走上了绝路,一命呜呼。 樱井明是死了。 他的死,成了一个果,而这个果,让在他死亡前心怀不甘的拉住了白维裤脚。 这时一套因果循环就形成了。 从结果来看,倘若樱井明尚在人世,或者有一份稳定工作,能贷款让女儿继续住院,就不可能碰到白维。 白维此时此刻也并不会出现在这里,他甚至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位身患血月病的女孩,他只会认为世界上的血月病早已被消除,猩红诅咒已经被黄金王座屏蔽在大气层外。 这就是因果。 因为有预言,所以想要规避预言而采取了行动,最终这一行动反而导致了预言的发生。 好一个多重嵌套的俄罗斯套娃。 于是守护神站在这里,他一路慷慨而歌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阴影中遍布着鲜血和尸骸。 白维从口袋了拿出一根香烟,用神焰术式点燃。 他在病房一般不会抽烟,因为对病人身体不好。但这位水户赖一郎会不会吸入二手烟而导致心肺骤停,他倒是一点都不在乎。 “你已经活的够久了,眼看着小姑娘安然无事的活下来了。反而心有不甘的派遣雇佣兵不惜杀人取心,这一行为已经严重的越界。” “我寻思,你有杀人越货逼的一个家庭家破人亡的恶毒,也早该预料到会被仇家找上门,然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心理准备吧。” “看看这个。”白维抛出一个档案袋,里面的资料散落出来,落在床铺上。 水户赖一郎低头看去,脸色瞬间色变,这些都是雇佣兵和军火相关的:“你是怎么得到这些资料的!” “抢来的呗。”白维平淡道:“不然呢?他们会拱手相送?我杀了二十二个雇佣兵,撬开保险柜才拿到了这些,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儿,想要看看幕后主使,然后嘛……也就这样。” “杀,杀光了?”水户赖一郎神情呆滞,大脑宕机一秒,那可是非血大陆上的一流雇佣兵的精锐们! “与其在意死人,不如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事,你不仅把一群雇佣兵包装成保安企业带入瀛洲,而且涉嫌暗中偷渡军火,控制武器买卖,这些加起来足够判你一个抄家灭族…… 要知道幕府对于刀狩令的执行都颇为严苛,更别说你涉嫌交易的还不是一般的刀,而是热武器。” “来之前,我把余下百分之九十的资料都丢在了幕府奉行所的大门口,以这群忠犬的工作效率,巴不得执行抄家灭族充实口袋。很快,你这栋楼,就要充公了,包括你自己,呼吸机都不给你留下。” 他站在十步外,静静欣赏着水户赖一郎的表情变化。 老人似乎还没彻底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每一个反应都变得缓慢而迟钝。 可白维并不给他反应过来的缓冲时间,继续言语攻心讥讽。 “你的家族要因为你的贪婪和愚蠢而覆灭了。” “现在,你不仅要死了,更要倾家荡产。” “你为什么不哭呢?” 水户赖一郎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嘶吼声。 “kisama!” 那是最后的歇斯底里,也是一名老而不死的恶贼的灵魂迸发的绝命凶狠。 他怒吼之后,咳出了大口的鲜血,死亡已经悄然到来,正在扣开他的心脏。 水户眼中涌出无限的惊恐和慌张。 “不,不,我不要死!我还要活着,我还有很多钱,我还有那么高的地位……” 他的眼瞳一下子黯淡下去,紧接着眸子深处涌出了大量的血丝。 他的四肢开始抽搐扭曲,如同被某种邪恶生灵附体,枯瘦的胸膛下方有一张脸孔浮现。 一枚感叹号悄然浮现。 【牛鬼】 词条上布满了凄厉的怨气和煞气,白维仿佛从其中窥见了水户赖一郎对待件的方式,问取件的预言。实际上是在折损它的生命,说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也意味着水户赖一郎为了问取预言一定采取过十分残酷的手段。 即便是到了最后,件死去了,它的怨恨已然缠绕在老贼的身上。 不,不仅如此。 单纯的怨恨不至于让活人的肉体一同产生变质,又不是神秘度高到域外邪神的程度。 白维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个人本来心脏先天畸形本就不可能活到七十岁,他为了活命肯定什么都做,而各国都流行过相似的传说。 吃了人鱼肉,活了八百年的八百比丘尼; 吃了唐僧肉,就此长生不老…… 白维凝视着水户赖一郎:“你把件吃了。” 水户赖一郎没有回答,他此时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意识也无比的模糊不清楚。 曾经吃下的妖怪的肉,在这时反而显现出它的异类本质,或许它从来都没有被彻底消化。 而是随同件的怨恨一同沉淀,直至这个老贼灵魂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开始反噬,让他感受到世间最强烈的痛苦,撕裂他的躯壳,复仇固然无可厚非。但这种事,反而可能诞生出一只沾染着血腥污秽怨气煞气而生的妖魔。 不肯接受死亡的执念;痛恨人类的怨恨;这两者交融便是污秽。 天人沾染上都会天人五衰,大鲸沾到都会豹毙。 【临时事件已触发】 【除魔】 【友情小贴士:你要斩杀的恶人居然先一步被弄死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牛头人呢?】 “妈的,牛头人?”白维被气笑了。 一抖袖子,虎首汉刀掠出,轻轻一震,两侧藏品架子当场两断。 袈裟斩,逆袈裟,左右两刀连斩,全部命中。但已变化为牛鬼的怪物只是举起双手,并未死去。 刀伤看上去很重,却并没有伤到核心。 它咆哮着朝着白维方向冲杀过来,右手甚至直接提起了制氧机和旁边的医疗器械,那玩意重量加起来超过五十公斤以上,划过白维头顶,命中后方的藏品柜子,顷刻间数千万円直接蒸发。 哪怕白维不是円批,也深感痛心。 他掏出手枪开始精准射击,新拿到的技能不用太浪费,枪械自然是之前雇佣兵爆的装备。 保持射击姿态的同时,白维挺胸收腹提臀。旋即时间流速减缓,这就是子弹时间,但必须集中精神。 连续数枪全部命中头部,死神之眼莫过于此。然而即便脑袋被打了个稀巴烂,它也还是冲锋过来,丝毫不惧。 因为牛鬼的脑袋还有一颗,在胸膛中央! 白维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牛鬼双手一顶,把他撞上房顶,这里的层高足足接近七米,白维的右脚已经触及到了天花板顶层,他挥剑斩落顶层吊灯,将钢铁重物砸向牛鬼,同时落下如雨的刀光。 剑气如豪雨,连巨大的吊灯也被切的七零八碎。但牛鬼居然只是伤痕累累,枯瘦的躯壳下方流淌的亦不是人类的鲜血,道道伤口下方长出了血色眼珠,看上去如同全身布满眼球的百目鬼,令人看一眼就密集恐惧症发作。 “呼……”白维吐出一口气,站定身体,下一刻横刀而过,室内流淌过一道电光。 紫电一闪! 刀光切入了牛鬼的小腹中,却没能将其腰斩,连续大战,白维的剑术等级停留在二十六级左右,攻击力显然低了点,汉刀质量也差了点,剑气也不够锋利。总之都弱了一点点,导致这把刀至勉强切入小腹,触及到了肾脏位置,没能一口气斩碎腰脊椎。 白维默默发力,猛然间一拍汉刀,虎首咬住铁环,发出铿锵声响,虚幻的猛虎气劲成型,虎虎生风。 他爆发一股心生力量,推动牛鬼冲向室外,钢化玻璃根本脆弱不堪,落地窗一碰即随。 三十三层顶楼高度,白维将刀锋压入牛鬼胸膛中的鬼脸里,狠狠一踏,任其自由落地,朝着大地坠落。 这个距离下,将全部重力势能灌入其中,绝无可能规避! 一头猛虎撞碎玻璃,从高楼跃下,裹挟着狂暴的冲击力,轰入地面,刀锋切肤入骨,同时狂暴的冲击力灌入地面,利刃刺入地面,龟裂痕迹扩散出十五米,骨头断裂,摔成肉泥,牛鬼被一刀贯胸,再无挣扎。 白维单手吊在三十三楼的边缘,心有余悸。 “这要跳下去,不死也废半条命……还好我技高一筹。” 【事件已完成】 【你获得一次对件的提问机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 提问 打斗的痕迹早已扩散了出去,片刻后整个顶楼都会被包围。 白维想了想,直接松开手,从三十三楼上跳下,挥刀将一截金属刺入大楼表层的混泥土墙壁里,下降到二十多层高度后一脚踢碎玻璃进入房间。 这里没有灯光,本以为也没有人在。但这么一件普通的仓库里居然还有人。还是两个人,还是两个光溜溜没穿衣服的人,还是两个男人。 两个混在一起的男人似乎也根本没想到二十多楼居然还有人天降正义。 可还保持着连体状态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甚至还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白维当即地铁老人手机,直接抬手把两个人敲晕,打开灯后拾起其中一人的衣服套上换装,换衣服的过程中看到了这两个人身上的名片,其中一人是牛郎,另一个则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名人。 似乎是某个冰上运动的评论员,以前是职业级,水平一般,后来退役了,靠着各种黑某个很有名的冰上运动员的评论和评价获得了较高名气。 可没想到,这个黑子叫来的牛郎长相居然和那位冰上运动员有七成的相像。 这就是黑到深处自然粉,还是粉到深处自然黑? 太脏了。 心灵纯洁的我已经没眼看了。 靠着换装和简单易容,穿过混乱的基金大楼,从电梯井转到安全通道,轻易抵达了一楼。 此时的一楼地面汇聚了大量人群,基金会的员工和保安们开始驱散附近人群,有人试图把汉刀从尸体上拔出来。但插的太深,入地半尺,根本拔不出。 白维没去围观,坐上摩托车戴好头盔,抬手一招,虎首汉刀嗡鸣一震,撞开人群,飞回掌心,没入衣袖。 保安们只看见了摩托车的尾灯拉出一个S形的残影,别说人长什么模样,连车牌都没看清,只远远望见红灯残像,以及一声轻蔑的笑。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车辆停靠在一座桥边,白维脱下衣服,点燃后把它丢进河水里,一股做作的香水味闻着熏人。 【倒计时:0:55】 距离提问还有最后一分钟。 白维开始陷入思索,他可以对件提问一次,就意味着对方会使用一次预言能力。 有了水户赖一郎的前车之鉴,意味着件的预言非常精准。 只是被预言和命运束缚的大多是普通人,神秘度越高,难难以被揣测。 白维过去不相信任何形式的预言,这是因为他足够强。当你能一拳打爆陨石的时候,什么天灾天谴都是笑话,宇宙帝王来了能接得住一拳头么? 如今的神秘度不够高,不清楚件的预言有多精准。倘若直接问询英灵之理哪里得,它大概也会建议投胎。 白维陷入思索,他想问的说起来也有很多。 譬如说…… 自己未来会有几个老婆? 一见钟情的灵魂伴侣在哪里? 后面十期六合彩的中奖号码是? 国足哪一年能夺冠? 在哪个地点哪分哪秒十连抽卡能满命毕业? 小智什么时候接比比鸟回家? 酷拉皮卡什么时候下船? 特利迦到底是巧克力味的粪,还是粪味的巧克力? 江南是不是真的在写完龙三后就已经被外星人夺舍,逐渐晚年不详? 想问的事太多太多,但有些问题似乎知道了答案反而不美。 所以细究起来,其实想问的也没几个。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剩下不到半分钟,而白维还有些停驻于自己的思绪里。 片刻后,时间已经进入最后的十秒倒计时,他迟缓的回过神,看了眼倒计时的五秒时间。 “给我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虚空中浮现出件的虚影,人面牛身。 它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提问,太过于务实,以至于它有点不适应,或许它已经把六合彩的中奖号码都备好了,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句,就很意外。 白维解释道:“我快没钱了,那群雇佣兵好穷啊,就带了几百万円,办个葬礼就花完了……我还是想找个班上,电子厂和牛郎店就算了。” 件无语片刻,缓缓开口,道出一个地址。 【龙樱俱乐部】 说完,件的灵魂缓缓消散,魂归天地之前,它对白维低头致谢。 白维回以古礼,拱手作揖。 “龙樱俱乐部么……找个时间和周边人打听一下,也许山田会知道。” 他乘上摩托车,返回了医院。 此时的医院已经被警察们封锁,空地上,雇佣兵的尸体们一具具的摆放在地面上,整整齐齐的,挺好。 有的人得到消息,含泪冲到尸体旁边就要开哭,结果掀开被单找了半天发现没一个对的,肤色都不对,更别说脸了,懵懵懂懂的擦干净眼泪,侧过头一看,亲人正站在旁边翻着白眼。 白维停下车辆,找到了值班医生,把钥匙塞了回去。 医生压低声音:“我们统一了口径,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的……这次医院只有少数人受伤,没有人死亡。” 即便医生说出去也没什么,君子坦荡荡,小人藏基基。 这群人能第一时间统一口径后选择不说,大抵是为了自保。 白维的实力他们看的清清楚楚。万一被警方得知公布出去,引来报复,他们也有一份责任,可能被迁怒。 但也不能太过于以恶意去揣测,至少这位医生能主动丢来钥匙,证明其心底的善意也占了不小的比重。 治病救人本就需要超越一般人的能力、耐心和心性。从其临场反应来看,这位值班医生未来前途无量。 整个五楼的公共区域都被毁坏的不成模样,白维直接去了另一栋探视樱井思,他在傍晚要求转移了病房。 樱井思此时睡的很安稳,根本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维见她安然无事也并未留下,从今往后她也是彻底安全了。 罪魁祸首的水户赖一郎已经暴毙,樱井思的心脏已经不会再有人惦记了。 水户的死已是铁板钉钉,都说杀鸡儆猴,这次直接把猴子杀了,其他猴子也该掂量下后果。 至于警视厅是否会把这两处加以练习,这是迟早的事。但是否会顺藤摸瓜的查到白维身上,他一点不担心。 一方面水户赖一郎涉嫌军火生意,幕府不会放过他和他背后家族,以及其拥有的全部财产,死有余辜,杀了他和提交其犯罪证据会形成将功补过,甚至不需要接受法庭裁判; 另一方面,白维作为明国人,享有引渡权在内的多项权利,瀛洲律法对他适用,却不能直接裁决他。 除非是犯下极大恶劣性质的刑事犯罪,否则最坏结果也只是驱逐出境。 一旦涉及到跨国法案,这就需要和明国大使馆扯犊子了,而明国大使馆里入驻的都是些什么人? 五成左右是纵横学派的铁杆拥护者,三成太学生,还有两成是铁血鹰派的兵家,跟这群人开会,就意味着要承受纵横术的左右拉扯以及兵家的威逼利诱,以及太学生的太极拳法搁这儿搁这呢,稍微想一想就教人同情瀛洲对外联络官的头发。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而是行侠仗义且有理有据,那么大义在我!明国大使馆就是站在你这边的,为民除害,大大滴好,整日淡出鸟来的安乐椅上的驻地文人们巴不得找点有趣的事来做。 所以结果必然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不这样就可能会影响到两国外交,又是一笔烂账。 白维心态自然是无比放松。甚至暗自寻思着被找上门后,大使馆一通电话打过来,警视厅直接放人的爽文展开,这或许也是财富密码的一种吧。 来到医院外,白维呵出一口白雾,仰起头看向纯白的月光。 他眯起眼睛,虽然小问题解决了,但猩红诅咒的调查还没有结束。 相较于能直接拔刀斩杀的焫鷄们,自己难以理解的猩红诅咒才是威胁的来源。 来日方长。 回到柳生宅,见到妹妹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他保持距离,以免身上的血腥味和沾染的香水味被霜月嗅到,问:“怎么在发呆?” 柳生霜月回过头,将什么东西藏入沙发:“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洗澡水烧好了,先去洗澡吧。” 白维想着身上气味,便径直去了盥洗室。 等青年离开后,柳生霜月低头看向手里藏着的物品,是一张署名为真田的邀请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没人喜欢饭后刷碗 上午八点许,北辰归蝶来到柳生宅门口。 她细致的整理好仪容,对司机吩咐:“傍晚再来接我。” 司机不假思索:“是,大小姐……是晚饭前?” 北辰归蝶回道:“当然是晚饭后!” 等司机驱车离开,她伸出手扣响柳生家的大门,不一会儿,房门就打开了。 是柳生霜月,她正用毛巾擦拭着汗水,俨然刚刚晨练结束,见到门外是北辰归蝶的时候,有那么几秒钟,眼神还是爆发出了母狮子护犊般的威慑。但很快就收敛了回去,允许对方进入她的领地。 因为狮子允许一夫多妻。 只是这种退让对她而言仍然会造成非常强烈的不适应,忍耐远大于平静。 特别是注意到北辰归蝶期待的将目光频频投向一切白维可能出现的位置时,她的语气也很难好转。 “别瞅了。” 她打断道:“如果你是期待看到兄长穿着剑道服晨练,汗水从脸颊流淌到脖颈再流入锁骨和胸肌的场景,那我劝你早点放弃为好。” 北辰归蝶被点破心里所想,心头短暂羞涩,但很快就将羞涩感抛之脑后。 她更加确信柳生霜月跟自己是同类人,这种程度的小菜她作为妹妹肯定品尝很多次了。 可恶……你家的小菜当然随便吃,可我还没尝过呢!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晨练提前结束了?” “不是,兄长已经好些年没有晨练了。”柳生霜月淡淡的回应。 “为什么?再好的身手也需要长时间的锻炼维持吧。”北辰归蝶不解。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玄关位置,并且开始脱鞋。 回答就从正厅里传来,白维将早餐端上桌,笑着回道:“因为没有必要,晨练是习武的前置,我现在不再习武。所以不必要晨练,最多雏鹰芜湖起飞一下,余生不过三万天,能摆一天是一天。” “白先生!”北辰归蝶蹭蹭蹭跑近,还有心留意一下自己的裙摆角度,故意歪了歪脑袋,挑选最可爱的角度,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呀。” 柳生霜月在后面不断「啧啧啧」,暗戳戳的嘲讽这女人的小心思,才十九岁,就这么会了嗷? 白维见多不怪,两辈子时间,各种性格女性都见的太多,青纯的、放浪的、表面放浪内心清纯的,表面清纯内心放浪的,一边放浪一边清纯的…… 他对此回以一笑:“早上好,吃了吗?” “没有没有,来蹭饭的。”她立刻坐下。 “添双筷子而已。”白维给对方递过去一碗小米粥,摆出一家之主的态度,对两位后辈保持温和的微笑: “平日倒是不怎么有正经人过来打扰,能见到你和霜月成了朋友,我很高兴。” 柳生霜月下意识挺直背脊,她总觉得一本正经的老哥越来越像个某个往生堂客卿了,一股老爷子味。 北辰归蝶没什么不适应,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也颇为满足了,时间算是来对了。 倘若每天都来打扰也并不合适,一周一两次的频率倒也不算很高。 只要逐渐习惯,最后时机成熟,她自然可以发起攻势一波拿下,然后顺势加入。 获胜感言都想好了——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饭桌上,白维和北辰归蝶都有说有笑。反而柳生霜月食不言寝不语,端庄安静。 早餐很快结束,白维开始洗碗,这一幕不是第一次见,但北辰归蝶还是觉得颇为稀奇。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托着腮帮看向刷碗的青年。哪怕只是个侧面和背影,都让她目不转睛。 然后她看见柳生霜月伸出双手放在她的下巴下方。 “?” “怕你眼珠子看直了掉出来,给你接着。” 北辰归蝶翻了白眼,不计较这种程度的讥讽,仅仅是摇着头轻叹道:“饱汉不知饿汉饥。” “谁是饱汉?我又不玩角先生。”柳生霜月绵里藏针。 “别污我,我也不玩那个,习武者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身体保持完整整洁,也是对自己的尊重和重视。” 北辰归蝶不在意她几句话里话外的针刺,不赶她走就已经挺好了,时间还短,她有的是耐心,北风和太阳的故事,简单的道理谁都懂。 “那看来你不需要兄长的私下照片……” “我要!给我!” “你不是不玩角先生吗?” “我可以学!”北辰姑娘求知若渴。 “……”柳生霜月一时间哑口无言,为她的厚脸皮感到惊叹。 “要钱吗?”北辰归蝶拿出钱包:“我带的不多,这张卡里只有一千两百万,是我存的私房钱……” 柳生霜月面无表情:“我差点就信了。” 北辰归蝶眨了眨眼睛:“你敢卖,我一定买,千金买马骨,不亏稳赚!” “你这大小姐拉低了全国大小姐的平均水平,丢人都丢到外面来了。” “人长大后总要学会厚脸皮的,快把照片拿过来,让我康康!” 柳生霜月无可奈何的拿了相册过来,两人在一起翻了翻相册,只是并没有什么私下照片,只有几张家里人的合照。 “看够了吧大小姐。” “我哪里是什么大小姐。”北辰归蝶摇头说:“我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啦,随处可见的。” “随处可见的女孩子可不会这般死皮赖脸……” “会的哦。”北辰归蝶神情认真:“大家都会的,这可是平生仅有的喜欢。” 真的喜欢上了,女孩子也可以很执著的。如果瞻前顾后行动力不足,只能说还不够喜欢。 “这种女孩子我没见过。”柳生霜月扭过头,她心底其实也不反对这种说法,她也是十七岁的女孩。 “你现在不就见到了?”北辰归蝶自卖自夸。 “你才见过我哥几面,就这么轻易的说出喜欢?”柳生霜月好笑。 北辰归蝶还真想要好好的掰扯掰扯这个问题,眯起眼睛问:“当你看着一个男人刷碗都觉得他很有魅力的时候,难道不算喜欢吗?” “哼,这算什么……” 柳生霜月侧过视线,望向厨房,正巧白维注意到了视线,兄妹视线对上,青年回以一笑,就那么稀松平常的微笑,顿时屋子里阳光灿烂。 她低下头,双手揉着脸颊微红,支支吾吾道:“可以算。” 北辰归蝶靠在沙发上,轻声说:“我还真的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男人刷碗的场景呢。” 柳生霜月愣了一会儿,这好像很罕见,又好像并不罕见。 明国的家庭里,男女都要负责希望的,只是没人乐意洗碗。所以夫妻之间为了让对方洗碗,会经常闹出各种勾心斗角的笑话来,比恋爱头脑战还要有趣。 霜月不觉得那是烦恼,反而是一种生活情趣,她也不讨厌做饭和洗碗,甚至内心会觉得平静而幸福。 “你或许真的在明国待太久,被那边价值观影响了。”北辰归蝶轻声说:“在瀛洲,女人负责洗碗做饭才是常态。哪怕是家里有儿子和女儿,女儿也要学着帮妈妈风险负担,而儿子只用考虑今天去哪里玩,弄的一身脏兮兮的回来,不用考虑柴米油盐……所以,男人做饭洗碗,很少很少的。” “我的家里有请仆人,所以家务事不需要自己动手。但偶尔也会看见母亲下厨,给父亲送去饭菜,收拾的事,他从来不做的,明明是入赘的女婿,却很享受老婆的照顾,自己还很大男子主义。” 柳生霜月问:“所以,能洗碗的男人,就能入你的眼?这要求也太低了,明国遍地都是。” 北辰归蝶没好气道:“所以我说你真是完全不懂……重点不在于洗碗好吗?” “在于什么?” “尊重,平等,谦和。”北辰归蝶望着柳生霜月疑惑的视线,她又叹了口气,十二岁就去了明国的柳生可能和正常家庭脱轨太久了,不了解瀛洲家庭的运转。 “说个简单的,如果是有客人到来,男人是不能当面做家务的,否则会让外人看不起。” “家务事和琐碎小事,是女人的事,男人负责接待客人。而女人得保持沉默,不能随意插嘴,大呼小叫。” “这就是瀛洲里的家庭现状。” “按照一般情况,现在应该是你负责洗碗。然后你哥在这里陪我说话才符合常理。” 柳生霜月突然有些明白了,但又有些不太懂,她说:“这是哥在照顾我吧,平日我也做饭洗碗的,偶尔哥会下厨,但都是我抢着来啊……家庭成员之间,不就应该是这样吗?” 北辰归蝶噎住,她托着腮帮,叹了口气,但紧接着有一团无名火起。 这团火焰,名为嫉妒。 她之前隐藏的很好,现在不自觉的有些外露。 “我看你啊,真的是……被你哥彻底惯坏了。” “哥可不会宠溺谁,我的性格有些恶劣,但还谈不上恃宠而骄。”柳生霜月自信道。 北辰归蝶瞧瞧握拳……你分明已经晒了我一脸了! 她轻哼一声:“消食结束了吧,去道馆练一练!” 不打一顿,这股恶气很难收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再加一个周回本 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或许真的是天生注定的对手。 相较于神宫寺咲的隐藏M属性,北辰归蝶的不服输的个性在经过上百次轮回磨砺之后变得韧性十足。 她坚信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柳生霜月也同样如此,只懂得锐意进取,挥刀斩落就是她的剑道哲学。 直白,了当。 两攻一碰,必有一折。 既然有一个人肯定要输,那么懂得点到即止就十分重要,偏偏她们不懂这个道理,直至打的双手发麻,木刀开裂为止才终于停下。 “你又变强了。”北辰归蝶由衷感叹道:“日复一日的变强,简直是怪物。” “你也不赖,刚刚见识过的剑法,才不过重复几次就被破解了。” “千变万化的应对是北辰一刀流的特点,而你的剑术,则是越来越诡谲了。”北辰归蝶放缓呼吸:“简直不像是用来应对人类的。” “或许本来就不是。”柳生霜月也并不清楚,但只要能变强,她不在乎这剑术的来历是什么,用途是什么:“你压力不小,要不然干脆输给我?” “开什么玩笑,按照约定,如果输给你的话,我就得一周时间见不到白先生了,这我可不要……”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侵略性十足。 “你的鼻梁骨是不想要了么?”柳生霜月回以冷笑:“迟早打到你破相!” “哎呀,你这是嫉妒我比你漂亮吗?” “漂亮?你的哪只眼睛这么告诉你的?真把自己当做玉藻前了?” “也没这么夸张吧,最多也就小野小町的程度吧?” 小野小町,平安时代初期女诗人,六歌仙之一,霓虹人将其吹捧为世界三大美人之一,其在瀛洲人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东方小野冢小町的名字来源) 两姑娘嘴上斗法是因为没力气继续打了,都在恢复体能。但剑客之间斗嘴没几句就找不到下文,又不愿意真的演变出泼妇骂街。但心头憋着一口恶气,还没打爽,撂下狠话。 “罗生门见!” “白蛇神社见!” 同时闭眼进行观想,她们重新踏入领域。一人站在刀剑孤冢前,一人站在神社前方,势成水火。 眼看就要拔刀继续打一场血肉横飞的真剑胜负,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叮—— 清脆的声响,没有钟鸣的沉重。反而十分清脆,就像是老店铺门后挂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提示店长有客人上门。 而这个铃铛则是悬挂在一处建筑物的前方。 又一次,云开雾散。 场景继续拓宽,继续更新,刷新出了罗生门,白蛇神社之外的第三个公共区域。 这里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满是积雪。 无边落木萧萧下。 飘零的竹叶,积淀的白雪,郁郁葱葱的绿色和妆点大地的银白形成鲜明比对,有些突兀的融合在一起。 而在雪地中央,伫立着一道背影。 北辰归蝶敲着觉得有些眼熟,正好奇的要走近,却被柳生霜月叫住。 “如果不想死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提前做好拔刀的准备。” 柳生霜月盯着这倒背影,她太熟悉了。 自从开启罗生门后,观想法里的浪客剑豪就彻底消失了,她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惋惜,失去了继续磨练的机会。但现在看来是多余的,对方也跟过来了,只是花了点时间。 并且,比以前更强也更加完整。 男人穿着浪客的衣着,脸上覆盖着一张狐狸面具,腰间悬挂的兵刃,和天狗切几乎一模一样。 浪客站在竹林雪地之间,自从进入了这里后,天上的时间就固定在了圆月普照,而并非阳光正午。 “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浪人隔着面具的嗓音失真:“你们有三次挑战机会。” 柳生霜月不容置喙的往前半步,直接说:“我先来!” 她拔出天狗切,以居合术开启这一战,刀光一闪,天狗切撞上天狗切。 两把一模一样的刀爆发出电光,似乎谁都不服气对方手里这把赝品。 浪人轻轻振刀,看似轻盈动作,却爆发出恐怖气力,雪地中扬起雪色飞尘,飞溅而出的痕迹正是难以看见的刀光,就那么一瞬间,柳生霜月失去了平衡,紧接着脑袋险些直接被削飞。 她甩出离手剑,刀光吸引了浪人注意力,这才竭力挪动身体避开这致命一刀,左手交替右手,在地面翻滚,撞上竹子,立刻冷汗直流。 比过去强了不止一倍。 柳生霜月吐出浊气,缓解内心紧张,数日不交手,她快忘记真剑胜负的惨烈。 短暂休憩,她选择再度强攻,直接暴气,真气流转,让她握持的天狗切上仿佛悬浮着一层尘埃,飞雪停留在刀剑上寸许距离,无法贴近刀锋,如同包裹着一层无形的茧,这一层茧被称为庸才的极限,是大多剑客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的瓶颈,是刀客剑客们扩散出刀气的极限距离。 它就像是一层刀鞘,厚重结实,但缺乏锋芒。 唯有出鞘的利剑才能锋芒毕露,杀人无形。 眨眼间,刀剑碰撞超过十个回合,暴气状态的柳生霜月只顾着将全部的剑术都施展出来,根本不考虑防御,狂暴的连击中颇有一种炫技的成分,但这也是她想要展现出的进步。 可招式迟早用老,当她第三次使用离手剑的时候,刀锋被卡主了位置。 一把刀轻而易举的劈开竹林,直接没入她的胸膛,穿胸而过,血液飞溅。 “有些进步。”浪客给出评价:“但,还得回去再多练练。” 他拔刀一推,柳生霜月仰面倒在雪地里,化作光点消散。 “下一个!”他指向北辰归蝶。 已经看的心潮澎湃的北辰归蝶礼貌一笑,九字兼定划出刀鞘。 …… 三分钟后,北辰归蝶从神社里走出来,摸着自己的脖子,后颈还一阵阵发凉。 “怎么死的?”柳生霜月冷不丁的问。 “斩首……” “从背后?” “嗯。” “果然。”柳生霜月叹了口气:“他杀人要么穿心要么斩首。虽然没断肢的重口味,但也招招毙命。” “你跟他打过很多次?” “很多。”柳生霜月不好意思说自己被杀了起码好几百次。 “难怪你的实战经验这么丰富。”北辰归蝶说:“还有最后一次,怎么对付?” “一起上。”柳生霜月妥协了:“我想试试看能撑多久。” 两人同时踏入竹林,浪客正在等待,见到来人同时拔刀,也并不意外。 他淡淡道:“如果想要杀我,就记得把你的朋友也带上。” 旋即握起一捧雪擦了擦刀:“死亡而已,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很快就会习惯。” 柳生霜月不爽的反讽道:“每次都是砍脑袋和穿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啊!” 北辰归蝶也点头:“我想死的漂亮点,麻烦别砍脑袋掏心挖肺。” 浪客摇了摇头:“精准与否,就是剑术和屠宰的区别。” 下一刻,他不在呆愣在原地挨打,而是直接冲到两人跟前。 短短十多米距离根本不远,雪地上残影闪过,浪客手中天狗切挥洒出三米多长的弧光。 “只此一刀!” “给我倒下!” …… 又是三分钟后,两人灰头土脸的从复活点走出来,对直接下死手的浪人咬牙切齿。 “两个人就不留手了是吧!就出全力了是吧!就不演绅士风度了是吧!”北辰归蝶派蒙式跺脚:“可恶啊!我决定要给他取个难听点的绰号!” “今天反正是不行了,三次已经过去了,明天再来吧。”柳生霜月走到竹林前,突然看到上面挂着一张纸条,她缓缓的念出来:“出差一周……下周一上班,嗯?”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这是个周回本?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半人神 又是半日时间的鏖战,经过观想世界的厮杀后,两个人都是软绵绵的躺在道馆里。 从身体到精神都疲惫不堪。但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充实,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况且她们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在飞跃,距离突破那层茧也只差少许的距离。 “或许,只是差一个契机……”柳生霜月呢喃自语。 来到浴池后,两个女孩子浸泡在温水里。 柳生宅的浴池很大,泡澡用的是老式的浴缸,两个女孩子坐下去,水流没过肩膀,膝盖抵住膝盖。 “刚刚好。”北辰归蝶笑着说。 “因为你比较瘦。”柳生霜月随口回道。 “?”北辰归蝶正色道:“难道你还和其他人一起挤在这里过?” “嗯,我朋友。” 以前也带神宫寺回来过,非要缠着她一起洗澡,美其名曰加深感情。实际上就是想要贴贴,看看她长大后回来发育怎么样了,当时进浴室前就抱着她说太好了,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气的柳生用澡盆拍她的屁股。 神宫寺咲的身材很好,但偏向于丰满,她坐进来后,池子就比较拥堵,水会额外溢出来很多,胸部还会浮在水面,腿太长导致膝盖只能交错着放。 北辰归蝶松了口气:“原来你还有朋友啊。” 柳生霜月翻白眼:“你也没什么聊天的情商……我刚刚如果不回答你的问题,你大概会纠结一晚上睡不着,想着某些事,然后去摸角先生。” “都说了我没那个东西!”北辰归蝶幽幽道:“可别让你哥听见。” “听见也没什么,我挺支持我哥用杯子的,干净又卫生,还不用担心惹到狂蜂浪蝶。” 她故意加重了「蝶」字。 北辰没理会,只是安静的泡澡,浴室内气氛沉默片刻,北辰归蝶换了个坐姿,浴缸边缘传来莎莎的声音。 这引起柳生的注意,她问:“你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 “站起来让我看一下。” “诶?站起来不就让你看光了,我,我不要。”她双手护在跟前。 “现在你害羞什么?而且我不是想看你……我说的是后背。” 北辰归蝶从浴缸里走出去,犹豫着转过身,后背上一片光洁。但柳生霜月还是注意到了,在她的侧腹、脖颈和手肘位置都出现了某些泛着光的硬质物。 “这是……鳞片?”柳生霜月问:“你身上怎么会长这个?你有异族血统?” “怎么可能,这些鳞片我之前也发现了。”北辰归蝶并不在意:“大概半个小时后就会自己消失。所以也没有管它,大概是和那白蛇神社有什么关系吧?” 她停顿着说:“说起来,我的确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增强。但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上好些有些变化,说不清楚,但大概……” 和上一次灵魂交换有关。 她故意搪塞着没说明白,旋即半真半假的装作害羞,迅速擦干净身体离开了浴室。 快速换好衣服后,来到浴室,见到了自斟自饮的白维,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许。 “白先生。”她坐在对岸:“来杯茶?” 白维点了点头,同时视线停在北辰归蝶的头顶上,一枚紫色和白色对半的感叹号,状态栏目显示为…… 【神气加护】 【半人神,等级24】 词条单看有些唬人,毕竟涉及到「神」的字眼。不过这种神可能是烂大街的神,神鬼仙佛本质上并没有偏差那么远的距离,鬼可以成佛,人可以成仙,而所谓的「神」,也并不比仙更高贵。 土地神也是神,阎罗王也是神,女娲伏羲是妖也是神,只是古老的神祗持有的神秘更为庞大。 而瀛洲的神可就太多了,愿意庇佑一方的则为神; 为祸一方的则为妖,不过一念善恶的区别。 如今大多能拜见的神大多为地祗,也就是土地神,山神也是地祗的一种,明国的历史上有太多次王朝更替,很多地祗随着王朝气数变化而兴衰,王朝气运和人间香火决定了地祗的成就高低,所以强弱都很难说。 唯有少数的神祗能突破王朝气运和香火的限制,其强弱取决于本身的古老,譬如稻荷大神社供奉的这位狐狸,根本不清楚它到底是来自什么地方的老妖怪。但绝非普通的地祗,也绝不是原生种。 因为瀛洲的古事记是由稗田阿礼口述,天武天皇审核,编撰于公元后七百年的神话,它的本质是用来奠定皇室正统性,也用来锚定瀛洲皇室现人神的地位。 故而即便到了今天,皇室已经是吉祥物,却仍然具有一定地位,皇室一族作为现人神,承担了一定的国家气运,是国家神道教供奉的地祗。 缺乏历史的厚重,自然缺乏神秘,两千岁不到的神话哪来开天辟地的能耐…… 也根本承担不起某些古老的神秘,就譬如八岐大蛇,谁都知道这货有相柳和海德拉的外号,再譬如苏妲己和玉藻前…… 古时物种隔三差五从神州大地跑来瀛洲避难,混的好就有个神的名头,混得不好就当场嗝屁,可以说非常常见了。 在对历史半真半假的记叙中,锚定了很多东西,也延续到了今天。 瀛洲的神道教很会变通,过去的神道教,变成儒本神道教,再到佛本神道教,再到国家神道教…… 疯狂借鉴和摘选其他地方的文化和神话,为的就是想办法延续神道教,保证地祗不动摇。 但这种变来变去也导致了瀛洲举一国之力也只能勉强养活天皇的几个现人神。 野生的地祗几乎无人问津,要么撂挑子不干,或者干脆消失……只保留极少数先天具有力量的古来种族。 毫无疑问的是,这枚感叹号上攀附的白蛇,就是这种古来物种。 瀛洲举一国之力也养不出多强的地祗,他们自己心底也明白。所以放弃了培养天皇这族把米吃贵的废物,转而选择了幕府将军制,至少保证了一国独立运行,没有彻底沦为东西方的附庸。 白维给北辰归蝶递过去一杯茶,若有所思。 他今日闲下来后才注意到,霜月和归蝶两人之间产生了某种共鸣。所以才会主动进入观想场景,为的就是一探究竟,结果自然也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他也不清楚这条白蛇什么来历。既是古老物种,又是地祗,为什么会看上北辰归蝶,还赠予她神气? 这可都是好些年积攒出的修为,说给就给了,未免也太大方了,直接把北辰归蝶灵格拔高了几个层级。 甚至因为担心她一口气吃不下这么多,而选择了试炼的方式缓慢的交付给她,让她锻炼神魂,直至能够承受如此庞大的神气,彻底转变为现人神。 亲妈级待遇啊。 白维扪心自问,自己都没对柳生霜月照顾到这一步……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谁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但暂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她这边等级都快追上自己了。 没办法说什么,只能暂时插个眼,再观察观察。 白维将自己的以上推断有条理有筛选的告诉了北辰归蝶,并且嘱咐。 “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到我帮忙。虽然不一定能解决,但总比你一个人憋着好。” 北辰归蝶的眸子当即就亮了,这关心让她非常适用。 愚蠢的姑娘啊。 我只是担心你出问题会牵连到霜月。而且馋你头顶感叹号的事件奖励而已,才不是关心你的安全。 毕竟,朕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帝王,不主动也不拒绝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白维喝了口茶,心如止水。 不一会儿,柳生霜月也洗好后走了出来,然后把吹风机和梳子递给了白维。 作为兄长,他既无奈又享受的给她吹起头发,梳理开结,已经很熟练了,不知道多少次。 而北辰归蝶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她好羡慕好眼红好像加入,但她的头发已经自然风干了。 柳生霜月只是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对此毫无自觉,这是她作为妹妹的特权,甚至还疑惑的说。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你家里人没给你吹过头发吗?” 这,这是何等的凡尔赛! “果然是被宠坏了。” 北辰归蝶喝着苦闷的茶水,觉得味道不对,又加了两块梅子干,这下味道对了,又苦又酸。 白维笑着说:“如果神宫寺再来,可就更热闹了。” “她最近不会来了。”柳生霜月摇头:“她请了足足一周的假,似乎是外出执勤了。身为剑巫嘛,要工作的,她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被抓去加班了……没多久就会活蹦乱跳的回来。” “也是。”白维梳着头发。 今日的柳生宅,仍然风平浪静。 只是宅子里的每个人的心情,稍有不同。 柳生霜月想到了那张邀请函,不由得抿着嘴唇,几次开口想说,微弱的想法淹没在吹风机的呼啸里。 北辰归蝶想到了小时候洗完头发都是母亲给她吹着头发,有些怀念过去。 白维想到了今晚吃川菜,待会儿要多放点辣椒。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日 时间一晃三日。 这三天时间内,白维就像忙碌的陀螺,转悠个不停。 他也算是充分体验到了没有及时通讯工具的种种不便,这时候的瀛洲人还不算太刻板,传真机和电子邮件放在二十世纪中叶也仍然算是比较先进。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满足白维对办事效率的要求。 他开始负责筹备樱井明的葬礼。即便没有参拜者,基本的法事也要做,然后灵堂布置、尸体火化、墓碑安放,这些都要去寺院和殡仪馆定制。 太昂贵的黑人抬棺的专业服务白维没选,只挑选了一个相对便宜的套餐,墓碑也是买在了吉野一家附近,去参拜也同道顺便,这边的墓碑和地价也不贵,还有不少空位。如果以后还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安排在这儿……等到了清明节来上香的时候,就跟上课点名一样,挨个点过去。 准备用了一天,办葬礼用了一天,再算上去医院接樱井思出院,带她去葬礼现场,找点认识的人过来参拜一下充充场面,勉强弄的热闹些,冲淡哀伤的氛围。 步骤很繁琐,要听和尚念经,还要家属答礼,复杂得很。 这么一想还是明国方便,曲一响,布一改,全村老小等着上菜,哭的哭,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棺一盖,土一埋,从此人间不回来。 还不如直接开席,找几个吹唢呐的敲锣打鼓的,在门外噼里啪啦一同演奏,安安稳稳乐乐呵呵给人吹走。 可惜这边没有往生堂的一条龙服务,这生意做不到海外真是可惜了,灵堂里不能放音乐,不能敲锣打鼓。反而要保持安静,只能听到和尚嚅嗫不轻的念经声。 全程态度最端正的只有樱井思,白维整个葬礼过程都是局外人,只有小姑娘含着眼泪拜谢一群压根不认识她父亲的宾客……或许比较流程化,但对她也很重要。 葬礼的举办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还活着的人。 等夜晚落幕,一切结束后,白维将樱井思送回了医院里,然后拿出手头所有存款把这个月的医药费补齐,也顺带把下个月的医药费补上。 因为下个月就是十二月,血月病的高发期。届时猩红诅咒是什么情况尚不清楚,暂且让她留院观察一个月,等一周后主治医生黑泽也会回到医院。 到这里,从雇佣兵手里抢回来的奖金就全部木大了。 甚至自己还倒贴了几万円。 白维摸了摸口袋,发现打工挣钱的存款加上历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已经捉襟见肘了。 竭泽而渔,坐吃山空啊。 好几辈子不被金钱所困的白维连伙食费都斤斤计较上了,他打定主意,得闲下来后就抓紧时间去找到那什么龙樱俱乐部看看能否有合适工作。 第三天,白维去了一趟警视厅,高木警部补给介绍了熟人,帮忙走流程办理樱井思的收养手续,办事效率即便快一些。 因为他是明国人,所以需要和大使馆确认一下,需要走大半个月的流程,急不来。 然后又去了大使馆,跑了政务厅,一通繁杂事宜,一整个白天又过去了。 三天时间,外事缠身,但总算把该忙的都忙完。 傍晚走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了花扇町的花扇神社,他停下步子,走上神社,想要撸一会儿猫,吸猫是真的解压,就和看熊猫的憨憨翻滚似的。 以往来到神社,就会被一群不怕生人的喵星人围住,但这次意外的没看到任何猫猫。 只有大橘蹲坐在鸟居一旁的石头座上,慵懒的舔着爪子上的毛发。 “人呢?”白维问。 “喵嗷。”大橘回了句。 白维听不懂它的话,通过它的表情和肢体语言猜到了大概。 神社最近不开放参拜,猫猫们被强制放假,不用来这儿兼职,回家里待着了。 回家……兼职……放假? 白维突然想到之前花扇町里的一个小道传闻,神社里的猫其实都是来蹭吃蹭喝蹭玩的,这些猫大概七成到八成都有一家人养,剩下两三成有不止一家人在养。 有的猫也是海王,它的美可以同时给好几家人,时间管理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最近神社封闭,自然除了大橘就没人来了。 “那你呢?你不会就这么饿着吧?” 刚刚说完,突然一只狸花猫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吊着一条肥美的青鱼尾巴放在了大橘跟前。 橘猫晃了晃尾巴,狸花猫接到指示,嗖的一下又消失不见。 白维:“……” 这是跟哪个资本家学的? 大橘开始吃晚餐,白维也没有进入神社,离开时若有所思。 这里的神社是小神社,但全国各地的神社。除了少部分的大型神社外。 一般而言由神宫负责统筹管理,不需要自负盈亏,也有对应编制,来到这里就相当于在社区上班。 什么时候社区在工作日都不上班了,就意味着人手被暂时抽调了出去,神宫的人手一向是不足的,临时抽调并不算罕见。 但白维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巫女来这儿上班了。 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想法,白维很快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胡思乱想根本是浪费精神,自我内耗。 …… 叮铃铃-电话铃声响起,柳生霜月关掉水龙头,擦干手来到玄关,拿起听筒。 “喂?” “喂,是我,saki酱是也——” “……”柳生霜月已经做好了挂电话的准备。 “等等,别挂断!”神宫寺咲急忙说:“我不是在闹腾啦,我是真的有事才忙里偷闲的打电话过来的。” “什么事?”柳生霜月说:“你都提前请假一周了,不是在京都那边玩的挺嗨么?” “哪有……我是被临时征召,叫过来加班的。可累人了,你不知道神宫的加班有多过分,我想要休息一会儿。 反而要被巫女长训斥,做思想教育,说什么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失败者的,想要成功就必须努力加班,要走出舒适圈,不要被眼前的疲惫和短期的欲望蒙蔽了双眼……我的天老爷,我只是想休息半个小时,足足二十八个小时没合眼了啊!”神宫寺在电话另一端抱怨着呼天抢地。 柳生霜月可没心思听这些牢骚话,她瞥了眼还在煮着的汤锅。 “就这些?我挂了。” “别呀,我还没说完!” “有话快说,三分钟时间都让你白白浪费了,换成奥特曼这时候都已经在擂台下面被怪兽痛殴了!你的电话费不要钱,我家的电费还要钱呢!” “就是就是……我不是请假了吗?” “嗯?” “课堂笔记,还有我这周的作业是没时间写了,能不能帮我……” “课堂笔记可以,作业等你回来,我可以教你,但你得自己写。” “可是我都这么累了。” “那你可以不写,直接一句「懒得写」扔在教授脸上。” “然后等着平时分被扣成零?”神宫寺呜咽一声:“你没有心啊,霜月。” “隔着这么远打电话,就为了这件事?看来你还是挺闲的。”柳生霜月说到这儿停顿下。 “怎么突然不说了?”电话听筒另一端传来忐忑的声音:“以往这时候,你应该开口损我了,一通毒舌,你怎么突然不说话,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你不对劲,你很期待我毒舌你么?” “怎么会呢?”神宫寺立刻否认,随后又诶嘿嘿了一声:“但被辱骂习惯了,突然不被骂就有点不自在,全身上下像是有宇宙超人在爬。” “嘶……呋……”柳生深呼吸一声:“我可不像你这么悠闲,我也有些烦心事。” “什么烦心事?啊,难道是之前那只狐狸精?”神宫寺咲猛地察觉,连着自己也骂了:“狐狸精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得好好替姐妹们把好关!” “这还轮不到你来说。”柳生霜月靠着柜子:“但我烦心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 又过去几分钟,不知说了些什么。 神宫寺咲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真可惜我不在你身边,要错过一场好戏了。” 这时背后传来呼唤声,她按住听筒:“那就这样吧……” “你有什么话,要我传达给兄长?”柳生霜月难得大方一次。 “不用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神宫寺咲调皮一笑:“ciao——” 她走出电话亭,看向远方山顶盘旋的阴沉乌云,缓缓拢起一身长服,指尖微微发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伐山 神宫寺咲退出了电话亭,排队等候的下一人立刻拿起听筒开始拨打电话。 队伍并不长,还有十六七人,每个人都有五分钟到十分钟左右的通话时间。 这通电话是神宫安排的,算是少许的人文关怀,为了让人不留下太多遗憾。 她不去看在电话亭内开始流泪的女子,转而默默来到道路右侧,这边的队伍也排成长列,她来到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登记姓名。 “已经打完电话了?”负责登记的是年长一辈的神官,态度温和而谦让。 “嗯。” “都说了些什么?” “琐碎的小事,不算很重要。” “挺好,大多人都会选择说个遗言,反而不一定会更轻松。”神官点头:“看来你的心态还很稳定,可那边的女孩就不太行了,待会儿可能要让她回去修整。” 神宫寺回过头,注意到队伍里有两三个女孩似乎情绪压抑而绝望,有人捂着眼睛在电话亭里哭了起来。 “哭成这样,心神状态已经不适合参与任务了,即便强行加进来也是累赘。”神官说。 “那我是不是应该哭出来会比较好?”神宫寺咲开玩笑的问。 “如果你不想参加,也可以申请退出。” “但这也意味着离开神宫吧,这可是强制征召,没有拒绝的权利。” “是。” “那还是算了。”神宫寺咲拾起桌案上的三枚御守:“那么夸张我可做不来,又不是一定会死。” 神官赞许她的乐观,但对于后半句话不置可否。 神宫发起了强制征召意味着事态已经恶化到一定程度,绝大部分的灾害可以提前被精锐处理掉,而一旦连菜鸟和预备役都召集,想必已经是刻不容缓。 身为剑巫,神宫寺没有拒绝的权利。因为剑巫是神宫里的绝对精锐,如同军队中的王牌战团,此次召集的剑巫一共九位,神官和预备人员三十二,不算大规模,但已经非常接近于中等规模。 整个瀛洲的剑巫数量也不到一百,这里就集中了十分之一的数量,没人知道这座山里藏着什么样的敌人。 她收拾好心情,来到了最前一排,这里的女子都随身佩着兵器,造型款式各有不同。 剑巫之所以是剑巫,也未必一定是擅长刀剑,也可能是别的兵器,其中一位娃娃脸的女孩带着红缨枪,右边的则是在擦拭着一把宣花双斧。 老老实实用剑用刀的,反而不多。 神宫寺咲的佩剑名为吹雪,是她从伏见稻荷神社毕业时,巫女长送给她的礼物,并非名刀。 她赫然发现周边的剑巫其实都很年轻。年纪最小的和她相似,年纪最大的似乎还不到四十岁。 她虽然执行过几次任务,但总的而言仍然是菜鸟,面对这些不太熟悉的人,没有散兵那样的社交牛逼症很难开口打招呼,各位剑巫都在各自备战,做些事让自己心底保持平静。 不一会儿,此次强制征召的最高负责人出现。 京都神宫分宫司,风间鹤,年龄五十岁出头,但左手和右腿都是义肢。 “准备更换衣服,临时只准备了标准尺码,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神宫寺咲还在愣神,另一边的巫女已经把帐篷随手一遮,然后果断开始脱下衣服,换上作战服。 她先是面红耳赤,然后慢慢悠悠的脱下衣服,一旁握着红缨枪的娃娃脸嫌弃她太慢,主动帮手,把她裤子扒了还啐了一句不愧是江户人,年纪轻轻就穿这么成熟的蕾丝胖次。 这姑娘应该是四国人,性格大大咧咧,加上肩膀一杆红缨枪。如果挂着一个葫芦,俨然梁上好汉。 神宫寺换好衣服,裹着束胸勉强穿上了作战服,这一套衣服通体黑色,紧身结实,材料并不普通,有防弹和防刺穿的功能,内置了几重符咒,还有轻身和疾风的常态灵力加持,每一套作战服都配置了三根肾上腺素和止痛药,随时可以手动给自己或者他人注射。 风间鹤说:“这套作战服并不是神宫设计的。而是直接从明国官方渠道购入。据说性能落后锦衣卫现有装备一个时代。 但即便如此也比阴阳寮那群废物做的皮套好多了,原本还有配套的龙虎山符咒等其他物品。但体系不同,安上了也是增加混乱。” “这边还有现代枪械,你们都上过射击课程,应该懂得怎么用,都带上吧,一把枪关键时候也能救命。 同样,子弹和枪械都是特制品,从明国购入,每把枪只有六颗子弹,杀伤力很强,记得不能乱用。” “真希望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和明国一样,遇到棘手问题。可以直接重火力覆盖,摧山拔岳,可惜幕府不肯出动这个级别的军力移平山岳,我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们升级武装。” 分宫司脸色严肃。 “姑娘们,这可能是你们生涯遇到最严酷的一战。但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能让灾害进一步扩散,事态紧急。 但也不要太轻易的去选择牺牲自己。哪怕再如何绝望也不要放弃性命。纵然丢掉了手脚,也要活着爬回来!” “是!” 剑巫们低沉回应。 …… 伐山开始。 在明国,伐山破庙,指的是摧毁异类信仰,神州大地太宽阔,各个地方信仰不统一,有的地方淫祀严重。 所谓淫祀,即不合规不合法有害于人以及官府不允许的祭祀。 在这个世界,每一代王朝的覆灭重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拥有修行体系的这片世界,快老死的狮子临死反扑时反而格外可怕,它还有着一口足够锋利的獠牙,其中的一枚獠牙,名为鬼神。 每个朝代,每一个地方,都具备当时当地的信仰,这些信仰繁杂且多变,从死去的鬼将,到民间巫鬼。 所以,每个朝代都会做同一件事,破除淫祀,伐山破庙! 伐山破庙,指的则是拔除淫祀的山庙,从根本上杜绝异类信仰产生的可能。 在瀛洲,因为再如何改朝换代,也从未真正意义的推翻过天皇。 所以不需要去破除上个朝代的旧信仰。 在这里的伐山,只是伐山,而不是破庙。 其本质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诛杀妖魔! 某些存在通过各式各样的办法引诱人类,举办仪式,通过各种手段从灵界海洋抵达物质界,这些存在往往古老而强大,必须尽快祓除。 但可怕的在于,灵界和物质界的坐标并不相通,它可能来自于瀛洲,也可能来自于国外,未必是本土产物,在遭遇之前没人清楚它来自于哪里,相当于开盲盒。 当剑巫们踏入这座山的山脚时便意识到了,整座山峰都在异化,逐渐变成另一种领域。 她们分成三队,剑巫大多擅长单独作战,人多反而互相掣肘,经验丰富的在前面,菜鸟们被安排在中间。 走上山路,这里不知道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踏足,山间的青苔很滑腻,明明时间仍然是下午。但山间开始起雾,大雾弥漫,分明是瘴气妖雾。 她们沿着山路行走,也开始担心自己会迷路。不过一整套装备上有配置定位仪、指南针以及夜视仪、热成像,这一套高科技装备价格不俗,也让她们成功避开了各种障眼法,长驱直入山间腹地。 …… 山中深处。 “真是愚蠢啊。” “明明一无所知,却还要选择进山。” “一群凡人之躯,修行短短十数年,加持少许术力,也最多能应付低等野兽。” 一名穿着古老服饰的少年站在木林上,摊开的掌心里各有一枚眼球。 它发出低沉笑声。 “不过也好……沉睡这么久,我等的确是饥饿难忍。” “具有灵力的处子是一等一的美食,欢庆吧尔等!” “这是破除封印后的第一顿大餐!好好享受,今晚吾等将开怀痛饮人之鲜血!” 赤色的光芒闪烁在树林深处,数以百计。 食人恶鬼们舔舐着獠牙,等待着猎物们亲自送上门。 很显然,神宫并不清楚他们所直面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 “神宫寺,发什么呆呢?快点走吧。” “我只是……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危险。” “有敌人,在什么方位?可其他人都没探查到。” “好像有,但说不准……” 神宫寺咲缓缓按住自己的额头,她的眼瞳深处,有樱色的光芒正在闪烁。 同级别的神秘能感知到彼此,她的潜意识中已经开始明悟在这座山里有什么,好像是一扇门。 “可能,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险境 “回去,我得立刻折返回去!”神宫寺咲大声呐喊着:“不能再往前了!” 其他神宫的剑巫们都停下脚步,不解的看向她。 “别闹。”年长一辈的剑巫平淡道:“如果心理压力太重,你就不该来。” “不,不是!我不是害怕才不敢前进,而是,而是……” 神宫寺咲体内的仙灵之理正在律动,她却不太能很好的将这种感受表述出来,她意识到有什么藏在山里,并且十分威胁。 不仅不是她们所能应付的,而且会导致全军覆没,因为那个东西正在增殖!并且自从自己踏入山中后,它的增殖速度更快。 各位剑巫面面相觑,同为精英,她们大多都是独行,也更加倾向于自身判断。 一名剑巫就地起了一道占卜,神社巫女本来就有占卜吉凶的能力。 “根据我的占卜结果,显示东南方向为吉,西南方向为凶。” 为首的剑巫当机立断:“分组行动,一组留在这里做接应,另一组折返回去巡视大部队动向。” 神宫寺立刻说:“不行,分组行动更容易被各个击破,恕我直言,整个山里情况,我们根本不清楚,他们的数量很多,或许已经超过一百,一旦脱节就必然……” 她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必然被袭击……” 神宫的伐山步骤,一般是少部分精英探查,找寻位置,随后大部队跟上,然后进行扫荡。 即时通讯的设备在瘴气的山间派不上用场,这必然导致大部队在斥候回来前得按兵不动。 可这就很奇怪了,剑巫们已经深入了山林之间,为什么一直没有遭遇袭击? 之前神宫寺一直想不通,可现在她骤然明白。 后勤和预备役有危险。 它们要截断我们的退路! 当即回头,沿着来时的道路冲了回去,其他剑巫见状只能无奈跟上。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后方队列,连续尝试几次联络也根本联系不上。 众人内心开始逐渐不安,没时间追究神宫寺的擅自行动,直至她们重返山脚位置才终于看到了一道人影。 一名剑巫看见了熟人,急忙靠近过去:“喂!” 她的手掌刚刚拍到人影的肩膀,那人如同脆弱的积木堆般倒了下去,翻过来的身体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剑巫们心头寒了半截。 “还要回去吗?” “可能整个后勤和大部队都已经……” “如果没人接应,那我们岂不是要困死在这儿?” “难道我们所有动向都被山里的东西看的一清二楚?” 神宫寺咲也没想到这么快后勤部队就被截断了,她失神了一会儿看向周边,发现其他人也在看着她,大家被她的直觉带到了这里,她也应该负责到最后。 神宫寺咬着嘴唇,说出自己的判断:“现在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是继续往前,尝试汇合大部队,但或许祂们已经全灭了……如果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即便全灭也没什么不可能,因为敌人数量很多。” “第二种呢?”手持红缨枪的剑巫雾子问。 “回山里。”神宫寺咲低声说:“继续执行伐山。” 剑巫们集体陷入沉默,此时尝试汇合大部队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直接折返回山中,怕是一线生机都没了。 很多人都看向前方,有意选择突围。 这时又是雾子问:“你觉得哪一种更好?” 神宫寺咲苦笑着,她想说我觉得哪一种都不好,但也不能选择原地等死吧。 她说:“回山林吧,但不能再走之前那条路了,我们之前有带上地图。可以尝试绕过这座山,去往附近的村落里。虽然不知道现在那里还有没有人烟,但只能尝试一下了。” “没有后援和增援,单单只靠九个人就像伐山的确是天方夜谭啊。”雾子叹了口气:“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时候,最好不要分开。”神宫寺看向其他人,低下头:“请不要鲁莽,我知道各位或许有朋友还在大部队的方向,但这时候单独回去,根本是……” 年长的剑巫开口:“就依你的吧……让新人剑巫替我们考虑,真是丢了长辈风度,放心,这种程度的生离死别,其实也早就习惯了。” 谈不上雷厉风行,但她的决断也很快,这位剑巫背着两把宣花斧,颇具魄力: “我个人没什么指挥的才能,剑巫大多擅长于单打独斗。因为数量太少,实在没有什么合流的经验,最多是少数人结成搭档。但你的直觉和判断至今来看都不错,以后有话直说就好。” 神宫寺咲轻轻点头:“好。” 她拿出地图迅速测算好距离:“我们得立刻走了,马上天色就要彻底黑下来,夜路会更难走,距离村落还有三十公里,希望在凌晨前能抵达。” …… 深夜的赶路,其实远比想象的更加难熬。 即便剑巫们已经提前开始转移。但也仍然不免遭遇了来自山中恶鬼的袭击。 神宫寺咲反应很快的拔刀斩杀了一只潜伏在山林间的恶鬼,但很快就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 雾子在山林里不好挥枪,将红缨枪折成三节棍来用。 但恶鬼的袭击频率一直都在不断提升。 神宫寺咲有预感,如果一个小时内走不出去,所有人都要死,已经不是慢吞吞前进的时候了。 “跑!” 她呼喝道:“都跟上我!” 拔刀在前方开路,奔驰的过程中,她的心神无比集中,并未注意到手里的刀刃染上了浅浅的樱色。 穿过最艰难的一片丛林后,恶鬼的追随仍然没停下。但度过了一条河流后,冲刷了身上的血腥气味,暂时甩掉了嗅觉灵敏发达的山鬼。 清点人数后,发现剑巫只剩下七人。 “其中一人腿部受伤,自愿断后,另一个不愿舍弃对方,也留下了……” “抱歉……” “别自责,既然选了这条路,早该有心理准备。身为剑巫随时都该做好赴死的打算。” 神宫寺咲点头不语,可这种事,她不论看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 继续奔走,这次并未遭遇到袭击,她们成功抵达了山南面的村落。 虽然隔着的距离不远,但这个村子位于绝壁下,上山下山都要绕一半圈。 至于为什么不走远,也是因为她们有些走不动了,再继续深入就要离开京都范围。 这个村落果然是废弃的村落,早已无人居住,但留下的房子有的保存相对完好。 剑巫们拾掇了一下村子里的废弃神社在这里落脚,之后拿出提前备好的符咒以及御守,支起结界。 忙完后,时间已经来到凌晨。 很疲惫,但无人提出要休息,她们都意识到今晚必然是漫长的一夜,想活着,就别奢望能闭眼睡一觉。 剑巫们守在不同地点,严阵以待。 很快,第一波的恶鬼寻了过来,在结界四周徘徊,发出近似于人类的语言和古怪声响去呼唤来同伴。 “别出去。”神宫寺说:“哪怕被包围了,也不要出去,我们尽可能撑到天亮。” “万一它们不怕阳光呢?”雾子惴惴不安,她注意到四周的恶鬼数量更多了。虽然还没开始进攻,但临时加固的结界未必能支撑的了多久时间。 “只能赌一把。”神宫寺咲说:“希望它们会在天亮后退去吧。” “如果行不通,等结界破了,再杀出去。”另一位剑巫坐了下来:“现在,养精蓄锐吧。” 几位剑巫也接连放松下来。 “神宫寺,你也坐一会儿吧,之前花费了不少体力吧,我这儿有点金平糖。”雾子说。 “谢谢,我不饿。”神宫寺咲轻轻摇头,她站在老旧的神社中央,不断调整着呼吸。 能救下所有人的,只有你了。 能救下自己的,也只有你了。 拜托了,另一个我,请回应我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想要唤醒沉睡的仙灵,并不是因为缘而引发。而是想要由她自身来引发这份神秘。 她很清楚那只狐狸就沉睡在自己的灵魂深处,只是没有那位先生的呼唤,她不肯苏醒。 如今千钧一发,她必须有所作为,为了自己,也为了其他人。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雾子大喊道:“快稳住结界!” 神宫寺咲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双手,自嘲一笑,她仍然得不到另一个自己的认同啊。 第一百三十章 一路小心 一扇门,漆黑的鬼首浮雕。 在这扇门后,通往一片漆黑的未知,数之不尽的食人恶鬼从中涌出。 恶鬼们生来就是野兽,只懂得杀戮,然后吞噬。 它们仿佛不知道何为饱腹,只想将一切生灵都鏖杀然后吞入腹中,满足自己无尽的饥渴。 这扇门,名为…… 白维睁开眼,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三十分。仅仅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就做了一场梦。 神魂越强大就越少会做梦,大多时间都会在梦境中巩固学识打发时间。 因为梦中的工作效率也很高,潜意识的记忆也会鲜明而深刻,俗称梦里加班,梦里码字,梦里学习,梦里修炼…… 白维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梦到罗生门,前尘带给自己的影响不能说完全消失。 但基本上没任何负面影响。除了让他有些感伤之外,连一个刀片都骗不走。 假设真的有什么影响,他也该梦到的是雪千代的幼女版本,而不是梦到一扇漆黑的门。 “有问题……” 他疑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打消这种疑惑和不安感。 于是,他翻了个身。 然后,继续睡。 他应该是睡着了,却不知怎么的感受到了有些沉重,呼吸有些困难,还感受到了少许冰凉的触感。 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抚摸他的脸。 冰凉的、湿漉漉的、柔软滑腻的…… 嗯? 白维蓦然睁开视线,这好像并不是在梦里,而是实际存在的感触! 他睁开眼睛,赫然起身,抓住了趴在身上的什么,上半身从床铺上支起。 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近在咫尺。 一张精致的瓜子小脸就在眼前。 纯白色的长发,以及纯白色的皮肤,皮肤上莹莹的泛着白光……因为白色的光,导致没办法看的太清楚,但她的确身上未着片缕。 一只冰凉的手臂还搭在白维的肩膀上。而她的脑袋凑得这么近,让他联想到之前的触感就有可能是…… 舌头。 她刚刚在舔我?馋朕的身子? 白维正要说话,结果就看见了她张开嘴,一条舌头从嘴里探出来,又迅速收回去。 舌尖开叉,而且扁平,不似人类的舌头。 她靠得很近,但体温很低,浑身冰冷,且满是非人气息。 旖旎的气氛转瞬间荡然无存,白维警惕着皱眉:“你是谁?” 女孩不回答,而是说:“如果还不快点醒来的话,就要赶不上了……你应该知道。” “醒过来?”白维心说难道我还没睡醒吗? “要我帮你吗?” “什么?” 下一刻,眼前的美丽少女顷刻间化作一条体型巨大的白蛇,它吐出舌头,猛地张开嘴巴,獠牙弹出来,瞬间的惊吓令帝王的心脏猛烈跳动,险些挥出蓄意轰拳。 “卧——槽!”白维仿佛包大人似的梦中惊坐起,左右看去,确认床上并没有一条美女蛇。 他按着怦怦狂跳的心脏,突然间了解到当初许仙是怎么活活被白娘子吓死的了。 这™确实吓人啊!险些就心肺骤停好吧! 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所以刚刚的情况是梦中梦? “不惜这样也要打扰我睡眠,到底是图个什么?什么来不及了?话又只说一半……” 白维见到白蛇,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观想场景里的白蛇神社。 能直接托梦找到自己的,似乎也必须是有缘才行,大抵是同一条蛇没错了。 难道自己上辈子玩过蛇? 不太可能,哪有这本事,蛇的交配时间可是以天来算的……会死人吧。 踏入观想场景,来到白蛇神社之前,推门而入,古老神社之中供奉着一面镜子。 镜子上写着一行古老的文字,字体看不懂,但是没有关系,感叹号已经刷出来了。 【事件:伐山】 【远方,神宫的精锐正在伐山。可祂们并不知道自己面临什么样的敌人,并且已经身陷囹圄,随时可能遭遇覆灭的下场】 【发挥你作为国际友人的精神,去拯救即将或者已经落入陷阱死境里的姑娘们吧,救助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你最擅长了不是吗?】 【神宫寺危在旦夕,小福利怎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弃之不顾呢?】 【况且,此行出现的有不少还是你的熟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友情小贴士:有「朋友」远道而来,难道不应该请对方坐上敞篷车吗?】 白维还算悠闲的神色变了,白天才意识到神宫突然召集巫女必然有问题,现在就应验了。 自己就是被陨石追着砸的杞人么?想什么来什么。 可念及神宫寺咲,将这个感叹号束之高阁的念头也被打消。 良久,他幽幽一叹:“迟早有一天,朕要死于过劳。” 退出神社前,他看了眼供奉的神镜,连续发出几个疑问。 “为什么神宫伐山的事,你会知道?又为什么来特意提醒我?你到底是谁?” 镜面上又刷出一行古老文字,白维掉头就走。 看不懂,告辞。 镜面上也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想必也不是他需要的答案。 猜测一下,或许是「你猜」「以后再说」「下次一定」「来点票票和刀片」之类的话。 …… 意识重归现实,白维立刻换上衣服,做好出门的准备,行礼外物都不用带,带上钱包和身份证来到客厅。 本不想吵醒柳生霜月,打算留个字条便签。但她正巧夜里起来喝口水,见到白维一副严肃神态,仿佛要在夜里出门惩奸除恶。 可惜兄长和蝙蝠老爷之间差了亿点点钞能力。 “哥,这是要去哪里?” “京都。” “现在吗?”柳生霜月险些打了杯子:“这也太突然了吧。” “就现在。”白维语重心长道:“毕竟,这人生总有一些说走就走的旅行啊。”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去京都的列车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可以打车,或者租一辆车。”白维心说也可以扒运货火车。 “正常人也不会凌晨上班吧,要租车也要白天啊。”柳生霜月双手抱胸,随后注意到白维的表情,又放缓了语气,认真想了想: “倒也不是没办法……肯定有人乐意也有本事立刻给你弄一辆车来。” “谁?”白维想到的是抢劫。 “北辰。”柳生霜月很小声的说出了一个名字。 “真不熟,开不了口。”白维犹豫。这富婆肯定有本事和人脉搞定这件事,但……合适吗? “真赶时间就不要扭扭捏捏了。”柳生霜月行动力更高,直接拨通了电话号码。 北辰归蝶迷迷糊糊的电话打醒,还没来及抱怨。 精通人性的柳生霜月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立刻白给一千八百万。 “我哥需要你,速来!” 小富婆随叫随到,还白给了一千八百万円的限量版摩托载具……是借用,这是她老父亲的年轻时候的藏品。 连夜差人把摩托送到了柳生宅门口。 白维深谙壕无人性的同时也很错愕:“你父亲都没反对的?” “没有啊,父亲还说了。”北辰归蝶一语双关:“我的宝贝就托付给你了。” “天气说台风要来了,一路小心些。”柳生霜月挥手送别。 白维对北辰道了一声谢,骑乘上车辆,兵贵神速,直接驱车前往京都,台风天,明天的铁道未必运营。 北辰归蝶心说今晚只能在这儿借宿了。旋即注意到柳生霜月的神情有些欣然,又有些失落和放松。 “怎么了?” “短时间内,哥大概是赶不回来了。”柳生霜月语气清浅,神色逐渐坚毅而凛然:“这样也好,哥在身边,我怕自己会心软,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处理好这件私事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潮 京都,一座古老的城市,相较于现代化进程已经走到一半的江户地区,京都仍然停留在古老的时代。 即便经过了简单的电气化改造,这里也委实没办法容纳太多的大兴土木,很多建筑物都成了地标。 古老的东西都会被赋予一层文化价值,有人说如果在京都出了交通事故,会把你从警局里面领出去的不是律师和家属,而是文物保护局。 古老不完全等于神秘,却是一个神秘的刻度。 对于京都人而言,他们因这种古老而怀有独特的骄傲感,看待偏远地方的来人便如同大唐人看待蛮夷地的使者那般眼神里藏着些许傲慢。 但现代化的发展也是必须的,京都容纳不下那么多现代建筑。于是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就在京都之外新建。 可新建也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地表上大兴土木,意味着人为的干涉自然,破坏环境,必然会惹到很多东西,自古以来就不缺乏挖坏某个建筑引来灾厄的传闻。 而这个传闻放在这个世界中无疑更加可信。 可就像是明知践踏环境换取发展,最后也要自己来尝下苦果恶果,人类会感叹原始的热带雨林如同地球的肺。 但当地人仍然会毫不犹豫的砍伐这部分树木换成资源。即便它会加剧温室效应,即便它带来的水土流失没有上百上千年难以恢复。 京都附近的工程也同样如此,在计划着如何推平土地,新建起高楼大厦。 一切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却在这个冰冷的大雨天骤然停滞。 起初,是附近的建筑工地上的工人失踪,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然后,演变成附近的行人,喝的醉醺醺的上班族,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再然后,有的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有活人在白天遭遇了袭击,尸体横陈在路边。 这时,新建都市圈边缘的居民们才意识到了不对。 明智雄也站在道路的边上,吸着香烟,天空淅沥的小雨,他并没有穿防水的雨衣,只是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燃烧的建筑工地。 他能嗅到血腥味道。 他是京都警视厅的警部,年龄三十七岁,正值壮年,他有一部分的异族血统,体格相较于一般人更大,嗅觉也更加灵敏,恢复能力也更强,参军退伍后便转至警视厅。 在今天早上,他得到了来自神宫的通知,说是伐山失败,大量不明生物已经在他们动手之前就袭击了驻扎人员,伤亡严重,神宫要求他们不必赶来支援。但必须以最快速度构筑好防线,以免民众受伤。 这条消息是一名神官临死前传递过来的。 可它并没有能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说,这则通讯里的指令并没有被第一时间执行到基层。 京都古老,家族很多,又是天皇治下,难免惯出很多臭毛病,官僚主义是一只魔鬼,会无限消磨该有的行动力,在下面人看来千钧一发人命关天,等到了有权利决策的人耳中,听上去可能只是会死几个人的小事……他们自然也搞不懂为什么下面这么慌张,甚至大发雷霆说这种事自己做决定就好。 只是没人敢擅自做决定,官僚主义里的各级领导最怕的就是担负责任。 于是层层汇报和传递消息,每一层都在消耗时间和耐心,再确立方案,经过上级同意批准。如此一来,没有即时通讯的高效率,再怎么也要一天时间。 警视厅的中坚武装部队早在神宫通讯后的一个小时后就紧急集合整备待发,却等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接到了正式的出勤命令,而且指令非常暧昧,很多都是没有确切目标。仅仅是安插了很多哨点,七成权利都下方给了前线的指挥系统。 天知道明智雄也看到出勤命令和作战计划书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强忍着掀翻桌子的怒气,独自带着自己的科室下属部队赶赴前线,同时以最快速将一些巡警、交通警等临时抽调的人手纳入自己的指挥下,以最快速度进行布放,想要卡主通道。 但仅仅走到一半,就看到了燃烧的工程地区,他意识到警视厅来迟了。 浪费了宝贵的十几小时时间,那群未确认生物已经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遍地都是不设防的普通居民,一群饥肠辘辘的恶鬼豺狼们来到了自助餐厅。 其惨烈程度何止倪哥闯入金银店? 这不是零元购,因为零元购还得交税。 明智熊也好几次摸着腰上的枪。但都忍住了,他得为手下的性命负责,自己看守的也是交通要道,这里距离京都市区只有不到十五公里,人口密度越大的地方越得想办法守住。 至于在这个节点之前的人,只能等幕府那边反应过来,抽调更多人手才能夺回。 但实话说,他对于自己能不能守得住关隘都抱有疑虑。 “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一名警员大声喊道:“戒备!” 视线尽头,阴沉的天色中,有个身影跌跌撞撞的从建筑里走出来,他拖曳着右腿,另一条腿似乎是折断了,浑身都是擦伤和血迹,腿上伤口可见白骨,衣着打扮显然是附近住户。 警员们放下枪口。 “是平民,快,快来个人帮手!” 一个毛头小子焦急的冲了上去,他可能这辈子都见过人伤成这样,不知道是急着救人还是急着出风头,就这么跨过障碍物冲了出去,这其实有些违规。 但其他警员没阻止,心中也没当回事,热心肠的年轻人并不罕见,在警察队伍里很多。 可明智熊也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看着年轻小子跑出了十米距离,眼看就要接到人,突然脸色一变,用力的大喊:“快回来!” 他的呼喝声很早,其实来得及,但年轻人反应迟钝了一拍。 等他双手扶住那名住户的时候,突然间胸口一疼,一根铁棍钢筋贯穿了住户的胸口,也贯穿了他的胸膛。 年轻的巡警口中吐出鲜血,大量的力气伴随着剧痛从伤口里流失出去,钢筋刺穿了肺部,伤到了心脏主动脉,他很快就感觉到了死亡在临近,他跪倒在地上,眼瞳开始模糊,为自己的年轻鲁莽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其他警员接连失声,后面几个稍慢一步的警员也停下脚步,他们看见了在十几米的漆黑怪物,青色的皮肤,獠牙外露在嘴唇,额头长着尖锐的长角,头发或卷曲或蓬乱,穿着人的衣服,却怎么看都和人字不搭边。 “oni!”一名警员的手指开始发抖,这群怪物像极了瀛洲古代传说中的食人鬼。 明智雄也将烟蒂丢在地上,一脚碾平,低沉道:“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经过提醒,迟钝了一拍的警员们纷纷反应过来,对着远方的恶鬼开枪射击。 他们不是武士,却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民众,也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职场精锐。 明智熊也就这么看着这只鬼被活生生打成了筛子,十几人同时开枪,几十发子弹瞬间把它打死。 食人鬼,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但没有人对此表示很轻松。因为在同一时间,年轻的警员也已经断了气。 一人于心不忍想要继续上前把尸体拾掇回来安置,但下一刻他的视线便凝滞了。 “这是,什么……”警员往后退了半步。 又一只食人鬼出现了,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十只…… 二十、三十,数量还在增加。有的手里握着钢筋铁棍,有的赤手空拳,皮肤有的鲜红有的青灰。 但不论是哪一者都如同饥饿的猎食者那般危险。 他看向左右,看向正前方,不知何时,此处交通要道的哨点,已经被包围了。 后方虽然没有,但前方一百八十度都有食人鬼,他们这个数量。如果一口气冲杀过来的话,不太可能防得住,这里没有铁丝网,也没有马克辛机枪! 当那群恶鬼同时看过来的时候,唯一能压制住心中恐惧感的行为只有一种。 开枪!开枪! 就像是要把所有恐惧都清空似的,将子弹倾泻而出,多打死一只鬼,就多一分胜算。 火力网交织,但鬼也不是没有智慧的,其中一人抓起同伴的尸体当做挡箭牌迎面冲了过来,膝盖被射穿,却仿佛不知疼痛。 即便太过于发力而扭断了右腿,也仍然往前奔跑,一瞬间就将三十米的距离推进了一半。 单靠手枪实在太薄弱,倘若人手一把冲锋枪,或者来一把重火器,结局可能有所不同。 食人鬼扛起尸体作为挡箭牌,冲到跟前,撞开了临时设置的路障,挥动右拳砸向近距离一人。 年轻警员双手护住头,闭上眼睛。但疼痛感迟迟没有到来,一只血淋淋的断手掉下来。 明智雄也砍下恶鬼的手臂,将枪口塞进对方嘴里,扣下扳机,砰的一声,脑袋炸开。 “妈的……”他脸色阴沉:“应该申请把散弹枪带上!” 他是警察,作为治安力量,能配枪自然也能佩刀,不被刀狩令束缚。但他的刀法也着实不怎么样,警察大多学习过北辰一刀流或者萨摩示现流。 但实际上用刀次数太少,实战厮杀经验没有多少,大多是靠着力量砍下去,再用手枪补上致命一击。 可带刀的警员不过三两个,被迫拔刀也就意味着防卫线被彻底突破,不得不白刃战,明智熊也连续杀了几只食人鬼。 而后发现左右两侧警员已经全部被食人鬼扑到,有名女警员的小臂被咬下一块血肉,疼痛令她惨叫出声。 守不住了!再守下去要全灭! 他额头发烫,一声怒吼着挥刀砍下恶鬼脑袋,血液喷了女警官一脸。 “撤……”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的同时,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了机车引擎的轰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卡面来打 机车引擎的轰鸣声,就像跳动的心脏。 他们明明在后方也设置了哨点,这里的交通路线早该被截断,为什么会有车辆过来? 明智雄也想要回头看一眼,却根本来不及回头,食人鬼数量比他想的只多不少,似乎还在不断钻出来,好像每隔几秒就会有丝分裂出一只,怎么都杀不完。 他左手的手枪子弹已经打空,弹夹还有但根本腾不出手换上,情急之下他使出一招突刺,用出手才恍然发觉这是昏招,刀刃突刺,他习惯性瞄准脖子位置,放在剑道里,哪怕用是竹刀,对脆弱喉咙一戳,喉结被摧毁,人的战斗力也基本上没了,属于狠辣的招式。可这一刀没入恶鬼的脖子,穿了过去。 它的脊椎都要被切开,却居然死死的握住了这把刀,好几只食人鬼踩踏着同伴的尸体冲过来,盯上了战斗力最强的他,而一旦在这个混乱局面中失衡就意味着完蛋。 明智雄也不得不把右手松开,想要往后退。但右腿传来桎梏,一只没死透的恶鬼抱住了他的右腿,左边一只恶鬼冲过来缠绕住他的左臂,眨眼间他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得。 而一只体型巨大的食人鬼抱着折断的灯柱冲过来,这么沉重的铁棍子砸中,天灵盖都要碎成十八块。 可他挣脱不开。 这群食人鬼每一个都拥有人类平均体能两倍的气力。 警部咬着牙,有些颓然的闭上眼睛时,忽然间心跳的声音却迎来高扬感。 引擎的轰鸣来到最大。 骤然呼啸而过,就像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穿过站台,狂风卷起人的衣角。 噗嗤……就像是一只虫子被踩扁,血肉骨骼内脏蹂躏碾碎,变成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糊糊,青色的血液飞溅着,打湿了他的半边衣角,他的左手骤然解脱。 明智雄也侧过视线,看见的是一辆飞驰而过的摩托车……呈蓝色的流线型机车,银色明亮的机械引擎,喷气孔里喷吐着白色的气流,狂暴的冲击力一瞬间就压碎了它前进道路上的食人鬼,并且以它们的躯壳作为梯子和垫板,一举冲过了路障。 他距离地面足足一米五的高度,和冲杀过来的巨大食人鬼正面撞上,车辆前轮碾压在了它的胸腹之间后轮砸在了他的膝盖和裆部,狂暴的冲击力足以撞死一头猛虎,巨大食人鬼也应声仰面而倒。 食人鬼咆哮声和惨叫声都没来及发出,它的脑袋下一刻直接搬家,没了指挥部的躯壳像极了失去主角地位的艾伦耶格尔,轰然落地,脑袋搬家。 落地之前,骑手拧动右手油门,猛地加速,油门开到最大,从身上碾过去,尸体上喷发的鲜血也给车辆的腹部和轮子镀上红色涂层。 明智雄也的危机眨眼间就被突如其来的骑士解除,同时他也注意到不知何时,骑手所过之处的左右,还有别的恶鬼也如同在工厂流水线上滚了一圈的肥牛,只剩下各种零碎。 只见到他右臂扬起又垂下,几只附近的食人鬼便伫立在了原地不在动弹,摩托坐上的骑手技术高超,他抬起摩托车的前半,将重量集中在后轮,用后轮将三批食人鬼碾压创死的同时保持着绝佳平衡。 高高抬起前轮的车辆几乎活了过来,像极了高高抬起前肢的马儿,被骑术高超的骑手所驾驭,握住缰绳的瞬间,它便能配合骑手进行施展各种技巧,展现自己奔跑和碾压的原始本能。 远方好些杀人鬼有所察觉,抛出钢筋石头试图截停。 “小……”明智雄也纯粹下意识出声提醒。 但骑手抬手就接住了速度不算很快的钢筋拧成的标枪,这把枪在他左手里转了一圈,犹如化作神兵利刃,摩托车碾过尸体,骑士左手挥下长枪一刺,轻描淡写的姿态,不输给古代马上武将。 古代打仗时候的武将也是这样乘马奔驰厮杀,前方敌人宛若草芥,后方是千军万马,将领手握长枪率军而战,居高临下,策马冲锋,出手便是雷霆直刺,用以震慑敌军。 如果有电影导演在这里,必然拍着双手大呼精彩bravo,就凭这么一记飞车突刺,他就有资格演个真人版本的假面骑士和号称瀛洲第一兵的真田幸村。 两只杀人鬼暴毙,把两个的心串一串,串成一个同心圆……紧接着车辆骤然,一个漂亮的摆尾。 就像是名驹的停步后踢,骑手手里的标枪一扫,附近一圈的食人鬼如麦穗般倒下。 轰鸣着的机车停下了,但引擎还在跳动,如同骏马踏着地面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它还没杀够。 可杀人鬼们已经退了,之前还多如潮水,此时却一触即溃,像极了狡猾的草原狼群。 它们也有一定程度的智慧。虽然比不上智人,但也绝对不蠢,见到一骑杀入阵中,势如破竹,再蠢也该知道死磕下去没好处,只得纷纷抛下同伴后退。 明智雄也将没说完的话咽下,转而看向周边,损失的人大约三四个,其他人侥幸活下来。 但也模样狼狈,都有负伤,并且没从惊恐里回过神来,有的年轻巡警疯狂的对着失去的杀人鬼开着枪发泄恐惧感,直至弹夹打空还在扣着扳机。 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精神上战争后应激创伤有多难治愈。 他跨过遍地的尸体:“我是京都警视厅的警部,明智……感谢你的出手相助。” 白维戴着头盔,穿着防风的长服,平淡道:“顺手而已,反正不清空它们我也过不去。” 语气平淡而冷酷,冰冰冷冷的态度,将表情五官都藏在了墨色的头盔下方,镇定自若,仿佛刚刚的惨烈厮杀和漂亮车技对他不过是饭后运动,顺带赶走了拍死了一群蚊虫。 明智雄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他反而认为强者理应如此。若是个话痨,开口就是嘘寒问暖,那该多掉逼格? “我在找神宫的人,你知道她们在哪?”白维开口。 “已经失联很久了,神宫伐山的位置很深入,现在再去恐怕……” “你只管告诉我地点就行。” “好!”明智雄也招呼下属把地图拿来,他快速标了几个位置:“我建议你从这里通过,会更安全。” “嗯。”青年看了眼就结束了,拧开油门,不安分的摩托如同轰鸣的野兽喷吐着白雾。 明智雄也让开一步,问道:“能问一下阁下的名讳吗?” 其他警员同样好奇而期许的看过来。 白维顿了顿,想说一声正义的伙伴,人称布鲁斯ꔷ士郎,但此时反而没多少开玩笑的心情。 驱车而行,消失在公路拐角。 警员们很遗憾没能问出来。 但明智雄也则是摸了摸下巴:“是个矜持的人,此处报出名讳,我必替他扬名,只可惜没能拜见他的剑术。” “明智警部,你说的是什么剑术?” “北辰。” “他是北辰一刀流的门下弟子?” “大抵不会有错,车上有北辰一刀流的标识,我以前也在那边做过道场弟子,不会认错。” 明智雄也沉吟道:“恐怕再过几年,北辰一刀流就要出一位剑豪了。” 他随后又看了眼遍地的尸体,改口说:“或许已经有了。” …… 破旧的神社中。 “停下吧,你支撑不住了。” “没事,再一会儿。” “再过一会儿,你会把自己的血放干!” 在剑巫的仪式中,通过奉纳和献祭。可以进行对应的祈求,这是一种对等的交换仪式。 通过献祭自己的血液,加固神社结界也同样可行,只是这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七位剑巫轮流放血,已经轮换到了第五人,但也仅仅只是坚持了十几个小时。 今天是阴沉的天色,见不到阳光,食人鬼也始终徘徊在四周不肯退散。 放血意味着损失生命力也意味着消耗灵力,经过这样的苦苦支撑,其中五个人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 但再这么下去,也仅仅只是等死。 天色又要黑了,能撑到第二个天亮吗? 神宫寺咲开始后悔了,她或许不应该让大家往回走。如果选择突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根本就是等死,神宫未必会有余力来救她们。 她拉住雾子的袖子,抿着嘴唇摇头:“别……” 雾子则是笑着割开了手掌:“不这么做,它们就要冲进来了,放心吧,我会留下一点气力。” 鲜血洒落,她跪坐下来,安心的念起咒文。 结界再一次稳固,外面的恶鬼气急败坏的敲打着神社的门窗,试图撕下符咒,却无能为力。 数量一点没减少,反而更多了,它们好像是在等待着巫女们气力彻底耗尽的那一刻。 低估了这群食人鬼的耐心。就像是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好,越吃不到的佳肴就越美味。 天色彻底黑了。 神宫寺咲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很后悔,却不该在这时候自怨自艾。 她想杀出去,但看向四周的剑巫,又只能静坐着。 她缓缓闭上眼睛,祈祷着结束不要到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它们也曾知晓恐惧的滋味 士兵抵御敌人,军人抵挡士兵,平民留守城市,军人和士兵是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这道防线被撕裂了,那么留守在城市中的平民会遇到什么,在历史的教科书上早已无数次的书写过。 很遗憾的是,杀人鬼的扩散就如同蝗虫,其实并没有确切的攻击目标。 而是如同溢出的流水,朝着低洼处不断汇聚,被生命的甘甜所吸引。 食人鬼根本不是帝国的士兵,它们是饕餮,是野兽,所有人都知道跟一头野兽求饶毫无必要,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搏斗、厮杀,或者死亡。 地球上有一种生物名为熊,它喜欢活吃猎物,所以会从边角部分开始吃起…… 曾经有个俄罗斯姑娘遇到了冬天里饥肠辘辘的熊,她打了一通电话给母亲求助。 因为已经被折断了手脚无力反抗,只能哭嚎着喊着疼痛,她的父母就这么亲耳听着自己的女儿被熊吃了个精光,到了最后女孩的遗言是说自己已经不疼了,因为已经没了知觉。 这群恶鬼和熊也是同样的。 或许该庆幸这群生物还没有发展出饮食文化,否则往后还会有更加残酷的场景。 神宫的幸存者们退到了一座村子里,这里的劳动力青壮都去了大阪和京都谋生,留下来务农的大多是上一辈,以及还在读书的孩子们。 当食人鬼们发现这里,那它被彻底摧毁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脆弱的房屋被推到烧毁,人们逃跑悲鸣惨叫恳求,有人吓的疯癫,然后被杀死,有老人目睹了子孙被扼杀,疯狂的想要报仇,然后也被杀死,有的人躲在角落里觉得不安全,想要换个地方,可一出门就看见了食人鬼,只能夺回原本位置,然后被找到,被杀死。 好些家庭的惨烈呼喊就这么重复着,从激烈到虚弱,从疯狂到绝望,从悲鸣到沉默,最后彻底消失。 食人鬼的数量抵达村庄的时候,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以上。 幸存的神官们只能看着整座村子燃烧,有的人红了眼,投身火海中厮杀至死,有的人默默走着,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 其实自古以来瀛洲就不缺乏这样的光景,天灾不断,地震海啸妖魔成群,人祸亦如此,外来者也总是一次次带来灾难,邻居的半岛时不时输送一波邪神信仰的文化输出,就连东西方也将这里视作博弈之地,数百年来从未放弃过施加影响力。 死人,不过是这些导致的最终结果。 神宫如履薄冰的守着脆弱平衡,可终究不可能将一切防患于未然。 和上次不同的仅仅只是他们失败了,又失败了,所以近距离目睹了人间炼狱。 人就是草芥,不比牛羊高贵,不比蚂蚁低贱,时代的一粒沙落下,在每个人眼中就是一座山。 风间鹤坐在台阶上,她不肯走了,就这么看着下方燃烧的镇子,满眼都是火光。 “宫司大人,请你务必……” “你知道这村子里有多少人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其他人。 风间鹤抿着嘴唇:“我记得是五百零七个……这个村子的养殖业很好,也生产各种养殖用的饲料,家家户户过得都不错,村长是个很头脑的人,知道怎么带着老老少少们赚钱,那边不起眼的房子就是他家的,这里的牛肉锅味道很好,村口有个婆婆家里经常做金平糖。” “这村子,我年轻时候就来过两次,往后不知道来过多少次。” “我有三个同期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她们一个死在十七岁。一个死在十九岁,一个死在二十三岁……所以我会经常来看她们,也想着等退休就来这儿养老。” 头发半数花白的宫司望着燃烧的村落,捂着脸,指缝间发出沙哑的自嘲:“五百个人,一眨眼就没了……再走,还能走到哪里去?” 她觉得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道,一把火就烧的干干净净,坐了下来,突然就一动也不想动了,就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宫司大人。”其他人也停下步子,似乎想要留下。 “你们该走的。”风间鹤摇着头,她轻声说:“我已经老了,也没什么能力扭转局面,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燃烧成灰,只差埋进土里。” “人选择逃跑并不可耻,是因为想活着,是因为有未竟之事……你们都很年轻,死在这里不值当,知耻而后勇,才能避免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风间宫司望着几个眼中闪烁着泪光的女孩,低声道:“走吧,快点走吧……别被绝望追赶上了,往后的日子还苦着呢,我就只能陪着你们走到这儿了。” 年轻人们忍住情绪,对着宫司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随后转身奔走。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硝烟味道和血腥味飘近。 风间鹤猛地抖动衣袖,拔出随身的刀剑,刀鞘抛飞,命中试图登上石阶的食人鬼的额头,随后猛地爆裂开,狂暴的气流夹杂着碎裂的贴片击倒了一大片食人鬼。 老人抬起手将头发绑好,苍老的神色逐渐褪去,她正在唤醒旧日的记忆。 哪怕手脚不再灵便,哪怕身体老朽,哪怕心灵快臣服于败北的耻辱…… 她仍然可以再燃烧最后一次,以生命为代价。 “让我这个神宫的宫司之一来做你们的对手还不够吗?” “别给老娘东张西望的……杂碎们!” 她大笑着,放弃了对自己的苛刻要求,重拾了年轻时候的口吻。 长发绑成马尾,挥刀斩下秋叶,火光与鲜血同等鲜红,仍然能窥见她年轻时的巾帼英姿。 她挥刀斩向恶鬼。 一如讨魔三十年。 …… 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三十分钟? 她记不得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身体的疲惫感已经告诉她早已是极限。 已经超过了极限。 什么时候崩坏都有可能。 单单只是挥刀时的力道都会伤到自己的筋肉骨骼,在过往同邪神的作战中,她的肉体已经不能在承担任何一次作战了,挥刀斩落,斩杀的何止是敌人,更是她自己。 “终究是老了。” 风间鹤苦涩低语。 她内心斗志没有丝毫减弱,刀剑仍然锋利,可身体已经不堪重负,咳出鲜血。 而敌人仍然黑压压的一片,食人恶鬼仿佛不懂得畏惧,连表情都是同等狰狞可怖。 她没从这群食人鬼的眼中看出憎恨和杀意。反而看到了饱满的食欲,这让她反而有些骄傲,这垂垂老矣的枯朽身躯早已年老色衰,但意外的……还是挺有魅力? 作为女子,她高兴了一秒。然后把剑送进了张开嘴要品尝她血肉滋味的恶鬼的嘴巴里,洞穿其脑干。 她的手臂也折断了,仅剩的一条臂膀,兵器也脱手了。 几根肾上腺素的效果似乎也消失了,她觉得很疲惫很困倦。 好强了半辈子的风间鹤心头生出一种「到此为止」的念头。 她看着这群食人鬼流口水扑过来的动作,突然又有些后悔了…… 几乎要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猛地抬起右腿,踹在了食人鬼的脑袋上,踢起自己掉落的兵器,牙齿咬住刀柄,刀上滴落着血迹。 不,绝不行!哪怕是死,也绝不能这么死! 她咬住刀,冲向恶鬼。 此生的绝命之舞,燃烧到最后一刻。 哪怕手脚折断,她也仍然要起身,可终究力气有限,她倒向了地面,如同断翅的蝴蝶。 摔倒在地面上,面颊贴着燃烧过的土地,泥土上散发着焦糊气味,她看见了破碎镜面里的自己。 流着血,如此狼狈。 她动不了了,伤势沉重,满脸血污,却死死的咬住了刀柄。 憎恨和杀意,让她不肯就此瞑目。 本以为会被生吞活剥,但她不肯闭合的眼睛里却看到了无比奇妙的光景。 她看到一只恶鬼,缓缓退了一步。 狰狞的五官变得凝滞,不惧疼痛的野兽般的食人鬼们居然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像是在避让,在畏惧。 风间鹤松开了牙齿,刀剑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这群食人鬼看到了什么,但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畅笑。 “哈……” 她想要笑,不是因为战栗或恐惧,而是畅快,是嘲笑。 原来,它们也曾经知晓恐惧的滋味!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即是恐惧 轰鸣的机车停在了村落的道路上。 这里燃烧着熊熊大火,烈火浓烟,隔着数公里距离,也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白维找到了神宫逃窜的痕迹,而尸体、血迹一路延伸到了这座村落。 可惜他还是来迟一步。 即便日夜兼程,但人类的移动速度存在极限,没有暗夜方舟这样的航空舰,很难做到快速的转移。 空间移动不属于特别高级的神秘。但这个世界的空间存在复数,同一个简单的空间坐标上或许经过层层加密,也覆盖了不止一重的空间维度。 所以只有古老的锻神才能打造穿越不同维度的空间门和去往星海的光子迁跃桥,很显然是指望不上的。 白维来到了道路边缘,停下了摩托,放下头盔,望着村落中的一具具冰凉的尸体和燃烧的火光,仿佛回到了记忆中,再度成为了斩鬼人。 巧合的是,这些食人鬼和他所斩杀的那些十分的相识。不论是外表还是手感,几乎相差无几。 当他砍下第五只恶鬼的脑袋时,其他的食人鬼也就注意到了他。 当即蜂拥而来,将白维堵在了一间屋子的大门口。 就在白维举刀的同时,杀人鬼们的神色凝滞了。 严格来说这些生物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但实际上他们也有少部分的情感。 虽然很淡薄,但并非完全没有。 当一个人恐惧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完全藏不住的,更别说这类只懂得杀戮和吞噬的单纯生物。 当它们动摇的时候,简直比地狱恶魔还要好懂。就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人突然间会哭会笑了。 白维也意识到了它们的变化,顿时眯起眼睛:“你们,认出我了?” 食人鬼无人回答,可白维进了一步,它们就退了一步。 白维更加确定,他梦中所见的那扇罗生门不是平白无故的出现。 为什么后退? 自然是恐惧。 为何而恐惧? 因为杀的太多了。 白维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的的确确干了一件很血腥的事。 自从一脚把柳生左兵卫踢出去之后,他选择了独享经验。 于是堵在了罗生门里杀了足足十年。 十年之中,斩杀的恶鬼有多少? 十万匹?百万匹?千万匹? 难以计算。 他硬生生的堵着泉水虐杀了恶鬼十年。哪怕是刚刚诞生的鬼,这位斩鬼人都会毫无犹豫的落刀斩杀! 直至后来瘴气感染,神智不清,变成了恶鬼才被罗生门放了出去。 纵然这群恶鬼情感淡薄,也必然会深深的记住他,很难印象不深刻。 恐惧,理所当然。 他是流传在鬼族种群里的传说,如同兔子遇到老虎,如同地狱恶魔们畏惧着doom。 一旦形成了这样的条件反射,当白维站在这里,食人鬼们能站得稳都是因为它们情感淡薄。但凡稍微强烈一些,现在或许已经吓得瘫软逃窜腿肚子颤抖。 恐惧,是万敌之首。 敌人并不会因为它们感到了恐惧而停下利刃,因为……这也是一场屠杀。 白维仍然会挥刀。 无需同情! …… 白维清光了路上的恶鬼,每一只恶鬼都在见到他的时候身体僵硬,挥刀斩杀不比砍木桩困难,偶尔遇到有反抗勇气的也只仍然是一刀。 他看见了巫女,走上前,轻轻蹲下身,扶起了燃烧生命至终点的宫司。 身体,很轻。 “你是……”风间鹤声音同样的轻。 “白维。”他说:“明国人。” “它们,似乎在怕你……”风间鹤虚弱的问。 “是,我杀过它们很多,很多。”白维点头。 风间鹤看向青年的侧脸:“谢谢,见到你,我觉得可以安心了。” “你需要治疗。” “不用了,来不及。”风间鹤气息十分平静,她轻声说:“我的时间快到了。” 白维顿了顿:“有什么话吗?” “有一个。”风间鹤眼睛里的光芒正在散去:“我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 “很多人,还在那里……我想请求你,带祂们回去。” 白维回道:“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风间鹤闭上眼睛,露出微笑:“真是太好了。” 宫司的呼吸和心跳停止,浅笑着魂归高天。 又一位神宫的巫女逝去了,她不是第一位,也不会是最后一位。 白维怀中的宫司体重很轻,很难想象她曾经几十年到底是如何背负着重担走到了现在。 白维是百代之逆旅,千秋之过客,他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审视一切,不用去承担太多责任和义务。 但有时候也只有靠近了才能看见才能感受到,祂们仅有的一生曾多么热烈的燃烧过。 风间鹤给他指明了方向,白维更加清楚伐山的去处。 他不敢太多耽搁,追缴逃散的食人鬼治标不治本。如果罗生门确实重现了,就必须尽快封印。 否则,昔日大江山光景可能重现,堆砌成山的尸骨,无人想再见一次。 …… 破旧神社中,雾子苦苦支撑了数个小时,最终倒下了。 她说会给自己留一些气力。实际上一点也没留,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厥。 旁边的剑巫们挣扎着起身抱住她,试图温暖她的身体,但所有人都已是虚弱不堪。 神宫寺咲接过兵器,打算就这么割开手掌,继续维系结界。 “神宫寺。”一名剑巫握住了她的手腕,劝说道:“你走吧。” “什么?”神宫寺以为自己听错了。 “即便你继续,也撑不到天亮了,趁着现在,你一个人突围,或许还有机会,我们已经不行了,你留下来也是被一网打尽。” “你是要我一个人逃走吗!”神宫寺声音提高了,像是为了驱散自己内心的动摇和软弱的妥协。 “是,逃走很可耻,但总该有人活下来!”年长的剑巫看着她的眼睛:“活下去,带着我们所有人的分,现在有力气突围的只有你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她,眼神没有半点责备,每一名剑巫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并非不惧死亡,而是早有觉悟,但这并不包括她在内。 神宫寺站在原地,神情呆滞,结界再度摇摇欲坠,这时大家却劝她快点逃走,这个举动不经意的戳破了神宫寺竭力掩饰的心情,仿佛所有人都已经看穿了她心中还有所迷恋,她不想也不愿,为了剑巫的身份献出生命。 “你,你们是故意把我留到最后……” 她明白了,却一点也不高兴,这种温柔的目光反而刺的她很痛很伤。 她难过的闭上眼睛,内心在两难抉择中苦苦挣扎。 选择留下,会死。 选择离开,心会死。 她很想逃避,很想把一切抛之脑后的忘掉,双手按住耳朵,想要屏蔽无孔不入的杂音。 如果有谁在,有谁能告诉我怎么办? 如果是霜月在这里,她会怎么选? 如果是他在这里,会怎么选? 如果是他们…… 神宫寺咲垂下手掌,内心涌出一股热流驱散不安、疼痛和焦躁,她将自己比作友人,呢喃自语。 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这么说…… 她镇定心情,对着剑巫们发出群嘲:“想得美!” 第一百三十五章 樱吹雪 神宫寺咲,不是一名勇敢的战士。 她亦不曾将自己置于这个位置上。 倘若仔细回想过去的人生,她也仅仅只是按部就班的走了过来。 被发现了灵力天赋,成为巫女,前往神社见习,见习结束毕业,被举荐去往神宫,资质优越从而成了剑巫。 要说她在这条途径上流下多少汗水多少努力,那是骗人的。 就像有的人明明天天抱着言情小说看个不停,考试的时候总能轻而易举的名列前茅。 天赋很重要。 但天赋所对应的并非是选择的自由。 当一个人拥有了这份天赋后,选不选择使用它的权利或许并不在本人的手里。 周边的环境会裹挟着你往前,你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这样好不好,却又不能主动的诉之于口。 因为孩童时期的选择权不在自己手里,只能顺从长辈的指引,成年人的提供的建议。 即便偶尔想要叛逆,却也迅速碰壁而失去探索的勇气,从而重新回到舒适圈,找不到更合适的道路,半妥协式的将就着,最后恍然发觉…… 并不是自己选择了现在,而是环境塑造了现在的自己。 神宫寺成为剑巫,是偶然堆砌而成的结果,她所身处的环境如此,于是一步步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 一般而言,想要成为一名剑巫绝不会如此容易,多多少少都需要经历过洗礼,最后才能成为剑巫。 可她俨然还没有经历过这场洗礼。或者说,现在就是她接受洗礼的时候。 剑巫不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接受它不能怀揣着半吊子的思想觉悟。但凡怀有少许胆怯,都必然成为己身的巨大破绽,带来难以挽回的后果。 明国的锦衣卫,同盟的守夜人,教国的审判所,不同的名称,相同的重量。 现在她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一点点被这份重量所压垮,均是她不曾承受过的重量。 太过于沉淀,她想要掩面而逃。 英雄或懦夫,仅仅一念之差。 神宫寺咲想到了很多很多。 她先是感到哀伤,非常强烈的哀伤。不论自己留下,还是离开,似乎死亡都是剑巫们无可避免的命运。 紧接着是感到迷茫,她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质疑自己是否有留下来一死的勇气,也质疑剑巫们平白的死在这里是否有任何价值。 她清晰的触碰到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软弱,也确切的感受到了生命的重量。 如果死在这里,仅仅只是死了。 毫无意义的勇敢和牺牲,究竟还有谁会记得? 谁会认为死在这里,是死得其所,是心安理得? 只是她们绝望了,也接受了这份结果。 因为是剑巫,所以这样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也因为是剑巫。所以哪怕只让一个人活下来,她们就能为此牺牲,自我安慰至少自己的死亡不是毫无意义。 不该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最后的最后,神宫寺咲睁开眼,内心所感受的并非是哀伤怜悯,而是愤怒。 她突然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她可以不选。 我为什么要做出选择!选择是由自己开辟的! 都把眼睛擦亮了给我好好看着! 我这就出去,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然后带着所有人活着离开这里! 这一刻,念头通达了。 她迈步走向神社之外,背对着剑巫们,声音嘲弄。 “想得美!” 神宫寺一脚踢开门板,利刃出鞘,吹雪横空一斩,刀刃上遍染鲜血,下一刻血色中盛放出樱花色泽。 樱色的花瓣从她的刀上缓缓飘零,仿佛捏了一张神之飞雪。 这不是符咒的力量,而是源自她内心深处的灵魂,是仙灵舒缓的鼻息。 仙灵之理,杀生樱。 它从未如此轻巧过,第一次让她觉得举重若轻,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去控制,只随着心意挥刀,它便无往不至,这飘落的樱花每一片都是她的手足,是感知的延伸。 这样就对了。 她仿佛听到了有个声音在自己耳畔轻声低语。 低语声从起初的不经意变得清晰而雍容。 神宫寺咲知晓,是那只狐狸的声音。 不论自己先前如何去哀求都不肯回应自己的狐狸,却在自己彻底放弃了依赖它时,给予了答复。 她对它的了解更加深刻了一些,起初就像是读一本书,而现在她更加深入的体会到了它的思考方式。 仙狐,厌恶软弱者。 它在漫长一生中所铭记的最深刻道理,或许就是自身弱小的不甘,源自于幼年时的惨痛失去。 它不会聆听哀求,不会同情卑微者的祈求,哪怕她是它的表里。 当她愤怒了起来,拔出了刀剑,亮出了獠牙,仙狐反而欢喜的笑出声来,这是它所想要见到的。 用一句话来形容它的想法,莫过于…… Ttk!Yzmttk! “正合我意……” “桜よ、散りましょう!” 仙灵之理激活,她的状态瞬间恢复到巅峰,甚至超越了以往极限,相较于白维强行激活的仙灵之理,此时的她已经能初步掌控杀生樱,实力提升肉眼可见。 徘徊在神社之外的食人鬼的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但一百人面对一个人的围剿,看似很夸张。实际上因为接触面有限,她同时应对的也不超过十个。 以少对多,就是化整为零。 神宫寺她左手握着刀鞘,轻轻敲打着栏杆,用声音吸引来更多杀人鬼的注意力,一只不知何时已经爬上楼顶的杀人鬼跳下来,试图从后脖颈的死角位置发动攻击,但刀鞘扬起,敲在了他的腹部。 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将杀人鬼掀翻过去,砸在地面,紧接着运动鞋踩在了它的脑袋上,一脚两脚三脚,咔咔……脖子活生生被踩成两截! 她一脚踢在食人鬼的尸体上,少说一百公斤重量的尸体直接被踢飞一米多高,撞在了杀人鬼的群落里,她灵巧往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退到门口位置,紧接着蹲下身,回头横刀,三只恶鬼直接被腰斩,血液飞溅出来,被她用衣服的袖子遮挡住,只弄脏了半截手臂。 然后她一个牙突冲进了人堆中,柳生霜月学会这一招后,没过多久就被她也偷学了去,进入杀人鬼的群落中,动作必然受制,简直鲁莽,好几名剑巫急忙要追出来救人。可刚刚走了几步就见到好几颗脑袋和断臂飞出来,掉落在地上。 只见到神宫寺在杀人鬼的群落之中旋转跳跃挥刀,她的剑法比起刀剑,更像是一场舞蹈,只是招式凌厉,动作如同踩踏着舞步,又不是神社巫女被教授的奉纳舞步。 而是更加灵动灵活的舞蹈,像是芭蕾舞,像是黑天鹅,踮起脚尖在舞台上行走,身体旋转带动刀刃转动,刀刃上凋零的杀生樱如影随形。 原来她不是判断失误,而是故意为之。 杀生樱这类英灵之理,只要她还能不断挥刀,每一次攻击都范围伤害,刀刃指向哪里,樱花碎片便落向哪里,看似是剑气,实则是没有冷却的机关枪,樱花绝美。 但这凋零的杀生樱所过之处,就如同食人鱼群,血肉骨头都被削减干净。 神社中的剑巫们几乎看呆了,寻常剑巫的实力固然超群,却不可能达到这个层次,能以一敌百,无疑是剑中豪杰,有这个层级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的剑巫。 但这值得庆贺,如果神宫寺强悍如此,她们仍然保留着一线生机。 “不过……”一名剑巫低声呢喃:“好美的景色啊。 忽略掉满地的尸体碎肢鲜血,这份景色的确很美。 可惜阴沉的天色中看不到月光。否则月下舞剑,樱花飘零,必是三重绝景。 神宫寺的鏖战持续了接近三十分钟,等她投出手里刀刃击穿了最后一只恶鬼的脑袋时,在场尸体几乎不存在一句完整,她杀的很干净,这群杀人鬼也很奇怪,居然一个也没退后。 体能消耗不少,她不由得想要撑住膝盖喘息。但很快她止住自己的表情,不让疲惫表露出来。 啪啪啪……有掌声突兀响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王 神宫寺咲竭力支撑着体魄,她已经很累了。 她这辈子都没杀过这么多的生物。 要算到上一次一口气杀一百只以上的壮举,还得算到她小时候拿热水冲蚂蚁窝。 她不是北辰归蝶,没有一百次回档慢慢锻炼心智; 也不是柳生霜月,缺乏兄长细致入微的每天敲打。 她很难习惯。 能忍住不作呕已经是相当强的心理素质,以往为了锻炼胆子也只能杀杀鸡,或者除掉几个恶灵。 但恶灵本来就是死的,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可眼前是不同的,确切的留下了斩杀时留下的手感,这让她感到很疲惫,对精神是一种消磨。 她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但突如其来的掌声让她再度绷紧心神。 她隐约看见了一道人影。 和恶鬼不太一样,那是一名少年,身上穿着和服,脚上踩踏着木屐。 皮肤白皙,眼睛暗红,似乎有虎牙。但并不獠牙外露,和食人鬼般狰狞。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人,但具有太多不似人类的特征。 “不错,很精彩,没想到仅仅是心血来潮,居然能遇到英灵……”鬼族的少年鼓着掌,笑着说话。 “知道我是英灵,还敢出现,你不怕死吗?”神宫寺咲果断虚张声势。 “哈哈哈,如果是完整成年的英灵,我绝对不会露面,但你……”少年露齿一笑:“还没完全觉醒吧,过于生涩的气息从你的灵魂里溢出来,拿刀时的动作站姿,挥刀时的犹豫,以及那股挥散不去的恐惧气息……无一例外的在证明你仍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半吊子。” 神宫寺咲冷笑:“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少年回道:“或者什么别的称呼也无妨。” “为什么袭击我们……” “狮子袭击羚羊需要理由吗?” “狮子可没有你们这么泛滥。” “的确如此,普通的鬼大多是没有智慧的,只懂得杀戮和吞噬,和他们说话,是说不通的。” “你的意思是自己不同?” “自然,我会说人的语言,这足以证明我的智慧不弱于你们,而且在实力上远胜之。” 少年淡淡道:“吾等被封印了很久,同族饥肠辘辘,需要大量的食物来补充,仅此而已罢了。” 物种之间,食物链上下,没道理可说。 “我大概懂了。”神宫寺平静的问:“是不是杀了你,一切就结束了。” 鬼族的少年只是笑着问:“就凭你做得到吗?” 神宫寺咲故作镇定,旋即猛地冲上前方,踢起一颗脑袋,脑袋如同皮球般飞向鬼族少年。 少年抬起右手平举在身前,一挥袖子,那颗脑袋就如同被切开的豆腐般抛向两侧。 巫女步伐轻快,踢出东西是为了遮掩视线,她拾起尸体上插着的兵器。 吹雪上樱花飘落。 她挥刀看向少年,眨眼间就丢失了对方的踪迹,她劈中了,却只是残影,落樱挥洒在地上,十米之外的院墙被劈成两截,而致命的杀机从后方袭来,神宫寺后背一疼,整个人如同被车辆撞上后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背后火辣辣的疼痛感意味着她已经受伤流血。 她身上穿着的作战服能防御绝大部分的斩击伤害。但在这个鬼族少年的手下却脆弱的很,很轻易就被撕裂,留下的撕裂伤口像极了古代恐龙利爪划过集装箱上留下的抓痕。 神宫寺咲忍住疼痛,疼痛反而让她头脑清醒,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胡乱挥刀,小心翼翼的持刀和对方对峙,可她又犯下一个错误。 突然间的轰鸣声传来,左右侧的土墙猛地被推翻,伴随着砖石和尘土飞溅,壮硕的食人恶鬼冲向她的左右,眨眼间就形成掎角之势。 神宫寺不得不再度挥刀,杀生樱盛放,围绕她的四周,两只食人鬼被撕裂。 但刀势中总有空缺和破绽,一只手在她挥刀的空隙间探入,刺向她的小腹位置。 神宫寺咲一退再退,这身来自锦衣卫的退役装备再度保住了她一条命,穿刺的伤口不到两厘米。如果没有这身防护服,她的半个腰子就没了。 “卑劣……”巫女咬牙切齿的骂道。 “用得上的手段就要用出来。”鬼族少年露出白皙的牙齿。 他打了个响指,四周的村落里再度涌出数量不少的鬼族,而且不同于之前的青鬼,这些鬼族看上去都有些奇形怪状,模样各异。 “吃人越多的鬼,多多少少都会发生一些变化,有的速度更快,有的力量更强,这些都是我收集起来的亲卫,本来是打算对付某些斩鬼人准备的,现在用在你身上倒也可以试试。” 他站在恶鬼的中央,被拱卫着,如同一名王者站在自己的军队中央。 与之相对的神宫寺咲却只有一个人。 她甚至不能后退,因为后方不远处就是神社,她不敢回头看一眼,生怕对方会采用挟持人质的手段。 少年打了个响指:“别给她换气的机会!” 一只如同娜迦般的恶鬼冲上前,它有四条手臂,下半身也像是蜥蜴,趴在地上爬行着冲杀过来,手里胡乱抓了两根用来支撑房屋的原木当做武器,在地面上挥动,掀起一阵阵潮湿的狂风。 右边一只变异的恶鬼则是披着鳞甲,如同一只四肢健壮的巨大鳄鱼。 两只恶鬼就这么杀过来,腥风血雨,危险至极。 神宫寺咲甚至产生了错觉,她还记得自己看到了最近拍摄的特摄片,里面的巨人就是要应对这些造型其他的怪物们。但即便是长得最难看的怪兽,也比这些食人鬼可爱一万倍。 她矮着身子避让开连续几次猛攻,和柳生霜月对战的过程中,她已经习惯处于防御方,这给了她更多的经验去闪避和防御,抓住机会猛地踏步,牙突近身,上撩斩,切开恶鬼的腹部,她这一刀显然切到了对方的腹部,开膛剖肚的同时,胃里飞出了好些被嚼碎的白色骨骼。 已经重创的蛇身恶鬼没有立刻失去,尾巴缠绕住了她的腰部,狂暴的气力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神宫寺的眸子骤然鲜红,力量让她的血液涌上头部。 就像是挤压着矿泉水瓶,水流会涌上顶部,眼睛逆血导致视线模糊,她几乎没办法判断四周的攻击轨迹。 右侧传来的劲风让她下意识防御,冲击力传来,天旋地转,她的知觉恢复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地面上,泥泞柔软潮湿,左手无力的垂落下。 疼痛带来耳鸣,眼睛模糊不清,她的右手却猛地握住吹雪的刀柄,用力的撑起身体,闪过扑杀过来的黑影,踩着它的肩膀跳起来落下致命一刀。 她砍的太浅了,能感受到对方的垂死挣扎,只能竭尽全力把刀子压的更深,直至它不再动弹,轰然倒下的同时也把神宫寺甩了下来。 这时候,她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几乎耗尽,她拄着刀,几次竭力起身,却根本抬不起头,只能低着头喘着气,每次呼吸都仿佛要把肺挤压成扁平。 她的视力逐渐恢复正常,又一次听到了鬼族少年的鼓掌声。 他说:“我现在想给你一条生路。” 神宫寺不答。 他继续说:“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吧,你,还有那些女人都可以活下来,过程或许需要很久,但相信我,你们可以获得更多……” 巫女低声说:“原来你也曾经是人,却变得不人不鬼。” 少年遗憾的叹着气:“总有人会怀抱着这种毫无意义的矜持,忙着去死。” 他不再劝说,本来也就是心血来潮,未必是真的想要增加同伴。即便对方答应,也许他下一刻就会反悔,增加同类不一定是好事,特别是已经结下仇怨。 恶鬼还有那么多,而神宫寺已经没有气力了,她听到了后方的脚步声,大概是剑巫们想要做些什么。 可惜,太迟了。 要突围,应该更早一些。 自己没能早些想通,总是犹犹豫豫,随波逐流习惯了,才想着停留在舒适区,这份犹豫踟蹰最后也葬送了自己的生命,真是可笑的结局。 但是,意外的……并不是很失望。 她尽力一战,竭尽所能,该做的都做到了,如果这就是结果,只要接受了吧? “再见,霜月。” 她喃喃低语着,轻声道别:“再见,先生……” 剑巫们等待最后的殊死一搏,鬼族少年已经举起手,准备着打下响指。 在这寂静的对峙中,远方林间惊起飞鸟,隐隐的传来机车引擎的轰鸣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斩鬼王 机车? 在这种深山里,哪有适合机车行驶的道路? 听着像是一种幻觉。 可它越靠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连深山的林间惊起一片飞鸟。 然后一辆车真的行驶了过来,驶入了这个快三十多年无人问津的边陲山村。 别说剑巫。 就连鬼族少年也深感意外,他知道这背后一路要过来有多难,这里四周可都是恶鬼,数量很多,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被察觉到,恶极了的它们什么都会吃个干净。 想要来到这里,就相当于在千军万马中找到对方总大将的阵地,单枪匹马的杀穿进来,更别说还有山林的复杂地形。 哪怕是野外生存专家也会避免在夜晚活动。 可偏偏这个人,这辆车,开到了这里,然后稳稳的停下了。 轰鸣的机车引擎热气腾腾,车轮上满是泥泞,原本还算漂亮的蓝色涂装也染成了灰色。 再好看的机车在泥浆里打滚一圈也很难让人识出它的高贵,这种机车或许应该在跑道赛场上见证荣耀。而不是被开到这个地方来白白糟蹋了一身漂亮的工艺,泥泞的土地也并不能发挥出它的冲撞力…… 本该如此。 有只异形的食人鬼按捺不住,转过身体发出咆哮声,随后到骑手二话不说直接拧动了油门,泥泞的土地上飞溅出大量的泥浆,这辆机车就如同脱缰野兽般撞了上去。 然后这只恶鬼就死了。 它被碾在了土地里,从上半身到脖子到脑袋被碾进土里,血肉和泥浆混成一团。 活生生创死。 剑巫们呆住,鬼族少年也愣住,这么一头异形恶鬼,就这么死了?死的未免太干脆了一些,怎么一点反抗都没有,这是一辆机车又不是破冰船。 轰轰轰……机车的轰鸣声带来很强的压迫感,就连剑巫们都下意识的抱紧了衣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对未知来客的恐惧。因为他的视线看向的不是鬼,而是巫女们。 静默之中,骑手松开了摩托的油门,从车辆上走下,然后摘下头盔,扣在了机车的后视镜上。 阴沉的天色小雨不断,漆黑的天空见不到月色。即便只隔着不远距离,也没人看清来人的五官。 机车头部随着惯性一歪,灯光照亮了青年的背影,他的大衣半身湿透,滴着水,灯光给人影的轮廓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雾子握着红缨枪,下意识举起。但长枪的另一端被青年抬手握住,然后移开。 “好人可不该被枪指着。”他说。 这么近的距离,剑巫们才终于意识到,这位骑着机车赶来的青年的确是个人。 他样貌堂堂,皮肤白皙,端正的五官,倒不是说不好看。而是比起容貌而言,那份气质更加令人印象深刻,车灯的光芒打在他的侧脸上,脸部线条轮廓分明,神色平静,眼瞳深处仿佛藏着一整座海洋,表面永远风平浪静,时而风云变幻波涛汹涌,正如此时他出现在这里,不可避免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产生了好奇心。 白维走近了几步,然后在剑巫们的视线中蹲下身,她们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神宫寺咲躺在一名剑巫的怀里,她先是错愕的看向他,然后抬起手想要揉一揉眼眶,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当知道自己没有看错时,她的眼眶已经被揉的通红。 之前半滴眼泪都没掉,现在反而鼻子酸涩的很。 她用力的咬着嘴唇,什么话都不用说,一个对视就胜过了万语千言。 剑巫们意识到这个神秘的青年为何而来,皆是惊讶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一个又一个疑问不断浮现,但都来不及问询。 少年鬼族斟酌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杀意,打响了响指。 异形们接受了命令,呼啸着杀过来,打断了还没来及开口的寒暄。 青年仍然背对着异形,剑巫们神色大变。但神宫寺没有移开视线,她看见白维站起身,然后遮住了背后的所有景色,也撑起了一片天穹。 他一振衣袖,风衣中飞出汉刀,环首汉刀震颤,憋了一路的它咆哮声甚至掩盖住了食人鬼的动静。 锋刃闪耀,飞旋而出的利刃在空中挨个斩首,痛饮鲜血,飞旋了足足一百八十度后,它从左手落到右手。 滴着血的刀下垂。 白维回过神,凌厉眼神,刀光劈落,刹那间回到很久之前,在罗生门中,他痛饮鬼血,孤独绝望而强大。 异形恶鬼被一刀斩中肩膀,它本以为靠着肉身能硬抗住。可这一刀就将它斩成两断,在痛苦的死亡到来之前,青年的右手扣住它掉落的下半身,如同挥动战锤般砸向地面,泥泞的土地微微震动,如同掀起一层土浪,然后用猩红色溅出,藏匿在地下的一只异形恶鬼被活活震死。 【综合等级23】 【综合等级26】 【综合等级29】 放眼看去,全部都是精英怪。但标识全部都是白色,连黄色危险等级都算不上。 白维踢开路上几只还没彻底断气的恶鬼,让它们早点断气,平淡挥刀的过程中,给人一种错觉。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此轻易,但他杀起来就是这般轻描淡写。 没多久,异形的杀人鬼不剩下十个。 它们或许也终于意识到了白维是谁,于是动作停下了,开始后退。 “你们给我上啊!”鬼族的少年怒喝道:“快上啊!怕什么!” 他认为鬼是不该惧怕死亡的,所以大声呼喝着。 异形的恶鬼在命令和恐惧之前进退两难,最后还是恐惧感胜过一筹,想要转身逃跑。 下一刻就被白维一枪精准爆头,枪是他顺手捡的,剑巫人手一把,六颗子弹不用也浪费。 鬼族少年有些慌了,他第一次面临这种境地,手下的士兵居然不听指挥。难道比起背叛自己的命令,它们更加恐惧眼前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少年嘶吼道。 他不缺乏搏杀的骁勇,狂暴的大吼给自己壮胆后,冲向白维,妖力漆黑,然蛮力仍然不可小觑。 白维以见切规避回旋,抖动刀刃,紫电一掣而过,刀刃贴上鬼族少年。 对方也立刻闪电般往后跳去,撞碎了墙壁,被刀刃划破皮肤,这点皮外伤,他却发出愤怒的惨叫声。 “我要你死!” 不过流了几滴血,他却疯狂的叫嚣起来,直接解放妖力,手脚缩进衣服里,紧接着将和服撕裂开,化作成年人大小的鬼族,披头散发,额头独角长达一尺,比起之前少了几分浓缩的干练,浑身都充满了爆发力,皮肤变成古铜色,仿若钢筋铁骨。 白维瞥了一眼它的头顶。 【综合等级35】 【山鬼童子】【妖力爆发】 很好,亮血条了。 他抬起枪口,连续点射一枪,触发子弹时间,猜测对方规避位置,通过肌肉动作提前判断规避方向,提前进行预读然后追刀。 点射一次,追刀一次,点射一次,追刀一次,如此反复三次,上位鬼已经被连续砍了十刀,伤痕累累,但血肉的伤痕居然在迅速的恢复。 白维试图砍的深一点,但不知道是不是攻击力欠缺等级差距,气刃不足以直接切开有妖力加持的躯壳,甚至很难直接切断对方的骨头。 他只能继续开枪找寻破绽。但第七次开枪的时候,子弹已经空了,而对方根本不清楚,只是下意识举起手臂防御,白维觉得机会来了,他将手枪当做投掷品抛向对方,然后冲到对方下方,标准的牙突,之前剑巫们已经见过神宫寺施展过,这是第三次看见。 但白维的牙突比她的更可怕,虎首汉刀的威力迸发出来,冲锋时,俨然是一头下山猛虎,冲击的力道集中于刀锋上。 山鬼童子双手交叠护在身前交叉成十字,被锋锐的刀剑抵着一直往后,连续爆推了二十多米,只是后背撞上山丘才停下。 然后那把刀就这么几乎要贯穿他的手臂。 它大吼一声,猛地撤出一只手握拳,轰上在青年的胸膛上,将他打上半空。 看到一个人被打飞接近十米高度,剑巫们都失神惊恐了一秒,但这是故意的。 白维提前做好防御,被击飞上天,真正理由是他需要一个合适的距离,合适的高度,施展这一刀。 天狗落! 刀光刺眼,顷刻间斩断鬼角。 第一百三十八章 羡慕 天狗落,是白维自己修行而成的秘剑。 那一世中,他和山林中的天狗多有往来,有过多次摩擦。 自然而然打过架。 面对比燕子还要灵活和快速的天狗,白维只能让自己的剑速突破极限,修炼出了连山林天狗都闪躲不及的刀光剑影,它的远离也不复杂。就像是海军六式里的剃是连续踏地十几次,铁块是注入气力绷紧肌肉一样,原理都很简单,无非就是快。 快过对方一次呼吸,自己的刀总能后发而先至。 居高临下的这一刀斩落也有些萨摩示现流的意味,不要试图防御,因为根本防不住。 即便山鬼童子已经竭力防御。可他头顶的鬼角和一条右手还是硬生生的被斩落,鲜血洒落。 这次的惨叫比之前还要大声。 也许他在成为鬼之前并没有流过多少次的血,受过多少次的伤。 白维不理会,直接打算补刀。 但就在这时候,他听到山鬼打了个响指。 “杀了她们!” 们? 白维即刻意识到攻击不是朝着自己来的,视线中果然瞥见剑巫们被食人鬼包围的场景,好几只食人鬼破土或者破墙而出,它们早已被安排待命。 只要不面对白维,食人鬼就不会失控,山鬼就仍然具有对这群怪物的控制权,他的目的就是让白维分心,这么远的距离,肯定赶不及,唯一的办法就是抛出兵器。 剑巫们扣动扳机射杀食人鬼。但面对体型巨大的异形恶鬼,找不到要害在哪里。 白维抛出汉刀,虎首汉刀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按照预定轨迹飞驰而出。 当兵器脱手的瞬间,山鬼童子咆哮着冲过来,右手固住他的腰部,拦腰抱住,将他抗在肩膀上冲向悬崖。 这里存在一定落差,接近地面超过十五米高度。如果就这么被砸下去,他的腰一定会被活生生折断。 “去死吧!” 山鬼疯狂呐喊。 神宫寺看到这一幕,她发出沙哑的呼喊声。 “白!” 下一个字眼没能喊出声就变成无力而绝望的干枯嗓音。 这一刻她在怨恨自身的无力,不仅帮不了忙,而且成为了累赘。 她忍住疼痛和疲惫感,踉跄着,拔出刺入恶鬼躯壳里的刀,冲向白维坠落的方向。 她跪倒在泥泞地面上,可山沟里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只听到了无比沉重的一声坠落。 山沟下的坑洞里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了,必然是其中一方已经彻底断气。 神宫寺咲捂住了嘴唇,屏住呼吸,眼瞳收缩,种种不好的预感和猜想充斥着脑海。 指甲刺入掌心,她眼瞳暗红,难以控制情绪的疯狂,几乎要刹那成魔。 她可以接受失败。 甚至可以接受死亡。 却唯独不能接受失去他。 又一次的失去他。 她跪坐在地面上,背影落寞,灯光下照亮的阴影深处,仙灵的虚影张牙舞爪,獠牙尖锐,愤恨的嘶吼着。 这时,忽然山沟里传来呼啸的风声。 汉刀鸣动,迫不及待的脱了神宫寺的手掌,飞向下方。 紧接着只见到黑影掠过,青年提着一具尸体跳了上来。 他身上染着血迹和泥泞,正嫌弃的皱着眉头,似乎觉得太脏了。 神宫寺咲从混乱的思绪中稍稍恢复,抬起头看向青年,眼瞳深处的光芒重新点亮,背后萦绕的疯狂仙狐也重新归于平静。 青年一脚踢翻了还死死不肯丢手的尸体,用明国话骂了一句。 “妈的……这下面居然有个粪坑!” 自己险些被砸进粪坑里这事肯定是不能说的。 他看向跪坐在地上的神宫寺,解释道:“没什么可说的,它以为我没了兵器就失去战斗力,真是大错特错,以前我在明国打擂台可从来不用武器,都是徒手,相较于武器,我其实更喜欢徒手锤爆……掉下之前我就拧断了他的脖子作为肉垫。” 他絮叨着,还没说完。 神宫寺冲了过来,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他。 顾不得泥泞和血腥。 什么都不说,只咬着嘴唇流着眼泪,哭成了小花猫。 白维也默默无言的垂着手,犹豫了一会儿,右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没事了。” “已经安全了。” …… 不远处,其他剑巫看着这一幕,没有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很美。” “是很美。” 她们亲眼看见了这个来历神秘的青年挥刀斩鬼,宛若砍菜切瓜,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但一定是经历了无数血战,稍微想一想都能猜到,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需要多少阻力,多坚定的意志,以及多么过人的骁勇。 没人知道她们还活着,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救援和增援几乎不可能到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任何人都会选择放弃找寻吧,他却没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来到了这里。 单枪匹马,一把刀,一辆车,一个人,一腔孤勇,杀到这里,然后把所有人都救下。 哪怕只是用最苍白平淡的言语将这件事复述一遍,都会让人心潮澎湃。 倘若不是亲眼见证,她们也会心想是不是编造出来的故事,谁会这么愚蠢而固执。 可这份固执,又将浪漫两个字书写到了她们所能想象的极致。 倘若这件事发生在她们的身上,岂有不沦陷的道理?大胆一点的女孩可不仅仅只是冲上去拥抱这么简单。 “已经没什么好说了,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吧。”年轻的剑巫说。 “这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救命恩情。”年长几岁剑巫摇头。 “但以身相许一定是要的……换成我肯定舍不得。” “换成你,我们今天都得完蛋。” “好了,别吵了,刚刚死里逃生,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就这么羡慕的眼红?”雾子不由得吐槽。 旋即就看到一双双微红的眼睛瞪过来,这种事心照不宣,就你聪明,非得说明白? “你以为我是很羡慕吗?” “是的!我们就是很羡慕!” “不仅是羡慕,而且是羡慕到眼红!为什么我没有,给我也整一个!” 剑巫们死里逃生,反而有心情开始忧愁自己的爱情。 现在看到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顿时开始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担忧起来,只怕对比太强烈过于伤人。 剑巫的死亡率太高,爱情对她们而言可望而不可即,随时做好捐躯准备并不意味着不能谈恋爱。 但它太过于奢侈,所以此时此刻白维的出现对剑巫们而言才如此耀眼。 但倘若将她们放在神宫寺咲的同等位置,或许心情又会有所不同。 神宫寺从未在绝境中祈求过他像个天神般到来拯救自己于水火。 她不相信这种事,也不希望将自己的责任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此时久久不肯松开手,不是因为开心或者高兴,而是愧疚和不安。 “给你添麻烦了。” 她道着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道歉的话,之后我再听……你们该回去了,这里仍然危险。” 白维的注意力此时已经转移,放在了不远处的山上。 一枚硕大的感叹号蔚然成观。 【事件已触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门 白维决定在天亮前把问题解决掉。 但不得不优先选择把剑巫们送去安全的地方。 有他负责护送的情况下,一路且算是畅通无阻,有惊无险。 食人鬼还没有死绝,但白维将山鬼童子的脑子挂在了机车前方。就像是古代军队杀人砍脑袋做成的武军,用以震慑敌人,如此也轻易的从山林间走了出去。 三个小时后,他把剑巫们送到了安全的位置。 前方不远处就已经是警视厅设下的哨点,能看到明亮的灯光和许多警员。 白维停下脚步:“到了,下车吧。” 神宫寺咲抬起面容,她问:“你不一起吗?” “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白维等神宫寺下车后,跨坐上机车,发动了引擎,顺带把恶鬼脑袋丢给附近一名剑巫:“把这个伴手礼也带上,指不定能研究出点什么?” 王者基多拉的一颗脑袋能改造成机械哥斯拉,这个未必不行。 那名剑巫倒也不在意,直接把脑袋插在自己的武器尖端,抗在肩膀上,她笑着调侃:“这样回去,反而像是我们打了胜仗凯旋而归似的。” 白维不苟言笑,戴上头盔,盖上防风玻璃,拧动油门,在街道上一个漂亮的甩尾,短短瞬间,这辆车就仿佛活了过来的战场名骑,尾灯在公路上拉出红色残影。 “啊,啊……还真走掉了。”染着金色头发打扮像个时尚辣妹的剑巫抱怨道:“不留下说两句好话吗?神宫寺,你这男朋友有些不解风情吧。” “他是要回去继续伐山么?”身材娇小留着姬发式的剑巫担忧的说:“会不会太危险了?” “神宫寺?你没事吧。”雾子搀扶着她的肩膀。 “嗯,我没事。”神宫寺咲语气轻缓,发出梦呓般的低语声:“我只是在想,我们真的活下来了啊。” 闻言,七名剑巫接连沉默,劫后余生,心情负责,难免会感觉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她们终究还是活了下来,经过一天两夜的时间,有了这次经历,才算是体会到生命的重量。 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和无力。 “走吧。”一人率先往前:“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吧?” 机车引擎声渐渐走远,剑巫们走向巡逻站点,被灯光照亮,警员们看清了步履蹒跚的剑巫们后匆忙上去接迎,这又是另一档事了。 …… 白维开着车回到了深山。 因为机车实在没有爬山的功能,只能把车辆留在山脚下的位置,然后徒步登山。 他的速度很快,一路走上去,靠着刀开路。 实际上白维也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不是之前获得了英灵之理的碎片,一度强化了他的灵魂,他恐怕也已经支撑不住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消耗。 可毕竟肉体仍然是凡人,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奔驰,让他的肉身很疲惫,再加上一路杀进来时的遭遇战,以及和山鬼童子的恶战,他的体能确确实实被削弱了。 所以哪怕有食人鬼的气息徘徊在四周,他都尽可能的不出刀,只是爆发出杀意喝退这群生物。 恐惧光环还是很好用的。 就这样,他一路登山,直至来到距离地面接近三百五十米的高度,这绝对不算太夸张的高度,动辄上千米高度的山峰比比皆是。但仅仅来到三百五十米的高度,白维就已经落入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妖雾。 瘴气。 他很熟悉这种气息,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在罗生门中斩鬼,就是一点点被瘴气和妖怪的鲜血内外改造了身体,最后彻底变成了鬼。 如果不是内心没有屈服,恐怕也会变成山鬼童子那样的上位鬼族,保留神智,获得鬼的强悍肉身,却不再是人。 顺着瘴气来源找寻,白维找到了那扇门。 一如既往的门紧紧地贴在山壁上,如同吐出扭蛋的机器,每隔几秒就落下一只食人鬼,这种自动制造功能就像是内置了一座超级生化武器工厂。 白维进入过罗生门内足足十年时间,却并没有弄清楚这扇门的秘密,以及食人鬼的来源。 但毕竟是熟人了,当白维再一次来到门前的时候,它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漆黑的大门停下了吐出新的扭蛋鬼,因为落地就会被白维砍死。 它敞开的大门中间宛若有一道深邃的漩涡。 在白维到来之前,它并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滩沉寂的死水,只在吐出恶鬼的时候才稍稍泛起些许波澜。 门一改死寂,中央汇聚成漩涡,变得躁动起来,像是一壶冷水瞬间被高温加热到沸腾。 如果这是水面,那么在水面之下一定藏着一只巨大的生物睁开了眼睛,搅动了流水,形成了蔚然的漩涡。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门里迫不及待的钻出来。 白维敏锐的察觉到了山体本身在震动和震颤。 他站定身体,握住刀剑。 罗生门里的某个东西发出吼声,震动如此剧烈,吼声传来的震动撞击在山壁之间,形成十几公里内都能清晰听见的回声,山壁上的磐石清晰的出现了裂缝,巨大的裂缝恣意生长。 如果近距离站在这里,这股声音甚至能撕裂耳膜,白维即便及时用真气封闭听觉,也还是感到一阵阵的耳鸣,以及全身骨头都在骨传导的声波中震颤,那种吼声似乎能穿越人的颅骨,直接刺进人的脑海深处。 丧乱狂暴又像是宣泄愤怒的吼叫。就像是不甘死去的亡魂在地狱里诅咒着谁。 然后门里传来了如同列车钻出山洞的轰鸣声,它正在出来。 白维眉头紧皱,只是下一刻,山间的土地深处亮起白色的光芒。 山脉之间盘旋的白雾灵气汇聚成一条漫长的白色大蛇,它盘旋在半空和山壁上游动着,近距离的擦过白维身边只有不到三米距离,硕大的鳞片快速游动,就如同一面高速移动的城墙,却仿佛没有对应的重量,没有地动山摇。 仅仅只是大的离谱,如同电竞比赛开幕式上用AR技术制造出来的远古龙。 但它确实具有质量。 它的脑袋狠狠撞上了罗生门。 或者说,是撞上了试图从罗生门里钻出来的某个东西。 门里的东西也同样巨大,它探出来的不过一只脑袋,这只脑袋从门里挤出来,而门上如同站粘着延展性极好的黑色丝袜,这张脸冲过去,就被这层黑色蒙住而拉长,拉长的勾勒出一张毒液般狰狞的硕大脸孔。 漆黑的脑袋和白色的大蛇撞在了一起,两颗脑袋对碰。 在近距离的白维仿佛听到了海啸山洪陨石下落再加上欧根亲王别蘑菇弹的沉船现场。 洪吕大钟撞击,空气震荡掀起的余威都让他肺腑震荡,呕出两口陈年老血。 淦……又是灵脉骨的伤势裂开了。 不过因为这条白蛇的阻拦,并没有让罗生门里的东西钻出来。 更加绝妙的是,这两只怪物正在角力,一只试图把它压回去,一只想要钻出来。 反而让罗生门里的东西把脑袋伸了出来。就像是从壳子里伸出一截脑袋的鳖。 白维用汉刀划过掌心,鲜血浸染了刀锋,刀刃上闪起血色的火光。 他瞄准了罗生门中生物探出的脖子,踏着山壁搞搞跃起,从天而落,狂风将他的大衣拉的猎猎作响。 白维笔直的落下,刀光平平无奇的切落,这一刀倾注白维几乎全部气力,他劈落的刀陷入山岩之间,刀气甚至直接震碎了半截山道,裂痕扩散二十米,直接让山道坍塌了五分之一。 同样的,罗生门里探出的那只脑袋也没有得到好下场,它直接被切断,切面就超过五米半径的半截脑袋同身体分家,离家出走的顺着山壁滚落下去,砸入漆黑的山沟之间。 巨大的白蛇也似乎耗尽了积攒的所有气力,身躯逐渐虚化,化作白色的光点,重新化作虚无的云雾。 它真的是在等待白维的到来,在此之前它选择了蛰伏不动,甚至平淡的注视着神宫的巫女神官们成为食人鬼的口粮,它不相信这群人有应对罗生门内怪物的能耐,她们甚至根本走不到这里,它在梦里召来了白维,是因为它需要白维帮它斩杀门里的怪物。 这场合作的结果令人满意,虽然并没有提前打过招呼。 白维开始好奇这条白蛇的身份来自于什么地方,是不是地祗。 可惜没来及搭话它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他一刀斩去了巨大的漆黑头颅,山间的瘴气也变得淡了许多,灰色的武器散去,罗生门的大门却还敞开着。 他看向罗生门,并没有再一次踏入其中的打算,而是举起刀。 刀刃贴在了罗生门上,发出铿锵的摩擦声,呲呲的迸发出电火花。 “把嘴闭上。” 罗生门毫无反应。 “我劝你最好合作,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心。” 青年举刀对准了开口常笑肆意张狂的罗生门,刀上烈火丛生,满眼都是帝王的无上威严,低沉道:“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宰了你!” 第一百四十章 安慰奖来咯 白维过去拿它没办法,因为神秘度不够。但有了一辈子帝王的人生经验,随便手一指道西方哪个国家没去过? 知道同盟国开国首相么,我跟她谈笑风生!知道圣教教皇么,我曾经写信让他吔屎! 他还真的有办法慢慢炮制罗生门。 不就是一件空间系的道具么,以为没治得了你了,还真把你惯的? 你这门如果开在明国和欧罗巴,不分分钟把你回炉融了? 你不就只能欺负欺负弱小可怜又无助只能呜呜呜呜的瀛洲巫女么? 欺负剑巫很有成就感是吧? 白维当即就开始磨刀,然后罗生门就咔的关上了。 罗生门闭合了。 意外的容易。 由此可见,这玩意也挺欺软怕硬的,肯定不是一扇正经的门。 【事件已完成】 【发放奖励:罗生门碎片,鬼王之冕】 咔……闭合的罗生门上居然发出龟裂声,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冲击带来的结果,它的外层剥落下了一块碎片,巴掌大小的碎片。 这块碎片并没有影响到罗生门的整体存在,裂痕没有扩散。但这块碎片的出现,意味着这座古朴的漆黑门变得不再完整。 白维拾起了这枚巴掌大小的碎片,凝神思索,作为帝王,他的宝库里什么都有,通过简单的办法就能判断出它的性质是什么。 不过片刻,白维试图牵引灵界海洋的力量,很快这块碎片就产生了波纹,不是普通的波纹。而是共鸣般的波纹,方圆数百里的空间尽在他的感知之下。 然后,他福如心至的挥下手,用这块碎片对着空间轻轻一划。下一刻,一道虚无的空间裂缝出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罗生门骤然敞开。 他犹豫了一下,对着这块空间裂隙里丢了一块石头。 咚……这块石头又落回了他的手里,从上方。 白维踏前一步,跨过裂隙,然后感受到少许失重,又从罗生门中落下。 “原来是螺旋剑碎片。” 他明白了,只要手握这枚碎片,他都可以通过这块碎片切开空间,回到这里,感知到空间的变化。 尚且不清楚最远距离是多少。 而且空间裂隙维持时间只有不到十五秒。 碎片的力量就耗尽了,再一次挥动也没什么反应,填充也不知道需要多久。 白维将碎片暂时嵌回去,试图让它充充电。但效果为零,似乎得在灵界中慢慢吸收以太恢复。 白维将碎片收入衣袖。 这不是什么袖里乾坤的法术。而是将特殊性质的物品寄存在灵界中作为锚点的收纳方法。 环首汉刀是这样,这枚碎片也是同样。 因为它们具有神秘性,可以放在灵界中寄存,就如同白维曾经将黄金大权的碎片寄存在灵界海洋里足足五百年之久,不用担心丢弃和被盗走。 然后,还有另一个。 鬼王之冕……这材料名字和某个不肯透露姓名的岩龙王掉落的材料很相似。 但白维左右看了看,也没见到。 他停顿了一秒,忽然间看向山谷里:“不会吧……” 这材料还要我自己去下面翻找? 没有任何回应,但感叹号已经贴心的标注好了方位,显示为…… 【战利品】 “啧!”白维不得不翻身下了山,一路崎岖的山路崩塌后更加难走。 大半个小时后,才找到了被他劈下来的这颗脑袋,血肉部分都融化了,只留下被切下的白骨部分。 他不知道这材料能干什么用,自己好像也不需要靠着它来升级技能。 想了想,抽出虎首刀,挥刀砍下鬼角。然后把漆黑的鬼角丢给了汉刀吞噬。 这玩意的长度起码能做两把三天刀,不知道汉刀这个体型是怎么吃下去的。 但它真的吃完了,而且还不太满足,顺带还啃了几口剩下的骨头。 越来越斩龙闪了。 白维一弹刀身,吞噬了鬼王之冕的汉刀发生了更加细腻的变化。 这把汉刀的造型是标准的环首汉刀,起初样貌平平,吞噬妖猫斩后在刀柄尽头多了虎首,虎首咬住铁环,还多了一些灵性,在吞噬了鬼王角后,刀本身的造型没有什么变化,没有直接进化成恐怖的狼牙棒,仍然是一把符合冲国人审美的直刀。 但汉刀非常的直,这也意味着它没有刀鐔,刀鐔就是护手,位于刀柄和刀身之间的环形,这是为了防止刀剑碰撞时,和剑格(剑镗)是同一种东西,只不过汉刀并没有这部分。 这次变化的并不是刀身,而是刀柄尽头的铁环。 铁环上多出一层纹样,颜色也不再仅仅是钢铁的灰色。而是变成了暗红色,并且内部浮现出红色的纹路。 汉刀的环首,倘若是最高级的汉刀,配有的铁环都附着特殊的龙雀纹路,被称之为龙雀大环。 这把刀无疑是进化了,白维抚摸着刀身,却能感受到它还没有走到极限。 此时他已经能清晰的看到这把刀上附着的词条,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虎魄】【鬼怒】 看来吞噬不同的材料,能获得不同的技能。至于这个技能是什么,白维暂时没有细看。 他收起了刀,回到了山脚下,已经很疲惫了,却还不能休息。 骑车一路往回走,机车轰鸣了一会儿,开到半路,然后停了。 白维检查了一会儿,还以为是摩托车出了问题,结果一看上面的表盘。 “日,没油了!” …… 京都市第一综合医院。 神宫寺咲的手术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骨折不算太严重的伤势。只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有办法迅速治愈,半个月的时间只能打石膏了,其他的小伤口也被处理好,最多缝了几针,用的美容针也不会留下伤口。 神宫的临时负责人来到这里,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但见到这些姑娘还活着,也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责备当然不会有,只是感到愧疚,以及心痛。 她们活着回来了,但有些人永远回不来了。 本来以为最安全的后勤部队几乎全军覆没。反而最危险冲锋陷阵的剑巫却只损失了两个人。 一番详细问询之后,神宫京都临时负责人才听明白,她们也是被人所救。 而剑巫们才知道风间鹤宫司已经牺牲了,尸体可能已经找不回来。 众人一番哀叹。 忽然间,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一名警视厅的联络官走到临时接任宫司的神官身边说:“风间宫司的尸体找到了,正在送来的路上。” 神官一怔,当即告退:“失礼了!” 他立刻走向楼下,想要见一见这位老同事的最后遗容。 剑巫们都集中在一个病房中待着。 “尸体落入食人鬼的群落里,肯定是尸骨无存了,风间宫司能被送回来,真是好运气。” “好人有好报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其中一人突发奇想:“是他送回来的?” 剑巫们自然都知道这个「他」所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 能在食人鬼的群落中来去自如的人,只有一个他。 剑巫们也着实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份实力胆量以及强者独有的高贵怜悯。 也许是,也许不是。 这并不妨碍剑巫对这名陌生青年更加多了几分好感和期待,心想着也许他折返回去是为了救更多人呢? “说你男朋友呢。”雾子用手肘碰了碰打盹的神宫寺。 神宫寺有些昏昏欲睡,太疲惫了,不太清醒,下意识的嘀咕道:“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病房里十秒安静。 下一刻剑巫们高声尖叫:“你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巫的生态调查 神宫寺迷迷糊糊的发言暴露了某个关键信息。 剑巫们震惊之余,连连出手,把快迷糊着睡过去的神宫寺摇醒了。 “干什么?”神宫寺咲不解的问:“都这么久了,你们不困吗?” “一点也不,倒不如说很亢奋!” 辣妹打扮的剑巫凑近来,她是大阪人,叫做富枝子,名字雍容。实际上出生也算是大阪当地的巫女名门了,就是这打扮爱好在赛博朋克的品味上一路狂飙。 她心底说,如果能找个骑士那么英俊帅气还重感情且能打的男朋友,她绝对戒掉所有陋习,老老实实放弃抽烟烫头做回那个大家闺秀。 雾子也凑近过来,掐着自己的娃娃脸确认没幻听:“你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神宫寺咲见暴露了,也就支支吾吾道:“的确,不是。” “欸??” 剑巫女们纷纷拉长声调,语气里满是奇异。 “你们那是什么表情啊。”神宫寺羞恼道。 “不是男女朋友还这么过来救你?说起来,神宫寺是江户人吧,这次临时抽调过来的……他应该也住在江户,莫不是得知消息后立刻汽车从江户赶过来。”一名剑巫调侃道。 神宫寺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 “从江户追过来的啊。”雾子好奇的问:“你出门时跟他说了吗?还是说,一起来的?” “我没告诉任何人。”神宫寺咲也诧异,她甚至没告诉柳生霜月这件事,白维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是打了电话吗?” “我打给的不是他,而是我的好朋友。” “等等,这样时间有些不太对。”富枝子一算,也默默心惊:“哪怕是从江户乘坐火车过来也要接近七个小时。如果是骑车,起码十八个小时以上。” 雾子歪着脑袋:“他不会是真的从江户一直骑车过来的吧?” “他的骑车技术很好,我没看到过能那么轻松驾驭机车的人。”富枝子说:“以前见过飞车党,但驾驭机车的技巧远远不是同一级别的。” 这时剑巫们的视线又看回了神宫寺,眼神里透着怀疑……风雨兼程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赶来救你,还说不是恋人?怎么可能不是…… “如果不是,我只能说,这是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但我还是更加倾向于……因为爱情。” 剑巫们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神宫寺遭不住这种软钉子的埋汰,直接招了:“我和他真的不是恋人,但我和他妹妹是好朋友啊,认识很多年的好朋友。” 其他人纷纷对视,雾子吐槽:“我也不是没朋友,但我没有愿意把亲哥哥送来给我挡枪的好闺蜜。” 富枝子眨了眨眼睛,问道:“你那位发小还缺好朋友吗?你看我怎么样?” “去去去,你不是大阪人么。”另一位剑巫也毛遂自荐:“我觉得我挺不错,我在群马那边,最近可以申请调动去江户。” “走开了你们这群坏女人,知不知道羞耻?我不需要认识你那位发小,你直接把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 病房里闹腾成了一圈,确认神宫寺咲真的没咬上这块肉的时候,姑娘们的热情就有点挡不住了。 可怜神宫寺之前还把这群巫女当做生死不离不弃的战友,现在为了一个男人就彻底没了矜持。 至于吗? “当然至于了,好男人太少见了,也怪我眼界越来越高。” “神宫巫女的结婚率才不到百分之三十,孤独终老多可怕!” “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怀孕有一年半产假!这才是人生大事!” “唯一能看到的男性逐渐变成了神官,他们偏偏还是禁欲主义者,而且性格古板无聊,剑巫更不适合找普通的男朋友,我认识好多人相亲过,但最终不欢而散。” 剑巫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这群剑巫大多都是独行主义者,没有固定团队,朋友圈交际圈相对封闭,这次难得生死与共。 反而很轻松打开了年轻女孩之间的话匣子。 处境相同,当然有说不尽的牢骚要抱怨。对于当前神宫的工作环境颇有不满。 其中就包括相当重要的婚姻大事。 之前提到过,神社主生,寺庙主死。 神社负责包办各式各样的婚姻大事,婚恋生意是他们做,结婚的和服店铺不少也是神官负责介绍,场地,仪式,都是重要的经济来源。 许多见习巫女毕业后,一旦嫁了出去,要举办婚礼都会以新娘子的身份回到曾经见习研修过的神社,接受巫女长和神官长辈们的祝福和见证。 可以说,巫女是挺恨嫁的,事实上在如今男女比例过于不均衡的情况下,大多女人都恨嫁出不去。虽然还没有惨烈到人马族的程度,但种子稀缺已经是默认事实了。 剑巫的死亡率极高,平平安安活到生命末期的人十不存一,大多人默认自己这辈子迟早都要为国捐躯,她们实际上已经算是女强人行列,在大正时代的遗风影响下,最标准的瀛洲女人应该是短腿贤惠的大和抚子,她们这类提剑斩妖魔的女子怎么都不能算入居家妇女的行列。 越优秀的人往往都会被剩下。就像是一次次筛选后,留下来的可能是人渣,也可能是精英。 剑巫们的要求太高,除非是有了极佳的情感基础,否则不太可能找个普通人结婚。 普通人也不愿意接受剑巫,不想突然某天就被一通电话打去认领自己妻子的尸体。 双向不奔赴。 所以剑巫女们将大把时间放在了自己的娱乐爱好上,神宫寺咲能被同意去极东大学上课是如此,富枝子烫头抽烟飙车是如此,雾子学了音乐也是如此。 丰富的娱乐活动和自我时间,让她们进一步追寻了生活意义,从而在短暂人生里享受更多的精彩,而不是被束缚在家庭里,这一点上神宫的引导其实相当到位。但该说是思想没能转变回来,这种恨嫁风气已经持续了好几百年。不论生育率和男女比例怎么波动,剑巫难嫁人的事实有如公理定理难以被扭转。 神宫寺过去也对结婚没什么念头。但现在看到她们讨论着婚姻大事,也没有反感。 换成几个月前,她会对此嗤之以鼻,习惯了独居生活,她很难想象自己早上醒来被子里多了一个人,刷牙洗脸的时候多出一套洗漱用具,做早餐的时候要多做一份,还要听着另一人的唠叨,给他洗衣服洗袜子,甚至看电视的时候都得让出自己喜欢看的电视节目…… 一想到自己的生活环境里突然多出另一个人来,她就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满心都是抗拒。 结婚就意味着允许对方进入生活,这比进入身体还要影响深远。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憧憬一下婚后生活似乎也挺好。 如果她做早餐的时候,是她所想的那个人站在背后,轻轻环着她的肩膀,不帮忙也不捣乱,只是有些贪恋的拥抱着,轻嗅着发丝间的香味…… 单单是这么一想,她便觉得胸膛深处溢出很多暖意和欢喜。 哪怕只是想象,却让她觉得幸福。 这样的画面和前者有什么不一样呢?或许她抗拒的并不是这样的未来光景。而是在心底抗拒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陌生人吧? 神宫寺咲的思绪有些跑远了。 懵懂的姑娘现在谈及爱情都太早,更遑论婚姻。 她再看向这些剑巫,意识到她们大多也只是随意说说,找些话题。 恨嫁是恨嫁,但她们终究对白维一无所知,全然没有半点了解,少许的好感更多建立在感恩上。 不过是口嗨。 她想明白了这简单道理也不再慌张了。反而变得游刃有余,对待爱情和婚姻她是如此谨慎,其他剑巫也该是如此才对,然后她就听到富枝子这么说了句。 “我喜欢不就行了?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可以先上车再补票。” “可这么做就有些太强行太暴力了,而且强扭的瓜不甜。” “或许不甜,但一定解渴,而且甜不甜,得尝一口才知道。” “我同意,我认识的一位剑巫,就是靠着强行的办法,把她青梅竹马上了,逼退了劲敌……别把自己当做女人看,要把自己当做男人来看!” “当做男人看,这不就是犯罪了吗!” 啊这…… 神宫寺咲逐渐眯起眼睛,她小声问:“至于吗?” “当然至于!”某位年长一辈剑巫低下头,泣不成声:“我就是太矜持才成为败犬的啊!”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无证骑士 “不用谢,顺手而为。” “不,我们想说的不是这个……” “能放我走吗?” “不是,我们想说的是……” “难道有见义勇为奖金?” “也不是。”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先生,你没驾照啊。” “??” “你这是无证的危险驾驶啊。” 白维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最后没想到居然是被交警拦停了。 不能说是翻车,只能说是人生无常。 心情复杂就像是被路上被跤警摔了。 原本危险驾驶罪是要进警视厅蹲看守所的。好在爱笑的男孩运气通常还行,否则笑不出来。 之前救下的明智警部就在附近,来到附近后把人领走了,不过机车没油了,被暂时扣下。 这时候的瀛洲,法度不算过于严苛。对于实力超凡者总有额外优待,更别说警视厅还欠了白维人情。 明智雄也先开车把白维送到了神宫剑巫们入驻的综合病院,随后拍着胸口保证一会儿就把机车送过来,还会把油箱给加满。 白维暂时在病院里休息一会儿,警部本意是让他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口。 然而他除了身上有些泥泞外,没有其他伤势,问了下路人,白维来到了病房门口。 见到剑巫们扎堆在房间里,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气氛热烈,热火朝天。 他敲了敲门,进了房间,剑巫们的视线立刻看了过来,眼神里闪烁着某些白维不太明白的意味。 就像是他过去去了女巫村落时,许多女巫在得知他身份后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同样的熟悉。 笑容热诚105°。 神宫寺咲在人群里脸色涨得通红,见到他后更是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出去说!” 神宫寺穿着病服,拉住白维,把他拉到走廊上,见没人跟过来才松了口气。 隔开了人群后,她才冷静了一些,摸着有些滚烫的脸颊,吹了吹冷风,吐出一口气。 “你做什么去了?” “伐山,扫尾。” “你去山里了?”神宫寺一惊。 “问题已经处理完了。”白维手里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掌心,白色的水雾飘起,他看向杯子里淡绿色的水纹:“我专业对口,没花多少力气。” 神宫寺咲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她才心情复杂的感叹道:“你真厉害。” 白维不否认:“是不是有些埋怨我不早点来帮忙?” “我是这种狼心狗肺的人吗?”神宫寺说:“帮了情份,不帮是本分。” “知道这些道理证明脑子没坏掉。” “你过去到底怎么看我的?” “胸大无脑的笨女人。” “我可比霜月聪明!”神宫寺咲反驳道。 “真聪明,就不会往山里钻了。” 白维淡淡的一句话让她哑口无言。对于这件事,她仍然心怀愧疚,而且也因为她的决策而损失了两个人。 “知道错了,下次就别犯了。”白维继续说:“我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赶得及时,这次,算运气好。” 神宫寺咲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 公事公办的交谈,像是朋友之间的说话,又像是社会成年人之间的交流。 渐渐的平淡如水。 从失落的情绪里恢复少许,神宫寺咲悄悄看向一步外青年的侧脸。 他闭着眼睛,似乎是在闭目养神,或者是在等谁主动开口搭话,他不是抛出话头的人,却能掌握着交谈的流向,只说必要的话,不想谈就不谈,想说什么就直说。 因为没有利益交互,因为孤身而来。所以他表现的态度总是漫不经心里带着几分超然。 笑容大多摄氏二十度,面对亲人会热情些,但也不超过四十度。 其实神宫寺咲想的不是这样公式化的交谈。 她会想,如果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霜月,他是否作为兄长会表露出几分不同的态度,会多出几分关心和微笑,会不会把她按在病床上盖上被子,坐在一旁守着护着。 或者,更进一步。 如果是恋人的话,会不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能不能看到他不同的表情。 可以不可以被他拥抱住,贴在耳畔说些让人脸红心跳怦然心动的话。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女主角受伤了,男主角总是奋不顾身的护在一旁,紧紧握着卧病在床的女子的手,仿佛刷了多少遍的胶水,谁都不能让这他把手放开,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多浪漫啊。 她的心底也一直藏在这么一颗少女心,她的住所里摆满了少女漫画,世界上最大的排场也不太可能超过少女漫画里的,现实里哪怕你是幕府将军也得不到少女漫画里描述的美好。 可脱离里少女漫画,现实却是自己坐在走廊里吹着冷风,旁边的人隔着礼貌的距离坐着,喝着热水闭着眼睛怡然自得,别说拥抱了,就连一句「多喝热水」的关心都不开口。 “热茶味道还行。”白维好不容易说了句。 神宫寺:“……” “我再待一会儿就回江户了。”白维说:“你留在这边养伤吧,断了骨头,回去也练不了剑,挨不了打。” “挨打是多余的!你这么快就走?” “留下来也没事可做,似乎也没奖金,我打算等天亮后做列车回去。” “你还真的是骑车从江户赶过来的?”神宫寺惊讶的问。 “不然呢,凌晨之后没有火车,有机车行动更方便。”白维挑眉:“你笑什么?” “没什么。”神宫寺咲抿着嘴唇,眸子弯成月牙,她很高兴,发自内心。 什么漫不经心什么超然世外……分明是不懂得邀功的笨拙和执拗。 倘若真不在乎,也不会在这儿。 “你最好找个地方睡一觉。”神宫寺看得出白维不想睁开眼是因为疲惫,担心他会在这里睡着。 “我在哪里都能睡得着。”白维的确有这份经验,在上辈子做导师打穿深渊的时候,累得不行了就坐在恶魔尸体上闭眼休息,等个十几分钟时间,觉得危险到来大难临头,又慌忙睁开眼,把兵器捅进逼近过来的恶魔的嘴里,祝对方笑口常开,在给对方肚子补上一刀,给对方开开胃口。 他顿了顿:“你回去病房吧,我一会儿机车送来就走。” “就这么骑车回江户?马上台风都要来了。” “快一点能赶在台风到之前,机车托运比较麻烦,而且我……” 这次出门没带多少钱,中途几次加油都把钱用完了。如果不是碰到明智雄也,现在连加油的钱都没,哪来的钱托运和买火车票? 话他没说完就主动打断,不能说出来,有损帝王威严。 已经活成穷逼模样的白维内心一再哀叹,更是分外怀念起了黄金大权,那是自带黄金律的超级外挂。 但是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啊。 神宫寺咲的确是困倦了,接连打了几次哈欠,心想着要不要学着少女漫画里的那招。 偷偷装睡,然后靠在对方肩膀上睡着,之后会被公主抱着送回去…… 结果她刚刚闭上眼睛,就被白维弹了个脑瓜崩:“累了就自己回去休息,不然我待会儿把你扛回去。” 扛?? 巫女一跺脚:“回去就回去!” 她不高兴的往病房方向走了两步,突然间又停下步子,回过头。 “你来的时候,霜月有跟你说什么吗?” “一路小心。” “不是这句话。”神宫寺咲问道:“她说真田组发来邀请函,说要设宴招待……这件事她没告诉你吗?” 白维猛地睁眼起身……焯,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真田组的鸿门宴! 第一百四十三章 鸿门宴 新东京。 一座事务所里,真田凶一几乎整宿未眠。 他一整夜都在发泄情绪,打了足足六个小时的沙袋,拳头打爆了十几个沙袋,浑身却仍然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极道小弟们看到组长背后的肌肉线条和燃烧着火焰车轮的巨大纹身,面色流露出崇拜的神情。 在这群追随者看来,组长就应该维持着野心勃勃和实力强大。 唯有追随真田凶一最久的近藤刚知道他的心情并不好。 近藤刚作为真田组的若头,输给了对手。作为武斗派的真田组本该黔驴技穷,理应和对方握手言和,以后见面都要单方面灰溜溜的夹起尾巴逃跑,这才是极道组织这种夹缝里生存的组织的信条。 对强者保持尊重,对弱者保持欺凌,他们向来如此,为了利益和恐怖而让步。 但偏偏真田凶一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自从自藤原宅邸回来后就变了,不能说彻底变了一个人,而是变得更加狂野,也更加傲慢。 原本真田凶一就是个野心十足的男人。 经过几次挫败后,近藤刚以为他可能会退出极道。但没想到他不仅归来,而且带着组织快速崛起。 短短十天时间,他就让真田组从关东联合的二流组别的地位迅速拔升。 七天之内吃掉了三个组织,并拢了三个同等规模。甚至以前比他们规模更大的极道组织。 想要吃掉一个极道组织,是很难的。 需要花大功夫去击溃对方,也要花大功夫去收编对方组织的地盘,还要守住这些地盘,防止被袭击。 可真田凶一是怎么做的? 他仅仅是单枪匹马的请这些组的老大吃了一顿饭,对方就同意了合并,交出了手头的资源甚至组纹,极道小弟们也统统经过改编重组,变成了真田组的人。 原本的几个单独具有组别的极道组织,泉利组、赤鬼组、合河组,三个组织直接成了真田组的附属组织。 真田组的地盘立刻增长到原本的七倍,手下极道人数也增长到了一千两百人,包括跑腿小弟在内。 这已经不能说是大胜了,只能说匪夷所思。 近藤刚不知道真田凶一是怎么做到让这些人对他俯首称臣的,问询也得不到解答,只能猜想这和藤原有关。 真田凶一可没有这么厉害的手腕,必然有谁在暗中给予他足够的支撑,让他能毫不顾忌的吞下这三个组织,而不用担心自己驾驭不住导致被下克上,从而被这些组织反过来瓜分掉。 “你真的打算宴请他么?”近藤刚站在淋浴间外问。 “你已经是第五次这么问了,我的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这时候也没可能撤回。”真田凶一冲着身上的汗水,水流过后背,纹身在肌肉上轮廓分明。 “这些日子,你着急吞并这些组别,就是为了宴请而做准备么。” “哈,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人而大动干戈?”真田凶一大笑。 “会。” “为什么?”真田凶一眯起眼睛:“因为我损失了几个极道小弟?但你别忘了,我吞并了三个组,已经是关东联合的一流实力!不输给那群二代组织,已经接近于直系!” 近藤刚沉闷的说:“不是因为你现在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你心里有怒,你觉得败在这个人手里,是一种耻辱。所以你想要当着很多人的面,讨回这份耻辱。” 真田沉默一会儿,冷漠的反问:“你不觉得耻辱么!” “不觉得,我和他交手过,然后输了,甚至没能逼出对方十分之一的能耐。”近藤刚咬牙道:“组长,你这样是把自己推向地狱里。” 真田凶一挥拳砸在墙壁上。顿时墙壁瓷砖爆裂,他冷冷的嗤笑:“你已经亲眼见识我的如今的实力,即便如此还是认为我赢不了?” 近藤刚没有说话,但这份沉默是最好的应答。 “组长,你没有直面过那个男人……” “笑话!” 真田凶一打开淋浴间的大门,盯着身体壮硕的近藤:“看来你是真的被打破了胆。既然怕了就离开这一行,看在这么多年情义的份上,我给你多算点退休金!把若头的位置交出来!” 近藤刚咽下苦涩,沉默的转过身:“等今晚宴会之后,你不赶我,我也会走……现在的真田组,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真田组了。” 真田看着老手下走开,他脸色逐渐从冰冷变成阴沉,逐渐狰狞。 他挥拳砸在门框上,钢铁的门框立刻变形扭曲,扭曲的位置甚至因为高温而变得漆黑而滚烫。 “近藤,你错了。” “这是个大鱼吃小鱼的世界,从来没有什么温情脉脉,极道的生存法则只有强者通吃!” “你怕了,所以你要退出去,而我不能退,我要赢到最后!所以我要攥紧手里能握住的一切,登到顶峰!” “等我击溃那个在你眼中不可战胜的男人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我,没有错!” …… 叮! 佛龛前,柳生霜月双手合掌,静静的对着父母的灵位祷告着。 一炷香渐渐的燃尽。 她的心也在这份祷告中变得舒缓而清澈,静若琉璃,再无半点波动。 等了一炷香燃尽。 她伸出手从下方打开了佛龛。 这种特制的佛龛一共有两层,一层摆放着的是父母的骨灰盒,而第二层摆放的则是…… 她伸出手,取出一把尘封多年的名刀。 这把刀是她的母亲留给她的。 自从柳生家的无想新阴流被迫闭馆后,这把刀也就成了禁用的观赏品。 刀狩令并不禁止民间收藏刀剑,仅仅是禁止使用它。 时隔多年,柳生霜月重新取出这把刀,它被收容在木头做成的朴素刀鞘和刀柄里,木头做成的刀柄刀鞘甚至没有刀鐔的部分,通体看上去如同一把平平无奇的棍子。 她握住刀柄,缓缓拔出尘封二十多年的刀,明亮而妖冶的刀身倒映在她的眸子里,整个室内都亮起了刀光剑影,仿佛有月光洒落。 刀铭「村正」。 瀛洲人给刀取名,也讲究出处,刀铭就相当于一把刀的姓氏,譬如说「一文字」「左文字」「兼定」「安纲」「恒次」,这些都是制造这把刀的匠人的名字或者族名,而名字是这把刀的前半部分,譬如童子切安纲,童子切才是真名,而「雷切」「一期一振」「狮子王」这种就是号,没有刀铭,只有称号。 刀铭村正就意味着它源自于村正一族。 村正曾经被冠以妖刀名讳。因为过于锋利,多次伤到幕府将军,从而整个刀工一族被禁止锻刀。 但后来随着新的将军登台,德川禁令被被废除。但村正刀从几百年前的最流行变成了如今的最稀缺。 柳生家一共流传过三把村正刀,均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三把刀并称为「雪月花村正」。 分别名为笹之雪村正,宵暗花村正,以及这把月夜见村正。 笹之雪村正,在柳生霜月的父亲手中折断,落败于御前大比,断刀被丢入熔炉融化。 所有在御前大比中落败者的刀都会被丢入熔炉,最后由幕府的工匠锻造出的刀剑,融合了所有败者的兵器,作为奖品交付给前三名胜利者。 宵暗花村正,被卖掉了。 如今只留下了月夜见村正,它别名月读,名取自月夜见尊。 柳生霜月如今取出了它,是因为她也需要一把真刀。虽然觉得自己还不足以使用它,但也到了不得不拔刀的时候,她跪坐在佛龛灵位前,将刀身拆下,取出收藏好的刀鐔刀柄刀鞘,将这把刀拆好重装,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适应这把刀的重量。 她在梦里用的真刀名为天狗切,重量相较于这把更轻盈,这当然比不来。 天狗切是沐浴了无数妖鬼鲜血的妖刀,这把月夜见村正甚至还不算一把名刀。 刀需要养,很多的刀都是刀凭主贵,累积了多少功绩,参与了多少恶战,就如同千锤百炼,最后才能成为名刀。 如今幕府剑豪的佩刀不论哪一柄单靠名字都让人闻风丧胆,可令人畏惧的是这把刀吗? 将月夜见村正归鞘。 “柳生家的事,就让柳生家的人来解决。” “原本我就应该这么做了,不能再给兄长添麻烦。” 柳生霜月合上佛龛,心如止水,旋即又再度泛起涟漪。 “终于能在现实里砍人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立牌坊 时间来到下午五点。 天色阴沉,不算很好,天边并没有火烧云,只有阴郁的颜色,台风越来越近。 一列车队停靠在了柳生宅的门口,一共十辆同样的漆黑轿车将巷子填满。 穿着漆黑西服的极道们站在门口位置,排列成人墙,有行人路过。但注意到这群西装男后都匆忙选择了避让,他们衣服下总有隆起的部分,不是枪械就是短刀,一看就知道是一群武斗派的极道分子。 近藤刚来到门前,按下门铃。 门内不过片刻就传来了回应,一名披着风衣的人影站在门口,戴着口罩,头上被卫衣的兜帽盖住。 一排排极道的视线扫过来,停留在人影的身上,面色凝重,紧接着退让开,纷纷低下头以表尊重。 “请吧,白先生!” “我们在白鹭庭设宴!” 近藤刚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让开后,主动打开车门:“请!” 对方没说什么话,甚至没摘下口罩,只是将邀请函丢给了近藤刚,然后坐进了车后座。 近藤刚自己负责开车,驱车在车队之中驶向目的地。 “我还在担心,阁下万一不肯出面该怎么办。” “我是没有胆量破门而入的……只怕到时候我们组长会发疯。” “不过,今天的晚宴并不安全,希望您能多加注意,最好……” 他在后视镜里注意到后座上人影的沉默眼神,悻悻一笑,把话语咽了回去。 「请你手下留情」这句话,轮不到他来说啊。 这本就是鸿门宴,以宴请道歉的形式欺骗他前来,本就是犯了大错。 若是成功了,还可以说一声不择手段的枭雄。可若是失败,只能怪自己愚蠢大意。 求饶,是没有意义的。 近藤刚什么都不说了,他和白维并不熟悉,只是会觉得后座上的人影表现的比较奇怪。 因为白维并不是性情乖僻的人,不会表现的如此沉默。 …… 白鹭庭,一家中式外表,日式装修的店铺。 一共是三层,但是整个建筑物就如同古代宫廷,中间部分是空出来的庭院,俯瞰呈现出回字形。 第一层中央有舞台,舞池里许多漂亮的姑娘跳着舞,表演的舞蹈是源自明国的宫廷舞蹈,衣着也并不是难以行动的和服和艺伎。 而是半透明的宫裙,头上盘云鬓插着金步摇。一旦开始跳起舞来,丝带舞动,搭配着丝竹之乐靡靡之音,同时瞥见一条条半透明长裙下的大长腿和白皙肌肤,自然教人热气上涌。 数百年前的封建时代中,这类宫廷舞姬都是达官贵人的心头肉。十几人的乐队,十几人的舞姬,都被好好的养着,给吃给喝,只为了少数人的娱乐,当然技艺高超。 淡淡只是舞池中央的二十多个姑娘,就各有各的艳丽,漂亮年轻,细看也各有不同,载歌载舞,让这里看上去根本不像吃饭的地方,而像是个成年人出没的夜总会。 可偏偏它还和高雅沾了点边。 近藤刚看了一会儿舞蹈,领着宾客上了二楼。 相较于一楼的舞池,二楼才是重点,这里的装修风格完全是日式,落地的拉门全部用白纸木窗,在房间里也特意安置了艺伎,年轻的卖艺女孩们跪坐在榻榻米上弹奏着三味线。 整个白鹭庭俨然都被包场,只留下一扇门敞开,其他大门全部紧闭,豪华的宴会厅里看不到别的宾客,而敞开的大门前,站着一名穿着红色衬衫的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一根香烟,远远看去,浑身都充斥着与这风景格格不入的气质,他更应该是山林里的虎豹野兽,而不像是在这里待着的肥肠满肚的官僚。 近藤刚大声喝道:“客人到了,组长!” 真田抬起眼看过来,神色不动,将手里香烟掐灭,旁边小弟立刻递上烟灰缸。 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贵客来了啊,来,请上座!” 人影沉默的走入了唯一敞开的和室内。 屋子里除了真田还有其他三个极道,都是之前被真田吞并的极道组织的组长,如今成了他的舍弟。 舍弟就是和极道头领拜把子的兄弟,地位比普通的组众高很多。 “这位是宫本和弘……” “这位是橘大助……” “这位是……” 坐下后,真田开始介绍不同的人。 三名前极道组长也都看向了入上座的人影,他全身都藏在卫衣和口罩下,根本看不出任何成色。 几人对视一眼,默默交换眼神。 真田反而似乎毫不在意,招呼了人,说:“把姑娘叫进来斟酒,可以上菜了!” 很快一排漂亮女孩依次走入了室内,跪下斟酒。 真田和其他三人也开始推杯换盏。 可在这个过程之中,上座上的人影一言不发,动也不动。 即便真田已经说着赔罪,连续喝下三杯酒,也仍然无动于衷。 眼看着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突然间,真田凶一手里的酒杯且破碎了。 斟酒的姑娘们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宫本和弘抬起手,其他姑娘立刻退后,退到墙边。 可见这里的确是极道组织的产业之一。就连这里的女孩也是宫本手下的人。 “今天,我摆下宴系,是想要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恨,阁下如果担心我们下了毒,就不该来。” “菜也不吃,酒也不喝,帽子口罩都不摘下来……这场宴会看来注定要不欢而散。” 真田的眼中凶光闪烁。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对阁下保留一丝尊重。难道非要把桌面掀翻了,您才满意?” 他的确把排面给足了,于情于理,这么盛大而隆重的招待,的确让人跳不出毛病。 他也似乎是认真的赔礼道歉。 可他还是着急了些。 刚刚坐下来十分钟,他就忍不住开始发难,真田凶一无法忍耐的不是对方表现出的完全漠视的态度。 而是他自己胸膛下这颗悸动的心脏。 什么谦卑态度,什么诚恳道歉,都是虚假的伪装。 他一刻都等不及,想要早点把所有丢掉的尊严和耻辱都连本带利的从这个人身上讨回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他抽着烟,都在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当着组众的面前把自己丢掉的东西拿回来。 光是让对方流血也不够,远远不够。 真田凶一是磨刀霍霍的屠夫,却假装成好心好意的老实人,他已经把刀子都磨亮了,却还指望着自己能耐心等到猎物吃下他递来的毒药而麻痹大意。 不能说愚蠢,而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 “废话可真多……” 终于,沉默着的人开口说话,嗓音清脆。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你连一句真话都没说。” “嘴上说着尊重,说着道歉,说着化解仇恨,但实际上呢?” “你的手下填满了整个白鹭庭,上上下下都是你的组众,连斟酒的姑娘都揣着刀。” “你前呼后拥,高声大喝,表现的无所畏惧,像个古代的将军大名。可这里不是两军对垒的战场。 而是你的天守阁,你把一整个军队压在自己的碉堡里,等着我走进来,却在表面要装作自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来人给真田的行为定性,毫不顾忌的嘲弄嘲笑着他的小把戏,戳穿了他的佯装和自大。 真田凶一眼角抽搐起来,他的确根本没想过谈判,只一两句话伪装就被戳破了。 来人继续嗤笑:“你以为,这样就会用吗?你布置成这样,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心中不怕,而你布下这么多人,封闭了大门,还做了这么多准备,无非只是因为你心头在害怕,存着怯弱,不把自己武装到位,你就觉得不够稳妥,不够安全……这种威慑,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徒增笑耳。” “够了!”真田勃然大怒:“我宴请你,你却一而再的侮辱我,姓白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 “你又错了。”来人冷冷的打断。 “我又……”真田忽然间整个人呆住。 来人站起身来,抬起手扯下最外层的风衣,摘下口罩和卫衣之后,露出的是一张美丽的面容。 “来的并不是我的兄长,而是我,柳生霜月!” “我才是柳生一族的掌门人,新仇旧恨一起算!” “真田组,今日……我要你们在人间除名!”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其兄必有其妹 眼下情况变化之快,教人始料未及。 谁能想到来的不是白维,而是柳生霜月这姑娘。 她佩刀而来,根本不由分说,直接一脚踢翻了木桌,翻滚的木桌在半空旋转着砸向真田。 左右两侧的宫本和弘、橘大助急忙闪躲后退,有一人反应不及,被滚烫的茶杯砸在脸上,躺在地上翻滚。 真田凶一盘膝而坐,短暂错愕后迅速回过神,猛地挥出右拳,砰的一声,铁拳砸断了木桌。 桌子拦腰截断。 他盯着扎着马尾辫的柳生霜月,眼中凶光闪烁。 近藤刚也终于明白之前的违和感在哪了,急忙要上前。 “没想到居然请错了人。”真田凶一冷漠道:“你兄长在哪?我们可没事找你这个丫头片子!” “兄长不在,而且你要收购柳生家的地皮,怎么能不跟我打个招呼?”柳生霜月回以冷笑。 真田组最初和柳生家起冲突的确是因为地皮的事,投资价值极高的一块地皮。 可真田凶一如今也是飞黄腾达。对于那块地皮的需求仍然有,但远不如之前强烈。 针锋相对的理由,并非是直接的金钱利益,而是他的自尊心。 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他的确没有找柳生霜月麻烦的理由,表情顿时变得不耐烦。 极道组织的成员绝大部分都是男性,他认识的政界商界极道组别要人都是男人,突然见到一名女子站在眼前握着刀,会觉得非常的不适应,心底有种受了羞辱的感觉。 瀛洲自古在战场上就没有让女子抛头露面的说法。虽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女将,但这类人太少太少,女人就该待在家里貌美如花,而不是舞刀弄剑。 真田短暂愤怒后,即刻失去了兴趣,像是期待了很久的游戏发布会等来的是一碗凉透的炒冷饭,他握拳砸向地面,转而起身,对近藤刚说:“拿下她!然后想办法通知她兄长,把人给我叫来!” “你要逃走么!”柳生霜月大声喝道。 “如果你有本事击溃我的所有手下,我可以考虑跟你交手!”真田凶一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屋子外。 柳生霜月眯起眼睛,衣袖下扬起刀刃。 月夜见村正,她握住刀鞘,推动刀颚,吐气开声,猛地一踏地面,弯腰低头,如同失去平衡往前倾倒,却瞬间爆发出了猎豹般的敏捷。 居合斩。 拔刀术的一种,拔刀即杀人,利用手腕、小臂和鞘的摩擦力提高到出鞘时的初速度,以达到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领导先走到九月九般的一击必杀,最初的起源,来自林崎甚助的林崎梦想流拔刀术。 无想新阴流中本就有居合这一招。但并非绝学,而后在罗生门之中,她额外选择了居合,强化了这一剑技,靠着自己的经验和灌输的技巧弥补,让这一招居合变成了最适合开场动手的一刀。 虽然她不常用真刀,而不用真刀也就练不居合。但她仍然觉得居合斩远比牙突都更加顺手。因为这一刀快狠准,出鞘瞬间,短短十步距离就被顷刻间跨越。 屋子里点燃的火烛被她动作掀起的劲风吹的几乎熄灭,火光摇曳,刀痕迅速衍生,她的拔刀是横向的。 所以方圆一米之内都是她展出的刀色弧光。 剑气之茧包裹在剑上寸许距离。 她这一刀速度太快,周围没有人防御的了,柳生霜月也没有丝毫留手,直接斩向真田凶一的后背,背后中刀是剑客的耻辱。 但对极道可不是,不少极道都死于背后枪击的自杀。因为背对敌人本就是愚蠢,更遑论他亲眼看见了柳生霜月佩刀而来。 徐、急、破! 刀光切向真田后背,柳生霜月几乎确认这一刀能瞬间斩断他的上半身。 可忽然间,她听到车轮滚动的声响,四周一刹那静下来,如同黑暗中亮起了森然鬼火,一双燃烧着的眼睛盯着她,轰隆隆的车轮声响震耳欲聋! 噹! 柳生霜月的居合斩居然被逼停了,真田凶一挥拳砸向她的刀刃,两者触碰,反而是她被震退。 怎么可能? 柳生盯着真田的拳头,拳头对上她的刀,居然是她被击退了? 而且他的右臂上连一条伤痕都没有,只是手背上多了一条白印,像是被指甲轻轻划过似的。 真田凶一冷冷嗤笑:“就这点本事?果然远不如你兄长。” 他走出门外,头也不回的带上了门,走向三楼。 “等等!”柳生霜月喝道。 近藤刚挡住柳生霜月,面色凝重的劝道:“柳生小姐,你最好收起兵器,我们无意伤害你,这件事也和你没有太大关联……” 柳生霜月挥刀血振,室内荡起一阵劲风:“我既然已经来了,就没想着这么轻易回去!” 近藤刚望着柳生,窥见了和那青年相似的气度。虽然仍然稚嫩,但意志坚韧,不容置喙。 他心知劝说无用,有其兄必有其妹。 “那么,得罪了!” 近藤刚脱下西服,卷起袖子,从背后掏出两根铁拐。 他知道今天肯定少不了打一场硬仗。于是考虑了怎么应对白维的武器。 虽然有铁布衫,但赤手空间打还是太吃亏了。于是提前准备了两根轻盈却厚实的铁拐。 毒奶粉格斗家用的东方棍和家庭教师云雀恭也用的浮萍拐都是同类的铁拐武器。 刚刚拿出武器,下一刻近藤刚就被一刀劈到跟前,柳生跳起来,一刀竖劈,刀光直指对方肩颈。 柳生霜月比她哥要凶残一些,或许是连续在观想场景中杀人,已经杀到手麻,完全习惯了。所以第一次真刀砍人反而丝毫没有迟钝的手感,只觉得无比亲切。 手里只有一把刀,动作轻盈如同蝴蝶。但每一刀落下都厚实稳重,速度快,但力量也同样沉重,其步伐轻盈,踏着地面却仿佛脱离地心引力似的,每一刀落下都利用反震的力道迅速恢复调整姿势,动作轻盈。但招式却狂暴的很,那简直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把铁鞭。 近藤刚的武术等级十几级出头,不算太低。但在柳生前除了防御还是防御,连还手的机会都找不到,他后背撞破了木制的门窗,一路后退,半空中的纸质门已然被撕裂,散落的白纸碎片洋洋洒洒。 他肩头忽然一疼,血色炸开,他一咬牙,反手放弃防御,以肩膀受伤为代价,要出拐进攻。 但这铁拐被一脚踩在脚下,柳生霜月的大腿在修身长裤下显得修长而挺拔,绷紧时爆发出不弱于羚羊的气力,一膝盖顶在了近藤刚的下巴上。 真田组若头直接撞破栏杆,砸向一楼舞池,接近三米高度加上下巴被撞击,近藤刚摔的七荤八素,一时半刻起不来身,下方舞姬也纷纷退去,然后被穿着黑色西装的极道们填满。 宫本和弘鼓着掌走出来:“漂亮的剑术,不愧是柳生家未来当主……不过你在这里乱打乱砸,可是坏了我的产业,小姑娘,我奉劝你早些束手就擒,不然……” 橘大助也打了个响指,整个二楼封闭的房间门都被退开,每一个房间里都填满了不下于十五个人,算上楼下黑压压的一群,一楼二楼的极道数量已经过百。 柳生霜月心头毫无恐惧,见到人多势众的第一反应,仅仅是微微一哂。 她眼神冰冷的看向宫本和弘:“这些人,原本都是为我兄长准备的吧……” “岂敢如此怠慢?”宫本笑的像只狐狸:“门外还有三倍的人手没进来呢。” 三倍,四百人到五百人么…… 她在罗生门里斩过的数量比这里多的多。 “就这?”柳生霜月嗤笑:“连我都留不住,谈何应付的来我的兄长?” 宫本和弘不理会她的挑衅,再一次打了个响指:“拿下她!” 二楼的极道们涌过来,一楼的极道也立刻涌上楼梯,他们人多势众,且都带着兵器。哪怕是几百只蚂蚁,一人一口也能咬的人躲闪不及到处跳脚。 柳生霜月没有着急,反而看向三楼的方向,真田走在楼梯上,要去三楼包间,下面发生什么,他看都没看一眼,全然失去了兴致。 妹妹一脚踢翻了放在楼道边当做摆设的盆景,同时挥剑砍断了摆设品的翠绿竹子,流淌着水的鹿鸣也被她拆下来,全部砸向踢向背后方向,阻拦二楼的人攻过来,紧接着走到楼梯口的位置,直接挥刀砍向楼道口。 这木材比她所想的要结实,武士刀也并不是电锯,厚实的木质楼梯不仅很难劈断,甚至会折断兵器本身,尝试了两次,她发现以自己的臂力很难劈断,剑气未成,做不到削铁如泥,一楼的极道已经冲到了跟前,她踢出一脚,将挤在楼梯口位置的人踢翻下去,一人倒了,一排人都倒了,如同多米诺骨牌。 她回头看了眼背后已经要冲过来的极道们,没有多想,直接跳下了一楼,跳下的时候,挥刀劈下,一条断臂飞起,鲜血飞溅,舞台上的霓虹灯被红色浸染,四周极道分子立刻静默下来,上一刻勇气十足下一刻偃旗息鼓。 血液染红了她的裤脚衣袖,柳生霜月一脚踢开断臂的极道,她举起染血的刀,嗓音冰冷。 “你们,真的不怕死?” 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楼二楼厮杀正酣。 真田凶一独自来到三楼,打开门,进入一件最高规格的接待包厢。 他跪坐在地上,态度诚恳,丝毫不见先前的骁勇狂妄,低头跪拜。 “让您见丑了。” 屋子里飘出青色的烟雾。 藤原周作坐在屋子里,吐出烟雾,继而眯起眼睛:“我帮你整合了三个极道组织,把能喂给你的资源都递到你的盘子里,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来炫耀武功。” 真田低下头:“您教训的是。” 藤原周作淡淡道:“你是需要发泄一下,我可以理解。但别搞的太大了,下面那个柳生霜月,是极东大学的学生,她若是出了事,幕府必然要问责,原本你招待我来看这出闹剧,我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现在事态出了变化,你打算如何解决。” 真田凶一说:“虽然不能杀了她,但也有的是办法,她迟早精疲力竭,只要她走不出这个地方,她的兄长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 藤原周作眯起眼睛:“然后呢?” “我请藤原大家长来这儿,也是为了让您看一看,那位青年是否适合。”真田凶一道:“我势要跟他比斗厮杀一场。倘若他能活下来,或许有资格被接纳。” 藤原周作哈哈大笑:“接纳?原来你想的是这个。” “是纹身。”真田凶一沉声道:“倘若他输给了我,您不妨就赐他一道纹身,我相信这等人,理应是个人才,可以收为己用。” “他若是不答应呢?”藤原周作反问。 “他会答应的,因为他败了,想要保住柳生家和自己的妹妹,只能答应!” 真田凶一自信道:“他会发现自己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就只能彻底离开瀛洲,永远别再回来!” 藤原周作半信半不信的问:“你没想着杀了他报仇雪恨?” “想过,但我所受的耻辱,也不必非得杀了他,只要让他同样折辱一次就够了。” 真田凶一低沉的说:“相较于一颗人头,我更想要的是爬到高位,飞黄腾达!” 男人的眼中野心勃勃,欲望的火焰在燃烧。 藤原周作看到了他眼中的巨大车轮翻滚,当即拍着膝盖大笑:“甚好,甚好!果然我没选错人,你的确是最为适合那副纹身的人选。” “谢大家长抬爱。” “既然你想好,那就尽管去做。”藤原周作挥了挥手。 真田低下头,表情臣服,但眼神深处藏着窃喜和轻蔑。 等真田离开了包厢,屋子屏风后才走出一道人影,祂穿着雪白色的和服,后背负一把巨大的野太刀。 “这人不可信,他有野心,也不缺乏克制。但这类人不会甘愿居于人下,你一口气把他喂的太饱了。” 来者警告。 “我知道。”藤原周作仰头饮酒:“但他也是最合适的,这种人不能遭受太多挫折,成功是柴薪,他需要越多的成功才能燃烧的更旺。” “哪怕会反噬?” “你以为我是谁,我可是化狸,他再如何蹦跶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哪怕脱离掌控了,也只是暂时的……” 藤原周作大笑:“让他继续壮大组织,让他的野心越来越膨胀……这样一来,要不了多久,祂就会彻底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样一来,关东联合和武士会都有我们的布置在内。” “你的方式还真是复杂。” “复杂一些好,总比你们这般好多了。”藤原周作手肘撑着膝盖:“你们现在这般,甚至不能在白天露面。而我们不一样,谁都看不出我的真面目。” 来者不再多言。 藤原周作又问:“这次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吧,说吧,雪鬼,要喝点?” “我不喝酒,只喝血。”雪鬼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块敲击:“我来找你,是关于那条大蛇。” “涡津巳乙泷媛神……”藤原周作说了一遍全名,道:“计划失败了,我已经汇报过,还有什么可说。” “计划的确失败了,但没有完全失败。”雪鬼道。 “说明白点。”藤原周作前倾身体:“你不是来替吾主兴师问罪的吧。” “泷媛神的力量变得非常虚弱,只有不足之前的一半。作为山的神格已经动摇,只剩下作为水神的一半。”雪鬼问:“我想知道它的另一半去了哪。” “这我怎么会知道?”藤原周作手指敲打膝盖,不耐烦道:“北辰家的联姻也失败了,我本意欲一石二鸟,结果一无所获,分明就是那猫出了纰漏!” “我不是来问罪,只是想要查个明白,或许得从北辰家下手……” “如果是北辰家,你可以不用太着急。” “你有办法?” “接下来会有的,我这边得到消息,北辰家的独女对那个明国人颇为青睐,几乎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藤原周作咧嘴一笑:“今天来,也本意是为了招待这个明国人,而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 雪鬼说:“你想试试这个人,如果合适,就接纳他。” “不错。”藤原周作倒了一杯清酒:“只要掌控了这个人,让他和北辰归蝶结婚,也一样能控制住北辰家。而且这样更加难以察觉,也更加保险。” 雪鬼了然:“之后想要调查北辰归蝶也就轻而易举,如果她真的和泷媛神有关……” “更是个好消息。”藤原周作哈哈大笑,仰头饮酒:“得来全不费工夫!” …… 一楼中,已经血流成河,柳生霜月是第一次握刀砍人,却丝毫不手软。 整个大厅内已经血花飞溅,好些断肢吗,人体内的血液其实很多,杀死比尔的舞厅大战既夸张又写实。 她多多少少还是留了点分寸,只要救助及时,断一条手脚,不至于死亡。 只是很少有极道见到这样的场景。 一个漂亮姑娘挥刀就砍人四肢,血液飞溅,面对遍地哀嚎也面无表情,仿若早已司空见惯,电影里杀丧尸都不会有这么干脆,普通姑娘连杀只鸡都不会有这么利落,年轻的极道们几乎吓破了胆,宫本和弘和橘大助这两个中年人也看的触目惊心,帮派之间厮杀有过,开枪火并也有过,白刃战也有过。但很少会有这样的场面,寻常意义的血流成河,可远远比不上眼前的场景。 毕竟很少有人能真的把一条手剁下来,极道火并中的死亡率其实并不高。 他们比较欺软怕硬,同等级别的组织也不会真的闹到这一步。 眼下已经是损失惨重,同样的……极道组众们也已经丧了胆气。 “滚开。”柳生霜月断喝,声音并无太多骁勇霸气,却冰冷的让人发指。 号称四五百人的若众来了倒下还不到五十人就没人敢上前了。不论后面的若头如何呵斥都不敢靠近。 唯一还留有几分胆魄的是近藤刚,他已经醒了过来,下巴青肿着,左右手提着铁拐。 “我这次真的会斩了你。”柳生警告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们极道啊,讲究根性,也讲究义气,喝了结义酒的……人这一辈子,总要为别人拼过命!”近藤刚摆出迎战的姿势:“想过去就跨过我!” 柳生霜月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你为你的结义兄弟,我也是为了我的兄长。 她挥刀冲上去,四周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即便近藤刚强撑着站起来,也仍然应付不了柳生霜月的剑。所以他打了一半就突然丢出铁拐,然后扑上去试图将其擒抱住,靠着力量和体格优势控制住她,这是唯一的胜算,近身! 他已经贴近了半米范围内,眼看就要抱住了柳生霜月的手臂。可突然间,只见柳生霜月平举手肘,用刀柄对着他的胸腹之间落下一敲。 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他感觉疼痛的不是肌肉。而是内脏,如同脏器遭受直接的冲击,一大口鲜血和胃水顺着食道逆流出来,内脏的疼痛让他错失了绝佳机会,他还是想着补救,咬着牙往前,结果不如人意,被柳生霜月拾起铁拐敲在了侧脸上,砰的一声,近藤刚脑袋嗡鸣,摔向一楼的大水池,掀起半人多高的水浪,再起不能。 柳生霜月之后一路畅通无阻,宫本和弘和橘大助都不是武斗派,草草在手下簇拥中不知逃去哪了。 她拾级而上,来到三楼,举刀对向吞云吐雾的真田凶一。 “你的若头已经败了,舍弟们也逃,轮到你了。” “近藤是个蠢材,既然打不过,早点放上来就是了。”真田遗憾的摇了摇头:“他就是这样的笨蛋……你没要了他命,我姑且说声感谢。但我不会手下留情,来吧,柳生家的小姑娘。” “真田组组长,真田凶一!” “见参!” …… 真田凶一缓缓鼓着掌,他平日以为只能在剑戟片里或者夸张的动作电影里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虽然知晓现实中也存在剑豪,但亲眼目睹这种夸张的场景还是第一次。 他之前需要前呼后拥才有胆量在人前说话,现在明明若众就在旁侧,他却选择了只身而斗。 除掉西装,摘下了脖子上的领带,他勾了勾手指:“来。” 柳生霜月深呼吸,她的体能有所损耗,但距离疲惫还有很远距离。 连续罗生门的厮杀中,她知道如何合理的保存体力,但眼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踏步,挥刀。 月夜见村正划过空气,刀刃弧光切向真田,旋即只听到清脆的噹的一声。 村正如同切入了钢铁,发出的声音那么清脆,可真田的双臂上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绷紧了手臂肌肉,却坚硬的刀劈不动,连皮肤都切不进去,像是附着了一层武装色霸气。 柳生霜月踏步往前,刀光连绵不断,刀光剑影惨白,刀术中的种种斩法在她手下信手拈来,每一个动作都比书本中更加标准,袈裟斩、逆袈斩、左横切、右横切、左切上、右切上、切落、风车、回旋切落,密不透风刀光居然都被一双手给挡住了。 真田凶一的肌肉在衣服下隆起,他踏步往前,握拳发力,动作明明这么简单。但三楼铺设的地板砖直接崩裂,这一拳的力道更是不可小觑。 柳生霜月侧身滑步,见切闪躲,继而刀光上撩,刀刃直接抵住对方小腹。 嗤的一声,衣服破碎半截。 若众们大惊失色,以为组长被切腹了。 切是切中了,但没有伤到他,仍然很硬,根本斩不进肉里。 柳生霜月试图发力,但即便刀刃都被弯曲,她也仍然切不开这层凡人躯壳。 真田并拢双手,重锤砸下,柳生霜月撤刀,闪避过程脚下踩空,从破损栏杆落下,单臂悬挂在三楼边缘,松开手落在二楼,紧接着三楼楼层板被一拳击穿,沉重的石板和木头砸向妹妹。 她挥刀切向石头和楼板,将其震开。但没能避开紧随而来的拳头,一拳砸在刀身上,柳生霜月直接单膝落地,紧接着沉重压力让她姿势倾倒,后背贴上地面,大地直接开裂,她闷哼一声。 真田撤回拳头,对着地面狠狠一踏,二楼楼层也出现崩裂。 柳生霜月抓住碎裂的石头对着真田脑袋狠狠一拍,一脚踹向他的裆部,才将照顾兄弟安危的真田逼退。 “我有鬼神的加护。”他握着拳头,轻而易举就捏碎了手边的实木栏杆:“你伤不了我的!” “呸……”柳生霜月吐出带血的吐沫:“大言不惭。” 她知道为什么伤不了对方,并不是技巧上存在差距。而是对方的铁甲太厚,他的炁缠绕在身上,形成了保护。而她的刀没有突破哪层茧,不够锋利,所以伤不了对方。 这和刀术的高明与否无关,仅仅是因为她的刀不够锋利。 但这一步,看似临门一脚。实际上难住了太多人,很多剑客一辈子都不知道如何释出剑气,炁的力量始终停留躯壳范围之内,臣于力之下。 她现在就要尝试突破这层极限,为了兄长,更为了她自己的野心。 真田表情的嘲讽之意没能击溃她的斗志。反而进一步激化了她的斗争欲望和嗜血冲动。 但凡剑豪,均是拔剑生死的勇绝者,绝非良善之辈,这些人能把生死置于决斗之中,谈何理性? 刀剑敲击的声音再度响起。 柳生霜月挥刀再斩,没有选择后退,而是选择奋进,白鹭庭里响起了更加清脆的打铁声。 真田的西装残破了,但他不为所动,眯起眼睛冷笑。 他连一点疼痛都没有感受到。但下一刻,他意识到不对,因为他居然被撼动了一步。 柳生霜月踏步斩落,又是一刀落下。但和之前显然不懂力气更加巨大,真田又晃动了一下。 他仔细看向柳生霜月手里的那把刀,察觉到她在挥刀之前都会猛地转动手腕,打乒乓的人和练习过飞牌的人都知道,手臂的力量、肩膀的力量、腰间的力量手腕的力量是不同的,能将这几部分的气力完全传导,就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道,这自然在剑道中也通用。只不过因为刀剑的力量太沉重,会对手腕产生太大的负担。 真田察觉到柳生霜月的刀更有力了,但他忽略了她的步伐。 柳生霜月的走位也有相当的技巧和讲究,她必须快起来。踏步挥刀,踏步挥刀,才能避免被真田凶一这个重型战车撞上,为了保持体力又不能奔跑,必须是行走,单靠行走,这也是无想新阴流中的一招上位技巧,过去擅长进攻的她没有太多掌握这一招,也是在罗生门中学会的。 罗生门里太多恶鬼,必须保留体力,多一份体力就意味着多活一分钟。 但这种只能用来拖延时间,她能砍出多少刀不是关键,关键在于,哪一刀能突破这层桎梏,伤到对方。 她得不断试刀,不断试错,直至灵光乍现。 对方不会给她这么多的时间,这仍然是一场搏命。 挥刀的过程之中,她的手腕渐渐变得疼痛,身体也变得迟缓,体力逐渐丧失,每一次试错都必须小心翼翼的避开对方的反击,神经隐隐在刺痛着。 柳生霜月的眼中,时间正在一点点变得缓慢。甚至在倒退,如同谁按下了慢放键,然后点下了暂停,然后拖动了进度条,刹那间她像是回到了过往。 她曾经亲眼目睹过两次失败。 第一次,是她的父亲,正值巅峰期,为了赢下御前大比,带上了笹之雪村正,与一名鹿岛新当流的剑客对战,他的父亲耗尽了全部潜能,却还是被折断了刀剑,重伤落败,不久后便病逝了。 那年柳生霜月九岁。 第二次,是她的兄长,同样正值年少,参加了麒麟赛,是二十岁以下年青一代的武者才能参与角逐的全国性赛事,兄长打入了全国前二十。 在冲击八强的时候,遭遇了一名纯白发色的少女。然后他失败了,败的极惨,甚至没有太多的还手余地,之后兄长便一蹶不振,彻底接受平凡,得过且过。 那年柳生霜月十五岁,她就坐在最前排。 这两次亲人的惨败给她留下了太深刻太深刻的印象。既是她的梦魇,又是她为之奋进的动力,她每次想着自己是否走到极限都会联想到亲人失败时的光景,父亲弥留时的不甘,兄长独自坐在病床上的失魂落魄,她没有一次不去在内心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并且内心深处抗拒着失败的到来。 每次想到或许下一个面临失败的就是自己,她就感到无穷尽的恐惧。 所以她不甘心,替父亲,也替兄长,感到了强烈的不甘心,为什么胜者不能是他们,不能是我? 她想要获得大胜,想要向全天下宣布,父亲失去的,她会亲手拿回来,兄长承受的,她要百倍奉还。 现在……只有我了。 只有我了! 嗡,月夜见村正嗡鸣,颤动,柳生霜月清晰的感受到了空气的流动,流转的空气存在细微的空隙,她挥刀,顺着空气的间隙中斩去。 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把刀,刀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包裹着一层厚重的茧,这层茧此时在迅速的脱落。 所以刀的重量变得越来越少,轻盈的如同羽化,握在掌心,似乎不到一张纸的重量。 重量越轻,剑速就越快,剑速越快,划过的空气裂隙就形成了短暂的真空,真空中空气旋压,紊乱的气流在剑路的指引下化作锋芒,无往而不利。 空气发出了音爆,突破了音速的这一剑,来时如同羚羊挂角,巧妙至极,扩散而出的声音席卷整个白鹭庭,空气比刀刃更快一步的斩在了真田的躯壳上,他厚重的妖力铠甲被破开了,胸膛中央多了一道斜色的白线,白线下缓缓浮现出血色的豆珠。 真田凶一按住胸口,震惊的看向柳生霜月:“你……” “哈,哈……”柳生霜月几乎握不住刀,她扶着墙壁,浑身汗如雨下,不断的喘息着。 这一刀并未挥出豪横披靡的剑气,却比破寸许长度的剑气更加精妙。 她突破了极限,也因此榨干了所有气力,舌尖麻痹,虚弱从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里渗出来。 真田心生忌惮,再这么任由她成长下去,搞不好柳生家一门双剑豪。 一个他尚且应付得来,但再来一个柳生霜月,他没压制的把握。 心头缓缓生出恶念。 也就在这时……天地间的狂风忽然间剧烈了起来。 轰!天空响起了雷霆霹雳,压抑了一整日的阴沉天色终于迎来释放,酝酿了许久的大雨倾盆而下,给冰冷的冬日再添了几缕寒气。 雷光打落下来,似乎是劈到了某个地方的电线,引起了电压的不稳定,白鹭庭里的灯光开始闪烁,放出强光之后骤然陨灭。 灯光熄灭,这一刹那,大门轰然敞开。 洞开的大门外电闪雷鸣,惨白的雷光照亮每一张脸孔上凝滞的表情。 雷光也照亮了一道背影,深深烙印在了每一人的瞳孔深处。 在这道背影之后的长街上,躺了足足三百多个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轮入道 又是一场漫长的跋涉,白维从京都回到了东京。 又是十多个小时,他原本是可以更快的,但路上被严重耽搁了。 因为灰潮引发了全球气候的变化,台风路过,天降暴雨,再加上山洪爆发和山体崩塌,很多地方的道路被淹没了,瀛洲这小地方的恶劣天气从来没得救。 就连铁路干线都暂时无法通行,连火车铁路都被淹没了。 他只能乘坐到半路,然后骑车往回赶,一路上磕磕绊绊,根本谈不上风驰电掣。 等他回到江户附近时,已经是暴雨倾盆的夜晚六点三十分。 柳生霜月带走的邀请函是他接的,自然地点在哪里他也非常清楚。 白鹭庭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被人群封锁,一大群极道若众们打着雨伞将半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车辆停靠在路边,摆明了一个态度,闲人免近。 他停下机车,走向白鹭庭。 【事件已触发】 …… 大门敞开,冷风灌入,雨水冷寒,电闪雷鸣。 白维将头盔摘下,丢给入门边上的侍者,拾起她臂弯上挂着的热毛巾,将双手和脸颊都擦干净,然后脱下湿透的风衣,顺手抛在一旁。 他穿着的半截衬衣上还染着血迹,不过因为长时间被雨水浸泡,血迹已经化开,如同晕开的淡红色花纹。 看上去态度怡然,就像是回家似的。 他还顺手拾起旁边的高脚杯,自顾自的给自己开一瓶香槟,倒上一杯,仰头饮下。 一旁的侍者仅仅被眼神扫过,主动走近,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和用完的热毛巾,纯粹下意识。 来时像极了跨过雨幕的暴徒,可进门之后的短短十几步距离,他就成了彬彬有礼的优雅宾客。 凡夫俗子再如何伪装也做不到这种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和优雅,以至于整个白鹭庭的档次似乎都被拉高了一截,他似乎行走在宫廷酒宴上,而不是飘着血腥味的角斗场。 啪嗒……电力的供应恢复了。 明亮的灯光如同白色的湍流洒落下来,照亮了半身湿透的青年。 他明明像个落汤鸡,却很快就把自己拾掇成了高攀不起的样,贵公子哪怕在雨水里浸泡一整夜也仍是贵公子。 在场上百人失声不语时的凝视着那人,他一出场就理应万众瞩目。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场晚宴的主角本来就是他。即便来迟了,当他到场时,仍然是主角。 白维能保持冷静只是因为他第一时间看到了鲜明且明亮的感叹号,以及自己妹妹头顶的词条。 【突破与顿悟】 她不仅安全,而且获得了相当的好处,自然白维没有任何理由发怒,说不定还应该谢谢这群人送的经验值。 也是啊,这么多杂兵,她想要撇开自己老哥独享经验,完全是合情合理。 白维径直往前,没人敢拦着他,他就这么堂堂正正的走到了舞台中央,身材挺拔,凝视着不远处的真田凶一。 “我此行匆忙,所以来迟一步。” “舍妹似乎有所胡闹,我替她道歉了。” 他看了眼遍地的断肢,无奈摇头。 “如果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在座的各位……” 他礼貌微笑。 “好好憋着。” “垃圾们。” 仅仅两句话,贵公子成了断水流大师兄。 前后判若两人。 真田凶一咧开嘴,他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青年,这份自信这份气度这份淡然,的确符合了他的所有想象。 只要击溃了这个人,只要击溃了他,自己就能夺回失去的尊严,并且无止境的往上攀爬。 他就是最后的一块垫脚石。 柳生霜月什么的真田现在已经完全无所谓了,他的目光、心神都被舞台中央的青年所吸引,狂暴的斗志更是无法遏制。 “哈哈,哈哈哈!”他按着额头发出狂笑,继而抬起手,用力握住自己的西装和衣衫,猛地一扯,撕下染血的衣衫,露出精壮的肌肉。 然而真正的着眼点在于他的后背。 燃烧着火焰的巨大车轮,车轮中央有着一张人类的面孔,面孔撑眉怒目,口中喷涂烈火,仿佛有着数之不尽的愤懑,燃烧的火焰车轮刻在后背上,随着他肌肉的逐渐紧绷和舒展,肌肉条纹上浮现出的车轮刺青如同活过来似的,变得鲜艳而醒目。 他感受到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和他所想的一样,当敌人出现的时候,他的实力还能进一步提升,斗志熊熊燃烧,那股滚烫的火焰也将由他驱使。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真田裂开牙齿,露出鲜红的牙龈:“来吧,我等候多时了!” 他的全身皮肤和双手也开始变得赤红而滚烫,像是开了八门遁甲的小李。 头顶并没有感叹号,只有一个称号。 “轮入道(魔化)” 爆种了啊。 白维心说这人到底对我多执著,脑补了我多少,刚刚见面,还没说两句话呢就直接爆种了。 你好歹念两句诗呗?俳句也行啊。 白维内心一大堆吐槽,这次他和真田凶一的初次见面。 即便真田凶一已经记住了他的这张脸。但白维对这位极道的组长已经没多少印象了。否则他不会把邀请函落在家里,甚至忘记了有邀请函的这回事。 真田凶一大步流星的冲过来,他等待太久,直接徒手扯出地面上一个座椅,本来是给宾客修行用的,使用的是大理石材质,磨得十分光滑,重量超过一百公斤以上,却被他轻而易举的单手举起抛砸过来,石头倘若命中舞台,必然会把这层玻璃震碎。 白维移动脚步,走上楼梯,看着舞台被石头砸烂,平淡的走上二楼,同时抽空看了眼柳生霜月。 她还在恢复体力,已经靠着墙壁坐下。 小姑娘心知肚明,既然兄长来了,就已经没她的戏份了,只能挥挥手示意老哥加油。 真田凶一直接跳上二楼,挥拳打脸,沉重的拳击将空气积压成扁平状,白维低下头,锁住对方关节位置,弹腿踢向膝盖小腹,拉住拳头补上一个凶残膝撞。 真田凶一倒退三步,拍了拍胸口上的鞋印,继续挥拳砸来,同时咆哮道: “你的兵器呢!拔刀,拔刀啊!我可是等了你这么久,别让我太失望!” 真田凶一或许进行了白维各种静心沐浴调整状态等待一战的脑补。 事实上,他从未放在心上,几乎忘记了这回事。 白维一路骑车去了京都,过五关斩六将,封闭罗生门,还顺带砍了好几百的鬼,现在还要连夜盯着暴风雨赶回来顺带劈死一个不长眼的二愣子,他内心已经大呼着不想再加班了。 青年仍没有拔刀,双方正面对了一拳,他在力量上处于下风。但真田被他打了一个左勾拳,整个人飞下一楼,白维忙里偷闲的坐下,甩了甩右手,将手掌浸泡在布景用的水池里,散去皮肤上残留的高温。 他正在判断真田凶一的状态,毫无疑问,刚刚的那些不是人类的力量。 哪怕是武者,也不可能将肉体强化到非人,大多时候是靠炁来达成的。 但真田的肉身力量正在不断提升,那种力量和他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白维不下刀,是因为想要多贯彻观察。 他见到对方赤手空拳,也没拔刀,是因为他并不依赖于兵器。 身为帝王时,白维是没有兵器的,因为不需要。 这辈子使用兵器大多是图个顺手,并没有因为舍不得而放不开。 先前的身子骨太弱,很多招式不敢施展,灵脉骨断裂的暗伤迟迟不愈合,只是现在经过长时间锻炼,加上各种额外强化,他已经可以使用体术,用刀砍人委实比不上用拳头打更痛快。 白维何止是会体术,这辈子可是足足打熬了十年时间来练武。 十八岁就打上全国前二十,水平必然有而且不低,至于流派嘛…… “劈挂门。” “白维。” 青年一摆衣袖,握拳摊掌。 “请指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劲夫加劈挂,神鬼也害怕 明朝,也曾经有过倭寇骚扰边境,也曾和瀛洲幕府有过交锋。 在武德充沛的明朝早期,有过大量的实战派,而明朝军方的将领中,最为有名的武术高手,一共三位。 戚继光、俞大猷、程冲斗。 戚继光改进的戚家刀和鸳鸯阵威名在外。如今仍然在明国军方作为表演项目而演练; 俞大猷与戚将军并称为俞龙戚虎,著有《剑经》一书,名为「剑」。实际上这书大部分说的却是「棍法」和长兵器的用法,并且详细论证了棍为百兵之祖的说法。 程冲斗,大名赫赫的枪术名家,单刀技巧也独步武林,值得细说的就是他的单刀,他的单刀学习自倭刀大师刘云峰,后来也编著了《单刀法选》。 这本《单刀法选》和戚将军撰写的《辛酉刀法》,填补了明国过往失传了的双手刀法的缺憾,且非常实用,成为了军队重视学习的范本。(至于为什么刀法失传,这就得问一问费拉不堪的宋朝了) 苗刀早在唐朝就出现了,常用配置于御林军,刀身修长,兼具刀、枪两种优势。 但如果没有配套的刀法,就难以实用,而且御林军很少真的打仗,所以苗刀大多作为摆设更多。 直至明朝倭寇到来,军方将领、民间武学家和这群佩刀的武士交手之后,意识到日本刀杀伤力巨大非一般兵器所能抵挡,同时因倭寇刀法犀利,明国武道家对瀛洲剑道产生浓厚兴趣,通过对日本刀法参考并结合中华武术自身,最终创造出了倭刀术,其中改进的倭刀术也流传到苗刀上。 《苗刀考证》中如此说道——“迫明戚继光得此刀法,传之于部下,用于冲锋陷阵,斩将搴旗,赖此刀法,威震华夏。” 同时苗刀,也是可以用来应付骑兵。因为刀很长,兼具了长枪的特性,可用于突刺,能够应对蒙古骑兵,面对明国边界草原人也很好用。 至于为什么要绕一大圈说苗刀? 因为苗刀就是劈挂门的指定器械,戚继光也是劈挂门的传人,推广了劈挂拳。 打瀛洲的妖魔鬼怪,是劈挂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 白维迟迟不选择亮刀。 真田自认为受了轻视,跑吼一声,背后的火焰车轮更加明亮且滚烫。 他大步流星的冲上二楼,纵越近身,提起拳头就冲着面门打过来,没考虑什么防御和姿态。 他并不是道场弟子,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武术,全部都是靠着这些年在街头跌摸滚爬学来的技击技巧。 就像是热血高校里的青痞们一样,打架全靠吼和身体素质,技巧全都是靠实战总结出来。 街头篮球和正规篮球是两种竞技,街头斗殴和武术散打也是两种不同模式,论及难度,自然是后者更高。 如果说街头斗殴能胜过武术家,只能说后者还未适应规则。或者说,不愿意学下三滥的招式。 倘若真的放开了手脚,当真以为武术散打里没有阴狠的要人性命的招式么? 白维侧过身闪躲开真田的攻击路数,手掌摊开,并不是握拳。而是呈掌,一推一震,看似坚不可摧的真田顿时乱了步伐,没有受伤可脚步不稳,踉跄后退。 真田狠狠踏步稳住身体,却在还没彻底站稳的时候追出一拳。但下盘不稳,仓促出拳,提前被精准预判到,左手一压一拍,右手抬起,划过弧度,双手如同高速转动的自行车踏板,左手下沉摆开拳头,右手下落,手掌敲打在真田肩膀上。 杌搂盘打! 砰!声音并不清脆,而是沉重的很。就像是把钢筋铁棍砸在了人体上,二楼地板砖石崩裂,真田半只膝盖下沉。 他瞪大眼睛,打架这么多年,他的确没怎么跟明国的武道家交过手,碰到的高手也大多不精通于拳脚,他不太能理解,自己只是被敲了一下肩膀,怎么感觉半个身子都麻了。 劈挂拳的主要攻击都在上半身,肩、颈、胸,皆为长短打击的要害。 而脖颈和肩膀对于人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维一击得手,补上一脚,右腿横扫,真田再度飞出二楼,砸在了破碎的舞池中央。 他从玻璃渣子的碎片中爬起身,浑身凶悍戾气更加暴涨。 真田再度冲上二楼,如同一头狂暴的蛮牛。 白维像是手里提着红布的斗牛士,动作大开大合,将对手玩弄于股掌。 又是一次短暂交手,白维双手开合,虚晃一招,劈挂掌落在肩膀之时骤然回收,踏前半步,收为寸劲贴身短打,半步崩拳。 真田砸向二楼包厢,双手抓着木质门窗,捏住的地方直接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玩够了吗?”真田咧嘴低吼:“这种程度根本伤不了我!” 白维盯着他的赤红色的双臂,火焰的纹身已经不知不觉蔓延到了手臂上,几乎形成一体。 妖力前所未有的旺盛。 青年脸色微微严肃少许,再这么赤手打下去,自己反而要吃亏。 他的双手炽热如火,咆哮着要获取胜利……妈的,哪来的邪典高达。 真田猛地扑过来,直接打算擒抱。如果被近距离擒爆,拦腰抱住就不可能轻易的挣脱开,再加上焚烧躯壳的烈火,不亚于被草薙京捏住脑袋琴月阳。 “呼……” 白维吐出一口气,放弃站在原地等待的架势,开始倾力进攻。 只听得二楼地面一震,像是被震楼机震了三秒,狂暴的反震力难以想象是人类爆发出的气力。 他双手抬起,如同虎爪,手掌轻柔。但卷起的罡风直接撕裂皮肉,贴身挥拳,拉回来,再挥拳,上顶肘,双劈掌,单劈手、双劈手、开山炮、倒发乌雷、搅地龙,狂暴的拳影就像是练拳的时候在轰靶子。 真田被前三拳命中的时候就已经砸在了墙壁上,他被白维拖着身体,推起下巴,整个人被狂暴连击打到了滞空。 就像是鬼泣中被连的毫无还手之力的恶魔。但真田也并非没有防御和还击,每次稍稍用动静,都会被迅速压制住,他双手被按住挥拳之前,攻击就错落了方位。 他的身体挂在了墙壁上,然后墙壁被打穿,紧接着再度撞上另一堵墙,嵌进去,然后墙壁又被打穿。 如此周而复始,等到他终于被抓着脚踝砸向一楼地面的时候,整个白鹭庭二楼的一周圈的墙壁隔层都被打了对穿。除了承重柱安然无事,其他墙壁都被击碎,世界上又多了一位破壁人。 真田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一名街头斗殴等级不过十八级的人,怎么可能是劈挂门真传的对手。 如若不是狂暴的妖力增幅了他的生命力和肉体强度,就这一通暴打,他的每一块骨头都要被击碎。 白维有自信,虽然骨头都碎了,但他人还能至少再活半年时间。 将真田砸入一楼水池,水浪翻滚飞溅,白维接住少许水流,顺带给滚烫的双手降温。 咕噜咕噜咕噜……冰凉的水池里都开始泛起沸腾的水泡,炙热的高温蒸汽中真田缓缓走出来。 他此时的头发已经倒竖,浑身皮肤赤红而滚烫,轮入道的纹身不仅蔓延到了手臂,更是进一步蔓延到了全身,双眼愈发赤红,走过的地表上都烙印出焦黑的足印。 “真耐打……”白维吐槽:“你这狗王八蛋已经不是人了。” 他刚刚每一拳都能打死一只农村大白鹅,劈挂掌的力道透过皮肉直达骨髓内脏。 即便是如此高强度的狂暴连击。即便是真实伤害的蓄意轰拳,也仍然不能彻底击溃他。 真田扭了扭脖子,攥紧双手,拳头上真的燃烧着烈火,他隔空一挥,火焰凝聚成球体砸过来。 白维仰起上半身,二楼顿时笼罩在一片火焰之间。 “芜湖——” 青年毫无紧张之色,仅仅是看着燃烧的建筑物,有些心疼装修费。 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再是寻常人类对人类了,人类可不会徒手搓火球。 高温的火焰触发了预警装置,白鹭庭里洒下大片灭火的水流,洒落的水雾在明灭交替的灯光中斑斓剔透。 白维的衣服又一次被打湿。 真田浑身爬满了轮入道的纹路,赤红的皮肤上飘着不断蒸发的水雾。 对视片刻。 白维的衣袖下滑落刀锋。 真田的眼瞳已经几乎被漆黑和血红填满,他咧嘴一笑,开口说话时,嘴巴里都在喷吐着高温的火光,似乎火焰烧坏了他的咽喉,声带的嗓音都嘶哑难听。 “来吧,这是最后了!只有一个人,能继续站着。” “我同意,而且……那必须是我了。” 白维一弹汉刀,金属发出蜂鸣,继而回响扩散,化作虎吼。 虚幻的猛虎匍匐在地面,比之前更加真实更加栩栩如生,在燃烧的建筑物间,低昂嘶吼。 与此同时,白维的身上也亮起一层浅浅的红色光芒。 【鬼怒】 状态加持,白维内心涌出战无不胜的多余自信,不过仅一瞬间就被压制住。 他直视眼前,陡然挥下刀光,迎上呼啸的滔天火海与轰鸣滚动的烈火车轮。 第一百五十章 手拿旧印冲古神的好朋友 燃烧的建筑物里,没多少人还敢停留。 即便倾盆大雨,也很难彻底剿灭已经燃烧起来的建筑。 火焰会顺着楼层攀爬,不断往上,平等的吞噬一切。 白维站在地面上,背后多了一道焦黑的伤口,疼痛感让他必须扶着手边的栏杆才能站稳。 刚刚在胜负前一刻十分凶险。 真田凶一彻底抛却了所有犹豫,将力量全部灌注在最后一搏,他高高跃起,足足跃起了接近五米高度,他跳到了高处悬挂的巨大吊灯上,火焰熔断了铁制的钢丝绞索,他从半空跳下来,将燃烧成火红的钢铁吊灯砸下,对着圆形吊灯踢出一脚,烈火缠绕着,几乎形成了巨大的火焰陀螺,狂风炽热。 如果白维选择格挡,必然会被砸成两断。 他只能选择挥刀。 鬼怒的状态加持下,他的体魄都得以数倍增强,爆发力指数级提升。 电光火石,这一刀斩碎了燃烧的火焰风暴,将滚动的车轮一刀两断,连通坠落下来的真田一起斩断。 真田砸在地上,飞过白维上方的头顶,倒在了舞池中央的玻璃碎片里,玻璃被高温融化液态,他躺在晶莹的地面上,躯壳上的火焰纹路开始褪色。 与此同时,他的皮肤也开始承受不住这股高温,变得焦黑,野心勃勃的健壮青年居然迅速变为形若枯槁的耄耋老者。 真田捂着喉咙上的缺口,鲜血不断涌出,强悍的自愈能力和体魄他同时失去了。 他的眼睛盯着从身上褪去的火焰纹身,沙哑的嘶吼道。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里……回来,回来,我还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声音虚弱,寄宿在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消失,它的主人也认定他已是败者。 所以他被舍弃了。 半空中有火焰凝聚成半透明的形体,数米高度的人脸在火焰中浮现,车轮滚动。 白维清晰的看见了这只非人妖怪的名讳。 【轮入道】 轮入道看都没看真田一眼,而是望向白维,表情愤恨无比。 白维挥刀,刀光斩碎了火焰。但下一刻它再度复原,物理攻击无效。 “我会复仇的,我要把你碾碎,然后烧成灰烬,让你的灵魂……” 轮入道发出声嘶力竭的声音。 但它没说完,就见到白维握住汉刀,让鲜血浸没刀身。 他的刀上也涌现出了熊熊烈火,但这火焰里闪烁着符文的光泽。 “继续说。”白维儒雅随和道:“我在听。” 轮入道眼瞳猛地收缩,只见一刀斩来,它的魂体猛地一震,附着神焰的刀刃切入它的鬼脸。 当即划出一道一米多长的豁口,滚动着火焰的车轮在半空中疯狂乱窜,发泄着痛苦的戾气。 惨叫之中,白维继续追着连砍,轮入道狼狈逃窜。 不管是人是鬼,他都照样劈死,都是经验值啊。 …… 三楼上。 藤原周作面沉如水:“低估了此人。” 雪鬼皱眉道:“没时间计较损失,快去救助轮入道,没了形体,它撑不了几刀。” 藤原周作点头:“好!你先去救下轮入道,我换身衣服,现在还不能暴露了身份!” 雪鬼不疑有他,破门而出。 藤原周作捏碎了手里的酒瓶,骂道:“真是废物!” 他转身踢开窗户,从三楼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走入雨幕。 …… 白维正追杀着轮入道,忽然间感受到一阵呼啸的冷风。 巨大的太刀破空砸下,拦住他的前进去路,一只穿着白色和服的雪白色毛发的猿猴蹲坐在太刀顶端。 “走!”雪鬼对着轮入道说道。 火焰车轮当机立断,获得喘息功夫,撞碎了一侧墙壁,滚动着巨大车轮,忙不迭的逃向外侧。 白维没去追,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只白毛雪鬼:“我记得瀛洲之中的鬼神糟糕绝迹,要么逃去了万妖国,要么已经离开物质界……幕府不该允许你们长存于世。” 驱逐鬼神和妖类,是瀛洲幕府长久以来一直在做的事,瀛洲太小,人类的生存环境都有限,为此只能去争抢更多的领土,幕府将军的全程是征夷大将军,这个征夷中的夷,指的就是虾夷族……自然也包括非人在内。 雪鬼扛起大太刀:“明国人,我们的事与你无关,离开这里……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说得好像你们有胆量跨海来找我麻烦似的。”白维嗤笑:“不怕被明国仙家和地祗制裁么?信不信我去夫子庙上一炷香,祝贺你身体健康啊。” 雪鬼露出獠牙:“这里是瀛洲!” 白维扬起剑锋:“我今天只不过是来找极道赴约。可你们似乎将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不该有魑魅魍魉介入……告诉我,你们意欲何为?” 雪鬼当然不会回答,它只是握住刀柄,催动妖力,毛发上飘散着寒霜气息,白鹭庭内的水汽凝结成冰粒子洒落在地面,噼里啪啦的响着,金属、水泥、木材在高温和低温的交替中迅速变形开裂。 作为全程观战者,它心知肚明对手实力强弱,凭自己的实力,全盛期或许能一战……好在对方状态也不是很好,过去的经验告诉它。 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当你以为不行了,再拼一次,爱拼才会赢。 于是它选择了拔刀。 并且铁骨铮铮的喝道。 “无可奉诰!” 有一说一,判断没错。 白维连续作战太多场,状态不可避免的下滑,精神上也是疲惫不堪,听到对方如此铁骨铮铮态度坚决,也不想着太浪费时间,当场决定不追问了。 嗯,砍了吧! 平心静气,白维平举虎首汉刀,雪鬼毛发炸开,第六感警告着它。当即挥刀一劈,大刀劈在地面上,冰霜凝结,破碎的冰刀如同洒出的一大把暗器扑面而来。 青年踏前一步,身体微微一晃。就像是虚幻的3D投影,碎冰擦过身体,只让身影稍稍恍惚,他继续逼近,刀尖斜指着地面。 雪鬼低吼一声,提刀挑起,原地一转,大刀转动,撩出一道寒气森然的小龙卷,龙卷顷刻间吞没了白维。 雪鬼不敢恋战,刷刷又是劈出两刀冰风阻拦对方,正欲转头就跑。 可等它侧过身的瞬间,看见的却是一抹璀璨的刀光。 这把刀脱手飞出,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它的背后。在它回头瞬间,猛地划过它的喉咙之间,翩然掠过。 雪鬼捂着喉咙,还没彻底死去。但已经重创,大片漆黑污血自破碎的血管里涌出。 它朝着三楼大吼:“化狸!” 绝命的嘶吼,换不来任何动静,它这才想起……化狸生性狡猾……没诚信可言……更不讲义气。 它已经跑了。 我成替死鬼了?! 雪鬼双目圆瞪,不甘至极。 白维刀光一撩,将雪鬼斩去,它的身体轰然倒塌,摔在地面上,身躯顿时变成一地粉碎的冰晶渣滓。 雪鬼死去。 【事件已完成】 “嗯?这就没了?奖励呢?” 白维想要一点正反馈,可感叹号的提示已经沉寂了下去,偶尔它喜欢白嫖。 不过,虽然奖励没有给,但这只雪鬼爆了装备。 它的尸体摔成了碎片,粉碎的冰晶之间留下了一束冰蓝色的发丝,似乎是被裁剪下来的发丝。 【雪发冰丝】 握在手里,能感受到部分妖力,不清楚有什么作用,收入衣袖里。 白维看着大火已经不可避免,离开前,看了眼真田凶一的尸体。 他对着尸体发动道术驱鬼,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魂魄都不剩下,已经彻底枯竭了。 与鬼神做交易,结果是灵魂也被野心的火焰灼烧殆尽,即便不死,他大抵也活不了多久。 白维放下心,从燃烧着熊熊大火的门中走出,然后…… “不许动,举起手来!”几十把枪对准了他,一如柯学世界观下的警察们姗姗来迟。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河里吗? 轮入道作为鬼神,鲜有这等耻辱。 它逃走了,慌不择路。 活着更加重要,若是这么死去,便是形神俱灭。 没有机会再归黄泉。 它好不容易避开了无数视线,悄悄逃回了安全地方。 没有多久,它听到了动静。 藤原周作来到书房,瞥见了一抹火光,他先是眯起眼睛,随后大喜道:“你还活着,太好了。” 轮入道盯着藤原周作,低沉道:“我受到了重创,需要时间恢复。” 藤原周作了然:“你尽管恢复。” “我在这里恢复太慢了,得回到主尊边上。” “回去?”藤原脸色微变:“你留在这里不好么,我可以再给你找寻合适的寄宿体。” “下一个还要再等多久?现在每过一段时间我都更虚弱一分!”轮入道没有耐心:“你若不想帮我,我便去联系猫又,它自会帮我……” “我没说不帮你。”藤原周作摇了摇头:“身为同伴,我这么讲义气,怎么会不帮你?” 轮入道没有说话。 藤原继续苦口婆心的说:“只是这次损失很大,你先等一等,我先处理好其他的事,再随同你去见主上。” 轮入道听到这份保证,稍稍安定了情绪。 但下一刻,它又突然暴躁起来,伤口隐隐作痛,愤懑的火焰令室内温度升高。 “我要他死!”轮入道咬牙切齿,它暴躁的说:“不行,我等不了!我要恢复,然后烧死那个男人!” 说着,它便转动车轮,想着离开。 下一刻,它动弹不得。 不知何时,灯光下藤原周作的阴影已经将它笼罩在内。 这巨大的阴影是一只张牙舞爪爪牙锋利的貉,它正迅速从阴影变成实体,爪子将虚弱的轮入道按在地面上。 即便车轮转动也无法脱离它的束缚。 “你!”轮入道先是怒不可遏,紧接着又是惧怕万分:“你想干什么!” “怎么能让你回去?倘若这等失败被主上知晓,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留下雪鬼断后,那蠢材也应该已经被杀了,接下来只要你也死了,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藤原周作眯起眼睛冷笑:“要怪,就怪你非要回去,也被我撞见,所以你只能死了……正巧我最近有些胃寒,劳烦你进入我腹中,替我暖暖胃了!” 阴影陡然一晃,化狸一口将轮入道的生魂吞下,巨大的车轮和火焰都消失不见。 藤原周作拍了拍肚子,打了好几口辣味的饱嗝,脸变成了红铜色,好一会儿温度才降下去。 “味道跟生吞了铁锈差不多……真难吃。”他舔了舔嘴唇:“虽然暂时瞒住了,但长久来看不是好事,必须想办法挽回失态。” 他敲打着桌案,坐在椅子上,现在都明白了,很多事都跟这个明国人有关,必须想办法把他限制住。否则再这么下去,下一个被杀穿的就是藤原家了。 最好是将其永久扼杀,可他太强,想杀他绝非容易的事,还是个明国人,必须想个好办法……最好是让他离开瀛洲,永远的离开。 对! 离开! 化狸忽的灵光一闪,露出了暖人心田的笑意。 …… 警视厅审问室。 灯光,桌子,警员,笔记,还有……猪扒饭。 不知道为什么猪排饭会成为审问的传统,但白维也没客气。 他的确是饿了,超过两天多没怎么吃东西,好不容易能补充点食物,也当即大快朵颐起来。 传闻猪排饭能够让犯罪者幡然醒悟,然后痛哭流涕的自白,不知道是不是洒了吐真剂。 对现在的白维肯定没效果,倘若是对付过去的自己,或许……「接下来饭团很有用」? 白维不认为自己违法犯罪了,他只是自卫。 两名警员就看着他吃,场面意外的和谐,还有些默片的黑色幽默。 片刻之后,两名警员起身离开了审问室。因为他吃的太香,看的这两人都忍不住出门再点了一份。 “都问出什么了?” “身份信息什么的都问出来了。” “具体点呢?” “是个明国人。” “哦……草!” 听到明国人,警员的表情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 已经有一人捂着耳朵装作没听见了。由此可见明国学宫里那群法家的讼棍是真的很可怕。 这时,有一名警部走过来,警员们立刻立正身体:“松下警部,疑犯就在里面!” 松下警部板着方正的国字脸:“你们,没把他怎么样吧。” “没有,他挺配合的……嗯,猪排饭也来者不拒。” “而且我们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啊,这可是单人拆组的猛人。” 警员们表情悻悻。 松下警部推开审问室的门,坐在了凳子上,对着探头看了一眼。 他的视线落在白维的身上和他的手上,看着已经吃了一大半的猪扒饭:“你很饿吗?” “是很饿。”白维点头:“从江户赶去京都,再从京都赶回来,一路都没吃饭,两三天了。” “从京都赶回来?”松下警部皱眉:“你去了京都一趟?在这个台风天里?” “对。” “不可能,明明都铁路都不发车了,中途铁道也有好几个地方被水淹没。” “所以我是骑机车回来的。” “台风天里骑机车?一个人穿过山洪区?”松下警部挑眉。 “其实没这么难,这又不是恒河,没毒的,所以我过得来,这很合理。” “如果不是你今天一个人打崩了真田组,我的确会怀疑你在耍我,但的确我们也找到你的机车了。”松下警部抹了一把脸,叹着气:“你好端端去惹真田组做什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谁来照顾?” “不是我惹真田组,而是这群极道组织想要我妹妹家的地皮,这群人的手段,我想你也清楚。”白维三两口吃完猪扒饭,盖上盒子放好。 松下警部对着门外喊了一声:“谁去再叫三份外卖送过来!” 松下揉着眉心:“你先把行程说明白吧……去京都做什么?” 白维随意道:“也没做什么,去救人,具体的你可以问一问神宫,或者联系京都警视厅问一下。” 松下警部眼角抽了抽:“你在京都也进了警视厅?” “确切而言是差一点,罪名是无照驾驶。” 松下警部深呼吸,瞪着眼睛:“你这人看着挺老实的,原来是个藐视律法的人?” “我可以补考嘛。”白维无辜的耸了耸肩膀:“而且我真的是老实人,你看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松下点燃了香烟,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肩部:“这次真田组出现大量死伤,一两句话盖不过去,事实就是事实,你免不了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我建议你还是找律师来,以你的家庭财力,应该能找到一个好一点的律师,余下的就看证据链和刑侦怎么说了。” 白维问:“打算走法律流程啊。” “你要考虑的是检察官这关,混极道的大概率不会起诉,他们如果选择起诉了你,才真的是颜面尽失,黑道有黑道的规矩。但你之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真田组是关东联合新崛起的组别。”松下提醒道:“关东联合必然会找上你的,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让我暂时待在警视厅里,保证安全?”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暂时出不去。”松下继续问:“说起来,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很多断掉的肢体,以及大量的血迹,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清楚……也许真田组长是个千手罗汉?”白维装糊涂。 “如果找不到伤者,就当我没问过。”松下轻描淡写的揭过这点,警视厅也不太想要细究,免得多出几十个受害者,混极道的,切手指很正常,断手脚不也很正常么?手脚就是大号的手指头而已,切了就切了。 继续交谈片刻,外卖到了,松下提着外卖进来,两人边吃边聊,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小时。 警员推门而入:“白先生,你的律师到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什么叫做国际友人啊 后仰 明国学宫,保留了很多学科,其中就包括基本的法家学科。 法家也可以进一步洗洗拆分,有三部分。 一部分是懂法的,一部分是用法的,一部分是管法的。 有的法家人选择了出来单独干,这个职业现代叫律师。 在古代,叫做状师,也有蔑称叫做讼棍。 说讼棍也并不过分,有的律师主持正义,也有的律师扭曲黑白,一切都是为了雇主服务。 涉及到明国人,即便白维自己没有请律师,明国大使馆也会指派一位有律师执照的人帮忙。 基本上就是内部某位闲不住的讼棍主动请缨。 白维不清楚来的律师是谁。但能这么快到,大概是自家妹妹找人帮忙了。 …… 警视厅正门外,几辆高级轿车停稳,车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带着白手套的男子鱼贯而入。 有本事的律师早已把警视厅当做自家的客厅来看,这群人动作利落,轻车熟路,俨然不是第一次来了。 这群人的领头人是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戴着眼镜,步伐稳健,器宇轩昂。 但领头人之前还有另一人,正是一袭和服的北辰归蝶。 “请放心,大小姐。”律师说道:“我们会竭尽所能辩护的。” “麻烦你了,古见叔叔。”北辰归蝶点点头。 后排律师事务所的人当即开始行动,如同一群得到将军首肯的武士。 北辰家多年来经营的人脉相当厚重,有专门的法律顾问,以及合作的律师事务所。 这群人甚至可以默认是北辰家的家臣,连事务所都有北辰家的投资。 北辰归蝶接到电话就立刻带着人赶过来了,很快找到了在家属区等待的柳生霜月。 “你来了。”柳生霜月的脸色很苍白。 “你还好吗?” “只是有些消耗过度。”柳生霜月摇头:“虽然我也出得起钱请律师,但找到好的律师团队不容易,最后还是找你帮忙了。” “这点小事需要客气吗?”北辰归蝶立刻摇头,神色关切不是作假,但内心的嘴角正在疯狂上扬。 请我帮忙,麻烦再来多一点,欠下的越多越好,人情越重越好,巴不得多来个十几倍。 律师诉讼这种小事,对北辰家人脉根本小菜一碟。 北辰归蝶问清了基础情况,也不由得感叹:“你们兄妹也真疯狂,居然真的两个人就拆了一个组。” 柳生霜月摇头:“基本是兄长,和我关系不大,我还是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 北辰归蝶则是跃跃欲试:“所以有这种事为什么不叫上我呢?如果我也在场就好了,真想要试试刀……九字兼定放了这么久,都要落灰了。” 她对着柳生挤眉弄眼:“第一次砍人感觉如何?手感好么,是不是挥刀的时候,一开始感觉很生涩。但很快就习惯上那种血浆迸射的感觉了?” 柳生嫌弃的看了眼北辰:“你是不是有点精神变态?” “才没有!”北辰归蝶急忙否认:“我只是有点小怀念。” 砍人一时爽,一直砍人一直爽。 “我没有太多去感受,只是切实体会到了人的脆弱。” “那真是可惜了,斩杀恶人的时候,其实非常痛快。”北辰归蝶眯起眼睛:“憋着很久后吐出一口恶气的畅快感,简直无法言语。” “你还真是悠闲。” “不然呢?放心吧,没事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没坐实杀人……即便坐实了,对待明国人最多是驱逐出境,几年内不能回……”说到这里,北辰归蝶突然哑住。 强制驱逐出境? 几年内不能回来? No!! 她霍然起身:“我去催一下!” 柳生霜月没有跟上去,她实在是体力不支,有些疲惫,坐着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了猫叫声。 她循声看去,透过玻璃看到了一只黑猫,警视厅里居然会有人养猫吗? …… “课长,死者尸体的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虽然是初步检测,这人的死亡可能来自于脖子的刀上,以及重度的烧伤,以及休克死。” “刀伤?现场有找到刀具么?” “有的,目前正在做指纹比对。” “有打刀或者太刀么?” “这个倒是没有,只有普通的匕首,短刀这种。” “这种刀伤普通的匕首短刀是砍不出来的,需要相当的力道,都已经砍进脖子里了,而且还是正面,深度这么接近,显然不可能是短刀匕首,催一下现场,注意找一下长柄道具。” “是!” 另一人也立刻上前。 “课长,我们核实了嫌疑人的行动路线,已经和京都警视厅联系上了。” “那边怎么说?” “确认他并未说谎,这人的确是在台风天里连续骑行十个小时返回的江户。” “年轻人身体真好,核实过了就行了,下一个……” “等等,课长,京都警视厅希望我们贡献一下案件细节。” “嗯?我们江户的案子跟他们京都警视厅有什么关系?” “这个……” “别支支吾吾!说明白!” “是……其实,嫌疑犯在京都停留期间,救下了数十名警员。” “??”老刑警面色一凝:“救下了?” “不仅是救下了数十名执勤的警员,而且深入山区腹地,成功解救了七名神宫剑巫,带回了京都神宫宫司的遗体,协助神宫伐山成功,规避了进一步山鬼灾害的扩散。” “你给我等等!”老刑警听到一半就完全听不懂了,连忙道:“这怎么跟神宫扯上关系了?他……他去京都到底干了什么?” 联络的警员复述了一遍,随后也拿出了传真机传真过来的资料。 老刑警快速扫了几眼,表情顿时精彩纷呈:“这个男人是怪物么……短短三天时间,都干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我们审问室里居然关的住这么一头猛兽?看看他在干什么?” 警员去了又回,神色复杂的说:“他……在睡觉。” 刑警课长呼出深深的鼻息:“三天几乎不眠不休。” 通过京都警方和江户警方以及他的口述,大抵能够拼凑出他的行程表。 没过去多久,短短一两小时内,很多警员都看到了这份行程表,也得知了京都那边的传讯,内心深感不可思议,同时对办案查证的热情也大大消减了。 哪怕他不是嫌疑犯,而是真的坐实了杀人的事实,也没必要为了一个死掉的极道头目而把此人送入牢狱或者驱逐出境,真田组是什么样的组织,有些资历的老警员都心知肚明,武斗派的极道,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直接杀了反而是为民除害。 这种国际友人不可多求。 法不容情,但人总有偏袒。 “啊,突然不想加班,想回家老婆孩子困觉觉了。” “凶器都找不到,搞不好是烧死的,也许他是喝多了,想要表演金刚不坏,拿刀子砍自己玩呢?” “此人为人凶残,或许极度愤怒之下,真的做的出自残这种事……” “我说,这案子能立案么?目前为止各种证据不足。” “即便立案了,哪位检察官看到这里的卷宗后,会为一个极道头子的死,发起诉讼?” “即便真的有惨淡的勇士发起诉讼了,这事一旦传开,京都警视厅脸都黑了。” “别忘了神宫,得罪巫女和神官的下场,嘶……神宫之于瀛洲,相当于锦衣卫之于明国,相当于七日夜骑士团之于同盟,太可怕了,我都不想。” “哪怕头铁的检察官不怕神宫和得罪京都警视厅,靠着这些证据,他赢得了外面北辰家的律师团么?” 警员们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发现根本没戏,最后有人总结道。 “要不,咱就不立案了吧,大伙都少点麻烦,给这位大佬开瓶香槟发面锦旗赶紧送他出门得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睡白蛇 白维在警视厅里安坐着,闭目睡眠,他已经很疲惫了。 精神上、肉体上,双重疲惫。就像是连续通宵不眠不休的排位上分,换做普通人,只差一步就要进ICU了。 他睡着后,陷入深度睡眠,然后做了一场梦。 在梦中他也能保留着清醒意识,是清明梦,进入这种状态不难,多训练就很简单。 紧接着,清明梦的纯白色空间里开始浮现出种种不同的事物,在意识的勾勒中成型。 他回到了一间茶室里,安静坐下,手掌一招,一枚茶壶落下,旁边有烧着通红的无烟煤炭,水壶翻滚白雾。 煮好的茶水被倒入杯子里,甚至不用白维自己动手,也就在茶香味飘出来时,对坐上出现一道身影。 纯白色的发色和肤色,眼瞳呈琥珀色的蛇瞳,没穿衣服,但皮肤上反射着光芒的鳞片覆盖。 “我猜到你会来。”白维将茶杯推到客座前。 女子端起茶杯,伸出分叉且细长的舌头尝了尝水温,然后仰头饮下。 她的每一处特征都表明她不是人类,而是一条白蛇。 美女蛇白维也不少见,帝国中就有蛇人族,该种族的蛇姬在奴隶贸易的市场很受欢迎,理由懂得都懂。 这位白蛇俨然不是普通的蛇人族。而是更加古老的地祗,再怎么看也至少是个七彩吞天蟒级别的…… 好在,它并无恶意。 喝完茶,她闭着嘴唇,声音却透过梦境回响起来:“谢谢。” “反正是梦里,可以无限续杯。” “我不是来喝茶的。”她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白蛇神。” “土地神吗?” “目前是山神。” “目前?”白维好奇:“同时兼具多个不同神职?和摩拉某某一样?” “我是山中的地祗,也是控制水泽的蛇神,全名……涡津巳乙泷媛神。” 她报出证明的同时,一条虚幻的大蛇虚影闪烁了一瞬,正是白维在山中所见。 “嗯,初次拜见。”白维点点头就算知晓,地祗嘛,不是那么稀奇,山神仙家在明国有很多。 见过大世面的人是这样的。 她也并不在意,道:“帮衬之恩,你无需尊我神名,只需称呼我为泷媛即可。” 白维点头:“行,只是我也没打算用什么尊称,我又不是瀛洲受你恩泽的子民。” 泷媛端起茶杯。 白维打了个响指,茶壶自己飘过来续杯。 泷媛喝了一杯,没有说话,白维以为还要续杯,又招了招手。 她摇了摇头,盯着白维,说:“名字。” “什么?” “你的,名字。”她重复了一遍,神态严肃,精致五官却表情古板。 白维一愣,原来等我自我介绍?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附身在北辰归蝶身上那么久。” “即便如此,你也应当报出名讳,这是必要的流程。” “好吧。”白维从善如流:“白维,明国人,男性,二十二,未婚,单身,老家在金陵,身份证号码是34……银行卡号是……银行卡密码是……哦,这个就不说了。” 泷媛安静听完:“我记住了。” 白维挠头:“后面的其实不用记住也可以。” 蛇神不太懂人类的幽默:“不用记住你说出来做什么?” 白维尬笑,手动续杯:“您喝茶,您喝茶。” 泷媛神又喝了几口茶,随后道:“如今的我,并不完整,无力维持山川间的平衡,山中的那扇门本该在我管辖之下,却……” “你刚刚说自己暂时是山神。”白维说:“那水神的哪部分去了哪里?” “自然留在它该在的地方。” “嚯……”白维摸着下巴:“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是有丝分裂了吗?” “可以这么说,我虽然无法归返,但和另一部分保持着联系。”泷媛道。 白维又问:“这和北辰有什么关系么?” 泷媛摇头:“我不清楚。” 白维挑眉。 泷媛继续解释:“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成了她,落入了她的记忆深处,为了不伤到她的灵魂,我只能潜入梦境。然后找寻可以放置自己的空隙,然后我找到了……” “霜月,是么?” “她有一片足够广阔的意识空间,能存放下我的意识。”泷媛道:“我也将北辰归蝶引入这里,通过给予她试炼,试图增强她的力量,保证她不会被我覆盖。” 白维摸着下巴:“一体双魂,除非同本同源。而你是地祗,北辰归蝶是普通人。所以她感染了你持有的神气,变成了接近于现人神的半人神。” 泷媛说:“她的资质很优秀,但要成为现人神需要长久的时间,现阶段只能说是勉强共存。” 白维又问:“山里出现的大蛇是怎么回事?” “我是山神,那是我留在地脉中的少许力量。因为消耗巨大,必须在关键时候使用。” “所以你对神宫巫女神官们见死不救。” “是,很遗憾她们实力不足,我不能消耗留存的力量。” “……” “你在生气。” “有一点,不过我能克制。”白维拿起杯子然后放下:“姑且在理性上能接受。” “你的确爱惜羽毛。” “人命不是羽毛,我只是比较贪心,王者皆是如此,能抓住的都不想松开。” 白维说着,自嘲一笑,转移了话题:“罗生门还会再度开启么?” “短时间内大概不会了,门内的那只受创不小。虽然没办法一劳永逸,但可以多争取点时间。” “罗生门是怎么来的?” “并不清楚,似是突然间出现。” “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二十二年前。” 白维沉默的喝了口茶,这时间点有些过于巧合了,片刻思索后再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如今我只能暂且寄宿在北辰的身上。”白蛇神平淡道:“我哪里也去不了。” “我可以带你回去神祠。”白维说。 “这也是我要警告你的一点。”泷媛神色严肃:“千万不要去我的神祠,也警告北辰不要去找寻我的所在,至少现阶段不行。” 她的警告就像是「不要回应」一样,越是如此,越让人好奇。 白维问:“为什么?” 白蛇神是个老古板,沉吟了好一会儿,熬到对方快没耐心才缓缓开口:“因为我被盯上了。” 白维理解的极快,他立刻产生有关联想:“你是说,北辰归蝶和你的灵魂交换,可能不是巧合?” 泷媛缓缓点头:“我猜想是这样的,这是为了削弱我的手段之一。” 白维自言自语:“这就是现实版本的把大象装进冰箱里啊。” 他手指开始敲打桌子:“如果你是猎物,那为什么装着你这枚宝珠的匣子还没被盗走?” 白蛇神回答的十分果断:“我不知道。” 白维:“……” 倘若目标是白蛇神,北辰归蝶应该早就被盯上了。但事实上她现在到处乱走活蹦乱跳,像极了满身活力劲儿没处释放的青春期,每天观想场景里肝完之后,活生生一位树脂用完后的黑暗降临玩家…… 既然北辰归蝶是安全的,意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有所忌惮所以不出手,另一种则是对方根本没有意识到北辰归蝶体内寄宿着泷媛神。 “看来接下来得注意下北辰的安危。”白维说:“这次欠了她些情分,虽然很小。” 泷媛也说:“有你看护她,我也会放心些。” “你的神祠就打算不管了么?” “它们不敢下手。”泷媛稍稍停顿后说:“暂时……” “暂时?”白维本着严谨科学的态度追问了一句:“到什么时候?” “十二月。”回答的声音十分细小。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法伺候里的鞭打它正经吗?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五。 二五,二六,二七,二八,二九,三十,三十一…… 掰着手指算了一下。 “那不就几天时间了么?”白维故意装作震惊:“亏你还这么镇定。” 泷媛不说话,低头喝茶。 “你是不是已经认命了,反正已经逃了一半。虽然没完全逃走,但逃走一半就算成功?” 她还是不说话,继续喝茶。 “也好,趁着现在准备一下,走的时候得风风光光的,往生堂乐队和专业抬棺安排上,开个三天的流水席。” 白蛇神勃然:“你这是藐视神明!” 白维摊手:“哪里藐视了,这是祭祀。” 她吐出信子:“居然才三天!” 白维:“……” 艹! 他以手扶额:“为什么是十二月?你也要冬眠的吗?要不我给你捎个几百张暖宝宝?” 白蛇神的脸上飘起恼怒的晕红:“当然不是因为温度,是因为那恼人的红月!” 红月,又是猩红诅咒。 “关于猩红诅咒,你知道多少?” “知之甚少。”泷媛顿了顿:“我的年岁超过一千岁,但关于它知晓的很少,它中途消失了四百多年,但在不久前又重新出现。” “不久前?” “大概是几十年,不到一百年。”泷媛道:“起初红月带来的影响并不明显。但后来红月的影响越发强烈,甚至到了影响到山川草木乃至于地脉,最终也影响到了土地神祗。” “我在明国没听说过这回事。” “明国地祗香火鼎盛,历史长久,自然无惧红月。可以抵消这部分影响,可这里是瀛洲。” 涡津巳乙泷媛神每一句说的都是事实,仿佛是在叹息。 小了,格局小了;低了,神秘低了。 夹缝里求生存的小国,被国家拖了后腿。 白维没忙着跳上去当工具人,泷媛神的头顶也没刷出感叹号,代表事态并不算迫在眉睫。 他又问:“是谁盯上了你。” 泷媛继续神奇海螺:“我……” “你不知道,我懂,你基本啥都不知道。”白维以手扶额:“你的思想觉悟境界很高。” 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见到老妈找拖鞋老爸托皮带,我还得趁着他们进入二阶段前跑一个呢。 谁在打自己都不知道,什么乌克兰。 连续喝下两杯茶,白维冷静了一下头脑:“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你没想过在十二月到来前解决掉?” 泷媛神敛去其他的神色,只余下一种神情,雍容而淡漠:“这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吾乃涡津巳乙泷媛神,自当有自己的矜持。倘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会自行解决。” 言罢,她不再逗留,起身离开茶室。 临走前,她回头说:“茶的味道很好。” 白维说:“倘若有机会,请你来我家做客。” 泷媛稍稍停顿,却并未应答,化作一条大蛇穿去梦境另一端。 “慢走。” “さようなら。” …… 睁开眼,天色已经明亮。 一会儿后,松下警部手里提着早餐来到审问室。 “早饭,真亏你在这里还能睡的这么安稳。” “这证明我心底无鬼。” “哈哈,我欣赏你这幅坦然的态度,放心吧……检察官已经来过了。” “决定起诉我了?” “你这期待的眼神是怎么回事?让你失望了,他是在起诉之前就败退了,看了案件卷宗后,直接甩袖子走人,甚至没给律师们开口的机会……我们警方也决定不立案了,等把保释金交了,你人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白维意外的很。 “一是遗体检测结果是死于刀伤。但没找到凶器,其他武器上的指纹都和你不合,没有直接证据,很难进行立案,而且我们也没找到目击证人;二是一个极道头目死了就死了,没多少人挂念他,不值当。” 松下说的很直白:“三就是江户警视厅不想得罪同僚,也不想得罪神宫以及明国大使馆。” 他一摊手:“所以你待会儿就能走了。” 白维抬起手:“那先把手铐给我去了。” “你自己摘了就是。” “银手镯应该挺值钱吧。” “不值几个钱。” “你说的。”白维双手一用力,手铐碎成两半掉落在桌子上,松下拾起银手镯上,摸了摸锋利的切口,啧啧称奇:“看来你不用刀也能杀人,这下你失算了,我可有证据了。” 白维没理会他,拿起包子填充胃部。 松下警部自讨没趣,将银手镯赛回口袋里,等外早饭吃完,片刻后带着白维走出审讯室,领到家属等待区。 律师团在一旁站着,和警员小声交谈着,等了一夜的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熬不过困意,她们肩膀靠着肩膀,脑袋挨着脑袋,还在熟睡中。 白维走近,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颊,霜月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脸庞和轮廓。 “哥……”她擦了擦眼,隔了几秒重新连接成功:“哥?!” “是我。”白维放下手:“已经没事了。” 柳生霜月欣喜的起身拥抱住青年:“太好了。” 她动作幅度很大,没考虑到依着她肩膀的北辰归蝶,失去依靠物的北辰立刻失去平衡,脑袋撞在座椅上。 “哎哟!”她捂着脑袋,疼的醒过来,迷迷糊糊的问:“什么情况。” 她抬高视线,看见青年少女拥抱的场景,当即瞪大眼睛。 先是哑口无言三秒,然后起身跺脚:“我也要抱!” 她抱过来,白维松开手,轻轻一推柳生霜月的肩膀,同时用了一股巧力令她转了半圈。 霜月和归蝶撞了个满怀,北辰归蝶跌坐回椅子上,柳生霜月膝盖压在椅子边缘,右手按在肩膀上,仿佛一副女孩把女孩按在长椅上准备干些什么的静止画。 北辰归蝶红着脸移开视线,柔声细语道:“小姨子,你这样不好……” 柳生霜月:“@js:switch (result) { case "0":"0";break; case "1":"1";break; case "2":"2";break; case "3":"3";break; case "4":"4";break; case "5":"5";break; case "6":"6";break; case "7":"7";break; case "8":"8";break; case "9":"9";break; case "A":"A";break; case "B":"B";break; case "C":"C";break; case "D":"D";break; case "E":"E";break; case "F":"F";break; case "G":"G";break; case "H":"H";break; case "I":"I";break; case "J":"J";break; case "K":"K";break; case "L":"L";break; case "M":"M";break; case "N":"N";break; case "O":"O";break; case "P":"P";break; case "Q":"Q";break; case "R":"R";break; case "S":"S";break; case "T":"T";break; case "U":"U";break; case "V":"V";break; case "W":"W";break; case "X":"X";break; case "Y":"Y";bre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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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fault:result }!”抬手就掐住对方脸颊:“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维迎上警部和律师团,三言两语说完,男人之间简单握了握手,便是结束了。 古见律师有些遗憾,递出一张名片:“可惜这次没轮到我们出场。如果有下次,请直接联系我的电话就好,白先生,我有预感你能成为我的主顾。” 白维说:“我大概没那么多钱。” “哈哈哈,无妨……”古见侧过视线,看了眼北辰:“对象是您的话,可以打骨折价。” 白维松开手,目送律师团们离开,唏嘘道:“真会说话。” 柳生霜月担心的问:“哥,真的没事了吗?” “当然……”白维微笑。 下一刻他变了脸色:“不是!” 兄长微笑的表情转变成严肃的威压:“你不会以为我把昨天的事忘了吧,丫头,你翅膀硬了啊,敢当枪匹马去横扫极道了是吧?是不是家里的鸡毛掸子不够硬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欠收拾了是吧?昂?” 柳生霜月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她的灾难才刚刚开始,当即拉住北辰归蝶就跑向门外。 她捂着一只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北辰归蝶满脸疑惑:“你拉着我干嘛?我又没关系。” 柳生霜月道:“你这个外人在,我才不至于被家法伺候!之后几天你就住我家里吧!先等哥消气。” 北辰归蝶眼睛一亮:“好呀好呀!” 然后两人都在道馆里被白维毫不留情的暴打了一整天……北辰归蝶当天晚上哭着喊着要回家。 柳生霜月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不断重复着「好朋友有难同当」。 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泽弥花 次日,白维午后抵达医院病房。 医院的一层楼正在进行重新装修,不少弹孔都是他亲手打出来的。 来到病房,白维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些礼物。 “叔叔。”樱井思的心情很好,她正在阳光下看着书。 “这本书是?” “是那个白头发姐姐送来的。” 樱井思合上书本,上面没有名字,只是一本笔记。 白维结果笔记本看了眼上面的内容,发现这些都是经过了翻译之后的功法口诀,不算太高深。 但也是寻常民间普通人难以接触到的练气窍门。 【四象归元ꔷ玄龟残篇】 “她倒是舍得……” 仙家不愧是大明排的进前几的狗大户,她大概并不吝啬这几个普普通通的粗浅法门吧。 白维将笔记本放下:“她最近又来了?” “已经来了好几次了。”樱井思眨着眼睛,乖巧的回答:“每次都很巧妙,时间和叔叔错开一天。” “巧妙?”白维想了想。 仙家里有占卜吉凶之说,搞不好是为了避开自己特意买了龟甲回来烧龟壳占卜。 这仙家也太有市井气了,小肚鸡肠的精致女孩。 之前一通训斥也没能彻底让云无心涨了记性,看到樱井思暂时度过危险,而且身体逐渐好转,便再来主动接触,可能是好奇白维用了什么办法。 但鉴于拉不下脸面也不直接来问,当然她问了白维也不可能告诉她。 双方没有直接的仇怨,但爱屋及乌,恨和爱的性质又这么相似。 白维没有追问,也就当做没有这回事。 既然云无心有心照顾樱井思,不如就这么白嫖她给的好处。 刚刚一段口诀白维几眼看完就记住了,回头练一练也许能练出点什么门道来。 他这次随便带一些小学生的教材到这儿。 樱井思自幼体弱,没有怎么上过学。虽然有一定基础,但必然跟不上同龄人。 为了不让她继续输在起跑线上,白维带来了教材。让她考虑着自学,也让她不要胡思乱想,方便将来回归社会,适当的学习对长期卧病在床的人也是必要的,她看到课本的时候,眼睛都是雪亮的,她很憧憬同龄人能上学上课的自由自在。 过去樱井明不这么做,纯粹是因为她的病情从未稳定过。 以白维的知识储备,教小学生学习还是简单的,他本以为樱井思会对语文、历史更感兴趣,没想到她一眼相中的是数学题,甚至小心翼翼的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了几本习题册。 白维这才意识到,这小姑娘已经自学到初三毕业了,单论数学,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初三强者,距离突破高一也仅半步之遥,恐怖如斯。 白维吸了一口凉气,细问后得知,樱井思的习题册和书本都是其他病人的,有的学生住院了也还要学习。 但是都住院了谁乐意学习,想着把习题册丢出去,之后被她见到后,主动要了过来,她甚至拾到了几本极东大学的教材,可惜太复杂她完全看不懂。 “你看数学不会觉得脑壳疼吗?” “不会啊,数学那么可爱还好玩,就是有点难。” 有点难可还行。 白维收起了小学生级别的教案,开始拿出纸笔,交手她高中级别的数学知识。 代数、几何、方程式、微积分……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说到哪里算哪里,即便如此樱井思还是能举一反三。 她的思维灵敏度让白维感慨不愧是魔女后裔,每一名女巫都拥有特殊的才能,大多女巫都是才思敏捷的美丽女子,只有少部分才是丢人的阿库娅。可这部分阿库娅虽然丢人,但作为交换,失去了情商或者智商之一,她们的战斗本能极其恐怖。作为代表的就是白维的近侍女巫中的「雪豹」和「锦鲤」。 教樱井思学业的时间过的很快,白维不知不觉已经乐在其中。 他想起以前做导师的日子,也是这么授课的,还有接手女巫村落的那段时间,也兼职过半年时间的教师。 他几乎什么都做,什么都会一点,为了获得女巫们的信任,他这个帝王几乎没什么威严,对谁都和蔼可亲。 但是…… 说到底,那也并非是真的亲切吧。 只是为了获取信任的手段,然后进行对双方有利的利益交换。 那时候的帝王想要的是只属于自己的一股力量,足以颠覆战局以及推翻帝国的星火。 所以他盯上了魔女后裔们,也看中了女巫的潜能,通过战争释放了她们的恐怖潜能,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快速终结了帝国的历史。 在帝王眼中,在导师眼中,只要能完成预设的人生轨迹,没有谁是不能死的,包括他自己。 也是将无情做到了极致。 在脱离了黄金的束缚后,重活一世,相隔五百年时光眺望。 现在,白维又一次坐在女巫的身边,扮演起过去的角色。 他恍然察觉,或许自己的内心还是存着愧疚的,只是藏的太深太深,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 自己表现的如此亲切,也许是在这个小姑娘身上寻求解脱感? 白维不自觉的停顿下,看向窗外的夕阳,默默发着呆。 这时,一只暖暖的小手拉住白维的拇指。 “怎么了叔叔,想家了?”樱井思眨着眼睛问。 白维的拇指传来温热的触感和温度,收回眺望夕阳的视线,他合上笔记。 “年纪大了,偶尔看向过去,会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只是矫情。” 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我该回去了,后天再来看你。” 樱井思脆生生道:“叔叔再见。” 白维离开病房,带上了房门,望着茜色的走廊,迈步走向电梯方向。 刚刚走出几步,背后传来声音:“请留步。” 白维停顿住,背后传来知性的女性嗓音:“你是白先生吧?” 这个声音,听着好耳熟。 啊,对了……在电话里听到过。 白维立刻回头,报出对方的名字:“黑泽医生是吗?” 从上次通话后已经过去足足一周时间,出差的主治医生也该回来了。 那名女子站在茜色的夕阳下,微笑道:“是的,黑泽弥花,初次见面,白先生。” 她佩戴着眼镜,看着颇为知性,身材一米七三,放在女性中算是较为高挑,一袭白色大衣,看上去很有主治医生应有的风度,做医生的女性,大多具有较为严厉的母性气质。 其五官在眼镜的遮掩下,并不显得太突出,甚至有些模糊,栗色的卷曲长发反而很显眼。 可白维一时间看入了神。 “白先生?”黑泽医生在他视线前方挥了挥手:“您怎么了?” “啊,抱歉。”白维从震惊状态中退出,咳嗽一声:“我刚刚走神了。” “走神?” “您和一位熟人有些相似。”白维顿了顿:“未请教您多少岁?” “白先生,问询女性年龄并不礼貌。”黑泽医生表情一肃,旋即柔和一笑:“不过我已经入职二十多年,五十岁的人了,不会在意年龄这种小事。” “这倒是完全看不出来。”白维绝非在恭维,她的眼角甚至看不到鱼尾纹,皮肤水润有弹性,年轻的如同二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御姐。 “经常有人这么说,我或许天生抗衰老吧。”黑泽医生微笑道:“我正想和你谈一谈樱井思的病情,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黑泽弥花示意白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白维看着医生的背影,仍然在心底难以释怀。 很熟悉。 太熟悉了。 可就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才难以判断。 毕竟隔着足足五百年这么久,真的会出现这么相似的人么。 轮回转世也不可能,帝王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样貌也是截然不同的。 但倘若是直系血亲偶尔的返祖现象,或许? 白维无法判断,视线看向对方头顶,并没有任何词条出现,就是画面有点糊。 来到医生办公室,白维率先发问:“黑泽医生,已经制作好特效药了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猫 “特效药已经做好了。”黑泽弥花说道。 “是医生自己制作的?” “您打算直接用在樱井思的身上?” “是的,虽然没经过任何认证,但药效还是有保证的。”黑泽弥花说道:“这点请您相信我的医德。” 白维有些踟蹰。 过去樱井思病症情况不稳定,用特效药还可以说救命。但现在状况已经稳定,还有必要继续用吗? 黑泽弥花说:“过去樱井小姐能撑过来,也是靠着这一味特效药。虽然如今她的状况稳定下来,但未必没有复发的可能性,倒不如说,复发的可能性更高。” 白维摇头:“并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的贼人……只是我奇怪,既然有这种特效药,为何……” “原材料太稀少了,培育也过于困难,而且医药审核通过的难度很高。”黑泽弥花解释:“我有试过,但如果不能大量量产,这种药物太过于稀少,反而可能成为敛财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不收钱?” “当然,这是我自己制作的,出了什么风险,我也会自己承担。”黑泽弥花说:“过去樱井先生和我签订了对应的协议,我才能放心施药。” “可以给我看一下么?” “直接给你也可以,因为现在监护人变更,樱井先生去世,合同也无效了。” 白维拿起协议合同看了一眼,现在意识到黑泽弥花找自己谈话的真正理由。 “黑泽医生还是想要继续使用特效药,对吗?” “是。”她坦然承认:“根据过去的医疗记录,每次到十二月份,这种病症就会加剧。如果没有特效药的话,她极有可能撑不过去。” “还会加重?”白维震惊道。 “是的,所以白先生不要急着让她出院,否则万一出事都来不及。”黑泽医生急忙说:“如果金钱方面有困扰的话,下个月的医药费我可以垫付。” 白维默然。 听到这句话,他反而有些怀疑黑泽弥花的真实意图,莫不是想要继续试药? 她也意识到自己这些话有些过于着急,又跟着解释了一句:“我照顾了她三年多时间,她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比谁都更希望她能平安下去,您应该明白。” 白维说:“我也希望她能平安,所以,我才不希望承担任何额外的风险。” 黑泽弥花打开抽屉,拿出一沓档案放在桌子上:“您请看。” 白维快速扫过病例:“这些是?” “过往的病例,死亡病例。”黑泽弥花加重了语气:“樱井思不是唯一一个得这种病的,很多女孩都得了这类病,她们大多在十二月发病,并且在短短几天内就不治身亡……明明之前都是身体健康的正常人。” 白维沉吟着。 “请放心,我并不是在胁迫您,而是说……如果、万一真的她的病症加剧了,我希望你可以签下这份协议。” 黑泽弥花说:“这很重要,我希望您认真对待。而且,十二月内不要让她离开医院,至少等待这轮血色的月亮褪去后再让她办理出院。” 白维没有立刻回应:“我考虑下吧。” 言罢,他起身离开办公室。 黑泽弥花攥紧手指又松开,似乎在扼腕自己的口才笨拙。即便是真情实感,也还是遭人怀疑。 “对了,黑泽医生。”青年离开之前,去而复返。 “是?”她投来疑惑的视线。 “你的发色……”青年问:“是天然的吗?” “当然是天然的,父母亲留下的栗色头发,我对此一直很自满。”黑泽医生微笑:“觉得很罕见?” “很漂亮。”白维摇头:“如果是金黄色或许会更合适。” 黑泽弥花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头发,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她并未多想,继续低头整理档案,开始工作。 一会儿之后,护士长走了进来。 黑泽弥花想了想,说:“你去帮忙把樱井思的住院顺延到一月份。” 护士长奇怪道:“不是顺延过了吗?” 黑泽一愣:“什么时候顺延的?” “您回来之前啊,白先生已经交过费用了,他说要让樱井思再住院观察一个月时间。” “这样啊。”黑泽弥花奇怪的皱眉,等护士长离开后,她开始咀嚼起刚刚的对话。如果白维已经提前缴费,刚刚那个反应怎么看都是在故意装傻。 “他为什么非得拖延一个月的时间?” “难道是打听后知道了十二月病情很可能会加重?” “但这种说法,至今为止没有人相信过我,更多人情愿相信这只是巧合……樱井思也是,除了第一年之外,我后面都提前施药,让她的症状看上去并不明显。” 医生敲着手指,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还是说……” “他也知道血月病?” 她咬住食指关节。 “说起来,也是他来到后,病情突然加剧,又突然恢复,目前怎么检查都查不出由头,根本不清楚为什么樱井思的病情能恢复的这么好,我之前怎么用药都不行,治标不治本。” “倘若能找到治疗的正确方法,所有的女巫后裔们也就安全了。” “要找他继续谈一谈么,可我不觉得他会说出真话来。” “该怎么办才能问出来……” 她陷入思考瓶颈,就这样到了下班时间。 她来到更衣室,开始换衣服,打开的更衣室柜子里有一面镜子,脱衣服的时候,下意识的摘下了眼镜。 旋即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栗色的卷曲长发在镜面中映照出金黄色的光芒。 她连忙将眼镜重新带好,镜子里的自己方才回复了正常。 她揉了揉脸颊,确认脸上没出现其他瑕疵。 她换好衣服,从柜子里取出一枚小巧的深红色木匣,匣子上刻着龙形的纹路,纹路中填上了黄金的雕纹。 她打开半个巴掌大小的木匣,取出一枚吊坠,吊坠用金色的发丝串联而成,中间是森白色的一截指骨。 她拾起指骨放在唇前轻吻,贴在额前,虔诚祈祷。 “陛下庇佑。” “愿吾等女巫一族逃过这场劫难吧。” …… 回家的路上,白维也在思索着这个黑泽弥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两种可能,一种是拿人试药的恶徒,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可能。 另一种,则是女巫关联者,极有可能知晓血月病的具体来源和发作周期。 倘若是后者,就没什么值得堤防的了。 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单单是她的容貌,就让白维很难提起恶感和地方。 她的五官和神态都像极了黑色蔷薇中的一位女巫。 绝大部分的女巫委实不可能寿命长达五百年,至少她绝无可能活这么久。 白维摇头将多余的想法甩到脑后。 他现在已经清楚血月病的患者不止一位。 这也意味着女巫后裔的数量比他所想的还要多。但在相对封闭的瀛洲,甚至没有治疗的手段。 可惜自己治疗樱井思的方式并不能大范围推广。除非再来一个黄金马桶射到地月轨道上。 猩红诅咒真的是个棘手的问题。 距离十二月只剩下最后一周,时间越来越紧迫,猩红诅咒越靠近中旬越强,前几天影响虽小,但毒素会在体内不断淤积,逐渐开始活性化,而在十二月十五日会抵达鼎盛。 麻烦还没真正到来。 “保证樱井思的安危,就是我能做的极限了,穷则独善其身,不寒碜。” 白维在路灯下呵出冬日的白雾。旋即看着红转绿的灯光,正要往前,突然前方多了一道拦路虎。 一只黑猫拦在他的前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我入梦 遇到黑猫,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在瀛洲算不得一件好的征兆。 黑猫在明国可以镇压邪祟,在英国和埃及都备受欢迎,但在瀛洲,黑猫代表厄运。 或许并不是黑猫带来了厄运,而是厄运缠身才让遇到了黑猫。 但人总喜欢在这时候把问题退到揭开真相的人身上,仿佛只要不揭开真相,它就不存在似的。 白维并不讨厌黑猫,也考虑过要不要养一只,以前他在宫廷里也养过一只猫和一条狗,还是他作为王子的时期,后来这只猫死了,这条狗也死了。 狗死掉,是因为它忠心耿耿,替白维挡住了三次暗杀,噬魔犬很凶猛; 猫死掉,是因为狗死了,它太寂寞了。于是有一天偷偷钻进了森林那种不见踪影。 等白维再见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老死在狗的埋骨地旁,硕大的黄金狮虎兽蜷缩着身体,被雪花盖住。 自那之后,白维这个爱猫人士也没养过另一只猫了,因为它们的寿命太短了。 看到黑猫时,白维下意识恍惚了一下,眼前涌现出了某些过往,眨眼功夫,黑猫已经消失不见。 人行道灯光由绿转红,他只觉得时间过去很短,但实际已经过去接近一分钟。 他下意识按住眉心,自己不应该会失神这么久。 就像是一台极高配置的电脑,流畅运行了很久,突然间开始出现一次卡顿和蓝屏,那必然是出了某些问题。 等待红灯的过程之中,忽然间他听到了非常尖锐的刹车声以及几名高中女生的尖叫。 一辆车停在路边,车主中年人打开车门走下来,看着车轮下面的一摊鲜血脸色难看。 白维似乎隐约瞥见了一条黑色的尾巴,皱起眉头。 小动物穿过马路的时候,经常会被车辆碾碎,这并不罕见,农村的路面上经常出现晒干的鼠片、蛤蟆片之类的东西。 但是被碾死的猫还是比较少的,它们大多反应灵敏,而且开车的人都会下意识避让。 白维不确定是不是同一只猫,恻隐之心让他抬起手指,发动驱鬼。 哪怕是弱小的生灵,死亡后的灵魂也仍然能残留一段时间。 但这次就像是雪团投入湖面,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白维没能捕捉到任何残留的灵魂,他又看了眼车轮下的黑猫以及被几个高中生指着的中年上班族。 并未多想,也不想深究,他转身离开。 路边的垃圾桶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只红色眼瞳的黑猫,盯着青年离去的背影。 …… 回到家中,北辰归蝶仍然没有走。 不知道是和柳生霜月签订了什么样的广场协议,之前哭喊着要回去,最终还是安安稳稳的留了下来。 或许是全身都是淤青回家后不好解释,搞不好被父亲误会还没嫁过去就被家暴了。 到时候盛怒的老爹会直接换上年轻时候的皮夹克,提着刀冲过来…… 然后父女混合双双被打,简称混合双打。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白维对女孩都不手留情面,更别说对一个鳏寡孤独的中年男人了。 她对着镜子看着身上的淤青痕迹,叹息道:“涂成红色倒是可以解释……” 种草莓嘛。 她想着如果淤青隔几天还消不下去,就用化妆品涂抹上去遮掩。 柳生霜月已经站了一天,正在厨房做着饭,她的双腿发软发酸,却还是不能做。 因为白维很清楚哪里能打,哪里不能打。 屁股这块嘛,没有太多神经,打上去也不算疼。但如果屁股出了点什么问题,也很折磨人。 柳生霜月昨天至少挨了五十多木板。不论怎么叫喊求饶白维都没留手,打的自家妹妹上蹿下跳。 结果就是只能趴着睡觉,一整天都坐不得。 她一边用汤勺搅拌着汤锅,一边喃喃自语着「打是亲骂是爱,爱到不行用脚踹」。 当然,这还算不上是家暴,只是爱的棍棒教育。 好比拿着脱鞋打到处拆家的狗子是一个道理。 白维生气只是因为她胡乱把自己性命赌了上去,而且单枪匹马,没考虑过任何退路。 这不是勇猛,而是脑子不好使。 出了几个复活甲敢这么莽? 他也期望柳生霜月能成长。但不该长成一个铁头娃,哪怕表面上做了一夫当关的列奥尼达,也应该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倘若不是有猛男天降,她这次落入极道手里,变成废人都有可能。 人的思维需要灵活变通,从道德底线到道德底线。 两姑娘听到动静后,不约而同的来到门口玄关迎人。 “欢迎回来。” 异口同声,表情忐忑。 北辰归蝶心说我忐忑个锤子,我又没犯错。 转念一想,挨揍的时候真的很疼,还是别嘴硬了,现在自己和柳生霜月血条绑定了。 白维「嗯」了声,并未继续板着脸,他心事有些多,只是说:“准备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柳生霜月并未继续站着。而是跪在椅子上,偶尔大腿和膝盖吃不力然后身体下坠,直至抵达某个界限后因为疼痛噌的一下条件反射着又支起身体。 北辰归蝶好几次险些喷饭,白维则是当做没看见,任由妹妹难堪。 柳生霜月好生后悔,早知道就不把北辰叫来了,她很少在兄长之外的人前丢脸。 饭后,白维拿出两瓶跌打药酒和舒缓淤血的药膏,打一棍子给个萝卜。 “这是药膏药酒,你们自己互相擦一擦吧。” 柳生霜月一只手护着屁股,红着脸说:“我自己来就行了。” 北辰归蝶狡黠的笑着说:“害羞什么,我帮你呗-我记得做牛肉丸子的时候,就有一种做法是用棍子不断敲打肉块,直至打成肉泥,最后搓出来的有肉丸子,肉质甜美而有弹性……” 柳生霜月眼神喷出火来,恼怒道:“好啊,反正你屁股肉多,让我切一块下来试试!” “鹅鹅鹅……”北辰归蝶突然觉得自己身上淤青根本不算什么大事,直接拧开跌打药酒擦了擦伤口,还很舒服,凉丝丝的,她双眼放光的看向柳生霜月:“让我来帮你呗,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不用!”柳生霜月直接拒绝,敬谢不敏:“我房间里有镜子!” “有何不何,有何不可嘛——” 锵……柳生霜月直接拔刀,可北辰归蝶先一步绕后,避开她的刀锋,扑了上去。 女孩子打打闹闹,白维则是独自一人来到茶室,静坐片刻后,觉得有些疲惫。 他已经休息挺长时间,年纪轻轻,多熬夜还不至于猝死,不应该会觉得疲惫,但困了就是困了。 即便喝了好几杯茶,还是接连不断的打哈欠,难道是睡的太多了? 白维扶着桌子起身,想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路过客厅的时候,因为太困而没有注意前路,被沙发脚绊到,险些摔倒。 还是被柳生霜月赶出房门的北辰归蝶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她很奇怪,白维昨天在剑道场里以一敌二的时候还很勇猛,那刀法强而有力,现在怎么就突然虚的会平地摔。 “可能是玩不到艾尔登法环而活尸化了吧。” “啊?” “只是太困了,莫名的困意来袭。”白维支撑起身体:“我回房间休息,你不用这么担心。” “还是我扶着你吧。”北辰归蝶坚持着不肯松手,扶着白维走向寝室,她的身高正好能用肩膀支撑住青年,半低下头,垂落的发丝遮住表情,但隐约可见她的嘴角在上扬。 从背影看过去,与其说是互相扶持,不如说是似乎在拥抱。 北辰归蝶的女儿心思比柳生霜月以及神宫寺咲都要重一些,正因如此她也更好懂一些。 白维实在太困,也没去深入考虑这些,他进了卧室。仅仅是脱下外衣就躺入被子里,被晒过的被子有着阳光的气息,短短片刻就陷入睡眠。 北辰归蝶想效仿电视剧里的妻子照顾丈夫,想着把他的袜子和裤子脱下来整理好,结果还没来及动手,肩膀就被按住了,回头一看,柳生霜月的表情冰冷如同般若女鬼,背景面全都是磨刀霍霍的杀气。 “我只是想……”北辰归蝶心虚的解释,赔着笑脸。 寝室门被带上了,两个女孩的对抗才刚刚开始。但她们必须得拉开距离保持安静。 就像是动画里的汤姆杰瑞,必须把一旁熟睡着的斯派克的耳朵套上降噪隔音耳机才能肆无忌惮的开战。 白维不仅是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睡梦中的所有感官都被钝化。 意识逐渐的飘忽,身体变得没有重量,如同徜徉在海洋之上。 同时耳畔传来了猫叫声,紧接着是鸣笛声和尖锐的刹车。 不知时间流逝,穿过了一道漫长的隧道,车辆离开幽邃,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是截然陌生的天花板。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好,魔鬼先生 上 阳光的清晨,女孩睁开眼睛,看了眼闹钟,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的掀开被子。 走下床铺,穿着睡衣,睡眼惺忪的站在洗漱池前,看向镜面里的自己。 穿着食铁兽睡衣,黑色的长发,浅蓝色的眼睛,五官精致却写满了元气满满和高兴。 “早上好啊,缪雪儿ꔷ霍普。” 她跟自己打了招呼。 洗漱时,冰凉的水拍在脸上,神情才算清醒了一些,回头打开烤面包机,放入面包,拿出花生酱。 等待简单早餐的同时,来到化妆台前,简单往脸上拍了拍粉,描了个马马虎虎的眼线。 寻常姑娘都不会这么马马虎虎的化妆。因为大部分人化妆是为了让自己更漂亮,或者看着更加年轻,亦或者更加成熟。 而她不一样,她化妆是为了让自己变得跟平凡更土气一点。 换上学生制服,然后带上黑框眼镜,头发梳成两个麻花辫,看上去土里土气。 但她对镜子里的自己尤为满意,还握了握拳头:“今天又是不起眼的一天。” 呵呵,有意思…… 耳畔突然传来谁的笑声。 她吓了一跳,左右看去,没见到人,然后看了眼窗户外,有行人走动。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吃完早餐,时间接近七点多,带上今天需要的课本后,她离开了学生寝室。 寝室里阳光正好,她离开之前,视线停留在另一张空空荡荡的床铺上。 “回头再见……” 她对着没人在的床铺打了个招呼。 轻轻叹了口气,锁上房门,正要离开,却忽然觉得有谁在看着自己,感觉似乎是一个高个头的青年,但回过头却没有任何人在。 “奇怪。”她嘀咕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走出学生宿舍楼,准备赶去上课。 …… 同盟国有多个顶尖国立学府,这些高校的联合被称为剑花联盟。 因为每一个高校学府的名称都是以花朵或者剑的名称命名。 这源自同盟的初代执政首相莉莉安奴的一句话。 ——御敌以剑,予民以花。 缪雪儿就读的高校名为郁金香。在国际排名上高于瀛洲极东大学三个排名,在国际范围内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学,用以培养同盟的各个领域的尖端人才。 同盟用了五百年的时间进行了不同种族的融合,并且发展出了针对不同种族进行合法人治的执政官体系。因为没有了历史包袱,种族歧视早已不复存在,教育体系也建立在这一基础上。 所以郁金香里到处都能看到非人种族。反而纯血种族的占比很少,混血的数量极多。 缪雪儿自己就是混血,四分之一的龙裔,二分之一的人血,还有四分之一的女巫。 她抱着书本行走在学校走廊之间,在大量学生中表现的分外不起眼。 缪雪儿的母亲出生在公国的女巫村落,后来嫁给了一名普通商人,来到同盟生活。 父亲因为经商失败而下海捕鱼失联,母亲只能回到女巫村落,她在村落里长大,是个不折不扣的村姑。 女巫一族如今的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或许种族遗传的被害妄想症,让她们常年选择偏安一隅的平静生活。 缪雪儿所在的女巫村落只是数百个普通的村落的其中一个,女巫的数量也已经大不如以前。 曾经外出生活过的母亲,致力于要将孩子培养成才,希望她能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要一辈子困在小地方。 她甚至给缪雪儿说起了鸡汤故事,就说自己有一半龙裔的血统,而现存的龙裔的源头都直指莉莉安奴。虽说莉莉安奴终身未婚,但她仍然是公认的龙裔的祖宗,不要愧对老祖宗的优良血统,要成为莉莉安奴那样伟大的人。 缪雪儿被灌饱了鸡汤,也不负母亲的众望,刻苦学习后,在成年之前考上了郁金香高等学院,还得到了鲜血公以个人名义设立的助学金以及剑花联盟设立的奖学金。 当她独自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都市,陌生的学校后,她反而有些显得无所适从。 一方面是难以习惯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另一方面是学习的压力巨大。 郁金香学院是高等人才的汇聚之所,自然很难有庸才走进来,唯才是举的择选方式让精英成为精英。 小地方万里挑一的天才放在这里也仅仅只是平均水平。 全省前十丢到全国范围内可能前一百都进不去。 在半年时间中艰难适应了生活节奏后,缪雪儿艰难的改正了自己的口音,尝试学习穿衣搭配和化妆,丢掉自己小地方的生活习惯,也尝试开拓人际圈交友,然而……她的成绩开始下跌了! 缪雪儿悟了,想要认真学习出人头地就不该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反而她努力了半年,也仍然没交到几个朋友,塑料友情倒是有不少。 但这些人背地里说悄悄话,对她的评价也基本上谈不上很好,甚至没多少印象。 她决定回归平凡,老老实实的学习,认真学习,出人头地。 但她的天赋并不算出众,至少摆在这里的确如此。 她的女巫天赋遗传自母亲,精神力很强,这意味着她很容易集中精神,学习效率很快,记忆力很强,心无杂念,只要看过三遍的书,她几乎都能记住,同时龙裔血脉也带来了很强的自愈能力,不用担心受伤。 毕竟龙裔的肉体强悍是默认的事实。特别是只需要稍加锻炼就能变得孔武有力。 身体好这一点,在母亲这位半龙人的身上表现的尤为明显,缪雪儿记得自己小时候经常看到父母在床上打架,都是母亲按着父亲,父亲哭哭啼啼的求饶,说什么「一滴也没有了」。 所以缪雪儿一直穿着长裙和学生制服,避免非必要性的体育锻炼,她可不想哪天起来看到自己的六块腹肌,肩上能跑马对女孩而言是减肥项。 她故意带上了黑框眼镜,扎着麻花辫,让短短几天内就从靓丽青春的小姑娘变成了貌不惊人的普通村姑,熟人见到后都惊讶她怎么突然就变身了。 她对此也颇为得意,因为这样打扮后,就能安心学习了。 在郁金香学院中,有多个不同的专业和科目,她作为女巫,学习的核心自然是「术式」,专攻于占星术和元素术,占星术是神秘术式之一,她昨天尝试开了个占星环想要测一测运气,结果什么都没测出来,还把自己整晕了,可能是副作用,她今天听课的时候都不太集中,眼里总是出现重影,老是感觉有谁在自己边上待着。 元素术士,她测试后,发现自己对地风水火木的属性感知度都不高,最高的是地属性。 但这个属性有点不太好,因为它的职业发展趋势。一个是土木工程,一个是地质勘测,一个是战场建构…… 没有一个适合她这种姑娘的,都是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职业。 她决定从事水木属性的术,尝试走生命学科,之后可以考虑医学相关的分支,医美其实也不错,挺赚钱的。 她最喜欢的是召唤科,可惜这类现在已经饱和了,只有元素生物才乐意上战场,自己培育的召唤兽都被当做宠物养,一群召唤术士现在都是干兽医和养殖业。 “真有意思,现在的术法体系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已经开始当做正式的职业规划了可还行」 「这个枯木再生能治疗秃头吗?啊?不能啊?也是,能的话,讲课的教授自己也不会是秃子了」 又来了,又是幻听。 缪雪儿能大约察觉到有谁就在附近,甚至盯着她的课本饶有兴致的点头评足。 她翻了一页书,对方还不乐意的说「慢点慢点,我还没看完呢」 缪雪儿不想理会,反正每次侧过头都看不到人影,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精灵戏弄了。 还在继续上课,她认真的记着笔记,打算在这学期之前掌握一个三级法术,法术构筑需要层层升级,三个一级组合成二级,三个二级组合成三级,如何组合如何排列全看个人,越低级的术法重复度越高,越高级的术法越独特,同一种术法不存在最优解,这和科学截然相反,所以才是神秘。 等下课了,她又一次听到耳畔的人开始喋喋不休。 「一般而言,神秘会压制科技发展。但同盟的工业化进程却也不慢啊」 「术法呈体系化能够降低门槛,却一定程度限制了对个人潜能的开发」 “难道没人看过《论血统》吗?” “你看刚刚那个马娘,对对对,就是长得和特别周很像的那位,她居然转德鲁伊真是笑死我了,是打算给自己种出一片草原,走到哪啃到哪吗?” 「她就应该转去炼金系和赋能系,穿防爆装甲,扛着虎式坦克的主炮去冲锋」 缪雪儿捂着耳朵晃着脑袋,真是吵死人了! 我不听我不听! 耳畔终于安静了,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午餐时间。于是起身走向食堂,没走几步就察觉到有人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瞥见了阳光下站着一名青年,但一瞬间就消失了。 她当即毛骨悚然……自己昨晚难道是真的召唤出了什么脏东西?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好,魔鬼先生 中 白维站在少女的身边。 他也不清楚自己当前是什么样的状态。 大概,是附身灵体? 肉身还在沉睡,但意识和灵魂却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同盟。 时隔五百年,重新看到同盟国的场景,让他感慨万千,也深感欣慰。 现在看到的光景和符合他内心设想的同盟国。 他注意到自己头顶也有个时钟的倒计时。 【倒计时:5:32:12】 还有五个半小时。 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再逛一逛整个校园,可惜没办法离开这个女孩身边太远,只能随着她的视角而移动。 …… 食堂有不同套餐可选。 缪雪儿随便点了中等价位的套餐,在吃这方面不能太挑剔,也必须选择大份。否则吃不饱,会饿肚子,龙裔体魄强悍但消耗也很巨大。 她过去也缩衣减食过,结果直接低血糖,打了几天的点滴才缓过来。 打好饭,她左右找了找,选了个偏角落里的开始开始吃饭。 「你吃的可真香」 「给我也整一点」 烦人的声音又来了,她没理会,继续闷头吃饭。 附近座位上有几个灵族的姑娘看着缪雪儿吃饭都觉得香的不行,偷偷打量几眼确定是什么套餐后,忙不迭的又去点了一份。 「这是什么菜,我以前没见过啊」 “你居然吃香菜?我的天呐!你居然吃香菜!” “鸡爪子也吃吗?同盟国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杂食了,你是明国人对不对?” “啊,烦死了!别吵!”缪雪儿丢下勺子和筷子,捂着脑袋:“闭嘴啊你!” 她刚刚动作幅度太大了,不小心打翻了饮料,饮料泼洒在一名路人的衣服上。 “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这时抬起头看去,黑框眼镜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对不起,我不故意的……” 被打湿半片裙子的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头发呈现暗红色。眼角画着鲜艳的眼影,眼角被故意吊高。 她的背后跟着其他几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都在幸灾乐祸的笑着。 “这不是缪雪儿吗?怎么跟个土狗似的在这个角落里吃饭?” “对啊,之前不还是挺神奇的去二楼专座吗?” “你的那位好-朋友呢?” 跟班们传来讥嘲声。 缪雪儿就当做没听见,拿出手帕捧在手心里:“那个,我帮你擦一下……阿莲娜小姐。” 她低头看暗红长发女子的裙摆以及半湿的黑丝。 “不用麻烦了。”阿莲娜淡淡道。 缪雪儿听到这话,心头一激灵。 下一刻对方就拿起剩下的饮料浇在了她的头上,黑发被饮料淋湿了,还有一半的衣领。 “你我扯平了。”她这么说。 吵闹的声音一下子远去了,周边的人变得很安静,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很少有人能忍受这样的屈辱。 缪雪儿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头发,和衣服,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走出了食堂。 阿莲娜丢下杯子,视线扫过四周的人群,围观者继续坐回去该吃吃就当做没看见。 跟班们也嬉笑起来。 “土狗就是这样了,没了主子,就没了獠牙,叫两声都不敢。” “狗仗人势,狗仗人势啊。” 阿莲娜看向缪雪儿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 缪雪儿推开人群,跑进了教学楼的后方,拧开水龙头,开始擦拭头发。 她咬着嘴唇,低着头,水流顺着脸颊打落在衣服和地面上,滴答滴答。 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眶。 【你应该反击的】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闭嘴!”缪雪儿捂着耳朵:“你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要缠着我!” 她发泄的大喊道:“如果不是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乱说话,我……” “怎么会被欺负?” 青年的嗓音平静的反问。 “但你被欺负,真的是我的问题吗?” 缪雪儿愣住,她低下头,咬住牙关,蹲在水池边上,看着水面里的自己。 聪明如她,当然知道真正的问题不在这个奇怪的声音。 这只是个火星子,而导火索是她和阿莲娜之间的人际关系。 她刚刚入学的时候,和阿莲娜是室友,她那时候怕生,是阿莲娜和她主动搭话,两人成了朋友,之后友情迅速升温,化妆、穿衣搭配、口音矫正都有阿莲娜出了一份力。 但问题在这之后,阿莲娜的控制欲很强,总是告诉她什么好,什么更好,不允许她轻易改变自己定下的东西。 久而久之,友情就开始变质,变得令人疲惫。特别是缪尔儿想要放弃社交专注学习后,更是惹恼了她。 两人争吵无果,最终友情撕裂,缪雪儿提交了申请,调换了寝室。 她居住的寝室后来搬进来了一名留学生,来自万妖国的白泽公主,在郁金香里颇受关注。 朝露是个非常好的朋友,她表里如一,待人真诚,缪雪儿和她待在一起感到异常轻松。 因为朝露的存在,阿莲娜几度找茬都失败了。 但一月半之前,万妖国内局势风云变幻,急转直下,对外半步锁国令,朝露选择离开郁金香回国。 缪雪儿没了室友,成了独自一人,这些日子也经常被阿莲娜找茬,顾忌过去友情和恩惠以及愧疚,她被欺负了却也不反抗,只是默默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情绪恢复。 比起被欺负,被过去的朋友欺负才让她受伤最深。 这些话,她都搁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过。 白维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直白的提醒。 “遇到这种事是不能憋着的,否则只会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好歹反击吧,你的拳头是摆设吗?” “我才没有那么野蛮!”缪雪儿不自觉的和这个声音搭起话来:“我……我不会和她动手的。” 「哈哈哈,温柔可不等于软弱啊」 “你懂什么啊,动手也赢不了好吗!”缪雪儿咬牙:“阿莲娜是血裔,而且是高级血裔!她是血系赋能术士,拥有三种暗夜眷属,还是柳德米拉单手剑术的学徒,我和她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她的实战经验比我丰富的多,我一个生产系的怎么跟战斗系的比啊。” 青年的声音显得很奇怪。 “生产系?战斗系?现在术士分的倒是很明白啊……不过我不明白,区区一个高级血裔有什么可怕的,她们的弱点分明十分明确。”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上啊!” “你这话认真的?” “哼!”缪雪儿冷哼一声,和人说了几句话发泄了情绪,她好受了一些:“不管你是谁,都别在跟我搭话了,真是糟糕透顶。” 「哈哈哈,那可不行,我对同盟的很多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你得多跟我唠叨唠叨」 青年笑声爽朗,他可不是一个安分守己充当谜之声的人。既然他到来了,那就必然伴随着鲜花簇锦雷鸣掌声,登场就该盛大,畏畏缩缩的可不像个样子,连卑鄙的褪色人都不如。 “你!”缪雪儿气的跺脚,她解开了麻花辫甩了甩头发,漂亮的黑发披在肩膀上: “你没给人添麻烦的自觉吗,我要是跟你搭话,会被当做疯子的,别人肯定都心里想着「这孩子真可怜,居然和空气做朋友」什么的!” 「这倒是不会,相信我……祂们只会嘲笑你是个弱智」 缪雪儿握紧拳头,再三强调他不准废话。 白维只是笑而不语,不答应也不反对。 缪雪儿晒干头发和衣服后已经是下午了。 她这才想起来:“糟糕,下午有实战演练,唔,完蛋了!我最不会这个了……” 第一百六十章 你好,魔鬼先生 下 郁金香的课程安排很满,四年时间内,前两年的四个学期里存在大量必修课。 其中就有名为「实战演练」的课程。 生产系的学生对此深恶痛绝,实战派的学生对此爱不释手。 法师,或者说,天下所有人都分为两种学派,一种是理论派,一种是实战派。 数学也分为理论数学和应用数学的领域,用这个来理解术士的逻辑就很容易了。 全世界范围内,不同地方诞生的神秘都各有不同,体系自然也不一样。 但工业发展可以同步,科技革命可以迅速发展开,相当于全世界都在推动科学体系的发展。 神秘体系则不然,以魔力为根基的法系术士体系仅存在于欧罗巴大陆; 仙家的练气体系也仅存在于明国,试图换个地方开枝散叶,很容易南橘北枳,最终落得一地鸡毛。 能被移植的神秘到如今为止,只有「邪神」一种。 同盟的神秘体系就是以「术」为主,但并不只有「术」,还有「剑」。 剑花联盟,利刃和繁花都必不可少。 剑可以用来保护自己,也可以用来斩杀敌人。 实战演练中,教授的就是「剑术」。 随着时代发展,这个剑术也可能变成太刀,太刀可以变成折叠太刀、超解太刀、防御太刀……甚至可以变成「大人时代变了」「左轮比这个好使多了」。 实战嘛,一切以好用为主,你觉得左轮枪好使,就选这个作为课题。 但这不意味着你会更轻松。因为射击对精度的要求也很高,枪械弹药的消耗一般人玩不起,而且不是特质的弹药,对很多种族都能造成轻伤,据不完全不确定不靠谱统计。 自从枪械这玩意被发明设计出来后,被它杀死最多的种族……就是人类自己。 明明是人类发明的东西,却几乎专杀同族。 缪雪儿试过枪械,龙族肉体很容易负荷反坐力,她选的也大多是枪械,能不锻炼身体就不锻炼身体。 但实战演习则不然,那是正儿八经要动手的,这时候就基本上没有谁会选枪械了。 除非有一把黑龙炮狙,或者至臻火麒麟。 但这种大口径狙击枪在正面一对一不到三十米的情况下有吊用,对面一个举盾冲锋过来接个战争践踏,你人就倒了,枪管都给你打弯。 缪雪儿来到实战场地的时候,脸都是发白的,说话都带着颤音。 “你怕成这样?” 缪雪儿没搭理对方,她上次实战演练在宿舍躺了两天。上上次送去了医务室,上上上次绑了半个月的绷带,这记忆简直印象深刻,偏偏校规不允许逃掉这门课程,谁逃课谁就吃警告。 所以这门课程就是看一群文质彬彬的生产系被实战派的兄贵们各种摁在地上摩擦。 因为是男对男,女对女,所以不存在手下留情,女人扯头发下手未必不会更狠。 这种奇怪的实战演练也是为了培养学生的血性,就相当于不同集团军的互相练兵一样。 圣教国虎视眈眈,他们并不是军人。但也要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万一什么时候圣教国抽风了,头顶着至高意志随手尿出来的厕纸,大吼着「教国兴衰在此一举」,直接赌国运嗷嗷嗷的打过来,同盟这边必须有所戒备,不说全民皆兵,至少能拉出几十万的预备术士军。 人嘛,如果想要不挨揍,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也强大起来,打败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实战演练的效果就是这个,让这群书呆子也想着办法练出点对实战有利的术法,时间就三分钟,撑过去就行了。 缪雪儿一直没什么指望,都在实战演练上各种挨打。 过去有阿莲娜、朝露在,她好歹能少挨点揍,现在对方动手就开始不留情面了。 当所有人都壮大变强,而你仍然独自弱小,排挤也就形成了。 白维站在小姑娘边上,看着实战演练里一名壮汉提着双手剑对着施展磐岩防御的瘦弱青年不断疯狂劈砍。 虽然没有开锋,但这大剑威力仍然狂暴,赋能系的剑术会大幅增强破坏力,而藏在岩石后方的瘦弱青年,看上去不擅长近战,却也保持着冷静。 他肯定吃过很多次亏,如今面对强攻也能做到稳定的判断局势,切换术法,甚至通过石弹反击,还学了一招召唤系的元素傀儡召唤。不过是最低级别的小拳石,效果不是很强。 三分钟过去,双方各有轻微损伤。但也打出了效果,同学们鼓掌表示称赞。 一名剑斗士和一名土木术士看着彼此,反而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有竞争就有进步,这才是良性循环。 白维对于这份教学理念的优秀唏嘘感叹。 这套教学手法还真是眼熟啊。 怎么这么像过去自己懒得上课就让学生们自己互相斗殴,自己躲在一旁嗑瓜子拍手叫好的场景呢? 一定是错觉,嗯,是错觉…… 这一场比试结束了。 “下一组。”负责的实战演练的老师是一只斯芬克斯。但血统并不纯粹,下半身是狮子,上半身是人类,她对着名单宣读:“缪雪儿ꔷ霍普……对,蕾西ꔷ巴伯。” 听到缪雪儿的名字,很多人都下意识耸了耸肩膀。对他们而言,看缪雪儿被暴打已经看到腻了。 而蕾西ꔷ巴伯,偏偏是个有施虐癖好的拉米亚族,这个种族的XP很奇怪,她们喜欢拥抱。 拉米亚的拥抱对于可承受的种族无比香艳。但对于不能承受的种族是致命的,她们会把尾巴缠绕在人的身上,用力的箍紧,最后下场好一点是全身骨折,差一点就是肝胆俱裂。 被点名后,一条大蛇迫不及待的来到场馆中央,粉色的蛇鳞,上半身是妖娆的美丽女子,下半身是一条蛇,整体体重超过三百公斤,下半身总长度超过十二米,是不折不扣的巨蟒。 谜之声再度回响起来。 “你真的打算上场?” 不想,当然不想! 被她绞杀一下,我全身骨头都要断掉。哪怕有很强的恢复力,起码要在医疗室里躺三天! 但我不想吃警告啊,三次警告直接退学了。 缪雪儿硬着头皮走到场地中央,削瘦和不起眼的身形和这条美女蛇形成鲜明比对。 斯芬克斯也觉得有些残忍,但规定就是规定。 现在已经第一学年的下半学期,过去被打的鬼哭狼嚎的书呆子都不存在了,连最文质彬彬的青年也为了不想挨揍而练出了腹肌,特意掌握了几门使用的术法。 而在实战上迟迟没有进步的只有缪雪儿一个。如果不让她多吃点苦头,她大概会一直这么下去。 这就是剑花联盟的残酷所在,必须在身心上都蜕变成强者,这是同盟能和教国抗衡的最根本。 否则它们如何能被天使宠爱的圣诰军抗衡。 软弱之辈,绝不姑息。 斯芬克斯挥下手臂:“开始!” 缪雪儿已经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蕾西右手捂着嘴唇呵呵呵的笑出声来,她擅长元素系,打了个响指,青绿色的风卷起,整个场地中央都扬起了大量的灰尘砂石。 先干扰视线,再从暗中位置捕获猎物,一击必杀。 蕾西已经绕到了缪雪儿的右手边。 她此时的术法还在构筑,她想要构筑降低重量的术法,然后提升高度来保持安全距离。 可惜速度太慢了,她不够熟练,反应也相对迟钝,平日缺乏练习,也缺乏实战的演练。 【左边】 提示声传来,她本能的往右边闪开。 后方的蕾西双手抱了个空,她有些惊讶,旋即吐出信子,露出起了兴致的笑容,尾巴摇晃,好似响尾蛇的尾巴哗啦啦的不断发出声音,再度遁入风沙。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下一次即便我能提醒你位置,你也不一定躲得开,只能接受她的热情拥抱了,蛇缠的滋味可不好受。” 声音仍然让她心烦意乱,但说的事实切入正轨。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缪雪儿的声音没入风沙里,她只能听到四周的响尾蛇的尾巴发出的声响,仿佛敌人无数不在,冷汗从额头沁出来,她此时暴露在恐怖的生存危机之下。 在所有声音都变得嘈杂不轻时,只有耳语声那么平静且沉着。 青年的声音连连不断,作为旁观者,像个恨其不争的弹幕王者。 「还能如何,自然是迎战了」 “你是女巫,又是龙裔,如此强横血脉,本就是你最强横的兵器,为何要惧怕区区一条蛇?” “我的龙裔力量早就沉睡了,而且女巫……女巫从来都是弱者!”缪雪儿嗓音低微的反驳着。 下一刻,沙尘中忽然冲出一道身影。 缪雪儿内心暗叫糟糕,立刻躲开,却只能闪开她的拥抱,而被紧随而来的尾巴紧紧地缠缚住。 “小可爱,接受我的拥抱吧。”蕾西微笑着伸出手,尾巴一层层的缠绕上来。 缪雪儿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沉重的压力从外部不断施加过来,她呢喃道:“果然……还是这样,我还是太弱小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好,魔鬼先生 再下 缪雪儿没有什么拯救世界的心愿。 她对于往上走的追求并不那么强烈。 她打扮的平平无奇,活的就像一条没什么追求的咸鱼,没有个性,得过且过。 这样的人放在一般环境太多。但在郁金香,在剑花联盟里太少,因为这类庸才会被快速的淘汰掉。 所以,她不是庸才,只是套了一层伪装。 伪装她内心深处的自卑。 女巫在同盟中的数量并不算多。但并不算罕见,大多女巫不会选择成为术士,她们似乎骨子里灵魂中就厌恶争斗,甚至厌恶释放自身的能力。 据说这是一条来自古老的盟约,女巫们理应像个普通人一样的活下去。 五百年中,女巫再也没有登上历史舞台,而黑色蔷薇作为隐藏在历史幕后的倾国者,自然无人知晓。 大多人对女巫的印象只是平凡。 至于龙裔,龙裔的数量很少,甚至罕见。 缪雪儿过去对龙裔血脉感到自豪,也相信母亲所说的话,想要成为莉莉安奴一样伟大的解放者。但事实给她敲了狠狠一棍子,她到了十八岁也没能觉醒龙裔应有的能力。 因为女巫的血脉浓度更高,她作为龙裔并不完整。仅仅获得了超人一等的力量和肉身。 而且她后来也得知了,莉莉安奴根本没有留下后代,龙裔们奉其为祖先,只是因为她的血统由来极其高贵,乃是转生为人类的上位英灵,既是英灵,又是太古龙种。 目前为止,历史中再也没有出现第二位古龙。如今龙裔均是一度衰退后的血脉,更别说她的血统还不完整。 这严重打击了缪雪儿的自信心。 再加上她发现自己在术法一道上的天赋很微弱。仅仅是女巫的能力带来的学习能力增强,却不能让她成为真正的施法者术士,这就更加让她只能选择勤能补拙。 趋于平凡,也是为了掩饰自卑,至少在郁金香里,她只能这么做。 她伪装的太过于巧妙,甚至骗过了她自己,以至于所有人都习惯性的以为她真的是一只温驯的羔羊。 所以在被桎梏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承受疼痛的准备。 “一点都不反抗一下?” 能反抗,我早就反抗了。 【真的吗】 我有必要说谎么? 【其实我可以教你怎么赢,至少不会输的这么惨】 我才不信你。 缪雪儿拒绝对方的帮助,她宁可躺个三天时间,也不想要这种不知道代价是什么的好意。 好事不会平白无故的降临在自己身上。 她似乎看到青年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膀,似乎在叹息自己的不可救药,但没办法不是吗? 她又不是天才,拿什么去争? 她也不是完全没努力过,只是……她信不过自己。 不论如何努力,都有一道越不过的天堑,才能和天赋的高山拦截了前进的路。 别人可以如履平地,她必须不断攀越山峰。 她很嫉妒那群人,也十分自卑,能看穿她内心这种复杂情绪的只有朝露。 所以她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安心的慰藉。 可朝露走了,她没了依靠,只能一烂到底。 早点结束吧。 她这么想着,但突然间,风静了下来,等待的疼痛感迟迟没有到来。 蕾西松开了蛇尾巴,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尴尬的陪着笑:“我还没下手呢,别这么紧张,好吗?” 她此时表现的就像个杂兵。 缪雪儿跌坐在地上,她先是奇怪,随后意识到蕾西赔罪对象并不是自己,而是背后的…… 红色的发丝在风中飘动着,是阿莲娜ꔷ采佩什。 缪雪儿意识到是谁出场救了自己,轻声道谢:“谢谢。” 但她并不高兴,阿莲娜的眼神有些刺痛她。 她狼狈的爬起来,两人走到演习场的树荫下方。 “缪雪儿ꔷ霍普……”阿莲娜语气肃重的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 “什么?”缪雪儿擦了擦被灰尘弄脏的眼镜。 “朝露不会回来了。” “你说什么?” “万妖国爆发了内战,朝露是白泽公的女儿,云梦的公主,现在她的国家正在被诸侯之一的穷奇公攻打着。” 阿莲娜语气平淡的说:“即便灰潮褪去,她也不会再回来了,甚至可能就这么死在内乱里。” 缪雪儿眼瞳收缩:“你在说什么,新闻里根本没有……” “这个消息是我从夏莎长老那里听到的,不会有错。”阿莲娜笃定道:“万妖国的内战,诸侯之间的厮杀,她注定回不到这里了,哪怕是寻求政治庇护也要去明国。” 缪雪儿攥紧衣角,屏住了呼吸。 阿莲娜眯起眼睛:“你明白,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 缪雪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 “好意?”阿莲娜弯下腰,声音低沉,眸子鲜红:“我才不是什么好心好意,我只是告诉你,朝露已经不在了,也不会回来了,没人能保护你了。” “除了我之外……” 她补充了一句。 缪雪儿没听明白:“保护?” 阿莲娜露出魔性的微笑。 “不错,保护……就和过去一样,甚至比过去还要好一些。” “有我在,你可以安安心心的在这里度过学院生活。” “前提是,你必须给我提供鲜血,不需要很多,每周一次。” 她伸出手,轻轻拂过缪雪儿的脖颈,尖锐的指甲抵住她的下巴。 “我很喜欢你的鲜血的味道,从一开始就是……香甜中带着少许回味,有种不成熟的青涩。” “过去我可以忍耐,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嘛。” “但现在不是了。” 阿莲娜指尖划破了缪雪儿的皮肤,血液在白色皮肤上鲜红的刺眼,她将蘸着血的指甲放在舌尖品尝,露出相当满足的神色。 “我们血裔对鲜血的要求很高,难得遇到我垂涎的血液味道。” “而且你似乎也没什么选择了……朝露都不在了,她过去一直充当你的保护伞,现在只有我能帮你了。” 她强调了一遍:“你能相信和依靠只有我。” 缪雪儿惊呆了。 她看着阿莲娜,只觉得非常陌生,阿莲娜在她眼中是个高贵高傲的人,总是自信十足且游刃有余,不是贵族却时刻注重优雅,对待任何人都雍容且自重。 但现在她在做什么,她言语似刀,仿佛期待着朝露死在内乱之中,明明她们之间并不熟识,也仅仅爆发几次口角罢了。 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而且,朝露回国之后危在旦夕,你的第一反应却是来找我炫耀?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崩塌了,忍让,忍让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缪雪儿的牙齿发出咯嘣的声响,一团无名怒火在胸膛下蓄积,燃烧,炙热,溶解。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我,不是你拿来攀比炫耀的对象! 她几次深呼吸,却发现自己最擅长的情绪控制已经失效,她的表情也开始失控,不可遏制的朝着理性蒸发的方向发展,而且她也完全不想阻止。 缪雪儿拍掉了阿莲娜的手掌,赫然宣战:“撤回你的话,阿莲娜ꔷ采佩什!我要和你决斗!” …… “你还在吗?” “在呢在呢,看戏中。” 「帮我」 「好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你好,魔鬼先生 完 “我怎么称呼你?喋喋不休来历不明的先生?” 「这么久才想起来问?你可以称呼我为,嗯……导师」 「好的,魔鬼先生」 「如果我是魔鬼,现在你起码应该给我交易四分之一的灵魂」 「如果需要,就拿去」 “明明之前被碾碎骨头都不反抗?” “魔鬼先生没有朋友吗?” 「有的」 「那你应该明白的」 「不是很懂,朋友不就是用来坑的吗」 「对我而言,不是……朝露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眼前这位,不也是你的朋友吗」 「是,但正因如此,我才不能原谅她」 「那我说的一点也没错」 “什么?”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伤人更深……被朋友坑,都是迟早的事」 “我该怎么做?” 「放松心神,等我接管」 “我,真的能赢得了阿莲娜么?” 「这是什么愚蠢的问题,听的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笑成表情包了」 “所以,我们能赢?” “不是我们,而是你,你能赢。” “缪雪儿,选择挑战她的,不是我,而是你,是你自己。当你宣战开始的时候,你就要把自己内心那套逻辑全部抛之脑后,只想着自己如何赢下来” “我没有逼迫你做出选择,是你主动要求我帮你。于是我回应了你,在此之前我只是个观众,我没有登上舞台的能力。即便我登上了舞台,也只是站在你的一旁,做个陪衬,舞台上的主角仍然是你自己” “你受够这种忍耐,也受够了所有刁难,你嫉妒着旁人的天赋却怨恨着自己不曾拥有,你不明白凭什么旁人可以天才而你自己不行。” “我要做的,无非是纠正你的一个错误观念,同时把你的那些不必要的自卑情绪都打碎了碾碎了揉成垃圾丢进不可回收垃圾的焚烧炉里销毁” “然后用最华丽的胜利把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打入你的灵魂,刻在你的脑海上……” 「你不比任何人差」 「你比祂们要强的多」 …… 缪雪儿拍开了阿莲娜的手掌,发出宣战。 阿莲娜奇怪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缪雪儿脸色如常:“不敢?” 阿莲娜皱起眉头:“我们之间的实力有天差地别,你这是自讨苦吃。” 缪雪儿摘下眼镜:“怕了?” 阿莲娜火气上涌:“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你不要逼迫我动手,采佩什一族不惧任何挑衅。” 缪雪儿扬起唇角:“急了?” 阿莲娜应承下来:“这是你自找的!” 缪雪儿走向演习场中央:“就在这里吧……” 她看向四周,问道:“谁借我一把剑?”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立刻有人摘下佩剑抛过来,是一把单手剑,她拔出这把无锋剑,轻轻试了试重量。 阿莲娜将头发绑好,直接撕开了不便行动的裙摆,白皙的大腿引来很多视线。 她手指虚握,掌心浮现出猩红色的术式,鲜血凝结成不弱于精钢强度的鲜红利剑。 高级血裔最擅长操控鲜血,自身的鲜血开发出的招式多如牛毛,以自己血液为媒介,强化赋能术式,能靠一滴鲜血释放出超越寻常的力量,血斗术、血剑流、血冻道等等…… 均属于繁复多样的血裔独门流派,其他种族没有强大的造血功能和血裔这般悠久的生命力,学会了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发挥。 血裔这一种族,五百年也才从几百人增殖到两千出头,其中高级血裔数量不过寥寥七十人,长老级只有九个,其中七个常年冬眠,高级血裔作为血裔中的核心,无一例外即是实力超群的术士,又是一流的武者。 可惜注定学不会真气,否则真气会和血能互相冲突产生「爆炸」甚至「洪荒开天劈地」把自己炸成灰。 柳德米拉血剑流,这就是阿莲娜掌握的剑术流派,二十九种流派中她最喜欢的一种,挥剑瞬间,血液中构造术式,能顷刻形成恐怖的低温,故而又名为冰血剑派。 她只是挥剑,长剑一挥,地面顿时凝结上一层冰霜,冰霜直接蔓延到了缪雪儿脚下,冻结了她的半条腿,冰霜的痕迹顺着右腿蔓延,眨眼间她变成了冰雕。 “你的行动已经受限了,最多十五分钟这条腿就会彻底冻结坏死。” 她已经恢复了冷静,语气平静的说:“投降吧。” 围观者说意外也不意外,这才是郁金香前十的实力底蕴。 阿莲娜年仅二十一,但在七岁就开始学剑法和术法,起丶就和常人差别巨大,加上血统优势,她只用了三场战斗就彻底蛰伏了大半个郁金香的学员。 “这就结束了么?”缪雪儿平淡的问:“难得,我让你了一次先手。” 阿莲娜气极反笑,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嘴硬。 但下一刻,她听见了清脆的碎裂声。 咔咔咔……裂痕顺着冰层不断蔓延,她看似坚固的冰霜轨迹一路退还到脚下,裂痕扩散成崩裂,地面上的霜痕和冻结的轨迹被刹那抹消。 斯芬克斯默默关注这场决斗,见到这一幕眼睛一亮:“这是……” 缪雪儿呵出一口气,皮肤下方的血管里血液流动,心跳抨击,响亮的撞击着耳膜,她的蓝色眼瞳也逐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龙血斗气,一阶暴血。 浅红色的斗气环绕着她的身躯,释放着龙裔原本应有的力量。哪怕是稀薄的龙裔血脉也在这时被唤醒,尽情释放出了沉睡多年的力量。 “你的冰霜伤不了我,接下来……比剑吧!” 阿莲娜不知为何她变化如此之大。但也意识到缪雪儿的不同,她不再是温驯的羔羊,而是獠牙毕露的凶兽。 “好!”她举剑迎上。 血色的剑刃和无锋剑互相碰撞,每一次抨击都传来精铁敲打的声响,打铁声不绝于耳。 众人惊叹于阿莲娜的剑术优雅而精准,同样惊讶于缪雪儿的剑技居然也如此高明。 一把单手剑在她手中如臂指挥,任何剑术都有基础动作,斩、切、刺。 但她的剑术完全不拘泥于形式,显得天花乱坠,阿莲娜高高跃起,她将力量灌输,试图靠着暴力压垮对方,可砸下来血剑居然被轻而易举的抵御住,缪雪儿提前错位,左手卡主了她的手腕,这一刀的大部分力量都被转移开。 她立刻转动身体,剑锋挥出冰刺隔绝开,拉开距离。 刚刚一瞬间,她由衷产生了一旦被近身就必败无疑的感觉。 重新看向缪雪儿淡漠如初的眼神,她内心生出以前从未有过的压力,这才交手每几个回合,她的剑术破绽就被找出来了,那就是剑击距离。 一旦卡入三步之内,她的剑的攻击范围就会变得狭窄。作为血裔,最忌惮被近身。因为心脏是她们最大的弱点,肉身并不比人类强太多。 缪雪儿找到了她的弱点,而她仍然对她的剑术一无所知,根本不像是她知晓的任何一种剑术,仿佛根本没有所谓的流派,却在她的爆发力加持下,快且精准。 阿莲娜知道自己不能寄希望于拖垮对方,她要求自己必须赢得足够精彩足够漂亮…… 输给缪雪儿,她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哪怕她真的藏拙了这么久,赢的也仍然是自己。 “我要动真格了!”她警告。 旋即重重的一踏地面,地面上已经在交战过程中被撒上了鲜血,鲜血中附着的术式绽放开。 刹那间,数十个冰色莲花盛放,盛放的莲花爆散,同时根茎部分迅速延展,如同藤蔓高速生长,化作牢笼将目标禁锢在内。 赋能术法转化,她将单手剑转化为弓箭,搭弓射箭,冰冷的寒气侵蚀着空间,温度骤降至零下。 箭矢命中牢笼下的人影,她握住指尖,又是冰色莲花盛放,不过巨大了几十倍,这种威力抽空了她体内沉睡的血液魔力。但威力十足,她不相信缪雪儿挡得住。 可下一刻,无锋剑骤然破开冰血牢笼,缪雪儿冲破束缚,紧握的掌心摊开,烈火释放,灼去一切冰色。 熔火龙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见,魔鬼先生 睁开眼时,阿莲娜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窗外已经是傍晚,火烧云。 她看向左右,意识到自己摊在床铺上,想要起身,突然一股疼痛袭来,从手指到肩膀,刺痛感分外强烈。 “你醒了?别乱动,烧伤挺严重的,哪怕你是高级血裔,没个几天恢复不过来。” 阿莲娜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斯芬克斯教授。 她呢喃道:“我,我输了?” “嗯,输了……正面吃了一次龙息,还有龙威,直接失去了意识。”斯芬克斯正在喝着奶茶,嚼着珍珠,笑着说:“这下可不得了,好些人都炸了锅。” “为什么?” “为什么炸锅?当然是因为击败你的是那个缪雪儿了,她平日软软糯糯,和小绵羊似的,谁知道……” “不是,我想问,为什么我会输掉?”阿莲娜难以接受。 “输了,就是输了,不可否认你轻敌了。但对手也绝对不弱,即便再来一次,你有把握赢吗?” 阿莲娜默然。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斯芬克斯道:“偶尔有个对手鞭策一下你,也不是坏事。” 医务室的门关上了,阿莲娜躺在病床上,发着呆。 然后门再度被打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是缪雪儿。 “那,那个……”她手里提着果篮:“这是慰问品,抱歉,下手有点重了。” 阿莲娜看向她,不自觉的语气冰冷:“这是来嘲笑我这个手下败将吗?” “不是,我……”缪雪儿手忙脚乱的想要解释,她调整好心情,放下果篮,小声说:“我不是嘲笑你,但你不应该拿朝露说事,她已经很不幸了,这么嘲笑她,不应该。” “不应该?”阿莲娜反问:“为什么不应该?有什么不应该?” 缪雪儿坚持的说:“她是我的好朋友。” 阿莲娜的眼中仿佛要喷出怒火,声音颤抖:“好朋友?” “你认识她多久?” “她带着你去过什么地方?” “她和你住在一起才几个月?” “她轻而易举就能把你哄得团团转,你跟着她后面就像只贵妇人手里的玩偶猫,你还以为这是友情?” “你的友情,可真是廉价!” 她又在发火。 缪雪儿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下意识的辩驳:“朝露不是这样人,她一直很尊重我……我只是不习惯站在前面,总是下意识藏在后面。” “所以你就要一辈子藏在她的后面?我用那么大力气那么多时间把你推到人前,她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你就缩回去做缩头乌龟了是么?” “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和朝露待在一起,我会很轻松。” “然后呢?临走之前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遇到追求者不选择自己出面,而是把你推出去,让你做恶人!” “你就这么讨厌朝露吗?” “对啊,我很讨厌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所以她倒霉了,我很高兴,我就是在幸灾乐祸,怎么样!” 她红着眼睛,原本眼睛就很红。但皮肤白皙而好看,现在的眼眶则是暗红,仿佛一下子憔悴的不成模样,摘下优雅而高傲的外衣,她看上去也仍然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虚弱的时候,嗓音里也透着沙哑和疲惫,愤怒时也会歇斯底里。 缪雪儿张了张口,轻声的说:“阿莲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戳到了阿莲娜的痛处,她咬着尖锐的犬齿,床单都被指甲刺穿了。 “我以前不是这样,那你以前不也一样不是这样!你就这样一辈子土下去吧,村姑!” 阿莲娜愤怒的拿起果篮里的水果,恨不得砸过去,但还是放下了手。 上一刻她似乎可能跳下来掐住谁的脖子,但凶戾又迅速黯淡下去。 她转过身,背对着缪雪儿,狠狠的说道:“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缪雪儿无声的后退,轻声说:“早点好起来吧。” 阿莲娜躺在病床上,手里抱着苹果,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什么好朋友。” “难道我不是么?” …… 「你的情商简直是入土级」青年哈哈大笑。 “什么?”缪雪儿不明所以。 「虽然你情商低,但你的运气真不错,碰到的人都算靠谱,傻人有傻福啊」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知道你在骂我。”缪雪儿不高兴的说:“我很聪明的。” “好吧,那我聪明的缪雪儿,我之前用的那些,你记住了吗?” 缪雪儿挠头,开始装傻。 【至少先把龙血斗气记住吧】 缪雪儿小声说:“我尽量学习,不过都是赋能系和强化系的术式,我没学过……” 「没学过就去学」 “明明我不擅长火焰,为什么能释放那么强的火焰龙息?” “龙息是本质的放出,而并非火元素,蕴藏在身躯深处,每次使用都需要休息很久,连续使用会损伤自己” “原来如此。”缪雪儿捂着脑袋:“啊,我明明想做个术式的,为什么好像天赋都在其他方面?” “龙裔是战斗种族,自然如此,但你不是还有一半的女巫天赋么?” “魔鬼先生,我女巫的天赋难道还有潜能吗?” “你不会以为你的女巫天赋已经苏醒了吧?” “没有嘛?” “我开始担心你们女巫的基础教育问题是不是没做好……不过现在同盟国的女巫居然还能安然无恙?每年十二月你们是怎么度过的?” “猩红诅咒吗?” “是。” “好像我出生之前,它对黑暗种族的影响就开始强烈了,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对女巫影响还好不算太大,女巫村落里都有圣遗物的。据说是古老的盟约维系着女巫的安全。” “圣遗物?”白维愣住,自己什么时候留下过什么圣遗物? “对啊,圣遗物,我记得在我们村落的……是一根肋骨。” “你给我等等!肋骨?谁的肋骨?”白维表情绷不住了。 “不知道,好像是某位大人物的,女巫村落每年固定时间都要举行一次哀悼仪式,称呼应该是……” 缪雪儿仔细回忆,随后念出名称,她用的发音并不是现代精炼后的语言。而是女巫村落用的一种古老的发音,意思是 ——陛下! 白维:“……” 原来圣遗物,竟是我自己……的遗体。 帝王虽然死去,但肉身不腐朽,留下的尸骨残害也仍然保留黄金大权的力量。 黄金盟约仍然生效,女巫通过祭拜遗骨,维持盟约,可保证自己规避猩红诅咒的影响。 但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的女巫仍然保持着帝王信仰,她们仍然是帝王麾下的子民。 “陛下么……”白维没想到四百多年猩红诅咒失效,女巫居然还能保持对亡国之君黄金帝王的信仰。 即便说信仰一个死人也没什么损失。但也绝对没有好处,他在同盟国的历史中,属于绝对之恶。 “魔鬼先生,你怎么了?”缪雪儿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的时间到了,该撤了」 “召唤时间吗?你真的是我召唤来的?” 「是偶然,或许……也是必然,我既在这里,也无处不在」白维装了一波。 “下一次,还会再来吗?”缪雪儿之前那么烦躁这个声音,现在反而不舍了。 “我可是魔鬼啊小姑娘,下次来,就要收取代价和灵魂了……”白维警告:“别太过于依赖我。” “我知道了。”缪雪儿嘴上说着知道,心情还是有些失落:“再见,魔鬼先生。” “再见,缪雪儿ꔷ霍普。”白维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来,这次是偶然也是巧合。 久违的重归故里,心情很好,同盟国盛世如他所愿。 “对了,魔鬼先生,如果要支付代价也可以。”缪雪儿满怀期待的问:“你能替我看一看朝露吗?” 白维看了眼不到最后五秒的倒计时,平淡的走入白雾之间,他没有回答。 因为时间上是来不及的,等待灰潮退去,内乱战争也该结束了。除非再来一次这种灵魂穿梭,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第一百六十四章 鲜血公 入夜,阿莲娜回到了家里,她的伤势还没有恢复。 医务室的值班医生说她需要较长的时间能治愈龙息灼伤的部分。 但高级血裔的自愈能力很强,她只需要一滴高等生命的血液就能恢复,但在医务室内并没有。 她只能回家来取。 每次回到家里,她都不会从正门走。而是从侧门过去,因为整个建筑物都是古老的城堡风格。 血裔并非谁都喜欢复古,但越古老的血裔在审美观上总是倾向于位于高山之巅易守难攻的古堡。 毕竟谁不想要一座史东威尔城呢? 这源自于血裔在历史上被长期迫害的惨烈现实,只有藏在深山老林,建造起威严耸立且地处偏僻的城堡,才能得以安心的生活。 毕竟攻打这种偏僻地方的要塞根本毫无益处……到了现在,这种审美反而变成了血裔为了彰显没落贵族品味和种族文化的标杆,令人匪夷所思。 阿莲娜还是个年轻的血裔,当然对这种审美敬谢不敏,但也谈不上太过于抗拒。 她不走正门的理由有两个。 一个是她受了伤,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这么大的家肯定有女仆侍女在。 另一个则是因为古老城堡风格的建筑物,一进大门必然会看到一堵墙壁和呈现倒人形的楼梯。 而在红色地毯铺就的楼梯上,会有一度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肯定是油画偏写实风格,往往会画着男主人、女主人的画像,她每次看到画像都会有种不由自主的虚浮感。 因为画像上的人,是她的长辈,也是血裔的最高领袖。 阿莲娜的姓氏是采佩什,这是血裔最高等的三大姓氏之一,这也意味着她是那位血裔执政官夏莎的近亲,血缘关系在三代之内。 夏莎只允许三代之内的血亲使用「采佩什」的姓氏,超过三代就必须改姓。 她不允许自己统御的家族势力壮大,真因这份铁面无私,她才能在执政官的位置上坐了一百七十年。 之所以才坐了一百年,是因为莉莉安奴的消逝让夏莎备受打击,半睡半醒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几百年。 直至最近国际局势风云变幻,血裔内部也产生了分裂,她才不得已开始收拾烂摊子,重新担任执政官。 而她执政所在的地方就是这座高登城市。 阿莲娜自然也居住在这里,不得不时刻感受来自武德充沛的开国元勋鲜血公的强大压力。 与其说是惧怕恐惧,不如说是敬畏。 她是高级的纯血血裔,母亲却是采佩什家族中为爱私奔的女人,结果被骗了身体,怀了孕回来,生下孩子后指望对方能回心转意,结果自然是……再然后她就死了,郁郁而终。 她死了,阿莲娜顿时成了无根浮萍,等夏莎结束为期十年的驻外大使任务回到家里才发现一地鸡毛,之后力排众议,直接去了血裔家族里要了那名负心汉的一滴心头血,当面下了「望你的余生在孤独寂寞中度过,每日在痛苦中挣扎,在病痛的蹂躏下百般煎熬地死去,死后亦万劫不复」的诅咒,之后被踹出家族剥夺姓氏,这件事才算是磕磕绊绊的结束了。 阿莲娜当时全程都在附近,她当年也不过六岁。 六岁的小孩子会懂什么快意恩仇,她只是会觉得非常的害怕和不安。 特别是那名血缘关系上的父亲跪倒在她身边祈求原谅说什么重建家庭对她好的时候,她更是吓的哭了出来。 之后她被夏莎接到身边抚养长大。因为自幼缺乏父爱母爱,被当做皮球踢了几年时间,只能对大人察言观色,又待在夏莎近侧,做事都得小心翼翼,难有喘息空间。 虽然夏莎对待亲人不严苛,但她还是对名义上的姨娘深感敬畏。 她绕开仆人,来到家族三楼,记得在这里有药剂室。 夏莎师承导师,很擅长制作药剂调配,她只需要五十毫升强者的鲜血就行。 可她刚刚推开房门,内心就咯噔一声。因为一名银色盔甲的骑士石像就站在她之前,同时眼睛里射出红色的光芒,扫描了她的面部。 “来书房见我。”银甲骑士里传来通话的声线。 阿莲娜垂头丧气,这证明学院里发生了什么,夏莎已经知道了。 来到顶楼的书房,敲门后,里面传来年轻的女子声音:“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 书房里格局明亮,两侧墙壁都是书架,办公书桌放在窗户前,长达五米高达四米的落地窗和阳台兼具了极佳的采光和风景。 夏莎ꔷ采佩什就站在那扇窗户和书桌之间,她靠在落地门窗的边框上,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眺望着远方的黄金树,明明已经入夜。但那棵树还散发着金黄色的微光,照耀着城市。 郁金香学院所在的城市是历史悠久的古城之一,它建立于旧帝国的废墟之上,但保存相当完好。 它的城市中心就是郁金香,这里过去是王家军事学院,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领都在这里留下过姓名,发表过演讲,也征收过兵。 作为军事发源地之一,它居然是被和平解放的……所以保留了相对完善的历史记忆。 这座城市被称之为黄金树下的金苹果。 它的城市中心,郁金香的大书库中央就是一棵巨大的黄金树。 这种树如今只剩下这么一棵,其他的都被焚毁了。因为帝国的王室,是以黄金树为徽。 末代帝王是一代雄主,每一名历史学家对其评价都不乏赞美之词和深恶痛绝,对他的评价极度两极分化。 他作为旧帝国的象征,留下的历史痕迹基本上被人为抹平,也包括他亲手种下的黄金树,在五百年后的现在,很多人眺望历史,回顾过去,把帝王单独摘出来看一看,会觉得可惜他留下的痕迹都被抹杀了太多。 各地的黄金树都难免被清算历史的人付之一炬的命运……这点在如今毁誉参半,但也无人敢太多指责。 毕竟这么做的人,是那位导师。 阿莲娜见到夏莎的这幅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是在怀念过去。 夏莎的身材并不高挑,不过才一米六出头,个子不高,但不意味着缺乏威严。 她的样貌很年轻,看上去如同高中生,比阿莲娜还要青涩一些。 血裔并不是不会变老,也会老化,活得越久越难以保持人形,某些长老只能靠义肢和轮椅。 夏莎活了五百多年,能保持的和少女一般,固然是因为她常年沉睡,也同样是因为她保养的好,药剂、术法,能用的都用,鲜血公对年轻美貌的执著广为人知,甚至一度传出过她在黑市中长期购买年轻女子血液的传闻。 阿莲娜没敢问询过为什么夏莎姨娘对年轻美貌这么执着,她不像是那么爱美的性格,这么做仿佛是为了把自己的年岁留住,似乎是在等着谁。 “伤的不轻?”夏莎看着黄金树,双眼焦距逐渐从回忆里恢复。 “还好……”阿莲娜小声回答。 “血裔的自愈能力是很强,但吸血自愈如果这么好用,就不会死那么多的同族了。”夏莎在书桌上放下手指大小的瓶子:“把这个喝了。” 阿莲娜看了一眼标签:“这是……不死鸟的眼泪?” 不死鸟的眼泪是药剂的原材料,但本身的恢复效果就相当出色。 郁金香的荣誉校董就是不死鸟,它活了一千八百多岁,经历了数次重生,最近一次是在五百年前。 它有个癖好就是假装自己是个凤凰,在郁金香中心的黄金树上的木屋里造了一整套的梧桐木家具。 它已经是个五百多岁的老鸟了,情感难以波动,很难哭出来。 “这是校董的眼泪吗?” 夏莎淡淡道:“这是过去的存品,还有不少……” “过去?” “因为不死鸟的眼泪是极好的药剂原材料,鸟毛甚至粪便都是……”夏莎叙述道:“目前绝大部分的不死鸟的眼泪,都是过去小时候存下来的,在过去,它经常挨揍和被骂。于是隔三差五就被某位导师以「左脚进门」的理由暴打一顿。” “这是什么理由?”阿莲娜噗嗤一笑,这类趣事她从小到大听过不少。 历史上里的导师和夏莎口中的导师,判若两人。 她喝下了不死鸟的眼泪,这么久了,药剂效果还在,但味道很淡。 夏莎说:“伸出手,让我看看你的伤势。” 阿莲娜卷起衣袖。 “是龙息……而且是本命龙息。”夏莎看了一眼:“但威力控制住了,小伤而已,以前我和莉莉安奴打架的时候,也经常被灼伤。” “我很惭愧。”阿莲娜低下头:“我输给她了。” “你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么?即便是我,也没赢过几次莉莉安奴。”夏莎继续说:“只是我很感兴趣……缪雪儿ꔷ霍普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瞬间变强到这一步。” “您知道她?” “她拿了我提供的助学金,又住进了你的同一个寝室,你以为是巧合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偏爱 阿莲娜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了气愤。 她有种自己的社交圈被控制了的不满。 但很快这股不满就消减了,说什么被控制,好像她有的选似的…… 而且同一个寝室的人最后会不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准。 “所以您一直都知道的么?”阿莲娜问。 “我关注的人有很多,她并非唯一一个。实际上她起初的潜能我很看好,但后来……”夏莎适当停顿。 “缪雪儿申请调换寝室,也是您同意的?” “是。”夏莎是名誉校董有这个权限。 “为什么?” “因为那名叫做朝露的小公主找到了我,也说服了我。”夏莎平静的说:“而你没有。” “我……”阿莲娜张了张口。 “你的友谊有些过火,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两个人再如何要好,也不会成为一个人,你不能把自己的要求强加给别人。” 阿莲娜不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夏莎放下杯子,正色道:“血裔是长生种,寿命相较于普通人更加漫长,所以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偏执。” “偏执什么的……”阿莲娜嘟囔道:“我才没有。” “我想你知道,长生种族会有概率患上一种病症,这种病症被称之为「凋零」,活的太久,没了目标,朋友不再,过去不再,过了巅峰时,子孙四散,鳏寡孤独的长生种族很容易患这类病症,身体还很健康。但是心死了,被孤独和迷茫侵蚀,很快灵魂会迷失在灵界海洋里,最后归于鲸落。” 夏莎的手指敲打着桌案。 “而偏执,是对长生种的一种保护机制……即便不能重燃对生的希望,也可以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让自我的精神状态保持一个相对平缓的趋势。如果和人类一样善变,反而很容易透支精神上的阈值。” 她又看向阿莲娜。 “而你的偏执,继承你的母亲。” 阿莲娜立刻否认:“怎么可能,我和她根本不同。” 她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忙不迭的开始否认这一事实。 她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血缘,却唯独不能承认继承了她的那个恋爱脑的性格。 “只是倾向,血缘关系是无法否认的。”夏莎平淡的说:“你的母亲,我的堂妹,她遇到的事,我想你也记得,不需要我提醒太多次。” 阿莲娜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大声道:“怎么选择朋友是我的事!” 她吼完后才意识到做了什么。就像是不小心咬了一口沙发回头看到提着菜刀的主人的金毛。 夏莎有些意外的回以嘲弄:“然后你的朋友就被你赶跑了。” 阿莲娜反驳:“我……” 鲜血公继续说:“哦,你还被生气的朋友暴打了一顿,想着偷偷溜进我的药剂室里偷喝。” 阿莲娜低下头,攥紧拳头,忍住掩面而逃的冲动。 夏莎道:“关于缪雪儿的事,再详细给我说一说。” 阿莲娜警惕。 “她突然变强的确很不符合常理。”夏莎环抱着双手:“每次发生这种超乎寻常的异变,大多意味着坏事,譬如说「邪神」,譬如说某些有所图谋的复归者。” 血裔执政官提到这件事就很头疼,同盟国到了如今,其国力足以抗衡教国,甚至正在追赶大洋彼岸的明国。但相较于明国的环境,同盟国所处于的地方实在是群狼环伺。 旁侧就有人类至上主义的圣教国虎视眈眈,天空上悬挂着腥红之月,黑暗种族暴动愈演愈烈,地面之下有深渊之底的恶魔种群,修养五百年,可能随时卷土重来,大地上行走着无数的潜伏者……邪神信徒,死诞教团,各种法师组成的秘密结社……一刻都难以喘息。 再者,多种族共存的同盟也仍然存在内部分裂,两条腿的马娘和四条腿的半人马之间很难做到不互相歧视,能引发欲望的梦魇专营店曾经一度引爆过社会问题,生育率和结婚率暴跌,现在只能去搞美容院。 作为血裔执政官又必须考虑自己种族的利益问题,不能一味让步,她的这份面子和开国功勋的金字招牌已经大不如之前那么好用了。 她很需要人手,靠谱的人手,亡羊补牢的开始动手培育接班人,助学金也是基于此而设立的。 可惜夏莎是执政官而不是教育家,她很明白自己再强十倍也做不到老师那般因材施教和顺势引导。 她瞥见了阿莲娜缄默不言,心知肚明这个侄女对自己已经产生戒备心,但她不知道该如何消除。 真麻烦啊真麻烦。 过去自己可是被几块血豆腐就被导师骗走了,乖巧还听话。 每天只要有吃有喝就行,让自己拿刀捅人都不需要什么做什么思想建设。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导师给自己唠嗑了半个钟头试图开解心理,却发现自己一点精神压力都没有。 看看,老娘的思想觉悟多高。 怎么现在的孩子都这么矫情,让你说说她的事,又不是让你去害她,这还不乐意给我摆脸色了。 就这还是我亲手练的小号……嗐…… “能打消她的怀疑是最好,即便你不说,我也可以去调出来今天的实战录像。” 夏莎还是选择了一贯的强硬做派,她习惯了。 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还是说出来最好,这是挽回你们友情的好机会,不是吗?能替我打消顾虑,也能帮她洗清嫌疑。否则要不了多久,郁金香里的教师们就要自动开始审查了。” 阿莲娜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可以去问问她吗?” 她当然也有所怀疑,缪雪儿突然间就变了个人,这很不正常。 夏莎点头,如此最方便,她只用定时听一听汇报。 如果她真的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在它的危害显露出来之前,只需要保持定向观察就好,不用着急动手。 说不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某些传奇大法师也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培育新人,最后也不知道是招收了徒弟还是养成了老婆。 律法上无法追究,但道德上应该给予批判。 以免这种事广泛扩散开,整天宅在法师塔里的四斋蒸鹅心知道自己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开始挑选个合适的苗子从小养成,那可就乱了套了。 阿莲娜松了口气,谈话的过程有些冲突,好在结果不错,这也是因为鲜血公并不太看重缪雪儿吧。 她突然想到了一点。 “说起来,战斗过程中,缪雪儿使用的力量是龙裔的蛮力更多一些……” “这很正常,肉体是龙裔战士最为得意的一点。” “但奇怪的是,她的肉体并不是那么的……”阿莲娜想着形容词,看着夏莎姨娘的平板身材,隔了一会儿才说:“棱角分明。” 夏莎没注意到阿莲娜的视线。否则这时候已经让石像傀儡把她叉出去了。 “龙裔战士不论男女的确基本上都是大肌霸。一旦开始锻炼,很难不长肌肉,甚至脑子里都要塞满筋肉和蛋白粉。”夏莎说:“苗条身材的龙裔战士,我只见过一个。” “哪位?” “莉莉安奴……她的蛮力胜过一条巨龙,但手臂纤细且软绵,还经常说肌肉酸痛,要求老师帮她按摩,打完仗肯定要去洗澡,骗人帮她搓澡,很是厚颜无耻。”夏莎皱眉:“她有一套独特的发力方式,但只适合龙裔。” 阿莲娜问:“是龙血斗气?” “龙血斗气需要相当的天赋才能学会,上手难精通快,但莉莉安奴的招式更加独特……绝大部分的龙裔学不会她的全部,流传的龙血斗气被怀疑根本不完整,我想也是。” 阿莲娜想了想缪雪儿的模样,觉得她双眼释放出金红色的光芒,的确很有压迫感,只是她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就像是彻底变了个人,她是该问个清楚。 夏莎看了眼时间,旋即挥手道:“很晚了,你还受着伤,回房休息去吧。” 阿莲娜即将离开书房前,突然回过头:“我还有句话要说。” 女孩鼓起勇气说:“如果说我和母亲血脉相连,那您不也一样吗?我们体内都流淌着采佩什的血脉。” 夏莎问:“所以呢?” 阿莲娜认真的凝视着夏莎的绯红色瞳孔:“如果我继承了母亲的偏执,您难道就不偏执吗?” 夏莎的眼瞳稍稍收缩了一下,良久不言语。 阿莲娜鞠了一躬,昂首走出书房,像个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常败将军。 夏莎回头,走到阳台上,看向远方的黄金树,暗自神伤的一叹。 “我当然偏执。”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欺负小姨子乃人生一大乐趣 睁开双眼,熟悉的天花板。 白维从床铺上坐起身,看向掌心纹路,适应了片刻时间,确认自己的确是回到了瀛洲。 他险些以为自己回不来了,搞不好就变成游魂野鬼飘去别的地方,钻进某个身体里借尸还魂。 这本书光速完结,再开下一本,就叫《这次不填非常简单》 还好,自己并不是完全的凡人躯壳。否则真可能遭受不明不白的灵魂转移。 实际经历了一次之后,白维发现了这种灵魂转移的做法其实并不复杂。 他的肉体和灵魂被短暂的切断了数个小时的联系,也因为在睡梦中,很难保持清醒的自我,导致意识在灵界海洋中逐渐偏离了方位,很快的,灵魂就像是没有了船锚的孤帆,被潮汐带去偏远的地方。因为灵界和现实的坐标并不匹配,看似短暂的距离实则可能跨越重洋。 是偷袭! 被盯上不一定是坏事,把自己当做诱饵,勾引对方出来一网打尽的套路,扮猪吃虎屡试不爽。 玄幻爽文都这么写。 只可惜对方来的太过于偷偷摸摸,一次转移失败之后。可能会心生警惕,也可能不会尝试第二次。 “我倒是挺期待还能多来几次。” “这种免费出海旅游几个小时的经历可不多见。” 白维很乐在其中。 回了一趟同盟国,见识到了新时代的变化,也算是得偿所愿。 不是谁都有机会能看到自己亲手打造而成的世界几百年后的模样。 …… 台风远去,天色再度放晴,碧蓝如洗。 天气放晴,各人的心情也都回到正轨,仿佛之前发生的大事根本无足轻重。 在各种跌宕起伏之后,最终生活还是要回到正轨,平平淡淡粗茶淡饭。 柳生霜月还得继续去极东大学上课,只是没了神宫寺咲,她对于上学的热情明显不是那么高涨。 她的确不在意极东大学的文凭,作为一个莽夫……莽妇,她想要重现荣光,就必须拿到将军御赐匾额。既然选择了这种武士的道路,就不会太追求长远的稳定。 北辰归蝶心情很好,她不用去上学。虽然也是就读学校的年龄,但她就读的是大小姐级别的私塾,课程安排并不是那么紧凑,有家底在这儿,不需要自己去博更多的头衔。 柳生霜月也好奇的问过她就读的私塾教授的是什么。 北辰归蝶回答私塾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公考上的,一种是交钱来的。 前者是进步女性居多,响应着幕府将军号召,将来有极大概率进入幕府或者官僚系统,亦或者走上政治生涯。 相对男尊女卑的瀛洲之所以发生这种情况。既是因为时代的风在变,又是因为男女比例的不均等已经造成社会上的人手不足,幕府将军看着经济增长率,大手一挥,表示不论男女都来给爷干活,有了将军的号召,自然进步女性站出来了,开始走入职场甚至有了以政治家为目标的女性。 后者就是交钱来上学的大小姐们,她们往往家室出众,自古以来的高级阶层都想要垄断教育资源。哪怕是个庸才,经历了精英教育,撑到了毕业也必然是个超越普通阶层的精英。 “后者就是你了吧?”柳生霜月吐槽道:“既然是精英教育,你干嘛不去上学?” “不一样。”北辰归蝶满口随意:“这个私塾的教育风格就是自由。除了少部分的固定课程之外,其他的都是选修,学不学没人逼迫。” 这和严谨作风的剑花联盟截然不同,也和强制要求学分和出勤率的极东大学也不一样。 “为什么?”柳生霜月不理解:“私塾不应该很严格么?而且大小姐学校,你们不该多学一些插花、茶道、书法或者三味线……” “三味线是艺伎用的更多,要学也是学尺八或者钢琴。”北辰归蝶反驳了一句。 “艺术不分高低。” “但使用艺术的人分优劣。” “你这是看不起艺伎吗?” “我同情她们流离坎坷的身世。” “答非所问。” 白维咳嗽一声,纠正她们莫名的争论:“跑题了……所以你为什么不用去上学?” “因为给钱了。”北辰归蝶回答的那么干脆。 “?” “学费可不便宜,一学年五百万円。” “……”柳生霜月当即愣住:“三十万明币,私塾都这么贵的吗?” “公考的很便宜,只需要三十万。”北辰归蝶补充道:“我本打算公考,实际也考的上。但父亲说可以去公考,但还是要正常缴纳学费,这是北辰家的排面,不能丢了。” “这倒是有意思。”白维喝着豆浆,感到很有趣:“听你的说法,反而倒像是有钱人出钱供普通人上学,强大的师资反而便宜了公考进来的学生。” “这我倒是没想过……”北辰归蝶眨眼。 “但这个学费也太贵了。”柳生霜月就读极东大学的学费有很大一部分被幕府分摊了。 国立学府,不论明国还是瀛洲,学费住宿等等都是默认被国家补贴一大部分,比例最高可达九比一。 为什么非得自己承担一成,自然是为了控制成本……学费并不是真的便宜,而是被无形的手分摊了。否则每年那么一点的宿舍费,远远不够建楼的成本和维护费用。 北辰归蝶语气随意:“比这个还贵的也有,不过是住校制。” “还有更贵的?” “嗯,一千万円一年,不过每次只招收五十多学生,”北辰归蝶说:“但这里面的女孩毕业后,大部分都会直接嫁人。要么对象是企业家,要么是很有潜力的地方议员,也有直接嫁给幕府要人的……” 柳生霜月嗤之以鼻:“原来是个相亲的地方。” “能被招收进去的学员,少说也是地方望族哦。”北辰归蝶笑着说:“可别小瞧了她们,只不过进了学校,政治联姻就是基本结果了,我以为你在明国生活这么久,早就见惯不怪了。” 白维尬笑:“对不起,我家在明国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而且明国的社会阶层流动性不小……不是很懂这种社会高层的联姻制度。” 柳生霜月吐槽:“你怎么不去上这种学?” 北辰归蝶说:“本来要去的,不过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儿。” 她作为独女,注定要继承北辰家。即便招婿入赘,也不可能做个甩手掌柜,必然要作为贤内助家督活跃。 瀛洲的社会阶级划分很严重,男人在公司上班,女子也并不是整天待在家里,稍大点的公司必然都有太太会,这又是和职场不同的另一处战场了。 好也是出身,坏也是出身……这是与生俱来的优越,也是无可推脱的责任。 她看了眼柳生霜月,紧接着悄悄一叹:“霜月,你一定不懂吧。” 柳生挑起英气的眉毛,但没有继续说话。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凡尔赛,她又不在这座牢笼里。 “我去上学了。”她看了眼时间,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白维开始收拾碗筷,很麻利的开始洗碗:“霜月口直心快,往往很容易被人欺负,她和神宫寺待在一起时间久了,会以为自己的嘴上功夫了得,实际上碰了软钉子就立刻吃瘪……” 北辰归蝶眨眼:“我可没有欺负她。” 白维不置可否:“可以欺负,但不能太多,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北辰归蝶摇头:“很难的啦。” “为什么?” “因为她是你妹妹啊……” 欺负小姨子最有意思了。 北辰归蝶笑:“其实是因为我真的很羡慕吧……” 言罢,她也起身离开座椅,伸了个懒腰:“她上学了,我也该出发了。” “去哪里?” “要回家一趟,有些事。”北辰归蝶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晚上之前我会回来的。” 白维擦了擦手:“我送你去门口吧。” 北辰归蝶眸子明亮起来,她摇头说:“不用不用……你这么好,我可真舍不得走了。” 白维从善如流:“好,路上小心。” 北辰归蝶来到门外,带上院墙大门,车辆早已等候在门外,她平复心情,沉声道:“走吧。” 去扫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免许皆传 北辰归蝶坐在车内,看着道路两旁的世界,如同走马观花。 她以往的世界是很狭隘的。 家里、学校、车内,这少数的几个空间构成了生活圈的全部。 认识的人不少,但也不算多,她的记忆力不错。虽然能记得很多人的脸、身份、名字,但更加记忆深刻的反而是这群人身上缠绕的利益线条。 北辰家是名门望族,北辰一刀流是江户一流的剑术门派,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它如今虽然稍有没落,但仍然有着很广的人脉。 北辰家什么都不缺,归根结底缺少的只是一名剑豪。 就像如今的幕府,只要幕府将军仍然是上位英灵,天就不会塌下来。 最近五十年,最接近这个境界的是她的母亲,北辰华。 可惜北辰家最近两三代都没出过有剑术天赋的天才,只能靠着北辰玄马的长袖善舞频繁交际,维持北辰家的存在感,北辰归蝶以往就想过。 如果母亲没有早逝,以其天赋,或许如今早已站在了她望尘莫及的高度,那么如今的北辰家也不需要父亲这么劳累烦心的去维系。 来到墓地。 北辰家的墓地是一块自留地,过去的先祖先辈们的墓碑都供奉于此。 她来到明显比较新的一块墓碑前,父亲北辰玄马已经在这里等候着。 父亲沉默的站在墓碑前方,仿佛一块雕塑般一动不动,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几次伸手想要抚摸墓碑上的文字,最后都怯生生的收回右手。 北辰归蝶走近,北辰玄马注意到女儿走近,短暂恍惚后收起所有神态,将情绪囫囵收拾好,保持表情的平静:“来给你母亲上柱香吧。” 他看着归蝶的乖巧,似乎昨日就是妻子的葬礼,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女儿跪在墓碑前泣不成声,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 转眼就是几个春秋,妻子的容颜在记忆中都有些模糊了,女儿的个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追上自己,她也不再是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泣的无助女孩,已经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武家之女。 北辰玄马望着妻子的墓碑,心间浮现出愧疚,感伤以及喟叹。 独自一人抚养孩子,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归蝶还是个女孩,越长大就越难以揣测她的想法。 我是否有好好的把她抚养长大呢? 单身的老父亲在家庭教育方面是绝对苦手,第一次做父亲。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或许在有了孙女、外孙之后,才会知道该怎么办。 隔代亲,也是因为二回熟。 北辰玄马倒是并不抗拒归蝶早些嫁人,和那群恨不得把鬼刻在脑门上的父亲不一样,他对女儿的爱深沉而克制。 所以不会给女儿的恋爱增加门槛,反而会大力支持……他和自己妻子就是自由恋爱结的婚,自然明白感情基础对婚姻的重要性,也不会认为什么「赘婿就是垃圾」,他自己就是倒插门的女婿。 只是女儿到现在也遮遮掩掩,不肯把情况说明白,好歹把外面那头眉清目秀的猪崽子带回来让我这头老猪八戒瞧一瞧啊。 “父亲,在想什么呢?”北辰归蝶已经结束了祭拜,注意到北辰玄马的微妙表情,不由得问。 “没什么。”北辰玄马回过神:“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抱外孙。” 归蝶脸色飘起晕红,立刻说:“在母亲面前说什么呢?” “就是因为当着华的面才这么说啊。”玄马拍着自己的脑门:“家里人实在少了,也很冷清,多点人是好事嘛。如果不是你母亲不肯要二胎,你现在应该会有个兄弟姐妹的。” 北辰归蝶不想纠结这种问题,她还年轻,虚岁二十,不着急结亲。 但北辰玄马还想旁敲侧击,连续追问了好几个问题。 “最近情况怎么样?” “还算顺利?你这表情是不顺利?” “你得下点功夫啊,耐心也很重要。但耐心带来的往往是感动,爱情需要的是哔咔一样的火花迸射……” 北辰归蝶以往没觉得父亲这么唠叨过。 个人感情她耻于开口,但心底也并不是很厌恶这种唠叨。 但当父亲开始出馊主意的时候,她实在憋不住了,立刻就忍不住要打断。 这时,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司机老爷子开口了,他是北辰家的老管家。 “家主,大小姐……打扰一下。”老管家汇报:“分家前来拜访。” 北辰玄马脸色一变,骂道:“这群秃鹫们,上次打发走才过几天,今天是我亡妻忌日,这都等不了!” 他挥袖呵斥:“不见,让他们滚!” 老管家继续说:“家老们也来了。” 北辰玄马脸色更加难看。 家老是北辰家的老一辈,很多人只要熬资历就能获得地位,对年老者的尊重是阶级社会的一大特征,活得越久越有话语权。 北辰玄马是家主,大部分的事可以一言而决。但北辰家太大了,主家在江户,其他地方有很多分家,他能直接管辖干涉的只有主家,其他分家不一定会和主家站在同一阵线,北辰一族日益衰落,在分家看来其实就是主家嫡系的不作为,他们作为分家,相当于主家的臣子,自然需要进谏。 北辰玄马委实不想跟这群人废话什么。 他们的念头很简单,就是找个强势的家族联姻,男方愿意入赘最好,不能入赘就把北辰归蝶嫁出去,然后从分家过继一个过来继承江户主家。 北辰玄马可以续弦,但他是入赘的,即便再娶再生,孩子也不能继承主家。 对于他们的算盘,北辰玄马了解的很多,心间冷笑不已,表面上只是各种搪塞拖延时间。 平日可以费点时间虚与委蛇,打打太极拳,马冬梅孙红雷嘛,谁不会呢? 但今天是什么日子? 北辰玄马忍不住手臂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挥舞着木刀把这群人打出去。 分家的人故意挑选今天来,肯定是想着借北辰华的名头给主家施压。 但他们反而严重惹怒了北辰玄马。因为北辰华如果在世,也绝对不可能选择让女儿去联姻。 倘若她懵懵懂懂也就罢了。但既然已经有了主见,绝对不可能抹杀她的选择自由。 “让他们给老子……”北辰玄马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让他们进来吧。”北辰归蝶主动说。 她迎着管家和父亲诧异的视线,重复了一遍:“让他们进来,既然是家老和分家,怎么能赶出去,总要招待一下的。而且他们来的也正是时候,刚刚好今天有人见证。” 北辰玄马皱眉:“你可要想好了……” 归蝶自信一笑:“请安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我早就想要主动见一见他们,先前一直躲躲藏藏。因为缺乏自信,但现在嘛,我有些自信心膨胀了。” 她看向墓碑。 “如果母亲在世,她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母亲的座右铭我还记得很清楚。”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沿着岩石铺就的小道一路往下,背影另北辰玄马视线恍惚,他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背影…… “真像啊。”司机老爷子喃喃道,一瞬间仿佛以为是大小姐回来了,背影是这般相似。 北辰玄马揉了揉眼角,深深呼吸,墓碑前的花朵飘逸着沁人心脾的白梅香。 “华,女儿长大了……或许,很快我们就能再见了。” …… 十分钟后,等候室内爆发出长达半分钟的喧闹。 “大小姐,你在胡闹什么?”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小丫头,你目无尊长!” “你带着一把真刀,这是好好说话的态度么!北辰家怎么能交给你这种丫头片子掌舵!” 怒骂、呵斥、失望,各种情绪夹杂着谩骂铺天盖地的填满了整个室内。 北辰归蝶平淡的起身,不再保持跪坐的姿势。而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群家老和分家来者。 “不服?” “可以!” “按照北辰家的传统,你们可以立刻召集门下弟子,进行评定试炼!我要打十……不,一百个!” “只我今日拿下免许皆传,你们也必须承认,我北辰归蝶就是下一任北辰家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么猛的女人谁敢娶回家? 北辰一刀流、镜心明智流、天然理心流、无想新阴流、两天一流、示现流…… 瀛洲的大多剑道流派都源自于实战派,理论上的战斗力不等同于实战。 九成左右的弟子加入剑道馆要么是为了培养爱好,要么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精神。 真刀都不复存在,对练的时候用的也并不是桐油浸泡过的木刀,而是更加轻巧和空心的竹剑。 对于这些人,设置难度太高的考验并不合适。因此一般而言会设置几种不同的考验。 如果单单只是来道场拿个毕业证书,只需要经过普普通通的试炼,拿着刀拍几张照片就算结束了。 但对于真正传承一派剑道的真传们而言,他们要经受的考验会更加严苛多倍。 虽然仍然不能用真刀,但必须经受一对多的对打,越是名声高、越是古老的剑术流派,越是讲究这一层面上的实战能力。 因为这些人本质上就是武士,只是如今被费除掉了武士的资格,他们仍然保留着旧时代的荣膺。 对于将军御赐的匾额有着极高的忠诚度和归属感。所以他们不能允许自己的剑道流派劣化下去。否则代代传承,注定成不了幕府座上宾的剑豪。 北辰一刀流的免许皆传属于难度极高的一种,一开始是十人。然后二十人,再然后三十人,最后是四十人,需要打过足足四轮,共计一百人。 只要通过了这道试炼,就能获得最高级的免许皆传。但由于太过于困难,一般而言没人会这么选,逐渐退化到了一轮。但即便是一轮,也没人打得过四十人。 于是人数逐渐削减,对于分家的人而言,只要通过了十个人甚至七个人。就算是获得了免许皆传,也就是俗称的十番打、七番打。 每一个分家的家主和家老们,年轻时候也都是剑士,他们几乎无一例外的通过了类似的试炼,获得了免许皆传的位阶,称得上是武德充沛。 所以单单只打十个人,他们绝不可能认同,想要继承北辰家,就必须挑战更高难度的百人斩。 但凡能做到这一点,他们作为剑道家绝对不可能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毕竟……当一个能打的过一百个人的猛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说话自然也会变得客客气气儒雅文明。 别看人家小姑娘平日文静的仿佛拧不开瓶盖。但一旦进入极度愤怒的情况下,能徒手拧开一个人的天灵盖。 北辰归蝶直接说出要打一百个的时候,会面室内四下静寂,等到北辰归蝶走出房间,他们才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办?” “她是认真的。” “你觉得她通得过,或许她只是拖延时间。” “就是,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做得到百人斩。”有年轻的分家家主表示质疑。 “闭嘴!”一名头发花白的古稀家老呵斥:“你懂什么!” 另一名家老也低声道:“真像啊……和二十多年前的那次,真像。” “二十多年前?” “二十年前,有个叫北辰华的女子,也挑战了一百人,当时是为了什么来着?” “为了一个叫铃木玄马的臭小子……他无权无势,出生平庸,根本不够资格入赘的。” “是啊,为了让他入赘,北辰华拿着木刀给一百人的脑袋开了瓢,我这左眼上面的疤,就是当时留下的,她真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我可是她二叔。” “我还骨折了呢,躺了一个半月!” “谁让你当时不穿防具,爱装呗?” “当年那个是为了男人,现在这个是为了什么?” “婚姻自由吧……” “但这么厉害的女人谁敢娶回去?” “糊涂!入赘不就行了?” “那岂不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么!” “人类总是在重复相同的错误啊。” “太阳底下无新事。” 家老们一阵唏嘘。 “这个铃木玄马,现在是北辰主家的家主。”古稀的老人按着扶手起身:“既然北辰归蝶要挑战,那就依她所言,你们都去准备吧。” “召集门下的优秀弟子。” “可短时间内不一定凑得齐。有的在上课,有的不在江户本地,几十人不难,但上百人就有些……” “即便是分家道馆也可以叫过来。” “可以吗?但有的道馆交的流派都不一样。” “蠢材!百人车轮战,前十人最为重要,必须是出色的弟子!后面人数众多,靠的反而是数量,是不是同一个流派的根本不重要,当你看到四十个人压过来,第一反应是什么?” “转身就跑?” “跪下求饶?” “躺下等死?” “唉……” 北辰家没落不是没有道理的。 …… 白维今天没有去医院,而是来到了山田开的吉野家和菓子店。 生意渐渐好了起来,虽然一大早上仍然没有什么客人。 白维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白嫖和菓子,同时和山田聊起天。 他在墙壁上看到了被挂起来的半截法棍,上面还沾着干掉的血迹。 还真挂起来了。 “白当家的,想要找个兼职?”山田听到白维这么发问,表情疑惑:“您缺钱吗?” “缺。”白维点头。 “可柳生家……” “我妹的钱是我的钱吗?那是她的个人财产,哪怕嫁人了,也是婚前财产。” “可之前您不是说自己胃不好,只能吃软饭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吃自家的软饭还叫吃软饭?那叫啃老。” “所以别的大小姐可以?”山田倒了杯热茶放下:“您让我介绍有名望的大小姐,我可上了心的,还真选出了好几个不错的,要不安排个时间你们见一见?您这条件要找个有钱漂亮年轻的女朋友可一点都不难。” “可以只吃软饭不负责吗?”白维问了句。 “不负责可能会被砍死。” “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如何找兼职吧。”白维正色。 山田用很纠结很复杂的眼神看着白维。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只是觉得您也真是个别扭的人呐……有原则的人都是这么别扭的吗?” “不劳者不得食。”白维认真道。 “那便利店或者什么店铺打工。” “来钱太慢了,打工是可以打工的,但得加钱。”白维托着下巴:“我只是想要搞钱快点的正经工作,一天挣它个几十万,我有错吗?这要求很过分吗?” 是没错,但很过分。 “大伙都这么想,但如果有这么轻松的兼职……大概也只有租赁男友了。”山田摇头。 “这挺好啊。”白维跃跃欲试:“与其约会,使其娇羞,拿钱走人,让其抱憾终身。” “您不行。”山田摇头。 “为何?” “为了顾客的生命安全考虑,您也不该去。”山田很担心生命安全,各种意义上的生命安全。 “行吧……我有空多看看瀛洲的宪法,或许能找到合理发财的办法,你如果有时间帮我查一查,江户有没有叫做「龙樱俱乐部」的地方。” “这名听上去耳熟……”山田正要说话,突然间一个青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他把手里背包行囊一放。 “山田大叔,来点和菓子和凉茶。”青年说完便排出九枚硬币。 “haiyo——”山田应了声。 “我贴张告示哈。”青年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大字报,贴在了店铺里的公告栏上,坐下来吃了三串团子,喝了茶,没几分钟就走了。 白维看向公告栏,这才注意到上面已经贴了不少广告和失物招领,还好没有重金求子和疏通下水道。 川菜馆招收炒菜厨师,薪资日结,明国人优先……XX工程队找人,搬砖哪家强,请认准……江户一番の灵媒师,有困扰不妨寻求灵验的灵媒占卜吧…… 最新一张是:和泉道馆招收学子,报名从速,优惠九折,同招收道场师范代,待遇从优,薪资可日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武德充沛 “您打算去教剑道?”山田眼睛一亮:“挺好啊,以往柳生小姐拿到匾额后,也需要人帮忙,现在就当做是为以后累计经验了。” “你错了。”白维抬起手,揭下的却不是和泉道馆的大字报,而是川菜馆的大字报:“我看的是这个。” “啊这……” “我作为明国人,会炒几个川菜很正常,虽然我最擅长的是淮扬菜。”白维活动了一下手指:“最近没什么时间展现厨艺,让我觉得很无聊。” 山田知道白维厨艺不错,但还是提醒道:“一般而言……厨师在家里是不做菜的,因为劳动强度很大。” “这我当然知道,炊事兵的手劲能徒手拧开煤气罐。”白维说:“这是日结,待遇也不错。” 山田挠头,和菓子店刚刚开张,还没进入盈利期。 不然他可以让白维来帮忙。但即便他说了,白维也不一定乐意给他打工。 在山田看来,白维去工作兼职根本目的只是为了体验生活,钱并不重要。 就像是皇帝也会自己耕作种田。虽然拿的并不是金锄头,种田得粮食也不是根本目的,劳作和耕耘才是。 事实上嘛……白维是真的穷了。 以前有黄金律根本不觉得会缺钱,而且帝国时代,各种生意都可以挣到钱。 毕竟违法犯罪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的人很多,白维只需要把这些人优化一下就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帝国金币,那是什么时代啊,十个有钱人拉出来吊死肯定有无辜的,但只吊死九个肯定有错漏的。 现在不行了,现代社会讲究律法,白维想挣钱不能指望天上掉馅饼,只能老老实实劳动所得。反正电瓶车是偷不成了,而且这个时代也没什么电瓶车。 白维就这么顺着地址找到了一处现代化设施,这里已经是新东京现代化建设后的建筑,餐馆开在顶层四楼。 他上了电梯,正好和一个人碰到了肩膀,那人抱着黑色背包,背包里的东西洒落下来。 “西里马赛。” “没事。”青年弯下腰开始拾取地上的东西。 白维也帮了把手,背包里的东西有些沉重,都是些金属护具,还有竹剑。 他也看到了掉落在地的折叠传单,摸了摸口袋,传单不见了,将掉落的传单赛回了口袋里。 这时代练剑道的人还真多,武德充沛啊的招核男儿么? 小插曲后,白维抵达顶层,开始沿着路线找寻川菜馆在哪里,晃悠了一会儿,嗅着空气里的辣子香气,找到了一处,没做多想,推门而入。顿时敞亮的道馆引入眼帘,空气里弥散着好闻的木头香气。 “嗯?”白维一愣,这里好像不是川菜馆,但哪来的辣子味? “嗯?”几个蹲在地上吃着辣子锅的少年也歪着头看过来。 “打扰了。”白维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名看上去十六七的少年一跃而起:“这里是侧门,你走错了,正门在那边!我们只是开小灶而已!绝对不是偷吃!” 另一名少年拉住他的袖子:“快,把他带过去,这肯定是来报名的!要是让师范知道我们把人吓跑了,今晚都得再练到腿肚子梆硬。” 白维忙道:“你们搞错了,我是找川菜馆的!” 他从口袋拿出传单展开:“我是来做厨师……” 结果打开传单,上面写着「和泉道馆」四个大字还有名皮肤黝黑的大叔露出牙齿竖起大拇指的健康笑容。 “还说不是!”三个少年叽叽喳喳的说:“这儿就是和泉道馆啊。” 尼玛,和泉道馆和川菜馆怎么开在同一楼? 白维低头看了眼川味火锅,又看了眼三个少年。 这一瞬他什么都懂了,的确……只有勇士才敢直面川菜的清淡锅。 没什么比锻炼之后再来一口辣味锅更带感了,这都是有算计的啊。 白维想走,但三个少年热情的把他拖到道馆的正门位置,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并非所有人都是来报名的,好些人只是来凑凑热闹看一看,大多都是少年少女们,成年人数量很少。 剑道对大多人而言仅限于强身健体和锻炼精神,并不能用于实战。 白维过去记得有个新闻,是某个少年勇于搏斗歹徒,打了十六套军体拳身中三十二刀。 你要说没用吧,的确挺没用的。毕竟被砍了三十二刀,直接跑都不一定被砍这么多刀; 你要说有用吧,的确是有用的,毕竟中了三十二刀人还在。 年少时期兴趣最好培养,初中生、高中生是最适合的年纪。如果真的是打算来报名,肯定会有家长随同,单单只是看看热闹,体验剑道,自己掏点零花钱也就够了。 男孩子来可能是因为觉得剑道很帅气,女孩子来可能是因为男孩子,事实上……女孩的确比男孩只多不少。 小学时候跑得快的男生受欢迎,初中能打的男孩受欢迎,高中学习好或者有一技之长的男孩受欢迎。 男女比例不均衡啊。 白维作为成年人,在一群半大小子面前反而有些鹤立鸡群,负责接待的女生一眼就看到了,眼睛闪闪发亮。 似乎还舔了一下嘴唇。 不知道是缓解紧张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这个人带着传单来的。”三名少年拿出传单:“特意找过来的。” “您好,我是和泉道馆的接待玉子,您是来体验剑道,还是来报名?”接待员直接发问。 我是来应聘川菜师傅的。 白维已经能看到川菜馆,生意还挺红火,就在和泉道馆对门,他很希望自己没走错门也没拾错传单。 但是,用暗夜猎手的一句话来说……木已成舟。 没办法,道馆就道馆吧,我一劈挂拳真传还不能交了? “我是应聘的。”白维说:“道馆师范代。” 小玉眨了眨眼,惊讶道:“您也是学剑道的?” 说完还伸出手捏了捏白维手臂:“哎呀,还挺结实的呢——” 白维欲言又止。 你这么占我便宜,不给钱说不过去。 “嗯咳!”旁边这么多人看着,小玉没好意思太多动手试一试对方是不是很勇,咳嗽后问道:“请问您的流派是什么?在什么道场学习过?” “佛山学过三年,津门待过两年,起初是少年宫。再然后转入国立武道场馆,流派是劈挂。” “??”小玉楞了好一会,好在她也是学剑道,有过一定见识,看过国际赛事,知道明国有麒麟、宗师、武圣、紫禁之巅等一系列的大赛,也听过这类拳种:“您是?” “明国人。”白维抱拳行礼。 小玉无言以对,心说你这是来踢馆的吧? “我们这儿是剑道馆。” “我也会。”白维说:“至于流派,北辰一刀流和无想新阴流都会一点。” “那就好。”小玉松了口气:“我们这儿教授的试鹿岛新当流和北辰一刀流。” “还能几个流派一起教的?”主动发问的是一旁的半大少年们。 “当然可以,只要有对应道场的免许皆传即可。”小玉解释,旋即又转向白维:“您要做师范代,如果有免许皆传就可以直接入职……” “没有。”白维摇头:“有别的办法吗?” “只能试一试实战。”小玉提议道:“正好和泉道场的师范也在,他是新当流的免许皆传。” 免许皆传,是一个流派中的最高段位,抵达这个段位就意味着可以开馆收徒了。 “可以。”白维毫不在意,不过是实战,须知北辰一刀流的最高奥义就是掏枪。 “枪是不行的哦,暗器也是。”小玉抢断道。 “?”白维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和泉道馆的宗家是北辰一刀流啦。”小玉的笑容礼貌而不失尴尬。 看来北辰一刀流的实战技巧多脏,自己人心底很有数。 “不至于。”白维摇头:“明国武术讲究武德,以德服人,我武德充沛,无须担心。” 所谓武德,就是打到对方服气为止。可以打死你,但是不打死你,打到你害怕为止。 如此一来,武德便有了……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啊。 小玉了然一笑:“我去通知一下。” 等了三分钟时间,一名穿着剑道服,不修边幅的健壮男人来到白维跟前,瞥了眼白维,挑起眉毛。 “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打了,又是个自不量力的。” 小玉皱眉:“大门师范,这样太失礼了。” 健壮男人咧嘴,对于来抢饭碗的人有什么好客气的,想要做师范代,起码要跟他平手才行。 白维则是注意到他刚刚出现,头顶就自己亮起敌对的感叹号了。 “无流派,综合等级十一” 白维表情逐渐玩味。 原来是个假洋葱真帕奇。 第一百七十章 百人一揆 上 一个流派想要达到免许皆传,起码也是三十级往上了。 不过也不是不存在例外。 如今时代并不是过去,并非人命如草芥的年代,武剑客们没有经历过拔刀生死,必须不断苦练。 大部分的人是没机会接触到真刀的,实战经验总是差了点,经历过生死厮杀还走出来的人,都会经历一场蜕变,实战优先主义者等级往往不高。 但红名过的人都有越级挑战的能力,很多有名望的江湖武师实战起来可能远不如一名百战老卒。 所以现代的免许皆传的水平放的很低,土方岁三、冲田总司这个级别的免许皆传等级必然高于三十。而现在的话,或许十七级就有资格了。 然而十一级……哪怕这个人历经过无数厮杀,这个等级也绝无可能拿到免许皆传。 就连如今已然突破二十级瓶颈期的柳生霜月距离白维给她定下的无想新阴流免许皆传的水准也还差的挺远,起码得能接得住为兄的二十个回合不败才有资格,但那起码也是三十级之后的事了。 等级压制啊等级压制。 白维瞥了眼如今的剑术等级,明晃晃的三十一,打完真甜组之后又升级了。 真田组的确真甜(天真),舔一口都升好几级。 至于这位大门某某君……很遗憾,等级压制太严重,打了都不长经验。 已经在米凯拉圣树杀完猩红女武神的褪色人重新回到史东薇尔城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放眼望去,遍地蝼蚁。 这次不用再走侧门了,直接正门顶着火炮、弓箭冲过去,同时砍完小怪还要暗骂一句「给的魂真少」。 这种心境完美契合了白维此时的念头。 他对于对方的挑衅完全提不起兴趣去对抗。就像回家半路遇到一个小学生突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念出「纵使一手托原始城,我依旧无敌于世」这类话…… 白维瞥了眼小玉,问道:“能换一个?” 他太弱了,我不想打,给我整个碎星将军或者圣树骑士。 小玉遗憾道:“另一名师范正好出门了……” 大门呵呵笑道:“怕了就赶紧走。” 他可不希望有谁来抢饭碗。更何况还是这种长得比他帅的小白脸。 道馆里也是有竞争的,学员交钱来学剑道,很多时候会冲着教授者的名气,也会主动选择跟哪一位学。 虽然道馆里没有开小灶的说法,和健身房买课不一样。但想要挣大钱就需要名气,每一个道馆里都起码有一位师范,两名师范代,大一点的道馆学员动辄几十人,彼此之间必然有高下之判。 大门来到新开没多久的分道场里,高举着新当流的牌子,就是想要吸引一些学员,扩大基本盘,之后积攒足够名声人脉就能作为跳板去更好的道场。 谁知道刚刚开门没一周,就有人主动应聘了,师范代的位置的确很缺。 而且这里交通便利,肯定必然能招收不少学员,白维刚刚才到就成了大门眼中钉,他当然不清楚白维其实有一颗做川菜师傅的心。 大门很霸气的说:“不用全套护具,面罩也不用,只用护手就够了。” 然后又看向白维:“你可以穿戴全套。” 白维走到木架旁边,随手拾起一把木刀:“我就这样。” 大门绑好护手,只认为白维是在故意装逼吸引注意力。 实际上四周少年少女们也是一阵窃窃私语。 对于年轻人而言,拱火和看人打架是人生乐趣之一,刚刚来到这里就能看到实战的确很稀罕。 大门冷笑:“待一会儿你就知道错了,不过我会留手,尽量不让你进医院。” 白维绷着表情:“这个憨批真绝世啊。” 大门听不懂明国话:“你说什么?” 一名懂明国话的少女信达雅的翻译了一句:“八嘎……是粗口。” 大门恼怒的一挑眉毛,玉子宣布开始,他当即大步流星的冲过来。 他并不是新当流的免许皆传。但也的确在新当流学过,奥义什么都没学过。 但基本功很扎实,否则到不了十一级,可惜中途就被逐出道馆。因为他试图泡道馆师范的女儿,最主要是这个女孩已经订婚了。而他当时和其他几个女孩子不清不楚。 之后混迹了好几个道馆后,有一天悟到了某个技巧,靠着这一手独创的招式,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剑道比赛打出了一定的名气。 他的这一招原理很简单,就是穿戴加厚加重的护手。一只手为盾,另一只手持剑对敌,本质上就是剑盾的组合,讲究实战的比赛中,被劈中手臂最多轻伤骨折,而他可以趁机反攻,反败为胜。 这里的师范也和他交过手,对他的变招有过称赞,单单一把刀的情况下,很难攻破他的防御反击的路数。 他轻蔑的望着对手,心中想着击溃他甚至只需要几招。 在听到小玉宣布开始的瞬间,他就冲了过去,左手做好防御,右手木刀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切入要害位置。 白维仿佛无所察觉,直接往前一步,快步突进,木刀很快,但轨迹单一很好预判。 大门眼睛一亮,大笑着对方上当了,左手扬起,想要挡住这一剑后将其格挡开。 这一招他练过很多次,几乎没有失败过,最多肩膀和手臂受点轻伤。 但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 他想要移动左手,却仿佛左手被死死固定着,站粘着木刀,它抵住左手护臂,不像是被拦截。而像是被牢牢吸附过来,同时一股沛然巨力袭来。 他试图站稳,但双脚居然瞬间塌陷,新建的道馆地面都是木头铺成而且打着蜡,油光锃亮,他赤脚踩踏着木板。 即便脚趾扣紧地面,还是发出了打滑的声音,直接退后了三步,而三步后,他也并非站稳,而是双脚腾空了。 大门的右手没来及挥刀,左手仅仅被木刀碰了一下,整个人就像是被黏住了,然后木刀往前推进,他就往后退,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两秒时间,他的后背已经装在了墙壁上,双脚离地接近半尺。 他砰的一下跌坐在地面上,瘫软倒地。 道馆现场万籁俱寂,本以为看到一场龙争虎斗,结果是单方面的一招秒杀。 许多来者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这真的是人类的力量吗? 虽然在各种新闻播报里有看到过,但现实里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这种非人的恐怖气力。 “斯……斯国一……”吸冷气的声音接连不断。 大门则是在颤抖,左手上佩戴的护具已经破碎了,这可是加了钢铁加厚版本的护臂,而对方手里的木刀居然完好无损,后背传来的疼痛感还是其次,他站不起来最主要的是冷汗淋漓的惧怕,腿在发软,膝盖突然间对地面产生了爱情,想要亲吻地板。 那只是一把木刀啊,不是铁质的,而且刚刚那股力量怎么回事? 我怎么就双脚离地了? 他左右寻思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刚刚是跟一辆高铁在较劲。 白维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大门肩膀一抖,急忙起身:“我,我没事,我很好,你……您很厉害。” 白维点头:“那就好。” 然后走回了起始位置:“来,我们继1续。” 大门:“?” 这还有必要继续吗? 他挤出难看的笑容:“我看就不用了吧。” 白维淡淡道:“三局两胜。” 你骗人,你是不是借口想多打我一顿? 大门瞥了眼坏了的护臂,怎么都不肯继续了,灰溜溜的转身说去擦药,躲进门后面不敢出来。 白维将木刀放回木架,回头就见到一众人崇拜的视线。 玉子小声说:“先生,您这个实力做师范代实在是屈才了。” 白维随意道:“觉得屈才,就多加点钱。” 玉子噗嗤一笑:“好的,这当然可以商量下更高的薪资待遇。” 这时,一通电话打过来,玉子说了声失礼,回头去接了电话,之后皱起眉头,为难的看了眼道馆,交谈后放下听筒。旋即叹了口气,为难的看了眼四周的半大孩子。 她走到休息室,想对大门说些什么。但发现他已经不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这个没骨气的。”玉子走回道馆,头疼不已:“我去哪里找人啊?” “有事?”白维还在望着川菜馆,小当家之魂蠢蠢欲动。 “嗯,有些麻烦。”玉子说:“总家要进行免许皆传的试炼……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百人一揆。” 她解释道:“也就是一个对一百人,进行四次轮战(偷瞥),目前正在召集人数(偷瞥),可新开的道场哪来的人(偷瞥)。” 白维沉默一会儿,转身走向川菜馆,还是当厨子的兼职更香。 玉子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帮帮忙啊!” 白维不为所动:“麻烦你放手。” 玉子大喊道:“有激励奖金的!” 白维顿住:“继续劝,我在听。” 玉子继续说:“每人十万円!如果受伤了还有额外的医药费和营养费!” “善!”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百人一揆 下 时至午后一点,让人懒洋洋想要午后小憩的时间。 北辰家主道馆内却如同沉闷的火炉,火焰积压在火炉内部,炙热燃烧,低沉的轰鸣。 数十人跪坐在木地板上,后背贴着墙壁,屁股压着脚跟,一字排开。 偌大道场已经被数十人给填满。 每一次免许皆传的考核,皆是流派中的大事,加上瀛洲人也从来都有小事大做的夸张化传统,中二病刻在DNA里,此次百人一揆的试炼更是得摆出清明祭祖的庄严态度。 拜过北辰家代代先祖和剑圣,走过简化后的仪式,挑战者和迎接挑战者站在了道场最中央。 北辰归蝶绑着清爽的马尾辫,身上穿着宽松的剑道服。而在剑道服之下是紧紧缠敷着的白布和紧身衣。 外松内紧,代表她此时的状态。 表情看上去轻松甚至放松,似乎对于挑战等闲视之易如反掌,实则内心紧绷,压抑着情绪。 马上就要开始第一轮。 这次的百人一揆和过去略有不同,不知道是为了降低难度,还是有意拉长时间。 她第一轮要应付的不是十个人。而是四十个人,然后第二轮是三十,第三轮是二十,最后一轮是十人。 难度依次递增。 北辰主家的道馆不止一个,她走入这个道馆,得把所有看得到的人都击倒,然后才能走出这个道馆,前往下一个道馆,走过四个道馆,穿过四重试炼,最终抵达北辰历代剑圣剑豪面前参拜。 一对四十。 北辰归蝶走到道馆正中央。下一刻,后背贴着墙壁的四十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往前走了三步。 旋即站定,继而弯腰行礼,弓腰三秒时间,直起腰版,手持木刀各自摆出挥刀起手式。 人墙围为方方正正的四边形,前后左右水泄不通。 就像是一排排麻将中心放着一枚白色骰子。 北辰归蝶握住木刀,她久经锻炼的身材藏在剑道服之下,肌肉轮廓在宽松的衣服下方若隐若现。 单手持刀,臂膀肌肉绷紧,力量如同流水般灌入刀身,木刀如同臂膀的延伸。 她说:“请多指教!” “喝!” 暴喝声响起,四十名各流派弟子一拥而上。 …… 一名分家的道馆师范在第一个道馆门外候着。 他在这里是得看着场面,不能打出真火,也不能闹出人命。 年轻气盛,很容易打出内火,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种事,打着打着就开始下狠手了。 习武之人心头必须藏着三分恶,多了不行,凶性暴戾,少了也不行,过于软弱。 好的心性比天赋更难得。 他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寻思着第一关怎么都得打个十来分钟,于是就点了一根烟。 可他的烟还没抽完,刚刚点着没吸完一半,突然道馆里就没声了。 看了眼时间,才不到两分钟,这就结束了? 四十号人打一个,如果没经验,的确很容易打出这样的结果。 他停了停,考虑要不要进去看一下,或者等里面的人敲门。 但很快一阵冷风吹过来,他侧过头去,只见到一道人影从门里走出来,同时手臂一扬,电光火石间摘下了他嘴上叼着的香烟。 “在道馆里不准吸烟,违者罚款一万円。”北辰归蝶把香烟掐灭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迈着轻快步子走过回廊,直直去往下一个道馆。 而通过了七番打的师范代还在愣神。 她怎么就出来了? 这才两分钟…… 他急忙转身走向道馆里,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许多多的弟子,无一例外都是倒在地面捂着青紫的皮肤哼唧着,没有太多血迹。但几乎无一例外都是一招制敌,找不到别的伤口。但就一处伤口就足够让一人失去战斗力,最多补上一记。 能哼出来的还算好的,超过一半的人都晕厥了过去,倒在地上半昏半睡。 “我的老天鹅……”中年男人呢喃低语。 他又回忆起刚刚北辰归蝶漫不经心的平静态度,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一个词汇。 ——摧枯拉朽。 与此同时,北辰归蝶已然抵达第二个道馆场地的门前。 她觉得有些不太够。 或者说,不够过瘾。 在观想场景中,面对那群手持兵器的白猿,她早已习惯了车轮战和运动战,知道以少对多的主要技巧是什么,有时候不仅要面对来自正面的双刀猴子,还要躲避来自山间藏匿的猿猴的火绳枪的偷袭。 以一对多,她已经习惯了。相反,和那群猴子比较,普通人的弱点和缺点都更多,更容易判断,狡猾的白猴甚至有假动作欺骗,而刚刚的四十人都只是普通的门内弟子,水平参差不齐,一旦开始交锋。 仅仅几次冲锋就打乱了阵脚,之后完全变成乱斗,甚至好些人不敢动手,担心劈到自己人的身上,也有几人是被背后人给敲晕的。 但,越到后面难度就越高。 她推开门,迎面而来,人数更少。 这次,是三十人。 …… “这次是多久?” “五分钟……” “那可是三十人!” “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 “我高兴啊!” …… 第三道馆。 眼前突然间多出了不少熟人。 “家老和师范代们也亲自出手吗?”北辰归蝶左右手各持一把木刀:“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无需如此,尽全力吧,我们很想看看你现在能做到哪一步。” “好。”北辰归蝶毫不客气,率先发难,牙突猛进,率先发难,木刀直指正前方家老的下巴。 …… 第四道馆场地。 “各位,都做好准备。” “大概还有十分钟,大小姐就要打过来了。” “各位都是来自于不同道场的师范,实力出众,有目共睹……即便对手是大小姐也不用手下留情。尽管全力以赴,如果抱有侥幸心理,反而会吃大亏!” “都明白的话,开始穿护甲吧!” 拳怕少壮,留在最后压大轴的十个人都是年轻气壮的师范或者师范代,处于巅峰期。 这个级别的十对一,难度远高过之前的三轮之和,十人默不作声的开始穿带护具,带上面罩。 前三轮没有任何人使用防具,这轮全部穿戴整齐。对于挑战者而言也是巨大的难度提升。 白维戴着头罩心情复杂难明。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站定,难以集中精神。 谁能想到待一会儿要打进来的北辰归蝶,谁又能想到自己居然打工打到她家里来了? 自己明明只是想要应聘川菜师傅而已,随波逐流了一会儿,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跑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任务,结果不知怎么的跳到另一条支线上来,莫名其妙的串了任务。 就像一开始只想跟梅琳娜贴贴,最后莫名其妙跑去跟白魔女拉妮结婚的褪色人。 等到了结局的时候,猛然发现和自己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焯,待一会儿还得假赛,不然这百分之百是剧情杀。 敲门声响起。 白维隔着剑道用的覆盖式面罩防具看向门口位置。 北辰归蝶推门而入,浑身缠绕着淡淡的白金气焰。 【斗志昂扬】【开悟则明】【百战不殆】【北辰剑姬】【气力爆发】 一排排的buff刷起来,其剑术等级正在徘徊不定中,似乎随时可能突破瓶颈。 第一百七十二章 原来演员不止我一个? 道馆场地,中央之外的八个方位站着八个人,还有两人游走在圈子的内外。 这是一种很讲究的站位,每个人都站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就像是篮球赛场上的不同定位。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该有着免许皆传的实力,联手对敌是第一次。 可面对此时的北辰归蝶,也生不出半点轻视的念头。 没人说开始,但当北辰归蝶站定的那一刻,最近的一人已然发动了进攻。 这人使出的并不是北辰一刀流的剑术。而是鹿岛新当流,讲究一击必杀先声夺人。 北辰归蝶反击同样极快,挥刀劈砍,不偏不倚的木刀抵住对方的面罩,截断剑路同时,另一手握住木刀轻轻一摆,荡出呼啸的劲风,喝退侧方已经悄然踏进半步的两人。 短短一招之内的交锋,她似乎就将场面控制住了,暴起发难被打断,眼神喝退其他人,继而找寻合适的破局机会。然后她视线一凝,选中了一个方位,当即踏步冲锋开始突围。 她选的位置不是别的角落,而是白维所在的角落。 因为白维有些心不在焉,从神态上就能看出来完全没有紧张起来,动作有些懒散。 这放松的姿势反而成了北辰归蝶瞄准的突破口。 她直接突进,白维左右两侧方位的师范立刻出手拦截,他也顺应着局势挥出木刀。 但北辰归蝶直接将手里木刀砸了过来。 她是特意带了两把木刀进门! 木刀砸向白维的面门,他侧过头避开这一飞行道具。 “?”北辰归蝶一怔,似乎是没想到这么近的距离投掷木刀居然能被躲开。 白维也一愣,刚刚本能反应,其实他不应该躲的,躲过去了她还怎么突围? 于是果断转换立场,主动踏前,摆出一副趁着她少了一把木刀赶紧追击的态度,让出一个角落。 这立刻让北辰归蝶找到了机会,她先是一个后跳低头,避开左右两人的挥刀,同时双手绕过后背,木刀从左手交到右手,一个背车刀,木刀上切,轰向白维下巴。 白维立刻停下脚步仰起头,再度避开这一刀。 “??”北辰归蝶见到落空,又是一惊。 白维:“……” 他有些无奈,只能继续卖个破绽,木刀一举,再度追击。 贴身撞过来反而让北辰归蝶有了弥补机会,她踩着白维压低的膝盖和肩膀,借力一跳。 起跳瞬间,白维也回头转身,恰逢其时的递出木刀。 紧接着惊骇人眼球的一幕就出现了,北辰归蝶没有落地。而是双脚一前一后不偏不倚的踩踏在了木刀上。 真的如同一只翩然的蝴蝶似的悬停在木刀上。 那可是体重一百斤的成年人! 居然能踩踏在木刀上? 偏僻白维握刀的手臂太稳,仿佛没承受一点压力,只是微微有些前倾。 北辰归蝶自己也微微吃惊。但很快稳住心态,面对白维心头有说不出的古怪,这个人总是一而再的出乎意料。 她不做他想,直接一脚鞭腿横扫。 白维腾出一只手防御,护住侧脸,紧接着双腿默默发力,猛地一跳。 就像是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被踹飞的皮球,螺旋式飞出,撞在墙壁上,还发出一声「哎呀」以表真实。 两人一通交手九真一假,打的花里胡哨吸引眼球,不过伤敌零分。 北辰归蝶穿出了包围圈,站定了一个角落,也同时击倒了第一人。 其他九人方才色变,刚刚那一通交锋看在眼中,给他们带来不少心理压力,越是这么好看和花里胡哨,越是证明其实力已经到了难以揣测的地步。 北辰归蝶也有些被自己惊到了,她没觉得自己会用这么大气力,难道是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很强了? 不……我的确已经今非昔比了! 过去的我,经历过失败,承受过失望,失去过自由。 而现在……将由我自己来掌控。 这就是完全的北辰,完全的归蝶,完全的……我! 她的自信心随时高涨,握住木刀,凝视着眼前众人,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是战无不胜的笑容。 白维坐在角落里扶了扶面具,没有再起来的打算,假装自己受伤脑震荡了。 自我感觉,演得不错。 连当事人都骗过去了。 看她笑的多开心。 白维寻思挨了一下这么狠的,待一会儿能骗……能得不少医药费吧。 反正北辰家老有钱了,尽管薅。 他第一个出局,就装作伤病的模样开始观察战局。 北辰归蝶正在蜕变和强化,她的天赋和柳生霜月不相上下,不……甚至在霜月之上,因为她的基础更牢靠,还有祸津巳乙泷媛神的神气加持。 其他的免许皆传与之相比差了一整个大台阶。哪怕手里是真刀,她砍人都不会犹豫,更别说木刀,敲打在护甲上都似乎能听到骨裂声,好狠の女人。 当第一缺口出现后,余下就是运动战。因为阵容被撕裂了,残局的收割看的就是谁的刀更快。 当局者迷。 起初白维不甚在意这场比试的结果,他只想着快点结束,然后自己好拿钱走人。 可作为旁观者,很快就察觉到了这场比试里的不和谐因素。 就和自己一样,心不在焉。 白维将注意放在角落里的一人身上,察觉到他似乎一直都在挨揍。但除此之外,没有进攻过几次,更多时间都像是在野区采灵芝的梦游打野。 活生生像个局外人。 白维这个团战里开局就被秒的姑且不论,他在场却完全没有存在感。 似乎演员不止自己一个? 一般的试炼中,滥竽充数降低难度并非没有可能,但摆在这个场合里不太合适。 北辰一刀流拎不出十个免许皆传白维是不信的,这可是一流的剑道门派。 甚至和警视厅都有直接合作,实在不行去别的道馆里借也能借来几个免许皆传。 怎么会溜出来这么个混子? 偏偏头顶还没有感叹号,让白维觉得很奇怪。 自从黑猫之后,白维对感叹号的信赖度就下调了一个台阶。 那只黑猫明显有问题,但居然没有任何感叹号的提示,这证明感叹号是可以被遮蔽的,或许神秘度高于一定程度就会被屏蔽感知,并不能够百分百生效,说到底这个感叹号的机制从一开始就有点问题,什么可以看,什么不能看,并没有一套合理的触发机制。 白维的注意力集中在角落里的局外人身上。 就这么磕磕绊绊,直至其他人全部被击溃,只剩下打酱油的最后一人。 这时候,哪怕是观战的菜鸟都能看出来,这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OB,基本没什么动过手。 北辰归蝶举起木刀:“你是最后一个了。” 局外人默不作声的握住了木刀,似乎还打算最后挣扎一下。 北辰归蝶吐出一口气,右脚重重一踏,以腰部力量带动刀势,一个漂亮的袈裟斩,声势如虹。 这一击本该轻易决出胜负。但北辰归蝶眼瞳剧烈收缩,她强硬中断了袈裟斩,改换了剑路,往后一跳。 一把木刀突然擦过她的腰间。如果反应慢了一点,刚刚就中招了。 对方并不是双手挥出木刀,而是右脚踢出了掉落在地的木刀! 这一招标准的北辰一刀流的招式。因为这种流派本就是因地制宜的成龙战法。 下一刻,北辰归蝶的脸色更是变了。因为此人竟直接握着木刀的刀柄,拔出了一把真刀,刀光反射在室内,刀刃上没有刀纹,似乎是钢刀熔铸而成。 北辰归蝶脸色难看,这还是试炼吗?她从未听过试炼中会有真刀胜负,即便有,也给她一把真刀。 她正要开口发问,却来不及,就见到对方挥刀落下,铺面的剑光凌冽一斩。 吹毛断发的锋利刀刃在北辰归蝶的侧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她确定自己避开了,但还是受了伤……是剑气。 北辰归蝶脸色难看,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不该是试炼的一环,握刀保持距离,隐晦的余光看向四周,道馆场地被封死,出入的只有两扇门,两人这么接近,而她未必逃得掉。 为什么北辰一刀流的试炼中会溜进来一个暗杀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啊维没死 北辰归蝶被盯上很奇怪吗? 当然不。 白维很清楚,她除了北辰家嫡女的身份,同样还是半人神。 白蛇神的一半神气寄宿在她的体内,双方表里一体,这实际上是那群未知妖魔的战利品,却被她夺走了。 她被盯上完全是预料之中。 北辰归蝶手中的木刀和实际的真刀比起来显得太钝了。 她真无奈整个道场中练一把装饰用的真刀也没有,只能左右闪躲。 她可以呼救,但每次想要出声都会打乱呼吸。 偏偏对方的进攻太过于刁钻阴狠,总能找准她呼吸紊乱的时间点。 其他的八个人都被她击倒昏厥,也没有其他人能替她发出警报,通知外面的人。 道场内变成了惨烈的角斗场。 北辰归蝶的肩膀飞出血花,她吃痛的咬住牙,抛出手中木刀,紧接着猛地上前,肩膀狠狠撞击在持刀凶徒的胸口中央,迫使对方失去平衡,同时双手扣向对方手腕,试图夺刀。 无想新阴流ꔷ无刀取。 这是从柳生霜月的手里偷学来的招式。 新阴流的达人外出时候哪怕不用佩刀也无惧,无刀取的技巧让他们随时能够夺取对手的兵器。 除非是快刀极致的居合,否则一旦被近身,他们靠着这一技巧就能轻易牛到任何人的爱刀。 她甚至抢到过柳生霜月手里的天狗切。对于这一招的技巧已经十分了解,目标是腕部关节! 但她扣住对方手腕,却居然无法撼动。 甚至被反过来扣住双手,同时一个扫腿让她失去平衡,再加上一个背摔。 她被抛出五米之外,后背砸在木板上,咚的一声无比清脆。 北辰归蝶连忙翻滚起身,避开追击过来的刀光,从地面抓起两把木刀,面沉如水。 这人居然也擅长近身搏斗。 她低沉喘息着,汗如雨下,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紧身运动背心下的裹胸布都被打湿。 当手里没有真刀的时候,面对持刀的对手居然如此棘手,倘若有一把兵器,她有自信能赢。 她犯了错误,认为对方仅仅靠真刀逞凶。但并不是,这人在剑道上也是一等一的达人,之前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是故意藏拙。 她不能后退,并不是不能逃走。 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没得选,当这个凶徒把刀垂下,放在一个昏厥过去的师范的脖子前时,她便清楚,对方即便杀不了她也不会空手而回。 这里所有人都是人质。 杀一个北辰归蝶困难,可这里遍地都是等着被屠宰的人。 北辰归蝶站定了,眼瞳喷出火来,她注定继承北辰之名,自然不能只身一人逃离,这是她的责任。 留下的路就一个,击倒他! 还好对方没有带枪,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她盯着对方的刀,不一定非要夺取真刀。哪怕是木刀,只要能击中要害,也能打到对方内出血或者昏死。 她踏步上前,挥下木刀,凶徒也跟着挥刀,双方交换了位置,互相攻击,连续几次交换,木刀上留下好几个过半的口子。虽然质量不错,但面对锋利剑气加持的钢刀还是太勉强了。 短短几合就断掉一只,不过还好木刀遍地都是。 她立刻交换左右手,同时寻找下一把备用木刀的位置,同时将战场从人质身边拉开,生怕下一刻就有人被拎起来当做盾牌,那她可就彻底沦为被动。 交换战场位置,北辰归蝶手里的木刀飞速的换了三把,她又一次后背撞上了墙壁,位置和刚刚动手之前分毫不差,交错闪开之后,她绕了一圈回到了初始位置。如果不是手里多了一把短刀,会让人觉得她根本没动过。 同时,一抹血痕从后背上泛开。 背后开了至少七厘米长度的伤口。但不深,她伤在低头闪避一文字斩的那一刀,没想到居然是二段连砍。 即便躺平了规避,后背还是多了一道伤口,疼痛牵扯着神经,让她眼角不自觉的抽搐,额头汗水滴落。 她嗅到了血腥味道。 受伤是常有的事,她不惧怕,她紧张的是对方那股浓烈的杀气。 似是真的砍下过很多头颅才能练出来的杀人剑。 北辰一刀流严格来说不算古流。虽然它的剑术以实战为主,但根本上与时俱进。 真的古流剑术以杀人为目标,不可能教授给一般弟子,只有在御前大比这种生死擂上才会毫无顾忌的用上。 北辰归蝶突然想起了柳生霜月。如果是她在这里,以她的剑术总该能找到一点破绽。而自己一旦没了真刀就彻底陷入被动,说到底还是剑术水平低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底牌可用。 呼吸,用力呼吸。 把体内沉睡的力量唤醒。 北辰归蝶的眸子深处亮起金色的光芒,脖子和手臂上悄然复现出白色的鳞片,若隐若现。 她握住木刀,气力如同流水般喷薄而出。 凶徒握着真刀,紧接着抬起手,手指抚摸过刀身,继而垂下刀刃,开始侧身行走,脚步声富有节奏,动作具有迷惑性,看过去甚至似乎夹杂着重影,他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隔着面罩之下呼吸的似乎是一头择人而噬恶鬼,刀剑上染着的血迹殷红,脚步、刀颤、呼吸、鲜血,如此画面构成了密不透风的杀气牢笼。 他突然停下步子,所有声音动静都消失不见,只有一把刀指向北辰归蝶。 咚! 凶徒猛地踩了地板,往前一步。 一瞬间,北辰归蝶骤然挥刀,喷薄而出的神气化作白色的洪流。 但刀落空了! 她脸色发白,暗叫糟糕。 是假动作! 不,也不对,是自己看错了…… 无孔不入的杀意让北辰归蝶产生了刀穿心而过的错觉。所以在对方踏出第一步,她就已经抢先着挥刀,这意味着她没办法冷静判断,杀意带来的恐惧感会让人无法正常思考。 一旦直面这一刀,唯有挥刀才能抵抗恐惧感,可一旦落下这一刀就必然落空,落空之后,她整个人是不设防的! 不设防就意味着挡不住这一刀。 古流杀人剑,目标是杀人,中了这一刀非死即残。 北辰归蝶气力暂时耗尽,虚弱充斥着每一个细胞,指尖发麻,她强迫榨干最后一丝力量,选择强攻。 这时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人起身。 还有一个? 北辰归蝶眼眸瞪大,继而苦笑,她可能今天的确没办法逃过这一劫。 可接下来的事,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一把木刀飞过来,精准击中了凶徒的刀身。 噹的一声,他的刀偏移了轨迹,人也被携带者撞上侧边,踉跄了三两步方才稳住。 “真看不下去了……” “一把真刀,就把你逼到这一步。” “无刀取无法生效,难道就没别的办法能夺刀了?” 归蝶抬起眸子,看向起身后径直走来的人影,这熟悉的声音令她张大了小嘴。 她张了张口:“阿维?” 白维侧过头:“嗯?你不对劲,这是在叫谁呢?” 北辰归蝶傻眼:“还真是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白维摘下面罩,表情同样复杂:“别问我怎么来的,不过是被名为金钱的恶魔蒙蔽了双眼。” 他拾起木刀,把面罩丢下,然后摘下护具,活动了一下肩膀:“你坐下来歇一歇,指尖都苍白了,费了这么多气血,短时间内不休息,当心低血压。” 凶徒盯着白维,低沉道:“你是什么人?” 白维淡淡道:“路过的明国人。” 对方握刀对准白维:“与你无关。” “与你有关。” “与我有什么关系?” “对啊,我怎么做,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维盯着对方头顶,都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是不亮血条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来做我的儿子吧 可惜,不亮血条也意味着不爆东西。 白维甚至不打算亮出真刀,直接现场教学。 “来。” 他指着自己:“刀我!” 好生狂妄。 凶徒能忍? 忍不了! 他踏步冲锋,挥刀而来,手腕翻转,卷动刀刃,当头劈下。 电光火石间,白维反手握住木刀,踏前一步,但是向右,错开身位的同时,木刀迎上钢刀,用侧面迎接,不是硬碰硬。 而是木刀摩擦着钢刃,快速缓解这一刀的下落力道,同时擦过刀身。 白维的此时迎接站在凶徒左手边半个身位,反手刀高举,紧接着扭转手腕,紧贴着手肘的木刀狠狠砸向钢刀的刀背,敲落的位置正是刀身中央最为脆弱部分。 咔,嘣! 钢刀后背承受不住重击,如同一条活灵活现的硕大银鱼从后背被一刀两断。 北辰归蝶瞪大眼睛,这一招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也是当然。 在瀛洲的刀法流派中,没有反手刀,兵器类型也极少,大多集中于刀剑和枪法。而在明国的武术流派中,各式各样的武术、兵器都存在生克关系。 这一招断刀的招式,来源于戚家刀的倭刀术,适用于苗刀,专门对付东瀛浪人的武士刀,在对方举刀劈砍的瞬间擦刀而过,然后反手挥刀利用苗刀的沉重大势,劈其刀背,断其刀身。 武士刀虽好,但只狼的佩刀楔丸这种能硬接战斧巨剑的刀现实中不存在的…… 它的延展性很差,拼刀过程中很容易就轻易炸断。尤其是刀背,根本承受不住钝器的打击。 所以只一招就能断其刀。 失了武士刀的锋芒,对方也就成了拳桩。 白维直接抛下木刀,握紧拳头,挥拳轰在凶徒的侧脸上,臂膀发力,肌肉纤维如同钢索般绞紧,气力顺着每一块肌肉传导发力,直接一拳命中侧脸,当场崩碎了铁质的面护。 人影抛飞出去,十米多远,几乎要撞塌梁柱。 “这点水平也来做刺客……建议去黑刀刺客团里实习一下怎么杀半神。” 白维握紧拳头,面对杀人者他从来没什么同情,之前能斩了藤原某某,能屠了一整个佣兵团,现在也能三拳打死此人。 他正要动手,却听到一声尖叫。 北辰归蝶冲上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别动手!”她惊慌失措的喊道。 “这种祸害不早点打死还留着过年?” “肯定要留着过年啊!”北辰归蝶哭丧着脸:“他是我父亲啊!” “??”白维愣住,猛地回过头看向爬起来的人影。 所以才不亮血条的么? 真的是个演员啊! 完了,我被套路了! 破碎的面罩被摘下来,一侧脸颊已经被割破,鲜血淋漓,看上去孔武有力的中年人年轻时候应该是个美男子,他看上去很狼狈,表情龇牙咧嘴,侧着眼打量着抱着别的男人的女儿。 老父亲的心情很复杂,但突然也明白了很多。 以自家女儿的性格,能这么大胆的和异性接触,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用想了。 “嘶……”他摸着脸,真疼,碎片扎入了皮肉里,动一下都火辣辣的痛。 “父亲!”北辰归蝶立刻松开手,小跑过来:“你,你……” “小伤。”北辰玄马打量着女儿:“你呢,没事吧。” 北辰归蝶轻轻摇头:“皮外伤。” 北辰玄马点头:“你是坚强很多了,我还以为你会哭出来。” “哭出来会好一些吗?”归蝶反而露出笑容:“父亲是在考验我是否有资格继承北辰之名吧。” “很抱歉,让您失望了。” 她轻叹道:“是我输了。” 北辰玄马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不,我的女儿啊,你已经足够出色了,你能支撑这么久已经是我意料之外,我是想要试一试你的心性,看看你是否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面对突然出现的持刀强敌,你没有胡乱逃窜,也没有放弃倒下的人的生命,而且面对真刀也没失去勇气,已经是足够优秀的继承者了,我还能要求什么?难道要求你击败我吗?” 北辰归蝶红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很少得到父亲这样的认可,这番话在她耳中犹如天籁,让她感到苦尽甘来。 白维小声说:“其实击败你也没什么难度……” “白先生!”归蝶回头埋怨的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告退。”白维觉得自己应该在屋外。 “等等!”北辰玄马出声留人:“你……劳烦留下,我待一会儿想要和阁下单独谈一谈。” 白维不太乐意,北辰归蝶对他做了个口型——拜托啦,会附赠好吃的点心的。 白维勉为骑男的答应了:“彳亍。” 然后他在父女二人诧异的视线中,挑了个角落,把护面带上,然后躺了下去,装作「我重伤倒地」的模样,很有演员的敬业精神。 北辰归蝶尴尬道:“他平日不是这样的。” 北辰玄马复杂道:“意思是平日比这个还要糟糕吗?” 归蝶红着脸说:“当然不是,是个很正经也很成熟的人。” “完全看不出来,比我当年还要皮,我当年可是个鬼火少年。” “父亲……”她拉长语调开始撒娇。 北辰玄马拍了拍女儿肩膀:“但能在关键时候站出来,是个不错的男人,还有痛殴我的实力,你的眼光很好,比你母亲好多了……我当年可是被你爷爷揍得很惨啊。” 老父亲期许道:“去吧,去最后一步,完成百人一揆的试炼!” 北辰归蝶认真点头,走向道馆的出口,推开门,深呼吸一口气,走向北辰家的祠堂。 待她离开,北辰玄马起身,他伤得并不重,只是装的虚弱让女儿来关心关心自己。 他走到白维边上:“走吧,白先生,我们去聊一聊。” 白维不乐意爬起来:“可我伤得很重。” “骗医药费是吧,我给你加一倍!” “好的老板!” “还有你们,醒过来的都别装了!赶紧收拾去!” 哗啦啦的一通嘈杂声,原本以为昏死过去的七八人爬起来了一半,摸着脑袋尬笑着跑出门外,先前躺着一动不动如同大体老师,才几秒钟就活奔乱跳……人体,很神奇吧。 白维:“啧……” …… 来到接待室,一名年长些的女佣放下医疗箱,正在用镊子拔掉北辰玄马脸上的刺。 阿藤处理好伤口,消毒之后贴上绷带。因为是穿刺伤,没办法缝合,只能等着自己愈合。 白维看着北辰玄马的视线很微妙。 “我没事的,不过是挨一拳头罢了。”北辰玄马误会了他的眼神。 “看来是我打的轻了点。”白维回了句。 “嗯?” “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你使用炎拳的。”白维也不客气。 “为什么?”北辰玄马疑惑,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对白维印象反而不错,他不讨厌这种表面不着调但是内里很有原则的男人。 否则也不会同意女儿把自己的机车借给白维。 “你都砍了自己的女儿,我还不能对你有情破颜了?”白维面无表情。 北辰玄马闻言当即哈哈大笑:“说得对,这种男人是应该打的狠一点!” 北辰玄马捂着脸说:“我当然很疼惜我的女儿,所以我心底也很舍不得,但有些事即便舍不得也要去做…… 我是个父亲,也是北辰家主,无条件的宠溺她不是我该做的事,那是她丈夫该去做的事。” 白维挑眉:“请有话直说。” 北辰玄马点头,旋即正色道:“来做我的儿子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拒绝!” 白维不假思索的回绝。 “为什么?” “这还需要什么理由?”白维虚着眼睛:“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说是如果……我是有父亲的人呢?” 北辰玄马当即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失礼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儿子可不是地位低下的养子。” “是女婿。” 他解释道:“若是和归蝶成婚,那你以后自然也是我的儿子了。” 白维挑眉,女婿和儿子还是有区别的吧。 哦,这里是瀛洲,不论女嫁男,还是男入赘,都需要改一次姓氏。 白维摇了摇头:“容我拒绝。” 北辰玄马又问:“这又是为什么?” “北辰维这个名字不好听。” “嗯……”北辰玄马沉吟一会儿,摇头说:“我年轻时候也这么想,男人哪能入赘。” “然后?” “被我妻子睡服了。”他唏嘘道:“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迫枕营业的一天。” 白维不想听中年老男人炫耀这个。毕竟他是个后宫佳丽无一人的孤巢老帝王。 “我对你的爱情不感兴趣。”白维摆了摆手:“没事我就走了。” “当然有事。”北辰玄马招呼道:“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让旁人知道莫不会以为我们对客人太过于疏忽,招待不周呢。” 白维的确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局面,特别当对方用看女婿的眼神打量着他的时候,彼此之间的心理地位就不平等了,竭力否认吗?好像也不太礼貌。 身为一个男人,面对姑娘的直球。哪怕心底不喜欢,也要表现的委婉一些。 更别说北辰归蝶的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出色,漂亮毋庸置疑,颜值非常能打,身高也不像是短腿粗腿的瀛洲姑娘,性格落落大方,家世清白且有名望,各方面无可挑剔。 单论虚荣心,是比较膨胀。可白维过去作为帝王已经被迫虚荣了很多年了。 以前欧罗巴的某些公国领主为了从帝国铁骑之下求得一条生路,别说女儿,老婆正妃都愿意直接双手奉上,本人来到黄金王座之前三拜九叩,化身究极舔狗。 不是身在高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人类可以说违心之言说到自己都相信的地步,古代皇帝并非都是昏庸无能之辈,谗臣比忠臣拉胯。但是说话是真的好听,做事也漂亮。 可这些人最后还是被白维一把火烧了。 公国打过来的糖衣炮弹,他一概不要,统统打了回去。 什么漂亮公主,直接送去进行红色教育,教育成我谠人员,送回公国开始进行暗线布置。 虚荣心罢了,早已看透了浮华沧桑,一个漂亮女孩带来的这点小小的虚荣算得了什么? 虚荣心好克制,但麻烦的是真情实意。 白维面对面的是北辰玄马,对方想聊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人是有惯性的。 上一辈子帝王保持单身是有理由的,他不能留下子嗣血脉也不能有任何婚姻,为了保证自己的铁血无情的形象,且不能让联姻成为利益枷锁,以免留下迷恋导致各种清算不彻底。 导师的身份没有什么必须保持单身的理由,也不是没有被猛烈追求过,都有过这样的经验,只是白维搬出了老一套的「大业未成,何以成家」的说法,搪塞了过去,再然后就是马甲暴毙。 这种惯性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别看他嘴上说着蠢蠢欲动,但内心早已躺平变成了咸鱼一条。 若是真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白维也该有点自觉,但眼下还到不了这个程度。 毕竟爱情这东西,来不来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某一世的白维对柳生雪千代一见钟情,惦记了多年,最后也只是将感情深藏心底。 或许,每一个看上去很随意的咸鱼,实则对爱情有着极高的期许。 只是内心清楚永远得不到这样的爱情,所以也不奢求,选择了躺平。 这也真是矛盾……大概没有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爱情。 平平淡淡相濡以沫很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好,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很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很好,一见钟情更好,甚至有缺憾的爱情也好。 寿命论很好。抱憾终身很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很好。 纵使相逢应不识也好。 虐恋,也是恋嘛。 人不过是想要爱和被爱,这是本能的需求,没什么可耻。 只不过爱情总该葬在婚姻里。但若是没有爱情就谈及婚姻,现代人不太能接受。 北辰玄马注意到白维的平静目光也是了然失笑:“原来是这样。” 看来是真的没什么意图啊。 “是我唐突了。”北辰玄马道歉:“我不该摆出这幅态度来。” “没什么。”白维摇头。 “不过我还是会很期待,你真心实意喊我一声父亲的。” “梦里啥都有。”白维翻了个白眼。 “我女儿哪里不好?”北辰玄马奇怪的问。 “很好。”白维说:“她是个好姑娘,聪慧、上进、端正……是个带出去只会令男主人增光的女性。” 北辰玄马连连点头,这就是他的女儿,夸的好,继续夸。 “可哪里不好?” “都很好。” 只是这样的女孩我见了很多。 北辰玄马摇头:“你这是答非所问。” 白维换了一种说法:“富士山的雪景你看过吗?” “当然,我结婚就是在富士山的神社里拍的婚纱照。” “冲绳的大海,京都的古寺?” “都看过。” “那么,江南的风景、西北的雄山,桂林的好水,西安的古城,杭州的西子呢?” “我,没出国过。” “可即便你去了,大概心底也只是赞叹一句,然后回来还是看你喜欢的富士山。” 北辰玄马有些明白了。 白维说:“瀛洲的富士山很好,京都的古寺、大阪的神社也很好,春日盛放的樱花也好看,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可我偏偏谈不上喜欢,仅仅只是欣赏。对我而言,这远不如家乡的景观,不如我亲手种下的那棵树。” 北辰玄马沉吟:“倒是忘记了,你是个明国人。” “是。” 也不是。 “我的思乡情绪比较重一些。”白维推了推空气眼镜:“我迟早要回去看看。” 当然,不一定回的是明国。 北辰玄马说:“瀛洲很好,你没喜欢上,或许只是呆的不够久。” 白维起身:“也许吧……话说完了,我且先告辞了。” 北辰玄马送白维出了正门,等回了书房,见到北辰归蝶站在书房里,手掌抓着袖子,用力的扯着衣角。 她虽然成熟了,但小动作还是改不了,每次心底难受了,都会低下头,撕扯衣角。 “谁让你偷听的。”北辰玄马无奈的说。 “我……”北辰归蝶垂头丧气,像只飞机耳的奶猫,倔强道:“我只是路过。” “他说的很明白了。” “我不懂。” “归蝶……” “父亲,我不懂!”她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不想懂。” 北辰玄马无奈,他经历的感情一帆风顺,从未有过这种单方面的情况,下意识就认为得不到就放手。 白维是个明国人,北辰家留不住的。 老父亲说道:“未必要是他的,你还年轻,也还小,每个人对第一次的感情总会抱有幻想……你也能遇到更好的。” “或许吧。”北辰归蝶并不否认。 她并不是看开了,而是重复了之前白维的话。 “瀛洲有樱花、有富士山、有神社、有道馆,有的是英俊勇武的男子,风流倜傥的少年。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但是……” 她红着眼眶攥紧衣角。 “我偏偏不喜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可爱吗? 北辰家诸事了结,家事他也管不上。 拿了加倍的医药费和报酬便赶回了家里。 临走之前,与和泉道馆签订了简单的合同,薪资日结,每周最少上课一次,时间最少四个小时,时薪一万四千円。 因为是临时合同,所以给不了更多。如果是每周固定到场五天,薪资还能再翻一倍。 单纯靠招收弟子的学杂费,能维持这样的道馆扩张么? 答案是不能。 那么这类道馆到底是靠什么在挣钱? 人脉,手腕。 各个道馆都有除了道馆之外的产业在扩散,门下弟子越多意味着关系网络越多,政界商界要人八成都和道馆里的高手有所接触,这其中隐形利益很大,只是到了如今,已经过去了野蛮人拓荒时代,利益分割形成,很难再有新的道馆出现。 白维对这些心底门清,实际上佛山津门的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他当初从少年宫出来,被冠以十里八乡的神童之名,最后没有选择各个武馆、俱乐部的招揽。 一旦加入,可能将来就要一直打职业,他转而选择了国立武道场馆,接受了平均的资源培养,也兼顾了学业,顺带照顾妹妹。 一个行业的挣钱手段自然不源自于这方面。 就好比一个艺人难道收入只来自于片酬吗? 生意可不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事。 白维只是找个兼职而已,什么时候腻味了就去隔壁川菜馆炒辣椒,又或者去附近另一家中华店里剪牛杂。 这才是靠手艺吃饭。 …… 柳生宅邸正门外。 一名倩影站在门口位置,抬起手,想要按下门铃,但是又放下。 几次抬起手,也不知道是在犹豫着什么。 “唉……直接敲门进去不就好了?” 她念叨着:“我这是在矫情什么?” 神宫寺已经结束了京都之行返回了江户,刚刚从神宫报备结束便忙不迭的来到了柳生宅。 甚至拖着行李箱,步履匆匆,她心底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过来蹭饭,不想做饭了。 但走到门口才注意到自己心跳的很大声,抬起手不知道按不按门铃。 此时的心情和以往都大有不同,以前不会这般紧张和局促。 紧张什么呢? 她不知道。 或许是因为一路奔波过来,没化妆? 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敲门后该怎么打招呼才好? 还是因为可能开门的是…… 她不自觉的想到了谁,一下子心跳更加剧烈了,砰砰砰的,用力的输送着血液,体温开始升高。 神宫寺捧着烫起来的脸:“我这是怎么了?要发烧了?振作一点啊我自己……” 在门前徘徊不定了好一会儿,她安抚着情绪,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过来打招呼,没什么可紧张的。 万万万……万一是他开的门,我也和过去一样打个招呼就好了。 就问一句「吃了吗」这样的平淡开局,他是明国人,用这句做开场白最合适了。 如果他说没吃,我就正好来蹭饭。 如果他说吃了,我就正好来蹭剩饭。 不过……会不会被他觉得我是个饭桶啊?整天来蹭饭,是不是会嫌弃我不会做饭?虽然我真的不太会料理,要不要回去报个料理课程? 对哦,神宫里好像也有新娘修行的课程,还是花仪大人主持的……嗯? 不对不对,我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乱七八糟的,新娘什么的,对我还早了点,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不是应该提前预习一下有备无患比较好?新娘子啊,白无垢啊,拜堂成亲啊,诶嘿,诶嘿嘿嘿…… 她还没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变得可爱了起来,变成了往日她看过的少女漫画里的女角色。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咳嗽声:“嗯咳!” 她立刻回过头,看见三步外站着的青年。 “呀!”她叫道:“你什么时候躲在那的!” “从你傻笑开始。”白维以手扶额:“你是不是去了京都一趟之后,智商被平均线拉低了?” “我,我,我没有!”说话结结巴巴的,一副被戳到弱点的神态,她莫名心虚。 神宫寺咲心虚了一阵子,很快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心虚,又想着要挺起胸来。 可白维就这么迎面走了过来。 她强势没一秒就变成了缩头鸟,注意到白维正在用很平静的视线看着她。 但越是这样平静,她越是脸色烧的厉害。 你要说话就说话,干嘛要靠过来啊! 白维一边看着她一边走近。但是沉默不言,这反而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神宫寺咲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很快抬起偷偷瞥了一眼,然后再度低下头,低的更低。 白维的右脚已经踏到跟前,她红着脸往后退,一进一退,重复了三步。 她的后背已经完全贴在了门上,后脚跟也抵住铁门,发出不算沉闷的声响。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什么慌乱,眼看着就要撞上了,下意识举起双手护在身前,右手攥着左手拇指,放在胸口前方,丰满的胸口被积压成面团形状。 神宫寺咲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甚至忘记了开口呵斥。 她的思考能力快被剥夺了,头脑混乱无比,几乎变成蚊香眼,活脱脱的喜多川海梦。 更加过分的是青年的左手越过肩膀压在了门上,咚的一声,如同敲在心头上的大石头。 女孩顷刻间溃不成军:“你你你……” 像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兔子,可爱的瑟瑟发抖。但似乎又在期待着被禽兽动手动脚做些什么。 白维的左手很自然的放在了她的腰间位置,隔着衣裳抚摸着柔软的腰肢。 神宫寺的身材较为成熟丰满。但极其不科学的有着细腰。虽然不能和柳生霜月这样3A面板比较,但她的腰部还不到胸围的五分之三,往下就是胯骨,往上是肋骨,腰部柔软却不软糯,手感极佳。 白维下意识摸了几秒钟才确定这真的是腰部,很惊讶的看了眼神宫寺,这身材的三围比例太不科学了吧? 神宫寺心神紧张咬着牙关绷紧肌肉,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手掌传来的体温,心跳快的让她紧张的想要打嗝,身体紧绷着轻微颤抖,却还是一副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的欲拒还迎。 白维:“……” 他低头看了眼刚刚被神宫寺挡的严严实实的钥匙孔,嘴角抽搐。 我只是想开个门,你堵着我家门口不让进还一副怒发冲冠的盯着我干嘛? 咔!金属机扩声传来,白维很快松开手,他意识到自己摸的有些久了……但手感真的很好。 手掌离开让神宫寺稍稍松了口气,又稍稍有些失望,她疑惑着为什么碰了一下就不碰了。 “你最好站稳点。”白维说,同时右手扭转。 “什么?”神宫寺咲没听清。 解锁的大门敞开,她的后背失去支撑,后仰着即将摔倒,门后铺着鹅卵石,后脑勺着地怕是要磕出大包。 不过后背一股支撑力传来,她没有落地。 白维盯着她的腰部,赞了句:“好腰。” 神宫寺瞪着他,惊吓之后,什么旖旎都没了:“你要开门早说啊。” “我不是开门还能是什么?”白维莫名的问。 “你……”神宫寺咲脸色涨红,她说不出来刚刚的幻想,挥着小拳头狂乱的砸过去。 但又怕太用力,于是只听到哒哒哒的声音,但力道堪比艾师傅刮痧。 白维不闪也不躲,托起她的腰,一个转身旋步走入门内,一手托着人,一手放下行李箱,脚后跟靠在门上,把门关上,动作潇洒的如同在舞会中央的圆舞步。 而他的手里自然就是舞会的女伴,转了一圈后,身体后仰,倒在男士臂弯中,浪漫而写意。 神宫寺咲眯起眼睛,现在她又觉得这个误会很不错,喜笑颜开。 然后她屁股先落地了,摔倒在地上:“哎呀!” 白维松开手,让她摔倒在草坪上,神宫寺摸着屁股起身,侧过头一看,脸色一白。 “误会。”白维松开手,像个忙不迭把妹子丢在地上的城市猎人孟波。 柳生霜月握着滴着血水的菜刀站在玄关口,虚着眼睛:“我在听。” 白维干笑:“真是误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被撩了,破防了! 柳生霜月当然没有把菜刀送进神宫寺的肚子里,而是转身走入了室内。 因为开水壶响了。 她关掉了灶台,然后洗了手上的血腥味道,擦干净,走了出来,然后伸出手。 “兄长,抱我。” “?”白维愣住。 日语中的「抱」是一语双关。 “抱我。”她重复了一遍,用的是明国话。 “啊,啊?”白维仍然反应迟钝了一秒,但柳生霜月主动抱了过来。 她踮起脚,弥补身高差,双手环着青年的脖子而不是腰,拥抱不像是家人,而像是情人。 和神宫寺咲不一样,柳生霜月的身材纤细而高挑,重量很轻,身体十分匀称且协调。 每次调侃她是对A要不起。但实际上拥抱了才知道也并不是完全的一马平川太平公主。 至少……肋骨不会挫到人。 和符华妈妈不一样,还有发展空间,将来有了孩子也不用从小喝奶粉。 柳生霜月并不是亲生妹妹,血缘关系早已拐出了十几代。 起初两人不太熟,后来哪怕熟悉了,白维也会避免和她太多肢体接触。 哪怕是亲兄妹,到了一定年龄也会相看两厌。即便有,那也是亲姐单方面暴打亲弟。 回想起过去的接触,最近的一次已经是多年前了,还没成年的少年背着十三岁的女孩跑了十几公里去医院,她水土不服引发了严重的症状。 这样的拥抱,似乎没有过。 柳生霜月对情感的表达一向比较含蓄,她这么大大方方的索要拥抱还是第一次。 下巴搁在青年的肩膀上,霜月测过视线对着神宫寺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是…… 神宫寺眼不见心不烦,躺在了草地上,头顶身下一片绿色。 哼,这个兄控。 拥抱是很好的舒缓压力的方式,歪果街头似乎都有人会举着免费拥抱的牌子。 柳生霜月拥抱之后彻底舒缓了精神压力。虽然舍不得离开,但还是放开手,因为菜还在锅里。 即将松开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大胆的举动。 但做都做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她突然想着要是这时候亲一下会不会更加顺理成章。 她贴近了一下,呼吸急促,气息喷吐在面骨构建的曲线上。 仅仅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女孩抿着嘴唇,嘴唇残留着淡淡的粉色唇膏。 心理挣扎片刻,她放下脚后跟,头也不回的跑进玄关。 “菜烧糊了!” 白维站在原地,身上还留着香水味道。 他愣在原地,从心态到神态,都表现的不知所措。 “吃饭了。”神宫寺咲故意在他耳边大声呵斥,然后鼓着脸颊走近玄关。 “emmm……”白维拉长鼻音,陷入沉思。 我这是。 被自己妹妹破防了吗? 有点破防,心态稳不住,为什么嘴角正在疯狂上扬,为什么心情变得极好。 我的嘴巴背叛了,我的大脑,你在做什么?难道你也背叛了吗? 一直以孔夫子为偶像的谦谦君子的我,此时居然有些控制不住? 白维奇怪的在草坪上转了几圈。如果不是还有人看着,他觉得自己应该会打一套拳或者翻几个跟头。 就像第一次表白的小男生一样高兴一番。 至于吗?至于吗? 但是,高兴啊。 为什么高兴呢? “是啊,为什么呢?”白维也很奇怪的自言自语。 只是,被拥抱了一下而已,只是亲人之间的简单拥抱罢了,虽然过去不曾有过。 白维仰起头看着漫天星空。 “第一次发现自己心底居然这么缺爱……” 肯定是太寂寞了,否则单单一个拥抱能破防他?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似乎很久之前,就没有被谁拥抱过了,男人之间的拥抱当然有,只是这不算。 自己下意识守身如玉,也没什么和异性亲密接触的机会,倒是经常和男性在一起抵足而眠,好兄弟一被子嘛,不这样怎么才能拉出靠谱的军队来,还得靠忽悠、利益和人格魅力,然后不知道是哪个狗日的传出去导师喜欢孔武有力的男人……焯! 白维看向自己的手掌,不自觉的就回想起先前一系列的触感。 北辰归蝶的胸脯……虽然裹得很紧,但也挺有料的。 神宫寺的腰肢……柔软且结实,纤细的盈盈一握。 霜月的拥抱……真好啊真好啊。 “嗯?” 白维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回味什么东西,他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然后连忙甩了甩手,走到水池边不断冲洗双手,冷水流过手上,冷却滚烫的手掌温度。 他用力的搓手,想要将这部分回味的记忆当做黑历史抛之脑后。 “发情期,发情期要到了啊……” “本能在蠢蠢欲动。” “压制住啊我。” 然而越是要求不想,越是容易想起来,他还是会回忆起肢体接触的触感,以及刚刚的蠢蠢欲动。 上辈子的白维是帝王,执掌黄金大权,想要遏制自己的情感和情绪非常容易,一个念头就能摒弃情感。 这一辈子没这么好用的外挂,过去如此之久,差不多黄金大权带来的性冷淡后遗症也终于有了治愈的可能。 过去他能平淡的看着蛇姬舞女扭动腰肢跳着香烟至极肉浪翻滚的舞蹈而无动于衷,眼里目睹一切,心中只会思考着宴会上的杯弓蛇影,对其他事毫无悸动,如同看着一群白骨在搔首弄姿,付之一笑。 没了黄金大权后,他也是个凡人,也会有七情六欲,也能体会到女孩子香香软软的异性魅力。 而不是过去那根将欲望完全抹杀的无情帝王和正确导师。 他正在被牵动心神,影响着判断。 选择了为人,自然就从云端坠落,从俯瞰尘世的帝王变成了行万里路的凡人。 有血有肉,也意味着有情有欲。 白维也意识到自己开始蠢蠢欲动。但没其他方式遏制,只能自己冲凉冷茎,但这种压制始终都是暂时。 众所周知,长期不冲的后果就是梦里遗出来,那爆发的时候可糟糕透了。 但又能如何呢?他只能选择压制。 白维还不适应如今的自己,他用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把自己变成了正常的自己。但也是吃了饭便草草离开座位,看上去像是在逃跑,背影很狼狈。 可这般模样,反而让柳生霜月吃惊了好一会儿。 “我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她自言自语的说:“把兄长吓到了……” “有吗?”神宫寺吃完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刚刚是在躲着我。” “是啊,刚刚也在躲着我呢。”神宫寺咲翻了个身:“但这或许是好事。” “为什么?” “如果他还无动于衷,证明他完全没多想。但现在他有了反应,就意味着他也有些乱了,难道不是好事?” 柳生霜月失落一扫而空,她眸子亮了起来:“对啊,是好事!” 她高兴的跳起来,这意味着她被当做异性来看待了,而不是被当做妹妹来看。 神宫寺歪着头,能理解霜月这么高兴。但她现在不能很好的共情,反而觉得不太舒服。 过去她会调侃「如果我努努力也能拿下你哥,等我嫁进来,你得称呼我为姐姐,给我奉茶」,现在完全没这个念头,反而觉得有些胸闷。 她改口吐槽演示情绪:“我以前就觉得,霜月你是不是兄控过度了?” 柳生霜月奇怪的说:“我不是兄控啊。” 神宫寺咲噎住。 柳生霜月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我真的不是,我是将兄长当做异性看待的……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了,我称呼他为兄长,但我不是真心实意……从来都不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困意再度涌来。 白维冲洗之后,迅速有了困倦的睡意。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意味着他的灵魂和肉体再一次产生了偏差,而一旦落入睡眠,灵魂又会被灵界海洋的潮汐卷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没办法……白维只能启动了先前留下的坐标,就像是落下的一枚船锚。 老马即便蒙着眼睛就能回到自己最熟悉的那片草场,鱼儿总能找到最适合浅析的洋流,同样的道理。 白维有了这枚坐标,能轻而易举的回到想要回到的位置。 即便他不乐意,也还是得继续上身缪雪儿。 普通人的身体没办法承受两个灵魂。 但缪雪儿是女巫和龙裔的混血。作为黄金的信徒,承受加护,其本身的特殊让白维能够以外附魂的形式暂且逗留在她近侧。 闭上眼睛,linkstart。 室内一片安安静静,白维的意识飘向远方。 短短半分钟不到,室内突然多出一道白色的影子。 它从门的缝隙里穿过,白色的影子延展膨胀,琥珀色眼瞳的白蛇吐着信子盘踞在床脚位置,落地的时候,又幻化为类人模样。 泷媛神摇了摇头:“魂游天外,也不担心被人篡夺肉体。” 她选了个就近位置坐下,双腿化作蛇尾,缠绕住白维的手腕。 顿时徘徊在四周的不干不净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如同看见了火光的野兽。 她安坐了一小会儿,忽然又听到了什么额外的动静。 叮铃铃……铃铛的声音传来,窗户边缘忽然飘落樱花的花瓣。 泷媛看向窗外,视线迎上了一双兽类的瞳孔。 大狐狸的虚影停留短暂,一闪而逝。 泷媛拾起窗台上的花瓣,将一片樱色花瓣吞入口中。 她吐出蛇信子,舌尖绽放出紫色的雷光电弧,继而眯起眼睛。 尾巴又箍的更紧了些。 …… 同盟国,高登城,郁金香。 缪雪儿洗漱结束,一如既往的做着不起眼打扮,吃了早餐后来到课堂。 但她注意到了同学们的异样视线。 郁金香学校就这么大,事情很快就会扩散出去。 事关阿莲娜ꔷ采佩什,她被缪雪儿击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郁金香了吧,只是不知道人云亦云以讹传讹,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什么样的版本。 有名大大咧咧的双头山怪的一只脑袋就凑过来,好奇无比的问。 “缪雪儿,听说你昨天在实战中击败了阿莲娜是真的吗?” “这个……”缪雪儿尴尬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默认。 “还真有这回事?我还以为是假的。”山怪的那只脑袋又问:“大伙传闻说,你过去还有一个丝袜绞首者的外号也是真的?” “??”缪雪儿头顶升起问号:“丝袜,绞首?” “假的吗?那他们说你摘下眼镜就会变身成披着龙鳞甲的战士也是假的?” 缪雪儿长大小嘴,这传闻的离谱程度还是超过她的意料之外。 摘下眼镜就能变身,你以为我姓蓝啊! 她以手扶额,实在不想解释这种事。 但麻烦的事或许还会接踵而至,她击败了阿莲娜ꔷ采佩什,这意味着她的实力和阿莲娜处于同一梯队。但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如果后续有人来挑战她怎么办? 郁金香的学风,或者说整个剑花联盟的风格都是逢敌必战。 简直武德充沛到了极致。 倘若怯战,必然被人指摘,各种词汇戳脊梁骨。 呜呜呜,我平静的学院生活啊。 缪雪儿应付走了好几个好奇的来打探的人之后,趴在桌子上,感叹自己的平静日子即将一去不返。 上课是无聊的,学习的过程也是痛苦的。如果谁说自己在享受肯定是他妈的骗人。 她以往很容易集中精神在书本上。但今天久久都不能集中精神,以至于走了神,没来及记录黑板上的文字。 缪雪儿更倾向于做个法师,水系法师,再考个医师证,就很轻松的在大城市里站稳脚跟。 这时候的毕业生直接投入社会贡献劳动力的只占少部分,剑花联盟里的毕业生大多都是有着建设家国的崇高理想,认认真真的学术派和没那么多复杂念头只想搞钱派是少数。 混吃等死的乐天派几乎绝迹,在一群都是奋斗逼的校园里,很难会有普普通通的咸鱼。 混文凭的缪雪儿怎么看都像个异类,以往她也有自己是一条深海咸鱼干的自觉,可一旦意识到自己拥有力量之后,她的念头也不可避免的被动摇,意识到自己并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未来骤然间多出了几种选择,也自然变得犹豫不决。 毕竟,温饱之上是更高的精神追求,她何尝不是内心憧憬着莉莉安奴这般青史留名的大人物。 只是从心态上来说,她还远远称不上是一名战士,就连打赢阿莲娜也是靠魔鬼先生的代打,没有魔鬼先生的帮助,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心情烦闷,缪雪儿也没什么心思在课程上,频频走神,甚至被教授看出来了,课后还单独找她谈了谈,大抵是不希望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从理论派变成实战派吧。 她的性格很适合做学术,可惜天赋和性格配合的不是很好。 然后上午第二堂课更是绝活,今天老师不想上课,直接一拍桌子,拿出一沓试卷,顿时教室内哀嚎一片。 随堂测验开始了。 缪雪儿望着题目头皮发麻,超过一半以上她都不会,这不能怪她,并不是她的问题,她相信自己这个水平仍然是中等,只是和上等仍然有很强的差距。 考试的过程中,她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不会之中,心头想着如果有魔鬼先生在,是不是能直接偷看到别人的试卷把答案告诉她。 作弊可耻……但作弊不被抓就是个人的本事。 谁能当着圣域法师的面作弊成功不被发现,那绝对是值得拿出去吹嘘的资本。 等下课铃响起,很多人心脏险些骤停,缪雪儿躺在椅子上,整个人瘫软下去,如同被抽调脊椎似的,整个教室内超过五分之四的人都是同样的表情,仰头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痛的精神折磨和审问,满脑子都是对宇宙的未知和对人生的迷茫。 老师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七分愉悦的笑容收好试卷装进袋子里走人了。 留下一群怀疑人生的高材生们,等缪雪儿缓过气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她霍然起身。 糟糕!这时候还不去食堂,可能几种性价比高的套餐都要被抢完了,余下的必然是又贵又难吃的那些,譬如什么金枪鱼沙拉,什么仰望星空派,什么男人加油站套餐,什么女人养颜套餐,啃驴皮就啃驴皮,还说的什么胶原蛋白,这里是大学,又不是小学生被迫配餐。 抢午饭这种事,对任何学生而言都是有关生存的大事。 她迟到了十分钟时间,看着空空荡荡的套餐券以及食堂打饭的章鱼阿姨的无奈表情,只能颤抖着手含泪要了一份又贵又不好吃的不列颠烩饭。 和午餐搏斗许久,缪雪儿用力的咬着腮帮,把刺鼻气味的海鲜咽下肚子,靠着龙裔的强大肠胃消化掉,好在她的体质很强,不用担心食物中毒的问题。 看着盘子被吃光后,缪雪儿由衷的生出了真不容易的感慨,表情也多了几份苦尽甘来的笑容,拿起附赠的蛋挞,甜蜜蜜的咬上一口,她非常喜欢甜食,只是不敢多吃,吃多了就容易长肉,会把大量脂肪堆积在胸口,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挺着巨大的胸口脂肪,被压的腰酸背痛肩膀肿胀。 因为龙裔的胸腔位置是火焰袋,她记得母亲的火焰袋就很大,生气的时候一旦开始深呼吸,喷涂烈火,胸口都燃烧着熊熊火光,而积攒的脂肪也容易被迅速消耗掉,产生大量的热,她过去了为了缩减火焰袋的脂肪比重费了不少功夫练习喷火。 但长大以后反而不习惯喷涂火焰,因为……动作滑稽而且效果不好。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龙息,本质上和毒蛇喷涂的毒液是相似的,温度高,但威力不算很强,必须彻底激活龙血才能发挥作用,她不会,她母亲也不会,在家里这种火焰最大的用处就是炒菜。 难得吃一次甜食,缪雪儿幸福的眯起眼睛。 她却是并未意识到,风平浪静的小日子……已经结束咧。 第一百七十九章 导师の注视 “加入我们搏击社吧。” “哈?” “看我们这健壮的肉身,这健全的肌肉,这健康的身体,加入搏击社,和我们努力锻炼身体,小姑娘,你是龙裔,天赋不能浪费在学习上啊!” “我是学生,学习是我的天职啊。” “老妹,你摸着自己良心说一说。难道你不想要解放自己躯壳内的力量吗!加入我们,兄弟姐妹们的肌肉随便你摸!” “就算你一脸骄傲的展示你的肌肉我也一点都不高兴!” “没办法……看来需要带你实际去社团体验一下你才能明白肌肉的美感……很多人在加入肉体改造社之前,都是这么说的。但他们最后都变得和我们一样,成为了理想中的自己。” “你不要过来啊!!” 缪雪儿都被吓到喷火了。 …… “小姐!” “你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您不用担心,我们和那群肌肉野蛮人并不是同一类。” “那你不是来邀请我加入社团的咯?” “当然不是不是!” “我能走吗,我下午还要上课。”缪雪儿觉得对方脑子不太好使,郁金香的社团里都是一群怪咖聚集地。 “何必这么着急,且听我自我介绍完,我们社团是以法师为主体,我想邀请你加入。” “法师?”缪雪儿稍稍放下警惕,好奇的问:“真的是法师?” “当然,我们崇尚法师的力量!” “既然是法师,为什么邀请我?我连三环法术都不会构建……” “这根本不是问题,啊哈哈哈,法术难道难度越高越好吗?” “哦?”缪雪儿稍微心动了一下。 “法术,越简便越好!纯粹的破坏力才是唯一!加入我们社团,让我们带你领略火焰和爆杀的美吧!” 来人高举着拳头:“让火焰和爆裂魔法的光芒照耀全世界!你很有天赋,跟我学传火吧!” 缪雪儿大惊失色。 “你们是传火社?!” 那群整天研究炸别人和炸自己的变态? 她还记得之前看过一场决斗,其中一方就是火球社,上擂台的时候,直接揣着爆裂结晶石冲过去一个擒抱。 他们做出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喝下加大剂量的爆炸滴露冲过去抱住对手引发魔力坍塌现象的爆破; 让火焰缠绕躯壳,化作火焰斗篷,贴上去脏对面; 给盾牌上安置爆炸术式冲上去用盾牌砸人。 “不错,我们就是荣光永存的传火……诶!诶诶诶!别跑啊!我还没说完!” …… “你们又是哪位?” “这位小姐,我看你天赋异禀,不如加入我们暗夜女神社团。” “这是什么社团,完全没听过。” “我们崇拜暗夜女神,遵从她的麾下,行踪隐秘。” “暗夜女神?” “是的,这位小姐,你可否花费一点时间,了解一下我们高贵的暗夜女……” “抱歉,我们女巫一族都有统一信仰。” “不冲突的啊,你且看看我们暗夜女神最近的传教视频。” 缪雪儿低头一看,一名穿着黑色服装的虚拟偶像在屏幕上蹦蹦跳跳。 暗夜女神……就这? 啧!亏我这么堤防这么小心翼翼…… 原来是群二刺螈。 …… 连续防着一群社团的招新一个大中午,缪雪儿感觉自己快要神经衰弱。 正经来找自己的社团没有几个,不正经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稍微有点潜力的新人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被不同社团招揽走了,某些怪胎齐聚的社团反而缺人。 绕开这群人,来到教室的时候,她已经显得精疲力竭。 缪雪儿拿出教材,看了下课程表,旋即精神一振,下午课程并不是理论课,而是实际上手操作的课程。 实战演习一月就一次,但其他方面的实操课程也有很多。 机械制造的学生往往都要去车床学着怎么打出一根螺丝钉,电气工程也要学着模拟红黄信号灯,还要学着画CAD,全部都是需要实际动手操作的课程。 两类实操课程,一种是半强制的剑术课程,锻炼身体、学习剑术,半强制指的是基础锻炼达标后,选不选择进阶由学员自己决定,一种是术法的实操课程,这个只在课程中完成。 今天下午的实操课程是术法中的常态召唤。 对,就相当于是游戏王的通常召唤,通过固定媒介、仪式等等进行固定的召唤。 召唤术是每个法师的必修课程之一。但高阶的魔法生物难以召唤,而且大量召唤生物不再被继续用于战场。 而是被当做宠物,所以纯粹的召唤术士越来越少,军方使用的召唤物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元素界的元素生物以及工厂制造的木偶,位阶从低到高,魔兽生物反而基本销声匿迹。 因为它们拥有智慧,它们也怕疼更怕死,遇到万蛇这种召唤兽,打一半觉得要输就直接溜走,卖主求荣熟练的一逼,这还不如选个元素生物或者魔偶巨像。 缪雪儿对于召唤法术很感兴趣,只是到现在没有固定契约过什么,元素生物的召唤基本都是临时契约,一次性用品,小拳石、大岩蛇、水元素、海马什么的,力量消耗完就自己走了,这类没什么单独契约的必要。 而常态下就极强的上位元素精灵是根本遇不到的。 她以前也想过当个召唤术士,将来开个宠物店也不错。 这是一门必修课,缪雪儿坐下来不久,听到了一阵骚动。 门口位置出现一道靓丽的倩影,是阿莲娜,她的身上绑着绷带,似是伤口还没好,看上去比往日憔悴几分,仍然是冰山美人。但多了几份病弱感,比起往日教人心生怜惜。 缪雪儿趴在桌子上,用书本挡住视线,默默咽下愧疚,她可没有想着下那么重的手。但当时也根本没有可能手下留情,她控制不住几几啊。 阿莲娜毫无顾忌的径直朝着缪雪儿的方向走过来。 半个教室的人的视线走看过来,有人拿出了藏在书桌里的薯片,摆出一副看戏的态度。 嚯?居然不闪不躲,直接正面走过来了。 这是要报复回来吗? 我最喜欢看女人打架了,打起来打起来! 缪雪儿把脸藏在书后面,一眨不眨的盯着书本,似乎陶醉于知识的海洋里。 她知道阿莲娜就在附近,呼吸渐渐急促,心跳加快,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 众人包括她都认为会发生些什么。然而阿莲娜仅仅是选了就近的位置坐下。 她没有发难。 这让旁观者有些失望,但她的坐下反而使得缪雪儿如坐针毡,她宁可阿莲娜把她一脚踹出去,也不要什么都不说就这么坐着,她觉得自己就像抱着一枚不定时炸弹,只能听到滴滴滴的声音,却根本看不到显示器上还有多少剩余的时间。 她很紧张,甚至课程开始后,都没办法集中精神,等待课程开始后,她也迟迟没能完成召唤术法的构筑。 她一紧张就容易出错,接连犯错好几次,引发的魔力震荡传遍了教室,引来频频瞩目和同级生的哄笑声,教授也连连摇头。 阿莲娜侧过视线看向她,缪雪儿脸红着恨不得把脑袋连同上半身插进雪地里,就像雪地狐那样。 “你这样构筑错了。”血裔的姑娘给予提示:“基础加三,金星移位,元素界坐标校准。” 缪雪儿稳住心神,快速顺着她的提示重新校准,这一次没有再出错,只是仍然有些手忙脚乱。 阿莲娜把这一切看在眼底,又联想到夏莎所说的话。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缪雪儿,而前一天的缪雪儿和现在根本判若两人。 “果然……昨天的她并不是她。”阿莲娜呢喃低语,声音浅薄的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而她所揣测怀疑的那个人……就站在她的背后! 虚影青年挑起眉头,此时应有恐怖片的音效。 第一百八十章 木!瓜!星!灵! 白维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没出声没说话。 缪雪儿似乎有所察觉,但她的水平太次,加上一整天被追的东奔西跑,根本没时间顾及小小既视感。 当然,她在心底说的那些话,白维都是一字不漏的听进去了 这小姑娘才认识一天时间就有些形成路径依赖了。 不算是好事。 白维可不是真的魔鬼,作为导师,他的教育路线可谓十分昂热,被他敲打出来的好徒弟数量不少,被他捧上神坛的都有一位。 缪雪儿的性格太鸵鸟,除非有什么外因促使她产生改变。 否则她很容易单方面的倒向依靠谁。 这性格很容易被渣男骗,然后性格大变,或许被骗一次才对她的成长有利。 至于这位阿莲娜……她的天赋很不错,不过性格似乎有些偏激,作为血裔倒是无可厚非。 如果有机会,白维倒是想跟她聊一聊,不说别的,就聊一聊「猩红诅咒」。 血裔由古老黑暗族群进化至今,和混沌魔女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祂们如何规避越来越强的猩红诅咒? 可惜,他目前被绑定缪雪儿,不能换号登录。 不然这位阿莲娜倒也是适合寄宿的对象。 这姑娘就适合一通操作,然后让她抱憾终身,好好治一治她的偏执病。 白维嘴角开始上扬,然后压制住这些恶趣味的念头。 …… 召唤课程结束了,缪雪儿拿到了B级的课堂评价,而阿莲娜是A级。 两人课程上也有过几次交谈。虽然都是有关课程方面,但总算是冲淡了生疏。 昨日的事没人再提,曾也是室友也是好朋友,只要刻意规避某些话题,矛盾可以被暂时忽略。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没有隔夜仇。 好在她们相对单纯,交友圈也并不深刻,意识到矛盾放在这里永远都是隔阂,而根会越扎越深,想要拔出它,就必须忍着疼,脓包总要挤,污血总要流。 课程结束,等觉得看不到女孩子互相扯头发的人群散去了,阿莲娜主动开口:“聊一聊?” 缪雪儿收拾好课本,嗯了声:“可以,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譬如说,你想不想转系。”阿莲娜问:“第二学年后,就要固定一个系待着。你虽然以水术士为目标,但现在看来你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唔……”缪雪儿无言以对。 “我不会强迫,但以你个人的性子,一定是在优柔寡断。”阿莲娜语气并不客气,直接揭穿了她的想法:“这样反而耽误时间,下午上课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也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不对!我下午没办法集中精神是因为你在我旁边,谁抱着不定时炸弹都不可能有耐心下来做数学题啦! 缪雪儿委屈的说:“反正时间还有。” “你真是……”阿莲娜下意识就想摆出以往的老妈子脸态度,她也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缪雪儿优柔寡断的性子,恨不得着急的自己来做决定。 就像是看着玩个坦克大战都能花式暴毙的菜鸟,恨不得夺走手柄自己操作一样的心态。 但是……她注意到自己手上绑着的绷带。 顿时噎住。 态度得放缓,不能这么强势,我打不过极度愤怒状态下的她…… 阿莲娜不想再吃一发龙息,那真的很疼,深呼吸调整好心情和语速,正襟危坐着,说出自己的建议。 “你的天赋不在元素法术上。虽然持有战斗天赋,但你不一定能承受太庞大的苦练,龙裔通过不断压迫身体,让自己高速成长,这过程就像是捶打一把兵器,时间相当漫长,龙裔需要五十岁之后才能完全成熟,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赋能系是你能选择的最好途径,你应该成为一名剑术师。” 缪雪儿弱弱的说:“可我不会剑术。” “重剑也是剑。”阿莲娜道:“明国有句话叫做,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缪雪儿想了想,自己徒手提着上百公斤的巨剑龙行虎步的场景。 “我,考虑一下……” 她心里彻底否决了这种可能性,她可不想做个去扫荡深渊的双持巨剑信仰战士。 阿莲娜没有继续劝,这姑娘不仅优柔寡断,而且倔脾气。于是她想要换一些轻松的话题聊一聊,等张开口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很会聊天真菌。 说些什么来套近乎? 开玩笑!我阿莲娜ꔷ采佩什是需要跟别人套近乎的人吗? 我不会啊! 她又一次噎住了。 两个朋友真的很少的姑娘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都在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今天,天气不错蛤。”缪雪儿说出这句话后,恨不得把脑袋插进桌肚里。 “明天,是假期。”阿莲娜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提议:“我最近遇到一家不错的店铺,评价不错,正餐和甜点都挺好,价格也亲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说到这里,眼神稍稍黯然。自从两人友情出现裂痕后,就很久没有谁陪她出门逛街了。 她并不是那么喜欢购物和消费,她从来不想要什么新衣服。而是单纯的喜欢和朋友在一起外出的气氛。 她只是这么提议,很担心自己过去强加的态度给对方带来压力。 “好呀好呀。”缪雪儿也很早就想出去逛街了。但朝露走了之后,她也就找不到任何人随同:“几点钟?” 阿莲娜楞了一下,旋即说:“那就,九点半吧。” “好的,学校门口碰面。”缪雪儿收拾好书籍:“我还要赶着下一趟课,先走了,明天见。” 她匆忙的离开了。 “明天……见。”阿莲娜望着缪雪儿的背影,手指捏着嘴角,居然有几分上扬。 她着实羡慕这个村姑不记仇的乐天性格。如果出个魔法少女组合,她一定是本色出演粉色女主角。 收拾好书籍,她也起身准备离开教室。 但刚刚起身,门外就传来不和谐的声音,门口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她皱起眉头,看向来者和其手下跟班:“这是什么意思?朱蒂ꔷ赛尔维瑟。” 阿莲娜的人缘也同样烂的可以,比起缪雪儿更差,村姑至少不会得罪什么人。 而她进了学校就挑战了不少人。其中也折损了不少人的面子,其中就包括这位朱蒂ꔷ赛尔维瑟。 赛尔维瑟是同盟国中的血裔名门。但并非最古老的三大姓氏。五百年过去,自然很容易形成一定门阀,特别是在人数很少的种族内部。 朱蒂和阿莲娜的矛盾,实际上也是血裔的内部矛盾,前者嫉妒后者,后者轻蔑前者,自然两看相厌。 这次主动找来,当然是为了找茬,难得阿莲娜输了一次,还是输给了缪雪儿,朱蒂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明摆着是来讥讽阿莲娜:“痛打落水狗而已,看看你如今变的多狼狈,啊,心里畅快多了。” “看来你也就这点能耐。”阿莲娜懒得多费唇舌:“既然是落井下石,你的石头呢?可别光说不练。” 朱蒂眯起眼睛:“你这是主动讨打?” “是我讨打,还是你在犯贱?别忘了,就你这种货色,我哪怕受了伤也能单手收拾。” 阿莲娜不是白雪公主,讽刺她也会,而且非常擅长。 性格使然,她很容易就能出口伤人,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言弹扫射,让人遍体鳞伤重伤倒地。 冰血美人搭配毒舌简直是bestmatch。 朱蒂露出獠牙,眸子猩红,暗沉的血色在她的裙摆下张牙舞爪。 阿莲娜平淡的抬起手,拆下了手腕上的绷带,露出白皙的毫无伤痕的皮肤。 朱蒂当场怔住:“你……你居然是假装。” “我可没有你这么无聊,不过是恢复的快一点而已。”阿莲娜凡尔赛道:“不死鸟的眼泪,知道吗?赛尔维瑟的财力也购入的起啊?哦,我忘记了,你当初跟我决斗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周多……你为什么不用?” 朱蒂脸色铁青,本是想着趁着对方受伤来踩一波,没想到端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一个采佩什……”她咬牙切齿道:“这种级别的灵药,说用就用!” “你不用阴阳怪气我的出身和姓氏。”阿莲娜瞥了眼朱蒂:“这也只会让你自己显得更低劣。” 朱蒂的眼瞳里的愤怒再也遮掩不住。但阿莲娜懒得理会,直接绕过她走向门外。 “你可要小心自己的朋友。”朱蒂隔着背影放出狠话:“别什么时候就被弄残了。” 室内温度骤降,朱蒂冷笑着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她的半个身体悄然间冻结成冰。 “采佩什家族的血裔都很护短,我希望你能深刻的记住这一点。”阿莲娜的眸子如同冬日凝结的湖面。 “我向赐予吾等姓氏的导师起誓……倘若你敢对我的朋友出手,我便要杀你一千遍……” “也不够!” (导师本师:嚯!) 阿莲娜离开,冰霜的魔力逐渐被蚕食消化,朱蒂ꔷ赛尔维瑟咬牙切齿:“你给我记住了,采佩什……” 她酒红色的眸子里染着一抹猩红色的浑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猪油骨,拿来卤 再美丽的城市之下也藏着流淌着污水的下水道。 同盟国不是天上的天国,也不是地狱的冥府,而是夹在两者之间的人间。 成不了白也成不了黑,被两种颜色浸染着变成了一道精致的灰色,这便是人世。 灯红酒绿的街道上,仰起头就能眺望到成长的枝繁叶茂的黄金树的枝丫,男男女女的打工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工作,疲惫的行走在街道上。 有的上班族饭厅中走出,倒在街边大声呕吐,把酒精和食物残渣以及一整天的辛劳从胃部里倒泄出来。 随着经济发展而日益辉煌的都市中,伴随着酒精、工业、霓虹灯一起沉沦的是人的欲望和迷茫。 醉意熏熏的一名上班族扯开领带,手里提着空酒瓶,步履蹒跚的行走在路上。 满脑子空空荡荡,想着被上司痛骂被下属顶撞,想着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以及这个月家里开支不足,曾经毛发鲜艳的妻子如今愁眉苦脸,刚刚升学的孩子已经逃课在家了三个月。 他闷闷不乐的抬起酒瓶囫囵灌了一口空气,然后狠狠的将酒瓶砸在地面上,飞溅的玻璃碎片一地。 他摇摇晃晃的走着,也根本没注意到前方的一人,肩膀就碰了上去,撞到了一名带着兜帽的人影。 “没,没长眼睛啊……” 上班族回头嚷嚷道,只是被酒精麻痹了大脑,他的吼声显得力不从心,甚至还打了一个酒嗝。 穿着卫衣的人影停下步子看向上班族:“你是血裔?” “是,是又怎么样。” 上班族嘟嘟囔囔的回道,他没意识到危险,此时根本看不清路,看东西都是恍恍惚惚的,正要说些什么。 突然间整个人骤然绷紧,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束缚住身体,紧接着他倒向地面,不自觉的开始抽搐发抖,肌肉绷劲,表情扭曲,如同羊癫疯发作。 一只针筒扎在了他的大腿上,里面浸染着红色液体,已经被注入进了身体,流入了血管。 上班族的脖子上满是青紫色的静脉,他从剧痛中清醒过来,却发不出生硬,只有呜咽的吼声和喘息声。 卫衣人静静的看着上班族挣扎。仅仅过去了三分钟不到,他的生命气息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地面上残留着垂死挣扎前的痕迹,有破裂的指甲和手指抓挠留下的血痕。 “看来血统的纯度还远远不够。” 祂伸出手拧断了上班族的脖子,然后拇指食指刺入眼眶,摘下两枚眼球,迅速消失在巷道深处。 …… 阿莲娜又一次来到了书房。 今天的心情不错,她原本是在房间里细心挑选明日出门的打扮。 “你的床铺该换一换了。”夏莎开门见山。 阿莲娜小声说:“我不喜欢睡棺材里。” “这对血裔而言,是一种仪式。”夏莎说:“现在的棺材里有空调有保温,只是在最底层塞了一点干燥的泥土,上面用被单和绒被盖住了,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更习惯正常的生活。”阿莲娜的手指绕着头发:“血裔只是不喜欢阳光,但并不惧怕,我已经很习惯阳光了,所以不喜欢阴暗的地方。” “这是因为我从小就让你经常外出晒太阳,也不是所有猫都怕水。”夏莎表情严肃:“按照古老的习俗,我们接下来都理应要沉睡一月的时间。” “必须遵守吗?” “十二月快到了。”夏莎的表情从未如此严肃。 “姨娘不用睡吗?” “我和你不同,我比你强,而且受到古老盟约的庇佑。”夏莎道:“但必要时候,我也会选择沉睡,避开月光,你应该要做好睡眠的准备。” “可我还要上学。” “你有这么热爱学习?” “因为我除了上学之外也没什么事可做了。难道我要宅在家里,彻底变成一个只懂得玩游戏看小说漫画的废人,您才觉得好吗?” “别给我贫嘴。”夏莎拿起书本敲在阿莲娜的脑袋上:“你这种借口,我以前也用过。” “喔……然后呢?” “然后我就老老实实睡了一个月。”夏莎说:“当年的我比你乖巧。” 偷来导师用的被子铺在棺材里,一年都可以睡的安稳。 阿莲娜仍然不太乐意。 “同盟中几乎所有热闹活动都会避开十二月份,你觉得是为什么?”夏莎哼了一声:“早从最初制定节日活动的时候,十二月份就是真空期,可惜现在的年轻人都忘记了红色月光的剧毒……” 阿莲娜是听说过这回事,但是…… “那不都是很早的传说了么?” “传说正在成为现实,它消失了四百多年,如今又回来了,没人知道为什么。” “真的很可怕吗?”阿莲娜犹豫的追问。 “猩红诅咒一旦感染过深,无药可治,神秘只能由同等的神秘抵消。”夏莎回头看向窗外的月亮,神色是藏不住的忌惮:“它在将来必然会成为新的恐惧之源。” 阿莲娜说:“血裔必须沉睡,是因为我们更容易受到影响么?” “所有黑暗种族都是如此,而且,当它的浓度强烈到一定地步,任何生物都不能逃脱其影响,包括人类在内,都容易在月光下陷入癫狂。” “血裔死在猩红诅咒之下的数量难以计算。一旦感染猩红诅咒就无药可治。要么血肉增殖失控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要么嗜血疯狂失去理性,”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都需要有同族站出来进行处决,我就是执行者和刽子手中的一员,当初随着导师征战四方,专门负责讨伐失去理性的血裔以及邪术师。” “只是四百多年风调雨顺,都快忘记自己的这份职责了,而且也没什么机会传下去。” 夏莎坐回椅子上:“或许以后行刑者的身份会传到你的手里,届时我会给你一柄祖传的干草叉。” 阿莲娜不敢犟嘴了,单单只是听着姨娘诉说的故事,每一个字眼里都溢出大量的血腥味,她斩杀过的同族数量比她刚刚说的字数还要多的多。 “不过嘛,暂时不用担心。”夏莎瞥了眼阿莲娜:“高登城有黄金树,它带来的恩泽和庇佑一定程度抵消了猩红月光的影响,只要猩红诅咒没恢复到全盛期,暂时不会影响到一般人。” 阿莲娜望着黄金树嘀咕道:“想来也真是讽刺,我们居然享受着末代帝王带来的余泽。” 夏莎的神色复杂难言,她闭上眼睛,苦笑道:“是啊……很讽刺,很可笑,你我都是。” 阿莲娜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白天上学,晚上不出门,可以么?” 夏莎不置可否:“你想偷跑出去我也拦不住,门禁是下午六点。” 阿莲娜说:“我会遵守门禁时间的!” 夏莎点头,转而提到另一件事:“关于缪雪儿ꔷ霍普。” 阿莲娜急忙道:“我还没来得及问太多,再给我三天时间。” 夏莎摇头:“我不是催促,而是最近得知了一个消息,你可以自己判断要不要告诉她。” 鲜血公十指交错,声音低沉道:“万妖国公主朝露的船只失踪了……消息来自于三天前。” 阿莲娜一怔,心情谈不上喜悲,只是很诧异。 “为什么会出事?” “看上去不太像是意外……万妖国内部政体紊乱,当代妖皇手腕不够强硬,必然导致诸侯夺权。” 夏莎淡淡道:“外交大使已经撤了回来,接下来万妖国起码还要乱个几十年,不用管,且静观风云,要头疼也让明国头疼去,东方大陆和欧罗巴没有太大关系。” 阿莲娜说:“我记下了。” 她不欣赏朝露,甚至可以说讨厌她,双方几次交流都是剑拔弩张。而且她暗暗吃亏,现在得知朝露失踪的消息,想来也是意味着她九死一生,阿莲娜这才意识到自己虽然讨厌朝露,但最多是希望她出门摔个跟头,上厕所没有厕纸,吃面条没有酱油没有醋,出门买裙子忘了带钱包,走路上被洒水车gank这种程度。 还到不了期待她直接人间蒸发的强烈憎恶,她反而很期待朝露回来的时候,她能拉着缪雪儿的小手,秀她一脸,结果她出事了,阿莲娜完全高兴不起来,面对家破国亡的惨剧还要加以嘲笑,怎么看都少了点人性,建议直接送去活祭品之路剁碎了喂咒蚀大树。 目送阿莲娜离开了书房,夏莎垂下视线,翻阅压在桌案下层的文件。 多起连环恶性杀人事件……死者眼球被摘除……受害者已达十人…… 夏莎靠在书桌上,幽幽叹息,她闭上眼睛:“真想直接盖上棺材板摆烂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吃肠子是什么梗? 早晨,白维睁开眼,他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半。 今早本该他来做早餐的,但居然赖床了。 因为时差的缘故,他仍然有些疲倦,因为学习了一整天并没有休息。 他是跟着缪雪儿同步学习,昨天正好学习的是欧罗巴的历史学和政治学。 白维看入了神,跟着一丝不苟的学习到了深夜,等他看了眼时间匆忙离开后,已经是一大早上。 等他起床时,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已经出门上学了,家里空空荡荡只他独自一人在。 他吃完早饭,进入了观想场景,不出意外,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都在努力的刷深渊和乐土。 他顺手摘下了「休息一周」的牌子,翻转过来,上面写着「欢迎光临」。 然后他觉得这个词汇有点问题,又改掉了,写成「快乐老家」。 没等多久,一个姑娘就风风火火的杀了过来。 北辰归蝶。 她仿佛吃了炸药似的,得了免许皆传后整个人状态爆表,没了平日的喜笑颜开。 反而多了几份内敛沉着,神情里也似是多了几份苦大仇深,仿佛是七天没来大姨妈了。 正因如此,她的剑术水平造诣反而在飞速提升,跟开了三倍经验卡似的。 白维倒也没跟她客气,把输出从三成调整为五成。 开玩笑,自己堂堂周本boss,岂能被你单刷? 起码组成一个雷国队再来讨伐我! 北辰归蝶寄了,刚刚复活就继续去刷白蛇神社的无间乐土,全然没把刚刚的败北当做一回事。或者说,她已经能极快的消化这部分经验了。 白维等了一会儿,没等待柳生霜月,便退出了观想场景,挂了「请假一天」的牌子,回到现实,然后出门去医院看望樱井思。 到了医院时,正巧碰到黑泽密花查房。 因为好消息,所以也不用规避樱井思,黑泽医生直言道:“她的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再观察一个月没事的话,就可以考虑出院了。” 樱井思举起双手:“好耶!” 黑泽敲了一下樱井思的小脑袋:“只是考虑,还不一定,你的身体仍然很虚弱,得考虑复健,明白吗?” 樱井思抱住黑泽的手腕撒娇:“知道啦,医生。” 白维站在一旁,手掌不由自主的放在了下巴上。 “白先生,您的眼睛是不是不对劲?”黑泽密花本能的察觉到白某人肯定在想着什么事。 “我很对劲啊。”白维摸着下巴:“个人只是觉得……黑泽医生的母性十足。” “谢谢啊。”黑泽密花没好气的说:“谢谢您拐弯抹角的讥讽我这么大年龄不结婚。” “不,我的意思是说。”白维露出笑容:“您不如改个名,叫黑泽逢世……” “去去去。”黑泽密花没好气的甩着手,抑扬顿挫的几个字赶走了白某人。 前脚刚刚走出来,突然就听到一个小孩子在哭,一群护士围着哄,没有效果。 黑泽密花走过去,蹲下身,靠着强烈的亲和感让小男孩停下哭泣。 大约只有六七岁的两脚吞金兽幼崽被黑泽密花擦干净小脸,这才揉着眼眶停下了嗷嗷嗷。 黑泽密花记得这个小男孩是四楼一名中年人的家属,男人最近住院是因为过劳,家人前来观看。 “到底是怎么了?”黑泽密花温柔的问。 “呜……”小孩子眼泪吧嗒吧嗒的下落:“我,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看到,看到……”小孩子说到这里就脸色苍白,吓的发抖,他偷偷凑近医生的耳朵:“我看到,妈妈是个妖怪,她不是人。” 白维读着唇语也读出了这句话。 他眉头一挑,紧接着看向男孩的头顶,唔……没有感叹号。 黑泽密花也诧异了一秒:“妖,妖怪?” 她也很好奇小孩子看到了什么,才会认为自己母亲是个妖怪。 “爸爸,就是因为妈妈……才,才住院的。”男孩呜咽着说。 “具体一些呢?”黑泽密花严肃的问道。 “我昨天晚上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妈妈……”他害怕的说:“在吃爸爸露在外面的肠子。” 黑泽密花愣住。 白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侧翻。 “医生,肯定是这样,爸爸才住院的,他这样会被妈妈吃而死掉的。”男孩说着又哭了起来。 黑泽密花的面部肌肉僵硬:“这,这个……我今天也去查房了,没看到你爸爸肚子上有伤口啊。” “可是我看到了。”男孩委屈的说。 “这样吧,我带你去看一看,好吗?”黑泽密花起身,来到电梯口,看到正在绷着脸的白维。 “黑泽医生,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我说的是如果……这个肠子并不是肠子呢?” “那是什么?”男孩好奇的问。 “白先生,当着小孩子的面就别胡言乱语了。”黑泽密花瞪了眼白维。 她领着小孩子去了病房,紧接着单独和一名年轻貌美的女性聊了聊两句。 只见到这位女性的表情从错愕变成尴尬,再变成羞怒最后连连鞠躬。 等医生走了之后,病房里一阵鸡飞狗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大熊,你给老娘我爬过来!!」 黑泽密花坐回了电梯,发现白维居然还在。 白维感叹道:“医院里,真是遇到什么都不奇怪。” 黑泽密花以手扶额:“的确不奇怪,昨天还遇到一名患者……因为便秘的缘故而用力过猛,导致心脏病发作,整个人晕死了过去,送到医院来的时候,还有肛裂出血等等症状,还是一位二十出头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 白维沉吟:“这人社死了吧。” 黑泽密花说:“几个月前还是我们医院的实习生,正好她同一个病房的是个美术生,还顺带描述的场景画了一幅素描送给了那姑娘。” 白维当场王八走读—— 鳖不住校了:“哈哈哈!嗝……夺笋呐!” 叮-电梯到了一楼。 白维走向电梯外,黑泽密花对着他的背影说:“马上就要十二月了,白先生,希望下一次来的时候,你能考虑清楚,是否要使用特效药。” 白维挥了挥手以作道别:“我记在心上了。” 腥红之月越来越近,各方各面的安稳常态似乎都会被打破。 就像用力积压液晶电视屏幕时,再美好完整的画面也会产生变色。 白维抬起头,隔着湛蓝色的天空也能隐约看到月亮的轮廓,轮廓的虚影里藏匿着魔女亘古久远就不曾停息的歌声,那是疯狂的呓语和无间的诅咒,亦是悠扬的歌谣,无穷的生死轮转。 “唉,我的黄金马桶啊……你到底飞哪去了?” …… 下午去道馆上班。 开始教授课程,和泉道场的学生数量道场二三十人。 白维从基础开始教授,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没有太多值得一提的内容。 少年慕艾,但少女未必慕少年,其中年轻的初中高中女孩对白维的兴趣更浓一些。 白维只能加重了体能训练,让她们没有多余的功夫能考虑这些事,只要每天进行大量体能锻炼,根本不会想着什么谈恋爱的破事,训练结束后恨不得融化在床上。所以杜绝早恋的方式就是多上课,最好是体育课。 晚上回到家里,仍然是平凡的一天。 神宫寺晚上没有来,只有白维和柳生霜月在家里,妹妹表现的比以往更主动。 最直白的就在于,她回来后,直接给了白维一个拥抱。 咚咚咚……小鹿乱撞……不,是雄鹿乱创。 第一次会觉得很意外,第二次白维能控制住一些,他这次也没呆呆的被动挨抱,也反过来抱住妹妹,甚至转了一圈,然后把她放下,柳生霜月高兴的脸颊通红。 饭桌上,白维将白天的见闻说给妹妹听,霜月笑到喷饭,之后聊到北辰归蝶,妹妹也说她不太对劲,似乎最近是一直在闭关,可能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亲戚来了,或者亲戚没来。 白维心说不愧是我妹妹,跟我猜想完全一致,北辰归蝶肯定是心情不好,这几天居然没出现。 入夜之前白维喝了几杯茶,然后发现没什么卵用,倒床就睡,挨到枕头意识就被灵界海洋的潮汐卷走了,比抽水马桶还要快。 然后他睁开眼,看见了睡到迷糊的缪雪儿正在换衣服,阳光照在略显青涩的身材上。 白某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几秒后,他看向窗外,今天天气真好,又大……又白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 缪雪儿穿戴整齐,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上犯迷糊的时候,已经发了很多福利给某个默默无声的魔鬼先生。 她尽量把自己拾掇的年轻漂亮一些,没有打扮成土里土气的变身妞儿。 放下了麻花辫摘下了大黑框眼镜,穿上颜色稍微艳丽一些的衣服。 来到校园门口,远远的看到了阿莲娜已经在等待,她的打扮比缪雪儿更加精致许多。 因为不用穿着学生服,私服状态下的自由发挥俨然表现出了她超越寻常暴发户的着衣品味。 不同人穿搭衣服,品味也自然有高下之分。 经常有人说什么买家秀和卖家秀,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并不是衣服不行,而是人不行? 人不行,不是说人太丑不行,而是衣品一逼吊糟。 有人搭配出来只能说是能看,更好一些就是看着有假人内味了; 再好一些就是像是模特儿; 再好一点就是看上去秀色可餐; 再再更好,就是让人控制不住,想要先发制人; 最顶级的自然是连瑟瑟的想法都没了,满心就只剩下一种念头……卧槽,好看。 顶级的艺术是可以让人放下某些莫须有的念头的,譬如说……袁藤冲人画的本子。 诶,懂的都懂。 白维见到阿莲娜后也稍稍惊讶,他本以为同盟国这些年的经济发展虽好,但本质上没有完全拥抱市场经济,对资本保持着谨慎乐观的态度。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同盟国的开放力度很大,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以及现有的生产力已然达到了相对均衡的状态,所以大小姐仍然是不缺衣服穿的。 帝国时代,顶尖的贵族大小姐的衣服从来不穿第二次,每一件礼服只能在公共场合登场一次。 如今到不了这么奢华的程度。但漂亮的裙子仍然能承包一个海澜之家的门店。 白维不得不承认,他当了长时间的帝王,审美观已经逐渐被西方同化了,瀛洲的姑娘看着是觉得很漂亮。 但回到同盟这边反而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似的,遍地行走的小姐姐让人目不暇接,肤白貌美的西方人,都是洋妞。 满大街的黑头发看多了也会觉得腻味,乍一眼看过去和海藻似的,缺乏一点新意,回头在同盟国的大街上看着这些花里胡哨的头发和乱七八糟的种族傍地走,真有一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惬意。 缪雪儿被阿莲娜拉着手,两个姑娘开始今日休息日的逛街。 白维不想跟着,却又不得不被迫跟上,听着小姑娘之间的闺房话,他也觉得自己的思维正在逐渐被同化。 他偏偏还是一句话不能说。作为第三者跟着两位年轻女孩,他甚至都已经知道最新流行的胸罩的型号。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给我妹妹买吗? 霜月哪里用得到这么大的,她适合运动背心! 这么大的给神宫寺咲才合适吧,但这个牌子在瀛洲也没得卖啊! 白维忍住吐槽的欲望,看着阿莲娜和缪雪儿两个姑娘在内衣店里串来串去。 “我觉得这个挺好。”阿莲娜拿起一个,玫瑰花纹带蕾丝边。 “太太太,太成熟了!”缪雪儿红着脸:“换一个,这个吧!” 她拿起带着小熊纹路的。 “这个太孩子气了,被别人看到可就……”阿莲娜摇头。 “怎么会被人看到!”缪雪儿说:“舒服就好了,管什么款式啊。” “穿成熟内衣的人能快速成熟,穿孩子气内衣的人永远心底都是个孩子。” 阿莲娜调侃道:“当你有想要展现内衣的对象的时候,你肯定会迫不及待的选择我手里这一款。” 缪雪儿连连摇头:“怎么可能,我才不会。” 她低下头戳着手指:“不会……” 哪有女孩不思春,她想了想将来的事,也不由得捂着滚烫的脸。 阿莲娜眨了眨眼睛:“不过对缪雪儿还是太早了一些吧,那你继续穿着这一套吧。” 缪雪儿不服气被调侃:“你难道平日都穿着这么成熟的内衣,已经做好了对人夸耀的准备?” 阿莲娜毫不忌讳的解开扣子,展示出自己的胸衣。 缪雪儿惊呆了,不知道是被胸衣款式惊呆了,还是被她大胆的暴露皮肤的行为惊呆。 阿莲娜也有些脸红,但还是认真的说:“有备无患!” 实际上是她长的太快了,十五岁的时候身材已经超过了五百多岁的夏莎,孩子气款式的已经穿不下去了,不得不换成大人型号,夏莎对此痛心疾首,怒骂下作,把采佩什光吃不长的优良血统给糟蹋了。 缪雪儿和阿莲娜继续逛了几次内衣店,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的一家,买下了两款不同的内衣。 一款成熟的,一款常用的,有备无患嘛,穿在里面也没人看得到。就像是涂指甲油穿运动鞋,闷骚在内,该有的时候得有。 某个幽灵魔鬼飘在她们的后方,眼睛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种专营的内衣店,平日根本不会有男性进来。 即便有随同的也大多是停在外面等待。 店铺里的女店员为了推销,也随时做好敞开胸口聊起裙摆展现自己身上的这一款主打塑形的款式,她们既是店员也是推销员更是模特儿,一人顶三份,拿双倍工资。 白维看了太多,高呼自己承受不住。哪怕已经闭眼不看,还是能听到她们的对话,等好不容易结束了上午的逛街日常,他的脑海里已经深深记住了几个内衣品牌的名字。 她们甚至对于这些牌子的穿戴感评价分出了高低。对于其中某个牌子赞不绝口。 在这方面,穿过了才知道,自然也是试过了,阿莲娜穿上之后都会炫耀似的走出来对着镜子看一看,明明试衣间里也有镜子。但她就是要炫耀自己的好身材,展示一下穿衣效果。 白维多看了几眼,甚至注意到她调整高低的时候,左侧胸口内侧,沟壑之间藏着一点淡色的痣。 缪雪儿没有那么大胆,但白维想不看也不行。 同盟国的姑娘是很大胆了……即便是性格较为内敛的她们也并不是特别在意袒露皮肤。 在水手服都没开始流行的瀛洲,根本看不到这般五颜六色的风景线。 等到了夏天,同盟国的度假沙滩上都已经躺着一大群的泳衣丽人,各个种族的都有,从瘦弱到微胖,从身高一米五到升高三米九,从两条腿到四条腿再到没有腿,从皮肤光洁到毛发福瑞,从一颗脑袋到满头脑袋,从没有尾巴到断了还能长回来尾巴,应有尽有。 欧罗巴独有的开放感。 内敛的东方人已经不知道看哪儿了。虽然他已经在缪雪儿的肩膀上插了眼,已经看了个爽。 阿弥陀佛,罪不在我。 白维心头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空空如也,需要瑟瑟……嗯? 两姑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日常逛街已经让某个老处男各种意义上的把持不住。 而且自己骄傲的胴体也被看了七七八八,她们仍然在快乐的逛着街,像两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然而,是否是买了内衣就一切安稳结束了? 答案是否定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男人逛街,一条直线,直通目的地,看了商品谈好价格,付钱走人。 女人逛街,贪吃蛇的行走路线,没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包括她们自己。 商场很大很亮,商品很多很杂,看得人眼花缭乱。五百年的时间,同盟发展的速度很快,快的让白维这位缔造者都没能看懂,人类的脑回路究竟可以新奇到什么地步,看看商品和商店就知道了。 墓地图书馆,言下之意,保留了入土风味的阴间图书馆,这里售卖各类书籍,也同样保留了咖啡厅和漫画屋的功能,内部有许多墓地可以自己挑选,甚至放置了很多亡灵生物作为服务员,甚至有听书功能。 一旦开启这个功能,墙壁里就会钻出来一只幽灵小姐为你朗声阅读书籍。 在接地府接阴间的环境里,听着幽灵小姐抑扬顿挫的朗读着名为「热烈的反抗者」的诗篇,歌颂导师和伟大的先驱者,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难道革帝国命团队甚至把业务开展到冥府了? 这已经是人类难以理解的艺术范畴了……但偏偏这里的生意极好,饮品味道也不错,就是取名风格同样阴间,什么僵尸泡水、死灵花液、尸香腐茶、人造人汁…… 柠檬水就柠檬水,花蜜就花蜜、奶茶就奶茶,果汁就果汁,非得整这些命名风格。 偏偏阿莲娜待在这里无比自在,还说仿佛回到了家一样,来到墓地后血裔血统当场激活了是吧? 看了一会儿书,她们读的居然是言情小说。 而白维盯着书架上的《与狗日的同行》《乔乔的奇妙屋》《绯弹的亚索》《魔法少女小袁术》《齐天大圣的灾难》《地下赌马又名私密马赛》……妈的,这都是些什么弱智的书名,好想看,好想看啊! 可惜,看不得。 白维在内心默默叹气,这简直就是折磨……听着她们讨论着爱情小说。 而自己伸手也摸不到那本《魔戒撸》,帝王的心情像极了坐在马桶上便秘拉不出来时的小姑娘,对……就是突然昏厥被送进医院那位…… 白维不想再看了,他想着要不今天就退了吧,可惜时间还在持续,根本退不得。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惩罚我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谈恋爱 白维结果也还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书,只能默默听了两个小时《爱而等发小还》的言情小说。 他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 不是说好的发小吗? 梅娜去哪了? 拉尼娅又是谁啊? 她一个天降的怎么就成女主角了?梅娜怎么就突然路人了? 以青梅竹马为宣传的小说也在暴打幼驯染,这一卷宣传封面都变成拉尼娅了……绝了。 漫长的阅读时间过去,她们继续下一站,这次是去了商场里进行购物。 看到了大量商品,其中有不少让他有购物冲动,有一些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譬如拧下脑袋就能当做烟雾弹使用的手办; 譬如两个不同颜色碰在一起就会组合变形升天然后爆破的气球; 没有瓶盖的饮料瓶……这得连着瓶子一起吃下去,这难道就是网络游戏里的红蓝药?难怪喝完没剩下瓶子。 他甚至在扭蛋机里看到了「十岁儿童也能使用的铳枪套装」,「穿甲爆破燃烧弹」以及「简单易懂猩猩都能懂的组枪教程」「铳枪斗术,从入门到让敌人入土」的兑换卡券。 草,好想要。 这社会风气,武德充沛,强而有力啊。 谢谢你教国,这些年一定有你在暗中努力吧。 你好温柔,圣教国。 缪雪儿也待在扭蛋机前方呆了一会儿,盯着扭蛋机,犹豫着。 “想要这个?”阿莲娜指着铳枪套装问。 “我家里有三套。”缪雪儿摇头:“小时候就玩腻了。” “那你看的是?” “这个。”缪雪儿指着牌子上写的「限定卡」:“这里面有银版限定卡,我从小就开始收集了,开国英雄卡组,一百零九面旗帜,两百三十九个人物卡,从铜版到银版到金版!” 她眼睛闪闪发亮,就像是小时候吃干脆面收集水浒卡那样热烈。 阿莲娜以前也收集过这些,老一辈人不少人都有集邮和收集明信片的习惯,手机手游电脑尚未扩散的如今,她们的娱乐方式倒也停留在过去的水平,桌面游戏卡牌收集。 “金卡是限定的吧,全球同一版也就发售五十张。” “是啊,以我的财力根本买不起……过去只能买丐版,听说前段时间,有一张莉莉安奴的金卡司法拍卖了八千万呢。” “那张流拍了,金卡再贵也不可能价值八千万,除非……” “除非?” “传闻这些金版卡面中的制作加了边角料,每一张卡里都有唯一一张卡片加入了过往英雄的圣遗物,可能是指甲、头发、血液这些。 因此具有神秘性,可以作为仪式道具来使用。如果真的能当做一枚上位英灵之理结晶来用,八千万倒也不贵。”阿莲娜摸着脸颊:“但大概是炒作?” “官方发行的还需要什么炒作啊,是不是真的,可以问一问鲜血公啊。” “我问过,姨娘没告诉我。”阿莲娜说:“我想她也不知道,如果真的加入了一些边角料的话……” “的话?” “以姨娘的性格,应该会把所有导师的金卡都收集起来,没可能流落到民间。” “那也是哦。”缪雪儿完全不意外。 当同盟开国后,进入平稳期时,开国元勋最年轻的一批也应该成家立业。 然而根据后世统计,这些元勋英雄们中女性有六成选择独身,男性有三成选择独身,婚姻率不算高,明明同盟国早期没少安排干部相亲的事。 莉莉安奴的婚姻没人敢催。但夏莎则不然,她当时还不是采佩什的家主,在血裔中仍然收到长老的牵制,她打出的一张牌就是「为导师守寡」。 这一趣事留在历史上,至今为止的大部分人都认为鲜血公和导师一定有着超越师徒的情谊。 这件事后也出了不少独身主义的效仿者,至于究极几分真假就没人清楚了。 关于这些人不留下后代的最直接理由,阿莲娜也曾经问过姨娘为什么。 夏莎反问了阿莲娜一句。 ——你知道为什么采佩什一族。一旦出了三代血缘就必须改回旧姓分家吗? 同样的道理。 …… 两女孩结束了商场的探索,开始找寻午餐。而此时已然是下午两三点,到了下午茶的时间。 路过广场的时候,白维注意到了几个角落了分别聚集着不同的人群。 一处正在宣传种族平等法,到了如今的同盟国,这仍然是国策。 一方面推进不同种族之间的结亲,血脉融合,降低种族壁垒,另一方面给予不同种族不同的补助,鼓励不同种族之间互相取长补短…… 不同种族推举自己族内的执政官,这一政体执行了五百年,也不知道完善到了哪一步。但从口号来听,似乎和当年毫无区别。 一处是光荣献血车,不同种族的血液并不完全能混着用。 万幸的是人的血液进行加工后能变成万能血,不输入太多就不会出问题。 最绝的在于在献血车的牌子左边一旁,居然还有「有偿捐*」的广告。 广告的旁边还有广告,是某些种族征召外婿。只不过四条腿的人马很挑战人类的审美极限。 在人族内部投票中,非人种族爱妻里最受欢迎前三名是拉米娅(蛇姬)、血裔以及兽耳娘…… 其实精灵族也不错,假象投票中,它高达第二位,可惜欧罗巴大陆没有精灵族,古精灵族曾经是统治欧罗巴大陆的霸主,后来被推翻,种族灭绝之下,精灵全灭,少部分逃亡去了寒冷的北方,在欧罗巴大陆中彻底销声匿迹。 如今只存在于按时流通的本子里,偶尔看见的尖耳朵也不是精灵而是长耳族。 血裔之所以能拿到较高投票,是因为大量社会实验都表明,血裔的家庭观念很重,和血裔的女性结婚幸福指数比较高,而且外形和人类几乎一致。 但保质期巨长,长得好看更是击穿了每一只颜狗的防线,能与之一比的似乎只有明国仙家。 也有特殊爱好者说尖牙真的很瑟,睡觉时候偷偷吸血更瑟,水乳交融时候被吸血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灵魂共鸣感——这些都是出自实际和血裔结婚后的人所说,不分男女。 缪雪儿问:“血裔最近的男女比例是不是也很糟糕?” 阿莲娜不太在意:“血裔的寿命长达几百年,或许下一次就调整回来了?” “但黄金生育年龄也就一百岁以内吧。” “只要能保持肉体的年轻常盛就不存在这类说法。”阿莲娜说:“血裔的祖先,圣血一族是通过血污的方式进行繁衍,他们几乎不通过生育繁衍。而是通过名为「初拥」的仪式转换其他种族为种族。 但这个仪式难度很高,对双方负担都很大。所以繁衍困难,到了如今,血裔的家庭观念都非常重,繁衍也很慢。” 缪雪儿没问这个,她只是好奇:“阿莲娜也会去相亲?” 阿莲娜露出微妙的表情:“大概不会。” “为什么?” “我会接姨娘的班,毕业后就要转入市政厅或者武装部开始累计工作经验,将来大概率会活成她的模样。” 阿莲娜认真的说:“除非她先一步嫁出去,否则我不太可能跟谁相亲。” 缪雪儿说不出是羡慕还是感慨:“你看的好开,总觉得你已经写好了将来几十年的人生规划,说不定毕业后跟谁闪婚都不奇怪。” 阿莲娜弹了一下缪雪儿的脑门,双手叉腰道:“如果真的闪婚才证明我的人生企划出了大错。只不过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又不是容易被爱情洗脑的笨蛋,倒是你长着一副随时被都会被渣男骗感情骗身子的天真蠢脸。” 缪雪儿反驳道:“我哪有那么笨,什么渣男?他不怕我喷火么!腰子都给他烤熟了。” 这话确实属实,龙裔的离婚率非常低,家有悍妻,渣男有心无胆,根本不敢动的。 “倒也是。”阿莲娜不反驳:“我看你将来单身的可能性比我更高。” “为什么呀?” “你对爱情的憧憬太高了,寻常人根本受不住,大部分的爱情都是平平淡淡,哪来那么多乱世佳人,至死不渝?” 缪雪儿作为没有恋爱经验的单身人士,谈起这方面反而头头是道:“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命运的相遇,否则你是不可能心动的。” 缪雪儿清了清嗓子,她不反驳,只是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刚刚把自己心声说出来了。” 没说完就被阿莲娜打断了,两姑娘嬉闹着,走入了下午茶的餐厅,点了一桌子菜和甜点。 白维则是站在路边摊的太阳椅下,听着不远处的种族平等法宣传,心情怡然的很,想要一杯茶坐着听。 年轻女孩们在下午茶桌上谈着趣事,广场上有成群白鸽追逐着洒落的面包屑,扬声器的宣读声卖力又慵懒的呐喊着,人群来来往往踩踏着午后阳光,道道人影将阳光切分成不均匀的碎块,有只白色萨摩犬就趴在店铺外面的垫子上,望着人群络绎,吐着舌头,安静着不吵不闹,它看不到同样蹲坐下来的白维,却似乎能明白青年此时的心情,站起身来,压低前肢,伸了个懒腰,抖了抖尾巴和蓬松的毛发。 一片祥和,真好,真的好。 可就在这片和谐中,忽然传来并不和谐的声音。 大地猛地传来震动,午后的寂静被喧嚣声覆盖,阳光铺洒的明亮广场中央,雷鸣突兀。 女孩们诧异的看向声浪的源头,打翻了手里的餐具,嗅到了空气中危险而暴躁的血腥味道。 危险总是不期而至。 第一百八十五章 突如其来 “去吧,把她带回来。” 角落中,有谁投掷出手里的水晶,它落入广场中的水池里,继而绽放出靛蓝色的光芒。 召唤水晶释放出无穷光泽。 湛蓝色的光芒在突破桎梏的顷刻间染上一层血红色。 野兽的嘶吼声从水池之下传来,穿破了水色帘幕,激荡起巨大的浪潮。 …… 突如其来的动静令两名女孩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感知到了狂暴的魔力潮汐。 不远处的水池中涌起十多米高度的水色浪潮,地面之下传来剧烈的震动。 突然间,她们同时一个踉跄,脚底传来的暴动让两人同时起身,顾不得手里捧着的限定甜品。 咚!建筑物本身在摇晃,还伴随着石头崩裂破碎的声响,屋顶飘落灰尘,窗户玻璃上浮现出无数裂痕,冲击力甚至顺着墙体传导到了窗户上,震动的如同台风和地震一同到来。 虽然郁金香里天天都有人干架,天天都有传火社团的狂热者们丢爆裂魔法。 但这里可不是学校,而是商业区,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遭遇破坏。况且震动声接连不断,还伴随着某些人群的尖叫声。 “发生什么了?”缪雪儿有些站不稳,紧张道。 “不知道,但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接近过来。”阿莲娜摇头。 话音刚落,水池中的东西出现了。 它从地面下的坍塌里走出来,撑开了裂痕,露出了健壮的布满肌肉的身体。 它的脑袋看着像是公鸡,有翅膀也有双腿。但是身上没有任何羽毛,而是覆盖着蜥蜴般的鳞片,覆盖着角质层,尾巴位置是一条漆黑的蛇尾,高度超过五米,体重超过三千公斤。 缪雪儿念出这魔兽的名称。 “鸡蛇……” 鸡的头部,双足飞龙的身体,蛇的尾巴,危险度为一级的高等魔兽。因为出生条件苛刻,和狮鹫相似,接近于幻想种。 但狮鹫可以被驯服,而鸡蛇不能,它具有很强的攻击性,一旦被发现,要么驱逐要么杀死。 “是魔兽!” “快跑!” “救命!” 这里是商业区,聚集着大量的无辜居民,他们看到鸡蛇的一瞬间。哪怕不认识这种魔兽,也立刻意识到了它的危险性……一只五米高度的庞然大物,压迫力丝毫不弱于一头剑齿巨虎。 一名蓝鳞的鱼人上班族大吼道:“快跑!” 他的吼声吸引了鸡蛇的注意力。在他动身规避之前,下一刻他就如同被卷入了车祸现场,狂暴的冲击力袭来,这只鱼人直接被一尾巴卷飞,砸在二十米米的墙壁上,鲜血飞溅,像个破漏的水瓶。 鱼人的身上闪烁了几下法术的微光。但迅速熄灭,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构筑法术,法师的肉体或许不孱弱,但远不如肌肉改造社的兄贵们。 鸡蛇张开嘴巴发出咆哮,展开翅膀,卷动气流,人群们轰散逃窜。 但鸡蛇昂起脑袋不是为了威慑。而是在蓄力,它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用有一种非常之名的毒,鸡蛇的口中喷吐出深灰色毒液,深灰色的毒液泼洒在地面上,留下腐蚀的痕迹,周围有人规避不及,当场被毒液命中,变成石雕。 石化剧毒,被毒液沾染到后,皮肤肉体会立刻钙化硬化。 商场也有保安,但安保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巨大的鸡蛇,他们低下头看了一下自己配置的武装,这种电击棍能击晕一头山豹甚至大象。 但面对魔兽还是有些孱弱。毕竟设计之初就不是用来对付非人的。 “这,打不过啊……” “这种高级魔兽以我们的水平应付不了。” “快去通知警局,让武装部和骑士团的人来!” 有法师开始施法阻拦鸡蛇,有人慌不择路的逃窜,有人抱着受伤的家人嚎啕大哭。 外面的人群已经乱作一团,阿莲娜迅速冷静了内心,这里是商业中心。 哪怕支援再快也需要个数分钟时间。 五分钟就足够这头鸡蛇把商场拆一遍了,高级魔兽不是她能应付的,至少现在还远远不行。 她屈指一弹,一滴鲜血飞出去,落在门把手上,瞬间冻结了大门口,阻拦了店铺里的慌乱人群。 “都从后门出去!”阿莲娜喊道:“快!” 吓到腿软的客人和店铺服务员们连忙点头,推开后厨的大门,蜂拥逃出。 “我们也走。”阿莲娜拉住缪雪儿的手。 可就在这时,鸡蛇猛地俯冲过来,它巨大的身体直接砸入了店铺内,脑袋和鸟喙都递到了阿莲娜的跟前,能够嗅到石化毒液的腐朽气味,外层追求美观所以几乎都是全开放的玻璃,玻璃太脆弱,一触即碎。 阿莲娜踢翻桌子,抱住缪雪儿的腰部,看了眼被杂物挡住的后厨门,咬牙踢开玻璃窗,然后一跃而下。 “呀!”缪雪儿在失重感中无声尖叫。 阿莲娜背后张开鲜血赋能而成的寒冰翅膀减缓落地的重力势能,两人平缓落地。 从一楼广场跳入缺口,这里现在是地下二层。 缪雪儿刚刚要说一声谢谢,忽然注意到脚下有巨大的阴影笼罩住。 高级魔兽撞碎了走廊的石柱,浑身缠绕着爆发的魔能,直接追杀过来。 它的利爪落下,地面被撕裂出清晰的沟壑,雷霆化作实质般的抓痕,如同竖起的激光栅栏般推进过来。 鸡蛇的目标锁死了两人,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缪雪儿慌急了,神色堆满了恐慌。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的表情,她不是战士,也不是英雄,脑袋里想不到如何自保,要么束手待毙,要么抱头蹲防。 阿莲娜则不然,她被激活了血脉里的杀胚气质,一股子肃杀的气概涌出来,察觉到了这头魔兽无孔不入的狰狞杀意,她没有陷入恐慌,反而是瞪了回去。 这时,阿莲娜注意到鸡蛇的瞳孔颜色并不是书籍画册里提到过的灰绿色,而是红绿色,并且越来越红。 她将血液赋能化作冰霜,刹那间冻结地面,侧过身蹲下,雷霆魔能擦身而过,电流卷曲她的发梢。 她握住冰血长剑,推开缪雪儿,女孩在被冰霜冻结而变得滑溜的地面上滑出十几米。 阿莲娜说:“我来争取时间,你快去通知武装警察和骑士团。” 不等缪雪儿答复,她右脚抬起,狠狠一踏地面,冰霜顺着地面蔓延出去,冰霜轨迹呈扇形,短短停滞一秒之后,地面瞬间爆发出数十个冰霜荆棘之刺,刺向鸡蛇。 一招老寒腿。 可惜没能伤到对方,大概是被预读了指令。 阿莲娜也没知道这一招能直接将鸡蛇开膛破肚。而且很遗憾她也不懂滑铲,只是争取时间。 缪雪儿起身,踉跄的跑开,她当然知道根本不需要她去通知,肯定有人已经提前去了。 但她留下来也帮不了忙,现实不是小说,由不得叽叽歪歪,她咬牙回头,拉开距离跑出几十米后。 突然间,她听到恐怖的动静,回头看去,玻璃碎裂声中,半空上第二枚被染成红色的水晶释放出无穷光泽。下一刻,一只三头的合成魔兽展开翅膀从搬空跃出,俯冲而下。 鸡蛇也发起冲锋,硬顶着冻结的寒霜。 一前一上,阿莲娜瞬间落入危局中,顷刻间就被两只魔兽的身影吞没。 哪怕是高级血裔也远不是不死,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两只高级魔兽都是食肉的啊! 缪雪儿双目失神,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失了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这时脚步再也走不动了,本能的回头朝着魔兽方向奔去。 周边商场的员工有立刻抱住了她的肩膀,死死拦着:“不要过去!” “放手,放开我!” “放开我,求求你们!” “那是我的朋友!是我的朋友!让我过去啊,求你们了……” 她歇斯底里的喊着,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平日看来很重要的那些事,放在生死之前其实根本不值得一提…… 阿莲娜对她真的很重要,那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发自内心喜欢的好朋友。 她不想失去她。 可旁人没松开手,反而把她拖向更远的安全地方,这姑娘的软弱和怯懦都被看在眼中,她冲过去也不可能大发神威的把两只高级魔兽宰杀,仍由她冲过去就是送死。 缪雪儿几乎要哭出来,她甚至挣脱不开周边人的手,她意识到自己这一刻真的太过于无力,过去哪怕被伤到遍体鳞伤都不曾表现出愤怒,最多只是有些难过和自怨自艾。 这名乡下来的村姑从来不懂得为了自己而愤怒,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也习惯了屈于凡俗,与生俱来的血脉流淌在四肢百骸里,懒洋洋的也仿佛忘记了自身的高贵。 但此时此刻,她开始怨恨自身的弱小。 倘若有机会改变的话,就从现在…… 啪嗒! 有谁在她的耳边了打响了响指声。 她听到了幻觉般的响指声,束缚着龙的铁索悄然脱落。 胸口炽热滚烫,她喉咙深处传来龙吟之声……龙血斗气! 沉睡的力量被唤醒,她挣脱开人群,咬住的牙关缝隙里涌出炽热的烈火。 女孩挣脱开人群,冲向魔兽,如一袭流星。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以超量召唤应对通常召唤 她听到了幻觉般的响指声,束缚着龙的铁索悄然脱落。 胸口炽热滚烫,她喉咙深处传来龙吟之声……龙血斗气! 沉睡的力量被唤醒,她挣脱开人群,咬住的牙关缝隙里涌出炽热的烈火。 女孩挣脱开人群,冲向魔兽,如一袭流星。 缪雪儿并不是不知恐惧,而是暂时忘记了恐惧,总有人能在一瞬间让你忘记痛苦和恐惧,满溢而出的怒意正是她的力量来源。 她不懂得多少搏击技巧,徒手冲过来,想都没想,直接撞在了三头奇美拉的腰间位置,炙热的龙血斗气如同盔甲缠绕在身上,她发起冲撞的模样虽然笨拙,但就像是开足马力的五菱宏光。 既然是汽车,当然能创死人。 奇美拉被撞的侧翻,在地面打了三个滚后才稳住身体,利爪刺入地面,将光滑的砖石划破。 缪雪儿撞飞了奇美拉之后立刻落地,手脚并用的稳住了身体。 她抬起眼睛,注意到在两只魔兽围攻之下,阿莲娜采用了最直白的办法保护自己,她将鲜血缠绕在自己身体上,交爹后形成护盾,如同收拢起来的花骨朵儿,防御力虽然很强,但代价就是她已经无法移动了。 隔着半透明散发着寒气的冰色莲花,她能看见阿莲娜闭着双眼环抱着臂膀。 鸡蛇抬起脚爪,想要把阿莲娜从里面抠出来,留下一道道印记和抓痕。 缪雪儿惊呆了。 两只魔兽放着商场里这么多人不动,却对准了阿莲娜,完全不符合魔兽的行为逻辑,之前的召唤晶石也表明了这两只魔兽是被召唤而来。 怎么办? 她焦急的想着对策,奇美拉根本毫发无损,高温火焰没能灼烧它的身体,高级魔兽都不惧怕普通的火焰。 除非她还能挤出一发龙息,普通的龙裔火焰除了吓唬人没有实用性。 她想来想去也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冲到阿莲娜身边,拍打着她结出的冰层,大喊道:“快出来!” 阿莲娜抬起眼眸,摇了摇头,她艰难的开口,只说了一个字:“走!” 她当机立断,选择留下来。既然魔兽的目标是她,那她自然没有理由继续逃跑。 以她的教程快不过鸡蛇和奇美拉,还不如留下来拖延时间,多一秒钟就能多走一个人。 采佩什是英雄的姓氏,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阿莲娜也没能力应付两只高级魔兽,再如何强悍的战士也很难徒手搏杀猛虎。 哪怕是骑士团也需要出动三名大骑士进行围剿才有办法控制损害。 缪雪儿还想说什么,继续敲打着冰面。但危险已经从后方袭来,她蹲下身。 但脚滑了变成滑扑,从鸡蛇的腹部滑到了一旁,避开了力道恐怖的扫尾,一个承重柱直接被击碎。 奇美拉张开嘴巴,一只脑袋的嘴里汇聚火焰,喷涂在凝结的冰晶上,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融化。 缪雪儿呼吸不顺,喉咙里溢出滚烫的龙火。 她几次冲上去,都被鸡蛇拦住,这高级魔兽就像是拍打着皮球似的一次次将她击退回来。 她倒在地面上,衣着被破片撕裂,鲜血混着火焰在地面蔓延,点燃她布满血丝的眸子。 她竭力抬起面容,血液顺着鼻梁流淌,左眼被浸没在血色里,牙齿缝隙都被血液染红。 “阿莲……娜……” 她侧躺在地上,鸡蛇已经扭过脑袋,对她失去了兴趣,继续敲打着冰色结茧。 缪雪儿不甘心至极的捶打着地面,她完全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没有经验毫不熟练,发怒起来也就像只四处乱撞的豪猪,没伤到对方然而自己血流满地。 可难道只能这样看着吗?真的就这样无能为力? 谁都好,帮帮我,救救她……无论要什么代价,拿去就好! 她在心间祈求着奇迹。 缪雪儿是这样软弱的姑娘,害怕了就缩成一团,继承了龙的血脉,却仿佛谁能揉捏的布偶猫,性格软糯,见到危险了就想着躲,再不行就卖卖萌请求别人帮忙。 她很弱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所以也不抱有任何奢望。 弱小的人,祈求奇迹,有错吗? 她眸子血红的盯着摇摇欲坠的冰色结茧,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谁在呼叫奇迹?” “魔鬼,先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腔调,缪雪儿险些要哭出来。 不,她真的哭了出来。 明明没有见过,明明是交流了短短几个小时,她内心的绝大部分对奇迹的期许都放在了完全未知的他的身上,祈祷魔鬼先生能听到她的祈求。 “求求你,救救阿莲娜……”她呜咽着发出声音。 “明明两天前才暴打了她一顿?”魔鬼的话语仍然那么从容而惬意,如同在外踏青,随意一瞥路边两只恶犬在殴打一只可怜的黑猫。 “求求您。”缪雪儿祈求:“就像上一次一样。” “不行的。”青年遗憾的摇头。 “为什么?”缪雪儿心头一寒。 “你的身体支撑不过这个级别的强度。” “我能支撑得住,所以……” “傻姑娘,我是魔鬼,魔鬼不会说谎,两只高级魔兽哪是如今的你们能应付的,更别说这两只是经过了调整的特异个体。” 缪雪儿更加心寒:“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办法还是有的,而且你也知道。”青年的语气像是在蛊惑。 “请告诉我!”缪雪儿大喊道:“快没有时间了!” “人类很难通过血肉之躯来应付召唤来的魔兽,所以最合适的办法是什么?是自己上去肉搏吗?不,当然不是……我就没见过几个决斗者和训练家是自己亲自下场打人的。” 魔鬼娓娓道:“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用召唤来应对召唤,今天的课程上你不是才学了么?” 缪雪儿的确学了召唤,但她召唤来的只是最下级的元素精灵,只能吐肥皂泡的水蛙。 “您,别开玩笑了。” “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说无聊的笑话。” “可……” “我说,你做。” “我……”缪雪儿还是犹豫,她只是不相信自己。 “再犹豫,你的好姬友可就要没了。” “好!”缪雪儿以艰难的支起上半身,开始用自己的鲜血为基础,绘制召唤,同时顺应着青年的话语,开始念出唱响古老的召唤咒文。 「以黄金的名义」 “以黄金的名义……” 「在黄金树的恩泽之下」 “在黄金树的恩泽之下……” 她一句一顿的念着,仪式在念白之中,逐渐沉入一片海洋,一片陌生的风景里。 她看见了一株黄金树,那棵树还没有如今这般巨大,还没有高达千米,而不过五六米高度。 黄金树下,坐着一道人影,他背对着视线,在黄金树下休息着,后背贴着树干,一阵风拂过,树叶沙沙响起,黄金树叶飘落在那人的肩头,如同温柔的抚摸过对方的面颊。 “我呼唤您的名讳,伟大的君王,征服的霸者……” 她继续念着,下一刻,风景骤然变迁,她看到了火焰,火舌吞噬了城市,暴风吹散了山峦,铁蹄覆盖了草原,一座座城市被付之一炬,那么多人臣服于那道背影。 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她不知道自己在召唤的是什么,但似乎是某种恐怖的存在。 可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黄金啊,至高天……请允许我无礼的谒见,请将您的荣光赐予,我将不胜欢喜。” “愿此世,是为永恒的黄金庭院。” 咚!洪吕大钟嗡鸣,声浪扩散,在少女耳中震耳欲聋,她怀中先前抽到的那张银版的「导师卡」悄然粉碎。 地面上忽的吹起了狂风,风中送来金色的微光,遮蔽半个苍穹的黄金树的叶子飘零散落停留。 青年摊开手掌,接住了那片金色的树叶,如同对天地宣誓威严般伸了个懒腰,黄金双瞳熠熠生辉。 “真是怀念的感觉。”他轻叹道:“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黄金小权 果然,在黄金树附近的土地上,英魂召唤是可行的。 我召唤我自己,没有额外手续费。 黄金树作为媒介和桥梁,哪怕牵强一些,偷渡也是可以用的。 【倒计时:30秒】 可惜时间无法长久。 英魂化身状态,白维活动指尖,此时的力量也并不完整,大约只有全盛期的百分之三。 足够了。 白维走出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召唤法阵,打了个响指。 缪雪儿跪倒在地面,竭力抬起头望向法阵中央的青年背影。 “魔鬼……先生?” 她呢喃低语着,似乎是在确认他是谁。 人影背对着她,衣着是纯白色的礼服,肩头是绣着金色黄金树纹路的大氅,背影看上去像是一名出身高贵的贵族公子。但那份高不可攀的高贵和优雅,令人难以直视。 他往前一步,便有金色的光芒散落,如同实质般的黄金,一层层的渲染和铺垫着地面。 黄金灿然,这种单调的闪亮颜色,在大量堆砌之后珠光宝气本该显得俗不可耐。 可它并不是主角,黄金的颜色作为承托,众星拱月般的烘托着行走在金色光芒中央的人影,使其高贵。 鸡蛇靠得最近,眸子越发鲜红的魔兽似乎也受到了本能的感召,在黄金双瞳的凝视下感知了不可避免的命定之死,生物的恐惧本能瞬间让这头高级魔兽变成了嗷嗷待宰的兔子。 但下一刻,它又突然暴起,喷吐出灰色的毒液,拼命的冲杀过来。 倒不是因为它克服了生物本能的恐惧。而是彻底被这种恐惧吓疯了,对四周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然后它刚刚长大的嘴巴就被刺穿了,由上而下的利剑刺穿了它的咽喉,喷涂的毒液就和炸膛似的被赛了回去,鸡蛇的眼睛鼻孔里都溢出灰色的雾气。 金色的长矛自半空浮现,数十把金色利刃瞬间贯穿了鸡蛇的躯壳,最后落下的一把长矛刺穿了它的脑袋,将它的嘴巴强制闭合,嵌入地面。 鸡蛇被刺成了筛子,但每一把黄金长矛和黄金利剑都避开了鸡蛇体内的毒囊。否则毒液泄露,附近数十米之内都会变成剧毒笼罩的毒圈。 举手投足间,一只鸡蛇就被当场击毙,而他做的仅仅只是动了动手指。 缪雪儿神色呆滞,她先是战栗,感叹自己到底召唤出了什么样的恐怖人物; 然后是激动,她知道自己似乎是在目睹历史传说的缩影; 最后是放松,因为她们都得救了。 奇美拉瞥见鸡蛇惨死的模样,狡猾的试图逃窜,但毫无意义。 白维五指一握,金色的锁链缠绕束缚奇美拉,将这头魔兽送上了断头台。 黄金大权的权能之一就是自由自在的变换物质,权能制造的兵器强度不亚于寻常的英灵武装。 无穷武装,是黄金大权的第一阶段,只是还不完整,人称黄金小权,或黄金大权青春版。 白维能施展金闪闪战法,完全不需要计算消耗,甚至还能学着猎天使魔女贝姐的操作,变出来各式各样的刑具,终结技似的花式处刑。 断头台和铁处女是他个人比较钟爱的两种处刑手段,其实还有另一种处刑手段叫做绞刑,俗称挂路灯。但因为很多人的脖子都太过于坚韧,吊着几十天都吊不死,只能遗憾的改成车轮刑或者五马分尸。 残忍对帝王而言是必要的品德。 他被称之为暴君不是空穴来风,以恶制恶就意味着逐渐失去人性。 咔! 断头台的刀刃落下,魔兽的脑袋落下,喷洒出大量鲜血,血液绕红了地面,脑袋滑行到了白维足下。 他低下头,发现奇美拉的眼瞳也是猩红色。 他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眼珠子,放在手里端详了片刻,然后把眼珠子随手揣进袖子里。 【倒计时:十五秒】 还剩下十五秒时间,两只高级魔兽已经被杀死,余下都是琐碎小事。 白维走到冰色结茧前,伸出手指一敲,厚实而残破的冰层直接崩碎。 凝固在半空的女孩落了下来,冰层破碎的同时,她也失去了支撑,如同一只断了翅膀的飞鸟,掉落在白维的臂弯之中,暗红色的长发披在青年的臂弯上,虚弱的病美人蹙着眉头,艰难的喘着气。 阿莲娜消耗大量魔力,血液也流失过多。即便是血裔也少不了好一段时间贫血。 她头脑混沌,颇为艰涩的睁开眼睛,光芒照亮视线。 她迟钝的感知到了肩膀和腿弯间的支撑力道。 我这是……被抱着? 活了二十多岁,阿莲娜很少又被谁抱起来举高高亲脸颊的记忆。 她的童年不幸,被夏莎收养之后也并未拥有过其他孩子有过的美好家庭的记忆。 虽然姨娘很照顾她也很关心她,但这和真正的家庭毕竟是不一样的。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抱着,心跳不由自主的缓了一个节拍,紧张、不适应。 就像一只被抱着肚子四脚离地的猫。 猫会在任何地方寻求安全感。如果不是对铲屎官有着极高的信赖,猫儿不会乐意被抱着肚子四脚离地,离开地面,它们就失去了安全感,会变得不安而害怕,人有时候也像猫一样,双脚离地,被抱起来,也就意味着把体重和安全都交给另一人,这会让人非常的不适应,心态也会暂时失衡。 阿莲娜被抱住了,她不适应,虚弱的女孩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个适合趁虚而入的精神状态。 她还不知道两只魔兽被怎么了,也没意识到自己仅仅只是短暂昏迷了几分钟。 她睁开眼后,看见的是一张在阳光映衬下显得尊贵的面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仿若钢铁齿轮咬合般一丝不苟的严谨从容的气质,却如同雕塑般没有情感的流露。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青年低垂眼瞳。 阿莲娜看见了对方的眼睛,黄金双瞳明亮,高贵而理性。但在这双眼瞳深处,并不缺乏人性的柔和。 砰砰砰…… 她听到了心脏在跳动的声响,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匣子,倏然发现这是一个音乐盒,悦耳的声调在耳畔回旋着,不知不觉便听入了神,心神迷离,空气如同飘散着陈酿的酒香。 然后她就被放下了。 享受来自帝王的公主抱还不到十秒钟时间。 因为倒计时即将结束,还是太不持久了,三十秒顶个屁用。 缪雪儿作为旁观者将一切看了清楚,正要开口,青年闭上一只眼睛:“嘘……” 他说:“时间到了。” 黄金色如同被拂去的粉尘,光芒褪去金色,变成平淡的午后阳光,一切如同幻觉。 青年的背影归于虚化,来自历史的传说虚影也归于历史,这不过是偶然间从历史中走出的残影罢了。 缪雪儿喃喃开口:“魔鬼……先生?” 没有人应答,她抓着裙摆,像是错过了什么。 将这些念头抛开,她忍着痛走到阿莲娜身边:“你,还好吗?” 阿莲娜如坠云端,从旖旎的怀抱里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我,我没事,我很好。” 她不自然的说着,抬起手掌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和面容,隐藏着表情。 “刚刚的,那是谁?”阿莲娜忍不住好奇心的追问。 “我也不知道。”缪雪儿摇头,她下意识的撒了谎,抬起手也整理了一下粘着血的头发丝,小声的说:“突然间就出现了。” 还好召唤法阵已经被火焰少没了。不然自己召唤出这么厉害的英魂,真的没办法解释。 阿莲娜也相信了,没怀疑是自己好闺蜜。如果她有这个本事,怎么都不会被打的这么惨。 她又想到刚刚的青年,不由自主苍白的脸色飘起晕红。 吊桥效应,一定是吊桥效应。 她靠在了墙壁上,虚弱的叹着气:“明明只是外出逛街,居然会遇到这种事,真是狼狈……” “两只高级魔兽,是召唤晶石。”缪雪儿紧张的说:“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我应该没有这么大的仇家吧。”阿莲娜犹豫的说:“但采佩什就说不定了。” 大约五分钟后,一群全副武装身披抗魔装甲的战士和骑士们赶到了商场,一群猛男们做好心理建设,摩拳擦掌的等待一场血战,结果刚刚进来就望着地面上两只高级魔兽的尸体集体发呆罚站。 “这谁干的……一大波绩效奖金和行走的二等功没了。” “似乎是两个女大学生干的……最近的大学生活真好啊。” “我们过来干嘛的。” “别说了,先拖地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嘿嘿~ “检查结束,嗯……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年轻貌美的八脚章鱼医生看着检查报告:“你消化不太好,是不是有些便秘?” “啊?”缪雪儿捂着肚子,连连摇头:“没,没有,我消化一直很好。” “那看来有点上火,吃点药调节调节吧。” “不用了吧,我上火是因为……”缪雪儿想到之前被鸡蛇一个扫尾攻击到胸口,导致火焰袋被积压而哑火,太丢人了,支支吾吾没肯说。 医生看了一眼:“果然是便秘。” “才没有。”缪雪儿反驳,片刻后还是低下头:“不过还是麻烦您开点消炎药吧……我胸口的确闷得很。” “胸口没查到什么外伤,内伤也没有,你的骨头挺好的,看上去柔柔弱弱,身体倒是挺健壮。” 女医生伸出手按了按缪雪儿的胸骨:“还有这么厚的缓冲袋,伤不到的。” 缪雪儿忍着脸红:“不是这个问题,就是胸闷气喘。” “大概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你可以去看看心理科。”章鱼医生把椅子转了半圈:“毕竟你遭遇了两头高级魔兽的袭击,只是擦伤可真是很难得了。” 缪雪儿低头说:“我很惭愧。” 她什么都没做到,只顾着被鸡蛇当做皮球打了,不过皮糙肉厚,极端愤怒之下居然只掉了层血皮。 “又不是你的原因,我要是碰到鸡蛇了,当场躺下等死。”医生哈哈笑着说:“能活下来就很了不起了,身体上虽然没查出异常,但是精神上的问题就没办法了,你需要经历一些心理疏导,或者找心灵术士给你做点催眠治疗,帮助你舒缓心理压力,今晚住院一晚上,明天没事就可以撤了。” “嗯,谢谢。”缪雪儿接过自己的报告,起身告退。 因为大学生享受高额医保,她没有承受什么经济负担。 回到病房,双人病房里另一人就是阿莲娜。 她受伤不浅,正躺在床铺上喝着饮料。说是饮料,实际上是纯度极高的血浆。 阿莲娜喝一口就要呕一下,这玩意对血裔而言,根本是非常难喝的苦口中药。 高浓度的血浆经过处理后,味道和原本的血液味道差了很多,她不用打点滴,但被逼着喝了一千毫升的血浆。 一旁护士就看着她喝,阿莲娜一脸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吨吨吨。 血裔的味觉通常情况下和正常人类区别不大,喜欢新鲜的,但不喜欢生血…… 唯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除非血裔进入了发情期。届时味觉就会产生改变,会因特定人身上飘来的信息素而产生荷尔蒙,令祂们对该个体的血液产生迷恋,觉得对方格外香甜,少许饮用就格外满足。 科学的解释是这样的,但血裔们更情愿用更加浪漫的「爱之吻」来形容这种现象,他们相信这是爱情带来的魔力……血裔彼此之间也是可以吸血的,没什么大问题。 缪雪儿买了饮料带回来,其中一瓶就是血浆饮料。这类贩卖的血裔特供饮品也是加入了各种调料来增加味觉厚度,兑入少量儿童血(同盟公民十岁以后都会定期义务捐献血液),定期捐血,也能加快人体换血。 对于造血能力比较强的种族而言,这甚至是收入来源的一部分。因为捐血也能得到公民积分,可换取福利。 “血浆饮料添加物太多了。”护士说:“这个没收了。” 她把饮料拿走,顺带放下了二十元的硬币,自己喝着饮料走出病房。 阿莲娜对着床边垃圾桶干呕,苍白的脸色多了少许血色,但仍然不健康。 “难喝的要命……”她仰起头,将手肘压在脸上:“我要死了。” “乱说话。”缪雪儿斥责道:“之前你可真就差一点点就死了。” “是啊,差一点。”阿莲娜轻声说:“活着真好。” 缪雪儿为之气结:“下次逞英雄,别当着我面前。” “才不是。”阿莲娜摇头:“你也看见了,它们冲着我来,我能跑去哪里?” “所以就不跑了,等死吗?”缪雪儿是真的生气了,她甚至敢对着阿莲娜大吼,愤怒的想要拍打对方。 但是看着对方虚弱的身体,抬起手又放下,最后狠狠的排在自己的大腿上。 “别生气啦。”阿莲娜说:“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缪雪儿抓狂。 “谁都说不准的。”阿莲娜托着腮帮:“两头高级魔兽的召唤水晶,这种级别的水晶放在市面上根本有价无市,舍得这个代价也要杀我,我怀疑是不是采佩什的世仇。” 缪雪儿问:“采佩什有什么世仇吗?” “没有,敌人虽然有,但仇人……”阿莲娜说:“我想不出来。” 采佩什是并不壮大的家族,至今为止采佩什的姓氏停留在二十七人,其中第三代血脉是十九个。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采佩什一族只会减少不会增多,再加上夏莎还活着,谁会去得罪一个血裔执政官、开国元勋英雄的家族? 随着立场变化的敌人虽然有,但血裔的凝聚力有这么高,至今为止的血裔贵族刺杀案件寥寥无几,哪怕有也是因为个人仇怨。 阿莲娜也不明白,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大学生,人缘差到了要被人买了两发东风轰杀的地步?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这件事交给其他人去烦恼。 “你不害怕吗?”缪雪儿问:“换成我,肯定今晚上睡不着了。” “怕肯定有一点。”阿莲娜起初也有些后怕:“但是……” “但是?” 阿莲娜没回答,而是抬起双手捧着脸颊,她穿的病服是大一号的,袖子太长,双手只露出五根手指,纤细的手指捂着脸颊,将领口翻起来遮着表情,她突然很可爱又有些傻乎乎的笑了出来。 “嘿嘿——” 那笑容太过于少女羞涩,彻底破坏了她以往构筑的冰血冷美人的形象,任哪一位熟人看到她的笑容,都会觉得这个阿莲娜是假冒的。 但缪雪儿忽然就明白了,她脑海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之前看到的那幕场景。 ——白底金丝的礼服,绣着华贵黄金树图案的大氅熠熠生辉,青年半抿着嘴唇,眼瞳金黄,宛若从古早百多年前的油画中走出的贵公子,黄金披在肩膀,他比圣徒更加神圣而尊贵,黄金双眸凝视着人间,有着高高在上的神性也有着温柔内敛的人性,他小心翼翼怀抱着公主行走,仿若要走回画中定格为永恒。 缪雪儿一阵胸闷不适。 她明白自己不舒服的心情从何而来了。 或许是有些嫉妒吧? 但为什么要嫉妒呢,那只是召唤来的英魂而已,顺从自己的祈求把阿莲娜救了回来,那不是活着的人。 应该不是吧? 她想要向魔鬼先生问个明白。但怎么呼唤都没有应答,只能暂时憋住…… “别傻笑了。”缪雪儿不高兴的掐住阿莲娜的脸颊来回揉捏:“怪恶心的。” “唔……”阿莲娜也没反抗,仍由她揉捏了一会儿。 眨眼间两个姑娘的立场仿佛对调了过来,强势的一方反而被弱势的一方揉捏着。 这时,病房房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走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夏莎ꔷ采佩什挑起眉毛。 “姨娘。” “校董!”缪雪儿立刻起身,她当然认识经常出现在媒体中的鲜血公,在开学仪式上听过名义校董的夏莎的讲话,自己拿的也是夏莎以个人名义创办的助学基金发放的助学金,倒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她见面。 “不用紧张。”夏莎说:“我记得你,缪雪儿ꔷ霍普,我的傻侄女受你关照了啊。” “不不不,您言重了。” 夏莎的视线落在阿莲娜身上:“四肢健全,看上去也没说的那么夸张。” “本来就问题不大,姨娘只是想要为工作摸鱼找个借口吧。” “蛤。”夏莎走近几步,抬手敲在侄女的脑袋上:“让你逞能。” “来,跟我说说。”鲜血公坐下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比起听骑士团的报告,我觉得从第一现场的你们这儿能听到更多,缪雪儿ꔷ霍普,你来说,尽可能详细一些,说漏的部分再交给阿莲娜补充。” “好的。”缪雪儿内心有些纠结要不要把召唤仪式的事说出来,短暂片刻后,她决定隐瞒,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她现在有些在意魔鬼先生了,对方帮了自己两次,可不能忘恩负义的擅自暴露对方。 她删减了一些部分后开始说起自己知道的事。 夏莎始终保持着平静,即便听到了两只高级魔兽被召唤的目标是针对阿莲娜也仅仅略微皱眉。 意外,但仅此而已。 缪雪儿心想……不愧是鲜血公,这股定力和从容态度,的确是活着的传说人物啊。 “原来如此,情况我都大致了解。”夏莎抛出至关重要的提问:“但有一件事你们没说……是谁杀了两只高级魔兽的?可别告诉我是你们两个……这话说出来,我可不信,除非你们跳进魔兽嘴里把它们噎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她在笑 “相较于我们怎么活下来的,姨娘你还是弄清楚为什么我会被袭击更重要吧?” “傻丫头,我要是能这么快弄明白,现在就该提着祖传的干草叉去干掉那个躲藏的贱人了。” 夏莎摊手。 她以前就不是负责搞情报的,也不负责行军打仗。而是负责狩猎各种邪术师和帝国走狗。 她的封号是鲜血公,过去则被称之为鲜血追猎。 敌人对她的蔑称是母狗,她也不介意自己被称为猎犬。 当狗,得看主人是谁。 作为高端的猎人,她最擅长的一套就是钓鱼执法了。 毕竟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后来这一招逐渐不管用了,她也就选择最直白的平推。要么先杀人再放火,要么先放火再杀人。 很多人以为她是搞情报的高手。但事实上并不是,真正的情报机关是女巫们。 她接受的命令就是负责去扫荡,追踪探听都不是她的长相。所以后来当了执政官而不是去接管情报部门。 对于谁盯上了采佩什,她也一无所知。 自己一睡这么多年,哪怕有仇人,熬都把这些人该熬死了。 什么深仇大恨要对阿莲娜下手?这姑娘也没什么可取之处吧…… 夏莎咧嘴冷笑:“老娘身边从来不带护卫,连对我办公室开炮的胆子都没有,跑来欺负小辈,够无耻。” 阿莲娜没说话了。 夏莎抱着双臂:“要说线索也不是完全没有。但还需要进一步等待调查结果,这个案子已经递交到我手里了,会有人查个清楚,召唤晶石这个东西。即便在放在黑市上售卖也能查到蛛丝马迹。” 她说:“现在,告诉我到底是谁干掉的这两只高级魔兽。” “这很重要吗?”缪雪儿问。 “怎么?担心我会危害那人?我只会给他颁发一个好市民奖,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奖金和锦旗。” 缪雪儿和阿莲娜对视一眼,知道搪塞不过去了。 “其实……” “我们也不知道。”阿莲娜直白道。 “具体点。”夏莎说:“总不至于连人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吧。” “这个倒是看见了。”阿莲娜红着脸说:“很……好看。” 缪雪儿简单描述了一下外貌。 夏莎觉得有些蹊跷,她问:“黄金双瞳?” “嗯。”缪雪儿小心翼翼的问:“很罕见吗?” “这可不是罕见不罕见的问题。”夏莎顿了顿,黄金瞳是帝国王室的象征,而且不是所有帝国血脉都有黄金瞳,它代表着绝对的力量,历史学家公认,帝国初代和末代帝王的血脉力量是最强的,他们都拥有完全的黄金瞳和问鼎神域的黄金大权,几于世间无敌手。 难道说,还有流落于民间的帝国王族血脉? 不可能啊,末代帝王是把全族杀到只剩下自己一人的真ꔷ孤家寡人。 阿莲娜拿出笔记本和铅笔,速度很快的完成了一张素描画:“是这样的。” 她根据自己的印象,快速绘制出了半身像,她很有艺术细胞,也因为之前的印象太过于深刻,青年太适合作为模特儿,她寥寥几笔就抓住了神韵。 夏莎皱着眉头接过素描画,只一眼,她的目光便死死盯着画面上的人影,视线仿佛要洞穿薄薄纸片刺入画面中男人的胸膛。 她的殷红瞳孔,先是缓缓收缩,然后放大,继而再度收缩…… 指甲已经刺破了纸片,呼吸急促,身躯微微战栗,牙关不自觉的咬紧。 一头暗红色长发正在无须的飘动着,空气里卷起无序的气流。 病房顶上的电灯开始明暗交替,防止的医疗仪器开始乱跳参数。 “姨娘?”阿莲娜试图抽出纸片,但对方握的太紧了:“你怎么了?” 这声让夏莎回过神来。 她有些迟缓的看向阿莲娜,紧咬的牙关放松:“没事。” 但她没松开紧握着纸张的手指。 “我只是没想到……” 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面容,然后手指深深陷入皮肤中,似乎指甲要刺入皮肤,流出血泪,但并没有,只是留下浅浅的白痕,她放松了手。 但没有放松眼睛,双眼透过手指的缝隙仍然死死的盯着纸张上的面容,不知道她遮掩住的五官表情是在哭还是在笑。 但,一定藏着某种跨越了时间长河的扭曲。 她的手指上抬,将黑红色的头发撩起,手指缝隙清理着柔顺的长发,每一缕的褶皱都被抚平。 上一刻仿佛美杜莎满头蛇发狂舞着的头发一下子平静下来。 室内紊乱的电流也平静了,窗户里吹来寻常的威风,一切又归于正常。 阿莲娜好奇的问:“这个人是谁?姨娘认识他?” 夏莎将图画叠好收入口袋:“与你们无关。” 阿莲娜皱眉:“姨娘,可是……” 夏莎淡淡道:“不要问。” 严肃的语气杜绝了女孩心头的好奇,可这份态度又让她们无法判断。 “他救了我一命。” 阿莲娜有些固执的说,她记得被抱起的感触,第一次有怦然心动的欢喜和沉醉。 “不过是那只魔鬼惯用的伎俩。” 夏莎冷笑,言罢便走向病房外,步伐很快,心中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什么。 魔鬼吗? 缪雪儿望着鲜血公离开的背影,她心知肚明,那是英魂,而且可能是鲜血公熟知的英魂。 她抿着嘴唇,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膛之间翻滚。 刚刚的剧烈变化一切都彰示着鲜血公的心态和情绪已经失衡变化。 夏莎执政官半生戎马,经历过数之不尽的厮杀,推翻过帝国,击退过圣教国的王牌圣诰军。 对于生死早已看的淡然,哪怕侄女险些遭袭击身死,她也平静的说出了「血债血偿」的词汇,很难想象这么一张肖像画竟会让她彻底失态。 魔鬼先生,到底是谁? …… 夏莎来到高登的骑士团总部。 骑士团是军队,这里是驻军的地方,相当于是军区,也负责处理某些棘手的灾害。 高级魔兽的尸体就寄放在这里的冷库里。 她来到鸡蛇的尸体附近,当着附近军官的面卷起袖子,手指刺入鸡蛇的尸体里,从破损的伤口里放出鲜血。 死去还不到三个小时的鸡蛇的血液还算勉强新鲜。 她将血液饮下,闭上眼睛,读取死去不久的鸡蛇的残留思念。 圣血一族是血裔的祖先,它们拥有从血液中汲取灵魂记忆的能力,夏莎也具备少部分的能力。 但限制不小,读取记忆可能对自己的灵魂产生污染,需要一段时间的平复,而且有时间限制,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就不能读取。 而且读取死者记忆也容易被临死前的灵魂记忆反伤。 她现在管不了这些,直接饮血读取记忆,然后从鸡蛇的记忆中,她看到了某些碎片。 牢笼、实验室、猩红色的眼球…… 似乎是幕后者,但这部分不清晰的记忆很快消散。 再然后就是广场,破坏,厮杀,以及无穷尽的杀戮冲动。在被植入了什么之后,它就彻底丧失了理性。 “唔……”夏莎掩住嘴巴,险些因为副作用而呕出来。 她咬牙坚持住,继续往后读取。终于,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光景。 金色双瞳的男子,贵不可言的气质,以及…… 如此标志性的黄金权能! “咳……” 夏莎将血液呕在一旁的垃圾桶里,意识有些晕眩。 屏退其他人,后背靠着墙壁,她抱着膝盖坐下来。 即便意识混沌,额头有些刺痛,她的嘴角扬起。 红唇抹鲜血。 猩红叠猩红。 她在笑。 第一百九十章 特效药 白维正在摆弄着眼球。 这是一颗高级魔兽的眼球,通过灵界海洋邮递到了手边。 高级魔兽死亡之后,它尸体的一部分,理论上是不能送入灵界海洋的。 因为神秘随着生命活性的丧失而消失了,留下来的只是普通的材料。 但它留下来了,这就意味着这颗眼球内沾染了某些神秘的残留。 白维切开了眼球,拿出一个不常用的锅,对着眼球进行炖煮,什么调味料和香辛料都不加入,开着大火炖煮,不断地将精华给炖出来。 经过炖煮的眼球迅速融化在汤水里,变成薄薄的一层。 大约三个小时之后,随着大火收汁结束,留下来的只有一碗粘稠的汤汁。 汤汁的颜色是褐色。 它的气味带着淡淡的香甜。 汤汁上飘散着一层猩红色的光芒,仿佛燃烧柴火飘出的火星子一样,只是火星是猩红色的。 白维拿起汤匙,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的的尝了一口。 魔兽也是动物,虽然大了一些,古代人也有人吃虎鞭,见到熊就想着今晚可以加餐了,自然奇美拉也没什么不能吃的道理,煮过的鱼眼睛的味道就挺不错的。 “味道居然和紫米粥差不多。” 他尝了一口,浅尝即止,但就这么小小一口,他的额头忽然一阵轻微刺痛。 白维注意到镜面里的自己眼瞳开始变色。 不是布满血丝,而是瞳仁在渐渐的变化。 啦-啦啦啦…… 耳畔也传来了谁的歌声,很轻很淡,也很遥远,不是很清晰,没有歌词,只是吟唱。 仿佛起源之海里提亚马特呼唤爱与和平的歌喉,并不暴躁,也不肃杀,遥远而空灵。 这歌声就如同手指,刺入了脑海里,轻柔的搅动着脑浆。哪怕动作再轻柔,也不断令意识昏沉。 刺痛感渐渐平复,半分钟之后,这种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果然是猩红诅咒……分明还没有到十二月。” “而且猩红诅咒这一现象居然也能被使用?” “这玩意一旦物化,对同盟国的某些种族根本是生化武器。” 白维看了眼汤汁,眼中既忌惮又恶心。 他没兴趣再尝第二口,直接把汤汁倒在了庭院里的樱花树苗下面。 尝了一口之后,能清晰的感知到猩红诅咒对意识的污染和侵蚀,几分钟过去仍然有些轻微耳鸣,像是高强度游戏后导致的3D晕眩。 白维以前从未感染过猩红诅咒。因为他的神秘度太高,如今近距离接触之后才意识到这一诅咒带来的影响和异化,连他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那些尚未觉醒的女巫和黑暗种族了。 白维起身,身体有些摇摇晃晃,像个醉酒的人。 朕可是帝王,这么一点诅咒,不要紧的…… 属于是想的挺美。 英灵之理的碎片还有几块,很快就能压制住才对。 然而白维缓了半个钟头也不见好转,猩红诅咒的影响比他想的还要深远。 用毅力压制住不适感,他打了个车,直奔医院。 …… 医院办公室,黑泽密花刚刚结束查房,只见到一道人影撞进了办公室,动作粗鲁而匆忙。 她先是皱眉,看清来人后稍稍缓和表情:“白先生,我这里可是公共场所,你也要注意下场合。” “下次尽量。”白维捂着眼睛,找了位置坐下:“我是来看病的。” 黑泽惊讶:“您之前看上去很非常健康呢…我是内科医生,如果是眼睛不舒服,要去看眼科或者五官科。” “我不是眼睛不舒服。” “那是吃坏肚子了?”黑泽语气很平静的问:“有挂号么?凭据给我看一下。” “没……” “白先生,这里是医院,要先去挂号哦,如果你走不懂。可以让其他人帮你,这里的护士对你印象都不错。”黑泽有心打趣了一句。 “这个病不太适合挂号。”白维垂下右手,抬起发红的眼睛看向黑泽密花。 黑泽医生的笑容瞬间收敛,表情僵硬,霍然起身:“你……” “医生,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黑泽立刻关上门,回到椅子上:“别动!” 她呵斥了一句,开始动手检查,自己动手采血,加入试剂后进行观察。 十几分钟后,黑泽密花收起仪器:“你怎么会得这种病?明明……” “还不到十二月?”白维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嗯。”黑泽密花点头。 “做了点小实验,没想到翻车了,原来这种病真的这么可怕。”白维笑了笑:“就是想要感受一下她们曾经经历的,顺带验证一下猜想……” “胡闹!”黑泽密花骂道:“还好不严重,严重的话,你这条命可就要没了。” 白维摊开手:“能治吗?” 黑泽密花以手扶额:“一般情况下,你这种轻度病症,最多一周就能自己恢复,但是……” 还有两天就要十二月了,届时病情极有可能加重。 黑泽想了想:“你起码要居家休息十天时间,晚上不能接触到月光。” “不用这么麻烦吧?” “麻烦总比没了命好!” “不,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白维摇头:“不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黑泽密花指尖一顿,她也想到了答案,侧过头看向白维:“你想用特效药?” 白维道:“你应该准备了不止一份。” “有的确是有。”黑泽问:“可是……你确定?” “我不确定,但我想试一试。”白维坐直了身体:“倘若在我身上也能生效的话……” 黑泽默然:“我不确定对你是否会起作用。” “你这个特效药不会是以毒攻毒吧?” “不是……如果你要用的话,对我当然也是好事,但不是完全没有风险。” 黑泽密花道:“因为你是轻症,只要控制好用药量,就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行,那就试试。”白维以手扶额:“我现在头疼的厉害,有谁在我耳边唱着歌,嘤嘤嘤了很久,没完没了,真恨不得抢了她的麦克风塞给胖虎。” 黑泽密花浅笑:“再过几天,或许你会习惯的。” 她起身离开办公室,抵达医药保管室,打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了早已制备好的特效药。 折返回到办公室,熟练的抽出一张纸:“签字画押。” 白维虚着眼睛:“你这特效药怎么看上去和鱼肝油差不多?” “有价无市,你就说要不要嘛。” “你要是保熟我肯定要啊。” 白维签下名字,拇指按下指纹。 “吃下去就行。” “我还以为是注射药呢。”白维说:“据说肠胃吸收效果是最差的,不如注射。” “你也可以从后门塞进去,我无所谓。”黑泽密花说:“大肠吸收效果更好点。” 白维拾起特效药,放在手里端详,这是一枚胶囊,握在手里却是硬的。 胶囊像一颗小拇指大小的糖球,外层圆形呈现金黄色,而内部是一点红。 看着它,虽然是加工之后,但白维觉得分外眼熟,这难道是…… “愣着干嘛,吃啊。”黑泽密花催促。 白维仰起头,将它咽下,特效药划过喉咙,入口瞬间就释放出温暖的微光。 他确定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特效药,而是…… 【黄金树露滴】 【制作方式:五滴黄金树脂+一滴圣贤血髓】 基础效果是祛除一切异常状态……额外效果,则是根据加入的「圣贤」血髓的不同,将会得到不同的效果。 有的可以获得短时间的无穷魔力。有的可以获得持续的生命值回复。有的可以提高精力值,有的可以让自身产生爆炸,有的可以提升抵抗力。 但显然这次加入的并不是圣贤血髓,因为……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眼珠子抠出来能卖不少钱吧 “我去休息室缓一缓。”白维起身借口告退,走廊上,撞到了一名病人家属。 “喂,你小心点,没长眼……”大呼小叫的寸头男。 白维抬起眸子,手指缝隙间,眼瞳的猩红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金色。 金黄色的眼瞳仿佛没有感情,看谁都如同凝视着一具尸体,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寸头男被这一个眼神内深藏的肃杀喝住。顿时失声,一个激灵,后背贴在墙壁上,牙齿打颤目送白维走远。 白维一路走着楼梯来到医院中庭,这里是供病人散步和休息的安静区域。 他走到洗手池旁边,看着水池倒映着的自己的五官,还有金色的瞳孔。 【黄金权能的碎片已取得】 【解锁新的技能树】 【已获取新的技能】 一系列的提示都在蹦出来,只因为白维接触到了一滴自己遗留的血髓。 血脉残留的神秘立刻化作种子植入体内,不由分说的牢牢占据了核心地位。 不愧是帝王血脉啊,黄金权能霸道习惯了,接触到了主人的灵魂,直接踹开其他小三。 它沉睡了五百年,不论别人怎么尝试都不能唤醒,现在遇到了白维当即自己主动的缠了过来,你侬我侬,恨不得当场化作一体。 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体。 就是它的态度有些太热烈了,白维顶不住,控制不住的黄金瞳就是血脉力量过剩的特征。 这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白维现阶段无法负担黄金权能的力量。 一把容易走火的枪,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着不要用。 它或许是太激动了,见到了老主人,就像狗子见到了出差五百年回家的主人。 那股撒泼劲,没一段时间消停不下来。 白维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眼瞳的金色才算消停了一些,等他睁开眼,才注意到旁边坐着另一人。 黑泽医生递来一瓶饮料:“你还好吗?” “感觉不坏。”白维说。 “其他人副作用没有你这么严重。”黑泽密花关切道:“真不舒服得跟我说。” “你能解决?” “我可以给你定个床位,为医院创收。” “下次一定。”白维摇头:“只是有些不适应,之前眼睛发红光,仿佛要狼人化了,现在眼睛放金光,搞不好就被误会是龙王。万一出门被人提着七宗罪砍了,你得负责啊。” 他遮着眼睛,开玩笑的说:“不过我现在已经是没事了……放金光的眼珠子抠出来能卖不少钱吧。” 黑泽密花想要看一下白维的眼睛,被他避开了。 “你们这秘药,原材料是不是不太正常?”白维找了个话题。 “商业机密,不可说。”黑泽医生没做正面回答,施施然离开了。 白维暗自思忖,黄金树露滴的制作材料需要黄金树脂,而黄金树脂需要从黄金树心下收集。 它的来源,有且只有郁金香的那一棵黄金树。 黄金树根本不可能移植成功,南橘北枳是行不通的,别说移植到瀛洲。 哪怕是移植到欧罗巴别处都办不到。 因为他们没有资格栽培,普天之下只有白维才知晓如何栽培和移植黄金树。 “露滴的确可以治愈猩红诅咒,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可以量产。” “可惜黄金树脂难得,过去想要多少都有,现在不行了,物以稀为贵。” “如果能拿到一枚黄金树种子就好了,可以在瀛洲这儿种一棵小的。” 他思忖着,有没有可能去欧罗巴白嫖一枚黄金种子。 黄金树不会开花结果,种子实际上就是它定期掉落的分枝。 五百年来肯定有无数人尝试过进行培育黄金树,或者想办法弱化它的神秘性,然后移植到别处。 因为黄金树带来的恩惠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个标志性的地标,不仅仅是好看。而且自带各种效果,能给城市带来「财富+30%」「幸福+10%」「秩序+15%」「灾害-30%」「减少恶劣天气」「空气质量大幅提升」等等实际性增益。 黄金树之所以是黄金树,是因为它真的比黄金还要珍贵。 可惜,移植不得。 每一任帝王都必须选个地方栽培一棵黄金树,多少代帝王就有多少棵树。 其他树统统被白维扬了,只留下他自己栽的这一棵没舍得烧,留到五百年后也是一番因果。 休息足够了,白维眼瞳的金色轮廓终于褪去九成,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他来到病房,打算看一眼樱井思便回去,然后偶遇了。 今天本没有来医院的打算。所以来到病房正巧碰到了前来探望的另外两人。 云无心:“……” 白维:“……” 云无心:“那我走?” 薛寒泪:“且慢,看我的……” 她往前一步,挑起眉毛:“姓白的!” 白维看向薛寒泪,哼了哼鼻音:“嗯。” “嗯↗!” “嗯→。” “嗯……” “嗯↘!” 加密通话结束,薛寒泪道:“他退让了,也不用管他,待会儿他就走了,我们进去看小思。” 云无心:“?” 樱井思已经能下床活动了,她正在学着吐纳呼吸,听到动静看过来,眼睛一亮:“云姐姐,薛姐姐。” 然后见到白维,眨着眼睛,惊讶道:“叔叔!” 薛寒泪走近:“小思,今天我给你带来好多数学试卷,你开心吗?” 樱井思露出整齐的牙齿:“开心——” “小可爱,我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个了,下次我还带更多来。” “谢谢姐姐。”樱井思拿到教科书和练习册的时候很高兴,仿佛手里是罪大恶极的索尼游戏机似的。 “乖-小嘴真甜。” 白维面无表情,他总觉得这些对话不该出现在这个宇宙中,他如果拿着黄冈考卷去探望住院的高中生亲戚,对方会做出什么样的过激行为,根本是难以想象。 云无心奇怪的问:“为什么我们是姐姐,他是叔叔?” 樱井思不假思索的说:“因为叔叔就是叔叔啊。” 薛寒泪:“那这样我们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白维道:“不服气你也可以被叫阿姨,欧巴桑,老黄瓜刷绿漆……八云紫谈年龄,呵。” 薛寒泪怒道:“姓白的,放学别走。” 白维挑眉:“哦?” 她继续说:“如果你放学不走,那就放学不走,我又不会请你吃饭!” 白维移开视线,又摸了摸樱井思的头发:“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吗?” “要上班的,不挣钱怎么养你这个小可爱。”白维揉了揉樱井思的头发,从口袋里拾起几个皮筋递给云无心:“记得帮她绑个小辫子,别告诉我,仙家连这个都不会。” 云无心接过皮筋,敏锐的问:“你是不是……” 她扬起食指点着眉心:“这里出了点问题?” 薛寒泪呼吸一滞……大小姐,您直接说他脑子有问题,这合适么?这话能当面说吗? 白维没有伸出手直接按下她的手指。而是后退避让开,他注意到对方之间凝聚了灵力。 “我的事我自己心底有数。” “我这儿有静心符。” “不用。”白维侧过身:“你又不欠我的,而且,你也不是你姐姐。” 云无心目送青年离开,仙家仍然面无表情,但指尖悄然收力攥紧。 一大一小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小孩子不要学哦。”薛寒泪对着樱井思说:“会变成讨人厌的傲娇哦,会被人骗了之后抱憾终身哦。” 樱井思眨眼:“小思才不会傲娇,我从来有话直说哩!” “乖孩子。”薛寒泪摸着女孩头发,满脸老太太的慈祥。 “所以小思很好奇……”樱井思直球的问:“云姐姐这么漂亮,一定很会应对男孩子吧,能不能教一教小思,我也想知道叔叔在想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自由的另一面刻着背弃 下午,白维去了吉野家和菓子店,山田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他忙里忙外,和不少人打着招呼。 白维走近,注意到一名穿着黑色丧服的女子坐在盖着红布的椅子上,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吃着和菓子。 头顶没有感叹号,但气息气质皆不同寻常。 注意到白维的视线,穿着丧葬服的女子隔着黑色的纱帽看过来,礼貌的一笑,微微颔首。 白维也点头回了一礼。 “老板,再来一份,这一份带走。” “嗨哟,谢谢惠顾。” “你家的和菓子味道很不错,几乎不输给神宫寺了。” “哈哈哈,您谬赞了,神宫专供品,我这小作坊哪里比得上。”山田挠头哈哈大笑:“慢走,九重小姐。” 女子微微颔首,提着礼物,步履看似缓慢,实则很快就走远了。 九重?神宫寺? 白维听到熟悉的名字,看着她的背影走神了一会儿。 “白当家的,回神了。”山田挥了挥手:“盯着未亡人这么看,不合适吧?” “嗯?” “您要是对这类感兴趣,我倒也能介绍。”山田说:“我认识的未亡人还真不少。” “嗯??”白维翻了个白眼:“我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那真是可惜了。”山田嘿嘿笑道:“未亡人挺好的,这世道单身女性生活不易啊……” “你居然好这口?”白维眼神古怪。 “窈窕熟女,君子好球。”山田说的头头是道,但结果还是败给了现实:“像我这种老光棍,也想不到更好的了,和未亡人打交道反而得心应手。” 白维突然产生了一些疑惑,他心想……未亡人,到底算不算牛呢? 决心守寡的单身母亲,这算不算牛呢? 实质上感情破裂的夫妻后插入的第三者,又算不算牛呢? 纯正的牛,又是怎么样的呢? 牛之道,道阻且长啊。 “明国有一句俗话: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嗯?” “明国还有一句俗语:初生牛犊不怕虎。” “嚯?” “结合这两句话来看,意思就是说……年轻的牛道中人,是不怕三四十的女子的,甚至明知山有虎……” 白维唏嘘道:“没想到你也到了这个阶段和这个年龄了。” “不不不,我分明是过了这个年龄,我都奔四了。”山田吐槽:“倒是白当家的你啊,得加把劲了啊。” “你的担心有些多余,明国有不是一夫一妻制。”白维耸了耸肩膀:“多娶几个富婆,将来就能躺平了生活,都不要自己动的。” “年轻人身体好,说话就是硬气。”山田抱拳:“就是您别嘴上跑火车,实际也动一动嘛。” “来点易消化的和菓子,我带回去喂家里人。”白维拿出钞票:“这次不白嫖了。” “诶,这怎么好收你的钱。”山田挠头,拿着钱收下了:“不过这钱我就收下了,正巧给您办了一件事。” “你找到了?” “对,龙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叫龙樱。”山田拿出地图:“位置就在这儿,我标好了。” “谢了。”收下地图,白维提着和菓子回了家。 龙樱的事,暂且可放一放,他更加在意的是同盟那边怎么样了。 今晚还得潜入过去看一下。因为他想要黄金树的种子,想要种下一棵老外脖子树。 ……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休息室,黑泽密花奇怪的看着来者。 “给你的。”九重花仪放下和菓子。 “我不喜欢神宫的点心。” “所以这不是神宫里的特供,而是街边的。”九重花仪微笑:“我怎么会忘记你的口味呢?” 黑泽医生打开盒子,确认的确不是,这和菓子的造型太普通了,远远不够精致。 她挑选出一个花瓣饼,咬上一口,甜美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 她眯起眼睛,然后说:“马马虎虎吧,你也来一块?” “我吃过了才给你带来的,免得虎口夺食。”九重花仪托着腮帮说。 “你还是这个性子,总是自己吃饱了才想到故人。”黑泽哼哼道。 “你这绵里带针的语气得改一改了,不然除了我之外谁会来看你?” “不被神宫里的人关注,我反而自由自在。”黑泽不屑道:“自由价更高!” “你以为我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很无聊吗?” “不,当医生,救死扶伤的充实感,你们根本不懂!” “你还真以为时隔这么多年,我还有什么怨恨的念头?你以为我很在乎吗?” 九重托着腮帮:“可你每一个字眼似乎都在闪着光的刺人啊。” 黑泽冷笑:“怎么会呢?我亲爱的九重。” 她的笑容甜美:“我只是觉得总是说着爱与正义不断要姑娘们去拼命的神宫才是活该吃核弹的腌臜地儿。” 九重花仪顿了顿:“突然又有些饿了,给我来一块。” “不给!”黑泽护着盒子:“你怎么就喜欢在别人盘子里抢东西吃?” “习以为常了,神宫里的其他姑娘可都很乐意跟我分享的。” “那是她们还不知道你的恶劣秉性,去去去。” “正因为你每次都不让我,所以我才喜欢在你的盘子里抢食物……” “这就是你之前从我的盒饭里夹一个鹌鹑蛋掉在了桌子上,又把这枚鹌鹑蛋夹回我盘子里,选了另一个没掉过桌子鹌鹑蛋夹走的理由?” “多久之前的事你记得还真清楚……”九重花仪神色微妙。 “行了,废话少说。”黑泽吃完三块和菓子,瞥了眼花仪:“你不可能是找我来闲聊的,有什么事说吧。” “快十二月了。”九重花仪缓缓道。 “所以呢?” “你知道的。”九重花仪神色凝重:“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黑泽流露出微妙的神色:“不会吧,你不会真的以为低头,我就会无偿的帮你吧?” “你是医生。” “只是医生,不是圣人。”黑泽密花打开杯子,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茶:“最先选择背弃的是你们,事到如今才想着回头,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神宫没有回头。”九重道:“这是我的个人提议。” “我们之间的情分不多了,既然是个人提议,最好不要聊这些。” “那群孩子是无辜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那也是你们的责任就,和我们无关!”黑泽毫不留情的嘲笑:“不要将自己的责任转嫁到我们的头上,从一开始我就说过……神宫会后悔,是你们不相信—— 在责怪我为什么不去救人之前,先想想是谁迫使她们去直面腥红之月的,是你们自己!” 她说的那般斩钉截铁,和平日里给人留下的温柔医生的形象大相径庭,她可以为了患者病症而祈求家属同意她使用某些昂贵的特效药,却断然拒绝了九重花仪的要求。 因为她的底线被触犯了。 “好吧。”九重花仪不愤怒,只是惋惜:“即便你不帮忙,也告诉我们该怎么办。” “十二月灰潮封锁,如果你们早些接触同盟,或许还能有机会购入……” “没有别的替代吗?” “没有人会庇佑吾等,这里是瀛洲,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宗主地了?” “没有所谓的宗主地,我们是我们。”九重逐字逐句的反驳。 “你的自尊心很高,但这无济于事,月亮不等人,每逢月光猩红,你该记得那种感觉。” 黑泽密花一字一顿道:“解决方式就在那里,只是你们抛弃了它。背弃了过往,背弃了责任,也背弃了信仰,所以只见红月…… 自由的另一面刻着背弃,你们选择,你们承受,事到如今,只想要好处,不想要坏处,是不是太小孩子气了?” 九重花仪沉默良久,她又问:“代价呢?” “你们需要的是信仰,没人会索取什么代价。” “不,这就是代价。”九重花仪说的同样斩钉截铁:“我不相信这世界上只有一种解药,非得要让人奴颜婢色卑躬屈膝才能获得解脱!”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情感热线莫得感情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死透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九重花仪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了。 但总是这样,价值观的冲突,必然导向这种结果。 而且她们偏偏就是不懂得退让的性格。 黑泽密花凝视着十几年来变化很多却又毫无长进的朋友。 她连愤怒的情绪都省略过了,只是静静道:“奴颜婢色,卑躬屈膝,说的真好……你该说给先辈们好好听一听,让她们好好赞颂后生可畏,赞同你披荆斩棘的勇气。” 她不想多说什么,起身走向门外,站在门口:“你有骨气,你有自尊,你伟大,你光明,而我没有这些……我只是想要治病救人,就这样吧。”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九重花仪追出一步问道,她不想让话题仓促结束:“分明当初你和我一样。” “因为这是盟约。” “那也是束缚!” “你是一定要跟我吵架是吗?”黑泽皱着眉头。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九重花仪说:“你本可以留在神宫,我们一起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找不到的,傻瓜。”黑泽温柔的笑着,眼神温柔却仿佛对晚辈的关怀,像是看个地主家的傻孩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谓自由,本身就是伪命题,人在律法的束缚之下,也是受到律法庇佑的。” “盟约也是如此,你认为被束缚了,但同时也被它所保护。” “你将它当做重负,而我将它视作荣誉。” 黑泽密花解读着自己的理解。 “不对,你这样……不对。”九重摇头:“你这样……不是神宫。” “的确不是。”黑泽密花心知肚明:“祂们无法接受这种解读,我也可以理解。如果你不能理解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了。” “先祖们留下过一句谏言。” “我们是漂泊在新时代的亡魂,没办法舍弃和忘却过往。对我们而言,自由是无法承受的奢侈品。” “你想要拥抱海洋,但千万不要舍弃脚下的船只,没了它,你无法面对海洋的风暴。” “你迟早会明白的……” 黑泽医生看了眼时间:“唔,到上班时间了。” 她挥了挥手,和九重花仪做了道别:“和菓子味道不错,下次还买这一家,人可以不来,礼物可以送到。” 神宫葬仪的九重哭笑不得了一会儿。 她轻叹道:“看来她也没什么好办法,无论是信仰还是黄金树脂,都始终绕不开的门槛。” …… 观想场景。 “你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这么长时间待在这里,你都褪色了。” “褪色?”北辰归蝶还真没注意到,她看了看自己身体:“好像,还真是褪色了。” 这个褪色是物理意义的褪色,就像是彩色的照片变成黑白二色。 她的和服已经变成了单调的黑白,之前是比较鲜艳的紫色和红色混搭。 “大概你的精神力损耗过度,死亡太多次了。”柳生霜月劝说:“你该下线休息了。” “好吧。”北辰归蝶明显还有些不乐意。 “你在着急什么?”柳生霜月不理解的问:“难道家里让你比武招亲?” “明国都很少比武招亲了。”北辰归蝶佩服霜月的想象力:“我只是……有些烦闷。” “说来听听?” “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会当面嘲笑乐不可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北辰归蝶说:“我挂了。” 从现实世界中醒来,她正跪坐在静室中央,刚刚起身就动作变形了,头脑一阵昏沉,精神损耗过度,她疲惫的揉着长时间跪坐而导致血液不流畅酸麻的双腿。 北辰归蝶心情不好,自然是因为听到了父亲和白维的对话。 她想不到该怎么办,内心愈发烦闷,便将苦闷发泄在小怪身上。 结果发现也只是逃避而已。 回到寝室,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来看去,继承了母亲容貌的这张面容稍加装饰便美的不落凡尘。 隔着淡薄衣裳下身体也同样是经过常年有节制的锻炼。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提升了,硬件软件都拉满,偏偏不入那人的眼里。 或许,是因为她是一朵生长在东瀛的雪中白梅,而不是一朵来自明国的牡丹。 这反而叫她不甘心。 她有自信绝对不会输,退一步越想越气,独自跟自己较劲了起来。 苦闷良久,她打开了电脑,正巧此时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是来自白云小姐的邮件。 “近来日子,有些苦闷于人际关系。虽然我生性淡薄,多了几份薄凉,但总是被人刻意疏远也实属有些难过。 哪怕其中有些缘由,这种态度也教人恼怒,而且继续躲避也不是一个办法。 所以我想问询,蝴蝶小姐是否有过类似经历,如何能精通人性,掌握人际交往的秘诀呢?” 北辰归蝶手指扶着下巴:“没想到白云小姐也会有这种烦恼,她平日给我的感觉是一个高情商的人呢。实际上自己也会遇到难题啊,果然是旁观者清吗?” 她也叹息:“我自己也碰到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但似乎白云小姐的问题比我这个还要麻烦呢……人际关系上我倒是没有碰过几次壁。” 毕竟过去也没有几个朋友,这么说是很悲哀。但是大小姐圈子就是这样的,唯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似乎柳生霜月算是,起初两人互相敌视,后来是在白云小姐的提议之下才意识到了如何相处。 她想了想,打开电脑开始写回复。 …… 云无心收到邮件后就立刻打开。作为仙家,樱井思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对她产生了心灵暴击。 “亲爱的白云,我认为你的困扰需要结合具体的情况进行分析。但这涉及到个人隐私我也不便追问太多,想要合理的处理人际关系,我其实认为答案往往出乎意料的简单……只需要让对方喜欢上你就可以了” “不论对方是谁,是男是女,只要他能认同你的存在,并且对你抱有好感,持友善态度,那么一切问题都可以轻松的迎刃而解。” 云无心眨眼:“喜欢?” 她算了算,好像是这样,从小到大,没有几个人是不喜欢她的。哪怕是装作视而不见,或者故意摆出高傲态度,内心实际上都藏着亲近的念头。 但也因为仙家身份,她自幼开始就没有几个交往太久的朋友,唯一亲近的身边人反而是她的亲生姐姐,薛寒泪也是来了瀛洲后才认识熟稔的室友。 但让白维喜欢她?这难度有些……她这张和姐姐高度相似的脸,白维见到之后能保持理性,不犯病不拳硬不叹为观止强手裂颅屈人之威蓄意轰拳,已经是极度克制了。 小时候被蛇咬了之后,还有多少人能喜欢上蛇这种动物? 美女蛇除外……这我上我也行。 她滚动鼠标滚轮,继续往下看。 “只不过,如何让一个人喜欢上自己,是个困难的命题,这一点我也备受困扰。如果白云有什么好的提议,不妨提出来,我们共同讨论一下” 云无心手指绕着自己的白发:“这对我太难了。” 薛寒泪凑过来:“什么什么?” 云无心问:“你谈过恋爱吗?” 薛寒泪昂首道:“姐天生丽质难自弃,收到过几十分情书!” “所以?” “但我热爱学习啊,所以没有哦——” “……”云无心的眼神空灵里透着同情和悲哀。 “你别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没谈恋爱你不也一样?” “所以我也在嫌弃我自己……唉,为什么我长得这么好看呢?如果换一张脸就好了。” “……”薛寒泪无语一会:“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如何让别人对自己产生好感,我还是知道的。” “譬如说呢?” “你知道吊桥效应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这个国籍是不是有点问题 跨过灵界海洋,白维抵达了遥远的同盟国。 他刚刚睁开眼,旋即就听到了来自女孩的呼唤。 “魔鬼先生。”正在梳着头发的缪雪儿突然开口说。 白维微微一怔,奇怪为什么这次到来她居然会知道。 “早安,缪雪儿小姐。” 缪雪儿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明显有一次停顿,旋即又露出微笑。 “早上好,魔鬼先生。”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 “猜的。” “嗯?” “我醒来之后,每隔三分钟就叫一次你的名字,已经经过十几次了。” 白维哭笑不得:“好一个穷举法,简单但适用啊。” 这和在老头环地牢里把每一块墙劈开试探隐藏门有什么区别? 缪雪儿害羞的笑了笑:“原来魔鬼先生也不是时刻盯着我啊。” “我要是这么做了,和变态有什么区别?你上厕所,我都是能规避都规避的。” “能规避?不是一定规避吗?”缪雪儿奇怪的问。 “你非要纠结这种问题?我也会担心你万一没带纸怎么办。” “呜哇,不说这些了!”缪雪儿捂着脸颊:“魔鬼先生,我可是个妙龄少女……” “但我是个老妖怪啊,我的心理年龄足够当你的祖父了,谁会在意这种小事呢?我也是亲手给小孩子把过尿的年纪啊,吹口哨我也挺擅长的,给你吹一个?” “嗯咳!”缪雪儿被反过来调侃的手足无措,小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和小说里的不一样。” “小说?” “嗯,魔尊重生,重生全职大法师,法破苍穹……一般主人公都会有个来自很久之前的超级厉害的法师的灵魂作为老师辅助什么的,二十四小时盯着很正常。” “这种小说题材的泛滥,只能说明国人多多少少需要负点责任……”白维解释道:“缪雪儿小姐,魔鬼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您又不是我的上司。哪怕是我的上司,在我休假的时候打电话过来催我上班,那我可以会宣布从那刻开始,我就是他野爹。” “哇,真粗鲁,会被炒鱿鱼的吧?” “是啊,所以我现在只能孤魂野鬼的在这里晃悠,内心还残留着上班族之怒,有一招绝学名为「破产失业」,只要对着任何人天灵盖一拍,当场就让此人优化成被送往社会的高质量劳动力。”白维口胡起来。 缪雪儿梳完头发,又开始把双马尾编成两只麻花辫:“魔鬼先生,我只是个学生,不懂这些的……” “但有些到了你应该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别想着我总是二十四小时围着你转吧?纵然是专业的执事,也有自己带薪休假,况且你也不给我钱呢。” “给钱就行吗?” “请不要把我说的这么随便,很多事给钱也不行。” “那什么事给钱行呢?” “陪睡可以。” 缪雪儿红着脸:“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即便你随便起来不是人,也没用……现在说这些是乌鸡之谈,在下鞭长莫及。” “唉,魔鬼先生,您这么跳脱的性格让我想到了某些人。”缪雪儿吐槽道。 “哦?” “隔着电脑屏幕对线就是很大声,说起话来天花乱坠,某些在论坛上品论实战派的理论派就是这样。然而当面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唯唯诺诺。” 焯,明示我是键盘侠? 不错,正是! “只要不掉马甲,人至键则无敌。” 缪雪儿托着腮帮问:“我还没来得及跟魔鬼先生道谢……谢谢你,救了阿莲娜,这是您第二次帮我了。” 白维说:“第一次无偿,第二次有偿。” “可以,互惠互利。”缪雪儿毫不犹豫。 “嚯?”白维戏谑道:“不觉得我是老怪物,有什么额外想法?” “我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子大学生,能有什么值得被觊觎的?”缪雪儿打开烤面包机,豁达的说:“比起我,阿莲娜,奥菲利亚她们不是更合适吗?” 态度这么豁达,但我觉得你只是在摆烂……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JPG “奥菲利亚?” “学院里很有名的大三学姐,她……很厉害。” “有点兴趣,看来接下来该换个临时雇员了。”白维调侃道。 缪雪儿一愣,弱弱道:“还是别给学姐添麻烦了吧,学姐什么都不缺。和我不一样,我没有魔鬼先生会很没有安全感的。” 白维失笑:“才认识几天,你真把我当做戒指里的老爷爷了?哪有人什么都不缺呢?便是只手摘星的强者,也有难以触及的障壁,人无完人,只有站在同一位置才能看到那个位置该有的风景。” “圣域法师也会?” “当然会,他们反而是最尴尬的,高不成低不就,在凡人看来已处于顶端。但在真正的强者看来,却仅是消耗品,正打起来,就和一次性炮弹似的。” 缪雪儿倒是不安的搓了搓小手。 白维继续说:“不过,暂时不用担心我换人。” 缪雪儿可怜兮兮的眨眼:“暂时吗?” 小姑娘也是有心机的,起初她觉得害怕,现在她不觉得害怕。反而意识到了白维的重要性,便想着怎么挽留。 可她的小心思又太容易被看穿,也没有太多的表演天赋,稍微表演一下容易用力过猛适得其反,不如把事情说出来,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柔弱和不舍。 “对线发育期,悠米不适合游走,最好跟ad射手绑定,打团的时候就不一定了,或许会绑定更厉害的前排战士吧,站在强度至上的第一排嘛。” “我是战士啊。”缪雪儿说。 “不,你要当法师,前期发育战士会受苦,后期在考虑洗点专职成信仰双持巨剑。”白维说:“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这些。” 缪雪儿托着腮帮,拿起烤好的面包,刷上草莓酱,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 “魔鬼先生真会给人画饼。” “那是,我很会给入职新人做思想教育的,关键点就在于让他们时刻保持危机感和上进心。” “难道不会打击过度,导致躺平晒干撒盐变成咸鱼吗?” “这类人一般都会被优化出去,撑不过实习期,不适合做人肉干电池。” “好吧,我会努力的。”缪雪儿咬着面包,握着拳头:“我要努力,上进!” “希望你不是三分钟热度。” “当然不是,我希望至少能做到自保。”缪雪儿认真的说:“我再也不想像昨天那样无力了……那种感觉,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人在被现实痛殴一顿之后,要么彻底摆烂自暴自弃,要么迎难而上改变自我,前者容易后者困难。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看清生活的本质并且继续热爱生活。 这是一场漫长而没有尽头的征服,踏上这条道路就意味着不轻松。 “知耻而后勇。”白维说了句谚语。 “什么?”缪雪儿没听懂明国话。 “我的家乡话。”白维回道:“知道羞耻了便到了勇敢的时候……接下来勇气很有用。” 缪雪儿重复了一遍,她很喜欢这句话的意思,符合她的心境,问:“怎么写?” 白维想了想,握住缪雪儿的手,女孩这时的右手有种轻微的包覆感,和之前被接管身体不同。 她有种明显的触觉和压迫感,似乎是谁在背后拥着她的肩膀,握着她的手开始在纸上书写。 这种触感让她脸红心跳,紧接着她在纸上看到一行明国文字,字迹飞扬飘逸灵动又不失扎实。 虽然不认识明国文字,但她觉得这行字非常的漂亮。 手背上的触感离开,缪雪儿不自觉有些面红耳赤,盯着字迹看了一会儿,她忽然一愣,意识到一件事。 等等,魔鬼先生的母语? 他……居然是明国人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黄金瞳原来是即插即用的吗 缪雪儿内心一直想问的问题是之前召唤出的青年是谁。 她也想过,召唤出的英魂到底是不是魔鬼先生本人。 毕竟这个级别的英魂,怎么可能是她能召唤出来的? 英魂召唤就像是申请银行贷款。如果不是走内部程序,光是资格审查就要卡很久。 她一个普普通通大学生,没有固定收入,绝对不可能申请到足够贷款。 除非走内部程序,又或者,这个银行就是她家开的。 这很难不让她产生某些有关联想。 缪雪儿作为郁金香的高材生。虽然自己是个村姑,见识不太够,但知识存储超越社会平均水平。 她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在医院的时候,阿莲娜拉着她热烈的讨论了好几个小时,想要弄清楚那名青年的身份是什么。 可惜她们从未见识过这种类型的能力,只能进行简单的猜测。 见识不够,并不能靠着知识储量来弥补,她们实际亲眼近距离见识过的「理」,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青年的外观看上去无比真切,黄金双瞳、黄金树,这都代表着和黄金树有着分不开的联系。 但分析也就到这里就卡死了 帝国时代的历史资料基本上都进了坟墓。毕竟每一个新时代开幕都必须把上一个时代的遗毒扫进垃圾桶。 同盟国自下而上的发起阶级革命还成功的把帝国干死,本就是值得夸耀的功绩。 但是很少有人去在意失败者是怎么想的,关于帝国的描述基本上都是「封建阶级」「反动派」「贵族」等等标签化的符号,那群守旧的帝国贵族十之七九都被吊死在路灯上。 至于末代帝王是什么样的人? 没人知道……关于他的记录有,但更详细的信息几乎没有,非常少。 他加冕之后,除了某些切实记载的功绩,譬如征服了五个国家之外,其他的记载非常稀少。 至于肖像画什么的,根本是没有的。即便有也不太可信,朱元璋难道真的是鞋拔子脸? 家族成员?也没有; 个人传记?譬如《我的加冕》《是,帝王陛下》这种?更没有。 事实上,这也比较符合末代皇帝的待遇。 很多人记忆深刻的大部分都是一个朝代的巅峰。而很少会记得某个朝代的末代,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隋唐宋元明清,这么多朝代,很多巅峰期的时代朗朗上口,而谈及他们的末代帝王鲜有人能够说出来。 除了二世而亡的秦朝,死的还算有骨气的崇祯,作的太狠而暴毙的杨广这些各个身怀绝技的人才之外。 如果不看历史书,多少年都差点把唐玄宗当做亡国之君了,谁知道原来安史之乱没把唐朝灭掉啊。 大伙都恨不得穿越去秦朝、唐朝明朝。要么给始皇帝当儿子,要么给朱元璋当孙子,要么给李二做做思想工作,谁想着给胡亥做思想工作,给崇祯当秘书? 同样的道理,帝国历史绵延上千年,很多人都乐意去讨论帝国历史的巅峰繁荣期。 历史学家公推初代帝王和末代帝王都是盖世强者,可在风评上却两极分化。 初代帝王好歹也是终结乱世的英雄,无可厚非;而末代帝王呢? 黄金瞳是无敌路。 哦,可你被一剑捅死了。 我是千年来最强帝王,黄金大权问鼎神域。 哦,可你被一剑捅死了。 我在位时,帝国疆土最为辽阔。 哦,可你被一剑捅死了。 能不能不聊这个事? 你的帝国亡了。 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我是被什么姿势捅死的这件事吧,我跟你说,莉莉安奴的小脸手感真棒。 是的,历史书上有明确记载——帝王临死之前轻薄了初代首相莉莉安奴小脸的事实。 真不知道记录历史的人是不是处于嫉妒的心态,才会把这种小插曲也放入了列传里。 可想而知,以莉莉安奴的声望,同盟国人会对此有什么样的想法。 金闪闪摸阿尔托莉雅? 错了。 是安禄山碰杨贵妃。 几百年的风评如此,别说阿莲娜,缪雪儿也不会想象那神采夺目的英武青年会是末代帝王。 缪雪儿的推测更倾向于是其他时期的帝国人。 同盟国时代,没有人能拥有黄金瞳。因为黄金权能属于王室血脉所独有。 但黄金瞳可以被赐予,受到黄金赐福的英雄,也有可能获得不完整的黄金权能的力量。 这类人被称之为「使徒」,忠于皇室,身披黄金盔甲,为帝王而战,利刃前驱则无往不利。 历史上的使徒数量极少,无一例外都是为帝国开疆拓土平定四方的当世英杰。 缪雪儿没见过黄金瞳,也不知道黄金权能的理的表现形式,自然分辨不出「不完整」和「完整」的黄金瞳的区别,总不能是一颗眼珠子亮,另一颗不亮吧? 平日把一只眼睛遮住,需要的时候就解开封印,然后…… 卡卡西是吧? 难道黄金瞳也可以即插即用的? 各种推测最终都是没有结果,缪雪儿知道他是英魂,往死人方向推测。 阿莲娜却说那是化身,她似乎很期望对方是活人。 看来是到了这个年纪了,缪雪儿也没好意思破坏对方的美好幻想,自己或许也保留着万一英魂是魔鬼先生这种推测……倘若是真的,两人便算是见过面了。 可听到白维说了母语,意识到对方是明国人后,缪雪儿的推测就不再成立了。 明国人和黄金权能根本不可能杂糅在一起。 她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但也说不出哪里轻松,有些微妙的失望,又有些莫名的轻松。 …… 离开寝室,白维注意到郁金香里的景观有些微妙的变化。 “快到校庆日了。”缪雪儿想起了这回事。 “校庆日?” “嗯,郁金香的校庆日……平日举办不过,今年正好是五百周年?” “五百年啊。”白维楞了一下:“也就是同盟开国第一年就创办了?” “说是创办,实际上只是换个牌子,当时同盟的解放军团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老师们就自己摘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牌子,改成了一个空白牌匾,然后扛着牌匾去找首席,随便填了个名字后就挂在这儿。” 缪雪儿记得这段历史,因为它就写在学生手册里:“据说当时那段很丑的字和牌匾挂了足足一百多年,最后才撤下来,送去高登城博物馆当收藏品了。” “毕竟是和平解放嘛。” 缪雪儿听着白维的语气有种看女儿改姓出嫁的错觉。 “这个校庆日是什么时候?” “大概还有一周?”缪雪儿突然愁眉苦脸:“还有一周啊。” “怎么?” “这次校庆日据说会有邀请其他学院的学生,是剑花联盟内部的联谊。” “郁金香是在担心你们到了大学不找男女朋友,提前拉一把生育率?” “不是这个联谊啦,这个联谊说得好听些是互相交流。但是剑花联盟是什么样的大学联盟……魔鬼先生您应该不难猜得到。” 白维脑海里顿时复现了更衣室的场景还有那一句字正腔圆的「faq——」 不对,不是这个……是高校联赛。 但不是正经的高校联赛,而是冰球联赛,需要配置一群打架高手以及一个负责群体嘲讽的前卫。 缪雪儿继续说:“联谊是高校联赛的前哨……所以必然要打起来。” 白维啧啧称奇:“这不是给人提供装逼的舞台吗?” 人想要出名就需要舞台,高校联赛就是出名的好地方。 缪雪儿说:“阿莲娜已经被报名了,这种事她是避不开的。” “那她是真倒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也不都是坏事啦,这次联谊赛有奖品,阿莲娜的实力拿到三等奖没什么难度吧。” “奖品?我瞅瞅看……”白维看向公告栏上,奖品对外公示了:“三等奖,黄金树枝……嗯↗” “你怎么了,魔鬼先生?” “缪雪儿小姐,现在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缪雪儿开始练习报恩 白维想要黄金树的种子,也就是它脱落的树枝。 这其实不算是什么稀罕物品,黄金树这么大,每年都要脱落不少。 不怕黄金树变身打人柳,也可以直接拎着斧头砍。 树枝这么多,随便抽出一两根,就和拔掉年轻人的头发一样,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但同样的拔头发,对于某些地中海的中年人可能就不一样了,可能什么脏话都给你整出来。 黄金树枝是一种高级的炼金材料,通常用于制作法杖以及某些高级契约书。 因为不会种植,它只能用在这方面,放在市面上大约是五万欧币一公斤。 能直接拿出来奖励学生,自然是因为郁金香拥有对黄金树的一定控制权。 它属于学校财产,也是国家级财产,郁金香领导层拥有三成的黄金树枝的使用权,作为奖励合情合理。 二等奖的黄金树脂也是一等一的附魔和炼金材料,直接吞食都可以,少量服用能增加灵魂强度,大量服用就是对肠胃宝具,可能要去医院灌肠通便。 一等奖则是不死鸟两件套(羽毛和眼泪)加任选一种传说级法术。 这些奖励,要么白嫖黄金树,要么白嫖校董。可以说少了点诚意多了些体面,学生们的反响还是很热烈的。 大伙要的就是体面,诚意值几钱? “魔鬼先生,还有一周……” “我知道。” “一周时间打入前三是不可能的,况且我哪有资格入场啊。” “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 “你是不是不想报恩。” “我很想,但是臣妾做不到啊。”缪雪儿幽幽叹气。 她不是想躲避,更不是三分钟热度。但变强也需要日积月累,她的基础本就糟糕,七天之内得到教授举荐,打入前三名,这难度得有多高,相当于让一个刚刚进入提瓦特大陆不到一个月的旅行者打穿十二层深渊。 青年却说:“我对你很有信心。” “但我对自己缺乏信心。”缪雪儿摇头:“与其期待我还不如期待阿莲娜,她应该有实力进入前三。” “她是他,你是你,她又不欠我什么。” 缪雪儿听到魔鬼先生这么说,心头有些欢喜。 是啊,魔鬼先生只有她才能接触到。即便是好朋友,她也不想将这个秘密分享给她,不论阿莲娜或者朝露。 “魔鬼先生是想要这次联谊的什么奖励吗?” “我要种子。” “种子?” “就是点开后就能下载……冲国英雄登场后自带的……” “魔鬼先生,您认真点好吗?” “黄金树枝。”白维倒也不掩饰。 “这样啊……”缪雪儿也不追问是为什么。但黄金树枝不是她能拿到的,这种物品学员自然接触不到,只有教授才有优先购买权。 “如果你真不想参加,我也不会强迫。”白维道。 想要肯定是想要,但并不是特别想要。或者说,就像是以前住在什么地方,随便就能尝到家乡美食,现在来到遥远外地,原本的触手可及反而没了。 “但魔鬼先生很想要这个吧?您还有其他渠道获取吗?”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难得的,她从对方语气里听到一丝无奈和窘迫。 也就是说,没办法是吗? 看来神秘而睿智的魔鬼先生也并不是万能,而且他现在是有求于我…… 不不不,这可不是什么挟恩图报的念头,说好了偿还恩情就一定偿还,只是,只是……有点开心呢。 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感如同甜滋滋的山泉水流过心间,泉水叮咚作响。 缪雪儿抿了抿嘴唇:“真的有一周内让我抵达前三的办法吗?” 青年说:“你这是改变主意了?” “我没有拒绝魔鬼先生啊,只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办得到。”女孩的手指绕着头发:“如果您觉得我办得到的话,那我就去尝试。”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缪雪儿在等他的回答。 “你需要对自己有些信心。”魔鬼的话语仍然具有煽动性和诱惑力:“我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你不比任何人差。” 缪雪儿羞涩的笑了笑:“我会的。” 她不是相信自己,而是相信相信自己的魔鬼先生。 她的魔鬼先生。 缪雪儿有些享受这种感觉,被需要的感觉。 过去她很少被需要过,她的朋友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优秀而出众,她总是成为鲜花一旁的绿叶。但即便沦为陪衬她也没有埋怨过,甘之若饴。 她缺乏野心,也没有生在世间就该活得光芒万丈的想法,走到这一步多多少少都是被环境裹挟着推向前方。即便在几天前,她也认为回到乡下待着没什么不好。 但今天,她的念头有些变化了,有些开始真正的尝试享受生活轨迹的变化。 她自觉到,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她正在被需要着,如此简单便令她充满了动力,心间窃喜,喜不自胜。 即便这远远谈不上是依赖,她仍是很开心。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和魔鬼先生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单纯的熟悉,而是走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互相利用? 不,或许应该换成另一个更好的词汇——互相扶持。 扶持,听上去多悦耳—— 她有些飘飘然了,思绪想着随着风到处乱跑的风筝,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 畅想未来可以,但要懂得适可而止。 缪雪儿心间存住了奋斗的目标,她自己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或许这么漫长的迷茫期之后,她就应该迎来蜕变的时候,应该明白自己已经不能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了。 女孩望着公告栏上的联谊赛,心头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涌上来。 不想让他失望。 当她答应下来之后,这个念头就有些控制不住的疯狂滋长。 缪雪儿问:“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她的目光扫过公告栏上公布出来的一些优秀学员的名称。 “不论什么我都会做,只要能追赶上祂们。” 白维惊讶缪雪儿怎么几句话的时间就仿佛变了一个人,难道是嘴炮起了作用? 他看向缪雪儿的头顶,注意到她头顶浮现出一个词条,燃烧着熊熊火焰。 【再登峰】 【时限:一百天】 持续三个月的常驻buff。要是高考生一百天冲刺都拿到这个buff,那不得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见? 一百天的时长,可见不是闹着玩的,这姑娘来真的啊…… 她就这么想要报恩吗? 白维很担心她晚上会对着黄瓜擀面杖做出一点有违刺猬猫审核的事。 见到了缪雪儿的热血,白维也表达了肯定和赞誉。 “不必担心,我有必胜法。”青年笑道:“一周时间,足够让你学会一些新东西。” “我相信魔鬼先生,不过我要学的是什么?” “很简单的小玩意。”白维语气轻松:“刻印。” “刻印是什么?”缪雪儿没什么印象。 “过去被称之为刻印,现在大概被叫做纹章?” 缪雪儿表情错愕,纹章是一种术法的固化,也是穷极一个法师毕生智慧钻研出的知识集合,它一旦完成就像是把法术固定成了一把枪械。 即便它的内部构造对其他人而言是黑匣子。但只要输入魔力就能运作,这就是纹章,低级纹章只能记录几种法术,而高级纹章可以记录多重的法术。 构造纹章就像写一本书,和严谨的科学结构不一样,越高级的纹章越复杂,越难以被量产和解析。 她一个村姑,家里当然不可能有纹章。哪怕是法师的世袭传承,也没有多少纹章给予子女传承。 那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啊,一名高级法师穷极一生都不一定能完成专属的法术纹章。 可白维的话轻描淡写,由不得她不相信。 “七天时间足够完成刻印雏形的构筑……至于题材,就选我最擅长的黄金和你最适合的龙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时间屋 郁金香拥有同盟最一流的教育资源,而资源当然不仅仅只是知识、教师,还有与之配套的设施。 越优秀的学校越能给学生提供足够多的资源,从头到尾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倒也不用担心直接稀里糊涂的签下什么三方协议被骗进工厂做廉价苦力,熬的累死累活,结果出厂之后也就被盖个章。就像是经过检阅的猪在屁股上盖上一个「物美价廉」的章,怎么看都像是在被嘲讽自己被白嫖了。 刚刚入学半年左右的缪雪儿还没有能够得到百分之百开放的资源。 毕竟教育资源都是优先优秀的学生,谁都可以申请,但不是谁都可以申请的到。 缪雪儿得知白维要教她必胜法之后,便产生了去申请专门的训练室的念头。 郁金香里有一种时间屋,能够通过干扰体感时间达到强化训练的效果,这就相当于是给身体进行超频。 不论是剑斗士还是法师都喜欢在这种训练室内进行修行和锻炼,效率往往能达到寻常的一点三倍。 百分之三十的增幅,就很勇。 但正因为非常好用,所以也经常被高学年的学员占着。毕竟超频的爽快就像是开导的时候加入润滑剂,手感比肥皂强多了,谁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超频呢? 过去也没少因为时间屋而发生争端。 火气旺盛的年轻人可能都会因为食堂的最后一块鸡腿被抢而直接去决斗场插旗斗舞。 于是后来就发展成了预约制。但这种预约制就导致了黄牛和第三方售卖的产生,巨™真实…… 再然后,校方领导没办法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又因为魔力资源开始吃紧。 郁金香加入了计算机系统之后,要配合进行研发超算,导入大量数据从而占用了相当一部分的魔力资源。 原本富裕的魔力资源就开始吃紧,时间屋的资源损耗的确太多,直接从预约制砍成了申请制。 每个学生每学期只有五次申请机会,每次时间不能超过十个小时,想要更多的就得用学分兑换。 同时申请必须要一名教授的亲笔签名和真人认证,杜绝了第三方买卖。 这还仅仅只是「时间屋」,郁金香里还有「兵造舍」和「水晶森」,出发点都是给学生提供方便的资源,壮大自身的师资力量。 但时间推移之下,这种公平没有得到延续。反而某些人为了垄断而闹出很多矛盾,更有甚者也牵扯到了学阀、学派、院系的对立,乱七八糟。 大学是半个社会,随着时间演化而来的弯弯绕绕很多。 缪雪儿这种乡下来的村姑,这学期一次都没去过时间屋,她的配额还是满的。 上学期也只去过两次,第一次是新手引导,老师带着过去,没遇到什么问题; 第二次去的时候就麻烦了,光是为了拿到教授的签名就苦等了一周,之后去了时间屋管理处排队,又等了一个月才轮到她,去了现场又被通知时间错差什么的,在门外苦等了三个小时,还是阿莲娜找了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使用时间被陌生人占用了。 冲进去理论,对方却也理直气壮「我也才进来一会儿,肯定是排队系统出错了」。 阿莲娜气结,当场拔剑要说说道理,险些没当场插旗斗舞。 最后缪雪儿软弱的退让了,对方是三年级生,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吧。 之后再也没去了时间屋,好在她也比较菜,根本用不上这里的设施。 她来到教导处办公室,敲门后推开,看了看四周,只见到一名教授坐在办公桌前。 “加米拉教授,我是来申请训练室的。”缪雪儿走近,礼貌的说。 “嗯?”加米拉教授是个纯血人种,在如今的同盟反而比较少见。 他的头发是灰色,双眼则是异色瞳。但不是天然的异色瞳,而是后天的。 左眼是义眼。 他是一名心灵系和光系的高级法师,擅长心灵震撼、女妖嚎叫和光影幻术。 据说能使用左眼能射出激光。 这位教授是缪雪儿难得能说得上话的导师。虽然她并不专攻这两个派系,但通识教育中她听过对方几堂课程,也请教过几次问题,算是较为熟悉。 主要是因为她这种吊车尾没几个教授愿意浪费时间搭理。 成绩中等,性格怯懦,实战负责送,总体平庸,活脱脱的吊车尾。 加米拉教授很爽快的签了字:“你现在就可以去。” “不用排队吗?” “我看了一下,是不需要的。” “谢谢教授。”缪雪儿礼貌的道谢。 “不客气。” 缪雪儿连上午的理论课也打算直接翘掉。反正她的出勤次数很多,平时分已经够了。 来到时间屋,这里距离黄金树很近,大约不到五公里的距离,附近有很多设施建筑物。 靠近黄金树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和脉搏,她不禁驻足眺望黄金树,感叹它真的好大好雄壮。 时间屋的建筑物从外观是一座酷似万神殿的建筑,看似通透,但内部分成复杂的空间回廊。 “我是申请了时间屋的缪雪儿ꔷ霍普。”她拿出签好字的申请文件:“申请使用时间屋。” 门外有管理员正在审核,接过文件复核了一下。 “确认没问题,你排到的是404室。” 缪雪儿走入了时间屋里,这次居然意外的顺利。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有时候排队很多次都不一定买得到某家商店的商品。但偶尔路过的时候,居然就很顺利的得手了。 然而她还是天真了。 等她找到了404室的时候,发现这门居然是被锁定着的。 里面有人? 她敲了敲门:“您好?” 没有人回应。 缪雪儿又用力的敲门,仍然没人回应。 “回去找管理员看看。”白维提议。 缪雪儿折返回去,和管理员提及了一下。 对方看了眼管理系统,随后说:“你等一等,我找人核实一下。” 说完他就坐下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老神自在。 “你不去核实吗?”缪雪儿问。 “抱歉,我得守着大门,我刚刚通知了其他人,上报后需要等待回复。”管理员打起了官腔。 缪雪儿耳边传来笑声。 “哈哈哈……草。”白维吐槽道:“这官腔还真娴熟,但凡有一颗花生米都说不出这种醉话。” 缪雪儿幽幽叹了口气:“又是这样……” 上次也是被占着时间,这次更直接,占着房间就不让了。 “没办法解决吗?” “合乎管理制度,没办法催促。”缪雪儿抿着嘴唇,因为她只是个村姑,还是个一年级学生,管理部可不想加入学生之间的争端里,这里的管理员只是带薪拉屎的普通文职,脆弱的小身板未必扛得住一发火球术的,还得通知学院的行政部来审核,这又是走一道流程。要是行政部那边的人也是个摸鱼达人,这事情就得这么拖下去。 反正占着房间也就半天的事呗,或许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时间屋又不是度假村和网咖,待在里面也会无聊,同时损耗精神力,红光满面的进去,贤者时间的出来,一般人坚持最长时间也就和苹果的待机时长差不多。 哪怕时间屋是个绝世妖姬,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是享受,五个小时六个小时是旖旎,十个小时二十个小时那就是要命了…… 所以说,与其麻烦一堆人,还不如让一个人吃点暗亏得了,免得浪费人力。 “我险些以为这里是瀛洲了。”白维吐槽道,这一股子霓虹味好冲啊。 “魔鬼先生很熟悉瀛洲的事吗?”缪雪儿的关注点跑歪了。 “我熟悉任何官僚主义的运作方式。”白维平淡道,虽然过去没有官僚胆敢敷衍他。 “你打算怎么办?” “只能回去了吧。”缪雪儿选择了退一步海口天空,一如既往。 “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么办?” “打祂啊!”白维促狭拱火道:“能受这气?能惯着祂?我可以吃亏,但祂必须吃我一拳。” 缪雪儿扳着手指盘算起利益得失和后续发展。 “如果我闹起来,管理处肯定嫌弃我麻烦,时间屋是公共财产,我也不能把门踹开,不断敲门把里面的人惹恼了出来,又会跟上一次一样,产生矛盾。 然后把对方打一顿,或者被打一顿,之后被提到教导处挨训。哪怕责任不在我,但为了形式上的公平和压低恶劣影响,教授、院系的院长也不会站在我这边偏袒,双方都要被批评一顿。如果我不服气,对方也最多吃个警告。而我的印象分会全丢了,落得一个「不懂事」的评价。”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一整天时间都会浪费了,我也没时间和你学习刻印了。” 缪雪儿勾着手指:“最后魔鬼先生也会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大家都不愉快。所以还不如就这么算了,这样至少大家都好。” “于是,这样一来,除了你之外,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就完成了……是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天三夜,不能停歇! 白维摇头:“你错了,缪雪儿……” 缪雪儿奇怪:“我哪里错了?” “错在了一点上。”白维淡淡道:“我现在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对,对不起。” “你是该对不起,但道歉有用,还要东风导弹干什么?” “那……” “你现在就去时间屋,把那个人揪出来打一顿,后果交给你自己扛着!Justdoit!” 缪雪儿说:“魔鬼先生又开始键盘模式了?” “换成我本人在这儿,也得冲去给他长长记性。”白维冷笑。 他没这么容易热血上头,但缪雪儿的性格需要一点点的纠正过来。不然即便她上去了擂台,第一反应也不是「今天天气晴朗。而你就该绝版」,而是直接抱头蹲防。 缪雪儿还是犹豫,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争不闹,她的柔弱性子和家庭教育有关。 父亲下海的早,她多年来都被告诉…… 她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吃亏是福。” 白维表示同意:“是的,吃亏是福,所以这种福气,你不应该自己独享,需要多分享给其他人,你要多让别人吃亏,告诉他们这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 缪雪儿目瞪口呆,还有这种说法吗? 被白维催促了两句后,她问:“魔鬼先生真的想让我去动手?” “不……” 白维想了想:“动脚也可以。”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不行用脚踹……感受爱吧! 一般情况下缪雪儿会直接离开,她的本能让她趋利避害。因为最后没有任何好结果,这是她的常识。 但这份常识,真的适用于剑花联盟,真的适用于强者至上精英遍地的郁金香? 如果麻烦到了眼前都可以忍气吞声,在郁金香里或许一早就被淘汰了。 缪雪儿礼貌的问:“请问我还要等多久?” 管理员说:“不知道,或许还要一段时间,几分钟,或者几个小时?” “这样啊。”缪雪儿柔弱的问:“那你能不能查一查,现在使用404的是谁?” 管理员随便扫了一眼:“是个三年级的,你……还是走吧。” 缪雪儿苦恼的叹着气:“我很想走,但是我不能走啊,不然有人会不高兴的。” 管理员看了看左右:“谁?” 缪雪儿直白的说:“麻烦您用内部线路通知祂一声,就说……如果三分钟之内还不出来,就让祂准备好接受我的挑战贴吧。” 管理员瞪大眼睛:“你,你认真的?我可告诉你,一年级的来这里经常会被卡着不少时间,你不是特例,别冲动,你一年级生怎么可能是三年级的对手?” 缪雪儿固执的摇头:“请你通知吧。” …… 朱蒂ꔷ赛尔维瑟在时间屋内挥着剑。 她最近的状态不是很好,锻炼的时候难以集中精神,意识也时有混沌。 只有在时间屋里的时候才能通过高强度的训练缓解这种不适感。 以往都觉得意识仿佛压着一块石头。 她很渴望力量和强大。 很快剑花联盟的高校联赛就要开始了,联谊赛中她也要出场。 她想赢下来,也必须赢下来,为了自己的将来也为了家族的荣誉。 即便并非高级血裔,她也认为勤能补拙。 骤然,她挥剑的动作停顿下来,悦耳的提示音传来。 朱蒂皱着眉,她虽然的确超时了,但这种事其实很常有。 前一个人占着后一人的时间,后一人也会占着再后一人的时间。 高年级生都会待到自己乐意走为止,她也不打算拖延太久,再过一两小时就该体力和魔力归零了。 可通报声里的「挑战贴」让她表情一寒。 上一次她接受挑战贴还是在上一次……是被阿莲娜ꔷ采佩什击败的那一次。 这是她的痛点,现在又一次被危险,内心那种不适感再度涌出来。 她直接推开时间屋的房门,大步流星的走向外侧。 浑身蒸腾着气焰的朱蒂ꔷ赛尔维瑟视线迎上了放下狠话的缪雪儿。 她顶着缪雪儿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看了几眼,觉得有些眼熟。旋即才想起来这不起眼的妞为什么这么扎眼。 她咬着尖锐的犬齿,冷笑不已:“阿莲娜的小跟班。” 缪雪儿抿着嘴唇,她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 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她或许已经害怕的不行了。 但现在反而内心平静,或许是不想被看到丢脸的样子,她鼓起勇气。 “缪雪儿ꔷ霍普。”她自报姓名:“朱蒂ꔷ赛尔维瑟,请你记住我的名字。” 缪雪儿很不想面对朱蒂,她还记得这位血裔是怎么跟阿莲娜起了冲突然后又被阿莲娜击败的。 阿莲娜在决斗后说了自己算是走运的险胜,实力差距并不大,都是三件套的水平。 “所以呢?” “你占着我的时间屋了。”缪雪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底气突然足了,她占着理:“麻烦你让出来。” “特意叫我出来就为了这句话?”朱蒂冷笑:“可以还给你,再等一个小时!” “一小时?” “觉得太长了你可以回去休息。反正时间屋给你这样的人也是一种浪费。”朱蒂目中无人道。 缪雪儿一愣:“她说的好有道理啊。” 白维吐槽:“你别认同啊喂!” 缪雪儿摇头:“你这样就违反规定了,你必须要把时间屋让出来!” 朱蒂冷笑:“我又不是在跟你说道理,我只是在通知你……我便是不让又如何?” 缪雪儿昂首:“那我就去举报你!” 她指着一旁嗑着瓜子的管理员:“有管理员作证!” 管理员小手一抖,当即愣住……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朱蒂以往看到这样有趣的姑娘肯定已经笑出来了。但现在她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对方吵闹而滑稽,就和小丑一样,但同样是小丑。 有的很可爱,有的却很可怕,有的叫人心情愉快,有的让人心生厌烦。 “说相声麻烦你走远点,扮小丑在这里并不合适。”朱蒂只想快点回去时间屋里。 “等一等。”缪雪儿怎么可能让她走开,想要拦住她,抬手按住血裔的肩膀。 这仓促而冒失的举动点燃了朱蒂的烦躁和怒意,一而再被打扰的她猛地回过头,眼中怒火喷涌。 “别碰我!” 狂暴的血红气焰扩散开,风暴气压将缪雪儿掀飞,她的后背撞上了树干上,好不容易才站稳。 朱蒂控制住情绪,刚刚的勉强说得过去。但如果直接动手可就彻底违反校规了。 “你这点实力还是老老实实在外面候着吧,一年生。”她捂着脸,按住面部肌肉。 缪雪儿也有些恼怒了,老实人也会生气的啊。 她攥紧拳头:“三天……” “嗯?” “三天后正午……”缪雪儿直立起后背,深呼吸道:“决斗场见!” 朱蒂看了眼缪雪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她走回了时间屋,心头更加压抑了些。 …… 走出没多远,缪雪儿捂着脑壳:“我一不小心上头了啊,呜呜呜……怎么就突然忍不住了。” 白维:“不也挺好吗?” “都是魔鬼先生劝诱我的错,您是魔鬼吗?” “诶,这才是我的本质业务啊。”白维莞尔:“可惜时间屋还是被占着了。” 时间屋是没办法了,留在这里等到对方用完再接着用,这不就像是被目前犯的苦主一样? 眼不见为净,看多容易眼里进孽障。 “三天,三天啊……”缪雪儿长吁短叹,似乎随时都可能唱出一首三天三夜来。 “只要思想不滑坡……”白维打断她的复读:“总之,你先回宿舍吧,接下来是授课时间了。” “好吧。”缪雪儿揉了揉眼睛,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魔鬼先生,你有查到朝露的消息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最近章节名是越来越会了 缪雪儿很有一个做渣女的潜质。 白维最近发现了这点。 她这边和阿莲娜暧昧不清,似乎走在复合边缘,另一边仍然念念不忘自己心底的白月光朝露公主。 啊这…… 朝露才走了没多久吧,你就和阿莲娜光速复合了。 又是白月光又是朱砂痣,你全都想要? 一位强气的贵族大小姐,一位温柔的外国公主……这剧本得写成公主恋人才算对味。 缪雪儿却表示了深深的疑惑——「为什么她们不能成为好朋友呢?」 白维心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拥有姻缘红绳容易打结翅膀容易打架。 总之,这种言论过于典中典。 白维手边没查到任何关于朝露公主的消息,他早已没有情报机关了,整天只能看看时政新闻,当然没办法。 万妖国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恶化,这国家是分封制,诸侯国遍地,白泽国搞不好已经家破国亡,一位公主落入敌寇之手,或许什么样的CG都解锁了。 他对万妖国的确不关心,打仗的事,他很专业,所以很清楚到底有多麻烦。 一项军事行动的发起可不是一拍大腿就行了。 和平年代来之不易,生在同盟国就别念着外国公主了。 憋说话,学习。 还有时间想漂亮女孩子,一定是学业不够繁忙,你看看医学生哪有空谈恋爱? 什么爱情什么对象,统统都被书山镇压了。 白维一通说辞压制住了缪雪儿的心里想法,投身于刻印的学习之中。 前文提到过,刻印和纹章是一种东西,这个概念和型月世界的魔术刻印是相似的,就是将知识浓缩做成一个黑匣子,输入不同类型的信号,它就能释放不同类型的法术。 但纹章的类型其实非常复杂,圣域法师都不一定能搓出纹章,以缪雪儿的知识储备当然也不可能了,她连三环法术都构建不出来,当前水平也就是个初心者水平,距离中级法师、高级法师还差的挺远,更别说圣域法师和传奇级的老怪物。 刻印的难点无非是在于基础框架的构建,雏形难定。但只要能定下雏形,余下的就是丰满骨架。 就像是写小说,很多人想要写出大作著作,却不知道如何下笔。 这时候就需要确定几点,一题材二主线三世界观四人物五噱头,有了这些哪怕没有大纲可以慢慢稳步扎实推进,不容易出纰漏,余下就是堆砌灵感和丰满剧情的过程……当然,前提别上头,上头了就…… 当然,具体是不是大作,也需要看时代背景,钢炼是多么传奇的一部大作。 但它的剧情居然充斥着数量居多的牛……让人不胜唏嘘的同时胃疼不已,这要是换到现在来这么写……不仅会被人记得一辈子,而且寄了之后坟头贡品都得被偷吃光。 白维给缪雪儿定下的主题是黄金和龙,可缪雪儿的元素法术天赋很糟糕,对此她没有信心。 “阿莲娜推荐我去赋能系,做个剑斗士。”缪雪儿埋着脑袋:“但我不想做个亚马逊女战士。” “剑斗士不是来自亚马逊,而是来自于罗马。” “重点不在这里啊魔鬼先生,我只想做个法师。”缪雪儿说。 “那就做呗……阿莲娜的眼光有,但还是太浅薄了,人的发展方向可不能这么被束缚着,要长远一点看,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 白维拾起导师时期的习惯,循循善诱道:“你现在去学习剑术显然也是慢了一些,比起剑,你更应该学习的是如何控制龙的力量,并且掌握一两种通用性较强的术法。” 缪雪儿问:“所以,是炼金术?” “黄金可不是单纯的炼金术,炼金术只是黄金体系下的一道分支。”白维摇头:“黄金,是宇宙大爆炸中产生的元素,它意味着尊贵、富饶,在神秘体系中天然就被赋予了至高,炼金术就是从黄金崇拜中衍生而来,黄金不能被任何形式创造,但黄金本身也是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缪雪儿不理解。 “你知道黄金树为什么能带来富饶吗?”白维道:“因为它可以做到任何其他装置都做不到的一件事……虚实的转换,黄金树的资源不来自于大地,而是源自于虚无之海。” “!”缪雪儿瞪大眼睛:“以太海?” 以太海,也就是灵界海洋的另一称呼,是物质界的另一面。 白维说:“黄金树能从灵界海洋中不断提炼以太,转化为相对温和的元素能量,固定了物质界的稳定性,也自然能够给一地带来富饶。” 同盟国五百年来不论如何种植黄金种子都失败的理由之一,就是因为植物专家们都以为黄金树是长在土里的,实际上它是长在海里的。 缪雪儿以此类推:“所以黄金的术法是可以连通灵界海洋?” 她忽的激动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相当于可以获得无穷尽的魔力?” “理论上可以。”白维说:“不过以你的能力,能撬动一倍的魔力就是极限了。毕竟你不是黄金树,灵界的以太要转化成元素和魔能是必然有所损耗的。” “即便如此也很厉害啊。”缪雪儿惊讶:“黄金就是丰饶,丰饶就是无穷尽的魔能……这构想太厉害了。” 白维付之一笑。 不厉害,真的不厉害,毕竟这只是法术,距离真正的「理」还差了很远。 术法就相当于工具,普通人需要火柴打火机和燧石才能点燃火焰,而理就是火焰本身的法则,可以在任何地方燃烧……黄金的术法是黄金之理的一种劣化。 即便如此,再过去也是禁忌知识的一种,被皇室所掌管,经过代代研究完善,传到了白维手里的时候……只剩下一大堆理论手稿和封锁了一百年的实验室。 这玩意本质上就是对黄金大权的逆向工程,而皇室的人自己有黄金瞳,无一例外具备黄金血脉,不需要术法,也不希望这种知识流传出去,所以自然而然就绝了。 帝王看了手稿险些当场笑死。 白维完全不吝啬这种理论,能学会都教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未流传下来,或许它流传下来的形式已经变化了吧,研究是需要实际材料和数据不断纠错的,没有了黄金大权,这种理论发展最多往前走一段距离,之后就成了空想,建立在空想上的空想就是荒谬了。 也只有白维自己才能完善这种理论。因为他能直接动手实验进行纠错。 而对其他人而言,干涉灵界海洋根本就是自寻死路的行为,搞不好灵魂直接坠入深海,落入无光层就很危险了。 要是落入深渊,可就不是魂淡不魂淡的问题,而是直接把自己当自助餐给送了。 白维意外的发现缪雪儿在这方面的天赋还不错,他想要继续上课。但天边已经火烧云,他也该梦醒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 “谢谢先生指导。”缪雪儿丢下纸笔,伸了个懒腰,不知不觉几个小时就过来了,她很少这么集中精神废寝忘食过,只觉得魔鬼先生真的很会教人,难不成以前他是个老师吗? “对了,临走前,我还能问魔鬼先生一个问题吗?” “问吧,就当做对你今天刻苦学习的奖励。” “之前召唤出的那个人……”缪雪儿还是问了出来:“他是谁呀?” “你的好奇心很重。”白维没有立刻回答:“他是谁很重要么?” “因为鲜血公似乎对他很熟悉,她的神态有些……奇怪。”缪雪儿说。 鲜血公……夏莎ꔷ采佩什。 白维一怔,这才想起还有她在。 采佩什正是自己给夏莎改写后的姓氏。 只是,夏莎理应是不知道自己是帝王又是导师的……但也说不准,也许莉莉安奴把真相告诉她了。 虽然这个不太可能,莉莉安奴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内敛,说难听点就是容易自闭。 夏莎比她好不到哪里去,这两位碰面就像是大凤遇罗恩…… 可惜啊,死的太干脆了。 被刺死在王座之后的事,他是一概不知,遗体的骨头被分给女巫村落也是最近才知道。 现在一回想……女巫们是真的把自己的坟给刨了? 我当年只是跟夏绿蒂开个玩笑而已啊,怎么就当真了呢? 刨出来就算了,还不给我埋回去,居然直接把我给分了。 突然很好奇我还没开光的HeavyMachineGun和两颗弹力球是被谁给…… “魔鬼先生?你走了吗?” “鲜血公和召唤来的英魂,的确有所渊源,是仇敌,也是挚友。”白维说了真话。 “仇敌和挚友。”缪雪儿瞬间脑补出很多。 “但说这些毫无意义,英魂只是残留的痕迹,他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了。”他也说了假话。 白维说完,时间也结束了,穿过灵界海洋,回返瀛洲。 缪雪儿的想法得到了验证,她复杂的叹息:“这下阿莲娜要失恋了吧。” 第一次的初恋,第一次的萌动,对象居然是个英魂。 痛,太痛了! 第两百章 天堂、地狱 夏莎ꔷ采佩什坐在椅子上,手指敲打着桌案。 几天时间里,她几乎不眠不休。 对血裔而言,睡眠很重要的,她甚至不顾及身体的老化而不断加班,自然是为了查出点什么来。 首要的目标,自然是查出魔兽是死于谁手,经过各方面的调查取证以及再三问询了阿莲娜之后。 夏莎认为当时出现的人要么是化身,要么是英魂。 化身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和替身差不多,属于高阶强者都会用的一招。 英魂召唤则是麻烦的多,绝不是在地上画个阵法就能召出来的,须知东木镇的英灵召唤是几十年一度,还需要搭配一个提前构造好的巨大圣杯战争的框架,就好比一台巨大而复杂的光刻机最后造出来的芯片。 然而这种庞大的魔力调动之前却没有任何征兆。 所以,这要么不是英魂召唤,而是化身; 要么是某种特殊的英魂召唤。 将英魂留在现世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夏莎手指按着嘴唇,揉捏着嘴唇上的鲜红唇色:“不论是什么,我都一定会把他找出来。” 她的调查目标略过了阿莲娜和村姑,直接放在了魔兽召唤的幕后者。 这几日大量的人员被派遣出去进行调查,整合同盟国内的各地情报,监控每一笔大额度的资金流动。 尤其是黑市。 一通公务员薅掉无数秀发,多多少少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黑市中确认了召唤晶石曾经流出过一批,数量一共三枚。 三枚……也就是说,还有一枚召唤水晶还没有使用,而这枚召唤水晶对应的是九头蛇。 这种魔兽在欧罗巴大陆上已经绝迹了,唯一能找到的地方只有魔境和深渊两处。 深渊不常有,一旦出现都会被封闭,这枚召唤晶石必然是偷偷登陆了魔境的偷猎者干的好事。 召唤晶石本质上只是空间转移,而不是凭空制造一个生命体,这种召唤来的魔兽并不是被驯服的野兽,不可能乖乖听话,只会无差别的制造破坏,这对公共治安是巨大的威胁。 夏莎手指敲打着桌案,查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对高级血裔下手,之前的连环杀人夺眼球案件也是同样的意义不明。因为这两个破事导致了高登的安全等级正在急速下滑,偏偏马上十二月中还要举行一次剑花联盟的高校联谊赛,必须抽调一部分人手去维持治安以防不测。 真是麻烦。 夏莎叹了口气,她很讨厌这种躲躲藏藏的麻烦事,等待使人内心焦灼。 但她也有一份期待,期待对方犯错,同时期待着那个不知是英魂还是化身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这次可以亲眼见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对是错。 …… 赛尔维瑟家。 “马上,就要到高校联谊了。”桌案上坐着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她语气严肃的嘱咐道:“朱蒂,这对你而言是极好的机会,切记不能放松。” “是,母亲。”朱蒂坐在餐桌的侧面,正襟危坐着,望着长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微微皱眉。 过于丰盛了。 虽然家里的确经济状况良好,但顿顿都这么铺张浪费,有什么必要么。 而且…… “朱利安呢?”朱蒂小声的问询。 “被我勒令关在屋子里。”夫人冷漠的说:“他和他父亲一个样子,不学无术,这次公考成绩一塌糊涂,年级前十都没进去,被我关在屋子里,饿他几顿,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母亲。” “叫我家主。”夫人呵斥。 “对不起,家主。” “朱蒂……你可不能和朱利安以及他的父亲一样。” 夫人走下桌子,按住了女儿的手背。虽然经过多次保养,但常年饮酒放纵而导致的衰老不可逆转,她的手上皮肉松弛,看上去白皙,实则触感和冰冷的死猪肉一样。 血裔的体温天生就是偏低的。 被握着手掌的朱蒂第一反应就是抽回手掌,但被夫人死死握住。 她的手骨有些疼痛,测过视线看向母亲,只见到她瞪着血红的眸子,绷着面部肌肉,表情似狰狞。 “我……”朱蒂肩膀一颤:“我听母……家主的话……” 她不再试图抽回手掌。 “很好,还是我的乖女儿。”夫人表情柔和下来,看着女儿,就像看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我的朱蒂,你和我年轻是一样漂亮。但比我聪明也比我优秀,你很出色。所以要继续这么出色下去,你将来一定要继承我的位置,然后带着赛尔维瑟变得更加出众,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待,不要变成那群混吃等死的废人一样。” 耳畔传来柔和的窃窃私语。但在朱蒂听来简直和威胁没什么区别。 她咬着牙关,忍住战栗和不适,明明什么都没吃,胃部却翻江倒海。 “家主。”朱蒂屏住呼吸,忍住生理和心理的不适:“我一定会拿下联谊的前列……” “前列可不够,必须是前三。”夫人低沉的说:“你一定要变得出众!” “是……” 令人不适的晚饭之后,她绕过很多人的视线,带着从外面买回来的晚餐,敲响房门。 “朱利安,是我……”朱蒂说:“我给你带了些晚饭,我知道你不喜欢家里的,这个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是你很喜欢的那家中华料理。” “我不要。”门后传来男孩的低沉声音。 “你还在长身体,不要怄气好吗?” “我说了我不要!你快点走!” “朱利安,听姐姐的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快走开啊!”门后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朱蒂能想到门后的男孩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样子。 过去他一直都很喜欢跟自己待在一起,但自从上学后就彻底变了。 是她的错吗? 是因为她给他带来太重的心理压力了么…… 朱蒂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将晚饭放下,然后趔趄狼狈的扶着墙壁走开了。 换上衣服,她从阳台上跳下去,穿过庭院,离开了令人窒息的高墙别院。 月光下,她一路奔跑。 既不想去学校,又不想回家,只能在街道上游荡。 巨大的压力之下,人总会想着逃避,然后一不小心就会误入歧途。 但她没有去灯红酒绿的街道酒咖里放纵,和食人魔、哥布林、兽人们通宵狂嗨推杯换盏。 她知道这样只会无尽的堕落罢了。而她想要的不单单只是自己解脱,所以她想要改变现状的力量。 不知不觉活成了校霸模样的她全靠这种自负支撑着自尊,看似强横跋扈却又脆弱的不堪一击。 朱蒂知道依靠她自己的才能天赋。哪怕付出数倍的时间成本,也有跨不过的鸿沟。 不论如何都得不到足以改变现状的力量。 穿过街道,她来到一处隐蔽的巷道,翻过院墙,打开通往地下的隐藏幻影门,拾级而下。 “你来了,是想通了么?” “嗯。” “那就坐吧,我很高兴又多了一位小白鼠,希望你能给你和我带来幸运。” “是,导师。” ……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不要叫我导师,要叫我魔鬼!看我干嘛,看黑板啊;看黑板干嘛,看书啊;看书干嘛,看我啊!” “呜呜呜……” “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赢的了对手吗?” “魔鬼先生好可怕……我不想学习了,脑子好疼,知识都要溢出来了。” “我帮你压缩之后再塞回去!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可是这个太难了。” “谁让你进度这么慢,搞快点!” 第两百零一章 塔塔开! 同盟国一向都有决斗传统,帝国时代中也有贵族决斗的案例。 因为个人武力的超凡,单枪匹马也能一骑当千的勇者自古有之。 三国演义那种两军阵前围观猛将互殴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这场景,就像是斗蛐蛐和放神奇宝贝。 决斗场就是提供给学生们解决矛盾和制造矛盾的场所。 使用决斗场需要至少两位教授的许可,通过申请之后才能使用。 上场之前会有专业人士上一层保命buff,护住关键要害,脏器头脑以及脊椎、颈动脉等等。 所以至今为止并没有出现过决斗死人的案例。 即便是死了,也是出了决斗场才死。 有人在决斗场上被痛殴一顿,有着决斗场的buff加持,结束之后什么事没有,没有去医务室,拍拍屁股爬起来直接去上课,一上午过去之后,突然倒在地上,人没气儿了。 这把上课的教授吓的够呛,还以为自己说课太难,直接把学生说死了。 这种情况就是内伤导致的结果,决斗场表示概不负责。 休息室内,缪雪儿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的被化着妆。 决斗场里不仅有休息室,而且有女性化妆间。 有时候的决斗会吸引大量目光,不能随随便便的打吧? 对眼高于顶的剑花联盟的大学生而言,外观也同样重要,打着打着就突然爆衣的这种早就不流行了。 即便有剑斗士的猛男喜欢爆衣,也至少要穿上一条绿巨人的内裤保证自己不会突然就当众遛鸟。 所以衣服的质量就很重要。一旦重视了衣服的面料,就开始重视它的外观,就要求好看、合身、舒适。 一旦纠结起了好不好看,那么女性对外观的要求就更高了,于是就有了「战妆」和「斗衣」。 专用于战斗时画的特殊妆容,不会被血液灰尘弄脏,这就是战妆。 不仅仅是好看,战妆还有临时的状态加成,譬如清心、理性、魅惑等等。 而这些居然不违反决斗的公平原则……可能要求平等公平本来就是伪命题吧。 不让女人化妆是有点太过分了,难道美丽也是一种罪? 缪雪儿不会战妆,帮她补妆的自然是阿莲娜。 血裔大小姐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场决斗,偏偏缪雪儿心意已决,她只能无可奈何的帮忙化战妆,帮着租赁了一套不会被撕裂破坏的斗衣,这项服务决斗场里就有。 但专门定制的斗衣自然更好看更时尚。 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走上决斗场,然后被痛殴到鼻血直流牙齿飞射。 白维对此评价道。 “过于生草。” 缪雪儿翻了个白眼。 “别动,帮你洗一下眼睛。” “我不喜欢洗眼睛。” “那也得洗,眼睛是要害之一,这种洗眼液有明目效果,不怕沙尘,也不惧普通的幻术障眼法。” “好实用的洗眼液。” “必须搭配战妆才能生效……别问什么牌子的,反正你买不起。” 缪雪儿接受了眼球的灌洗。 化妆用了三十分钟才堪堪结束,她看向镜面了的自己,有种丑小鸭变成了小丑鸭的感觉。 “这妆容是不是有些浮夸了?”白维吐槽。 缪雪儿也看向阿莲娜:“为什么是这种狂狷邪魅风格的?” “我只会这种。”阿莲娜无辜道:“血裔都喜欢这种的,黑暗暴戾风格。” 缪雪儿看了眼时间,没办法改战妆了,只能这样上决斗场。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打气。虽然经过三天的紧急补课,但她心底还是没底。 对方可是三年级生啊。 差了两年多的底蕴,她没去过深渊,也没攻略过弥诺陶洛斯的迷宫,更没有参加过前几届的大赛。 朱蒂ꔷ赛尔维瑟则不然,她年纪轻轻就拥有数个殊荣,也代表过学校参加过别的高校联谊赛。 实战经验丰富,传闻还单枪匹马的讨伐过邪术师据点,骑士团的暑期实习中也拿过高评价。 如果不是她的性格过于跋扈张扬,本该成为郁金香花冠般的焦点人物。 所有人都推测,这次联谊大赛,她会一鸣惊人,暗中关注者众多。 这么一想,她的胆气就卸掉了不少。 “安心。”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青年说:“在踏上决斗场之前,我要再教你一件事。” “不论对手是谁,你必须告诉你自己,也必须相信你自己,在你踏上场地的那一刻起……” “你就已经赢了!” …… 朱蒂ꔷ赛尔维瑟坐在休息室内,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没几个人理解她为什么要接下这场决斗,就连申请使用决斗场的时候,贝洛教授都是一脸见鬼的表情。 贝洛教授是赋能系的教授,兼修召唤系,他也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大放光彩。 所以希望她把精力都放在几天后的联谊赛上,为此给她申请了长达一周的时间屋使用许可,不需要等待排队,随时都能进去。虽然也存在超时问题,但只要在休息时间后重复打卡就行。 教授对她也算照顾有加,只是功利性较重,甚至偷偷塞给她一枚召唤水晶,说需要的时候就用。 这算是规则擦边球的舞弊行为。但她也接受了,因为朱蒂的功利心也不弱。 在她看来,时间屋出现排队的问题bug只是巧合的一种,包括这场决斗也是偶然的结果。 虽是偶然,但她没有退避的理由。 冷清的室内,她独自化着战妆。 虽然对手只是个村姑,只是个一年级生,但狮子搏兔……她不仅要赢,还要赢的干脆利落。 这只是前哨战。 她的目标是在这之后的联谊赛和高校联赛。 化妆结束,简单定妆后,她走向决斗场,鲜艳欲滴的鲜红眸子和苍白的战妆形成鲜明比对。 …… 决斗场不需要裁判,只有正规的比赛才需要人现场解说,掰开了揉碎了说给不懂的人听。 缪雪儿走上决斗场,这是她第一次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随机到的是舞台决斗场,如同置身于歌院剧场。 两名女子走上舞台的同时,聚光灯也照亮了她们的身影。 舞台中央灯光形成三个圆圈,中央的巨大圆形和左右两侧的小小圆形。 搭配着华丽服饰和战妆,看上去似乎随时都可能抛下武器举起双手开唱。 灯光开始交替,这意味着倒计时。 三、二、一! 顷刻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变成冰冷而肃杀的嗡鸣。 缪雪儿听到了耳鸣声,倘若不是前几天直面了高级魔兽的恐怖,恐怕她现在就会紧张到吐出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战妆的效果,还是之前做的心理暗示到位了。 恐惧感一闪而逝,因为她能感受肩膀上的轻微重量。 魔鬼先生的手一直都搭在她的肩膀上,没有移开,他就在这里,在自己身边,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朱蒂回以冷笑,指尖低落鲜血,紧接着汇聚成形。 她也是血裔,和阿莲娜同样是一名剑士。不过她们掌握的流派并不是同一种,阿莲娜学习的试柳德米拉冰血剑术,而她学习的是阿芙罗狄血焰罪剑。 巨大的重剑凝聚在她的手腕上,狂暴的力量瞬间奔涌,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很强,比以往都强的多,充盈的力量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她劈下一剑,血焰逆卷,如同狂潮般吞噬了大半个舞台,也淹没了缪雪儿的身影。 “结束。”她根本不想多看一眼。 然而,舞台决斗场的特殊机制没有被触发,决斗结束必然伴随着雷鸣的掌声和万雷的喝彩。 它迟迟没有到来,这也就意味着…… “说什么结束?” 缪雪儿踩踏着血焰,逆流而进,琥珀色的双瞳彰显龙族的傲慢。 “这才刚刚开始。” 她的后背展开刻印的纹路,高贵的黄金色光芒驱散了暗色的火焰。 “跪拜黄金吧!” 第两百零二章 崩溃 跪拜黄金。 这句话经过自动翻译,朱蒂短暂愣了一下,旋即怒骂:“你才是拜金!你全家都是拜金!” 血焰状态下,人容易变得暴躁。 走什么流派,就容易被什么流派影响。 经常锻炼身体变成肌肉猛男,就很容易被肌肉吸引从而变成南桐。 学习剑术,挥剑多了,就想着跟别人比试,从而变成击剑达人。 朱蒂双目赤红,俨然是狂暴化,手持重剑,横扫再砍。 呼啸而来的血焰如同冲锋的千军万马。 赋能系,能够自由自在的控制能量的输出形式,并且进行阶段性的强化,远远不只是好看而已。 缪雪儿抬起双手,臂膀交错过身前,越过肩膀,手指探入背后的黄金纹路,刻印中大放光芒。 她的双手上镀上一层金色的流光,这层流光距离皮肤保留一段距离,尚未成型。 但它轻而易举的阻拦了血焰的侵入。 第二次远程斩击被阻拦。 朱蒂更加恼怒,踏步往前,身形之快连追踪的灯光都追赶不及,她在光暗交替之间闪烁,剑锋压前,指向了缪雪儿的肩膀。 这一剑完全没有半点留手,她只想着把她劈成两半。 噹! 黄金流转,缪雪儿双手交叠在前方,阻拦了这一剑,它没能切肤入骨,甚至没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怎么……可能?” 一年级生,挡得住我的剑锋? “轮到我了!” 缪雪儿扣住重剑,腾空跃起,龙血斗气状态全开,右腿横扫,不偏不倚的踢中了朱蒂的细腰。 中了! 她心头一高兴,却忽略了自己这一鞭腿的威力。 朱蒂砸向墙壁,如同一颗炮弹,她的肺腑震荡,双眼冒金星。 “你没事吧?”缪雪儿本能的关心了一句。但意识到这是在决斗,自己得表现的凶狠一点,补了一句:“没事的话,再吃我一脚。” 朱蒂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犬齿咬紧:“是我小瞧你了。” 她松开手,仍由重剑落向地面,离开手的罪剑化作血液蔓延开来,血液之中走出一道道野兽的虚影。 暗夜眷属召唤。 她挥手往前,十数头阴影的野兽冲向缪雪儿。 “速战速决……”白维提醒道。 缪雪儿点头,好在她学过最基本的搏击术,黄金刻印给她带来无比充盈的魔力,同时极大增幅了她的防御力,黄金的躯壳隔绝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伤害。 三天内她唯一掌握的黄金刻印就这么一道,白维要求她学会的这道刻印只有一个作用。 叠甲! 叠甲足够,就不需要防御,只顾进攻。 进攻!进攻! 缪雪儿强迫自己挥拳,她将迟疑的念头抛之脑后,懒洋洋的龙血在流淌着,愈发炽热。 它也并不是真的咸鱼一条。而是被缪雪儿的鹌鹑性格给耽误了。如果龙血有自我意志,肯定会感叹「臣欲死战陛下为何先降」这种话,拔剑四顾心茫然莫过于此,如今终于十年霜剑一朝出鞘。 哪怕没有暴血,她狂暴的力量也轻而易举的在大量的眷属中破开一条通路。 短短十几秒就杀到了朱蒂跟前。 这已经相当不错。 但朱蒂召唤眷属是为了拖延时间,她可不是智力低下的信仰战士,本质上使用的重剑不是重剑而是术。 拉开距离拖延时间都是为了接下来的法术做铺垫。 缪雪儿冲到跟前,却是中了她的预判,战斗经验的根本不足让她落入了陷阱。 双脚踩踏在了鲜血遍布的地方,血裔眸子鲜红,低沉喝道:“鲜血荆棘!” 荆棘盛开,束缚住了缪雪儿的半个身体,黄金色的光芒绽放,试图冲破荆棘桎梏。 怪力恐怖。 朱蒂怎么可能放过她,双手紧握,荆棘滋生延伸,如同无数只手指并拢,朝着中央一握。 荆棘缠绕束缚住缪雪儿,瞬间吞没了金色光芒,将她缠敷在内,化作巨大的血色之茧。 缪雪儿焦急。 “被算计了。” “年轻总是要吃点亏的。”白维自然看的清清楚楚:“考虑怎么挣脱。” “冲出去!”缪雪儿站起来一撞,跌坐回来:“好硬!”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白维给予提示。 缪雪儿听不懂明国话,但她意识到了黄金刻印正在发生某种转变。 解题思路已经给了,不能临阵突破就输在这里。 时间不躲。 朱蒂没想到对付一年级生都要这么费力,她双手按住自己的面容,耳畔传来喧哗而刺耳的幻听。 你怎么这么没用。 连她都应付不来? 就这点能耐,真是让人失望。 “闭嘴!”朱蒂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都给我闭嘴!” 她释放魔力,术法勾勒成型,决斗场中的空间被扭曲,狂暴的魔力撕裂了她的皮肤,血液大量涌出,凝聚在半空,血液化作漆黑色,如同一轮血月落向地面。 这不是纯粹的术法,而是失败的术法。但聚集了大量的魔力,从而导致了空间的秩序被打破,形成了重力的奔流,它正在向内部坍塌。 这已经不是适合用在决斗中的术法了,它会将人体压缩成一块饼干大小。 混乱的重力奔流落向舞台正中央,光芒都被拉扯的七零八落。 就在这一瞬间,血茧陡然间被撕裂…… 冲天而起的金色光芒,不仅撕裂了血茧,也将坠落的血色球体给切成两半。 缪雪儿立在原地,右手高举,残留的金色辉光停留在指尖,背后的黄金刻印若隐若现。 朱蒂瞪大眼睛:“你……” 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么?缪雪儿ꔷ霍普……真的击溃了阿莲娜ꔷ采佩什。 她来不及开口了,因为缪雪儿要结束这场决斗,指尖的黄金光芒再度编制,缠绕,压缩,精炼,形成螺旋之塔般绚丽的光。 这狂暴的能量割裂了缪雪儿的手臂,鲜血流淌,血液混入金色光芒之中,蒸发燃烧。 缪雪儿挥下右手,金色的奔流扑面而来,巨大的龙首咬合,利齿嵌入身体。 切实被斩中的那一刻,朱蒂清晰的感知到,这不是剑术,而是能量的释放。 灼热、刺痛、尖锐,如同龙的獠牙。 朱蒂落下舞台,落在血泊之中,悄然退场。 舞台上只余胜利者摇摇欲坠。 哗啦啦! 掌声雷动,喝彩雷鸣……决斗胜负已分。 舞台褪去颜色,决斗场的空间置换,归于原本模样。 阳光从上空洒落。 缪雪儿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她仰面看着天空。旋即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汗如雨下,视线看向自己右手,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遍体鳞伤的她还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我,我赢了……你看到了吗,魔鬼先生,我赢了……” 她实在太开心了,虽然并不是完全靠着自己,但她赢了三年级生,第一次面对挑衅时讨回了尊严。 她急切的想要和对方分享自己胜利的喜悦,说着自己的胜利有先生的一份。 “我看到了。”青年将手掌覆在女孩的头发上,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做的很好。” “嗯,嗯……”缪雪儿擦了擦眼角,笑靥可爱。 白维没忍住多揉了揉她的头发。 “头发都被弄乱啦。”缪雪儿含羞的抱着脑袋。 “你被打成这样,还说什么乱不乱,让我看看。” “不要啦,先生。” “我说看看你的伤势,你想到哪去了。” “嘻嘻——” 缪雪儿旁若无人的和白维互动起来,两人待在寝室的时候也都习惯了这样对话。 但这里并不是真的没有人。即便观众已经离开了观众席,但还有一人在。 朱蒂ꔷ赛尔维瑟勉力的支撑起侧身,决斗场的机制让她没有被重创,意识也保持着勉强的清醒。 她仿佛看见了缪雪儿在跟谁庆祝着胜利,明明她身边没有谁在。 是幻觉吗? 还是她精神有点问题? 就在她以为是幻觉的时候,却看见了缪雪儿的头发被撩动,像是谁在轻抚着她的头顶。 女孩也露出了那般开心的笑容,像是考了高分之后被家长夸奖了不起的孩童。 朱蒂目光凝滞了。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她看着缪雪儿跟着看不见的另一人打打闹闹。 她在笑,笑的很开心。 这份笑容背后的,是她永远都无法拥有的来自长辈的关怀尊重和鼓励…… 朱蒂的心神承受着比之前更加痛苦的拷问,她张了张口,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赢过很多次。 从未有过一次得到过夸奖,因为这都是「理所当然」。 但当她输了,就要接受成倍的惩罚。 她仿佛看见自己回到了幼小的时候,柔弱无力的小女孩,看着父母争吵打砸,她只能缩在墙角,无力的抱着弟弟,捂着他的耳朵,无声的哭泣着。 在那之后,她的灾难与日俱增。 耳畔传来母亲的咆哮和责骂。 你不能变的和你父亲那个废物一样!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要一直这么优秀下去! 听我的话,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孩子! 你也想要和那个废物一样抛下我,抛下这个家吗! 她听到了弟弟的愤怒哭嚎。 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这次她又输了,旧日徘徊的梦魇随之而来。 那股战无不胜取之不竭的力量也消失了,化作重担压在了心口上,沉重的令她仿佛无法喘息。 幻觉的声音越来越吵闹,越来越嘈杂,她自我的意识也越发混沌。 眼前的光景仿佛成了无法触碰的幻梦。 朱蒂双眸愈发猩红,她低沉的惨笑着。 眼角的伤口二度撕裂,眼眶中溢出两行血泪。 眼泪和血液混着变成浑浊的血色。 一个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她得持续不断的赢下去才能从现实中逃避,追求强大的力量改写现状。 可她败了,一败涂地,于是内心在这一刻崩塌了,接连惨败的自我承受不住心灵拷问,内心深藏的创伤过去将她追赶上,无可逃避的将她吞没。 不,真的有什么将她吞没了,朱蒂卧倒着的身体下方亮起猩红色的光芒。 …… 观众席上有一人起身,自言自语道:“看来她也没能撑过去,果然是缺陷品,已经没用了……” 人影走出决斗场,打了个响指。 召唤晶石的破碎声清脆。 九只硕大脑袋自空间裂隙中钻出,硕大狰狞的高级魔兽挣脱束缚。 九头蛇盯上倒地不起的女子,朱蒂双目黯然无光,她知道自己已经没用了。 女子惨淡一笑,闭目迎接死亡:“来吧……” 她已在蛇吻之下,只需血口闭合,便骨头碾碎,血肉成泥。 九蛇将分食。 第两百零三章 吞下去了!吞下去了! 召唤水晶破碎。 九头蛇出现的那一瞬间,白维已经冲了出去。 他要救人。 不是因为别的理由,而是这时候突然的召唤肯定有问题。 朱蒂的脑袋上有鲜红色的感叹号出现,意味着可能这是要杀人灭口。 支线都刷了,怎么能让关键人物死呢? 虽然他理论上就是孤魂野鬼,但已经有了一定对现实干涉的能力。 他对着倒地等死的血裔移动。因为身体基本没有重量所以快的出奇。 过来吧你! 右手发力,朱蒂被扯动了一段距离。 她被白维抛向缪雪儿的方向,缪雪儿见到人影飞过来,急忙接住了朱蒂。 但双手吃不住重量,立刻双腿一个滑跪。在打了一场之后,她也没什么力气剩余了。 九头蛇扑了个空,九颗脑袋纷纷看过来,并不是十八只眼睛,而是足足二十七只眼睛。 这只九头蛇的脑袋下方的肚皮上居然还长着一只鲜红色的眼球。 被九头蛇盯上的缪雪儿声调都变了:“魔鬼先生,您是魔鬼吧!” “有时间吐槽,还不如快点跑。”白维说。 缪雪儿扛着朱蒂回头逃跑,趔趄着动作狼狈。 “为什么要救我……”朱蒂虚弱的问。 “我才不想救你!!”村姑大声否认。 九头蛇不会让猎物逃走,九颗脑袋哪怕每一颗脑袋就九点智力,加起来也足足八十一点,它绝对不蠢。 扭动尾巴,狂暴的劲风袭向二人,缪雪儿听到风声,又不敢回头,只听得一声清脆的破碎之音。 砰!冰墙破碎,不远处阿莲娜握着冰血剑,喘着粗气,她风风火火的从观战席上绕了一圈过来,这里的观战席是室内,多层结界护着,根本没办法跳下来,她绕了一圈来到门口,就见到一头巨大的九头蛇,立刻抬手升起冰墙。 防御生效,三个人被卷起的劲风扫向出口位置,先后飞出去。 阿莲娜临空调整姿势平稳落地,半蹲在地上,滑行三米后稳住,其他两个,一人平沙落雁,一人以头抢地。 “嘶……”缪雪儿揉着屁股。 阿莲娜没好气的上去扯住缪雪儿袖子,把她拉起来,同时骂道。 “你是不是真傻白甜啊,这个蠢女人管她去死啊!” 缪雪儿反驳:“我不是,我没有!她自己飞过来啊!” 朱蒂已经没动静了,她躺在地上因失血和脑震荡而昏死过去。 九头蛇在决斗场内部冲撞着结界,狂怒的咆哮声隔着结界也能听得清楚。 “接下来交给校方吧。”阿莲娜心悸的看了眼高达十几米的成年九头蛇,这已经不是她们能应付的对象了,自己捅了魔兽窝嘛,三天两头碰上。 旋即她又看向朱蒂,眼神怀疑。 “你怀疑她召唤的魔兽?”缪雪儿也有这种怀疑,因为朱蒂看上去不太聪明,召唤物反噬她也不是不可能。 “她可没这个能耐,赛尔维瑟家族的财力虽然不弱,但三个召唤水晶,以她的私房钱肯定买不起。” 阿莲娜心思急转,暂且放下不计较:“但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这里不安全,先去医务室吧。” 郁金香里的教授里有高级法师十几个,圣域法师五位,应付一个被困在决斗场里的九头蛇,没什么难度。 法师嘛,卡着安全距离放技能就行了,我不信你还能隔着墙把我秒了? “嗯?怎么突然安静了?”缪雪儿走了一段距离后奇怪的问,她回头看向决斗场,没见到那巨大的蛇的踪影:“九头蛇呢?” 阿莲娜问:“缪雪儿,你还记得九头蛇的相关资料吗?” “记得。”缪雪儿背出来:“九颗脑袋的巨蛇,高级魔兽,幻想种,獠牙有剧毒,鳞片坚硬度堪比双足飞龙的龙鳞,能免疫一定程度的法术,弱点是温度和雷霆。” “它是幻想种……” “对啊,幻想种。” “幻想种有个特性你还记得吗?” “有的能飞,有的能变大,有的能变小,有的能钻地……”缪雪儿突然噎住。 她和阿莲娜对视一眼,望见好闺蜜眼中的惊惧,再度看向决斗场里,确认巨大的蛇影已经消失。 对幻想种来说是不存在地形限制的! 她们反应已经不算慢,但还是迟了一步。 大地动摇,失去安稳的立足之地,震动越发剧烈,一颗硕大蛇首破地而出,她们借力闪躲,避开了一只脑袋两只脑袋。但它的头实在太多了,接二连三的破地而出。 阿莲娜、缪雪儿、朱蒂接连被连带着碎石头和泥土吞入蛇腹。 因为蛇的嘴巴是软骨,它没有咀嚼功能,吃什么都是囫囵吞进去。 缪雪儿落入蛇的嘴巴里,这种体验简直是噩梦级,这可不比某父子钻进孙子的肚子里,难闻的味道和恶臭味不断袭来,并且在它的身躯内部渗出消化液和无数红色的条絮状的触手牢牢站粘着吞进去的东西。 太恐怖了,小孩子根本不敢看。 青年摸着女孩的头发:“别害怕,英雄登场了。” 话音刚落,坠落感传来,她落在了地上,从巨蛇的嘴巴里滑了出来。 回头一看,一颗硕大脑袋掉落在地上,已经没了生气。 这颗巨大脑袋的上方伫立着一道人影。 “原本只是来这里处理一下公务,没曾想就这么巧合的遇上了……” 声音很熟悉,但不同于以往熟悉的感觉,这时的熟悉嗓音里充满了暴虐的欣喜,如同多年没杀过猪的屠夫又一次摸到了杀猪刀,而前方有一头找死的猪。 夏莎ꔷ采佩什的右手握着鲜血构筑而成的长枪,穿着仍然是公务员的西装,放在她少女的外貌上有些过于成熟。但不论衣着如何,当她握住兵器的那一刻,一股尸山血海的肃杀感便扑面而来,少许蛇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和西装,蛇头上低落的血液没有一滴浪费,都在汇聚起来,化作涡流,汇聚在她的侧身。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交错的外号。 鲜血公,夏莎ꔷ采佩什,战斗时必沐浴鲜血,而杀戮之后,她所有敌人的鲜血都会流干。 这既是对强者的尊称,也是对她战斗方式的尖端表述。 她是血裔,却从来吝啬于使用自己的血,敌人身上的鲜血那么多,干嘛非得用自己的? “正好最近有点嘴馋,这么大个头,做成蛇羹味道应该不错。” 夏莎腾空跃起,抛出右手的鲜血长矛,简单动作却凝练了千锤百炼的武力,快、狠、准! 顷刻之间,鲜血长矛刺入九头蛇的一颗脑袋之内,贯穿之,然后在内部炸裂开,狂暴的鲜血魔法从内部侵入九头蛇的躯壳,裂痕顺着它的躯壳不断扩散,每一条血管都成了鲜血魔法的所经之处,血液背离了主人,迫不急待的想要破皮穿骨而出,着急的重获自由。 于是九头蛇这颗脑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爆裂,如同千百个微小的炸弹在体内被引爆,脏器筋肉都变形扭曲,被长矛命中的那一刻它就死的不能再死。 其他的脑袋当机立断,扯断了这只脑袋和它的躯壳,保留了其他部分。 但大量的鲜血从九头蛇的躯壳内溢出来,汇聚成涡流,卷入夏莎背后的鲜血涡轮,斩杀敌人然后储备血液,血池中的存货越多,她便越是所向披靡,当今世上唯有她一人能使用的独创魔法「鲜血之河」。 “很多年没开过荤了。”夏莎舔了舔嘴唇:“有点意思,一只野兽也有壮士扼腕的勇气。” 阿莲娜从断裂的蛇头里走了出来,扛着昏死着的朱蒂吐槽道:“姨娘,下次能不能温柔点?” “你指望我把你公主抱出来么?”夏莎恶趣味的嘲弄:“我从小就告诉你自己的事自己做,能来救你就不错了。不然你得在蛇的胃液里泡个十几分钟才能被救出来。到时候你的小脸蛋都要被腐蚀掉一层皮肉。” 阿莲娜说:“就算是公主抱也得让上次的……” 这时,缪雪儿打断道:“=鲜血公。” “叫我夏莎姐姐就可以。”夏莎不动声色的装了波嫩。 “这个九头蛇不是普通的九头蛇,它的血液有些问题。”缪雪儿小心翼翼的说:“您最好不要吸收。” 夏莎瞥了眼背后的鲜血涡轮,轻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村姑挠着头露出很有欺骗性的傻笑:“直觉吧。” 她鞠了一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三人直奔医务室。 “这样就行了吗?”缪雪儿小声问。 “她心思细腻,提醒一句就足够了。” “魔鬼先生很了解鲜血公吗?” “如果心思不够细腻,她肯定活不到现在。” 说完后,白维便陷入了沉寂。 这九头蛇显然是经过人为改造过,它的血液里也混入了剧毒,和之前的两头魔兽一样,混入了猩红诅咒。 这么多次的事态接连发生,白维站在旁观者角度看的清清楚楚,他隐隐已经把握住事态关键,想要破解问题关键也只差最后半步。 朱蒂ꔷ赛尔维瑟,让我看看你头顶的感叹号吧! 第两百零四章 我将以红色三倍形态出击 郁金香处于难得一见的混乱状态。 虽然夏莎第一时间镇压了局势,但一头高级魔兽的突然出现仍然威胁到了学员们的安全。 这场骚动,起码要持续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在此期间,所有学生都被勒令去往附近制定的安全点聚集。 缪雪儿和阿莲娜扛着昏迷不醒的朱蒂来到医疗室接受治疗。 医疗室里只有个医务科的实习生还在,老师被叫走开会了,暂时通过仪器进行简单的疗愈。 至于清创和绑绷带这种小事自己也行。 大约十分钟后,缪雪儿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她顶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九头蛇的血液有问题?”阿莲娜问。 “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别说直觉,我可不相信。” “……”缪雪儿心说她也不知道九头蛇的血液有问题,只能胡诌道:“因为嗅觉。” “龙裔的嗅觉很特殊吗?” “这很重要?九头蛇的血液有没有问题,待会就知道了。”缪雪儿说:“这只九头蛇多出来一只眼睛,和之前我们见到的都不一样吧。” “确实……但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最近瞒着我什么事了?”阿莲娜虚着眼睛:“你还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赢下了朱蒂,她的实力和我伯仲之间。”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还赢了你呢。” “不是你。”阿莲娜认真的说:“当时绝对不是你。” 缪雪儿心虚的移开视线。 “但决斗场上的是你,没有经验、鲁莽还胆怯。” “谁胆怯啦!我很勇的!” “正因如此……”阿莲娜奇怪:“你到底是怎么赢的?那个我从未见过的术式是什么?” 这些问题缪雪儿根本没办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我偷偷研究的,最近出了点成果。” 阿莲娜心说我信你个鬼,你别忘了刚刚入学的时候还在抄谁的笔记,你如果真的是神童就不至于一直在挨打了,为了挨打甚至想要去学土元素的岩石覆盖都失败了。 然而,正因为缪雪儿没有术法天赋却还是放到了三年级生才显得恐怖,她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这道术法到底谁教她的?是不是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是……这么个蠢笨的村姑有什么值得被骗的吗?她的身子?一瓶营养快线就够了…… 不至于花这么大功夫; 她的纯情?少女纯情不值钱的,和男人的乳T一样,没什么用。 阿莲娜在心底把缪雪儿放在秤上衡量许久,发现她的确不太值钱……所以,为什么? 教人在意。 阿莲娜自然不会嫉妒这个村姑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她嫉妒也是看齐朝露这个级别的,而且还是在意这位公主把自己的姬友抢走了。 继续追问似乎也没什么成果,阿莲娜只得迂回,缪雪儿嘴巴意外的严实,固执且倔强,她只能改口:“你要吃点什么东西吗?我去买,你没有吃午饭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打人都没力气,比上次打我轻多了。” “嗯咳……扬州炒饭就好。” 阿莲娜点点头,她其实也喜欢中华料理,因为欧罗巴的菜式量不够多。 走出医务室,走廊上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学生也好老师也好都被安排在安全地方。 她走向食堂方向,迎面遇到了一个人。 “贝洛教授?” “采佩什……嗯咳。”慌张的教授收敛慌张:“你好,你知道我的学生在哪吗?” “您是说朱蒂ꔷ赛尔维瑟?” “对,就是她。” “她正在医务室里。”阿莲娜说:“需要我带您去?” “不用了。”教授看了眼医务室的方向,立刻转向。虽然他压抑着跑步的冲动,但还是被阿莲娜看了出来。 阿莲娜继续往食堂方向走,一直走到了食堂门口她突然停下步子猛地想起一件事。 贝洛教授兼修的是召唤系吧? 她心生不好预感,炒饭也不买了,立刻回头直奔医务室。 …… “那条九头蛇不是我的!” “我购入是火翼鸟!” “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危险的高级魔兽交给我的学生!” “九头蛇九颗脑袋肯定是精神分裂,召唤术士绝对不碰这种神经病魔兽的!你觉得我像是神经病吗?!” 贝洛教授正在竭力辩解,与他对话的则是一群黑色制服的人。 市政厅的人?不对,这身制服是骑士团的人? “且不论你是不是神经病,按你的意思是说,你把火翼鸟的召唤晶石给了她?” “是,作为奖品。” “但这类召唤晶石的购入是需要报备的吧。” “普通市场的召唤晶石根本购入不到中级的魔兽,我当然是通过黑市……买的。” “但很遗憾,朱蒂ꔷ赛尔维瑟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召唤晶石。” “怎么可能?我吩咐她一定要好好待着的,而且是项链的造型。” “你的话我都明白了,等回骑士团住所在慢慢说,我们查询了你的黑市交易记录,次数还不少。而且我记得你的研究课题和生物改造相关?” “研究需要的那么多材料,不走黑市,难道要一一报备么!” “违法犯罪还很理直气壮吗?不错,我看好你,希望你在法庭上也这么硬气!” “我真的冤枉啊!” “至少黑市交易这条坐实了,不至于白跑一趟,业绩有了……带走!!” 贝洛教授当着阿莲娜的面被押走了。 骑士团的人来的很快,之前似乎一直有所查证。否则不可能这么快顺藤摸瓜的把贝洛带走喝茶。 银手镯一拷,禁魔锁一扣,除非圣域,否则坦白从宽吧。 阿莲娜望着贝罗教授被拘捕的狼狈背影,她知道这位教授的学术声誉和生涯都结束了。 “但是,这就结束了?” 凶手落网? 有点太轻描淡写了吧,贝洛的确不像是凶手。因为他没有动机在,即便九头蛇是他购入的,之前袭击自己的两头魔兽也不太可能是他,所以今天的事只是巧合吗? 阿莲娜先回了医务室一趟,见到缪雪儿已经疲惫的睡着了,她便没有叫醒对方,这下才安心下来,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再出发去往食堂买午餐,这次路上没有在遇到其他人。 就在阿莲娜离开后没多久,一道人影走入了医务室。 祂看了眼熟睡过去的缪雪儿,绕过她,如同一道阴影般撞在了门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穿过半透明的门。 病床上躺着昏迷的血裔,祂靠近了病床,考得很近,几乎贴上了血裔的面前,确认她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取出针筒,对着吊瓶点滴的输液管中进行注入,暗红的液体流入透明的输液管,浑浊了颜色。 然后将针筒丢进垃圾桶,垃圾桶的距离很近。但没有丢进去,弯下腰捡起来,第一次没捡起来。 看上去笨手笨脚。 黑影伫立了一会儿,随后打开了窗户,穿过光影交叠之处。旋即黑影来到阳光下,骤然溃散,阴影溃散,而藏在阴影下的形体变得半透明,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消失在光芒之中。 滴滴滴! 警报器开始响起,昏迷的朱蒂呼吸急促,心律不再平整。 从一开始就在屋子里的青年睁开眼睛,白维的后背贴靠墙壁,凝视着打开的窗户,旋即走向床铺上的女子。 “猩红诅咒、腐败剧毒” 两种状态叠加,刚刚拉回来的半截血线已经跌了回去。 白维抬起手触碰了血裔头顶的感叹号,一瞬间,他穿过一道门扉,下一刻睁开眼,是医务室的天花板。 “真不适应啊。”虚弱的声线从喉咙里穿出,嗓音沙哑。 半濒死的女子走下病床,迎着阳光,活动指尖,威严的黄金色覆盖了原本猩红的双目,驱散了腐朽的死气。 第两百零五章 摊牌吧,教授 阳光照进了研究室,有谁拧动了门把手,门被推开了。 虚幻的光影交叠中,折射出一道人影,他穿过虹色的镜面,从无透明色归于有色。 黑影摘下手掌上的戒指放在了桌案上,紧接着松了松脖子前方的领带,他走到了桌案上,继续查看之前的资料,然后开始撰写了什么,写了足足十分钟才意犹未尽的停下,随后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热气腾腾的咖啡给他提了提精神,他继续打了两行字,可突然间手指僵住。 他看向桌子上的热咖啡。 这是什么时候倒的咖啡?为什么是热的? 他料想肯定有谁进了他的研究室,骤然起身,想要问个明白。 这时,流水声传来,他看向镜面,不知何时,在阳光照耀下的室内,已经坐着一名客人。 祂正在给自己冲着咖啡。 “你是什么人。”他起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背影,却怎么看都觉得熟悉。 “还需要我自我介绍么?”略带沙哑的感性声音传来,声线一致,却具有往常没有的戏谑和轻蔑。 他不相信,步伐加快,走到人影的正面,凝视着对方的脸,旋即一顿。 他吃惊了一秒,下一刻表情归于冷漠。 “我专精于心灵和光系法术,你在我面前使用障眼法未免也太可笑了!” 来者眯起眼睛:“障眼法吗?你不妨破一破试试看?” “好!”他挥拳砸向镜面,整个室内骤然间暗淡下来,仿佛天色轮转了一次,变得漆黑,然后骤然间再度光芒大方。 可坐在椅子上的不请自来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仅仅只是抿了口咖啡。 “验证结束了吗?” “赛尔维瑟同学,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对心脏不好。” 他的表情突然柔和下来,揉了揉鼻梁:“我听说你重伤在医务室,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失态了。” “按常理来说,我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女子嗓音低沉的说:“毕竟我在五分钟前就应该心脏停跳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 “装蒜咯?也罢……”来者放下茶杯,双腿交叠,斗衣仍然残破,双腿上的大小伤口尚未愈合:“我挺喜欢这种一步步揭露事情真相的流程,我们慢慢说一说。” “你受伤了,赶紧去医务室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你又不是我的学生。”他挥手赶人。 但他刚刚抬起手指,只见到一抹猩红破空而来。 一把长矛贯穿了他的右手掌心,他背后的镜面被击碎。 镜面上刻印的法阵也停止运转。 法师施加的光学迷彩也被消除,他的真身出现在三米之外被血色长矛牢牢定住。 疼痛令他压抑的叫出声:“你……” “这血里加了点你送的小礼物。”来者说:“希望你会喜欢……加米拉教授。” 加米拉的一只眼睛开始泛起红色,他咬住牙齿:“你到底要干什么!” “很简单……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女子舔着干裂的嘴唇:“流了这么多血,要点代价回来,不过分吧?” “我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加米拉质问:“召唤晶石不是我给你的!” “哦?你知道召唤晶石的事?”来者眯起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我知道贝洛教授用黑市购入召唤水晶的事,但没想到他这么疯狂……” “所以你偷偷使用他的身份去了黑市?” “你不要胡说八道!” “贝洛教授不大聪明的样子,加上他的确购入过几次召唤水晶,用他的身份倒也不会引人质疑。” 加米拉教授冷冷的盯着她。 “你这是在迁怒我么?迁怒我没提前上报?这种事常有!” 来者没有回答,而是围着他绕起了圈子,步伐不急不慢。 她环抱着双手,左手托着下巴,假装思索。 “前几天,阿莲娜和缪雪儿在校外,被两头高级魔兽袭击了,你知道吗?” “我不关心这种事,当然不知道。” “不,你知道,因为魔兽是你放出去的。”来者肯定的说。 “你是非要往我身上泼脏水么,这么荒谬的说法有谁会相信!” 来者瞥了眼教授,笑了笑继续说:“九头蛇、鸡蛇、奇美拉,三者都有一个共同点……其实不难查出来,它们都是经过一轮改造的实验体,身体内都被植入了某些东西,这些魔兽并不是原生种。” 加米拉咬牙:“贝洛的研究课题就和生物改造技术有关!” “嗯嗯,他的确是……所以贝洛不单单是被你利用了,而且有意被你当做替死鬼。” 「朱蒂」的笑容很微妙:“毕竟你主修心灵系,想要玩弄和暗示一个有才无实的召唤师实在太容易了,假借他的手把九头蛇的召唤晶石交给另一人也非常容易。” 加米拉忍无可忍的怒吼道:“你够了!” “不够,远远不够。”女子收回视线:“咱们继续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再不放开我……” “你能如何?”她投来戏谑的视线:“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要杀你很容易。而且我也有足够的理由杀你,当你在医务室里下了腐败毒的时候就该知道了,杀人不成反被杀。” 教授的表情铁青,但仍然矢口否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光系可以帮你隐藏身形,你进门的时候,是藏匿着身形的,明明是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有必要么?” 加米拉闭口缄默。 “其实还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特征,那就是你的眼睛……你丢弃针筒的时候,垃圾桶就在附近,却没有丢进去,弯腰拾取的时候也没捡起来,知道为什么吗?” 她淡淡道:“因为你的眼睛,有一只是假的义眼,一只眼睛自然难以判断距离。所以你不是丢不中,而是看不清和误判了距离的长短。” 她耸了耸肩膀:“但我看的一清二楚啊,哪怕你用法术掩盖了自己的身形。” 加米拉表情恼怒:“就因为这些理由,你就认为我是幕后之人?” “当然不,怀疑你的理由,还远不止于此。” 「朱蒂」突然停下脚步,右脚用力一踏地面,鲜血翻滚,击碎了地面上勾勒成型的法阵。 “真不老实……” 她摇了摇头:“但你的水平也是够次的,这么明显的痕迹以为我看不见么?心灵术法很方便,可惜有点费神,你现在中了诅咒,还能保持头脑几成清醒?” 加米拉冷笑:“难道要我束手就擒?你根本不是「朱蒂ꔷ赛尔维瑟」,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她语气轻佻的笑着,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掩饰自己的意图。 “当然,如果你真的非常好奇,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现在,我们还是继续说一说你的事吧。” 白维使用着朱蒂的躯壳和外表。但每一个动作表情都仍然是他自己。 “就从最开始说起……是你给缪雪儿递交的使用时间屋的申请。” 教授没有放弃挣扎的打断,但也没意图配合。 他冷笑一声:“我是递交了申请,但这又如何?” “申请被通过了,而且通过的很快。” “只是巧合而已。” “然后和朱蒂ꔷ赛尔维瑟申请到了同一个时间屋。” “也是巧合而已。” “她们起了冲突。” “这是必然结果吧!” “于是出现了今天的结果……这算是巧合?还是必然?”白维追问。 “巧合。” “可朱蒂ꔷ赛尔维瑟持有九头蛇的召唤晶石是必然。既然有,就迟早会用,或者被迫使用。” “那就是必然。” “必然的话,为什么朱蒂ꔷ赛尔维瑟会惨败于一名村姑之手呢?” 加米拉不说话了,寥寥几句话戳中了他的痛脚,他面无表情的许以沉默。 白维绕到了加米拉的背后,站定不动,避开了心灵术士的视线,让他看不到自己的神情。 “缪雪儿使用时间屋的申请光速的通过了,却好巧不巧的和朱蒂的使用撞在了一起。” “虽然实际上朱蒂的使用是超时了,但这份巧合迟迟萦绕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巧合,对,是巧合……但偶然总是必然堆砌而成,我不禁去想为什么是缪雪儿。” “朱蒂的性子很傲慢,缪雪儿轻慢了她必然会得罪她。而这么推算下去的直接结果其实就是缪雪儿和朱蒂的冲突。 但缪雪儿的性格是个鹌鹑,她本不该有胆量直面朱蒂,可阿莲娜不是吃了亏就闷不做声的性格,她极大可能会为了缪雪儿出头,这么一番推算。” “今日决斗的,本不该是缪雪儿和朱蒂ꔷ赛尔维瑟。而是阿莲娜ꔷ采佩什和朱蒂ꔷ赛尔维瑟。” “这才是正确的剧情发展。” “我有说错吗?” 他故意停顿,但加米拉教授仍然不言不语。 白维继续自问自答。 “这种人际关系不难捋清楚,作为旁观者也是一看就明白了。” “这一场决斗本该是两个血裔之间的斗争。” “再回想不久之前的魔兽袭击,这下岂不是目标重合了吗?” “目标是阿莲娜ꔷ采佩什,三枚召唤水晶的目标其实都是她。”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是阿莲娜ꔷ采佩什?” 白维绕回到教授的正面,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故意点燃矛盾,迫使朱蒂ꔷ赛尔维瑟和阿莲娜ꔷ采佩什进行决斗?” 加米拉教授平缓着呼吸,他仍然是一副无辜受害者的模样。 对话在这里僵住,而白维的视线凝视着他,良久良久。 直至加米拉忍受不住,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当然不是因为你好看。”白维指向他的眼睛:“是因为答案就在你的身上。” 他指着眼球:“在你这颗已经逐渐猩红的眼睛里。” 教授的神情一滞,第一次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表情。 白维说:“我想你似乎有些过于傲慢了,误以为这种东西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他淡淡道:“不过是区区猩红诅咒罢了。” 教授的表情绷不住了,大声质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白维不答,只是虚着眼睛:“不装了?” “回答我的问题!” 教授面色狰狞的咆哮着,奋力挣扎,撕裂了手掌的伤口,似乎都感受不到疼痛感。 白维退让开一步,以免他的血溅到自己身上,继续娓娓道来自己的推测。 “你是在故意散播这种诅咒,并且在利用它执行实验。” “起初,是召唤兽,然后是魔兽,高级魔兽,最后到人体。” “朱蒂ꔷ赛尔维瑟是贝洛的学生,她的性格存在缺陷,所以很容易诱导和利用。” “你让朱蒂ꔷ赛尔维瑟感染了猩红诅咒。” “但很快你察觉到她的血统强度不够,无法抵御猩红诅咒的负面影响。” “你认为实验体最好是高级的血裔的血脉。” “于是你又盯上了阿莲娜ꔷ采佩什,采佩什一族是高级血裔,符合你对实验体的预期。” “你起初试图用魔兽抢夺阿莲娜。但是失败了,往后你不敢再试,强硬手段无法生效,那就换一种。” “所以你让朱蒂ꔷ赛尔维瑟强化感染了猩红诅咒,挑起她和阿莲娜的矛盾,逼迫她们决斗。” “血裔之间的决斗,伴随着一个「血液交互」的过程,血裔之间的厮杀,需要争夺另一方血液中的魔力。” “只要让少许的猩红诅咒在这个过程中感染了阿莲娜,你的第一步计策就算成功了。” “可惜啊,你没料到,缪雪儿会有胆量对朱蒂发起决斗,甚至还赢了下来。” “于是一切陷入错乱,你不得已抛出底牌,将朱蒂灭口,她不能活着,否则就会暴露你进行的实验。” “你把贝洛推出去吸引骑士团的注意力,证据确凿他也是有口难辩……这招障眼法不错。” “可是朱蒂ꔷ赛尔维瑟活下来了。” “你只能自己动手灭口。” “一切根源都是猩红诅咒……”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研究这个?”白维语气肃杀:“你又是如何提炼到它的。” 加米拉抬起眼睛,表情是不再遮掩的狂热,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求而不得的苦闷。 他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神秘!猩红诅咒,是断绝了四百多年的神秘啊!” —— 写到朱蒂的时候,我再三铺垫她有问题,留白剧情都在暗示她是解析剧情的关键人物。 留白三天时间给决斗为了积攒矛盾,然后有人骂故意恶心人不知所云。 矛盾爆发冲突走到极限,九头蛇出现,朱蒂闭眼等死,有人说要给百合开后宫。 这些铺垫加起来实际上还不到十章。 我写的又不是情绪流,不会为了压抑情绪而压抑剧情。 姑且我个人还是比较擅长写推理的,而写推理的作者都会有习惯性的诡叙和铺垫。 多点耐心少点暴躁。 想看短平快的情绪刺激,建议番茄和脑洞文。 我的确没细纲,但也不是写到哪里就是哪里,思维图还是有的,剧情人物之间都存在联系,并不是单个单个的存在,每一个人物都有对应的分支剧情,也会在别人的分支剧情中出现。 每一个阶段剧情我都构思好之后才会开始写,譬如下一阶段的大剧情就是和北辰归蝶、泷媛神与神宫相关,也存在诡叙和时空干涉因素。 但瀛洲地图实在不够大,随着剧情发展新地图必须要开,新人物也会出现,单单一个瀛洲江户已经不能满足现阶段的剧情需要了,后续还会开明国和万妖国的地图。 最近节奏有点奇怪,特意点出来说明,我是佛系作者。如果不是老是有人说我写崩,我根本懒得说这么多本不需要说的废话。 第两百零六章 红眼病 倘若有人谈及加米拉教授,都会说,这是一名存在感很稀薄的教授。 才能一般,样貌一般,成婚后妻子孩子去世,衣着打扮总是几件老衣服,能喝酒但不酗酒,参加酒会但基本不发言,法术功底扎实但仅仅是扎实,几十年如一日的待在工作岗位上也仅仅只是获得了次级教授的头衔,并不是热爱工作,更像是得过且过的混日子,但作为教授的基础能力是有的。 这是一个始终处于六十分到七十分的男人,距离优秀出色太远,距离平庸无聊太近。 他的存在感很弱,除非是在上课的时候。 当一个人彻底以「不争」的形式活下去,他的存在感就会变得可有可无。 一个沉溺于学术研究,连课程也只保持在勉强数量足够程度的教授; 一个对学生的成绩漠不关心,连期末考核都是且抓且放的教授; 一个连学术研究都拿不出太高成果,始终在校园内徘徊在三流水平的教授。 郁金香对于学生而言,或许竞争压力比较大。但对于学者来说,竞争压力反而相对弱一些。 因为郁金香的倾斜在学术研究上的资金并不多,它在剑花联盟中排名第二档次,真正的顶尖学者都会瞄准同盟首都香榭的皓月学府,哪里的学术气氛比郁金香要浓郁许多。 这类教授其实在郁金香里也有几位,只是越是平庸者越不甘于平庸,在法师学府中,平庸意味着停滞。哪怕采用违法手段也想要继续学术研究,贝洛教授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么加米拉是否是真的心甘情愿停滞研究的人之一? 他当然不是,学者的内心充满了解析神秘的渴望。 神秘意味着古老,而古老之物最有剖析的价值。 至少对欧罗巴而言,「猩红诅咒」便是消失了足足四百八十年之久的……「神秘」! 正因如此,才显得愚蠢。 总有人会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天才,能掌控不能为人所掌控的力量。 古老的神秘,猩红月光带来的混沌魔女的歌声是亘古久远的诅咒。 神秘并不是科学,它未必有被解析的价值,也未必能够被理解。 只是学者的狂热会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些,为了解析神秘而彻底走向歧途者为数众多。 加米拉不是白维见的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白维继续问:“为什么是血裔?” “因为血裔是最合适的,他们的血脉很古老,也有高低之分,龙裔的精神力太强,不容易被猩红诅咒感染。”教授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将实验得到验证的内容诉之于口。 白维摇头:“血裔的数量太少,也未必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的本该是……” “女巫。”教授活动着手指,他咧嘴一笑:“我当然知道,女巫血脉也并不难找寻,甚至可以说很多。但我需要的是纯血的女巫,这只有去女巫所在的村落中才能找寻到。” “你去过?”白维挑眉。 “去过,但是失败了……数年前我就带上了我的实验品去了女巫村落中找寻实验目标。但仅仅过去半个月,我的所有实验品身上沾染的诅咒正在被清除和净化。” 加米拉咋舌道:“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庇佑着女巫。但它影响到了我的实验,我只能换别的目标。” 白维评价道:“疯子。” “每一名学者内心都有一个疯子!” “或许吧,但人体实验已经超过了可容忍的范畴了,你害死了很多人。” “是啊,我害死了很多人。”加米拉喃喃道:“但有时候就是这样,我没得选的……当我走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不可能停下来了,这份好奇心就如同高山的滚石。” 白维不置可否。 他问出之前的提问:“你是怎么提取的猩红诅咒?” 教授反问:“这很重要?” “挺重要的,这种放射性的污染源不能留着吧。” “那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加米拉低笑。 白维挑眉:“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到。” “你猜猜看。” “是眼球吧。”白维指着他的眼睛:“在旧的帝国时代中,被猩红诅咒感染的女巫的双目会变得一片猩红,会自动的发出光亮。 因为这眼球非常好看,所以会成为有特殊癖好贵族的收藏品,经过一定的防腐处理,它可以在真空环境下保存很久。” 教授奇怪的看着朱蒂,或者说,是看着朱蒂躯壳之内的陌生灵体。 “你知道的可真多……我也是查询了许多文献,费了很多时间很多功夫才得知了这种收藏品的来历。” 白维默然。 他心说这是当然的,女巫们最为痛恨这种藏品,任何找得到的都会被销毁,关于这种恐怖的藏品的历史和存在痕迹都应该被彻底抹除。 可惜抹除的不够彻底,还是留下了很多痕迹。 但提到了眼球,白维再度想起了一些细节。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连环杀人案中的死者眼球被摘除是这个理由……” “因为猩红诅咒感染的症状就是眼球变得赤红。而这个特征很明显,容易被认出来。” “其他人即便不认识,夏莎ꔷ采佩什也不可能不认识。” “为了掩盖猩红诅咒的研究。所以必须摘除特征明显的猩红眼球。” 说完,便听到加米拉教授的低沉笑声。 “我猜错了?” “不,没有猜错。”疯狂的学者摇头:“我摘除眼球的确是为了掩人耳目。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白维停顿思索。 “没有那么复杂,我摘取眼球是因为它是猩红诅咒天然聚集的器官,眼球,脑髓……猩红诅咒感染的最主要部分就在这一块。” 如果不是双手被钉在墙壁上,他应该正在用手指瞧着自己的脑袋,自满的炫耀。 “这些眼球都是我重新提取猩红诅咒的材料……感染之后是可以不断提炼回收的,纯度也会变得越来越高,重复数次就能得到高浓度的样本。” 他正得意的说着,突然被打断了滔滔不绝的话语。 “所以你自己的眼球也是这样被摘除的?”白维问。 加米拉教授的话语一顿。 “我听说绝大部分的疯狂学者的第一个实验目标往往都是自己,这类人如果不怕死,就会选择自己作为实验对象,你或许也接受过眼球的植入实验,就和之前的九头蛇一样。” 白维看向对方虚假人造的左眼:“你是不是也能听的到「歌声」?” 他这么问着,突然加米拉的表情变了。 白维本以为他会露出少许不甘和扭曲,没想到他的嘴角更加上扬。更加的自鸣得意,更加的醉生梦死。 “是啊。”他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像个醉酒多年的人在自叙着清醒。 “我每时每刻都能够听得到歌声。” “歌声无时无刻的环绕在我的耳畔,就如同母亲唱的摇篮曲。” “歌喉温柔缱绻,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臂弯拥抱着,像是在做一场很漫长很漫长的梦……” 这种自我叙事的陶醉状态立刻就让白维意识到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 虽然从一开始白维就知道加米拉教授是个不太正常的人,内心有着疯狂燃烧的好奇心。但他认为对方是可以沟通的人,之前的一番对话都是正常的。 可他误判了对方的精神良好程度。 白维感染过猩红诅咒,虽然症状很轻,但他在聆听到混沌魔女歌声的时候都觉得头痛欲裂,自我意识如同丢入了放满了漂白粉的工藤新一(滚筒洗衣机)里来回冲刷,时间长了不变成精神衰弱也变得精神分裂。 所以加米拉的精神状态早已异化,但可怕就可怕在这儿……他是一名早已精神变态的感染者,居然能长时间维持着「正常」的精神状态,就像痛饮了十斤烈酒的人居然表现的十分清醒仿佛滴酒未沾,固然教人疑惑。但当他浮现出醉态的时候,就该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因为他不演了,也不必要演下去了。 白维凝视着加米拉,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误判在哪,左手疾扬,刺向他的虚假左眼。 “迟了。”教授咧嘴一笑,左眼的义眼上的虚假伪装自动脱落,另一只猩红的竖瞳显露真实容貌。 与此同时,空间开始发生扭曲,地面上浮现一扇色彩鲜艳的门扉。 大门洞开,数十只无形漆黑的手臂将两人抱住。 砰!大门闭合,人影消失,无影无踪。 第两百零七章 你也配叫导师? 冰冷、寂静、黑暗…… 一丁点的声音都会回响开。 白维自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睁开双眼,他已置身于一片陌生的空间。 被传送了么? 遇事不决先开地图……如果真有这么便利的东西就好了。 空间传送可不是普通的术法。即便是掌握空间力量能虚空行走的空虚大法师们也不能随意的使用。 真有这么大的功夫发动空间传送,直接次元斩它不香吗? 白维抬起手拍了拍肩膀,这是习惯性的动作,但拍了个空。 因为他是个男人,而现在寄宿的身体是个女人,肩膀不够宽,胸前坠物也有点碍手碍脚。 他挑起眉毛嘲讽道:“费这么大功夫,把我转移到这儿,就是为了给你自己传送迁坟?” 加米拉的两只眸子都是猩红色,左眼是竖瞳,似乎来自某种古老的物种。 他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你家祖坟?” “是深渊。”加米拉说:“是我的实验场所!一座货真价实的古老深渊!” 同盟国的地下藏着深渊,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古来种、恶魔等等危险的东西大多被认为是来自于地面之下,但这种描述并不准确。 即便地下两万米的坑洞也找不到恶魔的家园,这是因为它们本质上存在于另一界中,白维将其称之为地狱界,它和现实靠的很近,偶尔会出现重叠现象,而地狱恶魔最喜欢做的就是不断的挖坑,往上挖,往下挖,仿佛活成了矿工文明。 当地狱界和现实出现重叠的时候,地下就会出现直通地狱界的坑洞,这就是深渊的来源。 地狱界没有光亮和鸟语花香。所以恶魔们忌惮也羡慕地表上的一切,这是生来就注定敌对的文明。 白维听到「古老深渊」的描述之后。当即意识到这就是一座半废弃的深渊。 它必然是烂尾了,虽然通往了现世,但不能直达地狱界,只留下了大量的矿工在这儿。 这种往往被称之为地下墓穴,沉睡着强大的地狱恶魔。 但说实话,白维不是很感兴趣,他前世攻略的深渊和墓地都太多了,连灭国级的深渊都被打穿,已经到了不想凹分的躺平阶段。 于是他不想再听对方废话什么,血液汇聚成长矛,直接刺向加米拉的胸膛。 他一连击破九道幻影,屏蔽了三重的心灵爆震,孱弱无力,甚至不能撼动他分毫。 鲜血长枪刺入加米拉的胸膛之中,紧接着从内部爆开,鲜血飞溅而出。 只一瞬间,加米拉的胸膛之下的脏器就已经变的千疮百孔,距离死去也不剩多久。 “咳啊……” 教授狼狈的倒在地面上,血流一地。 “你应该瞄准我的脑袋的!” 他挪动着身体,艰难的爬到不远处的仪器上,紧接着重拳砸向按钮。 铁链声音响起,黑光闪过,他的尸体变成两截,脑袋从断头台上滚落。 滚落的头颅没入黑暗之中,寂静三秒之后,骤然间黑暗最深处亮起了紫色的光芒。 白维看见了十几道紫光亮起,紫光中央是一颗颗硕大的眼球。 入眼看清的瞬间白维就意识到那是什么玩意。 百目幻魔! 紫色的眼珠盯上了他。 白维微微一怔,暗叫糟糕,可身体已经不听指挥,陷入僵硬。 百目幻魔是心灵系的恶魔异种,攻击力不强,但有着极强的灵魂干扰能力。 他的指尖陷入僵硬,是因为它的攻击生效了,但不是对白维生效。 黄金权能碎片加持下的灵魂哪有这么容易被撕碎,白维甚至可以提前结束状态,躲回灵界海洋中。 它生效的对象是「朱蒂ꔷ赛尔维瑟」。 好比熟睡的人被抽了一巴掌自然会醒过来,穿透灵魂的伤害令她的意识迅速浮上水面。 而同一具躯壳中不能共存两个灵魂,一个高达的驾驶舱内容不下两个王牌驾驶员。 “这里是……”朱蒂从昏睡中苏醒,周围完全是陌生的环境。 她惊恐的往后退步:“那是什么怪物!” 紫色的光芒如同雷霆般轰击着她虚弱的意识,她捂着脑袋,险些倒下:“好疼……好疼。” 朱蒂很混乱,上一刻她记得自己在决斗场里,下一刻就出现在这里,还面对着一头恐怖的恶魔,她当然会混乱会恐慌会害怕。 更害怕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完全听从自己的指挥。 一只手一只脚根本毫不动弹,甚至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脸上。 “啧……”她的喉咙里发出另一个声音:“真是麻烦,偏偏在这时候醒过来。” “你是谁!”朱蒂尖叫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解释起来会很麻烦。”白维淡淡道:“能麻烦你再去睡一会儿吗?我这边马上都要完事了。” “你快出去!” “不好意思,出不去,你还不如让我再进来再深入一点。” 像是精分现场的争吵。 旋即听到低沉的笑声。 百目恶魔笑着说:“果然和我推测的一样,你不是朱蒂。而是借用她身体的另一个意识。但不论你是谁,同一个躯壳都不能容纳两个灵魂。” 白维面无表情:“你居然还没死透。” “托你的福,我之前一直都不敢抛下自己的躯壳。虽然自从得到这只恶魔的身体之后,我就想过这么做。但一直下不定决心,直至你彻底摧毁了我的身体,我才有胆量搏一搏。” 百目恶魔的身躯中央,长着一颗人类的脑袋。 这已经不是接肢了,而是嫁接。 “真恶心。”白维说:“人不人,鬼不鬼。” “但那又如何,我会在这里继续我的研究。”百目恶魔眼中绽放着紫光:“而你将会葬身于此。” 白维和加米拉隔空对线,嘴炮对轰,可彼此都拿彼此没办法。 他的转嫁身体刚刚成功,还没能完全掌控恶魔的身躯。 白维不能强硬的损伤朱蒂的灵魂,只能卡在驾驶舱的位置占着半个屁股,一只脚往前根本没办法走。 朱蒂听着这个声音,觉得那么熟悉,她竭力看向紫光璀璨的中心,难以置信的念道:“导……师?” 白维:“?” 加米拉低沉道:“是我……朱蒂ꔷ赛尔维瑟,我的小白鼠。” 朱蒂突然间就明白了很多,她神色黯然:“原来是这样。” 她输给了缪雪儿,所以她没有价值了,所以她理应去死。 对母亲而言,她或许已经是污点了,在家庭,在学校,甚至在邪路上,她都全部失败了,这样的失败者就该卑微到尘土里,就该消失在世界上…… 或许是灵魂靠的太紧,白维不用开口问询都能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能够听到她灵魂深处的低语声,哀伤、无力、丧气,甚至诞生出了极强的自我毁灭冲动……每一个念头都透着深沉的绝望。 朱蒂死了对白维没有任何损失,他可以随时离开。但离开后就会失去坐标,到时候去哪里找到这处深渊? 以猩红诅咒为研究课题的任何学者都是危险的,白维必须要将加米拉在这里彻底的毁灭掉才能确保不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 隔绝猩红诅咒是他对女巫的承诺,帝王的尊严不允许被一再触犯! 他必须死,今天就得死,立刻!马上!至高意志来了都没用! 白维的情绪一瞬间变得焦躁而狂怒,但他压制住了这股火气。 一旦自己控制不住就会彻底碾碎朱蒂的脆碎灵魂……她是被利用的人,不说无罪,但罪不至死。 白维正在迟疑,可对方不会。 恶魔发出恶魔应有的低语声:“朱蒂ꔷ赛尔维瑟……你应当知耻。” 它动弹不得,但仍然是心灵术士,知道如何教唆和诱导她的内心绝望: “你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家庭里,你的母亲必将对你的连续落败而失望;学校里,你的恶名已经传遍千人,没人做你的朋友;就连走上邪路,你也仅仅是一只没有太多用处的小白鼠。” 恶魔咧嘴笑道:“你为什么……还有脸活着呢?” 他继续说:“我一早就告诉过你……对你来说,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解脱。” “funnymudpee!” 第两百零八章 去地狱等我 一个人的世界,其实很小。 社会看上去很大,但属于个人的世界很小。 世界上有五十个人是你的灵魂伴侣,但你终其一生都碰不到一个。 因为人类从生到死认识的人可能也就只有一千人,甚至很多人根本认识不到一千人。 哪怕再如何热爱交朋友,数量也永远达不到四位数,这和动辄上百万上千人的大城市比较起来,何其渺小。 对一名学生而言,她认识的世界,不过只有家庭、学校两部分。 人的世界观可以宏大,但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肆意享受自由。 自由是奢侈品,牢笼束缚着金丝雀,也保护着金丝雀。 朱蒂ꔷ赛尔维瑟就被困在这么一个狭隘的世界中。 她的原生家庭给她带来了最大的痛苦和压力。 所以她为了转嫁这种痛苦,成了学校中的恶人。 她羡慕或是嫉妒那些有着良好家庭的人,每一个人脸上挂着幸福美满的笑容,讨论着的最大议题也就是今天逃课、中午吃什么、恋爱怎么谈的奢侈烦恼,她行走在这里面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所以厌恶、烦躁、愤怒,紧接着便是发泄。 直至这种发泄也被阻止被打断,她成了笑柄,学校也成了精神压力的来源之一。 她开始寻求别的渠道,却又时时刻刻受制于家庭教育的高压而不敢触碰酒精陶醉夜店。 这时背后有人轻轻一推,她便心甘情愿的成了实验品小白鼠。 若是她的同校学生知道了,只会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一个飞扬跋扈的女人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脆弱就对了,行走在悬崖边缘的人,本就很难回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家庭暴力中长大的人,要么成为加害者,要么成为被害者。但都是同等脆弱,在这种暴力下藏着极深的毁灭冲动,非常容易被言语诱导。 所以当她意识到学校、家庭、社会,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时,强烈的绝望便攀附在了心头上。 朱蒂不想回去,不想回到家里,被母亲责骂,被弟弟敌视。 她也不想回去,不愿回到学校,承受同学异样的目光,被人背后指摘嘲笑,被教授们许以怜悯的目光。 她甚至自甘情愿成为小白鼠,想要渴求力量,接受了诅咒,却也还是一样失败了。 就连走上邪路也只能迎来破灭的结局……那还有什么可以迷恋的呢? 她直面了那么久的惨淡人生,也时候逃避一次了。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终极的逃避,莫过于一死。 就让自己死在这个地方,死在地下深处,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让尸体腐朽,让灵魂坠落,一切归于虚无,就再也不用直面世间的所有苦痛,那地上的人们的呐喊、嘲笑、尖叫、唾骂都再也不能被听见,不会吵扰她的安眠,拥抱永恒的虚无和平静。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都已经是这样烂透的自己和烂透的人生了,我总有选择关机的权利吧。 她被说服了。 朱蒂是想要逃避的,她挣扎到了现在,努力到了现在,却只是让局势越来越坏,她索性想着躺平,永远永远的躺平,不用再动弹不用再呼吸。 她的左手已经顺从的拾起一把工具台上的矿石刀,从下肋骨位置刺入心脏,即便是血裔也注定回天乏术。 可她惨笑的表情又一次被打破了。 她身躯里的另一个魂魄发出如雷的呐喊声。 “funnymudpee!” 是脏话。 她没听懂,但…… 是脏话。 紧接着,她手里的矿石刀被另一只手拍飞了出去,指尖被刀刃划破,疼痛感传来。 尖锐的疼痛让她肩膀一颤。 因为灵魂靠的很近,她能感知到另一半灵魂,炽热、深邃。 他愤怒的冷笑:“你也配叫导师?” 加米拉毫无荣誉感:“不过只是个称谓。” 白维冷冷道:“虽然我对你的观感已经足够糟糕,但你还是成功的刷新了我对你厌恶的下限。” 加米拉嘲笑:“你这是在同情她么?难道还想说什么她没有罪过?不不不,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自己酿造的恶果,我只是给了她选择,而现在她即便回去也没有好下场,还不如……” “闭嘴!” 一侧的瞳孔里亮起金色的辉光。 曾为天下师的他作为教育者实在难以容忍这种败类的言论,一句话都听不下去,简直是侮辱自己的耳朵。 “说什么自己选的……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哪怕知道这条路通往深渊,它也只能跳下去,恰恰是因为她甘于现状,想要改变。” “如果彻底选择了逃避,有一万种办法可以逃避。而你的诱导根本是在利用人心的弱点,你不配自称导师,更不配做个教育者,你不过是个不算很高明的欺诈师,连欺骗都只能欺骗涉世未深的学生。” “最该死的是你,而你今天也必死无疑。” 白维话锋一转,交谈对象换成了沉默不语的朱蒂。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的错,是错在遇到错误的人,是祂们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一步步将你逼到这一步。” “你是不幸的人,但绝不是该死的人。” “所以,别搞错了你的刀该对准的方向。” “即便天下人有万般对不起你,你也不该厌弃你自己。” “朱蒂ꔷ赛尔维瑟,罪魁祸首就在你眼前,这种时候选择自我了断是不是太可惜了?这世界上有一种悲惨,叫做死在破晓前!” 朱蒂如闻雷鸣。 加米拉咆哮道:“说的真好听啊,冠冕堂皇!可你也不过是想要利用她罢了!你我不过是同样!” 白维倒也不否认:“是啊,但我比你好一点,至少……我在利用她的时候,也能教会她一件事。” 朱蒂懵懂之中,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支配权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双手绕过肩膀,缓缓握住她的双手,紧接着鲜血流转,化作一把长剑握在五指和掌心。 “听着…” 她听到重量压在肩膀上,一点点放松她的肩膀肌肉,教会她最合适的持剑姿态。 过去从没有人这么教过她,都是她一板一眼的练出来,这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持剑姿势并不对。 那个声音矫正着动作也没停下声音。 “做个好孩子固然不错,但真的遇到了伤害你的事,就不必要一一顺从。” “所有的伤害都是试图磨平你的棱角。倘若你不情愿,那就学着握紧兵器,对伤害你的说不。” “祂想你去死,你便要活着……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 “朱蒂ꔷ赛尔维瑟,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或许也是最后一课。” “记住,这一课叫做……叛逆!” 她的臂膀被托起,长剑对准了百目恶魔,剑锋上忽的流淌起金色的光芒,明亮的光辉如同晨曦般的璀璨。 很美。 这么美丽的金色,让她觉得很熟悉。 白维放手了控制权,把剑递到她的手里,却没有进一步强迫。 “是否挥剑,我将决定权交予你手,这是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的事。” “一旦决定就不要后悔,因为往后你就没有逃避的选择了。” “是选择和你悲惨的人生抗争,报仇雪恨;还是选择和你怯弱的自我和解,就地长眠。” “自己选吧。” 该教的都教了,但决定权不在他的手里,白维退后半步等待。 看着手里的剑。 朱蒂问:“不想死的话,就只能抗争了吗?” 白维答:“是。” 朱蒂又问:“倘若将来又变得更加糟糕,我该怎么办?” 白维大笑:“还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朱蒂一怔,旋即笑出声。 她笑出了眼泪。 “是啊,不会比现在更可怕了。” 持剑,向前。 加米拉怒喝道:“我可是你的引路人,你不能……” 没有应答,只有剑锋。 百目恶魔的躯壳动弹了,它并不是不能动弹。而是在适应,求生欲刺激之下,它的身体被催动了,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整个地穴墙壁都被撼动了。 伴随着刺目耀眼的紫色光芒,狂暴的魔力和气流夹杂着烟尘覆盖了大半个视界。 漆黑的深渊之层,一瞬间变得极暗,下一刻又变得极亮。 变换的色彩之中,只有一抹金色平缓的推进向前。 朱蒂身上燃烧着淡淡的黄金火焰,温暖的驱散了紫色的妖冶魔力,也驱散了猩红的腐朽诅咒。 她握着剑,一剑刺入了百目恶魔的手臂。 身体很虚弱,但她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盈,力量如此充沛。 如同在追求解脱的道路上奔走,每一丁点的阻力都让她爆发出更强的抗争力。 这一剑势如破竹的斩开了百目恶魔的半条手臂,剑光之下,距离恶魔胸膛那颗头颅不到最后三米。 她举起利刃,能看见对方眼中倒映的疯狂和绝望。 真丑陋啊。 她心想。 居然会被他欺骗了…… 还是说自己之前也是这般模样么? 倘若一定会被欺骗的话,至少也希望被更好一些的人欺骗,谎言说上一百遍瞒上一辈子,就不再是谎言。 “去地狱等我。” 剑刃劈在脑袋上,瞬间两分。 “等我到了地狱,我还要再杀你一次!” 她握住剑柄,推进刺深,然后上挑拔出,拉出一条血色弧光,鲜血溅在了她的黑色丝袜上。 “咻——” 白维没忍住吹了声口哨,鲜血如雨,美人如画,好景色。 当朱蒂挥剑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本质就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转变。 过去的乖女儿已经不复存在。即便往后的人生不是一帆风顺,她也有胆量去直面去踏平。 这就是教育的魅力啊。 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对合适的人说出关键的话,于是人生前路都被改写。 “叛逆的感觉如何?” “好极了。” 她舒畅的伸了个懒腰,紧接着仰面倒下。 精神力彻底透支了,短暂燃烧后,她再度陷入虚弱的沉睡。 白维再度接管了这幅身体,看了眼死去的恶魔躯壳,他点燃了整个工作室,把一切痕迹都焚烧殆尽。 焚烧的同时,他发现了这里有一处隐藏很好的隐藏门,门后是一处墓地,墓地上有两具石棺。 石棺上摆放着一本日记,简单翻阅,白维将日记本丢向火焰,也点燃了墓室。 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猩红诅咒的确可以唤醒逝者。但仅仅是做为混沌魔女的意识映射体。 肯定的是,即便是最初的古神也不能令人复生,完整的复活是任何人都无法完成的奇迹。至于跨越时间线的做法,那不是复活,而是取巧。 “接下来,就是回到地面上去了吧……”白维仰起头看向通往上方的漫长道路:“还有三个小时瀛洲天亮,大概来得及吧。” 三个小时之内,攻略一座古老深渊,不过是逆行,大概没什么难度。 …… 傍晚时分,白维拾级而上,走出地下室,他迎着傍晚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事件已完成】 第两百零九章 咬尾巴 “采佩什执政官阁下,审问结果已经出来了。” “辛苦了。” “不辛苦!” “去吧。” “为人民服务!” 夏莎坐在骑士团的办公室内,抿了口咖啡,吐槽道:“这都多少年了,骑士团的口号不能改一改么?” “导师定下来的,有什么不妥吗?”一名警官问,她穿着同盟国的深蓝色警服,头顶长着猫耳,腰上缠绕着一条黑白花纹尾巴,显然是猫科中的豹族。 警官学校非常喜欢录取猫科和犬科兽人培育。因为它们的追踪能力和耐心都远超其他种族,在需要大规模排查搜查的疑难案件中能发挥极其稳定的能力,人和警犬二合一,这谁能拒绝呢? 而且还这么可爱,这么毛茸茸,令人止不住想要胡来的左手,对其上下其手。 警局内部的几次骚扰案件都是一个科室里的警官对着猫科犬科的重度喜爱而导致的结果。 “我只知道,这关于他个人的恶趣味。”夏莎翻了个白眼:“上一个口号还是「为了联盟」,下一个口号就改成「为了部落」。” “啊哈哈哈,导师的确是个风趣的人物。” “你试着把他身上那层光环摘下来。如果他出现在你面前,你只会恨不得给他两脚。” “嗯咳……二位,还在谈公事呢。”骑士团长咳了一声:“说正事吧。” “根据调查和审问结果,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报告都在这儿,那个贝洛教授的确是个被人利用的倒霉蛋。” 鲜血公双腿交叠,手指敲打桌案上的文件:“目前调查出的所有结论都指向了郁金香里的加米拉教授。” “嗯,结论上是这样不错。”豹人警官点头。 “你还有什么疑惑吗?” “不是有什么疑惑,而是这桩案子实际上是很大的。”豹人警官的耳朵抖了抖,转了一圈,这个小动作吸引了讨论室内七成的注意力,她摸着下巴: “根据我的工作经验而言,这种案子光是调查取证,再到走访排查,最后还要算上凶手布置的这枚烟雾弹的排雷,少说也需要一周的时间,这还不一定查得到。” 骑士团长是个威武的中年人,他双手抱胸:“我们骑士团进行的联合调查协作也不少,这种恶性事件如果接二连三的发生,的确很难根除,这可和邪术师不是一回事,查不到据点和行动规律。” 夏莎明白了:“你意思的是说,进度太快了。” “不仅是快,而且太容易了。”警官耸了耸肩膀:“凶手明明安排的这么谨慎,却在短短一天之内接连疯狂翻车。就像是银行抢劫犯设计了一整套的抢劫过程,最后却在抢劫完成后走出门,在楼梯上摔了一跤,脚滑被路过的洒水车给碾死了。” “这比喻不错。” “这是上个月刚刚发生在机山洛的抢劫案。” “呃,还有这种事?” “是啊,太过于巧合了,就跟这次一样,幕后凶手突然落网又突然暴毙。” 豹警官缠绕在纤细腰肢上的尾巴松开,随后灵活的拍在了桌案上,九成的视线都被灰白色的大尾巴吸引,然后才注意到尾巴拍落的地方。 “朱蒂ꔷ赛尔维瑟,这些都和她脱离不了关系。” “我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看都是一名被利用诱骗的普通学生。但不仅摸清了加米拉的真实身份,还找到了他藏身的据点。” “这个古老深渊我也跟着队伍进去看了一眼,足足深达七层。” “她从深渊之底走了回来,虽然伤痕累累,但能活着回来就很离谱。” “这没办法解释吧?” “她还放火把最底层给烧了!搞的鉴证科又要通宵加班……我还去瞅了一眼,有一头高级恶魔的残骸。” “她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警官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都想不通。 随手抓住自己的尾巴,放在了嘴里咬了一口。 其他人心满意足的移开视线。果然雪豹就该咬尾巴,看着多解压啊。 “朱蒂ꔷ赛尔维瑟在哪?” “医院里,她伤得不轻,能活着走出来就算是奇迹了,身体心灵双透支,倒在大街上被送去了医院……而且,在这之前,也就是当日中午,她在决斗场跟名一年级生打了一场决斗。” “三年级欺负一年级,难怪关于赛尔维瑟的风评甚是不好。” “结果是赛尔维瑟惨败。” “嗯?”骑士团长一愣:“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 “但这个赛尔维瑟打穿了七层深渊,还杀了一头高级恶魔,这还是在重伤状态下?” “对的。” “现在的大学生都是怪物吗?我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只能勉强战平一头农场里的白鹅。”骑士团长唏嘘道。 “其实还好,这或许就是后浪吧。”警官不以为然:“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从五十米高的山崖摔下来,被几十吨的车撞飞过,结果什么事都没有。” “这……人与人的体制不能一概而论啊,雪豹本来就不怕摔吧。” “回到案件上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案件商讨结束,各自散会,继续补充卷宗,准备进行首位。 “琳达警员。”夏莎出声留住雪豹。 “鲜血公阁下,还有什么事?” “我觉得你好像是有什么想说的话没说出来,是不是还有什么令人在意的点?” “不愧是鲜血公,果然瞒不住老一辈的观察吗,这种敏锐的洞察力……” “说正事。” “好的,其实也不是什么故意瞒着的话,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抢劫案么?” “出门被洒水车创死的倒霉蛋,这件事有什么后续?” “是有后续,这个案件当时已经结束。但后来一名警员察觉到了异样,经过两周多的私下调查,他发现了这场抢劫案中一个不引人注目的点,那就是这个小银行附近,藏着三名圣域级法师。” “嗯?三名,圣域?”夏莎一愣:“一个城郊的银行里?” “似乎是巧合,一名圣域是旅游写见闻录时路过取钱,另一名圣域法师则是隐藏着身份,正在和她的丈夫进行蜜月旅行,当时就在街边核查;至于最后一名圣域,他家就在银行对街,是个蛋糕店。” “所以,这个抢劫犯的死……并不是偶然?”夏莎问:“你怀疑是三名圣域同时出手,才导致了这一连续的意外结果,让他暴毙了?” “警员后续有过走访,三名圣域法师都表示自己没有动手,因为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路过。”琳达继续说:“因为没有证据,警员的调查也就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是我的推测,第一种推测自然是三名圣域法师,是联合动手导致的意外结果,于是这个倒霉的劫匪就这么死了; 另一种推测就有点阴谋论,我假设这三名圣域法师其实有过暗中联系,他们来到这里也可能不是巧合,说不定他们也是为了某个目的。事实上,虽然劫匪死了,但他们转移财富的办法却是某种稀有的空间道具,至今都没有把所有失物追回,假如……我是说假如,这劫匪的死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呢?” 琳达的一番话让夏莎陷入沉思。 “所以,你认为朱蒂ꔷ赛尔维瑟是那辆洒水车,她的背后藏着看不见的圣域法师。” 琳达尾巴晃动:“这个就不清楚了,毕竟没有证据。即便找到了证据,证实了她背后存在谁,也很难断定是处于善意还是恶意。” 夏莎点头:“这的确是个问题。” “看手笔也就知道了,那不是圣域法师的手笔,圣域级恐怕做不到这点。” 琳达说:“倘若是传奇,或者是某些古老……我想了想,还是不给自己添麻烦了。” 夏莎双手抱胸:“你是想把问题丢给我么?” “您是执政官嘛,能者多劳。而且我刚刚不想说的,这不是您问我的吗?” “油腔滑调。” “嘤嘤嘤——”琳达耳朵又抖了抖:“话就说到这里,我先告退了,执政官阁下。” 夏莎径直离开骑士团,她是该去和朱蒂见一面。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她脚步一顿,抬起头,前方是一片红色的月光。 “啧……” 她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 第两百一十章 我不造哇 军医院。 “朱蒂ꔷ赛尔维瑟的状况如何?” “当前已经安定,她已经醒过来了。但精神仍然虚弱,最好让她再休息一晚上。” “我只需要问她几个简单的问题,带路吧。” 夏莎直达了军医院,这里的管控更严格,比起普通的公立医院强很多。 她亮出身份后便是一路畅通无阻,算不上是特权,而是权限很高。 她的权限在执政官中也属于特殊的一种,有权根据国家安全法直接调动最高级别的战力,七日夜骑士团。 顺着走廊,她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远处有一名妇女正在和医务人员说着什么。 “她是谁?这么重量级?” “朱娜ꔷ赛尔维瑟,是朱蒂的母亲。” “在调查结束前,不是说了不能让家属知情吗?” “这是病人自己要求通知的,警方认为让她和家属接触后或许能敞开心扉,说出更多信息。” “愚蠢。”夏莎揉着眉心:“她的家庭是属于非常糟糕的一种,这都没去调查过么?” “啊这……” “罢了,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不知情,血裔家庭里教出来的后代大多都不太正常。” 夏莎对自己的族群自己门清。要么管生不管养,要么就是走高压的精英教育,内卷程度堪比大寒半岛。 此时妇人已经推开医务人员,强行进入了病房。 朱蒂神情憔悴的靠在床铺上,突然右手一紧,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看向来人:“母亲。” “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朱娜的第一句并不是嘘寒问暖,而是劈头盖面的诉苦和痛斥:“如果不是警察找过来,我还真不知道你居然跟那群邪术师有联系。” “那不是邪术师……” “不准顶嘴!”朱娜愤怒的尖叫道:“你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朱蒂凝视着母亲,换作以往她早该忍受不住而低下头或者移开目光。 但这一次她的目光没有闪躲。而是看着她,静静的看着她的情绪失控和歇斯底里。 “你那是什么眼神!”朱娜被她看着一阵不舒服:“别这么看着我!” “我希望您能控制好情绪。”朱蒂静静的说:“现在丢人现眼的不正是您自己吗?” “你!”朱娜抬起手,给了她女儿一耳光,清脆的声响,通红的掌印。 朱蒂侧过脸,散乱的头发遮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对病人动手!”医务人员都看不下去了。 朱娜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她刚刚情绪失控没有控制住,动手之后才有了于心不忍,继续抓着朱蒂的手,苦口婆心的说: “朱蒂,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在你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时间,从小到大为了养育你用了多少苦心,你该明白我的……” “我的这辈子都被你的祖父母给毁掉了,我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被浪费了一生中的黄金时间。 可你跟我不一样,和你的废物父亲也不一样,你可以变得更好,站的更高的位置,你可以成为更完美的我啊。所以你千万不能这么自暴自弃,不能浪费你的才能和时间呐。” “你一定要比谁都优秀,只有这样,你才能……” “变成你想象中的样子?” 朱娜的劝说被打断了。 朱蒂测过视线,散乱的头发被整理好,她露出自己一侧通红的面颊,肤色苍白,目光仍静默如渊。 “母亲,我到底是您的女儿,还是您手里的一件工艺品?”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谁能不经历痛苦就变得更好?我都是为了你……”朱娜继续说。 “为了我么?”朱蒂苦笑:“真的吗?” 她一点都不相信,从第一次听到就不相信。 因为母亲根本没问过她,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一切都被独断的决定好。 其实她很喜欢父亲教她弹奏的钢琴,也很喜欢母亲口中的「废物」所写出的华丽乐章。 朱娜手指用力:“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女儿,我恨不得把一切好的都给你。” “你说的好,就是让所有人都讨厌我么?” “祂们是嫉妒!是嫉妒你的优秀!” “哈……”朱蒂从喉咙深处发出叹息。 “朱蒂,听我的话,就像以前那样,你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听我的话。” “母亲,您不要再说谎了。”朱蒂伸出手,握住朱娜的手指,一点点的扳开。 她的目光哀伤,语气低沉,却像是彻底疲惫的旅者,不愿再眺望远方的海市蜃楼。 “您一直想要把我打造成更好的你,弥补你过去的遗恨。可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你,我也不可能成为你的……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过去。” 她扳开了朱娜的手指,白皙的臂膀上留下了用力攥紧而留下的指印。 朱娜第一次见到女儿反抗,她像是愕然,继而不解,再然后是愤怒。 她觉得自己要失去掌控了。对于她这种掌控欲极强的人而言,根本是无法接受。 她不能看着女儿任性下去,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浪费了人生,被迫蹉跎半辈子! 她是将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了女儿身上,但那又如何? 朱蒂是自己的女儿,她的人生应该由自己这个母亲来规划!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她最好的人生! 朱娜深爱着女儿,既是爱,又是无比自私的爱,当朱蒂想要挣脱她编织的蛛网就会触怒她。 朱娜愤怒的尖叫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的声音太尖锐了,魔力的波动震动着一层楼的门窗。 朱蒂浅笑着:“我早就想说了,母亲……您该考虑减肥了,再吃下去,对身体不好啊。” 朱娜一愣,愤怒当即突破上限,慈母之掌又在酝酿。但她的肩膀刚刚动起来,就被一只手按住了。 紧接着,她这么一个重量级的贵妇人就被抛出了门外。 “什么人!”她大声尖叫:“你竟敢这么对我,我要你……” “嗯?”夏莎ꔷ采佩什测过视线,一双鲜红的眼瞳在夜色的点缀中变得尤为妖冶。 “鲜血公。”朱娜顿时偃旗息鼓。 “朱娜ꔷ赛尔维瑟,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的声乐室,我给你五秒……”夏莎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朱娜脸色青白,但还是收拾好快步离开了,每一个种族推选出的执政官对于自己的种族内部管理权限极高。除非是长老会开口,否则夏莎不用对任何血裔假以辞色。 随着这位重量级离开后,医务人员才松了口气,连忙道谢。 夏莎坐在病床一侧:“你看上去还算气色不错,朱蒂ꔷ赛尔维瑟。” “见过鲜血公……我气色不错,或许是因为终于能一吐为快了吧。” “你比以前成熟了。” “经历过一些总会成熟的,继续浑浑噩噩还不如一死了之……听您的说法,以前见过我吗?” “见过你三次,你十岁的生日宴,十八岁的升学礼,以及你被九头蛇吞下去的时候。” “真惭愧让您见到了我不堪的一名。” “比你母亲更疯狂的血裔我也见过,她这个甚至不算什么了,只是想要规划子女人生还谈不上恶毒,只是多多少少有些用力过猛。” 夏莎话题一转:“我是来找你了解具体情况的,说说吧,你是怎么活着从深渊里走出来的?以你的实力,远远不够。” “我……”朱蒂有些犹豫。 “你当前的情况,还不能说是无罪,搞不好要留个案底,同盟国没有功过相抵的说法,但将功补过是可以的。”夏莎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来:“你还想继续上学吧?” “我的确是被什么给附身了。” “哦?具体过程给我说一说。” “是。”朱蒂简单复述了一下苏醒前后的过程。 “有谁控制着你的身体,找到了加米拉,还把他处理掉了,但最后下手的反而是你。” “可以这么说。”朱蒂顿了顿:“我觉得祂应该不是恶人。” “天真的小姑娘。”夏莎嘲笑:“以你的运气,接二连三的碰到坏人实在太正常了,别以为他帮你一次就不是恶人了……或许是恶人之间的互相折磨呢?” 朱蒂不置可否,但她真的不觉得对方是恶人。因为灵魂曾经考得很近,她能感受到对方灵魂的波长,温热、浩瀚且光明,如同眺望着无垠苍穹。 “你有什么关于他的信息可汇报么?”夏莎继续问。 朱蒂即刻想到了她的剑刃上附着的金色光芒,又联想到了在决斗场上的黄金龙牙,联想纯粹灵光一闪。 “没有。”她说。 第两百一十一章 嫉妒 早晨,缪雪儿睁开眼睛,洗漱完毕,出门前喊了十几次魔鬼先生,没有得到回应。 要么是不在,要么是这一招已经没用了。 或许是黄金刻印的基础她已经学会,后面几天就没必要补课了。 这让她略微有些失落。 上午课堂上,阿莲娜坐在她的旁侧。 “什么,已经结束了?”缪雪儿瞪大眼睛:“骑士团的效率这么高么?” “姨娘的说法有些暧昧,我怀疑不是骑士团和警方的功劳。”阿莲娜托着腮帮:“不过幕后黑手你一定想不到是谁的。” “加米拉教授。” “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有我的信息渠道。”缪雪儿心说这当然是魔鬼先生告诉她的,她一个村姑,能知道什么? 但现在一回想便觉得冷汗直流,她居然跟一名邪术师靠的这么近还有过不少次友好的师生交流,现在再让她回到过去,怕是见到对方第一反应就是脚软逃跑。 “诶——”阿莲娜拉长语调:“那朱蒂的事你也知道了?”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缪雪儿问:“她什么时候失踪的我都不知道。” 阿莲娜手指转着笔:“她目前正在接受盘问,大概之后会被放回学校里。” “可她很危险吧?” “不危险,危险的是另一个,她只是受害者,就像是被骗进传销组织一样。” “我还以为会有段时间见不到她。”缪雪儿还真不太想跟她碰面。 “你不是打赢她了么?” “险胜啊。”缪雪儿心底非常有数,这个战绩拿出去吹嘘可以。 但真刀真枪的来很多挑战信她肯定不会接:“取巧赢下来的,就像是你打游戏打boss,过了一次,难道保证每一次都能过吗?” “可以,逃课的方法可以用无数次。” “但迟早要被补课!”缪雪儿吐槽:“你还真是喜欢走捷径,跟我这种老老实实的努力人不是同一派。” 阿莲娜虚着眼睛……你?努力派? 你是很努力,但你的努力基本上没有收获。 你肯定开挂了,虽然我不知道开了什么样的挂,但直接风灵月影一声叮,这难道不比逃课更过分? “这方面我跟你没话题。”阿莲娜郁闷的很,她叹了口气:“我还是很想再见一位那位先生。” “阿莲娜……”缪雪儿很想说,虽然那位先生很帅,但他真的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想要来一场生死之恋或者升级为生死之交,大概率也是没有结果的,你又不是雏咲深红。 “嗯?” “我会安慰你的。” “你为什么以我一定会失恋为前提?” “即便失恋也挺好,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甩过呢。” “你的喜好真的好怪呀。” …… 食堂。 今天的午餐比较丰盛,为了奖赏自己,她决定吃顿好的,昨天在医务室躺了一整天,身体的损耗不小。 缪雪儿还挺喜欢吃各种同盟的垃圾食品的,汉堡、披萨、快乐水、炸鸡腿什么的,因为她来到的是三楼。 这里卖的不是套餐,而是可以点菜的,她便大快朵颐了起来,阿莲娜没跟着一起来。因为她是优秀学员,被教授喊去帮忙准备联谊赛的事项。 “联谊赛啊,我也真想出场呢。” “那就报名试试看吧,现在还来得及,你应该能通过初选。”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缪雪儿一惊:“赛尔维瑟……” “叫我朱蒂就可以了,不介意我拼个座吧?”血裔坐下来,一头紫色的长发随之飘扬。 缪雪儿和她还没要好到能坐在一起吃饭的地步,有些不适应的局促感。 小仓鼠就是小仓鼠,哪怕已经强化到了能暴打裂空座的地步,喜欢抱着瓜子啃的憨憨外表没有半点变化。 她想着怎么打招呼,直接问「你的伤势怎么样」会不会显得太嚣张。毕竟她的伤很多都是自己打的,是不是有种威胁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嚣张感? 缪雪儿苦于自己的交流技能的缺乏,但还是注意到了对方的一点不同。 “你的头发怎么了?” 原本朱蒂的发色是暗红色。 “这才是我本来的发色。”朱蒂问:“你不知道么?” “什么?” “越纯粹的血裔,头发越接近于鲜血的红色,越生动就意味着血统的纯粹。而我不是高级血裔,头发当然不是红色,这种黑紫色才是我的真正发色。”朱蒂说:“过去一直被迫染发,现在反而舒服了许多。” 缪雪儿看着朱蒂自信的表情,觉得短短一天内,她的气质就变了,从之前的苦大仇深的被人欠了百八十万的跋扈变成的自信而平静。 “没毛病,没毛病……”缪雪儿脱口而出了一句听着魔鬼先生说过的家乡话。 “明国话?什么意思。”朱蒂没听懂。 “意思是说,你没病了。”缪雪儿咳嗽一声:“恭喜你痊愈。” “谢谢。”朱蒂点头微笑:“我是被治好了,不止是外表,还有心里面……你果然看到的出来吗?” 当然看的出来,这么爽朗的笑容就像是治好了几十年的陈年便秘似的。 村姑内心恶意的评判着,她对朱蒂的评价还保持着原本水准,看到她突然间飒爽,也还是会回想起昨天她暴打自己的时候毫不留情。 “我是来跟你道谢和道歉的。”朱蒂说着拿出一张卡来:“这是赔罪的礼。” “不用这么客气的,我……”缪雪儿低头一看,眼睛顿时一亮,这是一张美容院的会员卡。 “不记名会员卡,我刚刚往里面存了一万的欧元。”欧元是欧罗巴的法币,也是同盟国的主要货币。除了圣教国之外,全世界均可通行。 “一万?这也太……”缪雪儿内心尖叫,一万相当于她大半年的生活费了,这就是有钱人吗?少数种族的血裔都这么有钱的富婆吗? “不用客气。”朱蒂认真的说:“反正我以后也用不上了,本就是定时去染发,我不喜欢美容的。”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美容。”缪雪儿看着卡片,说实话,很想收下,谁不想变得更漂亮? 然后她就收下了。 “怪不好意思的。”缪雪儿捧着卡片。 “你救我一命。”朱蒂恩怨分明。 当见到对方收下卡片,她微微前倾,双手手肘压在桌子上,十指交错,手指背面托着下巴。 “其实我还准备了另一件礼物。” “还有?”缪雪儿连连摇头:“这我不能收。” “不是给你的。”朱蒂话锋一转:“是给你背后的那位先生。” 缪雪儿心脏一跳,神情一瞬凝滞,随后眨了眨眼睛:“你是说哪位教授吗?” 朱蒂握着吸管,搅拌着手里的饮料杯,珍珠在粉色的液体里旋转。 “黄金的术式,在同盟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 “我想我不会认错的。” 她小心的斟酌着言词。 “我没有什么恶意,也不是觊觎什么,我只是想要道谢一声……当面。” 她有些局促和紧张的吸了口饮料,抬起眼睛悄悄看了眼村姑。 “真的,关于这个秘密,我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缪雪儿歪着头:“你说的那个术式,是我独创,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朱蒂一怔,她抿了抿嘴唇:“这样么,似乎是我有些太急躁了而搞错了,抱歉。” 缪雪儿保持礼貌且有距离感的微笑:“没什么,听上去你似乎也有些奇妙的经历呢。” 朱蒂摸着脸颊:“嗯,说不上是鬼上身还是神附体,所以我很想再见他一次。” 缪雪儿演技不足以支撑她继续保持和善的假笑:“听上去有些渗人,魔鬼附体一听就很可怕。” “不打扰了。”朱蒂起身:“祝你用餐愉快。” 她走向楼梯,离开之前回头看了眼缪雪儿:“魔鬼附体么……魔鬼?先生?缪雪儿ꔷ霍普……” 她仿佛咀嚼了几遍,按着心口沸腾的情感:“原来嫉妒,是这种感觉。” 第两百一十二章 上一次写到两百章还是在上一次 距离十二月猩红诅咒的莅临越来越近了。 白维睁开眼似乎都能看见浓度提升到危险领域的倒计时。 他总觉得整个十二月会发生一些事。就像是夏天到了自然无可避免要钻出来一大堆蚊虫。 说是蚊虫,看似是小事,但蚊虫也会散播疟疾等等成为病因和灾害,所以是大是小暂时说不准。 他从床铺上上起身,身体上已经休息好了。但是意识上的疲惫感还保存着,灵魂没有得到休息。 但问题不大。 取回了黄金权能的部分碎片,已经补强了他的灵魂强韧度。 猩红诅咒已经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了,在神秘度这上面,他已经不惧怕绝大部分的秘毒。除非是神农百草枯、死神静谧之吻级别的毒物和诅咒。 猩红诅咒的品级不低,但也伤不到英灵。 起早做饭,屋子里很安静,柳生霜月散乱着头发走近盥洗室,头发乱糟糟,打着哈欠,刚刚撞到了洗漱完毕的白维,走过来,脑袋撞到他的胸口。 “唔,哥……”她脑袋抵着白维胸膛,双手搂住他的腰,闭着眼睛,像是在床上抱着抱枕。 白维注意到妹妹的睡衣已经从肩膀滑落下来,帮她整理好衣服之后,将她推进盥洗室。 近来兄妹两的距离感把控的不是很高,这样的肢体接触有助于加强亲密,但对白维是个考验。 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妹妹,所以可以亲妹妹。 给自己划出一条红线就显得很重要。 因为人呐,总是会不断放纵自己…… 起初觉得有红白机马里奥就不错了,然后想要玩电脑游戏,觉得扫雷蜘蛛纸牌也不错。 但再然后就想要玩红色警戒、帝国时代、无双大蛇,这些集成显卡都能带动的游戏起初会很沉迷。但渐渐的又开始不满意,想要玩大作,刺客信条、血源诅咒、塞尔达传说、荒野镖客、给他爱、神秘海域、古墓丽影等等…… 到了最后就变成了对一款游戏点头评足各种嫌弃。可能买回来游戏都放置着不玩的电子阳W症患者。 这个就是典型的阈值变高了。 放在情感升温上也是一样,起初谈恋爱,能说一句话就很高兴,然后逐渐走近,能待一会儿聊一会就很不错了。 再然后就想着更进一步,想要确定关系,确定关系后继续升级,牵手、拥抱、轻吻、杜蕾斯…… 再然后就找不到更进一步了。即便是开始谈婚论嫁,情感也很容易开始走向下滑,然后「感情淡了呗」为理由,现任成前任。 现代人其实没有那么多耐性,被满足之后就不满足于现状,想要继续不断满足自己的好奇、情绪和兴趣,XP系统越来越怪也可能如此。 起初看纯洁轮舞曲觉得非常难受,可次数多了只觉得这玩意真™好用。 白维在这方面是习惯的遏制的。因为快乐阈值一旦提高了就很难拉回来。 保持少年的心态,就不能去触碰太多的禁忌。 所以,戒色吧。 …… 早餐饭桌上,白维喝着豆浆开始看时政新闻,灰潮封锁海域要持续到明年二月份,国际新闻暂时没得看了,基本上都是瀛洲的国内新闻。 都是些炉灶事,能有什么新鲜的呢? 大部分国家都对于外国的新闻播报比较上心,国内的那就洒洒水过去了。 所以在明国的新闻电台看别国的新闻,在别国的新闻电台看明国的新闻,那才算是有乐子。 这一对比,谁才是真正的媒体就一目了然……嗯?为什么你不说话了啊,BBC? 白维扫了几眼新闻后,见到没什么实质内容,便对着妹妹开口说。 “我之前,提到过要给家里添个人吧。” 柳生霜月放下碗筷,她后面智商正常后就想明白了,以兄长的情商不太可能这么直白。 “兄长是打算收养吗?” “嗯。”白维说:“在明国律法中,年龄差需要超过二十岁才能收养,而瀛洲似乎这方面比较宽容一些,取得当事人同意,加上特事特办,收养手续已经下来了,不好意思,我有些先斩后奏了。” 柳生霜月心底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和兄长的两人家庭已经持续了五年以上,她很享受这种家族构成,突然加入另一名家庭成员,说高兴肯定是假的。 明国某些孩子需要到城里读书,为了节约人力,农村里的人往往会把孩子寄宿在城里的亲戚家,临时混搭而成的家庭里多出一个外来者,需要相当长时间的适应。 而三者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家庭就更怪了。 柳生霜月吐出想法:“对方的具体情况,告诉我一下吧。” 白维简单道出樱井思的情况,没有任何情绪煽动,就是单纯诉说了事实。 柳生霜月听的直皱眉头:“这也太惨了吧。” 白维耸肩,樱井思的家庭情况是很糟糕,放在古时候肯定被当做孤辰劫煞,被同村人当做灾星丢进山神洞里祭祀。 然后她就拔出西瓜刀和山神搏斗,发现对方竟然是一只惶怒丝瓜精,险胜之后被路过的神仙看上,遁入仙门,获得新皮肤「白毛和半身黑丝」,后世留下传说被改编成戏剧就叫「神女劈瓜」。 可惜遇到了白维,她这瓜是没的劈了。 “年纪还很小,来年也十三岁,但吃了太多苦,看上去才十岁大。”白维说。 柳生霜月听到后也放下心,这算是个好消息。 “她的生活费我会赚的,家里不过添一双筷子,房间还有很多空着的,也不麻烦,只是体弱需要人照顾。”白维顿了顿:“这或许给你添麻烦。” 女孩子许多方面他不好插手,得麻烦妹妹。 柳生霜月道:“我没什么意见,只是……仅此一次,下次必须得跟我商量,而且我大概率也不会答应了。” 白维摇头:“你以为我很情愿吗,收养和照顾一个小孩子可不容易。特别是言语不通的情况下就更麻烦了。” 柳生霜月脸颊微微一红,她过去的确给白维添了不少麻烦,语言不通还很固执。 白维改口:“我不是在针对你哦。” 莉莉安奴和夏莎都这样,异族奴隶,刚刚见面连话都说不利索。 柳生霜月托着腮帮:“什么时候带我去医院看一看她?如果一面都没见过,让她直接搬过来,也不太合适吧,先熟悉一下,让她习惯一下我这个「姐姐」的刻薄性情。” 白维笑着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下午吧。” …… “算到了。”云无心指尖的符箓燃烧成灰:“他今天下午会去医院……大概。” 她有些奇怪,仙家的卜卦她练习过很多次,准确度七成,进程无响应两成。 前几次都会进行卜卦故意错开时间。但今天连续卜卦五次全部进程宕机,连带着她也高pin了十几分钟。 就像是过去一直都能流畅打开的网站已经逐渐打不开了…… 难道是被墙了? 考虑简单的卦被拦截也算正常,云无心也没有太在意,好在最后一次卜卦出结果了,就是准确度不好说。 “我的大小姐诶,你就这么想要找回场子吗?”薛寒泪吐槽道。 “不是找回场子。”云无心摇头:“我其实很想解开他和姐姐之间的矛盾。” “骨头都被打断了,这不得去找骨科大夫?”薛寒泪觉得是异想天开:“你怕是一提到云出岫的名字,他就当场翻脸了。” “当着樱井思的面,他不会的。” “但当着你我的面,他会啊。”薛寒泪吐槽:“还是别想着解决矛盾,先考虑考虑现实问题吧。” “譬如呢?” “怎么让他对你生出好感。” “之前不是讨论过了吗?”云无心仰起九十七分的无暇精致五官:“我都长这么好看了。” 薛寒泪心说难道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吗? “可恶,我竟然无法反驳。”薛寒泪捂着赛了垫子的胸口。 “我姐姐比我还漂亮些。”云无心收回视线:“是不是把她照片带上会好一些?” “你这是要把他直接气成激昂态啊。”薛寒泪无语:“我都说了吊桥效应。” 没谈过恋爱的官家小姐拿出自己十年言情小说的经验分析的言之凿凿。 “你带他去蹦极啊,坐过山车啊,看恐怖电影啊!只要能让人心跳加速的都可以!” 她只顾着口嗨,乱出馊主意。 云无心姑且记下了,她看了眼时间:“去上课了,下午再去综合医院。” …… 极东大学课堂。 “你说什么!”神宫寺咲震惊道:“你哥什么时候认识在外野女人?” 第两百一十三章 太怪了!再看一眼 神宫寺咲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如晴天霹雳。 第一反应就是委屈。 难道加入这个家的不应该是我吗? 第二反应是嫉妒。 到底哪个野女人抢走了本宫的一品诰命夫人之位? 第三反应是愤怒。 不论是谁,都不能给我扣绿帽! 柳生霜月真不该相信神宫寺这个大嗓门的,她的震惊程度显然有些夸张了。 什么野女人,明明是个身世悲惨的小姑娘,大概是引发了兄长的同情心。 不过也怪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清楚,只是简单说了下家里要多个家庭成员,所以自己才有些郁闷和忐忑。 “肘!” 神宫寺拉住柳生霜月的袖子,神情悲愤交加:“我带你去找他讨个说法!” 妹妹见到好闺蜜这幅激动神情,稍微感动了一秒。 然后她就按住神宫寺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你给我坐下。” 这么激动,仿佛吃亏的是你似的? 神宫寺咲乖巧的坐下了,她反应过度似乎暴露了某些狼子野心。 在好闺蜜的注视下,心虚的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是有些为你鸣不平。”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柳生霜月防火防盗防闺蜜了五六年时间,知道神宫寺的性格,她不属猫,属狗。 猫狗成双,总是狗子让着猫。 柳生霜月就是那只猫,她托着下巴:“我只是个妹妹,没什么权利阻止兄长的决策。” 神宫寺咲不满道:“那也不能这么随便就答应了吧。” “不随便又能怎么办呢?”柳生霜月说:“即便我不答应,也不会有好结果,必然是兄长搬出去住。” “他有钱吗?” “以兄长的能耐,还能弄不来钱?”柳生霜月皱眉:“只怕不需要兄长花钱,北辰归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这女人身怀曹孟德之癖路人皆知,肯定趁机邀请兄长带着那个小姑娘去北辰家居住,以北辰家财力也能很好的照顾那个小姑娘。 如此一来,兄长又要欠下北辰家的人情……而我这个做妹妹的,刁蛮韧性,害得兄长里外不是人,即便他不责怪我,世人怎么看我?我自己又怎么看我?岂不是成了白眼狼?” 神宫寺咲这么一听,吸了口凉气:“倒也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我不能露出破绽。”柳生霜月不想给其他人可乘之机,而且木已成舟,和妹妹分享兄长,总比看着兄长被别的女人当做蛋糕乱舔好。 她继续说:“于理如此,而于情……我也同情那位小姑娘,她无依无靠也不该受这样的苦。” 神宫寺咲眨眼:“你想的可真多,是不是下午要去医院探望那个小姑娘?” “嗯。” “我也要去。” “你去做什么?”柳生霜月不同意也不反对:“凑热闹?” “怎么都好,就去看看。”神宫寺咲挑起眉毛,嘻嘻一笑:“毕竟你是个妹妹,你哥做出什么决策你都无权干涉……对吧?” 柳生霜月额头暴起青筋:“这些话,我说得,你说不得。” 当即掐住神宫寺的腰间软肉一转。 “啊!” 好些人看向教室后排。 哪来的土拨鼠叫声? …… 下课,午饭也不吃了,反正极东大学的食堂味道一直很一般,出门打牙祭的学生占大多数。 毕竟这时候能考上大学的,寒门极少,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和大家族,吃穿方面绝不缺钱。 云无心和薛寒泪来到公交站台,等待车辆抵达,熟练的刷卡坐上公交,这条路线已经很熟悉了。 她们前脚刚上,后脚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也跟着上了公交车。 云无心对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有些印象,但谈不上太深刻。 对柳生霜月是曾经在公开课上见到过,也记得这个姑娘的明国话说的很溜,跟人起了冲突的时候,甚至会用金陵的方言骂人。 而对神宫寺咲印象深刻,纯粹是因为……她的身材太好了,恰恰是女生男生都很难忘记的那种,丰满而纤细两种矛盾的形容词用在她身上居然毫不违和。 仙家很难有这种身材,大部分的仙家的身体会在二十岁左右彻底定型,有些运气不好的仙人大半辈子都被困在幼童的身躯里,只有通过特殊秘法才能返童还老取回自己的成熟期……但是和数码宝贝一样,这都是暂时的,和轮椅人的大招一样,不能太持久。 好在仙人不嫁人啊,这要是嫁人了,碰到这类幼女型号的萝莉老太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带出去,夫妻之间的事都要被画成单行本刊号叫永远娘,各种意义上都容易社死。 云无心的身材偏向于苗条,不缺曲线,但注定没有抛物线,只有指数线。 薛寒泪相对好一些,虽然比不上神宫寺,但也没有其他人那么寒酸。 因为她垫了! 公交车上,四个姑娘都坐在后排,相隔不到几米。 柳生霜月也记得云无心,明国仙家在瀛洲非常少见,而且她记得云无心的那张脸…… 像极了云出岫,但她知道不是同一人,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是一路上都冷着表情。 “到站了。”薛寒泪说。 四人同时起身,走到了公交车下车门。 下车后,四人都走向医院的方向,两人在前,两人在后。 “?”神宫寺咲意外的看了她们一眼,心说这么巧,也是来医院的? “可能是来看病的。”薛寒泪也觉得巧合,和云无心耳语。 然后她们就走入了医院大门,并且同时绕过了前台的挂号处。 对视一眼,八目相对:“?” 紧接着,走过了中央庭院,走进了同一栋楼。 再对视一眼,八目相对:“??” 再然后,等待电梯,气氛有些凝滞,甚至有些尴尬。 神宫寺的脚趾已经在暗暗发力了,薛寒泪也有了某种不太好的猜测。但两人都没有诉之于口,认为不太可能这么离谱。虽然瀛洲很小,但总比宁波大一点吧? 叮-电梯到了,先后进入电梯,柳生霜月和云无心同时伸出手指按向数字五。于是不约而同的停下僵硬的手指,视线再度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沉默:“?!” 电梯门缓缓闭合,高度徐徐抬升,狭窄空间内传来静谧而压抑的呼吸声。 神宫寺咲和薛寒泪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什么情况?真的这么巧合吗? 什么样的机缘才把这对凤雏卧龙凑在了一块儿啊,还是同一班车! 叮-电梯到了。 云无心和柳生霜月并列着走出病房,脚步声出奇的吻合,每一步都踩踏在心跳上,步伐越来越快,目标直至五零四四号病房。 她们彻底明白这似乎不单单是个巧合。当即推开病房,想要找当事人问个明白。 开口第一句必是「她是谁」。 但当她们推开病房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幅相当温馨的画卷。 白维伏倒在病床上,呼吸均匀,似乎正在浅睡,隔着被子的下方是女孩的双腿,樱井思将手指按在青年的耳朵轮廓上,轻轻的揉捏着,仿佛是在按摩。 听到动静之后,她看向来人,然后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嘘……” 比起询问的念头,这一幕光景更加切实有效的撼动了两位姑娘的心灵壁垒,令她们感受到了理性崩裂心灵暴击的震撼,瞪大的双眼里满是「姓白的,李在赣神魔!」 薛寒泪作为唯一的局外人乐子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虽然她看过很多电视剧,但这种画面还是第一次看到,比TVB的电视剧还要绝,这也太怪了吧! 再看一眼。 第两百一十四章 想看修罗场 白维的确是累了,精神上的疲惫,他本来只是想要打个盹,然后就睡着了。 最近透支精神是有些严重。毕竟连续两地奔波,还是灵魂出窍。 倘若不是因为黄金树笼罩的地方对白维的魂魄有保护效果,或许他根本不可能持续这么多天做梦漂流。 也或许是因为和黄金树存在渊源,白维的灵魂漂流到黄金树所在的郁金香也是一种必然。 他需要休息一会儿,或许一个小时就足够了,他是趴在被子上睡的,怎么都不算是膝枕吧? 樱井思倒是很开心,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她母亲去世的早,自己十岁住进了医院,和父亲见面聊天居多,她太虚弱了,甚至不能和人拥抱,最多最多也就是父亲累坏了,趴在床边休息,这时候樱井思就会抓着父亲的手,小心的揉平他眉心的皱纹,这样他才能睡的安稳一些,不去想外面的那些纷扰和噪音。 白维并没有那么多烦恼,所以他的眉心没有褶皱,但樱井思还是习惯的开始触碰他。 这时候她坐着身体,而对方的脑袋压在被子上,以往病弱的小姑娘此时反而高高在上,这种反差感让她觉得有趣,又觉得很心动,这样角度来看别人,似乎一下子自己就长大了。 她可没有半点旖旎的想法,只是希望这种时候多持续一会儿。 于是她对着其他人竖起手指表示要安静一些。 虽然她并不知道,白维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膝枕,也没有趴在床铺上睡着过。 就连柳生霜月也没有把膝盖借给白维。然后给他掏个耳朵,按摩下头部什么的。 她想过,但没来及实施,或许是因为她干不来这么精巧的事,又或许是白维害怕被她捅穿耳膜。 就凭这一点,柳生霜月对樱井思的第一印象就变得十分复杂了。 神宫寺咲的表现更加直白一些,想要冲过去把白维叫起来,压在病人的膝盖上算什么样。 来压我的膝盖啊! 云无心说:“他睡着了,还是等一会儿吧……这几日劳顿不歇,大概是为了医药费而没怎么休息过。” “医药费,对哦。”薛寒泪想起来这回事了:“这里是私立医院,医疗费很贵。” “有话出去再说吧。”云无心看了眼柳生霜月:“你们似乎有些疑问。” 女人对线,最好别当着男人的面。 柳生霜月表示同意,她们来到休息空间。 “柳生霜月,这位是神宫寺咲。”妹妹主动自我介绍:“请问你是怎么跟我兄长认识的?” “兄长?”薛寒泪惊讶的捂着嘴:“你们是兄妹?” “是,不过血缘关系很淡,十代以外吧。”柳生霜月强调了一句。 云无心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悉,我只是来探望樱井思。” “你打算收养她?”柳生霜月脸色微微放松一些。 “最初有这个想法,但还没来及。”云无心说:“如果你们待她不好,我便会干涉,然后把她带回明国。” “你尽管可以带她回去。”柳生霜月倒是不介意:“明国仙家的环境,比柳生家好多了。” “仙家也有仙家的拘束,让她背井离乡也未必是好事。”云无心摇头:“我说带她回去,是为了治病。但现在她的病不知怎么的开始好转。” 神宫寺咲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周前。” “你们经常在这里见面?” “经常?”云无心想了想,似乎加起来也不超过几次,正要作答。 “当然是。”薛寒泪抢断道:“毕竟我们来的很勤快,他来的也挺多。” 神宫寺当即眯起眼睛:“是吗?你还真是关心这小姑娘,是有什么关联吗?” “因缘使然。”云无心谈及因果,一般人无法理解仙家讲究的斩尘缘之说。 “玄而玄之,故弄玄虚……”神宫寺咲也是巫女,但她奉行实用主义,不讲究这些哲学概念。 她倒是很想直白的问一句云无心是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对方是明国仙家,近距离一看这外貌居然是纯素颜,又精致又好看,性格也是冷淡而天然。 不行,对方优势太大……光是国籍上自己就处于天然劣势! 明国人谁不想娶个仙女做老婆?偷衣服,赶紧偷衣服! 别说神宫寺咲是恋爱脑,实际上云无心的举措也并不纯粹,难免遭人怀疑她是不是存着什么额外意图。 甚至薛寒泪也不相信云无心只是因为一道符箓而接二连三的来这里看望樱井思。 她猜想云无心肯定是对白维有些超乎寻常的在意,事实上这位仙家也的确提及了过去的因果。 她猜测小仙女是内心怀有不低的愧疚感。 云出岫是她云无心的亲生姐姐,两人是双胞胎,只是气质迥异。 云无心像雪,云出岫像冰。 薛寒泪却总觉得这里面的事不太单纯,比赛之中和云出岫交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她非得把白维的灵脉骨打断,害得他终生止步一品,难成宗师。 不仅废掉了一名未来可期的少年,更是彻底得罪了国立武馆,也拉低了自己的风评,到了现在白玉京的弟子都因为这事而被人暗暗戳脊梁,不得不减少下山名额。 明国宗派多传承多,护犊子现象很严重,白维这件事被草草结束,可能也是因为他背后没什么势力,也或许是因为白玉京的来头太大了。 反正从结果来看,四方都输了,没有一者落得好处。 至尊骨好歹也是一块插件,而灵脉骨又不能即插即用,断了也是断别人身体里。 薛寒泪寻思这件事中虽然没有云无心的痕迹,但她姐姐参赛,她想必也是亲临第一线的,可能就在比赛现场。 但云无心没有参加过比赛,她也没有可能替换自己姐姐去参赛然后打崩了白维。 即便打崩了也很难想象会下这么惨烈的狠手啊。 虽然这种可能性极低,但这两姐妹的修行功法是完全一致的。 云无心也是在麒麟赛之后一个月就来到了瀛洲留学,时间上非常仓促。 太匆忙了,当时甚至不是开学的时间,她是学期中转过来的。 即便各种猜想,薛寒泪也仍站在云无心这边,这些话她不会说给外人听,这两个瀛洲女孩就是外人,而白维是明国人,迟早也要回到明国来,算半个外人……薛姑娘挺欣赏这种有担当的男子汉。 可不论如何,她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云无心。 云无心想了想,没有解释,而是说:“你们该进去认识一下樱井思。” “大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兄长没和我提及到你,所以有些意外。”柳生霜月反而心情平静,轻描淡写的压制住了心底的厌烦,她知道白维绝不可能跟仙家有所牵扯。 即使有也不可能是友情或超越友情。而是漠视和敌视,两看相厌一句说烦,绝对给不了一个好脸色。 “因为没有必要。”云无心说,这本就是祂们的家事。 “是没有必要,因为我们迟早会去拜访。”薛寒泪有意加了一句。 神宫寺咲咬住鱼钩了:“说的好像你们很熟悉一样?我怎么没看见你们去拜访过?” “这是自然。”薛寒泪微笑:“毕竟我们要拜访的又不是瀛洲这儿……他家不是在明国吗?” 神宫寺听出画外音,扭过头对着窗外新鲜空气呼吸了好几口吐出火气。 “如果确认收养,她的户籍会通过大使馆转为明国户籍,需要在一年内回明国办理一下落户。”云无心说:“我正想提醒一下他别忘记这件事。” 明国,又是明国,这是绕不开的一道门槛。 白维终究是明国人,而樱井思的收养手续正式办理后,她也会成为明国人,甚至改姓为白。 神宫寺已经无力争辩了。 云无心说:“他好像醒了,我先进去跟他说一说这件事,你们不妨待一会儿再进去。” 善意的劝言。 薛寒泪说:“也给小思介绍一下你们。” 有意的炫耀。 两个明国姑娘走入病房,神宫寺咲的拳头已经硬了:“可恶!” 柳生霜月淡淡道:“没关系的,不论她们怎么说,都没有意义……哥的事,她们说了不算。” 神宫寺担心的是:“可万一呢?那个仙家肯定有什么想法。” 柳生霜月摇头:“不可能的,她姐姐和兄长有过节,你也知道。” 神宫寺还是担忧:“但万一,这是为了报复呢?” “报复?” “对呀……就是报复!”神宫寺的想象力丰富,自动代入角色,生动的演绎出自己杜撰的心里话: “那婆娘打断吾骨着实可恨!虽我拿那婆娘没办法,不如我就把她双胞胎的妹妹弄到手,好生欺负她,让她夜夜扶床啼哭梨花带雨,好叫那恶意的臭婆娘无可奈何!啊哈哈哈……” 柳生霜月还没站在这个角度思考过这种可能性,从容的表情消失了:“应该,不会吧……” 她居然有点信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没有修罗场哦 成年人之间的争吵往往不会摆在小孩子面前。 哪怕彼此之间互看不爽,当着樱井思的面也得收敛几分,女孩子心底都明白。 自古以来,妒妇都不讨喜,看宫斗剧也都知道谁跳的最欢,谁肯定不可能笑到最后,搞事党迟早得还。 白维短暂午睡之后也醒了过来,这几天疯狂007,精神难免不足,最近只想好好休息几天。 他也不是铁打的啊,再这么疯狂007下去,阿维就要死了。 “我给你介绍一下。”白维对着樱井思说:“这位是个我妹妹,我和你提到过。” “柳生霜月,你好呀,小思,以后你就得叫我霜月姐姐了。”柳生霜月走近了床边,尽可能让表情变得柔和。 但她显然不太习惯应对小孩子,只是浅浅一笑便恢复了酷酷的表情。 “唔……”樱井思眨眼:“好漂亮的姐姐。” 柳生霜月被夸奖漂亮有很多次了。对她而言,又说她不漂亮才应该被怀疑是不是眼球长反了。 “谢谢,你也很可爱。”柳生霜月难得回了句好听的,以她的情商已经值得夸奖了。 但薛寒泪摸了摸手臂,说了句明国话:“尬聊。” “都这样的,第一见面。”云无心表示可以理解。 柳生霜月也用明国话问:“她第一次见面有夸你漂亮吗?” 薛寒泪脸不红心不跳:“有!当然有!” 妹妹礼貌的淡淡一笑:“你开心就好。” 白维就当没看见,继续介绍:“她是神宫寺咲。” “你好呀,樱井思,我可以叫你小思吗?”神宫寺咲对女孩的亲密度高一些,她对喜欢的人总是自来熟的比较快,很热情的凑上。 “嗯,神宫寺……” “叫我咲。” “咲姊姊。” “唔,好可爱啊!”神宫寺伸出手抱住她,白维从樱井思的表情里看到她的小脸皱成一团。 示意神宫寺松手:“你别欺负小孩子,这样容易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 “啊?”神宫寺咲不明白:“我只是很热情的拥抱她啊。” 白维对妹妹抛去一个眼神,柳生霜月心领神会:“你大到她了。” 神宫寺看向自己的胸,又注意到脸蛋压在胸口之间的樱井思,这才讪讪一笑的松手。 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所以我在神宫待着的时候,那些刚刚入职的小巫女们都避着我的理由是这个吗?” 柳生霜月咋舌:“下作!你果然是把米吃贵的人。” 樱井思红着脸:“我,我其实还好,软软的……就是有些呼吸不过来。” 薛寒泪居然同意了妹妹的说法,站在同一阵线:“过犹不及,大不一定是好,不一定是美,太大可能导致畸形,得小心了,对吧,无心?” 云无心不理解的摇头:“仙人没有这个烦恼,我的身体超过二十岁就已经定型了。” 柳生霜月傲然一笑:“我还有的长。” 神宫寺咲无奈的叹气,揉了揉胸口:“又不是我想它长这么大的,很麻烦的呀,真的……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的平板和小馒头。” 刚刚说完,就迎来了险恶的视线。 “不想要就切了吧!” “切了给洒家做下酒菜!” 白维对着樱井思说:“看吧,女孩长大后都不可爱了。” 樱井思懵懂的问:“但是姐姐们都很漂亮。” 白维捏了捏她的脸蛋:“漂亮不代表可爱,越长大越是缺少这部分特性。” 神宫寺咲反驳道:“我不觉得,我觉得我自己超可爱!” 白维的表情微妙,又对樱井思说:“这就是明显的胸大占用太多血液供氧而导致大脑的供氧不足,从而被迫降低了脑细胞所以减少了智商……” 一个病房里,只有白维一名靠谱的成年男性,他倒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应付的游刃有余。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中央空调嘛。 樱井思倒是鲜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她小声说:“姐姐们都好漂亮啊。” 白维说:“还可以吧。” 看惯了绝色的帝王给出了「不错还行」的评价。 实际上在仙家气质的加成下。即便是牺牲了身材而拔高了颜值的柳生霜月也仍然弱了云无心一筹。 可白维对云无心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顺口一问:“这么多漂亮姐姐,如果只能选一个,你想要谁来做你的姐姐?” 这句话一出口,帝王的情商似乎暴跌了,但这是他对樱井思的测试。 相处也有近一个月了,樱井思能不能答出来这个题目,可以测试一下她的心理年龄。 这句问题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兴趣,四个女孩都停下了讨论,好奇的看过来。 “是我吧。”柳生霜月自信道:“小思是会成为我妹妹的女孩啊。” “不,应该是我。”神宫寺咲不知道优势在哪里,但盲目的自信她不缺。 “肯定是我,我带了那么多套数学卷子呢。”薛寒泪使用道具诱惑:“选我哦小思,下次还带试卷来。” 云无心清冷的站在一旁,虽是一言不发但总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强烈自信。 樱井思歪过头看向白维,似乎是埋怨他给自己出难题。 白维摇头:“不能选我,如果选我就一点难度没有了,你不用担心,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樱井思鼓着脸颊,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我想要这个漂亮姐姐。” 她的手指越过了人群,指向了路过病房门口的黑泽密花。 “嗯?”黑泽密花笑意盈盈:“虽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我赢了?” 白维揉了揉樱井思的脑袋:“算你反应快,但这个可不算。” 樱井思不高兴了一秒,随后有咯咯一笑:“我可以说别人,但是叔叔必须之后回答我一个问题。” “叔叔?”柳生霜月一愣:“等等,这个辈分乱了。” “你喜欢别人叫你黄毛阿姨?”薛寒泪倒是不介意。 “我不黄。”妹妹戳了戳神宫寺的胸口:“她黄。” 白维摸着樱井思的脑袋:“好啊,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那你告诉我选谁?” 樱井思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张明星片:“我想要这个姐姐。” 众人低头一看,这张明星片上的女子引入眼帘,当即四个人先后沉默。 白维问:“这谁?” “哥,你不认识她?” “很出名吗?”白维挠头,难道是最近什么偶像?或者某个儿童节目主持人?就像是倪老师……那的确很讨小孩子喜欢,长大后也仍然喜欢。 柳生霜月伸出手想要摸一下他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隔离一下?” 薛寒泪说:“我怀疑你是不是从什么别的时代穿越过来的。” 白维一惊。 云无心眼神微妙:“这个你应该知道的。” 白维问:“所以,她到底是谁?” “瀛洲的一位歌姬啊,千年一遇的歌姬,我妻初赖。” “我妻……”白维被这个姓氏打动了心里防线。 “是的,我老婆,初赖。”薛寒泪托着腮帮:“她很有名的啊,出道半年就横扫各个音乐榜单,真人出镜才三个月,但已经是国民级。” “没听过。” “哥你好奇怪哦。”柳生霜月也说。 “我也没听过。”神宫寺咲竖起手掌:“她真的很有名吗?” “你们真是绝配。”薛寒泪吐槽。 “真哒?”神宫寺咲眼睛一亮。 白维弹了一下樱井思的额头:“这个我没听过,但这个姐姐我是没本事给你弄来了。” 樱井思捂着额头:“那叔叔总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白维不好抵赖:“你问吧。” 樱井思眼珠一转,问:“如果我想要个婶婶,你会在漂亮姐姐里选择谁呢?” 白维手指一僵,看向樱井思,他突然间觉得……这孩子不能要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白维的唯一指定老婆 这个问题瞬间将死白维。 可恶,被反杀了! 明国人有逗孩子的传统,这波反杀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哪里丫头可爱了,简直是小恶魔。 这个情商恐怖如斯,年纪轻轻就知道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了吗? 断不可留! 白维吸了口凉气,寻思着这道送命题谁答谁死。 当即想着起身。 “大丈夫言而有信,哥,回答吧。”柳生霜月按住了白维的肩膀,对兄长发起华丽的叛逆。 “我是你亲哥吧?”白维顿时感觉五年白养。 “嗯,我和哥最亲了,没别的亲人。”柳生霜月的概念里,似乎那位叔叔和婶婶已经被提出族谱了。 “血浓于水啊。” “隔着十几代血缘呢。”柳生霜月眨眼:“哥,坦白从宽……” “别闹。”白维气沉丹田,但左边肩膀也被按住了。 “我其实也想知道。”神宫寺咲站在了左边,说:“谁才是漂亮婶婶。” “看我也没用。”薛寒泪微笑:“我跟你又不熟。” 云无心直接坐了下来:“你们聊你们的,我正好给小思改一下她昨天做的试卷。” 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她们两个局外人,看戏不嫌事大,明国人喜欢看戏很正常,最喜欢看的就是戏台上的老将军,背后插着旗子,然后双手一扬「旗来」「勠力同心」「招」。 白维看了眼偷笑的樱井思,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我回答,我回答总行了吧。” 他答应的这么直接,反而令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有些紧张起来。 她们以为白维怎么都不会说呢,没想到他妥协的意外干脆。 薛寒泪的笑容也收敛了七分。就像是在一部爱情电影里,刚刚放到一半就直接拖动进度条到末尾。 云无心的注意力也从试卷上移开,手里的红笔迟迟没有落下。 “其实我有个仰慕已久的女子……” “她有着金色的华丽衣裳。” “她蓄着流光溢彩的长发。” “她浑身散发着迷人芬芳。” “她的性格英武而果敢。” 柳生霜月指尖握紧。 “她的身材丰满而窈窕。” 神宫寺咲表情逐渐欣喜。 “她的气质凌然而高贵。” 云无心的心神也不由得被牵引,她只是在想……是不是白维还对她姐姐保留什么念想,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她的……” 白维还在继续吟唱,但被薛寒泪打断了。 她是唯一保持冷眼旁观的人。因为上面的所有描述都和她自己对不上。 “你说的到底是谁啊,缝合怪吗?”薛寒泪不相信:“哪有这么好的女子?” “有的。”白维深深的叹息道:“我曾经亲眼目睹,亲眼所见,也近距离看到过。” “到底是?”其他人的好奇心已经无法压制了。 白维缅怀的一笑。 “她叫衣阿华。” 帝国航母,帝国时代就投入建造,修修停停五百多年,在白维的大力推广下最终建造完成。 只不过始终没有投入战争。如今也收容于同盟国,是同盟过最高级决战兵器。 全名航空母舰衣阿华,是由白维亲自命名,不是战列舰,而是航空母舰! 没什么比一艘航空母舰更美的了,白维的确是一名深爱着超级战舰的男人。 为了修她,砸了多少国家预算进去,衣阿华才是真老婆,普通女人根本不值得白维如此对待,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祸国殃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不惜砍了好几颗近千年的黄金树是为何啊? 为了造航空母舰啊! 能飞的!航空!母舰! 后期帝国财政血崩就是白维在瞎搞。除了放任贵族吸血,也是他不惜一切代价投入资金去修缮衣阿华。 造出来了,但是一次没用过,就跟胶佬的高达一样,造出来只能当摆设。 但那可是衣阿华,摆着也好看呐—— 如果不是女巫们拦着,白维或许已经一步到位的把衣阿华给婚了。 倒也像个昏庸皇帝会干的事,反正都修好了,干嘛不一步到位? 其他皇帝也就是后宫三千,白维就厉害了,他只想婚一艘航母,这样也算是有老婆了。 五百年前的衣阿华刚刚建造完成。哪怕她的工程水平和制造工艺已经穷极人智,足以稳定神造兵装,也完美符合诞生出舰船精灵的先天条件。 因为它实在太梦幻太优秀了。反而阻碍了她诞生出灵智。就像是东皇钟、混沌斧、量天尺等等道家先天法宝只有灵性而没有灵智,所以始终没能诞生出自我意识。 白维没舍得让衣阿华沉入灵界海洋。而是把它留在了同盟国,嘱咐一定要好好照看,指不定哪天,嘿,就变成舰娘老婆了呢—— 阿维抱着这样美好的念想进了棺材,然后阿维死了。 衣阿华的存在是最高级机密,当白维一脸幸福的这么说的时候,其他人还真以为有这么一名女子。 她们面面相觑,既沉默又吃惊。 “完全没听过。” “我也没有……” “哥是在吹牛吗?” “看上去不像是……衣阿华,哼,我记住了!” 白维回答结束,神清气爽:“说起来,我也还有个青梅竹马,就在老家的那条街道的蛋糕店。” “这个就不用了。”柳生霜月打断:“这个没有可能的,兄长你不用想了。” “为什么?” “总之你不用想!” 神宫寺拉了拉柳生霜月袖子:“为什么啊?让他说。” 柳生霜月转过头,对着神宫寺做了个口型。 ——男的。 “!”明国真是太危险了,居然真的存在可爱的男孩子吗? …… 病房里热闹之后就变得冷清下来,黑泽医生来查房,把人都赶走了,包括白维。 柳生霜月说好之后还会再来便离开了。 “高兴吗?” “嗯,我很开心。”樱井思靠在床铺上:“真希望能快点健康起来。” “有的孩子反而希望能病的久一些,这样就会被更温柔的照顾着。” “那只是他们还不明白,生病真的是一件很难受很难受的事,时间拖得越久,身边的人都带着愁容,看向自己的视线都怀抱着怜悯,会让自己变成负担。” 樱井思看向窗外:“我已经……不想成为负担了,我已经害死了爸爸,不能再害死别人了。” “傻孩子。”黑泽骂了句:“不准胡思乱想。” “我没有啦,黑泽医生。”樱井思的笑容令人心疼:“我只是知道,爸爸不在了,我也不能继续无底线的撒娇下去,叔叔很好,漂亮姐姐们也很好。 但是能让我无限撒娇的人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在给别人添麻烦了。所以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如果十二月后我还是不能出院的话,我宁可……” 黑泽捂住了她的嘴,但她知道堵不住女孩内心如何去想。 黑泽认认真真的说:“你会好起来,我保证……白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他会把你当亲妹妹对待的,柳生霜月也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他把她照顾的很好,他认识的人也都会是很好的人。” 樱井思低声说:“叔叔很好,但我不喜欢她们。” 黑泽奇怪的问:“为什么?” “因为她们也不喜欢我呀。”樱井思认真的说。 “怎么会呢?” “是真的,因为我来了,叔叔就被我分走一些吧。”樱井思心思很细腻:“所以她们在不高兴。” “这……”黑泽密花摸着女孩的头发:“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我不会讨人喜欢。”樱井思抱着膝盖:“我也不可爱。” “白先生说你可爱。” “但我想要变得漂亮起来,漂亮了,就长大了。”樱井思轻声说:“因为漂亮姐姐们会先一步抢走叔叔。” “会这么想,证明你果然还是个孩子。”黑泽密花微笑:“真正的大人,是不怕被抢的,因为会有更好的。” “真的?” “真的。”黑泽医生柔声道:“所以,不用着急长大,慢慢等待吧。” “那,万一,万一没有呢?”樱井思拉着黑泽医生的衣角,忐忑的问。 黑泽密花本不想回答,但不知怎么回想起某些往事,她顿了顿,旋即语气斩钉截铁。 “那就抢回来!” 第两百一十七章 龙樱俱乐部 观想场景。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北辰归蝶说:“如果心里藏着事,刀也会变钝的,这不太像你。” 柳生霜月摸着手里的真刀天狗切:“我觉得你我现在算是互换了,我心不在焉,反而你极端集中。” “我也是北辰家的女儿,你真以为我练剑的时候会三心二意?”北辰归蝶问:“于是,什么事?” 柳生霜月不太想说,但知道的已经很多了,以后北辰归蝶再来柳生宅迟早也会知道。 她闷声闷气的说:“我要多个妹妹了。” 北辰归蝶一怔:“你什么时候认了干爹干妈?” 锵!刀剑碰撞,迸发出火花。 “我开玩笑的。”北辰归蝶架刀格挡。 “我不是开玩笑!”柳生霜月没好气的挥着刀:“我说的妹妹指的是哥收养了一个小女孩。” “原来是这样。”北辰归蝶倒是不惊讶。 “你为什么这么平静的接受了?” “她又不是第一个,我面前不是站着一位么?”归蝶朝着妹妹努了努嘴。 “唉……” “多个妹妹又有什么不好?还是以你做了这么多年妹妹的心路历程,发现妹妹注定成为冲哥逆妹?” “我……算了,你说的轻松,你有兄弟姐妹吗?”柳生霜月居然没有反驳。 “真奢侈,我想要弟弟和妹妹,可惜我爸爸不努力。”北辰归蝶抚摸着九字兼定:“我也不介意他续弦,毕竟母亲已经走了好些年了,他一个人也挺辛苦了,连风俗店都不去,也没别的女人保持不纯交往。” “我对你父亲倒是产生不错的印象了,是个好男人啊。” “所以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了维持家族事业里,这样的人往往老的很快。” 北辰归蝶唏嘘,旋即她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开始聊这些了?我还年轻,突然聊起家庭事业不太合适吧?能不能聊点刺激的,适合我们的?” “那你想要聊什么?爱情吗?”柳生霜月挑眉。 “他最近怎么样,还是一个人吗?”北辰归蝶旁敲侧击,闲下来后,其实她也没少找霜月打听最近的事。 “那不然呢,还能变成一条狗吗?”霜月恒隆生。 “哇,你的怨气真的好高诶-你哥哥听到后不会生气吧?傲娇要出大事的,当心抱憾终身哦。”北辰加大力度不断调侃。 “别废话了,来打一场!”柳生霜月举起刀对准北辰的鼻尖:“我本来就是找你出气的!” 交手后,柳生霜月问:“你的进度走到哪里了?” “我已经快通关白蛇神社的第十八层了。”北辰归蝶自信的说:“再一周,最多一周就能过,我已经破解了它的七成招式,只剩下三招,一招非常隐匿的抓取,一招踩地板,还有一招碎石的妖术。” “可真丰富。”柳生霜月吐槽:“你以为你在打游戏么?” “见招拆招,我也已经是个能挥剑斩妖魔的武士了。”北辰归蝶舔着嘴唇:“一旦沉迷进去还会觉得挺有意思的,你有时间可以来试试。” “我还要继续转积分换剑招。”柳生霜月低声说:“距离天狗切就差一点了。” “都兑换出来的话,这个观想场景对你还有用吗?” “这我倒是没想过……你呢,神社的试炼通过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通过试炼后,大概能满足什么条件,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些没经历过的事,或许和那个有关。” 北辰归蝶继续说:“而且我总觉得这里还会继续变化的,或许下次还会多来个谁也说不定呢。” …… 下午,女子大学生们继续去极东大学上课,白维则是终于有了空闲时间。 白维循着山田给的地图找到了地点,确认了一下门牌「龙樱」。 龙樱俱乐部,白维早就想要来看一看,结果一直没什么时间。 虽然担任和泉道场的师范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脱贫只是第一步,目标是小康社会,往后还要养个樱井思,他必须开辟更多的财源。 今天已经没钱恰法棍加鸡腿带果盘了,只能加入一点金枪鱼片以次充好。 这是一个地下俱乐部,处处透着神秘。一般而言这种地下开的俱乐部都会和某些灰色产业有联系。 但灰色产业也不一定完全是犯罪,侦探本质上也是灰色边缘游走的一环,记者也同样如此。 门是开着的,白维走入室内,室内开着灯光,整体装修风格并非是欧洲。 而更像是东方的茶馆,一般而言地下开的这种设施不应该是酒吧或者夜总会风格? 茶馆和咖啡厅式的风格让白维有些出戏,这时候还没有什么人,似乎还没到营业时间,地面上有清扫痕迹,白维来到前台也没看到谁在,等待一会儿后,听到了脚步声。 “有客人?最近这儿正在歇业……抱歉,最近不营业的。” 侧边说话的人是名青年。 是青年……吧? 他盯着这名男子的波浪卷红发、束腰旗袍以及嘴上涂抹的玫瑰色唇膏沉默良久。 这身穿衣打扮风格怎么看都是…… “服妖?”白维脱口而出了明国用语,奇装异服者,曰之服妖。 “对不起,我来错地方了。” 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个不太正经的店铺。虽然想要赚钱,但下海肯定不行,下海画本子或许可以考虑。 穿着女装旗袍的波浪卷青年眯起眼睛,也开口说了明国话:“上来就指指点点别人的穿衣品味可不好啊。” “你听得懂?” “当然,这里的客人不少都是歪果仁。”青年挑眉,颇为骚气的撩了撩头发:“你可别搞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服妖,这身打扮是我的爱好和个人品味,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装娘炮罢了。” “懂了。”白维抱拳:“告辞!” 他转身就走,退出了龙樱俱乐部。 服妖青年也没挽留。 几分钟后,白维又进来了,他连坐电车的钱都没了,淦……还是恰饭要紧,稍稍辣辣眼睛不要紧的。 “我是来找工作的,听说这里有兼职?”白维开门见山。 “原来如此。”青年点了点头,双手抱胸,半开的领口下有健壮的胸肌:“不过龙樱最近没开业,老板娘不在,你得通过面试才能在这里兼职,如果你有人直接介绍也可以。” 白维摇头,哪来的介绍人,介绍妖倒是有,不过已经升天了。 “那就比较麻烦了。”服妖青年一摊手:“得等店长回来,但目前龙樱已经歇业三周了。” “焯。”白维以手扶额,但来都来了,他且坐下,问了一句:“能来杯免费的咖啡么?” “你还真不客气。”服妖走回吧台后面,翻箱倒柜了一阵子,最后从咖啡机里倒出了点冷咖啡:“呐。” 他继续说:“如果你着急找工作,我可以介绍一下。” “嗯?” “半条街外有个叫做「最上等」的牛郎店,我看你资质不错……” 朕要真去做牛郎,绝对倾国倾城。 白维居然有一瞬间产生了试试的想法。反正牛郎店只是营业场所,大多卖艺不卖身。 下一刻他打了个寒噤,贫穷真是可怕,能轻易扭曲一个人的思想观念。 喝完咖啡,白维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服妖出声道:“你留个联系方式吧,什么时候老板回来,你可以过来面试一下。” “可以。”白维写了座机号码,随后问了句:“说起来,这边的兼职是什么内容?服务员还是厨师?” 祂说:“当然是普通的营业,还能是什么?” 白维看着服妖青年侃侃而谈,眼中他头顶的白色问号终于开始朝着淡黄色的感叹号转化。 第两百一十八章 啊对对对 “这里都停业这么久了还需要服务员么?” “等老板娘回来后会开业的,到时候客人就有了。” “你是做什么的?” “当然是服务员和接待,也负责收银,不然呢?” “我只是觉得客人看到你这幅尊容会不会有些不太适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很丑么?” “和恶兆不相上下。” “?” “夸你很有特色,褪色人看到之后简直把持不住,该硬的地方都硬了。” “你这话中听,就是听着有些下流。” “和你交流很愉快,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了。” “也好。” “对了,我电车费用光了,能不能借我一万円?” “做个电车要这么多?” “如果你有零钱也不是不行。” 服妖伸手进袖子里,拿出钱包,翻了翻几张不同颜色的纸币,挑敛了好几次才放下几枚五百円的硬币。 “行了吧,就当我送你的,赶紧走吧。” “谢谢。”白维不客气的收下了硬币:“你真是个好心人,临走前能握个手吗?” 服妖青年不太乐意,但见到白维真诚的表情,还是伸出手,两人简单握了个手。 白维握着手,突然叹息一声:“这钱我大抵是还不了了。” 服妖青年嘴角抽搐,想要松开手,但对方握得很紧,祂只能说:“我也没指望你还钱……” “不是说我还不起啊。”白维摇头:“而是说,下次大概我来的时候,你也已经不在这儿了。” 服妖青年楞了一下:“你这是在说我可能失业?” “不是失业,而是……你本来就不在这里工作。”白维慢条斯理的说了这句话。 服妖青年的神色变了,浓妆艳抹的外表起初看上去只像个普普通通的娘炮。 但随着他眯起眼睛,眸子突然间多出分外锐利,如同猛禽般的凶狠厉色。 可白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种危险,反而不紧不慢的微笑道:“一名已经彻底化形的妖族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下餐馆里打工呢?又不是来体验生活。” 服妖青年的凶狠表情又消失了,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以知道。”白维的手指敲打着对方的桡骨:“有个非常简单的办法可以辨识出人和妖的不同,那就是骨头……即便是化形了,骨头的完整度也是不同的,就譬如这块……还有这块……” 话音刚落,两个人之间隔着的吧台突然爆碎。 木质的家具被踹成两截。 一只脚如同毒蝎的尾巴,穿过木桌,直接踹向白维的小腹,但中途就被白维扣住。 服妖青年的另一只手如同闪电般刺向白维肩膀,并不是要害,却能一举废掉半条手臂。 命中之前,白维鞭腿横扫,将家具吧台踢的更加七零八落,命中小腿之间。 虽然踢中,却仿佛踹到了海绵,服妖失去平衡,倒向地面,乘机扭转身体,右手死死扣住白维的右手,双方还在握着手,祂打算直接拧断白维的右臂。 白维直接扯住他的手臂,对着厅堂里一砸,人影脱手后如同翻飞的陀螺,鲜艳的红色衣袍如同色彩艳丽的飞鸟羽毛,一路撞开桌椅,最后整个人贴服在墙壁上,狂暴的气劲吹的门窗不断撞击发出声音。 贴服在墙壁上的服妖背后已经张开华丽的羽衣,头顶上的感叹号鲜红。 【锦羽鸟】 【百年妖精】 【妖国密探】 【妖力解放(30%)】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白维甩了甩右手,手背上多出被指甲划破的血痕。 锦羽鸟低沉道:“你也不像是开了天眼通,怎么看出来的。” “简单的推理而已。”白维平淡道:“你的行为中太多矛盾点了。” “矛盾?” “第一,这里的门没有上锁,你也不是在打扫,没有停在收银台,见到客人不招待也不驱赶,显得对这里很不在意不放在心上。” “这不是我的店铺,为什么要在意。”锦羽鸟反问。 白维不置可否,继续说:“第二,你对于这里很不熟悉,我要求你倒一杯咖啡,你找了半天的柜子,翻箱倒柜,最后才看到咖啡机。” “或许我只是负责接待客人和收银呢?”锦羽鸟还在嘴硬。 白维继续说:“那就很奇怪了……既然已经暂停营业了半个月的时间,为什么咖啡机里还留着冷掉的咖啡呢?而且它的味道也并没有过期。” 锦羽鸟不说话了。 白维还在说:“而且我外出问了一圈,龙樱里并没有你这样的接待人员。毕竟你的外貌这么「出众」,褪色人看了都把持不住,附近的店铺商家不可能记不住吧……他们也肯定的说了,直至昨天,这边都好好营业着呢。” 锦羽鸟绷紧了面部肌肉。 “原来你第一次退出去了几分钟,是在找附近的人问话……” 还真是第一次见面就怀疑上了。 “为什么要怀疑我?” “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我还不能怀疑你咯?” “你这是歧视!” “爷就是歧视你这类辣眼睛的娘炮怎么了?”白维昂首挺胸。 当然,此乃谎言。 怀疑他的直接理由,当然是他头顶的白色的感叹号,这种隐藏身份的白色感叹号,解开后往往都意味着更深层的秘密。 “即便我不是这里的人,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不是人的。”锦羽鸟故意发问,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找寻破绽,他也是在怀疑白维并不是一个人。 白维的确就一个人,这都是临时起意碰到的偶然,他也不慌不忙的乐意解释到位。 “怀疑你不是人,纯粹是觉得你不像人,这方面我的直觉还是很有效的。” “所以你最后握手就是为了确认……” “不,那是假的,只是试探。”白维无辜的耸肩膀:“那么有这么简单的办法?” 锦羽鸟一愣,旋即火冒三丈,大为光火道:“你诈我!” “屡试不爽嘛。”白维笑了笑:“要怪,怪你自己太蠢……一名妖国的密探鬼鬼祟祟的来这里,这背后肯定有一根大阴谋吧。” 锦羽鸟已经不想问对方是怎么猜到自己来历和身份的了。 可白维还在自满得意的追问:“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的?” 锦羽鸟冷哼:“又是直觉?” “不是直觉,而是推论。”白维说:“你的钱包……你钱包里放入了至少四个国家的法币,万妖国、明国、瀛洲以及同盟,数量还都不少,零碎很多,证明你短时间内都去过,而且逗留时间不长。 如果是普通来瀛洲旅游不会带这么多国的零碎,偏偏最近是灰潮封锁海域的时间,这可就太巧了……” 锦羽鸟明白了,顿感一阵心悸。 先前所有闲聊都是有目的性的试探。可他根本没察觉到,只想着赶人走。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只是来找兼职而已。”白维实话实说。 “哼。”锦羽鸟冷笑,普通人绝不可能有这个细致入微的观察。 “信不信随你。”白维只是负责领导过黑色蔷薇会而已,暗杀、审讯、心理、推理都会一点。 “不论你是谁,你都最好别插手进来,否则……”锦羽鸟面色冷峻。 白维继续说:“别搞错了,我可不是瀛洲人。” 他换了口吻,用正儿八经的明国话说:“我是明国人……给我端正点态度,万妖国的探子!” 锦羽鸟突然灵光一闪,他突然间明白了所有,惊叫道:“你是锦衣卫!” 白维一愣,险些绷不住,他清了清嗓子:“哎对对对。” 第两百一十九章 不认识,你去帮我问问 明国锦衣卫,在东方这片都算是有名的特务组织,和CAI,军情六处并没有特别大的本质区别。 只是锦衣卫更多时候是为了国家安全考虑,出使国外的任务并不算很多,还要负责调和明国内部各方矛盾,负责调查一些棘手的非自然案件。 在外面行走的特工,基本上都没有锦衣卫的在编档案,也算不上是锦衣卫。 瀛洲距离大明比较近,很难不受到来自明国施加的影响力。 哪怕有些被退休的锦衣卫在也没什么奇怪。 锦羽鸟作为万妖国的探子在外行走,算是各方面都有些掣肘,生而为妖,行走于人的城市里自然缺乏安全感。 如今万妖国内的政权不稳、国内急剧动荡,处于内战状态,闭关锁国也是希望不受外界影响。换而言之,万妖国也不能庇护在外的任何国民。 它倘若在这里被一个锦衣卫砍死,瀛洲方面可能追究责任吗? 当然不可能。 探子、特工和公民可不一样,后者关乎脸面,而前者……什么探子?什么特工?你不要污我啊! 锦羽鸟全然没了继续纠缠的心思,更是在怀疑一个明国人找到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娘的,点子扎手……撤!快撤! 锦羽鸟双手一合,宽敞的衣袖下面生出狂风。 百年锦羽鸟,来去自逍遥。 狂风中夹杂着许多飞羽,哪怕是叶子在妖风的催动下也如同飞卷而来的剃刀。 白维踢起桌椅,不过一会儿,凳子上就长满了几十根鸟毛。 “你这掉毛有些严重,多久没除虫了?” “喝!” 锦羽鸟没接话,继续卷动妖风。 突然他看到那普普通通的木凳上亮起一道金色,如同噌的一声被强化到了+25还被加持了铁壁盾防。 一个凳子穿过妖风,对着他的脑门拍下来,锦羽鸟衣袖下方显出利爪,猛地一撕,可爪子触碰到强化的木凳,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留下了两道浅浅的十字印记,没能破开。 “这是什么木!” “东尼大木!” 白维抄起凳子对着锦羽鸟脑袋上一拍,大鸟当场落地,木凳在手里转了一圈,抖掉上面钉着的鸟毛,紧接着又是一拍,又趴下了。 锦羽鸟接连躲闪,但它发现自己根本不够快。每次都被预判,每次都被凳子拍中脑门,一砸一个准,不一会儿头脑上就肿了起来,如同被十几只马蜂亲吻过。 “够了!”锦羽鸟暴怒,妖力爆发继续提升,提升到五成出力。 室内的桌椅都被震的颤抖不已,似乎无机物都感受到了恐惧。 但是那个闪烁着金光的凳子还是正面拍向他的脑门,不偏不倚。 岂能如此!我不要面子的么! 抬臂膀一招,噹! 锦羽鸟大笑:“我挡住了!” “不错!”白维举起左手,一个桌子直接呼了过来。 锦羽鸟在空中转了三圈,pia的一下贴在了墙面上,他滑了下来,摸了摸流出的鼻血。 “锦衣卫……你欺人太甚。” “你不是人,你是只鸟。” “这是你逼我的!” 锦羽鸟低吼一声,直接扯下一截衣袖,狂暴的妖力释放,它的衣袖下是一只鸟翅,锦色羽毛颇为华美。 “哇呀呀呀!” 这声音像极了唱戏的,但更加急促,鼓动的声势也颇为夸张。 白维丢下凳子和木桌,他到现在都没动杀心。因为他真的只是来打工的路过人,识破身份纯粹是好奇加意外。 就像是柯南路上碰到一人,这人要么被害者要么加害者……可如果锦羽鸟下狠手,那么这就是正当防卫了。 “祖灵庇护!” “战无不胜!” “看我!!” “告辞!” 锦羽鸟妖力雄浑,伴随一声尖啸,骤然转身而走,身体撞在了墙壁上,混凝土和砖头破开可供两人穿行的大洞,它灰头土脸的飞入天空消失不见。 白维:“……” 大意了,最近遇到的都是不会跑的怪,忘记了它们也有脱战选项。 把探出半截脑袋的虎首环刀收回袖子里,他看向一片狼藉的龙樱俱乐部内部,稍加思索。 我也撤吧。 咱赔不起,而且这东西也不是我砸坏的,我就借用了一下凳子和桌子,它们仍然完好无损,还给开了光。 白维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正要开溜,忽然听到了角落里传来呜咽的声音。 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在柜台里发现一个被绑起来的人,穿着员工制服。 “唔唔唔!”员工被发现之后,反应很激动,眼神里透露出求助的信息。 砰! 白维第一反应是把柜门关上,还上了锁。然后径自沉思起来,这是不是该把人放出来。 虽然这人不是自己绑的,东西也不是自己砸的,墙壁也不是自己穿的。 但只要不把人放出来,就没人发现自己来过。 不对,刚刚好像被看到脸了。要不然还是施加一下物理记忆消除术? 嗯?等等,这个人怎么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样子……再瞅一眼。 打开柜子,视线对上了。 “唔唔唔!” “我认错人了。”白维又把门关上。 “唔!!” 一分钟后。 “太过分了,你这样太过分了啊白兄台,都看到是我了,还想着两次关门!” “不,我是真没注意到会是你。不得不说这瀛洲也太小了,比宁波还……” 龙樱俱乐……餐馆的员工,他的工作牌上写着「江木」的名字,和白维有过几面之缘,是个极东大学的留学生,之前邪神信徒袭击事件中,白维有救下他一命。 “哎呀,怎么搞成这样,等老板娘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好。”江木望着一地狼藉头疼的说。 “都是那只妖怪干的,与我无关。” “妖怪我也见过,没见过这么不上道的,还长的这么花哨,是雄孔雀么?” “你也见过其他妖怪?” “明国的妖族少但每个学校里总是有个七八人。而且自从在这里打工后就经常见到了。” 江木弯下腰开始整理桌椅:“那只花里胡哨的妖怪也说是来龙樱下委托。但是又没有介绍信,我也不方便放它过去,结果他居然直接动手把我打晕,真是粗鲁。” “看起来这个锦羽鸟是打算隐藏身份在这里等待。”白维说:“可他想等的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勤工俭学的打工人。”江木挠头:“店铺里的事都是老板娘过问。” “你说的这个老板娘……她在哪里?” “白先生问这个是?” “我听说龙樱有办法挣钱,想过来探探虚实。”白维直言道:“既然你知道龙樱,跟我说说这里的情况。” “我只是侍应生。”江木说:“除非有邀请函,否则是过不去的,也根本找不到俱乐部的位置。” “这里不是?” “不是哦,这里只是餐馆。”江木挠头:“抱歉啊白兄台,但我也没办法,之前也来过一些人。但是我都不能放他们过去的。除非运气好能在这里碰到老板娘,得到她的应允。” 白维若有所思:“还挺神秘的。” 江木点头:“是啊,我也一知半解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打工?” “留学的前辈帮忙介绍的,这里工资待遇也不低,说的还都是明国话,交流也方便,距离学校也很近,我跟夏陀互相凑着时间轮流来上班。” “前辈?” “对啊,薛寒泪学姐,她是官家小姐。据说出过好多个外交官,消息可灵通了。” “不认识,你去帮我问问。” 第两百二十章 让他自己来 白维离开后不久,江木正在打扫着地面和桌椅,这时又有两人来到龙樱。 “抱歉,今天没办法营业了。”江木道着歉摸着后脑勺,但看向来者后,眼里闪过一丝明悟:“老板娘还是没来,你们又是白跑一趟。” 来的两人,一人穿着黑色不衬身的卫衣,一人虎背熊腰身高体胖。虽然穿着小西服,但不像官家而像打手。 身着黑色卫衣的是名女子,开口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请问,王先生和郭老板呢?他们也没来?” “哪位?” “王富贵和郭贵富。” “唔,没有。”江木说:“或许是我不熟悉,我可以问问其他值班的人。” 西装男子像个暴徒,当即怒道:“这两个唯利是图的狗东西!” 但没说完,因为女子抬起手,虚弱的咳嗽了几声,似乎身体不适,声音也有些变化。 她扶着柜台,手指触碰到了一杯没喝掉的冷咖啡,咖啡杯的下方压着一张写着数字的纸条。 上一刻暴怒的西装男子听到咳嗽,下一刻就收敛了脾气,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女子摇了摇头,旋即看向江木:“打扰了,不必麻烦你了……明天,我们还会再来的。” 江木擦着桌子:“你们还是别来的好。” “为什么?” “会给人添麻烦的。” “你说什么!”西装壮汉瞪眼:“你太没礼貌了。” 女子顿了顿,猜想到了什么:“难道这里的情况是?” “我之前才被打晕塞进柜子里。如果不是碰到熟人来救场,或许我要在柜子里躺一天时间。” 江木唉声道:“那个服妖明摆着是等你们的。毕竟今个下午来的客人就你们了。所以说,你们不要再来了,免得给我添麻烦,这么大洞补好得多长时间呐?” 西装壮汉撸起袖子:“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有没有礼貌……” “敦敦,闭嘴!”女子轻声漫语的呵斥。 “噢。”壮汉委屈的揉着脸,五官都要揉在一块了。 “谢谢你的提醒。”她看向江木:“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就走吧,路上当心打野的。”江木继续擦桌子。 “告辞。” 两道身影走出龙樱,拐过几次角落,确认没有任何跟踪之后,停在一处桥下。 “小姐,这人说话可真不中听。”西装男子揉了揉脸,突然砰的一张,变出一张熊猫头来,他掏出一个竹笋放在嘴里咬着:“气死我了,差点没忍住让他看看熊的力量。” “他已经足够客气了,受到这种无妄之灾。而且比起笑里藏刀、两面三刀的重利商人好很多,他可以什么都不说的,主动开口分明是提醒你我注意安全。” “的确,那个姓王的、姓郭的真不是东西!居然放鸽子。” “何止是放鸽子……他们出卖我们了,否则我们行踪不会这么快暴露。” “下次见到,我得请他们吃熊掌,零成熟的那种!” “嗯,下次见到,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女子摘下兜帽,流水中倒映出她翠绿色的长发:“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么才能去到龙樱俱乐部见到要人。” “小姐说,我做,我笨,不懂那些。” “我又不是再问你。”女子莞尔,她旋即摊开手掌心,远方飞来一只燕子,又飞来几只麻雀,还有几只流浪猫也来到附近,它们都安安静静的,就连最闹腾的猫也没有想着捕鸟。 “告诉我,你们都听到看到了什么?” 先是燕子开始说话,然后是麻雀,最后是猫儿和犬类。 沟通交流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女子挥了挥手,小动物们各自散开。 “原来过程是这样,看来我们虽然一路遭遇坎坷,但好歹是命不该绝。” “倘若今天真的碰到那只服妖,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女子抿着嘴唇:“大明锦衣卫么。” 住在屋檐下的燕子看的最为清楚,通过它的话和一只附近的老猫的补充,能知晓大概。 “锦衣卫能信吗?”敦敦之前不敢吃笋,因为怕吵到小姐,现在用力的啃了起来。 “我也不清楚,每一个集团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大明锦衣卫是以大明为利益行动的组织,对我们置之不理也并非不可能。” 女子环抱着双手,幽幽叹息:“如果联系锦衣卫有用,直接联系大使馆也能够获得政治庇护,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唔……”熊猫挠着脑袋:“要不要在试着联系其他人?或者去万妖国大使馆?” “嗯,先去看看吧。”女子低声说:“如果情况不对。” “我会立刻抱着小姐跑的。” “先这样吧。”她重新带上兜帽,遮住翠绿的发色。旋即犹豫了一秒,又将写着数字的纸条放入口袋。 …… “终于忙完了。”江木累的坐在桌子上,但紧接着看着破坏留下的痕迹犯了愁,他可以接受被炒鱿鱼。 但不能接受被炒鱿鱼的同时还被索赔高额的补偿。 他打通了座机电话,嘟嘟嘟的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他先是练了练嗓子,然后演技爆发:“学姐,救命呀!” …… 薛寒泪正在忙,她是真的很忙。作为留学生之一,她负责很多关于留学生的相关事宜,衣食住行上课娱乐。 作为三年级生,薛寒泪的学业方面算不上特别上心。但及格毕业证学位证肯定没什么大问题,相较于云无心对社交的毫不关心冷漠态度,薛寒泪无疑是交际花那一类,她可能不是人群里最靓的妞。但出现在哪里一定都会成为焦点之一,这源于她八面玲珑的社交能力,果敢的行动力,以及什么都能搞来的广阔人脉。 哪怕是在瀛洲,她的人脉似乎都能通过自己背后的家族延伸开来,只要你开口,她答应了,什么样的夸张要求都能满足,什么东西都能给你整过来。 过去有个留学生在瀛洲生病,没能抢救过来,家里人不想要火葬,必须把遗体送回明国,可恰逢灰潮封锁,根本不行,而尸体放三个月一定会臭掉。 最后由薛寒泪出手帮忙,通过一番运作,把尸体在七天之内送回了老家入土为安,还挺风光,瑞兽扶棺。 这仅仅是个例之一。 她帮过很多人的忙,也不介意给一些人帮帮小忙。至于大忙的话,总得付出点代价,各取所需。 很多人都欠下她的人情,留学生也好、瀛洲人也好,相处久了,都觉得薛寒泪是个很有能力的实诚人。 她有能力会办事,与任何人都能融洽和谐的共存。所以非常值得相交,即便这种利益交互上少了点真诚。 而薛寒泪喜欢云无心的地方就在于,她们认识了两年多时间,云无心从未主动开口让她帮忙,哪怕一次。 或许是仙家并不需要吧? 越是如此,薛寒泪的内心越是如同猫儿挠搔似的,更加好奇云无心清冷外表孤高气质下到底藏着什么欲望。 久而久之,她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云姑娘的颜狗。 云无心对薛寒泪的评价就是「待价而沽」,听着不像是好话,仿佛只要价钱合适,她随时会把自己卖了。 这对组合起初看怎么都不和谐,时间久了反而觉得无比相称。 薛寒泪这边也有事忙着,接到江木电话之后听到他哭喊着,还以为他是走在半路遇到基头四了呢。 “小问题,之后找人修一下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一个大男人哭的和小姑娘似的,不害臊?” “我小时候假哭骗我亲妈经常这么干……谢谢学姐啊。” “不客气,但我不是你亲妈!你这个月工资没了,你搭档的工资也要扣一半。” “不要啊学姐!我等着这点钱约会呢!直接扣光我还不如打电话给老板娘主动认错。” “你可以打,这不过是浪费电话费,要不我给你整点水泥砖块,你自己把那块修上也可以,一天内搞得定,可以不扣你工资。” “那还是算了,我不想打灰。”江木小声说:“能不能,下个月再扣?” 薛寒泪挑眉:“我也警告过你们大一新生,年纪轻轻的不要想着谈恋爱,别想着留在舒适圈里,都不听劝,这时候就去招惹瀛洲的姑娘了?明国男女比例三比七,你们怎么不为国家考虑考虑!” 江木说:“不是瀛洲姑娘啊……” “和男人?那岂不是更糟糕!噫,你好脏啊。” “呸,我取向正常的!我不是陶公,不好采菊。”江木手忙脚乱的解释:“而且她也不是人。” “……” “学姐?” “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想跨越种族甚至生死。算了,你好自为之,等你死了,我可以安排专业团队送你回家乡,九龙抬棺没有。但五龙抬棺可以有,保证你走的风风光光。” “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江木打断道:“学姐!我有一个朋友,他想进龙樱俱乐部。” “你说的这个朋友……” “他姓白!白维!” “哦?”薛寒泪挑起眉毛,露出玩味的笑容:“让他自己来找我。” 嘟嘟嘟……江木愣住。 “不是说不认识吗?” 第两百二十一章 琴柳感 国际外交关系上存在一种共识。一旦两国建交,理应开放港口,互相设立关税,也必须在对方的领土上设立大使馆,一般会设置在首都城市内,作为外交代表机关。 即便两国之间断交了,虽然一定会撤下大使馆,但不一定会撤下领事馆。 外交大使也代表着国家的颜面,是非常重要的职位。 同样的,大使馆也相当于该国的飞地,进入之后就受到该国律法的制约和庇护。 这种重要的地方自然受到相当严格的看护。 在相当平和的瀛洲,各国的大使馆倒是不用担心突然天上落下来几枚炮弹或者飞机空袭。 幕府安稳治世,对于某些风雨飘摇的小国来说,这里反而更像是世外桃源的避难所。 整个人类世界能数的上来的大国加起来也就五个。 万妖国、明国、同盟国、圣教国,以及四海集团。 四海集团,名义上是公司。但实际上它的体制是无限趋近于自治国,具有任何称之为国的要素。 拥有种族单一的国民,广袤丰饶的海洋国土以及统一的语言、文化。 在这五者之中,唯独只有四海集团不设置任何领事馆和大使馆。 龙族唯一聚集数量较多的地方在北欧以及明国。 而明国内陆的龙族,那又是一笔难以算清的糊涂账,都说不准到底算明国的龙,还是算作四海的龙。 如今国际局势处于相对稳定阶段,同盟国圣教国互削几百年到现在都是眼红脖子粗,而明国稳坐钓鱼台,也就时不时对着大寒半岛放两炮响的,其他时候都如同老爷子的尘世闲游; 唯独国力不断衰弱的便是帝星陨落之后的万妖国了,诸侯四起,内乱数十年,民生艰难,百业凋敝,很多来自万妖国的特产早已无法进货。 即便如此,万妖国设置在各地的大使馆和领事馆仍然正常的工作着。 虽然诸侯内乱军阀割裂,但尚未闹腾到东汉末年分三国的地步。一旦国家政权彻底分裂,各自加冕为帝就必然会给了外部力量介入的空间。 所以至今为止的瀛洲大使只有一位。 但尴尬也就尴尬在这里。 大使是谁指派的? 是妖皇指派的,忠于万妖国的皇室。 但妖皇呢? 没了。 下一任妖皇是谁? 不造啊。 那大使该对哪一位有可能加冕为皇的诸侯宣誓忠诚呢? 全看国内局势的变化,目前就处于观望期。 万妖国的大使是一只重明鸟,以前做过妖皇的近侍,也曾是上阵伤敌的将领,后来卸甲捡笔,成了一个文官,它来到瀛洲之后,迅速融入了瀛洲的文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瀛洲名字叫博贺雅。 他和前两任的幕府将军关系都不错,他作为一国大使,说话好听也博闻强记,察言观色的能力不错,时不时会被请过去喝茶听曲什么的,上百年前的瀛洲算是较为贫穷,要什么都没有的。 但自从万妖国内局势变化,新任将军上台,他就被逐渐冷处理了,也迅速变得低调起来。 重明鸟做了这么多年大使,主要靠的不仅仅是个人能力,还有背后的后台足够赢。 但帝星陨落,它的后台也就随之垮塌,万妖国皇室势微,他起初也想过四处奔走为皇室效命。 但小小瀛洲没办法干扰万妖国内的局势,而明国对此始终袖手旁观,这或许也跟明国的万妖国大使的不作为有关,或许也是明国人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有关。 ——只要不往家里炸,管它往哪放烟花。 并不算很长久的努力后,它逐渐从一个保皇派变成了中立派。 如今的妖皇膝下只有一名皇女和一名幼子,皇女名义上摄政。但大部分的诸侯都打着睡公主然后顺理成章加冕为妖皇的念头,这也是绝大部分元老可接受的结果。毕竟这样一来,妖皇血脉也算流传下去了,再过一代只要皇女的后代继承了妖皇,那还不是一样? 问题就在于,机会就一次,押谁。 这群在外大使的心态就像是看球赛的赌徒,不着急一口气押宝,想着等总决赛再押个满赢。 博贺雅深入简出快有十多年时间了,他除了少部分的聚会之外,长时间就待在大使馆内。 面对任何国内诸侯派遣的说客,他始终都是打打太极拳,然后继续保持观望的态度。 在外养尊处优很多年,实际上它早已快忘记了万妖国内的情况,只是看向江户的霓虹灯火。反而也生不出回去的念头,如今的万妖国未必能有此处繁华。 它可是亲眼看着这里起高楼的大使,一看便是百多年。 他今天难得喝了一些酒,宴了几名宾客。 来到书房,他突然注意到门窗是被打开的,十二月份的冷风吹进来,他面部燥热被冷风一吹,顿时有些清醒。 旋即书房的门也闭合上了。 “来者是何?”博贺雅的确是老了,它在和平地方停留太久,身子骨大不如前,反应也迟钝了许多,直至感受到了空气陌生的妖气才意识到不对。但这里是大使馆,寻常的妖族可不会这般鲁莽的进来。 他眼神一动,心底已然有了计较,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打扰了,大使。”头戴卫衣的女子走近,摘下了卫衣兜帽:“我是万妖国民。” “既是国民就该懂规矩,为什么要这么擅自闯进来?”博贺雅面色不动,不怒斥而是摆出疑问。 “我自有苦衷。”女子说:“我来这儿是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好说。”博贺雅说:“你身份也不说,反而来提条件,这是威胁还是请求?” “仍由想象。”她说:“倘若不是走投无门,我也不会来耽搁大使的宝贵时间。” “呵……你说。”博贺雅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倒下后,给自己倒了杯醒酒茶。 “我想回万妖国,请大使帮忙。” “现在灰潮封锁海域,我如何能送你回去?” “我相信您有办法。” “你高看我了,说的好听是万妖国大使。但如今我和被流放的囚徒有什么区别?都是不得自由。” 博贺雅深深叹息:“我若是走出大使馆,指不定何时就死于背后中枪的「自杀」,然后立刻就有新的大使派来接管所有事宜,我也是自身难保。” “所以才要快一些结束国内的动荡?各公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讨伐,掀起国内的战乱,不义之战何止百千场?死掉的族人那么多,我们已经经受不起更多灾难了。” 女子嗓音哀伤:“远在千里之外,大使您有没有听到孩子们的悲鸣?你有没有感受到,城市在燃烧中分崩离析; 你不曾注意到阴谋得逞者正在狞笑;您有没有想过,朋友已不再是朋友,家园不再是家园……” “你说这些我都懂,但大义又有什么作用呢?”博贺雅冷冷道:“你能去结束战争?就凭你一人么?你是专诸还是聂政?杀的了穷奇公?刺的了相柳氏么!” “我做不到。”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但即便做不到,我也打算回去,至少我应该死在家乡,请大使帮我……您在外这么多年,人脉甚广,偷渡的事难不倒你。” “抱歉,我无能为力。”博贺雅冷淡道:“走吧。” “好。”她不动声色的说:“我换个请求,至少希望您把龙族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四海集团么?它们的价格你承受得起?”博贺雅以手扶额:“活着不好,偏偏想着回去送死。” “我已经走到这里了,距离家园只有少许距离。” “也罢……”博贺雅松了口。 “大使愿意帮忙了?” “我可以帮忙,但……”重明鸟睁开眼睛,视线里尽是一片冷漠无情:“不是帮你去送死,而是教人将你的尸体给捎回去。” 他的手指敲打桌案,不知不觉变成了金属敲击木头的声响:“我给过你时间和机会了,我让你快走,但你非不听……你以为自己的踪迹没人知道么?倘若你早一天来我都可以帮你,但你来的太迟了!” 女子一瞬间觉得很意外,但又觉得合情合理,这片国土上,没有谁是她的友方,包括眼前的重明鸟。 “你知道我会来……” “祂们知道。”博贺雅嗓音渐渐变质,变得无奈变得阴冷,心肠渐如铁石:“投降吧,白泽女!死在我的手里不会有太多痛苦,好过被他们擒下,落得生不如死!” 第二二二章 莫要怪我 束手就擒就意味着等死。 她自然不会乖乖答应。 死也要死在家乡。 她当即撞向玻璃窗,原本脚下的空间突然扭曲了一秒。 重明鸟又名重瞳鸟,天生重瞳。 在万妖国中,重明鸟也同样稀有,它的双目注视之处可扭曲空间。虽然做不到空间穿梭,但仅仅只是扭曲空间就能轻易将物质碾碎,无视物质本体的强度。 白泽女也非常清楚重明鸟的双瞳可以扭曲空间,踢翻了桌椅,遮住视线,让桌椅代替自己被扭曲折断,随后迅速将茶几上的杂物都砸来,抓起纸张洒落。 它的眼睛虽然很厉害,但没有透视的能力,并不是贯穿伤害。 书页被重瞳扭曲化作无数碎片,宛若纷纷扰扰洒落的雪花,碎片之间,一把利剑刺向博贺雅的眉心,紧接着被他的手指并拢夹住,只在眉心留下浅浅的一道红痕。 一言不合便开始厮杀,而且是下了死手。 万妖国的妖族们其实很适应这种厮杀的生活,妖族的寿命。有的很短,有的很长,平均寿命反而比正常人还要低一些,获得很久的妖族基本上都经历过太多次的战斗和杀戮,诸侯之间的冲突从来不少。 “白泽不是擅长厮杀的妖……以你的能耐赢不了我。” 重明鸟盯着咫尺之外的白泽女,扭曲的空间已经在卷曲了她的衣角。 “我当然知道,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么?”她反问。 下一刻她的身上爆出魔法的波动。 欧罗巴的术法体系已经深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是巨大的内部驱动力,如同一个个精密的细小齿轮。 一种神秘体系的移植是南橘北枳。但在深入学习之后,仍然有某些天才能做到跨体系的支配。 而术法的好处就在于它对于绝大部分的妖族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即便是重明鸟看到了术法勾勒的圆弧光芒,第一反应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换在欧罗巴,是个初中文凭都知道这一招名为「太阳拳」。 因为每个初一学生都会在实战课上被老师用这一招阴过。据说是从导师传下来,因为太过于经典被编写入了教科书,几百年了仍然为人津津乐道。 对于崇尚实战主义武德充沛的同盟国而言,太阳拳、沙暴掌什么的根本不算邪道魔法,是可以写进教科书里的经典「视线击杀」的一环术法,说这几招太脏太卑鄙的往往都会被当做煞笔。 因为战场厮杀不是贵族决斗,有这个想法的要么已经在太阳拳下灰飞烟灭,要么应该塞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许多著名的法师都钻研过太阳拳,开发出了很多个不同版本,只因为导师曾经有过一句话。 ——这一招只是太阳拳的初级版本,还有一个终极版本的太阳拳,能瞬间移平一座城市。 几百年来的法师对此深信不疑,但没人练出来。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因为终极的太阳拳约等于核弹。 法师的终极奥义藏在科学里。 重明鸟是要用眼睛瞪人才能发动本命神通,被太阳拳晃了眼睛,当即找不到东南西北。 白泽女揣在他的身上,抽回剑锋,犹豫一秒,最后没有落剑将对方斩杀。 一是没有绝对把握,担心耽误时间; 二是杀了也没有意义,于糟糕局势毫无帮助。 “你不能走!”博贺雅喊道:“想走,就得给我一剑!” “好!” 她挥剑一斩,博贺雅身上鲜血涌出,他颓然倒地,双眼恢复少许视力,只看见一人从楼上跃的背影。 万妖国大使捂着伤口,血流不止,这一刀不轻,他起码要在病床上躺一段时间。 倒是可以尽量再拖延一些时间。 可对她而言,这一剑算是彻底断了退路。 外国大使受伤,瀛洲一定会下令搜捕,落入瀛洲之手,在牢狱中待着,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但她在整个瀛洲已经无处可去,只能躲藏在暗处。 若是想要离开,就必须藏身到灰潮散去,寻个办法偷渡,可当全球海运重开,届时已是明年二月。 等到那时候,回不回去也没有区别了,白泽小国必然被一方诸侯所攻破。 “家破人亡,唯己独活。” “不如一死。” 博贺雅躺在冰凉的地面:“白泽公,莫怪我。” 门后传来脚步声,万妖国大使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 …… “敦敦。” “小姐你回来了。” “跑。”女子说:“立刻。” “现在么?” “快!” 敦敦不再维持原本的模样,直接身体膨胀了一圈,衣服都被撕裂了,变成一头两米多高的食铁兽,看上去毛毛茸茸憨态可掬,随着它四足落地,将女子扛起放在后背旋即开始狂奔。 食铁兽的奔跑速度并不算慢,但很平稳。 白泽女的卫衣被风吹开,露出翠绿色的长发。 她抬起头,看向异国他乡的风与月,满眼的风景都显得无比陌生。 接下来该怎么办? 追兵很快就会来,自己留下了痕迹和妖气,往后只能在这篇人治的国度里东躲西藏。 即便侥幸躲过去,也是没办法离开这个岛国。 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手头甚至没有货币,没有人接济,过去认识的人脉如今没有能用得上的,一个个全部成了告密者,只要自己联系上,或许很快就会成为对方手里的生意资料。 此时的她觉得分外的迷茫,这股迷茫的无助感压倒了其他。甚至让她觉得随时可能紧随而来的万妖国探子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 倘若去自首呢? 她不由得这么想,如果去自首。哪怕下场是落入牢狱,至少能保证食宿和安全,只是短时间内再无归乡的可能。 但至少比起死在这里更好。若是死在这里,连牺牲都不算,只是死的卑微罢了。 软弱的念头复现,但迅速被掐灭掉,还没到该绝望的时候,她还想再挣扎多一会儿。 虽然已经不知道前路在哪,但…… 再等一等吧。 等到该真正绝望的时候。 …… 瀛洲冷夜肃杀熊猫夜奔。 同盟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白维又一次穿过灵界海洋来到郁金香。 距离校庆日越来越近,隔着距离也能够感受到热火朝天的气氛。 他虽是东方人,但其实内心更亲近欧罗巴的同盟,或许是因为视点的不同吧。 结构阶级僵化的瀛洲,虽然迎来了一波科技革命的技术腾飞而给社会注入了新鲜的活力热血。但就像是给死气沉沉的湖注入了源头活水,治标但不治本。 同盟国本身的阶级流动性很高。虽然藏着各式各样的隐形壁垒,但强敌在侧,几百年来也不曾有过放松的机会,想要获得超人一等的地位和特权就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支撑更多的义务,同盟国没有贵族却有封号,封号的持有者往往都经历过常人所不能及的苦痛,绝非靠着简单的「世袭」就能得来。 如果本身是个废柴,即便家长留下了足够的财富,也未必守得住……这也是朱娜赛尔维瑟如此执意培育朱蒂的理由之一。 在她的手里,赛尔维瑟家族实际上已经衰弱了许多,整天喊废物那么顺口,实际上自己也是个废物……什么希尔瓦娜斯。 白维睁开眼睛,意识回到熟悉的地方,唉,真熟悉啊……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女子校舍的福利剧情,更衣人偶,妙啊—— 非礼勿视,非礼勿……嗯?等等……这个大小好像不对。 白维抬眼一看镜面里的女子,顿时意识到违和感在哪了。 怎么是你? 坏了,上错身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白维啊白维,你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了 上错身这种事,白维也是第一次碰到。 理论上,他是不能随意上别人的身的。 只有精神力饱满充足,譬如缪雪儿这类女巫和龙裔的混血,其他的……甚至阿莲娜都差了一点。 然后白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哦,我已经取回了一部分的黄金权能了。 虽然只有一丢丢。 但是它带来的变化显而易见,神秘度的提升,再加上他仅仅通过精神力就能干涉现实。 这意味着白维并不是鬼上身。而是借用对方作为锚点和媒介,让自己的思念体出现在遥远的同盟。 换而言之,他和缪雪儿的强绑定关系虽然还存在,但没有之前那么高的优先度了。 白维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深紫色长发的女孩对着镜面挑选着衣服,不由得烦恼起来。 朱蒂ꔷ赛尔维瑟。 他不讨厌这小姑娘,但也真的不太熟。 和缪雪儿习惯了,偷窥……嗯咳,观察她的日常生活都成了习惯,可突然换了个人,会觉得非常不适应。 而且和缪雪儿这个村姑不一样,朱蒂是个时尚漂亮的成熟女孩。 就当自己不存在吧。 白维选择保持缄默,自己下次别连线错人……阿维啊阿维,你不能这么堕落下去了,堂堂帝王,何至于沦落为一个偷窥狂乎? 但是他觉得错不在自己,而是完全没意识到,这就好比拉妮法师塔的上下两个传送点几乎重叠放在一块了,谁知道顺手一点就点错了。 然而很快白维就真香了。 他发现偶尔换个视角也不错,朱蒂是三年级生,课程比缪雪儿的一年级要高不少,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白维比较感兴趣的,三年级生也能更直接深入的参与郁金香的学院活动,大部分一年级生都不知道干些什么。 但三年级生里几乎没有谁会闲着没事做,没事也会主动找事然后给更多人添麻烦,于是大家都有更多的事做了。 朱蒂已经从家里搬出去,来到学校的宿舍居住,白维看到她写在日历上的计划,是有预计在一个月之内把弟弟也接出来。然后在校外租赁房屋生活,为此她还要去赚取生活费。 学费和学杂费不用担心,必须家长来出,这有硬性规定。 由此来看,她的心理状态已经恢复了,变得非常健康,对未来也不再抱有悲观态度。 这很好。 白维缄默却满意朱蒂的积极变化,在这方面她比缪雪儿优秀多了,有着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渴求变化并且主动寻求变化。 而村姑的懒散和自卑性格短时间内实在改不了,得把她推到舞台上,才能让她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不能再靠黑框眼镜麻花辫退化成幼年期数码宝贝了。 阿莲娜以前对缪雪儿的那一套大抵并不是什么PUA。而是她下意识的意识到不这么做,这村姑不太可能改变,只是手段太强硬反而迎来了反弹。 顺其自然吧。 …… 朱蒂在课堂上认真听讲,她虽然不是品学兼优,但成绩一向优越,教授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可惜。可惜她的人品不太好,但也没有走到厌恶的层次。 在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大学生都在实战课程上互相暴打彼此甚至会把脑浆打出来的同盟国里,她还称不上是恶役女反派。 时间过去还没有几天时间,朱蒂的风评没有太多好转,她也没想着和其他人交朋友。 因为太忙了,光是准备学业、配合骑士团后续调查,再加上考虑打工和看租赁屋的事就让她几乎闲暇时间都被占光,更重要的还是即将到来的联谊赛,她已经报上名了,需要调整状态参赛。 校庆持续三天时间,有各式各样的对抗项目,从团体到个人,参加可以获得积分,之后到联谊赛环节,每一名外校学生都自带多少积分,赢下就能获得对方的一半积分,输了就扣一半。 第一次参加联谊,她并不是种子选手。 其实相较于直接参赛,她更喜欢轻松一些,做个调节气氛的解说或者主持人。 但她的个人魅力不够,人际关系也不行,报名了也很快被刷下来。 午饭独自一人吃,她也没停下对笔记的整理,下午没有课程,直接一头扎进图书馆。 真是后天努力型。 缪雪儿和她比起来还是显得懒散了一些。 她沉浸在书本之中三个小时,白维也连带着观看了许多近百年发源改良的各种术法体系,这给了他一些灵感,可以用来改良和强化黄金的刻印。 学习使我快乐。 笃笃笃……朱蒂的桌子被人敲响,她停下笔尖:“采佩什。” “可以聊聊么?” 朱蒂收好笔记本,起身道:“可以,要去决斗场还是实技教室?”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阿莲娜示意她跟出来,图书室内不能大声喧哗。 来到图书馆外的阳台,风吹起两人的长发,深红和深紫,少许头发碰在一块,爆发出噼啪声。 不同属性的魔力触碰后会发生这种现象,这证明她们两人虽然说着没争斗的意思,但实际上都在堤防彼此。 白维跟着看戏,寻思着她们会不会打一架。 女人打架可有意思了。 “什么事,直说吧,我最近很忙。”朱蒂的语气随意,虽没有恶意,但也改不了过去习惯的口吻,不如面对缪雪儿时坦诚,或许是为了掩盖对阿莲娜的劣等感。 “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姨娘让我来找你的。”阿莲娜拉开几步,手掌扶着栏杆,按住随风乱飘的长发:“我代替她问你一声,需不需要长老会进行介入。” 血裔的数量稀少,全国的血裔不过两千多人,大多沾亲带故,长老会就是负责管理宗族的会议组织,相当于是村落里的村老会,执政官夏莎也是长老会推举出来的。 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年纪大的村老说话很管用,也非常擅长处理家庭纠纷,眼下阿莲娜的问询,也就是夏莎在提醒朱蒂,遇到麻烦可以找长老会介入。 “暂时还不用。”朱蒂没把话说死。 “当断则断。” “如果你也有爱你如狂的母亲,你就知道我此时心情的复杂了,我想要自由,不代表我想失去她的爱。” 阿莲娜没计较绵里藏针的这句话,继续说:“姨娘还说,如果你坚持独立,她可以提供给你一笔无偿捐款,保证你和你弟弟的日常生活,这是从长老会管理的血裔的公共财产里挪出来的资金。” 公共财产指的是长老会管理的死去无人继承的血裔的财产,专门用来应对血裔内部的各种事项,譬如无人扶养的孤儿,没人赡养的老者等等。 “我倒是把这个忘记了。”朱蒂点点头:“我回头会申请的,长老会的网址我记得。” 阿莲娜挑眉:“我还以为你会不接受呢。” “打工很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学一些多练一练,我是个学生,就不必逞强假装是个社会的成年人。” 朱蒂望着晴空,又接上了一句自言自语:“就当是为了……我不想让那个人失望。” 阿莲娜:“那个人?” 朱蒂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和你无关呢。” 一直保持云淡风轻的阿莲娜这次居然有些不爽。因为朱蒂的表情看上去既轻佻又满足。 和缪雪儿时而露出的窃喜表情一样,教她有些微妙的不爽。 “另一件事是什么?” “我私人的事。”阿莲娜松开手,面朝向朱蒂:“朝露,你记得吗?” “那个万妖国来的留学生,据说是某位大公的女儿,是位公主。”朱蒂对她的印象不深刻:“她不是赶在灰潮前回国了么,而且我和她不熟悉。” “她乘坐的船只失踪了……可能不是意外。” “唔……”朱蒂沉思:“这涉及到万妖国内部斗争吧。不过那便是东方,和欧罗巴关系不大,你对我说这个是做什么?让我去做恶人,告诉缪雪儿ꔷ霍普这个消息?” “要说我自己会说,观赏缪雪儿落泪的模样是我的专利。”阿莲娜挑眉:“我是希望你能瞒住这个消息。” “不用你说,我也懒得去做这种事。”朱蒂哼了声:“你不告诉我,我也根本不会知道。” “但有其他人知道。”阿莲娜说:“你看了联谊赛的来者名单了么?” “还没有。” “郁金香此次联谊大学是蓝菖蒲,其中也有来自万妖国的留学生,是穷奇公的子嗣……显然来者不善。” 第两百二十四章 蓝菖蒲 “我希望你来对付他。”阿莲娜直言不讳。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没什么胜算么?” “我的参赛次序已经提前定下了。”阿莲娜双手抱胸:“我是担任前锋的,而对方大概率会是中锋,你主动申请和它对上,大概没有人会反对。” 朱蒂没有应承下来,说实话,在比赛里对上谁都无所谓,为了赢下比赛做点小动作也属于可以理解的范畴。 但阿莲娜的要求多少都有些唐突和奇怪。 “为什么?” “我刚刚解释过了。” “不是,我是说,为什么要对付它,穷奇子嗣……” “它叫迟玄。” “叫什么我不在意,万妖国和同盟隔着一座海洋,彼此无法干涉,你为什么要我去应付他?是为了朝露,你明明很讨厌那位白泽公主。” “讨厌归讨厌,但她倘若不能活着回来见我,我心底反而像是缺了点什么。”阿莲娜说:“而且我不希望让缪雪儿对上迟玄。” “哦?” “穷奇生性残暴嗜杀为乐,它会吞噬负面情绪而增长力量,和它交手过的人很多,其中好些人都留下了较强的心理阴影,以缪雪儿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和它对上。” “霍普本就没什么机会参赛吧?” “她会参赛的,已经报名且通过预选了。” “你还真是完全不遮掩,她上不可以,我上就可以?我被打伤打出心理阴影,谁来付我医药费?”朱蒂嘲讽道:“你这友谊真昂贵啊,用别人的血泪来维持。” “医药费的话,刚刚已经提前付了。” 朱蒂哑然,她顿了顿:“之前说的无偿捐款就是医药费?” “不是。”阿莲娜否认:“别乱说。” “那如果我拒绝呢。” “捐款还是会给的,就是额度会压缩的紧一些,不够你每个月顿顿吃龙虾大餐。”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三十六度的小嘴是怎么说出这样冰冷的话,你心太脏了吧。” “谢谢夸赞,而且我是认为,对付你可能用点强硬措施会更好。否则你即便配合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阿莲娜做了个掌握的手势:“现在能抓住你的软肋,且让我卑鄙一次吧。” “啧……”朱蒂不爽道:“我本打算直接打首席战。” “轮不到你来。” “至少也会是个压轴的。”阿莲娜哼道:“我很想跟顶尖的同龄学子交手一次。” “上去自取其辱么?”阿莲娜平淡道:“我建议你去拿一下联谊赛的选手资料回来,这次蓝菖蒲派遣来的队伍一共七人,其中有足足三名留学生,包括这次蓝菖蒲的首席。” “哦?首席难道是那个迟玄。” “不是,迟玄的排名只在中游。”阿莲娜严肃道:“首席是个明国人……而蓝菖蒲的水平,在剑花联盟中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校,郁金香属于一流末等,而蓝菖蒲保三争二。” 排名第一的自然是同盟首都香榭的皓月大学。 朱蒂更加感兴趣了:“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想要跟这个首席交手一次。” “等有机会再说吧,这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阿莲娜的态度明确,联谊赛是公事,穷奇子嗣是私事,她于公于私都希望朱蒂能接下中锋职位。 “也不是不行。”朱蒂像个羞羞答答的小姑娘第一次进洞房,态度突然暧昧,欲绝还迎。 阿莲娜被她做作的语气恶心到了,摸了摸臂膀的鸡皮疙瘩:“你是想提出什么要求?” “简单啊——” 朱蒂话音一落,手指绕着发丝。旋即一滴血染着紫色的发丝,落地化作一把匕首。 匕首被右腿扫出,越过十多米距离,飞向阿莲娜,但下一刻就被两只手指捏在手心。 “讨打?” “嗯呐!” …… 这次交手结果,是平手。 阿莲娜和朱蒂坐在医药室喝着真ꔷ血瓶补充损失的血液恢复伤势。 这次没有打出真火,反而验证了彼此的实力,有了几份动手打出的默契。 白维作为观战的第三方,更加能精准的评判她们的强项和弱点。 朱蒂比之前要强很多,并不是实力上突然间的突飞猛进。而是心境的变化,该说她是恢复了平常心,已经能够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底蕴,并且状态越来越好。 阿莲娜是稳定发挥,可圈可点。 白维感叹血裔虽然数量少,但很容易出现天才,她们从天赋上几乎能追平夏莎。但可惜的是平和年代,没有那么多的高手和磨刀石。 每一个江湖高手都是杀出来的,每一名功高盖主的将军都是用尸体堆砌的战功赫赫,踏脚石必不可杀,夏莎的鲜血公名号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难道在战火纷飞的帝国末期就没有过出类拔萃的血裔吗? 当然有……但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战死了,活下来的人成了开国功勋。 其实每一个时代都有东汉末年那般多数量的草莽英雄,只是没有时势到来,他们更多的是普通人,等时事到了,便揭竿而起自为英雄,而英雄之间互相杀戮互相践踏,最后一将功成,李自成当年也是被裁掉的驿卒呢…… 帝国末年的时代,是不缺少磨刀石的。遍地都是敌人,遍地都是强者,最终就打磨出了夏莎这类封号功勋,如今的时代已然没有这种条件了。 白维不由得开始回忆过往,他以前就想过重操旧业去做个老师也挺好。 教导的徒弟其实数量非常多,仔细教导的弟子多达五十人,而粗略教导过一次两次的人则是成百上千。 他记得以前van过的游戏里面的太公望说过一句话。 ——知道周文王是怎么击败纣王成就霸业的吗?不是靠他的武力和勇气,而是靠着他的一百个儿子!迦勒底有很多优秀的女性从者,只要她们都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等个十八年后,光是碾都能把对手碾死。 白维深以为然,但生孩子太久了,他等不起,而且生下来都有黄金大权也不好解释,而且过程不能不写,不写对不起自己,写出来对不起审核,只能忍痛放弃生孩子的选项,选择当个老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虽然是个处男,但也已经是经验丰富的单身老父亲了。 “这是资料。”阿莲娜走之前把整理好的资料档案留下来。 “现在就可以提前研究世界赛的对手了吗?” “?” “不懂就算了,你是不是平日都没有娱乐的。” “我也会听听音乐看看电视剧,别把我当做山顶洞人……你家里那么严格,居然还有时间娱乐。” “就是因为家里管得严,才学会了染发烫头吸烟通宵打游戏,家庭宽松,谁会把这种放纵作为娱乐方式?” “这倒也是。”阿莲娜的自由选择很多,除了某些事之外,夏莎很少干涉,她反而没有染上什么恶习。 朱蒂撕开另个血瓶包装,喝着血瓶也打开了资料。 联谊赛来的七个选手资料都有提前公布。但这个比公布的更加详细,包括擅长的术法体系、家庭情况、兴趣爱好、身高体重、交际圈子、评价级别……七个人里一共三个A级评价,其中迟玄是拿到了A+级别。 她草草看了几眼便略过,这资料是阿莲娜用过的。 所以里面还夹了另一张陌生的照片,和七个选手都不一样,就放在迟玄的资料同一页。 照片似乎是抓拍的,经过了修图后勉强成像。 朱蒂将照片翻到背面,看到上面写的文字:“朝露。” 她想起来了:“对,朝露公主……她是绿发么?真罕见,据说过去的森精灵就是绿发,但精灵可没有角。” 她若有所思:“采佩什该不会是在怀疑朝露的失踪和他有直接关联吧,我居然被卷进了这种麻烦事里……”她自觉没趣的翻页:“再看看蓝菖蒲的首席。” 漫不经心的翻页到末尾,其他人的资料都比较详细,而关于蓝菖蒲首席的资料只有薄薄一页纸。 看来调查的少的有限,还是个明国人。 朱蒂继续看,资料上写的是明国名字,她不认识,跟着一旁的拼音才勉强拼出来。 意韵……赤乌……西柚…… 白维看向电子档案上的正面照片,白发白肤白眸。 明国白玉京,天下谪仙人…… “云出岫!” 第两百二十五章 好看的内衣是献给魔鬼的贡品 “云出岫……” 白维不由自主的念出了这个名字,她是云无心的姐姐,也是他的旧时仇怨。 过去十八年的经历都是货真价实,近似于转世重生,只是苏醒的时间太迟了一些。 对白维而言,此生过去发生的很多事,他都尽可能当做是一件过去,不用记得太清楚。 可有些事到了眼前,才意识到其实内心还是藏着一处抹不平的褶皱,这根刺很难被拔掉。 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始终保持的虚无存在感也被打破了。 冷不丁的声音响起,朱蒂立刻一怔:“谁!” 医务室内空无一人,可刚刚的声音又近在咫尺。 仔细回忆,声音又那么清晰和熟悉,联想很快,一阵电光闪过脑海。 她立刻并拢了双腿,从散漫的大开大合变成乖巧的淑女坐姿,同时悄无声息的拉平了黑色丝袜上的皱痕。 她低声问:“是……魔鬼先生?” 魔鬼是缪雪儿说的,她是在试探。 她和缪雪儿交谈的时候,白维并不在场,不禁有些错愕。 转眼便立刻就猜测到她或许和缪雪儿有过交谈,搞不好是从对方的口中套了话。 毕竟仓鼠女孩的警惕性不够,一个称呼很容易就顺口说了出去。 白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这个称呼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有些违和感……” 朱蒂惊讶:“你真的在?” “不,其实我不在,我是你精神分裂后变出来的第二人格,只要你跟我交易四次,我就会彻底接管你的身体,而你的自我意识将会彻底消亡。” “我差点信了。”朱蒂掩住口鼻噗嗤一笑。 “你和缪雪儿接触过了,这么想调查我么?”白维又问。 “哎呀,原来您知道啊。”朱蒂解释道:“我只是想要道谢,没有别的意图。” “既然是冲着我来,就不必要对缪雪儿继续纠缠什么,和她无关。” “我不会找她的麻烦,我……会保密的。”朱蒂急忙说。 她的手指抓着袖口,神色紧张的很,像是犯了错后被训斥的小孩子。 是把我当做兴师问罪的了么? 白维自然看得出朱蒂没什么恶意,语气重了点是为了掩饰自己不小心暴露的尴尬。 朱蒂能有闲工夫一整天认真学习。如果真的有坏心思,哪还有时间在图书馆里沉迷,这图书馆又不是交界之地和黑魂世界的图书馆,能让人乐不思火。 但他也不知道怎么续下去对话,毕竟……不是很熟。 “魔鬼先生,你还在吗?” “不在,戳……罢了,有什么事?” “没事,就问问。”朱蒂随口一问:“你是什么时候在的?” “你换衣服的时候。” “哦,那也不久……嗯?不对啊?我今天中午没有换衣服啊?刚刚也没有换衣服。”朱蒂一怔。 “你早上起来换了。” 朱蒂迟缓的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抱着双手和胸口:“你你你……” “你是不是想骂我变态,偷窥你一整天居然还不说话?” “嗯……”朱蒂红着脸,第一次被外人看光。 “我看了,但只看了一点点,比起你,我更乐意看书。”白维说的也是实话,他也在补课和学习。 “……”她不说话了。 “生气了?” “生气了,但只生气了一点点。”朱蒂很快认命了,都被看光了还能怎么办:“和魔鬼抱怨也没意义。” “说的很对,你看的倒是挺开。”白维调侃:“看都看了,又不会掉块肉,就当是女菩萨肉身布施了。” “那谁看的不开呢?缪雪儿?” “小丫头,套我话?以为这招有用吗?” “那谁的身材更好一些?”朱蒂换了一种说法。 “她皮肤好腰细,你胸大腿长,姑且算是各有所长。但从前景来看,她的潜力不输给你,你得注意别下垂了,不过欧罗巴的白种人大概没这个烦恼吧。”白维给予锐评。 朱蒂摸了摸腰部:“我也有马甲线的。” “你注意的重点错了。” “对哦,魔鬼先生的确喜欢偷窥女生宿舍,是个变态呢。” “那我假设,女生宿舍的风景毫无保留的敞开,你是选择做个变态,还是做个变态都不如呢?” “我是女孩子,不知道这些事。”朱蒂轻哼,转眼间放下了资料书,有条不紊的和白维见招拆招了起来,相较于缪雪儿这位脚指甲涂指甲油的闷骚,她更加活泼和大方,情绪摆在明面上。 白维乐意交谈,朱蒂也几乎知无不言,她本就没什么可隐藏的,人生经历薄薄几页纸,自然和白维交谈也是没有太多顾忌,从偷窥聊到女生宿舍,从宿舍聊到学生关系,从学生关系聊到今天的上课内容,顺带复习互相问答了一遍,最后从课程内容聊到了联谊赛,聊了一个半小时,最后还是聊回了资料上。 “说起来……魔鬼先生认识这个人?” “认识,但谈不上熟悉。” “我和阿莲娜的交谈,魔鬼先生都听的清楚吧?” “是,但这和我无关,我也不乐意插手管你们学生的事。” “明明和缪雪儿相关呢,魔鬼先生真的完全不在乎?”朱蒂这句话不是试探,而是诧异和奇怪。 “你以为我和她是什么关系?父女么?我是魔鬼,有取有舍,她是个不错的交易对象。”白维故意摆出商贩重利的态度跟女孩划清界限。 “原来如此,那……交易对象再加一个,也可以吗?” “看你能出得起什么了,可你现在似乎没什么值得我索取的,所以我得考虑考虑。” “真遗憾。” “我其实有很多套不同内衣款式呢,今天这款算是比较老气的,还有几款更好看的。” “想看内衣,我可以去看维秘……你以为给魔鬼的贡品就是每天早上的更衣福利?” “难道不是吗?可缪雪儿也没上供什么吧,她只是个村姑,给得起别的什么吗?” “这是投资,前期不追求回报,后期垄断市场,看好了,生意是这么做的。” “我也是潜力股,为何不能投资?”朱蒂自信道:“她做得到,我也可以,甚至可以比她做得更好。” “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要不得。”白维说:“你现在还不算是优质客户。” “那么请问在哪里才能买得到这个优质客户的资格呢?”朱蒂认真了起来。 “至少你得……”白维翻动页面,停在云出岫的一页:“有赢下她的可能再说。” “只是可能?” “恐怕现在的你还没触及她的资格。” “她有这么强么?”朱蒂不怀疑白维的话,她这傻姑娘就是容易对亲近的人生出太强烈的信任感,吃过亏还打死不改。 但这句话也有些点燃她的斗志了,让她想要见识一下这位明国仙家的实力。 “时间差不多了。”白维说:“我要走了。” 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了,即将天色暗沉,朱蒂看了眼时间,祂们的交谈已经持续了两个钟头之久,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么久,她觉得时间过的好快,还希望再多一会儿,可惜又不能如愿,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和人毫无保留的交谈过了,放下心防、猜忌、偏见、敌视,仿佛认识很久的朋友敞开心扉的交谈。 不是抱怨也不是倾诉,而是谈话。谈些无所谓的小事,谈些无聊无趣的日常,只是这样就很沉迷了。 因为她没有能谈话的朋友和家人,缺失什么就渴求什么,这是人的共性。 “等等,魔鬼先生。”朱蒂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白维吐槽:“你就这么想要炫耀你的性感内衣吗?” “对呀。”朱蒂按着心口,说:“我要好好自满一下,和穿草莓内裤的缪雪儿绝对不一样!所以,至少一周来一次吧,我是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所以一周就一次就好了,可以吗?” 白维对她的内衣没兴趣,但他对于课程很感兴趣,法术体系数百年来推陈出新值得研究。 而且他也想要通过朱蒂的视角见识见识即将到来的联谊赛,以及蓝菖蒲的首席云出岫。 “我会考虑的。” 气息彻底消失不见,天色也彻底暗沉,医务室内只有朱蒂独自坐着。 她收拾好资料走出门外,喝了很多血,晚上也没了胃口吃饭,回到寝室仰面躺倒。 安静躺了一会儿,心情的余韵还停留在愉快的交谈之中,她从床铺上坐起,打开衣柜,只寥寥几种的款式。 “要多买些好看款式的内衣了……” 第两百二十六章 青翼 “敦敦,你还好吗?” “没事的…”黑白色的大熊蹲着,用舌头舔着肚子上的伤口:“我皮糙肉厚,一会儿就好了。” “抱歉,是我迟疑了。” “也不是小姐的错,那群追击的刺客太狡猾了,砸什么不好,把拉面摊砸了。” 敦敦捏着肚子上的肉,觉得自己都饿瘦了:“好饿,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能换钱的东西全部典当出去了,刚刚那两碗拉面已经是最后了。”她拧开水瓶冲洗着伤口:“这下真的没有钱了,而且没有证件也住不了旅馆……我应该多带些首饰,平日觉得是累赘,现在只恨自己没有四条手,每只手上都戴满戒指,出门也不怕没钱可用。” “我倒是不怕饿,但小姐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我没事,小伤。”白泽女摇头,拉了拉衣服,遮住后背伤口:“该转移了,等天亮后会稍微安全些。” “要去闹市区么?” “前几天可以去,但现在不行了。”她低沉的说:“我刺杀了万妖国大使,等于给了幕府一个耳光,瀛洲的人都想着将我们抓取立功。” 敦敦闷闷的问道:“可,接下来往哪里走呢?” 小姐也只是苦笑,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但不能离开江户,倘若离开江户。 虽然能够安全的避过风头,但必然会和龙樱断了联系,这种损失对她也是不可接受的。 现在说是山穷水尽也完全没错。 她想和龙樱谈判却没有渠道接触到它的老板娘,想让人引荐却被出卖了。 手头没有可用于交涉的筹码,也没学过瀛洲的语言,只能勉强通过懂明国话的人进行交流。 更是受到了来自瀛洲官方的抵制和通缉,还要面对暗中万妖国探子的追杀。 甚至连生活物资都没有,也没有购入物资的金钱……没有物资,真的不行。 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已经被刺客盯上了三次,两次险些要了她的性命。 万妖国的探子组织也和明国锦衣卫、带嘤的军情六处一样拥有一个响亮名头,叫做共翼会。 共翼会中,几乎都是有翼之妖方可加入,它们可日行百千里,速度快,无视大多地形来去自如。 这一高效的情报组织最初掌握在皇室手里,本该是堂堂保皇派。但妖皇陨落后,它迅速被拉拢腐化。 从中分裂出了,青翼,红翼、白翼、黑翼等多个不同组织,分别归属于不同的诸侯之下。 唯一的保皇派白翼会已经没有几个了,几乎名存实亡。 但仅剩的白羽海鸥们还是给白泽女带来了相当有价值的情报,告诉了她国内局势和该如何回去。 可惜最终没能活下来,一个都没有。 按照万妖国传统,海鸥们归于海葬。 她看向天边,天色已经接近破晓,驱散内心的迷茫……移动吧,走到下一处,希望能休息一会儿。 她是白泽,通万物之情,知鬼神之事,祛灾避凶对她而言是本能之事,有她在,万物便有福祉,可对付有心而来的追杀凶鸟,这种好运又能持续多久呢? …… 医院,病房。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跟来。”柳生霜月说:“不觉得会打扰我和小思联络感情么?” “你只会欺负她吧,我就不会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神宫寺咲伸出手:“抱一个?” 樱井思苦着小脸,柔柔弱弱的竖起一根手指:“就一下。” 云无心继续批改作业,并且评价道:“进步真快……她的天赋相当不错,说不定可以进入算术阁里。” “算术阁是什么?”神宫寺是唯一不知道的。 柳生霜月算是半个明国人,也是了解这部分常识。 “是明国最高级别的算术机构……自古以来对于算术就很着迷。据说最高级别的算术能够研究出日升月落、算清道明海潮涨落,这就是天机算术。” “天机算术已经是一种测算天机命运的手段。所以单独一两名算师也绝无可能完成。于是算术阁便应运而生,明国最有天赋的算术师们就会进入算阁之中,进行钻研算术。” “他们的研究成果会直接通过天机算术的形式表现出来,算术进步越快,天机算术就越能进一步补全。” “上一次天机算术发动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这是明国的一种底蕴储备,战略武器一般不会用。” 云无心继续补充。 “但它的的确确是测算到了五百年前欧罗巴盛极一时的帝国的毁灭,也测算到了末代帝王之死。” “测算到了三百年天星尽摇带来的变化,也测算到了千禧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会有神秘复苏。” “因此所有算术家都相信只要天机算术运转,所有的生死命运都能被预知预演。” 神宫寺咲托着腮帮:“这么好的东西,瀛洲为什么不能整一个呢?” 薛寒泪喝着奶茶被抢到了,翻着白眼:“想得真美,这个连四海集团都造不起,小小瀛洲……” “你看不起瀛洲吗?” “就是看不起!怎么了?你瀛洲有什么比我大明强的,我大明武德充沛!” “生育率!男女比例!” “你赢了。” 明国男女比例的确是血崩,连带着生育率也血崩,瀛洲当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但这是比烂嘛。 几个女人一台戏,柳生霜月坐在樱井思的附近,问了句:“你的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进入十二月份了,但还是很健康。”樱井思点头说。 柳生霜月想要伸出手,摸摸头表示一些亲近。但伸出手又放下了,她仍是不太习惯。 可作为年长者总要表现的更成熟些,她强迫自己很快的点了一下樱井思的头发:“那我就放心了。” 她的手速很快,就像是打开游戏后的舰长、博士、指挥官飞快的在屏幕上哒哒哒的按过宿舍里游戏角色的脑袋,就算是互动过了……那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点名。 樱井思:“?” 突然拍我一下做什么,是有蚊子吗? 樱井思左等右等,等到姑娘们要去上课了,却没见到来人,局促的问:“叔叔今天没来吗?” “兄长去上班了。” “哦?上班?”薛寒泪凑过来:“他居然上班的么?不是你包养?” “我很乐意!”柳生霜月郑重强调了一句:“可兄长不乐意。” “男子汉当如是,岂能吃软饭?”云无心表示赞同。 “他喜欢吃软饭,只是不喜欢吃窝边的软饭。”神宫寺咲打了哈欠,雍容的伸了个懒腰:“好像我们当中就没有谁是缺钱用的吧。” “我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云无心说,仙家讲究清静无忧,财富是烦恼之源。 “我家里存款几个E。”柳生霜月夸张了一些。 “我只是有些小钱而已。”薛寒泪耸了耸肩膀。 “真奇怪啊,为什么不吃软饭呢?软饭不香吗?”神宫寺咲觉得不可思议:“还得自己去道场打工。” 四人下了公交车后散开。 薛寒泪挑眉,笑容意味深长:“他居然是困于金钱吗?明明身边这么多金山银矿却不挖,有趣的男人。” 云无心问:“对他有兴趣了?” “一直有。”薛寒泪说:“只是没找到他的弱点,会觉得他跟你一样,没什么破绽。” “你还是一如既往,像一头母狮子。”云无心眼里的薛寒泪就像一只母狮子,喜欢蹲伏在草丛里观察猎物,找寻对方的弱点,享受掌控全局的过程。 “我也是会失手的,譬如你咯,总是一副让我捉摸不透的样子。”薛寒泪抛了个wink:“对付这样的人,我总要谨慎一些。而那位白维也是同样的人,我觉得他心里有恨有怒,但他仿佛没有自觉,真奇怪啊。” 云无心提醒:“莫要玩火,容易过火,过犹不及。” “放心,我不会主动出手,除非嘛……对方自己送过来。”薛寒泪眨眼。 “死性不改。”仙家不想多说。 薛寒泪换了个话题,有些突兀的问:“无心,几天后我这儿有个宴会,你要一起来么?” “可以。” “你要记得穿男装哦,宴会有规定需要一男一女,我缺的是男伴。” “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 “裹胸布太闷。”云无心说:“你找别人吧,譬如某个被金钱所困的没有弱点的男人。” …… 时间如同被派蒙魔神的手指拨动,快速流转,眨眼已至傍晚。 数道黑影停留在河岸桥洞下,看着留下的血迹和掉落的黑白毛发。 “追!” 青翼之鸟飞过天穹,双眼如同高速变焦摄像头俯瞰大地。 让我们去猎杀那些陷入黑暗中的妖吧。 今晚,猎个痛快! 第二百二十七章 踏马熊的力量! 白泽女靠在一处庭院之下,闭目休憩。 得亏了江户和新东京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很多地方拆了重建,也导致了许多居民被决定拆迁而空出了房屋,反而给她腾出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早在决定回去的时候,她就猜想到会有如今的境遇,说后悔,其实也是不恰当的。 只是在背对着敦敦的时候,她也会流露出软弱的神情。 去过明国,看过同盟,在来到这瀛洲,一派平和气氛。 她喜欢明国的江南烟雨,喜欢那股沉淀千百年的历史底蕴,喜欢那里的亭台楼阁和壮阔山河。 她也喜欢同盟国的包容,希望那种自己开创时代的自信,喜欢那里的神奇造物和百类物种。 她或许也是喜欢瀛洲的,虽然是匆匆一看,但哪怕是这座岛国也有着难以想象的繁华城市。 偏偏她的家乡,她的祖国,没有这份安宁,仍然在战火纷飞,每天都在死人。 是啊,那毕竟是战争啊。 她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博贺雅说的是对的,她就不该回来。 这种级别的军事斗争是不可能被她干涉和动摇的,战争是政治的延伸,也是矛盾无可调和后的必然结果。 她何尝不清楚。 只是内心知道是一回事,该怎么做那又是另一回事。 她或许仅仅是不想成为一个笑话,漂泊在外十年不归,家乡已换了天地。 种种想法从内心流淌而过,最后她还是得藏在无人居住的待拆废屋里忍着伤口疼痛。 回去之后会如何,都不是她所能想到所能改变的,她能做的就是回去等死。可哪怕是等死,在这里死,还是回去死,意义都截然不同。 她还是睡着了,疲惫的睡着了,呼吸虚弱而轻微。 但守在门外的食铁兽没有。 敦敦望着在睡梦中仍然因疼痛而皱眉的小姐,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对不起,小姐。” “我要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 白维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教了一下午的课程,玉子小姐也不知道从哪里拉过来一批新的学员,似乎都是附近的女子。 有十七八岁的大学生(这个时代大多是上学偏早),也有二十岁以上的职业女性和家庭主妇。 这里有个小插曲,此地是新建的餐饮中心。因为这个时代新东京建设很快,各种店铺如雨后春笋冒出来,同时也不会很在意旁边是什么,同一层楼,第一层夜总会,第二层搞不好就是买内衣的。所以这里的店铺颇为鱼龙混杂,顾客、工作人员也同样如此。 白维几次路过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一些醉酒的男人会对居酒屋员工动手动脚,因为附近好几个夜总会。 霓虹人是有着换地方喝酒,从一家喝到另一家的习惯的,喝醉了后便沾染了许多匪气。 他只是顺手给一些人醒醒酒,把十几个来喝酒的混子放倒后物理催吐,又扒光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跳水清醒一下脑袋,完事后就把这群人放回去了。 之后其中有些人悔改后来到和泉道场想要拜师学艺。作为投名状还顺带把附近夜总会的腌臜事说了一下,居然有违禁药物买卖,白维想了想,花了半个小时进去转了一圈,带上录音设备,开始各种套话,以他的专业技能很轻松就骗过去了。但带路的人心理素质不过关暴露了,白维只能拿着一把指甲刀杀了出来,然后打电话报警。 来的人是熟人松下警部,他办事挺牢靠,而且瀛洲警视厅只要功劳就行了,把这里查封了,也关押和驱赶了一大批的社会游散人员,附近几个夜总会的老板也不干净,几次白维从对方门口路过故意停顿,让门卫紧张的很,再加上客人不肯来了,生意下滑,已经逐渐关门考虑换地方了。 一来二去,附近的治安水平反而好转了不少。 玉子小姐也发挥了主观能动性,主动宣传,积极招收学员,推出适合成年人的锻炼计划。 白维正要也会点咏春拳,顺手教了这群女子学院实用的防身术。 咏春拳最初就是女子学的拳法。所以其中包括某些「实用」的战斗机巧。 会点防身术是很有必要的。因为瀛洲的重男轻女思想、职场骚扰和家暴非常严重,和大寒半岛半斤八两。 白维负责指导也就代表需要一个个矫正,他又不是敷衍了事的性格。但平日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天才和人杰,对普通人少了耐心。 但看在钱的份上又不能摸鱼。因为别人给了钱的,他只能尽可能拉高耐心矫正动作,同时忍受了某些女学员的揩油行为。 好几次玉子都看不下去了,过来帮忙解围。 但她发挥的作用比较小,最后还是白维使了个眼色,几个道场里常在的少年们跑过来帮了忙。 回家前,他路过便利店,买了一根法棍和炸鸡肉丸。 不得不说法棍这个东西,真的挺好,味道本身也不差,就是吃多了容易上头。 这边他刚刚走出便利店,进入小舟町没多久,忽然前方就闪出一道身影。 “不准动!” “?”白维刚刚扳开半截法棍。 “打劫!” 有一说一,这瀛洲的治安情况呐,那还是不错的。 哪怕是极道也不会直接坐地抢钱了。因为做生意比抢更好(现在的极道都去买奶茶了,药品都不碰了,安全还™高利润……) 白维来瀛洲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被打劫。但很快寻思不对劲,因为这句话是字正腔圆的……明国话! 他定睛一看,嚯! 你瞧怎么着? 那厮竟不是个人!也不是个东西! 好大一只食铁兽,威武、超凶,还带着熟悉的憨! 但能口吐人言,肯定不是普通的食铁兽,起码是个会说人话的食铁兽。 白维提着扳开两半的法棍,一时间有些迷茫。 一只食铁兽在瀛洲的地盘用明国话打劫在瀛洲生活的明国人? 您这,是不是,有一点,挑战人类的想象力? 夕阳西下的坡道上,理应是撞见爱情的地方。 白维没撞到爱情,而是创到了爱情,快直接创死碾碎的那种。 巷子里,前方身高体胖的食铁兽,后方徒手掰断法棍的猛男,小小道路竟能容纳此等卧龙凤雏。 隔一会儿,白维举起半截法棍:“你是想抢这个?” “不是!” 白维拿出还没吃的炸鸡肉丸:“那是这个?” “也,也不水……” 嘀嗒!一滴口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反射着太阳茜色的光。 白维:“……”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吃那个!”食铁兽认真的说,然后用前爪抹了一下嘴角。 白维:“噢。” 他挑起一个肉丸丢进嘴里:“你继续(吧唧)说,我在(吧唧)听,(吧唧吧唧吧唧)……” 食铁兽严肃道:“我打劫呢!” “嗯嗯,然后呢?”白维说:“我手头就这些,你抢也要有个基本套路吧?” “我……” “想吃吗?”白维打断了问:“要来一个?” “我……”敦敦陷入了迷茫,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打劫,业务不是很熟练,心态也没转变过来。 它倒是很想大声呵斥白维,但奈何对方手里的肉丸子有点香……食铁兽是杂食的。 它的表情有些挣扎,有些疑虑,有些错愕,又有些心动。 娘的,思路都被扰乱了,我得捋一捋…… 不行,我应该拒绝他,让他配合我,别想着耍花招。 但这肉丸闻上去还是挺香的。 扭捏了一会儿,敦敦才说:“也不是不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 万妖国的妖并不是土匪,白泽公治下的妖族大多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很多逃兵会落地为匪,可它不是兵。而是家臣,内心有自己的骄傲,就和大小姐说的一样。不论如何都不能扰民,不可做伤人之事。 但眼下又到了不得不选择的地步,大小姐受了伤。需要药物也需要安全休息的地方,更需要屋子,四处漏风的破木屋子根本不够安全,这么冷的天,它食铁兽是有皮毛和脂肪御寒。 但大小姐可没有这些,它能挨饿挨冻,可看着小姐这么吃苦,实在是心头难过。 于是敦敦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它决定要去打劫。 也就这么巧合的,选中了小舟町,选中了路过的白维,该说是它运气极好,又或者说是运气极差。 “味道还行吧。” “真不戳呢。” “这家便利店的肉丸子是自己做的,不是代工,所以一直还行。” “我不知道什么是便利店,居然有卖吃的?”敦敦舔着手掌心的酱汁。 路边,一只大熊猫蹲坐着,和白维吃着刚刚买回来的肉丸子。 偶然有一个上班族下班路过,突然瞅见了一团黑影,推理推眼镜仔细一看。 “你瞅啥?”敦敦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熊啊!!”上班族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人好没礼貌啊。”敦敦不高兴的说。 “是很没礼貌,食铁兽和普通熊能放在一起比较?”白维也嗤之以鼻:“真没见识。” “对呀对呀。” 然后有一名六十岁的老人买菜回来,见到白维主动打招呼。 “哟,白当家的,在这儿蹲着呢?还不回家烧菜?” “正要回去呢。”白维注意到是附近的熟人,笑着打着招呼:“您身子骨挺硬朗啊,买菜回去呢?” “嗯……这大家伙,你家的呀?”老人倒是不害怕,笑眯眯的问:“这么大个头,第一次见呐。” 敦敦奇怪的说:“你不害怕俺吗?” “哈哈哈,老头子我以前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过的,食铁兽嘛,没见过也听过的。”老人完全不介意:“据说明国人家家户户都有养一只。” 敦敦一愣:“啥?” 白维连连咳嗽以表尴尬,歪果仁可能对明国有什么无解,真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熊猫的。 那可是四川嘤的特权,家家户户骑着熊猫上下班,遇到堵车了还能御剑飞回去。 又寒暄了几句,老人还上来揉了揉敦敦的肚皮,然后笑眯眯的走了。 “真是群怪人,居然不怕俺,俺这么大个头,这么凶。” “是挺怪的。” “你也怪。”敦敦吃完了肉丸子:“你是不是忘记我是打劫的?” “你不是打劫完了吗?肉肉都给你吃了这么多。”白维笑着说:“还要打劫?” “当然。”敦敦揉了揉肚子,但吃了东西语气不是那么硬:“把钱也交出来。” “我只带了这些。”白维拿出两张千元纸币。 “硬币也要。” “好吧。”又追加了一些几百面额的硬币。 “谢……”它下意识要道歉,然后噎住。 “你要钱是打算买什么东西?” “吃的,衣服,还要药。” “这么一算你的钱可能不够啊。”白维说:“也就勉强吃一碗拉面就没了,几千円似乎很多。但也就一百多块,买衣服和药物远远不够。” “倒也是。”敦敦大聪明:“我再去打劫几个好了。” “你记得刚刚那个年轻人跑的多快?现在都几点了,街上根本没几个人。” “唉。”敦敦觉得自己这个劫匪真的好失败,果然组训不是没道理的。 老祖宗说——我们食铁兽,可以卖艺卖身。但不能抢劫,因为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要来我家么?”高端的猎人适时抛出选项:“我家里挺大的,也有常备药物和御寒的衣服,也到晚饭时间了。” 敦敦挠头,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好吧。” 白维点头:“跟上来吧。” 大熊猫碰到明国人,必然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虽然食铁兽在这个世界不是什么稀罕物种至少距离濒危还很远。但在白维看来还是一种情怀啊,这可是国宝啊国宝。 单单是看到这个憨憨外表整个人都觉得要融了。 冬奥会门票都没得卖,还是赚了钱,为啥呢?冰墩墩立大功啊! 虽说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熊猫,但哪有不想骑熊猫的冲国人呢,这可是传统啊。 蚩尤你做得好,做的好啊! 帝王时代白维就考虑过引进熊猫,但是失败了,理由:水土不服。 回到柳生宅邸,敦敦也没什么防备的心思。在他看来,白维就是个普通人,它对武道宗师没什么概念。但看白维也完全不像是个武道高手,也就跟着进来了。 白维领着他回到茶室,走过庭院正好碰到收被子的柳生霜月。 “哥,它是?” “路上捡到的。”白维炫耀道:“憨不憨?” “哥还真是喜欢熊猫啊。”柳生霜月对这个生物倒是并无太多稀罕,她小时候有被狼狗和大白鹅两面包夹芝士然后撵了几条街的经历。所以不喜欢动物,反而在观想里经常把猛兽当做猎杀的目标。 用的是瀛洲话,敦敦听不懂。 但这庭院里的草地看着很舒服,它没忍住坐下来,还打了个滚。 柳生霜月没追问熊猫是哪里捡回来的。对于兄长的种种神奇,她并不是很在乎,只要每天按时回家吃饭,平平安安的就好,捡一些小动物回来又不算大事,她下厨的时候还是多煎了几块大的牛排,同时炒了个竹笋烧肉。 白维拿出医药箱:“你要什么药物?” “止血的,止疼的。” “伤口类型是什么也不知道么?” “很长的刀口伤。” “这需要缝合和消炎药。”白维想了想:“不过我这里没有医用的缝合针线和双氧水。” 白维决定走一趟药店。 敦敦目送白维离开,挠着头,它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是碰到好心人了。当即从草地上做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走入了玄关。 柳生霜月双手绕过背后,解开遮挡油星的围裙:“马上要吃饭了,你这么一大只,别站在玄关挡着路。” “哦。”敦敦蹲坐在沙发旁边。 “坐沙发也没关系,反正沙发套几天就要洗一次,不用担心掉毛。” “你不怕俺么?”敦敦奇怪的问:“你哥不怕俺算是他奇怪,为什么你也不害怕俺?” “你觉得你很可怕吗?”柳生霜月反问,能比罗生门里杀不完的恶鬼更可怕? “俺觉得俺应该比较可爱。” “所以我为什么要害怕?一只大号食铁兽而已。”柳生霜月不理解的摇头:“你要是有恶意,哥也不会带你回来了,他都放心出门,也就意味着你没有威胁到我的能耐啦,放心好了。哪怕你真的怀有歹意,我也会立刻砍下你脑袋的,不用担心我的生命安全问题。” 说着还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俺现在开始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敦敦心说这家人真不正常,俺在这里居然毫无违和感,是他们不对劲还是俺不对劲? “俺想借用一下电话。”敦敦拿出一个小纸团。 “那边。”柳生霜月指着玄关。 敦敦对着纸团上的号码开始拨号,这号码应该是大明锦衣卫的号码,他打算打电话确认一下。 “嘟嘟嘟——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 “咦?占线?”敦敦挠头,有些太巧,不过只是占线而已,一会儿再打就好了。 又等了五分钟过去,再次拨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 敦敦继续挠头,这时白维也回来了,柳生霜月招呼道:“吃饭。” 来到餐桌旁边,没什么违和感的加入餐桌,它也会用筷子,餐桌上听着兄妹有说有笑,它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姐的事,于是大吃好几碗。 吃完晚餐,它第三遍拨通了电话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号码正在通话中—— “为什么打不通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好人一生平安 连续打了七八次,敦敦放弃了。 它怀疑这破电话出问题了。 白维试了一次表示没问题,直接打了电话去问候神宫寺咲吃了没。 把神宫寺高兴坏了,然后说没吃,大有煲电话粥骗吃骗喝的意图。 妹妹把听筒抢过去:“没吃是吗?那就吃我一拳!” 啪,挂断。 真是好闺蜜,感人肺腑,使人胃疼。 敦敦无何只能放弃了拨打电话号码的念头,甚至怀疑这号码是假的。 “打扰了。”离开前敦敦很有礼貌的鞠躬道谢:“谢谢你们的帮助,好人一生平安。” 白维:“不客气,将来有多余的崽送我一个就好。” 敦敦就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它穿过巷道,背着物资,迅速消失不见。 “就这么放它走了吗?”柳生霜月奇怪的问。 “不然呢?它是熊猫,但又不是野兽,妖怪哪能家养?”白维摇头:“带着这么多东西出门,肯定不止它一只,这么有智慧还会说人话的大熊猫,不可能是瀛洲土生土长的,你也注意到了吧,它说的是明国话。” “嗯……明国来的妖怪?” “明国也不是没有半妖和妖族。但入了国籍的都不至于混到这一步。如果生活没保障是可以联系大使馆和领事馆,帮忙安排工作解决生活困顿问题。” “所以不是明国的……那看来只可能是万妖国了。”妹妹顿了顿:“但这些和我们无关吧。” “那不一定,你喂饱了一只流浪猫,也许下次会来一群。” “所以我不喜欢流浪猫和流浪犬。”柳生霜月不想太深入这个话题。 兄长这性子自小就喜欢从外面捡东西回来,说是什么能捡到报恩的妖怪。 实际上也的确捡到过,但看上去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妖怪,可能是故意被捡,假借报恩的幌子,被自己赶跑了,柳生霜月性格冷清,对陌生人薄情,在家庭里反而适合和白维互补,以免他善心大发惹来一大堆麻烦,这个世界好人总是得吃点亏的。 总是她来唱黑脸。 “说起来,北辰归蝶好些日子没来了。”柳生霜月突然转移话题。 “的确。”白维说:“她可能比较忙。” “我觉得她好像有些心事,兄长要不要去北辰家拜访一下?”她主动提出。 白维诧异了一秒,旋即很欣慰的看向妹妹:“你长大了。” 柳生霜月抬手按住胸口,一本正经的反驳道:“不,还不够大。” 白维:“……” 妹妹又说:“拜访北辰家时我也会随同,所以兄长什么时候会有空?” “大概,一周后?”同盟联谊赛结束后,等拿到了黄金树枝,忙碌的时间段就会结束了。 “哥不是每天都闲着没事做吗?” “其实我很忙,梦里都不消停。” 白维以手扶额,深感困扰,这段时间一直两地来回加班,时差都倒不过来。 自然根本没什么休息时间,说好过一过普通的居家小日子,但始终没能如愿。 自从觉醒记忆以来,这才两多个月时间,却感觉活出了四五个月的长度。 柳生霜月没再坚持,她点到即止,能说一句已经算是对得起北辰的友情了。 但倘若兄长不关心这件事,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北辰归蝶是大敌。 短期可以合作,长期必生嫌隙,谁让鞭只有一根,人只有一个。 大争之世,别说什么一夫多妻,呵……倘若有的选,谁乐意跟别的女人分享? 霜月说了句去做功课便回了房间,戴上耳机不闻窗外事。 白维的注意力不在北辰归蝶身上,自然没有意识到妹妹这次提示已经是一种有声的预警,往后他必然会后悔现在没有在意。 但谁都看不到将来,目前的他并不知道,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熊猫的身上。 敦敦的头顶有一枚感叹号,处于未触发状态。 这是一种引导感叹号,就像是一种游戏线性流程中的弱指引。 跟着这个走,就能抵达下一个地点区域,解锁下一阶段任务。 他在等待后续的剧情触发。 帝王一向习惯如此,坐山观虎,以逸待劳,总会有人替他铺平道路,这世界上闲不下来的人可太多了。 …… “小姐,我拿到物资了。” “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好心人给的。” “你莫要欺骗我,是不是去做了什么恶事?” “是……也不是。” “咳咳,敦敦,把东西还给人家。” “小姐,真的是好心人给的,是明国人给的,我都不会说瀛洲话,没抢普通老百姓的,你看,这个还是药店的发票呢,都是对方给买的,我还吃了两块牛排和一碟子竹笋烧肉,味道可好了,这是带回来的。” 白泽女看向一次性餐盒,闻到香味后也食指大动,虚弱的身体需要补充能量,食补是最合适的。 她没有继续坚持,看上去敦敦也不是在说谎,吃了两枚消炎药和食盒里的饭菜,她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至少这样还能再多坚持几天时间。 她整理了一下绿色的头发,同时转过身去开始给伤口消毒,泼洒双氧水,疼的她咬住嘴唇。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问起敦敦事情的经过。 “我尝试打过电话号码了,但是一直打不通,试了好多次,都是正在通话。” “正在通话?”白泽女低声说:“难道电话号码是假的?还是座机坏掉了?” “不是座机,肯定是电话号码的问题。”敦敦小声说:“小姐,这里也不安全,要不然我们……” “已经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她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而且我们现在就是个麻烦,万一引来青翼会的刺客怎么办?伤到这对兄妹的任何一人都是我们负担不起的代价,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就成为别人的灾难。” 敦敦不说话了,它也觉得那对兄妹很好很和善,可这样一家好人能有几个呢? 它的手能拿筷子,但没办法给小姐缝合伤口。即便有针线也没办法,得找医生才行。 白泽是妖,并非生来就强大的妖族。 她想要变强就和人类一样需要通过后天的努力,先天的优势无非只是「聪慧」。 对人类而言,智慧本就与生俱来。但绝大部分的妖族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开了灵智,摆脱普通走兽的身份,从浑浑噩噩中被点醒,只有强大的妖族血脉才能在幼年期就获得智慧,得到灵长类无上限成长的巨大优势。 “我已经好多了,再休息一晚上就能恢复不少。”她说,妖族的身体比人体强韧。 她的伤口本该恢复几成,但直至现在都在流血,只能说明伤到她的那把刀有问题。 兵器上附加对妖族的额外杀伤,能扰乱妖力的运转,阻碍自愈能力,撕裂伤口增加出血槽累积。 “是兵毒。”她摇头:“缝合也没有用的,会进一步撕裂伤口。” 这是万妖国的特产,像是常驻在兵器上的一种特殊神通咒法,特殊的矿石加入特殊材料经过特殊手法锻造,最后就有了这一特殊的兵器,含有咒毒,换而言之……这是一种自带词条的武器,而这把的词条就是「撕裂」。 万妖国有着数一数二的锻造工艺。虽然在顶级兵器的锻造工艺上,各国各有千秋,但在量产上远不及万妖国。 因为万妖国的士兵都是妖族,都具有妖力。所以需要大量的与之匹配的好兵器; 而明国、瀛洲都是兵器受到管制的国度,不是顶级武者对兵器的需求都并不是很高。 所以神兵利器都是为至强者服务的,普通士兵的话都会举起自己的老婆枪表示「还是这根烧火棍好使」,而同盟国术法体系占据绝对地位,兵器锻造又是另一回事了; 与之相对应的圣教国也是锻造强国。不仅出产武器,而且出产盔甲,独特的符文体系与之匹配。 各国国情导致了发展的不同。然而讽刺的是,兵毒武器对妖族的伤害更大。 就像是枪械被研发出来后杀的最多的反而是人类自己,都是对同族特攻。 唯有东风导弹之下万物平等。 此时也刚刚才入夜,可仿佛是敦敦用完了好运气,祂们没能休息更久的时间,也没来得及转移到下一处。 因为外面传来呼喝声——“里面的人……不管是不是人,都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是喇叭扩音的声音,当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 白泽女看向外面,突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比起被刺客刀死的下场,似乎蹲监狱反而可以接受? 她没考虑束手就擒的可能性,一群警察还不可能捆住她。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间四周亮起一层半透明的光幕,一共五道光墙。 “这是什么?”敦敦问:“小姐,瀛洲也有术法吗?” “这不是同盟的法术,而是脱胎自道宗的阴阳鬼道,五芒星,桔梗印。”她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瀛洲独有的神秘。虽然在世界范围内名声不显,评价也非常微妙。 “是阴阳寮。” “还好是阴阳师。”敦敦自信来了,阴阳师不过一群官僚,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看俺轰散他们!” 第二百三十章 无伤大雅 阴阳寮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这个其实很容易定义。 是个曾经带来过光明守卫过京都,有着不算太长远但好歹勉强能吹的历史积累,但也就这点历史功绩能吹的机构。 自古以来阴阳师就是为权贵阶层服务的,说的好听些是供奉,说的难听些就是家奴。 当然,给天皇当狗不丢人,别人想当狗还没这门道呢。 这注定了阴阳寮的局限性,放在封建时代还行。但幕府打开国门,基础教育普及,阴阳寮的老一套做法就显得非常的低效甚至低能。 几十年时间笼络培养一代阴阳师,结果不过是养出一群终生的米虫来。 于是神宫只用了短短几十年就将阴阳寮的地位追平,接下来取而代之也只是时间问题。 阴阳寮的衰败是不可避免的。除非立刻进行改制,把这个基本上几个大家族垄断的机构给删了重建。 但老一辈的阴阳师们不可能愿意将家学贡献出去。而他们自己也没有能力推陈出新,只能看着阴阳寮跟不上时代而不断衰败,内心不甘心,还想做些挣扎。 于是就有了这次的联合行动。 如今的阴阳寮就像个即将过气的流浪明星,恨不得四处蹭热度。哪怕是个粪坑,为了博人眼球也要大喊一声「全体目光朝我看齐」然后义无反顾的跳进去来一场蝶泳,甚至还要一边喝一边打嗝。 负责此次行动的阴阳师是土御门一族,阴阳寮中的大家族名义上有一共九家。 但其中四家都是分家,刻意出来粉饰外界,真正的只有五家,实力也是层次不齐,最完整流传阴阳术的大抵只有土御门、天水、小仓等几家。 追讨袭击万妖国大使的歹徒,是一件麻烦不高但功劳不小的肥差。除了神宫之外,某些警视厅里的年轻一代和阴阳寮都盯上了这个机会,双方决定合作。 “阴阳术的追踪之能的确了不起,才不到十几个时辰就找到了。” “也多亏了它们藏的不是很深,犯下这等重罪居然还不逃,还敢留在这儿。” “但也因为它们大意了才容易抓到,这可是头等功劳。” “且放心,会抓到活得,五芒结界可没这么容易被击破。而且这次我们也带上了好些改装式神。” 土御门的阴阳师无比自信。 为了抓捕两名罪犯,出动了十五名壮年的阴阳师,无一例外都穿着阴阳师的服装,这一套衣服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只有好看,甚至不算实用。 明国锦衣卫都开始推行制式服装,而神宫自己造不出来也知道去外面买作战服,偏偏阴阳寮的营养师们跟个傻嗨似的还穿着复古的服装标榜自己的身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这边的阴阳寮现场负责人,似乎还有个封号叫什么「神将」……瀛洲的称号听听就得了,不必要当真,特别是阴阳师这群喜欢吹牛的。 他们都以为十拿九稳,便让下属喊着话,然后自己乐呵乐呵的开始寒暄。 一个警视厅的警视,一个阴阳寮的神将,都不把对手看在眼里,只想着如何分配功劳,互相谦虚退让,虚伪的嘻嘻哈哈,他们相信自己都有光明的未来。 忽然间,只听得一声撞击声,如同暮鼓晨钟,什么东西狠狠的撼动了五芒结界。 土御门摆了摆手:“垂死挣扎罢了。” “但这声音听着是有点唬人。”警视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无伤大雅,相信我们阴阳寮的精锐的实力。”这位神将满嘴说道:“不必担心,我们很稳。” 咚! 这是第二声,声音比之前还要沉闷。 警视抬起头看向结界,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觉得结界似乎有些歪了,好像还有些暗淡。 他干笑道:“土御门阁下,您要不要真的过去看看?” “只是地脉灵力的固有波动罢了,很快就能恢复如初,这点小事我们早有算到。” 阴阳寮神将仍然稳坐不动的说:“无伤大雅。” 结界内部。 “还挺硬,居然吃了我两下没裂开。”敦敦从鼻孔里喷出热气:“我要出八成力了。” “注意不要伤人,破开结界立刻就走。” “放心吧小姐,这种小结界,还不如炼气士的!”敦敦哼了一声:“无伤大雅!” 两只熊掌狠狠拍向光幕,狂暴的妖力倾泻而出。 轰! 又是剧震。 一名警员连忙跑过来,大喊道:“阴阳师们吐血了!” 警视这下没办法继续赔笑了,急忙道:“所有人都做好准备!” 他又看向自称神将:“土御门阁下!” 阴阳寮神将也终于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发表感言:“没想到这里面妖孽竟有此等狂暴蛮力,不过我们的阵法也不是吃素的。” 警视着急了:“可千万不能让它们给跑了!” “跑不了!”神将右手一挥,他背后亮起光芒,一只五米高度的巨大式神浮现,阴阳寮几百年也不是毫无进步,过去阴阳师役使式神,必须和强大的妖签订契约才能将其化为己用。 然而后来的强大妖怪越来越少。所以阴阳寮多年来研究出了人造式神作为替代,外表酷似巨大的机关傀儡。 但它的核心工艺仍然是不可复制的妖鬼魂魄,所以无法达到大规模量产的地步。 神将唤出了土蜘蛛型号的式神,寻常的阴阳师只有人形和异人型的式神,这种巨大的完全仿古的式神都寄宿着大妖怪的一些魂魄,数量稀少。 警视也是第一次见到,当即被震惊了:“这就是……” 式神出现,神将的自信也膨胀起来:“区区蝼蚁两三只……无伤大雅!” 可话音刚落。 结界就被彻底击碎了,其他阴阳师纷纷被灵力反噬呕血或者昏死。 一头巨大食铁兽冲出重围,四周警员甚至都忘记开枪。即便偶尔一两发子弹也穿不透妖力防护的妖躯。 “我就是风暴,就是力量的化身!” “都给俺退开!” 敦敦咆哮如雷鸣震耳,踩踏地面威吓群敌,伺机突围。 警视默默退后一步,沉吟道:“神将,这下,该您出手了。” 阴阳师也咽下一口吐沫,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心怀鬼胎,干笑一声。 “无伤大雅。” 神将还是相信自己的式神更厉害一些,手指一点前方,口中暴喝道:“大胆妖孽,还不如速速束手就擒,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阴阳师也是个文化人,华族教育嘛,学点明国话也正常,还凹了点文言文出来。 可敦敦是个万妖国的蛮子熊猫,懂明国话,但没学过三字经也没看过三国。 “你说你马呢!” 它上去就是一熊掌。 土蜘蛛的式神傀儡被拍了个正着,六条腿都没能站稳,直接陷沉下了地面。 “别跟傀儡缠斗。”白泽女提醒道:“打他。” 同时她也释放了太阳拳,恍惚了所有人的视线。 神将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晃瞎狗眼,失去控制方向的土蜘蛛原地转了一圈,紧接着就是一熊掌拍过来。 神将半个身子插入了警车后座里,当即没了动静。 警视厅和阴阳寮的包围圈被打破了,这次行动也宣布失败,简直是搞笑段子一样的剧情。 枪没开几发,对手没伤到一根头发,自己人倒了一大片,偷鸡不成蚀把米。 警视站在烈烈风中,刚刚食铁兽从他身边穿过去,他不是不想留,而是有些人,是你留不住的。 伸手挽留,也做不成朋友。 不如洒脱点放手。 他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香烟砸在地面,勃然大怒。 “去他妈的无伤大雅!” …… “阴阳寮真是一群废物。”敦敦说:“真不行。” “可阴阳寮这群废物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白泽女自言自语的问。 意识到的瞬间,危机感涌上心头,她反应了过来,可惜迟了一步。 一道箭矢顷刻间贯穿她的后背。 “小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我没事!” 她的伤口血流不止,但索性没有一箭穿心。 妖的生命力顽强,不至于如此轻易就死掉。 这箭矢也同样淬入了兵毒,她觉得全身开始丢失体温,变得手脚麻痹,血流都快凝滞了。 忍着剧痛拔出箭矢,倒钩也带来了二次伤害,疼痛感反而令头脑清醒了一些。 “往南走。”她说。 敦敦不敢回头看,只能继续不断狂奔,往前,往前。 …… “中了。” 一处电线杆上,伫立着两道身影,都是青翼会的探子,也是青翼会的刺客和杀手,没什么实质区别,都是给人卖命,在异国他乡独自拼搏。 “淬了兵毒,中了也就活不久了,放着不管也会死。” “你这次用的是四箭里的哪一箭?” “最恶的那一箭。” “腐蚀?” “不,是噬魂,魂魄受损,一点点的自我不断丧失,最后沦为行尸走肉。” “我倒是觉得从内而外的腐烂更可怕一些。” “但是上头要我们把尸体带回去,这位白泽公主还有些用处,兴许能成为撬开云梦城门的最后一棵稻草。” “白泽公死守了三个月,怕也是撑不下去了。” “哼,你我不过走卒罢了,管国内战事做什么?尽管办事,若是连小事都办不好,可就没用了。” “锦羽鸟,嘿,我倒是不讨厌那家伙。可惜它只是个探子不是个杀手,不够心狠手辣。” “追么?” “且等等吧,她受伤严重,走不了多远,我们跟上去看看,指不定还能探出来点什么。” “我还剩下三箭羽可用,最多还能杀三个人。” “你可真讲究。” …… 爬伏在敦敦后背上,兵毒入体,她现在觉得浑身都在失去力气。 但还不清楚具体是中了哪一种兵毒。 只是头脑昏沉,身体冰冷,手脚麻痹。但又不觉得痛苦,连疼痛感都在变得淡化。 她几次咬破手指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也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开始没有知觉。 没了知觉就不知道如何动弹,很快半个手掌,一整个手掌都没了感觉。 她觉得这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神经信号不在传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兵毒,但死亡已经找她招手。 等待兵毒入侵到五脏六腑,她的生命活动就会开始停滞,分明是年轻女子,却如同寿尽的老者般死去。 “敦敦……” “如果我死了。” “你便不要再回去了。” 她只来及说出这句话,临失去意识之前,听到了敦敦的哭喊声。 都这么大岁数的熊猫了,怎么哭起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们啊,都是群多少岁都没办法长大的小家伙。 敦敦抱着昏迷过去的小姐不知所措,她的体温不断降低,而它甚至不知该怎么办。 过去的所有事都是小姐安排的,它听着就好。 敦敦世代是白泽的家臣,没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就是想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大多来白泽麾下生活的妖怪都是这样的,有闲钱就吃点肉,困苦了就一起吃草,努力努力把荒地建设成对外贸易的一座城市,逐渐从偏远地方变成了万妖国头一个对外招商引资的贸易小国。 领地的民众们都爱戴着白泽,敦敦也是爱戴着大小姐的,它从小时候就背着大小姐奔跑在原野上,走过云梦城里里外外的各个角落。 它不聪明,小姐聪明,所以它平日也就是守着大门,吃吃喝喝,然后听大小姐吩咐,不管懂不懂都是大小姐英明就对了,可大小姐倒下了。 敦敦没了主心骨,它这才意识到,其实被保护的或许不是大小姐。而是它自己,它这么笨,又懒得动脑子。 如果不是大小姐一直都在照顾它,还有谁能护着它……但大小姐也会疲惫也会受伤也会犯错,她才二十岁呢,自己只是个忠诚的下属,却不能成为她的支柱。 猫猫狗狗可以治愈人的心灵,但不能成为谁的支柱。 敦敦嚎哭着,不单单是因为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小姐,更是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它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一直以来都依赖着小姐,没了她就成了笨蛋废柴。 怎么办? 它现在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笨蛋绞尽脑汁了去想,一边嚎哭着,一边挥着巴掌狠狠抽醒自己,把没来得及嚎出来的哀伤和软弱都咽下去,它太用力,甚至拍掉了自己一颗牙齿,满嘴血腥味道。 瀛洲人靠不住的,它想到的还是锦衣卫,可锦衣卫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电话,对,电话…… 明国人,找明国人帮忙。 它背起小姐,奔向某个方向。 …… 没有敲门,它几乎是一路横冲直撞的奔走过来,好在小舟町是旧江户。倘若是换成新东京,它倒是不知道究竟闯了几次红灯了。 这么大的熊猫想瞒也瞒不住。 敦敦跌跌撞撞落在了草地上,在地面砸出一个坑,两三米高度的围墙对它而言就是个跨栏高度。 这动静声不小,连听着音乐做功课的柳生霜月都听到了门窗震动的声音。 白维正无聊的看着电视,动静声传来第一时间便看向庭院。 他并不惊讶而是有些诧异。 还真是送货上门。 这描述真是准确,明明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而已,结果麻烦和感叹号都自己送来了,而且这个感叹号…… 嚯!紫色感叹号!居然和神宫寺和俺妹一个级别的紫色? “你这是还想再抢一顿夜宵?”白维起身调侃了一句,但很快闻到了血腥味:“你背后的是?” 敦敦什么都听不下去,只是靠近,小心翼翼的放下小姐。 “求求你,救救小姐。” 它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手掌抹着眼角:“白先生,求求你救救大小姐……” 大号熊猫蹲坐在地面上,手足无措。 “我,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异国他乡,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瀛洲官府还在通缉我们,大使馆也一样。” “小姐受伤了,她快不行了,我,我……” 白维走到跟前,看向哭成表情包的敦敦,伸出手拍拍它的脑袋。 “停!” 敦敦猛地止住,大气不喘的看过来。 白维又说了一个字。 “好。” 食铁兽又忍不住想要再哭一场,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呐,以后生个熊孩子放在你家养好了。 白维横抱起昏迷过去的女子,她的卫衣兜帽脱落,翠绿色的长发散落于肩头。 青年微微一怔,在月光和灯光下看清了她的容貌,和他在先前的资料档案中所见过的完全一致。 朝露……公主? 她是因为沉船海南而漂流到了瀛洲? 白维脸色一肃,这原本算是个好消息,但此时朝露的状态非常不好。 【灵魂衰竭】【兵毒:噬魂】 两行状态标志着她随时可能灵魂枯竭而死亡,必须尽快拔除这什么劳子兵毒,否则喜事变成白事。 知道她的身份后,就更不能让她死在这儿了。 白维不禁心说这是何等巧合,朝露公主就在这里,而且还持有一枚紫色感叹号,躲不掉的缘分。 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第两百三十二章 别打扰到我妹妹学习 白维虽然不是医生,但对于灵魂方面的了解非常深入。 英灵之所以可以直接开除人籍,就是因为祂们的灵魂不能算是人类。 经过轮回转生的英灵的魂魄不会被轻易磨灭记忆和痕迹,包括往昔的力量。 力量本身也随着灵魂而转生,这怎么看都不是人能做得到事。 黄金大权同样,不是英灵之理。但也是近似的东西,随着血脉而流传。 要说这两者具体哪里不同,或许是英灵之理不能传承给后代,而黄金大权可以。 白维为了剖析黄金大权也花了不少功夫,也没少玩弄自己的灵魂。 帝王的这一世可能是白维多少次轮回中最强的几世,他当然要研究怎么破除轮回,怎么回到过去,答案可能就在他的灵魂里,过去的轮回中,灵魂灰飞烟灭也不是没有过。 但最后还是完好无损的回到了那片星空之下。 为此用黄金权能解析自己的灵魂就是他长久以来的研究。 他一直是有打算把自己的权能击碎后交给不同人,但后来鸽了。 因为死的太快了,唰的一下就捅死了。 可惜,目前黄金大权并不完整。否则这种兵毒,只需要用黄金大权焯个水再喂给她就行了。 白维启用黄金大权,权能碎片竭尽全力也只能短暂浮现,尝试几次后被迫放弃。 不是不能继续强化,而是再征用下去,会引发灵界海洋的共鸣效应。 搞不好连欧罗巴的黄金树都要跟着一起发光,必然会变成了「各位把元气分给我一些吧」的发展。 女巫村里供奉的骨头都开始发光闪烁,紧接着来自不同地方的黄金的光芒汇聚成一束,全部涌向柳生宅。 金色的光芒照亮白维,他即是唯一,也是天选。 要不了半天时间,全世界都知道帝王回来了,就在瀛洲,名字叫白维,™的居然是个明国人。 离离原上谱。 唯独这一招不能用。 除非是打算快点结束这一生。但他好日子还没过够呢,还没娶到七个八个老婆呢,还没见到衣阿华呢。 “小姐怎么样了?”敦敦忐忑的发问,将白维跑出十万八千里的思维拉回来。 “情况很糟糕。”白维直白的说:“兵毒正在侵蚀她的魂魄,这和外伤不一样,对灵魂的损伤没办法通过药物的方式疗愈。” “魂魄受损?”敦敦吓的脸色发白,虽然本来也是白的。 “倒也不是不能治疗,只是……”白维看向女子头顶的感叹号,触发往事记忆可以增幅灵魂力量,已经在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的身上得以验证。 触碰过往记忆对白维而言,也不算是好事,之前两次的消化都很花时间了,再多来几次,他怕自己吃不消。 同样对朝露而言,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她也会受到影响的,就像柳生霜月和神宫寺一样。 她们都有一些变化,只是自己不曾意识到。 柳生霜月还好,因为左兵卫老人放下了执念。 可神宫寺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消化仙狐带来的影响,这意味着什么? 白维猜测仙狐的记忆体并不只有一世,往后解封英灵之理,还有更深的牵扯,她的人格会不会产生更加严重的偏移也是未知数,没觉得神宫寺越来越像狐狸精么? 同样的情况,放在朝露身上…… “啧,我在犹豫什么呢?不这么做,她也活不了啊。” 白维停顿后将疑虑放下,救人要紧,救活过来是不是原装的,再说吧。 他正要动手,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破空之音。 抬手扣住一枚茶杯,茶杯上顷刻间镀上一层金色光芒,被他抛出。 它如同被赋予了灵性,直接绕过了敦敦,绕到它的背后,和疾驰而来的箭矢碰撞。 叮!叮!叮! 连续三声,茶杯连续截断一道箭矢,它环绕在院落里,和一道同样自动追踪寻迹的箭矢互相追逐。 连续迸发数次火花,最后还是茶杯更胜一筹,硬碰硬的撞断了还能拐弯扭曲如同飞蛇般灵巧的箭矢。 敦敦后劲肉发凉,它意识到了:“是刺客杀来了!白先生!” 白维手指点在朝露眉心,对于危险的到来不闻不问。 …… “失手了。” “嗯?” “灵蛇箭断了。” “哦?竟有这等本事,能让你落空一箭。” “我还有两箭,但必须位于安全地方放,轮到你出力了。” “哈哈哈,我等待很久了!对吧,煞刀!” 一人从楼房顶端跃下,踩踏着屋檐,不过片刻便落在了柳生宅邸的院墙上。 月光照亮了此人的身影,蹲坐在墙壁上,双手很长,几乎长过膝盖,个头不高,胡子拉碴,但眼睛很深,背后是用黑布包裹着的刀。 敦敦站了出来,直面对方,它定睛细看,嗅了嗅空气,古怪道:“是个人……” “本来就是人。”来者说的是明国话,大晚上不怕扰民,说的很大声,他也是个话多的人,没赶着时间立刻动手:“没谁规定,只有妖怪才能当探子啊。” “你一个人,为什么要给万妖国做探子!” “给的钱多呀,还能随便杀妖和杀人,多痛快?”青翼会的探子说。 “你很喜欢杀人?”白维问了句。 “既是兴趣,又是职业,能把兴趣当做职业还能解决吃饭问题,那就是最完美了。” “你是明国人?” “是啊,你也是?反正明国人那么多,走到哪里都觉得能遇到,不新鲜。” 青翼会的探子舔了舔嘴唇:“不过既然是老乡,送你们上路前,我且报个名号。” “请便。”白维收回目光,没再多看祂一眼……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么中二的江湖人? “仇一刀。”他报出名号:“鬼见愁,鬼煞刀!” 同时掀开了背后的黑布,一把漆黑的刀浸入月光下,散发着森然的阴冷刀气。 白维道:“原来是个魔修。” 明国将邪术师称之为魔修,魔道修士,魔道武者……基本上已经绝迹了,因为现代科技发达,这些坏东西没处可躲藏,统统被上交至国家火葬场,锦衣卫和各地地祗过去冲业绩的时候基本上把魔修的传承都打绝了,剩下一些苟延残喘的不少都逃难去了别地,万妖国、大寒半岛、瀛洲等等。 白维之前也见到过一个开拉面摊的左派道士,就是其中的典型。 这群人喜欢干伤天害理的事来增长修为,万妖国战乱适合祂们吃兵积累发育,大寒半岛邪神走狗遍地也适合祂们隐藏,狂信徒里加点精神病人,齐活了不是? 白维见到他的时候,已经看见他的头顶感叹号红的耀眼,这种红名已经杀了不知多少生灵了。 难怪有这么强烈的自信,魔修遵循的最基本规则就是杀的越多变得越强。 煞刀出鞘,杀意冲霄,刀上缠绕的生魂百千已经在发出凄厉惨叫声,月光都不在温柔,变得冰凉和血腥。 都忘记了,十二月的月光本就是红色的。 敦敦硬着头皮与对方对峙,可气势完全落入下风,它只是个熊猫,没上阵杀敌过,平日吃肉不如吃竹笋多。 但重要的人就在背后,它不论如何都不能躲,必须直面。 它必须…… 然后敦敦突然后颈一紧,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就被揪住命运的后颈肉。 好大一只熊猫竟然被单手提起来往后面一放。 “看着你家小姐去。” 白维站在满堂的红色月光中,背影被拉长。 “我说你……蹲着不累吗?下来吧。”他勾了勾手指:“你刀法应该不错,我陪你过两招。” 仇一刀狞笑:“好小子……你比我年轻时候还要狂妄,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你的魂我一定收刀里!” “现在很晚了,街坊邻里都在休息,准备睡了,我妹妹呢,是个大学生,这年头女孩子工作不好找,需要高文凭的,好不容易才考上极东大学,她文化课得跟上来,得能毕业才行。”白维絮絮叨叨。 “所以?”仇一刀没听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别打扰到我妹妹学习。”白维说:“我只给你出一招的机会,出刀吧。” …… “哼哼——”此时柳生霜月正在戴着耳机听歌,不由自主的哼唱出来:“哥哥你在船头呀-妹妹我抱头走。” 第两百三十三章 人类是有极限的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过去这种年轻人,仇一刀见过不少。然后他们都死了,成了自己的刀下亡魂,成了煞刀的力量来源之一。 所以他并不讨厌这类年轻人,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 错的不是年轻人,而是还活着的年轻人,死了,就没什么可责怪了。 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怄气? 不值当呐。 仇一刀也活了五十多年了,他的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还要老很多。 魔门的日子不好过啊,各种魔修早就被逼出了明国,被迫在各个地方腾挪,不敢扎根在一起。 干着伤天害理事的魔修理所当然也是没办法正常招收生源的。所以在百多年前,魔修的后辈补充都是去抓,见到根骨不错的就抓回来培养,从小养起。 但自从明国普及了人口普查制度和户籍系统,魔修们连抓人都变得困难起来…… 逐渐凋零也算是必然结果,仇一刀就是被自己师傅抓去的,后来他学会了刀法后,第一个杀了祭天的也是他师傅,这在魔门不算稀罕事。 跟着他做搭档的叫飘羽,也是个魔修。 两人认识了二十年时间,联手把飘羽的师傅杀了,随后离开明国去了万妖国过了十几年杀生修行的日子。 放在魔修当中,他们联手也算是极强了。 二品武者杀了都不用多看几眼,一品武者遇到他们联手也得退避。 仇一刀完全不担心会翻车。反而玩心大起,想要试一试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成色。 “天下习武的,分为三种。” “一种是庸才,一种是天才。” “庸才嘛……也就是普通人,练了一辈子都到不了二品的人,头脑不灵光,也没人点拨,天赋不行,也少点奇遇,一辈子就卡死在那里。” “天才,二品、甚至一品,不少都是能有资格和老一辈的高手过招,迟早都能成长为宗师的。” 仇一刀不急不慢的说着。 白维不以为然的问:“还有一种呢?” “接下我这刀,我就告诉你!” 仇一刀大笑,下一刻浑身爆发出摄人心魄的杀气,手中煞刀如同雪花融入水流般消失不见,如同融入了风中,整个人失去重量,化作一团阴影疾驰而来! 无影斩魄! 仇一刀名字叫一刀,但他其实有两刀,招式不需要太多,精炼到极致,也是强无敌,琦玉可以一拳打崩一切,卡卡罗特可以元气弹吃遍天下鲜。说到底,只是威力不够强。所以任何招式发展的极致都是核武。 他这第一刀名为斩魄,是杀人的刀法,斩魄,也就是斩杀体魄,意思是杀生,仍然属于武道的范畴,寻常武者能看见但不一定躲得开,二品武者能躲得开但不一定挡得住,需一品宗师才能不惧。 仇一刀意欲用这一刀试一试对方本事。 他猜到这一刀可能被拦截。所以尽了九分力道,还留下一分用于腾挪。 黑刀斩了过去,却在一瞬间就陷入静止,看似无可匹敌的一刀,被拦住了。 就像是一名初学者挥出一刀。不论刀法多么精湛最终都是冲着杀人去的,最终都是归于「斩」这一字。 于是,噹——他的刀被拦截了。 没有一点多余的声响,清脆,然后也就除了一阵冷风之外就没别的什么了。 仇一刀盯着白维,两人之间隔着两把刀,他这一刀的威力自己心底清楚,足以开出数十米长的缺口,将他背后的熊猫都斩碎。但偏偏什么都没发生,刀气如同泥流入海,尽数归于虚无。 这是怎么办到的?哪怕是最高级别的消力也需要将力传导至别处,不可能彻底消失不见。 “一招走完了。”白维提醒。 仇一刀收回煞刀,独自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提着刀转头又走回了刚刚的位置,拉开距离。 他摇了摇头,怀疑刚刚是不是完全没使上力。 一定是我拔刀的姿势不对…… 他想了想,继续补充刚刚没说完的话。 “我说过,有三种人,庸才、天才是前两种。” “最后一种,是比天才更厉害的人中龙凤,这得是开宗立派的大人物。” “往些年头,庸才我杀了不知道多少已经不记得,天才嘛,也多多少少宰过一些,没成长起来的天才大多都是眼高手低,能耐不行。” “这好东西糟蹋多了,也就没意思了。” “今个儿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开开眼界,让我屠个龙试试?” “真正的人中之龙,我是从未见过。多少年了,还真没怎么开过荤!” 仇一刀狞笑,手掌抹过煞刀,狂暴的冤魂厉鬼呼啸而出。 他这次拔刀姿势对了,将全部力量灌入刀锋,他绝不相信对方接得住这一刀。 顷刻之间,他拔刀冲锋,电光火石、石破天惊、如同闪电疾驰,在空气里留下无数细碎残影。 鬼煞斩魂! 第一刀斩魄杀生,第二刀斩魂噬灵。 哪怕有无双的防御力,在第二刀前方也是没有意义的,这一刀的威力不在于物理上,而是专门杀伤魂魄。 这自然不是纯粹的武道,而是一种融合了武学的魔道修法,过去靠着这一刀杀过不知凡几的高手。 他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任何例外。 然后……噹!! 声音比刚刚更大了,他觉得自己的刀又一次劈中了对手。虽然煞刀被拦截了,但冤魂厉鬼的确冲撞在了对方的灵魂上,这威力不亚于千刀万剐泥头车猛创! 仇一刀认为已经结束了,可环首汉刀仍然死死卡着煞刀的位置,丝毫不动弹。 他心头一惊,这还不死? 旋即诧异的看见了青年眼瞳里亮起的金色辉光。 等等,这好像有点不妙,这家伙莫不是…… 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点怀疑——我该不会不是他的对手吧。 斩魂刀威力无穷不假,但也不是没有弱点,它的本质是斩杀灵魂。但必须是同级别的,可以用量去碾压的灵魂。 倘若两者的灵魂已经不在同一层级,量变也压不过质变的时候,这一招对于对方,最多也就像是雪豆子砸脸,而不是机关枪扫射。 咔……嘣! 比仇一刀心态更先一步炸裂的是他手里的煞刀,它先绷不住了,冤魂煞气统统溃散。 旋即,他看见了对方的刀平淡无奇的往前递过来,递进至他的喉咙。 仇一刀瞬间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很多年他都没有过这种感触了。 “飘羽……救我!”他只来及发出这声呐喊。 不远处潜藏的弓箭手已经张弓搭箭,咻咻两声之下,连珠箭出手。 飘羽的全部修为都在弓箭上,他一共只有四箭,噬魂、灵蛇已经用掉,现在用的是穿心和鸩羽两箭。 穿心箭,一箭穿心,鸩羽箭含有剧毒,混入人血之中会产生更加剧烈的剧毒,血液从七窍中溢出,沾染皮肤则直接毒发,混入空气也会生成剧毒,他曾用这一箭毒杀了万妖国一位诸侯的三千精锐。 破空声已经传来,仇一刀不相信对方想和他同归于尽。于是他立刻往后一跳,靠着默契避开擦肩而过的两箭,只想着下一刻脚步落地就立刻头也不回的逃。 然而,那把汉刀骤然迸发出极快的速度,速度极快,脱手而出,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 ——不可能!他是要同归于尽么! 他目眦欲裂的看过去,只见青年左右手指并拢,如同摘花落叶似的捏住两道箭矢,同时五指发力,金色的火焰瞬间将两道箭矢汽化。 仇一刀呆住,他的喉咙被贯穿,整个人被钉在了墙壁上,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临死之前,他回忆起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的师傅告诉他,修行是有尽头的,人类是有限度的。所以想要持之以恒的进步,就必须超越人类,超越极限,为此得变成恶鬼,不惜堕入修罗之道,不断靠杀戮变强,最终必然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杀生才能抵达终极的无敌。 他只记得这前半段话,后半段的话,他早已忘记,直至现在才想起来。 他弑师的时候,对方还说了下半段。 那个曾经在他看来几乎无敌的魔修躺在病床上等死,自嘲的笑着。 ——什么无敌,呵呵,都是放屁……在英灵面前,屁都不如…… 仇一刀闭眼等死,内心想法就一个。 妈的,是英灵。 第两百三十四章 可以报仇,但没必要 仇一刀死了。 飘羽心态炸裂。 从来云淡风轻的他已经吓出了海贼王式的表情包,就像艾尼路碰到不导电橡胶人时的表情。 然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跑,逃,溜。 奔撤卖溜! 连仇一刀的尸体都没兴趣去收敛,恨不得把自己当做箭搭在弓上biu出去。 他和仇一刀联手杀过很多高手。哪怕是一品高手也不可能在斩魂刀下无伤。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面色红润的模样当即就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应付的对手。 什么人中之龙。 这货搞不好就是一条真龙! 他哪怕站着不动让我射,我就能射死他么! 妈的有这等能耐不好好建设明国社会,居然泡在瀛洲这个浅水池子里装王八! 太过分了! 飘羽在极端愤怒之下选择了跑路。至于青翼会指派的任务什么的,已经被抛之脑后了。 任务?任尼玛! 有胆量你来试试看啊!你来你也溜! 大不了辞职不干了,生命诚可贵。反正这么多年也赚够退休钱了,干脆直接打个辞职报告开溜,汇报都不用汇报,免得被抓着报复,对方肯定记住自己的几发冷箭了。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直接隐居得了,这破弓也不要了,回头就给它折了! 唯一在心底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仇一刀,他可是自己的拜把子哥们,两人亲如兄弟,手足兄弟! 他虽然恨不得立刻折返报仇雪恨,但很快也冷静了下来。 吹着零下几度的冷冷夜风,他被迫冷静,然后清醒了过来。 大伙都是魔修,各取所需罢了,说到底是互相利用,互相扶持,不然岂能在危险的万妖国立足。 这么多年交情,可以给他立块墓碑,在风景秀丽的地方搭个衣冠冢。 但也仅此而已了。 才十几二十年交情。 飘羽觉得,他们也不是那么熟。 你看,世界上没有手足的残疾人其实也不少。 嗯,回去给他刻个碑,写「生的一般,死的普通」,就这么办。 自己绝对不是被吓破胆了。而是觉得报仇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偏偏又太花时间。 可以,但没必要。 …… 【事件已完成】 【获得:破铜烂铁刀一把】 白维将虎首环刀收起来,拍了拍它的虎首。 “这玩意沾了多少血,不卫生,别吃。” 冤魂煞气散尽的煞刀已经是普普通通的玄铁了,之后回炉重铸或许能有用。 浸泡了几十年的煞气,大概是不错的阴属性铁。 敦敦张大了嘴。 啊这,这就结束了吗? 仇一刀已经死了,一名青翼会的刺客就这么死了。 他先前还挂在墙上,跟块腊肉似的,闭着眼睛,没什么不甘心的样子,似乎是走的挺安详的。 这个怎么处理才好? “还有一个。”敦敦突然说:“还有个放冷箭的,这家伙相对光明磊落些,应该还有一个。” “已经跑了。”白维说:“不用追了,让他去吧……你把尸体背出去,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吧,觉得麻烦直接丢到东京湾里也可以,为海洋的生命系统做点贡献。” 敦敦点头:“好。” 他扛起尸体越过高墙,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两名刺客只是小插曲,白维将注意力放回到朝露公主的身上,嗯,她也不小…… 除了霜月之外,她们的发育都这么好么?不对,这也不是重点……紫色的感叹号还在闪烁着光芒,而她的灵魂比之前还要虚弱。 白维盘膝坐下,手指点在朝露的眉心。 然后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像个台下的观众,等着看戏。 即便在戏台上的是曾经的他自己,也不妨鼓个掌叫声好。 紫色的感叹号被触发了,久远的过往被掀开。 【前尘一梦】 【编号21,唤醒】 …… 朝露睁开眼睛,她看向四周,一片漆黑。 “这里是哪里?” “幽冥么,地府,忘川,还是奈何桥?” “都忘记了,我之前在瀛洲,或许是来到三途川了……” 朝露自嘲的笑着,说着几句话,声音回荡开,反而能够让她心安些。 这里的环境很奇怪,很诡异,一切都是黑白二色的单调,天上有灯光照下来,仿佛舞台剧。 黑暗的空间无限的向着四周延伸,不像是地府。因为地府理应也是死去的魂魄来往,不会这么安静和死寂,可生命死去本就是虚无和宁静的。 她越发不清楚自己现在是身处于哪个地方。 就在疑惑的时候,她突然撞到了什么,摸着头后退一步,发现是一扇门,伸出手推了推,门是闭合的,但有门把手,拧开了门把手,后方透出少许光亮。 朝露原本是在屋子里面,现在打开门,她走出了屋子,来到一处庭院,庭院里有一棵柳树,空气里也飘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而在桂树下方摆放着桌椅,桌子上有围棋棋盘,摆放着香茗和小食,似乎在上一刻这里还停留着两个对弈的人,不过桌边的炭火早已熄灭,而茶也已经是凉透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庭院,她的家比这里大很多。但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怀念而熟悉。 朝露走到了树下,然后听到了树枝摇动的声响,抬起头一看,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脑袋上。 伸出手一接,是一个苹果。 槐树上坐着一个女孩,粉雕玉琢,分外可爱,但朝露不认识她,那不是她自己。 “你是……”朝露开口。 “柳儿。”女孩说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一阵风吹来,她忽的从树上跳下来,灵活的迈开步子,穿过庭院跑向另一处。 朝露跟了上去,女孩在前方,她发现不论是行走还是小跑都追不上,就这么跟着一直往前,在黑暗中走着,忽然来到另一处地方,女孩跑进了另一处地方,穿过一道门,然后不见了。 这次出现在朝露眼前的是一名老妪。 她坐在另一处院落里,但这里的庭院和之前的不同,多了鱼池,多了山水,显然更加富贵。 “您好?”朝露礼貌打招呼。 “你好。”老妪睁开眼,温和一笑,虽然眉间都是皱纹,但仍然能看见曾经的绝代芳华,她嗓音听着竟意外的年轻:“居然会有人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是?”朝露问。 “先坐吧,把苹果给我。”老妪伸出手接住苹果,然后削除几块苹果皮,放进茶壶里,片刻后,她将简单的茶倒出:“尝一尝?” “谢谢。”朝露捧着杯子,没有喝茶的想法,她又一次问:“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问这个是做什么?” “我想要离开这里。”朝露说:“我要快醒过来才行。” 她认为自己的魂魄是被什么拘住了,困在了某个器具当中。 “这样啊。”老妪笑着说:“只要凑齐几件东西,我就告诉你怎么离开。” 朝露哭笑不得的说:“我现在身无分文,也没什么东西。” “不需要金钱,而是需要一些别的东西。”老妪解释道:“在这里都有,只是劳烦你去帮我取回来。” “您说。” “第一件,是一把木剑。” 第两百三十五章 木剑和鞠球 第一件物品是木剑。 老妪给朝露指了一条路,她循着路往前,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处空地。 空地的地面上有一把木剑,木剑握在一个雕塑的手里,这个雕塑也是木头做成的。 先前不见的那个名为柳儿的小女孩就在空地边上。 她蹲在空地边上,手里抱着一个鞠球,鼓着脸,嘟着嘴。 朝露走上前,试图将木剑取下来。但失败了,她连续几次用力,都发现木剑牢牢的被抓着。 “小姑娘,还有其他的木剑吗?”朝露无奈只能蹲下身,问询小女孩。 “没有了,只有那一把。”女孩不高兴的嘟着嘴。 “怎么了?”朝露觉得她很可爱。 “这个木头就这样,整天练剑啊练剑的。”女孩用力的揉搓着鞠球,嘟着嘴抱怨着:“我每次来,都要等好久好久,他才肯搭理我,然后现在他都不理我的,怎么才能让他放开那把木剑啊,我也不知道。” 朝露看向木头人,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想了想:“你该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怎么样吸引注意力?” “譬如和他一起练剑?”朝露提议。 “我不会练剑,而且打架好可怕,我才不要。”女孩摇着脑袋,羊角辫仿佛破浪鼓。 “那你试着装哭?” “那样会把叔叔阿姨们引过来,我就要回家去待着了。”柳儿还是说不行。 朝露也苦恼了一会儿,这道题对她也有些太难了。 她小时候也是带恶人小恶霸,负责带着小伙伴们各种调皮捣蛋。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这女孩看上去七八岁,而男孩子也不到十岁,怎会这么刻苦的练剑? “你是想让他陪你玩吗?”朝露问。 “嗯。”柳儿点头。 “其他的玩伴呢?这个练剑的笨蛋,把他丢在这里就是。”朝露装作愤愤不平的说。 “他们都不好,欺负人,也说不和女孩子一起玩,还是木头好。”柳儿眨着大眼睛:“不准你说木头的坏话,虽然他的确是个木头脑袋。” 朝露忍住抱着女孩转一圈的念头,明明自己生死攸关呢,居然还有心情和小孩子聊天。 但她好可爱。 “好吧,我不说他坏话。”朝露想了想:“想让他陪你玩,你跟他说过吗?” “说过,但他说没时间,要练剑。” “所以你不应该这么等着,你手里不是有鞠球吗?拿着鞠球,和他做个交换试一试?”朝露这么说,她觉得这应该是个关键道具。 柳儿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犹豫,她把球递给了朝露。 朝露将鞠球放在了木头人的前方,他果真松开了木剑,然后捧起了鞠球。 小女孩喜笑颜开,然后拉起木头人,跑出了院子。 朝露拾起木剑,她忽然注意到这把剑有些沉,是木头,但不是普通木头,木头剑柄上还染着些血迹,似乎都是常年握持留下的痕迹。 她带着木剑回到了老妪所在的庭院,将木剑放下。 老妪轻声说:“关于这把木剑的故事,想听一听吗?” 朝露原本是有些焦急的,本想着立刻去找下一件东西,早些离开。 但鬼使神差的,她说:“可以。” 老妪娓娓道:“这是一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 …… 咻!咻!咻! 挥剑破空,气流声不断。 没有木桩,只是空挥着木剑,不断的锻炼着体能。 这一世的白维发现自己睁开眼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突然苏醒是因为落了水,身体虚弱,发烧了。 原本或许应该在很久之后醒来。但六七岁醒来或许也不坏,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 第二十七次轮回,甚至没有打到半百,距离一百次还遥遥无期。 也由于之前的轮回评价过于惨淡,这一世根本没得到可用外挂。 他选择了简单的「钢铁意志」和「勤能补拙」的补正。 出生也只是普通的小富家庭,在江南之地,勉强生活,世界观似是个古时世界观。但据说也并不安宁,人的处境并不好。 白维记得自己落水并不单纯,有被恶霸欺负,水下也藏着什么东西,报仇的动力驱使着他开始练武。 哪怕这个身体的根骨比较一般。但靠着庞大的训练量也总能拔高水准,没有外挂就只能靠汗水了。 他开始不断的锻炼,从早到晚,直至榨干体力。 他的锻炼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大人没当做一回事。但小孩子眼中的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他教训了那群小孩群里的恶霸后,就基本没人敢靠近他了,除了一个例外。 邻居家的小姑娘,也是他的青梅竹马,名字柳小婉。 她是书香世家,父亲颇有才名,母亲也是大家闺秀,之所以成了邻居,是因为寒门。 柳小婉被读着圣贤书的父亲教大,自有比常人成熟些,是青梅竹马,过去算不上特别要好,反而在白维落水后迅速黏糊上来。 白维觉得女人只会影响挥剑的速度,女孩也一样,经常不理会她,让她在庭院了坐很久,以为她无聊了就会自己离开,小孩子哪有那么多耐心? 大人会觉得小孩子很烦,如果不是亲生的崽,哪有人会乐意带孩子。实际上古代或是上个世纪农村,到了记事年龄基本上都是放养。 可柳儿的耐心很足,她居然真的能等白维挥剑上千次,等到他累到不行动弹不得了,才开始拿出书本,开始教他写字。然而白维早就自学的差不多了,这个时代的文字不难记忆。 唯独只是没怎么看过文章,他内心对这个陌生世界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被一个小女孩这么教着读书,白维也自然板着脸,希望她能自己安静一会儿。 但她总是锲而不舍的跟过来,好几次直接留在白维家里蹭饭。 这么冷处理,直至过去了半年时间,她有一天没有带着书本,而是拿着新买回家的鞠球。 鞠球,是皮球,蹴鞠也是一向运动,起源可追溯到黄帝,用于军事训练。 白维看到她抱着球来,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被小女孩眼巴巴盯着,他有些心软,但没例会。 继续钢铁意志。 心里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这让柳小婉非常伤心和难过,她哭了,抹着眼泪跑回家,骂着白维是一根木头,还把大人招惹来了。 柳小婉的母亲也走了过来,看着故作木讷的白维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叹了口气:“你是个老实孩子。” 不是,你怎么还骂人呢? 年仅不到十岁的柳小婉继承了她母亲和父亲的外貌,已经很好看了,再过段时间,自然会有少年慕艾。 在成年人看来,白维只是老实孩子,不跟漂亮女孩打交道,自然也没别的想法。 而他仅仅是看不上这个小姑娘。在上一次轮回之中,他遇到了很多长得漂亮的坏女人,无一例外都想跟他来点肺腑之交,要命的那种,偏偏白维没能力抵抗,来回抵抗挣扎折腾,最后还是寄了。 主角光环在轮回系里其实没什么作用。反而有负面作用,因为要多死很多次。 白维以为她哭闹后就不会再来。然而隔天她又来了,抱着书本,带着鞠球,一副「你不陪我玩,我就候着你到天荒地老」的态度,然后一会儿她又红了眼眶,白维想到昨天的事,钢铁意志都有些迟疑了,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看过去,女孩子眼睛一亮,噗嗤一笑,然后举起鞠球。 白维扭过头,不理会她,居然是装哭。 柳儿又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蓄力。 白维咬牙,又看了她一眼。 柳小婉撇了撇嘴,看向鞠球。 白维第二次回头,深吸一口气,继续挥剑。 然后蹴球直接砸他脑袋上了,啪的一声,砸了他一个踉跄。 “木头!”她双手叉腰,不再唯唯诺诺,而是大声喊道:“陪我玩!!” 白维忍无可忍,啪的一下就把木剑掼地上了。 “玩就玩!” “我要踢你个四十比零啊啊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真好啊。”朝露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她是有些羡慕的,因为她没有这样的人,所以才会羡慕。 老妪微笑着:“是很美好,毕竟孩童时期,什么都是新鲜,什么都是美好的。” 朝露继续问:“那,然后呢?” “然后?”老妪想了想:“两个孩子踢了一下午的鞠球,木头也真的没有脚下留情,把柳小婉踢了个二十比零,把小姑娘又气哭了。” 朝露噗嗤一笑:“又?” “不过她也玩的很尽兴,只是第二天带着鞠球来,木头仍由她怎么撒泼生气都不答应了。” “柳儿会善罢甘休吗?” “当然没有,她执拗的很,非要木头陪她玩。” “木头也不会轻易答应吧。” “所以祂们定下了一个约定,一周只能玩一天,其他时间必须练剑看书。” “这也太自律了吧。”朝露啧啧称奇:“这个木头真的是个小孩子?他为什么这么想要练剑?” “柳儿也这么问过他,第一次问的时候,他也没有回答上来,似乎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练剑。” “这就有些奇怪了。”朝露不太理解。 老妪微笑着:“你该去找下一件物品了。” “这就去,是什么?”朝露也没忘记要离开的打算。可这片空间想要脱离并不容易,比起慌慌张张匆匆忙忙,倒不如安安稳稳的听完这个故事。 毕竟醒过来可能也没什么好事发生啊,她也有逃避心理的,可耻但有用。 她甚至寻思着或许自己已经死掉了,这只是灵魂转世的一段走马灯。 老妪说:“一本《卧虎刀决》的书。” 朝露又一次离开庭院,这次通往另一条方向的路也亮了起来,穿过黑暗,来到灯光舞台下。 她看见了稍大一些的柳小婉,柳儿似乎已经十岁了,眉目张开了一些,但仍然是大孩子。 她此时正鬼鬼祟祟的蹲在一处墙角下方。 “这里这里。”她对着朝露挥手,招呼着喊。 朝露正要走过去,忽然有一双凌厉的视线看过来。 墙壁里面的房子里,有个中年人站在屋子里,透过窗户来回巡视,他的视线下方摆着一本书。 朝露立刻藏在墙壁后方,矮着头走到柳儿身边。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拿到那本书。” 朝露说巧了,我也想拿。 她问:“为什么?偷东西可是不好的啊。” “我只是借用嘛,之前想要借,五叔不肯借给我看,还说女孩子不准看这些,他很凶,一点不和善,我从小最害怕了他了。”柳儿撅起嘴。 “害怕还要来?” “嗯,我想要那本书。” “为什么?”朝露抬起头想看看里面,然后被柳儿拉住手按下头。 柳小婉这才小心翼翼的解释道:“那是一本武学秘籍,我上次看到名字了,还看到上面的小人画,父亲说过五叔的功夫很高。 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回乡颓了,整日借酒浇愁。但他也没多少积蓄,最近连酒都喝不起,只能给人做看院的营生。” 朝露诧异的问:“你是想要习武吗?” “不啊,女孩子习武做什么?”柳小婉歪着头:“我想要秘籍是给木头。” “啊这……”朝露很惊讶:“你明明不喜欢他习武吧。” “嗯,木头看着笨,但很聪明,父亲都夸他是个读书的大才。虽然有些离经叛道,但他还是喜欢习武。”柳儿嘀咕着,碎碎念道:“我讨厌他啦。”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偷秘笈?” “我不喜欢是我不喜欢,但是木头喜欢,我就想让他高兴些啊,他最近闷闷不乐,茶不思饭不想,练剑都走神,说是什么瓶颈期到了。” 柳儿用食指抵着食指,支支吾吾的说:“我不想看他那样子,一副没精神的模样,还不如看着他练剑挥刀呢……” 朝露看着柳儿,忍不住抱住她:“你真可爱啊,乖女孩,好女孩。” 妖族公主忍不住露出熟练的姨母笑。 “别抱我,被发现啦。”柳儿急忙钻出朝露的怀抱,问:“五叔这几天都在家里,我也没机会下手。” “等几天试试?” “不行,等几天他就要把书带走了。”柳儿烦恼道:“该怎么办呢?” “嗯,他是个酒鬼对嘛?”朝露提议:“不如给他买点酒?把他灌醉试试?” 柳儿眼睛一亮:“对哦!” 她立刻起身:“我家里还有些酒,父亲也不爱喝,放了好久。” 她跑回家里,不一会儿就抱回来一个酒坛,然后搬到窗户下面,打开了酒坛上的封口,让酒香飘出去。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人走出来看到酒,左右看了看,没见到人影,狐疑了一下。 但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 “好酒啊。”他捧起酒仰头饮下,不一会儿室内就鼾声大作。 柳儿搬来凳子从窗户翻进去,然后拿着刀法秘籍回来了。 “拿到了。”柳儿举起秘笈,高兴的笑着:“我这就带去给木头。” 朝露跟着柳儿回到取到木剑的位置,将秘笈递给了木头人,木头人动弹了一下,木头做的嘴巴都张大了。 下一刻柳儿消失,木头人也消失,地面上多了一本《卧虎刀法》的秘笈。 朝露将书本带回了老妪所在的庭院。 “这本书真的是刀法秘籍?” “千真万确。” “不过这上面怎么是空白的呢?” “因为柳小婉根本没看过这本书,自然不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木头拿到这本刀法后,发生了什么事?” “偷书的事,被发现了。” “唉,这可少不了一通教训。” “岂止是一通教训这么简单呢?对没彻底懂事的孩子而言,根本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啊。” …… 庭院里,跪着一个男孩,他脱光了上衣,竹片在他后背打出一道道红印子。 白家的长辈勃然大怒:“臭小子,你真是翅膀硬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偷东西了?!我们家要什么没有,你非得去偷?” “窃书的事,不算偷……我只是借来看一看,之后就会还回去的。” “还敢嘴硬!”男人更怒。 “你们不让我习武,我只能自己偷偷的学。”少年咬着牙抬起头,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他不解的问:“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学武?” “习武有什么好处,让你读书!好好读书!” “但我想要习武。” “你是练剑练到脑子成木疙瘩了是吗!你有读书的天赋为什么不能寒窗苦读,你不读书怎么能懂道理!年少就干出偷鸡摸狗的事,如何能以君子立世!” “我不认为自己有错,君子也不是不犯错的圣人,知错能改就好。” “那你知错能改了吗!” “我没错,如果您心情不好,就请您责罚我吧。”白维钢铁意志毫不动摇:“喊一下疼算我输。” “臭小子!”长辈气的胡子都硬了,抄起竹子猛打,烈阳下噼啪的声音很是沉重,皮肤青紫一片。 长辈真的没听到一声求饶。哪怕是闷哼,更是为之气结,伸出手就要换一个更粗的家法棍。 “不要再打了!”柳小婉举着手挡在少年背后,她跪在地上,哭声哀求道:“是我偷的书!是我偷的五叔的书,不要再打木头了,呜呜呜,你们不要再打他了,都是我干的。” 白家长辈冷着脸:“小婉,你让开,这是我们白家的事,和你无关,这小子偷书是被抓的正着的!他偷的也不只是书,还把你的酒和自家的酒也偷走了!” 柳小婉哭成了小花猫,连连摇头,死死不肯走开:“真的是我偷的书,是我偷的!” 她现在满心的后悔,原本只想着让他开心一些,没想到带来了无妄之灾,反而害得他皮开肉绽。 偏偏木头就是木头脑袋,沉默着受罚,揽下所有罪责,一言不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女儿红 柳小婉很后悔。 小孩子真的很难分清楚一件事的轻重。而大人更在意的是恶劣影响和脸面问题。 不狠狠教训一顿,怎么能在这里立足,乡亲父老怎么看待他家? 白氏长辈挥袖道:“把她带走!” 柳儿害怕极了,但还是死死的抱住了少年,后背上的血痕里渗出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裳。 可小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她还是被拉开在一旁,被几个妇人抱在手里。 看着少年被竹板打的后背伤痕累累,她完完全全哭成了泪人。 长辈打的累了,手掌都发麻了,看着死不松口的少年,丢下竹板。 “一下午都给我跪在这里!两天不许吃饭!” 白维咬着的牙关松开,低沉的吐出一口气。 好歹是忍住了,他真担心自己憋不住,跳起来给这老家伙一拳,但念在养育之恩上,还是忍住了。 成年人比起疼痛,更难以忍受的是耻辱感吧。 他不说真话,包庇柳小婉不是最重要的理由。反正也偷学了武学秘籍,让小姑娘受罚实在没必要。 他也没想到会被打的这么狠。实际上只要低个头,或许罚跪一会儿,去找人登门道歉就结束了。 闹成这样,也是他不肯认错的结果。 天气说变就变,中午太阳火辣,过了半个时辰就突然间倾盆大雨,寒热交替。 即便铁打的身体,也少不了要头疼脑热发烧感冒,白维嘟囔着脏话。 然后头顶的雨水被遮住了。 柳小婉哭丧着脸举着伞站在他旁边。 “木头,对不起……”她揉着眼眶:“我,我……对不起。” 白维攥着拳头的手掌松开了,他怎么会责怪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伸出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别揉眼眶,第二天会肿起来的。” 柳儿哭的更欢了,但也听话的不揉眼眶。 然后她也跪了下来,跪在雨水地面里,靠着白维:“我陪你一起跪着。” “随你吧。”白维知道她的性子比自己还要执拗,如果没钢铁意志,他绝对比不过。 男孩女孩跪着,被大雨淋湿,被冷风吹着,柳小婉毕竟身子骨虚弱,一会儿就瑟瑟发抖起来。 白维也没有办法,只能握着她的手,想着谁能把蓑衣拿过来就好了。 这时,有道人影出现在眼前,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他蹲下身,打量着白维。 中年人砸了咂嘴:“你想学武?” “对。”白维点头,他依稀记得这人是柳家的亲戚,小婉长辈。 “五叔。”柳儿低着头。 柳五叔仍然看着少年,质问道:“学武,做什么?” “走出去。”白维说:“然后做些大事。” “什么样的大事?” “行侠仗义,或者保家卫国?”白维不确定的说。 “呵,真少年呐……但挺好。”中年人露出不知是嘲讽还是羡慕的神色:“我看你资质不错,意志也挺好,小婉这妮子也粘着你,也没有比你更好的选择了。” “什么?”白维不知对方所云是什么。 柳五叔说:“你手里那本刀决,是我写的。” 白维说:“是我偷的,抱歉。” “光看刀决,是练不出多少东西的。”柳五叔直截了当的问道:“白家的小子,你想跟我学武吗?” …… 朝露听完这些,好奇的问:“所以,柳五叔还真是个高手?” “是个高手,只是他从来没让人知道。” “木头就和他学武了?” “不然呢?他也找不到别的老师了,跟着五叔开始学习刀法。”老妪微笑着说:“但是他们之间也有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必须去读书,所以白家也不会反对他继续习武。” “木头也同意了?” “能学武,他当然会同意。” “其他两条又是什么?” “这个五叔没有立刻说,想知道,还得继续往下看。”老妪微笑着隐藏住悬念。 “又要找物品了吗?”朝露无奈,这故事不错,就是太容易断章,她托着腮帮:“我倒是很想看看祂们一起玩耍的样子,会很治愈吧。” “是的。”老妪说:“但这些时光的堆砌在他们看来只是日常的日子,算不上是故事。” “倘若是个故事的话,是不是到这里就该有些顺理成章的变化了?”朝露好奇的问。 老妪不点头也不摇头,保留着悬念,继续说道:“下一件物品:女儿红。” …… 再一次见到了柳儿,柳小婉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 古人十五六岁正值抽条的年龄段,一不小心就从小女孩变成了大姑娘,这也是婚配嫁人的时候。 柳儿的眼眉已经张开了许多,过去只是美人胚子,而现在已经是远近有名的漂亮姑娘。 朝露有种看着她长大的欣慰感。 此时的柳小婉也不是玩泥巴的穿裙子蹴鞠的女孩了,她安安静静的站在柳树下面,装作读着书的样子,视线时不时的看向不远处的另一侧。 另一侧,一个木头人和柳五叔正在对峙。 木头人仍然是木头人,朝露根本认不出木头人的五官轮廓,也始终不清楚这个白姓青年好看还是不好看。 但柳小婉的模样似乎是整个人都陷进去了,甚至没注意到大姐姐的到来了。 “回神了。”朝露挥了挥手。 “呀!”柳儿一惊,回头一看,拍着胸口:“原来是大姐姐……吓我一跳。” “看走神了?”朝露调侃着问。 “没,没有。”她红着脸否认,然后又悄悄点头:“好吧,我承认有一点点。” “真青涩啊。”朝露感叹着,她二十多岁没谈过恋爱,有看过一些电视剧和恋爱漫画,可自称情感懂姐。 “明明只是个木头而已,专注的时候却意外的好看。”她又偷偷瞥了一眼。 “你们是青梅竹马,都这么多年了,现在为什么会脸红?”朝露好奇的问。 “就,就是……提亲。”柳小婉细声细语的说:“娘亲说到这个时候了,白家准备下个月就……” 朝露眨了眨眼睛,这还真是水到渠成的一帆美事。 她想的其实也差不多,刚刚猜想着倘若是故事的话,铺垫也结束了,该有些转折到来了,恋爱漫画里,青梅竹马的最大敌人就是天降美少女了,她猜想着过程搞不好有些曲折,譬如来个天降的狐狸精搞什么二女争夫的桥段,没想到还真是新兰党,cp直接锁死没的说,没整服部平次那种烂活真是太好了。 对嘛,这才符合历史进程,也符合基本情况啊。 柳小婉知书达理,家境优越,这样的好姑娘,媒婆始终没能把门给踏破,甚至来问的人都寥寥无几。 因为两小无猜,门当户对,后者有时候比前者更重要。 不仅白家和柳家,就连镇子的所有人都认为简直是天生一对的良配。 这还有媒婆上门,只能说多多少少有点缺心眼,这个情商可以说已经告别婚介这行业了。 白家不赶紧找准时机上门提亲,把姻缘红绳绑好,那才是脑子里进水了。 显然这里的人智商都比较正常,这么多年也是邻里和睦,没什么不做亲家的理由。 双向奔赴了属于是,届到了,届到了啊。 朝露又一次熟练的露出姨母笑,她也磕到了,可惜柳儿不是小女孩了,不然好像抱过去蹭一蹭。 “既然马上都要成亲,还在这里偷窥什么?”朝露说:“直接过去不好么?” “我不知道木头怎么想啊。” “这很重要吗?一旦成亲拜堂结束,被子一盖,还管他怎么想?”朝露公主露出腹黑的一面:“难道你还临阵退缩,打算把他让给别的谁?看着他和别的女子拜堂成亲子孙满堂?” “不可能!木头是我的!”她立刻大声的说,一点犹豫也无,仍是爱憎分明的好女孩。 “哇哦——”朝露满意的说:“所以犹豫什么呢?” “我不是犹豫。”柳儿捂着脸颊⁄(⁄⁄•⁄ω⁄•⁄⁄)⁄:“是有些开心,也有些害羞吧……最近不敢见他了。” “我有个办法。”朝露提议:“你家有女儿红么,给你五叔送酒,他闻到女儿红,就自然懂了,会替你问一问这木头是怎么想的。” “好主意呀。”柳小婉眼睛一亮:“我这就去!” 第两百三十八章 爱多憎生 “啊,痛快啊,这酒,好酒!”柳五叔仰头痛饮着女儿红:“几十年才能喝到这一口,上一次喝女儿红,还是在上一次,我妹妹出嫁的时候。” 白维也喝着女儿红。 这倒不是窖藏的女儿红,而是买回来的女儿红。 真正窖藏的女儿红现在还埋在树下面,等柳小婉出门的那一天才会打开。 作为嫁妆送去夫家,然后由她亲自倒出三碗酒,呈给父亲、公公和丈夫。 柳小婉送来女儿红后就进了屋子里看书,外面院子就两个男人。 白维问:“这是女儿红?” “是啊,女儿红,不过不是最正宗的,最正宗的还埋在树下面,等小婉嫁给你了,才能取出来。” 五叔品着酒,用的是碗而不是杯子,如同牛嚼牡丹。 他看了眼屋子里的姑娘背影,随后说:“也快了,或许一两月时间,也就到好日子了。” “嗯?”木头不理解的问:“什么好日子?” “结婚啊臭小子!”五叔拍了下少年的脑袋。 “啊?但我才十六。” “十六岁的姑娘不小了,镇子上几个十六七的姑娘都已经挺着大肚子了。” 柳五叔瞪眼:“你还准备等多久?十七十八?敢说我信不信拿板凳招呼你。” 白维心说,二十岁都算年轻的,还不到领结婚证的年纪呢。 他摇了摇头,表示对于这群早婚早育的古代人没有共同语言。 “我柳家的好女儿就这么一个,其他的都是带把的,你可别说什么不想要。” “我……没这么说。”白维也没想到过去粘着自己的女孩这么快就变成大姑娘了,眨眼近十年,他觉得不算很久。 但实际上已经很久了,足够有人从黑发到白头。足够有人从青涩到成熟,足够有人从正常到变态。 “诶,实诚点,小婉知书达理持家有道,完美继承她父母的优点……”五叔吹捧自家侄女。 “但缺点也不少。”白维说:“她这偏执性子太强势了。” “强势点的媳妇好啊。”五叔哈哈一笑:“配你这个木头脑袋不正好合适?” “我……”白维挠头:“我十八就要出门闯荡的。” “对嘛,所以先把婚结了。”柳五叔饮下一口酒:“男人出门闯荡很正常,你文武双全自幼心智成熟,我不会劝阻你留下来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也知道小小镇子必然留不住你。 可你认为我柳家小婉会拖你后腿吗?不会,她必然会成为你的贤内助,替你分忧解难。” 白维默然:“您自己都没结婚。” 柳五叔说:“我踏马当年有这么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我能光棍到现在?” 白维不理解:“师傅,你想找个老婆很容易的吧,你这是在找借口。” 柳五叔别过头:“别叫我师傅,叫我五叔!” 白维翻了个白眼:“自己都不结婚,这么想给我安排上。” “你不懂的。”五叔以手扶额,闷了一口酒,叹着气说:“你不懂的。” “你不说我怎么懂?” “你懂了我就不说了。” “你说一说,我看看我懂不懂。” “你反正不懂,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没什么可说的。”五叔瞪了一眼白维:“我还能害你不成?和小婉早点成婚,不生孩子都可以。以免出去闯荡的时候,内心没个牵挂,你就像个风筝,没一根细线把你拉着,你早就飞到天边去了,臭小子,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白维这次没什么可反驳的了。 对于一名轮回者而言,对这个世界产生熟悉和习惯很容易。但想要认识到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就需要一个接点,喜欢上一个人。所以会喜欢上一座城市,爱屋及乌。 白维是风筝,他的风筝线就握在柳小婉的手里。 无从辩驳啊。 白维挠了挠头,也喝了口女儿红。 “这才像话,我的好徒弟,今晚不醉不休,干了,五叔给你表演个一口闷!” 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躲在室内的女孩已经红了脸颊也红了眼眶。 她高兴的很,破涕为笑,整理好心情后,愉快的走进厨房,炒了两个下酒菜。 之后便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喝醉的两人絮絮叨叨。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五叔握着两个人的手,重复了一遍:“一定要好好的。” 他是喝醉了,对着白维口齿不清的叮嘱着:“好好对柳儿,不要像我,不要学我,能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是一种福分,天大的福分啊……永远不要喜欢上一个你不能爱的……” 五叔没说完便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维摇摇晃晃的站起,柳儿扶着他,两人坐在柳树下方,抬起头看着星星,静静的牵着手,等日出。 就像小时候那样。 …… “然后呢?这就没了?我缺少那点后续的猫饼干吗!”朝露不断催促:“后续呢!搞快点搞快点!” “哪有什么后续?”老妪哭笑不得:“你往哪里想了?” “爱情啊!” “他们还没有成婚,乱来不得。”老妪摇头。 “麻烦快进到他们大婚当日,我要吃糖。”朝露磕CP要疯了。 “这可不行,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得告一段落了,没办法往下说了。”老妪摇头说:“你是不是忘记你最初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听故事?” “……” “只是开个玩笑,我当然记得。但是离开这里外面有什么,我也不清楚。” 朝露低声说:“我也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做梦,还是进入了轮回井,一旦醒来后就不再是我了?” 老妪说:“我想,倘若你离开这里,外面应该是安全的,你还没有死去,我能感知的到。” “那我下次还能回到这里吗?” “我不能保证,也许可以,也许不能,你也许可以复刻一遍之前你遭遇的情况……”老妪半开着玩笑。 “噬魂箭我可不想再中一次。”朝露正襟危坐:“既然我可能无法再一次来到这儿,就先让我把这个故事给听完吧,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老妪抿了一口苹果茶:“你真的确定要听完这个故事?” “是。” “即便它往后的故事,并不如你所愿的那般美好?” “是。” 朝露很清楚,老妪不肯说出后续故事的理由,很有可能温馨感人的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下一部分的故事必然会迎来一个巨大的转折,绝不会是她想象的红盖头花烛夜。 但朝露就是想要知道后续,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晓答案。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在告诫着自己的内心——她应该,也必须,有义务,更有责任,将这个故事给看完,见证到最后一刻,看到柳小婉和木头这两个人最终结局。 老妪也不再坚持:“好吧,我也猜到你可能会这么说,好奇心总是这样。因为好奇而无法控制想要探索什么。既然你有了心理准备,那就去吧,找寻下一件物品。” “是什么?” “卧虎刀。” 话音落下,顷刻间,老妪伸出手指,轻轻一推,朝露没有防备,失去平衡,骤然坠入鱼池,落入水中。 水流翻滚,一瞬间视野陷入漆黑,而这鱼池也变得太深。 朝露抓住平衡,好不容易从水中重新站起,双眼中的风景已然变迁。 宁静祥和的镇子不复存在,四周处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房屋在燃烧,道路在燃烧,尸体在燃烧,镇民们互相残杀者,或面目狰狞,或嗜血疯狂。 哭喊、尖叫、哀嚎、沙哑,然后是死寂。 发生了什么? 朝露呆滞,这风景让她战栗,只一瞬之间,她仿佛置身地狱,看着恶鬼行走人间,尘世如火宅,曾经和蔼可亲的人都成了双目赤红的行尸,袭击着每一个看得见的生命。 朝露从池塘里走出,越过熟悉的街景,穿过燃烧的房屋,她步伐慌忙的直奔柳家。 刚刚越过门槛,眼前的光景让她眼瞳剧烈收缩,指尖紧握成惨白色。 柳小婉站在庭院里,一道背影站在她的正前方,她呆呆的跌坐着,仿佛变成了雕塑。 少年站在屋子里,手里握着刀,刀上滴着血,血液滴落,两颗头颅也落地。 柳父、柳母双目赤红,表情狰狞。在头颅坠地之后,又一瞬归于安详和不舍。 女孩跪下,伏在残留余温的尸体上,眼泪甚至流不出来,只是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少年移开视线,指尖止不住的轻微颤抖。 “为什么?”柳小婉沙哑的问:“为什么!!” 白维没有听也不敢听,只能僵硬的说:“我救不了他们,只能这么做了……对不起,小婉。” 他转身奔入火场,背影消失在烈火里,留下女孩独自一人失声恸哭。 妖魔的爪牙撕碎了往日宁静。 人世从来如此,安宁向来短暂。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一个人的肩头就是一座山。 两个人的人生,被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向前,江河流转,泥沙俱下。 第两百三十九章 人与妖 是妖魔。 妖魔袭击了镇子,毒害了村落的水源。 中了毒的村民们死去,然后又站起,变成了行尸走肉。 整个村落里处处都在发生着这样的惨剧,夫妻相杀,父子相残,疼爱孙子的爷爷亲手拧断了孩童的喉咙。 看过僵尸剧的人都知道,一旦感染了病毒。一旦发生了转变,就已经彻底不可逆了。 只是即便知道这就是真实,又有多少人能够毫不犹豫的对亲人下狠手呢? 他们是做不到的。 都是勤恳本分的镇民,家家户户脚踩泥土的生活着,双手从未染过杀人的血腥。 正因为他们做不到,才需要有人来替他们做这些事。 白维握着自己刀走在村落里。但凡双目染着猩红的行尸走肉,都被他斩杀。 多年习武,终于派上了用场。 他却一点都不开心,一点都不觉得庆幸。 被斩下头颅的,曾经都是他熟悉的人,是会家里种着几颗大枣树的邻居,是捕到什么好东西总不忘给左邻右舍分一些的老猎户,是有点贪财好利但也肯仗义疏财的商贩。 他都认识他们,即便如此,该挥刀的时候,也不能让他多迟疑一秒。 为了活着的人,总有要执屠刀的。 活下来的人也并不会领情,有人痛骂他冷血冷酷。有人哭哑了嗓子问着为什么,也有人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仇恨的视线看着他。 白维转身踏过火焰,将视线都留在背后。 这场袭击是突如其来的,在它到来的时候,柳五叔就不见了。 白维在镇子里奔走着,一边救人,一边找寻着柳五叔的下落。 他一路奔走,杀了不知多少行尸,最后来到了后山位置,这里虽然一片安静,但他在路边看到了几具被斩杀的妖魔的尸体,血迹一路延伸到山里。 他毫不犹豫的直奔山中,但还是来迟了一步。 柳五叔在山腰和妖魔对峙着,他们是认识的,是仇敌。 妖魔穿着一身大红大紫的衣服。除了眼睛之外,没有一处不像人的。 “堂堂卧虎,居然躲在这么一个地方等死。” “干你屁事,老子找个地方退休罢了。” “身在壮年,却想着退休,真可笑啊,卧虎,看来你的獠牙和利爪都钝了,比起当年差了太多,太多。” 柳五叔吐出一口吐沫:“你来试试?” 妖魔眯起眼睛:“你似乎是分心了,明明对手是我,还有心担忧背后的那群凡人?” “凡人?”柳五叔挥出恢弘刀气:“老子也是凡人。” 刀气被妖魔轻易的拦截住,它的袖子烈烈作响。 “你可以不是。”它低沉的说:“你曾经有过脱离凡俗的机会。” 柳五叔失笑:“怎么,还想着招揽我?” 妖魔狞笑:“当年我王招你入王都……欲揽你为婿,甚至不介意和你共享漫长寿元,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你手里,只要你答应,你便是我妖族的帝,可你是怎么做的,卧虎!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 柳五叔抬起眼眸,冷冷的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由不得你来说三道四!” 妖魔低沉的问:“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柳天泉,这么多年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我王的邀请,你拒绝了她,甚至兵戎想向,她独自一人赴会,你却斩了她,明明她对你情根深种,我们也本可以成为最好的朋友。” 月光洒落在山间,前方的月光水潭幽幽流动,背后村落燃烧火光冲天。 柳五叔沉默着,凝视着妖魔狰狞的脸。 他的神情复杂难言,沉默良久良久,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绷紧气力,横刀一挥。 “我是人。” “你们是妖!” “这就是理由!” 声音落下,妖魔已经是满眼狰狞和怒意:“就因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吗?”柳五叔朗声喝道:“我是卧虎,是斩妖司镇抚使!我的背后,是整个人间,怎么可能向你们倒戈,又怎么可能容忍你们壮大!” “你别跟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笑话!”妖魔嘶吼着。 “你看,这就是你跟我不一样的地方了。”柳五叔反而平静了下来:“你不懂吧,因为你是妖,所以你不会懂我的……即便你我一同走过半个人间,可你还是不懂!” “人间,真有那么重要?”妖魔低沉的说:“比荣华富贵,比长生,比她更重要么?” “是。”柳五叔迟缓而沉重的说:“不论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会回答「是」。” “在你们看来或许是冠冕堂皇。但在我眼中,整个人间比荣华富贵重要,比我一人的生死重要,自然也比起她更重要。” 柳五叔握着刀,一句一顿的说着:“我不能让背后的几万万人沦为你们妖族的奴役,这是种族之间的争斗,是生存的竞争。 无关乎道德,无关乎感性。因为当你们强过我们的时候,你们会选择的是征服而不是和平,这是你们妖的本性!或许也是生物掠夺其他生命的本能,人尚可遏制,而你们无法遏制,也不会遏制。” “她也一样。” “我只能这么做,我也没得选择。” 妖魔抬起眼睛,狰狞的表情缓缓褪去,他的手指甲在脸上划开血色的口子。 “过去,我以为是我们开的条件不够高,是我们的友情不够深,是你从没有爱过她。” “但现在我明白了,是我想错了,也是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妖魔语气越发失望。 “你在那件事之后,没有回到斩妖司,没有继续对人王效忠,而是回到了这里颓然生活。” “你心头还是藏着愧疚的。” “只不过你从没有后悔过,比起你终生背负的愧疚和痛苦,人间对你更重要。在人间之前,一切都可以被放弃,包括你自己在内。” 它的指甲滴着血,脸色更加难看:“只是我不懂,你这份责任感到底从何而来。” 柳五叔平淡道:“所以我是人。” 妖魔眼角溢出血色:“所以我是妖。” 它彻底抹杀了犹豫,弯下腰,力量流动在躯壳里,无声的发条开始上紧: “我是来取走她留下的东西的……即便你杀了她,也不会让人国的人玷污她的身体,把她留下的妖丹交出来。” 柳五叔冷笑:“你做梦吧?” “你不给我,我就自己拿了。” “来吧,我们早该有个了结。”柳五叔曲卷手臂夹住卧虎刀,将刀刃上的血迹擦干:“分个生死。” “你会死的,我会亲手杀了你,然后把你挫骨扬灰。” “但至少,我可以死在家乡。”柳五叔洒脱大笑。 山腰上,刀光剑影,杀机纵横。 眨眼间,战起战落,已然尘埃落定。 厮杀就是厮杀,并没有那么的写意诗意,人与妖都太了解彼此,博弈只在瞬间决出胜负。 月光下,妖魔摊然跪倒:“你……” 柳五叔的半截身子落在十几米外,手里的那把刀刺入了妖魔的心脏里。 “我早就想死了,你来的不是时候。”柳五叔说:“同归于尽就算是我赢。”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连最爱的女人都杀了,我是很无耻。”柳五叔说:“等下辈子,再一起学着怎么做人吧。” “呵……我绝不做你这样的人。”妖魔嗤笑着断了气息。 柳五叔松开手,身体落在地面,很轻,也没什么疼痛,只有解脱的轻快。 他仰面躺着,听到了丛林传来了脚步声,侧过头看去,少年站在那里,半身浴血,神情错愕。 第两百四十章 卧虎 白维穿过树林,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脚步顿住:“师傅……” “叫五叔。”柳五叔笑骂了一句:“你可别哭出来了,老子没这样的徒弟。” 白维摇头。 “嗯,不哭。”柳五叔说:“没什么可哭的,我早就想死了,只是舍不得。” 白维沉默。 “想说什么,说吧,趁着现在我还能听得见。” “村子里,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所以,接下来该由你来了。”柳五叔从怀中取出一枚染着血的腰牌:“这个,本打算在你离乡的时候再交给你,现在想来是来不及了……” 白维接过腰牌,是一面虎首腰牌。 “斩妖司镇抚使的腰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继任者,是这一代的卧虎之一。” 柳五叔咧嘴一笑:“我都忘记告诉你了,你师傅我其实还挺厉害的。” 白维认真的说:“我一直都知道五叔很厉害。” “但我也是个废物。”柳五叔自嘲的说:“我想要保家卫国,却没能上阵杀敌,我想要出人头地,也是中途而废,就连想要回乡归隐,都只能看着自己的家乡在火焰中燃烧…… 我所爱的人,被我杀死;我的朋友,也和我反目成仇,同归于尽……我这一生,尽是失败。” 他用力的握着白维的手腕:“所以,你不要学我,一定一定不要像我……” 白维只能点头。 “妖魔危险,这次来村落的不止这么几个,其他的都望风而逃了,你要报仇雪恨也不可急躁,明白吗?不能白白去送死。” “卧虎大多不得善终,平生尽遇遗憾之事,我不知道把它留给你,是对还是错,但人间还是需要卧虎的。” 柳五叔的声音开始变得轻了:“我只是希望,这老天爷,能够待你好一些,该吃的苦头,我都吃了,希望不会让你这个傻小子继续受苦下去。” 白维说:“人定胜天。” “哈哈哈,像我年轻时候。”五叔笑了两声,血液染红身下泥土地:“傻小子,好好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小婉,身边人是更加重要的,人一辈子所立之地不过方寸,管它天大地大呢? 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也很好。即便你回头就把卧虎腰牌给扔了,五叔也是会笑着夸你聪明。” “等我死了,不用给我立碑,就让我在这里一点点烂掉吧。” “那边的混蛋也一样,它也不配入土为安,我们都一样是该死不瞑目的人。” “看来是没机会尝一尝自家埋下的女儿红了,总是这样,总是留遗憾,总是求不得……” “说起来,我本没想好在你们结婚的时候,送什么贺礼,希望小婉不会怪我。” “在我屋子里,有一封遗书,不是留给你的,是留给柳家……现在也只剩下小婉了么? 哈……爹娘啊,儿子不孝啊,大哥大嫂……罢了,待会儿就下去给你们道歉,路上慢点吧,等着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视线越发涣散,几乎变成自言自语,意识逐渐归于虚无。 临行之前,他的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道遥远的背影,倩影在前,巧笑嫣兮。 柳五叔抬起手,铁一样的汉子流下眼泪,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我来见你了。” 他手臂垂落,气息断绝。 白维跪坐一会儿,最终还是听从了安排,没有拾掇尸体,他走到妖魔尸体边侧,拔出了卧虎刀。 转身离开。 …… 朝露捧着卧虎刀回到了老妪所在的庭院,这里悄然间又变了,变做另一幅模样。 她穿过一道巷口,才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那名老妪。 “后悔了吗?”老妪问:“这后续的故事,如你所想?” “有一点,但后悔药从来不灵验。”朝露放下卧虎刀,苦笑着:“我想过柳五叔的故事必然复杂,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等……” “命数不及天数,他的做法是错吗?” “我是妖。”朝露说:“绝非薄情寡义。” “他们说的人和妖,其实是人性和兽性,妖族的兽性强,羡慕和嫉妒人族所有。但自己又无从得手,只能动手掠夺,这两者之间向来是难以共存。” “听着,像是草原匈奴之祸……所以,国仇家恨便手刃挚爱?”朝露叹息:“何苦来哉?” “时代格局如此,彼此都没的选择,他终究是选择了人间。” “所以他才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不只是他如此。” “卧虎?”朝露问:“代代卧虎都是如此?” 老妪颔首。 “那他呢?”朝露问道:“木头是怎么样了?” 她蓦然想到了之前所见:“木头斩杀了化作行尸的柳父柳母,当着柳小婉的面,这……柳儿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她应该不会……” 老妪则是指着朝露衣服上的一道皱痕:“即便是不憎恨他,即便后来想通了,也不太可能心安理得的嫁给他了,这件事已经在他们心理种下了一道伤痕。” 朝露抬手将皱痕抚平,但随着动作起落,皱痕又轻易浮现。 她沉默的说:“只能交给时间了,希望他们将来能够想通。” 老妪点头说:“的确只能交给时间。” 朝露问道:“后来,如何了?” 老妪说道:“后来啊……” …… 小镇遭遇了如此大难,原本几大千人口的镇子,活下来的还不到八百人。 火焰烧了半个镇子,损失大量财物,葬礼举办了足足二十多天,很多人尸首都找不到。 柳家、白家更是几乎死绝。 活下来的人,许多都是半大孩子,成年人不到一百,老人家们因为悲伤过度而离世的也有好几位。 一口气没了这么多人,镇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气。 白维和柳小婉沉默的埋葬了亲人,两人也各自做出了决定。 他们仍然是青梅竹马,但互相之间仿佛多了一道屏障。 男孩女孩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彼此看着彼此。 十六岁的少女流露出坚毅的神色:“我要留在这里。” 柳家基业半毁,嫡系几乎死绝,她不能抛下柳家不管,也不能留下镇子的其他人不管,她自幼通读各类书籍,也受了白维影响,了解大量超越时代的知识理论,也累计了相当多的实际经验。 曾经白维用了半天时间展示了简单的经济模型。而她用了一周时间就将该模型实际运用了一次,跑了三个镇子后用了十文钱挣到了十两银子。 她决意留下来重建家乡,以她的能力,帮助乡亲邻里们走出困顿,她知道自己若是不留下来,这群人即便不会饿死,也难以回到以往的富足生活。 白维换上了衣服,却不是家里人准备好的新郎服。而是远行的长袍和斗笠,他决定外出,独自一人,带着卧虎腰牌,去千里之外的斩妖司,接替镇抚使的职责。 他并非不在乎这里,而是长久以来的准备和亲眼目睹的现实,让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耐心,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要去复仇,去斩妖。 白家比柳家更加惨烈,除了他之外,所有人全部死了,他独自一人将亲人们埋葬。 倘若说没有恨意,那是假的,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把歇斯底里和愤怒哀伤都压制住了。 选择离开,或许还夹杂了一丝逃避心理,他想要避开柳小婉,避开乡亲们的视线。 对他们而言,自己仍然是值得憎恨的对象,有个具体可以憎恨的对象,会让人感到轻松。 白维不介意背负一点憎恨。但他不能留在这里,否则会如坐针毡,倒不如背负着这些人的憎恨远游,然后履行身位卧虎的职责,去斩妖,发泄自己内心的恨意。 所以他也要离开的。 柳小婉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靠近他了,她也在有意识的避让开,内心的抵触感始终存在。 就像是一场噩梦困扰着两个人。说到底,只能让时间抚平这道伤痕。 白维说:“两年之内,我会回来看你……放心,我也会寄钱回来。” 镇子前方,白维骑马远去,去送他的其实不只有柳儿一个人,只是大多人都是远远的看着,神情复杂。 之后时间一晃,便是四年。 第两百四十一章 嫁衣 “人生能有几个四年啊。”朝露叹息道。 “你这只妖怪说这句话不太合适。” “这的确,白泽起码能活三百多年。”朝露托着腮帮:“这么一想,说不定都能等到恋人转世。” “……”老妪喝了口水。 “开玩笑的。”朝露摆了摆手:“我还没恋人,但这四年之内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不妨自己去亲眼看一看。”老妪说。 “不会还让我跳池塘吧?”朝露看向自己:“我衣服好不容易才干。” “走门就可以。”老妪指向另一侧。 “这次我要带回来的是什么?” “嫁衣。” 朝露从善如流,推开门,门后就是镇子。 和往日不同,如今的镇子变得很热闹,甚至可以说是繁华。 过去的此处小镇最多只能说是平静安宁,而现在镇子的地面被拓宽,家家户户都盖起了砖瓦房,人流量也明显增多,集市中央好多吆喝声。 朝露从人群里穿过,仍然能窥见曾经小镇的模样。但如今它就像是长大后的姑娘,变得更加迷人,也更加光鲜,更加的有容乃大。 不过,虽然好些地方变化了,但朝露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棵柳树,找到了柳家。 房屋已经重建,从平房改成了两层,柳小婉正坐在书房里批改着什么。 她已经接近二十岁了,仍然没有嫁人,在古代已经属于齐天大剩。但在朝露看来,她如今已是彻底成人。 “小婉。”朝露走近打了个招呼。 “是姐姐你啊。”柳儿看了眼朝露,随后露出笑容,停下纸笔。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姑且算是不错吧,身体健康,不愁吃穿,只是工作量有些打了。”柳小婉微笑着回答,比过去的她多了自矜和从容,少了少女的青涩。虽然言语更加温柔,但总觉着是少了几份亲近。 “镇子,发展的很不错啊。” “嗯,引入了外来的商贾,也有了资金流动,商人重利,货品流通,自然会吸引外来人入住。” “原本的镇民过的也不错。” “当初留下的人好些都是孤儿寡母,没多少能力,过去靠腾出商铺,收些租金,等积攒了足够多的本钱,也可以做些小本生意。”柳小婉说起商业的事,颇为得心应手。 “很辛苦吧。”朝露又问。 “习惯了。”她仅仅摇头而已,没有流露出半点怯懦。 从外表看去,柳小婉比过去更加好看,气质卓绝。不仅有着书香世家的气度,而且有着女强人的气场。 朝露旁观着她接待了几名客人。一半是商人,另一半是镇民,还有一些是她散出去的眼线。 不论是什么,她都处理的井井有条,然后多了几份规划。 意外的是,一上午还来了三个媒婆,说是要向她提亲。 柳小婉全部拒绝,二十岁还能有人不断提亲,已是罕见,她对此却表现的十分厌烦,对门房直言以后不准让媒婆津门,其中一名媒婆嚷嚷着「什么将军」,但也被门房驱走了。 “让姐姐见笑了。” “这证明你魅力惊人啊,总归算是好事。” “更多的是困扰,我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别人?” “瞒不过姐姐呢。”柳小婉浅笑。 “你是放下了吗?”朝露问的时候,有些紧张,她知道这里的人是不会骗她的,说出的都是心里真实想法。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恨过他,只是当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办。” 她用手背托着腮帮,另一只手握着毛笔在白纸上绘画,不一会儿就勾勒出一道背影。 树下青年披甲持刀,神色坚毅,五官英武。 朝露说:“他回来过几次?” “每年只回一次,是在那一天。” “你跟他提过吗?” “没有,这件事,总是不好意思去提的。但过了四年了,他迟迟没有半点意思,毕竟他是块木头。” “旧事重提,对他也是困难的事吧,毕竟当年……” “是啊,所以还是要由我来主动提一下。”柳小婉放下纸笔,语气平平淡淡的诉说着:“虽然当初还没提亲,但我已经将自己当做他没过门的媳妇了,这个念头从来没有变过,分别的这些年月,我会发现自己仍然念着他,惦记着他,越想就越不舍得,所以……” “你喜欢他。”朝露说出结论。 “嗯,喜欢,喜欢十年了。” 原来平平淡淡就能说出的话,也会这么有分量,朝露觉得现在她才是妹妹,柳小婉比她更加成熟。 “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做好了嫁衣。”柳儿微笑:“姐姐要去看看吗?” “好啊。” 朝露随着她来到一间室内,凤冠云肩霞帔,嫁衣就放在衣架子上,细腻的针脚,抚摸着能感受到岁月苦工。 “你自己做的?” “用了三年。” “你三年前就想通了?”朝露吃惊:“三年都没提到这件事?” “我三年前决定做嫁衣的时候,是想着,等我什么时候梦里没有他了,不会再想到他,就停下不做嫁衣,也可以说服自己不用嫁给他。” “然后?” “一不小心就做完了,三年一晃而过,真快啊。”柳儿眨着眼睛。 她很郁闷的说:“我都很吃惊,我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个这么容易沉陷进去的女子,为个一年才回来一次,说不上几句话的木头人,值得吗?” 朝露此时才从柳儿的神色上找到了往昔的几分可爱。 “他几时回来?” “他总是到的很及时,应该是今天午后。” 这时,柳儿听到了马蹄声,她立刻走出房间,小跑着走下楼,忘记了一贯的家主风度。 不远处,有良人归来。 …… “嫁衣,我取回来了。”朝露将嫁衣放下,神色忐忑的追问:“故事的后续是什么?” 老妪答:“这么着急吗?你明明也猜到了。” 朝露说:“我只想听到后续,我不做这种猜测。” 老妪道:“你有些失去冷静了,这是柳小婉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啊。” 朝露反问:“但我喜欢她这样的好姑娘,她不应该被辜负的,不是吗?” 老妪不置可否:“你看到的只是你所见,未必是真,未必的假。” 朝露说:“但感情是真的。” 老妪说:“这的确是做不了假的。” 朝露追问:“后续。” 老妪娓娓道来:“后续,是这样的。” …… 道上,青年牵着马走过热闹的街市,入眼的光景,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讨厌热闹的集市,但也算不上很习惯。 故意放慢了脚步,穿过集市人群,陌生人来来往往,其中偶尔几个熟悉脸孔,有人注意到了他。 但无人靠近打招呼,他每次回来都不会大张旗鼓。而是静静的到来,静静的离开,如同风吹云过,痕迹都找不到,停留的痕迹消失在风里水里,夜幕来到,他也会走出镇子,像个过客。 回到了白家老宅子,这里常年无人居住,他早就想要卖出。但屋子还是经过了修缮,也时长有人来打扫,庭院里甚至没有多少落叶,他将马送回马厩,然后听到了脚步声。 仅仅回头便望见了住在对门门口的女子。 她停下步子,站在门口位置,呼吸微微急促,已彻底张开的眉眼,一颦一笑芳华倾城。 两人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互相凝视,又是一年未见,你我似乎都有所变化,又似乎毫无改变。 柳小婉咬着嘴唇,积压一整年的长久思念在心头溢出,她多想回到很久以前,两人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可以头挨着头看云舒云卷,看日落星出。 即便她想要这么做,可终究不是孩时,她不能肆无忌惮的冲上来,喊着「陪我玩」,冲上去拥抱他。 只因青年安安稳稳的行了一礼,抱拳道:“柳姑娘好。” 她的心顷刻间像是破了一块,窒息感让她感觉天地顷刻间化作黑白色。 柳,姑娘? 第两百四十二章 家国难容 见到她呆住,青年方才露出恶作剧的笑容,似乎不再是个木头的青年笑道:“哈哈哈。” 柳小婉气红了眼眶,这才明白自己被骗到了,那笑容哪有半点生分。 心头窒息感散去,她缓过一口气,当即恼怒的呵斥道:“木头!!” 青年举起手投降:“我只是开个玩笑。” 柳小婉气的举起手,用力的拍了他一下。但手掌落下去后,力道却变得很轻。 “回来了也不来和我打个招呼。” “我刚刚才到家,镇子又变了许多,好些人好些路都不认识了。”白维挠头,他看向自家的宅子:“我也早就说了,这房子其实可以不用留。” “留着好,我平日都会来打扫,偶尔也会在这里住一晚。”女子轻声问:“你今晚,不急着走吧?” “说起来我有些饿了。”白维话锋一转。 “我去做饭。” “不用这么麻烦,去下馆子吧。”白维摆了摆手:“正好我也想去镇子里看看,听你说说这一年来的变化。” 柳小婉想说什么,却见到白维已经走向街道,她叹了口气,跟了上来。 并不生分,也还是很自然的交谈着,但彼此之间已经多出了很多陌生。 四年之内只见四面,哪里称得上是熟悉?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不用问也知道,他这些年岁在外,必然经历了许多事,看到了无数风景,或壮阔或肃杀或惨烈。 比起只留在村落里的她,两人行走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寻了一处酒楼坐下,柳小婉走入房间,掌柜就主动迎上来,尊敬的说:“三楼有专座,柳小姐请,吃点什么,我们立刻准备。” 尊敬的态度溢于言表,对于商人而言,谁能给他们带来足够利益,他们就主动拥护谁。 三楼入了专座,白维从高处俯瞰镇子,感叹道:“真的变了很多。” “是变的好了,还是变的差了?” “当然是变得好了,但也会有些陌生,你知道的,我也去过首都,去过各地主城,放眼看去,大多地方也并非如此鲜活,死气沉沉的也有,得过且过的也有。”白维说:“看到家乡有发展,我当然是高兴的。” “是你说的,招商引资,有了资金商品,一切会变好。” “这家酒楼以前是个做糖人的铺子……他搬走了?” “做糖人要不了这么大的地,这酒楼是他建起来的,只是租给了这个老板,做了装修,自己就在附近摆着小摊位,继续卖糖人。” “挺好。”白维笑着说,他尝了几口菜:“这怕是不便宜。” “是不便宜,这家酒楼主打的是中高端市场,普通人大多去吃大排档,价格亲民,只是环境一般,也有些吵闹,卫生环境嘛……我说过多次,他们才终于乐意多留个后厨。” “消费分级很重要啊,镇子里的家家户户都有余钱么?” “有的,地契都在自己手里,光是收租都有钱拿。” “土建的决策权得握着。”白维提醒道。 “我知道,不会让他们随便大兴土木建房子的,这方面都有严格的审查制度,免得有人为了弄个门面,砸锅卖铁借钱去乱来,吃力不讨好,还坏了规矩。” “我来时还看到了几处青楼。” “嗯,是有的,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柳儿有些高兴,但奇怪的问:“男子大多喜欢这类地方,而且它提供的财政收入也颇为稳定,而且青楼不是勾栏,姑且算是你情我愿……” “这么说也不错,婊子配舔狗,天长加地久。”白维喝了口茶润口,继续说:“只是青楼这地方,不干净……很多妖魔会藏在鱼龙混杂之地,却也不乐意降低生活质量,所以画皮在这个地方是最多的。” “你遇到过吗?” “遇见过很多次,最初有些不熟练不适应,中过一招。”白维指着心口右侧:“骨头从这里刺进去,从背后突出来,差点死了……实际上,也死了好几个同届的斩妖司人间卫……后来逐渐心冷了,直接动手不犹豫,也就少了很多危险。” 他忽然注意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顿住话题,冲着柳小婉一笑:“抱歉,你应该不想听这些,我们聊点别的,村子上的公共设施建的如何了?学堂、公厕还有水利设施,这可不能让外乡人承包,工程质量很重要…… 小地方想要发展起来,总需要一些额外特点,人口实业都很重要,我不建议做旅游业,这个不够长久也不够稳定。” 一顿饭,吃的很慢,说的絮絮叨叨。 大多时候都是白维在问,柳小婉在答,只有到了她不知道的内容才会停下来,听白维讲解。 等午饭吃完。 白维放下碗筷:“你已经可以出师了,我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柳小婉摇头说:“我只是按部就班的去完成,没你的想法,会多走很多弯路。” 白维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但留下来建设家乡的终究是你,而不是我啊,我只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好在有你,很多事我可以放宽了心……毕竟我是没办法长留在这里的,很快就要走了。” 柳小婉心头绷紧,她问:“你,又要急着走吗?” 白维说:“该去看看祂们了。” 祂们,指的是死去的那些人,镇子预留了一块公共墓地,和过去的四处安葬不同,这块地方是专门腾出来的,也是白维的提议,五年前惨案之中,大量镇民死去,无力安葬,为节约人力,大多人都安葬在了这块地附近,五年来多次修缮,远远看过去,好几百块墓碑。 白维故意错开了时间,午后的来人不多,许多墓碑前都留着灰烬堆和贡品,偶尔有一两人来到公墓,见到了柳小婉又看见了她身旁的青年,也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目光里满是一片复杂和惆怅。 他依次看过各个墓碑,在每一个墓碑前放下一束从远方带回来的花,每一年带回来的花都不一样,这代表着他每年去的地方都是不同的,他没有停歇过。 最后,白维停在了柳五叔的墓碑前方。 “五……师傅,我已经正式接替了镇抚使的位置,用了五年时间累计功勋,真不容易。” “接下来的自由时间就更多了,我也终于有时间去查一查这些年得到的消息。” “血不会白流,这里所有人的仇我一定会报,我发誓。”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将一瓶好酒倒在了墓碑上,酒名碧血丹青,非五叔惦记多年的女儿红。 留下最后一口,白维将酒喝完,瓶子放在墓碑前方。 离开墓地,白维走到家门口位置,已经吃饱歇好的马驹打了个响鼻。 “我该走了。”他对小婉说。 “这就走了?”柳小婉不理解的问:“为什么这么着急?就不能在这里歇一晚上?” “我多停一天,或许就要多死几个人,妖魔越来越多了,人和妖的生存竞争越来越激烈,战争或许只是时间问题,我走不开的,塞外边角连营,各方动向都表示这可能会有数万妖族冲入关中进行劫掠。”白维让开视线,眺望远方,似乎能看到烽火台在燃烧。 他停下来,说了一声:“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明年还能再见。” “我怎么知道你是死了还是活着?”柳儿抓着他的衣袖。 “哪个月我不再寄银票回来,就意味着我死了。” “明年再见?”柳小婉咬着嘴唇,她哀伤的问:“每次都要苦苦等待一年之久,我每天都会想,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我还有多少年可以等你?木头,我二十岁了……” 她的眸子如同被风吹皱的湖水,波光粼粼,声如鸣泣:“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为什么非要离开这里,留在家乡不好吗?我不想要你去报什么仇,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是世间的一棵草,生的容易,死的也容易,五年前的是一场灾难。但它已经过去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 青年沉默着,触碰着腰牌,指尖缓缓紧握。 “我是当代卧虎,这是我的职责,就和师傅一样,有些事必须去做……抱歉,小婉。” “我不懂你说的那些!”柳小婉不肯松手:“我不想再等了,你属于这里,你的家乡是这里,你也是我的人,我不允许你再离开。” 青年移开视线,钢铁的意志坚不可摧,他不会改变四年前就做出的决定。 “木头……”柳儿意识到他还是想走,终于流出眼泪:“就当是为了我,留下来好么?” 白维握住她的手,捧着女孩倾城美丽的面容,手指擦掉她脸颊泪痕。 “如果当年再迟一个月该有多好。” “如果你已经是我的结发妻子。” “如果我没有心如铁石的意志力。” “可惜,没有如果……” “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小婉,照顾好自己,不要再等我了。” 第两百四十三章 起轿 朝露郁闷良久,按着不顺气的心口,她问:“为什么?” “答案在你的手上。”老妪说。 朝露看着嫁衣,这是柳小婉亲手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嫁衣:“这算什么答案?” “很美的嫁衣,女子一生一次的美。”老妪没有触碰嫁衣,而是说:“不觉得太沉重了吗?” “什么?” “感情太沉重了,这么沉重,会有人乐意接下?” “那是男子的问题,不是女子的问题。”朝露否认。 “这身嫁衣是束缚。”老妪又道:“柳小婉想让他留下来,留在这个镇子里。” “这有什么不行的么?”朝露不理解:“安居乐业,娶妻生子,所有人都可以,但他不行?” “是的,他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是斩妖司镇抚使。” “这算什么理由?家国为什么不能共存?” “那你呢?”老妪又问:“你是妖国公主,你为什么只想着回去?倘若你所在的地方,有你挚爱的人,你会放下他,义无反顾的回去家乡,还是忘记家国,选择留在这里;亦或者,你会带着你挚爱的人回到战火纷飞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的故土?” 朝露公主瞬间明白了这个选择的诛心。 她作为女子,能共情柳小婉; 但作为公主,又能共情白维的立场。 没有国,哪来的家呢?你去拼命的时候,会把自己所爱的人也带上么? “这就是卧虎代代悲凉的理由?”她干涩的问。 “这也是卧虎避不开的宿命。”老妪念道:“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朝露心头压抑着窒息感,难过又哀伤,她轻声说:“他也没有错。” 老妪说:“他没错,柳儿也没错,那么错的是谁呢?” 朝露低声说:“世间有很多事都是这样,没有对错,只有结果。” 她抚平嫁衣上的皱痕:“可惜了这身嫁衣,被一针一线的织出,竟无法被人穿上。” 老妪摇头:“你又错了。” “什么?”朝露抬起头:“难道他还是回心转意了?” 老妪说:“谈不上是回心转意,而是有些在当事人看来很难的事,往往只需要外人的轻轻一推……而且,柳小婉又不是只能嫁给那个木头。” 朝露变了神色,作为纯爱党,她拒绝这种展开:“她怎么可能会乐意嫁给其他人。” “乐意不乐意,重要吗?”老妪反问:“你忘记了,这是什么样的时代。” 朝露咬牙起身:“下一件物品是什么!” 老妪双手平整交叠放在膝盖上,说:“最后一件物品,血衣。” 朝露冲出了庭院,推开门,又一次来到镇子。这一次,天空阴沉,伴随着阵阵轰雷。 许多镇民男女老少都堵在柳家的门口前方,神色哀愁,声音呜咽。 以往的门房已经不见,只剩下十几个披着铠甲的士兵们堵着路。 “都给我散开!”一名管事尖着嗓子:“今个是将军府的大喜事,你们在这儿闹腾什么?一群乡野镇民敢堵着大门?真是放肆,待会儿轿子出来,你们胆敢阻拦,可别怪我不客气!” 镇民里有个壮妇站了出来:“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将军府不将军府的,想要娶柳小姐,必须让她出来把话说明白。如果你们是强迫的,我们打死都不会让你们抬着轿子过去!” 管事表情勃然,正要呵斥下人动手。 “管事,还是让柳小姐出来说一声的好。万一要真是动手了,她不肯上轿子,将军会怪罪的……” 管事的仍然不满意。 “将军对柳小姐可是情根深种,您得注意点,不能摆着脾气。” “知道了知道了。”管事的走入屋子里。 朝露也随之穿过人群,阻拦者对她视若无睹,她一路走入屋子里面,见到了柳小婉坐在梳妆镜前,穿着一身鲜红嫁衣。 管事的走进来,立刻就变了脸色,讨好的笑着:“夫人……” “我还没和你的将军大人拜堂成亲。”镜面反射,偷来冷漠的视线。 “咳咳,是我逾越了,柳小姐,这外面镇民都阻拦着,轿子进不来也出不去,你可否出去说两声,让他们自行散去,免得闹出矛盾,这可是大喜日子,不合适吧。” “……” “柳小姐。” “我待会自然会说,你下去吧。” “好的,好的。”管事弯下腰一直后退出了房门,这才挺起腰板,又满脸不爽的对向镇民。 柳小婉转过身,对着朝露一笑:“姐姐又来了?是祝贺我大喜之日吗?” “柳儿,你不要这样强颜欢笑了。”朝露走近,握住她的手,触碰时才注意到她的双手冰冷,脸色很差,全靠胭脂涂抹才有几份血色,目光也涣散着,没有往日灵性。 她鼻子酸涩:“姐姐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肯定不是真心的,对吗?” 柳小婉低下头,苦涩的说:“我……没办法的,对方是大将军,位高权重,要娶我,我三年来拒绝了九次,他也没了耐心,以镇子要挟我必须嫁过去。 否则往来商贾都不会再来,镇子经济命脉被断掉,镇民也活不成的,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能看着它被毁掉,我不能……” “将军算个什么东西!”朝露咬牙切齿:“那姓白的呢!他不是镇抚使么,堂堂卧虎这么没用!” 柳小婉说:“三年了,他没有再回来过,我寄过去的书信,也石沉大海……半年前才知道,打仗了。” “打仗?” “人和妖的战争,斩妖司镇抚使注定走不开,他是卧虎,有资格统帅三军。” “那为什么这个什么将军没有去?” “他是皇亲国戚,姐姐是当朝贵妃。” “真是国法不如家法!”朝露怒极,连自己都骂了进去,她问:“所以你就这么嫁过去么!” “怎么会?”柳小婉笑容婉约着,她从嫁衣取出一把匕首:“我带了这个。” “你打算做什么?”朝露已经猜想到了那个结局,但她还是竭力安抚:“你不要冲动。” “我是不会让对方如愿的。”柳儿仿佛没听到朝露的劝告,只是自言自语的说:“他将我当做软弱可欺的女子,我也要告诉他为什么说千万别得罪女人,我至少也会割掉他几块肉…… 至于后续报复,我是不怕的……柳家已经没有几人在了,老人家们前些年已经走了,其他人也送去别处,我只剩下这个宅院罢了,大不了付之一炬。” “那他呢?” “姐姐,他的眼里只有国和天下,是没有我。” “……” “我不责怪他,因为我知道,我是自私的,木头才是对的……他很聪明,看的比我长远,他知道当年发生在镇子上的灾难。 仅仅只是无数次惨剧中的一次。所以他想要去改变这个现实,终结这场无休止的轮回。” “他看见的是天下人在受苦。所以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卧虎的职责和身份。” “可我不一样,我想要的、所奢求的只是一个家,最大也只是一个镇子而已。” 柳小婉坐在梳妆镜前,凝视着镜面里的自己:“你看,这镜子里的我,多么苍白无力,多么自私而丑陋啊,这样的我,这样的我,绝对不能……让他看见……” 她缓缓弯下腰,趴在梳妆镜前,泣不成声。 朝露无能为力的拥住她。 然后,轿子来了,敲门声响起,一个老媒婆站在门外,发出洪亮的假笑:“吉时已到,请上轿吧柳夫人。” 柳小婉沉默不言,但还是盖上红盖头,坐上了轿子,镇民们围绕在外面,看着她真的是自己走上轿子,没有被强迫的模样,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一条路。 可镇民们不舍的簇拥着轿子,被驱赶也还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八抬大轿,管事和媒婆则是人逢喜事,唢呐吹响,锣鼓喧嚣,鞭炮齐鸣,见人就发些喜钱。 朝露行走在轿子边侧,看向盖着红布的新娘,看见了她正咬着牙,握着匕首,刀刃划破手掌,将艳丽的嫁衣染的更加鲜红,她忍着痛,流着泪,低声念着:“你在哪,你在哪……” 唢呐声起,是大囍。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婉 将军府,大婚日。 良辰吉日,拜堂成亲。 一个将军,皇亲国戚,能娶平民女子在很多人眼中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因为爱情是奢侈品,常人不会有。 这个将军,某种意义上,不算是个恶人,没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恶事。 但也不算是个善人,因为他有个这个时代华族都有的通病,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不管其他人的意愿如何。 来的宾客并不多,他就站在正厅中央等待,看着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走来,内心也有了几份心跳加速的感觉,他不在乎手段是什么,只想着终于能够得到苦等三年而求不得的女子,内心便有些心潮澎湃。 看着新娘一步步走来,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面就惊为天人的惊艳,可不论如何都无法打动对方,如今终于…… 他止不住有些口干舌燥,仰头饮酒,只一杯酒,让他觉得有了几份醉意。 “新娘到!” “准备!” 老婆子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新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将军一怔,抬起头,皱眉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耍什么脾气?先拜堂成亲再说。” 新娘开口:“都是这个时候了,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将军选择退让:“你说。” “这酒,是女儿红吗?” “是。” 新娘折身,径自拿着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下,红盖头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晃动,红烛照影,她的背影被火光下拉长。 红盖头还是落下了,她背对着将军,一袭鲜红嫁衣,将酒杯一抛,杯子落地,怦然破碎。 “好酒……原来女儿红是这个味道。” 将军眉头紧皱,他委实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不似他内心想象的那朵牡丹之绝美。 但在她转过头的瞬间,他还是感受到了过去那种心情,那种心神震撼的心情。 他是该震撼。 因为新娘亮出了匕首,掌中青锋斩落,直接划破了他的脸,刀刃切入他的脸,刺入鼻梁,斩下半个鼻子,将嘴唇上下分成四块,鲜血直流,将军倒地捂着脸痛苦嘶吼。 宾客们尽数呆滞,这大喜之日见了血光,何等凶灾。 只见柳小婉握着匕首,笑容满面,胭脂也更加鲜红了几分。 她舒畅的吐出一口气:“我早就想要这么做了,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厌烦的很,恨不得拔剑刺死你,偏偏你非得认为自己玉树临风,仿佛是个女子就该爱你…… 你倘若和这城里的女子们谈情说爱也就罢了,非得来招惹我,我早就说了,我不喜欢你,你越逼迫我,你就离死越近。” “你这个疯女人,我可是明媒正娶,你……” “所以我就该欣然接受吗?”柳小婉嗤笑:“你有问过我怎么想吗?还是你以为,我是一件物品,怎么想都根本不重要?” 她站着,高高的睥睨着血流不止的权贵:“不论是被自己的青梅竹马未婚夫留下,还是被你这种烂泥给缠上,我柳小婉难道是一件物品?要么弃之如敝履,要么待价而沽卖,真是受够了!” 她撤下簪子和饰品,将东西砸在地面,头发披散在肩头,随风飘动着。 “即便我嫁不了我想嫁的人。” “即便我不能得到梦里想得到的那个家。” “也容不得你们来践踏我的自尊……” 她举起匕首指向所有人。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决定我的命运?” 柳小婉肆意嘲讽了所有人,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了将军的小腹上,将他踹翻过来。 她卷起衣袖,嫁衣之下的臂膀的绷带解开,早已割破的手腕血色涌出。 她是打算死在这里的,就没想能活着回去。 柳小婉看着已经涌过来的卫兵,又看了眼倒在地面的权贵,骂了自己一声妇人之仁,有勇气去死,却没勇气杀人,不过……能干干净净的死,也不是坏事。 她突然又有些想喝酒了,可惜老家柳树下的女儿红始终没能开封。 她站在原地,眺望远方不肯归来的良人,神色哀婉而忧伤。 我就在这里,你又在哪里? 你还不回来,就见不到我最后一面了。 木头,真是根木头。 等我不见了,你一定不要伤心啊,像个木头一样,无知无觉的,好好的…… 她闭上眼睛。 嫁衣成血衣,鲜红染猩红。 …… 剑拔弩张,一瞬而止,所有人都忽然消失不见。 朝露拾起血迹斑斑的血衣抱在怀里,目眩良久。 她带着血衣,踉踉跄跄的走回了庭院,又一次看到了老妪,这次她忽然不想发问了,或许是没了发问的力气。 “你都看到了。” “嗯。” “柳儿死了。”朝露无精打采,她感觉自己的心也死了一半。 “不想知道后续了么?”老妪问。 “还能有什么后续?”朝露的心态崩毁,几乎不想再听接下来的故事。 老妪开口,只用一句话就让她瞬间振作起来。 “倘若我说,他赶回来了?” “此话当真?”朝露即刻追问:“你没有骗我?” “接下了的故事,是这样的……” …… 卫兵们团团围住了女子,她的嫁衣成了血衣,也不再是新娘,而是犯下大罪的罪人。 “拿下!” 将军府卫兵们一拥而上,可就在此时,轰鸣声自不远处而来,爆鸣之音伴随着虎啸。 一道人影笔直而来,身着漆黑长袍,衣着上绣着卧虎金纹,左手拖着一个半死的人,右手捏碎了一把刀。 “什么人?”卫兵统领皱眉,望着声势惊人的青年。 “斩妖司办事……无关人等,退下。”青年亮出身份,松开左右手,径直往前一步。 “原来是斩妖司,不过这里是将军府,大人还请等……” 话音未落,卫兵统领双脚离地。顷刻间,青年逼近,右手握住卫兵统领的脖子举起,比起提着一只鸡还要轻松,任由对方挣扎。 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斩妖司镇抚使一字一顿道:“你在教我做事?还是要包庇妖魔?” 卫兵统领被无孔不入的杀气摄住魂魄,吓的哆嗦着瘫倒在地。 “滚!” 卫兵统领走了,四周卫兵面面相觑。 直至青年抬起拇指,大有拔刀的意思,方才纷纷退下。 “不准退!”将军终于习惯了疼痛感,从地面爬起来,嘶吼道:“我管你什么斩妖司,这贼人和这个女人是一起的,通通给我……” 「拿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歇斯底里的将军似乎忘记了,他颐气指使的权利地位在这两个人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完完全全就是废物,死到临头还在挑衅,连遗言也成了这句没说完的笑话。 没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拔刀的。但只听到了他收刀的声音,锵的一声。 大将军身上浮现三刀红线,脖子胸膛分断开来,鲜血喷涌,人体落地变成几块生肉,顷刻间死的不能再死。 宾客们看着将军变成几块死肉。当即失神慌张的尖叫着「杀人了」「大将军死了」。 但青年淡淡道:“妖魔已死,都闭嘴吧。” 当即,万籁俱寂。 这是一场荒唐的指鹿为马。 镇抚使说,大将军是妖魔。 所以大将军就是妖魔,他必须是。 他看向右边,右边宾客艰难的点头; 他看向左边,左边卫兵双股战战,也点头。 最后所有人一致认同,大将军是妖魔,或者说,被妖魔替换了。 卧虎来是斩妖的,他没有杀人。 于是,红事变白事。 …… 一刻钟后,青年背着女孩走在回乡的路上。 柳小婉乖巧的靠在他的后背上。就像是小时候玩累了,他背着她回家。 头顶是星光璀璨,夜间吹来凉爽微风。 “你是怎么回来的?” “战事打完了,我看到了书信。” “然后一路赶回来了?” “嗯。” “用了多久。”女孩轻声的问。 “五天四夜……没合眼。”他说着,仿佛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柳小婉双手紧紧拥抱,抱着更紧了一些:“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白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浓缩为两个字:“抱歉。” 她贴着耳朵说:“我原谅你了,因为你还是回来了。” “我的家在这儿。”白维说:“我还是要回来的。” “你也会在乎家吗?我以为你的眼里只有国和天下。” “国很重要,但家也很重要。因为你留在这里,所以我才能安心的离开。” 青年不知是不是太疲惫,还是不想再掩饰,说出了心间的想法:“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即便我们总是分开。” 这一刻,女孩睁开眼睛,微微扬起螓首,双眸里绽放出比万亿星光还要美的光华盛放,笑靥如花,黯淡了满天星辰,羞着月亮躲入云后。可惜他没有回头,错过了这一幕的美不胜收。 柳儿用力的拥住青年,恨不得将两个人揉成一体。 哪怕短短一瞬,她回到了十岁的夏天,可以肆无忌惮的拥抱着亲昵。 “木头。”柳小婉的声音很开心:“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嗯。”青年的回答没什么犹豫:“我喜欢你的。” “那……你要娶我哦。” “如果你乐意嫁过来。” “我当然乐意了。” “我很忙的,没时间顾家,还是个情商不高的蠢蛋。万一哪天我没了,你得守一辈子活寡。” “我不怕当白家的寡妇……我二十三岁了,没人要的。” “那个大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被你杀了吗?那我还能有谁要,只能嫁给你了,是你逼我没得选。” 她声音凄苦的说:“我从小就被预定是白家的媳妇了,镇子里的人都这么想。” “倘若觉得委屈可以松手。” “不松,你是我的人。”柳小婉抱紧着手臂,欢快着重复着说:“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都是我的,是我的。” 白维无奈:“一点没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执拗,固执,倔强。” “木头。” “嗯?” “我喜欢你啊。” “嗯。” “我要嫁给你当你的媳妇。” “嗯。” “我要给你生孩子。” “嗯。” 星光下,她幸福的闭上眼睛,穿着亲手织成的嫁衣,靠在最爱的人的背上,期许着等待多年的婚礼。 鲜血顺着嫁衣滴落,一路鲜红的印记,如同散落了一朵朵嫣红的花瓣。 “假如有下辈子,我也一定要嫁给你。” 她喃喃低语:“别忘了我哦……” 紧紧拥着的手掌稍稍松开,从青年的肩膀滑落。 白维脚步一顿,张了张口,无声咽下,随后继续往前。 “小婉,我们回家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虎首环刀如是说 故事说完了。 “虽然未能得偿所愿,但至少结局还算圆满。”老妪微笑着。 “这算什么圆满?”朝露红着眼眶:“柳儿她……” “你也知道哪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她也是没给自己留下退路的。不过,即便她还是离开人世了,这也谈不上是一个坏的结果。” “这还不坏?” “不算,你觉得这很坏,是因为你心理预期太高,认为这应该是长相厮守的两情相悦。 可人世是如此复杂,生活是如此艰难,并非两厢情愿就能执子之手,总会有无数的矛盾立在眼前,家庭、社会、金钱、利益甚至价值观,这些时时刻刻都在考验感情,也在拷打着感情。” “可是,小婉和木头不是已经和解了吗?”朝露问:“最后的最后……” “是和解了,但这是暂时的。”老妪说:“暂时性的,爱情压倒了一切。” “暂时……” “因为根本的矛盾仍然没有解决,柳小婉是什么样的女子,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木头是个什么样的男子,他追求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如果读懂了这两点,你就明白他们之间无法共荣的缘由是什么。”老妪循循善诱。 “价值观。” “不错,是价值观。”老妪点头:“如何相爱,两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如果无法共荣,互相喜欢反而是一种痛苦和折磨,必然要求其中一方牺牲自己成就对方。” “但也不仅是这样,更重要的,还是时代吧。”朝露此时站在观众视角,冷静的评价着:“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还有整个时代的重压。” 人与妖的对立,英雄拔剑起,时代推着他走到了那个位置,就很难再有儿女情长。 “这就是卧虎。”老妪说:“木头要选择的是,放弃所有职责,回到家乡,和所爱的女子过上几十年的幸福人生,然后看着妖族日益壮大、人国崩塌毁灭; 又或者,放弃自己的人生,也辜负了小婉,将自己作为柴薪燃烧,为人国继续添柴,建立一套制度,敢为天下先,为国为民,再延续几百年。” “他只有这两个选择,所以怎么选都是错的。” “根本不是爱情还是事业的单选,而是家和国的对立。” 朝露听完,一种感同身受的哀伤感涌来。 “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至少暂时放下价值观的对立,迎来短暂和解。而且将终点停在这里,的确不能说是一个坏的结果,只是……” “我想听的并不是这样的故事啊。”朝露叹息着苦笑。 “故事之所以是故事,是因为它不会随着听众的想法而改变。”老妪不以为然的说:“更遑论,这是已经发生在过去的事。” “所以,这不是故事,而是真的?”朝露吸了吸鼻子。 老妪不答,而是说:“是不是真的倒也不重要,即便它发生过,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了……那么,故事你已经听完了,还打算继续逗留吗?” “不了,我该告辞了。”朝露起身,老妪已经为她打开通往外面的门。 离开之前,她停下步子,驻足回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老妪说:“但说无妨。” “如果说小婉在故事里,死在了二十三岁那年,那么……你又是谁呢?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朝露问:“我一直以为,你在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 老妪笑而不答:“哦?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吧。” 朝露问:“所以,我是猜错了吗?” “如果柳小婉可以是我。”老妪反问道:“那她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让朝露有种心脏被刺穿的感觉。 她瞪大眼睛,心神一阵紊乱,片刻后,她摇头说。 “我不信。” “妖族从没有英灵。” “柳小婉也不具备转世为英灵的资格,她的灵魂和记忆不过只是寻常女子,没有轮回的可能性。” 老妪微笑:“你是在害怕?” 朝露不言不语,再如何喜欢柳小婉这个女孩子,也不会想要成为她。 “安心,柳小婉已经死了,不复存在。”老妪不动声色的平静道:“你可是白泽,理应知晓,自己根本不可能被她的记忆所影响到。即便轮回转世让你恢复了前尘记忆,也不过是多做了一场梦,人格方面仍然是你占据绝对主导地位,更何况这不算是……” “的确不是。”朝露摇头否认:“我看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但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老妪说:“你看到的是她这一生最珍视的……感情。” 朝露神情冷漠,眉头紧蹙。 “你这么抗拒她么?” “谈不上抗拒,只是……”朝露停顿,用了几秒钟梳理好心情,随后才说:“只是会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倘若她真的是我的过去,我对此只能说一声抱歉,似乎她注定都是过不上完满的一辈子。” 朝露公主自嘲的说:“这时候告诉我这些,算不算有些太迟了……” “不算太晚,而是刚刚好。”老妪笑着说:“你的人生当然由你决定,我只是希望你能记住柳小婉的那句话,也希望你能践行这个承诺。” 朝露低声说:“我赶着回国赴死,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纵使真的喜欢上了谁,我也不会留下……等等!” 她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你刚刚说希望我践行承诺,难道……” 他还活着? 又或者是说…… 老妪闭上眼睛说:“时间到了,有缘下次再见吧,朝露。” 朝露问:“你到底是……” 话音刚落,灯光熄灭,舞台清空。 朝露穿过梦境,回到了现实,她虚弱的灵魂经过前尘记忆的补全,不再衰竭濒死,余下部分的损伤,只需要再睡一觉就能够彻底恢复。 也就在朝露刚刚离开的时间,一道人影穿过光与影的间隙,走入了庭院里。 青年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金色,肩头匍匐着一头幼虎崽子。 它伏在青年肩膀上,对着老妪龇牙咧嘴的吼着。 “你好。”老妪说。 “我,不好。”白维回道。 “何至于这么警惕和争锋相对?” “我过去也穿越过某些梦境,阅读过前尘记忆。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和「自己」对答如流的前世自我。”白维维持着第三级别的戒备心态:“你的执念真是深刻。” 老妪抿了口茶,笑容清减了几分:“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白维肯定道:“你的确是她。” “我何时说过我不是了?我也没有想过要掩饰。”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装成这幅模样?” “装?你搞错了,这就是我临终时的模样啊。”她说:“我并不讨厌苍老的姿态,这会让我觉得非常真实,让我觉得自己仍然是个人。” 白维吐出一口气:“我不太想跟你说谜语。” 肩膀上匍匐的斑斓虎崽发出咆哮。 它非常的憎恨和反感眼前的老妪,甚至有些惧怕。 这只虎崽子是白维触发感叹号后自动出现的灵体,也是虎首环刀的刀灵显化。 在追忆中看的非常清楚,这把刀是柳五叔当年的佩刀,而后落入白维之手,成了他多年来的专武,是卧虎代代传承下来的兵器,和他的这一世有着很大的关联,所以自动被激活了,介入了梦境。 白维始终是作为第三名观众看完了整个故事,他一直都藏着,没有让朝露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但这瞒不过梦境追忆的主人。 等朝露离开,他也被邀请到了正面。 原本,看完这些故事后,白维内心有所感触,至少故事仍然算不错。但老妪讲述的故事引发了虎灵的愤怒,它咆哮着,情绪非常激动。虽不能言语,但明明白白的在传递一个意思。 ——她在说谎! 第两百四十六章 死结 朝露听到的故事,仅仅是老妪所说的故事。 她所见到的只是断片的一部分,她没有看到结局。 只要老妪乐意,她可以肆意编造自己喜欢的结局,没有谁知道真或假,除了她自己之外。 既然真相只存在于别人口中,那么它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不论是朝露,还是白维,都意识到了这个结局的虚假性。 朝露直接问询老妪究竟是谁。倘若她就是柳小婉,那么她为何会以这般形象出现。 难道不应该是以更年轻的模样出现吗?她也绝不可能真的死在二十三岁的大婚当夜。 可朝露没有去追究这个结局,她是个聪明的女子,猜得到这个故事之下可能有另一个故事,另一重解答。 但她不想要去追究这个真结局的答案。 因为真结局,往往更加残酷。 白维不一样,他来到老妪面前,意欲直面真相。 隐藏的试他的过去,倘若不能知晓全部真实,得到的虚假答案也不能让他得到任何一分的教训。 记忆就藏在碑石里,她想要瞒着,也注定是瞒不住的。 “所以,真正的故事结局是什么样的?”白维直白的问询。 老妪问:“是我说的故事不够好吗?” 白维说:“我只是想要知道真正的结果是什么。” “知道了又能如何?” “总好比一无所知,总好过什么都不做。”白维一字一顿。 因为,他也是我。 老妪不再坚持,而是说:“随我来吧。” 她主动起身,离开了这个庭院,领着白维穿过薄雾,又一次来到了先天举行大婚的将军府门前。 “大婚是真的。” “嫁衣是真的。” “血衣是真的。” 老妪背对着白维,站在将军府的门前,她始终平缓的语气却渐渐失去了温度。 “你猜猜,什么才是假的?” “是我没有来吗?”白维问。 “不……”老妪笑着说,但声音里听不见半点笑意:“比没有来还要残忍。” “你来迟了!” …… 轰隆!雷鸣声中,大雨滂沱落下,整个将军府张灯结彩,大雨倾盆,红灯高照,这本是个婚礼的大喜日子,本该热热闹闹,人来人往。但此时它的大门敞开着,格外的安静。 安静而死寂。 一匹马穿过雨幕,马蹄之下水花飞溅,一个急停在街道上,青年翻身下马,看向偌大将军府。 死气沉沉,血光冲天。 迟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卧虎踏过门槛,走入将军府,双眼之中,倒映出遍地血色,满地尸体。 来访者,不论宾客,不论男女。不论商贾、家仆、卫兵,尽数倒地暴毙。 大雨冲刷不干净血色,有的尸体死后立起,双目赤红如血,扑向青年。 卧虎挥刀斩杀行尸。 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火光燃烧着镇子,行尸遍地,他踏过火海。 七年后,大雨下的将军府,红灯高照,他穿过雨幕。 所做的事和当年亦是一样,挥刀斩妖,仿佛七年来都困在同一个噩梦里,没有解脱,没有长进。 远远的,他听到了歌声。 滂沱大雨盖不住那清脆的嗓音,没有奏乐只有清唱。 卧虎刀上鲜血被大雨冲刷,他将刀收入刀鞘,一步步走向清唱源头。 大喜的厅堂中央,不见其他人影,只有地上墙上椅子上涂着血色,最中间的女子站在地上,嫁衣已是血衣,有她的血,也有别人的血。 她旁若无人的清唱着歌谣,是古诗《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纵然我不去,难道你就此断了音讯? 纵使我不去,难道你就不能来见我吗? 来来往往望眼欲穿,在高高的城楼上,一天见不到你,如同度过三月漫长。 声音婉转,唱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嗓音沙哑,直至血衣冰凉。 “小婉……”青年忍不住出声打断。 “木头,你来啦。”听到呼声,女子露出欢喜的笑容:“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 她举起手,如同翩然的蝴蝶般原地转了一圈:“你看,这是我亲手做的嫁衣,终于穿上了,可好看?” 她浑然不觉青年的表情和目光,而是陶醉的说着:“我终于可以嫁给你了,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 卧虎手指冰凉,雨水不会让他觉得冷,但他此时冷的几乎要打寒颤。 “你屠了整个将军府的人。” 不是疑问句。 “嗯,他们好碍事的,又碍眼,所以,顺手杀了。” 青年看向女孩,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三年的时间很短,又很长。 他问:“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也就是不久前才注意到的……起因是这个将军吧,他一直都在逼迫我嫁给他。 可我怎么写信都联系不到你,有一天实在不高兴,想不开了,就想着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至少,死了,我是干净的,等将来那一天,也许我们还能合葬在一块。” “然后,我就吞下了钗子……等等了足足一宿,居然没死成。” “我把钗子吐了出来,却发现上面的珍珠不见了,然后逐渐发现自己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卧虎问:“珍珠?” 小婉点头说:“当年五叔留下了一份书信,书信留下一枚珍珠,说是赠给我的结婚贺礼,我把它做成了钗子,但我没想到那并不是珍珠啊。” 她自言自语道:“我渐渐发现自己变得比较奇怪了,食量变大了,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之后我被迫来到这里。但实在是忍受不住,我只想刺他一下,没想到把他杀了,然后来了很多卫兵,我就动手。再然后一不小心就把所有人都杀了……” 她奇怪的说:“我自己也没想到,杀人居然是真容易的一件事。而且在杀人的时候,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很畅快。” 青年咬住牙关,握着刀的手上青筋暴起。 穿着嫁衣的新娘浅笑着:“你是在难过还是在心疼吗?木头……别担心,我现在好好的。” 卧虎的左手按着五官,遮着痛苦的眼神。 “小婉……你吃了妖丹……你杀了五百多人……你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 “妖魔吗?”柳儿问。 “……” “原来是这样,我有猜到,原来是这样啊。”柳儿自言自语的说。 她忽的笑出来,如银铃,她快乐的转了一圈:“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真是太好了。”新娘血衣鲜红,笑容妩媚:“我已经是妖魔了,你还能继续躲着我吗?木头。” 她举起双手,走入大雨里,冰冷雨水冲刷着她的嫁衣。 “现在,你必须要做出选择。” “要么,放下全部,带着我离开。” “要么,履行职责,在这里杀了我。” “选一个吧,不论是你选择哪一种,我都会接受。” “比起没有结果的苦等下去,我宁可在这里拥抱你的全部,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柳小婉温柔的注视着他,不再言语。 卧虎颓然,几乎站立不稳,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理性在发出凄惨哀鸣。 第两百四十七章 爱恨 柳小婉早已失去了很多,她的家没了,她的亲人没了,她的镇子还在。 但她想要一个家,家里必须要有她所爱的人,她所爱的人只有一个,只有她的青梅竹马。 其他人,她都不接受,固执的拒绝一切。 她不在乎人国,不在意五十年后的世界,甚至连复仇都没想过。 她只想守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这些。 她又不是人类恶,不会爱上全部的人类。 她说。 要么带着我,成为我的人; 要么杀了我,成全你的家国大业。 没有第三个选择,只有你妥协我,或者我成全了你。 双宿双栖,亦或者,生离死别。 似乎没什么困难的,九成九的人都可以潇洒的抛下刀剑,说一声「大不了老子不干了」。 但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七年时间,走遍山川各地,见过无数风景,有了积累的班底,有了统筹的规划,有了追随而来的后继者,有了一言而决的改革机构的权利。 无数心血,两千多个日夜,数以百计的同道同僚,金銮殿上呵斥九五至尊,暗中筹谋推动东宫即位,连权谋都碰了,手脏了心也脏了,为的是什么? 只是想要不再见到那晚的噩梦。 只要再给十年二十年,斩妖司就能真正的成体系运作起来。届时天下能太平很多,每年每月每天都能少死很多人,能让妖魔被拒于城墙关隘之外。 一旦自己走了,这一切都会崩塌,付之东流,没有了自己这把刀作为威慑,很快……就会倒退十年二十年! 那么,要杀了她? 更加艰难……她是柳小婉,自幼陪伴了自己十年,比七年更加漫长。 即便没成婚,也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留在家乡等自己七年,不怨不悔。 她只想要个家,很过分吗?很贪心吗?为什么她要去死? 青年握着刀柄,握住又松开,好几次想要将它投向地面,又一次次的失败了。 拿得起,放不下。 放下的都是圣人,都是佛陀,可自己只是个人。 钢铁意志崩塌了,白维头痛欲裂,无穷的无助和迷茫乌云盖顶,大雨也洗刷不清。 良久,他说:“你走吧。” 柳小婉目光凝滞住:“木头,你在说什么?” “我不杀你,你走吧。” “你在开玩笑,是吗?”柳小婉的笑容不复存在:“你让我走?我能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你不走,我走。”青年转头而回,既然始终都是两难,干脆视而不见,就当做根本没来过! “你给我停下!”柳小婉柳眉倒竖,她是生气了,或许是第一次对着木头生气。 过去的是个木头,现在的已经是块石头了。 她盯着青年停下来的背影,愤怒的呵斥:“你连斩妖都不敢了么!” “你不是妖……” “我是!” “你是小婉!” “那你带我走啊!” 她嗓音沙哑的喊道,咬着的嘴唇破开,血液叠着胭脂红。 你要斩妖,我宁可死在你刀下; 你要当我是柳小婉,就带我走。 唯独不要视而不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柳小婉不怕死,只怕他不要她了。 他还是不言不语,然后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仍然是想要逃走。 柳儿怒极,冲上去要争下那把卧虎刀。 但被推开。 又冲上去。 又被推开。 新娘跌坐在地上,头发披散湿透,嫁衣黯然无色,她仰起头,面朝着乌云黑天,发出沙哑惨笑。 “你不是木头,你只是个懦夫!” “五叔能做得到的事,你却做不到么?” “你就这么离开,就这么逃走,难道真的就可以视而不见了?你不仅丢掉了自己内心作为卧虎的自尊,而且也将我置于非人之地……” “这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柳小婉的容身之地了。” 她能去的地方就两个,一个是只能容下你我的小家,一个是坟墓。 该说的已经说的如此明白,还要说的多清楚多透明多惨烈? 青年嘴唇动了动,他咬住牙关,拔出卧虎刀,刀光被雷光照亮。 左臂落地。 卧虎看向自己的断臂,惨笑着。 “我配不上这把刀。” “我也配不上你。” “我留下一只手当做代价,就当做事平生第一次斩妖失败;就当做你亲手斩了负心人一刀。” 他离开了将军府,骑马穿过雨林。 和七年前一样,将女孩留在原地。 这一次,柳小婉没有嚎啕大哭,她只是低着头,默默流着泪,眼泪流干了,流出的便是鲜血,等鲜血逐渐干涸,等大雨逐渐停歇,她的一头青丝也褪去了黑发,一夜间化为白首。 这一刻起,柳小婉死了。 活着的,是新生的妖魔。 爱越深,恨越深,由爱生恨,越爱越恨。 将军府灭门案当晚,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走出去。 走出去的,只有断了一臂却更加无情的卧虎,以及满头华发无处可归的妖魔。 …… “这就是真相?” “这就是真相。” 老妪静静的看着死寂的天空:“你满意了吗?” 白维沉默一会儿,继续说:“我想再看看最后的结局。” “也好,那就看看五十年后吧。” …… 五十年的时间,很漫长,却也有些短暂。 足以让朝纲大改,让衰落的国力恢复到盛世,足以让人民丰衣足食,足以从无到有的建立起一整套行之有效的行政体系,足以发动数次战争。 白维在斩妖司镇抚使的位置上坐了大半辈子,之后升到了指挥使,便就此停下。 他将斩妖司开到了各郡各县,负责处理一切妖魔相关事宜,并且毫不忌讳的伸手和皇帝要了军权,发动三次自卫反击战,扫荡盘旋在各个地方的妖魔军队。 可就如同白维所做的一样,人国之外的妖族也突然多出一代雄主。 她强势崛起,统领着一处弱小妖国以风卷残云之势,只用了二十年就一统十七国,将广袤西域收入囊中,之后用了十五年时间从无到有的建立一系列设施,其中不乏从人国这里照搬来的各种制度。 但靠着强制推行的法度、规矩和刺激经济、改善民生等等政令,让这个国家迅速繁荣。 缺少资源的妖,本是靠着掠夺其他国家的资源才得以苟延残喘的存活。 因为自身资源不足,只能对外扩张,这就是任何草原文明的发展必经之路。 但五十年的时间,让这种掠夺为目的的战争形式迎来了少许转变,从你死我活的掠夺侵略,变成了两个大国之间的互相对峙。 只是,人和妖仍然是互相仇视着,彼此仍然是敌人。 时长,妖国的女帝也会统帅军队来到战线最前方。 她一头白发,衣着始终是鲜红如一,看上去就像个弱不禁风的倾城佳人。 在她的麾下,是数以万计的妖国军队,狰狞的掠夺者基因驱使着妖族如狼群般发出嘶吼声,海啸般的冲击着天与地之间。 她的正对面。 相隔或许不到几百米之外,是独臂的三军统帅。 时光流逝,卧虎以日益苍老,皇室赐予的驻颜丹让他始终保持着青年的样貌,他目光沧桑。 在他的背后,是数以万计的精锐铁骑精锐甲士,黑云压城,而铁甲依然在,沉默的战士们等待战鼓擂动,呼吸声如同海潮般绵延百里,如同岿然不动的群峰。 女帝的视线跨过漫长的时光落向三军统帅。 独臂卧虎回望着他的青梅竹马和毕生大敌。 如同宿命般,沙场再相遇。 五十年,只见了三次。 每一次见面都意味着血流成河。 好在,不再会有下一次了。 白维要老死了。 他一生征战太多次,留下无数暗伤。不论多少灵丹妙药也没办法保留他的生机,他注定是要早衰的。 于是他留下了斩妖司指挥使的腰牌,放在了案板上,留给了愿意去接受它的人,然后牵着一匹劣马,回到了早已繁荣的家乡。 动用一点特权,把自己家乡建设的好一些,没什么难度,把白宅和柳宅也留下,更是轻而易举。 过去照看着两个宅院的人是她,近在咫尺; 五十年来,照看着两个宅院的反而是他了,远在千里。 他又一次回到了家乡。 面容仍然年轻,过去的老人,走的走散的散。也没有人还认得他,也没有人还记得他。 他来到白家宅子,将劣马送入马厩,错觉般听到了笑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有孩子跑过去。 白维自嘲一笑,穿过几米宽的街道,来到柳宅,柳树仍然在,柳条鲜嫩,又是一个初夏季节。 他独自坐在柳树下方,什么都不想,只是靠着大树干,闭上眼睛,一睡便到了傍晚时分。 等睡醒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右手开始扒起树根,不一会儿,翻出了一坛酒。 五十七年……接近六十年的女儿红,还埋在这儿。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女儿红发着呆,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然后,他听到了笑声。 “我还没嫁过去呢……” 白维回过头,柳宅门口,站着一如五十年般美丽的女子。 她穿着五十年前的嫁衣,就站在门前。 白维站起身,或许是老了,他没有那么激动,而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看来,你是不情愿让我老死的。” “不愧是朕的头号心腹大患……是啊,不亲手杀了你,朕寝食难安。” 这对话,顷刻间回到了他们应有的位置,看着彼此,你死我活。 然后白维抱起女儿红:“喝点吗,小婉?” 她也立刻跑过来坐下:“当然了,木头,你以为我等了几十年啊。” 身份被搁下,祂们仍然是要好的青梅竹马。 陈酿的女儿红醉人,白维真的醉了,他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五叔当年的心情了。” 柳小婉托着腮帮,双颊飘起晕红,醉人芬芳,呵气如兰:“五叔当年是什么心情?” “愧疚,但是不后悔。” “可我很后悔啊,我到现在都后悔,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柳小婉说。 “小婉,我现在可以放下了。” “木头,我放不下。”她用几分醉意的目光看着他:“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分离的越久,就越喜欢,我越喜欢你,就越恨你,五十年时间,一点点的加深,每次想起你的好,就想到你的残忍,我除了爱你和恨你之外,已经几乎没有别的感情了。” “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说这个?”白维难为情的苦笑。 “但你我还和当年一样。”小婉抱着手臂垫着脑袋,侧过眼睛,凝视着他:“我们变了吗?” 白维看向年轻的手掌,除了内部的腐朽之外,似乎真的没变。 “或许,没有吧。” “是啊,你未娶,我未嫁。” “你就这么想要做我过门媳妇吗?” “想啊。” “明明你恨我入骨。” “我是不会让你老死的,你得死在我的手里。” “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吗?” “不怕,因为我觉得一只手的代价不够,远远不够。” “看来这五十年来,你过的很辛苦。” “其实也不是,妖魔那边不算太难,只要会杀戮就可以了,而我很擅长这个。” “你什么时候变得擅长的。” “或许是从将军府开始吧,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闲来无事就去杀些什么,妖魔挺好的,杀着杀着,它们就尊我为王了,很奇怪吧?” “我不想听这个。” “那太好了,我要跟你说一整个晚上。” “别……那咱们还是结婚吧,拜天地。” “好啊,就在你家里,我提前布置好了。” “你什么时候?” 小婉拉着木头,就像小时候一样,穿过街道,跑到白家,推开房门,红灯高照,花烛大囍。 没有宾客,只有两个七十岁的年轻人。 白维也换上了红色的新郎服装,来到门口。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对拜之后,饮交杯酒,女儿红更加醉人。 白维真的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几十年如同黄粱一梦。 右手抬起,缓缓掀开红盖头。 红烛之下,佳人笑靥若花。 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充盈着,他忽然间意识到,原来这种幸福感是如此的充实,比起他亲手缔造的那些成就,更加的温暖,没有天下那么大,但它仍然很好,很美好。 柳小婉似乎等不及了,主动迈上前一步,踮起脚,吻了过来。 柔软嘴唇覆盖,一阵电光流淌过脊椎,白维有种心脏被贯穿的触感。 血色溢开。 他低头一看,卧虎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也刺穿了她的心脏,将新郎新娘的心穿过,串起。 虎首刀灵哀鸣,主人与妖王的心血让它战栗悲鸣,灵性被污浊,几乎归于凡铁。 然而柳小婉还是忘情的拥抱着亲吻,她的爱和恨在这一刻走到了极致。 直至生命最后一刻,她松开手,轻抚着他的面容,指尖划过脸颊。 “我终于得偿所愿。” “可我怎么能让你如愿呢?” “在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这才是我的复仇,让你体会到家的美好,然后再亲手毁掉它,我要让你后悔你当初没有选择我!” “但是……”她的声音又瞬间变得温柔缱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孤孤单单,我会陪着你一起,从生到死,从家到坟墓。” “我不在意妖王的千年寿命,你若是死了,我的爱恨要说给谁听呢?别想逃走,木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她重复着说,殷红双唇吐露着致命的爱与恨,执念化作诅咒刻在灵魂上,不被时光所磨灭。 “如果还有来生,我也会找到你。” “下辈子,我也要记得你,找到你……” “你,是我的。” 第两百四十八章 做梦去吧 爱恨是反义词,也是近义词。 看完了这一世的结局,白维从梦境里走出。 内心的震撼和冲击久久散不去。 “这个结局……” 如果说之前编造的故事还算是好的结局,那么这个结局就是爱恨交织的纯粹遗憾了。 前者,至少还保留了短暂的和解。虽然分别,虽然有遗憾,但仅仅是爱别离。 后者,连这一丝和解也并不存在,相爱的两个人成了生死仇敌。哪怕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有和解。 爱恋和憎恨,已经无法梳理清楚。 白维苦笑:“合情。” 这两人都不是无辜的,他们都太贪心也太专注于自己所拥有的,不懂得恰到好处的妥协。 所以固执的两个人互相折磨了一辈子。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白维不由得想到帝王之时的做法,似乎他的选择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国之大事容不下儿女情长。 只不过帝王做的比卧虎更狠,黄金大权几乎压制了所有感情外露,他也没有柳小婉这样的青梅竹马。 他将几乎所有人视作棋子的加以使用,也深感自己的虚伪。虽然会心疼牺牲和奉献,但也不会选择停下。 为了自己定下的国之大事,弟子们都是他手里的刀。虽然非常爱惜这把刀,虽然这把刀可能被折断,但该出鞘仍要出鞘,否则刀的存在意义就失去了。 导师和帝王是一个人的表里一体,本质上都是绝对无情。 卧虎没能做到绝对的无情,他对苍生的怜悯和同情是他内心驱动力的最大来源,对家乡的眷恋和对小婉的爱也同样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他做不到无情。 所以帝王和导师不会被这样的二选一诛心,而卧虎会。 钢铁意志不是楚轩化。 黄金大权却可以连感情的副作用都摒弃掉。 这么一想,白维反而觉得自己算是有些进步。如果九十九世还犯下第二十一的重复错误,那才是白活了。 他回到了梦境的最初起源。 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但那人已不是老妪,而是白发红衣的倾城女子。 她坐在柳树下,仰起头饮酒,长发披散在肩膀上,翩然起舞的红色蝴蝶在她的红衣四周振翅盘旋。 白维停下脚步:“你果真是小婉……” “我有说过我不是吗?只是比起过去的柳小婉,我更加多了一重身份。” “妖国女帝么?”白维挑眉:“不太相称。”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也就不摆架子了。”她呵出酒气:“你的脸色比我想象的要好看一些。” “毕竟我也经历过很多了,不能说跌宕起伏,只能说受尽折磨。”白维摇头道:“一点都不英雄。” “你骨子里是个追求英雄主义的性子。”小婉歪着头,几缕头发落在嘴唇上,被她咬住:“对此,我又恨又爱。” “英雄主义?”白维自嘲一笑:“连个女孩都保护不了的英雄?这个故事合情,却有点不太合理的地方。” “你看到的只是我的记忆片段,不是木头的。”小婉轻柔的说着:“倘若为此而责怪他,倒也不必,他最大且唯一的错误,只是让我活下去了而已。” “你不怪他没能履行诺言么?” “那是根木头啊,不是天下无敌的至强者,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英雄……他只是个人,用了七年时间才勉强坐稳了卧虎的位置,你真的认为他有能力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堂?就能澄清玉宇吗?不可能的…… 即便他有心,他也做不到。仅仅是争取一席之地就用尽了全部心力,更别说他还要去和妖魔打仗。” 小婉丝毫没有怨恨,反而话语里是心疼:“他连他自己都保护不好,拿什么来保护我?” “这是他……是我的无能。”白维面沉如水,自我审判。 “那个时代,人命并不值钱,男子胸怀天下,女子在家庭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地位,我只是个远离朝堂的偏远村镇里的姑娘,不是公主啊,谁会看重?木头这样的人反而是极少数……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他不是那么尊重我。而是和别的男子一样,大大方方的娶了三妻四妾,会不会结局会更好。” “你会接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倘若他做得到,他就不是木头了。”小婉的指甲轻轻绕着头发:“我和他互相折磨了一辈子,或许我不是最悲惨的,更加悲惨的是好几个等他一辈子,却连个回答都没有的女子,这难道不悲惨不可怜吗? 但这就是女子啊,这个时代的女子,要么放弃爱情嫁给不爱的人,要么抱着爱恋一辈子守着绝望。” 白维叹息:“我不明白,你在最该恨的地方却不恨。” “这是因为你是你,而我是我,你当然不明白我会怎么想,我是女子,在那个环境里,一生最大的事就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如此而已。” “木头在乎我,但别人不一定会知道,他不是能把爱情诉之于口的人,更别说身处于风口浪尖,这会给家乡带来无穷危险;其他知情人也不会认为木头在乎一个分别了七年只回去探望过四次的女人。” “即便祂们知道,祂们也是不是会想着……啊,这样的女人是不是消失了会更好一些?” “以免耽搁他们的家国大业!” 小婉说到最后一句,嗓音低沉杀气十足。 她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大丈夫,何患无妻?” 白维问:“所以当初的书信……” “谁知道呢?”小婉摇头:“我也不知道真假,只是一旦想到这些,我便明白这种无能为力并不是木头的错,我不应该在这些方面恨他…… 我恨他,是因为他拒绝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直至把我逼的无路可走,我做不成寻常女子,只能做一只妖魔了。” 白维感受到了价值观的冲突,现代人和古代人存在一道鸿沟的价值观差别。 所以柳五叔能狠下心,为了家国斩杀挚爱;而他做不到。 大丈夫何患无妻? 妻子不等于挚爱。 成家是为了传宗接代,否则,家庭对胸怀天下的男子只是拖累罢了。 柳小婉越想让木头留在家乡,就越是犯了忌讳,在很多人看来是天理难容的错,温柔乡是英雄冢。 白维明白了,他和柳小婉之间。除了隔着家国和自身的矛盾,还有一层吃人的封建礼教。 仍然是时代的产物。 “所以,我始终觉得只差一步就能美满,都是一种错觉。”白维道:“原本只是因为心怀愧疚而导致是错过,却一步步演变成了覆水难收的结果。” “是啊,错过了,只差一步。”柳小婉低声说:“这就是悲欢离合的结果,所以我才在这里……我来履行我上辈子许下的承诺,我本以为我需要花更多时间来让你接受这个故事。” 白维凝视着美丽的女子,回问:“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接受的这么快?” “朝露的反应才是最自然的。所以我有必要对她说话,因为她会抗拒我,抗拒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执念。” 小婉道:“但这其实也没有意义,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杯水,记忆和经历是砂糖,到了最后就变成了一杯糖水,转世只是将水分蒸馏出来,但水还是那杯水。” “她是水,而你是过去那杯糖水里过滤出的砂糖。”白维说:“她不是糖水,而是盐水,你往里面加糖,味道自然就会变质。” 小婉莞尔道:“比喻不错,但你弄错了轮回转世的基本概念。” “什么?” “我可不是具体的人格,我更不是英灵啊。”她抬起手,指尖停落一只蝴蝶:“我只是回忆罢了,柳小婉已经死了,不复存在,她留下了我,是希望能够履行她临终之前的那句承诺。” 白维沉默。 他问:“我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小婉笑容妩媚:“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白维否认:“我又不是那个钢铁直男的卧虎。” “但他是你,是你的一部分。”小婉看的真切:“真是不可思议,明明看到了前尘的记忆,却不受任何影响。反而能如此平静的接受记忆的碎片,这只能证明…… 你的人格始终都是一致的,不曾产生偏移,所以你就是他,就是我爱着的人,我有说错吗?” 白维不置可否的叹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还要想跟我互相折磨下去?” “这不是我决定的事,你不妨去问一问朝露?” “我现在跟她素昧平生,没什么可说。” “但以后会有关联,我是她的过去,却不是她的未来。” “你要我帮她?” “木头,你已经在帮她了,否则她是见不到我的。”女子的长发在风中吹拂摇动:“都帮了一次,还忌讳着多帮几次吗?” “她赶着回万妖国赴死。”白维没好气的说。 “那便送她回去。”小婉浅笑着:“就像我当年留不下你一样,你现在也留不住她。” “然后等着她死在家乡?” “不会……必要时候,我会接手。” “啊?” “我说过,她和我注定会成为完整的「我」,每次接近死亡,她都会距离我更近,我也会距离她更近,最终表里融为一体。”小婉期许着说:“等到那个时候……” “柳小婉就会复生。” “没有柳小婉,只有朝露,就让前者彻底成为过去,但未来仍然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小婉手指扣住一根柳树枝,掌心不知怎么的竟渗出血色,血液顺着树枝滴落,打落在她的衣裙上。 纷飞的蝴蝶振翅四散,她的吐息和呼吸都滚烫而炽热。 “真是期待,等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有所不同,但誓言不会被遗忘。” “不论再花多久时间,也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上一辈子没能做到的事,这辈子……” 白维斩钉截铁的说:“你也一样做不到!” “我喜欢你的拒绝和倔强,比以前更好,过去的木头可没这么抗拒。”小婉流露出玩味的目光,声音轻快而危险:“我真想斩下你的四肢,把你带走。” 白维沉默着眼角抽搐。 女子松开手,瞬间从狂气的女帝变为邻家女孩:“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做不到。即便现在的我是这么想,将来的我未必会,朝露还是个善良的姑娘,不是吗?” 白维咋舌:“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我只是在奉劝你,好好照看她。”小婉婉约的浅笑:“别让她受伤,特别是心这一块要好好看护着,千万注意,别让她陷入绝望。” “否则,等她国破家亡,彻底落入绝望的泥沼,她的仇恨越深刻,就越是贴近我的恨意,越是意味着极端。倘若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即便是我也难以断言,她会不会比我更加危险。” 白维吐槽:“说的容易,你这是要我去一人战国么?” “你做不到吗?”小婉眨眼:“可我觉得你做得到。” “说得容易,不行的事就是不行。” “为了天下可以,为了我却不行?”她冷笑:“这是什么道理?” “万妖国内政烂成什么样,我看你是一无所知。” “这是你的问题。”小婉蛮不讲理的说:“倘若你不想见到一个比柳小婉更可怕的朝露,就只能选择不计代价的帮她。因为失去一切的人有多可怕,你已经体会到一次了,难道还想再体验第二次?” 白维已经双手离开键鼠,他深深的疲惫道:“真是折磨。” “是你的错哦。”她悄然走近,伸出手抱住青年,踮起脚,轻轻耳鬓厮磨:“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你没有做出选择,也让我别无选择,前世的因,后世的果。” 白维没办法拒绝她的拥抱,暂且妥协的回应:“我尽量吧……希望再见时,你不是白发。” 女子笑着说:“做梦去吧。” 梦境结束,执念消涨。 又是一场因果循环……该啊。 第两百四十九章 女妖精 醒来时,天色已破晓。 白维睁开眼,刚刚从梦境中取回意识,忽的注意到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是自家妹妹。 柳生霜月:“你从哪里捡的女妖精回家?” 白维没开口就被她奶凶奶凶的质问了。 女妖精? 他顿了顿:“什么女妖……” 没说完,注意到自己身边就躺着一个姑娘,靠着自己肩膀,身上还盖着毯子。 两个人,一条毯子。 白泽女正微微蹙着眉,似乎在做一场并不是很安心的梦,她的手指抓着白维的衣袖,本能的想要寻求一些安全感,落落大方的公主也难以在睡梦里掩盖自己的软弱。 显然柳生霜月不可能这么贴心的给两个人盖上摊子,不用猜也知道是某只食铁兽的杰作。 真会助攻啊你。 白维掀开毛毯,手边拾起一个痒痒挠,抵住朝露的脑袋,保持好平衡,然后起身离开沙发。 拉着妹妹来到盥洗室,他一边洗漱一边解释昨晚的事。 “简单点来说,就是熊猫买一送一,我说过,你喂了一只流浪猫,可能会来两只。” “但这个不是流浪熊猫。”柳生霜月不满这个解释:“她分明是个女妖精。” 白泽和人非常相似,但人类是不会长角的,头发也基本上没有绿色。 正儿八经给自己头发染成绿色的都是敢于直面惨淡人生的勇者。 白泽绿发有角,一眼看出来就不是人。 不得不说妖怪这方面就是有点得天独厚的优势。要么妖的不像人,要么妖的不像人。 朝露的颜值的确很高,素养朝天居然能和霜月打的不相上下,还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蹙眉。 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天成 很遗憾,霜月在气质这方面也就是个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七十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总之上下一比对,柳生霜月陡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是家里最靓的妞儿了,第一反应就是跟哥闹一下。 她觉得是时候说点重话了。 捡回来一个樱井思,忍忍就算了; 捡回来大熊猫当宠物,忍忍就算了; 唯独捡回来一个女妖精万万不可,知不知道过去我赶跑好几只来报恩的女妖精花了多少功夫? 大部分女妖精除了会变会卖萌之外,连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技能都点在魅惑上,留在家里只会把米吃贵,还不如直接介绍去工厂里上班,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 白维摸着自家妹妹的脑袋,安慰道:“隔几天就把她送走,不是常住的,放心。” 柳生霜月强调:“今天就得送走。” “她又不是猫。” “哥不做恶人的话,我做恶人,我去说两句话,她脸皮薄自然会离开。” “人家是万妖国难民。” “这不是更糟糕了?哥,你脑袋进白左了?” “嘶。”白维突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行为还真是挺白左的,他表情严肃道:“你说的对,的确不行,什么都可以沾,唯独白左不行。” 圣母要不得,枪械物理超度的圣父可以考虑。 “所以说一定要快点送走,明白吗?”柳生霜月强调:“我不喜欢女妖精。” “男妖精呢?” “这个倒是还好,因为砍起来手感还不错。” 柳生霜月以前在明国报名参加过社区安保活动,和执勤的公安大姐姐来社区基层一起处理一些小纠纷,绝大部分的基层都是这样,处理的问题都是各种小事小矛盾,大案子基本很少。 但没想到运气极好的碰到了某些外境团伙,她慌乱中拿了三杀,这三只都是雄性妖怪。因为肌肉量比人类更多,挥刀切进去的手感是不一样的。 自那之后,霜月就喜欢上了做菜时切肉的手感。 因为家有女妖精,妹妹早餐都不想做了,对着兄长吐了吐舌头,让他自己动手做早餐,然后带上几块夹心面包,嘴里横咬着一根黄瓜就出门上学去了。 白维只得自己动手,中式早餐也没那么多花样,在家里做早餐,一般而言都是粥。 喝粥就是喝糖水,喝多了也容易喝成肥宅。但粥真的好喝,比白米饭容易下咽。 等他把小米粥熬好,再拿出放置腌菜的坛子,切了腌萝卜丝和腌黄瓜以及六枚咸鸭蛋。 标准的中式居家早餐就准备好了。 “好香……”朝露睁开眼,迷迷糊糊的说了句。 敦敦从屋子外面跑了过来,它似乎是在草坪上睡了一宿。因为皮糙肉厚还有脂肪壁,完全不怕冷。 “小姐,你还好吗?” “敦敦,这里是哪里?”朝露的记忆还停留在睡梦里,只是和老妪的对话都有些模糊,突然置身于陌生环境,她不仅想着提问,然后立刻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是完整的。 因为动弹了一下,支撑着她的痒痒挠平衡被打破,她扑通一下侧翻过去,脑袋撞在茶几上,头顶的角碰在茶几边沿,当即疼的抱着脑袋原地打滚。 “好疼!!” 白泽的角是敏感部分,和龙一样,所以断角后有伤害加成。 就像是小拇指撞到了桌脚,她一下子疼醒了。 捂着额头,她做到沙发上,然后注意到了正在忙碌的青年。 朝露公主立刻正襟危坐,看向食铁兽坐骑:“敦敦,他是谁?” “是好人,这里是他家里。”敦敦立刻说:“是白公子救了咱们。” “你细细给我说一下,我失去意识后都发生了什么。”朝露追问。 敦敦正要回答。 “吃饭了。”白维的声音就像是上午最后一趟课的下课铃,全校学生都瞬间绷紧心神准备赶赴战场。 “来咯!”敦敦立刻丢下公主,抛去餐桌旁蹲好,捧起碗,拿起筷子,开始舔粥。 朝露:“……” 这个贪吃鬼。 她同样有些惊讶于敦敦居然这么轻易就放松了警惕性,熊猫是憨。但不蠢,如果信赖度不够,给它东西它也是不吃的,敦敦也是成年的食铁兽了,不吃嗟来之食,也不会接受陌生人投喂才是……一般是这样,但也有例外,那就是「除非忍不住」。 眼下一碗粥还不至于让它忍不住,看来是真的信赖度达标了。 朝露起身,调整呼吸和心情,保持端正站姿,看人不能直接看眼睛,会显得不礼貌,视线放低,保持在肩膀部位以上眉心以下,双手不需要乱动,放在对方视线中,是对方保持安心感。 初次见面,找些合适的话题,确认对方性格是哪一类,然后进行细致交谈,切入点可放在饮食上,以敦敦为切入口问询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得注意神态和语气,受人恩惠,不可保持傲慢的姿态,感谢不用重复太多次,需要在恰当时机说出来,同时需谨记,可感谢可尊重可诚恳,却不能卑微。 她迅速在内心列出十几条合适的做法和初次交流的准则,然后上前一步,随后…… 咕噜噜……肠鸣声打乱了她的脚步,险些踉跄着撞到置衣架。 “这,这个……”她也有两三天没吃东西了,是有些饿了。但谈不上饥肠辘辘,这个肠鸣让她觉得很害臊,她想着应该是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和交谈后,对方会主动邀请,她再接受的,可现在…… “小姐也饿了吗?快来吃啊,白公子的手艺好好的。”敦敦举着碗说。 “也好,朝露殿下也不妨一起吧,不用太拘谨,添双筷子罢了。”白维也说。 朝露:坏了,我成敦敦了。 她料想的得体、大方、从容、和谐的交谈没有发生,反而被当做敦敦一样对待了。 她想说些话,对方直接碗筷一放——先吃饭。 朝露顿时什么话都噎住了,她只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喝粥,然后眼睛一亮:“味道真不错。” 白维点头:“喜欢就好,还有些腌菜,都是自己做的。” 敦敦应和道:“对吧对吧!我就说……” 朝露轻轻拍了一下敦敦的脑袋:“舔粥别说话。” “嗷。”敦敦乖巧的挪了挪屁股,拾起几个咸鸭蛋,跑到过道去蹲着。 “真懂事啊。”白维感叹:“哪里养的,给我也整一只。” “敦敦可是非卖品。”朝露心说终于可以开始谈话了,她微笑着问:“还没请教?” “白维。”阿维说:“自我介绍的路数也不必多言了,你的身份,我已经知晓,朝露公主殿下。” “白公子可称呼我为朝露,不用加敬称。倘若不是你仗义出手,我们昨天可能就已经……” “刺客我能赶走一次,不可能每一次都赶走。”白维直接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回国吗?” 谈话进度有些超乎寻常的快,白维一句「我知道你的身份」就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试探。 朝露心想对方定是个爽利之人,居然矢口不提先前之事,直接进入正题,反而问我打算怎么办。 她认认真真的说:“我一定要回去。” “哪怕死在家乡?” “哪怕死在家乡,故我所愿。” 白维沉默…… 隐隐嘴角泛起苦笑:这一世忙着赶赴战场戍国卫民的,反而是你么? 第两百五十章 你正常点,我害怕 “你怎么了?”朝露见到白维沉默良久。 “没什么,稍微有些走神,也感受到了命运无常。”白维移开目光。 朝露悄悄打量着对方,她觉得自己没看错,一瞬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迷茫和感伤。 但并没有同情。 白维继续问:“你打算回去,又打算如何回去?” “这个,非说不可吗?”朝露不太确定的问。 “也不是,你想说便说,不想说就说不知道。”白维不强求:“只是我觉得你应该没办法离开瀛洲,灰潮封锁海域,便是上位英灵,想要横渡大海也是困难重重,一步走错就要落入另一重位面。” “海面上的确如此。”朝露说。 “海面上……” “虽然灰潮是隔绝了航运,但即便是灰潮期间,全球海运也并非彻底中止。” 朝露手指指向地下:“海面之下始终存在另一条无比安全和充盈的航路。” 白维先是皱眉,随后恍然:“四海集团。” 他有点受制于过去的经验了,欧罗巴大陆远离东方,影响力也只能触及到瀛洲。 那时候,海洋之下的龙族仍然处于养尊处优的姿态,不涉及国际政局,而且四海龙族内部也分裂着。 龙族名义上统御大海,但其影响力在五百年前并没有延伸到欧罗巴附近,这因为五百年前的龙族仍然处于内部分裂状态,四海集团的建立是在三百年。对龙族的悠长寿命而言,或许的确是不值一提的岁月。 然而,自从四海集团建立之后,龙族影响力与日倍增,占据辽阔海域,拥有海洋的资源,加上龙族储备的财富,想要做生意简直轻而易举。哪怕是简单的物流运输、倒卖等等,都能大赚一笔。 据说,四海集团的建立,是因为起初有一位龙常年给海上运输做护卫,然后因为有一天偷懒多睡了一个时辰,回头发现商队被海盗召来的海兽击沉了,它被迫支付高额赔偿金,出卖了大量家当,这条青龙对此深感后悔,为死去的船员自责了几十年,还自掏腰包付了大量抚恤款。 直至后来某天这条青龙在另一艘船上看到了早该死在那次海运中的一名水手,它当即化为人身靠近打听,一通灌酒后打听出真相,它恍然大悟,自己被骗被耍了,富饶的龙族才是海运的真正目标,只要它被诱导着去偷懒,那么商船就会被「海盗」击沉,它赔付的赔偿金比跑十次二十次的商运都要挣钱! 青龙愤怒至极,它回到东海后大醉一场,酒后吐真言,随后愕然发现,好多同族都被骗过。 这群龙族镇定思痛,一拍大腿,与其继续被当做韭菜,不如自己开办生意,做护卫还不如自己组建商队自己做生意,最初是富饶的东海龙族发现这点,然后短时间内就击垮了绝大部分的海运公司。 一是因为龙族已经很擅长很明晰海运的各种关键,常年护卫的它们太了解这种生意。 二是龙族的声誉相当不错,绝大部分的龙族都是极其高傲的生物,定下的契约它们一定遵守到底。 这种契约精神甚至延续到了婚姻上,龙族明明不论雌雄都是老色批,和恐怖直立猿一样什么都敢日,却对爱情与婚姻非常忠诚。 对于所爱者几乎是择一而终,也经常性的跨越种族,制造大量混有龙血的奇怪生物。 这些生下来也不太受龙族待见,完美契合「爹妈才是珍爱,我只是个意外」,管生不管养的现象也挺明显的,好在龙族有钱,社会化抚养被迫建立。 经过上百年的整合后,四海集团就诞生了。 然后强大的资本力量就改造了龙族,年轻一代的龙族几乎各个都成了精明商人,再不济也学会了无奸不商的行事风格和经商风格。 虽然它们仍然注重契约,但也学会了埋下各种文字陷阱,学会了拆解字谜。 被人津津乐道的龙族契约,也成了它们的宣传话语。 各种宣发在蹭热度上总是非常到位。 什么「女朋友可能会背叛你,但龙不会」。 什么「谎言可能被戳破,但龙的契约不会,我们会将谎言说上一辈子」。 拍摄了好多广告片,就是为了宣发自己的信誉度几十几百年不改,承诺始终如一,各种吹捧自己的信誉度。 可是如今商人都知道龙族的契约都开始进行严密分级了,商用契约是一回事、平等契约是一回事、公务契约是一回事、交易契约又是一回事…… 林林总总分出二十九种契约,本质上就是合同,双方都可以毁约,只要你法务部武德充沛南山必胜。 唯独龙魂契约没龙敢签。 嗯,几百年前的龙签约的时候,不是摁手印,而是直接押龙魂。 美其名曰,这特娘的才叫做诚意。 人类表示很感动,然后把它们各种骗。 龙族一方面将契约精神奉为圭臬的高举着作为宣传主体; 一方面又对过去犯下的错误深恶痛绝,引以为戒。 灰潮也是龙族壮大重要原因,因为它们掌握水下航道。 “你是打算偷渡么?”白维问:“找龙族帮你偷渡。” “是。”朝露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认识四海集团的龙?” “如果我认识,我已经离开了。”朝露叹息:“我甚至没有见到龙,更别说如何去交涉了。” 白维并不意外,他也不认识龙。 欧罗巴没有龙,只有飞龙亚龙和龙裔,它们掌控各种各样的元素力量。 中国的龙是水属,游于海翱于天,掌控水泽,可行云布雨,可水兮滔天。 同样是龙,却是两种不同的神秘。 白维问:“你说的是没有见到?而不是见不到……看来你的确有渠道接触。” “失败了,我找到了几位商人,让他们帮忙引荐。但是被出卖了行踪,所以才落得这样狼狈下场。如果不是你出手帮忙,我已经死了。”朝露诚恳的说:“谢谢你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白维喝了口粥:“我总不能看着国宝在外面挨打而无动于衷吧。” 朝露脸颊微微一红,她也是一国公主,说是国宝也不为过。 “你联系不到四海集团,也见不到龙,之后打算如何?” “说来惭愧,我不知道。”朝露看着手里的小米粥,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顿早餐了也说不定。 “你没有任何计划部署么?” “有过,但无一生效。”朝露苦涩道:“我的确是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到。” “但你还是坚持要回去?” “是。” “我可以帮你。”白维说。 朝露一怔,随后严肃拒绝道:“不行,我已经给您天了添了很多麻烦,继续下去,我对你的恩情也无以偿还,我此行回国是赴死,国破家亡。” “还没亡国呢,就急着认输吗?这心态可要不得。”白维摇头说。 “我只是不抱有期待。”朝露何尝不知,但她更知道自家的孱弱,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没有任何力量介入,迟早都会被碾碎。 “所以拒绝我帮忙?” “我无以为报。”朝露轻声问:“我所剩下的也只有这幅身体,难道白公子看上了这幅躯壳?” 她这么问着,尽量让语气保持平缓。但细微表情还是藏着强烈的不自然和紧张感。 这个问题的确把白维问到了,阿维就这么愣住,神色愕然:“呃……” 朝露忍住快要跳上喉咙的心脏,问:“如何?” 她说不出自己是紧张、是反感,还是别的什么。 白维想了想说:“不至于。” 他馋的还真不是白泽,而是熊猫,真想养一只,整天rua它肚皮和脑袋。 朝露一时语塞:“不至于是什么意思?” 我很差?我很丑?还是我不行? “别误会,公主殿下。”白维见她脸色难看,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是妾身蒲柳之姿,难入公子之眼?”朝露反问,白维的拒绝让她有些宽心。 但拒绝的理由不是出于君子的谦和自矜。而是发自内心的「婉拒」,这就让她有些心情复杂了。 “并非如此,公主殿下的美貌不输家妹,气质卓然,如水中莲花,濯清涟而不妖。”白维给予正向评价。 “所以我并非看不上你,而是我对你……” 他尴尬的吐露心声。 “有点害怕。” 第两百五十一章 耳熟能详 病娇是真的很可怕了。 柳小婉算不算个病娇呢? 病娇理论上来说都是爱太多了溢出来,而导致无可抑制。 但柳小婉是因爱生恨,没人知道她这辈子会怎么想。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姑娘体内藏着一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情绪过载而爆发了。 白维当然会有些害怕,说害怕或许也不准确,说有点心慌更加确切一些。 敌人他不怕,大不了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阴,阴都阴不了,那干脆躺下等死。 不过如此.JPG 柳小婉却不是仇敌,一辈子的青梅竹马,也是拜过天地的过门媳妇。 白维的心情很复杂,好比看过剧本的天野雪辉遇到二周目的我妻由乃。 一代渣男活了过来,看着前任和她手里的刀,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自我反思。 白维自认为他也不算是渣男,也称得上是对柳小婉一心一意了,一辈子不娶不碰其他女性。 难道堂堂卧虎真的没点别的女人缘? 当然不可能,只是在也没有第二个女子能走入他的心里去,恰恰是因为喜欢到了极点。所以才狠不下心,连钢铁意志都被扭曲了。 他犯下的错,无非是两者都想要。但结果来看,两者都失去了。因为没能狠下心,没能像柳五叔那样的挥刀斩杀挚爱。所以失去了挚爱,也给自己制造了一名毕生仇敌。 哪怕到了他死了,也算不上是解脱和结束。 白维难免感到惆怅,不是为了卧虎,而是觉得这日子越来越艰难了。 毕竟……这才只是第二十一世而已,后续或许还有更多。 愉悦的折磨要开始了。 头皮发麻。 白维种种思绪流过脑海,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你可能诧异我既然害怕你,为什么还要帮你,主要理由之一可能是在于……我认识你的朋友吧。” 朝露伸出手问:“您可以和我握手吗?” 白维问:“握手?” 朝露点头:“是的,可能会有些冒犯。” 白维犹豫一秒,伸出手,被朝露握住。 她说:“白公子是真的有心想要帮我,而且您认识我的朋友?” 白维说:“是的,我会帮你回国,而且我也认识你的朋友。” 朝露能感知到他言谈里的自然,话语间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有些分辨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白泽可以通晓人心,这是一种妖族神通。 然而神秘度上的差别,让她不能很好的感知和确认到白维此时内心的想法。即便他已经坦然的开放了自己的心境,她也只能靠猜的。 “我相信你……”朝露不太确定的说:“似乎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审视夺度也是很重要的一环。”白维笑了笑。 朝露问:“祂在明国还好吗?” 白维莞尔:“祂是谁?” 朝露没有松开手,手指稍稍用力:“您是明国人,认识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在明国的朋友?” 白维不回答也不言语,她想要从自己这里试探出点什么来,完全是空谈。 朝露也放弃打探的想法,低声说:“我在明国其实真没有几个朋友,认识的人或许很多,但朋友……对我而言,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太少了。” “因为利益往来?” “没有利益往来立场冲突,友情才更加纯粹。” “倒是跟爱情完全相反,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利益绑定才能让爱情更加坚固。” “白公子,这句话对我说不太合适。”朝露礼貌的说:“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白维愕然。 这个瞬间,朝露清晰捕捉到了他内心的情绪,是唯恐避之不及的退让。 然后白维松开了手掌:“我该洗碗了。” 朝露盯着手掌心久久不言,她心头满是说不出的疑惑和古怪。 他居然真的怕我么? 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妖? 人类不是一直都对漂亮的女妖精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么? 唐三藏都吃这套啊。 朝露陷入了自我质疑当中。 但是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她不明白对双方都好,她万一哪天明白了,白维或许真的会把移民外星当做养老计划的一部分开始执行。 白维说:“我会帮你联系上四海龙族。但我手里也没有和龙族联系的渠道,你原本是打算从哪里联系龙族的?我可以从这里入手。” 朝露点头:“龙樱俱乐部。” 白维刷碗的手一停,回头问:“麻烦你再说一遍?” “龙樱俱乐部。”朝露重复一遍,好奇追问:“这个名字怎么了么?” 白维继续刷碗:“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名字挺耳熟的,嗯,挺耳熟的。” …… 极东大学,宿舍。 “无心,我的好无心,你就陪我去一趟好吗?”薛寒泪在撒娇,拉着云无心的小手,莫名的有些可爱。 云无心则是面无表情:“撒手。” “我不嘛,我不嘛——”薛寒泪继续拉扯:“除非你答应我陪我一起出席。” “不去。”云无心仍然拒绝。 “为什么啊,你男装那么好看,过去也不是没穿过。” “穿过一次所以我才后悔了。”云无心淡淡道:“你不知道裹胸布对我的伤害有多大。” “但仙家已经停止发育了才对啊。” “我说的是对我的心灵伤害很大。” “您说个数。”薛寒泪拿出黑卡:“相信我,我可以补偿。” “你不如拿着这张黑卡去新东京最好的牛郎俱乐部里约个头牌,保证有面子。” “不好不好,哪轮得到臭牛郎来占老娘便宜?我不收钱就算亏本了。” 薛姑娘仍然想要让云无心答应。可谪仙人完全不理会薛寒泪的一哭二闹三撒娇,仍由她嘤嘤的暴风哭泣,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像极了家长面对星期四哭闹着要吃肯德基的熊孩子时的淡定,让他哭让他闹,等意识到没效果了就自然会放弃了。 见到这招没效果,薛寒泪眼珠子一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其实这次的宴会来的都是我家里的那批,还有亲戚,还有一批远房亲戚。” 云无心来了点兴趣:“原来目的是相亲?” “不是,哪有相亲,允许把自己男伴带过去的?”薛寒泪摇头:“至少对我而言,肯定不算是相亲,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早就嫁出去了。” 云无心倒是记得这回事。 薛寒泪样貌不差,自称官宦之家,落落大方,有钱能力强,所以不缺乏追求者。 她起初觉得有趣,后来逐渐厌烦,感觉那群人都是馋自己身体和馋自己钱包。 于是公开声明,自己是有夫之妇,是娇滴滴的年轻人妻,欢迎有胆子的人来撬墙角。 这话说出口,很多人当即偃旗息鼓,瀛洲本地人倒是无所谓人妻不人妻,倒不如说人妻更好,各种牛道本子如此畅销证明人性的阴暗面为创作素材肯定很赚。 明国人多多少少要点面子,都是留学生,圈子不大人数不少,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平白无故背个西门大官人的称号,又怕没有西门庆的能力,算了算了,人妻要不得,哪来那么多红拂夜奔的美事。 谪仙人对此保留一定看法,问道:“你真的嫁出去了?” “千真万确。” “但我从没见过你夫家的谁。” “你很好奇吗?” “不是很好奇。”云无心道:“我只是保留怀疑。” 薛寒泪莞尔,眸子里流淌着比以往更深的暗流:“这次跟我一起,你能见到的。” 第两百五十二章 人妻岂不是更棒 极东大学,中午食堂。 “很难的啦。”江木摇头说:“白兄,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啊。” “我只是让你给薛寒泪传句话。” “不行的,办不到。”江木叹了口气:“我下午还要赶着去砌墙。” “你老婆姓孟?” “别咒我。”江木虚着眼睛:“还不都是那只妖怪干的好事,把墙干穿了,我工资,啪的一下,莫得,这个月的辛勤劳作,木大!” “你没找老板娘求情?” “面都没见到,老板娘神出鬼没的,也就薛学姐这类大能联系的到。”江木双手合掌:“我是不想再去见学姐了,否则这个月工资扣光,我出门约会都只能借钱,您找别人帮忙吧,其实直接找过也可以,薛学姐很好说话,而且你们不是认识吗?” “谁说的。”白维板着脸。 “学姐亲口说的。” “哦,的确认识,但是不熟悉,也没见过几次。”白维解释:“打个比方,就像是食堂窗口的那个阿姨,你天天见面,但也不能说熟悉是吧?” “不啊,我挺熟悉的,她每次都会给我多一点,还说想把她女儿介绍给我认识。” 白维欲言又止,他深深看了眼江木:“没成想你还是个海王?” “不是啊,我礼貌的拒绝了,我直接表明,我对阿姨更感兴趣。” “?” “阿姨脸红着骂我说什么胡话,但每次打饭打菜都给我更多了。”江木战术后仰:“什么叫情商啊。” “我觉得你这是欺骗中年女性的感情,出卖色相。” “色相就是拿来出卖的嘛。”江木说:“能出卖点色相换取实质性的好处,很乐而不为,谁让男女比例不协调呢,帅哥就是吃香,老天给我这张脸,岂不是暗示我靠脸吃饭?” “说得好像你吃饭不用脸而是用屁股似的。” “软饭很像,子曰……三十而立,我还是个孩子,趁着年轻,我还应该多吃点软饭。”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白维语重心长道:“你可是六部举荐的留学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还是要回国去建设大明的。” “那肯定。”江木严肃道:“我深爱大明,一定会回去建设大明。” “孺子可教,那你什么时候去见薛寒泪?” “我都说我不去了,白兄台你这样真的很机车诶,建议多喝点珍奶微冰哦。” “你说的是QQ讷讷好喝没谱茶?” “这是什么离谱的名字?” “分明是你先用暗箭伤人湾湾腔。” 互相拉扯了十分钟时间,对线期也结束了,双方都没占到便宜,也没能破防对面。 白维暗自寻思着这只江木已经是个废木了,得自己去找薛寒泪商量,但主动找上门必然陷入被动局面。 薛寒泪只是跳板,主要交涉对象仍然在于龙樱老板娘,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妹妹对女妖精可是深恶痛绝。 但薛寒泪这么能说会道,如果她帮忙,说服龙樱老板娘找四海龙族帮忙走海下航路或许会更简单。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如何才能让薛寒泪帮自己? 白维和陌生人交涉的时候,一般是三点,立场、利益、感情。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薛寒泪放出去的人情都是将来要收回来的贷款。 人情,可大可小。 对白维而言,为了朝露去欠下薛寒泪的人情,绝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但是。 为了朝露不值得,为了柳小婉……值得。 想清楚后,白维也就不再烦恼计较和得失,放弃了迂回战术,直接去找薛寒泪。 无非是割一刀和被割两刀的不同,可惜少了江木这个垫背的,自己就得多垫些保底的费用了。 …… 女子宿舍,男生止步。 白维站在楼下和宿管大妈对峙片刻,最后还是拿出身份证明进行登记了一下。 “至于吗?” “很至于。”大妈一副过来人的态度:“你以为我是在给你添麻烦?但实际上,这是必要的措施。”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女性是弱势群体。”白维点头。 大妈挑起眉毛:“哈?” 她满脸不屑的说:“你以为我让你登记,是怕你找事?” “不然呢?” “小伙子,年轻了哈,格局小了。”大妈用着标准的明国话说:“我这可不是担心你对姑娘们有害。而是担心姑娘们对你有害,年纪轻轻的看来是没了解社会的残酷性啊。” “?” “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照顾自己。” “??” 您这说的像话吗? “我都忘记说了,留学生们是比较少的,这里住着的可不只有明国的姑娘,还有同盟的,万妖国的,西方诸国,南方群岛。”大妈手里提着扫帚:“不少地方的姑娘们都是相当民风淳朴。” “民风淳朴不是好事?” “那得看情况,譬如说遇到喜欢的男人就直接一棍子敲晕带走,那也是民风淳朴。” 白维肃然变色,恭敬道:“您继续说。” “过去也有男学生被发现囚禁在女生宿舍里,出动好多警力才找到的,那宿舍里住着三名战马级别马族姑娘,她们传统就是把喜欢的男人关起来,幽禁在地下室。” 白维不由得陷入沉思。 马娘和人马不是同一物种,前者只有女性,自然是母系氏族,欧罗巴的马娘都是喜欢抓人配种的。 关地下室,是个传统艺能。 “还有蜘蛛女,螳螂女……”大妈眼看着就要往重口方向。 白维退后一步:“这么一栋楼里,聚集了这么多神仙?” “这倒是没有,非人的基本上都在隔壁。”大妈笑:“这边很少。” 白维嘴角抽搐:“那你非得说出来吓唬我么?” “你以为人就很安全了?就我站着的这块地,发生过七次情杀案。十九次,其中五次,都是一个宿舍的女生对着一个男生捅了七十九刀。”大妈道:“五十年内七次啊。” “这的确有点残忍,我觉得一刀穿心就够了。”白维说出经验之谈。 “我挺后悔我来了之后就没发生过了,没机会亲眼见证,或许是现在年轻人不走极端了。”大妈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云贵川的姑娘来的少了?” 大妈一拍脑门:“还真有可能是,我回头看看历年资料。” 白维见到大妈来了兴致,打断道:“您登记结束了吗?” “结束了,说起来,你找啊,小维。” “薛寒泪。” 大妈听到这名字立刻表情肃穆,语重心长道:“小维啊,人妻不可约啊。” “什么?”白维震惊,薛寒泪是人妻? …… 大妈打了内线电话去宿舍。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 “喂。”接电话是云无心:“请问有事吗,宿管阿姨。” “哦,小云啊,外面来了个挺俊的男孩,说是要找你们宿舍,我打电话问下先。” “是?” “他的名字,叫白维。” “认识的。”云无心说:“您可以让他进来。” “好嘞,不过我可以多嘴问一句,他和你们是有什么关系吗?”大妈还是担心上了。 云无心想要回一句「只是旧识」搪塞过去。 突然她的肩膀一沉,话语被打断,薛寒泪侧耳听着,出声调侃道:“怎么,是小情人来了?” 第两百五十三章 真的是个坏女人 “你还说你不控人妻!” “我没有!” “那「小情人」怎么说,小情人!” “鬼知道!”白维也懊恼着对方冷不丁突然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小情人?我还小情歌呢,信不信我现在直接拿出喇叭唱一首最炫民族风? “小伙子,你莫不是被瞒在鼓里,被这个人妻欺骗了感情吧?”大妈关切道:“你很不对劲啊,趁着还没陷得太深,赶紧脱离苦海吧。” “我都说了,我没有。”白维以手扶额:“阿姨,您让我过去吧。” “阿姨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是你真的要当心啊,人妻碰不得。”大妈语重心长的说:“不知道多少男孩子被可怕的人妻骗财骗色。” 白维很想给这位阿姨点一杯卡普奇诺,让她闭嘴不要再说了。 五百年前都没这种说法,怎么到了现代却表现的越来越离谱。 女人是豺狼的说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我真是觉得这很离…… 白维走入女生宿舍,刚刚上了一级台阶,忽然间潜意识的联想到了自己认识的女性们。 妹妹,不用说,妹妹嘛,亲的。 神宫寺,上辈子的羁绊,也不用提。 北辰归蝶,这个就厉害了,直接白无垢电车车站逼婚。 再算上好感度与日俱增的缪雪儿,以及试图弯道超车的朱蒂…… 那确实都是挺主动的,但硬要说危险还谈不上,或许是因为她们都并不熟练吧。 但人妻就说不准了。 白维脚步放缓,他发现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思维误区里,只想着欠下薛寒泪一个人情,没想着对方会怎么用,这要万一是个真的坏女人,那他该怎么办? …… “他要上来了,你最好解释一下你刚刚的那句危险发言。” 云无心眯着眼睛,她听得出「小情人」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是在怀疑什么? 薛寒泪做可怜状:“冤枉啊,我只是开个玩笑。” 谪仙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薛寒泪收敛了表情:“放心,真的是个小小的玩笑话,虽然有些试探的成分。” 云无心皱眉:“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充满敌意和试探。就像是一只刺猬展开了刺,在黑暗中试探着四周环境是否安全。” “你是安全的,我清楚。”薛寒泪微笑着解释道:“我是有些好奇心作祟了。” “不存在你所想的美好过去,我要做的事,也只是替我姐姐稍稍赎罪。”云无心静静道。 “如果只是赎罪的话,为什么非要跑到瀛洲来呢?”薛寒泪轻描淡写的反问。 谪仙人不予回应,用问题回答了问题:“在问我之前,不如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来瀛洲?” “无心,你不应该跟我比惨吧?”薛寒泪笑着,她前倾着身体,腰背拱起,不自觉做出了充满攻击性的剑背猫动作:“这句话有点伤人了。” “保持秘密,是我们能和平共处的最基本条件,我不希望你打破这点。”云无心敞开了直白的说:“仙家讨厌太多凡尘因果,你的事我不管,所以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的事。”薛寒泪坐了下来,抬起手掬起一捧白银长发:“相处这么久,不应该加深一下我们之间的友情吗?” 云无心实在是懒得多说什么,她没有看破人心的本事,却仍然看得出薛寒泪是在说谎。 “解释,就是掩饰……你不用说,因为我不想听。” 再三拒绝。 薛寒泪松开手,坐回了座椅上,恢复以往的模样,托着腮帮:“没意思,但我也会羡慕你的无情冷酷,对谁都能始终如一的保持距离,是否你真的人如其名那样的无心。” “原来你喜欢的不是这张脸,而是我的薄凉?”云无心诧异道:“或许你会和姐姐有共同语言的,她才是我认识的最为薄凉之人。” “你讨厌你姐姐?” “不,我很喜欢她,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正因如此,我才要远离她,在受到伤害之前。” “不明白。” “不明白是好事,否则你也会变成我这般性情。”云无心结束了这个话题,她看向门口:“这么长时间,他总算是走上楼来了。” “是不是女生宿舍的风光太好,让他看的爱不释眼?”薛寒泪调侃。 “不是,他的脚步声放缓而细碎,似乎是在犹豫。”云无心也疑惑:“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而来。” “上一次是为了招魂符箓,这次或许又是别的麻烦。”薛寒泪莞尔道:“你这次还要帮他?” “视情况而定,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上次有人来求你占个姻缘卦你却拒绝了?” “爱情握在自己手里,祈求卦象,还不如去找个算命先生看生辰八字,花点钱总能听到好话。” “那有个后辈回家时候,求一道平安符,你也不给?” “平安符对他这种福气满溢之人,毫无益处。” “说到底,你还是偏心。”薛寒泪没好气的说:“这姓白的总能得到优待,就因为你要替你姐姐还债。” “不仅如此,他又不是为了自身。”谪仙人加了一句解释:“为他人谋福祉的事,我自然会尽力。” 薛寒泪有些吃味的说:“解释就是掩饰。” 她请云无心帮忙,后者不论如何都拒绝和推辞,她当然会心生好奇,出言试探,反而惹得云姑娘恼怒。 反而姓白的一来,她居然舍得放下那本没看完的书,还把电脑屏幕给熄了,这是在担心电脑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不理会薛寒泪的复杂心情,云无心起身来到门前,听到脚步声后,恰到好处的大门房门。 青年站在门外,和几日前一般无二。但眸子里多了几份幽深寂静,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似的。 仙家对于这方面的变化感知很敏锐。因为谪仙人讲究的就是超脱凡尘,于云端垂钓人间因果,如观一瓢水,四万八千虫。 “你,需要休息。”云无心不知怎么的就开口了:“你需要时间让你自己拨回正轨。” 白维愣住,他这段时间的确缺乏休息,靠着黄金大权的碎片和英灵之理的碎片才锚定着精神。 长期泡在灵界海洋,还穿梭梦境,看遍几十年,说是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下次再说。”白维摇头,他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云无心轻叹:“好吧……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她很自然的问,这句提问在她看来属于是理所当然。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白维绕过了她:“我不是来找你的。” 云无心头顶立刻升起感叹号:“!” 薛寒泪扑哧一声笑出来,眼睛弯成月牙,她早就知道白维会来见她,却故意瞒着不说。 白维问:“可以谈一谈吗?薛寒泪。” “可以呀。”人妻富婆颔首,抛来个玩味的媚眼:“小情人——” “别这么叫我,你是要把我逼进黄河里涮一遍么!” 云无心无言沉默的转过身,银白色的眸子凝视着薛寒泪,双眼放空,逐渐失去焦距和高光。 原来小情人真的是一句调侃而已,说的是薛姑娘自己的小情人,是她反应过度了。 逐渐明白所有的她仿佛要灵魂出窍,就地斩了三尸飞升仙界。 “我……出门买个……下午茶。”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踩着飞剑飘走了。 “帮我也带一份啊!”薛寒泪追出门喊道,然后就见到她直接冲上云霄。 “这是要去南天门买珍奶么?”白维仰头都看不到她的背影。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御剑飞行。”薛寒泪唏嘘道:“平日和普通人一样,似乎她根本不想做个仙人。” 白维点头表示理解……正常,咱也不乐意做皇帝呢。 只余下两人,可以放开了说。 “再开始说正事之前,我想问你。倘若我欠下你一个人情,你打算怎么用。” 白维抛出苦恼了他六十级台阶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你会选择保留人情,待价而沽,还是说……” “我会立刻用掉。”薛寒泪直言不讳:“我最近正好缺个靠谱的美男子陪伴,考虑陪我一晚吗?” 白维眼角抽搐……果真是个坏女人!太屑了,太薛了! 第两百五十四章 迷途的公主,万恶的商人,纯洁的仙家 “你是说,你想帮人偷渡?”薛寒泪听完后,微微挑眉:“这可是有点违反法律的。” “只是有一点?话说你会在乎法律?”白维反问。 “别说的我仿佛是不法分子似的,我当然在乎了,最赚钱的生意可都在宪法里。” “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益,商人敢于践踏一切规则。” “可是,即便我帮你这个忙,也不能带来百分之三百的利益吧?”薛寒泪托着腮帮反问:“你为什么想着去帮这个异乡人,哦不,妖?” “我自有理由。”白维说:“你只需要帮我引荐一下龙樱的老板娘即可。” “哦?那你打算怎么说服她?”薛寒泪好笑道:“难道是出卖你的美色?说服改成睡服?” “龙岂是这么好应付的,别开玩笑了。”白维摇头。 “恕我直言,你不过只是个普通明国人。虽然多少有点能耐,但你的人情不够值钱,很难打动商人。”薛寒泪点出根本矛盾。 “那只能先欠着。”白维光棍的说。 “这可说服不了龙啊。”薛寒泪摇着头,交叠双腿:“哪有你这么谈生意的,没有交涉材料,净想着空手套白狼。哪怕是欠下人情,目标也得是有投资价值的对象。” “我没有投资价值吗?” “你觉得呢?”薛寒泪摇头说:“你就像条咸鱼。” 我竟无法反驳。 “万妖国正值内战,送人回去也是送死,有什么意义?” “或许能稍微让内战烈度降低一些。”白维说:“也说不定能改变战争的局势……以四海集团的角度来看,这场仗是早点结束好,还是继续打下去的好?” “长期战争必然是竭泽而渔的做法,四海集团不是军火贩子,当然是希望战争早些结束。” 薛寒泪顿了顿:“然而现阶段,万妖国不是一个很好的交易目标。这时候,和哪一个诸侯做生意,就意味着朝着对方押注,战时的生意是需要商人出血顶着的,赌的就是这一方诸侯能笑到最后,后续回报会更加庞大。” 白维手指交错:“这我自然明白,但如果战争继续拉锯下去,龙族也可以考虑两面通吃。” “这样做会导致战线拉长,即便龙能挣到钱,也会把双方都得罪了。”薛寒泪笃定的说:“况且龙大多都是典型商人思维,即便投资也不会投资弱国。” 白维想了想,很有道理,随后叹道:“连商人都不看好,由此可见这还真是一场相当绝望的局面。” 商人不仅有求稳的,也有想要赌一场大的赌徒。而当后者都彻底买单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已经可以寄了。 “白泽国已经没救了。”薛姑娘毫不留情的评价道:“即便有物资送过去,它们也坚持不了多久。除非天降猛男,来个上位英灵守着国门,穷奇公也不敢硬着头皮把九成兵力折在这儿,他的北面是相柳氏,说到底穷奇公想要吃掉白泽国也是急着保证对外商道,它的内政状况最近急转直下。所以需要做生意,恢复商道畅通,确保了明国的物资商品粮食甚至军武进得来……” 白维皱眉:“我没说过是白泽国。” “目前内战最激烈的不就是白泽国?目前只剩下两位诸侯有雄主气概,其他的……基本都是尚能饭否,这时候急着赶回去送死的,想来也就白泽国。”薛寒泪至少有七成把握。 “不论是谁也好,她不想留在瀛洲,也等不及灰潮,这件事只有龙才能办得成。”白维说:“帮忙引荐一下呗,回头我请你吃饭。” 薛寒泪仰天大笑:“我其实一顿饭就能搞定的?” “那两顿?” “两顿也不行。”薛姑娘眯起眼睛:“帮忙把两个迷途在外的妖去万妖国,对龙来说轻而易举,也就是商队里插入两个搭顺风车的。但问题还是在这里,为什么要帮忙?” 白维板着脸:“为了世界和平的美好愿景,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 “屁,龙族和妖族,管你人类命运共同体何事?” “无利不起早。” “那不然呢?上班不给你钱,你乐意起早去上班?” 白维卡主了,他做好了被剥削的准备,奈何薛寒泪一个劲的在跟他兜圈子,还是马冬梅孙红雷那套。 他突然就佛系的咸鱼下来:“你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开个价吧,赶紧的。” 朝露一穷二白,根本给不了什么代价。就算她舍得把自己买了,也得卖出去换兵力。 然而妖国公主根本不值几个钱,卖不了高价。毕竟妖族的生育力可是很强的。除了少部分的稀有种类之外,大部分的妖国公主都是一生一窝。 诸侯生下来的也是公主,就是这么回事呗,不是妖皇的女儿,联姻都得看对方脸色,指不定还要赔些嫁妆,这也是为什么不寻求附近的国家进行政治避难,而是把朝露送去欧罗巴的原因。 所以,给得起价钱的也就白维。 薛寒泪对得起自己的姓氏,手指捏着下巴,笑容玩味,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狡黠狐狸。 白维内心对她的标签,除了人妻之外还多了一个……屑女人! 白维不擅长对付这种属性的女人。特别是当自己有求于她的时候,完全处于被动,要被予取予求。 但他只能忍耐。 天知道白维的心情有多复杂,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推进另一个女人的火坑里。 这不就是小霓虹最喜欢的那种上司看上下属老婆,下属老婆无力反抗只能被迫答应然后出轨的剧情展开? 越想越草。 阿弥陀佛,我明明还是个处男,这种事对我还是太刺激了。 白维见薛寒泪只笑着不说话,也没了耐心等下去:“不帮忙就算了,那我走。” “我也没说不帮忙,哎呀呀,只是呢,我提出的要求,对你可能会有点难。”薛寒泪眯起眼睛含着笑。 “只要我办得到,且不违反我的基本准则。” “你怕水吗?” “不怕。” “你怕龙吗?” “不怕。” “那我要你陪我两天时间。”薛寒泪说。 “不包括晚上的枕营业吧?”白维警惕的问。 “我可是人妻哦,娇滴滴的人妻哦,岂会随便和人出轨?”薛寒泪挑眉。 “那就好。” “不过倘若你真的想要试一试,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门,带给你一个美好的夜晚回忆。 据说第一次和有经验的人会更好一些,两个新手手忙脚乱,还不如让老手指导一下,帮忙垫个刀。” 白维打量了一眼屑女人:“你看上去也是挺没经验的。” “那可不一定,约个时间切磋一下?” “说好的不随便出轨呢?” “坏女人说你也信?让妻子独自在外,只能说是丈夫的错,我找个情人又有何妨?” 薛寒泪戏谑的笑着,她说的有些口渴了,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 “所以你怎么想?答应,还是不答应?只要你答应,龙樱那边我可以帮你疏通好,一周后就能安排到位。” “咕……”白维仿佛RPG里的女骑士般艰难的点头:“我答应了,但陪睡想都别想。” 薛寒泪抛来一个风情的白眼。 …… 云无心兜风回来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她问:“他走了?” “嗯嗯。”薛寒泪躺在床上看着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找我帮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其实我都听到了。”云无心说,她将放在桌子里的书页翻开,一张传音符上的光泽暗淡下去。 “啊这……”薛寒泪惊讶道:“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听吗?你作为仙家的矜持呢?” “即便我是偷听了,也好过你这名有夫之妇和一名单身男性调情。”云无心问:“你是认真的?” 薛寒泪抱着膝盖,羞涩道:“也不是不行。” 云无心板着脸:“看来我有必要画几道清心寡欲符。” “但我觉得大概是不行的。”薛寒泪改口说。 “哦?为何?” 薛寒泪躺了回去,表情平平淡淡的说:“他会被榨干的,撑不过一个晚上。” 谪仙人的手猛地一抖,看向薛寒泪的眼神不再淡然……这就是人妻吗?恐怖如斯。 不行,岂能如此沉默下去…… 云无心当机立断的决定道:“这次,我也跟着一起去!” 薛寒泪早有预算的坏笑道:“想去?可以,求我呀——” 第两百五十五章 你吃剩下的 大声 “并不是我不留你们,而是继续留在我家里也并不合适。” “那里已经暴露了,万一继续被刺客盯着,我也不放心。” “不过我已经和龙樱俱乐部的人交谈过了,你们可以放心。” 朝露在瀛洲这边,身份仍然见不得光。 官方通缉,万妖国探子也在找寻。 柳生宅也并不算安全的地方,必须给她找个合适的安全屋。 就当是债多了不愁,薛寒泪也答应搞定这件事,说是会安排搬家公司帮她打掩护进行转移。 白维站在车前说:“那我就不远送了,等你离开瀛洲那天,我再去送行。” “谢谢……”朝露不曾想到对方办事效率如此之高,仅仅半天就让事态推进顺利。 她只能说出苍白的感谢。 “应该的。”白维点头。 “白公子,我留下了一封书信。”朝露说:“虽然我不知道您说的朋友是谁,但如果将来有机会,请您将这封信转交给祂。” “好。” 白维答应了下来,目送搬家公司的车辆远去。 朝露走了,熊猫也带走了他看着偌大的草坪,内心有些寂寞了。 好像养一只熊猫,为什么我不是川人呢? 白维第一次对祖籍生出了叛逆心理。 回到屋子里,一封书信放在桌子上,书信没有神秘,不能通过灵界海洋投递到欧罗巴。 他想了想,还是拆开了这份书信,想要看一看朝露到底给她的「朋友」留下了什么。 阅读了一遍,她并没有对谁署名,这份书信给谁都可以,这是一份自白的信笺。 说是给朋友的信笺,笔下纸张写的都是自己经历的事,细腻描写了这些时间经历种种变化的心境,也写下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期许,以及回国意愿的坚决。 “简直像是绝笔的遗书。” “或者她也是当做遗书在写。” “这时候可不适合给缪雪儿看见。” 白维收好信笺,在信封中还有其他东西,打开一看,是她裁剪了一缕翠绿的头发作为寄物。 “这个或许可以穿过灵界海洋的安检。” …… 敦敦和朝露是被放在一个箱子里进行寄送的,像是被塞进包裹里的迟到的圣诞礼物。 这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的时间,足足过去六个小时。 在敦敦忍不住呼呼大睡的时候,箱子被打开,一阵凉风吹进来,灯光照入。 “已经到了。”运送的人员礼貌道:“请出来吧,您受累了。” 朝露走出运送的木箱,工作人员递来清单:“请您签个字吧。” “这是?” “验收单,如果觉得满意,麻烦给个满意评价。”工作人员自信的说:“龙行物流,我们什么都能送达。” 朝露签下名字,然后打了个满意评价,随后一行十人戴上帽子,有序的撤离现场。 她注意到这里是某个仓库,推开门,穿过走廊,紧接着光芒照入眼中。 朝露一怔,这里的场景十分熟悉:“龙樱?” “是另一处的「龙樱」。”有个声音回答了她的疑惑:“装修风格外貌和之前完全一致,这里的建筑物采用了上下交叠的建筑风格,使用了风水八卦,参照了弥诺陶洛斯的迷宫设计,交给了一名瀛洲本土的设计师宫崎进行设计,小高对回形结构上下重叠的迷宫设计很有一套,客人走进来看到的龙樱只有上下两层。而在这上下两层的高低落差中藏着第三层龙樱。” 一道倩影坐在吧台前方,穿着华丽的露背长裙,手握着杯子,仰头饮下一杯覆雪之吻。 “只有受邀而来的人,才能来到这里……欢迎你,朝露公主。” 朝露看向那道背影,保留着讥讽警惕,问:“您是龙樱的老板娘?” “是啊。”人影侧目一笑:“不像?” “我以为,龙樱的老板娘是龙。” “我是龙。”老板娘回道,但她全身上下都看不出半点属于龙的要素,眼睛瞳孔不是,头顶也没长角,就连胸前也不是龙族那群太平公主们。 龙不是哺乳动物,不需要这部分的器官发育的太好,反正排不上用场。 即便是拟人的姿态,龙也会骄傲的显露出种族特征,头顶的鹿角和咽喉位置的龙鳞是小龙女们绝不会藏匿的种族特征,它们活的奔放而高调。 朝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观察了一会儿,她见过龙,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 大多四海龙族都养成了商人的思维模式,它们的生意风格往往直白而霸道。 这名老板娘身上没有以往龙族那股高傲和精明并存的气息。反而充斥着一股慵懒随性。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是更像只粉毛狐狸精。 “你这么想可不太礼貌。”老板娘侧过身,双腿交叠:“虽然狐狸精也不错,但我的确是龙。” “咳……”朝露尴尬的略过话题:“谢谢您的帮助。” “公平交易罢了。”老板娘意兴阑珊的说:“可不是为了帮你。” 朝露咬牙:“白先生付出了什么代价,我不清楚。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偿还一部分……” “还算有良心,是个好姑娘,不过只怕你还不起这份人情。”老板娘抱着手臂:“他把自己当做代价支付出去了,你怎么还?” “这……”朝露面露难色:“牺牲也太大了吧。” “所以我才好奇,那么高傲的人,为什么偏偏会为你而对别的女人低头。” 老板娘托着下巴:“分明你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干净之外。” 朝露公主沉默不语,她也同样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值得让对方高看。 “嘶,呋……”老板娘点燃了一根薄荷香气的烟,一旁的侍者立刻奉上火,她深吸一口,对着朝露的方向吐出白雾,白雾氤氲之间,不知是不是错觉,朝露似乎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睁开。就像是龙盘踞于海中,喷吐出浓浓雾气,优雅而威严。 “这里有房间,提供给你们自由使用,一日三餐都有供应,挑食的话记得提前和侍者说明白,我保证你的安全,就无法保证你的自由。” “虽然没办法离开这里,但你可以看电视看报纸和书籍漫画,娱乐方式这里应有尽有,还有任地狱的试做游戏机都有安置。除此之外,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侍者说,日消费在十万日元以下都可以通过。” 老板娘开始定规矩。 朝露问:“我要等多久?” “你们要在这里等七天时间,七天后我会安排通往万妖国的商船在东京湾的港口下短暂停泊一段时间。届时你们可以登船,至于回国后你要做什么,去哪里,我都不会管。” 朝露又问:“那,我可以见白公子吗?” 老板娘挑眉,起身离开,留下一句不容置喙的话。 “等我用完之后你再排队靠后。” 朝露悄悄咬牙撇嘴。 眼神小委屈。 …… “好耶,女妖精走了!” “哥,你做的好呀——” “今晚我们家吃大餐-对了,待会儿神宫寺也会来。” 柳生霜月不经意间透露出了自己找闺蜜来打女妖精的事实。 白维只得干笑,还好他办事麻利,也还好薛寒泪办事效率高,说拉走就拉走,完全不含糊。 不然晚上这顿饭不得吃成断头餐? 神宫寺咲很快就到了柳生宅,妹妹心情好,也没给自己闺蜜找什么麻烦,就是神宫寺的腿脚不老实,让白维不得不连续换座,一顿饭也是吃的心力憔悴。 等到了夜晚九点半,白维准时躺在床上准备休息,闭上眼睛,正要沉入灵界海洋,忽然听到了奇怪动静。 “嗯?” 他睁开眼往外一看,没有动静,然后躺了回去。 等他开了VPN登录外服账号之后,屋子里再度爆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 白蛇神祗和粉毛狐狸正在干架。 第两百五十六章 契科夫的枪 睁开双眼,缪雪儿坐起身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早上好啊,缪雪儿。” 她显得没什么精神,因为这几天几乎都是足不出户的闭门研究黄金刻印。 但今天也不得不出门了,因为校庆就在两天后,现在已经开始进行气氛预热。 她对黄金刻印的完成度也上了一个台阶,打算出门去转一转。 欧罗巴的剑花联盟和瀛洲动漫里的校庆显然是不同的,没什么学园祭,学生开店铺,搞什么咖啡厅,好好的学生校庆变成了做生意的地方,这实际上是比较假的。 特别是在操场上堆起火堆,一群学生男女配对手拉着手跳舞,这就更扯了,学校打击早恋还来不及,谁会允许年轻的少年少女们直接自行配对?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校庆的环节和什么都可以搭边,唯独和谈恋爱没关联。 郁金香和蓝菖蒲名义上也是联谊,但真的有谁认为这是来找对象的? 找对象也可以,打得赢再说……妥妥的比武招亲。 缪雪儿的兴致不高,除了沉迷学习之外,是因为连续几天都没见到魔鬼先生了,三天,或者四天时间。 她遇到好些难题,想要得到指导。但是魔鬼先生一直神隐不出现,她只能靠自己尽力弥补,多亏了这段时间钻研,对黄金刻印的理解更上一个台阶,已经研究出了龙牙之外的另一种强化魔法。 可这种满足感和成就感是需要找人共情一下的,最合适的对象自然是魔鬼先生。 每每念及魔鬼先生不在的时候,她的欣喜会直接打个对折。 倘若你的成就没人能够分享,这又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呢? 刷牙洗脸,缪雪儿看着憔悴的自己,叹了口气,打开柜子,开始给自己补妆。 她是会化妆的,被阿莲娜教,被朝露教,同时各种研究,最后无师自通了。 会化妆是一回事,精通于化妆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在化妆上下的功夫最近是越来越多了。 自从和阿莲娜友情逐渐恢复和升温后,她也开始购入更好的化妆品,主动研究各种化妆技巧。 无他,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漂亮,找到一个更适合自己的风格,至于为什么……可能是为悦己者容吧。 同时也顺带研究了一下战妆的画法,她觉得不会太常用就当是补补功课。 她拿出化妆品开始捣鼓,轻而易举半个小时就过去了,这不是看视频,能快进,每一条眼线勾勒都要细致一些,她想了想,给自己加了一笔眼影,浅淡的红色。 顿时就有一股属于龙裔的炽烈感,她稍稍认真一些,黄金刻印在瞳孔深处倒映出光芒,让她看上去如同一只金瞳猛兽。 她赶忙擦掉了眼影,这太引人注目了。 化了一个「朴素」的妆容,看上去就和没化妆一样,仿佛天生丽质。 但也将她的颜值整体拉高了百分之十。 然后换上衣服,脱下裙子,第一时间是捏一捏小腹,还好……没有变的太硬,然后是揉一揉胸口。 还好,火焰袋脂肪没有堆积,不过是不是有点小了点?可太大也不好,下垂就太难看了。 她看向柜子里新买的服装,左右看了看,做贼心虚的拿出一件她很喜欢的衣服,这一套搭配其实看上去有些男孩子气,白色衬衫、黑色马甲再加一件白色外套,亚麻撒的过膝裙和一双球鞋。 换好衣服,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下,普普通通,但也挺好。 村姑就该有村姑的样子嘛,整天扛着旗子喊着冲锋也不合适的不是吗? 缪雪儿正要出门,宿舍门被敲响,打开房门,是阿莲娜。 “你不是今天要去……” “是,我要去接待外来宾客,你也跟着一块来吧。” “啊?我,我不去。”缪雪儿立刻龟缩起来:“这个场面我怎么好意思去?” “你还是得去一趟,毕竟你已经决定参加联谊赛了,去看一看你的对手。哪怕不是表示尊重,也总该提前见一面。”阿莲娜强调:“现在就算改名单也来不及了哦。” 缪雪儿泄了气,报名参赛是她主动提出来的,魔鬼先生想要第三名,那她就拿个第三名回来。 虽然决定上场,但她没做好万众瞩目的心理准备。 “你还真把自己当个鹌鹑了?暴打我和朱蒂的时候,你怎么不表示一下?” “你们暴打我的时候,不也没放水吗?” 村姑被阿莲娜强制拉着手,拖向郁金香门口。等她抵达的时候,已经好些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负责接待的并不是校长,而是副校长和其他几名高级教授。 校董是活了很久的不死鸟,这么个大人物,是不会出面接待这群小辈的。 但副校长也是个厉害人物,圣域级法师,放在什么地方都足以充当门面,其他几位高级教授也都是本校的圣域级法师,郁金香的师资资源和剑花联盟比起来不算雄厚,但七八个圣域还是拿得出手的。 副校长弗洛伦斯ꔷ瓦力,是老牌圣域里的强者,号称最接近于传奇的法师之一。 但他性格谦虚,待人谦和,醉心教育事业,执教三十年,教出过上千名法师,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 他每次招收研究生,总是报名数爆满,他也总会尽量收满三十人,直至抵达限额。 即便如此也没有过对哪名学生过于偏颇,也不将学生当做免费劳动力,在他手下当研究生反而毕业难度是最低的,毕业的学生目前成就各有高低,少有庸才和无能者,证明他是个相当出色的教育家。 阿莲娜和缪雪儿老老实实的依次礼貌的喊了一声:“教授,校长。” 弗洛伦斯和蔼的笑了笑:“客人快到了,你们在一边等着迎接吧,不用太拘谨。” 缪雪儿站到一旁的末尾,尽量让自己不显眼,可她被一只手拎到了中间位置。 朱蒂ꔷ赛尔维瑟说:“别做仓鼠,挺胸开背,站稳。” 缪雪儿嘟着嘴,可怜兮兮:“我不习惯。” 左边是紫发的血裔,右边是红发的血裔,缪雪儿心里郁闷,怀疑自己是撞了蝙蝠窝了。 她想要不显眼也很难,一行迎接联谊的蓝菖蒲队伍的学员加起来也就十来个人。 除了学生会的干事之外,队伍里的女性数量也就占了一半不到。除了这三位是人形,其他的姑娘大多没个人样。 不是脏话,因为种族不是人类。 同盟国的男女比例失衡集中于少数几个种族,人外娘在高等院校里比较常见。 至于雄性的生物,那就长得更加奇形怪状了,譬如说这一届的学生会长是个伊藤诚。 无头骑士,杜拉罕,同盟国最罕见种族之一,属于死灵系的近亲。实际上不是死灵,能算个活人,女性无头骑士能玩出很多花样,但这个姑且不提……他是男性,同样也能玩出更多花样,这个也还是姑且不提。 无头骑士具备极强的法术天赋和骑术、剑术天赋,这些和生前记忆相关,有种推测说是无头骑士是英灵的劣化版本,无头骑士的弱点是容易狂暴和失去理性,自带无头的骷髅战马。 帅是真的帅,但无脑也是真的无脑,每次打起来都是带头冲锋,得腾出一手提着脑袋。 至于为什么不把脑袋安放回去,这个自然是可以按回去的。但用杜拉罕的话来说,把脑袋放回去,就有一种脱裤子放屁的不适感。但这个状态下,战斗力是猛增的,而且必定进入狂暴。 杜拉罕开口说:“来了。” 一行车队行驶过来,同盟国的科技水平还是不错的,用的不是马车,而是国产莱福牌的汽车联队。 弗洛伦斯迎上蓝菖蒲的车队,看向带路的导师,他眼神柔和:“欢迎来到郁金香,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一名光头穿着白袍的鳞甲族僧侣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尖锐獠牙:“是好久不见了,老伙计。” 缪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鳞族,这种属于进化程度较为迟缓,更加接近于原始的物种。 它们在帝国时期称之为蜥蜴人。然而正确的称呼是地龙,地龙族研习魔法,找寻让自己升格为龙的办法。 地龙僧侣是除了女巫之外,少数保留信仰的种族之一,女巫信仰无名黄金,后者信仰古龙。 更具体点说,地龙族是莉莉安奴的狂热粉丝和最忠诚的舔龙,没有之一。 僧侣和弗洛伦斯热情拥抱了一下,显然是老相识,它挥了挥手:“下来吧学员们,到郁金香了。” 联谊赛七人出战,前来的学员数量明显超过,一共十五个人,一般都是来进行学术交流的。 然而武德充沛的同盟国,肯定是最能打的七个人更加吸引人的注意力。 “我来介绍一下。”地龙僧侣开始给学员们介绍郁金香的教授和长辈们。 年轻人们虽恃才但态度还算是端正,没出现什么岔子,迎接队伍算是比较友好。 缪雪儿悄悄打量着走过的人群,村姑对着来访的高材生们深感好奇。 朱蒂凝视着人群里的一名少年,红发尖牙,双手抄在口袋里,上半身微微前倾,眼神如凶兽,气息也是凶兽,穷奇血脉,名字是叫迟玄。 突然间,缪雪儿的视线中略过一道纯白色。霎时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为之所夺,她行走在队伍一侧,在人流中,却仿佛又在人流之外,如同遍地阳光里的一道冰川,不只是引人注目。 缪雪儿屏住呼吸,等人走过去后才压抑着惊叹道:“好漂亮的人呐……她是?” “明国仙家。”朱蒂略带玩味的说:“云出岫。” 魔鬼先生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又说她真的很强,是真正的规格外,所以…… “我不喜欢她。”朱蒂盯着那道霜白色的背影说。 “巧了。”阿莲娜难得表示了赞同的意思:“我也是。” 缪雪儿:“?” 第两百五十七章 宝可梦对战 明明是个很漂亮的人啊,或许也是挺高冷的性格,但说讨厌也太直白了点吧? 或许是同性相斥? 缪雪儿不太明白,她对云出岫的第一观感倒是不错。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就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初始角色是身材火辣的精灵或者粗野狂暴的兽人,百分之七十都会选择前者。 因为盯着女性角色的屁股,比盯着一个兽人的屁股更容易让人接受,也让人心里愉快。 不然为什么可以捏脸的游戏能卡主九成玩家的前一两个小时的游戏时长? 今天迎接外校队伍是友好交流,联谊赛是后天正式开始。 学校之间的交流分为两部分,教授以上的交流,以及学生之间的交流。 前者以学术交流为主,而后者基本上就是PK制。 可以理解成宝可梦训练师的对战。哪怕你心知肚明,训练师能无伤用精灵球砸晕神兽将其收复。但宝可梦对战的时候还是不能直接自己脱衣下场以理服人,必须得拿出宝可梦进行对战。 各个学院里的教授们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拿出自己等级最高最顺手的宝可梦,带到这个场馆来进行对战。 宝可梦们面红耳赤龇牙咧嘴鼻青脸肿,训练师们嘻嘻哈哈友好握手,打得不错,下次再约。 这你能说训练师背叛了宝可梦吗? 不存在的。 学员之间互相敌视,互相竞争,也是学院教授领导们乐于见成的事实,完全不可能自己下场。 偶尔也有教授领导班子们会提前通气,故意演一场被人看不起被对方羞辱的戏码。 教授演技全开,添油加醋的说起过去的种种事迹,两个友好交流的学院在他描述来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世仇,嘴里嘀咕着什么过去的旧仇旧怨,从个人角度上升到学院荣誉感,然后开始细数每一届学员的胜负。 可能实际上的情况,最多就是联谊结束当天晚上饭局被多灌了几杯酒,或者KTV唱难忘今宵的时候跑了音被对方抓住了哈哈大笑。 但学生们哪里知道呢,年轻人不懂这群老油条老射惠人的阴险,当场就听入了神还当了真,最后教授肯定还要轻飘飘的加上一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我不对你们抱有希望,只希望你们不要输得太惨」。 这比什么训话动员都有用。 年轻人气盛就吃这一套的激将法,到地点后什么不用说直接眼红脖子粗,先拿看直娘贼的眼神盯着对方学员,东道主学院的学生们也纳闷了—— 我们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你们这么看我们?是什么给了你们如此巨大的仇恨来源?是打输了回去挂科吗? 但,一般能玩的这么欢乐的,并不是蓝菖蒲,而是另一个叫做金雪兰的学院。 蓝菖蒲的学员表现的非常淡然,这种淡然不仅是点到即止的有限度礼貌,而且是自带着一丝傲慢的。 都是剑花联盟的天之轿子,傲慢可以理解,谁还不是个久了? 但东道主的基本态度还是得给上,你可以傲着,我可以跟你耗着,保持微笑,微笑就完事了。 主要接待工作留给了学生会的杜拉罕和他的一众铁杆们,三人就在队伍最后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阿莲娜伸了个懒腰,姣好身材暴露出来,上衣被拉扯着往上,露出纤细的腰部和肚脐。 “可算是结束了,这种尴尬的场景,我下次绝对不想来了,寒暄真是一件麻烦的事。” “或许有人喜欢麻烦,但绝对不包括我在内。”朱蒂表示赞同:“如果不是场景不合适,我都想说一句,谁陪我去训练场溜溜。” “就是嘛,既然是要打架,还走什么书面程序?”阿莲娜冷笑。 “你们都看到自己的对手了吗?”缪雪儿问。 阿莲娜点头:“我是先锋,第一个出战,打的是前蓝菖蒲首席。” “前?” “自从那个云出岫来了,他就落下去了,实力还不错吧,四年级生,能力是有的。” “那你还表现的这么轻松?”缪雪儿又看向朱蒂。 朱蒂反问:“你有找到自己的对手么?” “没有,我都不知道我排到的是谁。”缪雪儿好奇的问:“蓝菖蒲首席的对手是?” “杜拉罕。”朱蒂摇头咋舌道:“他这注定要去台上丢人了。除了他之外,也没人肯去对上这个明国仙家。虽然输了不丢脸,但输给明国人,还是有些丢人的。” “体系之争,是明国仙家更胜一筹,还是我们术法更强,一直都有争论。”阿莲娜也说:“不知道她会不会出席剑花联盟的高校联赛。” “一个明国仙家为什么还要同盟国留学?”缪雪儿不明白:“她和朝露不一样吧。” “当然不一样,明国太平,万妖国内乱。与其说是来上学,不如说是来避难。” 阿莲娜耸着肩膀:“至于为什么仙家来欧罗巴,也没人清楚,资料上没提到过。” “不,还是有提到过的。”朱蒂补充了一句:“她的入境报表里写了这行话——” 阿莲娜也想起来了,表情古怪:“那不太可能是真的吧?” 朱蒂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缪雪儿追问道:“写了什么?说明白些,你们是光之战士吗?什么都「晚点再说」,别做谜语人啦!” 两血裔异口同声:“被妹妹骂了,心烦意乱,出门散心。” …… “这就是黄金树吗?”云出岫停下脚步,仰头凝视着黄金树的躯干:“近距离看,果真壮观。” 随同着参观学院是学生会的人。 杜拉罕左手托着脑袋放在腹部,明明脖子是断掉的,但仍然不影响发声。 “整个同盟只有这么一棵黄金树了,其他地方都移植失败了。” “是挺大的,就是有点小。”云出岫评价。 “?” “昆仑墟有建木,建木上有天宫,瑶池里住着西王母,我以前去过,相较之下,这黄金树还是小了一些。” “明国倒也是地大物博。”杜拉罕听说过但没见识过:“但比黄金树还大,岂不是要突破大气层了?” “建木所在的并不是世界,而是另一洞天。”云出岫收回视线,她低声说:“不过黄金树真是气派,我能取下几片树叶树枝带回去做随手礼吗?” “黄金树叶落地即归于虚无,它本质上是魔力化的物质现象,而黄金树枝和黄金树脂,是作为奖品在联谊赛上的,前三名都可以拿到。”杜拉罕解释道。 “明白了。”云出岫点头。 “云小姐这伴手礼是给谁人准备的?”杜拉罕一旁的学生会书记好奇的问了句。 云出岫顿住。 杜拉罕紧张道:“书记有些多嘴了,您不要在意。” “妹妹。”云出岫冷若冰霜的神色稍稍松懈缓和,她说:“是带给我妹妹的,希望她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我也有个妹妹。”书记笑着说:“她还小,但非常可爱,我懂的,我懂的。” “嗯。”云出岫谈到妹妹后,拒人千里的气质散去不少,语气也从零下二十度提升到了零下五度: “身为姐姐,自然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带给自己的妹妹,我来欧罗巴已有小半年时间,等灰潮褪去便会回国,这次收集了不少有趣的礼物,希望她会高兴。” 书记也热情的走上去,杜拉罕见状后主动让开半个身位,听着这份交谈,其他人也不觉得云出岫是个难以相处的人。 虽说是仙家,但也有亲人,会为亲人着想,多了一层血肉丰满的活人气息。 缪雪儿也远远跟着在听,然后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 “呵……怕不是也做了什么事,连自家妹妹都伤了,才想着弥补悔过吧?” 她瞳孔先是一放松,然后猛地收缩起来,表情从平淡木然变的欣喜而欢快。 “魔……”缪雪儿正要悄悄的和好几天不见的魔鬼先生打招呼,忽然感受到一股锋锐的视线。 “什么人?” 云出岫骤然回头,仿佛听到了刚刚那句发言似的。 她倏然停下脚步,冰冷的视线逡巡,在人群之上穿梭,恐怖的神识在敏锐灵觉的指引之下,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四周翻找了一遍又一遍,不断搜寻着违和感和异样的来源。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如今蓝菖蒲首席带来的强烈压迫感。 杜拉罕立刻护住了书记小姐姐,阿莲娜、朱蒂不由自主的进入战备状态,两人的魔力都调动起来。 阿莲娜踏前半步将缪雪儿护住,而朱蒂则是直接进了一步,摆出一副「谁怂谁孙女」的高调宣战态势。 就这么连续搜寻了十秒钟,却得不到任何结果后,云出岫收回了神识,皱眉停歇。 “云小姐……这里是大白天,可没什么鬼魂。”杜拉罕仍然没松开手:“您可能反应过度了。” “或许是吧。”云出岫不置可否,但还是看了眼缪雪儿的方向,微微皱眉,旋即收回目光。 队伍再度走远。 缪雪儿压低声音问:“她刚刚是不是……” “或许是听到我当面戳到痛点了。”魔鬼低沉的笑:“早知道我就多骂两句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关心则乱 仙家的灵觉的确有点神神鬼鬼,白维目前连形体都不存在,相当于挂着VPN远程登录,居然这都能被察觉到。 但察觉到也不能怎么样,她还是抓不住自己的。 没有具体的灵界坐标锚定,从灵界海洋里搜寻人,不亚于把自己丢进阿赖耶识里。 白维上一次见到云出岫,还是在麒麟赛的舞台上,后续就没见过了,时间算算也过去好几年。 她的样貌和云无心非常接近,奈何这两姐妹的气质迥异。哪怕是第一次见都能认出是不同人。 撞脸这件事其实也还好,在地球上和自己长得像的有五十个到三十人,长得极其相似的有三个。 但人一辈子都不可能碰到另一者一次。倘若真的碰到了,那估计得拉着对方结拜。 缪雪儿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她装作被吓到的样子。但实际上是想要和魔鬼先生单独相处。 旁边有人,必然容易被看出破绽来,这个秘密她想保守到天荒地老。 阿莲娜表示理解,说她会跟杜拉罕说一声。 离开前,缪雪儿注意到了朱蒂若有所思饱含深意的视线。 她挤出笑容,然后快步离开。与其说被吓到了,倒不如说是迫不及待,这反应更加坐实了某些猜测。 “啧……”朱蒂轻轻咋舌。 “如果想欺负缪雪儿,得过我这关。”阿莲娜以为朱蒂心生不满,警告了一句。 “你想歪了。”朱蒂瞥了眼阿莲娜,摇了摇头,对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姑娘给予适当同情即可。 她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话淡淡道:“我只是想绿她罢了。” 当然,或许连绿都算不上。 …… 缪雪儿离开了队伍后,叽叽喳喳的和白维说起这些天的事。 大部分是关于黄金刻印的部分,少部分是这几天碰到的琐碎小事。 她是将白维当做可以分享秘密的另一个自我了,几乎什么都能事无巨细的说个清楚。 或许是因为觉得瞒不住,或许是因为她很容易信赖谁。 她一边说着,也带着白维领略了一下校园庆的主题。 校园庆主要是热闹和玩耍,各式各样的社团出活动。但也不全是学生的自娱自乐,包括教授也在内。 每一个教授起码都要出三个课题公示出来。 其中有比较经典的,譬如说是出一道题目,这道题目的答案是对于谜题的提示或者解答,学生解出了谜题之后就能找到这位教授提前放置在固定地点的奖励。 也有的教授比较阴险,故意把奖品放出来,然后附加上一种特殊的魔法,需要解析外层魔法的性质才能拿到奖品。 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看到一个明亮的紫色光团就在眼前。但怎么跳都够不到,那种抓耳挠腮急得跳脚的焦躁感会让出题人身心愉悦。 还有一些比较复杂的题目,教授会设置一些任务交给学生们去完成。比如说给某些谢顶的教授推销洗发水,比如说当着某位大厨的面做一份仰望星空,看着对方吃完,再譬如说去打扫郁金香地下水道,收集散落在里面的金币。 但需要注意,地下水道里住着人高马大肌肉膨胀的四只乌龟人,它们会热情招待来到下水道的学员们。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比较真实系的鬼屋,以及不需要轨道的云霄飞车。 某些热爱料理的学生以及臭名昭著的创意食材社都信心满满的开设了各自店铺,结果是门可罗雀。 一名外校的学员有些饿了,来这里觅食,结果进了创意食材社的大门,进门就看到经过各种生物魔法拼装改造而成的七匹狼、九头猪、三头鸡,直接给吓晕了抬走,这叫这群学生好生遗憾,明明创意食材才上来没几个,顺带一提,这里的招牌菜叫创世纪。 据说融合了九九八十一种味道,加入了奈须蘑菇、苹果咖啡在内的多种原材料,喝了以后能感受到无穷多的滋味,酸甜苦辣咸,就地白日飞升,直面根源和世界的终极。 据说是人生重来的捷径。 走走停停,白维也看到了校园庆热闹的一面。 见到缪雪儿高兴的模样,反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提及朝露的事。 直接报个平安也不是不行。 “今后两天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碌,这校园庆和联谊赛的事,未必来得及分神。” 白维解释道:“今天来看看,算是提前说一声。” “这样啊。”缪雪儿有些遗憾,如果魔鬼先生陪着她,她上擂台就不会怯场了,反而勇气百分百。 她整理好心情:“我没问题的,我会尽力拿下前三名!拿到黄金树种子。” “嗯,交给你了,反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短时间内想要进步是不太可能的。”白维点头。 缪雪儿的成长需要时间,不能在现场看着她蜕变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奈何朝露的事必须更优先。 “还有一件事。” “您说。”缪雪儿捧着奶茶,找了处椅子坐下。 “关于朝露的动向。” “嗯。”缪雪儿脸色认真,牙齿咬住吸管,表情紧绷住,她先前有拜托过魔鬼先生调查这件事,也一直急着想知道结果,只是没敢催促。 “她现在很安全。”白维说。 “真的?” “她现在在安全的地方,具体位置我不能告诉你。因为知道了也没用,你是欧罗巴的居民。而她是万妖国的公主,将来注定保持相对长久分离。” “这个我知道的。”缪雪儿松了口气:“只要她安全就好。” 白维想着要不要将朝露留下的物品送来,书信没办法,截断的头发可以,但想了想,还是暂且放下。 等拿到黄金树枝后,就能通过它直接锚定两地坐标。可以传送物品,到时候把书信一起寄送更方便。 交代好了事情,白维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该撤了,本就是交代一些事,他不打算长时间逗留,只是见到了云出岫,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原来云出岫这么重视她妹妹。 哼!这个墙角我还想撬个试试…… 这种报复性的思想在脑海里转了一圈,被白维扔了出去,两个人的恩怨,不该卷进来其他无辜者,云无心是无关的人,不该被迁怒。 况且这姑娘也帮过他,比她姐好太多倍……而且过去这么久,仇恨也淡了,报复的念头也没多深刻,也就是想看她狠狠吃瘪,然后灰溜溜的回到白玉京里,道心受损,留下心魔而已,这很过分吗? 白维留下警告:“不要去挑衅云出岫,也别让你的朋友去挑衅她,这女人下手非常狠辣。不论哪一方受伤严重都会引发外交问题。” 缪雪儿乖巧点头表示记住了,随后魔鬼先生下线。 她又等了几分钟,确认魔鬼先生不再了,有些傻乎乎的嘿嘿的笑。 一整天遇到的净是些好事,她自然高兴。 这径自高兴的事后她听到背后传来对话声,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唯独这个交流声让她清晰的听见了。 是蓝菖蒲的学员。 缪雪儿没看资料,也不清楚那是谁,只觉得这三人表情凶恶,不像善茬。 “说起来,那个白泽公的女儿就在这儿就读的。” “我也听说了,不少万妖国的权贵都来到这里寻求政治避难。” “家都要亡了,只能来这里躲着,从公主变成平民,怕是心情不好受。” “不……”头发火红的魁梧青年微微停顿后说:“她算是有骨气的,至少没留在欧罗巴里苟延残喘。虽然她在这里就是绝对安全的,而且也没人想对她怎么样。” “她回去了?” “灰潮封锁海域,怎么回去的?” “灰潮来之前走的,不过她的运气差了点。”红发少年露出尖牙:“她乘坐的船只半路沉了。” “哦?”同样是来自穷奇公麾下的几名妖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起来:“还真是运气够差的,这半途沉船。可是在大海中央,怕是尸骨无存了。” “那可是公海上,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因为走的急了,选的也不是更安全的航路。” “可惜啊,这白泽国算是灭了,她若是还在,选择和亲,或许还能保住一半的族群。” 都是来自万妖国的妖族,谈起国内局势满载笑意,它们都认为自己是赢家,当然毫无心理压力。 将子嗣送到欧罗巴,既是为了规避风险,又是另一种形式的人质,是一种牢固的利益绑定。 但对于年少轻狂的妖们,仍是磨牙砺爪,只恨自己没能在国内上阵杀敌,只能在这里过过嘴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缪雪儿呆住了,她陷入了迷茫。一边说朝露已经安全,另一边说朝露乘船失踪沉没。 她有些慌了,不仅仅是因为朝露的安危,更是因为情报出现了冲突。 “我,我要去问一问阿莲娜……”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要问个清楚,驱散内心的不安感。 虽然这些人说的可能是虚假情报,但她有些害怕了……害怕会被魔鬼先生欺骗和隐瞒。 第两百五十九章 淮水螭龙 白维度过了还算充实的一天。 上午正常打扫家里,处理家务,做点午餐。 日式便当他也会做,但冷饭冷菜吃了不好,他想起食戟之灵里的某种便当做法,便尝试复原了一下,结果是惨烈的失败了,只勉强拼凑一下,然后带去了医院。 樱井思的身体在恢复状态,需要补充营养。虽然医院的饭菜也不错,但白维带来的新口味还是让她颇为高兴,足足吃了两大碗,满脸都是幸福表情。 很意外的她展现出了一点粘人的迹象,这算是好事吧? 一贯坚强的女孩第一次不再那么懂事。而是表现出足够的柔弱时,总能戳破人内心的防御。 反差。 白维更喜欢她保持坚强的模样。不过长兄如父,倒也不介意她稍稍撒娇,腥红之月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多的时间,距离最巅峰期还有一周,她表现自如,似乎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最多还有两天时间,黄金树枝就能拿到手,等在院子里种下黄金树,再把她纳入女巫族谱里,就不会再被猩红诅咒所影响到,想到这里,白维心就放的更宽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着,美好的生活,光明的未来啊。 白维收拾好了餐具后离开了医院。 等他走后,黑泽医生也走过来,对着樱井思说:“满意了?” 樱井思点头微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稍稍撒娇了一下。”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不用太懂事也好,至少他是不会在意的。” “其实我有些想做的事。”樱井思悄悄眨眼。 “嗯?” “我想学音乐。”樱井思看向电视屏幕,里面播放着一首婉转而悠扬的歌曲。 当红歌手,我妻初赖,出道半年横扫各个榜单的超级黑马。 黑泽密花调侃道:“你不想做数学题了?” “整天研究也会觉得无聊。”樱井思轻声说:“我想学一首歌,然后扫墓的时候,弹给爸爸听。” 黑泽密花轻轻点头:“也好。” 她同时也有些忧愁,音乐的力量可以感动人心。但瀛洲的音乐圈这块,何止一个卷字了得。 她也凝视着荧幕里的女子,收回视线,但这些她不想太关心。 猩红诅咒在前,还是考虑多救几个人,特效药已经不多了啊,陛下,请保佑您的子民吧。 …… 下午,白维去了和泉道场,继续教授咏春拳,还要防止被一群未婚女子和已婚妇女们占便宜,不过有了薛寒泪的前车之鉴,他现在觉得这群女人也不是那么难应付。 如果不是为了生计奔波,他更加情愿和少年们待在一块,至少他们是真的用心在打拳。 回家冲了个澡,做好晚餐。然后和柳生霜月说了一声他需要出门一趟,大约两天时间。 妹妹捧着饭碗愣住了,开始追问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是不是跟女妖精有关」。 不得不说,不愧是自家妹妹,这个第六感真准。 白维张了张口,不知如何搪塞过去。 虽说不是跟着女妖精一起外出,但对象是个人妻,这可更危险,简直是在道德和法律的双重边界来回试探。 白维只得解释道和四海集团有关。 柳生霜月又问是不是生意。 白维点头说是生意,他补充道自己不是商人,这次去是为了还个人情。 听完妹妹这才勉强接受,偃旗息鼓。 她补充道,等灰潮结束之后,也到了极东大学春假,她想要一起回明国散散心。 白维表示完全可以。 柳生霜月这才开心下来,她认为回到明国,兄长就归她一个人了,春假期间每天黏在一起,多舒服。 她显然忽略了得带回国处理一下户口问题的樱井思,也并不知道这次白维是被一位明国人妻勾搭走了。 可怜的妹妹,情报缺失,被坏女们欺瞒玩弄于股掌之间。 …… 晚饭后,白维寻思着去的时间短暂,也就这么直接去了新东京港口,来到预定好的地点汇合。 前脚刚刚抵达,距离会面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忽然听到了风声。 苍凉的剑光如同白鹤般略过长空,落在港口岸边,剑气微寒,海浪的泡沫覆上一层冰色,凝结然后破裂。 白维:“……” 云无心:“……” 祂们意外的合拍,都是赴约不喜欢迟到,所以肯定会早到一步的人。 白维凝视着云无心,仙家的姿容他看过不止一次,如今再看,别有一番斟酌。 云无心没有不满,盯着她脸看的人太多了,过去白玉京招收弟子也不是没拿她的定妆照去做宣传,脸也是珍惜资源的一种,但她还是不由得问出口:“你在看什么?” 她觉得青年的视线里多了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美人。”白维语气毫无轻佻,反而充斥着严肃。 “……”云无心目光疑惑。 “哈哈哈……”白维又笑了起来,让仙家莫名其妙,在她忍不住之前,他便摇头说:“同一张脸,却是根本不同的人,你比令姐的脾气好太多了。” 云无心默然。 “你是不是和你姐姐吵了一架。然后你来了瀛洲,她去了欧罗巴散心?” “你为何知道?”云无心疑惑,但这不算大事,她也便顺口说了:“姐姐想让我回去,我不同意,便和她争吵起来,险些动起手来。” “姐妹阋墙啊?” “不过是家人之间的小矛盾和冲突,我尊重姐姐,但她不是那么的尊重我。” 云无心叹息,自家人有自家事:“我已不是下山后会被一根糖葫芦给晃了眼睛的小孩子了。” “一点也不仙家。” “我本就不是仙家,只是旁人擅自称呼。”云无心说:“会御剑飞行就是仙家么,蜀山剑派从不以仙家自居,弟子游历更喜欢被人称之为大侠,从不忌讳沾染凡俗之气,只相信灵台方寸,剑光愈斩愈烈,经由红尘濯洗的剑,才有着世间清明之气。” “所以求道上,蜀山剑派不如白玉京。” “哪有什么高下之分,执天下剑道牛耳的蜀山,白玉京从不敢小觑。”云无心摇头。 “这话可是你姐姐说的。” “妄言罢了,为世间清明的大道,如何弱于羽化登仙的小道?” “这话。”白维评价道:“中听。” 他又一次看向云无心,眼神里多了几许赞赏:“先前真没觉得,我们居然还挺聊得来?” 云无心语气舒缓,态度仍亦然如初:“是你先入为主,我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变化。” 白维点头:“或许吧。” 他补充道:“但我还是讨厌你姐姐。” “只要不是憎恨便好,厌恶敌视人之常情。倘若是仇恨憎恨,只会得来不好的结果吧。”云无心道。 “所以我很期待……她什么时候能栽个大跟头,一辈子顺风顺水惯了,不把人当人看。”白维冷笑。 云无心不知如何说,她心底或许也有这种念头,不经历一些事便算不上成长,她自己就是吃了亏才长大的,心灰意冷之下反而抛下了某些负担。 她沉默以对。 两人也停下了交谈,白维的心情显然不错。因为云无心在这里,他就不用担心人妻给他下套了。 哪怕有一层套,也不算安全。 沉默没持续太久,三分钟后,薛寒泪抵达。 她一反常态,换掉了平日里相对随性的女子大学生穿着,改为一袭紫色的旗袍,旗袍上用金色的丝线绣着龙鳞般的纹路,长发烫成微微曲卷,披在肩头,有股妖娆的成熟感。 “你们来的倒是很早,不过时间正好,我们该上船了。” 薛寒泪走过两人中间,笔直的走向海面,高跟鞋底轻轻敲打海边的水泥地。 下一刻,海面之下涌起波澜,潮水流转转化为巨大的涡流,平静港口里升起一艘可容纳上百人的中型游轮,此时它的上面只有恭敬等候的海族,无形的力量将海水排开。 薛寒泪转过身背对着游轮,右手食指中指夹着一根燃烧的薄荷味香烟,面朝着两人,灯光照亮她的背影,阴影一直延伸到两人足下,自信的笑容填满她甜美的五官。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吾乃淮水螭龙,薛寒泪!” 第两百六十章 东海之宴 云无心和白维是同等惊讶的。虽然仙家的情绪波动不溢于言表,但她在过去足足两年多的交往中,一次都没能看破薛寒泪的真实身份。 仙家自然不至于连龙都认不出来,她既然没认出来,自然是有些别的理由。 薛寒泪笑容满面,对自己的恶作剧非常满意。 白维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你就是龙樱俱乐部的老板娘。” 原本这两者就是同一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私交甚好,江木夏陀被打发去龙樱打工,纯粹是学姐的照顾,老板娘基本不露面也是因为她平日都待在学校里。 云无心则是微微蹙眉:“你明明是四海集团的人,为何会拿着明国的护照。” “我不是介绍过了么?”薛寒泪按着胸口:“淮水螭龙。” 淮水既淮河,自从被黄河夺取了入海口,如今已然被迫变成长江的支流。 然而在很久之前,淮河也是有自己的入海口,是单独的一条河流。 龙在明国也是有尊位的,河流中有龙在,民间便会发起祭祀,龙王爷就是其尊称。 洞庭湖龙王、钱塘君,都是赫赫有名的明国龙王。 大明历史太过于悠久,处处都是山头,地祗、城隍、山神、水神、仙家,可谓应有尽有。 但龙族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江河迟早要入海,海洋也是生命的母胎,一切水资源都源自于海洋。 龙也是从海而来,所以每一条东方的龙,严格来说都是四海的龙移居定居。 去了明国各地占着一条江河大川,可以说是搬到外地居住。 云无心瞥了眼薛寒泪:“明国可不承认双国籍。” 四海集团被国际上视作一国来看,占据了全球五分之一的海洋,其他归于公海,不是龙族不想要。而是占不住,毕竟龙就这么多,侵犯多国领海,是挺要命的事。 东海龙族和明国的领海向来也是争执点之一。 明国内陆的龙基本来自于东海和南海,少部分来自北海,几乎没有西海,西海龙族集中于万妖国。 南海偏南,属于友好邻邦,全世界一半以上的龙血种族都是南海龙族干的,是将龙性本淫贯彻到底了。 东海就比较蛋疼了,它就在明国眼皮底子,许多龙搬到明国内地居住,加上各种人情往来,直接落户当地,拿了绿卡,回头去东海谈个情,拿出护照一扫,嚯,国籍都改了。 入境管理的虾兵蟹将看着一群龙王爷,拦也不敢拦,就这么尴尬的尬住了。 明国说:你东海要不都干脆写我大明国籍得了,还免得各种入境审查。 东海说:我考虑考虑。 因为明国对外不承认双国籍,东海的龙自己也纠结上了,挂个国籍其实没什么。反正龙族不接受明国管控,但这么一整似乎就变成自治区了。 但这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东海龙族从来没把自己当过外龙啊,哪次明国行云布雨,或者打仗的时候,不都有龙去凑热闹? 薛寒泪解释道:“我是明国的龙,我出生都在淮水,东海属于老家,但我户口本上写的是淮水啊。” 云无心没刁难成功,也就不提这事了。 登上船只,白维和云无心被薛寒泪领到了房间里,这艘船是她的私人资产,船舱里有一个相当巨大的衣帽间。 “换上吧。”薛寒泪打了个响指,两排衣柜打开,一侧男装一侧女装:“这是去参加宴会,我料想到你们不会买衣服搭配。所以我找人配了十几套,自己选一套喜欢的换上就行,当然不用太拘泥于形式,性别这块不用卡的太死。如果无心想穿男装,或者白维想穿女装也是可以的。” 没理会她的调侃,白维选了一套西服,上辈子留下的审美让他坚定认为西装是男人的战袍之一。 云无心则是选了一套白色偏蓝基调的旗袍,外面套上一层贵妇的披肩,是上等的白狐绒。 薛寒泪眸子异彩连连的盯着云无心,这时候才有了几分龙该有的气质,像个盯着珍馐垂涎三尺的老套,她诶嘿嘿的笑着,还抹了一下不存在的嘴角口水。 “可算是把你打扮出来了。”薛寒泪感叹道:“多漂亮的美人呐,过去一直没机会让你换上漂亮衣服。” 人靠衣装,便宜不一定好货,但贵一定有贵的道理……大概。 云无心的颜值惊人,就是服装品味不太行,从来只穿最朴素的套装,你可以说这就是清纯,穿什么都好看。但也可以说她懒狗,长着颜值为所欲为。 现在薛寒泪可算是终于将云无心打扮出来了,没忍住自己动手再给她补了一下简单妆容。 因为五官精致皮肤细腻没什么需要化妆品补足的,只需要给她加上一抹性冷淡的浅蓝色唇彩,稍稍点缀一下蓝色眼影,再用洗眼睛的药水点一下,顿时她的美被推至下一个巅峰。 薛寒泪高呼我的老天鹅,云无心表现的不太适应,抓着肩膀的狐裘,她有些后悔跟来了,过于小资情调,和清心寡欲的仙家完全不符,她皱眉说:“只此一次。” 薛姑娘心满意足,然后想着去照料一下唯一的男伴。 白维和云无心是她带来的朋友,祂们能惊艳众人,对她也是长面子的事,龙向来好面子,东海的龙更是如此,完完全全活成明国的模样。 然后她一回头,看向站在穿衣镜前的白维,他正巧侧过身,提起衣领,将领带向上一对,布料摩擦发出咻咻声响,一股自信从容而优雅的魅力隔着短短几米,冲击着龙的眼球。 她擦了擦嘴角。 不妙,这次是真的流口水了。 因为对云无心的美有心理准备。所以能控制住,但白维打扮一下竟然如此出色完全是意外之喜。 明国人的正装往往比较臃肿宽大,繁琐繁复而不够干练。即便时代变化下,让墨云儒衫几经改版也还是少了点正式场合的庄重感。 实际上这衣架上也有准备汉服和唐衣。 明国人穿汉服倒也没什么不行,花纹也是仿了现代造出来的古秦风格,传上去也挺好看,许多龙王都喜欢这么穿,觉得很庄重。 这个世界文化交流比较少,西方文化并不能直接冲击到东方文化圈子。 而且欧罗巴本身也保留了不少帝国时代留下的文化习俗,维多利亚式的贵族文化也当做遗产保留了下来,甚至做成了景点给人观感,放在五百年后的如今,居然还有同盟国的文化人们开始怀念当初的贵族时代,畅享帝国时期的贵族生活是何等鲜花着锦,种种言论叫人哭笑不得,他们倒是不曾想过自己去了那个时代,绝对当不上贵族,而是备受压迫的家奴和平民。 有些强制保留贵族传统的贵族后裔们仍然会定期举办茶会晚宴,男人穿着花里胡哨的衣服甚至丝袜,女子穿着喘不过气的束腰几乎要把肋骨勒断,也是种种奇葩景观令人耻笑。 但能这么干,证明他们是真的吃得饱了,养着这么多憨批还能和圣教国对抗,也证明同盟国的国力强盛。 话归原题,白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整理一下衣服,夜色般神色浓郁的西服,内部的衬衫是黑金打底,外套是夜色带有少许斑斓反光,裤子没什么可说,鞋子也准备好了,是几十年没洗的油头蹭过似的皮鞋。 西装的款式在如何变化也就那么几种,衣服的时尚审美白维不是很懂。 但西装穿上身后,他自我感觉良好,在这个世界,这本就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服装,最初的西装是他设计后交给女巫裁剪的,而后改良了几版。作为反抗军们出席宴会的正装,在东方似乎不太流行。 “很好,很有精神。” 白维穿上西装瞬间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凝视着镜面里的自己,五官产生了变化。 但稍稍调整眉宇间的气质,他顷刻间便成了执掌天下大权的帝王,又或者是忧国忧民的导师。 “我以为你会选其他几件,没想到会是这件。”薛寒泪的惊叹声让他回过神。 白维回头,意识到自己有些陶醉太久了:“只是好久没穿过了,觉得有些怀念……不合适我可以换。” “不用换,就这一件了!”薛寒泪认真的说:“怎么说呢,比将军要含蓄,比书生要英武,比……” 她想不出怎么形容。 云无心也看了好几眼,想到了一个恰当又不太恰当的比喻:“君子佩剑,心如细发。” 白维拉住领带:“哪有这么夸张,只是简单的绅士风度。” “绅士,我听说过……同盟国的起源,欧罗巴的剑。”云无心解释道:“这可不简单。” 这历史以讹传讹也太离谱了,普普通通的西装和绅士风度,怎么就成了规格极高的赞誉? 鲁先生说个枣树而已,被阅读理解了,导师说了绅士风度,也被阅读理解了……坏了,我成树人了。 白维尴尬的小手无处安放:“还没到吗?” 薛寒泪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可以提前去甲班等着了。” 换衣服换了半个多小时,瀛洲距离东海本就很近,龙船在海底航行速度也是极快,而且海底也有龙族专用的龙川,相当于海底的高速通道。 “你还没告诉我们,这次宴会到底是谁的宴会。”云无心问到重点上了。 “我堂妹的成年生日宴会。” “你堂妹是?” “东海龙王直系的孙女,我们这一代唯一真龙嫡系。” “原来如此,但一名龙女的生日宴会,需要待两天一夜么?” “生日宴会是今晚,而明天是另一件事。”薛寒泪说:“是我单独搞不定的事,所以才要拉外援。” 第两百六十一章 龙宫 龙船进入了龙川,流转于海下。 人类眼中的海底世界,和海洋生物的海底世界是不同的。 前者看海洋是一片漆黑广袤无垠。而后者看海洋是光彩斑斓,各式各样的发光生物。 当然,越深的深海越是死寂,而龙族建在了相对合理的深度。 欧罗巴的龙种不喜欢海洋,基本上生活在岛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东方的龙喜欢天空和海洋,属于标准的两栖生物。所以进入龙宫也不需要担心水压问题,龙族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小问题,将空气压缩后填充在海底。 如果没有空气,很多种族在水底可是没办法正常发声的。 对于某些鱼类的海族在龙宫里带着会比较辛苦。但只要给鱼鳃上加一层活性氧气水罩就行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 白维是初来乍到,等到龙船抵达龙川之末,就如同一辆高铁汇入了城市高铁站,进入了城市中心,瞬间一座海底的城市跃然于眼前。 名义上是龙宫,实则是建筑群。 龙族之下的海族妖怪也需要生活,当然也有自己的家和城市。但龙宫是特别的,其庞大程度远超鸟巢,或许是因为水的浮力抵消了部分建筑物重力的缘故,才导致它能够轻松让高度突破五百米,如此庞然巨大的穹顶放在地面上的建筑难度极高。 一路畅通,白维站在甲板上,凝视着如此景观,感叹了一句:“活得久见得就多了。” “你才活多久?”薛寒泪翻了个白眼。 “比你久一点。” “我可是活了一百多年了。”薛寒泪吐槽道:“不过其中五十年时间都在发呆和睡觉罢了。” “龙族成年是什么时候?”白维又问:“不会是一百年一岁吧?” 仙狐要成年起码要百年时间,这种生长曲线就是和寿命论一波。 “龙的成长速度不快,但也不算慢,六十年便是成年,只需一甲子罢了。”云无心解释。 “噢,那按照人类的算法,你现在已经是快四十的欧巴……” 薛寒泪微笑:“你再说一遍?” 白维改口:“我说你是三十出头的成熟人妻。” “不错,有见识!”薛寒泪笑着。 “那你老公见到我们陪着你,不会生气吧?”白维又问。 薛寒泪翻了个白眼:“这是东海内部的小事,来的基本上都是小辈。” “你嫁给了老一辈的龙?”白维惊讶道。 “她的意思是,对方并不是东海的龙。”云无心说:“不用追问了,我们到了。” 龙船停泊,进入龙宫内部,龙船四周覆盖的透明层开启,一阵温暖的风吹拂过来。 “海底还能有暖风空调?这PM起码二十五吧?” “有管道通向海平面以上,而且每个月龙宫都会升到海面上换一次气,不用担心空气质量问题。” “还能升上去的?” “它甚至还能浮空。”薛寒泪的视线玩味:“当初古神旧神分割天下,神州遭遇空前浩劫,东海龙宫被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是被当做战略兵器的,必要时候,它可以当做投掷兵器砸到月球上去。” 白维不太想问这件事,他记得欧罗巴的深渊之下就藏着古神的一部分,而月球上就躺着混沌魔女。 搞不好深海里也……克总退散,克总退散,再不走我拿渔船创你。 …… 进入了龙宫后,直达贵客厅,龙是这里的绝对主人,东海之下水族八百万,而龙的数量不超过五十,算上在外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 龙终究算是罕见物。 这里的龙,指得是有龙的形体,而不是龙的血脉,蛟龙、角龙、螭龙、虬龙均属于龙。 薛寒泪就是螭龙的一种,在这之上的龙只有一种,统称为真龙。 真龙样貌各异,但阶位是一样的,东南西北海各有一条真龙,也就是四海龙王。 然而真龙是不能直接生出来的,真龙的后代也需要从普通的龙慢慢成长,能否蜕变为真龙,看天赋和毅力以及某些虚无缥缈的运气。 虽说是罕见物,但见多了,也就觉得一般了。 来到贵客厅,这里聚集了大量的龙族,大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基本格局是这样的: 龙龙龙 龙龙白云龙龙龙 龙龙龙 是这样的,常年留在东海龙宫内的这群龙见到了两个外人,反而白维和云无心成了稀罕物。 恐怖直立猿进了熊猫群,反而被熊猫撸了。 “好漂亮的姐姐呀,一股仙灵之气,是仙家吗?白玉京的?蜀山的?正气书院的?” “傻瓜,正气书院是儒生啦,浩然正气不是仙灵之气。” “这个大哥哥也好帅,这身衣服我也想要,给我也整一个。” “大哥哥你吃薯条吗?能让我抱一下吗?来个合个影可以吗?” 围绕着白维和云无心的是一群小龙们,也有几个围绕着薛寒泪喊着姨娘,然后被薛姑娘揪着嘴巴蹂躏。 “叫姐姐!” “可是姨娘,这不合礼数,哎哟哟哟疼。” “不能叫姨娘,叫姨妈!” “你跟过来!” 薛寒泪怒目的训斥着这群小龙,气氛热闹的不行。 白维看了眼仙家:“你脸色不好看。” 云无心坐下说:“好重的龙气,我有些不太适应,缓口气。” 除了真龙之外的龙基本上都可以称之为妖,龙也是妖族之一,只是龙不屑于自称妖族。 大量龙气堆积,云无心的反应就像是人类走入了野兽窝一样,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里的气味。 反而白维这样迟钝的武夫没什么额外的感觉,他的技能都加在灵魂强度上,他一向喜欢小孩子和珍奇异兽,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将旁边的龙崽子小龙女们当做敦敦在逗。 云无心看着,没怎么说话,她太冷了,没一会儿身边就没龙了,全跑到白维身边去听她说话。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肯理他,肯花时间,他就乐意听你的话,某种意义上说,小孩子很讲道理。 云无心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即便处于贵客厅里的喧闹中,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入定。 “薛寒泪还没回来,已经一刻钟了……” “我知道。”白维拍了拍手,对小龙们问:“你们谁看到你们的薛姨娘了?谁知道就有奖励。” “我我我。”一只粉雕玉琢的可爱龙女举起手,她年龄不大,或许还不到三十岁,鳞片是粉红色的,衣服下方还拖着一条粉红色的小尾巴,她软软糯糯的说:“我看到姨娘去内庭了。” 白维摸了摸龙女的脑袋,她可爱的眯起眼睛享受,然后青年对着云无心伸出手。 云无心不解。 白维光棍道:“奖励啊。” 谪仙人一时语塞,顿时十几双大眼睛看过来,她只可惜自己没随身带糖果。于是从袖口里抽出符纸,然后瞥了眼白维:“借血一用。” 她也没客气,划破白维无名指肚,接着鲜血在符纸上滑过,几秒就落地符箓成型。 旋即黄纸自己折叠,变成一只千纸鹤,它自己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云无心将纸鹤交给小龙女:“拿去玩吧。” “不错的本事。” “小时候研究出来的小玩意,纸化分形之术。”云无心没有炫耀的意思,她五岁就会了,在符箓的研究上,她姐姐不如她,但在剑术上,她不如她姐姐。 “既然是用了我的血,那我顺带加一笔吧。”白维伸出手掌,原本绕着小龙女飞着的纸鹤停下盘旋,落在他的手掌心,他打了个响指,附着了一抹黄金权能,小小纸鹤顷刻间绽放出金色光芒,符纸濯上一层金光,鲜血透过符纸强化了它的结构,也进一步强化了纸鹤的生命特征,令它变得更加栩栩若生,仿佛黄金之鸟。 小龙女微微张大嘴巴,看着黄金纸鹤停在她的肩膀上,高兴的咯咯笑着,其他小龙们都羡慕的看着。 云无心看着白维,她没能看出这一招的源头,似乎不是术法也不是神通,是她看不懂的某种神秘。 白维显然不打算解释,起身离席走向内庭,薛寒泪久久不回来,怕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第两百六十二章 屈龙之威 薛寒泪今天回来是开开心心的。 堂妹的成年礼,来的都是东海龙,都是自家人,她是嫁出去了不假,但东海也是她的娘家。 龙族可没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的水这种念头。 她也有快十年没回来了,对龙族而言,不能说特别漫长,但也不算短暂。 薛寒泪打算和堂妹打个招呼,结果刚刚走入内庭就碰到了最不想碰到的对象之一。 龙族数量不多,但几十号龙也算不少,同一辈的起码十几个,少数几个兄弟姐妹或许可以和谐。 但人数多了必然存在几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双方就已经决裂外加对立,等她嫁出去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一句「守活寡」。 一句「男人婆」。 两只龙女就这么掐上了。 哪怕要好的五胞胎也能为个男人撕的昏天黑地,更别说本就好斗的龙。 内庭当即就成了两条龙干架的战场……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种种原因薛寒泪从不跟谁动手。 况且对方也是龙,她这个状态是打不过的。 但薛寒泪又岂是忍气吞声的吃亏之辈,骂到眼红了,直接先下手为强,一巴掌就抽在了对方脸上。 抢先得了一分。 然后扭头就朝着内庭深处跑。 不跑难道站着挨打?她现在的身子接上一拳就要当场散架。 应沐挨了一巴掌当即愣住,她东海龙女什么时候被打过巴掌,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七十年前因为担心被发现没学作业所以想要偷偷放火烧学校的时候! “薛寒泪!” 愤怒的咆哮声贯通半个内庭。 她愤怒至极,撞碎了一路山的珊瑚布景,假山假石被撞出人形坑洞。 狂暴的蛟龙暴怒着搜寻着逃跑的人影。 薛寒泪接着各种布景小心避开,绕了一圈打算回去接待大厅避一避风险,躲到云无心身边就不用担心危险了,其他谁怕得罪龙,仙家不会怕。 然后她刚刚回来就迎面撞上了来找人的白维。 “快……”薛寒泪正要说什么。 白维目光骤然一肃,他看见薛寒泪的背后,内庭当中一条狂龙出柙,她高高跃起,然后死死盯准了薛寒泪的背影,握拳轰过来。 青年脸色巨变,一手拦住薛寒泪,旋步转身,将她拉到背后,两人如同踏着旋转舞步交替位置。在转过身的刹那,他的右手也握住了对方的拳头。 薛寒泪大喊道:“快松手!” 蛟龙应沐的毫无保留将狂暴龙力倾泻而出。哪怕蛟龙不是真龙,这一龙之力仍然是超越了人类能够承受的上限,哪怕是一品武者也要退后。 倘若是一品武者的话。 白维站在原地,如同一颗千年古木,根须深入大地,他背后走廊五米的地面直接崩裂,传导过去的龙力将地板掀开然后震碎,劲风呼啸而过,连走廊尽头路过的一个虾兵被掀倒摔了个七荤八素。 以龙的力量而言,这一拳足以将白维的一条手臂都撕下来。 所以薛寒泪才会赫然色变。 在肉体力量上来说,再如何专精于锻炼体魄的武者,都远远逊色于龙。 可已经取回了部分黄金权能的白维早已不是连砍个普通邪教信徒都会手麻的一般人了。 他的等级不能按照过去的方式来计算。 即便剑术等级已经停滞在三十一级较长时间,另一职业的审判官也停在了十五级。 但某些因失去黄金权能而被封印的招式却可以使用了。 白维在想象自己的手臂是齿轮,齿轮咬合,杠杆加固,将力量传导开,如果体魄不够,就进行强化。 皮肉之下的部分,关键的骨头上镀上金色的光芒。 应沐也没料想到这一拳被挡下了,但她暴怒的咆哮道:“给我让开!” 说着,抽回一只拳头,举起另一拳头砸过来。 这一次,她的左拳也被白维接住,可这么挨打绝对不是他的性格。 所以他要回击。 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就是平权主义,管你是龙还是女人,我都照打不误。 咔咔咔……手臂里仿佛传来齿轮运作的声响,不单单是强化,更是将不必要的能量损耗给降至最低。 如同撬动了杠杆,左手接住拳头。而这股力量穿过手臂肩胛骨背脊,最后抵达右手的肌肉纤维,充盈在骨骼,产生恐怖的爆发力。 借力打力,说是简单,但凭借武者的肉身不论如何都做不到,必须凭空架构出某些部分。 而这些部分,交由黄金权能进行补足,或许是因为力量有限的缘故,白维发现了黄金权能更加细致入微的使用方式,过去不用是因为完全没必要,当你有了导弹核武,就不会想着拿着刀去砍人。 因为远程炮击和火力覆盖真的会上瘾。 当白维开始假象体内是无数螺丝和杠杠组成的时候,黄金权能就已经润物细无声的开始呼应他,并且完善了这种构造。于是这一拳就成了对方力量自己撬动的杠杠,轰出了一条龙应有的力量。 白维作为杠杠,所有承受的力量都被反馈了回去。 右拳正中了应沐龙女的侧脸,她飞了出去,被自己一拳头打飞,可见龙是真的很离谱。 薛寒泪呆住了好几秒,随后扑上来:“你,你没事吧?” 她真担心这一拳不仅打出了八十年的功力,还打掉了八十年的寿命。 白维淡淡道:“没事,我只是用了最高级别的消力罢了,请叫我白海王。”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你是真的没事。”薛寒泪表情怪异:“你居然能揍飞一条成年蛟龙。虽然知道你有学过武,但你这样还算是个人吗?” “武道岂是如此不变之物?”白维摇头:“别小看武夫,一品宗师也不是不能杀龙。” “屁。”薛寒泪啐了一口:“一品宗师能杀龙还能徒手暴打龙是两回事!” “你们聊得很开心嘛!”身长超过九丈的蛟龙抬起脑袋,琥珀色的眼睛锁定。 “你疯了么?在这儿现出真身?” “是你先动的手!我非要捏死你一次不可!”蛟龙勃然大怒。 白维手指关节里的黄金齿轮一颗颗咬紧,然后又放松开来,选择了站立不动,因为…… 蛟龙咆哮立刻声音停下了,就连充满力量感的身体也不再动弹。因为冰霜,冰霜覆盖了龙鳞,寒冰形成枷锁将她禁锢在原地。 云无心从侧面走出,平淡的看向薛寒泪:“来找我就是为了应付这种麻烦事的?” “才不是,这是意外。”薛寒泪摇头,她皱眉道:“你该消停了。” 蛟龙心有不甘,挨了一巴掌还吃了一拳。但现在动手似乎也不是对手,她怒道:“薛寒泪,有种单挑啊!” “能单挑我还带人来干嘛?”薛寒泪扬眉:“净说些废话。” 应沐还以颜色,眼看两个又要开始拉锯的骂战,这时听到了一道清脆兼具威严的呵斥。 “都停嘴吧!” 一名身着银光明亮的龙女出声阻拦,她的外貌比任何一名龙女都更像是纯种的龙族,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顶的那对角,龙角成对且华丽非常,双眸狭长,眉目清冷,长发垂过半腰。 “两位姐姐,今天是我的成年礼,还望你们不要大动干戈……给寒璃一个薄面,可以吗?” 当事人出场,面子得给。 应沐从龙身变回人形,咽下这口恶气:“薛寒泪,算你运气好!这么多人护着你,今天就算了,明天你逃不了……这笔账咱们一起算!” 言罢,应沐便走了,对着敖寒璃冷着脸:“不用管我!” “唉……”敖寒璃叹息,无奈的看向薛寒泪:“好端端的成年礼,变成这样。”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薛寒泪凑近抱住敖寒璃:“好久不见了,寒璃,姐想你了。” 敖寒璃脸色放松些,微微颔首,她看上去比薛寒泪端庄多倍,寒泪、寒璃,从名上也能猜测出,她们上一辈关系理应是十分亲近。 “明天到底是有什么事?”白维问,同时也想起来,今天晚上就是郁金香校庆,明天晚上就是联谊赛。 敖寒璃对白维这个能徒手痛殴龙女的普通人印象深刻,她语气平和的问:“您不知道吗?姐姐没告诉你?” 白维摇头。 敖寒璃责怪的看了眼薛寒泪,薛寒泪这个屑女人开始吹口哨,顾左右而言他。 敖寒璃想了想后简练总结:“你可以理解为……男生女生向前冲。” 第两百六十三章 南海多人妻 敖寒璃是东海龙王的嫡孙女,在龙宫里身份也算的上尊贵。 不过龙的数量本就不多,四海龙族加起来都不超过五百,小家族里比个谁更尊贵委实不必要。 抬头不见低头见,龙的寿元又很悠长,平日里摩擦些矛盾不少都是靠着她的高情商来解决。 敖寒璃心底和行为上却是偏袒着薛寒泪,或许是心疼这位姐姐遇人不淑又嫁给了不想嫁的丈夫。 反而是把应沐给得罪了,好端端生日晚宴变成家庭内部的争端,还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给二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赔罪了,还请入座吧,片刻便是晚宴,来的都是家里人和孩子。” 敖寒璃喜静不喜动,她的成年礼本可以办的更好,却是没有故意请多少客人。 明国的成年礼一向是比较讲究的,这一习俗也一并保持到了今时今日。 放在瀛洲也是有成年礼的说法,男孩女孩都必须换上衣服参加成年礼,每年都有相当多的人数。 简简单单唱个生日歌切割蛋糕的反而算是少见。 敖寒璃的成年礼的确是比较寒酸了,对此她解释道:“一旦成年礼办的太大,免不了各种麻烦,人情往来是麻烦,更麻烦的是提亲。” 薛寒泪对此深以为然:“提亲是真的很烦人,特别是对方家事匹配的时候,很难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白维瞥了眼云无心。 “仙家不成家。”云无心摇头说:“我不懂这个。” 白维心说我也不懂,话说原来龙族也是不讲究自由恋爱的么?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明国越重视传统文化,就意味着婚姻感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最重要。至于感情深厚与否,靠时间慢慢磨合。 没想到人是如此,龙也是如此。 白维默默喝了口茶,他突然觉得待在瀛洲说不定也挺好,新时代的青年本能的讨厌包办婚姻。 但明国的生育率已经跌的这么惨,再不包办也兜不住底了吧? 白维有些同情的看了眼薛寒泪,微妙的小眼神让薛寒泪气极反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自在着呢。” 敖寒璃拉着薛寒泪说些体己话,外人也插不上嘴了。 实际上他们是来迟了一些,敖寒璃的成年观礼已经结束了。 薛寒泪也是嫁出去的龙女不在意这种小事,说着自己是带着礼物来的。 敖寒璃矜持的表示感谢,她是四海集团东海龙宫的公主,什么都不缺。 这次成年礼,观礼者寥寥。但家家户户的随礼都不可能少,涉及到面子问题。 各种礼物将她的闺房都堆满了不少,基本都未拆封。 云无心拿着欧罗巴的糕点,抱住一只走路还走不太稳的小龙女喂着,乖宝宝靠着她的胸口。 虽说不大但还算够用,这个脑垫波比起靠着龙族的太平公主要舒服点。 仙家打量向薛寒泪,龙族之间会赠什么礼物,对此她很好奇,东海和明国的习俗再如何接近也必然存在地域性的文化差异,更别说东海在海底下,何止接地气,简直接地府。 人妻龙女并不客气,指向白维和云无心:“我带的礼物是这两个人。” 白维放下茶杯:“我这是要一路杀出东海,游回瀛洲去?” 云无心说:“我御剑可以载你一程。” 薛寒泪翻了个白眼:“龙又不吃人,我非要带上你们中的一个过来,当然是有事要你们帮忙。” 白维说:“刚刚我已经替你挡了两拳,这还不够?” 薛寒泪傲然道:“我起码能抗三拳,所以不够。” 敖寒璃的视线看向白维和云无心,若有所思,她思忖道:“也不是不行,不,如果换个角度来思考的话,或许这是最合适的了。” 云无心问:“敖公主,可否解惑?” 敖寒璃点头:“具体来说,和明天的事有关。” “男生女生向前冲?” “那只是个比喻。” “我觉得也是,只有男人才能冲,女人没办法冲呢。” 三双凌厉目光都看向白维。 青年举起手,这时候不该开黄腔:“我的我的……不过为什么你们都听懂了?” 敖寒璃说:“龙族一甲子成年,我的年纪在你之上。” 云无心淡淡道:“我会网上冲浪。” 小小打断后,敖寒璃露出少许清浅笑意:“明天的事,现在不方便透露。届时你们自会知晓,不过我正巧独自一人忧愁着不知该选谁。既然姐姐带来了两位宾客,我也就不客气的选走其中一人了。” “今天你成年礼,你是天下第一,你先选吧,我捡漏。”薛寒泪大方谦让。 “我选云姑娘。”敖寒璃走上前主动拉住云无心的手,轻柔微笑:“云姑娘不介意吧?” “得具体看是什么了。” “且放心,我可不是什么不矜持的龙女,只是需要借你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 不愧是龙,深不可测啊。 啪! 薛寒泪给了白维的肩膀一下,她表情不善:“你在乱七八糟的想什么?” “我想什么你怎么知道?”白维错愕的问:“我想想又没说出来都不行?” “不行,只有我才能想!” “你改名叫胖虎吧!” 敖寒璃矜持的说:“看来云姑娘答应了,这样也能少一些麻烦,我们提前做些沟通,想来云姑娘仙家身份也足够震慑一批人了,虽说都是女子是有些不合规矩。” 薛寒泪不以为然:“没人在意这个的,只要不是空手,都好说。” 她托着腮帮看向白维:“那你明天就归我了。” “只要不是枕营业都好说。”白维表现的颇为大度:“别说一臂之力,两臂之力都可以。” 啪!啪!啪! 薛寒泪气的拍着白维的肩膀好几下,一百多岁的人妻该懂的都懂了。 随后她的手指捏了捏白维的手臂:“你身体倒是挺结实的,真的没被应沐那个疯婆娘打坏?” 白维打掉她的手:“说话可以,别趁机占我便宜。” “哎呀,白大爷,我可是龙诶,给你捏捏小手捏捏肩膀,可都是平常人享受不来的服务。” “说的也是,那麻烦来个全套。”白维翘起二郎腿说:“等出去了我可以跟人吹嘘,白某在东海龙宫享受了一条龙的一条龙服务。” 薛寒泪眯起眼睛:“我去找群龙崽子来在你身上踩几脚。” 这™不是狱友龙王才能享受的服务?太刑了吧! 白维正襟危坐:“仔细想了想,鄙人从不沉迷于享受。” 这一人一龙一唱一和的仿佛逗哏和捧哏。 敖寒璃悄悄的和云无心咬耳朵问:“这个白先生,天津人?” 云无心记得白维老家在金陵,她说:“徽州人。” …… 千里之外的欧罗巴。 郁金香,学生宿舍里,缪雪儿大被蒙过头,烦躁的敲打着床铺,揉捏着手里的抱枕。 她问过阿莲娜了,对方支支吾吾。但言语中还是透露着朝露已经出事的消息。 她不太相信,也不太想要去相信这件事。 魔鬼先生说了她没事的。 但,缪雪儿还是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去想,万一魔鬼先生说了谎该怎么办。 谎言也分为善意和恶意,可如果是善意的话,说不知道就好了。 他也有说谎的理由,希望自己把精神集中在联谊赛上。因为他需要黄金种子,所以说了谎。 他是魔鬼啊,魔鬼是会说谎的,他是魔鬼。所以不可能无条件的对谁好,肯定是有目的,想要收取代价。 即便如此,被骗下去她也是心甘情愿的,短短半个多月,她的人生已经大幅度转向了,只是谎言被揭穿时,还是不自觉的会有些难过。 缪雪儿吸了吸鼻子,揉了揉眼眶,她会有些伤心。 “过一晚上吧,过一晚上就好了,这个样子不能被他看到。” “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并不伤心,我没有被骗。” 她自言自语重复着,想要把之前的记忆擦除似的自我催眠。 “我没有被骗。” 第两百六十四章 整点薯条,躲我背后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三个和尚,他们想要吃水了……但三个人谁都不想下山去取水,一个可以挑水两个可以抬水,三个人怎么办呢?” “很简单,他们决定安装一条自来水管。于是吃水问题解决了,三个和尚过上了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 “过去有个杞人,天天看着天上,担心天会塌下来,所有人都嘲笑他,说他胡思乱想,茶不思饭不想,什么事都不好好做。” “然而事实上是这样的,杞人所在的地方是杞国,这个在历史上是个无名小国,司马迁言之小微,事不足称述,杞国害怕被强国吞并。 所以居家搬迁去了山东鲁国新泰,而《史记》里记载,鲁庄公七年,鲁国西北,陨星如雨。《左传》也记载,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杞人之所以忧天,是因为被流星雨砸了,据说……还砸了不止一次,所以说,杞人忧天不是毫无道理的,没事多看看天上,说不定就掉下来什么东西。” “哦,这里好像是海底,那没事了。” 白维正在给不肯睡觉的龙崽子们说故事,小龙女龙子们趴在床上就是不肯睡觉。 乐意照顾小孩子的也就他了,龙崽子太能闹腾,属于狗见了狗怕,猫见了都得躲着的年纪。 唯独说故事祂们肯安静的听下去,等白维说完两个故事还缠着要说第三个,他只能继续说。 “再说个狼来了的故事,从前有个放羊娃,为了偷懒,他就恶作剧,大喊着狼来了,附近人听到后立刻来驱赶狼群,可狼群没有来,大人被骗之后,非常愤怒,而放羊娃哈哈大笑。” “第二次,放羊娃还继续大喊着狼来了,大人们又一次赶来。但还是没有看到狼群,更加生气了。” 一个小龙女问:“那第三次呢?” “傻丫头,哪有第三次?”白维失笑:“这不,他家父母把放羊娃带回去,吊起来一顿毒打,饿了他两天时间,彻底治好了这熊孩子的毛病,从此之后,他就长大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道理——熊孩子不能惯着,该打就得打!” “可系,可系,我们是龙诶……”龙崽子弱弱的说。 白维表情一肃:“熊也好,龙也罢,这个点了,谁还不睡觉就是熊孩子!龙宫珊瑚都熄灯了。” 总算是把小龙崽子们哄去睡了。 白维走出房间,伸了个懒腰,来到内庭散步,遇到了正在吃夜宵的薛寒泪。 “你还用吃东西的?” “废话……”薛寒泪翻了个白眼。 “可你这幅身体。” “就算我这幅身体是便宜货,也不能给你用,说好的不枕营业呢?”薛寒泪又翻了个白眼。 “再翻下去,你可以去日向家认个亲。”白维坐下:“给我也整点薯条。” “真亏你有耐心应付那群瓜娃子。”薛寒泪咬着炸薯条:“我就不行了,看到都头疼。” “所以说你缺乏母性。”白维摇头说:“一看就没生过孩子。” “你有母性,你生过孩子。”薛寒泪嘴上不饶人的反讽白维的老妈子心态。 “没生过,但我带大过不少孩子。” 白维咬着薯条,不由自主想起了过去的学生们。虽说是需要祂们冲锋陷阵或是稳定军心、暗中活动,把人当做棋子在布局,但感情投入时间投入都不是假的。 时间长久了,祂们当中或许里面有不少孝心变质的冲师逆徒,但是老父亲的爱从未变质。 “吹,最多算你妹妹一个。”薛寒泪托着腮帮。 “云无心和你妹妹呢?” “睡了,她们生活规律,跟我们不一样。” “那你不睡?” “睡不着而已,回了东海,看看熟悉风景,感怀伤秋一下。”薛寒泪吃着薯条满脸散漫和慵懒。 “我信了。”白维也咬着薯条:“我也有点感怀伤秋了。” “昂?” “大晚上的居然只有一个人妻陪着我。”白维说:“血亏。” “呵。”薛寒泪没怎么吐槽,或许是有些疲了:“你这人,不识好歹,我好歹当年也是美貌冠绝明国的龙姬。虽然过了一甲子,但还没年老色衰。” “我可不想听你怎么自卖自夸。”白维坐直身体:“你的过去怎么样,我也不感兴趣。” “你最好不要感兴趣,都是些麻烦事,龙的事和你无关。”薛寒泪哼了声:“能这样就挺好了,该吃吃该喝喝,有事不往心里搁。” “你可真咸,比这薯条还咸。” “我可不乐意被你这么说,你这个成天想的吃软饭的说我这个店老板?” “你不想化真龙么?”白维问:“但凡是条龙,都想要成为真龙,就譬如你堂妹敖寒璃。” “她怎么了?” “她背负的压力可不小,真龙嫡系……啧啧啧。” “想归想,但我现在做不到。”薛寒泪看得很开:“寒璃或许有可能,但我没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 “你不是不感兴趣吗?”薛寒泪托着腮帮问。 “我只是找不到其他话题罢了。”白维说:“但凡是个生命,都有所追求,云无心是仙家,追求仙道,她在外求学也是红尘历练的一部分,只是心态不如她姐姐; 我妹妹一心想要重振无想新阴流,为此持续不断练剑,为明年会到来的剑道联赛做准备;放在你那里寄宿的万妖国白泽,她知道可能国破家亡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 “还有个新收养的小女孩,多年来承受着疾病折磨,却始终保持乐观开朗,从不提及病痛之事,她每多活一天都是与天争命; 还有个人决定用将来余生去赎罪,开了家和菓子店,我常常会去;也有个姑娘注定要继承家族,时时刻刻都承受着来自祖辈压力,一日不敢懈怠。” 白维拿起薯条指向薛寒泪:“再看看你自己吧……是不是生活在更加富足而自由的环境里。反而会失去了争一争的念头。 而是那些存在于困境之中的人才能更加炽热的燃烧自己,释放光芒,如同日暮时仍然要燃烧咆哮的生命一样,怒斥着人生的苦难。” 薛寒泪一怔,这大段话她消化了很久,随后指向自己:“你是在对我进行说教?” 白维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薛寒泪捧腹而笑,手里的薯条都撒了大半:“哎呀,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呐……” 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真以为我活着没什么目标吗?其实是有的。” 她认真的说:“我想要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活,不行吗?非要追求化龙什么的才是人生圆满?” 白维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对龙而言,如果成了真龙。不论你追求什么,都无人能阻拦你。” 薛寒泪闭上眼睛:“是啊,真龙是自由的,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无拘无束。” 白维道:“和你不一样。” 薛寒泪反问:“你非要把话说的这般通透么?” “通透些不好?” “不好,你靠的太近了,离我远些。”薛寒泪踢了一脚白维的脚踝:“云无心都不会这么靠着我。” “就像你也不会贴着她一样,仙家嘛,贴上去也都是凉的。” “你倒是暖的,像个火炉。”薛寒泪冷笑一声:“谁靠近你都会燃烧起来。” “不是我燃烧了他们,而是他们想要燃烧,才会靠近我的。”白维舔着手指上的盐粒:“你该知道。” “小打小闹罢了,不过是瀛洲上面的些许琐碎之事,我可是龙。” “你不是。”白维说:“天下的龙只有一种,真龙。” “你来找茬的是不是?”薛寒泪薄怒:“薯条吃完了快滚蛋,气的老娘肝疼。” “倘若你真的生气,就不会听我说这么多话了。”白维起身伸了个懒腰:“而且我很少和人说这些。” “为什么?”薛寒泪挑眉:“是因为同情我?” “是因为明天我们要搭档,你这个心理状态,应付得来吗?” “我当然能……”薛寒泪第一反应是犟嘴,可没能说出去,改口道:“我……不知道。” 白维转身背对着薛寒泪,擦了擦手指的油脂,平静的问:“明天来的会是些什么人,或者说,龙?” 薛寒泪不知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答了:“北海,黑龙。” 白维噢了声:“原来你嫁了个黑蜀黍,你好这口?”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老娘可没被碰一下,特娘的虽然是互相嫌弃,但丑吧啦叽的黑龙居然更嫌弃我! 薛寒泪正要开骂,就听到白维继续说。 “怕了?” “谁怕了!” “很好。”白维侧过头:“记住这时候的气势,但若是难过了,就跟之前一样。” “嗯?”薛寒泪明知故问:“什么之前?” “记得躲我背后。”白维说完就走了。 薛寒泪看着青年漆黑西服的背影,内心的不安和不痛快也稍稍削减了一些。 “啧,居然忘记嘴硬了……” 她咬了口薯条:“真咸。” 第两百六十五章 馋了 东方的龙,分为两种,真龙和其他龙。 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劣等感就会迅速填满整个心脏。 没有不想化为真龙的龙,这不仅意味着更强的力量、更高的地位、更悠久的寿命,而且意味着逍遥和自由。 有人说高处不胜寒。 山脚的人则会说寒不寒等我上去就知道了。 强大的生命都在追逐着源头的神秘,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就像凡人想要得到神秘,而已经掌握了神秘的人会寻求更高级别的神秘,乃至于坠入疯狂。 想要化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绝非说有资源堆砌就行,这和考北大可不一样,后者你有个北京户口好的高中就能事倍功半。 而前者即便已经将你推到门口,只剩下半步也仍然是天堑,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至今为止,足足一千两百年没有真龙出现过了。 最年轻的一条真龙,是唐朝时期蜕变而成的真龙,如今执掌南海。 最老的一条真龙是东海龙王,它即是四圣之一的青龙。 因为它年纪实在是很大了,在神人行走大地,大禹降服神州妖魔,铸造九鼎的时候就已经存在。 所以长久以来,这条真龙都在做一件事——睡觉。 它在睡觉,将意识投影到很远之外的地方,以不同形象游走于世间,说是游戏人间逍遥天地。 真龙入眠后,你想要叫醒它是很难的,一方面没人敢对着这么大年纪的老爷子嘴巴子左右开弓把它打醒; 另一方面是因为它其实是在装睡。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上一次龙王苏醒是在三百年前,敲定了四海集团成立一事。 东海龙宫近三百年来就在做一件事,就是叫醒老龙王。 老龙王定下了一条规矩,叫醒它可以,但必须按照规则来办。 第一,它不喜欢下一代的龙崽子。因为隔代亲,它希望是孙辈以下来叫它起床,儿子女儿辈的龙都给爷滚; 第二,它想要看到儿孙满堂,普通的小龙崽子不用来,年纪大一些的就应该成婚,不成婚也该成双成对。所以成年的龙必须找个伴侣带回来,哪怕是假的; 第三,解开它留下的谜团,就能把它叫醒。 …… “就是一个疼孙子孙女还想着催婚的老爷子,你们指望他嘴角一歪,恭迎归来?” 白维给这件事盖棺定论:“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真的只是凑人数?” 云无心摇头:“也不能这么定论,至少这件事上,龙王必有考量,我也听说过。据说它留下的谜团不是普通的谜团。若是通过这道考验,化龙的把握能提升数成。” 敖寒璃点头:“是有这么一种说法,太多的龙族和海族都在试图一窥龙王爷爷留下的奥秘……成年后的龙族一辈都会带着伴侣或者假伴侣前来。” “但三百年来无龙可破。”薛寒泪双手抱胸:“我怀疑老爷子是在耍龙玩。” “姐姐,别这么说龙王爷爷。” “你要我说什么好话嘛,我们生下来根本没见过它几次,整天游山玩水乐此不疲,丢着东海不管。”薛寒泪碎碎念着:“如果当年它醒着的话,何至于……” 敖寒璃高情商的转移话题:“姐姐说的也是,反正我们不可能解得开,其他龙族海族也不大可能解得开,也仅仅是走个过程,凑一下人数,也少点麻烦。” “麻烦指的是?” “伴侣。”薛寒泪看向敖寒璃:“她刚刚成年,免不了被其他海族盯上。如果这时候不选一个谁,会被人指责不懂规矩不孝顺。但若是选了谁,也很容易落下口实。” 白维蛤了一声:“强买强卖?龙族也玩这套?” “龙族其实很固执也很麻烦,对方当面提亲,你就说接不接嘛。” “那你让我看得上,我肯定接啊。” “我一方龙族,大户人家,能让你看不上?” “那我看不看得上……” 云无心咳嗽一声打断这一人一龙的一唱一和,她说:“是不是该转移了?” “是时候入场了。”敖寒璃袅袅婷婷起身:“姐姐,没关系吧。” “我有盾牌的。”薛寒泪拍着白维肩膀:“防御降临!” 敖寒璃则是认真的说:“白公子,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必要时候把姐姐推出去也是可以的。” 薛寒泪无言以对:“你真是我亲妹妹。” 敖寒璃翘起嘴角:“可不能让客人受伤,否则东海颜面无存。” 对此白维表示疑惑:“这是叫老龙起床,为什么以打起来为前提?” 敖寒璃在这件事放弃了解释:“到了公子自然明白,云姑娘,我们一起,不介意挽着么?” 云无心说:“介意。” 敖寒璃眨眼:“我真的不是有那种癖好,虽然你很美,虽然……” 云无心又说:“因为你的角会扎到我。” 薛寒泪也看向白维,目光闪闪的明示着什么意思。 白维很自然的抬起手,掌心对着上方,就像是对女士发出邀请的绅士。 薛寒泪把右手放上去,她这一刻居然有些悄然心动。 这一幕让敖寒璃和云无心看在眼中,前者惊讶,后者不满。 啪! 下一刻薛寒泪的手就被打掉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敖寒璃和云无心都麻了一下。 “你干什么!”薛寒泪摸着手掌吸着凉气,果然心动是错觉,她恼怒的问:“不是你要牵手的么?” “我是跟你要东西。”白维摊开手指的是字面意思「拿来吧你」:“我知道你肯定带着了。” “什么?” “薯条!” “你……”薛寒泪表情复杂,但还是拿出一盒薯条递过去。 “走吧。”白维拿着薯条,仿佛招呼人一起看电影似的,走在了最前方。 活了这么多年,杀过飞龙亚龙,没跟东方龙交手过,不知道手感会怎么样。 咬一口薯条,咽下鲜红番茄酱。 白维背对着三名天之娇女,藏好自己的表情,自然的舔了舔嘴唇上的番茄酱。 有点馋了。 …… 当着老爷子的面,龙与龙之间,不允许互相斗殴,孙子辈当着爷爷的面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 但外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女婿进门默认是要被刁难的,免不了要证明一下自己,而龙族的女婿要求不高。 能打就行。 而唤醒龙王老爷子的要求是一对人,只要淘汰了对方的搭档即可淘汰一组。 所以明明不知道如何唤醒龙王老爷子,这第一轮考验就变成了乱斗,参与者除了东海龙族之外,其他什么都有,海族、龙族、人族、妖族。 有的两情相悦的根本不想参与进来,上台后匆匆挨了一拳头就赶紧躺平,走个过场,当是为了爱龙牺牲一下; 有的把这里当做实力的舞台,下手完全不知轻重,引来一通骂声盈沸。 论好斗,四海龙族的黑龙属是最为好斗好战的一类龙族,而且长的也最丑,偏偏还没有自觉。 入场,等候已久的昨日仇怨就找了过来。 应沐投来冷冷视线,冷笑着:“我可等你好些时间了,还怕你不来了。” 薛寒泪回以冷笑,她的视线看向的反而是应沐右手边的身影,毫无疑问是龙,她也认识这条龙。 “薛寒泪,你居然是带着男人来的?作为黑龙属的妻子,是有些过于不守妇道了。”应沐嘲讽道。 薛寒泪根本不理会应沐,而是盯着那条黑龙,平静的问:“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来的。”黑龙属咧嘴一笑:“你是在念想什么别的吗?” 薛寒泪如遭雷击,失魂落魄的后退半步。 黑龙属继续说:“没谁记着你的,薛寒泪,别太高看自己了,太子根本没惦记着你。” 薛寒泪脸色煞白,咬着下唇,身体颤抖,几乎泫然欲泣。 应沐畅快的笑起来:“你怎么不哭呢?” “我哭了。”薛寒泪捂着脸,似有泪水流下。 然后她松开手,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我装哒——” 她眯起眼睛,阴阳怪气的问:“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我在意那条又丑又长的黑虫豸吧?” “笑死龙了。” 薛女人右手拇指尖轻轻抵住下巴,其他手指掩唇一笑。 “总当面提到它,我会觉得恶心的。” 第两百六十六章 虎未必胜龙,猫一定胜虫 “倘若我不表现的在意些,可能会有人认为我是假结婚。” 薛女人面无表情的从白维手里抽出一根薯条,刚刚的所有表情神态变化都是表演。 “就当做是我哭过了吧,免得大家都认为我薛寒泪是个无情的女子,好歹也是被始乱终弃了一次,且让我演的像一些。” “你看我这么哭怎么样?” 她又试图表演一下,但发现挤不出眼泪:“等下,我找下眼药水。” 应沐一愣,她试图从薛寒泪表情上找到一丝在意。但根本一点都没有,刚刚演的也太像了吧! 她攥紧拳头:“薛寒泪!” “是是是,这里是薛寒泪,我是坏龙女嘛,没必要跟你玩见招拆招的把戏。” 薛寒泪嗤笑:“被我压了大半辈子的滋味不好受吧,等我走了后,还要被我妹妹压着的感觉更难受吧?” 她深呼吸一口气,畅快的说:“难受就对了……谁让你应沐,没这个本事,非喜欢争,争了这么多年,也没争出个什么结果来。” “没结果?可笑至极。”应沐低沉喝道:“你薛寒泪什么下场,我能不清楚么!” “又如何呢?”薛寒泪反问。 “你薛寒泪也嘴硬了这么多年,结果还不是……”应沐冷笑不已:“有用吗?” “是没用,你也很没用,你赢不了,胜不过我,争不过我,到最后只是熬的更久了一些。” 薛寒泪扬起下巴,用更高一筹的视线居高临下:“你熬走了我,自己却仍不能出头,你或许出色但永远成不了第一位,总该意识到一些事实了吧。即便你熬走下一个,下下一个,结果也不会变。” 应沐脸色铁青。 “有什么用呢?你还能熬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五十年一百年?”薛寒泪语气渐渐不耐:“我都嫁出去了,寒璃都成年了,就你还在原地带着,你还想跟我争下去,争到死为止?谁乐意奉陪啊!” 应沐龙女吼出龙吟:“住口!你分明是个失败者,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 “跟你说真累。”薛寒泪挑眉:“我跟你也没什么好争的,你说得对,我都失败了认命了,又能怎么样?拿着你赢下来的自尊心快滚,省得我浪费多余的表情。” 这两位龙女之间的矛盾的确是无可压制,每一句话都是唇枪舌剑,火药味浓郁。 这和阿莲娜与缪雪儿的友情是不一样的,没有友情,只有竞争带来的敌视,或许已经是积年累月的怨恨。 但即便已经矛盾激发到了这一步,她们却都没有动手。仅仅是眼神中蕴着龙的威严和盛怒。 不动手,是因为不合规矩,是因为并不公平。 稳坐如今东海龙宫第一线的敖寒璃轻叹,她明白为何走到今天这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因为应沐不是青龙属吗? 因为薛寒泪作为淮水螭龙却是东海千年来天赋最出众的龙女吗? 还是因为她敖寒璃没有选择韬光养晦三十年,谦让一次应沐? 种种复杂,已是说不清。 都是成年人了,不必这么心浮气躁的,好好的坐下来互相给对方捅两刀不好吗? 都是龙,又死不了的。 应沐失了耐心,右手拍在黑龙元北池的后背上:“上!” 黑龙的视线看向薛寒泪,东海龙族之间的争端他是不管的,可薛寒泪不一样,她的丈夫是北海的龙。 淮水如今已是长江支流,不复曾经的地位,这也意味着淮水信仰的丧失,代表着淮水一系的衰落。 薛寒泪不论乐意不乐意,都得外嫁出去,以稳定淮水本就支离脆弱的水系平衡。 她的事,她自己说了不算。 元北池盯着白维,冷笑不已,龙的事,你一个人来插什么手,算你运气差。 薛寒泪身份终究过于特殊。虽备受冷落,但也由不得她抛媚眼给其他谁看,这关乎到北海脸面。 就当是给龙太子和应沐出口气,教训一下,但凡不出人命也就没谁会追究。 薛姑娘放完狠话也很配合的往后跳了一步。 “我躲了。”她说。 白维点头,墨色西服的迎上对手……女人吵嘴男人干架,不用讲道理真是太好了。 元北池咧嘴一笑:“你是武夫?” 白维嗯了声。 “哦,那算你倒霉,和龙族比拼体魄,可算是下下之选,我不妨让你先手,让你一拳都可以,打我啊?”黑龙这么说着,但完全没有不还手的意思。 他要赢,还要赢的漂亮,接拳,然后还击,一招赢下,干脆利落。 “好啊。” 白维打赢了,握拳,轰出。 速度不快,力量不强。 元北池内心毫无波澜,心说不过如此,就想着抬手捕捉,当他的手掌和拳头触碰之后的第零秒,他的表情没有变化,零点一秒,他的手掌开始颤动,零点五秒,他从容的表情僵住了。 砰! 元北池一路踉跄后退了三步,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上面居然冒着白烟,和漫画似的。 这是什么怪力? 白维踮起右脚,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踝:“容我热身一下。” 元北池捏住手腕:“你真的是个人?” 白维反问了一句:“你真的是条龙?” “呵……”元北池冷笑:“你这是,在对谁大放厥词呢!” 黑龙猛地跃起,狂暴的龙力在体内宣泄开,龙和妖一样,天生血脉中具有特殊的力量,人需要通过后天学习才能掌握灵力、真气等炁,属于后天修炼逐渐强化,勤可补拙; 妖族和龙族的炁是先天便具有,随着时间成长而增幅。所以受到天赋的限制更多。所以十岁看到老,是不是天才,成年礼之前就能看的明白。 人和龙的角力是愚蠢的,人类属于大型生物。可智人的发展方向是狂点智力而非体魄。 武者中的炼体狂魔也绝不会和龙角力,因为四两拨千斤的前提是……你得有四两而对方超不过千斤。 人胜在智慧,所以面对强敌一定记得不要赤手空拳,拿武器更重要。 这些都是非常正确的常识。 但常识建立在双方一者是龙,一者是人的基础上。 那么……英灵是人否? 白维挥拳,第五次将元北池击退,右拳陷入对方的小腹里,一拳到胃的将气劲打入,深入肺腑,让黑龙足足三秒没能从胃部痉挛内脏暴击的伤害里站起来。 他全身也散发着高温,呼吸急促,汗水流下,体能迅速消耗,同时也给黑龙身上留下了五道通红的拳印。 白维这辈子可是个练拳的。如今对劈挂掌,甚至对于种种武学,又有了一种全新认知。 他拉开一小部分的领结,又一次进入了昨天的临时状态,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体的结构图,想象人体里藏着很多缺失的部分,他拿起手边的工具对这里面进行填充,填充了空缺的是齿轮,黄金的齿轮遍布在身体各处,随着人体的每一处关节动作,都有齿轮咬合,动能传导。 强化,增幅,构造。 就像是复合弓在力学传导上完美的胜过了古代的弓弩,他在填充和优化肌肉力量的传统,以便于让真气带动的力量生生不息的流转和强化,而不会给自身带来任何损伤。 残缺的黄金权能甚至不能构造武装。但可以通过身体作为媒介进行改装和强化,恰恰有些巧合的弥补着白维相对孱弱的肉身。 只是,仍然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丝微弱的违和感。 就像是在一曲悠扬音乐中不和谐的杂音。 他需要找寻这一缕杂音的来源,听到了呼吸声里夹杂着的一丝微弱的细碎声响。 就像是乐器上有了一道裂痕,裂痕横亘在了人体的胸膛中央,通过这次更加细密入微的强化,白维看见到他的胸膛上有一道豁口,如同平坦地面上骤然浮现出的一道巨大峡谷,凭空断裂和消失的就是他曾经拥有的灵脉骨。 原来违和感来自于这里……灵脉骨断裂,留下的暗伤淤积难以消除。 那么,填上就好。 黄金齿轮填补在灵脉骨的空缺位置,锁定,咬合,绷紧,运转。 此时在它里面填满金色的齿轮,长久以来困扰白维的体魄问题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消除了。 当年的后遗症困扰了他多年时间,此时吐出浊气,胸闷感消除,耳畔回响起骨头里齿轮的运作,机械轰鸣的声响。 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终于解决了技术问题开始运转,轰隆隆的声音,同样的旋律,汇聚成盛大的回音。 就在这一刻元北池怒吼着化作龙躯扫尾,十丈长的黑龙咆哮而来,龙尾凝聚着龙族全身最强的气力,狂暴的扫尾一向是无比致命的杀招。 白维骤然踏前一步,左手手掌贴上龙尾,隔着龙鳞能够感触到每一率狂暴的龙力在指掌之间被镇压被控制被收束被归纳,接!化!运!发!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毫没有阻碍的完成,只靠着条件反射完全没有半点思考的余地,复杂的力道流转变成被总结成简单直白的公式计算,并且导向了一个结果。 这次反击,他打断了黑龙的尾骨和龙角。 第两百六十七章 可恶,被他帅到了 现在的我,可能有点强。 白维如此想到。 仅仅只是短暂两次的和龙族交手,他的劣势既然就被补足了,换成得到黄金大权的碎片之前,少不了一番苦战。如果不能用武器,胜算直接被压倒三成以下。 权能,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外挂,它本就是理的一部分。 仅仅是自己想到了这些,它就在顺从心意的被补全了,一个灵感本该需要大量实践来强化堆砌才能最终完成。 可这次是直接跳过这些部分,黄金权能加上白维自身的武学天赋,让他产生了这次顿悟,一举补足了过去体魄上的弱点,稍稍运气就容易反伤自身的缺陷就此不复存在。 当然,人体仍然是人体,并不能爆发出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只是更容易将力量集中。 当黄金齿轮咬合之后,他觉得甚至能把括约肌的力量传导到腰部和拳头上。 即便如此,他虽然能徒手打崩钢板,但也做不到一拳打碎龙族的骨头和龙角。 打碎龙族尾巴的,仍然是它自己的力量,原理上是简单的接化发。 白维没去看已经被击碎骨头的黑龙。 尾骨断了,哪怕是龙,一周之内也别想下床走路。 他转头走回薛寒泪的方向,有些口渴了,这个状态下非常消耗体能,短短五秒时间,他的体能就消耗过半。 他穿着西装,全身上下也都覆盖着肌肤,西装下也没有凸起大量棱角分明的肌肉,和吃蛋白质粉长大的大肌霸完全没得比较。 但这身穿衣显瘦的身材下,蕴藏的恐怖力量已经超过了武夫应有的水平。 在平均五千公斤就能破碎虚空的小说世界里,暴打一条纯血黑龙,起码是破碎十个次元的水平。 顿时四周好些人窃窃私语,不少还没成年的龙女们目光闪闪的看过来。 盯着别的龙女带来的伴侣是不礼貌的。虽说不忌讳挖墙脚这件事,但龙族太小了,挖墙脚容易被说闲话。 但那是薛寒泪带来的人,她已经嫁出去了。如果只是带来一个小白脸,大家可以当做没看见。 就像是人不会吃阿猫阿狗的醋。倘若这只阿猫阿狗会变,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世界强者总是收到优待,又好看又能打,那活该你受欢迎。 “打得不错。”薛寒泪抛来矿泉水。 “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拿瓶水回来。” 白维拉开了领带,解开扣子,好在黑色衬衫潮湿也不会变色太多。 他这个简单的动作给相当多的人带来视觉冲击力,东方穿西装的男人很少,西装是绅士的战袍,西装暴徒更有一种致命的优雅。 背对龙群,面朝着薛寒泪云无心和敖寒璃,西装皮鞋敲打着地面,富有节奏感,不快不慢,手指拉开领带,解开半截口子,棱角分明的面庞在珊瑚灯的映照下呈现出黑白交错光影斑斓的色调。 不需要什么额外的礼仪,单单是胜利归来的仪态,便将暴力之后的优雅从容诠释到位。 拧开瓶盖,顿顿顿,溢出的水流从脖颈流下,落在襟口,又从锁骨流到胸膛。 如果说女子的美大多是静态,那么男性的魅力大多存在于动态之间。 战场搏杀,健儿奔走,枪口火花迸射,似乎生来就该燃烧的壮丽。 那是一种穿过脊梁骨的电光,一股男女都能深刻理解到的强烈的帅气。 对白维而言,他只是打了一场架而已,不觉得这哪里特别了。 但胜利者凯旋而归的姿态本就是引人注目,更别说这份胜利里添了摄人心魄的优雅从容。 敖寒璃先是震惊,而后目光为之所夺。 赢下黑龙,没什么,她也能赢。但赢的这么干脆,这么帅气,她从未见过。 她忽然有些后悔没选他了。 薛寒泪之前就被白维帅到了一次。 这一次更是被帅到了。 人妻这次没有流口水,也故意移开目光,侧过视线悄悄打量,她莫名不想承认这时候的念头。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云无心的反应或许是最自然的。 仙家的表情始终淡然不变,单单从表情去看,旁人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不是古见同学那种交流障碍症。而是后天养成的习惯,情绪不能溢于言表。 可这绝不意味着她没有感情波动和情绪变化。 悄然间,银色长发的仙家呼吸急促了一些。 特别是当白维走到她跟前停顿了一下的时候。 她的目光居然有了躲闪的意思,并不是面无表情。而是紧张的皱起眉毛,似乎在面对着无解难题。 掌心同时涌出寒气白雾,四周吹起一阵凉风。 白维看的不是她,而是她手掌里的水,刚刚的一瓶水已经喝完了,还不够借口。 于是他伸出手从她手里拿走了还没开过的矿泉水。 “谢了。” 冰凉的水下肚,凉爽驱散了体能损耗而产生的大量热。 白维此时看仙家非常顺眼。毕竟人家还非常懂事贴心的把水冰了一下,不错,这情商让她高到了。 他又问:“盯着我看做什么?看场地里啊。” 敖寒璃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我……没有看你。” 薛寒泪云无心都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场地中央。 白维不由得落入回忆里,刚刚她们有些走神的目光让他回忆起四处征战的时光。 作为帝王时,御驾出征,征服摧毁了五个国家凯旋而归的时候,贵族的女子们眼神是这样; 当他行走在白城凡尔赛宫廷里时,宫廷女仆眼神是这样; 当他召开黑色蔷薇会议的时候,女巫们的视线也是这样。就连最亲近的女巫,夏绿蒂的目光偶尔也会变成这样,这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毫无疑问,那并不是抱有好感的眼神,不是温情脉脉双目含情的目光,而是基于一种他不太了解的情绪。 每次这种眼神出现后,都伴随着一波好感度的上涨……大抵上没什么问题。 “元北池已经败了。”薛寒泪整理好情绪后看向应沐:“你还要争吗?” 应沐冷哼,离开前看着薛寒泪,目光仍有散不开的纠结:“你总是如此好运。” 薛寒泪反问:“你是在挖苦我么?那你成功了。” 应沐冷冷道:“我迟早要去找你,分出个当年没有分出的胜负来。” 薛寒泪叹道:“早点嫁出去吧,东海龙女里剩女不少,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 应沐只是重复了一遍:“我迟早会来找你的。” 她拂袖而走,背影孤孤单单。 薛寒泪望着拿到背影直至消失:“她以前就是这样的龙女,执着于胜负,执着于人。因为她母亲输给了我的母亲,所以她一直都在仇视着我。” “她说的话,你要在意一些,那不是开玩笑。”云无心提醒道:“会出大问题。” 云无心在薛寒泪报出淮水龙女身份的时候就明确的知道了她藏匿身份的理由和某些秘密,故而提醒。 “我会注意的,但她来了又能如何?她甚至不是寒璃的对手。”薛寒泪摇头。 “姐姐,这就是你的误解了。”敖寒璃否认道:“我虽然不曾选择谦让,但她也没有跟我争抢过。而是一触即退,起初我以为是她不如我。但后来一想,或许是她故意不想跟我争。” 薛寒泪一怔:“这是为什么?” “因为姐姐走了,她最想争的对象没了。”敖寒璃推测道:“或许是被姐姐压了几十年,也不想自己留在上面继续压着我或者其他姐妹吧。但应沐还是这么执着于姐姐,即便……也没改变想法。” 薛寒泪感动的抬手抹着眼角:“她竟然……” “这么执着我么?是不是暗恋本小姐啊?” 薛女人没流出半滴感动的泪水,而是拍了拍胸口:“得亏我嫁出去了,不然要被她烦死。” 敖寒璃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摇头轻叹,越是亲近的人劝阻越容易被当做耳边风。 白维开口,介入她们的对话里,他直接问出一个困扰了挺久的问题:“我挺好奇,为什么同样是龙,你们的姓氏却不一样,四海龙族的姓。” “姓氏是有不同的,东海大姓是敖;南海是平;北海是元;西海是胡……明国内地的龙姓氏变化居多。” “所以应姓也是?” “嗯,她也是明国的龙,她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巢湖君。” 巢湖,嚯,徽州的龙啊,是老乡啊。 白维摸着下巴问:“每一个不同的淡水湖里,都栖息着龙族?” “也不尽然,有的湖中便没有龙,譬如说青海湖、西湖……西湖虽没有龙,但那一带水系归钱塘君管辖,只是他不爱设洞府。” 敖寒璃继续说:“明国几大湖,鄱阳君是南海的龙,洞庭君是东海的龙,巢湖君是东海的,太湖君是南海,几乎都是东海南海的龙。” “北海黑龙呢?”白维问:“如果它们是后来者,就不应该有新的湖让它们占着吧?” 敖寒璃先是顿住,然后微笑着说:“换个话题吧……你知道为什么长江和黄河之中没有龙君吗?” 第两百六十八章 爱情毁灭测试仪 长江和黄河,中华大地的两条母亲河。 就是黄河脾气不好,三天两头盖道泛滥,还把淮河入海口抢了,逼得淮河抱着枕头眼泪汪汪的找到长江,长江大姐仗义,抱着淮河一起,凑合着挤一窝共用一个出口海。 白维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黄河长江都没有龙君。但已经成了长江支流的淮河却有龙。 “黄河戾气太重,而长江太宽广。” “做江神是有风险的,洪灾旱灾,都绝非人力所能控制,龙也不行,一旦产生灾害,民怨如山,或者的江水神就会遭受反噬。”薛寒泪道。 云无心也补充道:“而且黄河长江是极其古老的水系,黄河水神河伯冰夷……古神话中,应龙辅佐大禹治水,冰夷也曾败给了应龙,为大禹治水做了一份贡献,它现在难道还安在?” 敖寒璃说:“应龙早已是神将,理应是在昆仑墟。至于冰夷,倘若还活着,也应该是在黄河里,只不过这类古神难觅踪迹。” 白维提到:“大禹治水也去过淮河,应龙和淮河水神打过,就是那只猴子……淮水无支祁,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原型……既然是在淮水,如果这只猴子还活着,那么薛寒泪应该知道。” 薛寒泪不以为然的说:“嗯,是活着。” “嗯?”云无心一愣:“它没死?” “大禹又没杀它,它怎么会死?只是把它锁起来关起来了。不过是神话时代的事情了,现在根本没有谁能找到它被关押的位置。” “哦豁,万一它哪天解封了,不来找你们麻烦?”白维幸灾乐祸。 “且不提它能不能出来,即使出来了,也不可能对我亲人下手。”薛寒泪语气轻飘飘的说:“无支祁娶了龙女为妻子,他啊,是正儿八经的东海龙宫的女婿,也是我们名义上的先辈,只是辈分算起来比龙王爷爷还要高,我父亲是代替他去管理淮水,龙宫都是在他当初修建的龙宫上加盖的,他说谢谢还来不及呢。” “啊这……”水无支祁这只水猴子也是龙宫女婿吗? 此时,另一边的擂台上似乎也分出了胜负,赢的有水族,输的里面却没有龙族。 黑龙元北池输给了白维,一条正儿八经的北海黑龙善战名声在外,却输给了人,还是没拿武器的人。 还被打断了骨头,还被打断了龙角,这消息必然会以极快的速度传出去。 云无心叹道:“你以后少不了麻烦,龙族都很记仇的。” 薛寒泪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微微皱眉道:“这次是我的……” 她猜到黑龙回来,但没想到白维能赢。所以一开始是打算找云无心帮忙,只是昨日白维大发神威,让她生出了或许白维也可以的念头,结果他不仅可以,而且很可以。 问题就是厉害过头了。 仙家赢了黑龙,黑龙也不会去找白玉京报复,说到底也是得罪不起的问题。 明国内陆,山头林立,大抵可以分为人、神两类。 人也分为普通人、仙家两种,普通人里出武夫、儒者、道士等等; 仙家也分为几种,譬如蜀山仙侠,白玉京的谪仙人,前者匡扶天下正道,后者修行举霞飞升。 而神分为新旧几种,新神是许多各地山川水神,包括龙在内,也包括城隍; 而旧日的神,为代表的就是昆仑墟一脉,以西王母为尊,有陆吾,应龙等…… 与其说是古老的神祗,不如说它们生来强大,是不用待在人间的; 事实上昆仑墟也的确不在人间。而是位于另一重的位面,据说通过昆仑墟能抵达另一重大荒界。 万妖国中的妖族就是大荒界留下的一部分子嗣。 东西方的神话是不同的,神秘也不同,历史也不同。 欧罗巴大陆的神话,神之间的斗争,是以至高意志的获胜而终结。所以圣教国维持着信仰教国,历经千年仍然鼎盛不衰,把持着神迹。如果不是白维这个帝王革了自己的命,创了同盟国。 如今应该欧罗巴应该是圣教国一家独大,其他种族要么被杀光,要么成为奴役者。 因为至高意志钟爱人类,而其他种族均为其他古神旧神的眷族,是本该被淘汰的物种。 发生在东方的古神争斗,基本就是荒古时代的那摊子烂事,有轩辕、大禹、刑天、夸父等等,那是人神并行的时代,也有诸多灾害,强大的龙在当时也只是餐桌上的食量,人就更不用说了,常曦故意驾驶着天车沐日而行,带了足足十个金乌,大地晒死无数人,生灵涂炭,后来大羿射日。 而常曦作为帝俊天帝的妻子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东方的斗争,没有任何神获得最终支配权,而是以人的获胜而告终。 因为绝地天通,断绝了神与人的联系,就此人神隔绝,人间万类霜天竞自由。 白维伸了个懒腰:“龙族找我麻烦的话,就违反国际公约法了,瀛洲虽然是软柿子,但幕府将军不是,你觉得一条蛟龙敢去惹上位英灵?” 四海集团是厉害,能明着暗着各种做生意。但龙族也不是无法无天,真要干些违法犯罪的事,白维只要把这件事闹大,那就是相当严重的国际纠纷了。 黑龙来瀛洲找一个明国人的麻烦? 三国纠纷成了,领事馆里的纵横学家看了都头皮发麻,拍着大腿说妙啊-这下北海黑龙要上头条了,赶紧让它社死,我负责操作你负责喊六六六。 敖寒璃问:“可你还能不回国么?” 白维想了想:“倒也是,黑龙在明国内也是有的。但我好歹也是有点身份的人,本人在明国武术馆里有挂名,之后只要拿到一品武者的身份证明,就能挂到官方虚职,每个月还有补贴拿……你确定黑龙对我下手,不会产生一些问题?” 听到这里敖寒璃满意点头:“看来你都想好了,没想着用自己武力去解决问题。” 白维说:“我又不傻,能扯虎皮的事,干嘛要自己顶着,遇到这种麻烦事,就该让官方出面。” 薛寒泪虚着眼睛:“这不是怕你太年轻,感情用事么?年轻人都这样,喜欢搞什么个人英雄主义。” 白维好笑:“真觉得亏欠了什么,还不如给我一道免死金牌。” 敖寒璃说:“倒是可以给你发个贵宾卡,以后你都可以第一时间通过贵宾通道联系到东海。” 白维坐直身体:“能打折吗?” “能打骨折!”薛寒泪吐槽:“这就打算各种薅龙毛了?” 云无心打断了交谈,她说:“是不是要开始了?” 敖寒璃轻轻点头:“是,接下来就是第二轮了,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你还是讲解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白维说。 “嗯……简单点解释就是。”敖寒璃开始整理言词,看到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肯定是在想着什么奇妙比喻,果不其然,她脑袋灵光一闪:“你可以理解为……友情小游戏?” 你这是哪里学来的比喻?跟jo极生物学的? 白维奇怪的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对男女走向中央升起的一颗宝珠,手掌按上去,紧接着光芒绽放开。 “男方:33;女方:56” 顿时这对男女表情一遍,龙女直接揪住男方衣领,暴怒道:“你妈的!三十三是什么意思!三十三!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么?” 男方移开视线,干笑着说:“我当时其实说的不是喜欢你,而是喜欢你妹妹,是你听漏了。” 龙女一愣:“我妹妹?” 她下一刻更加勃然暴怒:“你踏马的!鲸阿大!我妹妹还不到四十!” 鲸妖目光灼灼的盯着龙女:“我一直喜欢萝莉啊!” 砰! 铁拳轰在了鲸妖的脸上,龙女暴怒的变为原型,喷吐出青色火焰:“看老娘今天不把你屎打出来!” 现场已经逐渐演变成情侣之间的互殴了。 白维愣住:“你管这叫友情小游戏?” 敖寒璃解释:“测试友情的嘛,或许也是爱情吧?是龙王爷爷留下的通灵玉,能量化好感度。” 白维懂了:“友情爱情测试毁灭器。” 这玩意一测,兄弟变朋友,老婆变前任……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兄弟变老婆。 “需要多少达标?” “总数要超过一百。”敖寒璃说:“每年这道难关至少卡住七成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起码还要上演十几次这种场景?”白维以手扶额的遮着眼睛不去看鲸阿大被暴打的场景:“真是没眼看了,你们东海龙女龙子怎么连个真心相爱相亲的对象都找不到?” 薛寒泪竖起耳朵,踢了一脚白维脚踝:“你搁这儿骂谁呢!” 敖寒璃随意的说:“或许是我们要求比较高吧,再加上本来就有很多来凑数的,不达标很正常。” 云无心说:“或许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的,不单单是龙,找到真心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很难。” 白维点头:“或许是吧。” 他看了眼三位姑娘,觉得自己不论对她们中的哪一位好感度都不会超过四十。 “要不然,我们投了吧。”白维说:“这好感肯定是不够的。” 敖寒璃自信的说:“放心,这一关有作弊的必胜法。” 三句话,精通人性的龙女,让两个人疯狂的爱上我。 第两百六十九章 欺骗自己,掌控别人 人多,龙少,人寿短暂,龙寿悠久。 龙的眼里,许多人族接近于宠物; 在人的眼里,龙也是珍惜保护动物的一种,可以观之赞之,但不要靠近。 另一个世界的地球,大家都喜欢熊猫。但没人真的蠢到跳进动物园里的笼子里和国宝打成一团吧? 不同人,不同龙,审美观存在差异,好感度自然也会不一样。 彼此双方好感度超过五十,起码也得是深交多年,或者是神交多年。 换成云无心和薛寒泪想要过这一关都不一定,其他人更无可能。 “这个还能怎么作弊?”白维问:“直接把那个测试仪砸了?” “那你起码要在龙宫里坐十年牢。”薛寒泪摇头,她也同样好奇:“具体是怎么作弊?” “只要弄明白那个测试仪的具体原理就可以,我本就不太相信所谓的感情能够被量化。” 敖寒璃道:“所以我为了研究这个,花了不少业余时间,收集数据,走访过去参与这一项考核的龙族,最后经过大量的统计和量化后,我得出了一种结论。” “你也太一丝不苟了,你居然花时间在这种课题研究上?” “只要能多一丝唤醒龙王爷爷的可能性,就不算浪费,只是我高中时候的暑假研究而已。” 敖寒璃微笑,这态度俨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她说出自己根据数据统计得出的结论: “具体的数据太多了,我就不提了,但从结果来看,这个宝珠能够具体的量化好感度。但它存在多个参考标准,是可能出现错误的。” “最经典的错误案例,我举出两个。” “一次是在九十年前,一位龙女带回了自己的恋人,双方非常恩爱,相知相恋三十多年,已经走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然而这次测试中,男方对龙女的好感度仅显示不足五十点,而龙女的好感度超过八十。” “不过这也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祂们信赖彼此,远远胜过这个仪器,在这之后也是迅速结婚了,他们的孩子就在昨天你们见到的那群幼崽里。” “我对祂们关于这件事进行提问,祂们表示的确奇怪。我发现,龙女的恋人是一只半妖,具有一半妖的血脉,他兼具植物和动物的部分特性,所以心跳非常缓慢,寿命也长久……但他的情绪波动并不淡薄,十分外显。所以我敲定了第一个指标「心跳」。” 敖寒璃说:“测试的时候,要求男女靠的非常近,握着彼此的手,牵手就意味着心连心。如果心跳不加速,就意味着没有心动的感觉。” 白维了然:“这就是所谓的心动值么。” “心跳加快并不困难。”云无心问:“但这样真的能提升好感度?” “还有第二个指标。”敖寒璃说起第二个案例:“如果说第一个案例是偏低了,那么第二个案例就是偏高了,一名龙子随便邀请一位女性来到龙宫做客,顺带参加了这次,这位龙子多情滥觞,女朋友换了很多个,是个花花公子,女方也是逢场作戏而已。但双方测试的时候,女方的好感度却达到了惊人的七十多点。” “这倒是把龙子惊讶到了,他吃惊于这名女性对他居然如此一往情深。当即跪地向她求婚了,而后他们迅速完婚,就在婚礼前一天还检测出了女性怀孕的事实,奉子成婚,喜上加喜,我大约是三年前去见过祂们家一面,如今过的也是幸福美满。” “但是……这件事的时候,我是全程在场的,我记得这名女子对这位堂兄并没有表现出一往情深的态度,私下我也进行过约谈,她起初不乐意说,足足过了十几年,她才放下当年芥蒂。因为她的家庭足够幸福美满,也不需要继续维持当年的谎言。” “她当年的确并不爱她如今的丈夫,一个花花公子,双方都是逢场作戏,体验来得快去得也快的爱情旋风。之所以点数极高,她说极有可能是因为……” 敖寒璃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压低声音,有些羞涩的说:“发情期到了。” 云无心一愣:“发情期是什么?” 人类没有发情期的说法,倒不如说一年四季都在发情,仙家缺乏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白维言简意赅:“春天来了。” 薛寒泪恍然:“所以她那么快怀孕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敖寒璃点头:“所以这个是第二个指标。” “心跳加速、体温升高不难,但……”云无心说:“发情期这个,龙族也有?” 敖寒璃没有说话。 薛寒泪倒是随意答道:“有。” 白维挑眉:“这就奇怪了,明明龙的XP是唯一能和人类匹敌的,后者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无间断都可以发情,前者也差不多吧。” “不一样,龙是喜欢就淦,和人类一样。但身体状况未必允许,长生种族都有这方面的限制,正常来说是五年一次才能进入备孕期。” 薛寒泪说起生物种族的知识:“这个时期加起来不足一个月,是很短的。所以龙族在如何努力也很难连续生孩子。” 白维又问:“龙族的孕期是多久?” “三年。”薛寒泪补充:“而且生完孩子之后,发情期会推迟到十年之后。” “龙的身体构造好神奇啊。”白维惊叹道。 “每一条龙女的时期不一样。”薛寒泪说:“这个作弊办法,我大概是没办法用的,还没到那个时期。” “那怎么办?” “有办法。”薛寒泪说:“我这儿有小电影,只要你进入状态,那不是一样?” “滚!”白维怒道:“你是要我当众出糗吗?” 云无心看向敖寒璃:“所以,你是……” 敖寒璃强作镇定的点头:“刚好是,成年后的第一个月。” “辛苦你了。”云无心说。 “没事。” 片刻后,云无心和敖寒璃走到测试仪前方,深呼吸,然后触碰测试仪。 云无心有意识的控制着心跳速度,让体温短暂升高,紧接着屏幕上就弹出了54和78的高分。 “二位百年好合,不合了也没关系,百年后离了就行。” 过关了。 敖寒璃松了口气:“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就是你的牺牲有些大了。”云无心松开手说:“以后你的性取向会被质疑。” “刚刚好可以替我搪塞一些相亲要求。”敖寒璃摇头:“我不亏的。” 接下来轮到白维和薛寒泪。 “我居然要和一个人妻互相测好感。”白维心情复杂。 薛寒泪冷哼:“不满意你怎么不换一个?” “换一个……”白维被这句话点醒了,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缕明悟。 对啊,只要换一个就行了。 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了测试器上,下一刻光芒大放,屏幕上给出了88和61的高分。 薛寒泪猛地瞪大眼睛。 云无心正要喝水,这过高的好感度数字让她目光失神一秒,突然手掌力道失控,捏爆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水流涌出飞溅,下一刻流水就直接凝结成不规则的冰块。 “祝二位早生贵子。” 测试器连骚话都没有了,毫无疑问,今天白维和薛寒泪创下了最高级的分数。 薛寒泪松开手,盯着白维左看右看,最后视线下移:“你是不是……压枪了?” 白维摇头:“你想多了,我的枪太强,是压不住的。” 薛寒泪不理解:“那这个分数是怎么回事?哪怕你是个人妻控都不可能这么高吧。” 对,好感度太高了,以至于到了她根本不相信的地步,会这么爱自己的肯定是亲爹亲娘。 云无心也用颇为空虚的视线看着二人:“我也想要一个解释。” 敖寒璃打着圆场:“冷静,冷静一下,白公子肯定是采用了某种作弊方法。” “对的。”白维承认了,他敲着眉心:“其实说来也不复杂,只是给自己做一次简单的心理暗示。” 英灵之理、黄金权能都是对灵魂层面的开发。所以能够短暂的修改和覆盖自身的意识,也就是自我暗示。 “我刚刚做的就是给自己的意识施加短暂的催眠效果,自我暗示旁边的人不是薛寒泪。” “原来如此,原理很简单,但这做起来真的有这么容易吗?”敖寒璃说。 “很难。”白维说:“非专业人员不建议尝试。” 云无心丢开手里的冰块:“我明白了。” 她不是很恰当的追问道:“你刚刚自我暗示的人,不是薛寒泪,是谁?” 白维不作回答:“和你无关。” “是你妹妹?”云无心又一次追问,情商低了。 白维见她大有追问到底的意思,停顿后回道:“不是。” 第两百七十章 王见王 友情终结测试仪降下去了,升上来的是一面镜子。 这是唤醒龙王的最后一重考验,问心镜。 “镜面会照出你我之魂灵,不用抗拒,放松即可。” “即便没能通过试炼,它也能给接受试炼中带来好处,锻炼其神魂。” 体魄可以锻炼,但魂魄很难锻炼。 武者和仙家最大的区别也在于此,武者体魄强横一时,而终究会腐朽; 仙家修行同步锤炼神识灵觉,在精神层面更加贴近于天地自然。 白维看向镜面之中,光影重叠。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穿过一层薄薄的水幕。 灵魂出窍的感觉他早已熟悉了,没有什么不适应和迟缓。 四周空间一片漆黑,然后黑白色的线条勾勒成型,毫无疑问是幻境。 这幻境仍然是之前的广场。但四周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 就像是镜子里的世界。 假面骑士龙骑? 白维想到了一个很老的特摄片,不由得笑了笑。但比他笑的还要猖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看向背后,出现了另一个白维,他的衣服颜色正好和白维的衣服是完全相反的。 一者黑色西装,一者白色西服。 白维的眼睛是黑色,而他的眼睛是白色的,眼白是黑色的。 妖异,鬼魅。 这是幻境制造出来的一种假象,也是一种试炼。 敖寒璃提前泄露了题目,她说最后一种镜面里会随机从喜怒哀乐憎惧愁怨的情绪中选择一种。 不论是哪一种都十分困难。而其中最为困难的一种是它不随机。而是吞噬所有负面情绪倒映出黑暗面。 幻境邪灵。 就像是哈利波特打开了箱子,放出来的是摄魂怪。 白维进入了这里,问心镜以他为参照,制造出了邪灵作为试炼。 青年凝视着自己的邪灵,能感知到他正在吞噬着自己,作为黑暗面而快速成长。 白维的表情平静,而邪灵的笑容已经收敛不住。 白维闭上眼睛,能感知到问心镜正在刨根问底的一点点挖出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和秘密…… 不,照镜子的是自己,挖掘内心的不是这件物品,而是他自己的潜意识。 作为武者的回忆,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天才神童。然而,变故来的如此突然,他心怀喜悦的前去赴约,迎来的却是一张冰冷的挑战函,之后便是擂台上被打断骨头,就此自暴自弃,记忆均为真实。 邪灵吞噬了白维足下的阴影,它变得更加壮大:“再来,再多来一些……” 白维不理会,而是继续开始回忆,他想起了前尘的追忆。 曾经的次卫英灵,理被击碎之后流浪国外,如同一条野狗般苟延残喘,险些冻死饿死在大学之日,被人所救,就此内心迷恋上了救命之人,却耻于开口,徜徉半辈子,临死之前也不知道最喜欢的人就是最好的兄弟。 邪灵更加膨胀,这股强烈的记忆让他无比兴奋:“很好,很好!” 白维继续回想,作为卧虎的那一生。 只可惜他没有找回那部分的记忆,只是从柳小婉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到头来爱恨交织,最终付之一炬的遗恨贯穿始终。 邪灵瞪大眼睛,怎么这人的记忆这么多?这么长久?这么真实? 都是他的? 不,的确都是他的,但……这也太多了。 邪灵的力量在增长着,越痛苦的回忆对他越是有裨益。但它此时感受不到增长的痛快了。反而有些难受,就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开始积攒的金属疲劳。 “等等,这有点多了。” 邪灵想说我有点吃不下。 白维哪里会理会他,继续开始回忆,回想起帝王时的人生。 作为皇子生来就要争权夺利,被迫狠下心肠,和兄弟姐妹们竞争王位,就连一直关切自己的三王女,也在得知自己的天赋后毫不留情的派遣暗杀者下毒。 直至今天,他还记得,在那个萧瑟的秋日,在皇家庭院两人常常见面的画室内,他面对着三王女和她带来的心腹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一种冷酷,亲手扼断了曾经亲密手足的亲生姐姐的脖子,那时候的手感仍然残留着。 邪灵看向自己的手,布满裂痕,下一刻狂暴的力量涌过来,它尖叫一声,咔……双臂直接炸裂开。 “等等,不要再回忆了!” 它尖叫道:“快停下!” 白维继续回想,帝王无情,但导师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他记得每一个自己悉心教导过的弟子的名字,一共一百六十五人,他亲手埋葬了其中的五分之四,最后自己也躺入了坟墓里。 他站在这群人的墓碑前,内心的想法又会是什么样的,是愧疚,自责,还是自嘲呢。 负面情绪汹涌的滚动着,邪灵根本无可控制的吞噬了这一切,已经没有快乐只剩下痛苦。 它的头皮发麻,与其说它吞噬着白维的黑暗面,不如说白维背负的黑暗面将它吞噬了。 裂痕布满邪灵的每一寸,下一刻,它轰然炸裂开,化作一地粉尘。 消亡之前连惨叫都没来及发出。 白维结束了回忆:“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这黑暗面不错,就是有点太白了。” 他抬起手,一拳轰在了幻境上,顿时幻境空间四分五裂的崩碎。 黄金的光芒在足下搭建成一条通路,跨过了一片虚无的幻境,通往最深处。 懒得继续陪着老龙王兜圈子,直接跳关到最后。 问心镜只是通路的一种,这里留下了真龙的一缕真韵,通过这道真韵,白维顺藤摸瓜。 就像是得到了具体的经纬坐标,他的意识再度跨过灵界海洋,抵达了一片车水马龙的街道。 这里是一条街道,行人来来往往。从穿着打扮来看,不是东方,而是西方某处小国。 路边摊位上,一名大约六十出头的老人正在吃着热狗,眯着眼睛,打量着来往姑娘们的大腿和手臂。 他说:“要是来阵风就好了。” 于是风吹起,半条街的姑娘们压住裙子,却挡不住长裙摇摆时的绝妙风景。 老色批了。 白维对此表示批判,然后也坐下来一起欣赏。 就这么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老人放下吃了一半的热狗。 “已经没多少年轻人能礼貌的坐下来配合老人的爱好了。” 他舔了舔手指上的番茄酱:“能直接跨过试炼找到老龙,算你有本事。” “只要你不怪我作弊。” “不会……有这个作弊的能力,考验也只是个笑话。”老人笑了笑:“怎么称呼?” “白维。” “小伙子跟谁来的?” “薛寒泪。” “嚯,居然是薛丫头。”老人喝了口冰可乐,暂时中断对话以表疑惑。 “我只是作为朋友被邀请过来滥竽充数,懒得配合龙族,所以提前跳到关底来打发时间。”白维说:“顺带看一看当世真龙的模样。” 老人哈哈大笑:“我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看看我东海龙女多娇娥。所谓试炼,本就是骗那群龙崽子的,都是用来催促让他们早些结婚用的,开枝散叶靠我老头子可不行,还得年轻一代多努力努力,这三百年来效果可不差呐。除了南海那群太能生的龙之外,东海的幼崽是最多的。” 白维点头:“我就知道这是个摸鱼的借口。” 他曾经为王,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摸,什么时候不能摸。 “可是你提到了薛丫头,我就得跟你说道说道了。”老人家对其他后辈不太上心,这次却低下头,墨镜的缝隙里睁开琥珀色的眼瞳,他的眼睛一点也不苍老:“这丫头,已经嫁出去了。” “我知道。”白维淡淡道:“我受邀而来,只是因为欠她一个人情。” “那你是怎么过的第二关?” “有的是办法骗过去。”白维面不改色:“放心,我不撬墙角。” “不行!”老人按着桌子:“你必须撬!” 第两百七十一章 问心,破山 你们龙族不是对爱情和婚姻非常忠诚的吗? 必须撬墙角是几个意思? 真龙活的久了,脸皮都不要了? 白维很想这几句话直接怼回去,但他憋住了。 你是龙王,我是帝王,我要保持优雅和从容。 他只是平淡的问:“你是想要当我爷爷?” 老龙王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 “薛寒泪婚姻失败,可跟我无关,你一个东海龙王都不敢跟北海黑龙撕破脸,和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白维摇头,他又不傻,这几天看着薛寒泪,旁敲侧击也能大抵猜出她的婚姻一塌糊涂。 都怪包办。 难怪她不想回娘家。 “这件事我怎么好出手?”老龙王摇头说:“倘若是自家东海的事,也就罢了,偏偏这事是明国内部争端,东海北海都不便插手其中。” “啊对对对。”白维不太想聊这件事,开摆。 “看你这反应,倒也不似是说谎。”老人家将信将疑:“你还真的没有半点想法?” 白维说:“没有。” 他真不是甄志丙。 “为什么?” “因为尺寸不匹配?”白维自己用的都是疑问句。 “胡说八道。”老龙王气愤的敲桌子:“谁不知道龙是可大可小的!” 白维意识到了自己的肤浅,改口说:“她已经嫁出去了。” “那不是更好吗?”老龙王前倾身体。 “你不对劲,你可能是一条假龙。”白维按着桌子就要起身:“我是不是还在幻境里面?” “年轻人,你年轻了,年少不知人妻好啊。”老龙王摇头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忽悠,接着忽悠,我信你个鬼。”白维托着腮帮:“我寻思你要推销,干嘛不推销其他的龙女?” “其他的……”老龙王想了想:“应家的丫头,应沐?她也不错,会是个贤妻良母。” 淦!你当我没见过她?忽悠人呗就? 白维无言以对,这要是把他和这位拉到同一张相亲桌子上,那真是撸袖子开干至死方休了。 “你堂堂龙王不务正业,想着开婚介所?” “给子孙后代谋求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很重要的。”老人家开怀笑道:“龙族在这世上也不谋求太多。不过是平平安安一辈子最好,爱我所爱,故我所愿。”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顿时四周陷入一片静谧,桌案上浮现出一个个幻影般的水泡,水泡中倒映出一张张面孔和正在幻境当中发生的试炼。 “你不要真以为老夫我不在意这些。实际上,每次进入幻境里的成双成对的龙子龙女和祂们携带的伴侣,老龙我都有关注着。” “包括我?”白维问。 “除了你之外。”老龙摇头说:“你所具备的神秘,并不亚于老龙我。” 东方真龙不过公海,自然无暇见识帝王的黄金大权。可这种级别的神秘也不多,白维乐的让对方误会这是一种英灵之理,黄金本就是该绝迹的一种神秘。他虽然不吝于使用和被识破,但内心还是期望能保守的久一些。 白维也明白了:“所以你设立的测试,其实也是在试探那些居心叵测者。之所以不设定未成年的龙女龙子,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结婚的义务,而东海里的所有亲眷都该接受这道考验,避免会带来错误的婚姻和不幸的后果,只有通过的才能被接纳进入东海龙族。” 老龙王颔首:“不错。” “倘若不合适怎么办?”白维又问。 “我自有办法让祂们知难而退。”老龙王含蓄道:“不过这类情况比较少见,经历过问心镜,也能让他们明悟和成长。倘若一次不够,那就再来一次,短短十年罢了,又不是等不起。” 白维联想到了之前敖寒璃举过的例子,一名浪子式的龙子,一位逢场作戏的女子,祂们最后竟然能够成功结合而且幸福美满,或许就是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但,也不是所有龙子龙女都乐意结婚。”白维说:“或许只是滥竽充数。” “确是有的。”老人家无奈道:“寒璃这丫头一向聪慧,她带来的竟是个女娃,教人头疼。” 它而后又断言:“这也只是一道障眼法,她内心根本无成家的念想,和寒泪一样,一心一意想着化龙。” “这证明她很聪明。” “在老龙看来恰恰是愚笨。”老龙王摇头说:“化龙不成功便成仁,何其凶险?” “那你想让她变成下一个薛寒泪?” “下一个薛寒泪?”老龙王道:“小伙子,你的确是不了解薛丫头,我相信你对她毫无想法了。” “误会解除是好事,但你这句话能不能说的明白些?” “还要怎么明白?”老龙王摇头道:“她可是从未放弃过化龙的打算,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成婚后的她,原本是可以不来的。之所以来到这里,自然是冲着本心。” 白维恍然:“问心镜?” 之前的某些疑点解开了。 所以最初拉着云无心,后来改成拉着自己来,证明人选不是很重要,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参加了,早该比谁都更加清楚规则。之所以装的不知道,是因为她根本不在意前两轮的试炼。 “所以我被骗了。” “这果然是个坏女人。” 白维喃喃自语:“屑龙女。” 龙王老爷子手指点在悬浮的一颗泡沫上。顿时光影明亮,幻境中的试炼被呈现出来。 画面之间,是一条螭龙,纯白鳞片,头无角,即便并不具备完整的龙的特征,反而体现出其优美。 少许残缺并不影响其美观,白维说:“和敖寒璃给我的感觉截然不同。” 敖寒璃的双角是她全身上下最夸张的部分,就如同雄孔雀的尾羽屏风,一出场就注定引人注目。 龙王道:“螭龙就是这种龙,优美,但并不算强大。” 白维注意到此时画面中的薛寒泪正在水中盘旋着,在深潭之下搅动水流。 “她在做什么?” “积蓄力量。”龙王道:“且看吧。” 幻境之中,薛寒泪蛰伏于渊下,却不甘困境,积蓄力量,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跃过高山。 但一次次的失败,从半空落下,鳞甲被撕碎,破裂,鲜血染红潭水。 可她仍然是不服气的一次次发起挑战,直至鳞甲全部脱落。 鳞片脱落,鲜血淋漓,美丽的螭龙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还没结束!” 龙吼声响起,走水蓄势,这一次不是选择飞跃山峰,而是选择更加直接的破山。 无角的龙首撞击在山壁之上,龙力裹挟怒涛,血红色的潮水翻滚着,她撞向山壁。 咚!咚!咚!狂暴的声音如同战鼓,一次又一次的撼动山峰,洪峰暴涨,水几乎要淹没高山。 白维稍稍动容,平日里总是一副从容神态的薛寒泪内心藏着如此高傲的心气和勇猛。 或许,她也是生来便想要燃烧的女子。 “你不帮她一把?”白维问。 “这是她的试炼,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化龙是孤独的豪赌,要么破山入海,要么身死道消。” 幻境当中的螭龙已经又一次撞在了山壁之上,山壁崩裂,漆黑山脉裂痕扩散,江水快要越过高山缝隙,涌向海洋,螭龙躺在粉碎的山壁之下奄奄一息,将破山却未能破山,一缕光都没能照进来。 她渐渐低下头,眼神黯然。 老龙王收回视线,径自感叹,同样的光景,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薛丫头是东海千年来的第一,她的天资,犹在老夫之上,只可惜,只可惜啊……” “不过即便遭遇如此挫折,她也仍然保持着进取之心,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化龙。所以每隔十年必来问心一次,次次都是如此,粉身碎骨也不罢休,然,许是命中注定的结果。” 白维凝视着奄奄一息的螭龙,眸子深处亮起黄金色泽:“我不喜欢这种中途而废的故事……不过区区幻境,又不是真的化龙,哪来什么命中注定,她过不去,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过不去,就如同她在现实里的困境一样,想要跨过这一线,并不难。” 老龙王道:“你要如何帮她?” 白维说:“不是帮她,而是展现给她看。” 手指点落在泡沫上,一缕黄金的微弱力量通过泡沫传递至幻境之中。 奄奄一息的螭龙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又一次的倒在了问心镜的试炼中,年复一年,正在心生迷茫退意苦楚绝望之时,忽然,一缕金色照亮了她的眼睛。 她看到了一缕微光穿过裂隙。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为什么不瑟瑟呢? 薛寒泪是东海千年世出的天才。说她心高气傲也好,说她心比天高也罢,她是打定主意要化龙的。 然而此路何其艰险。 曾经有无数的龙接受过考验。但最终都倒在了临门一脚上。如今也已不是过去风起云涌的时代,平和的世界虽暗流涌动,但对龙族而言,仍然是水草丰茂之地,可安生繁衍。 过去大荒时代,哪怕是真龙也仍然是某些古神的盘中餐坐下骑。而如今的龙族论及平均寿命都远胜,委实没有什么非得化龙不可的理由。 可薛寒泪是不一样的,她必须化龙,唯有成了真龙,她才能主宰自己的龙生,获得完完整整的自由。 所以她想要化龙。 即便是被嫁了出去,也还是十年一次的来到问心镜之前,拷问自己的心智。 化龙有两道门槛,跃龙门,入海。 龙门不一定是龙门,也可能是一座高山,入海不一定能入海,或许也是潜龙在渊。 既然是一座围城高山,那也不一定要跳过去,跳不过去就撞碎它,拼个玉石俱焚,拼个你死我活。 大不了同归于尽! 她如此想着,却在撞碎了每一块骨头后,仍然只看到了一道裂痕。 “又失败了。” 她苦涩的想着。 忽然间,一缕微光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金色的光芒,蕴着一缕温暖。 那缕微光来自于山壁上的裂隙,在这座山的后面,温暖的金色阳光透过缝隙洒落。 螭龙动弹了一下,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一缕微光。 光芒近在咫尺,她的眸子深处亮起了光泽,这一缕微光分明证明了她只差一步! 骨头是断了,但意志力还在,她强行支撑起躯壳,每动弹一下浑身都在溢出血色,血液从伤口里溢出,龙女咬着一口殷红血色,龙盘躯壳,卷动水流,狂暴的流水拍打在黑色的山壁上。即便是坚不可摧的高山也开始被撼动,裂隙扩散,地动山崩。 龙腾而起,潜龙升渊。 昂!! 龙吟决绝,这是超越了极限的极限,螭龙撞碎了黑山。 过往不曾有过,或许将来也不会再有。在垂死之际,火焰仍能得以最旺盛的一次燃烧。 山破,水涌。 她闯过了黑山,然后看到了大海,明月洒落温柔月光,大海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的海月夜。 流水托起她的身体,螭龙懒懒洋洋的躺在流水里,顺着水流往前漂流,她梦寐以求的大海就在那里。 天空、海洋、大地,无处不可去。 …… 龙王手指敲打桌案:“这次破山成功,她已经获得了完整龙心,便是不去化龙,也意味着更进一步。” 老龙王吐出了疑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看过无数次的试炼,却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力竭之龙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力道,亢龙岂能回头? 白维平淡道:“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只是给了她一束光。” 老龙王摇头:“只是一束微光又能做到什么?” 白维说:“一束光也就足够让她为之燃烧了。” “燃烧?” “不是因为有我在,她才会燃烧,而是她想要燃烧,才会靠近我。”白维打了个响指,泡影中虚假的光芒幻灭:“我也只是给她一个可以纵情燃烧的理由罢了,连推一下都算不上。” 老龙王摸着胡渣:“可燃烧之后,往往也只会成为白色的灰烬啊,我并不期望如此。” 白维摇头说:“这取决于她怎么想,如果有的选,或许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他看过很多纵情燃烧生命的人。有的为了梦想,有的为了亲情友情爱情。 但更多的,是祂们并没有选择。就像是在风雪中行走,只能选择壮烈的燃烧,用人生写下并不诗意的豪烈篇章。 不得不说,薛寒泪这次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是不是对薛丫头有些改观了?”老龙王追问道:“要不然……” “我欣赏她不代表有别的想法。”白维摇头说:“对待感情我一向慎重。” 好像总有人黑本王九十九世处男,这里需要朕要澄清一下。 系谣言。 至少选了系统自带老婆的时候,那是不可能做处男的,至少前面好几世没有做处男。 只要碰到了能够确认好感度已经爆满的妹子,也是不介意将大炮组装后进行并联的。 白维对薛寒泪的过往都不加以追究,证明他对此打心眼里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插手。 如果薛寒泪真的想要寻求帮助,完全可以找云无心,也可以更加积极的表态,白维才有介入的空间 可薛寒泪从未提及过自己的过往,身份都瞒着云无心这么久,这次去东海也没有详细说明过。 她一直都在藏着自己的过往和秘密,直至在问心之时才终于展露出藏匿着的獠牙。 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为她内心仍是高傲的,不肯对现实和苦难低头。 对此,云无心和白维都了解。所以祂们都不加以追问,不会去探听她的过去。 这才是高情商的打交道方式。 非要追问到底,把她心态搞崩搞破防,结果就是大伙连朋友都没得做。 这龙女人妻绝不是什么小鸟依人的可爱角色,去同情和怜悯她纯属是自讨没趣。 白维对龙王的重复提及不耐烦也正是基于此,他认为这个老龙王也是根本没搞懂薛寒泪是什么样的龙。 否则就不会一而再的催促他去挖墙脚了。 典型的长辈看法。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催你结婚成家是为你好。可他们不懂大城市房租多贵,工作压力多大,不了解睡眠时间都不足,哪有充足的社交空间,不明白身为现代社畜随时随地都在被三重压榨,每句话总是翻来覆去的念,可年轻人挺多了就烦躁的很——生什么宝宝,我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无非是徒增烦恼,这就叫强加的善意不是善意。 白维听得腻味了,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幻影泡沫上。 其中一枚是敖寒璃的,她的情况又和薛寒泪是不同的,这是她第一次参与问心镜环节,可偏偏她的进境相较于薛寒泪的要容易些,这对姐妹都是同样冲着化龙而去。 薛寒泪的重重苦难,在敖寒璃身上根本不存在。就连这次跃龙门的场景都不同,敖寒璃是在阳光之下跳跃,每一次跳跃都有长足进步,她将自己幻想成一条鲤鱼,九重龙门,每每越过一次就更加接近于真龙。 “她很自信。”白维之前看的不明白,现在一看就懂了,导师侃侃而谈:“她常年留在东海龙宫,但她需要胜利和成功,这样的成功越多,她的自信就越高,自信越强就越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这个特性非常少见,放在战场上迟早会成长为统率一军的万人敌。” 成功越多自信越强实力越强的典范,在三国里找一圈,最典型的就是孙策。 老龙王满意的说:“她的天赋稍弱于薛丫头,不过是我这么多孙女里最让我满意的一个。” “你不就这么一个直系的亲孙女?”白维反问。 “有些话知道也不必说出来。”老人家叹道:“毕竟我生孩子的生活已经年纪很大了,就一根独苗。” 白维说:“她化龙的可能比薛寒泪更高。但前提是有足够多的自信。如今的世界缺乏这种磨炼的地方,而过刚易折,既然成年了,不妨放去外面磨练磨练,云无心这种外出留学的做法就挺好……” 龙王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回头托梦跟龙宫里的臭小子们说一声。” 老人家正畅快的说着,突然一愣:“等等,这不对经,为何突然间我在跟你聊养育儿女的方针了?” 白维反问:“那不然呢?” “你一个年轻人,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第一反应是她好自信,我怎么做才能最好的培养她成才?” “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了。”白维一拍脑门:“哎呀,不能总是自己擅自决定,也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利吧,现代社会不必要这么拼,年轻人喜欢摆烂的嘛,张弛有度,娱乐消遣也安排上。” 龙王继续感叹:“小伙子,你这样真的很不对劲啊,你是被下了什么奇怪的戒律吗?为什么不瑟瑟?” 白维说:“我是人,不是龙,这方面我可以控制。” 老父亲的心态一时半会改不过来的。 龙王无言以对,抬起手,正要撤销泡沫幻影。 “等等。”白维开口了:“还有一个人要看。” 第两百七十三章 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欧罗巴,同盟国,郁金香高等学府。 今天已经到了联谊赛正式开始的日子,一共十场比赛,前三场是热场,属于友好交流,后面七场才是正式联谊赛,全部集中在白天,上三下七。 到了晚上再打比赛会导致某些学员的状态下滑。因为十二月的猩红诅咒会对某些种族产生不利影响。即便在室内,欧罗巴的猩红诅咒浓度甚至比瀛洲还要高一个级别。 联谊赛的热度已经相当不低了。可以说校庆持续到现在,已经是把柴火添足了。 因为这次的联谊赛的质量实在是太高了,蓝菖蒲给足了面子。不仅把刺头一二三四五全部踢过来,而且还附赠了一句「你告诉我怎么输」。 好嘛,去他么的友谊第一。 联谊赛的氛围基本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相当暴躁的火药味,因为看点十足。 不仅是两个顶尖学府的学员碰撞,更是有留学生参与的一届,更主要的是这次参赛者里女性占了多数。 大伙都喜欢看女人打架,特别是长得漂亮的女人。 这情况甚至一度引发了社会上的关注。虽说热度在全国范围内肯定是不如高校联赛。 但作为前哨站,至少在剑花联盟范围内是备受关注,很多学员就要开始在这时候进行资料收集了,表现出来的实力强弱将会在剑花联盟高校联赛莉莉杯中作为重要的参考指标。 这个莉莉杯,指的自然是莉莉安奴,使用名人的名字作为前缀是常见的做法。 此时的决斗场训练室内,姑娘们正在进行简单的热身运动。 下午比赛就要开打,她们正在进行着简单的热身运动,做些简单的训练,开始活络身体。 三十分钟才把身体活动开属于正常情况。 缪雪儿只是做着简单的体操。可阿莲娜和朱蒂则是人手一把剑的在进行着对练,没开封的训练用钝剑打的火花迸射,完全不像是热身运动。 村姑再一次体会到了基本功的差别,这两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贵族小姐,她们生来就要继承家族,接受了精英化的训练,各种剑术流派。 哪怕放在常人身上也是达人级别的剑术等级。 再看看左右,宽敞的训练场馆里,也有预备上场做替补的学员正在热身,那动作凌厉的卷起劲风,纯粹的法师很少,基本都是拥有一套自成体系的战法的成熟法师。 缪雪儿垂下脑袋,继续压着腿,酸麻的经络正在舒展开,只能做点体操和瑜伽动作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混入狼群里的哈士奇。 一会儿,她听到打铁声结束,抬起脑袋:“终于打完了?” “只是热身,没分胜负。”阿莲娜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冷气,吐出一口凉风:“总觉得最近没怎么活动过,身体有些僵硬,一直都在研究新的赋能术式。” “原来你们也不喜欢运动。” “运动是快乐的,训练是痛苦的。”朱蒂拧开能量饮料,抿了一口,分几次太勉强吞咽,这种口味的能量饮料以难喝闻名。 但难喝也是它畅销的理由之一。因为太难喝只能小口吞咽。反而有助于调整训练间的休息频次,免得一口气吞下去太多导致身体消化不了带来的能量。 “这样啊,但我看你们打铁好像很愉快的样子。” “一点点增长实力自然是愉快的。”朱蒂说:“你也想练剑?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 “不需要你来。”阿莲娜说。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这个意思。”缪雪儿尴尬的打断,她如果正儿八经的开始加强训练度,很快全身就要长满肌肉,八块腹肌真是太可怕了,龙裔的身体就是这样,不锻炼也不会退化。 反而成长上限很高,很多龙裔直至死去身体都没停下过成长。 因为本质上龙裔都是有化身为巨龙的潜能在。 四百年前一名开国功勋,也是莉莉安奴麾下的将军,被称之为狂龙剑圣的双持巨剑侠,他就掌握了巨龙化的秘法。 等他死亡之后,尸体在七天之内逐渐膨胀为五十米长的巨龙,根本没办法进行合理的安葬,后代们考虑后就将其捐给了同盟国博物馆,至今都作为标本被保存着。 缪雪儿又问:“阿莲娜也不喜欢剑术?” “不,我挺喜欢的。”阿莲娜摇头说,她抚摸着手里的训练剑:“练剑会让我觉得心情安宁,剑也是同盟国的建国基础,是强大自身的必要途径,只是我不会再剑上追求更多的东西,美好的生活还是要靠其他的东西来维持的,光靠剑可不行,会伤到别人。” “比如呢?” “一场完美的邂逅或者爱情?”阿莲娜憧憬着说。 “噗……”朱蒂喷了,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掌,好笑道:“何等天真的贵族大小姐想法,爱情?建议你去坟墓里找一找,或许能捡到一两块爱情的骨头。” 阿莲娜眯起眼睛,放下剑后,抱着双手说:“这就忙着诋毁我了?赛尔维瑟家的大小姐,要仔细说起来,我只是在憧憬爱情的到来,而你是不是已经正在追赶它呢?” 朱蒂一怔,看向阿莲娜夕阳色的眼睛:“你说什么?” “赛尔维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没有自觉。但你的精神状况比之前要健康许多。既有了活着的实感,也有了追逐的目标。” 阿莲娜侃侃而谈,凝视着朱蒂手里的剑:“到底是谁给予了你蜕变的勇气?好吧,可以不去追究这个。但你一脸幸福沉溺在自由中的模样,看着可真叫我不适应。” 朱蒂挑眉:“采佩什,你是不是刚刚还没打够,这么着急来挑衅我?” “不,我只是很好奇,你的家庭情况我也是了解的,包括你那性格扭曲的根源在哪里。 所以想要探究一下,你已经从赛尔维瑟里挣脱了出来,本该享受着自由自在的呼吸。 但也免不得会感受到迷茫。但你没有,反而在一步一扎实的继续走着,就像是找到了前进方向一样。谁会这么好心指点你?” 阿莲娜看的很准,剖析的也很到位:“你又在追逐什么呢?美好的未来,还是某个看不见的幻影?” 朱蒂蓦然的笑了:“你比我还小,自以为是什么,真以为你是鲜血公,有她的毒辣眼神?” “你怎么知道?”阿莲娜惊讶道。 朱蒂被气笑了。 “这个评语就是我姨娘说的。”阿莲娜学着夏莎的口吻念道:“朱娜ꔷ赛尔维瑟的做法像是驯兽师,却忽略了她自身意志的解放。然而解除了枷锁也未必会成为自己的主宰者,或许也可能被无垠的自由所限制住,这孩子如今能明晰方向,将来必然前途无量。但她的方向就像是在追逐着一道幻影,像只追逐着激光斑点的猫。” 朱蒂这次是沉默了,鲜血公的评价一针见血。 她是本该迷失的可怜虫,就该死在那个深渊之下,却被某个人推了一把,就此内心种下一颗种子。 或许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注定了她是一个必须背负着期待才能爆发潜能才有前进方向的人。 只是和过去不一样,过重的期待是负担。而她需要的只是少许的期待和几句轻声的夸奖与赞许。 以此为食粮,她便能源源不断的生出气力,能攀到更高点。 追逐幻影吗? 说的对,真是太对了……那人的确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幻影啊,仿佛不存在,而我是离开了家的流离之人。 不知是不是梦的缘故,一直追逐,想要去触碰。 终有一天,希望能触碰到。哪怕是魔鬼,也是活着的,有温度的吧? 朱蒂的嘴唇逐渐扬起,这句话给了她更加清晰的认知。 追逐幻影,亦幻亦真。 她抬起眸子,心情已经抵达前所未有的高扬。 “我热身结束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场大胜。 这时,学生会的成员走入训练室,提醒道:“马上就要进行先锋战了,请你们开始准备吧。” 战妆、战衣,都需要提前准备,对女子而言,美丽也是武器。 缪雪儿的轮次放到了第六轮,她不着急,于是说:“我也来帮忙。” 魔鬼先生不在,她心里就像是少了一块石头空落落的,需要做点什么来驱散忐忑感。 朱蒂见到她主动热情的样子止不住轻笑:“干干净净的,真好啊,讨人喜欢。” 缪雪儿:“?” 阿莲娜说:“别理会她,年纪大了,人就开始胡思乱想。” 缪雪儿噢了一声,然后问:“是不是你们血裔都不爱洗澡啊?” “你从哪里听来的?”阿莲娜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种联想。 “吸血鬼怕水。”缪雪儿说:“所以,血裔也不喜欢洗澡?” “你知道血液有多少水分?”阿莲娜吐槽道:“怕水,那不得活活渴死?” 她担心的敲着缪雪儿的脑袋:“你上了擂台可千万别犯蠢,这次比赛全程都有录像,甚至有电视台直播和转播。万一丢人,你家妈妈都能看得到女儿的丢人实录。” 缪雪儿握着拳头:“我会注意的……上台后我一句话都不说,直接动手打人就行了吧?” 阿莲娜想了想,补充道:“记得往死里打,反正决斗场开了禁死圣域,所以打死了就算成功。” 第两百七十四章 联谊赛X绝交赛√ 马上第一轮先锋战就要开始了。 观众席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可以略过的,但少部分仍然得进行介绍。 受邀而来的人也不少,其中包括一些社会名流,一些官方机构的高层。 譬如说骑士团和警方都需要判断潜力种子然后在对方毕业季到来的时候迅速抛出橄榄枝。 校庆的这几天时间,各式各样的决斗也都没少办,申请一周前就排满了,学员们为的就是打出名气。 然而遍地天才的剑花联盟,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很多人折腾了半天,反而是把自己的优先级拉低了。 此时的最高位观众席上坐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夏莎ꔷ采佩什也是应邀而来,自己的侄女在这里参赛,还是负责的先锋战,她不论公务繁忙与否都应该出席,这是作为亲人应有的义务和权利,她也从未缺席过阿莲娜的从小到大任何一次公开表演或者学校典礼。所以形同姐妹的两人关系一直不错,直至来到郁金香后碰壁了她才有了点自闭倾向。 不过成长总是伴随着阵痛,夏莎没有插手,事实证明后续发展也不错。 鲜血公并不笨,各种迹象都表明事态不如表面这么简单。但她还是不负众望的选择了忽略,要忙的事太多了,没线索只能暂且放一放。 看看后生们打架,对她也是不错的心神放松……你觉得看王者局有意思,还是看黑铁局癌症杯有意思? 前者让你体会到游戏的精彩,后者让你体会到游戏的快乐。 很快,擂台上的两名选手准备就绪。 阿莲娜的战妆战衣都是精心准备,采佩什的姓氏就意味着采佩什的底蕴。 她脸上的战妆花纹是高级血裔才可以使用,而开发这一套战妆和战衣的人就在旁边。 弗洛伦斯ꔷ瓦力,副院长感叹道:“这战妆真是许久未见过了。” 夏莎颔首道:“是我根据当年开发出来的一套,不过相较于当年的性能还是弱化了许多。” 地龙僧侣好奇道:“鲜血公说的当年,莫非指的是同盟革命军里的图穷潜行队?” “是,不过我更喜欢称呼它为刺杀大队。”夏莎托着腮帮:“番号都是后来才加上的,当年没这么讲究。所谓图穷也只是导师常用的一招计谋罢了。” “图穷匕见,东方的古兵法。” “不是兵法,是刺杀术。”夏莎解释道:“他就喜欢用这一招,把对方指挥官骗出来,然后翻开地图,掏出匕首直接刺死对面。 因为是附加了破魔的匕首,加上体感延迟法术,圣域法师都来不及开出圣域就被刺死了,这一招足足用了十七八次,杀了足足九个圣域。” 副校长大笑:“导师是个务实的人呐。” “的确,后来对方不吃这套了,他就把匕首给了我,让我挑几个人,从无到有的组建出一个专门用于刺杀的大队,同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调来了一批女巫,作为外围的情报部门撒了出去。” 夏莎顿了顿:“这群女巫来历不明,我都不清楚她们是怎么回事。但能力的确很强,等刺杀大队逐渐声名鹊起,我也通过刺杀和抢劫贵族得了不少钱,改良出了专门用于刺杀的一整套装备,也就是无声回响。” 地龙僧侣问道:“当时理应是没有战妆吧?” “的确没有,只是为了隐藏面部,也为了不影响视野,我们不会戴面具。而是将阴影咒文覆盖在脸上,再后来进行了简化。 但那也是大战末期的事了,已经没有太多刺客大队负责行动的空间,之后就逐渐转向军情机构和特工部门了。” 夏莎淡淡道:“说到底,装备是应付专门场合来用,阿莲娜这一身是增幅血裔的魔力潮汐,强化她的爆发力,反而更加接近于深渊套。” 副校长也有所耳闻:“同盟国开国功勋的深渊套加起来也不到十套完整的,其中一套就是专门用于强化血裔的能力,据说能增幅到堪比血圣族的层次。”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夏莎说:“不是谣言,是真的。” 其他听到这些话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不少教授也是资历很高了。但跟鲜血公一比,连个零头都不是。 严格来说,夏莎ꔷ采佩什的实力如今达不到传奇法师的阶级。 五百年下来,她的力量是有所衰退的,可巅峰期的她是能和英灵扳一扳手腕的狠人。 血圣族是持有最高级神秘的种族之一,这种强大的传奇生物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恐怖天灾。 于是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好奇夏莎一旦重新穿上这套深渊盔甲是否就能重拾传奇巅峰的实力。 教授和学院高层没有讲太多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虽然负责主持的男女主持人在擂台旁热火朝天的搞热了气氛并且负责解说。 但嘴巴的速度是快不过现场的。特别是术士之间的战斗太多勾心斗角和迅速变化,一秒十七刀的操作只需要一秒,而细细拆解开来说非常复杂,最好的办法不是现场解说,而是赛后复盘。 先锋战一般都会放个高手来提振士气。于是蓝菖蒲领队掏了掏口袋,丢了一只龙裔在这儿。 这只龙裔外形上和缪雪儿大相径庭,她才是最标准的龙裔女战士,并不是真的肌肉盘虬的金刚芭比。反而全身匀称,将力道和柔美结合的相当到位。 就像是演唱会上曲起臂膀的水树奈奈,谁都知道舞台上的女孩能唱能跳体能巨好,能一拳打死一个令和废柴,但外表仍然是可可爱爱的姑娘们。 这姑娘的战妆和战衣并没有保持龙裔的粗犷风格,反而是非常扎实的盔甲式战妆。 有人好奇,决斗场上穿盔甲违规吗? 答案是不违规,甚至魔法卷轴都可以带,消耗品也可以。但显得输不起太丢人,基本上没人会在这个场合带。 即便带了也会提前报备,裁判进行公告,彼此双方乃至观众都会清楚。 龙裔女战士穿着盔甲,绑起了金色的头发,翡翠色的眼睛,活脱脱的一只呆毛王在这儿。 哦,不是平胸的那个,而是富有人心的北半球,因为她用的也是枪,身材也更好。 东方龙因为不是哺乳科而是卵生类。所以大多神州平板,而西方龙裔是哺乳科,所以往往发育良好。 就很科学。 阿莲娜直接亮出了兵器,血裔的血液可以构造兵器,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兵器。 银霜剑,可大幅度增幅血裔魔力,提升柳德米拉血剑术的威力。 开赛之前,总该有两句对话。 龙裔女战士手里提着龙枪,调侃道:“你这把剑万一折断了我可赔不起。” “不劳你费心,这样的定制武器,我还有足足九把。”阿莲娜毫不介意的说。 这话也被观众和裁判们听个清楚。 “她不该这么说的。”夏莎不满意。 “不必责怪,年轻人是这样的。”副校长圆场的笑道。 “她明明有十九把。”夏莎叹道:“这传出去会让人怀疑采佩什的家族财力是不是有点问题。” 一片冷场,没人知道该怎么接。 “咳,看比赛。” 没多少垃圾话,手底下见真章,龙裔听到了比赛开始的提示声,直接大步流星的发起冲刺,踏步冲锋。 这是一个标准的枪术士的起手动作,后面可以派生出突刺、上挑、下砸、等多种动作。 骑枪厚重,并不是灵巧的长枪,用于一对一中并不合适。但对龙裔而言没这种限制,强悍的体能让她能够无视重量的不平衡。在没有马的情况下,在步行战中发挥骑枪的恐怖破防力。 一招就破坏你的武器! 龙裔的龙枪爆发,意图十分明显,却也是非常有效的战略,在近身瞬间就会释放蓄积的风暴,直接干扰对方的所有动作……钢龙的风暴缠身有多恶心,没有风压无效的猎龙人都很了解。 夏莎问:“我记得蓝菖蒲的王牌专业是枪术系以及元素系。” 每个学校都有王牌专业,蓝菖蒲是枪术和元素; 郁金香则是赋能系和剑斗系。 副校长说:“因为每个学校王牌专业都不同,侧重点也不一样,谁能赢,九成看克制关系,好在枪术和剑斗术之间没有相生相克,全看个人本领。” 地龙僧侣笑道:“惭愧,这个上场的是我的学生,她的天赋不错,继承了我的一部分独创术式。” “哦?”副校长惊讶:“可我记得你擅长的是岩系和重力。” “重力需要到圣域以上才能熟练掌握,她精通了岩系,也自学了风系。” “这么说,阿莲娜恐怕会苦战了,岩系可不怕冰血剑,对赋能的防御效果也绝佳。”副校长道:“不知鲜血公如何看?” 夏莎瞥了眼两名教育家,百无聊赖的喝了口芒果味的血裔特供血浆奶茶,随后才慢条斯理的说: “你们可以猜一猜,我和莉莉安奴之间交手过多少次,又多少次以她为假想敌进行过术式编撰和法术重构。” 侃侃而谈的副校长和地龙骤然陷入沉默,这个世界上最擅长以血裔法术来对抗龙裔的人就在这里,阿莲娜是她的直系继承者。 地龙僧侣一拍脑门:“我居然忘了这件事……坑徒弟了,就当吃个教训了,谁让我的徒弟不如我师父的徒弟呢,只能多吃点亏长长记性。” 副校长道:“非战之罪,只是……输在了起跑线上,这不丢人。” 夏莎眯起眼睛,看着决斗场上,不由得怀念起了过去的岁月,似乎只要那个人还在。 即便是和莉莉安奴互相折断骨头撕下脸皮扯出肠子的打打闹闹,也变成了令人回味的美好日常。 第四百七十五章 友情不够 先锋战起落不到二十个回合。 阿莲娜找到了龙裔女战士的破绽。 即便对方还藏着压箱底的岩枪没用出来。但禁死圣域已经触发的情况下,她已经被宣告淘汰了。 直至自己落败后,龙裔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输在了哪里。 她满脸错愕的问:“你是怎么赢的?” 阿莲娜反问:“我有必要回答你么?” 再过一段时间就到高校联赛了,这时候谁会暴露自己的底牌和杀手锏。 但阿莲娜的战术对于眼力更强的圣域巅峰的强者就显得不够隐蔽了。 “原来是这样。”副校长说:“龙裔的肉体负荷是很强,而且即便没有龙鳞,魔力防御力也很高,几乎在防御上是没有弱点的,可这种自信反而成了缺憾所在。” “唔,可以理解为按照防御力的强弱而造成伤害的穿防攻击的一种么?”地龙僧侣看向夏莎。 鲜血公道:“不到圣域,发挥不出这一招应有的威能。所以需要额外搭配一些心灵系法术干涉,恰巧血裔也算是擅长心灵法术的一族,这方面她的天赋比我高。” 这是在说冷笑话吗? 杀人如麻的鲜血公居然研究过心灵法术? 夏莎似乎看透了这群人所想,淡淡道:“研究过,不过水准还达不到圣域级,倒是不用担心我丢个禁欲圣域让你们都变成太监。” 一群高层该喝水喝水该咳嗽咳嗽,一通干笑后不再理会。 联谊赛继续。 每一次比赛结束都有十五分钟的间隙时间。但这个十五分钟的时间不仅仅是休息时间,也是复盘时间。 男女主持人会邀请一位教授来进行点评和复盘,很多学员都会备好笔记或者做好录像准备。 顶尖学员之间的较量就是这样,往往交手时间不到几分钟。但复盘需要大量的功夫,像极了电竞比赛。 你强大了,就会有无数人研究你的强大,找寻你的弱点,亦或者复制你的成功之路,在任何行业都是如此,开创者未必是最强的,总会有改良者和善学者后来居上。 后面的三场比赛打完,蓝菖蒲和郁金香的比分来到二比二,还剩下三场。 由于最后一场比赛,杜拉罕对云出岫,基本可以宣告学生会长赢不了。所以想要拿下大比分胜利,必须这两场都要拿下。 “到我了。”朱蒂已经化好了战妆,站在了决斗场下方入口。 她的战衣和战妆都是自己准备的,三年生了,几次期末考试也都是和决斗相关,早已有了固定的行头。 只是她觉得这一身战妆有些太过于妖艳,过去是为了搭配染成红色的头发而可以模仿了蔷薇和玫瑰样式。 于是后来带去改了一下,改成了以紫黑色为主的战衣,战妆也改了一下颜色。 但仅仅是颜色调换,给人的感觉却是耳目一新,从滴血玫瑰变成了紫色罗兰,前者危险而奔放,后者深邃而内敛,还带着一点点的自闭倾向。 “加油。”缪雪儿握拳替她打气。 “嗯。”朱蒂听到了主持人的声音,迈着猫步走向擂台,她的对手是那个穷奇公的子嗣迟玄,完全没和东方妖族交手过,她做了好几手准备。 朱蒂的舞台感绝佳,也多亏了很早之前她母亲就有意识的给她做这种训练,朱娜对女儿寄以厚望,说她将来必然光芒万丈。所以必须提前开始习惯其他人的视线,并且时刻在其他人眼里保持完美的仪态,十六岁到十九岁的这一段时间,她被迫去参加模特的训练,保持身材对她不算难事,艰难的是走舞台步,顶级时装秀的模特儿的舞台步是一门学问,相当讲究。 她迈着步子走上了擂台上,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主动踩着舞台步迎接众人视线。 过去她非常反感,现在反而觉得不错,谈不上享受,但已经不会厌恶了。 真矫情……她暗骂自己一句,将多余思绪驱散。 接下来只需要痛痛快快的赢下来就好。 朱蒂扬起唇角,凝视着擂台另一端走上来的对手,忽然表情僵硬了一下。 “等等,裁判!”朱蒂皱眉:“这人不对吧?” 裁判回道:“因为对方的身体临时不适。所以在半个小时前申请了调换顺序,所以……” “那我也申请调换!”朱蒂立刻说。 开什么玩笑?怎么能让迟玄对上缪雪儿? “已经上了擂台,怕是来不及了。”裁判说:“观众们也不会乐意的。”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朱蒂不满的质问。 裁判皱眉,看了眼其他工作人员,随后叹了口气:“这不是我负责的这方面,但的确是工作人员的失误,赛尔维瑟小姐,你有申请比赛暂停的权利,需要行使吗?” 朱蒂又看向另一个对手。 迟玄排在倒数第三,而现在的对手本来是压轴的倒数第二,实力或许比迟玄还更高一个层级。 并不是留学生。 “如果我等半个小时,他能上场?” “说不准。”蓝菖蒲的学员推了推眼镜:“他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挑衅了云出岫,被教训了一顿,即便上场也未必是全盛状态。” 朱蒂听到这句话后稍稍安心,然后回头看了眼缪雪儿和阿莲娜以及其他观战者,衡量利弊后说:“不用暂停了,直接开始吧。” 她妥协了令所有人都脸色好转,紧接着男女主持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开始解说,只是把人物资料交替了一下。 从这一场开始,决斗的含金量开始急速提升,形成一道分水岭。 不仅是下方的学生,就连裁判、解说乃至于高级教授们都微微挺直了腰杆,想要仔细看一看这场龙争虎斗。 朱蒂是三年生,她的对手同样是三年生。 两人都是经历了三年时间打磨出来的经验者,实力不是速成。而是经历了数以百计的战斗训练而得来。 实战经验丰富,可以视为蓝菖蒲和郁金香的正统学员之争,故而非常值得关注。 如果不是因为空降了外来的留学生,这一战本该有学生会长来打,可惜外来者过于耀眼,导致对手的层级反而被压低了,这不意味着他弱,而是意味着对手太强。 朱蒂难得有了心思调侃了一句:“对手是我,会不会觉得很失望?” 蓝菖蒲的学员推了推眼睛,他没想到会被这么直白的问询,但回答的很老实:“老实说,有一点。” 朱蒂的指尖划过自己的嘴唇:“放心,很快你就忘记这种失望了。” 她五指虚握,血焰赋能的重剑落入掌心,巨大却又轻盈,血焰在足下燃烧着,不复从前的暴戾。而是静谧的燃烧,虽更加安静,但更加可怕。 “双方就位!”裁判挥手:“开始!” 两人顷刻间结束了交谈,开始交锋,战斗才是主旋律,力量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础,所有同盟国人都从心底最深处认同这一理念,强者恒强,故而自强不息。 …… 观众席位上,缪雪儿说:“对手好像不对。” 阿莲娜皱起眉毛:“我去问一下。” 片刻后她折返回来:“蓝菖蒲那边队伍内部出了点矛盾,临时调整了顺序,你接下来恐怕要对上的将是那个迟玄了。” 缪雪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们也可以申请调换顺序。” “调换的话,岂不是跟云出岫交手了?这样躲下去,对手反而会越来越强,原本就没指望我能赢吧?” 缪雪儿叹了口气:“我其实更想要打先锋战的。但不知怎么给我安排到了倒数第二的压轴。” “你赢了我,也赢了阿莲娜,按照实力次序排位没错。” “可我是……” “不论理由是什么,赢了就是赢了,能赢我,能赢她,那为什么不能赢他们?” 阿莲娜反问道:“没有奇迹可以重复三次以上,不要怯场了缪雪儿,你回不到过去的鸵鸟状态了,必须去习惯自己此时的样子。” 她伸出手,将女孩战妆的眼影抹匀:“你已经站在这个擂台的最近距离,难道还要后退吗?” 缪雪儿看着擂台之上的朱蒂,过去张狂的自信如今已经化为深邃而内敛的血焰,所有人都在变化。既是被环境推着往前,也是自己想要往前。如果只是被动的去改变,会觉得每前进一步都万分艰难。可如果是自己主动往前追赶去奔跑,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心情。 “谢谢你,阿莲娜。”缪雪儿流露出和以往不同的神情:“我并不是在妄自菲薄,而是,有些忐忑吧,毕竟对我而言。可是第一次登上大舞台,会有些紧张……” 她低垂下眼睛,此时的表情并不显得怯弱。 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 只不过如今的情况和场面和她曾经预想的存在一定的偏差。 “好朋友陪着你呢。”阿莲娜柔声安慰。 “嗯。”缪雪儿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可她心底却响起了不一样的话。 一个好朋友,可能还不够。 或许,我是比较贪心的女人吧。 第两百七十六章 让他们瞻仰,让他们低头 休息室内,迟玄躺在椅子上,鼻青脸肿。 “感觉怎么样?” “好点了,这一拳真的差点把我天灵盖掀飞。” “蛤,那可是明国仙家。” “仙家可不是武夫,她平日柔弱的感觉连瓶盖都打不开,却能徒手掀开我的天灵盖。” 迟玄将盖在脸上的毛巾掀开,捂着紫青的伤口,伤口处正在蠕动着,之前惨烈的伤口正在迅速恢复:“第五场结果怎么样?” “两败俱伤。” “眼镜崽的实力不差,他是没来及摘眼镜?” “摘了,用了魔眼,但还是没能赢下来,目前裁判正在商讨是谁赢了。” “你觉得是谁赢了?” “对方……同样两败俱伤,但对方少了一只胳膊,而眼镜仔缺了一颗脑袋。” “呵,这还真是挺意外,郁金香不是剑花末流么?” “是血裔太强了,和剑花没有太大关系,这个三年生很厉害,如果对上你,你也不会好受。” “这证明我主动避开次序是正确的,免得被针对。”迟玄咧嘴一笑:“你以为我是平白无故的去找她麻烦,故意没事找抽?” 小穷奇点头:“没错,我就是没事找抽!” 他摸了摸脸:“这一巴掌打过来,我才能嗅到她内心深处藏着的气味。” 旁边的留学生侧目,穷奇是靠着吞噬其他生灵的痛苦、愤怒、绝望等负面情绪为食粮增幅自己的凶兽。 所以是赫赫有名的四凶之一,也是东方唯一已知的流传到如今的大荒四凶血脉。 “你是为了吞噬她的负面情绪?” “吞噬谈不上,她如果往死里打我,或许还能吞到,现在这个情况,最多算是舔一口。”迟玄说:“不过这一口味道也让我很垂涎,真是好极了。” “哦?看不出云出岫内心居然藏着这么深的负面情绪?” “的确看不出来,看出来才叫人意外,她这修为的确很高,但迟早要弄出心魔来。” 迟玄冷笑:“给我吃几口,反而能帮她缓解一下,这女人倒是完全不给面子。” “你的办法治标不治本,还能时时刻刻然你跟着不成?” “这倒也是,我巴不得她再多养一养,就跟陈年老酒一样,时间越长越滋味无穷。” “她内心的负面情绪是哪一面的?” “都有……不过最多的一种是……” 迟玄玩味道:“恐惧!” 小穷奇握紧拳头:“舔了这一口,让我状态前所未有的舒坦。果然修为越高,心魔越强,就越能助我修行。在我回万妖国之前,我得多找她亲近亲近。” “你的亲近,指的就是找抽?” “迟早有一天,我要她也尝一尝骨裂之痛!” 迟玄傲然冷笑:“用我的脸把她的手打骨折!” 这笑容是如此狂狷邪魅,以至于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对防御力有自信的妖或许性格上就是这样的,你不抽他,他还不高兴呢。 “快到你上场了。” “说起来我的第六轮对手是谁?” “资料上写的不是很清楚,似乎名不见经传,或是最近才声名鹊起,是个一年级新生。” “是个天才还是疯子?” “她和白泽公的女儿朝露住在同一个寝室。” “有意思。”迟玄五指扣紧:“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打一顿能哭很久吧。” 郁金香工作人员前来提醒:“马上是第六场比赛,请准备上擂台。” “好。”迟玄起身。 “等等,你没有化战妆和穿战衣,这个……” “万妖国没有这方面的传统。而且我喜欢被施加疼痛,不流血算什么厮杀。” 小穷奇走出训练室,漆黑的妖力正在渐渐升温至沸腾。 …… 缪雪儿走上擂台。 相较于其他六名参赛者,她或许是最为名不副实的那个,早在一个月前,她在实战课上都被同学们以各式各样的方式翻来覆去的吊打,每次都要在医务室里躺个三五天,表现糟糕到了被教授和导师劝她考虑办理休学和重读一届的地步。 比她厉害的人太多了,所以她走上擂台,背负着太多视线,或审视或敌视。 舆论带来的压力向来沉重,每个人不过是抛出一粒尘土,落在一个人身上就成了一座坟墓。 她如今的天才之名尚未得以传扬,站在擂台上在太多人眼中是名不副实,这或许是好事。 因为大多人对此不抱希望。所以不需要背负太沉重的压力,以及很多人恨不得她就此折翼的嫉恨目光。 如果在这里赢下,她的名声会很快扩散开吧。 将会成为扬名欧罗巴的第一步。 缪雪儿想要的只是那枚黄金树种子罢了,要不要真的走上这条路,她没有想好。 她以为自己没有想好。 但她早已准备好了。 “去吧。”朱蒂抱着受伤的手臂和她擦身而过,语气轻盈道:“去让他们瞻仰,去让他们低头。” 别让我们失望。 别让先生失望。 缪雪儿看懂了她眼里没说出的两句话,静静点头,然后走向阳光铺就的擂台。 在黄金树的见证下,她睁开蕴着金色光芒的双眼,就此踏上人生的下一个台阶。 主持人用激昂的嗓音说道。 “压轴之战来了!蓝方,蓝菖蒲学院,来自万妖国的神秘留学生迟玄,以及红方,郁金香学院的一年级新生,缪雪儿ꔷ霍普!请二位登上擂台!” 擂台中央,缪雪儿看清了对手,红发的魁梧青年,和她所想的略有些区别,不那么凶神恶煞。 但她能够敏锐的感知到对方不加以藏匿的凶戾。就像是曾经在家乡见到过的魔兽的嗜血和饥肠辘辘。 “你饿吗?”缪雪儿率先开口问。 小穷奇看向缪雪儿,只觉得这个女孩和资料中写的女孩判若两人,抛下文字上的资料,他前倾躯壳。 “很饿……需要一点鲜血搭配痛苦作为调料。” “疯狗。” “初次见面就骂人,不合适吧小姑娘?”迟玄咧嘴:“你很没礼貌啊。” “在自己的国家掀起内乱和分裂的独裁家还装什么无辜者?假惺惺的叫人作呕。” 缪雪儿硬着心肠冷着表情,吐出灼热而愤怒的斥责:“都是因为有你们这种混蛋在!” “和你有什么关系,同盟人。”迟玄咋舌,表情不愉,但内心很满意对方身上愤怒带来的气味。 “是,和我无关。” 缪雪儿停下了宣泄,肩头背后猛地蒸起灼热的气流,龙血斗气。 “提前警告你一下,我下手可能会有点重。” “反正有禁死圣域在,我会将你往死里打!” 迟玄满意极了:“那就来吧,用力打我!” 裁判确认时间,没有倒计时,而是闭上嘴,将舞台留给祂们。 嘟! 开始的信号发出声响。 小穷奇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可他明明是提前一步就举起双手护着脸,却还是慢了一筹。 龙血斗气全开的缪雪儿爆发出狂暴的力量,她的眸子鲜红,身上的龙血斗气变得更加红艳。 龙裔全力挥拳,拳头几乎要陷入迟玄的脸骨里,骨传导而来的震动感让她能听到骨肉被碾碎的声响。 龙血是战斗者的血脉,无比骄傲的宣告着作为至强的理由。 这一拳打出了风采,令许多学员目光呆滞,也让蓝菖蒲的交流生们豁然色变。 好恐怖の拳! 哐啷……夏莎手里的茶杯被打翻了,茶水浇到了地面上,打湿了她的半截裙角。 副校长和地龙僧侣奇怪鲜血公突然的失态。但她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似的,将茶杯扶起。 夏莎压制住内心情绪涌动,她不会看错的……那是莉莉安奴的独门绝学,一阶暴血。 第两百七十七章 恰如此时此刻 暴血,这是一种仅有龙裔才能使用的血统精炼技术。 这是莉莉安奴的独门技巧,源头源自于导师的突发奇想,是根据某个小说里的设定改良而来。 这原本是非常离谱的想法,龙裔的血统强弱从一开始就决定了,不可能通过后天的手段进行增幅。 然而这一招居然真的被实现了。 但是学会这种血统精炼技术的只有莉莉安奴一人,她曾最高将暴血推到第五阶,短暂的舍弃人躯,化为古龙,驾驭着风暴和雷霆,摧毁了圣教国的三千圣诰军和一千天使军团。 其他的龙裔尝试过学习,但都失败了,副作用太严重,根本不能维持理性,会被本能摧毁理性,变成依靠本能杀戮的纯粹兵器。 或许是因为莉莉安奴的血统特殊才能学会。因为她是上位英灵,也是顶级的龙裔。所以能够无视暴血带来的反噬冲动等等副作用。 暴血的文献有过记录,但经过了五百年,这一绝学早该失传了,这个村姑从哪学来的? 看上去用的并不纯熟,暴血的血统精炼带来全方位的提升,力量速度敏捷反射神经,全部都瞬间强化,比起长时间维持暴血状态,不如即开即关,切换自如,让对方不能把握。 莉莉安奴可以在一秒之内就将暴血推到三阶,然后将其关闭。 夏莎盯着擂台,接下来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动作,某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今天可能是来对了。 …… “这一拳,强而有力。”迟玄脸已经被击碎了,但他毫不在意肆意流淌的血液,而是低沉的笑起来:“但你的愤怒,将成为我的食量!” 小穷奇显化出妖力,样貌开始变化。 妖从来都是妖,不会刻意的变为人形。之所以化形为人,更多是想要攫取人族的天生灵智。 也可以说,如今的世界种族繁多。而人族是万物之灵长,所以任何种族都会本能的朝着人的形态靠拢。 龙如此,妖如此,就连神祗也如此,可样貌只是样貌,本质仍是截然不同。 迟玄撕破了脸皮,异化为更加非人的姿态,看着无比勇猛恐怖。而在妖魔鬼怪本就占大多数的同盟国里,算不得多么夸张,夸张的是他那身如同燃烧烈火的漆黑妖力。 再度开始交锋,龙裔和穷奇的肉体力量远比其他种族强横的多,拳头对着拳头,撞击然后形成冲击波,空气激荡形成紊乱变化的气压气流。 再然后是连打。 缪雪儿不懂得多精妙的肉搏技巧,释放暴力是最简单的办法,小穷奇不可能不会,只是选择了释放兽性。 所以双方配合,就变成了欧拉和木大的对抗连打,空气在连打之中被积压出去,形成真空,然后空气又积压回来,再度被积压出去,形成了连环的空气浪潮。 学生们目瞪口呆,这还是法师之间的战斗吗? 算不得是法师。 缪雪儿猛地抬脚踹向迟玄,被对方挡住,小穷奇冷笑:“对我没……啊!” 他的另一只脚被缪雪儿狠狠踩下。 这姑娘穿的还是抬高了脚后跟的硬板鞋,脚底板故意加硬加厚就是为了踢人。 小孩子打架才踩脚指扯头发。 缪雪儿根本不在意这种说法,踩脚指结束,就扯住迟玄的头发,扯过来,对着地面一砸,然后再抬起来,再对着地面一砸。 松开手,拍了拍手掌里断裂的红毛,缪雪儿嫌弃的说:“你头发真油,多少天没洗了?干脆我把你拔光。” 迟玄从地面上站起来,摸了摸头顶,有一块已经秃了。 即便是挨打甘之若饴的小穷奇也恼怒的吐出白气:“你在激怒我?” 它低吼一声:“你成功了!” 万妖国穷奇公的子嗣当然不是好看的花架子,他也不是唯一的子嗣,每一个上位者为了保证自己有足够多的支持,总是需要找来足够多的追随者,其中也包括能为自己做事的儿女们。 不需要在重复一遍太公望说过的「周文王」的故事。 迟玄是穷奇公第五个孩子,也是第三个儿子,他的天赋比起其他兄姐不算出色,而且太小了,提前被放到欧罗巴既是历练,又是让他看护着其他的质子,顺带收买一下妖心,为将来的班底打好基础。 迟玄一向想学着礼贤下士那套。所以会有意的压制自己的本能,穷奇是凶兽,兽性占据绝对上风,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容易失控。 于是平衡被打破了! 即便是一阶暴血的龙裔也无法支撑穷奇解放妖力后的狂暴力量,缪雪儿被击退,同时战衣撕裂开,三道抓痕顺着她的手背延伸到小臂上,皮开肉绽,白皙肌肤瞬间变成血肉模糊。 平地起狂风,小穷奇的背后展开翅膀。 古语有云,如虎添翼,而穷奇,正是有翼之虎。 风从虎,煞风从凶虎。 迟玄舔着手掌上的血液:“味道好极了。” 虽然看的很多人皱眉,但在决斗场上夺取对方生命能量也是常见做法。 有些不怕被嫌弃的血裔在决斗场干架的时候,也会绕到对手背后,跳起来咬对方脖子来吸生血。虽然能赢,但代价也可能因为对方生活不检点血液不干净而拉肚子拉个天昏地暗。 可穷奇不用担心这点,万妖国中茹毛饮血的习惯还保留着,胃不弱于吃元素周期表的明国人。 “你赢不了我的。”迟玄冷笑:“就像是白泽救不了她的国一样。” 缪雪儿按着流血的臂膀:“你能闭嘴吗?” “不能,因为我很愉快,我本以为这次来郁金香能遇到她,没想到她已经离开了。”迟玄挑眉:“又或者说是不堪受辱的逃走了?” “……”缪雪儿的手掌用力,肌肉绷紧,疼痛加剧,她的血流的更快了。 “急了?可这有什么用呢,离开了欧罗巴,却回不到万妖国,她甚至不能死在家乡。” 迟玄眯起眼睛他居高临下的开始嘲讽,这是故意的语言攻势,缪雪儿越愤怒,他得到的反馈就越强大。 缪雪儿咬着牙关,她想起了朝露离开之前的匆忙,慌乱和无助。 她内心有着强烈的愤怒,对迟玄,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万妖国,对这个容不下一个女孩度过平静一生的世道。 她去送别朝露的那天,并不知道这或许是永别,她甚至没想到什么好好道别的话。 而现在也无从诉说了,或许她已经不在了,已经沉入冰冷的海底。 后悔、愧疚、哀伤,情绪正在一点点的在她的心底染色。 在决斗之中走神是大忌,缪雪儿想要将这些念头排除在外。但她还是沉浸了进去,即便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是对方施加的干涉而带来的影响,她还是无可遁形的将内心最深处的黑泥翻了出来。 迟玄道:“这就是世界的真理啊,小姑娘,强者践踏弱者。就像此时此刻一样,你不是她,你该为此而庆幸,否则你的下场也只会……” 缪雪儿:“我不想听了。” 迟玄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缕变化。因为缪雪儿的愤怒没有减少,可哀伤和愧疚反而迅速虚无。 村姑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该结束了,再这么下去,血压受不住。 她要使用底牌了,说是底牌。实际上已经用过了,但是,当众使用还是第一次。 黄金刻印,它太美也太绚烂,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一旦使用就会成为它。 从今往后,她不再会是灰漆漆的铅了。而是璀璨的黄金,于万众瞩目下蜕变成一名真正的天才。 可是…… 她等待的人,没有回来。 赐予她这份光辉的人,也不在。 多寂寞啊。 这份虚荣她并不沉溺活享受,只是想要为朋友报仇出气,想让那个人见证自己的成长。 可惜这个心愿注定是无法实现了,注定会留下遗憾。 她等不来这两个人,即便她已经很努力的拖延了时间。 “请看着我吧,即便你们不在我身边……” 缪雪儿祈祷般的念出这句话。旋即让龙血沉寂,她的眼瞳深处涌出金色的流光,光芒编织,少女身后的虚无处亮起黄金的光芒,那澄澈无暇的光芒遥远而近邻的呼应着黄金树,高登城中的人们抬起头看向巍峨的黄金之树,他们都听到了黄金树叶在发出柔和而古老的莎莎声响,似乎是某种欣喜的声音。 缪雪儿沐浴着黄金光芒,几欲披甲成圣,神圣的刻印烙印在她的瞳孔深处,无穷尽的魔力汇成长河。 她看向小穷奇,迟玄内心升起不妙之感,正要发动第二本命神通,但迟了。 只一刹那,黄金光芒覆盖全场,龙牙霎时间贯穿凶兽胸膛,血肉白骨砸入地面,小穷奇动弹不得。 缪雪儿踩踏着迟玄落地,黄金的光芒给她的眸子染上一层淡漠和神性。 “你说得对……强者践踏弱者是永恒的真理,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迟玄什么都说不出来,带着很爽又很不爽的表情闭眼气绝,禁死圣域触发。 第六战落下帷幕。 短暂静默后,欢呼声如浪潮,淹没了整个斗技场,学生们高呼呐喊,教授们起身鼓掌。 欢呼声和雷鸣的掌声之中,只有一个人静坐着走了神。 夏莎的眸子深处蒙上一层深邃的阴翳,梦呓低语:“黄金……” 风暴才刚刚吹起。 第两百七十八章 独创术式,翻版必究 “赢了!” “挺简单的。” 走下擂台后,缪雪儿和阿莲娜击了个掌。 “这个迟玄的脸色都变了,倒下去的表情真是笑死我了。”阿莲娜完全放弃了淑女的姿态,她真心为自己的好朋友高兴。 缪雪儿如今脱颖而出初次扬名,其中少不了她的一份功劳,别说嫉妒,她只有满心的欢喜。 就像是老父亲老母亲见到子女成材的心情一样。 “居然只用了一招,你的这招龙牙也太快了,威力比上次要强多了。” “因为改良强化过了,上次的黄金刻印不完整啦,这个才是完整版本。” “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四胜了,哪怕最后一场输掉也无妨。”阿莲娜高兴的说。 “不,是三点五胜。”朱蒂冷不丁的补充道:“我的这一场算作平手。” “裁判怎么能这么判决?” “我没什么意见。”朱蒂摇头:“即便是和蓝菖蒲打了个平手,也算是比往届有进步一些,联谊赛只是联谊赛,真正的排名看的是高校联赛。” “嗯。”缪雪儿心情平静的很,开心有,但说欣喜若狂还不至于,反而心间的遗憾居多。 她又不好将这些话说给其他人去听,只能暂且压下心情。 “最后一场还有一会儿,你去休息一下,找医疗法师处理一下伤口。”阿莲娜说。 缪雪儿点点头,走向医疗室,路上迎面而来遇到好些学员,他们目光灼灼的视线让她很不适应。 厉害的不是她,而是黄金刻印,任何法师得到它都能释放出同等的力量。 其他人只会认为黄金刻印是她研究出来的专属术式吧,她忽的生出莫名的心虚感。 她走到了医务室里,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被要求休息。 待在休息的医务室内,她正坐着发着呆,忽然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 “啊,鲜……”医生正要说什么,但突然身体僵住,跌坐下来,趴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道人影踏入了医务室内。 “缪雪儿ꔷ霍普。” 听到这个嗓音,缪雪儿一个激灵,抬眼看向来者,鲜血公,夏莎ꔷ采佩什。 这不是第一次见,但眼前的夏莎是如此的陌生,只是被她的视线凝视着,心头便如同被阴影笼罩住。 “鲜血公大人。”缪雪儿小心翼翼的问:“你有什么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夏莎言语的轻松和她肃杀的语气完全不成正比:“只是需要一些调查。” “是?” “接下来,根据你的回答,我会考虑把你送去骑士团进行最高规格的审讯,亦或者是以同盟国安全法的条例直接将你就地扣押。”夏莎冷冷道。 这还不算是大事? 缪雪儿小脸煞白:“审讯?安全法?可是,鲜血公大人,我哪里……” “你的力量来源过于蹊跷。”夏莎淡淡道:“之前我就有让阿莲娜进行调研和注意你的实力是从何而来,是否是来自于某些古老灵体的传授,还需要进一步评估你的精神阈值,只是她似乎有些太沉浸于友情里,忘记我指派给她的任务了。” “龙血斗气,一阶暴血,这些姑且算在你身为龙裔的基本力量中,天赋异禀也好,通过古文献的记载中,再现了这一技巧也罢,我可以理解。” “但唯独刚刚那个不算。” “刚刚的……”缪雪儿小心翼翼的问:“黄金刻印?” “黄金是帝国王室的象征,随着帝国的灭亡,黄金也就此销声匿迹。即便文献中有过记载,也根本没有任何法师和术式能够再现这种神秘。” 夏莎想到了同盟国最高级别的收藏品航空母舰衣阿华,很可惜,想要开动它必须要黄金权能,没人能通过这道认证,所以至今都沉睡着。 五百年来,再无黄金。 如今它重新出现,自然令夏莎感到忌惮和不解。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缪雪儿意识到了这股力量的来源引发了鲜血公的警惕。但她并不意外黄金刻印和帝国的联系,这个历史书上写到过,她早就猜测过魔鬼先生和过去的帝国王室有着莫大联系,生活在五百年后的她也根本没有那么厚重的历史包袱,也不认为靠着魔鬼先生一个人就能撬动同盟国的体系崩溃,重建帝国更是痴人说梦。 她心底有些发怵,鲜血公的压迫感很强,但她还是咬住牙,死活不承认。 “黄金刻印是我自己研究出的独创术式!” “我不知道这个和帝国王室有什么关联!” 缪雪儿望着夏莎,紧张而缓慢的说:“即便您要拷问我,也问不出来的,我几乎一直都待在学院当中,根本没有和其他的谁有接触的可能性。” 夏莎冷淡道:“灵体的存在很难从物质界中被察觉到。如果有什么古老的帝国时代的亡魂灵体寄宿在你的身上,自然可以把祂拥有的知识交给你。” 缪雪儿脱口而出:“这有什么不行的吗?” “自然不行,灵体寄宿在同一个身躯中。不仅会让原本的灵魂受损,最坏的结果就是夺舍,最好的结果是融魂。 但不论哪一种都必然会导致人格模型的偏移,而一个旧帝国时代的亡魂,对如今的同盟国自然是巨大的威胁,更别说祂还来自于帝国王室。哪怕只是受到黄金赐福的使徒,也是威胁国家安全的不定时炸弹。” 夏莎冰冷的说:“你最好坦白,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缪雪儿拒绝出卖魔鬼先生。即便夏莎危言耸听,说的十分吓唬人。即便这类故事她从小到大听过十几个不同版本,她也坚定的认为自己并不是受到诓骗的可怜虫。 证据就是她从未感受到什么人格的偏移偏差,魔鬼先生更是神出鬼没,时来时不来,哪个想要夺舍她的亡魂会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惰。 村姑面对着鲜血公的气势压迫,不卑不亢的重复道:“黄金刻印是我的独创术式。” 夏莎冷笑:“你这缺心眼的小丫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缪雪儿冷静的解释道:“黄金刻印的独创术式在历史上没有出现过,我不是英灵,更没有任何受到黄金赐福的迹象。 如果和帝国有所勾连,不可能不留下痕迹,这是一种法术刻印,只要钻研透彻,谁都能使用,和历史上的黄金赐福有着本质区别。” 魔鬼先生不是没料到这种情况。但这是法术刻印,是从无到有开发出的刻印,帝国里都找不到相关的文献记载和资料。 况且过去的帝国王室根本没有大方到把黄金的神秘交出来仍人肆意研究的程度。 她的底气渐渐足了起来,虽然只多了一点点,但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的撒谎。 夏莎吐出一口气,敛去引而不发的慑人气魄,改了口风:“缪雪儿ꔷ霍普,你是个勤奋且务实的女孩,你对虚荣没有那么高的追求,也并不是那么渴望名动天下的性子,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分清楚利弊。” “鲜血公,难道黄金就一定是坏吗?”缪雪儿不答反问:“难道没有一个是好人吗?” “帝国王室是被同盟国的民众亲手推翻的,这和好坏无关。” “如今同盟国昌盛而强大,还用惧怕五百年后才出现的黄金?” “这是两码事,不管惧怕还是不惧怕,我的职责就是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夏莎哪有这么容易被缪雪儿绕进去:“黄金是否安全,由我来判断。” 缪雪儿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复读:“黄金刻印是我的独创术式……” 她是打定主意就这么复读下去,绝不可能透露出半点口风。 小姑娘一脸倔强的样子直接把夏莎气到笑出来,被亡魂蛊惑的法师从来就没几个乐意合作的坦率人。 不论如何,不把她藏着的秘密撬出来,夏莎是不可能安心离开的,危险与否需要进一步界定。 缪雪儿心里直叹气,本以为自己藏的挺好,但实际上是漏洞百出。 的确没办法隐藏,时间太短了,这个世界没有虚境这种方便的世界观设定啊。 就在她们陷入僵持之时,忽然医务室大门敞开。 “缪雪儿ꔷ霍普!”一道人影走进来,朗声道:“上面研究决定了,由你来出战第八场比赛!” 缪雪儿一个激灵,意识到这是绝好的脱身机会,当即答道:“好……耶!” 第两百七十九章 我焯,上号! 杜拉罕输了。 输的异常干脆。 学生会长的实力并不弱,他这个无头骑士掌握三重法术系统,阴影、幽魂以及赋能。 这意味着他是三学位的强者,综合实力排在郁金香第一,朱蒂都直言她的胜算只有三成,如果拼命的话,胜算会有四成。 大多人对最后一场比赛是翘首以盼,本以为是一场精彩的大战,然而实际上嘛…… 杜拉罕开场召唤坐骑,上幽魂灵铠,上阴影缠敷,上力量赐福,上魔力精髓,上三重武炼,上骑剑赋能。 他开局状态拉满,然后自信的冲了上去。 然后云出岫挥下一剑,禁死圣域触发,当场去世,游戏结束,gameover。 一剑秒了,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所有观众表情都瞬间成了吃瘪态的未来科技董事长,麻在座椅上。 实力差距大的离谱。 很多圣域法师看了都摇头,表示自己都未必接得住这一剑。 似乎连空间本身都被斩开了,不是法术造诣上的区别。而是仙家根本没有这么花招的战术,她打任何人永远指向一个结果:秒杀。 一剑破万法。 从境界而言,她的修为已经半只脚踏入天人合一,其剑术境界尽得道之精髓,所使用的剑招乃是从昆仑天宫的玉璧下悟得,传闻授之于西王母。 不是王母娘娘,而是昆仑墟,天宫瑶池的女神,西王母,关键词:蓬发、梯几戴胜、虎齿、豹尾、善啸。 如果去查一查云出岫的简历就知道,她从出生起就开始开挂,一路没有停过,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已经不知道在暗中叠了多少层buff,这一剑落下来货真价实的几十年挂壁生涯。 挡不住才正常,挡得住那你也是挂逼。 蓝菖蒲和郁金香之间如今是三胜三负一平,联谊赛到这里本该完整结束,大家和和气气的结束后,去办一场庆功宴,酒桌上好好喝一杯,大伙再去KTV唱一首「难忘今宵」,明天欢欢喜喜和和气气的回,岂不美哉? 偏偏有人要「你来夹菜我转桌,你一开唱我切歌」。 蓝菖蒲郁金香之间的交往不算太密切,关系也算不得太好,最后一场大轴比赛,云出岫的情商低了,再加上她是个明国人,这样压倒性的胜利引发的不是欢呼和掌声,而是抗拒和不满。 缪雪儿赢下了迟玄,观众们欢呼雷鸣,有一层原因,是因为她是同盟国的人。 加上联谊赛罕有平手的局面,观众不满意,学员不满意,很多教授也不满意,商量着该怎么办减少负面影响,至少不能让云出岫赢的这么干脆,这件事传出去,剑花联盟脸上都无光。 副校长和地龙僧侣之间商议了几句,这两人也都不是强势性格,并未力排众议,商量后仓促决定加赛一场。 走到这一步,胜负和郁金香、蓝菖蒲已经没有太大关联,单纯是术法体系不能如此惨败于明国仙家之手。 可惜如今年纪轻轻的一辈里找不出圣域法师来,挑选后,郁金香教授们的目光放在了轻伤的缪雪儿身上。 然后便是长达一个小时的休息和准备时间。 …… “你真的要上场?” “嗯。”缪雪儿认真点头,心说自己也没得选。 鲜血公盯上了自己,非要她把秘密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一个村姑没办法反抗的,只能借势。 先想办法打完这一场,最好是能赢下来,靠着郁金香的庇佑帮自己分担压力,拖延下去。 她不得不将天才的身份设定延续下去,鲜血公不是暴戾嗜杀的性格,在自己没有展现出明显危害的情况下,她不会贸然出手。 “云出岫很强,我想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阿莲娜帮缪雪儿补好战妆:“她的剑术很可怕,融贯了很多神秘,越古老的神秘越强大,你的黄金刻印应付得了吗?” “不清楚,只能试一试。”缪雪儿说:“他们也只是希望我能撑过几剑。” “真不知道大人在想什么,非得上去再丢人一次。” “你对我也没信心吗?”缪雪儿吐槽道:“我们之间友情不值得你一声加油和鼓励?” 阿莲娜被这句话说的一愣,好笑道:“你怎么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我在习惯自己的新人设。”缪雪儿说:“总要慢慢习惯的……先学着自信起来。” “是好事,不过还是应付眼前的麻烦吧,禁死圣域可以让人免疫一次死亡。即便被斩成尸体,也可以通过短暂的时空回溯来进行治愈。只不过往往胜负就在尸体出现的那瞬间,也会是最精彩的一刹那,也就是说……” “我知道,如果输的太难看,就会被成千上万人反复观看死亡瞬间。” “一个人的绽放,意味着另一个人的凋零。” “这个说法真是诗意。” “我换个实际点的说法。”阿莲娜手指点在缪雪儿的额头,认真的嘱咐道:“不想成为对方绽放下的肥料,就努力些,加油撑满三十秒或者一分钟,打不过就直接投降,但不要死掉,会很难看的。” …… “我明白您的顾虑,鲜血公阁下,但……毕竟那是我校的学员,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能把她擅自带走审讯,这并不合适。” “我说的就是规矩。”夏莎冷冷的说:“这种情况可适用于安全法特殊条例。” “为一个学生动用这个级别的法案实在是有些过度了。” “那是黄金。”夏莎皱眉:“你们不知道黄金意味着什么我可以理解,但不要质疑我的眼光。” “鲜血公,我们和黄金树共存了如此之久,我们对它的了解,不比您更加浅薄太多。” 副校长没有半点火气,只是劝说道:“希望您能对年轻人多一些宽容。即便她身怀秘密,也不妨给她一点缓冲的时间……我也不是说真的什么都不做,会有专精于心灵和灵魂系的教授对她进行除灵,确保没有灵体附着在她的意识海上。” 夏莎皱眉:“你们自己审查?” “您不放心,可以进行旁观。” “我希望你做好为此负责的心理准备。” “自然如此,鲜血公阁下。”副校长右手按着胸口,微微欠身行礼,他稍稍停顿,又问道:“五百年后的今日,您仍然觉得黄金是一种恶吗?” “这个问题,是混淆概念,力量无分善恶,只是阶级的对立,立场的不同,使用者的不一样。” 夏莎淡淡道:“我对它没有恶意,我只是提防着持有黄金的人对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的恶意。” “我倒是认为并非如此。”副校长轻声说。 “哦?” “黄金树丰饶欧罗巴大地五百年,它平等的爱着这块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生灵,星月轮转,岁月不改。” “它只是按照它持有的神秘法则在运转,就像是一台电脑罢了。” “那么,是谁给这台电脑定下的规则呢?”副校长反问:“是最初在这里种下它的人,许下的这道愿望,所以它带来了富饶、丰收和祝福……这是其他任何黄金树都未能做到的。” 夏莎横眉冷目:“你到底想说什么?” “深爱着这片土地和人民的……不止只有少数人。”副校长眺望着黄金树:“就像导师不曾焚毁这棵黄金树一样,希望您多给她一些时间,试着相信这是善意,相信它能带来美好的结果。” 夏莎回以冷笑:“真是荒谬,你居然劝说我相信它是善?” “可它在五百年间从未对不起任何人过,包括您在内。”副校长顿了顿:“那位末代的帝王也未必值得憎恨,这一切终究都过去了。” “那可未必,血月重现,黄金复苏,你以为只是单纯巧合?”夏莎冷嘲。 “您如此憎恨黄金?” “是。”夏莎这次没有否认:“看了五百年,仍然恨之入骨。” 这耀眼而绚烂的黄金,曾夺走了我的一切。 …… 热闹繁华的街景里,白维正在和龙王面对面的坐着。 “我还要再看一个人的梦。”他念出对方的名字:“云无心。” “看在薛丫头的面子上。” 云无心的梦境,意外的简单,问心镜无非是问心。 看了一小会儿她的问心幻境,却没来及深入看清,白维突然间一阵耳鸣。 等等,这个感觉是…… 白维霍然起身:“不看了,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他一步踏出,意识体消失于原地,跨过了灵界海洋,寻着声音和律动的源头,来到物质界的欧罗巴。 等待登号成功加载结束,睁开眼,已置身于一片剑气的海洋,下一刻,剑光淋下,倾如豪雨。 第两百八十章 how old are you! 十二月十日,傍晚。 欧罗巴同盟国一处村落,这里属于十八线小县城属下的村子,享受了经济发展带来的生活水平提升,但享受的并不算太多。 它只是宁静祥和岁月静好的度过了五百年时间,该耕地耕地,该休息休息,一生下来,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家家户户的大事似乎最多也就是个娶妻生子红白喜事。 要说最特殊的地方,或许也只有在每年十二月的时候,会有村长带头出来,举办一次长达七天的祭祀仪式,从十一号开始,到十八号结束。 男人可以不参加,但所有女性必须参加。哪怕是在外打工上班的,哪怕是十岁不到的孩子,都必须参加,祭祀的过程并不神圣,不需要奉纳什么,就连摆上去好看的祭品,也会在当天晚上变成流水席的食材。 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场静默而漫长的哀悼仪式,村落里的女巫们在傍晚会跪在村子最中央的神坛前,念完一段长达一千零八个字符的古老咏唱。 虔诚哀悼、祈愿,希望能带走病痛不适,能许以幸福安康。 仪式持续了五百年,从未间断,它早已成了一种女巫村落里的文化习俗,成了从女巫村落里走出去的人们之间的情感纽带,很多外来者也会处于感兴趣而参与其中,只是不论如何都学不来女巫们的虔诚。 并非所有女巫都如此虔诚的参与这场仪式。可所有参与过的女巫都会在仪式中逐渐变得虔诚,她们能感受到一种神秘而恒久的温暖就在那里。 所以到了十二月,女巫的村落就会变得分外热闹,许多外出的人只有在这时候才能见上一面,联络感情,好好说一说,十号当天就有很多女巫们从全国各地赶回到了村子里,一时间村落中人满为患。 女巫村的村长代代都是由女性担任的,村长婆婆来迟了一些,她正领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 “好久没回来了吧。” “嗯,有二十年了。” “你还是这么年轻,和当年醒来时一样。” “我也没想到还有醒来的一天。” “这二十年来过得如何?” “很不错,看遍了同盟,走过了欧罗巴,我很满意。” “那就好,那就好……好久不见,我们去喝一杯吧。” “你年纪大了,还是别喝酒的好。” “哈哈哈,我才五十七岁呢,别把我当老婆子对待。” 村长领着灰色衣服的女子来到了酒吧,里面人满为患。 这是村子里唯一供人消遣的酒吧,电视频道正在播放的就是郁金香和蓝菖蒲的直播比赛。 原本一个学校里的比赛不至于让人关注。之所以调到这个频道,自是因为其中有个参赛的小姑娘来自这个村子,缪雪儿ꔷ霍普,喝酒的大叔大爷们感叹当年的小不点居然已经是个彻底的大姑娘了。 有些年长慈祥的阿婆阿姨们为她成材感到高兴,又很遗憾她没能赶回来参加这次的仪式。 “缪雪儿啊。”村长婆婆和其他人打了招呼,找个角落下,赞叹道:“这姑娘今年没能回来,她可是郁金香的高材生,否则真该让你看一看。” “现在也看得到。”女子眸子里倒映着光芒,她喃喃道:“郁金香……黄金树下的学院。” “对了,她不回来参加仪式,应该不会被影响到吧?”村长突然想到这个。 “黄金树能驱散一部分的诅咒,无须担心,只要是陛下的子民,在这片大地终归是能受到庇佑的,红月光越来越肆虐,迟早会有更多女巫会意识到这点,没有黄金的庇护和赐福,她们只能等着发狂,而丢失了传统的女巫只能等着被侵蚀心智,都是自找的。” “……”村长无言。 “我说的有些重了。”女子举杯饮酒:“自罚一杯。” “我能理解,毕竟……遗忘过去,等于背叛,对于背叛者无需慈悲,是吗?” 女子浅笑而不言语,她看向电视屏幕:“看看比赛吧,看看最近的法术又出了哪些新花样。” …… 战妆战衣都准备就绪,但这种程度的准备似乎也只能用于「死的漂亮点」。 如果真的要死的华丽一些。可以在身上让那群传火社团的癫人们给她画上一层爆裂术式。 一旦落败了,禁死圣域触发,她也跟着直接爆裂成为最璀璨的烟火,就像是特摄片里的怪一样。 只要炸了,就不用担心死的难看,那算是生的伟大,死的爆裂。 缪雪儿径自思索着这些笑话做着自我安慰,走上擂台前,她就注意到了观众席上的冷酷视线。 压力好大。 “选手,请做好准备……” “行了行了,别催我!”缪雪儿像只炸毛的小猫似的,瞪了一眼来提醒的工作人员。 “心理压力沉重我可以理解,你可以考虑深呼吸。”这个工作人员还是个心灵系的法师,知道如何疏导人放松自己的内心压力。 缪雪儿心说你能理解个陈大锤啊,我害怕的不是云出岫,而是上面那位鲜血公啦! 时间到了。 阿莲娜和朱蒂都去了观众席,为了不给她带来心理压力。 观众席上好多人,不知道是不是等着赶紧打死人赶紧吃席。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走上决斗场中央擂台,直面明国或者天下最锋利的剑之一。 天边的火烧云渐渐黯下,一轮血月正在冉冉升起。 猩红诅咒对仙家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她的周身环绕着徐徐运转的仙灵清气,驱散一切诅咒,拒绝一切精神上的负面效果。除非是至秽污浊气息,否则影响不到她。 云出岫足不落地,她踏着剑,御剑离地半尺,并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如此习惯了,即便被误认为习惯居高临下高人一等,她也不会解释,因为向来如此。 不是因为她真的心性高傲才被视作高傲。而是因为她实力太强过于出众,而被视作傲慢。 仙家没有那么多的情绪表达。就像她不在意对手是谁,也不在意多打几场一样。 只是挥一剑和几剑的区别。 她凝视着对手,等待发令声。 擂台上剑拔弩张,千钧一发。 嘟! 宣布开赛的声音响起,霎时间,天地似乎冻结了一个弹指,云出岫手掌虚握,并未真的拔剑,而是挥下衣袖。于是漫天霜花洒落,成了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 这是众人第二次看见她挥剑,和上一次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招式,没有半点留手,铺天盖地的霜华剑气,已经将局势再度定格成了秒杀。 观众席上一片轻叹,本以为缪雪儿会抢先手打断对方的剑气凝聚,却没想到她就站在原地吃了一个满的。 杜拉罕上满了buff都顶不住,更别说缪雪儿这个不喜欢锻炼身体的奇葩龙裔。 然而观众们放弃了,可眼里更胜一筹的教授们露出笑容。 金色的光芒抵抗住了霜华剑气,缪雪儿沐浴着金色光芒,背后再度展开黄金刻印。 云出岫惊讶了一秒:“居然挡住了。” 缪雪儿吐出白色雾气,她的体质很强。但即便开了一阶暴血也顶不住。 如果正面吃下这一剑,必然败北,身体会被劈成两截,冻成碎冰,死的很难看。 霜华剑气看似简单,实则是货真价实的仙家剑气,也就是仙剑,神秘等级很高,物理攻击力上未必胜过真正的宗师剑气,但在神秘体系上能做到降维打击。 而神秘只能以同等的神秘去克制和抵抗,这也是为什么杜拉罕拉了十层状态还是被单方面指向秒杀的理由,因为神秘度低了。 黄金刻印是解析了黄金权能后的再版。即便下跌了足足两个级别,也不弱于云出岫的仙剑。 似乎到了这时候,她们才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 村落的酒吧里,灰衣灰发的女子失了神:“黄金的刻印?她是从哪……这怎么可能?” …… 观众席上,地龙僧侣吐出一口气:“总算是拉平了劣势,这下至少能撑够个几分钟时间。” 副校长问:“鲜血公如何看?” 夏莎说:“我们很走运,能看到这个明国仙家动真格的了。” …… 云出岫单足落地,踏地刹那,地表覆盖一层白霜。 仙剑需以仙剑出,她五指握剑才算动了真格。 剑锋下指,似乎并未出剑,而剑光已如倾盆而落的雨点,潇潇而下。 缪雪儿心念一滞,望着这幕风景暗道美极,同时也生出了「没雨伞怎么躲得开」的想法。 释出黄金刻印中转化而出的无穷魔力,勉力抵挡,她实战经验过于缺乏,空有蛮力而无处使用。 龙牙突袭?不,在动身瞬间恐怕就会被剑气洗成筛子。 眼瞧着云出岫游刃有余,正在为下一剑蓄势。 缪雪儿咬牙苦撑,想着要不要赌一把两败俱伤,这时一道剑气突破了黄金,划破了她的肩膀,血流如注。 疼痛感袭来,她拼一下的念头瞬间冲到意识顶端,正要爆发最后一击,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怎么踏马的又是这个女人在欺负我小号!” 第两百八十一章 力微饭否? 白维刚刚登号,就迎面吃了一套剑雨。 偏偏对方还是云出岫。 心理阴影没有唤醒,反而怒气值瞬间就满了。 这个女人…… 联想到云无心的问心幻境中看到的光景,沉稳如阿维,都有些压抑不住。 朕啊,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魔鬼先生?” 缪雪儿下意识的念道,她很惊讶,也很欣喜,更有些错愕。 突然听到令人安心的熟悉声音,让她分了心。 剑光淋落。 缪雪儿下意识闭上眼睛,心说要死了,万剑穿身可是会死的很难看呀。 下一刻,金色的光芒流转起来,她的手臂不受自己控制的抬起,五指虚握,继而转动,黄金刻印中肆意奔流的力量被引导,黄金勾勒成圆弧,一圈圈转动,画出了一道法阵的雏形,将剑气隔绝在外,它呈现出圆形,却仿佛城墙般砌入大地。 缪雪儿感知到了黄金刻印正在进行转换,刻印之所以是刻印,是因为它是可以不断进行改良、增幅和强化。就像是编写的程序,总在不断的完善。而此时她被展现出的就是黄金刻印的第二道术式变种,黄金城盾。 缪雪儿松了口气,安全下来,第一时间就是在心间问询:“魔鬼先生,您不是说这两天不会上线?” 白维说道:“现在已经是两天后了。” 这里天黑,意味着另一边天亮。 缪雪儿吐槽:“有必要这么计较着具体时间吗?早点来呀啊。” “自己不努力,被对方摁着打,怪我来迟一步?”白维吐槽:“小丫头,你飘了。” “才不是……我之前赢了一场,很干脆的。”缪雪儿想:“魔鬼先生应该早点来看,帅气的一面没被看到,总是丢脸的时候被撞见。” “我习惯了。”白维说:“赢的千篇一律,输的各自精彩,看输不看赢。” “歪理。”缪雪儿问:“您不会是故意的吧?” “我还没闲到这一步,只是你的对手为什么会是云出岫?”白维不解。 “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理由。”缪雪儿说出两个关键词:“黄金刻印,鲜血公……” “懂了。”白维也注意到观众席上的夏莎,一时语塞,哑然叹道:“也难怪,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憎恨黄金的持有者是正常的。” “不知道什么?” “小孩子别问,想想怎么撑过去吧。”白维说:“集中注意力,不要让其他人注意到你走神。” “我只要撑够一分钟就可以投降。”缪雪儿假装很认真很严肃的集中精力抵抗着剑雨,内心已经和马奇诺防线后的法国一样举起了白旗。 白维:“……” “我不想触发禁死圣域,而且这样被砍死,死的太难看了,衣服被毁掉就算了,被切碎后,身体里面的东西都要被好多人看清楚,还要翻来覆去的看。”缪雪儿想想就头皮发麻。 “我觉得不行。”白维突然说。 “什么?” “你不能投降。”白维说道:“你要打败她。” 缪雪儿怔住,表情有了一丝诧异,下一刻皱起眉头,内心发出尖叫道: “魔鬼先生您在说什么呀,这个赢不了的,绝对赢不了的,她的攻击是能秒人的!” “那就无伤。”白维不近人情道:“总之,把她干趴下,最好是留下心理阴影的那种!” 小仓鼠表情坚毅,让很多观众都忍不住想给她打气,但她的内心在默默流泪:“您是魔鬼吗?” “是的。”白维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不用以自己的身份出战,没有比现在更好的舞台了,放弃投降根本是不存在的。 “如果再给我半年的话……” “半年时间,你进步,她也在进步,而且大抵不会长时间留在欧罗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白维冷笑:“养兵千日,缪雪儿小姐,现在到了你替我支付代价的时候了。” 缪雪儿:“……” 她幽幽道:“那我把身体给魔鬼先生就行了吧。和第一次一样,我把自己交给您,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任你乱来,女孩子都这么说了,男人哪能把持得住? 还真能。 因为有的人喜欢被动。 白维道:“说的容易,你的身体,我接管也始终存在一定的限制,不能百分之一千的发挥实力,而云出岫又是一个必须超频才能赢的对手。” “试着英魂召唤?”缪雪儿提议。 “不行,时间来不及,而且没有媒介。”白维道:“上面鲜血公还看着呢,你这时候召唤一个前朝余孽出来,是打算把牢底坐穿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白维质问道:“你打还是不打!” 缪雪儿羞恼:“你要我打,我怎么打呀!” 打不赢,赢不了。 「云出岫不可战胜」的念头徘徊在心底,她不肯还手,只是怕自己全力追赶之后,仍然会输的更惨。 白维淡淡道:“你已经站在擂台上了,还想做个鸵鸟?” 缪雪儿沉默着,她不是鸵鸟,已经不是了,在不久之前她已经突破了那层蛋壳,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鸵鸟蛋里,成功和失败都不再能够等闲视之。 她解释不清自己的矛盾心情,其实本来很简单很直白的只需要答应就好。但内心总是卡着一块生锈的铁板,让她不想就这样乖巧的听话。 “我不是鸵鸟,我只是觉得赢不了而已……” “我说你能赢,你就赢。” “我现在不想相信魔鬼先生说的话,你在骗我。” 白维莫名:“我何时骗过你了?” 她不想回答:“即便我投降,也能拿到黄金树的种子,这样还不够吗?” “现在和种子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呢?”缪雪儿问。 “……”魔鬼先生选择了沉默以对。 “您又是这样了。”女孩没能掩饰好神色,五官也流露出压抑的神色,胸膛的火焰袋炽热,牙齿里流出炙热火光: “每次到这个时候,魔鬼先生又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要我做这个做那个。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想法,你的过去,你想要做的事!” 她咬着嘴唇,压抑不住心间的呐喊声:“这样要我怎么相信你和你说的话呀!” “只要魔鬼先生跟我解释,哪怕是一句骗人的话,而不是说什么「为我好」,我都可以答应。” 她忽的难过起来:“我又不是工具,我是人啊。为什么不能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呢,为什么就连一句敷衍的解释,都不愿意说。” 她又不是大人手里的玩偶,总该有权利知道和选择,站在擂台上是她自己的决定,她想要为对方做些什么来报答恩情,是因为她想要被当成人来尊重,而不是被忽略,被隐瞒。 白维内心涌动的怒意熄灭了,他沉默,他苦笑,他反省。 他刚刚是有些……不,是很过分了,彻底把缪雪儿当做工具来看,完全忽略了她的个人感受。 倘若是对待身边的人,譬如柳生霜月、神宫寺、樱井思、北辰,甚至薛寒泪、山田……都不可能这么说。 并非是傲慢,而是习惯了。站在指导者的角度,却因为寄宿的关系而下意识共情,自作主张,心态失衡。 这不是他的小号,而是缪雪儿,是个活人。是个女巫和龙裔,也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 “我……向你道歉。”白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嘴硬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 缪雪儿听得出耳畔声音情绪的转变,怒火退潮后,是她熟悉的魔鬼先生,从容,沉着,幽默,写意。 魔鬼先生道歉了…… 她微微一怔:“嗯,这个……你不用道歉,啊,对不起,我刚刚可能有些大声……” 她嘴笨着,隔了一会儿后,又问:“所以,为什么要想要赢她?” “魔鬼和仙家互看不顺眼是常有的事,具体来说。” 白维自嘲道:“只是想要报复她罢了。” “原来是这样。”缪雪儿明白了,她浅浅一笑:“原来是这样……” 根本不介意这个理由是不是阴暗,只要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足够她握紧拳头挺起脊背吐出烈火,以及,赢下这一场。 龙女直面仙家,扬起下巴,轻轻一哂:“你没吃饭吗?” 第两百八十二章 永远活在台词里的那个女人 “诶诶诶,轻点……疼着呢。” “被穿心而过,真亏你没死透。” “死了,但没完全死。” “没死就爬起来看比赛,云出岫和你对上的那个龙裔,打的很精彩。” “哦?”迟玄爬坐起来:“还有这回事?居然加赛了?” “你认为谁能赢?” “云出岫吧,她不论对手是谁都能秒杀。”迟玄果断道。 “你不也是被秒杀?” “不一样,我是大意了,我还没来及彻底释放妖力,野性大解放,自然,输还是输了,有了这次教训,下次我会记着。可这个云出岫不一样,即便我是解放了妖力,也一样是被指向秒杀。” “可这里已经打了接近一分钟了。” “因为她还没彻底动真格的。” “都刮了一分钟还没动真格?嘴是真的硬。” “你还真别不信。”迟玄眯起眼睛:“最多三十秒,该结束了……我可是亲眼见识过她那一剑的。” “见识过,但你还能活着说话,似乎也不怎么样。” “还是有区别在的。”迟玄摸着下巴:“具体体验我很难跟你解释,总的来说她这一剑很……” 困于自己贫瘠的词汇量,他在同伴的注视下,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形容词:“重。” …… 缪雪儿的直白挑衅并没有让云出岫的心跳加快哪怕一个节拍。 她撤回了剑雨,因为确认这种范围的伤害剑雨不能够伤到对方。 那么结论也只有一个,继续出剑。 白玉京和蜀山剑派不一样,并不是以剑术见长,最擅长的其实是各种仙家法术,说是精通万法的仙门也不为过。 而在云出岫却是极少见的剑修,专精于剑术。虽然也会其他类型的仙法,但莽夫做久了就会懒得动脑子,剑挥多了,就不会想着研习复杂的仙家法术。 因为剑道走到极致,天下任何事,都是一剑的问题,恩怨情仇可斩,权势地位可斩,就连境界桎梏也可以斩。 掌中兵刃名曰「月心」,不是古剑。而是她们姐妹出生的时候,父母亲自炼出锻造的一对仙剑之一。 多年蕴含,当初的灵剑,也已然提升到了仙剑行列。 云出岫先前是足尖点地,身体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重量是脱离的,而现在她将后脚跟也放下了。 在决斗中始终沉默寡言的她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可以出手了。” 她连续两剑没有得到成果,索性让对方出手。可这份自信是否有些托大,众人皆知云出岫剑术无双,但放在防御上,可就不一定了。 缪雪儿见她居然丝毫没有被挑衅的意思,心间反而更是警惕了一些。 “魔鬼先生,她瞧着倒是不让人讨厌,你是怎么跟她结仇的。” “现在说这个?” “我只是好奇。”缪雪儿心里说:“怎么赢?” “放开心神。”白维说:“接下来,我会直接使用你的身体。但控制权仍然在你的手里,在这个过程里,你会汲取到一部分我对力量的使用方式,所以,记住了,一刻也不要放松……如果你的斗志不够旺盛,精神不够集中,你就跟不上我的速度。” 缪雪儿扬起唇角,毫不拖沓:“请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下一刻,她感受到了某种存在契合进了身躯之中,显然不是她自己的灵魂。 但有一种身着盔甲的感觉,似乎皮肤外层的感官被延展,有种全身都在被抚摸触碰的感觉,有一瞬间的羞涩。 但她要求自己立刻收敛所有旖旎心神,将精神集中,然后学习,追赶。 变化已经开始了:暴血一阶……二阶……三阶! 瞬间攀爬到第三阶暴血,这个阶段对龙裔的负担很大,可缪雪儿天赋很特殊,她是女巫,拥有极其广袤的精神海,容纳了白维,也足以抵消血脉精炼带来的副作用。 况且还有白维在,这种副作用在这次根本是可以忽略不计,瞬间精炼的龙血已经达到了高级龙种的地步。 龙女撤下黄金城盾,金色光芒落下的瞬间,剑光就已经尾追而来,十道轻灵的剑光如同互相追逐的燕子,飞快的射向她的身体要害。 根本不需要防御,龙血斗气升起,三阶暴血强化带来的增幅让斗气化作深红色,她的肌肤上浮现出了龙血斗气强化后的血色纹路,魔力几乎凝成鳞片,剑光靠近就被弹飞开,炙热龙血也蒸发了地面上覆盖着的霜雪。 擂台顿时呈现出两种色调,一侧深红,一侧霜白。 弓足踏地,深红人形拉长一条直线残影,撞向云出岫,明国仙家第一次被逼近周身三尺距离。 晶莹剔透的霜雪凝为利剑,阵列于前,化作牢不可破的剑围,挡住这次冲撞。 而她也承受着力道,往后飘然退开,脚尖点着地面,如同飘落又飘起的蒲公英种子,分明她已经被击退。 但所有人都不认为她没有严防死守的能力。事实上,龙裔的拳脚没能破开防御。 “攻击力不够吗?” “不对。”地龙僧侣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记得这种招式,这是在叠加和蓄力。” 仙家又一次后退,而她的落地路径被识破了,龙裔的速度再度爆发,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瞬间贴近跟前,从背后发起攻击。 “起。”云出岫不慌不忙的念出字句,先前她所有脚步落下的地方都盛放出冰色,刚刚好组成一道阵法节点,温度骤降,冰寒冷冽,场地中央浮现出一座小小冰山。 深红的人形被冰山吞没其中,刹那间动弹不得。 云出岫正要持剑结束,可突然冰山上出现一道裂痕,她眼瞳收缩,瞬间后退。 下一刻冰山爆碎,龙裔蓄积的狂暴力量释放,直接将冰山击碎了,而残存的气力也直接撕裂了云出岫的剑围,在她的衣袖下方留下一道焦痕。 “云出岫受伤了……” “这怎么做到的?” “蛮力也能撕裂阵法吗?龙裔这么厉害?” “咳咳,我解释一下,我们龙裔不是这样的,真办不到。” 观众席中一片惊诧,然后就是欢呼。 副校长问好友:“你见识过?” 地龙僧侣摇头:“没有,但我在文献里听到过,这是一种特殊的魔力压缩法,在进攻中进行多重的魔力压缩,叠加的连击抵达固定次数,就能瞬间释放出毁灭性的破坏力。” “人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承受不住,所以必须是古龙血脉才能做到,彗星龙就非常擅长魔力的压缩和释放,喷射魔力就是它的飞行方式。”地龙僧侣无比羡慕:“这个小姑娘居然是古龙血脉。” “不,她不是。”夏莎否认:“虽不是,但通过独特的技巧,也能够提升血脉强度和身体强度……刚刚那一招不是单纯的魔力压缩,它的具体名称叫做彗星拳。” “彗星拳?刚刚那一招就是?!”地龙僧侣直接站起来了。 “很有名?”副校长弗洛伦斯摸不着头脑的问。 “这是莉莉安奴殿下掌握的绝学之一啊……” 副校长摇头表示没听过。 “很正常,莉莉安奴掌握的绝学多达上百种,这是其中的一种罢了。”夏莎面无表情。 “即便如此,它也不是任何人能学会的,流传下来的也不过十五种,这是全新的门类,凝聚流星群发之力,爆发彗星之能。” 地龙僧侣惊叹着:“莫非这位缪雪儿小姐是吾等苦苦追求的古龙巫女吗?” 夏莎懒得理会地龙僧侣,这群生物发了疯似的憧憬古龙,想要回归原初神秘,还搞出了古龙信仰。 她现在更加看不透缪雪儿了,持有黄金刻印,又掌握莉莉安奴的技巧,这太矛盾了。 她要么持有帝国王室传承,要么持有莉莉安奴传承,绝不可能两者皆有。 脑海里闪过很久远很久远的一缕记忆,偶尔她也会想过那么一种可能性。 “绝无可能……”她低声否认:“太荒谬了。” 莉莉安奴怎么可能会和帝王有所牵扯,她怎么可能去追逐黄金的神秘。 第两百八十三章 赢了,但是输了 “这场强强对话的含金量,足以放入高校联赛决赛。” “她们到底切换了多少种术式和法术?” “我根本没算,来不及算清楚,好像变化很多,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只是剑和寒冰,龙与黄金。” “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根据自己的核心特点构造出了一整套的体系。” “这剑足以破开圣域的防御。” “那个黄金刻印到底是什么,神秘等级完全不弱于那把斩魔的仙剑。” 人群都在好奇,他们看到现在,仍然觉得两人还能拿出更多的底蕴,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 云出岫很久没有这么狼狈过了,被单方面的追逐,戏弄,甚至挨打。 她尝试还手,但寻常剑气居然切不开坚固的龙鳞,黄金和龙的两种要素结合起来,居然如此天衣无缝。 这令她也感到了一丝棘手。 双方追逐,让战斗从一分钟被拖延到了第五分钟,期间交手试探厮杀,术法切换,让人眼花缭乱。 在观众眼里,没有一人落入下风,根本是势均力敌。 可对场地之中的两人来说,自己都是劣势,因为足足五分钟还没能拿下对手。 云出岫吐出一口气,暗暗思忖,欧罗巴毕竟也是神秘兴盛之地,小觑了天下英雄……雌。 “定胜负吧。”她说。 再度临空,拉开距离,她要集中精神释出下一剑。 这时候的选择有两种,冲上去打断,己方也开始蓄力。 “魔鬼先生……” “嗯。”白维提醒了一句:“可能负担会有些重。” 缪雪儿甘之若饴:“尽管来吧,先生有多少,我都荣得下。” 白维掌控着缪雪儿的身体,龙的力量已经激发到了现有极限,他也终究不是龙裔,莉莉安奴使用过的各种技巧并不能在她身上全部重现,最后的选择仍是黄金。 夏莎在观众席上凝神:果然最终的杀招也是黄金,看看这次你用什么来应对。一旦流露出黄金权能的神秘,就没有任何可以辩解的余地了。 白维扬起唇角,他不担心自己会被识破。况且也无需动用黄金权能,从莉莉安奴这边借的招式够多了,那就换一个再试一试。 黄金刻印意味着无穷魔力,而论及法术上的造诣,莉莉安奴远不及白维。 而白维一人之力远不及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的集体智慧。 比不过没关系,会抄袭就行,黑色蔷薇的法术都是隐藏着的,无人知晓,并没有任何渠道能流传到后世。 白维闭上眼睛,涟漪穿过灵界海洋。 打扰了,我的女巫们,稍稍借用一下你们的智慧。 擂台上,女孩的长发镀上一层金色,她双手虚握,左手不动,右手食指勾住一根无形金色丝线。 动作细腻,迟缓,艰难的拉开丝线,拉开弓弦。 手指被金色的丝线割破,随着臂膀缓缓张开,弓弦也割破了皮肉,血液顺着金色的丝线流淌。 黑色蔷薇,代号「女仆」,独创法术,记录名称「螺旋箭」。 金色的丝线是魔力的实体化,弓则是固定在空间上,这一箭的力量需要庞大的魔力填充。 它射出去的并非是箭矢,而是扭曲折叠的空间本身,扭曲的空间会在物理意义上扭曲摧毁一切。 如果加以灌输黄金的魔力,黄金的色泽就会将这种扭曲空间的术式以肉眼可见的形式呈现出来。 女仆是在黑色蔷薇中极少数的远程法师。而她最常担任的任务目标除了照顾皇帝起居之外,就是负责销毁大型目标,曾经单独一人在三天内摧毁了三十七座关隘城塞,给同盟军的前进扫清了障碍。 这个术法是她的得意技,能摧毁任何防御规模在史诗级之下的要塞,故而被白维命名为螺旋箭。 撕裂空间的一箭,圣域见到都得夹着尾巴逃跑。 开弓搭箭,射仙家! 仙家背对血月,衣袖飘摇,烈烈作响,手中月心剑吟不休。 十二月十日夜晚,霜雪满天,无数霜雪凝聚成寸许长度的短剑,天地之间仿佛静止。 飘落的霜雪凝固在空中,迅速增殖,数以百计,数以千计,数以万计。 万物皆静,天上只有剑,无数的剑。 明国仙家自是名不虚传,云出岫的这一剑从各个角度来说,都称的上一句气势恢宏,数以万计的剑,哪怕细弱寸长,也足以将人活活压死,分明是一整座剑山砸下。 谪仙人双手一合,朝下一压。 静止天地骤然合拢,冰雪凝结的万剑砸向擂台。 便是观众席上也不敢言语,抖抖索索,如临天倾! 置身于其中又是多么沉重的压力? 缪雪儿不惧,白维更不惧,他们的心神都集中在这道术式的编撰之上,法术成型,金色的螺旋箭交织着破灭的璀璨闪光。 仍你万剑飘摇,我自一箭破之。 只要一箭射杀了御剑者,这漫天冰雪寸剑也只是大一些的冰雹。 金矢杀万冰! 白光吞没视线全部,耳鸣和失神冲击着每一名观众。 十秒静默。 云出岫踩踏着仙剑,看向自己被截断的一束头发,她的耳根正在滴着血。 “……”默然无言,她御剑落地,走入了过道,背影消失不见。 缪雪儿站在擂台原地,指尖滴着血,她的脖子上也浮现出了血痕,黄金色的光芒正在黯去。 她不是不想走下擂台,而是根本没有从擂台上走下去的气力,浑身乏力,肌肉战栗着站立。 观众们茫然的望着这幕光景,不知道该不该欢呼,到底是谁赢了?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尖锐的「嘟——」它宣告着第八场比赛结束。 响起的是裁判的声音:“由于云出岫选手离开决赛场地,这一场的胜者是缪雪儿ꔷ霍普。” 几秒安静后,沸腾的掌声喝彩从决斗竞技场里冲上云霄。 …… “为什么,云出岫要离开,继续耗下去,是她赢。” “或许是不在意这个胜负?” “不是。”夏莎反驳道:“她离开是尊重对手,她们双方都意识到了。如果刚刚仍然选择互相攻伐,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而在禁死圣域能不能让她们两个人安然无恙,根本说不准,禁死圣域终究是术法的一种。 如果她们对抗使用的力量已经超过了禁死圣域能干涉的领域,恐怕后果会十分严重。” 地龙僧侣头皮发麻:“您刚刚为什么不说?” “告诉你,你拦得住吗?而且她们也都意识到了。”鲜血公淡淡道:“正因为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各自偏移了方向,没有下死手,否则就是一起死……云出岫能够潇洒离开,而缪雪儿ꔷ霍普已经没了动弹的气力。不过比试到了这一步,孰胜孰负,也没有继续纠结的必要了。” 她看向弗洛伦斯:“去恭喜她吧,从今日开始,她就会成为郁金香的一面旗帜,名字很快就会传遍剑花联盟,成为新生代的新星…… 所以我不会不识趣的找她麻烦,至少现在不会,她的确使用的是我不曾见过的空间术式。虽然根本不像是她这个年纪就能用出来的。” “或许天才是存在的。”副校长笑着说。 “天才能解释很多,但不包括这件事。”夏莎说:“我还是会追究到底的……用我的办法。” 地龙僧侣感叹道:“黄金与龙不可共存,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人,能将两者力量融为一炉,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鲜血公转身离开。 她背对着人群,记忆起很久之前的事,龙女的后半生涯一直都处于忙碌之中。 就像是为了让自己忘记什么而刻意使得自己忙起来,遮掩着心情上的郁郁寡欢。 “莉莉安奴,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 阿莲娜激动的欢呼着,她为好友感到高兴。 朱蒂站在一旁,平静的问:“你现在很高兴是吗?” “当然。” “那就把这份情绪保持的久一些。”朱蒂说。 阿莲娜不解。 “现在你的高兴欢喜货真价实,与有荣焉。但这份喜悦未必不会变成丑恶的嫉妒心。”朱蒂提醒道:“注意好情绪的自我调节。” “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个。”阿莲娜平静的笑了笑:“这有什么的……要说完全不嫉妒是假的,但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这种程度的嫉妒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朱蒂:“哦?” “我是阿莲娜ꔷ采佩什,我有过数之不清的成功和失败,那些都是我自信心建立的基石,还不至于为了好朋友的成功而被嫉恨蒙蔽双眼,嫉妒都是无能者的自我标榜,他们没有成功过……而且,我不认为自己距离她多遥远,想追上去也不难。” 阿莲娜自信的说:“我很少和她讨论过学习上的事,因为每次总是她追不上我。” 朱蒂说:“毕竟是个村姑,底子太薄,所以还打击不到你的自信心吗?” “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那怎么样才能打击到你的自信,让你嫉妒?” “唔……如果她能早日找到爱情,成家立业,幸福美满,那我或许真的会嫉妒。”阿莲娜说道:“肯定比现在还要嫉妒。” “你缺爱?” “你不缺爱?” 两名血裔互相伤害了一句,同时偃旗息鼓。 阿莲娜继续说:“你的劝说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你自己说的?” 朱蒂回道:“都有。” “所以你是在嫉妒她么?赛尔维瑟在嫉妒一个村姑。” “和村姑的身份无关。”朱蒂深深看了一眼擂台上的黑发蓝眸女孩,轻声说:“我的嫉妒就和你的嫉妒一样,都是眼红自己没有的别人所有。” “你指的是什么?”阿莲娜不解。 朱蒂没有回答,继续说:“我就不去恭喜她了,免得嫉妒心作祟,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且让她好好享受此时的愉快吧。” 言罢,朱蒂离开了,留下阿莲娜径自出神。 她看向朱蒂的背影,想到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随后又看向聚光灯下的缪雪儿,又想到了另一句话……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然后她拿出梳妆镜照着自己的表情,再度联想到一句话……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个憨批。 “这种只有我不行的氛围是什么回事嘛!” …… 另一处,云出岫行走在通往休息室的路上,前方是小穷奇。 迟玄好奇的问:“为什么要主动认输?你赢的了。” 仙家淡淡瞥了眼对方,擦身而过,不言不语。 迟玄道:“你输给了她,我也输给了她,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刚刚好五五开?” 云出岫脚步不停,甚至懒得理会这句没什么自知之明的冷笑话。 等仙家离开后,迟玄身旁的同伴方才说:“我在想,如果她刚刚直接劈你一剑,我该用什么姿势把你丢出去做挡剑牌。” “你可真没良心。” “良心不值钱,挑衅她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你想吃苦头,我没必要陪着你一起吃瘪。” “我只是在试探。”迟玄舔着门牙:“她明明是输了,但情绪上没什么波动……味道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你是变态?人家刚刚走过去,你特意站在这儿就是为了闻个汗味儿?” “她身上没汗味,而且我说的不是这个味道,是情绪!情绪你懂吗?” “你是说恐惧感。” “不错,她对此毫无惊惧,可方才她差点就死了。”迟玄不理解:“连死都不怕,你说她恐惧的到底是什么?” 同伴想了想,问道:“她好像从来不跟别人接触……特别是男性,你之前挑衅她的时候,就是差点碰到她的脸了。” “所以呢?” “她是不是有男性恐惧症?一碰就爆炸的那种?” …… 女巫村落,酒吧里人群正在高呼缪雪儿的名字。 缪雪儿的母亲也在场,满面红光与有荣焉,高兴的宣布:“今天在场的消费我包圆了。” 角落中,灰发的女子喃喃自语:“女仆的「螺旋箭」,神秘的黄金刻印,莉莉的暴血秘法……” 村长婆婆问:“你怎么了?” “看到了很多怀念的东西。”她抿了口酒水:“你说,这个缪雪儿正在郁金香里就读,是吗?” “对。”婆婆问。 “麻烦你写一份信作为引荐。”灰发女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双沉寂空灵的眼眸:“等仪式结束后,我打算去郁金香,见一见这个小姑娘。” 第两百八十四章 披甲成圣 缪雪儿是被抬下去的。 她没力气动弹了。 被送去了医务室吸氧和打吊针,三阶暴血后,对自身的损耗相当巨大,血氧浓度骤降,必须进行看护。 历史上很多战士,在场上生龙活虎,却在结束之后就力竭而亡,很大程度就是身体超过极限了。 躺了十多分钟,她浑身的麻痹感才算消失,整个过程,她看似闭幕养神,实际上是在和白维交流。 缪雪儿心里想:“没能赢下来,最多只是同归于尽。” 白维不否认:“是,不过也不用对此妄自菲薄。” 缪雪儿想道:“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既然没能赢的干脆,还不如算作平手。” 白维好笑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是啊,如果算作平手还好。如果是算作赢了,接下来会有好多麻烦事。”缪雪儿联想到各种采访。 “不只是采访,出了名的法师有很高的价值,接下来你会受到各种邀请、关注以及试探,包括官方和民间的各种方式各种渠道。” 白维侃侃而谈:“同盟国也是尊重市场经济规律的,而文化产品也是大多人需要的东西,电影电视剧唱片等等,天然具有姣好容貌和过硬实力的你,本就适合被推出来做明星。” “来自各个公司的片约估计已经开始起稿准备了。如果你真的想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最多半年多时间,以你为主人公定制的电视剧就可以开播了。” 缪雪儿抬起眼睛,看向医务室里的电视频道,里面正在播放的就是同盟国最近的热播剧,名为《低分少女》 说的内容是一名沉默寡言但实力出众的少女,和一名活泼热情但实力很菜的青少年的成长故事。 每一个地方的电视剧都有各个地方的专属特色,同盟国的特色自然是法术系统,这里面的交手不少都是实拍。 它的出名不仅仅是因为剧情本身的热度,其中很大热度来源,是因为演员的名气,实力派演员自带热度。 其中的男主角出演者是皓月学府里的一名学生,年纪小的时候就是童星,一边读书一遍演戏,考上了皓月学府,实力更是出众,传闻在高校联赛中保三争二,在欧罗巴之内名声显赫。 而女主角,则是缪雪儿追剧的直接理由。 白维道:“感兴趣?” 缪雪儿连连摇头:“我对演戏不感兴趣,不符合我的性格。” “那真遗憾,习惯了舞台的光芒,不少人反而是舍不得离开的,万众瞩目下的荣光加身,多美妙。” 白维说:“说是虚荣也罢,但人活一口气,聪明人要学会利用好自己的虚荣心。” 缪雪儿吐槽:“魔鬼先生又在说教了。” “哈哈哈,我只是替你高兴,顺带唤醒一下你的虚荣心,人可不能满足于现状。” 缪雪儿问:“但是,实力和虚荣需要相互匹配吧?” “不需要,虚荣的近义词是野心,而实力应该像条疯狗一样追逐野心。”白维道:“战平云出岫不过是个开始,而你距离这一步还有一段距离。” “如果我变得更强,能赢得了她吗?” “不知道。”白维摇头:“她也并不是原地踏步的人,几年前和几年后,已经判若两人。而你理应放弃多余的念想,从这一刻开始奋起直追。” 瞥了眼时间,白维说:“我该离开了,本就是临时起意的到来,但今晚过的还算愉快。” 缪雪儿说:“下次能跟我说说魔鬼先生的情况吗?我很好奇。” “小丫头,真是蹭鼻子上脸,以后再说吧。”白维没同意也没拒绝。 魔鬼先生离开了。 缪雪儿撑起上半身,靠在了床板上,同时抽了一口凉气,她动弹一下,全身肌肉都在抽搐。 虽然还不至于拉伤,但肌肉抽筋的感觉让人疼的皱眉,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电视上,这时候电视剧的女主人公出场了,剧情正在平缓推进。 这几天她忙着校园庆的事,根本都忘记了追剧的事,突然看到后面,发现剧情都有些陌生。 “你还有心情看电视剧?”阿莲娜走入医务室,看到她在聚心会神的盯着屏幕,扶着额头:“真不愧是村姑,你都不知道你刚刚做了多么一件大事。” “不论是什么大事,我还是要继续追剧的。”缪雪儿眨着眼说:“你最近几集看了吗?” “看了。” “跟我说说,这剧情怎么走到这样了?” “好吧。”阿莲娜坐下来,开始说起电视剧的剧情,说着说着就开始商讨和感叹电视剧之外的内容,阿莲娜对剧情没什么感觉,反而惊叹于演员的基本功。 低分少女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女主人公,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台词,她的所有表现全部都靠表情、动作来支撑,动作简单的眼神、表情就能把想说的话透露给观众,一个简单的特写就省略了一大段对白。虽然让她有些难懂,但角色塑造堪称一流。 哑巴式的女主角放在这个时代的同盟国算是很少见的,过去的爱情片,跨越种族的不少。 因为种族不同,生理结构不同,无法沟通的也有,倒是这种什么毛病都没有却偏偏不让主角说话的是第一次。 缪雪儿目光闪闪的看着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她的样貌看上去比缪雪儿还要较小一些,金色的直发,高中二年级的稚嫩外貌,看着非常清纯可人,不加修饰的青涩美好。唯独那双灰色的眼瞳,空灵而澄澈。 可在上一部剧里,她扮演的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反派,有着一头艳丽的红发,同一张脸,气质截然不同,帅气且霸道。 可以说是同盟国女演员里的天花板了。 “艾莉薇ꔷ槐尔特,的确是个非常厉害的演员,出道已经快十年了吧,完全看不到她的岁月流逝。”阿莲娜说:“我也算是看着她的电视剧长大的。” “每年一部,不多不少。”缪雪儿笑着说:“她在采访中说到过自己是一名女巫,但实力非常一般。” “实力姑且不论,演技的确很强。”阿莲娜说到这儿,顿了顿:“你是不是对演戏很感兴趣?” “你怎么也说起这个话了。”缪雪儿吐槽道:“我只是喜欢看电视剧,而且我不追星,只是很喜欢艾莉薇,会支持她的电视剧而已,她这样洁身自好的艺人可非常少,而且还是罕见的全才。” “也?”阿莲娜疑惑:“谁也这么问过了你?” 她提醒道:“缪雪儿,如果想要朝着演艺圈发展,就要提前做好准备,你现在有了一定名气,也是个不错的时机,需要找个靠谱的经纪人……” 缪雪儿躺了下去:“我都说了我不想,刚刚我也没能赢下云出岫。” “按照规则是你赢了。” “只是规则而已。”缪雪儿认真的说:“下次我还要堂堂正正的赢回来。” 阿莲娜掐住缪雪儿的脸蛋:“好高骛远……你到底是开了什么挂,才突然变得厉害那么多?” “唔……”缪雪儿不想对好朋友说谎,但也不想透露真实消息。 “罢了,我不追问你,但下次还是多照顾照顾你自己的身体。”阿莲娜松开手:“你拿下了联谊赛的第一名,这次姨娘也会放过你……暂时。” “暂时啊?能不能请她……” “可以,你把你藏着的事说出来。” 缪雪儿想了想:“其实我是得到了莉莉安奴的传承,什么的?” “我从没听说过莉莉安奴拥有黄金刻印,这句话被别人听到,非得给你扣上一个「侮辱先烈」的名头,初代首相,建国基石怎么可能和帝国王室有所牵连。”阿莲娜狠狠敲了一下缪雪儿的脑袋瓜:“想清楚再说。” 村姑这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对哦,为什么魔鬼先生能够同时兼顾黄金和龙的力量? 这两者之间本是矛盾和对立的啊。 帝国王室最为厌恶龙裔,这是有世仇的,历代帝国王室的成年礼就是狩猎龙种,黄金血脉不知残害了多少龙裔,将龙裔血脉贬为奴隶,比当初的血裔和女巫还要惨。 的确是说不通。 缪雪儿突然又觉得这不一定是坏事,她自己都迷糊,魔鬼先生不肯解释,那其他人肯定比她更迷糊。 嗯,对的,只要大家都迷糊,等于没有人迷糊,这件事的背后真相是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对了,阿莲娜。”缪雪儿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得去和学生会那边说一声,我的奖品得给我留着。” “奖品?一等奖肯定给你留着嘛。” “不对,我要黄金种子,一等奖让给云出岫都可以,我一定要种子,种子不能没有,我只要种子!”缪雪儿抓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种子种子种子……” “你要种子做什么?”阿莲娜打断道:“不死鸟两件套不香吗?” “礼物。”缪雪儿说了实话:“我要送人。” “谁?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说。”阿莲娜跳过了话题:“还有一件事,姨娘让我来跟你提一句,之后绝大部分的会面你都可以推掉。但千万注意地龙一族的来客。 同时,你要好好的想一想,需不需要接受来自地龙一族的身份认证,他们可能会通过决策让你继承古龙巫女的职位,有好处,但也有麻烦,你得思虑一下,自己是否做好了接受「披甲成圣」仪式的准备。” 第两百八十五章 骂人不揭短 龙宫里,白维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针脚细腻的柔软被褥上。 右侧是一名皮肤白皙穿着清凉的美丽女妖,她投来妖娆目光。 白维沉默一秒,下一刻从床上蹦了出去。 “什么情况!” “我睡了多久?” “我没有在梦里失去纯阳功吧?” 床铺上的女妖精发出笑声。旋即如青烟般消散,只余下一枚明亮的宝珠,同时床铺也缓缓闭合,是一只巨大的蚌壳……白维收敛兴趣,仔细看了看,分辨出来,原来刚刚的是蚌娘。 白维松了口气,还好是蚌娘,这种妖怪只有妖气,没有形体。既不能鞭辟入里,也不能御蚌相震,短暂凝聚的妖气幻影一碰即散,不过好处是在蚌中休息可以恢复损耗的精神。可能自己长时间登号,被以为是在问心镜中损耗了过多心神。 他确认自己衣服穿的很好,这才走出了门外,问了龙宫内的虾兵,回到贵宾室,薛寒泪和云无心都在这里。 薛寒泪的心情很好,问心境中破山成功,龙心已成,虽有偶然因素,但她得了很大好处。 云无心则是表现的比较沉默。 白维不由得开始回忆之前云无心的问心境中光景。 问心镜是将心魔、缺憾等展现给当事人看,只要通过就能跨过内心阴影的障碍。 若是通不过,那便是重复体验一遍痛苦,而云无心的心魔,俱与玉出席相关。 云无心和云出岫之间的矛盾,比白维所猜想的更加尖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即便是亲生妹妹也不喜云出岫,到了私下决裂出走的地步,证明这个仙家必然有问题。 一对孪生姐妹,居然能走到这个不可调和的地步,也教人好奇具体的诱因是什么。 可惜问心镜里并未具体阐述和展示出来,只呈现出了她们之间的尖锐对立,到了拔剑相对的这一步。 不得不说,白维对云无心的观感更好了,人对人的观感。要么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要么是因为共同的敌人。 “云出岫的佩剑叫做「月心」,你的这把叫什么?”白维主动问了一句。 云无心回过神,注意到不知何时走到近处的白维,惊讶于他居然主动闲聊,表情波动一闪而逝。 她回道:“出海。” “分海更好点听。” “和好听无关,我的剑里取了姐姐的一个字,她的剑里取了我的一个字。”云无心说。 “这不是颠倒了?”薛寒泪凑过来说。 云无心点头,继续解释:“原本月心是我的佩剑,出海是她的佩剑。但因为小时候,父亲眼拙,把我们认错了。 于是我们拿到了对方的剑,母亲知晓后也没有纠正。反而觉得不错,希望我们持有彼此名讳的剑,互相友爱,不必分离,如此下来,也成了将错就错。” “倒是一桩轶事。”薛寒泪不无羡慕的说:“我没有这样的姐妹。” “敖寒璃不算?” “她不是亲妹妹啊,而且比我小好多岁。”薛寒泪摸着脸颊:“毕竟我已经是三十出头的美丽御姐,而她才是刚刚成年的青涩姑娘。” “那确实。”白维表示赞同:“相较于女人喜欢多金的、年少的、沧桑的、禁欲的、坏坏的等等各种口味,男人就直白多了,就喜欢年轻漂亮的。” 薛寒泪呸了一声:“胡说八道,人妻也很有市场的!” 白维礼貌道:“大多登场于牛本里,是不是人妻其实不重要。” 两人没有争吵,高手过招,点到即止。 白维说:“是不是今天就该回了?” “对,待会儿就走。”薛寒泪翻过身,像个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待在龙宫已经没事可做了。” “老龙王结果也没醒过来?” “醒了,但没有完全醒,只是隔着问心镜把一些龙骂了一遍,然后继续神游世界去了。”薛寒泪耸肩。 “所以把它叫醒有什么意义吗?”云无心想到之前「老龙王锐评龙子龙孙」的场景也有些无言以对。 “还是有的。”薛寒泪说:“老爷子骂的时候,表示他什么事都是知道的,还没有老眼昏花,对某些外来的龙能取得警告作用,只要东海龙王还活着,它们就得安分守己,直至下一只真龙出现打破平衡为止。” 白维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俨然接受了人类的寿命极限和弱小: “跟我无关,我不觉得我能活着看到这个时候,人生不过几万天,能摆一天是一天。” 薛寒泪笑着说:“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反正还有时间,要回去明国看一看?” 白维摇头:“不去。” 云无心说:“不去。” “为什么不回去?” “我妹等我回家吃饭。”白维说。 “我没有妹妹等我回家吃饭。”云无心说。 薛寒泪一时语塞:“你们配合的挺好……不回去就算了,等寒璃来了,跟她说一声,之后就开船回瀛洲。” 白维点了点头,心说总算结束了,龙宫是个好地方,可他不太喜欢。 然后他注意到薛寒泪和云无心都在看着他,区别在于前者不掩饰,探头探脑的看,后者表情用的视角余光。 “怎么了?” “你居然不想多待几天?”薛寒泪问:“明明龙宫这么多漂亮龙女……” 白维翻了个白眼,这话跟龙王爷真是一模一样,他说:“漂亮是漂亮,跟我有什么关系?” 薛寒泪不相信:“说心里话好吗?你真就一点都没有不舍?” “没有,完全没有。”白维摇头。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的好看的女子太多了,数不胜数,这是理由其一。”白维竖起第二根手指:“也因为我不适应龙宫的深海环境,我是个人,想看着蓝天脚踩大地,这是理由其二。” “第三呢?你不好美色?” “不,是人和龙的差距太大了。”白维慢条斯理的问:“要我给你说几个暖人心田的寿命论故事吗?” “嘶。”薛寒泪吸了口凉气:“我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龙族一般都不在意这些。” “连一通度过悠久生命的资格都没有,这才是最大的劝退。”白维平淡道:“人活一辈子,永远有个漂亮年轻的龙女妻子是很美好的事,可他死了之后呢?让对方守一辈子活寡吗?” “也是啊。”薛寒泪表示理解的点头:“没想到有这层考虑在内,看来你是做不成东海的女婿了。” “我本就没这个打算。” “龙族软饭可是很香很软很大很白的。” “我不信。”白维的表情微妙:“很香但不一定软,很白不一定大。” 太平公主,给自己留点体面……和西方龙裔比起来,你们真的输太多了。 薛寒泪薄怒:“骂龙不揭短!” 白维继续说:“软饭那么多,有必要吃龙族的么?等我娶了七个八个老婆,一样软饭吃到饱。” “?”薛寒泪和云无心愣住,龙女问:“你说什么?吃软饭,还要娶七八个老婆?” 仙家冷静的说:“白先生,我需要确认一下你现在的头脑是否还正常,是不是问心镜中导致你的理性逻辑哪里出现了崩坏。” “没有。”白维否认:“我很清醒,我只是想多娶几个老婆有什么问题?男人的梦想不就是这个么?” “谁给你灌的一脑袋桃子水?七八个?你……”薛寒泪无言以对,本以为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居然是个自我管理意识较强的海王? “明国没有一夫一妻制。”白维强调:“瀛洲也没有。” “即便没有,这也过于离谱了些,以普遍理性而言。”薛寒泪窝火道:“你这是不尊重女性。” “并不离谱,事实上目前的男女比例是崩盘的。”白维挑眉:“努力努力,七八个或许做不到,三四个还是有可能的,官方虽然不鼓励,但也不会反对,总比嫁不出去好得多。” 云无心默然,她不便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她蹙眉,一针见血的问道:“且不论你的想法是否正常,敢问白先生现在有几个未婚妻了?” 白维斟酌道:“从数据学上来看,这个数字,暂时为零。” 薛寒泪:“嘁……原来是在口嗨,我还以为你周边那些瀛洲姑娘都被祸害了呢。” “肤浅,你格局小了。”白维比划了指尖银河:“我迟早要回明国,肯定娶明国姑娘,才能为国做贡献,娶瀛洲的姑娘,不是反而出口了明国产壮丁?” 螭龙女被气笑:“艹,一个没女朋友的处男说起这些事反而一套一套的……你有明国的未婚妻吗?” 白维瞪了她一眼:“骂人不揭短!” 第两百八十六章 接下来,感叹号很有用 敖寒璃花了半天的时间勉强巩固了这次问心的收获。和薛寒泪不一样,她的问心镜是跃龙门,所以收获很大。 完全消化这些收获需要闭关一个月时间。但想着客人要离开,她还是暂且压下闭关的念头,出来送客,大约也就一个小时而已,浪费不了多久。 去往送客的路上,她遇到了一群龙族幼崽,大多都是牙牙学语的年龄,正在被负责照顾它们的水族们领着。 “殿下。” “嗯,是在体检么?”敖寒璃问。 “对的。”鱼娘说:“每个月的例行检查。” 敖寒璃点了点头,四周的龙族幼崽都露出扭扭捏捏的表情,她问:“怎么了,不高兴?” 一只小龙女张开口,软软糯糯的说:“疼。” 鱼娘无奈的说:“要抽血的……打针是会有些疼。” 敖寒璃摸了摸她的羊角辫:“乖孩子要好好忍着。” 小女孩拉着敖寒璃的衣角:“囡囡不在。” 鱼娘说:“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额外检查一下,被奶娘带着送去了另一边进行详细检查。” “身体不舒服?具体点是?” “不是很严重,就是有些不太精神,或许是缺少营养什么的。”鱼娘解释:“虽然我们用的都是同一种奶粉和配餐,但对长得快的孩子是有些不够,囡囡也比较挑食,所以……” 敖寒璃点了点头:“之后注意配餐的时候,别让她太挑食了。” “可系,可系……”小龙女还想说什么,但好一会儿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在幼崽的眼神里,敖寒璃看了眼时间,旋即转身离开。 鱼娘握着她的小手,叮嘱道:“不要打扰公主殿下。” 小女孩低下头,委屈的撅起嘴,安安静静的排着队等待体检。 …… 等待敖寒璃花了些时间,白维留下来吃了顿便餐。 虽然是龙宫,但菜肴很丰富,上了足足十八道各种菜式。 龙族有着全世界最发达的物流网络,即便在深海也吃得起新鲜蔬菜。 这顿饭吃的很满意,不愧是龙族的软饭,又高又硬。 午饭后,白维在龙宫里闲逛起来。 它的内部构造是一整个建筑群落,外围是水族建立的海底城市,内部空间很宽广。但也算戒备森严,很多地方客人不能随意参观,需要龙族随同着。 云无心和薛寒泪要聊一些闺蜜话题,白维不想听,自己外出散步,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不小动静。 一群水族卫队走过来,问询白维是否见到一名叫做囡囡的龙族幼女,出示了画像。 白维认出画像里的幼女是前天见过的小姑娘之一,有些呆萌的小女孩,她手里有一枚赠送的千纸鹤。 “她失踪了?” “是躲起来了。”龙宫卫队说:“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我们正在四处找她……如果找到的话,麻烦您直接通知我们一声。” “好。”白维点头,龙宫卫队手持长戟的离开了,继续找人。 龙族在海洋中处于绝对地位,这个感觉就像是皇室里的小公主丢了,记得太监宫女们到处搜人。 对其他人而言,找到她很难,但对于白维非常简单。 千纸鹤上留下了黄金权能的痕迹,追寻黄金权能的律动,很快就确定了具体方位。 距离这里并不算远,小孩子的脚程也跑不了多远的距离,只是身体比较小,很容易藏在某些视线死角,而龙宫的建筑物高低错落,很容易就藏起来看不见。 白维心说自己第一次来也肯定迷路,跟王城下水道似的。 他来到一处隐蔽角落,翻过栏杆,敲了敲一旁的纸板盒子。 紧接着纸板盒子一惊,盖着盒子就想要逃跑。 白维掀开了盒子,在里面找到了一只蹲防幼女。 幼小龙女有着粉红色的软龙鳞,还有一条粉色的小尾巴,很可爱的一只,想养。 吸引白维注意力的则是她头顶的一枚感叹号,并不是象征着危险的黄色,而是一枚淡白色的感叹号。 啊这,这也能刷出任务的? 虽然好像只是个普通任务,下次来龙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顺手给办了吧。 白维思忖着如何选择,普通的白色感叹号,难度普普通通。但做了也没坏处,相当于在老头环里留个正确谏言的顺手而为。 “我不想打针!”粉色龙鳞的小女孩闭着眼睛,抱头蹲防。 白维心说原来是这个理由,他蹲下身,以免身高吓到小女孩,温和的问:“我不是卫兵,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抬起脑袋,确认真的不是卫兵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维:“我记得,是姓白的……叔叔。” 白维无奈:“叫哥哥。” 说起年龄,这幼女或许真的跟他是同龄人,只是龙族的心理年龄成熟比较晚,要到四十岁以后,才会进入转变期,在此之前都是熊孩子或者呆萌物。 “大哥哥,我不想打针。”她握着白维的手,像是找到了救星,软软糯糯的说:“你帮帮我,好吗?” “这个……”白维想了想:“可以找你的姨娘们帮忙。” 龙宫的事自有道理,小孩子怕疼,但该打疫苗还是要打。 白维回想起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去医院打点滴,总要配上几个鬼哭狼嚎的小孩子,然后成年人即便怕疼也怕针戳,也要露出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来,彰显出自己作为成年人的从容。 “为什么不想打针?” “疼,而且……会晕乎乎的。”囡囡拉开袖子,露出红色的点:“上次才打过。” 白维看向她手臂上的红点,有些奇怪,打针会打在手肘上? 他问:“上次是多久?” “上次就是上次呀。”显然她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是打针?”白维又问:“不是抽血?” 幼女歪着脑袋:“就是针刺进去,然后红色的流出来。” 是抽血。 龙宫看重幼年的龙族,悉心照料,定时体检都很正常,薛寒泪也提到过这些。 所以给龙族的小孩子抽血化验是正常的,人体当然承受不住较高频率的抽血。 但龙族的恢复能力,一个月抽少量血液,就相当于是掉几根头发而已。 如果只是抽血化验,不至于会刷出感叹号吧? 白维心生疑窦,暂且压下,回去找到薛寒泪和敖寒璃再说。 领着女孩往回走,迎面就见到了一名神情焦急的鱼妖,她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囡囡你没事。” 白维问:“你是?” “我是负责照看她的慈幼坊的鱼娘。”鱼娘说:“囡囡,快过来。” 女孩躲在白维身后,抱着他的大腿,小声的说:“我不……” 鱼娘不高兴的说:“别胡闹,跟我过来……医生都等着呢。” “我不要打针。” “忍一忍就过去了。” “会晕晕的。”她连连摇头:“不要打针。” 鱼娘没了耐心,快步走过来:“听话,不要胡闹。” 她说着就要伸出手来抢孩子,女孩害怕的闭上眼睛。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鱼娘错愕的看向自己被打开的右手,又看身材挺拔的青年。 “她说她不乐意,你在强迫谁?”白维反问。 鱼娘反应过来,警惕的说:“这是龙宫的事,我们慈幼坊就是负责照顾龙族幼崽,这和你无关,请不要干涉我的工作。” “的确,和我无关。”白维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示意她不用害怕,随后看向鱼娘,有条不紊的说道:“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还是去找其他龙说一声。” “其他龙?恕我直言,你怕是没什么资格……”鱼娘并不认识白维,只当他是个来龙宫的普通商贾,“去找敖寒璃问问。”白维淡淡道:“东海公主总该有资格一言而决吧?” 鱼娘脸色难看:“这种小事要去打扰公主?这位先生,请你不要干涉龙宫的内务……把她还给我。” “你在着急什么?”白维反问:“虽然只是小事,但敖寒璃并没有那么忙,我正好离开前要跟她打个招呼,不过顺带而为罢了。” “请你适可而止。”鱼娘勃然:“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快把她还给我。” “急了?”白维奇怪:“你在怕什么?普普通通的抽血检查也没什么值得动摇的吧。” “我是在怕你!”鱼娘盯着白维:“你又是什么人,在龙宫里面待着有什么企图!” 她直接退后的同时大声呼喝:“卫兵!卫兵!快来啊,这里有身份不明的人,挟持了幼龙!” 白维:“……” 龙宫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任务不做不给走是吧? 第两百八十七章 一出好戏 “完了,我成鲸阿大了。”白维很无奈的望着龙幼女:“怎么办呢?” “是呀,怎么办呢?”囡囡投来未成年的天真注视。 白维以手扶额,旋即蹲下身:“上来。” 囡囡轻快的爬到白维后背上,然后骑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抓我头发。”白维说:“耳朵也不行。” 幼女的双手抱着白维的脑袋,奶声奶气的说:“好啦,出发出发,去找姨姨。” 白维和小龙幼女有说有笑,可鱼娘的表情非常阴沉,她的声音传出去,不一会儿龙宫卫兵就来了。 偌大龙宫常驻的卫兵超过四位数,很快一个小队几十只水族就聚集了过来,领头的队长是个夜叉。 “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鱼娘急忙低声解释,不外乎是各种添油加醋。 夜叉看向白维,眼神一凝:“请你把小公主交出来,然后跟我们走一趟。” 白维问道:“囡囡,你想跟他们走吗?” 囡囡把小脸一歪:“我不!” 白维说:“那我也不。” 夜叉:“……” 一旁水族卫兵低声道:“这人似乎智商有点问题,是不是搞错了?” 夜叉说:“智商有问题才危险,都注意点,别伤到小公主。” 水族卫兵都不敢亮武器,毕竟白维肩膀上坐着小公主。哪怕伤到一下都是重罪,直接牢底坐穿。 他们赤手空拳的走上来,一个个龙精虎猛,肌肉爆棚:“麻烦你配合。” 白维看向夜叉:“我建议你去找一下敖寒璃。” 夜叉脱下臂铠:“等我先拿下你也不迟。” “你这么办事,我可要反抗了。”白维警告道:“我可是很强的。” “哦?那我试试。”夜叉自信道:“东海比武大赛,我可是蝉联过三届亚军!” “那冠军是谁?”白维好奇。 “我娘!”夜叉大喝一声:“给我乖乖束手就擒吧!” 他对自己的武艺很有自信,东海文化圈靠拢明国,所以尚武。 其他水族卫兵居然也很讲武德的没有靠近过来。而是全部退散开,并不打算插手干涉。 夜叉冲了过来,爆发出沛然力道,双方陡然近身,臂膀力道传动,他打算直接将放倒对方,可手臂一使劲,得意的关节技和擒拿技巧都如同握在了钢铁上。 等等……这手感? 夜叉突然有一种在扣住铁人桩的感觉,手腕手肘肩膀膝盖,仿佛是连成一体浇筑的钢铁,根本不存在关节的薄弱处……事实上也的确没有。 白维握住拳头,填充了骨骼部分的空袭的金色齿轮扣紧,左手右臂的骨骼直接咬紧,外表看不出,可全身的骨头都如同穿上了密不透风的盔甲,连成一体,牢不可破。 白维仍由对方使劲三秒,仍然纹丝不动。 他说:“到我了。” 夜叉抬起头,一只哑铃大小的拳头砸过来,他反射着低头,避开这一拳,呼啸而过的劲风震动了他的耳畔,一阵生疼,紧接着拳头变成手刀,敲在了他的肩膀上,震动的力量让他肩膀一麻,一只手直接失去知觉,随后是后劲肉一紧,就像是被揪住后劲的猫崽子。 一旦肩膀失守,他的平衡就成了笑话,白维揪着他的后颈,踢了一脚让对方失去平衡。 然后把夜叉盘成保龄球顺手一抛,他撞向一旁的草丛,扑倒在地,十秒钟都没爬起来。 “噢!!”囡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很厉害,欢呼一声,鼓着掌。 水族卫兵们嘴唇发苦……小公主,您到底是哪一边的? 鱼娘焦急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卫兵们对视几眼,觉得对付这人不能讲武德,于是一拥而上。 …… 敖寒璃找到了餐厅里吃饭的薛寒泪和云无心,正在说这些体己话,姐妹多年不见,仓促间又要分开。 龙族寿命悠长,对分别看的也比较淡。 敖寒璃没见到白维,正要发问,被匆忙走过的卫队打扰了,她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殿下,是有人挟持了囡囡殿下,我们正要前往驰援。” “挟持?”敖寒璃表情没绷住,她质问道:“你在开玩笑吗?” 这里是东海龙宫,相当于一国首都,不,相当于首都中的中央机构。 在这里挟持龙族幼崽,好比是在白金汉宫里把英国王室给绑了。 这不是丢不丢龙的问题了……根本是离离原上谱,谁能干出这种事? 云无心这位仙家也投来「这种世面我真没见过」的微妙眼神。 薛寒泪作为乐子人只能:“哈哈哈……嗝……哈哈哈。” 敖寒璃以手扶额:“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其他卫兵呢?” 水族卫兵低着头:“对方正在和卫兵们大打出手,一路冲撞着,拦都拦不住……” 敖寒璃怒道:“你们是天领奉行的废物吗!居然拦不住?对方有几个师!” “一个。” “一个师?怎么开到龙宫来的!” “一个人。”卫兵尴尬的回答。 敖寒璃敛去怒容,精致的五官满是疑惑:“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在这里大闹我东海龙宫。” 薛寒泪举起手:“同去同去!无心也一块来吧。” 云无心看向空着的位置,内心有了种奇妙的预感。 她点头表示同意,如果是她猜想的那般,指不定她要也要跟着一起大闹龙宫了。 他虽胡来,但总是占着理,明国人不骗明国人,不帮自己人说不过去。 …… 白维一路横冲直撞,路上放到了一茬又一茬的龙宫卫兵。不得不说数量是真的多,就和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放倒,然后又长出来。 他也没下狠手,如果真的打断骨头,医药费也要赔不少钱,加上他肩膀上坐着一个哈哈笑着拍着手掌喊着好玩的小公主,卫兵们也不敢下狠手。 双方似乎都在演,都没敢认真,但唯独某些人急了眼。 白维一路直奔目标建筑物而去,他的目标是龙宫内的医院,纯粹是顺着感叹号的指引在走。 上百个卫兵都没能拦住他,也难怪某些水族慌了神。 “怎么办,他过来了!” “慌什么!过来又能怎么样,我们只是按部就班的工作而已!” “可是,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鱼娘表情难看:“我都说你最近太多次了!” “呵……”穿着白色大褂的水族冷笑:“这时候怪我头上了?当初你也是答应的,可是你说了都即将退休。所以乘着现在多捞几笔,下手稍微重一点也无所谓!” “当初也是你拉着我下水的!”鱼娘怒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快点想办法!” “不用你说,我已经在藏好了。” “藏?赶紧处理掉!” “你疯了么,这可是最近三个月的,全部处理掉,交不出货,生意断了,钱途就没了。” 白大褂呵斥:“慌什么,一个人族,他还能翻了天不成?这里可是东海龙宫,他一个外人,加上一群懵懂的龙崽,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只要把货品藏好了,他做什么都没用。” “那万一呢?”鱼娘不死心的问:“你最好想办法让注意力转移走。” 白大褂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内部通讯的号码:“中队长是么,对,是我,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你女儿工作的事,我会安排,这边正好缺个职位,你女婿的事么,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需要你帮个小忙……” 几分钟的寒暄后,他挂了电话,看向鱼娘:“已经安排妥当了。” “你安排什么了?”鱼娘警惕的问。 “不是什么大事,目前他敢横冲直撞是因为小公主安然无事。但如果她受了点伤的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不会继续放在我们上了。”水族冷笑。 “你要伤害小公主!”鱼娘震惊,然后大喊道:“我不同意,不行!” “嚷嚷什么!这种事你已经做了无数次了,还装什么,你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 鱼娘咬牙:“但,小公主她……” “你我没几个月就退休了,别在这时候因为同情而坏了大事。”白大褂冷漠的说:“我能做到现在的龙宫医务主任位置,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咱们一损俱损……小公主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受点轻伤流点血就够了,等把这个外来的人制住,我们皆大欢喜。” 第两百八十八章 暴徒在哪里? “前面不远处就到医务中心了。”白维说:“都让开。” 囡囡也奶声奶气的说:“都让开。” 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就像是有着一只非常强力坐骑的悠米,说话都硬气。 小公主此时就像是赵云怀里的阿斗,在三军之中横冲直撞,七进七出勇猛无比,两人一起嘎嘎乱杀,只落后白维一个身位! 虽然挨揍的都是自己人。 “这么下去,拦不住啊。” “竟有如此生猛之人,吾不如也……” “佩服个der啊!快上!人海战术,懂不懂!” 一群水族卫兵争论着,连续几次合围都失败了,龙宫卫兵最擅长的合击没能奏效,各种吃瘪。 直至一名大腹便便的水族站了出来,鲨鱼头,重整了骚乱的卫兵们,下令道:“出枪。” 麾下卫兵犹豫道:“可是,卫队大人,囡囡殿下……” “我让你出枪!”鲨鱼头一个大嘴巴子落下来:“都给我拿起武器!” 卫队士兵们不情不愿的拿起兵器,顿时场面变得肃杀。 “向前一步。” “……”卫兵没敢动。 “都给老子向前一步!”鲨鱼头怒道:“让一个人大闹龙宫,成何体统,你们还嫌不够丢脸!” 枪阵往前递进,寒光令小囡囡缩了缩脖子。 龙女的表情令某些卫兵心头难受,怎么能拿兵器对着殿下,立刻摔下武器:“卫队长,我……” 没说完,就吃了一脚,被踹倒在地。 “都给我闭嘴,即便对方挟持了殿下,也不能丢了龙宫的脸,把武器拿好了,然后给我上!” 鲨鱼卫队长表情阴沉,语气低沉:“后果和责任我来担着,给我拿下!” 枪阵递进。 白维皱眉:“疯了么?东海龙宫卫兵居然把兵器对着自己的主子?” 卫队长冷笑:“不是对着殿下,而是对着你,狂徒,怕了就束手就擒。” 白维看向这个鲨鱼头,头顶已经亮起了鲜红色的血条了,这股敌意很浓郁,甚至有些杀意掺和。 青年活动了一下手指,真气鼓动衣袖,对着其他卫兵警告道:“你们最好想清楚点……” 鲨鱼卫队长对着地面抽了一鞭子:“都给我上!” 长枪递进,白维衣袖一抖,虎首环刀落入掌心,他一脚将一名卫兵的长枪踏入地面,随后挥刀空震,没有释放刀气。 仅仅是幻化出的猛虎拍地,四周地面骤然崩出蛛网版的裂痕,余劲扩散,卫兵们就像是被拍飞的面粉,四散而飞,枪阵瞬间凌乱。 白维说:“趁着还没流血,我奉劝你们长点脑子,别拦着我……我看上去像个绑匪吗?” 卫兵们都沉默着,小公主紧张的抱着白维,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陌生人,分明态度亲昵。 更重要的是,他太强了,即便没认真,也没人奈何的了他。 白维的视线穿过卫队,看向最后的鲨鱼卫队长,露出一丝冷意。 “上,都给我快上!”它再度叫嚣起来。 所有当事者都意识到眼下的事态正在逐渐失控,但都无力阻止。 需要龙来控制局面,那么,龙呢? 等敖寒璃赶过来的时候,乱斗已经结束了,情况比之前惨烈不少,很多卫兵都挂了彩,流着血,地面上散落着兵器,她越看脸色越难看……居然动了兵器? 一路往前,她看到了躺在地上喘着气的鲨鱼,他的脸已经变形了,骨头被打断了好多根,三角形的牙齿掉在地面上,满口血水。 “寒璃殿下。”卫队长见到她立刻哭诉:“那暴徒好生凶残,出刀砍伤好些弟兄,我们没能拦住他。” “往哪走了?” “医务中心……” “好。”敖寒璃化作白影直奔医务中心。 鲨鱼卫队松了口气,正想着那小子完了,随后便注意到了其他两个人动都没动。 “薛殿下,您,您有什么事?”卫队长认识薛寒泪,她太有名了。 “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多谢殿下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薛寒泪微笑,然后捡起一旁掉落的卫兵长枪,狠狠抽在了卫队的脸上,鲨鱼头被打翻在地,惨叫一声,她现在的力气其实不算很大。不过是普通人水平,能把三百斤的水族抽飞,可见她很愤怒。 鲨鱼妖摸着脸,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 “别把自己想的太聪明,也别把我们想的太愚蠢。”薛寒泪居高临下,目光冰冷:“他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面对你们这群杂碎还不需要出刀,真有杀意,你们再来几倍都得死……你居然敢对我带来的客人动刀动枪,更胆敢对龙举起兵刃……呵……” “殿下,冤枉啊,我不过是尽忠职守。”鲨鱼妖急忙跪地告饶:“是那暴徒挟持……” 它说的理由,薛寒泪并不在意,而是淡淡道:“卸甲。” 鲨鱼妖一愣。 “卸甲。”薛寒泪冷漠道:“要我亲自帮你?” “您没有这个权利!”鲨鱼妖怒道。 “无心,借你一剑……”薛寒泪淡淡道:“几百年风调雨顺,有些海里的王八欠收拾了。” 云无心点头,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只是轻轻一点随身仙剑,下一刻卫队长发出惨叫声,全身血光崩裂,铁甲被卸下来,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块块血肉和脂肪,四周水族卫兵顿时噤若寒蝉。 “一个中级的卫队长,吃的肥肠满肚。”薛寒泪踏碎了掉在地面上的肥肉脂肪:“你是怎么操练的卫兵,又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上的,我真是好奇极了。” 她看着低着头的鲨鱼妖,即便看不到也知道对方的怨毒和惊惧目光,嗤笑道: “不过无妨……如今寒璃已经成年,有资格接管和过问东海的种种事务,你们有几百年的时间见识我妹妹的手段。” 卫兵们退去,重新见识到了薛寒泪的肃杀,过去她待在东海的时候,一条龙就压服了半个东海。哪怕今时不同往日,她仍然手段狠辣老练。 云无心评价道:“地上海下,各有各的乱。” 薛寒泪自嘲道:“让你见笑话了,原本这种风气在几十年前就有,可惜我嫁人太早。” “这么下狠手,没问题么?”云无心道:“霸道不如王道。” “东海和人国不同,天下水族几百上千万,不缺几个卫兵,四海之内,除了龙族之外,更不需要什么世袭贵胄,龙族生来尊贵,四海的水族也非龙族奴隶,只是它们需要龙族庇佑,这是共生关系。 所以它们必须弄清楚自己的位置,良好的共生可以。但如果反噬其主,这就是寄生,证明该杀虫了。”薛寒泪淡淡道:“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奉行的仍然是传统的自然法则,和人的文明有不小差距。” “敖寒璃要接管东海,过去需要起码十年时间。”云无心说:“这次他帮了忙,能缩减不少功夫。” “且看吧。”薛寒泪叹道:“我希望他能挖出点什么,让着寒璃早些掌控局势,也不是很希望挖出什么来。” 云无心颔首:“我能理解。” 毕竟关乎到龙族幼崽,如果挖出点什么来,大多不会是好事,必然引起东海龙族公愤。 …… “这儿就是医务中心么。”白维停下步子,将囡囡从肩膀上放下:“继续跟着我可能会有点危险,你在这儿等你姨娘过来。” 囡囡乖巧的点点头,白维把千纸鹤留在她的肩膀上,叮嘱道:“别把它丢下了。” 他见到不知何时女孩的辫子已经散开了,蹲下身,不急不缓的帮她把小辫子扎好,这委实是个耐性活。 女孩子乖巧的站着,大眼睛一眨不眨。 这时,一道人影从远方疾驰而来,停在白维跟前,落地龙影幻化为人形。 “姨姨。”囡囡软糯的喊了声。 敖寒璃轻轻抱住小龙女,检查确认没有受伤,旋即看向白维,奇怪的问:“你怎么在这儿?那暴徒呢?” 白维面不红心不跳的指着医务中心:“他进去了。”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与恶的距离 起初敖寒璃不疑有他,可走进了医务中心后,敖寒璃根本没见到任何闯进来的痕迹,当即就有些怀疑了。 她不是愚直的龙女,而是脑子没转过来,先前也是,现在也是,都是一路匆忙,没注意到许多细节,心头想着送客然后闭关,注意力都不在这方面,之后又是各种消息传来,没来及将各种信息统合起来。 这方面,不论是薛寒泪还是白维都远比她要老道的多。 白维也毫不在意的四处张望,走了几步,找到了负责抽血的检测点。 “有人闯进来吗?”敖寒璃对着一名护士问。 “没有。”护士摇头。 “暴徒呢?”敖寒璃虚着眼睛望着白维:“不是闯进来了?” 白维推开了监测点的门,走进去,然后敲了敲玻璃窗:“现在闯进来了。” “你……”敖寒璃以手扶额,想要发怒,但又忍住了:“你在胡闹什么啊。” 换成其他人,她直接一拳过去,把暴徒直接打出屎来。 可换成白维,她拳头都硬不起来,没办法动手的,虽然不是很熟,但她颇为欣赏这个青年。 而且刚刚囡囡的模样,哪有半点被挟持的模样?哪有暴徒会蹲在路边给女孩扎好看的小辫子? 她认为是胡闹。 白维说:“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说话。” 他问护士:“这里会经常做抽血检查?” “不是很多频繁,龙族幼崽们的抽血检查一般是在另一边单独的医务处,只有比较大的病症才会转到这儿来。”护士解释道。 “我听说最近有些龙族幼崽会被带过来抽血检验?” “啊,好像是有这些事,它们身体不太好,所以单独进行体检血检等等……” 护士耸肩:“不过我不是负责这些的,面向龙族都是主任级以上来负责的,基本上检查也是他们亲自动手。” 白维问:“具体是谁?在哪里?” 护士说:“童主任,三楼科室。” 白维转身,然后被护士留住:“等等……” 她刷刷的写了个便签递给白维:“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白维愣住:“是?” “我是明国人啦,应聘在这儿上班,龙宫的待遇很好,就是很少看到人。” 护士摘下口罩,露出标志的江南女子的脸庞:“家里人有催我快去相亲,我也不打算一直在这儿待着,等我休假回明国了,要一起去哪里走一走吗?对了,你是哪里人,我是苏州的……” “我是……”白维正要礼貌回答。 “行了,别寒暄了。”已经想明白的敖寒璃立刻打断,拉出白维的手,同时扭头对护士说:“他没空!” 把便签拍在桌子上,然后转身直奔三楼。 护士托着腮帮叹气:“明明是个小帅哥,唉,现在优质的单身男性可太少了……罢了,抢不过龙族的。” 登上三楼。 白维说:“你手劲正大……一个人拧瓶盖肯定很利索。” “不怪我打扰你艳遇了?” “别开玩笑了,刚刚那位姑娘一看就知道段位很高,我惹不起。”白维干笑:“即便回明国相亲,我也会找大家闺秀门当户对的。” “你的兴趣待会儿再说,对龙女感兴趣,我也可以介绍给你。”敖寒璃道:“你怀疑医务中心有问题是吗?通过囡囡这回事查到了什么,然后卫兵围攻你,你也没来及解释,这都不是偶然。” “嗯,反应挺快,证明脑子还在转着。”白维点头。 “具体是什么?”敖寒璃追问。 “能从龙族幼崽身上谋取的利益是什么?”白维问。 敖寒璃思索,成年龙族对自身利益颇为看重,而且龙族是大家族,整体性很强,四海水族想要剥削龙简直贻笑大方。 但幼崽就不一样了,口齿不清,懵懵懂懂,平日生活需要靠水族照料,它们没什么可被剥夺的利益空间,正因如此,没有谁想过这些,包括她在内。 直至白维刻意提问,她联想到之前白维的追问,内心涌现出答案。 “是……血?” “龙血。”白维说:“幼崽的龙血……幼年期的龙血,在市场价格不便宜吧。” “从未有过售卖。”敖寒璃皱眉:“你们人族难道会售卖幼童的鲜血吗?” “对,正因为没有,所以才昂贵。”白维道:“龙的身体结实,所以每次抽血检验频率高一些也无妨。但前提是这些抽血检验的量是对的,我假设每次抽血多抽取一倍的量,那么多出来的一部分是不是就可以拿去售卖?” 敖寒璃听到这句话,瞬间背脊生寒,紧接着是一股怒意涌出。 这种操作的确是可行的,而且,不会有谁怀疑。 “不过当着大多人的面,并不好直接操作,所以需要避人耳目。” 白维继续道:“刚刚你也听到了这个护士所说了……某些孩子最近身体不好,会被单独送过来进行体检,龙族幼崽数量不少啊,三四十了吧有? 如果每个月都一两个额外送过来进行抽血……被送过来的孩子,只在主任级医师和鱼娘的看护下。如果多抽一些血,是不是会被发现?那么可以多抽多少,也自然是他们自己定下的。” “幼崽能懂什么呢?” “它们只是觉得扎针很疼,只觉得抽血后会头晕。但这种感觉一两天后就会消失。毕竟龙族的造血能力是很强的,孩子多吃点就能补回来。” “最多是心生些抗拒感,觉得不舒服,不想要扎针。” “但大人会说……要听话,要乖乖的,忍一忍就好了。” 白维一句一顿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如同尖刀刺向了敖寒璃的心口。 不久前,她也是这么对幼小的龙女这么说的,根本没有多想。 都是些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孩子嘛,不用太在意它们想说的话。 敖寒璃问:“你说的这些,是猜想?” 白维随意道:“也可能是现实,是不是调查一下就清楚了,医务中心以及某些鱼娘,调查他们的财产,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敖寒璃眸子冰冷:“你说得对,只要调查,总会有蛛丝马迹,而且刚刚的情况来看,似乎这群水族的利益链条,要更加根深蒂固。” 白维淡淡道:“难免的……四海集团发展迅猛,大量资本积累落实到东海,推动东海的市场经济发展,也会带来很多麻烦,譬如说龙族地位的变化,水族整体财富的增量。” “龙王几百年不问世事,东海的内部管理是有些松散了,免不了有些人会钻空子进行谋利。 虽然四海集团能把蛋糕做大。可以让水族分享一些边角,但毕竟不均匀,加上龙族本身的神圣性有点被淡化了,当然会有人试图反过来剥削龙族的利益。可惜它们没胆量对付成年龙,只能欺负小孩子。” 青年语气慵懒的说:“如果是成年龙被剥削和欺骗,我什么都不会说,这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可欺负幼童幼崽,已经超过我的容忍底线了,不弄个清楚,我今晚睡不好觉的。” 敖寒璃看向白维,神情复杂,龙族都没能注意到的角落,让一个外人注意到了。 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传出去必然会让东海成为笑柄。但比起这些脸面,幼崽安全更加重要。 必须严查到底,倘若是真的……它们必将感受龙群的盛怒。 敖寒璃推开主任办公室的大门,人影已经不见,但这无关紧要。 她愤怒的踢翻了桌子,桌子嵌入墙壁。下一刻,青龙从建筑物中飞出,扬天嘶吼,龙吟声传开。 并非是纯粹的愤怒宣泄,而是召集,如同虎鲸的鲸歌,能穿过海洋,让龙宫里的所有龙族听清。 当即龙宫各地就响起了呼应的龙吟声。 敖寒璃落地后说:“这件事必将彻查到底,希望你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白维摊手,他有感叹号,可以笃定这件事客观存在:“既然龙族插手,那我也就不过问了。” 白维问心无愧:“各扫门前雪去吧。” 敖寒璃眼神复杂的望着这道潇洒背影,有股深藏身与名的侠气。 前脚刚刚踏出医务中心,白维视线一凝,只见到前方空地上一名鱼娘拉着囡囡的手,似乎正打算离开,却被迟迟赶到的薛寒泪和云无心拦住。 薛寒泪皱眉呵斥,却不敢用太重的口吻:“放开她,你这是要造反么?” 鱼娘正要后退,见到了后方的白维,表情更是绝望,她慌乱道:“别过来!” 白维见到她头顶的图标,正在逐渐变得鲜红:“都已经暴露了,还要负隅顽抗?” 鱼娘脸色惨白:“我不是,我只是在尽职尽责而已。” 白维嗤笑:“明明把她当做敛财工具?” 鱼娘摇头否认:“我带了她十几年,我把她照顾的很好!囡囡,你告诉他们……” 囡囡也不明白的点头说:“阿育对我很好的。” 白维平淡道:“两码事,我认识一个家里开养殖的公子哥,他也会很耐心的照顾自家的牲畜。” 薛寒泪瞪他一眼……什么破比喻? “当你将她当做敛财手段的时候,就已经变质了。”白维用了真气在声音里,威吓声有几份佛门狮子吼的禅意:“还不爬!” 鱼娘被呵斥的一个踉跄,双脚瘫软在了地面。 这件事一旦曝光,她已经完了,她的亲人也要完蛋,龙族的清算在等着她。 鱼娘无助的抱着龙女哭泣起来:“我,我不想的,我是被胁迫了,当时我家里要用钱。就,被蛊惑了,我没想过。但之后他就一直抓着这个把柄威胁我,威胁其他的鱼娘……我错了,对不起,囡囡,我错了……” 幼女不明白,只是伸出小手擦着鱼娘的眼泪:“不哭不哭,阿育是不是哪里疼呀?痛痛飞走。” 鱼娘哭的更加哀伤,愧疚和负罪感以及对未来前景的绝望,让她喘不过气。 可现在没谁会同情它,路都是自己选择,自己把路走窄了,怪不了它者。 倘若不被揭穿,这种骗局还要多久,还要伤害多少孩子? 她的沉默和绥靖,伤害的反而是最信赖她的小龙女,现在忏悔,早干嘛去了? 云无心说:“关联者还有不少,你现在坦白说清楚,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鱼娘连连点头:“我说,我说……” 还有一丝希望,她不想放弃。 这时忽然暗处闪过一道暗箭,不知道是谁放的冷箭,明显是经过改装而成的特殊弓弩。 第一箭来的极快,直接让鱼娘胸口洞穿,鲜血直流。 紧接着是紧随而来的第二箭,裂弦之音无比清澈,乌光嗖然夺命而来,目标是杀鱼灭口。 胆敢在龙宫内部放暗箭还是超过了预料……这意味着这件事背后必然腐烂成片。 表面的一小块腐朽,暗中已经腐烂成块。 这背后一道完整利益链条少不了,不知株连多少水族。 鱼娘知道太多,她会让利益链条暴露更快,所以必须死。 云无心尝试拦截暗箭,却发现追赶不上,她还必须在意薛寒泪的安慰。 白维可以拦截第二箭,但目标锁定了放暗箭的源头,已经动身。 大家都没想到,囡囡居然反应最快,她张开小手,大喊道:“不准伤害阿育!” 她的身体就拦在了暗箭的位置,这下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女孩很勇敢,但她根本挡不住这一发暗箭,幼崽夭折于暗杀,东海必然血流成河。 就在这时,千纸鹤张开翅膀,从女孩肩头飞出去,撞向了漆黑的箭矢,双方碰撞。 金色的光芒瞬间瓦解了锋利的暗箭,绽放出的光芒将暗箭摧毁,化作一地齑粉。 云无心被金色光芒吸引了心神:“这是……” 薛寒泪同样惊讶,这金光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鱼娘顾不得伤口严重,死死抱住了囡囡,浑身发抖,刚刚差点就失去这个孩子了。 囡囡眨了眨眼睛,突然也抱住了鱼娘嗷嗷大哭起来。 “我的纸鹤,呜呜呜,纸鹤死掉了……” 她似乎什么都没明白,以为自己丢了一件心爱的玩具。 与此同时,白维已经提着刺客回来了,把刺客对着地面一丢,落地变成一条深海鱼类,可是已经死了。 “自己断绝了气息。”白维问:“认得出来?” 薛寒泪看了一眼,抱有深意的冷笑道:“我认得这个……不是东海的品种。” “那是?” “北海来的。” “啧……”白维咋舌:“我是不是不该插手?” “现在才觉察到,晚了一点。”薛寒泪道:“谢谢你……还有你的纸鹤。” 白维指向云无心:“是她的。” 云无心:“我的纸鹤还没神奇到懂得舍生为人的程度。” 白维继续否认:“总之不是我,爱谁谁。” 他闭上眼睛,这时终于提示任务完成了,只是个普通级别的感叹号,给了一份外观奖励。 【事件已完成】 第两百九十章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可以,很大方。 白维没想到直接发了新皮肤外观。 一般而言,过去可没这么大方的,基本上的奖励发放都是手边都有的东西。 不过也算比较正常了,每次重开的时候,很少携带什么东西,能发点还算有用的东西就算阿弥陀佛了。 要说外观,这是第二套了。 之前的那一套剑客服装,白维不是很喜欢,而且时代感比较强,有种演大河剧的感觉。 这次的外观,是典型的明国风格。 青龙指的是青色的布料加上龙鳞般的条纹,细雨指的是它自带一把雨伞,江南游,指的是外观背景获得的时间应该是在江南游玩时获得。 很多看似炫酷的命名逻辑实际上挺简单,譬如说乌骓踏雪。实际上就是黑色的马匹加蹄子上有点白色的毛。 老祖宗的情商高啊,普普通通都能给你吹的天花乱坠,讲究。 白维不乐意继续耽搁时间了,他问:“能走了吗?” 薛寒泪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不想继续留下来看看后续?” “我对看杀头不感兴趣。”白维打了哈欠:“还是说,能让我顺带批发一点新鲜屠宰的水产回家?” 薛寒泪露出残忍的笑容:“倒也不是不行……” 云无心也不大乐意留下:“外人还是早点走的好,接下来都是东海龙宫的内部事务了。” “让你们见笑话了。”薛寒泪看向白维:“这次东海欠下你人情了。” “欠我人情的可太多了。”白维打了哈欠:“想还人情,顺带输送点物资去万妖国。” “万妖国?”云无心偷来疑惑的注视,她并不清楚白维和薛寒泪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可以。”薛寒泪点头:“这样就够了?” “不然怎么样?” 薛寒泪刚要开口。 “别说什么找个龙女跟我相亲。”白维提前预判:“敬谢不敏。” 薛寒泪挑眉:“明国的千金小姐,我也认识一些。” “这个……可以有。”白维点头:“下次回明国,安排上。” 云无心蹙眉:“你还没放弃娶八个老婆的念头?” “为什么要放弃,做人要有梦想,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韦爵爷做得,我做不得?”白维傲然一笑。 云无心说:“那相亲的时候,你可要千万把这句话直接说出来,不然就是骗婚。” “必须的。”白维表示赞同。 薛寒泪看了眼不远处的群龙汇聚,毫不留恋的走向龙宫港口:“走吧,回瀛洲。” …… 敖寒璃将事情通报了出去,她还没接任东海话事人的身份,也不是最年长的一辈。 但此事她最先接触到,按照规矩,她有关于这件事的调查权和决策权,调查结束后,必须要在东海龙族会议上对全体龙族提交报告,并商讨后续处理结果。 仅仅是为了追查和平息其他龙的怒火,耗费了她数个时辰功夫,好在她对这些都有些提前准备,也有过系统性的学习。 而且在成年之前就有培养过自己手下的班底,其中相当一部分也是从薛寒泪手里继承来的,属于打好了基础。如今情况也正好适合扩大手下基本盘,为接管龙宫做准备。 等缓过一口气的时候,才接到报告,得知薛寒泪、白维、云无心均已离开东海。 她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等通报者离开,她才叹了口气,以手扶额,缓缓念道:“这段时间是消停不下来了,必须得压一压进境,好在暂且压一压没什么危害。不过姐姐这次真是带着一个不得了的男人回来了,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偶然间发现,还是有姐姐在暗中调查和授意……” 作为将来的东海掌舵者,她必须考虑的更多更远。 这次的事件,由小见大,最大受益者无疑是她,却进境太过于顺利,让她有种躺赢的错觉,难免不太真实。 于是有些思索是不是薛寒泪的布局,亦或者,是那个男人…… 她拿出纸笔,在空白纸张上写出自己的判断。 第一条,仪表堂堂,气质英武。 这没什么可争辩的,客观事实,审美观这块拿捏住了。 第二条,实力出众,力能降龙。 这也是亲眼所见的事实,凡人武者有这等徒手降龙的能耐,世间罕见。 第三条,见微知著,才思敏捷。 这些是现有的判断,是敖寒璃根据短暂接触得出的结论,武夫不罕见,罕见的是武夫中的聪明人。 聪明人很容易走上偏路,因为往往小聪明过多而没有大智慧,回想着偷懒,缺乏一件事坚持到底的韧性。 多说慧极必伤,而懂得如何时候聪明起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敖寒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第四条,能言善辩,侠客风骨。 不过这一行,她加了问号,短时间相见,不能判断出对方人品如何,路遥知马力,还需要慢慢观察。 “可惜我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敖寒璃说:“既然姐姐乐意将他带来东海,想必也是自有判断。” 她看了眼自己的评语,不由得感慨:“不说尽善尽美,但也足以做一良配了,只是……姐姐终究是嫁人了。” 她皱起眉头,咬住笔杆:“那么,去洪泽抢婚如何?东海不宜如此,但换成明国人未尝不可……姐姐这些年吃了太多苦头。难道不该有个盖世英雄去救她脱离苦海么?” 她眼睛一亮,暗暗思忖:“可行!或许我该暗中给予他一些暗示,等有了足够把握,提前筹谋,里应外合,先把姐姐抢回来再说。” …… 瀛洲新东京一处港口。 “回来了,现在时间是下午四点。”薛寒泪说:“你们有什么打算?不着急的话,去龙樱,我请客。” 白维说:“我去一趟医院。” 云无心道:“同去。” 薛寒泪不强求:“好吧,我还有事回龙樱安排。” 三人暂且分开,薛寒泪乘车离开。 白维说:“你先去吧。” 云无心问:“为何?” 白维回道:“因为你会飞,而我不会。” 云无心想了想:“一把剑挤一挤能站两个人。” “我选择电车。” “我也选电车。”云无心拿出电车卡:“我不喜欢御剑。” “为什么?”白维不懂:“是怕别人偷窥你裙底。” “女子御剑,都会加上一层不透光的朦胧法术,无须担心这些问题。”云无心很自然的回答,显然这种问题,过去的仙家都遇到过无数次了,早就有了一套成熟的解决方案。 “那是为什么?”白维并没有自我感觉良好的认为她是想跟自己待在一块,短短三两天还不足以从陌生人变成亲近的朋友,虽然的确少了几分隔阂。 “我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看别人。”云无心说:“我更喜欢行走在人群之中。” “不喜欢特立独行,还是怕出风头?” “都有。”云无心撩起一缕头发,将它拂至肩后,她眺望着港口的人来人往,轻声说:“我更喜欢人类都市的烟火气,胜过白玉京的云与雪。” 白维没去细细观赏仙家这一刻的绝代风华。而是看向她凝望的方向,随后又看向已经西沉的太阳和波光粼粼的无垠海洋。 他也喜欢人世间的烟火气,人人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保暖便是太平。 “你的想法,不像个仙家。” “或许,我本就不是呢?”云无心问。 白维不予置否,平静道:“电车要入站了。” 云无心颔首,似有一瞬错觉,仙家的满头雪发之间,悄然多出一根烦恼青丝。 …… 欧罗巴,同盟国。 云出岫自睡梦中惊醒,她忽然间按住心口,一阵心悸感袭来。 张开手,掌心几根断裂的雪银发丝。 双子同胞之间有冥冥感应,她缓缓念道:“无心,为何你的道心又乱了……” 第两百九十一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龙樱俱乐部。 薛寒泪推门而入,看见的是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朝露公主。 “啧……” “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说。” “没什么,我本以为打开门就会看到一个宅女的样子。”薛寒泪遗憾的说:“在让人失望的这一点上,你也让我失望了。” “如果您想看到这种样子,我可以装。”朝露回道。 “不用了,这么多游戏机和娱乐用品,你都没用过?”薛寒泪问。 “没有。”朝露顿了顿:“我没心情娱乐,这几天的等待有些枯燥,所以我借用了一下书。” “书?”薛寒泪说:“噢,原来是漫画,不过这是瀛洲才有的,你看得懂?” “边学边看。”朝露说:“瀛洲话,有明国文字的基础,很容易就能掌握。” “真热心啊,明明是要回国,学瀛洲话有什么用?” “以前我也这么想,如果我会瀛洲话,先前或许就不会这么狼狈了。”朝露合上书本:“既然老板娘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 “是,事情已经忙完了。”薛寒泪随意坐下:“可你还是要在这里待着,怕是见不到他下一面了。” 朝露问:“是见不到,还是不能见?” “不能见。”薛寒泪说。 “为什么?” “因为你有求于我,而我不想让他见你,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薛寒泪言语直白。 朝露皱眉,这般直白的话,听着让她有些窝火,但她很好的控制住了情绪。 寄人篱下的公主已经习惯了弱势地位,她必须要回到自己的国家,牺牲一点自尊算什么? “足够充分,我会服从这个安排……” “但你语气了满是不服气啊。” “这种时候我还是能忍住的,我懂得审视夺度。” “言下之意,你还是很不满,对吧?”薛寒泪戏谑的笑:“那就好好保留着你这份不满,别说出来……我答应的事会办好,只要你乖乖留在这里,我保证你能回到万妖国,而且可以附赠你一个专业的雇佣军团队,保证他们把你安全护送回到家。” 朝露一怔,她本以为薛寒泪是来施压,怎么突然松口,还许诺了别的好处。 不对。 她追问:“这是白先生的要求?” 薛寒泪不否认:“你的反应挺快。” “那请容许我拒绝!”朝露斩钉截铁的说,她已经欠下很多人情了,和龙族做生意,支付的价值并不低,这些额外的订单就意味着更高昂的服务价格。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除非你能让他同意。” “那就让我见他。” “不好意思,这就不合规矩了。”薛寒泪明明是一条龙,笑起来却像神宫寺咲,毫无破绽的将朝露拿捏着,她伸出手,托着朝露的下巴: “你只能接受这些额外的报价,反正对你没坏处,不是吗?如果你们还有额外的金钱,送去的雇佣军还能帮你们打仗,只要在条约生效的时间里,他们的忠诚度相当值得信赖。” 朝露咬着牙,眼里燃烧着怒意,盯着薛寒泪,她认为这是强买强卖,肯定是这条龙想用她作为要挟,从白维的身上多榨取一些额外价值。 “生气啦?”薛寒泪松开手指:“你这只小白泽,一点也不可爱,像块石头似的,不知道哪里被他这么看重,舍得花人情帮你。” 朝露自己也不明白,她只是说:“如果你做的太过分,我宁可自己找寻出路,也不会让你得逞。” “得逞?得逞什么?逼迫他给我当牛做马?”薛寒泪冷笑:“别太高看你自己的价值,也别太小瞧我的生意经,我不做亏本买卖,也不做竭泽而渔的蠢事。 之所以提价帮你,是他主动要求的。而且帮你这么一点小事,还不足以填补东海龙宫欠下的人情。” 朝露疑惑,不是说生意吗?怎么又欠下人情了? “具体情况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占了便宜和好处,只要你们白泽国还有余力,四海集团也会对你们开放通商的港口和物流通路,甚至可以提供一定的融资渠道和投资。” 薛寒泪平淡道:“当然,这只是一些机会,不是确切的东西,能不能把握住,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好,好的……” 白泽被这一连串的大棒加甜枣砸的有些晕乎乎的。 如今白泽公的领地内外交困,必然急缺各种物资和外力支持,打仗需要钱和人力,能多拉来一笔投资,就意味着多一些物资,能多撑一段时间,四海集团的橄榄枝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可,为什么? 白公子走了一趟东海,就能拉回来这么大的赞助?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好奇着,思索着,她内心如同有蚂蚁在爬。 然后薛寒泪一句话让她强硬的收住了所有旖旎念头:“我说的这些都可以提供给你。但我也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要求,那就是……不要问为什么,以及,不要再接近他。” 朝露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为什么」,旋即嘴唇被薛寒泪的手指按住。 “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薛寒泪语气低沉:“你是一位随时徘徊在亡国边缘的白泽公主,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家国安危更好……你会了回国可以丢弃自己的自尊,那么为了保护家国而放弃一份唾手可得的深刻爱情,也不是一笔完全不划算的买卖,对吗?” 朝露呼吸一滞,肩膀微微战栗,她的内心如同被一块石头砸入的古井,泛起波澜,又归于静谧。 薛寒泪满意的微笑:“乖孩子,你很理性,所以懂得这个简单的道理。毕竟别人的爱情想卖也卖不出去。即便卖得出去,也卖不出这么高的价格。” 朝露神色冰冷,或许之前对薛寒泪尚且保留着一丝感激,现在这一丝感激已经彻底被清扫进了垃圾桶。 她觉得自己像是躺在粘板上的鱼肉,被一点点的分离肢解,而她无力反抗。 无力感使她愤怒,使她哀伤。 她冷漠的问:“我该谢谢你吗?” 薛寒泪松开手,走向门口,她背对着朝露:“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好的你有些配不上。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的身份让你能和最好的人相遇,却也注定让你和他互相错过。 所以我要把他抢去东海,龙是如此的喜爱珍宝和英雄,为此不惜用出各种手段……要怨恨我也请随意,可惜你也没办法反抗。” 房门闭合。 朝露坐在漆黑的房间内,即便是流浪在异国他乡。即便是身中灵魂衰竭的兵毒,她也流露出如此软弱的表情,她抱着膝盖,无助的坐在了床角边缘,咬住了手腕,发出呜咽不清的声音。 …… 龙樱俱乐部外面大厅,薛寒泪晃动着酒杯,鸡尾酒泛着琥珀色的光。 “有必要说的这么重吗?”负责管理龙樱的店长代理,也就是此时的酒保问:“太苛刻了。” “有必要的,而且我是真的要这么做,比起偷偷摸摸,我宁可明刀明枪的亮出来。” 薛寒泪浅酌一口:“龙是贪婪的,所以占据了四海的丰饶却仍然常常感到饥渴,物质上精神上都想要得到满足。” “所以,才想要得到宝物?” “我认为他有这份资格。”薛寒泪说:“虽然人寿短暂,但那又如何呢?并不是长长久久就意味着圆满幸福,龙不在意余生的漫长等待。倘若成了真龙,甚至可以期待来世再遇。” 酒保明白了:“您是想要给寒璃殿下寻一良配。” 薛寒泪托着腮帮:“龙族那群歪瓜裂枣我一个都看不上,从明国到瀛洲,只有他最叫我满意了。” 酒保问:“可寒璃殿下怎么想?他又怎么想?” “寒璃对他观感不差,至少第一步已经达成。”薛寒泪自信道:“来日方长……我不信,他真的能拿出什么理由拒绝一名东海龙女。” 酒保继续说:“我第一次听到殿下这么夸赞一个外人,他或许跟您也是良配?” 薛寒泪一口干了鸡尾酒:“住口,就你话多?” 酒保低头擦杯子。 隔了一会儿,薛寒泪才自言自语的说:“我对爱情不感兴趣,况且,我已嫁了出去。就像是身份桎梏了这只小白泽一样,我也一样受到了淮水龙女的身份的制约,注定不能只为了自己而活。所以不能让寒璃重蹈覆辙,当姐姐的总要照顾妹妹……至于说我自己的事,只能靠时间来抚平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呵……再来几杯。” “殿下,你醉了。” 第两百九十二章 赢太多了 柳生宅。 “原来发生了这些事。”柳生霜月在晚饭桌上听完了白维简短的汇报。 白维没用什么春秋笔法,能说的都说了,所以也没漏掉什么内容。 没什么不能说的内容,就连床上遇到了蚌娘也可以说,反正蚌娘又不是人。 他只省略了一点点关于欧罗巴那边的小事。 柳生霜月的注意力集中在龙宫上,她显然是有些好奇的,问了不少关于龙宫的事。 很多人知道耶路撒冷,也知道拉萨,更知道紫禁城。但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一次,更遑论龙宫是不对外开放的地方,她也难免会觉得好奇。 白维对此不置可否,他觉得龙宫虽然有些奇特,但还称不上多特殊,真的要说起叹为观止的各种奇观,还是得看人类自己造。 “我走的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吗?” “这倒是没有。”柳生霜月摇头:“普通的上学放学,只是哥不在家,我回来会有些寂寞。” “神宫寺?” “别提她了。”霜月皱眉:“她把我鸽了。” “看来是神宫又有了工作。”白维皱眉:“希望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事。” “就算是,这次也不需要哥去给她擦屁股了。” “吃饭呢,说这个合适吗?”白维险些噎住,不过神宫寺的屁股,那的确是……咳咳咳…… 白维咳嗽了几声,被米粒呛到了。 他用手背敲了敲额头,心说最近定力真是越来越差了,黄金权能你来点作用啊! 黄金权能表示它现在是残破的,来不了多少作用,要不然您割掉吧。 “哥?”妹妹投来视线:“怎么了?头疼不舒服吗?” 白维摇头:“没事。”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最近有些控制不住欲望涨幅,怎么总会想到些许旖旎的事,他看向妹妹,注意到霜月今天是不是穿有些过于清凉了? 露肩装,过膝袜…… “你不冷吗?” “我有真气,不怕冷。” “不,大冬天穿成这样,我是真怕你冻着。”白维这次很好的控制住了内心翻滚的欲望,关切的心情占了上分:“我真担心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哥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要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去换一件厚点的衣服。” 柳生霜月低下头,白皙的脸蛋涨红。 可恶,店员明明说这一套衣服对处男杀必死来着,我被骗了! 她甚至换上了比较性感一些的内衣,可惜太平了胸口撑不起来,还加了两块垫。 然而白维并未注意到这轻微的起伏度。 妹妹又羞又恼,想着明天就去退货,忙不迭起身去房间换了衣服,套上了毛衣。 随后又纠结穿不穿裤子,考虑了几分钟还是选择不穿,只是套上了丝袜,把毛衣往下拉一拉,遮住臀部,然后看着镜面里的自己,满意的一点头,她的衣品,不差。 来到大厅,白维已经收好了碗筷,把吃剩下的碗筷留在池子里,今天且偷懒,明天再洗。 他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正巧电视节目是一场综艺节目。 霜月走近坐下,她靠着白维,顺手抱住沙发的靠枕,双腿蜷起,脚掌放在沙发上。 妹妹尚未成年,举手投足都是少女的青涩和美好。 这种美好对于成年人而言,是一种曾经拥有而又失去的美好。 两人没说什么话,就慵懒的靠在一起看着电视节目,像两只家猫,尾巴压着尾巴,脑袋贴着肚子,偶尔说上两句「节目好无聊」「换个台」「我要吃薯片」的话。 不知不觉茶几上的水果已经被剥开,零食也打开了两三袋。 妹妹侧着脑袋躺在兄长的腿上,拿起一片薯片咬住,咔的一声清脆折断,然后另一半就塞进了白维嘴里。 他吃的速度比较慢,妹妹吃完两片,他才吃半片,也不动手,就是偶尔被喂一口,捡捡漏。 亲人之间的互动,偶尔比情侣还要亲近,偶尔比朋友还要疏远。 “这首歌挺好的。”白维说:“有种古今结合的意思,意外的好听。” “我妻初赖。”柳生霜月说:“她很有名。” “我想起来了,她就是歌姬吧?” “噗……”妹妹呛到了,咬住半截的薯片落在地上:“哥,你这句话不能用明国话说啊。” “我会注意的。”白维也意识到了粗鄙之语,摇了摇头:“小思很喜欢这位歌手。” “她的粉丝很多,下次可以买一份专辑送她做礼物。” “你也终于有做姐姐的自觉了。”白维欣慰道。 “我没有,只是配合兄长而已。”妹妹平躺着,视线从下方看向白维的脸:“家里只有两个人才是最好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那是不可能的。”白维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人生总会分分离离,哪有什么是永恒不变……就算你不想嫁人,我还要娶老婆呢。” “还要娶好几个是吧。”妹妹叹气,这种暴论他已经听的习惯了。 慵懒的前半夜就这么过去了。 两人都可以熬夜,但都知道健康作息的重要性。 晚上超过十点睡就已经是熬夜了。 白维看了眼时间:“该睡觉了。” “嗯。”柳生霜月赖着不想起来,这样的时间真想多持续一会儿。虽然平日兄长都在家里,但她不是很爱撒娇的性子,反而没什么机会这样赖在一起。 白维没给她任性的机会,把妹妹抱起来,送进了房间,然后盖上被子:“晚安。” 妹妹躺在床上,开心的滚了一圈,然后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露出胜利的笑容。 就凭这一点,别的女人怎么跟我争? 我已经赢了,赢她们太多了。 …… 白维闭上眼睛,意识沉入。 他没有着急跨过灵界海洋。而是来到了观想空间,这个时间段,肯定是没有人在。 他来到白蛇神社之前,敲门推开,却没见到白蛇。照理来说,它应该会在这里,为什么会不在? 观想空间,是通过泷媛神的力量,将北辰和柳生的意识进行了强绑定,提供给了它寄宿的意识空间。 就和白维也是这样将意识寄存在缪雪儿身上是同一个道理,缺乏这种天赋的人,不能接受一体双魂的双核驱动。 即便白维拥有权能碎片也不能随意顶替别人登号。 难道北辰那边又出了点什么变故? 白维不敢确定,鉴于过去都有感叹号提示,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坏事去想,决定留个心眼。 他闭上眼睛,掌心倏然多出一把刀,屈指弹刀,沟通虎首环刀的灵性。 这把刀曾经是多少任卧虎的佩刀,追随着第二十一世的白维征战沙场斩妖无数。 如今的力量仍然没能恢复到曾经的巅峰。但已经具备了灵性,可以在精神意识的领域中显现。 虎首环刀落地化作一只虎纹橘猫。 “喵嗷!”它威严的吼了一声。 “你就待在这儿,如果有漂亮姑娘过来,你就让她们摸,不准凶,如果碰到了泷媛神,记得来提醒我。”白维对着虎纹猫说:“记住了吗?这是任务!” “嗷!”橘猫昂起脑袋。 白维觉得还不够,好像缺了点什么,他就地取材做出一个牌子,然后挂在橘猫的脑袋上。 【freerua】 嗯,对味了。 他揉了揉橘猫的脑袋,然后离开了观想领域,大橘打了哈欠,趴在神社旁边的石头上开始怠工睡觉。 …… 又一次跨过灵界海洋,白维这次选择登录的账号不是缪雪儿。 嗡的一声,落点确定,睁开眼,是一面落地镜正在反着光,反射的光线刚刚好将姣好身段的关键部位全部遮住,直至她将吊带袜穿好之后,圣光才逐渐淡去。 白维:“内衣不错。” 朱蒂:“!” 第两百九十三章 逆徒,你是要气死为师啊! 朱蒂过去并没有对着镜子炫耀自己身材的习惯,她特意买了好几套的新款式内衣,想着不穿也是浪费,这几天下来。 反而习惯了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身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自己的美,让别人说去吧。 再这么下去会不会变成自恋的女人啊? 她压下了这个念头,但不得不说镜子里的自己身材依旧,只是……她捏了捏小腹,觉得不如之前紧实了。 她的小腹仍然能看到马甲线,但状态不如之前那么完美。 身材管理也是她母亲三令五申的重点,她要求女儿貌美如花,容不得什么瑕疵,肤白貌美长腿细腰。 可自从搬出家里之后,过去总是去上的体型课自然是中断了,和那些专门走舞台步的模特也断了联系。 身体是个很细腻的东西,你糊里糊涂的粗心糊弄它,它也会成倍的糊弄回来。 一杯肥宅快乐水没什么的,但一口下去就喝成了肥宅。 “可能要加几节自主训练的课程了……”她的自我管理意识比较强,训练和锻炼早已有了多年经验,没人看着也能自己锻炼,只是对于增长实力无益,故而心头会觉得很厌烦。 过去完全没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现在反而有些在意了起来,明明也没什么人看的到。 人性真是复杂啊。 她正要拾起衣服换上,这时听到了一句称赞。 “内衣不错。” “!”朱蒂一惊,身体下意识紧绷了一下,弯腰时结实的大腿肌肉和腰部线条形成健美而性感的轮廓。 “身材也不错。”白维继续说。 “呼……魔鬼先生什么时候来的?”朱蒂镇定又不乏喜悦的问。 “才来不久,放心,我看到你换衣的全过程了。” “这时不应该说没看到吗?” “说话显得不礼貌,而且你这么大方的展示。如果我说没看到,反而会让你失望吧。” “说的我喜欢坦坦荡荡似的。”朱蒂顿了顿,问:“您觉得怎么样?” “我的评价是不如蛋白质女王。”白维如实告知。 “我可没打算把自己练的浑身都是肌肉。”朱蒂挑眉:“女子的身体线条尽量柔和些好,不需要过于棱角分明,肌肉受力均匀,我们血裔本就在肉体力量上不占上风。” “明明你拿的是骑士重剑。” “阿芙罗狄血焰罪剑流,这一流派的重剑其实没有多少重量,魔法能改变形态,不能无中生有,它其实比较轻,只是会比较锋利。”朱蒂解释着,抖了抖手,重剑落入掌心:“为了增加切割力量,我会将魔力集中控制它的封刃,集中的血焰流动就会形成类似电锯般的切割效果。” “没考虑用重力魔法来增加它的威力吗?”白维说:“你太重视魔力掌控,但剑术上缺乏一锤定音的本领,我想你昨天勉强平均,就是被对方拖住了鏖战局。而对自己的持久战斗力没有自信,所以才兵行险着。” 朱蒂顿了顿,问:“您怎么知道?” 白维心说,你不想想之前暴打的缪雪儿是谁教出来的。 他不回答,继续道:“裁判的判决是没有错的,你这一招以伤换命能奏效一次,却奏效不了第二次,给你一个平局,不是抹杀你的胜利。而是告知你这种手段不可视作底牌和杀手锏,督促你继续进步。” 他的点评颇为犀利,也不太留情面。 朱蒂坐在床铺边缘,抬起脚,套上丝袜,她没有一点不高兴:“这个我自然知道,没能赢下来,虽说很可惜,但也只能责怪自己实力不济……魔鬼先生居然也有关注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谈不上关注,只是简单说了说自己的判断罢了。”白维说:“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你毕竟是个成熟的大姑娘了,有自己的发展方向。” “那缪雪儿就是一张白纸,可以随意涂抹?”朱蒂松开手,啪的一声,丝袜弹在白皙的大腿上。 “也可以这么说。”白维道:“她的潜在能力很高。” “那我呢?”朱蒂追问,意识到说的有些着急,她补充了一句:“我没和她对比的意思。” “你自己心底应该清楚。”白维说:“如今的学员的平均水平,比我当年认知的要高出很多,只要寻对了方向,都有光明的未来。” “魔鬼先生说的当年,是多久之前?” “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即便问的不是我?” “即便问的人是缪雪儿。”白维说:“我的来历不必去追问。” “我个人可以守口如瓶,可缪雪儿要面临的压力更大。”朱蒂提醒道:“她使用的黄金刻印、术法以及特殊的龙血斗气,早已超过了寻常学生的知识储备量,肯定会有人想要挖出背后的秘密。” “这和你无关。”白维淡淡道。 “的确……可我想说她太冲动了一些。如果是我,不会选择将底牌露出来,至少现阶段不会。” “你穿衣服速度有这么慢?”白维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真过分啊魔鬼先生,我分明是给你故意发福利呢。” 朱蒂故意放着上半身的衣服不着急穿。而是先换上了裤子,随着弯腰动作,饱满的甘油三酯聚合物像个果冻似的抖动着,非常显眼的是故意在炫耀,这方面缪雪儿的确比不过,也没这么足的底气,她的内衣款式也非常孩子火焰袋没有这么大,这个规模居然只比不科学身材的神宫寺小了一个杯,不是世界杯水平,至少也是欧洲杯水准。 她故意放慢的速度穿上了上衣,扣好了衣扣,模特级别的身材相当出众: “年轻美丽的女孩子骄傲的展现自己的身材曲线,这不是送给您的贡品吗?” 白维面无表情:“哪有这么好搞定的魔鬼?” 朱蒂犹豫了一下,再度解开一枚胸前的口子:“那我不穿?” “快给我穿上!”白维以手扶额:“矜持,矜持一点!” “哈哈哈。” 朱蒂愉快的笑出声来,好几天都没这么开心和身心放松了,仿佛是她的身体占了魔鬼先生眼睛的便宜。 “所以,今天一整天,你都待在我这儿?”出门前,朱蒂追问了一句。 “一周我只来一趟,时间由我决定。”白维补充道:“我得给你找点事做,免得你整天盯着缪雪儿ꔷ霍普和阿莲娜ꔷ采佩什不放。” “阿莲娜?”朱蒂带上房门,奇怪的问:“她也?” “她不知道。”白维补充:“也不能让她知道。” “我会尽力隐瞒,不过这样高调的做法,也显然瞒不了多久。”朱蒂走出宿舍,迎着早晨阳光眯起眼睛,她不是高级血裔,并没有那么讨厌太阳。 “我没打算隐瞒,只是任由他们去猜想罢了。”白维语气自信而淡然:“也没人猜得到。” 黄金和龙,是不相容的两重元素……即便把怀疑目标对准了莉莉安奴,那也是错的。 只要不将导师独有的术法体系交给缪雪儿,就没人能猜到这一重上。 而且自己作为导师的时候,持有的术法体系早已拆解后分化至各个不同的体系之中。 现代的术法体系比起自己当初学习掌握的法术更加高效和简练,时代总在进步,当年帝国王室收藏的各种独特法术,在如今看来也属于老旧的一派了,白维自己都在学习和掌握如今的法术体系,并且加以融会贯通,等时机成熟,他应该能直接取回圣域级法师的职业和高达四十级的等级头衔。 “今天去哪里?”朱蒂轻快的问:“郁金香放了为期三天的假期,整个十二月因为红月的缘故。所以课程都比较少,我有足够的自由时间。如果您没有安排,我正好打算去自我锻炼一下身体塑形的课程。” 白维眼皮跳了跳,你就这么想要自满自己的身材?好吧,你成功了,我的确挺想看,最近欲望压制不住,压枪越来越难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 “去图书馆一趟。” “好的,我能问下,您要查什么资料吗?” “和导师相关的。” “嗯嗯……”朱蒂点头,她心想和历史人物相关,难道之前…… “之前都没时间查询,也没想过这些。但现在有时间了,因为你的时间并不赶。” 白维对不同人的态度不一样,缪雪儿需要温和疗法,鼓励和关心更有作用; 而朱蒂就属于需要刺激疗法的,你越压制她,越下重命令,她越开心…… 多年母亲带来的高压生活一定程度扭曲了她的性格,她已经有点不习惯没人指挥着她走路了。自由之后,还想着去塑造形体就是这种症状的自我延续。 “这样啊。”她果然听上去挺开心的,为自己派上用场,也为接到了命令而开心。 来到图书馆,白维指挥着朱蒂找到了导师的各种生前资料,二十岁之前的资料全部都是伪造的,这也被完美的继承了下来,二十岁之后的传奇经历事无巨细的记载在册,都可以直接略过。 他查询的是导师留下的固有术法的记载,这里也有详细的记载分支,大部分都有流传,失传的一共九种。 “嗯?”白维突然挑起眉毛:“九种?” 什么逆徒,连这种包教包会的技能也能失传的吗?! 第两百九十四章 人生的巅峰又巅峰 白维上辈子的账号不止两个。 他甚至去圣教国的审判所里兼职过,还策反了不少人,这个人上辈子时间管理这方面拿捏的非常到位。 但最主要的账号,一个是帝王,一个是导师。 帝王姑且不论,战斗力天花板,黄金马桶一坐,满脸都写着无敌。 至于导师这个二号,战斗力不弱。但论及实际战斗力终究是差了一些。 既然是换号,那么大号的战斗力都要封着,得从头重新建立一套体系。 几乎没有人知道帝王从小就钻研了帝国王室的各类术法,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师,走出王城的时候就已经是圣域,而攻略深渊的时候,登顶了传奇。 导师还是小号的时候,分化出去的就是术法体系的战斗力,白维也为了快速壮大革命军的力量。 而毫无顾忌的将自己总结归纳的术法体系传授了出去,所有技能都能教的都教了。 因为导师迟早要被删号,技能都教出去算是善始善终。 即便如此,白维是真没想到,这还能有九种技能失传的,让俺瞅一瞅是哪九种。 传奇阶层的两种,圣域阶层的五种……哈?圣域以下的都能失传两种吗? 什么逆徒,是要气死为师吗? 传奇阶层的难度太高,失传可以理解; 圣域阶层的就有些离谱了,「大次元斩」空间秘术,不就是「小次元斩」的翻版么; 「红莲冰狱」,这个是有点难度,需要冥想的时候观想大红莲地狱。不过是进入地狱冻个把月就能学会了,现在的年轻人这么不能吃苦? 「极光天坠」,陨石召唤而已啊,重力系加空间系,通过交叠空间让陨石累积势能加速坠落,有这么难……嗯? 原来是有人用这个魔法毁灭了小公国,这的确是战争级圣域魔法。所以失传了,也对,这本来就是专门针对圣教国的天堂骑兵团; 至于后面两种,一种是「天灵幻奏」,幻术系魔法,通过魔音灌脑,掀开人脑天灵盖的术法,精神系和灵魂系双重,属于禁咒的一种,原来是被和谐了; 另一种是血裔专用的「血海轮回」,这一招夏莎应该会啊。哦,可能是她觉得没必要教出去,所以才当做失传处理了。 白维叹了口气:“吐了。” “魔鬼先生发现什么了?”朱蒂看着文字,没觉得哪里不对。 “感到了时间流失的漫长。”白维摇头说:“不过,看了这些,我知道该教你点什么了。” “什么?”朱蒂问:“您难道想要教我禁咒?” “我可以教,但你学不会。”白维冷淡道:“实力不到圣域阶层,你还学不会这一招,等你抵达圣域,我可以教你大次元斩和血海轮回,其他的就不用想了……红莲冰狱不适合你。” “圣域啊?”朱蒂托着腮帮,她以前的最大目标也就是个圣域级。可在魔鬼先生口里,似乎这个水平也才刚刚脱离炮灰而已。 “不要好高骛远。”白维合上书本:“所有圣域级的法师都必须对空间、灵魂两种派系有所感悟,针对你的弱点,我接下来会授予你三种不同的术法进行针对性的补强。” 朱蒂的笑容僵硬了:“什么?三种?” 白维问:“嫌多还是嫌少?” 她惊讶极了,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凝视着声音传来的源头。 她张了张口,忐忑的问:“您还真打算教会我?” “你不想学?” “想,当然想!”朱蒂认真的说,她有些犹豫:“可,可是……” “虽说有些难度,但你的水平理应可以掌握,最多是下一些苦功。” “我……”朱蒂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我,我已经没什么能支付的代价了。” 身体都让你随便看,只是想让你陪我说说话。 就算你给我再多,我已经付不起价格了。 白维愣住,这方面他从未考虑过,的确……明码标价是比较重要的事。 他是个做事极具目的性的人。除了对少部分的人抱有亏欠之外,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做亏本买卖。 对缪雪儿可以说是投资,也可以说是长辈的照顾,她是女巫也是龙裔,也信仰黄金,照顾信徒不寒碜。 那对朱蒂算是什么呢,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故意再开一个小号? 如果不是知道朱蒂目前的经济窘境,白维大可以说一句「打钱到这个海外账户就行」,就当做个远程家教。 一时间,双方都陷入沉默。 镇定了片刻,白维找到了话术:“我对小丫头的身体不感兴趣,你也不用摆出一副献身的态度来。” 自古以来,他馋女人少,女人馋他多,这份自信是如此的充足,孤苦一生的帝王导师如是说来:“我对缪雪儿的说法是投资,代价往后可以慢慢支付。” 朱蒂可没这么好骗:“知遇之恩、教诲之恩,无异于人生再造,什么代价付得起?真的要偿还代价,这份昂贵的贷款一辈子都还不起吧。” “所以这种说法你不能接受?” “不能……如果非要这么说,我只能把自己的人生抵押给魔鬼先生了。”她抬起绯红色的眼瞳,认真的说。 “我要你的人生做什么?” “那您想要我的灵魂吗?魔鬼做的生意需要的就是灵魂。”朱蒂追问。 “不……” “那您……”朱蒂又要在追问。 白维又打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积极的顾客。” 朱蒂莞尔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您这样不积极的魔鬼。” “灵魂我是不收的。”白维沉吟:“至于代价,现阶段你还没办法支付,不过以后我用得上。” 譬如说,调查莉莉安奴的最后去向,以及黄金马桶为何消失,还要应对这一波神秘复苏的浪潮。 猩红诅咒的重现、黄金王座的消失。如果一切都是征兆,也许距离深渊出现,魔潮再临也不远了。 五百年的和平短暂须臾,太阳底下无新事,多培养一些新生代,打发点无聊时间,也做点先手准备。 朱蒂说:“这是一张空头支票?” 白维说:“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我支付了你价钱,你迟早都会站到对应的位置上去。” 朱蒂噗嗤一声笑出来:“说的这么冷酷无情,我差点就相信了。” 魔鬼先生语音酷烈:“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况且我是魔鬼,我帮你,就像是剑客磨剑,该出鞘的时候就得出鞘,哪怕刀会折断也不会犹豫。”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注意到朱蒂托着腮帮看着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 可她的的视线仿佛能够穿过虚无的境界,看见靠在窗台背对着太阳的自己。 她的视线清澈,容不下一点点的杂质:“如果能被这样的魔鬼驱使,我也甘愿为刀剑。” “即便是折断?” “折断是刀的宿命,谁能说那些折断的刀不是幸福的?能够为一个目标而活而死,对有些人而言是至高的幸福。”朱蒂静静的微笑:“我觉得这样残酷的凋零很美。” 她又问:“这些话,您对缪雪儿说过吗?” “没有。”白维否认。 “我答应了。”朱蒂伸出小指:“拉钩吧。” “小孩子么?”白维觉得有些幼稚,但莫名的心软下来:“好吧。” 老大爷妥协了一次,手指勾住朱蒂的指尖。 血裔内心的充盈和满足感走到极致,舒畅的呼吸着,精神上的愉悦感增殖膨胀,她认为自己活了二十年的人生巅峰就在此刻,再多的成功都不能让她的心脏多一分欢愉。 可她显然是错了。 她低估了人生的戏剧性。 人生的巅峰总在一刻之间互相交替。 这时一阵风拂过,耀眼的太阳落下光芒,阳光下黄金树舒展枝叶,随风飘扬的一片金黄色树叶飘落下来,黄金树叶飘过窗户,落在青年的肩膀上,紧接着散落成金色的微光粒子。 一瞬间,他的身形在黄金树叶归于能量而引发的轻巧涟漪中浮现。就像是睡眠扩散了涟漪,反而让水上的浮萍散开,清澈的水流映照出模糊的样貌。 虽然短暂三五秒,可朱蒂隐约看清了青年朦胧身形,可惜没能看到更加清晰的五官。 仅仅只是望见了侧脸,依稀窥见到他的一头淡金发色,青年就这么慵懒的靠在窗台上,保持着随意的站姿,气质尊贵而富有神性,简直像是圣人和帝王的梦幻融合体。 朱蒂的心脏顷刻间停跳,瞳孔收缩然后放大,幻觉般的光影稍纵即逝。 不经意间抵达的人生巅峰已经结束。 “怎么了?”白维并未意识到这次偶然变化。 “我出去一趟。”血裔只说了一声,之后无暇回答。 她小跑出了图书室,然后头也不回奔到厕所里,关上门,后背贴着门,按着胸膛,内心不平的呐喊尖叫。 魔鬼先生哪里像魔鬼了?魔鬼都是这样蛊惑人心的吗?真是太可怕了…… 完了,我心脏不跳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第两百九十五章 目前犯! 白维足足等了十分钟,朱蒂才回到了这里。 “你做什么去了?” “解手。” “便秘?” “不是。”朱蒂支支吾吾的说:“您别问了。” “不管你做什么,静下心,接下来就要进入教学时间了。” “好的。”朱蒂坐下来,调整好心情,然后看了眼窗台方向,再度回忆起……完了,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啪!白维卷起一本书敲在她脑袋上:“又分神?” “能换个位置吗?”朱蒂问:“这儿我集中不了精神。” 白维从善如流,换了个座位,朱蒂终于冷静下来,问:“最先学哪一种?” “哪一种你都学不会,需要打好基础。”白维道:“你需要掌握空间和灵魂两种体系才能踏入圣域,这两者着急不来,也没有捷径,需要大量知识做底子。所以第一种我要教你的是一种剑术,我将其称之为「燕返」。” “就是导师失传的术法……” “并没有这么神乎其神,简单的空间折叠罢了,到了圣域,是个人都会用。可在圣域之下要掌握这一招很难,逐渐就没人能学会了。” 白维继续说:“第二种灵魂系的术法,名为分灵化形,以你精细的魔力控制,分出部分灵魂,加以操控。可以进行分魂控制,做到一心多用。” “听着有些像是精神系的分灵和心灵系的傀儡线。” “接近,但存在区别,它的优点在于它通过分分合合的形式能最大程度的壮大你自身的灵魂,这是一种罕见的锻炼灵魂的增魂术法。” “如果有这么好用,那为什么我从未听过?” “因为缺乏老师的指导,这种分魂轻则让你精神分裂,重则让你自我意识消灭。” 白维淡淡道:“哪有这么容易,唯有灵魂壮大到一定程度,才能不忌讳分灵化形的损耗,你的情况,每一次练习都必须有我看着,否则等着魂淡而死吧。” 朱蒂忐忑的问:“这么危险?” “危险,但好处巨大,增幅的灵魂能极大的提升掌控力和细腻度,进一步强化你细致的魔力控制。” 白维开始画饼:“圣域之下,你的极限应该是一分为五,控制力放在三个左右为最佳,分身会具有你一半的战斗力,相当于平添一人,到了圣域,一分为七,三倍战力;到了传奇……” “我现在就学!” “最后一种术法,刻印。”白维开始介绍,这个是压大轴的。 “黄金?” “你不适合黄金……还记得之前的圣域法术里有一种叫做红莲冰狱的么?” “记得,可那种不适合我吧。” “红莲冰狱的名字取自于大红莲地狱。但地狱不止大红莲一层,可通过观想其他地狱,获得近似的力量,你的阿芙罗狄血焰罪剑,适合的是……焦热炼狱。” 白维说:“等你升到了圣域,自然可以开始观想地狱风景,术法的威力也会提升,以心象风景侵蚀现实,完成属于你的圣域,焦热炼狱。” 朱蒂屏住呼吸:“所以刻印是?” “地狱火刻印,为焦热炼狱提前做准备。”白维说道:“需要抽调出一缕地狱火的精髓才能制成。” 听到这儿,朱蒂更好奇了:“那黄金刻印是怎么完成的?” 当然是我来负责背书的,只是构筑完成后,撤回了黄金权能,所以它的神秘度不可避免的下跌。 白维不回答这个问题:“你更应该问一问,去哪里弄来地狱火。” “去哪里?” “不知道,自己想办法。”白维训斥:“别指望我把饭喂到你嘴里。” 朱蒂揉着眉心:“魔鬼先生真的好严格哦。” 之后一上午,都是认真的学习,白维督促她学习之外,自己也同时在看着书,了解最新的术法结构。 前传奇法师了解这些,说起来不难。但白维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还是低了,甚至比不过如今的圣域。 他精通的领域足够多,但不够深,当年的传奇水分还是不小,放在如今晋升会更加困难。 术法体系的提升随着时间推移,必然是越来越难的。因为低阶神秘性降低,高阶的神秘性提升。 分水岭就越来越高,差距就越来越大。同时,高阶法师都是同一锅里吃饭,每一种体系路径走到顶点只能容下三个传奇(传说)或者一名半神。 一旦出现了半神,传奇就不会再有,这也是天然造成了法术体系的内部争斗,圣域级还好。 一旦想要晋升传奇,就必须挑战上一位传奇法师,而传奇想要晋升半神,就意味着要掠夺其他两名传奇的神秘,是举国关注的大事,靠着友好协商是不可能的,势必要互相比斗一场。 半神出现,意味着传奇阶位无望。对众多法师来说,是非常绝望的事,这意味着终其一生都无法在这条路径上走到终点。 因为位置上已经坐着一人了。即便晋升传奇,也只能算作伪传奇。 为什么夏莎ꔷ采佩什从传奇跌境了,理由之一是神秘的衰退,鲜血途径里的学徒多了,她是曾经的传奇。如今却被迫停滞于圣域,直接理由则是……因为有了一位半神,于是她跌境了。 同等道理也可用在明国,只是争抢席位的名字不同,目标也有所不同。 从这个角度来说,英灵不愧为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他们无需掠夺任何神秘,他们自身就是神秘,只要成长起来,实力直接问鼎人间半神,哪怕是次位英灵也堪比传奇巅峰。 白维突然觉得自己想要恢复巅峰的难度是太高了一些,比起这种按部就班的学习提升,还不如想着多捡回来自己的骨头,恢复黄金大权不香吗? 天生而成的黄金神秘是理,纯度更在英灵之理之上,不用跟别人抢饭吃,自己独占一锅…… 这么一寻思,白维越发觉得自己的黄金大权能媲美甚至超越帝国开国君主,和他把整个王室都杀的干干净净有绝对关联,屠光了自己之外所有的黄金血脉,成了唯一继承黄金的人,之后牢牢把持这份力量,不收使徒,不赐黄金,加冕称王,自封人间之神。 神秘有限,资源有限,所以想要更多就只能选择争抢,根本法则如此。 真是残酷的道理啊,而我竟然恰好践行了这一点……白维从书本上看到这些分析后,深深感慨。 离开图书馆,来到餐厅,朱蒂吃饭时候终于不用看书了,她提出疑问。 “九种失传的法术,魔鬼先生只说了八种,最后一种呢?” 白维摇头说:“最后一种我也不知道,或许并不属于导师。” “怎么会?”朱蒂惊讶:“这本书虽然经历过多次修订,但最初编撰者可是莉莉安奴啊。” 白维淡淡道:“你可以不信,但这个法术,我从未听说过。” 第九种失传的法术名为「回归原理」,效果不明,记载不明。 莉莉安奴编撰这种法术,还记入他的名下,教人匪夷所思,白维自己也想不透,索性当做没有这回事。 午饭后,再度来到图书馆,这次迎面撞见了缪雪儿和阿莲娜,她们携手而来,交谈之间,似是心事重重。 “你们好。”朱蒂故意停下步子,打了个招呼。 “你好,赛尔维瑟学姐。”缪雪儿礼貌的回应:“您也来图书馆看书。” “不,我是来约会。”朱蒂不经意的炫耀着,而后改口道:“我和知识有个约会,你们来图书馆是有什么事,一年级生来这里自习倒是比较少见。” “不是自习。”缪雪儿摇头:“是来借书的,有些资料想要查一查,而且好多麻烦的人,来安静的地方躲一躲,这里的图书管理员很厉害的。” “每一个图书管理员都很厉害,隐藏职业的前置职业。”阿莲娜看向朱蒂:“你的气色不错。” “托她的福。”朱蒂看了眼村姑:“沾了点光。” “学姐也这么说真是有些让我不好意思了。”缪雪儿脸颊微红:“我其实没那么厉害……” 朱蒂心说我当然知道有个魔鬼先生帮你开挂,但!是!他现在在我这里了…… 缪雪儿,你一定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了,你不会生气吧?啊……这种将别人的珍宝占为己有而对方一无所知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朱蒂的笑容更加妩媚而甜美,她深呼吸着,扬起白皙脖颈,假以想思,整个人仿佛都要燃烧了。 白维:“咳!” 朱蒂听到声音,敛去调皮的甜美笑容:“不打扰了二位的约会了,先走一步。” 目送朱蒂离开的背影,阿莲娜皱眉:“你有没有觉得她刚刚的表情很恶意?” 缪雪儿没知觉的问:“有吗?我只是觉得她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所以对待谁都如沐春风。” 白维摇着头缓步离开:“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来啊。” 阿莲娜仍然觉得那笑容满是「真是可爱呢」的隐晦恶意,压制住不爽的念头,她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你要找的是什么书?” “和黄金相关的。”缪雪儿顿了顿:“还有莉莉安奴相关的。” “前者很少,而后者很多。”阿莲娜正要说什么,背后传来脚步声。 “而兼具这两者的书籍,以你们的学生权限是查不到的。”副校长弗洛伦斯温和的微笑着:“中午好。” “副校长中午好。”缪雪儿紧张的问:“以我们的身份,查这些,不合适吗?” “不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副校长说:“这些我也不知道,而且你们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缪雪儿有些失落:“那,打扰了。” “不过,也有个谁能知道。”副校长话锋一转:“你们可以随我一起去问问它。” “是?” “当然是郁金香的校长兼校董……不死鸟,菲尼克斯。” 第两百九十六章 我需要碰撞 郁金香的校董是一只鸟。 明明是个不死鸟却总喜欢假装自己是凤凰,还高价采购了来自东方的梧桐木家具,让龙族含泪小赚一笔。 它在黄金树上面搭了个窝。至于为什么不自己种一颗梧桐树,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梧桐树太小了,它觉得待着并不舒服,还是大一点的树上适合建屋子。 猫和老鼠里的小鸟都知道给自己盖一栋房子,不死鸟自然也是这样。 它在黄金树上待了大约有四百多年时间,不能说足不出户,只能说已经摆到极点。 起初的一两百年,它算是比较努力。但后来它发现了,自己的精力是有限的,而未来的学生是无线的,要把有限的精力投入无限的教育事业之中,它的鸟生恐怕将永无宁日,普通教授还能有个退休含饴弄孙的盼头,它可能要九九六零零七到涅槃那一天。 于是它选择了开摆,虽然担任着校长校董的位置,但一年也就负责出席一次校内领导层的会议,其他权利全部下放,由三个副校长和领导班子进行抉择。 缪雪儿一次都没见过校长,跟着副校长的背后,还有些忐忑,她看过文献,欧罗巴大陆的神奇动物的文献前三页就是不死鸟,不死鸟是没有性别的。 因为本身不死,所以没有繁殖的必要。倘若它决意要繁衍后代,也就意味着放弃了不死性。 “也不知道校董还能活多久。”阿莲娜对不死鸟的态度要淡然许多,她说:“姨娘上次说,它大概也没有多久时间了,或许能和姨娘比一比谁能熬的更久。” 缪雪儿小声问道:“普通血裔,寿命不会这么久吧?” “姨娘比较特殊,但她也不说自己具体能活多久,我总觉得或许哪一天我垂垂老矣的死去,她还是会和现在一般模样。”阿莲娜耸肩。 乘坐着黄金树脚下的电梯,众人直接抵达了顶层,在黄金树干上有着一座屋子,屋子也就相当于普普通通四层别墅的占地和高度,谈不上很大。 但因为是建造在黄金树上,看着会有些奇特,还好没有放一整个建筑群在这儿。 不然推开门都以为要直接遇到女武神玛莲妮亚了。 副校长没有敲门,直接拿出钥匙开了锁,一副回到自己家的样子。 刚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阵叫骂声。 “我™重伤倒地!” “医疗兵呢?医疗兵救一下啊!” “别勇敢勇敢了,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对面送一把枪和子弹包吗!” “你搁这儿瞄什么瞄,接面距离多久,你搁这儿人体描边呢!” “老子没手都能一打五,你们在这儿梦游了几分钟了!” “别惦记着你那把破狙了,快进点,进点!”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需要碰撞!!” 然后电脑屏幕就弹出了一个鲜红的「defeat」。 不死鸟摘下耳机往键盘一砸:“什么乐色队友,会不会玩,不会玩滚回去重修魂斗罗去!” 它的翅膀一卷,拿起一杯快乐水,吨吨吨一口,然后按下匹配键,重新开始搜索对局。 即便是像素风格的游戏时代,也早就有了网络对战,不过基本上都是城市内部的区域网络。 “毁灭战士于1993年发售,贴图像素风。但因为加入了多人对战模式和地图自定义功能,风靡一时” 缪雪儿看的目瞪口呆,她既震惊于不死鸟五百多岁的老前辈在这儿口吐芬芳,又震惊于电脑游戏的功能。 阿莲娜说:“这款游戏是好像是最近才发售的,挺火的,不少年轻人都在玩……” “你玩过?” “暴力血腥了点,我个人不是很喜欢。”阿莲娜说:“或许我也不太喜欢打游戏吧,你感兴趣?” 缪雪儿摇头,她根本买不起带得动这款游戏的高性能电脑。 这个移动电话还在试做版的时代,同盟国的科技发展不算慢,发展动力有些追不上没有神秘的世界。 不死鸟气的又开了一把,然后突然电脑一卡顿:“嗯?怎么连不上!放肆,谁把我网线拔了!” 它转过椅子,怒气冲冲的看过来,然后表情一秒变化。 “哎呀,原来是小弗,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我给你倒杯茶?”不死鸟合拢了翅膀,语气和蔼的说。 明明是一只鸟,居然能有这么丰富的面部表情。 副校长道:“老不正经……你这校长干脆别当了。” “那可不行,不当校长,我家要被拆掉的,我这么大年龄……” “这就是你白嫖校园网还去联机打网络对战的理由?建造那么大的信号塔,就是为了给你干这个事?”副校长挑眉:“你还有一起排队的队友?” “都是过去的老熟人,联络联络感情。”不死鸟赔笑:“你消消气哈,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这个你找我也没用啊,我都多少年没碰了。欸,这两好看的女娃子是哪的,你的孙女们?” “滚蛋!”副校长骂道:“连自己学校的学生都不认识,一个血裔,一个龙裔,你闻着味儿也知道不可能是我这个老头子的孙女,闭着眼睛装糊涂。” 不死鸟干笑,然后盯着缪雪儿看了几眼:“缪雪儿ꔷ霍普,对吧?” “见过校长。”村姑急忙弯腰行礼:“你认识我?” “那当然,你打赢了明国仙家,给我们长脸了,我肯定要关注的。” “可您不是足不出户?”村姑好奇的问。 “但我会网上冲浪啊。”菲尼克斯指着电脑:“我还换了十几个小号去别的学校论坛留言了,其中不少黑你的帖子,我都有骂过去,骂的最难听的就是我了!” 缪雪儿:“谢谢?” “不客气,照顾学生应该的,校长该做的事。” “该做的屁,整天在网络上混迹。”副校长骂道:“看得我恨不得把你键盘砸了。” “那你砸吧。”不死鸟光棍的躺回椅子上。 “哦?” “但之后你得给我换个新的,我这个用了好几年了……” “你这死鸟。”弗洛伦斯对着地面四处看了一圈,他正在找拖鞋。 “咳,说正事吧。”阿莲娜咳嗽一声。 “你是采佩什家的姑娘吧。”菲尼克斯瞅了她一眼,语气怀念道:“跟夏莎还真是一点都不像,记得早点找个男朋友啊,别再一棵树上吊死了。” 阿莲娜打断它长辈式的催婚发言:“校董,我们前来其实想要问一问,莉莉安奴的事。” 不死鸟看过帖子,也看了直播,对于昨天的事很了解。 不死鸟的眼神犀利起来:“你们想要问的是黄金刻印和莉莉安奴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缪雪儿点头说:“我,很想知道。” “你对自己的力量来源没数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来寻求校董的指引。”缪雪儿没说自己知道多少。 “这个嘛……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比夏莎多。”不死鸟抖了抖翅膀,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三人中间,一边下楼梯一边解释道: “我不算是革命军的一份子,只是和祂们有些矫情,也被迫被绑上了战车,我个人是比较爱好和平的,不死鸟也不是真的不会死,而是最怕死,所以才叫不死鸟。” “莉莉安奴和我的交情属实一般。自从导师以身献国后,她也就彻底性格大变,不过性格变化的何止她一个人呢,你们读过历史书的也都该知道,那场空城计是局势转折点,什么叫做哀兵必胜呢? 这就是了,自那一战后,革命军里的太多人都无法接受,常常把「老师可以献国,为何我不能死」,就这么前仆后继的去死。” “不怕死是一回事,不想活了又是另一回事,而莉莉安奴是很可怜的人呐,唯独她是死不得的那个…… 其他人都可以死,但她不可以,好在对帝王的仇恨让她撑了过来。可在杀了帝王之后,她也并未得到释怀。” 菲尼克斯唏嘘道:“在这之后,我已经很少见到她了。可她的确是彻底变了一个人,执政前期百废待兴。 而在她的执政末期,权利逐渐移交出去,和她接触最多的并不是我,而是……古龙教派。” “古龙教派是?”缪雪儿问道。 弗洛伦斯解释道:“古龙信仰为基石的教派之一,历史上各个时代都有,以龙裔、地龙、蛇族为主要信徒,如今把持着它的,是地龙一脉。” “巧了。”阿莲娜双手抱胸:“地龙一族抛来橄榄枝,似乎有意图进行百年一次的古龙巫女的筛选。” “那就对了,如果要找到莉莉安奴留下的记录,古龙教派肯定有最完整的记录。” 菲尼克斯提议道:“去试试吧,反正没什么坏处,古龙教派的筛选还是挺接地气的,会在剑花联赛期间进行甄别。” 它想了想:“对了,既然你能学会莉莉安奴的血统精炼的秘法,想必和她也有缘分,我这儿还有一本她留下的手稿,你不妨自己研究研究,里面有记载她常用的龙族法术和自创术法。” 不死鸟将手稿递交给了缪雪儿手里,该说的都说完了,它便直接把姑娘们赶走了,还要接着开游戏呢。 重新回到电脑前,插上网线,它戴上耳机:“哎呀,炎魔,你肯定猜不到我刚刚遇到谁了……真是好怀念五百年前的日子啊。哪怕天天被各种理由暴揍暴哭,也总是热热闹闹的,哪像是现在……年纪大了,感伤一下不行吗?我一孤家寡人,倒是你跟冰霜巨人谈了几百年恋爱了,还不结婚?” 屋子里再度响起游戏热闹的射击音效,没有谁知道,它记忆中早已消亡的人正行走在黄金树下。 第两百九十七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校长难得大方一次。”阿莲娜说:“看来它真的很欣赏你,莉莉安奴当年留下的手稿都直接给你了,这些手稿十分的珍贵,丢到市面上不知能卖多少钱。” “看完还要还回来的。”缪雪儿急忙解释,对着副校长赔笑:“绝无独占的意思!” “既然送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了,这些身外物,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是很在意。”副校长笑了笑,旋即离开了。 他真的只是来给后辈们提供简单帮助,顺带引荐一下,算是对学生们的提携了。 缪雪儿心说如果不是有了魔鬼先生在,她本该会选择副校长的门下读研吧。 “快看看手稿。”阿莲娜迫不及待。 “别急啦。”缪雪儿放开笔记本,上面记载着莉莉安奴的娟秀且潦草的字迹,翻开的书页之间忽然落下一张纸片,上面勾勒着一张草稿图案。 “这是?”阿莲娜拾起纸张:“好像是一种独创法术。” 缪雪儿凑过脑袋,念出上面的名字:“回归原理……没听过呢。” …… “今天的授课内容就到这里结束。”白维宣告补课结束:“下周我会进行验收,别拖慢进度,但也不要太过于好高骛远。” “是——”朱蒂愉快的应了一句。 她这一整天都在高强度的学习,加起来休息时间也不足一个小时。但精神状态极好,不仅不疲惫甚至觉得还能继续肝上几个几小时,有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就在近距离随时随地的补课,困难的知识点能说的深入简出,比高级教授开小灶还要管用。 被老师开小灶,内心还会有些抵触和计较,给钱的话,觉得学不到就亏了,不给钱,又觉得肯定对方别有目的,内心忙着堤防也集中不了精神。 朱蒂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这种问题,一些时尚界对超模习惯潜规则的人暗暗的给她输送一些观念,她对此丝毫不理会,真的厌烦了就直接掏出大宝剑对着墙壁劈上一刀,然后亮出学生证,对方看到脸都青了…… 剑花联盟的学生可没什么温驯的小绵羊,都是预备役的军官和战士。 现在完全不用担心这种问题,认真学习就好了,如果别有目的,那岂不是更好? 朱蒂收好一整天补课记的笔记,看着窗外夕阳,托着腮帮,半闭着眼睛,好奇的问:“魔鬼先生日出而现,日落而归,您难道是在星球背面的东方?” “如果我回答是呢?” “将来我去东方,能不能见到您?”朱蒂这句提问是浅浅的试探。 “不是。”白维给予了否认的回答。 “哦。”朱蒂不追问,继续提出另一道疑问:“魔鬼先生对导师很了解吗?” “当然。” “那您和导师是什么关系?朋友?友人?或者……”朱蒂想问,您就是导师本人吗? “最了解你的人,是谁。”白维提问。 “当然是我自己。” “错了。”白维的声音逐渐归于轻浅:“是你的敌人。” …… 睁开眼,躺在床铺上,熟悉的天花板,白维难得有了一种赖床的冲动。 身体已经恢复,唯独精神方面仍然有些疲惫,他想着要不然今天就不出门算了。 决定赖床。 成年人的快乐就是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柳生霜月已经去了极东大学,桌子上留下了她做的早餐。 把早餐当做午饭吃完,白维迎着太阳光伸了个懒腰:“今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麻烦事已经全部处理完了,接下来的十二月应该能够平平稳稳的度过吧。 上上班,挣点钱,不去想什么龙族、仙家、万妖国,一周抽两个晚上去欧罗巴给两个姑娘上上课。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值得分神的地方了。 巴适啊巴适。 白维终于有时间回到茶桌前方,给自己冲泡一壶好茶,品茗晒太阳。 茶香四溢,比以前的好多了,毕竟是薛寒泪热情难却送给他的。 白维当时说不要,然后扯开口袋……龙族真是大户人家,这么贵的贡品茶说给就给。 “偷得浮生半日闲。” …… 医院病房。 柳生霜月问:“你们怎么又来了?” 薛寒泪问:“你哥怎么没来?” 云无心说:“我带了礼物过来。” 三名女子对视一眼,除了云无心问心无愧,其他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移开目光。 云无心将一张专辑唱片放下:“我差人去买回来的。” “我妻初赖的唱片?”樱井思高兴坏了,甜甜一笑:“谢谢云姐姐。” 薛寒泪隐晦的对柳生霜月投去目光。 妹妹就当做没看见,而是说:“让你们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下次会还礼的。” 螭龙女的眼角抽了抽……好家伙,居然把自己摆在家里人的位置上,用魔法打败魔法了属于是。 云无心点点头,留下来对樱井思问一些最近练气的收获,她留下的练气法门对她的生长和恢复都有长久的益处,需要持之以恒。 一会儿后,查房的医生来了,柳生霜月停下和薛寒泪斗法,问道:“黑泽医生呢?” “医生正在接待其他病患。”值班医生开始给樱井思检查身体,她摸了摸骨头,随后注意到小姑娘脸有些红起来了:“哎呀哎呀,你这是怎么了?” “医生!”樱井思红着脸:“我,我也十三岁了,可以长的……” “是该长一长了。”医生微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说的什么谜语?”霜月头顶升起问号。 “二次发育罢了。”薛寒泪投向柳生的视线从肩膀下移,然后抬起:“你不懂的。” 妹妹冷笑不已。 “会不会对身体造成额外负担?”云无心问。 “多补充营养就不用担心,不过长骨头的时候会有些难过,而且二次发育的话,那个……要注意一下。” 在场的都是女性,医生明示了:“你们得负责照顾好她啊,这种事交给白维先生可没办法处理得当的,对吧?” “你也太小瞧我哥了。”柳生霜月抓住这个机会,炫耀道:“我和兄长生活这么多年,到现在每个月该有的红糖水和热水袋都不会少,最初的时候,疼的死去活来,哥请假照顾了我三天时间。” 她骄傲的说完后,表示赞叹的只有女医生一位:“这还真是让人羡慕,我年轻时候都是熬过去的。” 薛寒泪不解的问:“每个月红糖水和热水袋是什么梗?” (热知识:龙族没有生理周期) 云无心神色淡然:“我十一岁练气小成,仙灵之气灌体,没有体验过这些。” 柳生号,两发击沉。 …… 医生办公室,黑泽密花结束了触诊:“你的情况暂且还算安定,但……” 九重花仪穿好衣服:“但说无妨。” 黑泽医生叹道:“猩红诅咒相当于积累在身躯内的毒素。你虽然能够压制,但长年累月,抵抗力一年不如一年,最好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修养。” “我没有这个闲暇时间。”九重摇头。 “是的嘛,你伟大,你为自由而战。以你的身份,何不去向幕府将军讨要一道英灵武装?成为上位英灵的使徒,猩红诅咒连擦伤都算不上。”黑泽冷哼,对老朋友的态度冷淡中透着些恨她倔强的无奈。 “你知道为什么。”九重花仪平静的说:“去信仰一尊古老神祗,亦或者是选择投入上位英灵的麾下,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倔骨头,倔到死,撞的头破血流都不回头!”黑泽密花皱眉,想要骂,但又忍住了:“真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还是记恨着当年的事?” “我会永远记着,哪怕你已经想要忘记。”神宫的葬仪神色静默如石雕,一句一顿:“当信仰不能被给予回赠,我自当舍弃它,我祈祷过哀求过卑微过。然而我们的神并未回应过我,这样的神还值得信仰吗?不如舍弃……当我绝望时,无神拯救我,从那一刻起,我便是自己的神。” 第两百九十八章 新的副本正在加载 大巴车摇摇晃晃,虽然道路有些颠簸,但也阻拦不住车上乘客的睡意。 神宫寺坐在车上,抵抗着困意,看向车窗之外,她的座位前后还有其他三名女巫。 右边坐着的是个娃娃脸的剑巫,她正抱着神宫寺的手腕,脑袋埋向她的胸口位置,睡得香甜。 找到好的枕头了。 神宫寺咲当然不是和任何女孩都有这样的好关系,她的胸肌不能随便让别人靠。之所以允许她靠着,是因为这名剑巫和她有过命的交情。 森田雾子,江户周边的一名剑巫,上一次去京都伐山的时候有过接触。 一来二去交换了联系方式,也就成了朋友,这次她们也负责神宫的任务。 目的地是四国小镇,要求剑巫们潜入其中,不能大张旗鼓,要暗中调查,以免打草惊蛇。 神宫含有在十二月执行任务的时候。一旦执行任务必然面临人手不足的窘境,这次抽调来的剑巫数量显然少了,采取不了大规模的行动模式,只能退而求次的选择潜入调查。 四国小镇距离江户不算太远。但没有直达的车辆,需要乘坐干线然后下车换乘大巴,经过五个小时才能抵达,此地实话说是有些偏僻了。 之所以发展不错是因为曾经这里被当做拍摄基地来用。 后来因为拍摄电影电视剧的公司在山里乱来,触怒了当地居民的山神信仰,而后被驱逐了出去。 因此四国小镇距离现代化还有一点较为遥远的距离。仅仅是通了电,民风仍然趋于大正时代的保守趋势。 社会发展中的不均衡和割裂性体现的非常清晰。 神宫寺保留着清醒是因为她很清楚这种远离大城市的村镇里对年轻貌美的女子往往意味着危险,她觉醒了初阶的英灵之理,倒是不惧绝大部分的危险。哪怕是有人给她下了点药物,英灵之理也可以直接屏蔽这部分影响。除非她是心甘情愿的躺下去,那得看人下菜。 这次任务以调查勘探为主,四位剑巫,加上身负英灵之理,有心的话。可以杀穿整个四国小镇,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神宫寺咲的视线投向了另一侧,她上车后就注意到了,这辆巴士上除了四名年轻漂亮的剑巫之外,还有一名单独旅行的女性,她穿着登山服,背着旅行包,像个登山客似的。 但因为没戴口罩没做其他伪装,完完整整的露出了脸,才让神宫寺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 北辰归蝶,她为什么要来这座小镇? 神宫寺咲和北辰归蝶的交集无非是在柳生宅里,双方的单独交谈都少的可怜。 对这位北辰家族的嫡女,神宫寺咲的主要感官就一个——危险。 不单单是情敌的层面上,她这个人本身就很危险,这是个杀人都不会犹豫的女人。 神宫寺也经历过几次血战,嗅得到杀过人的剑客刀刃上的血腥味。 她不去打招呼而是偷偷的藏着,彼此双方都注意到了对方。但神宫寺咲觉得自己的身份也没暴露,任务途中也的确不适合节外生枝,她只能暂且压制住好奇和警惕。 …… 车辆停靠在了四国小镇的公交站台,下车的人林林总总十几个。 前来观光的三四人,回乡的五六个,余下的就是五个漂亮姑娘。 来到村镇后,北辰归蝶不可避免的被搭讪了,也有当地人说要介绍个合适的旅馆。 她平淡的拒绝了,然后不着痕迹的展露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真刀九字兼定。 佩刀出门的女子都不好惹,某些人立刻就退散开,然后视线落向了剑巫们。 剑巫冲着这群人微微一笑,不立刻拒绝,而是开始交流,试探各种情报。 这类细腻的活儿神宫寺做不来,雾子也做不来。但其他两位剑巫是段位比较高的女性,一会儿就套出了不少话,确定问不出更多后,收敛了态度,表示他们可以滚了。 没见过多少漂亮女人的这些村里的青痞们哪肯答应,然后就被雾子用红缨枪招待了,一打五全胜。 来到一家村镇里的旅馆落脚。 “我们受到的线报主要有两条。” “第一条,是这里在进行非法的祭祀活动,山神祭祀,普通的祭祀也就罢了,这些年似乎在悄悄进行活人祭祀。如果查出来是真的,必须尽快中止,接受活人祭祀的地祗都不是什么好玩意。万一是什么远古大妖,会死很多人,必须注意。” “第二条,有妖魔的活动迹象,它们最近的出现次数更加频繁,而且呈现出较高的组织性,搞不好山神祭祀就和它们有强相关。虽说手上没有线索,但推测的可能性接近于七成。” “所以,一定要小心,非必要不要使用灵力暴露身份,被盯上了就很麻烦。” 更加成熟的两名剑巫道:“接下来,我们去人多的地方收集情报,你们呢,就去村镇里的主要建筑物去调查一下,重点放在神社。” 雾子问:“这附近的神社有哪一座?” “根据记载,一共两座,其中一座废弃,如今还剩下一座。” “名字是?” “泷媛神社。” …… 分成两组的剑巫们各自开始行动。虽说是调查,但也不必太过于拘谨。 最近的村镇的确热闹,不少商贾都来到这里,还能看到一些行脚商人,真是太具有时代感了。 然而行脚商人实际上也不是走路。而是开车过来的,他打开了面包车,里面琳琅满目的都是批发来的商品。 完全看不上。 神宫寺咲和雾子买了两杯当地的特色饮料,是用红豆、糯米、砂糖以及牛奶混合做成的,一口下去糖分爆炸。对于身怀灵力的剑巫来说反而是相当不错的加油站,糖原是生命能量的来源,必要时候也会成为灵力的来源。 她们装作是来打卡旅游的大学生,问询了四周景点,也问到了神社的地点。 泷媛神社距离村镇并不近,去的路就接近十公里,水神的神社却建在了半山腰。 走了三个小时终于抵达泷媛神社,这里人迹罕至,她们蹲下身喝了一口留下的山泉。 意外的是,居然在半山腰再度遇到了熟悉的人。 “那是……”雾子正要打招呼,神宫寺急忙拉住她躲了起来,避开了回头的视线一扫。 是北辰归蝶…… 神宫寺咲更加疑惑:“她来找神社做什么?” “你认识?”雾子挣脱开神宫寺的手掌:“熟人?不,不太像,你这个反应,难道是情敌?” “是情敌。”神宫寺咲波澜不惊的承认了。 “灾难啊,这时候碰见情敌,她来这个偏僻神社,不会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吧。” 雾子猜想:“有的诅咒法可以在一些废弃或者古老的神社中实施,有一种古老怪异名为丑时之女,只要在无月的夜晚将丑时之女的人偶贴上照片,然后钉在神社的大树上,就能施加诅咒。” “这个,我也听说过……泷媛神的本体是白蛇,那么在白蛇神社中施展的诅咒,应该是……”神宫寺咲打了个响指:“蛇切绳。” 她弯下腰叹了口气:“说什么傻话我呢……这时候是玩梗的时候吗?” 剑巫跟上了北辰归蝶,一路登上了泷媛神社,保持着一段距离,偷偷观察。 可北辰归蝶并没有任何的疑点让人怀疑,她来到了早已没有信徒和烟火的老旧神社中参拜,这里没有巫女,自然没有参拜者,神社本身还算挺大。但年久失修,连注连绳都散落在地,不过红色的鸟居依旧散发着隔绝内外的力量,进入神社就意味着踏入泷媛神的领域。 北辰归蝶仔细参拜了一次,然后取出了背包里随身携带的一枚小绘马,上面刻着她自己画上去的图案,反面写着她参拜时许下的心愿。 将绘马挂在了神社的木架上,她忽然听到了一声雷鸣,轰鸣的声音,让她头皮一阵发麻,伴随着雷光电闪,顷刻间大雨洒落,她急忙来到屋檐下躲雨,雨水几乎串成珠帘往下落,泥土气混杂着水汽一气涌上来,远远望去,过于大的雨水几乎成了雾一样,遮掩视野,山间笼罩在一片白色水汽里。 “这天气……”她叹了口气:“难道是老天爷暗示我的心愿不会实现吗?” …… 与此同时的另一面,剑巫们面面相觑。 雾子说:“她人呢?” 神宫寺:“或许是跟丢了,搞不好她已经察觉到我们在跟踪……罢了,不管她,先调查神社吧。” 她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天空上的太阳:“好热,如果能下一场雨就好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山与水 回到旅馆,四位剑巫碰面,开始合计一下情报。 收获不能算很多。 只清楚最近四国小镇即将举行山神的祭祀仪式。但问及具体内容,不论是哪一个村民都讳莫如深。 “我们也没有调查到什么,泷媛神社看上去似乎已经废弃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神宫寺回道。 “这有些奇怪。”雾子举出矛盾之处:“如果说神社早已废弃,那么这儿的镇民们为什么还要举行祭祀仪式?他们的信仰早就不是那么坚定了吧?毕竟连神社都荒废掉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神宫寺猜想:“或许泷媛神社并不是他们祭祀的那个神的所在地呢?” “的确,泷媛神社可能是水神。” “不过这里四周环山,他们的祭祀目标大抵可能是山神。” “同一个地方有两个神本就很奇怪了,信仰没能统一吗?” “不清楚,但关于此地的记载的确只有一位泷媛神社,或许是两位一体?” “这样吧,今天早些休息,你们明日去探查一下另一间神社的位置,记得带好装备,山林中哪怕没有妖魔也会有蛇和野兽,并不安全。” “那前辈你们呢?”雾子问。 “我们继续调查祭祀的事,虽然从嘴上套不出来了,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美人计?”雾子挠头:“这牺牲也太大了吧?清水带仙贝,您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想什么呢,臭丫头,老娘将来等着嫁人。”清水翻白眼:“除了美人计之外,难道没有更合适的办法?” “贿赂……吗?”神宫寺小声的问:“这次给的资金并不多吧。” “只能暂时从我自己账户上支出去了。”剑巫清水抖了抖手腕:“好在我家里开神社和寺庙,不缺钱。” “绝了,生死生意都包揽了……”雾子瞪大眼睛:“寺庙和神社的继承人结婚,这也太背离信仰了吧。” “我外婆家是开神社的,我爷爷家是开寺庙的,两者靠的很近,爸爸和妈妈日久生情了…… 哦,我说的日久生情值得不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哦,他们青春期相当早熟,同龄人没多少,所以日久生情,然后十七岁就怀了我,之后我就下地了,他们却还没领到结婚证。” “前辈为什么选择做女巫?” “笨蛋,当然是没得选了。”清水笑骂道:“女人怎么做和尚?” …… 次日,清水和佳音两位剑巫找到了镇子里的一处干部家庭。 主动前来拜访,她们拿出了自己伪造的假身份。 “哦,二位年纪轻轻,已经是民俗学者了啊。” “不算民俗学者,还在学习之中。所以我们在考察各地的民俗文化和风土人情。” 清水微笑着说:“还望您能够透露一些关于这次祭祀的内部消息,方便我们收录和做成报告。” “这方面,您可以找其他负责人了解,我是边缘人物,这个不是我负责管理的……”对方支支吾吾,似乎是嫌弃着有些麻烦。 佳音拿出一个皮包来:“这算是我们的赞助费用。” 很厚实的一包钱。 “哈哈哈,客气了,既是如此,那我便知无不言了。”大腹便便的镇子干部说:“祭祀内容其实并不复杂,除了热热闹闹之外,无非是效仿过去的山神祭祀的手段,在四国小镇里,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传闻啊,这山神性格爆裂,水神性格温柔,两者曾经势同水火,互不相容。” “水神和山神之间互相争斗了一场,打的天崩地裂,大水几乎要淹没了山头,给村子镇子的人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而在这件事之后,水神非常后悔,她想要奉劝山神停下争斗,可山神十分固执,认为一定要打败水神。” “人们知道这件事后,惶恐不安啊,两尊大神还要继续争斗下去,那镇子岂不是永无宁日? 于是村民们找到了水神,劝说水神,水神内心愧疚,便答应人们,只要能说服山神,她可以答应镇民们一件事。” “村民们随后又找到了山神,山神起初性格暴躁,躲在幽冥当中不肯见人。” “村民们开始想办法,于是举行了一场非常热闹的祭典和祭祀,要把山神从幽冥当中欺骗出来,为此他们故意留下了一名小女孩在幽冥门前守着。” “等山神听到了热闹的庆典走出了山洞,看到了迷路的小女孩,他问小女孩怎么了,女孩说自己迷路了,山神扛起了女孩放在肩膀上,走下了山,来到庆典之中,看到人们载歌载舞,他也十分高兴,这时候有人过来劝酒,他便放开吃喝,加入人群,围绕着篝火一起跳舞。” “之后人们打听到了山神心底的秘密,他在酒后说——自己喜欢水神,想要娶她,却苦于不知如何表达,实力不济,而不能得偿所愿。” “人们听到山神的心愿后,趁着山神呼呼大睡,去找到水神,说出了山神的心理想法。” “水神听到后羞的不敢言语,村民们便劝说水神嫁给山神,就此山水和睦,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事。” “水神答应了村民的要求,同意嫁给山神。” “村民们为两位神祗举行了热热闹闹的结婚仪式,抬着御神轿,将水神送到山神身边。于是山水和睦,镇子里的村民们得以安居乐业。” “祭祀的便是这两位神,水神,祸津巳乙泷媛神,山神,岩威幽山千石神。” “祭祀主要分为两个阶段,一个是把千石神请出来;一个是把泷媛姬嫁过去。” 干部说出了四国小镇代代相传的神话故事,的确比之前了解的都更加详细一些。 剑巫们对视一眼,本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山神水神祭祀,但居然和婚嫁相关。 清水继续问:“这次祭祀仪式的负责人是?” “这个,我给你们写个便签,直接去找便好,不过对方可能会比较忙……” 确认得不到更多消息后,清水和佳音离开了这里。 “你觉得刚刚的神话是什么意思?” “水神嫁给山神,在我们的神话之中。一旦嫁出去的女子,可就是夫家人了。”佳音道:“泷媛神会成为山神的附庸吧。” “所以泷媛神社没有被打理,也是这个理由?” “但千石神的神社似乎更加隐蔽。” “祭神的仪式上一次还要追溯到七十年前,而且规模并不大,这次故意弄的这么热闹,很难让人不怀疑有点猫腻在里面。”清水冷笑:“我突然不想继续花钱撒币了。” “同意。”佳音说:“老是出卖色相假装乖巧女孩微笑,我脸部肌肉都要抽筋了,不能直接拔剑砍吗?” “快了,忍一忍吧。” …… 这次祭祀的负责人在镇上颇有名望,忙里忙外,看上去没有半分闲暇,很是热情四溢。 清水和佳音观察好一会儿都看出没什么破绽,这人是个实干派的人,调度人力物力都做的很到位。 在傍晚时分,他独自一人去了一趟晚间的菜市,在一家肉铺前面停下来,挑挑练练的说。 “还差个姑娘。” “你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不行?” “年纪太大了,祭祀容不得差错,得十岁左右的。” “我去抓一个?” “算了,你毛手毛脚的容易把事情闹大,这个问题还是交给镇长去考虑,他肯定有的是办法。” “也行。”肉摊老板咧嘴一笑:“这儿羊肉你要不要,两脚羊肉,新鲜的。” 头发花白的负责人瞥了眼老板:“你皮皱了。” 老板收敛笑容,把脸上贴的人皮抚平。 “后面两只尾巴,记得收拾一下。” “嘿……”肉铺老板又笑了:“我这肉暂时可能卖不出去那么多啊,怕不新鲜了。” “那就先养着。” …… “他在跟谁说话?”清水语气发寒,在她们眼里,负责人根本是站在一处空地上,跟谁有说有笑着,四周根本没有其他人察觉到。 市场中人来人往,他的前方根本没有其他人,这幕场景是如此的诡异。 佳音突然拉住清水的手:“快走!” 为什么其他路人看不到,而只有她们注意到了?很显然不是因为她们天赋异禀,而是故意的! 剑巫们意识到了不妙,当即就决定车里。可她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当她们小跑着离开市场,刚刚转过一处拐角,忽然间天地一变,骤然发现自己再度绕回到了市场里。 清水指尖夹住符咒低沉一喝:“破妄!” 市场微微荡起波纹,但又迅速归于平静,她们的实力不足以强硬突破。 这次的市场里面,没有其他客人和摊贩,只有一个正在举着刀剁肉的肉铺。 肉铺老板咧开嘴冲着她们笑起来,脸上的人皮绷紧然后堆砌。 剑巫对视一眼,她们都意识到自己中招了,清水的指尖暗暗捏碎发信器,然后拔出随身兵器。 肉铺老板拿着剔骨刀走出,每走一步,浑身的妖气都在扩散,膨胀成神皮使徒般身高体胖。 “不错,细皮嫩肉灵力充沛,你们的肉,一定很润。” 第三百章 听我说,谢谢你 “山田先生,下午好。” “九重小姐,你好你好。” “还是老样子,先来三串三色团子。” “好的,马上就来。” 九重花仪很喜欢这一家的和菓子的味道,吉野家的和菓子味道论口感并不如专门供给皇室、幕府的那批和菓子,但细腻度上更胜一筹。 她个人喜欢这种市井的气息,坐在店铺里,平平稳稳的吃下一串和菓子,心情会格外放松。 最近不论去什么地方拜访都习惯从这里打包一份和菓子作为伴手礼了。 巫女们大多都喜欢甜食,糖元是生命能量和灵力的来源之一,所以也基本上不用担心发胖。 吉野家的生意最近不错,毕竟这里不是新东京的商业街,人流量不算多,店铺暂时一人还算勉强忙得过来。 九重花仪听到了山田的打招呼:“哟,白当家的。” 抬眼看去,果真是那名青年,明国人,白维……并不是她有过刻意调查,而是九重花仪不知不觉和这个青年有了复数的接点,互相碰见后会生出一些眼熟的既视感,像是被大数据精准捕捉了。 白维要了两块酥饼,坐在了外面,和山田闲聊起来。 他最近心情不错,因为已经没什么需要忙碌的事,小日子过的越发巴适。 两个男人,没有讨论时事政治,没有畅谈枪车球。反而开始唠嗑家常,说起些家长里短。 一会儿之后,九重花仪见到白维走入了内堂,径自呆了一会儿,随后便回到了大厅坐下。 她嗅到了白维身上的一阵烟火薰烤的气味,猜想或许这里有什么灵位在,他似乎会常常参拜。 九重静坐了一会儿,起身打包了和菓子一份带走,随后对着白维和山田礼貌的欠身低头,旋即离去。 目送九重花仪离开的背影,山田感叹道:“九重小姐这么吃和菓子,居然身形一点都没变形,真厉害啊。” “你关注的这一点?”白维翻了个白眼:“我不也没变形?” “白当家的,不论在你身上发生什么,我都不奇怪。” “啧……”白维托着腮帮:“这个九重花仪不简单,你可别得罪了人家。” “这么位大主顾我怎么会得罪?”山田连连摇头:“她这么照顾我生意,我感谢都来不及。” 白维岔开话题:“说起来,你这公告板上又多了不少东西。” “我已经清理了不少广告了,和那群人说好,广告最多挂一周时间,其他的寻人启事倒是越来越多。” 山田挠着头皮:“仔细接触一下才发现,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真多。” “发善心也适可而止,如果真的那么多人需要帮忙,只能证明是国家体制出了问题。”白维喝了一口清茶:“这事得赖幕府将军。” “将军大人的坏话,咱可不敢说。”山田干笑着:“不过白当家的是明国人,的确不在意这些小事了。” 白维走到公告板前方,看到上面贴着一张纸,文字明显是手写上去的。 “如有练气大师、海外仙家、魔药专家看见,或有联系方式,请联系本人,志村六郎,联系方式如下……” 山田见到白维注意到这张纸,他说:“这个是志村先生留下的。” 白维瞥了眼山田:“这还真是眼熟,上次贴在这里的是一张寻人启事。” “不一样的。”山田摆了摆手:“和佐藤先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白维淡淡道:“这看上去似乎是个想学气功的。” 真气和仙灵力不同,和魔力也不同。虽然都是炁,但演变出的功能截然不同,路径也不一样。 山田解释道:“志村先生说,找寻气功大师,是为了帮他女儿看病。” “离谱,看病不去医院?” “医院看不好,而且他也没那么多钱。”山田说:“以前有个云游至瀛洲的仙家,还是游方道士,看他女儿可怜,给他女儿输了点气,说能护住心脉。但最多只能管用到十岁,往后必须再续一次。 但仙家说了自己未必还能再来,全看运气,如今灰潮来了,他觉得没什么希望,所以寄希望于再找一个仙家帮忙。” 白维说:“那他肯定被骗过。” “这倒是没有,志村先生挺聪明的,他留着一枚当年仙家留下来的宝贝,能辨别真假仙家。”山田打量着白维的脸色:“白当家的,这事你感兴趣?” 白维没说话,他感不感兴趣是其次,主要是提示已经刷了。 是个黄色的问号。 【和志村见面后触发事件】 又是新的任务,这是不打算让我休息吗?感叹号你是刻晴安排的托吗? 白维暗道失算了,或许不该来这儿的,这边动不动就会刷出一些新任务来,虽然可以不接,但是…… 来都来了。 “我明天再来一趟,你能联系到那个叫志村的吧?”白维问了句。 “可以,当然可以。”山田点头,笑容灿烂。 “你笑的这么开心干嘛。”白维纳闷。 “白当家出马,志村先生的苦恼一定药到病除啊,我是为他高兴。” 山田竖起大拇指:“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什么恩将仇报?”白维头也不回的润了,甚至钱都没付。 …… 回到家门口,柳生宅前方停着一辆车,黑色的轿车,很眼熟。 是北辰来了吗? 白维走上去,正要打个招呼,见到的却不是穿着白色和服的北辰归蝶,而是一脸严肃紧张的司机以及…… “早上好,北辰大叔。”白维提着新鲜的肉蛋奶蔬菜:“吃了吗?” 北辰玄马看向白维,表情严肃着:“没。” “那一起?待会儿我妹妹要回来了。”白维招呼着。 “不用了,我有事要问,马上就走。”北辰玄马摇了摇头,拒绝了明国人的热情邀请。 都到家门口了,居然饭都不吃一口。 白维推开门,继续道:“那喝杯茶的时间总有吧?” 北辰玄马站着不动,开门见山:“归蝶失踪了。” 青年顿住脚步,回头问:“失踪?什么时候?” “一周前。”北辰玄马眉头紧皱:“她在一周前留下了一份书信,说是要离开家里一段时间。” “或许只是户外旅游吧,说是失踪会有些大题小做。”白维认为能留下书信,就不算是无缘无故的失踪,毕竟北辰家如今没有什么矛盾。 “她在书信里说,每隔三天都会和家里通信一次,然而已经过去七天了。”北辰玄马绷紧了表情。 白维注意到他的脸色,这个魁梧的北辰家主脸色很难看,像是好几天都没休息过。 北辰玄马笃定道:“归蝶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我想,或许她会跟你说过,她要去哪里。” 中年人只字不提这几日的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他不屑于跟白维诉苦,而是想要问出女儿的下落。 即便是瞎猜也能猜想到这个老父亲花了多少功夫在找寻北辰归蝶的踪迹上,结果必然一无所获。 他站在这里来问询白维,某种意义上意味着他已经是黔驴技穷。 白维皱眉,气氛凝重,北辰归蝶的失踪有些压垮了北辰玄马的精神,可惜他的确是一无所知。 白维回道:“我可以帮忙查一查。” 北辰玄马脸部肌肉紧绷,失望之色掩饰不住,张了张口:“麻烦你了。” 他转过身,弯腰进车的时候踉跄了一些,适应了一会儿才坐进车里,临走前,他看了眼白维,自嘲一笑。 “归蝶她,比起我这个没用父亲,更加信得过你啊。” 车窗里面递过来一张信封,等白维接住后,车辆驶去。 白维低头看向这封书信,手中握着的是北辰归蝶留下的那封书信,打开后,书页上出现了一枚引导的淡白色感叹号。 【事件触发:搜寻北辰归蝶的下落】 【目标区域:四国小镇】 淡白色,任务难度低,而且是搜寻下落,而不是搜救北辰归蝶。 看来她暂时很安全,至少还到不了生死危机的地步,和京都那一次救神宫寺不一样。 “四国小镇在哪来着,还要查一下时刻表,买车票……”白维以手扶额:“又要外出,得跟霜月请假了。” …… 神宫,九重花仪凝视着报告书:“这报告是认真的吗?四位前去调查的剑巫,全部下落不明!” 负责汇报的神官等她火气稍稍消退:“需要进行搜救吗?” “一定要搜救!”九重花仪冷冷道:“哪怕成了尸体,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神官低下头,面露难色。 葬仪放下报告书,按着眉心问道:“是人手不够了么?” “是,十二月的剑巫大多失去了行动能力,而神官众们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了。” 沉默片刻,神宫葬仪说:“我去吧。” “可是您……” “我也是剑巫,没有坐不垂堂的道理,就这样吧。”九重花仪挥了挥衣袖:“时间也快入夜了,都下去吧,千万记住,叮嘱所有人,绝不要去看猩红的月光。” 第三百零一章 想不出来章节名,鸽了 次日,上午。 为了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精神,白维放弃了登号的打算,平平稳稳的睡了一觉。 他没有和妹妹提到北辰归蝶的事,也是怕她分心,而且之前她似乎有提及过,只是自己没在意。 简单说了一声自己又要出门一趟。不过是单独出门,霜月对此有些意见,感叹为什么兄长明明是一条咸鱼却又根本闲不下来呢? 妹妹再三强调,他必须早点回来,之后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起码半个月,以妹妹为绝对中心活动。 白维签下了不平等协议,她才同意放人。 …… “以上是我迟到的理由。”白维喝了口清茶。 “您真是个幽默的人。”对面坐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 白维瞥了一眼此人,感叹号之下,此人的信息已经一览无遗。 【志村六郎】 【已婚,独身,31岁,家有一女】 【从十八层楼上丢下几个花盆都能随机砸死几个这样的普通人】 白维发现自己的能力最近似乎有所提升,只是也仍然不能对所有人进行状态一览。 山田的个人词条可以看的很清楚。因为他对自己的信赖感很高,而且也是普通人。 山田头顶的状态栏列了几个词条。 【热爱生活】【迈向新生】【助人为乐】 非常清晰可见。 有的人就看不清楚,譬如说薛寒泪、云无心,甚至黑泽医生,她们的个人信息随着了解深入会进行解锁。 但状态栏上的词条永远是问号和星号,看不真切,或许是神秘度不够高或者信赖度不够高。 起初见到薛寒泪的时候,感叹号就没有给出她是龙族的直接解答。 可见这种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存在误判或者被屏蔽的可能性。 白维不兜圈子了,开门见山:“你想找明国仙家,我的确认识一位。” “真的?”志村六郎是个村镇里长大的工人阶层:“我读书少,您可不要哄我开心啊。” “她不太可能离开江户,你可以把你女儿带过来,我可以引见一下。”白维说的自然是云无心,他可以请得动云无心离开江户,却不乐意再欠个人情。 志村似乎不想把女儿带来江户,犹豫的问:“您认识仙家,那您……” “我只是个脑袋大脖子粗的武夫罢了。”白维说:“我还是建议你带着你的女儿去看医生。” 志村六郎烦恼道:“我也想过,不过我的女儿只在十二月发病,严重的时候,根本动弹不得,送到江户来,这里的医药费也太昂贵,我一个普通工人支付不起啊。” “十二月?”白维问:“是不是有红月亮,她的病症就会越发严重?” “对的,您知道?” “知道。”又是红月病。 “有办法能治?”白维点头:“有。” “请您帮忙!”志村六郎激动道:“只要能治好,我做什么都行!” “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白维摇头,救治女巫后裔是他该尽力的义务:“只不过,我需要外出一趟。” 志村六郎急了:“您还是先看看我家女儿,这个……” 他很担心和上一次一样,仙家一去不回,这位万一也一去不回该怎么办。 山田奇怪的问:“白当家的,您昨天不是还说闲着呢?” “事态有变,我得去一趟四国小镇。”白维回道:“那地方偏远,哪有时间再跟他跑一趟?” “四国小镇?!”志村六郎高兴道:“那就是我老家啊!” 白维:“?” 【特殊事件已触发】 【目标地点:四国小镇】 【抵达后解锁下一阶段事件】 什么卧龙凤雏,都聚集在一块儿了? 山田笑道:“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啊!” 白维没这么乐观,他不觉得两个感叹号刷这儿是每日的攀高危险和运输任务。 更重要的是,这个黄色的问号居然还没触发,而且颜色似乎还加深了一些,有些诡异。 志村六郎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白维回道:“现在就走。” 志村立刻说:“我这就去拿行李,您在这儿等我!马上就回来!” 打工人风风火火的去了。 “他的警惕性不是很高吗?”白维瞥了眼山田:“他怎么一点都不怀疑我说的?” “这当然是得益于我了。”山田双手抱胸,后仰一笑:“我可是非常详细的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和白当家您的战绩给他说了一遍。” “昂?”白维卡主:“我的战绩?” “对啊,您单枪匹马横扫了真田组的事,街坊邻里都传开了,还有夜奔京都……”山田竖起大拇指:“这谁听到不得说一声豪侠!” 白维:“??” 这玩意不应该保密的吗? 不对,我大意了,这个世界的神秘是广为人知的,这种事根本是藏不住的呀! 武夫行走江湖,四处挑战高手,蜀山剑侠惩恶扬善,明国人就喜欢扬名不是吗? 神宫那档子事根本没遮掩的意思,警视厅都传出去了,真田组也一样,全都兜出去。 “我的妈呀。”白维脱口而出了家乡话:“我不知不觉都出了名?这要是在明国,我是不是得出评书?” “这是当然。”山田说:“这边街坊邻里可都清楚的,没觉得您出门买菜都能拿个七折?农贸市场那边宁可贴钱赔本也要卖个新鲜的好的给白当家的,这不都是瞅着您的声望吗?” 白维还真没注意过这些,他以为只是单纯自己的人缘好。 “为什么没电视台什么的来采访我?”白维疑惑着:“一点没出名的感觉。” “都是口口相传,电视台不敢播放这些,太骇人听闻了。”山田继续说:“小舟町花扇町这一块可都没了极道,治安可是好的不行,之前的学生青痞们偶尔出没在这块,被教训了之后就不再来了,便利店偷窃案少了很多…… 对了,还有和泉道场,您教家庭主妇的那套拳法可真管用,减少了不少家暴,妇女们都对您交口称赞啊。” “那群半大小子也是,不少青痞混子都剃掉了头发,去老老实实上学,有钱的也跟着去学剑道了,您多去道场那边露脸几次,会注意到那群小鬼,他们活的比以前精神多了,听着白当家的几句训话,学了些拳头之外的人生道理,他们也都觉得自己还年轻,人生大有盼头。” 白维:“……” 好像是发生了很多事,带来了很多影响。但仔细一听,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对我们普通老百姓来说,这些消失就很重要也很实在了,有个靠谱有本事且谦逊的年轻人在这儿,心里踏实啊,这社会治安情况不好,风气也不是很好,有了您在这儿,大伙心底踏实。” 山田说着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幸福和舒坦:“白当家的,您可能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可对大伙来说,您比什么大人物都厉害啊。” 白维喝了口茶:“真没觉得我会被你们用这样的想法看着。” “还不是因为您完全没架子,像个普通人一样,该买菜买菜,能把极道驱逐出去,却又从来不恃强凌弱。” 山田说:“小舟町里的街坊邻里可不要太欣赏您……”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看了看左右:“不知多少的小姑娘都偷偷塞了情书放在我这儿,好些有钱的企业家的千金们也在其中,这群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可真是勇气可嘉胆子真大,这附近有贵族女子学校的,白当家的。难道你没注意到最近这儿人流量变多了吗?” 白维摇头:“没……为什么这么多封情书的事,你没提过。” 山田咬了口团子:“我怕被柳生大小姐砍死,所以根本不敢递给您,不过如果您想要,那边柜子里都是。” 他指着的是衣柜。 “下面的那层?” “上面的那层。” “嘶……” “所以说啊,志村先生肯定信得过您,我也完全信得过您。”山田笑容爽朗:“志村先生来了,你们一路顺风,记得早些回来。” …… 三个小时后,一辆开往四国小镇的大巴车上,白维走上了大巴车,视线正前方是将将入座的九重花仪。 两人视线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诧和疑惑。 葬仪:他也要去四国小镇,难道是为了神宫寺…… 白维:她居然没穿葬服? 第三百零二章 明信片 九重花仪没有选择打招呼,她这次没有穿着藏服,通过眼神知晓白维认出了自己。但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交流,她收回了目光。 通过神宫寺之事,九重花仪了解白维的个人实力。如果他乐意出一份力,此次四国小镇之行会更加便利。 白维见到九重花仪没有打招呼,自然没想着热情的凑上去。 选了另一处位置坐下,志村六郎也就坐在隔壁位置。 他带了不少行礼,箱子里塞满了各种从城里带回去的东西,其中满满一箱子都是带给女儿的礼物。 白维顺口问道:“你常年不在家里?” “是啊,外出务工,挣钱补贴家用。”志村也知道让女儿留守在家不是好事:“我也是有空就回去的,只不过时间匆忙,一年也没能见几次面,最近要过冬了,才能回老家里待一段日子。”他说着便笑了:“我家女儿比较懂事,平日里都会寄来明信片。” 他打开随身的包裹,拿出一沓明信片来,厚厚一叠。 白维说:“真不少。” “起初一周就有一封,最近逐渐频率变得少了一些,最近不晓得为什么完全不寄了。”志村挠头说。 白维说:“能借阅一下?” “可以可以。”志村急忙递过来。 白维翻出一张明信片,上面的字迹的确是小孩子写的字迹,看上去颇为工整,但明信片上的五十音比较少。 瀛洲话中的五十音,可以理解成明国话里的汉语拼音。 只不过五十音可以作为假名直接写进文字里。 偶尔瀛洲话中交替着使用汉字和假名,进行混合书写,会出现明国人看得懂汉字却看不懂假名的情况。 如今瀛洲人用的假名越来越多,汉字却用的越来越少,这种退化就像是明国人用汉语拼音写字一样,一大段假名表达的意思看着洋洋洒洒,实际内容用几个汉字就能替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考虑到志村六郎的女儿志村瞳年龄才十岁,用五十音应该居多,白维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这上面用的大部分都是汉字,他一个明国人即便不懂瀛洲话,读起来也没有太多难度。 白维奇怪的看了眼志村:“你女儿学富五车?” “啊哈哈……”志村挠着后脑勺:“可能是因为明信片不如信纸那么多字,她才查着字典写的汉字。” 白维简单扫了一眼内容,然后又连续看了好几张,内容记载的都很普通,甚至是有些繁琐。 内容基本都是单调的重复自己最近吃了什么,身体怎么样,上学怎么样,不过每一张的民芯片一定会在末尾加一句叔叔家里很照顾自己。 “你的女儿是丢在亲戚家照料的?” “是我的弟弟家。”志村六郎解释道:“是给他们家里添了不少麻烦,抚养费我也是从来不吝啬的。” 白维继续看着一张明信片,他仔细看了十几分钟,这时候找到了明信片上的一些共同点所在。 明信片是一种简单的信封,正面是漂亮的明星或者海报,背面是留白可以书写的信纸,贴上邮票就能寄出去。 更加快捷的现代通讯出现之前,这一类传统的交流方式也流行了几十上百年。 所以,明信片的正面是有图案的,就不需要再继续在明信片的背面再加上图案。 白维看着上面的图案,缓缓念道。 “叔叔打我。” 他用的是明国话。 志村六郎一愣:“您说什么?” 白维翻译了一句:“叔叔打我。” 志村六郎立刻拿过明信片:“上面哪里写了这句话?” 白维拿出下一章明信片,继续念道:“幸子骂我。” 志村一愣,又夺过来这张明信片,盯着上面的汉字艰难的读着。 白维抽出下一张:“三天没饭。” 志村连忙制止:“白先生,您在说什么?我根本没看到这明信片上有写……” 白维说:“你当然注意不到,如果不是明国人,估计都很难察觉到。” 他指着明信片上背面的图案说:“你女儿寄来的所有明信片上,都有这类图案,就譬如说这一张。” 他指着左上角的鸽子:“哥。” 又指着右上角的鸽子:“哥。” 再指向左下角的盆具:“碰。” 再指向右下角的笑脸:“我。” 志村夺过了明信片,开朗的中年人表情阴沉的吓人,他看向白维:“白先生,您,您别开这种玩笑。” 白维说:“这里还有很多,我可以一张一张读给你听。” 志村六郎脸色铁青。 白维继续说:“每个明信片都画着图案,而且每一次都不一样,单纯的写信给你,没必要每次都画上这些图案吧,况且你刚刚也说过。” 中年人:“是什么?” “一周一次明信片,频率很高。”白维拾起一张明信片,继续分析:“可我看着上面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好多都是重复的内容,乏善可陈,那她为什么这么高频率的投递明信片?” 志村六郎喉咙艰难的上下移动:“瞳瞳她,不是想我才这么高频率的投递明信片……” “她是在向你求救。”白维笃定。 白维继续翻阅着明信片,每一张的隐藏内容就四个字,有的图案也模糊,甚至汉字不对,他也没办法拼凑出来。 毕竟一个瀛洲的孩子也不可能懂那么多汉字,找不出和文字一一对应的图案。 可许多内容已经是教人内心怒火中烧。 “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已经去世。” “她能依赖的亲人已经不存在了,被当做麻烦踢来踢去。” “也不难猜到,她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定过的很辛苦,被叔叔责骂,被阿姨使唤,还要被……” 中年人一下子呆坐在座椅上,脊梁骨一点点的弯下去。 他还想挣扎一下:“可,可是,我女儿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白维也奇怪:“这点的确很奇怪,她为什么要用汉字,其实也可以用假名的,你对汉字很熟悉吗?” 志村六郎张了张口,突然想起一件事,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目光黯然: “我过去骗了我的女儿,在外面工地上上班没面子,我就骗她说我在明国外企里工作……她肯定是当真了。” 白维叹了口气:“看来她认为你很懂汉字,已经很在努力的告诉你了,只可惜你没有察觉到。所以越久越得不到回应,于是就不说了。” 志村想起来之前自己说的「起初一周就有一封,最近逐渐频率变得少了一些,最近不晓得为什么完全不寄了」这句话,恍然醒悟过来,气的直接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而已。 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他也害怕去承认,怀抱着对女儿的爱,却给她带来了更加深刻的伤害。 这让志村感到强烈的挫败和痛苦,中年人像是被抽下了脊椎骨。 他手里攥着明信片,硬纸板都被握出了褶皱痕迹:“她偷偷带点钱,公共电话打给我也好啊,我,我每周都要打电话回去的。” 白维翻阅着明信片:“或许你的女儿是很懂事吧,她也理应比较早熟,也比较聪明。” 毕竟是女巫血脉,觉醒早熟也很正常,和樱井思相同。 “她能想到用这种方式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偷偷给你传递消息,内心既希望你发现又不希望你发现,或许是怕给你添麻烦,又或许是怕你为了她跟亲人家翻脸。” 志村六郎狠狠一拳砸在大腿上:“去他妈的亲人!” 他吼的太大声了,甚至惊醒了车上的其他人。 有人好奇的看过来,迎上了一双愤怒发红的眼睛,也没说什么,又缩回脑袋。 中年人懊恼的抱着脑袋:“我,我到底干了一件什么蠢事,我以为他们会好好照顾瞳瞳,我才放心在外面打工赚钱,都是为了她,我才……” 此时,白维已经翻到了最后几张,他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 「爸爸很忙」「我会听话」「等你回来」 他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收敛一下情绪吧,待会儿还要回去见女儿呢,别让她看到你也哭丧着脸。” 第三百零三章 怒 大巴车摇摇晃晃,抵达了四国小镇。 志村六郎看完了所有明星片,怒气满溢,拳头攥紧,随时都能打死一头牛。 白维下车之前,九重花仪站在他的背后,低声说:“下午五点,公交站点。” 两人下了车,仿佛素不相识,走入小镇后就迅速分开了。 …… “前面就是我家了,不过这里没人居住,已经很久没打扫了。” 志村六郎打开了房门,村镇里的屋子都是单栋,他将行李放下,看着灰蒙蒙的屋子,并没有整理的打算。 而是拧开水龙头,洗了洗手,然后抄起一旁的锄头。 白维瞥了眼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确定不谈一谈?” “我女儿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很了解,她是不会对我说谎的。”志村六郎把锄头上面的铁下了,只剩下一根碗口粗细的棍子:“没什么好说,今天我就跟我的兄弟得把话说明白,白先生,麻烦你护着我家女儿。” 白维点头。 志村六郎心中顿时有了底气,拖着棍子走向村镇的志村八郎的家。虽然是两兄弟,但他们住所的距离隔着足足三四公里远。 他以往去兄弟家里都是兴高采烈的,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心情沉重。 村镇里的人大多民风淳朴,抬头不见低头见,左邻右舍都是看着长大的,没有深仇大恨,更别说是一个姓氏的兄弟了。 志村家人丁不那么兴旺,生了八个兄弟姐妹,活到成年的就六郎和八郎,母亲去的早,父亲是个赌鬼,被发现醉死在半路上,志村六郎娶了个贤惠媳妇,也一直对小了三岁的弟弟照顾有加,长兄如父,对方的婚事也是自己张罗的,他也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兄弟。 所以才没让邻居的井上家的老夫妻两个代为照顾女儿。 真是没想到,做了几十年亲兄弟,到今天却要断了关系。 也罢,人面兽心的东西,断了关系也好,自己这些年的愧疚算是彻底结清了。 …… 此时志村八郎的家里面。 一名薄嘴唇刻薄相的妇人正在提起冷水浇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给她冲洗着身体,嘴里骂着。 “让你看着她,看着她,整天让她在泥坑里打滚,洗都洗不干净!” “这身破衣服都不合适了。” 一旁抽着烟的胡子男人烦躁的回了句:“他爹给她寄回来的衣服,给她换上一套。” “你想得美!那衣服多好看,给她穿!”妇人将水盆一砸,冰冷的水溅到腿上,让她一哆嗦。 “那是她爹买给她的,小孩子的衣服,你留着做什么!” “我可以卖掉,换点钱!”妇人冷笑着:“反正她爹不缺钱,在外面混的人模狗样,把这个没人要的赔钱货留下来给我们养。” 留着胡子的中年人吸了口烟:“每个月抚养费没少给了你的。” “就那几个钱哪够?她吃的穿的不要钱?” 男人盯着地面上的破烂衣服,冷笑了几声。 “志村八郎,你别装的无辜,抚养费里的一半都给你抽走了,全砸进赌坊里了!” “滚!”男人被戳中痛脚。 “哼!”妇人扭头看向抱着双手瑟瑟发抖的志村瞳,眼神更加愤恨,这个小姑娘哪里都像她母亲,像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从小到大都抢走了她的东西,连喜欢的男人也是,活着享福,等她死了,也要留个女儿来折磨自己。 她一把扯住女孩的手腕,一遍搓着上面的污垢,一遍愤怒的骂着:“你爹迟早都不要你了,他在江户那边混着,搞不好都有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等你十五岁了,就立刻把你嫁出去。” “我爹,不会,不要我的。”志村瞳手臂被搓的通红,疼的掉眼泪,轻声的反驳着。 “他不要你了!”夫人抓着她的手,五官狰狞的骂道:“给我听好了,他不要你了!” 本就身体虚弱的志村瞳在冷水冲刷下更是瑟瑟发抖摇摇欲坠,蹲坐在冰冷的水盆里,咳嗽着。 女孩太小了,却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道叔叔阿姨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 她想要父亲早些回来,只有抱着父亲她才能睡一个安稳的觉,吃的饱穿得暖。 咬着嘴唇,不要哭。 她对自己说,只要做个乖孩子,父亲很快就会回来。 “得了得了!”男人烦躁的踹翻了椅子,骂道:“快点拾掇干净,算算时间,她爹快回来了!把她折腾的不成人样在,怎么给他交代!” 妇人把布丢进水里,回头骂道:“那你来啊!” 一个男孩从屋子里走出来:“娘,我来帮忙。” 志村瞳听到声音,顿时缩到澡盆的角落里。 男人骂道:“滚回屋子里去!” 男孩想说,撇了撇嘴,回了屋子里。但还是躲在窗户那边看着男人的背影。 志村八郎看着烂透的家庭,烦躁的很,摸了摸兜里的余钱,想着还是出门再赌一场。哪怕是输钱,也比待在这儿舒心的多。 妇人骂道:“你要去赌!家里都快断粮了,还要赌!” 男人充耳不闻,打开门就要走出去。 妇人丢下手里东西,叫骂着追上来。 突然志村八郎停下了动作,双手握着门把,保持着即将走出去却没有走出去的动作,表情僵住。 他赔着难看的笑脸,握着门把手:“哥,你,你回来了啊,我,我正要去接……” 一根棍子抵在他的胸口上,将他推进门内,面色阴沉的志村六郎手臂上青筋暴起,头顶怒发冲冠。 “哥,你,你冷静,我,我能解释……”志村八郎仿佛得了口吃。 “我都听到了。”志村六郎用了一句话就让志村八郎闭了嘴。 “哥,我错了!”志村八郎立刻跪了下来。 中年人面无表情,只是轻声说:“麻烦你,白先生。” “嗯。” 没人看到院子里什么时候多出一道人影,他的脚步声响起时,人已经来到了池水边上。 白维蹲在地上,看着抱着双手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又低头看了眼毛巾。 旋即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大衣,罩在了她的肩膀上:“现在已经没事了。” 志村瞳看向青年,然后缓慢而呆呆的转过头,望着握着木棍的中年人,她嗓音沙哑的喊了一声:“爹。” 志村六郎强忍着看过来的想法,压抑着鼻音:“瞳瞳,跟白叔叔先回家,爹很快回去。” 女孩被白维抱起,她还是望着志村六郎,好一会儿才低下头。 白维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状况,顿时刷出了好几个状态词条。 「失温」「低血压」「低血糖」「营养不良」「血月病」等 他抱起志村瞳,正要离开,突然见到妇人歇斯底里的骂道:“你不能走!你不能带她走!她吃我的喝我的,我养了这么久,你凭什……” 白维根本不加以理会,完全无视,这种人的话,听一个字都脏了耳朵。 可妇人竟然直接扑了过来,就要扯住他的衣服,撕破他的脸。 白维动手了,他是真正的平权主义者,对方动手在先,他也就回敬了一个掌掴,就是力道有些过度。 啪! 刻薄女人在空中旋体三周半,直接倒地昏死,她头顶「嫉恨迷狂」的词条随着意识的昏死而变得不可见。 白维点了一下地面,原地跃起,越过围墙,身形化作残影。 这对瀛洲镇民而言,这已经相当于是个神仙了。 志村八郎根本没给妇人报仇的意思,只想着兄弟一场能被放过,可下一刻棍子就狠狠打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臂麻痹,抱着剧痛的臂膀惨叫起来:“哥,哥!我错了,你饶了我……” 志村六郎提着棍子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你不是我兄弟!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他咆哮的歇斯底里,棍子敲打下去每一次都卯足了气力,正因为是信赖的兄弟,背叛时就越是出奇的愤怒。 起初还要求饶和痛呼声,后面逐渐没了声响。 躲在屋子里的男孩抱着脑袋,他逐渐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打开了房门一丝,想要看一看是不是已经走了。 可他刚刚打开房门,一根棍子就卡在了门框里,紧接着大门被一脚踹开。 志村六郎怒发冲冠的盯着十岁的侄子:“就是你碰的我女儿!” 屋子里继续响起惨叫声,这一次换成了男孩的惨叫。 愤怒的男人一时半刻是不可能停下了,该还回来的这也还远远不够,惹怒了一名真正的父亲,这种下场早已可以被预见,可世界上总有这种以己度人的蠢材,尝试挑战别人的逆鳞,一言蔽之……该。 第三百零四章 葬仪 志村六郎搓着手,在自家家门口来回徘徊。 白维:“你转够了没有?” “我,我不敢进去。” 中年人之前有胆量冲上去劈头盖脸的打人,现在却不敢推开这扇门。 他忐忑的问:“我,我害怕她生气,她万一不理我怎么办?不肯跟我说话该怎么办?” 白维说:“那就道歉。” “道歉了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那就道歉到她肯原谅你为止。” “如果她不论如何都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你是杠精吗?”白维憋不住了,直接提起中年人的衣领,打开房门,往里面一丢:“进去!” 志村六郎被白维丢进了屋子里,他立刻注意到屋子里有女儿,立刻就弹跳着蹦起来。 中年人此时局促的仿佛第一次上学的小孩子,表情僵硬,心情忐忑不安。 家里的客厅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扫干净了,换上一套新衣服的小姑娘坐在榻榻米上。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手里抱着一个大熊玩偶,看到了中年人后,本来有些困倦,一下子清醒过来。 放开手里的玩偶,赤着脚,踩踏在榻榻米上,提起有些碍事的衣角,踏着小碎步冲向了志村。 一个飞扑。 抱住了中年人的腰。 她抬起脑袋,露出开心的笑容,脸蛋带着些许婴儿肥,纯净的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梦。 “爹。”她轻声喊着。 “嗯。”志村六郎如梦初醒,应了一声,鼻腔里满是心酸。 “爹,不要哭,瞳瞳没事了。”女孩抬起眼睛,一滴眼泪砸在她的脸颊上,味道咸咸的,她踮起脚,努力的伸长手,抱住中年人的脖子,倾听着他的哽咽声:“爹爹回来了,所以已经没事了。” 志村六郎伸出颤抖的手,抱住女儿:“瞳瞳,我回来了。” 中年男人嚎啕大哭。 …… 白维站在屋子外,不用刻意倾听也能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感动的父女冰释前嫌姑且不论。 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事件在抵达四国小镇后触发” 他已经到了,但事件并被没有触发。 卡bug了? 还是触发了,但还是没有完全触发? 所以这次的事件的触发点,并不是在志村父女身上,他们只是一个引导人物,就和侦察骑士安柏一样,引导至目的地之后就没这对父女的事了? 白维:“emmm……总觉得我钻进了误区里。” 既然志村家和事件无关,那么重点或许是在九重花仪身上。 他也没忘记来这里要办的事,已经给志村瞳进行过简单体检。 志村瞳的情况并不严重,比起樱井思当初要好太多。如今的猩红诅咒已经暂时被压制住了,之后去欧罗巴取回黄金种子和黄金树脂,回头把树脂丢进锅里炒炒,加点料酒、虾仁什么的佐料,在加几滴纯度极高的帝王血,给她喂下去就行了,起码能管用个五六年时间。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料理方式。 不打扰父女团聚的感人场景,他之前也和志村瞳说过,等隔几天再来给她治病,不用急于一时。 白维看了眼逐渐暗沉的天色,走向来时的方向。 等他抵达公交站台的时候,九重花仪已经提前在等待了,她的年龄起码在三十岁以上,这点可以肯定。 但奇怪的在于无法判定她在三十岁之上的哪一个年龄段,三十、四十、五十的女子都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成熟气质。 而她的身上似乎模糊了这种年龄的概念。 “我应该没有迟到。”白维说。 “并没有,是我来的比较早一些。”九重花仪说:“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白维从善如流。 两人换了一处地方,因为交谈需要尽可能保密,他们走上了一条道路。 “要去哪里?” “神社。” “在这个时间?”白维看向天空的火烧云,傍晚在神道教中被称之为封魔之刻。 所以最好不要去参拜傍晚时分的神社,搞不好就拜出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泷媛神社。”九重花仪补充了一句。 白维挑眉。 她观察着白维的表情:“你果然知道这个神社。” 不,我只是见过那条瑟瑟的白蛇神罢了。 白维摇头:“我听说过泷媛神,她是兼具着山神和水神的双重神职。” 九重花仪皱眉:“山神?不,她仅仅是作为水神被祭祀的,山神是另一尊,千石神。” 白维沉默不语,这句话他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泷媛神没什么欺骗他的必要。 因为他的确是见过对方的山神神职的本体,他问:“什么神,很重要?” “非常重要。”九重花仪道:“四国小镇正在举行祭祀仪式,目标就是这里的山神和水神。” “祭祀的目的是什么?” “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普通的祭祀仪式,地方民俗很复杂,也过于考究。特别是这次动用了相当大的人力和物力,引起了关注,而且时间还特意选择了十二月。” 十二月,腥红之月,它会无差别的损耗神魂。 即便不是黑暗种族也不是女巫后裔也会被影响到。当红色月光最为旺盛之时,大地神祗也会在月光下屈膝低头。 白维又看向九重花仪,一个问题直接切入重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 “我应该知道?”白维反问:“你是幕府将军,还是懂礼貌的外交大使?” 九重花仪眼神微妙:“我本以为你和神宫寺咲的关系已经走到那一步了,看来她没把你带来给我看,并不是单纯的害羞,而是还没得手。” “这和神宫寺有什么关系?”白维呛到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哦,你是神宫的剑巫?” “我是葬仪,神宫的三仪之一。”九重葬仪自我介绍着,语气里却没什么自豪感。 神宫三仪意味着神宫的三位当权者,也是决策层,仅次于神宫宫司之下,相当于国家级权力机构的二把手。 换算在瀛洲自卫队的地位,起码也是大校级别,她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就当我是普通的剑巫即可。” 白维表示理解:“京都神宫的宫司风见鹤的尸体是我送回去的,她死的时候,我在场,她也说过,活的太久未必是什么好事。” 九重花仪心有所感,神宫和阴阳寮不同,她能做到葬仪的位置上,意味着她曾经目睹了最多的死亡,主持过无数次的葬礼,从观礼者变成了主持者。 她摇头丢下这些念头,静静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我从你的声音里听出了同情,是错觉吗?” “不是。”白维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回答:“毕竟我是明国人。” 九重花仪停下脚步:“有没有人说过你……” “有的,她们说我有社牛症,而我也以此为傲。”白维回了她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眼神。 “明国人的身份可正方便。” “我也这么觉得,有个强大的祖国。可以站在巨人肩膀上傲视百分之七十的地球人,感觉挺好。” 白维道:“你身为葬仪这次主动来出勤,看来神宫目前人力缺都很。” 葬仪不答,改了话题:“神宫寺也失踪了。” 白维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恢复如常:“哦。” “你不在意?” “她没这么容易死。” “我本以为你会表现的更在乎一些。” “表现给谁看?剑巫就是这么活着的,她如果不能学会保护好自己,我也不能给她兜底一辈子。” 白维语气依旧平淡:“而且我此行也并不是来这里观光逛该和采灵芝,我可以帮你找人,但得以我的事优先。” “你的事是什么?” “不知道,正在找。”白维看了一会儿九重花仪,特意留意了一下她的头顶:“但似乎不是你。” 你们一个个想把我当工具人。但是感叹号都不发一个,这让我很为难啊。 第三百零五章 年轻人都想谈恋爱吗? 结果两人并没有去神社,因为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 九重花仪望见了逐渐升起来的猩红之月,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张狐狸面具,然后盖在了脸上,随后撑起一把红色的伞,遮挡住了月光,伞落下来,侧边还带着一层淡淡的薄纱帘幕。 白维站在半山腰眺望山脚下的位置,看到了灯火通明。 “说起来,这边的山神祭祀和明国庙会有些相似,都有夜市的?” “应该是吧。”九重花仪不置可否的问:“你想去夜市走一走?” “反正闲来无事。” “可你方才还说要以你的事为主。” “所以我才要多走一走。”白维回道:“你也要一起去庙会看看?” 葬仪隔着狐狸面具,眼神微妙的看了眼白维:“这句话,我希望你和神宫的年轻姑娘们说。” “不来算了。”白维只是客气一下。 “好吧。”九重花仪点头,红月临头,她的行动能力受到限制,跟着白维还算有个强力保镖。而且这时候趁机查一查镇子里的诡异也好,晚上方便调查。 白维说:“这位阿姨,介意搭把手?” “什么?” “你还打算慢悠悠的走回去?”白维踮起脚尖,拉住葬仪的手腕,一跃而起,脚下多了两个土坑,从半山腰上踩踏着树冠凌空略过,简单且实用的明国轻功。 九重花仪并非完全做不到,只是不会浪费灵力在赶路上,她被拉着手腕,眼神怪异的投向白维,心说自己这么大年龄还是第一次被男人带飞,不过按照年龄来算,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欧巴桑了。 如果不是头顶这轮红月,如果再年轻个十几岁,她或许也会有些心动,可现在是不可能的。 毕竟年纪大了,放在明国江湖里,她出门行走都得被尊一声「师太」。 想想,周芷若和张无忌看对眼,那叫王八对绿豆,可灭绝师太跟张无忌看对眼,那叫火星撞地球。 落地后,来到镇子偏角。 白维挑眉:“飞下来够快吧?” 葬仪伸出手,摘下白维肩膀上和头发上的几个松针和树叶,语气平缓的仿佛长辈: “如果有下次,记得带着神宫里的姑娘们从山腰飞下来,别拉着手腕,记得抱着腰,这种时候稍微做点身体接触也无妨。对于情窦未开的姑娘,保管效果拔群。” 白维:“?” 九重花仪继续叮嘱:“下次来神宫,我多介绍几个好看听话温柔的剑巫给你认识认识。” 白维愕然:“你们神宫,还负责这方面的?” “你不知道神社负责的就是婚姻嫁娶之事?即便拓展一下,开展相亲业务板块,也是专业对口的。”九重花仪说的理所当然:“不少相亲事务所都是神宫控股的。” “你考虑过神宫寺的想法吗?” “她缺少一点动力,太不积极了。”葬仪理直气壮:“给她一点压迫感,不算坏事。” “然后我就修罗场了,对吧?”白维 “何至于此,有本事你都娶了便是。”九重花仪傲然道:“又不触犯法律,你怕什么?” “这个……僧多粥少。” “那就雨露均沾。” 葬仪对于这方面看的很开,历代神宫剑巫成婚率低于四成。哪怕是两个剑巫嫁给同一个,都能拉高一倍成婚率。虽然这件事不归葬仪管,但也可以提上一句。 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娶走剑巫的,需要考验考验人品出身能力等等,白维早已证明过了,这方面都可以跳过去,唯一需要忧愁的无非就是国籍问题。 白维不想继续搭话了,正巧二人已经走到了祭祀典礼的现场,热热闹闹的一排街道,两侧摆放着各种小摊位,看上去就像是明国的夜市。 白维不怎么想说话,倒是九重花仪打开了话匣子,她似乎是忘记了来的目的,主动和明国人搭话道。 “你逛过庆典吗?” “庙会逛过,在我看来区别不大,东方这一代的文化习俗没有差太多。” “你该来神宫一年举办一次的祭典上看一看,巫女们的神楽舞美丽动人,可是明国看不见的风景。” “我去过长安,看过剑舞,十二名剑舞者组成一个圈,三十六人组成一个三圆环,一共九个圆环。所以共计一百零八人,在公孙台上起舞的光景,可谓美不胜收。”白维有心的回了一句:“也是瀛洲看不见的风景。” “长辈说话,你也要这么顶嘴?”九重花仪皱眉。 “不一定是长辈。”白维否认道:“哪天我脑抽了,乐意做神宫的女婿,你再倚老卖老吧。不过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您还是绝了这个念想比较好。” “明国真的那么好?” “当然。” “是最好的?” “不一定。”白维心说欧罗巴也很好啊,明国也好,同盟国也罢,都不是自己家,但住的时间都比瀛洲久。 “你不喜欢瀛洲?” “谈不上喜欢和厌恶。”白维摇头说:“从新鲜感来说,很多地方比较新鲜。但看的久了,也就不是那么有趣,而且瀛洲比较乱,不适合养老。” “你这般人,去哪里能安分下来?”九重花仪好笑道:“年纪轻轻就嘴里说着退休养老躺平不努力的人,九成九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比谁都要上进拼命。” “哈哈哈!”白维大笑三声,表情变得有点疲惫:“日,还真挺对……” 几辈子劳碌命是这样的,偏偏权能太强还不允许自己过劳死。 “如果只是选个旅游地点,瀛洲是个不错的地方,带个十天半个月会觉得非常新鲜。但时间太长,一旦拉长到一年半载,就肯定会受不了的。” 九重花仪问道:“这是为什么?明国瀛洲差别也没有那么大吧,不少明国人都在瀛洲定居,已经形成了相当一部分的群聚地了。”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不来吧。”白维行走在道路中央,看着两侧人群,摊位上的食物和商品,琳琅满目,却没什么购物欲望: “有人说,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上一座城市,只是我至今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即便是来到瀛洲,也没有非留下不可的念头。” 葬仪沉吟着问:“神宫寺不算吗?” “不算,只是有些孽缘在,对她有些放不下心。” “柳生霜月?” “霜月是我的妹妹,家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一起,她有权力去选择自己的人生。”白维停下步子,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一份章鱼烧。 “听上去,你像是被束缚在这个城市里。” “谁不是呢?你不是?”白维反问:“神宫的剑巫不好做吧。” “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九重花仪轻声道:“我是这样,但其他姑娘不是,她们还有时间选择人生,譬如说神宫寺,她可以不做剑巫的。” 白维只是问:“真的有的选?” 九重花仪叹息:“年纪轻轻为什么心态这么老成?一点都不像是年轻人。” “年轻人该是什么样的?”白维挑起章鱼烧放进嘴里,咸味在嘴里缓缓化开:“有梦想,有憧憬,有冲劲,想要看看极冰大地和春暖花开?这些我曾经都有,不过后来丢掉了。” “不。”九重花仪深深的看了眼白维:“人生价值对很多人而言都是伪命题,我们皆是随波逐流,走过一段漫长的人生旅馆,更多的人追求的是可以触及的东西,每个人都想要全身心的爱别人,以及被别人全身心的爱。” 白维噎住。 他停止咀嚼:“结果你绕了一圈,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上?” 九重花仪隔着面具微笑道:“因为一个人而喜欢上一座城市一个国家。而你还没有喜欢上瀛洲,这证明你还没有喜欢上谁,年轻人啊,你还没谈过恋爱吧?” 白维哪可能像个纯情小男孩一样面红耳赤,他说:“谈恋爱这种事,我天天都有想的。” “不妨试试好了。”葬仪目光玩味道:“一定会是一种新鲜的人生体验,会非常愉快。” 不知为何,白维突然想到了极东大学宿舍大妈那句「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不是不想谈恋爱,而是身边没有合适的对象。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间在穿过街道十字路口时,看到一枚黄色的感叹号闪烁起来。 【你已抵达目标地点】 第三百零六章 百鬼飨宴 “我离开一会儿。”白维道。 “什么?” 九重花仪没听清,只见到白维抬手,像是撕开一片帷幕,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她伸手去抓,结果只碰到了一片空气。 葬仪震惊了一秒,这是结界? 好像还是非常高等的,居然我没有注意到,可……他是怎么办到的? 抬手就撕开了结界,而且没有引发结界本身的动摇。 普普通通的武夫? 九重花仪扶着面具:“明国人不骗明国人,但可以骗瀛洲人是吧?” …… 白维撕开了结界,踏入了另一重地域。 瀛洲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某个著名的世界观曾经说过,岛国的神秘消退速度比较慢。 普通的大陆,可以理解为一片湖泊,湖泊汇聚着水流云雨,有涨有落,但从未干涸过。 而岛国就相当于是普通的小水塘,很容易随着时代的变化,神秘涨落,一不小心就把池底给露出来。 但因为池底本身也是凹凸不平不满沟壑。所以某些山沟里,会残留着没有干透的水。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相较于东西方两块大陆的地域性泾渭分明,瀛洲这边几个山头就存在一个不同的民俗传说,神秘衰退速度也根据地方的不同而不同,此地的多重空间性质也并不是谁故意制造的。 而是原本就留在此地的某种特征,时空存在一定程度的重叠和扭曲,相当于天然低洼处被改造成了蓄水池。 白维踏入这里的时候就有所感知。 深渊就是时空重叠的产物,踏入的瞬间会有种丧失感,因为自身的时间轴没有校准。 但这里的感觉要轻微许多。 他看向四周,这里不如外界的庙会那么热闹,一片暗沉的色调,灯笼也是介于蓝绿色之间,空气里飘散着鬼火和灰蒙蒙的雾气,街道来往的行「人」数量很少。 白维戴上从庙会里购入的一副面具,敛去身上的生人气息,暂且让自己身体进入龟息态,每分钟心跳只跳动一次,同时身体进入休眠,全靠灵魂驱动肉体。 这种玩法他过去就很擅长,装死非常好用,只是如今的灵魂力远不如全盛期,这么玩还是有些危险。 最多能撑个十几分钟,不能再久了,再久下去真的会心脏骤停。 路上一只独眼鬼撞上了他的肩膀。仅仅是看了一眼,然后嗅了嗅气味。 “哼,原来是个死人。”它晦气的哼了声。 白维开始逛起这条街道,事件触发,指向下一个目标区域。 “前方五十米,右转……请注意脚边垃圾,不要超速” 沿着缺德导航一路直进,白维来到一处市场。 与其说是市场,不如说是食堂。 远远看这里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面的火焰却是惨绿色。 【导航已结束】 白维站在了入口位置,嗅到了空气里一股浓郁的阴气煞气和妖气魔气。 他都有些傻眼,不是怕的,而是惊诧。 想想白维之前打的都是些什么,极道分子、邪神信徒、杀人魔、还有食人鬼,偏偏正儿八经的妖魔鬼怪没碰到多少,这下倒好,直接通到窝点了。 放眼看去,青面獠牙,长舌鳞爪,水鬼火鬼,刀兵鬼,罗刹鬼,随处可见。 千奇百怪,什么形状都有,偏偏没有一个像人,好一个生人勿进的鬼蜮啊。 白维挑眉,这还真是够有意思的。 外面的人在举办祭祀山神水神的仪式,庙会一连举办足足五个夜晚,热闹非凡,带来不少游客。 而隔着一层时空结界的后方,妖魔鬼怪也聚集在这里等着开餐开饭。 这么多种类的鬼怪居然聚集在这里,事态绝对不寻常。 来对地方了。 常年待在江户,人至聚集地,自然鲜有妖魔。就像人也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非洲大草原上极限求死,偶尔能在大街上看到老虎灰熊的得是俄罗斯。 而且这些熊一旦进来也都得被活活打死。 白维走入其中,刚刚进入,就被一只刀兵鬼拦住了。 “站住,你是哪来的?怎么没见过你啊。” 这刀兵鬼颇为谨慎,它没嗅到白维身上有鬼气和煞气表示怀疑。 旁边同一桌的水鬼也嚷嚷道:“对啊,你死哪儿的啊?” 白维回道:“我叫白七,是个僵尸。” 刀兵鬼骂道:“胡说八道,你身体这么柔软,哪里像是僵尸了。” “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半个小时的柔软体操。所以身体仍然和活着的时候一样,僵尸本就是半生半死,我这样甚至能出入人间。” 白维敲了敲脸上面具:“看到了没?我刚刚在夜市上买的,刚刚逛了一圈才回来,就问你们胆子够不够大!” “啧,炫耀个什么劲,看你也是才死没多久的,过去过去。”刀兵鬼烦躁道:“你来的这么迟,一定是逛外面逛的太久了,可先来后到,你待会儿未必能分上一根骨头!” 白维穿过鬼群,活人钻进鬼群里。虽然站的很稳,但心情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因为他是个活人,一旦暴露身份的话,那就只能把这儿的妖魔鬼怪都鲨了! 这样一来就没办法继续看热闹和打听消息了。 就像玩潜行和杀手游戏一样,你可以一路直接砍过去。但系统是鼓励你潜行的,一路无双过去,成就感反而不如按照游戏设计那样按部就班的通关更强烈。 逃课一时爽。 白维寻了个角落里坐下,旁边有一只长舌吊死鬼,说话带着大舌头,没说几句话就要把舌头卷起来塞回去,偏偏还是个大嘴巴,爱找旁边的死鬼哔哔,喷的附近的鬼满脸血红的涂抹。 他主动打了个招呼:“这位兄弟,你死哪儿的?” “死京都的。” “京都鬼怎么跑这儿了?” “那当然是过来参加飨宴的,这么大热闹的大事,不可错过啊。”吊死鬼一下子来了精神,自我介绍:“我当年和秀吉公打过天下。但后来征讨寒半岛失败,回国之后,秀吉公失势,我不肯投靠德川幕府,再然后就被吊死了。” 白维不解:“这有什么必然联系?” “当然有联系,我是死于武士道!” “那你不应该是个切腹鬼吗?怎么是被吊死的?”白维反问。 一旁的青鬼僧侣哈哈大笑:“你也看出来吧?这家伙分明是被吊死的,却说死于武士道。实际上他是投靠德川幕府失败,被当做叛徒吊死的。据说还是真田幸村的手下,丢人呐。” 吊死鬼喷了青鬼一脸血吐沫,正要狂喷脏话,却咬到舌头戛然而止,之后把舌头卷起来又塞回去。 白维挠着头发问:“我是刚刚才来的,这儿接下来是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开饭啊。”青鬼僧侣说:“不过我们来迟了,怕是分不到几块好肉,最好的心肠都要被前排的死鬼们哄抢,哼。” 吊死鬼瞥了眼白维,随口问道:“你是来凑热闹的吧?这次百鬼之宴,召集了不少鬼物,据说还来了几只大妖魔。” “百鬼之宴?”白维一愣,故意开始装傻充楞的试探:“我只是听说这儿能免费混口吃。” “你这说法也没错,百鬼之宴是百鬼众召开的,肯定要管口吃食。”吊死鬼舔了舔牙齿,他没什么怀疑的说:“不过现在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好菜好饭要等待三天后了。” “三天后?那不是山神水神的祭祀?”白维补充道:“外面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你还真信了这些鬼话?”吊死鬼拍着大腿,嘲笑道:“三天后,山神水神都不复存在。到时候幽冥山谷洞开,我们百鬼就能通过幽冥直达人世,整个山下都会成为我们的……那个词汇怎么说来着?” “自助餐。”青鬼僧侣也感慨着说:“好多年没来过一场百鬼晚宴了,当晚肯定少不了血流成河!” “说得对,我要看血流成河!”吊死鬼擦着嘴巴:“想想我都要流口水了。” “你踏马哪一秒没在淌口水!”青鬼骂了句。 白维心说这两死鬼还挺健谈的,一来二去把要说的都说了。 果然山神水神祭祀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目标是打开幽冥通路,开启百鬼飨宴。 百鬼众的做法?可百鬼众是谁? “百鬼众我听说过,但没见过。”白维试探道:“你们见过?” “加入百鬼众的都是大妖魔。而且据说是在黄泉里都能来去自如的,你运气好,这儿就有一只呢。”吊死鬼拍着白维肩膀,指着食堂中央的屠宰摊位:“待会儿负责屠宰的胖子屠夫就是百鬼众里的,是叫……什么来着?” 青鬼补充道:“笑面涂佛。” “啊对,那家伙就是大妖,你想要加入百鬼众,得表现的出众一点。” “我只是来混口吃食而已。”白维摆了摆手。 青鬼说:“就是,过来蹭口吃的。” 随后摸了摸空空瘪瘪的肚子:“不过光是这么说着,我也有点饿了,等着今晚的开胃菜。嘿,这听说是两个巫女,细皮嫩肉,心肠都是一等一的下酒菜啊。” 白维:“剑巫?” 这时有鬼嚷嚷道:“主菜来咯!” 所有鬼怪都舔着牙齿看向声音源头。 第三百零七章 菜就在台上,怕你们是吃不上了 “主菜来咯!” 随着这一声,被一辆木车推出来的是两个被绑在架子上的剑巫。 头上罩着黑色布袋,衣衫破裂,上面布满一些伤痕,皮肉破裂,鲜血肆流。 这副模样如果是丢到青楼楚馆里,很多恩客看了都会倒胃口。 但这偏偏大大刺激了这群食人鬼怪们的欲望。 “哇,这大腿,又白又嫩。” “这脂肪块也不错,我要了!” “好香,这味道,我快忍不住了。” “滚下去,轮得到你来尝第一口!你寄吧谁啊!” 这些话由活着的男人来说,展开可能是个动作片。 可由这群非人们来说,那接下来绝对是个恐怖片。 争吵声中落入耳中,两位剑巫挣扎都显得无力,灵力已经提前损耗,而且明显手脚脱臼了。 主事者是那个笑面涂佛,它的手里提着两把刀,正在交错着摩擦发出吭哧吭哧的声响。 “这两个可是硬骨头,我在她们身上开了十八道口子都不叫一声疼的。” “换成你们下面几个道行不够的,都得被弄死,她们手里也沾了不少冤魂死鬼的命了。” “瞧瞧看,我这手上,后背,膝盖,都被砍了好几下,嘶,想想就疼嘞……” 屠夫的脸上堆满横肉。 “这两位可是神宫的剑巫,高级货,不仅皮肉白皙而且富含灵力,一口下去能增长修为的。” “这样的剑巫可是不多见啊,你们算是运气好,我原本不舍得喂给你们,今个就算给你们开开荤,免得你们信不过百鬼众的能耐。” “等百鬼飨宴一开,你们每个都能吃到上好的心肠!” 它的声音响起,顿时群鬼嚷嚷起来。 “老板大气!” “居然是剑巫,啊哈哈哈或,我隔壁亲戚的远方表侄的朋友的二舅,就是被剑巫弄死的!” “神宫的剑巫都能抓来,这可得尝一尝,我当初差点被捅死,今天这幅心肠得给我吧!” “你算老几,就你这破烂肚皮,吃下去多少都得掉下来!” 群鬼吵吵闹闹,但随着笑面涂佛一抬手,顿时都安静下来。 “好了。”屠夫结束了磨刀,低沉道:“该下手了。” 他摘下了两个剑巫脸上的头罩,两位剑巫年龄都很年轻,她们的灵力和修行在四十五十岁能来到巅峰。 但大多人都会死于二三十岁的年龄,其中死于恶鬼之口的剑巫不知繁几。 清水艰难的看了眼佳音,露出难看的笑容:“我们……今天难逃这一劫了。” 佳音比清水更加平静,或者说淡漠和麻木:“我知道。” 剑巫里悄悄有人统计过各式各样的死法。 因为阵亡率实在太高了,就连这种数据在年轻的剑巫的私下被流传开。 每一名剑巫知道这份数据的时候,都会私下问一问认识的熟人,你考虑过自己的死法吗?万一阵亡的话,你想要选择什么样的死法? 通过分享这种秘密,分担自己内心的压力,以戏谑的口吻问询其他人,诉说自己内心的恐惧和苦楚。 清水说如果真的要死,她宁可死在幻术里。因为幻术能够将她内心深处的欲望引诱出来,好歹是死在梦里。 佳音则说,她从不考虑这些事。直到最后一刻也要活下来,才是剑巫应有的意志。 “你后悔吗?”清水轻声道:“你本可以留在伊势神宫的,却跟着我一起,落得送命的下场。” “傻瓜。”佳音抬起眼帘,一句话之后再无解释。 清水难过的流下眼泪。 “别哭。”佳音冷冷的说:“别让它们看轻了我们,看轻了剑巫。” 屠夫握着屠刀,咋舌道:“死到临头也要傲着骨头死吗?等我掏出你的心肝时,估计你也会哭出来吧。” “你可以试试。”佳音咬着牙齿冷笑。 她在剑巫中也是极有潜力的那个。在神宫寺爆发潜能之前,同届都认为十年后她会是下一位三仪之一。 然而世事无常,佳音很清楚剑巫就是这样的。什么时候遭遇意外,什么时候死去都不奇怪,她并不是追随着好朋友才来到的神宫。 而是内心真的向往着剑巫的职责,也试想着走出人生的樊笼,抛弃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方式,选择更加艰险的一条道路,试着成为英雄。 如今她面临着死亡,群鬼等待着吞噬她的血肉,咬碎她的骨头,她也恍然明白,原来她并不是这么想的,她不是想要成为英雄,而是憎恨这群食人的存在。 她不后悔自己死在这里,而是后悔没有能力把它们杀的一干二净,后悔无法将消息传出去。 一想到自己没能完成神宫的嘱咐,想到四国小镇面临的覆灭灾害,她内心便如同火焰灼烧。 比起死亡的恐惧,她更后悔。 然而下一刻让她眼瞳收缩的是那把屠刀居然从她的跟前移开了,转向了另一侧。 清水的头发被扯住,屠刀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佳音眼中的坚毅崩毁了一半,她盯着屠夫:“要杀先杀我!” “这个表情就对了。”笑面涂佛咧开嘴:“可我要你看着你的朋友先死。” 充满怨恨和愤怒的灵魂,对恶鬼们也会是一道好佐料。 清水扬起脖子,她眼里渐渐散去了恐惧心。 剑巫看向此生最要好的朋友,露出微笑:“不要低头,不要让它们看轻了剑巫。” “废话说的差不多了,食材就乖乖躺好,接下来……是屠宰的时间。”屠夫举起刀刃。 恶鬼群们兴奋的凑近,等待着品尝甘美的心肝和新鲜的血肉。 说到底,为何妖魔和鬼怪都以人为食?明明他们过去相当一部分也是人。 主要是因为无法满足的饥渴感,一种死者对生的渴求,一种想要攫取灵韵的冲动,会不断的诱导着他们去从活人身上争夺自己早已失去的那些,表现出的具体形式就是吞噬血肉,越鲜活越年轻越好。即便他们知道短暂的满足之后就是无穷的堕落,也无法拒绝这种感觉,最后彻底沦为必须被讨伐的恶鬼。 如果没有了一把威慑他们的利剑,他们早已在夜晚的街道上游荡,吞噬一切生命。 这就是百鬼飨宴的起源,如今眼前的光景,仅仅是冰山一角的残酷。 佳音盯着择人而噬的群鬼,爆发出了愤怒至极的绝望嘶吼声:“你们这群恶鬼,即便神宫的剑巫神官们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会让你们血债血偿!我诅咒你们,即便我死了,我也要诅咒你们,在最深的炼狱中被折磨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可诅咒没用啊,这里已经是炼狱了,群魔狂舞,恶鬼狞笑。 她用尽了最后的气力,看向好朋友,然后用最后一丝坦然去迎接死亡。 竭力不让自己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和天性里的柔弱。 屠夫狞笑着挥下刀,在群鬼的呐喊声之中将刀劈向剑巫的后劲脊椎骨。 然而,只听得一声金属铮鸣的尖啸。 森然刀光炸裂开,瞬间掠过群鬼之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 狠辣的一刀精准无比的命中了屠夫手里的屠刀,将其截成两段。 屠夫心生一惊,瞬间跳出十步之外。 寒光之中还原出一把汉刀,横刀在空中转动,盘旋,然后落下,插在了地面上,随后…… 吼! 虚幻的猛虎虚影自刀中显现,虎啸吼声仿佛穿过脊梁骨,冰冷的寒意灌入恶鬼们空空荡荡的脑髓里。 群鬼们朝着两侧轰散开,但原地留下来了一只刀兵鬼。 其他鬼怪看向他的脑门,只觉得他的左右脸没有对齐,中间出现了一道竖线,像是被劈成两半的西瓜。 “我脑子好像有点疼……” 刀兵鬼捂着脑壳,下一刻就当场炸开,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 众多恶鬼惊骇不已,这才一刀,上百年的刀兵鬼就这么死了? 剑巫们不可思议的看着这把刀,这等绝境,居然还有人来救她们,居然进得来?居然敢出手? “菜就在台上,怕你们是吃不上了。”一声嗤笑,回荡在四周。 “谁!”笑面涂佛看群鬼的背面,大喝一声,烈烈妖风卷起大片灰雾:“滚出来!” 青年丢下青鬼和吊死鬼的两颗脑袋,眸子泛起淡金色:“现在谁才是鱼肉?” 第三百零八章 你必须先攻击具有嘲讽的敌人 白维闪电般的出手,邻座的两只饿鬼当场去世。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攻守之势异也。 他瞥了眼群鬼们:“都愣着干嘛?来送啊。” 笑面涂佛咆哮声随后响起:“就他一个罢了,我方数量更多,优势在我,都上,弄死他!” 群鬼也都看清了敌人真的只有白维一个,而且他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瀛洲的鬼怪大概不知道什么叫做高手坐得稳。 白维这时候很想学着过去看过的武侠片那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端起茶杯,不急不缓的抿一口。可惜这里没有茶,他只能踢开了板凳,走向群鬼方向一步,在它们列起阵型之前先行动手。 一步起,他也不用再继续收敛气息,心跳声恢复,血液流转,体温回升,同时躯壳内的黄金齿轮开始咬合,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铿锵声响。 他瞥了眼近距离的一只独眼鬼,闪电般的伸出手,手指刺入它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直接将眼珠子扣了出来,随手掼向地面,一脚踏成肉泥。 紧接着身形一闪,左右手抓住两只鬼的脑袋,收回双手对着中间用力一撞,砰的一声,两颗脑袋撞在一起,碾成碎片。 鬼魂用普通的办法是杀不了的,必须要特殊的办法才能生效,要用魔法来打败魔法,可白维完全无视了生克规则,徒手捏碎鬼魂恶鬼,这证明他已经数值碾压了,打的全部都是真实伤害。 一只身高马大的恶鬼冲过来,举起硕大狼牙棒砸下来:“看招!” 白维单手接住狼牙棒,冲击力顺着全身筋骨齿轮流动,导入地面,轻而易举的卸力。 大地崩裂的同时,白维一脚揣在这头大鬼的裆部。 大鬼当场起飞,飞起五米多高,脑子插入市场顶。 没来及喘一口气,它的右腿就被白维扯住,紧接着大鬼就成了白维手里的一根棒槌,对着地面猛地一落。 “给我,砸!” 大鬼落地,拍扁了好几只小鬼,随后大鬼身体就如同百变星君里的反派似的被盘成一团球。 白维补上一脚,猛虎射门,球体飞射而出,弹射五次之后,落地粉碎成一片虚无。 眨眼间,群鬼被清空了一小半,死的死,伤的伤。 白维甚至没有喘一口气,他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撇了眼群鬼:“还不跑?” 食人的恶鬼们直面白维,就像是当初匈奴看到了李广、霍去病,这不是腿软不软的问题了。 当它们意识到对方真的是个单枪匹马也能团灭己方的杀神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退后和龟缩。 这群外来的鬼怪们活的时间都颇为长久,为了一口血食死在这里完全不值当。 当即就有大鬼怒骂笑面涂佛:“好你个屠夫,你让我们去送死,自己在这儿干站着!” 强敌压力之下,要么逃窜,要么内讧。 顷刻间乌合之众已经不成气数。 这群家伙就像是一群山匪,下山劫掠的时候无比凶悍,如同虎兕出柙,难挡其威。 但一旦被打上门来,它们往往都会失去了先前的威风。因为山匪山贼可以随便换地方,他们没有必须守着的必要和勇气,大不了换个地方占山为王,这群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恶鬼也是同样。 以利益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面对比利益更加可怕的强敌时,顿时便烟消云散。 屠夫盯着白维,心知肚明今天晚上怕是要失败了。更重要的是,出了这么个强敌,必须要汇报出去。 它没什么把握拿得下对手,本想着赶紧离开,却错失了逃出去的机会。 涂佛是百鬼众的一员,不战而逃的话,百鬼众的威信会受到质疑,影响后面的计划,这里来的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更多的饿鬼和更多的妖魔。 决不能耽误大君定下的计划! 否则回去了也会死,甚至生不如死。 “我来战你!” 笑面涂佛突然就爆发出了勇气,同时抽出腰后的大刀,那把刀造型像是斩马刀,却比寻常斩马刀要短一半。 这一刀劈下来,没砍中人而是落在了地面上,顿时飞沙走石。 涂佛是个灵活的胖子,手里的大刀上下飞舞,导致让白维想到了之前自己打死的几只妖族。 刀光翩然袭来,他不急不缓的闪躲着,故意牵引着涂佛把刀劈在各个方向,甚至误伤到了四周的鬼族。 好几只鬼被劈断了手脚,刚刚要破口大骂就被白维摘下脑袋。 笑面涂佛心头着急,心说他为什么还不把刀拿回来。 战斗要动脑子,视线要放在全局上。如果屠夫是个moba玩家,那他肯定是个中单或者打野,有着较强的全局目光,他看似猛攻白维。 但实际上随时都保留着气力,他的真正目标是想要给白维施加压力,逼迫他拿回那把挡在剑巫前方的汉刀。 一旦汉刀撤了回去,没有了虎煞之气的干扰,他有自信立刻杀了这两个剑巫。 杀剑巫当然不是目的,目的是为了让敌人破防,他冲着救人却没能救成,会是什么心情? 必然是愤怒。 愤怒的想要杀人,然后它就且战且退,可以诱敌深入。 哪怕对方有所察觉没能诱敌深入也无妨。一旦救人失败,他就没有必须留在这儿的必要,否则会身陷囹圄。 涂佛把算盘打的叮当响,可他越打越发现对方远比他想的还要游刃有余,一边在刀锋下跳舞,一边杀其他的鬼,甚至借刀杀人。 这人,太阴险了! 它决意不再拖沓下去,直接爆发妖力,低吼道:“看刀!” 故意爆发出凶悍气势,假装要劈死白维,但目标却是他背后位置的剑巫。 恰如狙击枪锁定,就问你躲还是不躲?这一刀你挡还是不挡! 两点一线,说不定还是个贯穿的技能,肉体凡胎,拿什么抵挡? 它见到白维居然双足立定不动,没有躲闪迹象,分明是要挡下这一刀,内心大喜,这一刀稳了! 口中大喝一声:“给佛爷死!” 大刀劈向白维的肩膀,它没有因为计谋得逞而得寸进尺,瞄准的不是脑袋而是手臂,断其臂膀为优先。 这种精妙的计算在下意识中完成,证明这家伙并非是肥肠满肚的蠢货,反而是个相当的聪明妖魔。 脑子不够聪明往往死的比较快,暗中活动的百鬼众里面的干部都有真才实学,只不过…… 再精妙的计算,也要建立在合理的误差范围之内。 噹! 刀劈落命中的那一刻,过于沉闷的手感就让笑面涂佛意识了不对劲。 这不对,为什么被弹开的,是刀,而不是他的手臂? 五根手指如同钢铁浇筑般扣住了刀刃和刀背,一上一下的锁住,随后猛地一用力,它扭曲,继而断裂。 半截刀刃被青年扣在手里,调转过来,对着还在因为力道反震而处于僵直状态的屠夫拍过来。 噗嗤声里,刀刃就刺入了屠夫的身体里,嵌入血肉,斩断骨头。 强韧的妖族力量让屠夫没有立刻死去,它瞪大眼睛,试图爆发最后的妖力进行自爆。 白维补上一脚,于是身体和脑袋终于结束了如胶似漆的美好生活,选择了分头行动。 一颗脑袋落在地上。 但它的大部分妖力都集中在身体,而身体已经被衣角踢开,肥胖的躯体肉弹冲击抛向群鬼。 妖力充盈,继而爆炸,漆黑的火焰点燃了半个市场,看戏而徘徊着的恶鬼们瞬间变成火柴,烧的一干二净,死的不能再死,印证了先前剑巫那句诅咒。 ——魂飞魄散。 白维提起滴落着污血的脑袋:“对付你,我还不需要拔刀,而且……你必须先攻击这个具有嘲讽的敌人。” 他将打算自爆的脑袋也丢进火堆里,听到一声破裂声,一个天灵盖飞了出去。 起落不足几十秒的时间,群鬼乱舞的市场就变得干净且空旷了,就是满地的桌椅破碎非常凌乱,像是有个不死人在这边打了几圈滚。 白维拍了拍手,只有袖子上沾了一些血迹。 拔出了卧虎刀,汉刀不高兴的震颤了几次,表示对不能饮血的不满意。 【事件已触发】 【百鬼飨宴】 【百鬼夜行,血肉飨宴】 【你去多加一个字:百鬼被飨宴】 【奖励:未知】 【备注:这次不白嫖你了,真的】 白维把刀收回袖口里,旋即看向两位剑巫。 青年停下步子:“我是否需要自我介绍一下?” 第三百零九章 你的侠名就此流传 佳音、清水都以为自己今夜难逃此劫了。 神宫的剑巫牺牲率非常高,生死无常。故而大家都常说生死看淡,能活到三十岁就赚到,活到四十岁血赚。 不单单是因为活得更久,也意味着杀了更多更多的妖魔鬼怪,也就是常说的「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血赚」。 历史上几乎从未有发生过剑巫被拯救的事,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剑巫相当于是明国的锦衣卫。如果锦衣卫都应付不了的敌人,谁去救?神州将军,还是武庙供神? 正因如此,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件事才如此的震撼。 几乎被判决死亡的剑巫们,已经宣告失败的伐山,整个京都都在罗生门食人鬼的威胁之下。 居然有人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高层们震惊这等人物的惊人实力,而且是个明国人。 而剑巫们所在意的倒是另一件事。而是她们居然也会有被人救下来的一天。倘若不是身在神宫之内,是无法感受到这种震撼的。 当然,这种小概率的奇迹,发生过一次就已经顶天,清水佳音理性上知道它是不可能再现于自己的身上。只不过在感性上,偶尔也会心生感慨,也会有这个念头。 倘若自己身陷囹圄,陷入危机关头,是不是也能有个英雄来拯救自己? 仅仅是一瞬间的幼稚念想,剑巫不能想着依靠别人,能依赖的只有手中刀剑兵刃和同伴。 但当她们真的走到了山穷水复的地步,期望那渺茫的奇迹也是她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然后,它就发生了。 青年清扫完了现场,举手投足间便完成了她们眼里的壮举,如此轻易,举重若轻。就像是打扫了一些垃圾似的,甚至没用多少气力。 刚刚的战况危急都被看在眼中,他居然真的敢用身体去借妖魔的一刀。 佳音平心而论,换成她自己。倘若背后不是挚友亲朋,她绝不会这么做。 即便再有把握,生死关头,也容不得多想,是什么样的一股意志和自信让他敢于人先。 巫女的记忆中再度涌现出神宫闲暇时间里听着其他人说起津津乐道的那件事,她们说他的名字,叫做…… “白维。”佳音脱口而出:“你是白维。” 青年惊讶一秒:“我见过你吗?” 佳音回道:“我,认得你那把刀。” 环首汉刀,太过于罕见,用这把武器的人,实力超绝,很容易推测出回答。 “你是白维。”清水反应稍缓一步的认出了他。 “没想到我有这么出名。” “神宫里,关于你的事,嘶……”清水还要说什么,随后肩膀一疼,绳索被解开,她的身体软软的瘫倒。 “你的事,神宫里传的很开。”佳音接过话。 “哦?怎么传的?”白维随口搭着话:“拯救了京都的大英雄?” “不,是剑巫的救命恩人,神宫寺咲的大英雄。”清水明明手脚都疼的很,却反而放松的笑出来:“没想到我们也能够享受一次神宫寺的待遇啊。”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白维解开第二人的绳索,也托住了佳音的身体,平放下来。 “能被救下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佳音看向白维,她的手没什么气力的搭在他的手臂上:“谢谢。” 白维点头就算接受了,随后问:“站不起来?” 两个剑巫同时点头:“手脚被弄坏了,不只是手腕脚踝。” 白维犹豫:“我会接骨,不过……接骨最好不要隔着衣服,肩膀得露出来。” “没关系。”清水挺起胸膛,她大方的说:“我不怕吃亏。” “得罪了。”白维也不客气,拉开破损的衣服,摸着肩膀,清晰的察觉到了臂膀和肩膀的错位。 屠夫面对将要杀死的剑巫没什么仁慈,下手很重,不仅仅是脱臼,也伴随着骨裂,关节位置一片青紫。 白维看向剑巫:“正骨归位会很疼。” 清水点头:“没事,开始吧。” 白维缓缓灌入真气,对着清水冷不丁的问了句:“你昨天吃什么了?” 清水的大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他问我这个做什么?难道我昨天吃了什么重口味的食物,嘴巴里留下气味了?对哦,我昨天好像吃了葱花…… 咯!骨头归位。 “哎呀!”清水迟钝的叫了一声疼。 白维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以更快的速度复原正骨,有时候去采血化验的时候,护士也会用这一招。 「吃了吗」,问话之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将针筒插入。 “还好你伤得不算重。”白维松开手:“都复原了,应该勉强能行动,不过还是要去医院看看。” “嗯。”清水点头,她关切的看向佳音:“佳音呢?” “她的手脚错位脱臼更加严重,而且筋骨拉伤,伴随着骨裂和骨折,超过了复原的范畴。”白维道。 “果然……”佳音看着青紫色的手腕脚踝叹了口气。 “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救得回来,不必担心。”清水安慰道。 白维说:“此地不宜久留,虽然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多少鬼怪,但动静藏不住,我们得先出去了。” 横抱起佳音剑巫,旋即看了眼清水:“跟上我。” 【缺德导航已开始】 前脚刚刚冲出食堂,前方道路已经涌出了七八名饿鬼。 “有活人的气味!” “新鲜的心肠,归我,归我了!” “啊哈哈哈,还有个男人,太好了,我要吃热狗!” 鬼怪涌过来,白维冷笑,一抖衣袖,卧虎刀嗷呜一声飞了出去,半空猛虎虚影瞬间撕裂当头跑的最快的几个,随后刀光在半空停滞,原地转了半圈又飞回了他的身边,通过真气和灵魂力量牵引着刀光,旋转的利刃就像是开了三倍速的香菱大招冲进丘丘人群里,说是杀出一条血路不太明确,只能说是在清理窝点。 杀了一批两批之后,已经没有还敢靠近的不要命死鬼了。 【前方十米】 导航就在这里,白维忽然心头一冷,他猛地回头,松开双手,将佳音丢向清水。 清水手忙脚乱的接住好闺蜜,一只手压住她的脑袋,漆黑的箭矢擦过她的后脊梁。 白维凝视灰雾深处,有谁在放冷箭,同时手掌推动清水后背,她跌跌撞撞的撞向墙壁,眼看就要撞的鼻青脸肿,却破开了结界时刻变动的薄弱点,身体穿过了幻影般的墙壁,来到了四国小镇的一处巷口。 “出来了?”清水高兴的说。 “后面!他还没出来!”佳音提醒道。 清水慌忙回头看去,一道漆黑的箭矢穿过幻影,直指她的眉心,下一刻漆黑箭矢骤然停住,被一只手攥紧,然后折断。 白维将箭矢顺着原本方向丢了回去,有命中的手感,这才让攒射而来的箭雨停下,抓住这个空隙时间,双方拉开距离,白维看着巷口,等待了一分钟的时间,确认结界出口消失后才收起刀。 “你受伤了。”佳音指着白维的手臂,有箭矢的擦伤,少了一小块的皮肉。 “小伤罢了。”白维绷紧臂膀肌肉,流血自然停止。 “万一感染了怎么办,快去诊所。”清水也紧张道。 “开放性伤口怎么会感染?”白维说:“你还是照顾一下你闺蜜吧。” “至少让我帮你处理一下。”清水拿出手帕,替他绑好伤口,自责道:“都怪我没用……” “那就变得有用起来,尽一切可能去变强,然后打爆一切。”白维拍了拍剑巫的肩膀:“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吧,她要到了。” “她?”两个剑巫面面相觑。 九重花仪步履匆忙,她提前在白维身上留下了一道符咒。如今恰好可以用以追踪,原本打好了腹稿要好好说说白维怎么能丢下自己去偷偷的嗨起来去犯险。可当她走到这里时,顿时所有想说的话都抛之脑后。 “清水,佳音,你们……”葬仪快步走近用力拥抱住两个姑娘:“还活着……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九重大人。”清水偷偷看向九重花仪:“是白维救的我们。” “嗯,嗯……”九重花仪忍住激动的心情,她是做好了来收尸的打算的,语气放缓着说:“这些话之后再说,我先带你们去疗愈伤口。” 白维说:“我就不一起了,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 九重花仪阻止:“你也一起来,神宫寺也在这次的行动了,同样是下落不明,她们都应该知道线索。” 佳音说:“我们和神宫寺是分开的,她和雾子是一组,去了别处。” 白维问:“哪里?” 清水回道:“千石神社。” 第三百一十章 罪孽深重!天地不容! 九重花仪自己找了一处诊所,借用了那里的设施给伊势佳音做完了手术。 她自己就是一名外科医生,这也是她单枪匹马不带任何后期就来到这儿的理由。 即便做完手术后,佳音也不能立刻就睡着,吃了几枚止痛药后,还得强打精神。 葬仪清洗着手指上的血污:“所以你们是中途就被发现了,具体那里是什么地方也并不知情?” 清水道:“可大量的恶鬼聚集,是一个危险信号,应该回报神宫。” 九重花仪叹息:“目前神宫没有用于决战的力量,想必它们也是清楚这一点,才特意将时间选在十二月。” “警视厅和阴阳寮,虽然阴阳师平日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这时候总该发挥一点作用吧,总不能连应急用的厕纸都不如。”五十岚清水愤愤不平的骂道。 “上报幕府呢?”佳音又说:“派遣剑豪前来的话,应该有办法能处理。” 九重花仪叹道:“只怕我们没办法联系到外界,对方知道你们逃了出去,必然会想方设法的进行阻挠,我们的处境并不安全。倘若他们早已做好了周全的准备,怕是绝不会允许我们轻易逃出去。” “如果真的交通路线都被切断的话,想走出山区是并不可能的事,这里存在另一重的夹缝时空,四国小镇是一个口袋,进来了就出不去,得做好在这里熬下去的心理准备。” “万幸的是,四国小镇里的空屋子不少,找个地方躲起来的难度并不大,它们会堤防我们。但不可能大张旗鼓的进入这里搜人。” 佳音担忧道:“我觉得不好说,当初我们跟踪的人,就是它们的一份子,或许已经被调换,或许四国小镇里的不少镇民都被收买了呢?” 清水警惕的问:“接下来是不是要换个地方?” 葬仪道:“我的身份应该没有暴露,暂且可以外出行走,这里的诊所只有些赤脚医生,他们并没有做手术的能力。 所以不用担心这儿会暴露,我有设下感知妖气的结界,目前还没有任何情况发生,至少今晚是安全的,等到了明天白天,我会想办法把你们先送回去,再不济也会换个安全的地点。” 她顿了顿说:“之前白维也提到了一户叫做志村的人家,我明日打算过去问一问。如果有他们帮忙打掩护,找个安全的容身之所应该不难。” 佳音强打精神的说:“我担心的并不是能不能离开和安全的问题,葬仪大人,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葬仪静静道:“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你们专注于恢复即可,别操心这些事。” 她打量着两位剑巫的表情,想着还是结束这沉重的话题吧,聊一些轻松的话帮助她们恢复精神。 葬仪心思流转,突然咳嗽一声,眼神促狭的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应该说——这不是还有他在吗——你们听着才会觉得放松和舒心?” 清水喝着水了,一下子呛到了:“咳咳咳,我没……没这个意思,葬仪大人,你不要误会。” 她小心地说:“那个人,白,白维可是神宫寺的恋人,我没这个想法的。” “我可没说你有这个想法,你就自己招了?”九重花仪敲了一下清水的脑袋。 “分明是九重大人你故意……”清水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我很感谢他救我一命,是真的。” “心动也是真的。”佳音补充了一句。 “你不要胡说啊。”清水急忙否认。 “我说的是我自己。”佳音继续说。 清水脸蛋涨红,随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佳音:“你认真的吗?你这句话敢说出来,不怕神宫寺找你单挑啊?” “他不是神宫寺的恋人。”九重花仪补充道:“并不是,他自己亲口否认的。” “是吗?”清水惊讶:“那他去救神宫寺,是为了什么?” “他为什么救你呢?”九重花仪反问:“他有说是为什么吗?” “我没来及问……”五十岚清水懊恼道。 “明国人是这样的,侠客精神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浪漫,或许是有了能力就这么做了,没必要计较什么理由。”九重花仪故意模糊了神宫寺咲和柳生霜月的好闺蜜关系。 “这样啊。”五十岚清水发起呆。 “你刚刚是不是松了口气?”伊势佳音毫不留情的拆了朋友的台。 “我不是,我没有!” “那太好了,我害怕我们好姐妹因为一个男人而反目呢。” “佳音,你矜持一点啊!”清水气的拍着沙发:“他是好看又能打,但你就这么……很离谱吧。” “傻瓜……”佳音叹了口气:“矜持什么的,有这份必要吗?他救下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他,我今天就会死掉。难道我不能去喜欢自己的救命恩人?” 五十岚张了张口,她说:“佳音,这不是喜欢,你弄错了。” “当然不是,是依赖,或者吊桥效应。”她理性的分析,又感性的说道:“但这难道是一件坏事吗?既然已经发生了,为何没不选择顺从这种感觉?” 清水认真的说:“你这个想法不对,我们是欠下他一条命,这个天大的人情,我这辈子都会记着。即便他提出什么过分要求,我也绝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但因此而喜欢上,完全是两回事,你连他是谁都才刚刚知道,他住在哪里,喜欢吃什么,怎么穿衣搭配,习惯的小动作是什么,口头禅是什么,兴趣爱好是什么,全部都不知道,突然说自己要顺从喜欢的感觉……这不是乱弹琴?” 佳音惊讶道:“你居然也会这么理性?” “当然,我一直很理性。” “可你看言情小说的时候,从来不讲究这些,一个禁欲系的富家公子毫无征兆的喜欢上给他一巴掌又给他洗衣服的洗衣工的女儿或者霸道总裁直接甩出几十亿现金这种桥段你看的乐此不疲。” “小说和现实是两回事,我分的很清楚,很清楚!”清水被翻出黑历史,大声否认:“葬仪大人,你说说她啊,我闺蜜被吓坏了,脑子不正常了。” 九重花仪笑着说:“不也挺好吗?矜持又不能当饭吃,早点嫁人也好啊,剑巫又不保值。” 五十岚清水知道说不下去了,说着去做点吃的,跑去了诊所自带的小厨房。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九重花仪问:“于是,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沉默一会儿,伊势佳音发出轻轻的叹息声:“我很羡慕神宫寺。” “只是羡慕?” “现在还只是……” “那就不是了。”葬仪犹豫着说:“我知道这么说不礼貌,但佳音你可不像是这么感性的女孩子。” “九重大人,如果能控制住的话,感性就不叫做感性了。”剑巫平躺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拥有我这样经历的剑巫很少很少……我经历了一次生死,然后被救下来了,太多的剑巫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只差一点点,我就会死,心肝被恶鬼吞噬,血肉被端上餐桌,无比悲惨的死去,生而为人的尊严被践踏,生命灵魂信念都消散殆尽,最终归于虚无一片……其实我很怕,怕的要死。” 女孩的嗓音低沉而沉闷:“所以我在那一刻发了誓,如果谁能出现救下我,那个人就是我的神。” 九重花仪静静的听完,她伸出手,抚摸着佳音有些发烫的额头:“你的心情,我明白……我很明白。” 佳音轻声说:“可他不是我的神,葬仪大人。” 她语气泛苦,神情愈发苦涩:“他不是来救我的,只是顺带为之,我知道自己不该自作多情……可我还是会一遍遍的想,他要是留下来的话,我要对他说些什么话,是不是可以多问些其他的事,了解一下他……” 白维不在这里,得知神社的位置后,披星戴月的直奔神社而去。 他走的很坚决也很迅速,没想着留下来等她做完手术,又或者多关心几句话。 伊势佳音又明白,如果这里的人是神宫寺咲,他一定会留下来。 “我很羡慕神宫寺,真的……很羡慕,快到嫉妒的地步了。” 她咬住嘴唇,用力的要从牙齿缝隙间渗出血来。 即便是身为葬仪,九重也无法回答这么复杂的心情,她只能叹着气说: “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会忘记现在的心情,你只是被吓坏了,会好转的。” “真的会好转吗?”伊势佳音神情疲惫的喃喃低语:“万一我做了噩梦怎么办,万一在梦里了,我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怎么办,我不想梦到那里,也不想梦到他……” 她说着,可终究还是过于疲惫,精神上,肉体上都到了极限,最后沉沉睡去。 九重花仪看着她睡着后,起身走向厨房,准备也帮忙做些方便消化的食物。 刚刚走过走廊,便见到了厨台前的五十岚清水正在揉着面,她低垂着面容,脸颊上滑落着咸涩的泪水。 感受过死亡的人,不仅仅只有佳音,清水也在屠刀之下,她最了解那种被死神的刀刃拂过脊梁的恐惧。 她们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不同的是,一人在默默背对着其他人流着眼泪,一人在清浅的梦中畏惧着。 九重花仪想到,倘若白维在这里,是不是她们内心的苦难和不安会减少几分? 哪怕只是几句安慰,就能让清水破涕为笑; 哪怕只是握住佳音的手掌,就能让她不用惧怕噩梦。 可他不在。 葬仪感叹:“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死或生 白维一路踏着猩红色的月光。 他的肩膀上不自觉的溢出些许金色的粒子。 就像是细小的萤火虫,又或者是火焰燃烧时从火中飞出的火星。 神秘和神秘相遇总是会产生这种现象。倘若不是已经恢复了小块的权能残片,白维也绝对不乐意沐浴在猩红色的月光里,它的影响越来越浓烈了,已经接近五百年前。 回想起之前感染猩红诅咒时听到的那模糊的歌声,白维瞥了眼月球,心说将来有机会可能还真的得去月球上看一看,单枪匹马的去,最好是带上黄金王座。 他顺着月光一路前行,没遇到任何一位路人,只在地面上找到了几个零星的脚步印记,山道崎岖也狭窄,这里的通过者必然数量稀少。 深夜的山林也很危险,白维上山的路上就碰到了几只野兽,似乎是大型食肉动物,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继续若无其事的登山,而动物也瞬间窜出几公里之外,一路上连跑带拉,味道被掩盖在树木和泥土的气味里。 前方不多时浮现出一座鸟居。 鸟居是一扇门,内外隔绝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白维踏过鸟居,奇怪的是并未感受到有什么变化,似乎这里的结界早已失效,注连绳散乱,鸟居也脏兮兮的,并不是醒目的朱红色,而是逐渐褪色为昏暗的黄。 这里没有任何人停留的痕迹。毕竟夜晚留在这种深山里,搞不好就要被野兽刨出来叼走,神社内部的屋子都上着锁,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一点参拜的痕迹都没有么?”白维皱着眉头,四周巡视了几圈。 随后突然视线中跳出一枚淡白色的感叹号,在红色的月光下很是醒目。 白维循着感叹号找去,找到一个木架,木架上挂着大量的木头片,这种东西叫做绘马,画上图案或者写着文字,挂在木架上,用以对神灵祈求心愿。 这里几乎所有绘马都是老旧的样子,唯独这一片是崭新的。 取下这枚绘马,打了个响指,黄金的微光驱散黑暗,照亮上面的图案。 图案没什么特别,似乎是牵着手的两个人,翻转过来则是一句古诗的片段。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白维顿时噎住,不是因为这句诗中藏匿的绵绵情意。而是这首诗源自于《白头吟》,单看这一句还好。 如果看全体的诗句就会知道,这是在描写一名弃妇的内心所思,最精妙的在于最后一句「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男人本该重情重义,为何因富贵就将我忘了」。 挂在这里的用意肯定是表白,否则就用最后一句了。 但特意用白头吟而不用蒹葭、上邪这类,明摆着是有斥责男人的意思。 白维嘴角抽搐:“我可真冤枉。” 他打量着绘马,触发了感叹号,顿时视线中探出两个选择。 【死路】 【生路】 【备注:二选其一,死路不是你的死路,生路不是你的生路】 “什么沙滩排球。”白维吐槽了一句。 提示开始谜语人了,意思恐怕是不简单。 死路,生路,正常人肯定选择生路。但既然不是自己的死路,那就无所谓了。 白维点在了死路上,二选一罢了。 绘马顿时释放出一阵柔和的光芒,旋即一股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白维身体不由自主的被牵引,鸟居中央浮现出一道空洞,像极了鸣神大社下方空洞里的鸟居,透明而虚无的色泽仿佛要通往宇宙深处。 这是一扇门,但还不清楚到底会通往什么地方。 白维没猜想到真的会出现一条死路,他站定身体,却没办法抗拒这种引力,支撑三秒后,抛入鸟居的空洞当中,他的身体浮空,仍然在山道上。就像是跨过十几个台阶的距离,从高处跳去低处。 但整个短暂的过程,被拉长到了十倍,一两秒的时间被延长。 白维眨眼的过程,看到了四周的光景在自己变化,五光六色的场景迅速流转。 地面上明暗交替,树木枯荣,大雪覆盖然后融化,枫叶绿了又红。 哒……白维的脚步落下,重新踏在了山道上,抬起头,十几步外便是鸟居。 白维看向四周,猩红月光依旧,四周仍然是熟悉风景。但也有了很多变化,最醒目的便是,原本散发着昏黄色的鸟居此时变成了朱红色。 他再度三步做两步的踏入神社,和他猜想的完全一致,眼前的神社从老旧变成了崭新。 建筑物被翻新了,断掉的注连绳换成了新的,而且散掉的神气也重新汇聚于此。 鸟居内构成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白维心想总不可能是自己一眨眼的功夫,来了个施工队吧? 刚刚的光景变化历历在目,这使得他产生了某种有关联想。 再看了一眼绘马,之前不太确定,现在他有些确定这绘马是谁留下的了。 “北辰归蝶。” 这姑娘和泷媛神社缘分相当深刻,而且……她似乎一向和时间旅行有缘分。 又是时间? 白维面沉如水。 之前是连续循环读档,但这次似乎不是循环,而是来到了很久之后,又或者……很久之前。 他走入神社内部,既然神社完好,这里应该会有人,不妨问一问今夕是何年。 就像那张搞笑图里说的一样「我们穿越成功了,问一问路人现在是什么年代」。 这么思考能让他的心神稍微轻松一些。如果真的是因为偶然穿越到了很久之前或者很久之后,他可能会想要去验证什么发生了,或者去改变一些过去的事。 每个人都会这么做,但往往代价高昂难以承受。 白维踏过参拜道,正要往前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女子的声音。 “进入神社要先净身,至少也要把手洗干净。”那个声音这么说着,语气平和。 白维测过视线,看到了中庭那可很大很古老的树下站着一位巫女,她穿着蓝白色相间的巫女服,这种配色少了一丝鲜艳多了一丝冷酷,五官在阴影下并不明显,只露出半个肩膀,头发是短发,单单只看这部分,白维便确定这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任何一名巫女。 “没想到大晚上神社巫女还在营业状态。”白维说。 “我也没想到大晚上居然还有人会上山。”巫女也说。 白维摊手:“我是从外地来的游客,来参拜一下这座神社。” 巫女歪着头:“你这句话是当真的吗?” “这里难道不许参拜。” “允许,只不过特意从外地赶到这里参拜……”巫女打量了一眼白维:“你看上去倒也不像是驴友。” “好吧,被你看穿了。”白维举起手:“我是迷路了。” 巫女又深深看了眼白维,思索片刻:“你还是在说谎。” “为什么?” “这里是半山腰,迷路你应该找下山的路,为何会朝着山上走?” “我注意到山间有微弱光亮。所以才找过来,心想这里或许会有神社、寺庙,让我暂住一晚。” “谎言说的不错,但这座神社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巫女摇头说:“即便是外来者不会轻易接近这里。” “为什么?” “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提问。”巫女重复了一遍:“如果你还不说出来意,我恐怕就只能结束营业,驱赶你离开这座神社了。” “啊……”白维挠了挠头,坦白道:“其实,我是来找人的。” “我说过这里早已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巫女叹息道:“不论你想要找谁,你都来错地方了。” “连名字都不问一下吗?”白维试图说服她。 “抱歉,我得请你离开了。”巫女礼貌的开口:“请,离开这里吧。” 空气里传来疏离感,白维的身体正在被排斥,他不自觉的完后退开。 好家伙,一语成真?这是什么,黄金炼成,还是言灵? “北辰归蝶。”白维说出名字:“请问她有来过吗?” 疏离感消失了,蓝白巫女从树荫下走出,这时白维方才看清她双眼是一双淡金色的竖瞳,并且面容上覆盖着恐怖的般若面具。 “你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名字的?”疏离感消失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恐怖的压迫感。 第三百一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爱情 巫女名为久弥,是泷媛神社的巫女。 并非是普通的巫女,她自我介绍,她获得了泷媛神的加护,体内寄宿着神力,已然是一位现人神。 现人神中最经典的莫过于东风谷早苗,兼具了人和神的特点,比起某个观赏鱼更像一位正统人神巫女。 正因如此,她的眼瞳也变成了蛇的眼睛。 久弥追问了北辰归蝶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是她过去的一位朋友。 北辰归蝶没有这样一位朋友,白维几乎可以确认,她的交际圈相当的小。 从久弥的口中确定了北辰归蝶的存在,自然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来到了未来的时间点。 白维问:“敢问你多少岁了?” 他想要试探出如今的时间。 “这个是秘密。”她拒绝了回答。 “你和北辰归蝶是多少年前认识的?”白维继续追问。 “现在提问的是我。”久弥说:“你为什么找北辰归蝶,她……并不认识你才对。” “怎么可能。”白维摇头:“她没跟你说过我?” “从未听说过。” “那你认识的可能是个假的北辰归蝶。” “你何来的自信。” 白维的笑容很克制也很礼貌,他反而有些怀疑久弥说的真假了。 “北辰归蝶,父亲北辰玄马,北辰一刀流的嫡女,爱好是剑术和网上冲浪,养过两只宠物,一只死于车祸,一只寿终正寝,对父亲几乎言听计从,缺乏主见,北辰一刀流中被称之为虎父犬女……”久弥缓缓道出情报。 “这是她告诉你的?” “也是我亲眼所见。”久弥回道。 “她没告诉你,她已经和北辰玄马达成和解,而且取得了北城一刀流的免许皆传,完成了百人打的成就?” 久弥凝视着白维,缓缓的歪了歪脑袋——你认真的? “不信算了。”白维不禁心生疑窦,这里真的是很久之后吗? 如果是的话,这位巫女为什么对北辰归蝶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很久之前? 双方的情报出现了明显的错位,肯定有一方出了问题,错的肯定不是我,那就是她了。 白维还想细究,却听到了久弥改口道:“就当做是这么一回事吧,毕竟我和她也已经很久都没见过了。” 白维说:“等我找到她了,可以把她带来见你。” 久弥顿了顿,平静的颔首:“也好。” “那麻烦你告诉我她的去向。”白维打了个回马枪。 “我说过我很久没见过她了。”久弥巫女摇了摇头:“我这点我帮不了你。” “你不是巫女吗?放个引路奇迹的什么总该会吧?” “巫女和奇迹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白维也没辙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自己同样一头雾水,这个巫女也是神奇海螺,问什么都回答不不知道,还喜欢把问题忽略掉反手抛个问题回来。 白维气呀,这种人放在帝国时代,他绝对要把这人舌头掏出来用黄金大权躺平了再跟他塞回去,让他学一学怎么样才能好好说话。 倘若真的找不到北辰归蝶的任何一点线索,那或许只能…… 他拿出了口袋里的绘马,仍然是方才的感叹号。 【死路(已探索)】 【生路(未探索)】 果然,可以使用两次,这又不是肉鸽,是可以回头再探索一次。 “这是什么?”久弥巫女伸出手:“给我看看。” 白维拍掉她的手,他烦着呢:“想得美。” “你!” “你什么你了?”白维挑眉:“问你一问三不知,谜语人到底,现人神了不起?惯着你这臭脾气,难怪神社没人上来参拜,客人都是被你气跑的吧?” 久弥的表情被面具遮挡着,她被怼了几句,说生气还不至于。反而内心有些怀念,多少年没人敢骂她了,还是站在这么近的距离指责她,长久独居也会感到孤独,好好说话都学不会,反而被一个年轻人教训。 她顿了顿:“你说的那些,我的确不知情,我也没见过神宫的剑巫……今年是什么年份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在这儿独自生活很久了,也不会下山。” 白维问:“那你吃什么?餐风饮露?” “现人神不需要饮食。” “那你是不是也不用拉……” 久弥巫女卷起袖子,作势欲打:“嗯?” 白维刹车后,又问:“你认识这个绘马?” “不认识。”她说:“可上面的字迹,我或许能认得。” 白维将绘马握在手里,递进给她看了看:“自己看。” 久弥巫女念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她一惊:“怎么会在是这么一句,不尊神祗,这儿又不是姻缘神社,真是荒谬!” 白维觉得这位蓝白巫女不像蛇,像只猫,突然就炸毛了。 白维收回绘马:“嗯,的确是,我也这么觉得,这句实在不对劲,对吧?” 久弥巫女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她继而道:“不过这个字迹,的确是北辰归蝶的……她的字是模仿的她母亲,所以特征非常明显。” 白维见她还在思考,打断道:“既然北辰不在这儿,我打算继续去找人了,你这边早点打烊吧。” 久弥抬起头,蛇瞳凝视着白维,上下打量片刻,旋即道:“你稍等一下。” 她转身走入屋子,半分钟后回到树下,将一枚御守递给了白维。 这个御守很沉,它的造型多变,外表是布包缝合而成,不知道内部是什么东西。 “如果你还要再来的话,可以循着这枚御守。”久弥说。 白维颔首。 “我便不留你了。”久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白维收好御守,临走前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认识我?” 久弥不答反问:“北辰归蝶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白维扭头就走,不回答就想提问。 “我不认识。”她补充道:“我不认识你,从未听过,从未见过,但……我觉得你给我一种熟悉感。” 白维也停下步子,回答了她的疑问:“朋友,也算是孽缘吧。” 他穿过鸟居,同时开启「生路」,背影消失在山道上。 久弥站在树荫下,喃喃低语:“朋友?那枚绘马上的词句可不是这么说的。” …… 又一次穿过时空乱流,白维脚步一个趔趄。 “回来了么?” 他刚刚说完这一句,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话。 他看向四周,还是山道,背后的鸟居直接消失不见了。 顺着山道往前走,举目破败,半山腰的地面仍然开阔。但这里只有一栋木屋,造型近似于神社。 但和现代神社有着明显区分,原本那棵参天大树直接消失不见,遍地荒草,而且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残肢断骸的尸体,还有鲜明的血迹。不过这些尸体并不是活着的,已经腐烂很久,腐烂的尸体不可能动起来,除非是某种活死人。 白维看着血迹一路延伸到里面,他闭上眼睛,将感官集中在听觉上,随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 有呼吸声,紊乱,有些微弱,有心跳声,只有一个。 他走向古老的神社木屋,看向门上被破坏的门锁,伸出手推开枯朽的门。 下一刻,呼吸声传来的角落里亮起一道寒光,直指他的眉心要害,刀很快,但还不够快。 白维食指拇指并拢,扣住了袭来的刀,视线顺着熟悉的刀身,看向握着刀的手,最后看向发丝凌乱的女子。 “我特意来找你,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刀刃反射着月光打在两人之间,让她看清了白维的面容,她紧张的神情骤然消失,闪电般的松开手,然后冲动的什么都不想,直接撞进怀里,用力的抱住了明国人。 “我喜欢你!”她大声的喊了出来。 白维:“……” 第三百一十三章 把孩子的名字先想好 北辰归蝶自从踏入泷媛神社后,已经被困在这座山中足足一月之久。 得亏她是第一次外出,特意按照登山客和徒步旅行的那一套置办了装备。 换洗衣物,简易睡袋,指南针,野外生存必备物品,还有些杂粮罐头。 靠着这些以及山泉水,她在这里艰难的过了三十天的时间。 她白天必须想办法找地方出去,可一旦到了白天,天上就开始大雨,根本不停。 当她走到半路的时候,发现洪水几乎淹没了半山腰,放眼看去,群山都在水流之中,湍流绕过山峰,只露出半截,仿佛瀛洲已经大半个沉入海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也没感受到天惊地动。即便是台风也不可能持续足足一个月吧? 夜晚的时候相当平静,她却出不去,到了夜晚,山间会出现大量活死人。 她被困住了,只能待在老旧的神社之中。即便神社也并不是绝对安全,只能拔剑去处理活死人。 相较于这些危险,更加痛苦艰难的是这种孤独和怅然感。 北辰归蝶以前看过电视上播放的一些荒野独居的电视节目,其中相当一部分选手不是因为食物不够等原因选择弃赛。而是因为内心承受不住孤独,她觉得这也太作秀太假了,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这种孤独感被放大到了极致,一种飘落沦落孤岛的痛苦和寂寞感如鲠在喉。 起初恐慌居多,等到了第十天,她内心已经被孤独占据了大半。 北辰归蝶更加惊恐的发现她似乎快要适应这种生活了,好在与日俱减的罐头和干粮告诉她已经时日无多。 她也放弃了活成一个野人的打算,没有想着去有水的地方垂钓,那样活着既孤独又无趣。 等到了第二十八天,她吃完了最后一顿,把还能勉强支撑一周的口粮一顿吃完,想着今晚就结束了。 哪怕砍活死人砍到力尽而亡也好,总得选个符合武家之女的死法。 武士家风总是轻生死,她多多少少被影响到了。 所以等白维闯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头第一反应不是得救,而是自己终于看到幻觉了。 强烈的孤独让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将心里话诉说出来。 错过这次或许就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她丢下了刀,然后抱了上去,表白了心意。 “我喜欢你。” 她太紧张了,最后一音节没发出来,还咬到了舌头。 这委实不是一个浪漫的适合表白的场景。 虽然对北辰归蝶而言,阔别三十天,前来接她回去的人是白维,这堪比童话故事的美好,深深打动了这位早已情窦盛开的女孩,叩开她的心门不需要一点点额外的助攻。 可对白维而言,刚刚给了他一刀的女人突然跳出来对他表白,他只会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致幻蘑菇,或者月亮晒多了,此时的脑袋有些不太清醒。 白维正疑惑着。 北辰归蝶松开手,平静了下来:“好了,你可以消失了。” 白维:“??” 她静静的说:“我想说的都说完了,幻觉可以走远了,我接下来还很忙呢?” 白维气笑了。 他给了北辰归蝶额头一个暴栗,嗓音温醇的叹息道:“你似乎在这儿过得还不错是吧?为什么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既然你过得不错,那我就走了。” 额头一疼的北辰归蝶反应了过来,惊讶的瞪大眼睛,眼看着白维转过身,她再度一把冲上去抱住,手臂卯足力气,带着哭腔的喊:“别走!你别走!” …… 二十分钟后,交换了信息的双方各有思索。 白维道:“所以你在这里被困了足足一个月?” 北辰归蝶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困在这儿,我听说这儿是泷媛神社,才顺着指引找了过来。然后它就没了回应,我也一直被困在了这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维摇头,他对此一无所知。 “是吗,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惊讶的,这里也不像是原本的泷媛神社,我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困住了。” 北辰归蝶抱着膝盖:“可能我们又一次卷入什么奇妙的时间乱序里了。” “你这次可没死。”白维吐槽:“是不是该死一次试试看?” “哼,你这话说的有半点像人话吗,知道我失踪了就早些来找我啊。”北辰归蝶表面抱怨实际撒娇:“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安全?不是我父亲说,你都察觉不到?” “那必须是。”白维回道:“我又没在你身上插眼,怎么会时刻关注你?如果插了眼,你上厕所怎么办?” 北辰归蝶挥着小拳头砸过来:“这时候你应该安慰我才对吧,我在这儿待了一个月,很……害怕。” “离家出走要自己承担后果的。”白维教训道:“知道疼了,就该好好反省,而不是想要安慰,求抱抱。” “我不是离家出走!”她否认:“我留下书信了。” 她的意思是不否认想要安慰和求抱抱亲亲举高高。 “书信我带着呢,要我朗读一遍给你听吗?”白维拿出了那封书信。 北辰归蝶一把抢夺过书信,确认是自己留下的信笺后,立刻撕碎了丢进火堆里烧掉。 “毁灭证据,好了,这下就当做没有我离家的这回事。” 白维评价道:“掩耳盗铃。” 北辰归蝶往他身边挪了挪,然后喊道:“白维……” 明国人说:“敬称去哪了?叫白先生。” “不要,叫名字更好,你也叫我归蝶吧。”女孩投来希翼的视线:“不行吗?” “不行。” “过分!我刚刚都表白了。” “你这时候应该傲娇一下才比较符合常识。”白维惊道:“你怎么就直接承认了,还想着顺水推舟?” “白先生!我可是敢穿着白无垢去见你的女人。”北辰归蝶语气恢复了往日的自信,甚至有些自信过度,她追问结果:“您怎么想?” “你喜欢……我?” “嗯。” “我也喜欢我自己。”白维微笑着不做正面回答。 北辰归蝶认认真真的重复了一遍:“我真的喜欢你。” 白维又问:“你的喜欢比北辰家的未来更重要吗?” 这个问题是个死结,北辰归蝶久久没开口,她皱着眉头,神色黯然的令人心疼。 她轻声说:“瀛洲不好吗?” 白维说:“我是个喜欢四处游览的人,将来或许留在明国,或许去欧罗巴,万妖国也可能会去。但瀛洲不行,这里连作为我坟墓的资格都没有。” 他故意把话说的很重,这也是他内心所想,瀛洲很好,但他并不喜欢。 白维看着已经逐渐熄灭的火苗,起身道:“收拾一下心情,我们该想办法离开了。” 北辰归蝶应了一声,她显然还不肯就此放弃:“这件事就先说到这儿,下次我们再聊。” “不是已经结束了?”白维费解。 “当然不是。”北辰归蝶摇头:“你讨厌我吗?” “岂会来救一个讨厌的人。” “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么阻拦在我们之前的无非只是家国的小事。”北辰归蝶豪气万丈的说:“迟早有一天我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时候我已经娶了几个老婆,孩子满地走了。”白维希望她放弃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眼里的北辰归蝶仍然是个女孩,并不比自家妹妹年长和成熟多少。 北辰归蝶站在红色月光下,她凝视着那轮红月,忽的轻笑起来:“白先生越打击我,我越觉得你在害怕,妹妹嘴上不饶人。但还是在这里,仅这一点便胜过太多人了,白先生总是这般刀子嘴豆腐心。” 白维连连摆手:“别,使不得,傲娇这特性,男人可要不得,你再说,我真把你丢这儿。” 北辰归蝶抓住白维的袖子,扬眉怒目,嗔怒道:“你敢!” 丢这里,这里是哪里,是瀛洲。 丢下我在瀛洲,我真的会生气,会很生气的! 白维不再接话,以免继续下去没完没了,他拿出绘马就要打开通路,但下一刻表情一僵,感叹号没了。 别吧,没了感叹号,这下还回得去吗? “怎么了?”北辰归蝶有所察觉。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白维语气凝重。 “先坏消息。” “我们可能回不去了。” “好消息呢?”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 “我可以先把孩子的名字想好。” 第三百一十四章 幽冥 白维凝视着天空的红月,有了另一重猜想。 倘若说久弥巫女所在的是未来,那么目前他们所处于的时间点应该是过去。 因为天空的月色是猩红的。 在接近五百年的时间之中,月光都并非猩红,它也是在二十年前才变成猩红色。 在太古的时代直至帝国毁灭为止,十二月的月光始终都是猩红色。 这意味着……这里可能是远在五百年前的时间轴。 时间旅行是非常麻烦的事,白维研究过这个课题,却发现最后抵达的大概率也只是另一重的平行时空,这方面黄金大权几乎派不上用场。 时间和空间,是至高意志都无法轻易干涉的概念。 这里的时间轴如果比五百年前还要久远,那么以瀛洲的文明水平来说。 如果将时间轴退回到公元元年,这座岛屿上到底有没有人,是不是野人,都还不好说。 不论如何,留在这里等死是不可能的。 他猜想这里应该会存在出口。只不过四周群山都被水流所吞没,要行动只有夜晚才能行走自如。 “说起来……”白维想起一事:“这里存在两座神社,一座泷媛神社,一座是千石神社。如果从泷媛神社里找不到出口,或许可以千石神社试一试。” 具体的位置他记得是泷媛神社正南方的五座山头之外。 虽然中间有山洪阻碍,但对白维而言不是难事,大不了踏水而过。 北辰归蝶还打算收拾一下这里的行礼,白维说她还是把东西留在这儿算了,反正找不到出口还得回来。 她倒也不是真的心疼这些登山套装的价值。而是用了一个多月,有了一些感情。但还是狠下心把东西打包好留在了古老神社。 就这么一路前行,如果换成不死人跑路的话,估计来来回回要死个十七八次才能把复杂地形记住。 因为不死人没有膝盖,可白维不仅有膝盖,还是超级玛丽。甚至将魔力集中于脚步上能直接二段跳,一路上如履平地,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来到了第五座山头。 “好多活死人。”北辰归蝶嗅到了空气里的腐烂气味,在树冠上低头一看,整座山头里都是活死人。 “看来你之前见到的活死人都来源于这里。”白维看着山间的灰色雾气:“这里的雾气似乎是有毒的。” “没关系。”北辰归蝶身上浮现出虚幻的云烟,她已然能逐渐熟练运用泷媛神的神气了。 白维点头,完全不矫情,拉着北辰越过大量活死人,朝着活死人源头寻找过去。 抵达了这里之后,白维皱眉,这里根本不是预想中的神社,而是一座山洞。 山洞的造型有三个窟窿,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搞不好也是某个强大神秘的生物死后的遗蜕。 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有没有感叹号。 “怎么样?” “运气不错。”白维松开手:“你自己站稳,我马上回来。” 他刚刚要跳下去,北辰归蝶完全不顾男女大防的跳上他的后背:“别撇开我!” 白维皱眉,刚想回头责备这个没自觉在拖后腿的姑娘,一回头就见到她紧张的咬着嘴唇。 北辰归蝶在这里独自待了一月,内心的恐慌感还远没有完全消失,她太怕一个人待着了。 连续好二十多天躺在睡袋里,自己给自己取暖,抱成一团,像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猫。 对这些念头,她什么都没说,她委实不想表现的太过于柔弱或者哭哭啼啼个没完。 她在担心一旦自己表现的太没用,或许就会被落下来,没人喜欢这种拖后腿的姑娘。 她对这些念头只字不提,但恐惧不安已经写在脸上。 白维的责备变成叹息:“记得跟紧我。” 她跟了上来,然后松开手,拔出了九字兼定,没有选择拉着衣角这种翘家少女的做派,她可不是柔弱派,害怕极了不仅不会瑟瑟发抖,反而是彻底炸毛,亮出爪子挠人。 白维走入了黝黑山洞,打了个响指,肩膀上亮起了黄金色的光芒。 北辰归蝶警惕着四周,见到光亮后开口好奇的发问,她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起来,幽深的传出去很远。 白维说:“是武学。” “骗人。”北辰归蝶就没见过什么拳法能长时间发光的,这是把自己练出了发光器官吗? “这是太阳拳的劣化版,照明拳。”白维一本正经。 北辰归蝶有所怀疑:“既然是武学,我也能学会?” “不行。”白维否认。 “为什么呀?” “因为你不是明国人,所以你不会照明。” 北辰归蝶迟钝了一秒才领悟自己被骗了。 她也不生气,只是聪明的不再追问,每个人都有秘密,而白维的秘密太多了。 白维还有心情开玩笑,证明情况并没有这么糟糕。 这片区域并没有感叹号,但是有特殊的标识在这里,显示出了地名。 【幽冥:通往黄泉的羊肠小道】 【它的构造是一片迷宫,请记得在来的路上多丢一些七色石,不然注定迷路】 “所以这里就是黄泉的后门?” 白维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在上面刻入了黄金的符文,将其一一丢下,每隔十几米都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旦超过二十步距离,石头的光亮就变得不可见,发光石头也不可能持续到永久,维持个三四天是可以的。 白维停下步子,前方仅仅是第一道岔路就有了五个洞窟,而且每一个洞窟都有着完全一致的气息。 青年念道:“幽冥迷宫。” 北辰归蝶说:“如果有一条足够长的线……” “这座迷宫里大概没有牛头人。”白维说:“而且这时候去哪里找线团?” “嗯,我能看到一条线。”北辰归蝶忽然说:“它漂浮在空气里,是白色的,很显眼。” 白维问:“你哪只眼睛看得到?” “两只眼睛都能看见。”北辰归蝶指向一个方向:“应该是在那里,可能会有什么?” 白维思索,自己都看不见,但她看得见,是个人的专属剧情? 北辰归蝶头顶的状态栏上的词条仍然是「半人神」并没有更新,只是这个词条上闪烁着额外的光亮。 “带路吧。”白维说:“不过得尽快,这里的空气都是有毒的,不能待太久。” 北辰归蝶循着白线一路前进,这个幽冥迷宫白维思考的更大。就像是老头环里几个地下监牢的集合体,上下错落,不是单行道,有回头路,有跳下去,有螺旋楼梯,也有隐藏墙壁。 前进了足足半个钟头,石头不知道丢了多少块。 北辰归蝶停下步子:“就是这里……” 白维抛出发光石头,石头顺着高低差的地面滚动,一直触碰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脚,一名八九岁的小女孩靠在石头边上,北辰归蝶立刻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还有呼吸……可是,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小孩子?” 白维摇头,在找到这个小女孩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一枚红色的字体亮起。 “离开幽冥!” 鲜红字体的警告。 四周的墙壁开始动摇,如同风吹过的树林,树枝和藤蔓摇曳起来,阴影之下的什么东西在疯狂生长着。 地面上突然伸出一只手,抓向北辰归蝶怀里的女孩,它扯住了她的小腿,刀光一闪,归蝶砍断了这只手,一脚踢飞了从地面里探出来的半个脑袋。 下一刻,洞穴的顶层上跳下来一只活死人,它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人,更像是野兽,嘴巴两侧的骨头延展到可以脱臼的程度,嘴巴里没有舌头,从上空跳下来,猛地扑向两人。 白维凌空跃起,一脚飞踹将它踢回幽冥深处,他的力气用的太大,硬生生将它踹成两截,半空洒落腐臭的血液,浇在了地面和墙壁上,紧接着更多的活死人从里面「长」出来。 白维陡然意识到他们是行走在一片尸骨构成的坟墓上,现在这玩意活过来了,他们主动走入了这个肠道里,就成了等待被消化的食物残渣,每一只活死人都是一滴消化液。 甚至连他用来当做路标的石头在被碾碎。 他不再留手,蚁多咬死象,全身金色齿轮咬合,手掌推在一只爬起来的活死人的脑袋上,将它推出十几米,撞在弯弯曲曲的肠道上被压成碎片。 他给北辰归蝶下了一个命令:“全力奔跑。” 白维没有回头,他总觉得在这黄泉的最深处,有什么在凝视着他。 可惜……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否则他真不介意脱下裤子让对方看个大的,使其羞愧的移开视线。 第三百一十五章 修正力 从幽冥中突围出来比料想的更加容易。 一路勇敢勇敢,横冲直撞。 举个例子吧,白维相当于老司机塞恩发车了,路上的活死人都是小兵。所以是挡不住的,直接被碾压成渣。 白维得承认从无面人手里偷来的齿轮运作相当强横,他几乎不需要关注其他事,一路横冲直撞就完事了。 狂暴的力量碾压过境,这里的活死人也大多都是一碰就碎的废物,比起普通人体还要脆弱。 你不能指望一个身体腐烂的差不多的老人家的身子骨跟年轻人一样硬朗。 离开幽冥后,背后的支线也随之消散,可外面的活死人数量同样很多。 三人离开了幽冥,返回古老神社,路上被活死人围追堵截,反而有些狼狈。 “他们都是冲着这个小姑娘来的。”白维肯定的说。 “为什么?” “我不造!” 北辰归蝶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把小姑娘扔给了白维。 她握着九字兼定开始乱杀。 之前的狭窄道路不适合她挥刀,她可以忍住。但这里的开阔场地还要她继续憋着吗? 哪怕四周都是树木,她也可以直接连这些树都一同斩碎。 百人一揆的体能不是假的,北辰归蝶驱动神气,斩出的刀光瞬间荡起一片白烟,将活死人蒸发。 白维跟着后面,等着北辰归蝶开路。 十分钟后,他问:“够了?” “嗯,舒爽!”北辰归蝶释放了内心压力,同时四周的活死人也被清理干净,他们已经看到了回去的山道。 登上山道,北辰归蝶看向小姑娘:“她好像一直没醒。” 白维说:“别把她当人来看,能在那里面呆很久还能留下一口气的,绝对不可能是人。” “所以你是抱着她,而不是背着吗?”北辰归蝶了然。 后背没有眼睛,抱在身前可以随时注意。一旦她有所异动,都可以直接锁住动作,然后一个头槌过去。 白维有些惊讶:“你能意识到这一点,比以前有进步了。” 被夸奖的姑娘开心:“是的。” “好了,现在你已经懂得基本原理,来适应一下实际操作。” 白维将幼女送进她的怀里:“你学的很快,接下来你来抱吧。” 北辰归蝶:“……” 白维循循善诱道:“觉得我市侩,讨厌我也没关系。” 北辰归蝶哼了一声,主动走在前面,甩了个后脑勺给他:“白先生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白维看了眼天色,已经快要亮起来。但与此同时大量乌云开始汇聚,即将又要下大雨。 两人加快步子回到古老神社,以免被大雨淋成落汤鸡。 就在山道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白维突然一怔。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就像是当初鸟居中央传送通道一样的裂痕。 又来了? 可为什么是现在? 白维看了眼北辰归蝶抱着的女孩,难道是因为她? 是因为我们救出了她,任务达成,条件满足了,所以…… 来不及多想,一股引力将他们拖向时空裂隙。可这一次会抛向什么落点,白维也不知道。 他只能拉住北辰归蝶的手,说:“把她留下。” “可是!”北辰归蝶担忧。 “她不是人类,我们大概率也带不走她……” “什么?”北辰归蝶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不……你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要把她从幽冥中带出来。然后将她送回到这儿,现在目标达成。所以我们没用了,正在被驱逐回去。” 白维觉得是某种意志在干涉,或者说,是某种修正力? 或许这个小女孩会在这里建造一座新的神社,或许她就是将来的……仅仅只是猜测。 白维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们得走了。” 时空裂隙里的引力变得更加沉重。 北辰归蝶叹了口气,放下小女孩,在她松开手的那时,女孩懵懂的睁开眼睛,她的眼眸不是人类。而是淡金色的兽瞳,在黑暗中如同两盏明晃晃的佛灯。 “你要好好的。”北辰归蝶说。 然后裂隙骤然暴涨,白维拉住北辰归蝶的手,瞬间两人被时空乱流所吞没,慌乱之中,有什么东西遗失了。 两个人影消失在原地。 金色瞳孔的女孩懵懂的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还是记住了这个女孩的面容。 “好好的?” 她张了张口,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旋即她低下头注意到地面上一块工整规则的木头。 拾起这个木头片,正面绘制着图案,背面书写着文字。 女孩左右打量这枚绘马,然后将它挂在了手腕上,走向山半腰的古老神社。 …… 时空乱流中,白维抱着北辰归蝶的手,他感受到这一次比前几次都要狂暴许多。 毕竟不是触发感叹号,而是强制性的放逐。就像是购买崭新物品,使用的时候小心翼翼。 但当它失去了价值,就会弃之如敝履,随手丢进垃圾桶,要多粗暴有多粗暴。 这么下去可不行。 白维摸了摸怀里的绘马,摸了个空……肯定是刚刚遗失了。 一瞬间青年懊恼,然后下一刻就恢复冷静……搞不好不是遗失,而是「必须掉落」呢? 他吐出一口气,搜寻其他办法,试图定位时空。但这很困难,和灵界海洋不一样。对于时空锚点的定位他也没有任何经验。 这时,他握住了另一个口袋里的东西,一枚巴掌大小的御守,久弥巫女给他的护身符和通行证。 御守大放光芒,时空乱流顿时被撕裂出一道缺口,白维抱住北辰归蝶,猛地一踏地面,从裂隙中跃出。 他这次没什么余力保证良好的落地姿势,落在地面,捡起一地尘土,狼狈程度堪比某奥变身。 等安定下来后,白维松开手,吐出一口气:“呼……结束了吗?好像也安全了。” 他平躺在地面上,睁开视线,发现这里已经是阴沉的白天,他正躺在一颗参天大树下方。 而视线里,一抹蓝白色的裙子正在靠近。 白维打了个招呼:“我又来打扰了。” 久弥巫女无声的注视着白维,然后视线看向他的怀里。 白维拍了拍北辰归蝶:“安全了,起开。” 北辰归蝶装作没听见,闭着眼睛靠在青年怀里,耳朵贴在胸口上,听着心跳声。 被白维主动拥抱护住的时候,心底涌现出的幸福让她觉得三十天寂寞孤独无助都得到了身心上的治愈,像是禁欲后的释放,压抑后的喷发,幸福感让她脸颊绯红呼吸急促,一颗灵魂仿佛快要燃烧。 她贪婪的想要再多一些,就闭着眼睛装作没听见。 然后被揪住耳朵提开了。 白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久弥问道:“我离开多久了?” 久弥想了想,说:“大概……二十年?” 白维:“??” 巫女不苟言笑:“也许是二十天?或者二十个小时。” 白维:“你这儿连个大摆钟都没有?日历也没有?” “时间对我大多没有意义,我不会去记得,况且过去多久,对你也不重要吧。” “确实。”白维摸着下巴:“只要是错误的时间,不论过去多久,都是错的。” “我本以为你不会回来。”久弥打量着北辰:“但我没想到,你真的成功的把她带到了我的面前。” “因为她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节点?” “嗯,看来你也察觉到了。”久弥颔首:“在我的认知当中,北辰归蝶已经死了有二十多年了。” 北辰归蝶没来及回顾一下旖旎就听到这条劲爆消息,当即瞪大眼睛:“什么?我死了?怎么死的?” 久弥没有理会,而是转向白维:“这时候的她还不认识我。” 北辰归蝶忽然停住,她凝视着久弥的金色眼睛:“可我好像认识你的眼睛……你能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吗?” 久弥扶正了面具,语气戏谑转肃杀:“你难道不害怕,这张面具下……会是和你一样的脸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二十年后的世界 四国小镇,志村家。 志村六郎推开了房间门,将购入的物品放在厅堂,然后走上了二楼,敲了敲门。 “请进。” 房间里,志村瞳正在和五十岚清水玩着卡牌游戏,一大一小的两个姑娘都输的脸上贴满了纸条。 “志村先生。” “日用物品我都买回来了。”志村六郎见到女儿开心,也是露出欣慰的笑容。 “给您添麻烦了。”伊势佳音手脚不方便,坐在轮椅上。 “怎么会呢?您言重了,白先生介绍来的,这些小事是我该做的。”志村六郎摆了摆手:“只是借宿一下,完全没什么麻烦的,钱我也收下了,就怕你们住的并不合心意。” “能有个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足够了。”五十岚清水说:“不敢奢求太多,不过志村先生也是最好最近都不要出门了,在家里待着就好。” “我也有这个打算。”志村六郎点点头:“买了好多物资放在家里,这下能安心待着,也多陪一陪女儿。” 志村瞳露出无邪的笑脸。 “不过,九重小姐已经离开了,她……” “不用担心九重大人,她心底有数,而且她是去找寻白维先生了。”伊势佳音回道:“没什么好担忧的。” “那就好。”志村六郎挠了挠头:“对了,你们也该饿了吧,我去做晚饭,我的手艺相当不错的,当初全靠这个本事才能娶到老婆。” 五十岚清水眼看又要输给志村瞳,立刻丢下手里的卡牌:“我来帮忙吧。” 志村六郎说着不用,五十岚还是跟了过去,有些战败后灰溜溜逃走的样子。 伊势佳音接过照顾孩子的任务,开始给她说起以前在神宫里听到的故事。 厨房里志村六郎处理着食材,感叹道:“白先生是个大好人啊,他来去匆忙,都没来及留在这儿吃一顿便饭,我这边都想不到怎么感谢他才好。” 五十岚点头,也遗憾道:“可惜太好了。” 志村六郎问:“我倒是有些好奇,各位和白先生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啦,朋友而已,受他照顾不少。”五十岚清水将食材放入锅里,撒入调味和香料,盖上锅子,语气轻快道: “他来四国小镇也是为了找人的,希望他已经找到人了,也早些回来。” 她这句话说的是肺腑之言。因为五十岚清水的心里不够踏实,这里具有实际战斗力的只有她一人,她伤的也不轻。 如果暴露了隐藏之处,单靠她一人受不住这里,换成白维在这里,她也就不需要承受这种压力了,那个人来一百人一千人都奈何不了他。 屋子里飘起烟火气息,暂时宁静祥和。 …… 泷媛神社。 “不在这里……” “他或许是去了千石神社,且过去看看吧。” 九重花仪停留片刻,确认没有白维踪影,她看了眼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她面临折返还是继续找人的选择。 没有太多犹豫,她选择继续找人,这时候回去也只是苦等一晚上,毫无进展,而祭祀不会停下。 她认为白维不回来肯定是找到了什么由头,那么必须尽快打破这次祭祀,同时扰乱这场百鬼飨宴。 任由葬仪如何想象力丰富,也不会知道白维已然迷路去了二十年后。 ……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红月当头。 热热闹闹的夜市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有少部分的镇民注意到了一排排手电筒和火把聚集在了四国小镇的一处远郊。 几十人组成的队伍高举着火把和电筒,手里握着扁担和绳索,黑压压的积过来。 一名矮小的人影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国小镇的镇长,也是村老。 说是镇子,但实际上只是规模大一些的村子聚集起来,村老在这个地方仍然具有极高的话语权。 村老低沉道:“情况你们都知道了,我们必须挑个小女孩去迎接千石神。” 一名中年人问:“非得这么干吗?那千石神社不要太邪门,去了绝对没命啊。” “不管有没有命,祭祀必须完成,惹怒了千石神,后果你们都知道的。” “那跑路呢?”一名青年犹豫的问。 “跑?有用吗?”村老冷哼:“半年前几家搬出去的,你们都知道是什么下场,全部都在山里被发现了尸体,被野兽吃的就剩下一颗脑袋,还有的尸体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你们敢跑,就是找死,我也不拦着,你们谁不怕死?谁敢去吗?” 没人吱声了。 村老低沉道:“现在家家户户都不肯,也不想抓阄,那么想来想去,符合年龄,只能选志村家了。” “志村六郎不会答应的。”一人说。 “他不答应也得答应。”村老抬起手,人群里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出来,上面是个全身都裹着绷带的男人。 男人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众人,流着眼泪,凄惨的想说些什么。 “这个是志村八郎,他是志村六郎的亲弟弟,照顾了他女儿好几年了,结果回来就被志村六郎打成这样,人还活着,但已经废了,他老婆也被打的失心疯了,关在家里,儿子才十岁,也被揍的不成人样,落下半辈子的心理阴影。” 村老冷哼着:“这事现在没几人知道,我给大伙说明白,志村六郎已经丧心病狂了。即便放在之前,我都得把他赶出村子,现在抓他女儿来顶罪,你们谁反对?” 一群镇子里的青壮们洗漱沉默,少数几个在人群里的人反而喊着支持的口号。 人群是沉默的大多数,不绝对邪恶。但也并不完全善良,他们只是麻木的选择了沉默。 不是没有人知道志村八郎嗜赌如命,全靠志村六郎寄回来的抚养款才得以度日,也不是没人知道志村瞳在志村八郎家里过的是什么惨烈生活,这其中也有人教训过志村八郎出过一口气,也想过把这事告诉志村六郎,或者偷偷把志村瞳带到家里,可他们的善良又是有限的。 知道,却又沉默,想帮忙,却在犹豫,最后拖沓至今,都成了沉默的旁观者。 过去沉默,现在也会继续沉默。而且没人敢反对,因为反对了就意味着要抓另一个孩子顶上,谁能承受这种代价? 还不如索性装作不知道……大伙都有错,所以等于大伙都没错,那么错的只可能是志村六郎了。 “没人反对,那就去抓人!”村老发了狠:“敲门!” …… 正在吃完饭的志村六郎听到敲门声,也看到外面明晃晃的火把,急忙道:“你们快躲起来!” 他以为是来抓两个巫女的。但他家里有个隐藏的地下室,把两人藏了起来,嘱咐:“听到什么动静,也千万别出来,大不了我跟他们走一趟!” 他打开了门,见到村老,开口问:“你们……” 没说完,一棍子就捣在他的小腹上,志村六郎当即倒地,呕出胃液。 几个镇子里的打手冲进去把志村瞳绑好抱起。 “爸爸,爸爸!”志村瞳惊慌失措的喊着,然后嘴上背胶袋封住。 “你们要干什么!”志村六郎咆哮着站起来,冲上去就要推开人,他只是个普通人,挨了两棍子顿时双眼发黑,但还是冲上去死死抱住了女儿。 村老暂且制止了打手:“你女儿被选中参加祭祀,还不撒手?” “做梦。”志村六郎吐出一口吐沫:“打死我也不松手。” 村老冷冷道:“先把他绑起来,一起带回去!免得多生事端。” 一大群火把飘远,渐渐没了声音。 志村家地下室中,两名剑巫面面相觑:“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她们在厚实的地下室中,这里是为了应付地震而制作的,结构极其牢固,隔音太好了。 即便是耳朵贴着天花板也只能听到一些零星动静。 “我有些不放心。”伊势佳音想要推开地下室的封顶。 “还是等一等吧。”五十岚清水摇头,她看着好友:“我知道你担心,但我必须保护好你的安全,志村家都是镇民,外面来的都是人,不是恶鬼,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佳音欲言又止,最后轻声叹息:“好吧,但我不想成为累赘啊。” …… 泷媛神社。 白维问:“所以,这里的确是二十年后的未来?” 久弥道:“我不确定这时间错差是否是二十年。而且,你是否来自于二十年前,也只有你自己才清楚,时间上的错差让我们之间的信息存在一定的谬误。” 白维说:“她可以证明。” 久弥颔首:“看到了她之后,姑且我选择相信你。” 北辰归蝶打断:“所以,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你究竟又是谁?” 巫女久弥转身说:“比起我直接告诉你们,不如你们自己去亲眼验证一下,去镇子里看一看吧,等你们回来后,心底自然会有一个答案。” “我们会看到什么?”北辰归蝶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久弥的嗓音里居然多了几丝愉快:“一些在我看来可以称之为美好的事,譬如说……” “自掘坟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这里真的会是二十年后吗?” 下山的路上,北辰归蝶好奇的抛出了这句疑问。 白维不太确定:“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不是,得下山去看一看才明白,时间线的变动应该不难看出来,神社里没有保留日历。但村子里应该多多少少会保留一些。” 北辰归蝶又问:“你希望这里是二十年后吗?” “只是个客观事实,是或不是,很重要?”白维又问。 “不重要,但我会很好奇。”北辰归蝶说出心里所想:“如果这里真的是二十年后。而我们也注定要回到二十年前的话,是否可以回去江户,然后看一看现状?” 白维瞥了眼北辰归蝶:“最好是不要。” “为什么?” 白维想着如何解释,问:“你看过科幻小说吗?” 北辰归蝶摇头。 白维想了想,缓缓的说起一部科幻小说。 “我给你说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不管他的名字,不管他的性别,也不管他高矮胖瘦。” “总之,此人来到了十年后的世界,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的另一个自己,一眼就认出来,欣喜若狂的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未来,他冲着屋子里的自己喊了一声,里面却传来人倒地的声音,当他想办法进了屋子,发现自己已经被谋杀。” “这个结果让此人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排除自己被谋杀的可能性,搬离这座城市,远离自己曾经死亡的地点,决定一定要熬过那一天之后再想办法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再也没有回到原本的那座城市,他通过未来的信息,获得了大量的收入,购入了一栋房子,并且害怕被杀死。所以选择独居生活,就在这份等待里,他等到了命运的那天。” “他将门窗锁好,所有安保措施设置的无比到位!任何人想要破门而入也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时间,他完完全全有足够的时间求助。” “他等到了距离自己死亡只有一分钟前,可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有人来到这个屋子,他的心渐渐放松了,逐渐变得狂喜,认为自己已经客服了命运,距离时间还有最后十秒,可什么都没到来。” “他随手打开了自己眼前的罐子,挖了一勺花生酱。突然间,他听到了窗外传来一声呼唤声。” “这个声音喊的是他的名字,这让他如遭雷击,他以为那是死神来找他了,恐惧感瞬间让他失去判断能力。于是他不小心吞下了吃花生酱的金属勺子。” “他没有立刻死去,他想要自救,试图用刀子割破喉咙,挖出勺子开放气道。可他痛苦的直不起身,如果他没有把门窗全部封死,或许外面的人来得及进来救他。” “他死了,死于自己的谨慎和胆小。” “二十分钟后,一名青年废了不少力气才打开了门窗走了进来,看到倒在地上死去的中年人,他抓着头发,恐惧着咆哮着跑出了屋子。” 啪!白维一拍手:“故事结束。” 北辰归蝶回过神:“所以,他是死于惊吓?” “也可以说,是死于自己的恐惧。但不要忽略掉前因后果,因为过去的自己出现。所以现在的自己死了,这是一套循环的因果。”白维问:“并且是一套无止境的循环。” “你的意思是在警视我,想要窥探未来,必然会有风险?”北辰问。 “不一定是必然,但往往玩弄时间的人,都会被时间玩弄。而我刚刚说的故事,只是其中的一种。” 白维缓缓的解释着:“未来过去,从来不是一条单纯的直线,它存在多重分支,就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普通人的人生就像是高速公路的单行道,不能回头。” “一旦回头,你就要面临着车祸。虽然这里没有交警,但死亡的威胁无处不在,当你在高速公路上掉头,就意味着和另一人或者你自己的人生迎面相撞,后果是怎么样的,没人知道。” “一旦你穿越到未来的二十年后,并且开始观测自己或者熟悉的人的存在痕迹,猫箱就开始被确定,无法测定的未来开始逐渐实质化,一般而言会发生两种情况。” “第一种,「你消失了二十年」的未来——在这个未来中,你消失了足足二十年。所以这里没有你的存在,中间的二十年全部都是空白。如果你能回到二十年前,那么现在的这一现实就会立刻坍塌消失。” “第二种,「你存在的二十年」的未来——在这个未来里,你没有消失仍然存在。但必须默认过去的你也拥有穿梭时间的能力,你所处于的既是二十年前的起丶,也是二十年后的终点,大概率,你可能改变一些事。但某些注定的结果,当你看到的那一瞬间就会成为现实,无法被改写。” 白维微微停顿。 “第一种的未来,即便你观测到了,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因为我们注定是要返回二十年前的。” “至于第二种……我想没人想要看到一个无法被改写的未来吧。” 北辰归蝶被说服了:“你说的很对,好吧,我放弃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一提,目前的情况也不一定能够离开四国小镇。 白维也只是闲聊一些话来打发下山赶路的无聊时间。 北辰所想的这些,他也有过设想。但在自己恢复足够的力量之前,不考虑去窥探未来。 时间线也并非是那么严谨和毫无空缺。如果说不能改写历史,无非是你不够强罢了。 倘若现在白维眼前出现一个来自未来的自己,跟自己吧啦吧啦的说一大堆废话,他大概率会先卷起袖子和对方干一架,打过我了,你说的有道理,打不过你哪里来回哪里去。 “对时间线的分析,是你过去的兴趣,还是临时补课?”北辰归蝶好奇的追问道。 “都有吧。”白维回道:“特别是上一次的循环之后,我意识到需要补一补这方面的知识,以免落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循环里去。” “这次应该不是。”北辰归蝶顿了顿:“但也说不准,总觉得有什么力量在干涉着我们的行动。” “走一步看一步吧。”白维平淡道:“跟你待在一起倒也是真不会无聊,时间穿梭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是回档,这一次是未来和过去,下一次是不是删除、快进或者时停?” 归蝶并不在意这句听上去像是挖苦的调侃:“你可以期待一下。” 白维叹道:“麻烦手下留情。” …… 四国小镇距离江户有段距离,说是偏远,但不算与世隔绝,这里至少有电。 在白维和北辰归蝶的印象当中,这座镇子其实有着不弱的观光潜力,保留着大正时代的风貌,也融合了一些现代建筑物的小洋房,镇子四周还保留着一些有趣的茅草屋。 可以说相当风味正宗,只要多修几条混凝土的马路,搞好交通环境,每年举办一次祭典都能吸引大量游客,获得比种田更多的消费收入。 然而二十年后,这里的文明水平,不能说是毫无进步,只能说急剧倒退。 天空阴沉,大地上也显得死气沉沉。一旦天气不好,这阴间滤镜的光线效果能让人把花园看成花圈。 北辰归蝶难以相信的问:“这儿真的是四国小镇?” 白维的记忆非常清晰:“这里的布局没什么变化,只是缺少了一大块居民地。” 他说着绕过去看一看,两人走入镇子里,此时仍然是冬日抛荒的时间,自然没有人在耕作。 可家家户户都缩在家里,外面基本看不到几个人,连村镇里独有的青痞也没有,更没有负责巡逻的巡警。 白维注意到消失的一块居民地并不是消失。而是被掩埋了,半座山峰崩塌,大量土石流永久掩埋了这儿。 可这里看不到任何的挖掘痕迹,仿佛乱葬岗似的抛尸荒野。 只有少数几个老人跪倒在崩毁的半座山峰前,冲着它跪拜,喃喃低语。 白维试着搭话,可他们看到陌生人后表情仍然麻木,继续跪拜祈祷着什么。 “你看这里的地。” “很干旱。”白维也注意到了,不单单是地,就连镇民也是有着缺水的体貌特征。 “我记得这里的水资源是很丰富的。但刚刚下山的时候,不论是山泉,还是河道都全部干枯了。” 北辰归蝶说:“真奇怪,先前是大水淹没的洪灾,而二十年后的四国小镇,反而是一片荒芜的缺水之所?” “都和水有关。”白维问:“你想到了什么?” “嗯……祸津巳乙泷媛神是水神。”北辰归蝶猜想:“明明山上有一位现人神。” “或许就是那位现人神的手笔呢?”白维反问道:“二十年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但应该不是百鬼飨宴,如果是,这里应该没有活人才对。 白维想要打探清楚情况,四下找寻能交流的人。但吃了许多闭门羹,到了最后,甚至好些人拿着干草叉来驱赶他们,声称外来者快些离开,无可奈何的两人只能退回到村镇边邻。 就在走过一地的同时,白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快步走近,一道人影坐在破败不堪的屋子前,形若枯槁,目光呆滞,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志村六郎?” 第三百一十八章 泷媛神已死 志村六郎,疯了。 精神上已经失心疯狂。 不论白维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 他只是跌坐在地面上,手里抱着一团泥土,然后不断重复着一个字。 “花,花……” 可他的女儿名字叫做志村瞳,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志村六郎嘴里的「花」是什么意思。 他所住的屋子早已破败不堪,说是勉强遮风避雨都很勉强。 如果人早已癫狂,这些年来他是吃什么活了二十年之久? 正疑惑时,白维听到了声音,是脚步声。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走到了屋子边上,然后手里是一个碗,碗里是白米饭,还有一些简单的蔬菜。 她见到了陌生人,第一反应是警惕,随后打量着志村六郎,看上去也不像是被欺负了,但也没敢靠近。 “你们是什么人?”老婆婆警惕的问。 “我们是……”北辰归蝶正要回答。 白维打了个响指,指尖燃烧起金色的火焰:“我们是明国仙家。” 他用的是术法,想要骗过行内人很难,但骗过普通人非常容易。 他说:“你应该知道,志村六郎,曾经见过一位仙家,我答应为他女儿治病。” 谎言,半假半真。 老婆婆当即就卸下了心理防线,急忙要跪下。 她立刻就相信了,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太少了。如果不是仙人,也不会找到志村六郎这个疯老头。 “不用下跪,仙家并不是神仙。”白维开门见山的问:“志村六郎这些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婆婆面色凄苦的开始诉说:“他在二十年前,失去了他的女儿。” “病逝了?”北辰归蝶问,她方才听说了志村瞳有樱井思同样的病。 “不是,是被镇子里的人,送去活祭了。” “活祭?”白维面沉如水:“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年前,说是为了请出千石神,就必须让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去千石神社附近把它请出来。 但那附近太危险了,进去是必死无疑的……志村瞳被送了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老婆婆神色哀伤:“六郎他啊,被活活打成重伤,半年都动弹不得,一条腿也瘸了,他拖着一条腿,跑到了千石神社那里,一待就是好几天,想要找回他的女儿,哪怕是尸骨。” “找到了吗?”归蝶很小心的问。 “哪里找得到啊,那个地方的空气是毒的,接触的久了,逐渐就要变成傻子,他一开始还好。 但越到后来就越疯,说话也不利索,慢慢的变得痴呆,等到半年前,终于是彻底不行了,就坐在屋子前面发呆,已经是个大傻子了,我怕他活活饿死,就给他每天送点饭来。” 老婆婆说着,坐在志村六郎旁边,开始给他一口一口的喂饭吃。 白维问:“他嘴里念的花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他种的花,十五年前,他突然开始种花。但在村子这里没有水,种出来的都枯死了。反而在山上有水,还能活,平日都靠着卖点花来活的。” 老婆婆说到这里停住,她问道:“您看……他这个,还能够治好吗?” 白维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已经看到了志村六郎的生命倒计时了。 “是吗。”老婆婆揉了揉眼睛:“也好,也好,这孩子苦了一辈子,也该好好歇息歇息了。” 沉默了一会儿。 白维问:“这镇子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老婆婆说:“是二十年前,也是那场祭祀……祭祀失败了,泷媛大神发了火,村子里就没有水源了。” 果真是和泷媛神相关,那么也和现人神巫女有着避不开的联系。 白维和北辰归蝶交换眼神,是时候回神社问个究竟了。 “照顾好他。”白维说:“我还会再来的。” …… 重返泷媛神社,天色更加暗沉,这里似乎只有永远的阴天。 白维走入泷媛神社,看到了久弥巫女正在浇花,她在打理的看上去像是灌木丛,实际上是在进行压条。 他毕竟是活了很久,这种类型的植物以前也有在欧罗巴见过,最为印象深刻的是黑色蔷薇里也有位植物系的女巫以这个植物的名字作为代号,她的特殊能力在改良农作物上发挥了作用。所以白维一直把她雪藏到了最后,留到同盟国时代发光发热,解决战争后的粮食产量等问题。 白维念出它的名字:“迷迭香。” 迷迭香能产生不定根,把植株接近地面的枝条压弯覆土,留顶部于空气中,待长出新根,从母体剪下,形成新的个体,便可定植到露地。 久弥巫女抬起头,语气轻慢:“回来的很快,都看到了?” 北辰归蝶上前一步质问:“为什么截断村落的水源?” “如果我截断了水源,他们还能活到现在?”久弥说:“仅仅是减少了供应。” “为什么?” “这是泷媛神的意思。” “你让她出来见我。” “这很难。” “为什么?” “因为她死了。”久弥回道:“死在了那些镇民的手里。” 她隔着般若面具,金色眼眸嘲弄的嗤笑。 “你如果是看到了他们的悲惨而产生了同情,那我只能告诉你——这正是我所想要的结果。” 北辰归蝶沉默了。 白维介入交谈:“泷媛神的死,是因为二十年前的祭祀?” “是。”久弥问:“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回去。”白维不假思索:“然后阻止这个荒唐的未来成为我的现实。” 久弥转过身,继续打理着她的迷迭香花圃,她蹲下身,将迷迭香的纸条压低。 等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把花圃全部打理结束,她才开口说:“我要做些准备。” 白维点头:“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今晚吧。”久弥说:“她要留下来,我需要做些尝试,时空错位的理由似乎不在于你,而是在于她。” 北辰归蝶不情不愿的点头:“我会配合你的,但仅仅只是配合,别试图动什么歪脑筋,否则……” “小奶猫也会咬人。”久弥嘲讽了一句:“哎呀,我好害怕啊。” 北辰归蝶哪可能在这方面吃亏,正要挺着胸口嘲讽回去,白维就一只手落下来,拍了拍她的脑袋,打断了她的施法前摇:“好好配合,争取早些搞定。” 其实归蝶的身高也已经超过一米七,完全是个不弱于朱蒂ꔷ赛尔维瑟的超模身材,绝对不是长剑的短腿大和抚子。 可她被摸头发的时候却乖巧的很,甚至知道主动低下头来配合一下。 明明上一刻还是要冲上去咬人的黑豹,下一刻就变成了温柔粘人的缅因猫。 久弥本该抓着这个机会好好讽刺一波。但不知是处于什么心理,居然没能说出口,只是眼神微妙。 白维离开了泷媛神社。 北辰归蝶没有整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而是问:“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吧,趁着你的心态还算稳定。”久弥领着她走入了神社里。 “我需要配合你什么?” “嗯,先说说你和泷媛神的关系,以及和他之间经历的事,时间穿梭你们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这可能会有些久。”北辰归蝶犹豫道:“或许要说十几万字呢。” “你只管说。”久弥示意她可以坐下。 北辰归蝶开始倾诉,第一句话就让久弥失了神:“我和他一起经历了上百次的循环轮回。” …… 千石神社,或者说,幽冥。 即便这里建造了一座老朽的神社。但也只是稍微修饰了一下幽冥矿洞的入口罢了。 白维本以为这里的风景会十分恐怖,但意料之外的景色让他有些失神。 神社四周布满了花朵,幽冥通往黄泉,这里的雾气都是从黄泉溢出的冥气,货真价实的剧毒。哪怕浓度很低,但也会杀死一切脆弱的生命,癫狂生者的精神。 偏偏在这片冥气毒雾里,盛放着花朵,不单单是适应了剧毒,而且是以冥气为养料。 白维回想起已经失心疯狂的志村六郎,一个可能的猜想在脑海里逐渐成型。 第三百一十九章 故人迟来二十年 白维又一次踏入了幽冥的内部。 但和上一次的景观截然不同。 幽冥内部多了一些可观的景色。 花朵。 这种特殊的花朵是沿着幽冥里的黄泉毒气而生长,越是浓度高,它的颜色就越发艳丽,生长密度就越高。 白维循着它朝着内部行走。 这幽冥迷宫仍然无比的复杂,可一朵朵的花朵形成了指路标。 白维越朝着内部行走。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志村六郎是用了多少的时间去探索这篇幽冥区域。 他不是白维,既不具备神秘,也不具备空间上的感知力。 白维走过一遍就能记住,可他不行,志村六郎只是个凡人。 他顶着神智上的侵蚀和涣散一遍又一遍的踏入幽冥。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对普通人来说,这座迷宫每一天都在变化,它不是寻常意义的迷宫,因为空间本身存在变化曲率。 所以他想要做标记。 探索了五年的幽冥,没人比他更了解这里。 之后的十五年,他一直都在种花,在这片常年飘着冥气的山间培育花种。 正在一点点的标记幽冥迷宫,通过这些花种。所以盛开着花朵的地方都是他探索过的区域。 可这里毕竟太大了,对凡人而言,每一次重复进入幽冥迷宫都会带来更大的负担。 就像是爬一座高塔,想要刷新纪录,就需要从头再爬一次,久而久之,负担摧毁了他的精神。 他的神智越来越涣散,精神越来越模糊,始终记得自己要做些什么。 直至半年前,志村六郎彻底成了废人,即便如此,他还念着要去种花。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女儿在这里。 普通人绝对不会以一己之力妄图攻克这篇幽冥迷宫。 但父亲可以。 白维走了半个小时,故意放慢了速度,以比凡人还要缓慢一些的步伐,走到了幽冥的最深处。 再往前就没有花朵了。 这里也是半年前的志村六郎走到的极限距离。 白维往前,走出了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仅仅五十米,他看到了一具尸体。 志村瞳。 她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 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因为常年浸没在高浓度的幽冥毒雾里,所以遗体仍然保存在当年的模样。 “只差了五十步。” 仅仅只是五十步的距离,却又像是命运的嘲弄。 他不是停在了这儿,而是他的极限就在这里。当志村六郎走到这里的时候,意识已经被消磨的不成模样,他委实没办法再继续往前了,也不知道继续往前走了。 白维抱起了志村瞳,他要把她送回去。即便是不完美的故事,也该有个句号。 又一次踏过盛放着花朵的幽冥,白维一路毫无阻碍的走出了千石神社。 …… 老人坐在门槛上神色呆滞着,手里抱着花盆,而花盆里的花种早已枯死。 他待在原地,望着天空另一边的火烧云,目光呆滞,痴痴傻傻。 几乎无人知道他二十年来都为了什么,做了什么。 远方一袭白衣走近,踏着夕阳色的黯淡光芒。 “还好赶上了,还来得及。” 青年说的赶上了,指的是在他最后一缕生机断绝之前。 虽说是微弱的烛火,但也仍然有回光返照的机会。 白维五指一握,「驱鬼」法术运作,他的使用对象并不是早已升级断绝魂魄消散的志村瞳。 而是志村六郎,他或许一早就已经死了,只是强制的支撑着,不愿死去。 老人眼里的光芒最后一次旺盛的燃烧了起来,他猛地起身,他想起来了。 “花,我还要种花,我的女儿,瞳瞳……” 然后他抬起眼,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志村六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拥抱住她,抱着女孩,缓缓的跪下。 他张了张口,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并不凄厉,只是神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来接你回家……” 男人跪倒在地上,抱着女孩,嚎哭的撕心裂肺。 隔了一会儿,志村六郎才结束了恸哭,抬起头,看向白衣的青年。 “谢谢。”他低下头:“谢谢您。” “不用向我低头,是你的花给我引了路。”白维说:“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迟到了足足二十年。” 志村六郎自嘲的一笑置之。 白维问:“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志村六郎说:“不要火化了,瞳瞳她怕疼。” “好。” 志村六郎栽倒在地,气绝而亡,临死前神色带着解脱。 白维给志村父女二人掩埋了尸体,留下了墓碑。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入夜,冰凉的猩红月光洒落在肩膀上,白维眺望红月,吐出一口白雾,金色粒子在空中散着,那流光璀璨的颜色,仿佛黄金正在静默的燃烧。 “好在,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 泷媛神社。 久弥和北辰归蝶已在等待,她们听到了脚步声时。举目看去,月光下,眸子里金焰摇曳的青年拾级而上。 打招呼的意图和准备好的腹稿都变成了哑然失声。 北辰归蝶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明明样貌没有丝毫变化。但气质上差了太多太多,不似平常那谈吐幽默的成熟可靠青年。而是变得更加冰冷,更加肃杀,更具威仪。 她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心情既紧张又兴奋,紧张是因为白维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烈,让她不自觉的心跳加速; 兴奋是因为她又一次见到了白维的独特性。而他虽然不解释,但也没有加以隐瞒。 “准备好了吗?”白维问的是久弥。 “都准备妥当了。”久弥的声音里有着一些不自然的恭敬,她都无法明白为何在这时候要用恭敬的语气,或许是本能的察觉到了恐惧感,亦或者是对方的声势气质变化如此之大,使人不敢对之不敬。 白维说:“这次我一个人回去。” 北辰归蝶本意自然不愿意。 “听话。”白维只用了两字就让她安安静静的服从了。 女孩脸颊飘起绯红,不哭不闹的乖巧起来:“好,我留着。” 久弥巫女挥下御币,时空开始出现波澜,她还有余力发问:“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你做什么去了?” 白维回道:“给死人下葬。” “你朋友?” “算不上。” “可你在生气。”久弥说。 “不是生气。”白维摇头:“是难过。” 不是愤怒,不是哀伤,甚至不是同情。而是因为这种事,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我曾经花了很久的时间去驱逐这些低等的愚昧与不平等,一度让我认为自己已经战胜了它。 而它又一次的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我的眼前。即便这不是我曾统治的国度,也伤到了我的自尊心。 时代变化,我也不会怀抱着澄清玉宇的想法试图改写历史进程,但是,有些事得算清楚。 我曾坦言庇佑女巫一世,这道誓言至今仍然有效,即便王不成王,誓约仍然是誓约。 五百年不改! 久弥压抑着心底不自觉的臣服感:“回去后,你第一件事是打算做什么?” 白维踏入时空裂隙:“给死人下葬。” 第三百二十章 踏碎御神轿 是夜。 四国小镇的祭祀仪式分为两个夜晚。 第一个夜晚,将童女送到千石神社,送入幽冥之内,将千石神引出。 第二个夜晚,也就是千石神娶泷媛神为妻的婚礼仪式。 人心浮动,四国镇的人可能还不知道这个祭祀仪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同样的,他们也并不清楚百鬼飨宴将在今日的祭祀以上拉开序幕。 外来的游客也好,当地的镇民也罢,只是热热闹闹的起哄着,参加这场来之不易的祭祀庆典。 在猩红月光洒下的第三个小时,一座御神轿也从四国小镇的主道路上出发了。 御神轿由足足十六个青壮汉子扛起。 巨大的轿子上站着负责擂动大鼓的青壮年,亦或者是负责奉纳的巫女在上面翩然起舞。 不论是哪一种,都属于正规的祭祀和庆典,主要的意义是对天神寄以丰收的喜悦。 稻荷大神社的御神轿游街之时,便会有三名最为出色的见习巫女进行神楽舞。 瀛洲诸多信仰,每一种信仰都能衍生出不同类型的神秘。但并非哪一种神秘都能随着时代发展而变化,越古老的神秘往往越是野蛮。 特别是资源相对匮乏的山区,山神祭祀往往都是简单粗暴的把人埋进土里,或者关在山神的屋子里活活饿死。 对此,阎魔爱经验丰富。 这一次的御神轿里的情况也差不多,女孩被打扮的精致,披着漂亮的华服,如同人偶般端庄的坐在御神轿上,没有表情,一动不动。 她也不敢动弹,即便手脚健在。可这么多人看着,她哪里也去不了,跑不掉,志村六郎还在这群人的手里。一旦她逃跑了,父亲会遭遇什么的结果,她不敢想。 志村瞳很害怕,却也只能顺从,一个十岁的女孩能怎么办呢,她吃了好几年的苦头,已经逐渐习惯了逆来顺受。除了小手抓着自己的衣角之外,就没有任何动作。 可这个动作,被路人看见了,一对情侣却笑了出来。 男人说:“她肯定很紧张啊。” 女人说:“哎呀,一动不敢动的样子真是好可爱啊。” 路人眼里是这样,可换在有心人眼中又是另一幅样子。 御神轿的后方还有另一个队伍,队伍之中许多穿着鲜艳衣物佩戴面具者跟随。 “这么多人,我都馋了。” “不准馋,憋回去!” “明个开宴,你现在吃算是偷吃,被抓到后,你看看会不会被扒了皮。” 热热闹闹的队伍里,几个披着人皮的妖魔说着话。 祭祀仪式本就不是四国小镇的传统,已经停摆了好几十年,越是风调雨顺的地方,就越不会讲究这些。除非这里没有土地神祗或者经过了现代化改造,镇民生活富足,就不会想着去祭祀声响。 但想要煽动镇民举办仪式也是非常简单的事。 故意弄出点人心惶惶的传闻,给上山的人制造一些恐怖的经历,再把一些不尊敬山神的人弄死几个,把搬出去的男人女人杀了后尸体带回来,故意让这群普通人看见,他们自然就会以为是山神在愤怒,之后只需要再让一些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家伙出来帮忙说几句狠话,愚昧者真的不会吝啬于对弱者举起屠刀。 妖魔们披着人皮潜藏于人群之下,行走在人流之间,谁会知道是它们在故意捣鬼。 即便他们制定了计划,也的确煽动了。但真正这么做的也还是镇民们自己。 给他们一点动力,他们就会开始行动。一旦开始动手,就没了半途而废的理由,先前每一步做的事都在逼迫着他们把这件事给完成。 就像这座御神轿一样,一旦开始游行,就不能停不下来。 在场的人心都不希望它停下来,人也是,妖魔也是。 妖魔等着打通幽冥,等着百鬼飨宴,等着大快朵颐。 镇民盼望消灾解难,期望通过一个无辜小女孩的牺牲给自己和镇子换来太平和安宁。 不过是给吃不饱的贪婪者的嘴边多送了一块肉罢了。 热热闹闹的庆典中央,旅客和镇民们站在道路两旁欢呼着,妖魔戴着面具藏在人群中龇牙咧嘴的狞笑,心中有愧自私自利者高举着祭品,嘴里发出的呼喝声如同自欺欺人般空有声响。 一切都是这么的魔幻现实。 既然已经是如此魔幻,也不介意在多来一些。 在游行即将走出镇子之时,镇民们高举着火把,照亮了道路,也一同照亮了一位逆光而行的人影。 他是从山道这边走来的。 负责祭祀庆典的镇民挥着手:“麻烦让一下。” 嘴里说着麻烦和请,可动作是直接粗鲁的推搡,这个靠着捕鱼和种地为生的汉子双手推在青年的肩膀上,却如同一手推在了入地七尺的混凝土电线杆上,纹丝不动。 下一刻,对方伸出手,稍稍一用力。就像是拍走一团棉花,这个庄稼汉当场跃起好几米高,飞入寻常百姓家,砸烂了一户人家的窗户。 这动静可不小,顿时吸引了人群目光,眼尖的游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而镇民们则是指指点点着。 好几个负责祭祀的镇民走上来呼喝。 污言秽语,驱逐骂声,全部置若罔闻。 青年随手拾起路边摊贩售卖的面具盖在了脸上,平静道:“这御神轿今天是过不去了。” 游客们看着觉得有趣。 “什么什么?这难道是什么表演项目吗?” “就和武藏坊和牛若丸在大桥上打架一样?” 他们什么都不懂,以为有趣,便想要起哄。 眼看着御神轿已经推进到了眼前,藏在人群里的村老发出命令发狠道:“把人赶出去。” 他不愿意看到这时候横生变故,这个老人想要推行祭祀仪式。因为他已经把命卖出去了,为了多活几年时间,为了腿脚能走,身体硬朗起来,他越活感到越年轻。所以这个祭祀绝对不能失败,绝对不能! 十几个青壮打手都围过来,其中一个青壮抡起手里的棍子:“你要打扰村子里的祭祀?快鬼……” 滚字说了一半,青年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下巴上,人飞了五米高,砸人堆里,下颌骨粉碎的昏死过去。 白维很是费解:“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他轻描淡写的问:“我看上去是来跟你们说道理的吗?” 他的手指指向地面:“这不是提议而是命令,把她放下,还是说……你们有几个师?” 对这群镇民,没什么可愤怒的点。 他们既是自己的主人,又是他人的牛羊,取决于教育方式的不同。 可惜这不是一个太讲究科学的唯物主义世界,神秘的存在意味着力量的权柄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太阳拳遥遥无期的今天,只能看少部分神仙打架来维持一个相对静态的世界。 白维只是有些感伤,他放出了话,该说的说完,镇民们面面相觑。 村老大吼一声:“动手啊!” 于是动手了。 白维穿过人群,没人看到他的手是怎么动的,实际上也没有动,就一路直接撞上了人群,紧接他们就像是被保龄球撞过的保龄球瓶似的,人体飞出十几米,眨眼之间便躺了一地。 这还没有结束,他踩着一人的肩膀跳起,身形近乎以瞬移般的快速迫近,右脚掌踏在了御神轿的边缘,简简单单的使了个千金群玉坠。 霎时间,木头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的重量,御神轿上的木板如同被丢入碎木机般崩裂碾碎。 硕大的御神轿轰然开裂,一道道裂痕几将御神轿撕裂成两半,像是一片被扯开的油豆腐。 烟尘和木屑同时飞溅,沉重的木头砸向地面,游客和镇民们朝着两侧躲开,御神轿上的大鼓也落在地上,一路轰轰的滚了下去,像是追逐着潘长江的石碾,把几个不懂脑筋急转弯的倒霉蛋追的鸡飞狗跳。 白维站在崩毁的御神轿里,蹲下身,前方几步完好无损跪坐在地上的志村瞳,她的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小脸上涂抹着白色的珍珠粉末,还点缀着腮红,涂抹的仿佛艺伎似的,不能说很好看,只能说又丑又可爱。 白维伸出手,揉着她的小脸,指尖搓掉粉末,还原出一张干干净净的小脸来。 指尖传来了活人的温度,心跳还在,她还活着,她还好好的,未来将会发生的那些事都还没有来家发生。 触碰到志村瞳的这时,他才从迟到了二十年的遗憾里跳了出来。 青年摸着女孩的头发:“叔叔带你去找你爸爸,好不好?” 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志村瞳终于忍不住了,揉着眼眶:“嗯……” 她压抑着声音哭出来,被白维抱在怀里。 “把眼睛闭上。”白维轻声说。 “嗯。”她乖巧的顺从,在叔叔的身上她闻到了安心的味道。 白维抱起女孩,与温和口吻截然不同的是他淡漠的眼神里透出踏平一国的凌冽杀机。 “别忙着躺下,现在才刚刚开始……” “这是你们挑起的战争!在我尽兴之前,可别忙着跪地求饶!”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向来帝王轻刀刃 观众很多,镇民在看,游客也在看。 这也没什么,这个时代还没手机呢。 自然不用担心被直播或者掉马甲。 况且这边脸上还戴着面具。到时候找神宫掩盖一下影响就行了。 阻拦这种淫祀更是毫无心理压力,放在明国,一面锦旗和几万块奖金都是少不了的。 公义在我,还怕不敢堂堂正正? 白维放出了这些话,而人群四散,妖魔混入其中打算逃跑。 岂能让它们如愿。 白维一脚上去将其中一人的脊椎骨直接踢成两截,血肉飞溅而出,旁观者当即发出尖叫声。 下一刻更加惊人的事发生了,这个死人的脑袋居然直接分头行动,抛下了身体就想要飞走。 随后被扯住头发对着地面一砸,咚!道路上多了一个坑。 白维将脑袋踩在这颗人头上面,淡淡道:“飞缘魔……是吧?说说,百鬼众都在哪呢。” 飞缘魔就是会飞的人头,它尖叫着,发出高分贝的声音,震碎了四周的玻璃器皿。 白维嫌它聒噪,一脚踏碎了飞缘魔的脑袋,西瓜汁飞溅了一地。 游客和镇民们甚至忘记了逃跑,看着这样的魔幻光景,双眼放空的发着呆。 “有妖怪。” “是啊。” “你不害怕吗?” “有一点。” “一点是多害怕?” “能等我回家换条裤子再说吗?” 终于有人迟缓的反应过来。旋即热热闹闹的庆典变成了慌乱逃难的现场。 镇民们纷纷想着回家躲藏。而游客们已经等不及明天的公交车,想着今天就立刻开润,连夜翻山回老家。 混乱的人群中,无序之中的唯一秩序就是白维自己,带着一个小姑娘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效率。 没费多大力气又抓住一只骨女。在白维动手之前,她试图通过装死来逃避死亡,这没什么意义,白维直接留下如尼符文,把她火化送走了。 毫无疑问,祭祀和庆典全部毁掉了,这也是白维需要的结果,没有祭祀,千石神的复苏就无法完成,祭祀从根本上失败,自然不会发生泷媛神的遇害,二十年后的历史必然已经发生了改变。 之后再验证一下,目前还需要再救一个人。 “你知道你爹爹在哪吗?”白维问志村瞳,先救人,再把该杀的都杀个干干净净。 志村瞳点点头,她拥有女巫血脉,几乎所有女巫天生都有极好的记忆力,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天生的法师种子。 虽然潜能有高有低,但最弱的女巫潜能也远远胜过普通人,女孩指向一个方向:“那里。” …… 村老一路奔跑回到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妖魔被杀了,所有人亲眼目睹,这是无法推脱的事实。 他和妖魔有所瓜葛勾搭也必然会被质问,到时候很多事都是瞒不住的。 完了,镇民不会放过他的。 村老心如死灰,但还不愿意就地等死,他跑到了自认为最为安全的地方,然后跪下,以头抢地,祈求帮助。 “所以,你把事情办砸了?” 屋子里点燃着佛灯,此时灯火开始摇曳,一座仁王像投影在墙壁上的影子开始扭曲变形。 村老战战兢兢的说:“这,这次祭祀失败,全部都是意外的错啊,只要能处理掉那个人,一切都会恢复正轨,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马上就能让那群镇民服从……” “不需要了。” 冰冷的声音拒绝了他的恳切。 “原本就只是利用一下你,等一切结束后,你这把老骨头也要被吃干净,现在你办错了事,还把强敌引来了,一切计划都全部白费,我还有什么理由再给你一次机会?” 墙壁上的影子猛地扭曲变形,从人形变成漆黑的巨蟒,黑暗中睁开一双蛇类捕食猎物时的金色眼瞳,阴影猛地前突,顷刻间村老的脖子被拧断,尸体坠入阴影当中,蚕食消亡。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味道都这么酸和塞牙。” 一名侍女走近屋子里,面无表情的弯下腰跪坐下来,擦了擦地面上的血迹。 “您把他杀了,接下来我们如何控制这群镇民?” “已经没必要控制了,都暴露了,就不必采用这种麻烦的手段。” “您打算如何做?” “千石神只是个幌子,贯通幽冥需要的仍然是另一部分的神力,我得吞噬了泷媛神才行。” “所以……” “明日是十二月十五,将会是红色月光最旺盛的日子,她是没有能力抵抗的,这恰恰是最合适的时机,错过还要再等下一次,你我都我没有这样的耐心。” “明白了。”侍女低下头,这时两人都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动静,是谁有在拆房子破门而入。 “处理掉他,决不能让他坏了好事,百鬼飨宴必须如期举行。” “我担心留下的百鬼众不是他的对手,此人武力强横,之前两个剑巫都是被他救走。” “武夫吗?”黑影沉吟:“武夫强在肉身,魂魄未必牢固,这里就在黄泉附近,想办法去放逐他的灵魂,你们赌着肉身损毁,也得把他留住。” 破门声越来越近,就像是一辆巨大的攻城巨兽在横冲直撞,砖墙动摇震撼。 “交给你了。”黑影消散。 短短三秒之后,庭院正中落下一道身影,激荡庭院中枯山水的砂石起伏滚动如潮水。 侍女走出屋子,每走一步都解下身体的一部分,先是解下腰带,然后是衣服,最后是人皮。 显露出了百鬼众的原本面貌。 白维注意到了,不止一个,出来正前方的妖之外,小洋房楼顶上,地面下方,还有一团徘徊的阴影里,都藏着百鬼众,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精锐,和方才顺手拍死的凑数妖魔区别挺大。 【蜈蚣妖,综合等级39】 【乌天狗,综合等级46】 【送狼,综合等级34】 【影子鬼,综合等级36】 全部都亮了血条和红名了。 白维挑起眉毛,看来是不打算走废话流程,直接要下死手了,也好…… 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打死打生还要跟对方废话一大堆的攀交情,恶心不恶心? “杀!”送狼嘶吼。 刹那间,地面破开,一头蜈蚣妖破土而出,乌天狗从天而落,影子鬼徜徉在阴影之间,全身化作利刃,从视线死角中发起进攻,送狼没有动弹。但全身都绷紧肌肉,随时准备爆发出雷霆一击。 数量优势,率先发难,同时联手夹击,你一个凡人武者,如何抵挡? 它们当然有所提防,昨日乌天狗就看到了此人会用刀。可他偏偏带了一个小女孩找了过来,它们其中两人的目标就放在小女孩身上。 即便有刀,也只能用上一只手,自束一臂,在战场上犯下这种大意轻敌的错误就是找死,给自己增加了一个破绽,为何不利用! 几名百鬼众都在堤防那把虎威赫赫的刀。 可即便他们走到了最近距离,也始终没看到白维抖一抖袖子的招牌动作。 不拔刀,不是因为轻视对手,而是因为他选择了认真。 一刹那间,白维的眸子和头发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无形的力量扩散出去。 顷刻之间,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从上方流下的湍流瀑布,周身三尺都是黄金王权的笼罩范围。 黄金在上,权能无解。 影子鬼像是一团橡皮泥似的被碾在地上,乌天狗有翅难飞,而蜈蚣妖怪的外骨骼崩碎出无数裂痕,虫类的血液溢出,没撑过两个呼吸。就像是被揉皱的一团纸,几百年的蜈蚣妖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白维略过两只还活着的百鬼众,看向站桩不动的送狼,淡金色的眼瞳里流动着肃杀,一张做工粗糙的普通面具根本承受不住黄金权能而裂开,淡淡的金色流光让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眼眸也染着金色,倒映着火焰,赤色的燃烧着,神性和威严兼具如一,大地君主,人间之神。 他是帝王,不是战士,手中无需刀刃,黄金权能就是他的天子之剑。 向来帝王轻刀刃。 他岂是孤身一人前来,他分明带上了千军万马! 第三百二十二章 暴君 “山中无老虎,遍地都是群耍猴戏的……” 白维踏前一步,黄金领域再度扩张,金色的威压碾碎压平了四周的土地,两只妖魔脸色都变了。 在弱智的人也都清楚这个世界存在神秘,而掌握神秘的人甚至比国会议员都更加高贵。 哪怕是巫女、神官、阴阳师这种修行体系也十分看重个人资质,祂们所接触到的神秘仅是少许皮毛。 眼下仅仅是这种光景就足以让普通人驻足,掌握神秘的人,已经在各种意义上逐渐跳脱出人类的范畴了。 英灵不是人,仙家也不是人,帝王当然也不是人。 只短短几秒,白维的面具骤然破碎。就像是打碎了一层镜子,原本他怎么看都像个明国人,而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明国人了,像个下凡的天神,傻子也知道自己撞到铁板了。 可难道就看着等死? 送狼发出咆哮声,声波震荡,却连黄金的一缕波纹都无法撼动,力量轻而易举的反震出去。反而伤到了乌天狗,它的背后羽毛乱飞。 乌天狗眼皮不眨一次,不是不想,认识动弹不得,全部的肌肉都在这股黄金的压力下颤抖战栗。 对方分明没动一根手指,它的全身都仿佛要分崩离析。 倘若让他知晓,这仅仅是巅峰时期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力量,或许他已经可以引颈就戮了。 不知道是不是残留的斗志让他心存侥幸,仍然在酝酿着绝地反击的可能性。 下一刻,黄金的领域撤了回来,它的压力骤然消失,乌天狗警惕的看向青年,心说难道是力量耗尽。 可并不是,对方表情淡然,目光中没有轻蔑,只有视若无睹的漠视,像是看着一只蚂蚁,一只飞蛾。 如果说刚刚白维的做法是全副武装的举起盾牌,那现在他就是看清了对手的价值和成分,卸下了这些装备。 因为对手仅仅是一只手指大小的飞虫。 乌天狗被这个眼神点燃了疯狂,这种凝视着虫豸的目光轻易让这位百鬼众破了防御,它举起手边禅杖砸向白维脑袋,恨不得将他的脑袋砸成碎片。 下一刻狂暴的力量倾泻而来,白维握着蜈蚣妖怪的尸体,当做鞭子一甩,禅杖击中,这妖魔的身体坚如铁石,发出铿锵的声响,紧接着铁甲外壳碎成一块块,虫子的血污洒了乌天狗满身,而白维滴血不占,禅杖猛地砸过来,白维瞥了一眼禅杖,然后空中爆发出一瞬间的震动,黄金的光芒一闪,随后禅杖又弹了回去。 乌天狗继续砸过来,一次又一次,狂暴的连击持续了一十九次,他的半身肌肉都被撕裂,上半身如同木篓子般漏出血水,偏偏禅杖已经形变扭曲,仍然没能破开对方的防御哪怕一次,它大吼一声,卯足力气再度轰来,裹挟着天狗妖风的力量和迅猛,或许剑豪抵挡都会有些吃力。 白维抬起手臂,缓慢的抬起手,蕴含着一缕黄金权能的指尖点在了砸来的禅杖上。 刹那间,武器崩解,金光顺着肢解崩裂的兵器扩散,一路延伸到乌天狗的手臂上,金光险些将他也一通撕裂开,影子鬼双手化作刀刃,切开了乌天狗的手臂,保留了他一条性命。 但这两条手臂也在黄金色的光芒中湮灭成了灰烬。 “呋……”白维吹去空中飞灰,眼里流露出强烈的失望:“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他往前一步:“你们对我挑起了战争……结果,就这点本事?” 他再往前一步:“我戴上冕冠,沙场点兵,结果,就这么几只虫豸?” 金色的威压令庭院上空方方正正的天空轰鸣一震,如同天崩。 “你们的王何在?” “让他出来。” “与我打一场万军之战!” 白维是抱着战争的念头而来,绝不是单纯的报复和残杀。 百鬼众触及了他的底线,不论是做法还是过程,都严重冒犯到了他。既然幕府将军不管,他来管,黄金座下的万马千军,必将卷土重来。 神秘不完整又如何?王在这里,轮得到这群虫豸来耽搁时间! 帝王在历史上是一名暴君,此言不假,白维杀光了所有帝国王室。即便他清楚其中一些人并不觊觎王位; 毁灭了五个国家,即便他们愿意俯首称臣……即便是为了大义而铺路,终究过程还是死了太多人。 所以他从不以贤明而自居,也不敢自称善人,圣人的名号都留给别人吧,他更喜欢骂名。 暴君……真是再合适不过! 白维碾碎了百鬼众的物理防线和心理防线,它们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送狼一直都在战场边缘看着,根本找不到入场机会,想都不想便直接放弃了救援同伴的可能性。 这金色的神秘远远超过了它这颗聪明的脑袋瓜所能想象的极限,光是看到都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等级的神秘?想必,这至少不会弱于英灵之理。那么,不论做什么都是白搭,被追上然后杀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送狼咆哮一声,传递信号,果断选择了殊死一搏。 百鬼众不怕死,肉身损坏的代价不小。但还不至于形神俱灭,蛰伏于黄泉之下,迟早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送狼的手掌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掏出心脏,活生生捏碎。下一刻,它浑身燃烧靛蓝色火光,不顾一切的冲撞向了白维,还剩下的乌天狗和影子鬼虽然在黄金的重压之下根本起不来身,但也果断选择了忠诚,当场自爆,化作一团蓝色焰火。 白维四周被火光所覆盖,黄金权能仍然牢不可破,温度稍稍升高了些许。 他不明白这种自爆的意义何在,疑惑之时,忽然感受到一股阴冷气息。 空气中浮现出一团扭曲,百鬼众不是自杀。而是献祭,以自身作为代价,试图换取什么。 白维察觉到了危险,但也欣然应邀……让我看看你有多少能耐! 他很期待一场王与王之间的捉对厮杀。 扭曲的空间当中,探出一只手,一掌拍下,整个屋子的中庭顷刻间彻底崩塌。 黄金出现了裂痕,权能不完整是这样的。但能够撼动神秘的只有同级别的神秘。 他看向扭曲手掌的源头,窥见了一双深邃的眼睛,也就是这么一眼,让他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霎时间,王与王的交锋就在短暂的目光交汇中展开,这是一次灵魂层面的碰撞。 刚刚那一眼,双方持有的神秘就发生了一次交锋。 白维的权能不够完整,对方似乎也是同样,双方交手的第一秒,彼此都感受到了疼痛。 帝王决意继续硬碰硬,他可不怕疼!被螺旋碎片贯穿胸膛,他都没流下一滴眼泪过,疼痛早已习惯了。 对方却更加爱惜羽毛,疼痛之后,立刻转移了策略,想要将白维的灵魂拉入自己的领域。 白维咋舌,他可以接受实力不完整的厮杀,可对方并不是。 于是这就成了一场乏味可陈的拉锯战。 交锋并未持续太久,从结果而言,是三名妖魔换来的扭曲空间最先消失,白维也并未被拉入另一个时空。 他窥见了对方的本质,却也不可避免的被阴了一手。 【坠入黄泉倒计时:3:00】 不过白维还是支撑住了,虽然只能支撑三分钟,但影响不大,三分钟的时差,对方绝对不可能算得准自己的落点是在哪里,在此之前只需要确认一下锚点就能让灵魂落入黄泉之外的地方。 名号是黄泉之主么?恐怕又是一只古神或者旧神…… 瀛洲下面有这么个东西,幕府将军居然坐的这么安稳,不怕哪天刀子捅上来给祂开开眼? 这次交锋仓促的结束了,不能说毫无收获,只能说虎首蛇尾。 白维不爽至极,黄金权能难得燃烧一次,对手居然跑了,他不禁拔剑四顾心茫然:“日。” …… 时间所剩不多,白维憋住火气,立刻带着志村瞳开始寻找志村六郎的下落。 如果他是被关在宅子里面,搞不好这时候已经被掩埋了,好在瀛洲人总喜欢整点地下室。 白维找到了地下室入口,牢笼里亮着火光,随便碾死看大门的小妖魔后,找到了被关押着的志村六郎。 中年人看到完好无损的女儿当即老泪纵横。 他一下子抱住自己女儿,只差一点他就会永远的失去她了,志村瞳乖巧的抱着父亲,但没有哭。 志村六郎缓过神来后,注意到一旁的白维,几乎忍不住要跪谢。 “不准跪。”白维呵斥了一声:“这还是当着你女儿的面呢,注意点。” “好,好。”志村六郎挺直腰。 白维看了看四周,说:“我要离开一会儿,你帮我把身体运出去。” 志村六郎听不明白。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元神出窍?”白维问。 志村六郎点了点头。 “安顿好你女儿,然后把我送去泷媛神社,有问题吗?”白维说。 志村六郎拍了拍胸口:“白先生,您放心!” “好,交给你了。”白维瞥了眼不到最后三十秒的倒计时,果断闭上眼睛,灵魂准备起飞。 他下意识的准备牵动欧罗巴的两个坐标,但转念一想,又换了个目标。 既然缪雪儿和朱蒂都可以,那么没有理由神宫寺不可以,她的下落到现在也不明确。 不如试一试,双方还有英灵之理这个羁绊技能在。 白维心头默念狐狸精,闭上眼,老僧入定。 志村六郎搬运着白维,拉着女儿,看着外面一片混乱,偷偷的溜回家里。 回到家中,将志村瞳交给两位剑巫照料。虽然她们都受伤匪浅,但照顾个小姑娘没什么问题。 五十岚清水盯着昏睡着的白维问:“他这是怎么了?” 志村六郎解释道:“白先生元神出窍了。” 伊势佳音说:“他现在灵魂不在,是不是什么都感知不到?” 壮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他坚挺的鼻梁:“好像真的感知不到。” “我要试试。”五十岚清水想要趁机占个便宜,瞄准了她惦记很久的胸肌。 志村六郎苦笑着打断两个女巫的揩油行为,说着还有事要办,就将白维的身体扛出了家门。 刚刚走出家门没有一会儿,在镇子门口遇到了一个小孩子。 最近游客比较多,这可能是迷路的男孩,志村六郎好心病犯了,问:“小朋友,你怎么了?” 男孩舔着棒棒糖:“你是在和本尊说话吗?本尊没什么。” “本尊?你叫本尊吗?挺好听的名字。” “荒谬,本尊是自称,凡人,你莫不要捉弄我。” “好,好,你家里人在哪里?” “照顾吾的人刚刚走丢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也在四处找寻,哼,真是让人操心。” “……”志村六郎心说走丢的肯定是你吧,他和这个男孩又说了几句,确认他迷路了,给他指了指方向。 男孩的注意力又放在了白维身上:“我果然没看错,这个人的身体好棒啊。” 男孩捏了捏白维的手臂和大腿:“这个手感,哇,这个感觉……总之是太棒了,本尊将来也要……诶?这个人怎么不说话了?醒醒,本尊有话要说。” 白维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身体会被一个小屁孩揩油。 志村六郎哭笑不得:“小朋友,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男孩还围绕着志村六郎吵吵闹闹,更好奇睡着的白维是什么情况,好在这情况没持续太久,一对夫妇找了过来,妇人对着小男孩的屁股一通乱揍。 “让你乱跑。”妇人一边骂着一边擦着眼角:“你知道你把我吓坏了吗?” 男孩被脱下裤子打屁股,被亲妈胖揍的嗷嗷直叫:“别打,别打,本尊,本尊是……” 妇人骂道:“还什么本尊本尊的,明国小说看多了,这时候还在胡言乱语,还找转世重修的魔神胎,我让你魔胎,魔胎是吧,魔胎是吧!魔胎是吧!” 喊一声打一下,疼的男孩只剩下干嚎的力气了,打完之后,父亲抱起男孩。 “何等屈辱。”男孩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志村六郎:“你,你记住了,这个男人好好照料,将有大用。” 夫妇因为孩子看小说入迷的事给志村六郎道了歉。然后一家三口打算直接驱车离开这个小镇。 如果是北辰归蝶在这里,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个小男孩就是她曾经在电车上救下过的小学生。 都是缘分。 志村六郎带着白维,中途借了一辆机车,之后就是艰难的爬山,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抵达泷媛神社时,他刚刚走过鸟居,突然肩膀一轻,白维的身体消失在原地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维度里,白维的身体穿过了时空裂隙,抵达了二十年后的泷媛神社,被北辰归蝶抱住接应,只是他仍然在睡着,还没有醒来。 “他怎么了?”北辰拍打着白维的脸颊,见他不醒,对着久弥追问:“他为什么不醒?” “灵魂不在这里,安心,时间到了自然会醒过来的。”久弥淡淡道:“且看看他这次改变了多少历史吧。” …… 时间回到一两个小时前。 灵魂意识的传送并不安定,白维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垠太空。但实际上恰恰相反,他是坠入了地下,并且在俯瞰黄泉,一种力量试图将他撤入黄泉当中,可惜失败了,白维提前定下了锚点。就像是用闪电打断了正在引导的技能,强制转移了轨迹。 不过肌肉过度使用会拉伤,灵魂被撕裂也同样会有疼痛,白维用黄金权能给自己撕裂的灵魂简单缝合,随后才开始注意四周情况。 和欧罗巴不一样,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需要完全依赖于寄宿肉身来维持自己的存在,或许是因为物理的距离比较近,亦或者是因为岛国的神秘消散的比较慢,零度的水里,冰不容易融化。 而且坐标也出现了偏差,他的落点并不在神宫寺咲的身边,但是眼前的人的确是神宫剑巫。 错了,但没完全错。 白维开始喊她:“喂,九重阿姨,快醒醒,我是沙福林。”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宫=瀛洲女巫集会分部 九重花仪迷了路。 她找到了千石神社,并且在这里找到了神宫寺咲和雾子留下的符咒。 她顺着符咒进入了神社内部,并且找到了通往黄泉的幽冥入口。 等待了半天时间,权衡再三,她还是进入了幽冥。 随后就迷失在了幽冥之中。 幽冥迷宫,如果没有记住地图或者把握这儿的空间特性,单靠毅力和摸墙原则是没有可能走出去的。 对九重花仪来说,幽冥迷宫内部就像是巨大的蜘蛛网,把她牢牢粘住了。 不仅找不到神宫寺和雾子的踪迹,就连回去的出口也找不到了,一路上虽然有留下符咒做下了标记。可即便顺着标记的方向走,也仍然会出现偏差,一个洞窟的两条岔路都出现了标记,这就意味着空间已经重叠了。 这种麻烦事出现了不止一次,结果就是她彻底迷失了方向。 更糟糕的是,她体内压制的猩红诅咒迎来了爆发期。 十二月十四号的夜晚,红色月光接近峰值。 任何女巫都不该在这个夜晚活动,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尽一切办法抵抗混沌魔女的歌声。 欧罗巴的女巫们会举行仪式,通过帝王的遗骨,以黄金的遗泽抵抗猩红诅咒。 可这里是瀛洲,帝王的恩泽照顾不到此地,即便献上祈祷,也是没有用的。 隔得太远,太小声了,根本听不见。 葬仪倒在了幽冥迷宫里,艰难的抵抗着猩红诅咒对肉体的侵蚀,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肉下方,血肉里如同一条条虫子,叛逆的力量在身体里游走,精神上,遥远的歌声如同潮水拍打着沙滩,将一切痕迹都快速磨平,肉体上,女巫血脉正在唤醒并且在快速的异化。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变质过程,每年的神宫都有几位巫女会被异化。一旦异化,肉体就会发生变质。如果症状轻微,可以仍然留在神宫里接受治疗; 如果症状严重,就得离开神宫,去往一处固定的偏远村落中生活,而去了那里,也不意味着能够好转,最多只能延缓,平均寿命不足十年。 最极端的情况是彻底失控。如果风声这种情况,那么神官长就要负起全责,在她成为混沌魔女的假皿之前,对其进行处刑。 很残忍,但也有必要。 失控的剑巫难以被控制,得到混沌魔女的祝福后实力暴涨,黑化强三倍,癫狂强了又何止十倍? 几乎顷刻间就会成为一方人灾。 九重花仪知道自己体内积攒了相当多的猩红诅咒,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到来,她没能支撑过这个冬天。 血肉开始异化了。 她靠着墙壁,全身的感官都在剥离和抽离,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同时,她的后背传来灼热,指尖传来了甜味,舌头有股刺痛,而毛孔在呼吸,眼球听到了声音。 感官错乱,血肉异化。 人体正在产生变质,而这种质变和异化百分之九十九都意味着成为怪物。 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咬着嘴唇,艰难的举起一把仪式剑,想要在自己彻底异变成为怪物之前解决掉这个隐患。 就像是知道自己肯定要变成丧尸,那么将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也是理所当然。 可感官的剥离感和内心的犹豫比她所想的还要强烈一些,她的神智本就不那么清醒。 举起刀,一度割破了手腕动脉。但仅仅十秒钟,泛着血色泡沫的伤口就恢复了,血肉异变唤醒了异常的生命活力,就和癌细胞一样,生命力过于顽强,连续割破几次,都失败了,最后举起刀子放在了胸膛前方。 只要刺穿心脏,再异常的恢复力也会失效。 她举起刀,几度犹豫,刀刃刺进去几厘米,最后没能下手。 伤害自己的身体需要很强的勇气,迟钝缓慢的自杀可以接受,譬如说熬夜,借外力的也可以,譬如跳楼。 但举起刀子刺入心脏割破喉咙,的确过于挑战人类自我保护的生理机制。 于是九重花仪在艰难的挣扎里,陷入半昏厥的状态。 这既是好事,让她免于精神压力和折磨,又是坏事,这意味着她接下来的下场全看运气如何。 如果倒霉,大概率会直接变成下水道恶兆那副尊荣。 运气好一点,接肢弟中弟葛瑞克。 运气再好一些,女武神玛莲妮亚。 运气逆天,雌雄同体拉达冈。 反正就没一个像人的。 要么完全变态发育,要么不完全变态发育,要么虽然变态了但别人表面看不出来的变态发育。 迷迷糊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她的血肉超过三成都发生了异化。 九重花仪是被一个声音和一巴掌叫醒的。 “醒一醒,九重花仪,我是沙福林。” 她的脸上传来醒神拍打留下的疼痛感,艰难的抬起眼睑,半透明的人形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 “你是,谁……”她的视线很模糊,血肉异化带走了她几乎九成的视力,眼睛全然呈现出一片失明的灰白色,高度近视。 即便是几步之内都分不出是男女还是人畜,声音也忽高忽低的失真,五感都变得异常奇怪。 白维问:“你看不见了吗?” 九重花仪低声说:“不论你是谁,镇民也好,游客也罢,最好都离开这儿。” “我不是游客,也不是镇民。”白维说:“你需要帮助。” “你帮不了我。”九重花仪艰难道:“红月病已经发作了,如果你真的是好心人,就麻烦你,用这把剑……刺入我的心脏。” “为什么?生病了就要治。” “我不想,变成怪物。”九重花仪活动手指:“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还像是人类吗?” 白维打量着九重花仪的模样,经过血肉异化后的葬仪,她的身体呈现出半融化的模样,消融的血肉下正在进行着另一重的重组,不过因为红月诅咒的缘故而导致这种血肉异变呈现出各种诡异模样,鲜血落在地上凝结成红色水晶,血肉消融下方露出的白骨也呈现出半晶莹的模样。 “嗯,其实没多少变化。”白维回道。 “谢谢你的安慰,但我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她动弹不得,衣服下方的身体情况必然更加糟糕。 白维简单观察后了然:“倒也不必太过于悲观,你的身体目前失控,只是因为红月引发了你的潜能,导致你的身体进入了无序扩张的状态。” “什么?”九重完全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可以治好,不用担心。” “你……你不要乱说。”九重花仪仍不相信:“怎么可能治得好。” 一旦血肉产生异化,就会从人的概念中变质。即便勉强保持着神智,也会变成非人模样,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红月诅咒所吞噬。 二十年前,她的同期剑巫就是这么死去的。这十几年,她也看到了上百位剑巫要么死去,要么失意的离开神宫,再也回不到人的世界。 “什么叫做治不好,我听不懂。”白维不想继续废话,伸出手点在了九重花仪的眉心上:“抱元守一,我帮你调整,注意呼吸的节奏。” 九重花仪刚想说什么,忽然一股力量直接涌入灵魂,如同一团热流。不,该说是岩浆,炽热滚烫,却没有伤害到她的身体,金色的光焰点在眉心。 旋即牵动了四肢,将附骨之疽般的猩红诅咒迅速驱逐扫清。但猩红诅咒散去之后,她发现自己不断融化和异化的躯壳正在自我修复,而不是进一步异化。 可异化并没有回退的趋势,她没有恢复,仅仅是被修复了。 我还算个人吗……她自问。 “不要分心。”白维说:“自己运转灵力,然后尝试控制这些异变,它们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 九重花仪没有反驳,顺应着对方的说法。随后,她真的感知到了这份血肉异变而来的全新能量。 隔了好一会儿,她的视力逐渐恢复,低下头,双眼惊喜惊喜的看向自己的掌心,能量汇聚为一朵红色水晶。 水晶绽放,滴溜溜的旋转着,随着她的心意而变化成不同模样,美丽而炫目。 但并不仅仅只是好看,它内部蕴藏的能量同样恐怖,不亚于一张灵力起爆符。 九重花仪本以为自己完了。可她不仅得救,而且感到自己实力更胜一层楼,她喜忧参半。 对于自己的情况全然一知半解,最后还是将问题抛向来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力和听力恢复正常,她抬起眼睛,看向黑暗中的身影,重获新生,她万分庆幸,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可当她看清对方之时,眼瞳剧烈收缩。 那人样貌年轻,是个青年,有着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瞳,身形半虚半实,五官模糊,不甚清晰。 但一身衣着,分明是欧罗巴的古式宫廷礼服,她认得出来。 因为在神宫最深处收藏着这么一幅画卷。 画卷上的男子是神宫最古老的信仰起源,最初的神宫,因他而建!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看你顺眼 瀛洲是个神奇的地方,各种外来信仰都能在这里扎根发芽。 可这里毕竟是偏向于东方的地方,很多信仰都不可避免的被神道教所同化。 外来神祗不少都会选择融入本土的神祗。因此历史上也有了佛本神道教,儒本神道教,再到国家神道教。 存在神秘的时代,神祗、信仰本就不是空虚的精神寄托。 反正没坏处,多少信一点,×。 好处大大有,速来信我神,√。 利益驱动和精神寄托,双方绑定,造就了信徒数量的大量增长。 抛开大寒那种遍地邪神信徒的不管,瀛洲的神道教信徒也是极多的,伊势神宫、稻荷神社,奈良春日神社,严岛神社,等等,都是有实际的神祗守在其中,也的的确确为当地信徒带去好处,消灾解难。 如今的神宫是一个面向瀛洲全国各地的灾害管控机构。 它接受幕府的垂直管理,对幕府大将军直接负责。虽然登上历史舞台大放光彩也才半个世纪多,在这一代幕府将军迎来了巅峰发展期。 但它的建立也不是一蹴而就,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聚集了大量的离群巫女,和幕府以及各地神社有着合作关系。 神社,神宫,都是因为神的存在而建立的组织。 没有神灵,哪会有侍奉神祗的巫女和神官。 神宫几百载,在过去,却始终没有过任何神的照料。 神宫的巫女,几乎全部都是女巫。 她们信仰着黄金,即便在这偏远岛国并没有黄金的神秘。但在过去几百年的时间内,她们固执的拒绝了任何其他神的招揽,一心一意的供奉着早已逝去的神祗。 直至神宫被幕府收编,成为幕府麾下的管理机构。 直至腥红之月于二十年前再度释放猩红诅咒。 直至一场内部分裂。 神宫分成两个派系,其中一派离开神宫,另一派成了幕府的刀剑。 前者归于田野,继续守着传统。而后者抛下了它供奉的神祗,成为了专业的平灾机构。 前者收容照看各地身患红月病的女巫后裔们,继续供奉着没有归来的神祗,令人欣慰的是,至少这份信仰得到了少许回报,欧罗巴的黄金奇迹远渡重洋也仍然可以生效。 后者因为彻底抛下了女巫的立场,对曾经的信仰只字不提,好处在于剑巫们无需在意传统和它的压力,而坏处导致了她们对自己来历的一无所知。 如今的剑巫们都几乎不清楚自己的体内流淌着女巫的血,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甚至不了解女巫的自主觉醒,将自我觉醒视作一场红月病引发的异变灾难。 …… 九重花仪震惊难言。 她是经历了几十年前神宫内部分裂的剑巫,也曾经见到过那副画像。 独特的画像技艺,用的绝不是属于瀛洲的绘画技术,这幅油画的作画技巧源自于数百年前的欧罗巴。 而且是文化水平处于巅峰时代的帝国。哪怕是如今的同盟国也并不能追平帝国在文化上的繁荣。 如今出现在眼前的青年虚影和她少女时所见到的神祗画像……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完全一致。 灵魂姿态下的白维倒也没有照过镜子仔细观察,他的模样并不是这一世的长相,而是更加接近于帝王和导师。 两世的他,长相并不相同。 黄金权能附体之后,更是和明国人的应有的样貌气质相去甚远。 他倒也没想过九重花仪能够认出自己,不过认不出也好。毕竟头发眼睛都变色和神秘的来源都不好解释,难道要自称超级赛亚人吗? 可九重花仪还是认出他了,只是不敢确认。毕竟在她的认识里,女巫们信仰的只是一个死人。 她也根本不相信这位神祗能够庇护她的信仰。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要看见的。倘若她去了欧罗巴,看到了的的确确被庇护的女巫们,内心也不会释然。 而是更加愤怒和哀恸,她不能明白为什么欧罗巴的女巫可以得到庇佑,而瀛洲的不可以。 葬仪极好的控制住了表情,她没有透露自己的想法,而是继续开口试探。 即便那是神祗,那是曾经神宫信仰的对象,她也没办法确认,不是吗? 对他,如今的女巫们几乎一无所知。 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维回道:“你只是觉醒了而已。” “觉醒?”葬仪从未听过。 “女巫的天赋要完全释放,需要经过一次觉醒,猩红诅咒引发了你的觉醒,却也导致了血脉的暴走,只需要驱逐猩红诅咒的影响,你自然能够顺利完整觉醒仪式。以你的年龄而言,觉醒已经算很晚了,自然毫无风险。”黑暗中的人影肯定的说:“毫无疑问,你是女巫血脉的继承者。” “女巫……”九重花仪念道:“不是巫女?” “巫女是侍奉神祗的女子,而女巫是天生就决定的。因为你们的血脉特殊,所以你们会得上血月病。”白维道:“看来你并不清楚自己是女巫血脉身份。” 九重花仪摇头,她当然不清楚。或者说,从未在意过是不是。 欧罗巴的女巫太多了,而且不少都是村姑。 隔着一片无尽海,谁会在意彼此的存在呢? 也只有黑泽密花那一脉的神宫会想办法去购入黄金树脂,制作特效药救人。 她有些吃惊,猩红诅咒只对女巫血脉起作用,但这么一说,似乎又能说的通了。 为什么少部分剑巫没有受到影响。因为她们是土生土长的瀛洲人,没有女巫血脉。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过去没有影响。”九重花仪问。 “因为过去没有红月,而你活到现在,或许是因为红月出现后,你已经成年的缘故,抵抗力提升了。” 白维意外的说:“没想到神宫之内,居然也有一位女巫血脉,而你对女巫的觉醒毫不知情。” “不是。”九重花仪摇头反驳。 “不是什么?” “不是一位。”葬仪咬牙说。 “那是几位?”白维问。 “神宫里九成以上的剑巫,都是女巫。”葬仪看向虚实之间的青年,凝视着他的眼睛:“她们都是女巫。” 白维:“……” 还有这种事? 可五十岚清水、伊势佳音,还有神宫寺咲,她们都不是…… 白维瞬间找到了解答,正因为她们不是。所以才能在十二月行动,其他剑巫根本不敢暴露在月光下。 白维无言良久。 他认识的剑巫不算少了,但幸存者偏差的效应就是这么神奇,神宫是个政府部门,怎么这么巧合的招收的都是女巫? 他认识的剑巫都恰巧不是女巫,导致他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可现在碰到了九重花仪的女巫觉醒现场,才让他打破了固有认知带来的偏见。 “你怎么想?”九重花仪问道。 “这很重要?”白维反问。 葬仪几乎忍不住要把问题直接诉之于口,问清楚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她忍住了。 她清楚的知道,内心的焦躁情绪是源自于过去经历的种种。 倘若神宫所信奉的那位「陛下」真的出现在了瀛洲,对众多女巫都是好事,意味着她们从今晚后可以不再畏惧猩红月光; 但过去的经历又让她对这位神祗抱有厌烦和憎恶的既定印象,想要质问他为何不能早些出现。 她且喜且忧,复杂难言,一度背弃信仰的女巫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 “没什么。”她咽下了话。 白维继续说:“如果你是在这里迷路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出去。” “你知道怎么走?” “自然。” “我还需要找到其他两位失踪的剑巫下落。” “这个我不清楚,你可以尝试探索一下这里。”白维显得很有耐心:“我也会告诉你这座幽冥迷宫的变化规律和具体路径。” “谢谢……” “嗯。”白维态度平淡。 九重花仪看着对方的背影,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 青年没有回头:“看你顺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甘拜下风 一路无话。 白维故意收敛了健谈的性格,只要不说话,就没什么破绽,言多必失,一个谎言需要更多谎言去掩盖。 这里不是欧罗巴,万一掉了马甲,尴尬的只会是自己。 待会儿回去也要记得叮嘱北辰归蝶把嘴巴封住牢靠点,不能把看到黄金说漏了嘴。 白维停下步子:“再往前就是黄泉了。” 这里像是一个窗口,从这里能够眺望到前方的一条大江,江水承载着浓郁的昏黄色浊流,一路向西。 黄泉,理应是黄的。 “她们难道落入了黄泉里?” “不是没有可能。”白维沉吟:“但下落不明,黄泉很大,你若是落下去可就很难再回来了,这下面已经是人间之下,不属于人间的领土。” 将幽冥比作深渊,将黄泉比作恶魔所在的地狱界(魔界),一旦落进去就很难再回来。 巅峰时期的白维的确进入过地狱界,那是被算计了,革命军里面也有内应,攻略深渊的队伍里出现了叛徒。 白维以导师小号为诱饵,勾引出了这个叛徒,算来算去,没想到这个叛徒居然不是圣女和前枢机卿,甚至不是教皇的手笔,而是白维最信赖的学生之一。 结果白维被送入地狱,接待导师的则是排名前二十的三位恶魔君主和他的七个地狱军团,他们听说过导师的鼎鼎大名,选择联手,要分享导师智慧灵魂。 强者灵魂,对恶魔有着致命诱惑,他们以为这样的规格已经足够应付导师,实际上也的确是够的。 然后白维切号了。 您的好友帝王已上线。 结果,地狱界被白维扫荡了五分之一的恶魔领土,十分之一的地区从地狱界永久划分出去,成为欧罗巴的一块地下矿场,至今仍然提供着全世界独一份的能源与矿藏。 原本他还想做的更过分一些。但恶魔里也有君主之上的老怪物,他选择了停手。 当然,白维掉马甲的事也被聪明的恶魔君主所知晓,结果就是所有恶魔势力默契的停手,都不再敢插手这场帝国内战,少了恶魔的帮忙,帝国的衰退自然更快。 对至强者而言,黄泉走一遭没什么。但普通人进去了,想要出来可就太难了。 九重花仪进退两难。 白维给出建议:“你不如就在这里等候,明天是十二月十五日,猩红月光最盛。” “所以?” “它们必然会有所动作,而幽冥是黄泉的出口,同时也是多重时空的交界点,她们未必是去了黄泉。而是在另一重时空夹缝里,等明日,一切都会汇聚到这里。” “守株待兔么?” 白维颔首,然后问:“记住幽冥迷宫的地图和辨识方法了吗?” “记住了。” “那么我也没什么能帮你的了。”白维感受到一股意识的抽离感,也该离开了,没有寄宿的躯壳,单纯的灵魂凝实损耗很大。 “请等一等。”九重花仪挽留,她只有几句话的时间了,可短短几句话之内,没办法将事情说个明白,她的情绪很复杂,可为了其他女巫,她也必须问: “您能帮忙救治其他的女巫吗?像我一样的女巫……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们是无辜的,同样承受着猩红诅咒的痛苦,所以……” “可以。”白维不假思索的说:“当然可以。” “您同意了?” “是。”白维颔首,这根本不是需要想的问题。即便可能会暴露身份,也不会比承诺和她们的安危更重要。 九重花仪语塞了,她准备的很多话都没派上用场。不论是旁敲侧击,还是追问和推测,都成了无用功。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显得很可笑……神祗或许并不会在意她怎么想,也不在意她的立场。 她是女巫,所以值得被救。 即便她也就背弃了曾经的信仰。 信徒和神祗是共存关系,后者庇佑前者,前者供养后者。 可对那位而言,或许并不是共存。而是一种依存,就像是花草树木和太阳,后者膜拜追逐前者,而前者从不会吝啬自己的慈悲。 与其说是信仰,不如说是渴求他的慈悲…… 一瞬间,九重花仪动摇了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想法,虽然就那么短短的瞬间。 “我该怎么联系到您?”她问道。 “此事结束后,我自然会联系你。” 白维暗暗思忖着,可能要把黄金树换个地方种了,柳生家的庭院太小了,根本不够承载成年黄金树的大小,那可是在江户里,想藏都藏不住。 他的背影归于虚化,彻底消失在原地。 白维离去后,九重花仪双手交叠在小腹位置,深深弯下腰,行了一礼。 不论他是或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都值得她行这一礼。 …… 黄泉。 一处巍峨大殿的正前方,两条尾巴的黑猫趴在椅子上,它打了哈欠:“血泉里又多了几个死鬼,还都是被同一个人杀的,这几个人头送出去,对面都杀疯了。” “你看我做什么?”候在大殿前方的黑影冷笑:“又不是我让他们去死,实力不济,怪得了谁。” “我只是好奇,少了人手,你打算怎么办好接下来的事。”黑猫舔着爪子:“大君给了你这么多的资源,可不是为了让你死的精彩纷呈一些。” “少废话,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出了这么个怪物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他又能如何影响到我?明日就是十二月十五日,泷媛神虚弱不堪,待我消化了她的神格。”黑影正滔滔不绝着。 “你的计划我不是很在意。”二尾猫又懒洋洋的说:“我只是要警告你,你知道计划失败的后果是什么……还有,别把其他的当做炮灰来看。要知道,每次负责带货送货的可都是我,你考虑过本喵的辛苦吗?” “哼!”黑影冷冷道:“我要见大君。” “大君现在不见人。”猫又舔了舔爪子:“刚刚和人交手了一次,有些蠢蠢欲动着,说是久违的有了些疼痛感……它的心情很好,你要是现在进去了,它的心情或许就不好了,你的计划汇报也不用了,等明天就知道结果了。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嗯,你最好有点成果,否则……” 猫又嗤笑:“似乎也不需要我来动手清理门户了,失败了,你可未必能活着回来。” 黑蟒嘶吼,离开了黄泉大殿。 一旁的火炬传来声音:“你何必这么激怒它呢?” 猫又说:“百鬼众里容不下无能之辈,它眼高手低。” “计划推进不顺利才是正常的,你之前不也是失败了吗?”来者说。 “神秘遇到更高的神秘当然会失败。”猫又舔着爪子:“留给化狸去对付。” “化狸的本事是不错,但他喜欢借刀杀人。” “瀛洲里的刀不少,剑豪不少都是死变态,挑起矛盾就行,又不难。”猫又说:“你那边似乎挺顺利。” “万妖国没什么难度,处处都是野心家,收集灵魂的工作很简单,甚至有些枯燥,给这群妖一个简单理由,都能挑起一场局部战争,杀的血流成河。” “人国的战争也没你这么高效率。” “这是当然的,毕竟妖之间的战争涉及到亡国灭种,向来不死不休啊,背叛投降都很少。” “你这次盯上的,好像是……” “云梦城,白泽小国,也快撑不住了,最多还有一个月,十万灵魂,必将献予大君。” 猫又看着离开的百鬼众里的危险分子,自言自语:“真是忠心耿耿……喵——” …… 泷媛神社(二十年后)。 白维醒了。 灵魂有跨越过时空隧道的感觉,这把他吓的一激灵。万一身体穿了,灵魂没穿,那不得完蛋? 他之后只能永远当个插件,随便找个妹子贴着了。 醒来之后,白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北辰归蝶的膝盖上,她也有些疲惫的靠着桌子睡着了。 白维经历的膝枕倒也不算少,妹妹膝枕的时候会给他掏个耳朵,女巫团里的女仆会给他按摩肩膀,莉莉安奴会哼歌,北辰归蝶的嘛……马马虎虎,七十分吧。 “为什么才七十分?”北辰归蝶不解的问。 “试问一个人跪坐在地上,重物压着大腿,能不能睡着?”白维起身:“装睡扣十分。” “那也才八十分。”北辰归蝶不服气:“还有比我更好的?” “有,我妹妹。” “为什么?” “她低下头就能直接看到我的脸。” “甘拜下风。”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改变过去等于杀死未来 躺在膝枕上,白维将离开的几个小时内的经历都简短的说了一遍。 北辰大小姐乐意送来膝枕,躺都躺上了,不享受白不享受,白维还不至于矫情到这个地步。 “百鬼众吗?”北辰归蝶若有所思:“不知道值不值得一斩。” “以你如今的实力,能够应付单独的百鬼众。但若是两个,你就要危险,三个想都别想直接跑。” “为什么?我觉得我超勇的。” “聪明的褪色人不会同时应付两条以上的疯狗,要懂得步步为营。” “白先生的教训我北辰归蝶听着了。” “说话就说话,别弯腰,你挡住我视线了。” “白先生不是闭着眼睛吗?”北辰归蝶按着胸口:“难道这个角度不够好?” “换成神宫寺或许会……嘶……” 北辰归蝶掐住白维的耳朵和脸颊:“当着我的面,别提起别的女人的名字。” “你管的还挺严格。” “哼-我也会有小脾气的。” “那你的性格并不符合我的要求。毕竟将来我是要娶七八个老婆的后宫王。” “啊对对对。”北辰归蝶说:“我信了。” 真敷衍啊,为什么霜月和归蝶都完全不把我这句话当真? 我可真敢娶七个八个的,真不开玩笑,上辈子当不成周幽王,这辈子还做不成鹿鼎公了? 这时,门被推开,久弥巫女走入神社内部,她带着一些食物进来了。 两人定睛一瞧,是山间的野味,还有一些果子,装在木蓝子,还没被处理。 “我来帮忙?”北辰问。 “我会做菜。”久弥回道:“你们也是客人,就让我来招待一下吧。” 她开始处理食材,独居的巫女似乎真的不用吃喝。 “难得会有些恬静感。”白维说。 “毕竟事情暂时处理完了。”北辰归蝶回道。 “不,显然事情还没有结束。”正在冲洗果实的久弥巫女道。 “嗯,的确没有。”白维说:“因为你还在这儿。” “我还在这里,就意味着历史并未发生太多变化,泷媛神还是死了。”久弥接过话题。 “那岂不是意味着之前所做的都是无用功?”北辰归蝶一怔:“未来无法改变吗?” “这一点需要确认一下,之后可以去山下看一看影响和变化。”白维说:“如果过去的做法的确影响到了现实,那么志村家父女应该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此地。” “也就是说……”北辰归蝶问:“历史发生了变化,但还没有发生太多变化。” “是因为影响的还不够多不够大。”久弥笃定的说:“因为你们还没处理掉源头,只是暂时遏制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罢了。” 北辰归蝶坐直身体,重物选在白维额头上方,她问:“那么源头是什么?” “你们刚刚已经提到过了。” “百鬼众。”北辰归蝶若有所思:“所以只需要除掉百鬼众……” “你这句话太轻描淡写了,就像是说「如果阿美莉卡不复存在」一样,是个过于轻巧又宏大的假象。”久弥否定道:“那可不是给你一人一刀就能扫平的极道组织。” “你对它们很了解?” “当然,如果不了解,我还能在这里过慢节奏生活吗?”久弥巫女切开果盘,放在了两人身前。 白维问:“你是不是该是时候把情况说一下了,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久弥巫女自己拿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甜酸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眼睛。 “我其实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很清楚,大概就是那么回事。” 学霸,这一题怎么做的,就按照那个公式套一下就好了啊……敷衍,总之就是很敷衍。 北辰归蝶不满:“你是谜语人做的太久了,舌头都不会伸直了说话吗?” 久弥说:“我只是不清楚该怎么跟你们解释到位,毕竟当年发生的事真的非常的……” “艰难?” “晦涩?” “是简单,百鬼众过来,抬着轿子把泷媛神带走,然后她便死了。”久弥说的十分干脆:“委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一切都是按照百鬼众的计划严格执行的结果,全然没有变数的出现。” “那你呢?”白维问:“你这个现人神巫女是怎么出现的?” “我是从泷媛神的尸骸里站起的新生命,没什么特别的,她要死了,那么总会给这世界上留下点什么,譬如说遗腹子……哈哈哈。”久弥巫女发出沙哑笑声,随后摇头:“好吧,这并不好笑。” “很难让人相信这是真的。” “没多少人相信,包括我自己。”久弥平淡的说:“但事实上我就在这里,泷媛神死了,我接替了它的位置,然后惩罚了愚昧的镇民,这其实就是全部的故事了。” “就这些?” “就这些。” 久弥巫女的态度非常淡然,谈不上诚恳,也说不上真诚,她似乎没隐瞒什么,也不着急对两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和过去的经历,你能奢望从一个待在山水间二十年的现人神巫女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天大秘密? 她在这里待了六千多个日月,连个日历都没有,全然不知道今时今日何年何月,像是一座神社里的大树,只是能走能跳能说话会思考。 白维还是抓住了她所说的重点:“所以,你还存在,这就意味着百鬼众还没打算放弃,在明天夜晚会强制将祭祀仪式执行到底,而目标就是泷媛神。” “或许是吧。”久弥回道。 “我们一旦改变过去,那你不是会……” “会消失?或许吧,毕竟我是泷媛神尸体上新生的意识。”久弥巫女想了想:“但这好像也没什么。” “你完全不在意自己会消失?” “为什么要在意,我待在这里,日复一日,连个交谈对象都没有,整日整日的枯坐着枯站着。唉,仔细想一想真是无聊透顶的几千日月。” 久弥说到这里,她停顿住:“若是这样,倒还不如就此消失,就当自己从未存在过。倘若能回归原本,似乎也不是件坏事。” 这些话把两位听众都说沉默了。 久弥很快做好了肉汤,呈好后放在桌案上:“来吃点东西吧,你们还在这里呆一晚上对吧。” 沉默的饭桌上,白维喝了口汤,北辰归蝶尝了一口后,捧着汤碗走了神。 明国人喜欢在饭桌上谈正事,所以白维打破沉默。 “十二月十五是红月光最盛的时候,百鬼众必然来犯。”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久弥问:“将他们全灭在泷媛神社?” “这样难免会有漏网之鱼,而且对方用的是求娶的说法?” “是啊,千石神娶泷媛神,不过实际上目标不是泷媛神,而是它的嫁妆,它的神格。” “水神的神格。”白维顿了顿:“你是现人神巫女,你持有的神格是?” “自然是水神。” “那对方吞了个寂寞?” 久弥巫女轻描淡写的选择了略过:“过程比较复杂,我不太想说。” 白维:“……” 久弥巫女回道:“具体的事,明日你自然会明白……明天我也会一起回去二十年前看看。” 白维问:“你确定?” “这里又没什么好留恋的。”久弥巫女说:“而且我会帮你们一把。” 白维不太确定这会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让她一起吧。”北辰归蝶放下已经空了的碗,语气多出几丝感伤:“留她在这里,也只是不明不白的消失,还不如带上她一起,算是多多少少做些什么,而且我们也管不住她。” 二比一,白维被同意了。 饭后一会儿,到了休息时间,久弥开始整理床铺:“我这儿的床铺,三个人睡,会比较挤。” 第三百二十七章 假如生命只剩最后一天 一张并不大的床铺上,白维平躺在最中间的位置。 他其实更情愿去外面抱着大树睡一晚上。 但两个姑娘不肯松开手,把他摁在了床铺中间,然后一左一右的两面包夹芝士。 山间的温度比较低,但武者本就不惧寒暑。 这或许看上去很好,但实际上不仅要兼顾压枪,而且床铺太小,他必须克制着自己翻身的念头。 白维心头奇怪,北辰归蝶一直倾向明显。可以理解她垂涎自己健美的身体已久。 久弥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睡阿维? “因为我没尝试过。”久弥巫女给出了一个解答。 她侧身躺在白维右手边,金色的眸子凝视着青年的侧脸,面具自然也摘了下来,呼吸吹在他的肩膀和耳朵之间,体温温热,心跳微快。 她说:“毕竟明天我可能就要消失不见,想要在最后稍微体验一下没有过的感受。” “你这话,会让我想起那些得知自己有了绝症后开始自暴自弃的人。” “不,这存在本质区别。” “区别是?” “我并不是自暴自弃,恰恰相反,在这时候我才开始考虑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反而有些积极向上的意愿。” 久弥的五官藏在黑暗里,眸子一闪一闪的泛着光:“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我开始考虑如何去热爱生活。” 白维默然。 “这是否有些太极端了。”白维问。 “我不认为这是坏事,或许明天我将消失,但现在的我还是或者的。”久弥靠近了些:“我还没拥抱过男生,而现在这里也只有你了。” “所以你就毫不客气的来占我便宜。” “是的。”久弥反问:“不可以吗?” 北辰归蝶笑:“白先生想说的,其实是,如果换成别的男人,你也会这么抱上来?” 北辰归蝶躺在左边,借口空间太小,用力的贴上来。 遗憾的在于白维的最低要求就是把衣服穿好,不脱衣服是最低要求。所以她穿着比较保暖隔热厚实的登山服,触感有,但不是很明显,还不至于惊动沉睡的黑暗炎龙。 白维看着天花板:“我没有。” 久弥摇头:“当然不会,普通人进来只会被我赶走,走到这一步的人,能有几个?这种没有讨论必要的可能性,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 白维被久弥的话牵动了心神,自言自语的说:“假如只剩一天生命……我会做些什么呢?” 仅仅是想象一下,就有些坐立不安。虽然谈不上恐慌,但还有太多未完之事,一天时间是不够的。 能够结束这一生,也能够完成轮回。但这一生远远谈不上完满,对白维而言是无法接受的烂尾结局。 如果非死不可,那他应该会选择什么都不做,回到家里,冲泡一杯茶,度过平平淡淡的一天日常,然后宴请自己这一世认识的人,然后平平静静的等待结束。 北辰归蝶闭上眼睛:“只要白先生愿意娶我,只剩下一天,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久弥巫女问:“真的只要嫁给他就好了?” 北辰之女沉默了一会儿,沮丧道:“好吧,只是最大的遗憾没了,小的遗憾,数不胜数。” “人一辈子,没有做完的事太多了。”白维说:“我们只能活在当下,做好眼前的事。” 久弥似乎是闭上了眼睛:“哪怕目光再长远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事,触及到眼前的人。” 她也伸出手抱住了白维的右手臂膀。 “你的手,有些僵硬。”她轻轻触碰,隔着衣服抚摸着肩膀上的肌肉轮廓,语气轻缓:“放松一些。” 白维放松了些力气。 “还是很紧绷,你很紧张吗?” “你试试假扮成大体老师,让人摸来摸去的试试?” “呵呵……”久弥发出轻笑:“你是不是不太习惯和女孩子接触?北辰归蝶不够努力啊。” 北辰咬牙:“以后会习惯的。” “但如果不是在你这里变得习惯,那也谈不上是胜利。”久弥巫女的手指捂住缠绕白维的指尖。 白维不自然的想要挣脱开。 他测过视线,瞥见那双金色的眼睛,似乎是不想让这个短暂生命可能只剩下最后一天的女孩子失望,他心间叹了口气,继续躺平,任由她随便了。 试着碰碰手而已。 白维也的确累了,和黄泉之主交手一次,灵魂的受损也仍然没有回复。 清扫灵台,隔绝外在影响,进入休眠模式。 他很快便睡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也并不清楚。 仅仅只有窃窃私语的交谈声环绕着。 …… 次日,白维来到了志村家。 那座破败不堪的老屋子还在,屋子外的两座坟墓已经消失不见,历史的确被修正了。 他看了一眼,随后便离开了。 要验证的事已经验证,接下来则是重返二十年前。 白维回到了泷媛神社,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三人同时跨过时间裂缝,来到了正确的时间轴上。 “的确是二十年前的世界。”久弥只看了一眼便笃定。 “你怎么确定的?” “太阳……二十年后的世界从未放晴过,至少在瀛洲上没有。” “为什么?” “这个问题,留到之后再解答吧。”久弥巫女随手埋下一道伏笔,将话题转移:“现在才是上午,而是百鬼行动必然是要到傍晚,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时间还算长久,不着急。”白维问道:“先下山看看?” 他提出的是疑问,但自己已经先一步下了山:“我正巧有些饿了,走吧。” 白维不征求她们的意见,拾级而下。 久弥巫女伸出手抚摸着鸟居,回头看了眼破旧的泷媛神社,然后走下了石阶,一步步走向四国小镇。 …… 经过昨天的骚动,四国小镇现在像是一团乱麻。 庆典变成了骚乱,游客们等待着车辆离开,镇民们围绕着镇长和管事的大户人家争吵不停。 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反而没几个。 三人在镇子里的街道上找了一家面馆,吃了早餐。 之后也没什么事可做,带着两个姑娘在街道上走了一圈,买了几份土特产。 虽说远不如前几天热闹,但庆典仍然保留了那么一丝风味。 久弥说:“也不知多久没有亲自走入过这样的市集里了。” 归蝶问:“你以前也下过山?” “下过,可惜当初不是很受欢迎。”久弥自嘲一笑。 到了中午,白维领着她们去了志村家,见到了两名剑巫,谈不上一见如故,彼此间客客气气。 白维也顺带告知了她们九重花仪当前安然无恙,无须担心,随后又通知她们今晚留守在这里,保护好志村瞳的安全。至于百鬼众,也不能指望两位受伤的剑巫参与其中。 午饭之后,消遣了一会儿,玩了一会儿大富翁和几个桌游,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 从志村家里告辞,串门一次,一天时间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沿着山道往上,山间的薄雾在下午早已彻底散开,山道间洒落着稀疏的阳光,路过竹林、树林,风吹来,四周沙沙作响,山泉流淌,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一派生机盎然,全然看不出二十年后的枯败光景。 白维说:“可惜我没有朝游北海暮苍梧的能耐。否则一天时间,也足够看遍万水千山了。” “何至于此?”久弥新鲜的看着四周:“能见到一派生机盎然的光景,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你真容易满足。” “饥饿的很多年的人,能吃饱一顿都会觉得满足,而且……”久弥说到这里停住,眸子打量着青年。 “而且?” “没什么。”她不再说什么,而是指向不远处的神社:“你该进去见泷媛神了,她已经等待的不耐烦了。” “也是。”白维心说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唯独一次没有踏进神社之内。 他踏过鸟居,走入神社,然后双手合掌,摇铃参拜,下一刻,四周光景被拉扯延展。 他置身于一片纯白色的空间,这里是独立的神域,泷媛神正跪坐在木质走廊旁,白蛇投来哀怨的目光: “真是让我好等,数次过神社而不入神域,你是故意来吊我胃口的?”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十二月十五日 十二月十五日,猩红月光满堂。 混沌魔女在月球表面引吭高歌,歌声激荡,甚至一度引发了灵界海洋的潮水。 在这一天,没有任何超凡者敢于介入古神的领域。 每一个国家的顶级强者都注定会彻夜不眠。 祂们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地方魔女的歌喉是否会唤醒某些古老灾厄上,相较于个体生命的存亡,国家层面的危机更加绝对的占用了祂们的注意力。 这猩红月光,也注定唤醒无数魑魅魍魉。 邪神在暗中滋生阴影孕育温床。 妖魔们成群结队的走上街道妖娆共舞。 即便是这富饶的偏僻小镇里,也有鬼魅出行。 自幽冥中涌出的妖鬼数量众多。即便没有人来举行祭祀庆典,它们也会高唱声响,前来接亲。 瀛洲的风俗自然不同于明国。没有唢呐吹响,也没有十八抬大轿,也没有大红喜庆的颜色。 有的只是环绕的百鬼,还有高举着鬼火灯笼。 接亲的队伍已经来到了山脚之下,数量不算多,但阴森之气摄人心魄。 神社内部的神域此时呈现出一片残破,猩红月光蚕食了神域,中央的白蛇少女全然是动弹不得,浑身泛起猩红色的侵蚀血痕。 泷媛神以无力抵抗,接下来便是好不讲理的强娶吧。 即便白维在这里,懒得下这群妖鬼,后续也必然会冲上来更多。而且,目标是杀死对方的头目,必须想办法找到对方头目的所在。 猩红月光旺盛,白维自身也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白维看向白蛇少女,说:“你的水神神格是可以转移的么?” 泷媛神摇头:“如果转移了,我失去神格,会退化成寻常妖灵。” 她不能接受这种损失。 白维说:“让渡一部分神气给我,总能做到吧。” 白蛇少女:“可以是可以,你打算如何?” 白维握住泷媛神的手掌,水神气息环绕着青年,只顷刻间,水流围绕着躯壳旋转,眨眼化作一条白蛇。 这是一条穿着白无垢的白蛇。因为并非是人形,所以外表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这自是最好办法。”白维说:“既然要结婚,总不至于连新娘都见不到,但凡它敢露面……” 泷媛神问:“你当真有把握?它的来历,我都可告诉你了,绝不弱于全盛期的我,得到了黄泉之主的加护。在这猩红月色的加持下,它可发挥百分之三百的实力。” 白维问:“要不然你上?” 白蛇神:“……” 白维说:“那不就得了?” 走出神域,他安静等待接亲的队伍到来。 …… 千石神社,幽冥入口,这里已然被布置成了现场。 黑影大蛇追问一只飞过来的蝙蝠妖:“你说的是真?她一点反抗也没有?” “是的大人,小的不敢欺瞒。” “怎会如此?她的实力的确衰弱,但还不至于完全没有反抗余地。” 大蛇表情怪异,又有些说不出的焦躁。 “大人,会不会有诈?” “诈,她便是有诈,又能奈何现在的我?如今的修为道行,我都今非昔比,大君赐福加护于我,红月在上,只要出现在我身前,她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大蛇冷笑,说完,它自己心底也安定了一些。是啊,都这么稳了,还在害怕什么变数? …… 这四国小镇的民俗传闻是真的,这里有两位神,一位山神,一位水神。 双方曾经都是山间大蛇,是数百年的同修,亲如兄妹,前者是山中黑蛇,后者是水中白蛇。 祂们先后修行出神智,起初,它们是相同的,都在山水之间修行,都没做过什么恶。 然而妖灵并不懂什么人伦道德,他这条大蛇饿起来什么都吃,而白蛇更喜欢在修行中消磨岁月。 前者的暴戾,渐渐传出了食人蟒的传闻,然后便迎来了讨伐者,起初是除魔的凡人,吃了; 然后是些僧侣,吃了;之后变成阴阳师,吃了,还有些塞牙; 到了后来便成了讨鬼大将和武士团体。 大蛇不是对手,便去找白蛇求助,它们联手,也只是勉强打了个平手。 当时武将提议,让它们不要再吃人,留在这里修行,在山间建下神社,从妖灵变成一地神祗。 白蛇变得更加亲近人类,而黑蛇脾气依旧暴戾。但也不再吃人,而且也爱上了喝酒,他的贡品都是美酒,这日子,过了不少岁月。 它们也得到了自己的神名,千石,泷媛。 可战乱时代到来了,安居乐业的日子结束了,镇子也成了战争的地方,各地武士为了战功和粮食,四处杀烧抢掠,包括这个四国小镇。 黑蛇醒过来,看到镇子起了大火,下山见到如此光景,怒火吞噬了它的理智。 然后在那一天也开了久违的血食,之后便一路奔赴战场,几乎疯狂的杀人,杀了上千人后,白蛇姗姗来迟。 白蛇回去后什么都没有说,只命镇民准备好酒,黑蛇毫无防备,饮下美酒,它几乎醉死过去。 随后,它作为山神的神格被取走,彻底虚弱了下去。 闻讯而来的武士们将它团团围住,驱赶它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这个过程中,白蛇就在附近看着,没有动手。 即便它呼唤泷媛前来助它,对方也毫无反应,仅仅是哀伤的凝视着它。 黑蛇永远不明白,为何白蛇要背弃自己。难道是千年同修的情谊不够深厚吗? 等它只剩下一口气,泷媛方才将黑蛇带走,封在了千石神社的下方。 只是她不清楚,这座山里有通往黄泉的幽冥入口,而千石痛苦的咆哮嘶吼和愤怒,成功贯通了黄泉之路,打开了幽冥缺口,它就此从人间落入黄泉,之后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重返了人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夺取属于他山水神的神格,为黄泉大君献上忠诚。 黑蛇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早已偏离了神祗的做法。既不是为了公道,又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享受杀戮快感的它早已失去神灵应有的形态。 白蛇杀它,反而是出于同修的情谊。否则当年来的就不会只是武士。而是幕府的次位英灵了,由英灵出手,它注定神魂俱灭,再无转世重修的可能。 这并不是一个曲折的故事,要细说,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细说的。 值得一提的细节,或许也只是……泷媛神也几度曾出入过幽冥,试图封锁这个黄泉入口,却迷失在了其中,后来被一对陌生男女救出……这件可以一笔带过的小事吧。 …… 接亲队伍离开后,泷媛神社也就变得寂寥起来。 幽冥打开了时空夹缝的通道,藏匿在这些地方的魑魅魍魉一股脑的涌出来。 它们只是在等待千石黑蛇第一个开荤,然后才敢冲下山大快朵颐。 神社鸟居前,突兀的出现一道人影,蓝白巫女服,面具下金瞳闪烁。 久弥越过鸟居,踏入神域,凝视着虚弱不起的泷媛神。 泷媛认出她:“你是二十年后的?” 话没说完,她顺着对方的手臂,窥见了久弥巫女手中的兵器。 巫女手中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木刀。但神气奔涌,瞬间将它的刀刃上附上一层蓝色的光。 “你的事,我都听他说过了。”泷媛的神色倏然变得很平静,像是没有看到那把刀一样。 “很好,不需要我解释了。”久弥走近,嗓音沉闷。 “杀了我,你就能释怀吗?”泷媛没有动作,她也动弹不得,所以她只是在发问。 “我并不恨你,但今天……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 “你可以选择回去的。” “可我不想再回去了。”久弥回道:“假如只剩一天生命,你会怎么做?” 她举起刀刃:“我会选择活下去,即便是不择手段。” 湛蓝水刃斩向泷媛的脖颈,虚弱的神祗只能闭上眼睛,任人宰割。 噹……千钧一发,利刃碰撞满溢着神气的木刀,金铁交加,狂风呼啸过神域。 久弥巫女眼前一只登山鞋底无限放大,她举起手臂挡住这一脚踢,倒退而回,神域风景被打回现实。 女子轻巧落地,九字兼定切开了猩红月光。 刀刃滞留于眼前,久弥的面具碎裂了一角:“北辰,归蝶……” 第三百二十九章 此刻,飨宴开幕 北辰归蝶轻振太刀,九字兼定上也荡漾着神气。 和久弥不同的是,她作为半人神,持有的神气源自于山神。 泷媛神其中一半的神格已经在灵魂转移中剥落,归于北辰归蝶,另一半留在了此地。 山神和水神,两位现人神,像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 北辰归蝶轻抚刀刃:“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久弥摇头:“我和你没什么可说的,即便我叫你让开,你也不会答应。” 北辰归蝶说:“其实我不讨厌你。” 久弥回道:“那就麻烦你不要拦着我。” “这可不行。”北辰归蝶说:“泷媛神不能死。” “没有谁不能死的。”久弥在面具下的表情似乎是嘲笑:“包括你我。” “是啊,没有谁不能死,所以接下来我要自保了。” 北辰归蝶轻震刀刃:“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北辰归蝶,见参!” 久弥冷冷的看了眼北辰归蝶:“我可没什么向你报上的名号!” 她挥刀劈出湛蓝色的剑气,刃闪一瞬间,整个神社中都荡漾起炫目的激流。 一白一蓝的两把剑在神社中交锋碰撞,如同共神楽舞。 …… 九重花仪处于幽冥里,她用了一天的时间熟悉了四周的情况,身体的状况意外的没有受到影响。 换成以往的年份,十二月十五号的夜晚,她会被疼痛折磨的彻夜难眠,时时刻刻耳畔都环绕着魔女的歌谣。 就如同行走在钢丝上,只要稍稍不注意,便会失去平衡,坠入深谷,今天她的处境实际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脚底下的钢丝变成了坦坦大道,平摊的高速公路,还贴心了加上了一层防护栏杆。 她抚摸着眉心,能感受到在指尖触碰的位置散发着金色的微光粒子。仅仅只是一道祝福便隔绝了红月的侵蚀,也到了这一刻,九重花仪心底才明白,被庇佑的女巫是活在怎么样的安全感中。 她收敛心神,不再去想,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幽冥的通路已经开启,这里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但在今晚,其中的某些死路断头路都被接通,通往了天然形成的空间夹层。 她一路避开了百鬼众和一群凑热闹的妖怪,弯腰潜行,随后在这里找到了剑巫留下的痕迹。 之后她一路循着痕迹往前,找到了一处…… “地牢?” 九重花仪心有戚戚,她藏在一旁草丛,等妖鬼经过,闪至背后,扭断脖子,捏碎灵魂。 动作干脆的处理掉巡逻的守卫,然后就地取材的利用妖鬼的阴煞血液伪装好,装作送饭的进入地牢内部。 一路走入地牢内部,守卫数量很少,因为今晚大量的妖鬼都外出游猎。 九重花仪看向地牢当中,的确是关押着为数不少的人,有的是游客,有的是镇民。 “送到这儿就行了。” 守卫的妖怪是个缝合怪,示意她别再靠前,它抖了抖肚皮上的肥肉,骂骂咧咧道:“都跑去参加百鬼飨宴,留我在这儿看着,还不许我尝尝人肉……” “所以,你还没吃?”葬仪问道。 “是没吃,再过一会儿,等交接的来了,我也要去吃一口千石大人的喜酒。” “是吗,没吃,那么……”九重花仪说:“麻烦你张开嘴,我这儿有好东西。” “哦?是什么好东西,你给我带了点热心肠?”看守惊喜的说着,刚刚张开嘴。 一把利剑刺入了它的嘴巴里,贯穿嘴巴和后脑勺,往上一提,又往下一压。 “没吃的话,吃我一剑。”她撤回兵器。 妖鬼看守一死,四周牢笼里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请安静下来。”九重花仪低沉道:“各位,想要安全离开的话,请服从我的指示,闹大动静,我们一个人都走不了!” 她去除了伪装,露出原本面貌,立刻就被认了出来。 “葬仪大人?” “雾子?” 九重花仪快步走到一处牢笼前,挥剑劈开铁锁,见到她完好无损的待在牢笼里。 一旁躺着的则是神宫寺咲。 “还好,你们都没事。”葬仪深深松了口气,抱了抱满脸茫然的雾子:“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是……” 三谷雾子开始说起剑巫们分开调查后发生的事。 神宫寺咲和三谷雾子两位剑巫进入幽冥后,也一样在这里迷失了。 神宫寺靠着初阶的英灵之理勉强抵挡着幽冥毒雾。但雾子就不行了,过去一天就险些被毒死。 为了救下同伴,神宫寺咲让渡了自己的灵力,也将幽冥中的毒吸纳到了自己的体内,试图靠英灵之理强行消化,结果就是灵魂受损,陷入昏迷状态。 三谷雾子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幽冥迷宫里四处乱窜,运气极好的进入了一处空间夹层。 换成运气差一点,都要继续被困在幽冥之中,全然丧失战斗力,等着被妖鬼们发现然后生吃。 即便暂且安全的规避了黄泉冥气的毒害,她们一路上留下的痕迹也被抹除了,被迫停留在这儿。 这儿妖鬼数量很多,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更重要的是,她们断水断粮了。 三谷雾子不得已装作普通人,主动被妖鬼俘获,伪装成为俘虏得到了食物和水。 虽然被关在地牢,但她是剑巫,这种困普通人的设施也困不住她,她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 三谷雾子的打算是想等待神宫寺苏醒恢复过来,等待同伴前来汇合,再一起杀出去。 这是正确的判断,因为当时外面还有两位经验更加老道的剑巫,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在。 在她看来,时间也才过去两三天时间,她最少也还能再等一周。 然而她还是判断失误了,一是没想到她所处于的这个地方不是正常的时空,而是时空夹缝; 二是没料到外面的事风云变幻的这么快,葬仪都赶了过来。 九重花仪简单提几句后,三谷雾子脸色瞬间发白,她险些就真的只能困死在这儿了。 “您是怎么通过幽冥迷宫的?”三谷雾子问。 “这个……”九重花仪顿了顿:“算是神灵保佑吧。” 光是了解它的运作规律都很麻烦了,想要解析和发现它更是难如登天,花仪只能将这归结于神灵的伟力。 仔细想一想,这座幽冥迷宫,先后困死了太多人。 泷媛神困死在这里,白维和北辰归蝶也险些困死在这里,几位剑巫险些困死在这里。 而破解幽冥迷宫的,却并非是任何神秘。而是一名父亲靠着二十年的苦工一点点摸索出的答案。 倘若没有志村六郎,这座幽冥迷宫无法被攻破,白维也无能为力,几位剑巫大概率会彻底困死于此。 如果白维在这里,必然会严肃纠正她的谬误,并非是神灵庇佑。 而是凡人的智慧坚持以及深沉的爱。 “葬仪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九重花仪说了一个字,等信号来了,就可以动手杀妖鬼,否则会打草惊蛇。 就像是夜袭军营和内部放火,时机上需要配合的好一些。 她看了眼仍然安睡着的神宫寺咲,有些忧愁回去后如何和白维汇报此事,叹息着收回目光。 随后她眉心的金色光芒一闪,电流流淌过脊梁骨。 她说:“时机到了。” 她刚刚斩杀妖鬼留下的痕迹已经被巡逻发现,听到脚步声后,衣袖一挥,一枚红色水晶破空而去,将刚刚踏入地牢的妖鬼正面击穿。 旋即爆发,顷刻间妖鬼如同吞下一枚高爆手雷,余波扩散而出,荡起衣袖,裂猎作响。 她拍了一下还啃着硬馒头的三谷雾子的额头。 “你是想要打赢了之后,去镇子上吃拉面,还是继续啃这块拧巴发馊的馒头?” 三谷雾子想了想,啪的一下把馒头掼在地上,拔出她和神宫寺咲的佩刀。 “为了吃顿好的!我跟它们拼了!” …… 千石神社。 黑蛇千石翘首以盼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它想要的当然不是什么爱情,它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就像个高贵的国王,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手下将它曾经拥有的权威和王冠呈上。 结亲队伍高举的轿子上,白蛇的身形在接近它最后十米距离时,如同泡影般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年,他左腿盘着,右腿立起,右手搭在膝盖上,半低着头,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黑蛇看清来者之后,身体顷刻间僵硬。下一刻,它的眉心骨骼传来剧痛,鲜血飞溅。 青年自高处跃下,他面迎着猩红的满月。 “舞台备好,灯光就绪,宾客满至。” “百鬼们,魑魅魍魉们,飨宴,开始了!” 第三百三十章 血月金河 泷媛神社前,剑气将地面和空气撕裂。 本就破败不堪的神社,如今更是遍地狼藉。 剑气将参拜道切成数十块不规则的形状,放置着绘马的木架子也在剑气激荡中就损坏了。 赛钱箱被巫女一脚踢碎,里面滚出了几十枚古早时期的钱币,就连破损老朽的神社也摇摇欲坠。 北辰归蝶和久弥巫女互相交锋,刀剑碰撞。 如同在和镜子里的自己比武。 她们实在是太过于相似了。 北辰归蝶高举九字兼定,做出劈砍姿势。但下一刻就被精准的截断攻击路线,威力发挥不出来,全部扩散出去,她小腹上挨了一记膝撞,很疼,但是下一刻她抱住这个膝盖,扫堂腿接上,踢的蓝白巫女失去平衡,随后将战局拉入地面战的领域。 久弥后背贴着地面,不方便施展剑招,一拍地面,随后地表涌出水流,拍向北辰归蝶面门,被她一剑斩断为两截,这仓促斩击没能命中久弥,被对方避开。 她们的交锋,基于朴实的剑招展开,伴随着华丽的剑气。但并不会滥用神气,更像是两位高端剑士之间的对决,招式狠辣也拳拳到头。 完全不忌讳非得握刀,拳头也可以,膝盖也可以,有枪那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北城一刀流,实用主义。 “刚刚那招,不像是北辰一刀流。” “自然,那是从无刀取中变化出的招式,属于柔术和擒拿技的一种,在明国被称之为熊孩子的下鞭腿。”北辰归蝶很有耐心的科普了一句。 “所以,的确不是北辰一刀流。”久弥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招源自于无想新阴流,被柳生霜月所改进,拥有五种变种技巧,擒拿技巧不少都是从白维这儿学到的。 如果不能掌握这些技巧,她甚至不敢和她哥哥对练,我和柳生霜月交手太多次,很难学不会。”北辰归蝶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 “柳生霜月。”久弥道:“是他的妹妹,也是你的朋友?” 北辰归蝶问:“是不是觉得挺意外?” “并无意外,你会认识他的妹妹,是一件正常的事,同为剑客,切磋也很自然。” “但你还是很惊讶吧。”北辰归蝶凝视着久弥的眼睛:“那个北辰归蝶,居然能够改变这么多,能认识到新的朋友,学到不同的剑术,有了喜欢的人,还能完成她母亲当年做到的壮举,通过了百番打…… 那可是北辰归蝶啊,一个无聊透顶又胆小怯懦的女子,她居然能彻底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脱胎换骨。” 久弥巫女冷漠道:“我无意关心你的过去和你的成长。” “你不关心,但你会在意。” “什么?” “就像我在意你一样,你会在意我。”北辰归蝶继续说。 久弥足踏地面,挥刀而来,刀光瞬间荡开,湛蓝色的水汽随着剑招施展,仿佛层层叠叠的海浪。 北辰归蝶纳气归元,挥剑防御,反击拦截,好似浪潮中的一颗顽石,岿然不动的承接下湛蓝浪闪。 久弥的呼吸乱了,她想要强势的压倒对手。所以倾注了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力量,神气如滚滚潮水,威力极强。 但已经不在剑招的控制范围之内,她原本迅捷的连斩速度反而出现了停滞,为了追求更狂暴的力量。 反而让圆润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当然,这细小的停顿,稍纵即逝,并不显得那么致命。 然而北辰归蝶抓住了,她耐心的防御着,然后精准的瞄准了零点五秒的停顿,九字兼定轻轻一震。 绝非华丽招式,而是一招简单干练又千锤百炼的前踏步。 牙突! 九字兼定像是一根漆黑箭矢,贯穿了海浪潮水,在最为薄弱点瞬间撕裂出一道缺口。 剑光直指久弥巫女的眉心,她强硬的扭转手腕,卷动神气,将这一突刺击打偏移。 牙突中激荡的神气仍然跨过距离,击碎了久弥巫女的面具,面具碎片割破了她的面颊,鲜血顺着额前流淌。 久弥一路后退,右手按着面颊伤口,指尖缝隙中溢出无数鲜红。 北辰归蝶说:“北辰一刀流是随机应变的流派。和其他流派不同,不存在什么绝对奥义,你越是焦急,刀法就越是变形。 一旦刀法剑术变形,就会被我找出破绽,哪怕只有很短的瞬间……换成其他人,你可以这么赌一把。但唯独面对我的时候,是行不通的。” 如果不是知根知底,根本不可能抓住这细微的空隙。 倘若她面对的不是北辰归蝶,这一招根本不会被破开,因为…… “我怎么可能不熟悉我自己的剑术呢?”她低声道。 久弥垂下手掌。 面具之下的五官和北辰归蝶并不相同,却和泷媛神的五官,完全一致。 北辰归蝶对着自己发问:“二十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久弥看向另一个自己,神色复杂,表情在痛苦、无奈、苦涩中来回流转。 良久,她缓缓答道。 “在我的经历中,白维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你所在的,是生路。 我所在的,是死路。 从一开始,命运已然定下。 …… 【百鬼飨宴】 【事件进行中】 白维踏入飨宴腹地,他本以为自己会见到的是黄泉之主。 然而对方是一条漆黑的大蛇,这让他有些失望。 但这种情绪一闪而逝。 这条漆黑大蛇高达55级的战斗力仍然让他很满意,头顶上那一条又粗又长的血条,大抵是足够砍上很久。 他挥了一刀试探了一下成色,很不错,掉了一层血皮,想来是足够耐打。 对于普通的鬼泣玩家,打怪如何保持评分尽可能过关就很重要了。 可对于顶级鬼泣玩家来说。哪怕是开了最高难度,也需要担心一下怪的血条够不够自己打一套。 刮?那可太好了,就怕你血条不够长。 白维的目标是大蛇,但其他的百鬼也不能放过,放眼看去,昨天那些三四十级别的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十几二十几,对付普通人,这么多的妖鬼足够吃光上千人的心肝。 这给了白维一个信号,就像是大战开始之前,需要撒钱去雇佣兵一样,这种做法就像是在扩充军队。 军队? 我也有,虽然不多,但还够用。 白维的眸子蓦然点燃了黄金的火焰,他根本不需要借用刻印的力量就能无限制的从灵界海洋中提取庞大的以太能量。 顷刻间,如同开洪泄闸吧,黄金的光芒化作洪流,好似上千吨的海水倒灌,它撞击在山壁上,无形而有质,几乎所有恶鬼妖魔都觉得自己被水淹没了,它们不知所措。 流淌奔涌的金色洪流,淹没了数个山头,撞击,冲撞,山崩地裂。 万分之一的权能,便足以撬动如此恐怖的能量潮汐。 水是有重量的,而黄金的能量奔流。虽然几乎没有重量,但它一旦开始流动,就会产生恐怖的压力。 白维打了个响指,能量的奔流倏然间静止了一秒,这短暂停滞的一秒并不意味着安全。 相反,它内部积压的应力在增加,骤然停滞的瞬间之后,金色的奔流蓄积的能量冲天而起,前浪后浪积压,数以倍增的释放,化作巨大的突起泉,拔地而起。 白维踏足在金色洪流的水面上,如履平地,他的四周不断涌出金色的水柱,冲天而起,巍峨磅礴。 群山震撼,黄金奔涌,红月当空,帝王负手。 与这幅极具张力的画面相对的则是……不过片刻,汇聚而来的乌合之众,死了八九成。 少数等级高一些的妖魔鬼怪也已经吓破胆,还没死,但它们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也距离死不远了,生还可能几乎低的无法计算。 当即想要从金色奔流中逃窜出去。可当它们选择逃窜升空的瞬间,就成了白维精准定位的靶子,被他看入眼中,他指尖虚握,握住无形之弓,开弓搭箭,箭矢由黄金淬炼而成,箭矢前方扭曲了空间。 女仆的螺旋箭,五连! 半空炸出金色雷霆,空中浮现出五个扭曲空间场,妖鬼暴毙,瞬间五杀。 血腥的尸体落入金色潮水里,至泛起少许涟漪,不能让它的血腥气味变得哪怕浓郁一分。 血月金河闲庭步,宴飨百鬼射螺旋。 白维畅快的一吐胸臆:“这才算得上是干净!”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刀起山河缺 此战还没结束,白维不过是清扫了一下战场,真正的敌人还在下面。 他踩踏了一下金色的水,纯金色的以太能朝着下方骤然坍塌下陷。 下一刻,水面破开,一条漆黑大蟒破水而出,金色的流水挥发到空气中又洒落下来,形成蔚然的金色雨水。 白维凝视着黑蛇,它的身形修长而优美,优美而狰狞,单从生物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很漂亮很工整,不单单是放大了数十上百倍的蛇而已,越是巨大的生物,其身体结构必然更加复杂更加精细。 漆黑大蛇扬天嘶吼:“你到底是何人?” 白维回以哂笑:“这很重要吗?” 我不仅砸了你的飨宴,屠了你的手下,还要你的命。 这仇恨已然不共戴天,何必废话呢? 黑蛇咆哮着,巨大的身体轮转扭曲,甩尾横扫,金色的江河都被它的力量所搅动翻滚,水面上下起伏,眨眼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浪头打向白维。 可这个浪头下面藏着黑蛇的尾巴,它的力量远远不是浪潮本身的冲击力。 只听得噹的一声,蛇尾停住了,而金色的浪潮盖过白维的肩膀,没有半点沾湿,它的冲击力推向后方,撞击在山壁上,一座山壁轻易碎裂了大半,山石已经足够坚固,它数千上万年积赞的岩石应力都没能让它倒塌,却还是支撑不住以太能量的冲击,它并不是真正的流水。 而是无孔不入的粉碎了正面接触到的一切物质。 千石黑蛇的尾巴被停住了,而停下它的只是一把刀。 它的尾巴传来剧烈疼痛,刀刃已经切开细密的鳞片,切肤入骨,斩断了血肉,几乎要切下半个骨头。 那是何等锋利的一把刀,又是何等稳健的一只手。 白维全身金色齿轮咬合,他轻轻挥动卧虎刀,它刚刚痛饮着蛇血,可能是太久没饮血,过于饥渴。所以吞噬了大量鲜血,没有一滴血飞溅到他的衣服上。 黑蛇咆哮着,继续攻杀过来,它当然不单单只会扫尾一招,在黄泉大君麾下待了这么多年,早已学会了一整套的攻杀技巧,靠着自己灵活庞大的身体来回绞杀。 白维就站在中央,一动不动,等待它从不同方向攻杀过来,给予还击,刀刃切开鳞片,斩开血肉,血腥味渐渐浓郁,踏着起起伏伏的金色水面,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错觉,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过去,不是身为帝王的时候。而是年轻的时候,四处讨伐灾害,灭除邪术师,讨伐深渊。 力量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白维除了黄金血脉天生所得,其他都是他步步为营的得来。 在皇室正式争夺皇位之前,他在十一岁就已经外出冒险,结识过各式各样的人,算是导师的前身。 重新练一个小号绝不算容易,他又不能不自保。所以只在关键时候,最低限度的使用黄金权能。 其中印象深刻的一次,是他亲眼见证第一个村落毁灭的时候。 理由有很多,腥红之月,女巫狩猎,佣兵,贵族,还有伪装的恶魔。 一个村镇就在多重力量的干预下轻易的消亡了,死了很多无辜的人。 白维来迟了三小时,因为他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一路耽搁了时间。 等赶到的时候,一头被释放的巨型魔兽,一位发狂的女巫在废墟上和尸骸上厮杀。 疯子和野兽共舞,火焰吞没一切。 他一个人都没能救下。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白维意识到了这个帝国根子上就已经烂掉了,这件事也就成了他决意改写历史的诸多动机中的一个。 要说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了这件过去的往事,或许是因为很相似吧。 当年他有拯救村落的机会,却错过了,想着隐匿身份,结果因此而失去了更多。 他很喜欢那个镇子里的苹果酒和苹果派,后来找了很多年也没有同样的味道,失去的注定是失去了。 现在的他比当年更加成熟,也理应知晓何为对错。倘若是现在的自己处于当年那时,也一定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亦或者,是什么都不想,直接拔刀呢? 白维走神了一下,随后笑了笑。 看到了不公,看到了阴谋,看到了不赦之罪,那便出刀,一吐胸臆,斩绝不快。 当年的遗憾,始终还留在这儿,太多遗憾无法弥补,他不说会遗忘。 但在这一刻,他有些释然了。 因为,这次他没有再迟到。 白维回过神,不,这么说也不准确,他始终保持着精神集中的状态,在战斗中走神是致命的错误。 他只是回想起了当初的心情,然后放下了一块重担,失去了束缚的双手变得异常轻松。 或许只是心理反应,但他觉得刀变得更轻了,也变得更重,只要提起刀,就能提起更多。 黑蛇又一次袭来。 白维这次不再傻傻站在原地,他侧身滑步,卧虎刀轻轻收入左侧腰边,金色的雨水洒落下来,一大片雨幕,能量的乱流足以搅乱感知,起起伏伏不定的水面也不能提供一个足够好的落脚点。 但白维摆出收刀姿势的瞬间,纹丝不动,进入了绝对的静止姿态,如同沾粘在水上的一叶浮萍。 黑蛇擦身而过,攻击落空之后,它迅猛的盘绕过山壁,就像一条高速转动的履带,速度不减。 反而在急剧的加速着,携带着滚滚声势的冲击力,猛地一百八十度转向。 它的体型堪比大白鲸,整个山头都在它的环绕中颤抖崩裂,庞大体型还能如此之快,而速度加质量等于动能,它仿佛一颗砸向地面的漆黑流星。 白维闭目不动,他右手握着的卧虎刀微微低垂,它饮下大量鲜血,刀身有些发红,发红的刀身浸入金色的以太里。就像是滚烫的刀身放入流水中淬火,晕开的淡淡殷红血液,是卧虎刀的垂涎。 它迫不及待的想要撕裂这头凶兽,破开它的鳞片,斩开它的血肉,切碎它的肋骨,痛饮它的心头血,将它的生命和灵魂都一滴不剩的吮吸殆尽。 青年全身的金色齿轮咬合。但这只是无意识中牵动出的力量,他的真正意识都集中在刀上。 虎魄、鬼怒两重卧虎刀特效开启。但也只是锦上添花,真正催动刀身的是他的意志。 是白维一瞬间的明悟。 迎潮击浪。 白维挥出一刀,卧虎刀的半截浸没在水中。所以这一刀自然而然的搅动了金色的水,水流被卷动,一刀挥出,却像是一根钓鱼竿提起了整个太湖,金色潮水轰然拔地而起,浪潮逆卷,金色江水高挂于天上。 金色潮水拍打在了黑蛇的躯壳上,它觉得自己撞上了一座山和一条滔滔不绝的江水,白维挥出的不像是一把刀。而是斩出了一座蔚然成观的钱塘大潮,非人力所能解释。 世界上九成九的剑客,挥出的刀剑都是精致而细腻的招式,或是落叶或是飞雪,剑意大多小而美,这也是常人的感悟,可白维则不然,他临阵悟招,起手挥刀便是山河湖海的壮阔大势。 刀起山河缺。 这不是单纯的力量差别,而是胸怀本身决定了感悟的境界的高低。 白维的剑术等级停滞在三十多级很长时间,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瓶颈期。 哪怕是作为斩鬼人的白维也从未将剑术视作宝物,刀剑用以杀人,而帝王本身又从来不使兵戈,刀剑对于白维而言,是上辈子没碰过,到了这一辈子才开始接触到的新鲜玩意。在挥刀刹那,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剑术境界瓶颈松动的声响。 对白维而言,是羚羊挂角,是厚积薄发,是临阵悟招,可在对方眼里,这是一场恐怖的灾难。 黑蛇终于意识到这过于庞大的躯壳对它不是优势反而是负担,当它保持这样巨大的体型,也不能靠着力量和重量压倒对方的时候,就意味着它的身体处处都是可攻击的破绽。 而当它面对的是一线大潮,更是无处可夺,全身都被那股力量卷入,然后听到每一寸骨骼鳞片都炸裂崩断的声音。 它浑身轻飘飘不受力的冲上高空。 又落了下来。 砸倒在没有金色河流的空地上,落在了千石神社前方的宽阔山谷里,金色的河流逆卷而飞上了天空,化作金色的光芒之雨,绵延上百里,以太没有重量,当白维不再需要时,它们也就自然归于普普通通的能量态,消散而去。 白维站在漆黑大蛇的前方,它的血液似乎都流干了一半。 卧虎刀抵在了千石黑蛇的眉心骨的位置,它的眼睛艰难的看向这把刀和这个人。 “你杀了我,这也不是结束……”黑蛇低沉道。 “我知道。”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什么……”黑蛇吐出鲜血。 “黄泉之主,古神,或者某种老不死。”白维淡淡道:“什么都可以,你以为我会在乎吗?” “你很强,但还不是大君的对手,我只是其中一个干部……” “是你们先惹上我的,既然对我宣战了,那便是不死不休。” “我,何时惹过你了……”大蛇满脸疑惑。 “你伤了一个小女孩。” “什么?一个小女孩……”大蛇懵了:“就因为,这种理由?” “我当庇佑天下女巫,不受天灾人祸侵扰,安居乐业,时隔五百年,她们仍是我的子民。” 白维的语气平静的可怕:“你伤害我的子民,便是开启了同我的战争,当诛无赦。” 五百年。 千石大蛇猛地意识到眼前的青年也绝非看上去这般年轻,它急忙道:“这或许是个误会……” 白维手掌抵住卧虎刀,猛地一送,刀光一闪,千石黑蛇的脑袋两分。 斑斓猛虎虚影咬住一条大蛇的魂灵跃出,像是猫叼着蛇来炫耀。 千石黑蛇知晓再无生还可能。一旦魂灵被湮灭,再也没有复活机会。 几百年苦等,筹谋,隐忍,仍然成了空,它活成了一个悲惨的笑话。 临死之前,它绝望的嘶吼着:“泷媛!你为何要背叛我……你我千年同修,为何夺我神格,为何啊!” 它始终不明白,不愿明白,也不想明白,到此时此刻,仍然渴望一个解答,想要一个解脱。 “因为,你是妖魔。” 白维说:“你不是神,你只是个妖魔。” 千石神色凝滞,它看向自己的模样,嗓音渐渐万分痛苦:“因为……我是妖魔……原来,我已是妖魔……” 它不再挣扎,卧虎牙齿一咬,粉碎了它的魂灵,千年山神千年妖魔,就此彻底消亡。 白维抽回卧虎刀,听到了一声饱嗝,还有一声轻快音效。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泷媛神社。 刀剑碰撞,山与水的神气肆意挥洒倾泻。 久弥挥剑刺向北辰归蝶,这一刀,也是极快。 几乎是一瞬间,北辰归蝶的肩膀就已经破开一道伤口。 她微微一怔,旋即后退,按住小臂上的伤口,骨头没有损伤。但肌肉被切开了一小块,有些影响行动。 这一刀很快,而且并不是北辰一刀流。 刚刚那一刀就是居合斩,以攻击为目的,完完全全的舍弃防御,抢夺先手,号称最快的拔刀术。 北辰归蝶掌心已经染上了鲜红,她随便挥刀切下一块衣袖,缠绕住小臂的伤口。 “刚刚那一刀,我没见过。” “我也并不是二十年来都无所事事。即便你在北辰一刀流上了解我居多,那么,别的刀术呢?” 久弥挥了挥手里的木刀,游荡的水汽在她四周盘旋,如同一条大蛇盘踞身体,吐出信子。 她问:“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北辰归蝶说:“我是你。” 久弥勃然道:“你不是我!” 她挥剑斩来,凌乱的剑锋看似完全是失控的攻击,四周的水神神气化作鞭子肆意抽打四周,就像一条狂龙出闸的同时夹杂着无数飞溅而出的刀片。 北辰归蝶微微压低身形,北辰一刀流擅长防御,而对付这种对手,她多多少少也有些习惯了,白蛇神给她拟造的观想试炼中从来不缺乏各式各样的妖魔鬼怪。 两人的战斗已经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先是从地面,然后逐渐打到了半空,交手范围原本仅限于泷媛神社。可在鸟居被久弥的一刀斩破后,双方交锋的范围已经骤然扩散到了整个山腰。 山道位置,久弥骤然跃起,一刀劈下,足足二十步台阶连带着十几米高的山路陡然崩塌,像是被切了一刀的蛋糕,朝着中间留下的沟壑塌陷。 北辰归蝶被震退了数十米,后背装上树木树枝,三人合抱的古木拦腰而断。 而她仅仅是后背像是挨了一棍子,没什么疼痛感,肺腑更是完完整整,并未收到震荡。 双方的动作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踏入了超凡者的层次,放在仙家眼中看来,也算是及格水准。 同样是出剑,换成云无心在这里,她甚至不会自己动手握着剑柄。而是选择御剑,速度更快,攻击范围更广,攻击力也越强,单纯以伤人败敌为目的,其实发展方向最终大同小异,都是要抛却普通冷兵器的使用方式,逆转思维模式,不要尝试像个人类一样思考。 久弥率先踏入超凡的层级,而北辰归蝶也紧随其后的挥霍神气。 归蝶挥剑劈下一棵大树,踏在了树干上,在它倒塌的过程中踩踏飞跃,跃起同时,旋转身体,如同陀螺般转动起来,刀刃如同重锤般将久弥砸的单膝跪地,九字兼定上的所有符文都被点亮,释放出幽幽的白雾光芒,兵器摩擦着爆发出道道火星。 地面凹陷,山石崩塌,林木倾倒。 北辰归蝶说:“你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你就是我。” 久弥猛地松开手,扣住北辰归蝶的衣领,抓住之后,一个头槌砸上去。 砰! 北辰归蝶身体后仰,然后衣领又被揪住,久弥又是一个头槌,她被这个头槌砸中了鼻梁,鲜血涌出,剧痛让眼泪都流了出来,平衡感和五感都受到影响,脚下一滑,顺着倾泻的坡道,呼噜呼噜的滚下了山。 久弥跳上山道,往下行走,不到半分钟时间,她看到了顺着山道走回来的北辰归蝶。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就像是站在几十年后看着过去的自己。 那是她,也绝不是她。 两人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两个不一样的平行世界。 北辰归蝶说:“你可以留下。” 久弥低沉道:“那么你应该消失。” 北辰归蝶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兵刃相向,你是平行世界的我自己,现在的时间点不论发生什么都影响不到你。” 久弥俯看着说:“你不会明白的,你不是我,所以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情。” 北辰归蝶又说:“你冷静一些,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久弥发泄的嘶吼道。 红色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身上的血迹斑斑点点,脸上的血迹倒映出的颜色比血更加鲜红。 “我不想听你说话,哪怕多一句都会让我的杀意更加沸腾。” 她的手掌按着脸,呼吸急促,嗓音低沉。 北辰归蝶张了张口,神色有些哀伤,她想要另一个自己和解。但久弥不想,她浑身都散发着戾气,从她的心底散发出来,那是一座无比深沉的深渊。 久弥垂下手,她又平静了下来,视线静默的看向红色月光,感慨着说。 “你想要知道我内心的想法?也好,我便说给你听,其实这些我本不想告诉你。” 她开始说起过去的事,说起自己所经历的那些过往。 “二十年前,百鬼众的阴谋得逞,我的灵魂被置换了。” “泷媛神死了,但我活了下来,借尸还魂,还阴差阳错的成了现人神……好处在于我还活着,而坏处在于。那时的我,比起人类更像一头妖魔。” “四国小镇毁掉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加入百鬼众,顺从它们的组织,对人类举起屠刀……其实我做的恶,很多很多。虽然我觉得不少人是咎由自取,但更多人是无辜的。” “我掀起过洪水,淹没过很多镇子,我也试图提前偷偷告诉那些人,让他们离开。就像是一种假慈悲,可没人相信我,不相信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 “我也回去过北辰家里,但等我有资格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三年后了,父亲死了,他找上当年伤了母亲的仇人,想要报仇却被斩杀,我甚至没来及出席父亲的葬礼,没能为他抬棺,彼时的北辰家早已易主,被北辰家的仇敌所控制,我被当做怪物驱赶出去,险些死在神宫剑巫的手里。” “一切都变了,无事生非。” “我认识的人,我的亲人,全部消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孤零零的活在世界上,像一只孤魂野鬼,没有灵魂的漂泊,想死又不敢死,只能不知岁月流逝的躲藏在山间,整日看着大树,种点花草,我多想自己也能变成一株植物,这样就能忘记一切烦恼。” 她的声音那么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就像是讲述着事不关己的故事,没有起伏的情绪,没有阴阳顿挫的话语,却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钉子敲在了北辰归蝶的心头。 北辰归蝶有过想象这种宿命。但没想到它会来的如此残酷,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身份名字都被夺走了。 这故事让她如坐针毡,让她被激发了,她有所触动,但……她又平静了,甚至,松了口气。 “但是你肯定无法理解,也不可能感同身受。”久弥讥讽的说:“你不是我,你也永远成不了我。” “对不起……”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呢?”久弥笑的很讽刺,很自嘲:“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假如我没有见到过光明。” 北辰归蝶指尖颤抖。 她终于明白,久弥对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了,是如鲠在喉的厌烦,是嫉妒,是憎恨。 她们之间是不存在和解的,一个幸福的北辰归蝶,单单只是存在,对她而言就是莫大的讥讽。 “你憎恨我。”她说。 “是的,我嫉妒你。”久弥一字一顿的说:“你不是我,为什么……你不是我。”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人生下来,就在和不同人的进行比较。 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和同龄人,和同学,和校友,和千千万万不认识的人。 每一次考试排名,每一次网络竞赛,每一次运动,都是在这种竞争下进行的。 好胜心,人人都有。 如果能一直赢下去,自信就是如此积累了起来。但若是一直输下去,自信又谈何而来? 倘若有一天,中年失业的醉汉行走在街道上,回望了自己的人生,发现是如此的糟糕,家庭婚姻事业全部失败的一塌糊涂,他走过一个转角位置,又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他是那么的闪闪发光,熠熠生辉,是正在二十年前的年轻时代的自己,他是年轻时的自己,却比自己年轻时更加成功。 他已经获得了很多自己想都没想过的成功,他一步步走出了更好的道路。 不仅事业爱情上也获得了双丰收,和双目凹陷没了精气神的中年人截然不同。 中年人苦苦沉思,最后发现,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仅仅是一个运气导致的结果。 仅仅是因为,对方遇到了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幸运的人,而他们之间仍然没有本质的不同。 那时候,中年人看着二十年前的另一个自己,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 “当看到你获得幸福,能够毫无阴霾开心微笑的时候,我只会恶心的反胃。” “我不是那么高尚的人,这些方面,我和你一模一样。” “你曾是个唯唯诺诺的怯弱小姑娘,只敢在内心编排,从来不敢将这些话诉之于口,或许内心嫉妒的扭曲,但表面还要露出微笑。” “即便你现在变了,变得开朗,变得坦率,也不该忘记你曾经的样子……” 久弥轻声说。 “其实我一开始,还是很欣赏你的,欣赏你的变化。” “但是,当我听完你所说的故事之后,我就开始忍不住的……” “就连你的这份改变,也是别人带来结果……只是听到这些,我觉得胃里的酸水在翻滚。” “凭什么?” “北辰归蝶,你告诉我,凭什么你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所有的灾难和难关!” “凭什么,你在失魂落魄无依无靠的时候,会有人借给你肩膀,站在你的身旁!” “凭什么,你可以和父亲和解,去追赶母亲的背影,得到了北辰全族的认可!” “凭什么,你可以有喜欢的人,他也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找寻你的踪迹。” “我的脑海里根本容不下别的思考,就剩下这么一声声的质问。” “凭什么?为什么?” “凭什么是你,为什么不能是我?” “你可以避开一切苦难,享受着全部美好,被白维照料的无微不至;而我就必须承受一切苦难。” “我被迫丢失了自己的样貌,丢弃了自己的名字,舍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为人的立场,孤身一人,众叛亲离,整日在孤独中消磨时光。” “可我的救世主在哪里?” “到底你在哪里比我更好,所以才得了命运的垂青;而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所以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她的声音质问,如杜鹃泣血,如沙哑哀鸣。 “没有人,给我这份答案。” 她惨笑起来,猩红的月光下,流出的血液从眼角滑落,如同两行血泪。 “所以,我放弃去追究缘由了。” “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结果。” “我是不会帮你的,你我之间,也只能存在一个。” 她的嫉恨之色溢于言表,真切的不能再真切,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椎心泣血吐出的真话。 “我真恨不得让你加倍的享受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承受更加痛苦更加悲惨的命运,被摧残被折磨被扭曲成比我更丑陋更不堪的怪物!” “只有这样……我才能稍微有点安慰。” 沸腾的恶意,漆黑的深渊,她的内心已经被这些情绪所吞噬,什么都不剩下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对什么进行发泄,不公的命运,还是,没有到来的救世主。 到了最后,她选择对过去的自己举起刀刃。 北辰归蝶无法感同身受,但这些话也让她灵魂战栗。 错的不是她,也不是她,是可笑的命运,让她们相见了。 “对不起。”她又一次说。 “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久弥说:“说的太迟太晚,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无法谅解你,也不用谅解我,只需要憎恨就足够了。” “是没用,但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因为我也不能死在这里。”北辰归蝶血振九字兼定:“你刚刚所说的让我知道,我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好,有多么多么的幸运,我的救世主也在等着我回去,那么我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接受你的憎恨。” 她举起了刀,眼中有遗憾有感伤,但更多的是决意。 此时此刻开始,不死不休,她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人。 久弥将刀收入左侧腰间,刀归入无形的刀鞘里,那是居合的姿势,这一招是最快的刀术,也是北辰一刀流中并没有的奥义,同样因为简单而且极快。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被预读和预判。 当她摆出居合姿势的同时,整个空间里的风声都似乎消停了,只留下山泉潺潺的流水声,静谧中透着些许喧嚣,她的杀意密布而来,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她二十年中,为百鬼众所驱使,或许真的经历过太多次的搏杀,说是现人神。 但早已成了妖魔的一员,这股杀意和寒意如同冰冷的刀刺穿了北辰归蝶的心脏,湛蓝色的水神神气都变成了阴翳的冰色。 北辰归蝶脸色剧变,她没有办法应付这一招。因为居合的攻击距离有限。 所以她生出了退后的念头,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寸。因为后脚跟后移,这明显不是蓄力的动作,而是退后的意图。 当出现这个意图的同时,就已经意味着她心底没有把握接下这一刀,那么这就是最好的出刀时机。 居合出刀。 久弥整个人化作虚影,身形浸没在了流水神气之间,刀光极快。 居合是舍身的刀法,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刀,没有下一刀。因为要在眨眼间决出胜负,也只有一次机会。 就在这一招之内就会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北辰归蝶也只能抢断进攻,居合刀法之前。如果不抢攻而选择防御,留在原地也只是等待屠杀罢了。 这时,忽然间天地猛地一震,不远处的几座山峰之间,涌出金色能量洪流,洪流撞击在了山壁上,引发了震荡,也连带着这座山也变得根基不稳,摇晃起来。 久弥的足下猛地一踏,然后山石崩裂,她失去了平衡,刀速仍然极快,却错过了致命要害。 仅仅是划破了北辰归蝶的面颊,而北辰归蝶抢断的一刀,已经刺入了她的胸膛里。 因为北辰归蝶的站位,刀对准的是上面,她也是站着不动还击的。所以震动的影响,没有居合出刀的久弥那么剧烈,阴差阳错的给这场对决画上了休止符。 噹……久弥手里的木刀滑落,她松开手,双手按在北辰归蝶的手臂上,温度从胸膛的伤口里一点点的流出去,她的下巴压在对方的肩膀上,声音很轻。 “结果,他,又救了你一次。” “救世主还是你的……绝不可能垂青于我。” 北辰归蝶用力的抱住她,嘴唇颤抖着。 “你其实……早就决定去死了,是吗?” 久弥给了她太多的暗示了。不论是追问自己的过去,还是刻意留下了久弥和迷迭香的植物,亦或者是昨天晚上特意做的那一碗肉汤…… 都是在告诉北辰归蝶,久弥就是她自己,为了让她怀疑,为了做个了结。 “这些也不重要了,我所说的,嫉妒是真的,憎恨是真的,已是妖魔是真的,作恶多端是真的,想杀你也是真的,都是真的,只是我做不到,所以我会死,而你会活。” 她的嘴唇脸色都变得更加苍白,而神色渐渐的平静了,目光恢复了往日的静默,甚至有些怡然的放松。 “你不觉得……这对我,太残忍了吗?”北辰归蝶的声音多了厚重鼻音。 “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总不能……咳咳……”她咳出血色,又笑着说:“什么好,都让你占了,这是我的……小小报复啊。” “你可以花更多的时间来报复我啊。”归蝶流着泪说:“这样,就够了吗?” 她已支撑不住,身体重量依靠在归蝶的肩头上。 “假如生命只剩最后一天……” “它就是我在这二十年里度过的最美好的一天。” “我曾经挽着亲人和恋人的手走过大街小巷品尝美食,和刚刚认识的朋友交谈游玩,和我的亲人坦白了秘密,大吵一架,大打出手,但最后,也达成了和解。” 久弥轻轻的闭上眼睛,翘起唇角:“我已经……得到幸福了……” 蓝白的巫女停止了呼吸,长眠于她最后亲人的怀里。 假如生命只剩最后一天……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终幕 【事件已结束】 【奖励:黄泉水、四相傀儡、云胡剑】 【评价:非常简单】 白维处理掉了千石黑蛇,余下的都是群乌合之众。 绝大部分的妖鬼都死在了他的手下,可惜打怪也不长经验。 其他的妖鬼,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继续进入四国小镇,今晚的百鬼飨宴算是结束了。 但骚乱一时半刻是停不下来的,交手产生的余波,瞒不过幕府,还要被事后调查。 幕府这方面是很麻烦的,在它看来,维持统治是保持最高位,在这之后才是保证百姓安居。 所以,一旦出现威胁幕府统治的力量,就立刻会引来种种关注,搞不好还要去天守阁见一见幕府将军。 一旦掉马甲,白维可能不得不回明国了。 他不指望能一直拖下去,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最好是等到霜月成年后,还有一年多。 好在剑巫尚且不明就里,只要北辰归蝶保密,那么暂时不用担心被识出身份。 如果剑巫怀疑是谁干的,就把全部责任推到帝王身上吧。 …… 白维回到泷媛神社,仅仅是看着惨烈的战斗余波导致的破坏,他就猜到了。 回了神社,北辰归蝶正站在树下发着呆,久弥安安静静的靠在树上,仿佛是睡着了。 白维瞬间眼瞳收缩,拳头握紧,旋即,缓缓松开。 久弥的身份,他其实也有所猜想。 平行时空的北辰归蝶,真的不难猜到。 白维在二十年后的志村家门口没有看到那两座坟墓。但这也并不意味着现在改变了未来,或许只是坟墓被迁移走了呢?他没有太多的追究,是因为细究下去,必然涉及到了久弥的秘密,她支支吾吾的选择了遮掩,说的模棱两可故意谜语,又重复提及了「最后一天」的话题,很显然是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北辰归蝶也不选择当面点破,意思是什么,已经很明显。 她们之间的事,白维是无法插手的,只能留下空间和时间,让她们自行处理。 只是……他也没想到,久弥真的选择了死亡。 等待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阴阳两隔,生死离别。 他也还有些话,没来及对她说呢,可现在不论说什么,她都永远听不见了。 白维走到了归蝶的一旁,北辰侧过脸,眼眶发红。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北辰归蝶却摇着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她说,能死在亲人的手里,她已经很幸福了……” “这是好事,我不该哭的,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也终于得到了解脱,我怎么能哭呢?” 她想要强迫自己微笑,可努力了几次,面部的肌肉还是僵硬的如同铁块,沉闷感压抑着她的心脏。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不甘心呢?” 北辰归蝶问,她并不是在寻求答案,而是不想接受这份残酷的结果。 白维沉默着,凝望着似乎是在静静微笑着的久弥,心说,当你闭上眼睛的时候,你真正想着的是什么呢? 是解脱,还是报复? 或许自己是得不到答案了。 白维这时忽然间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久弥赠予自己的御守。 这枚御守帮助他进行了时空定位,而现在它也没有用了。 想着将东西物归原主,他拿出了御守,却突然见到从御守的袋子里滑落下来一个物件。 他伸出手,手疾眼快的将它抓在手里。 这时白维方才看清,这个御守的内容填充物。是一块工整的木片,是一块绘马,它看上去一点都不崭新,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碾碎。 但还没到腐朽的地步,上面留下的痕迹已经磨损太多,勉强结合图案和文字辨认着。 “给我看看吧。”泷媛神发出声音:“我或许,能看得出来。” 白维将绘马递给了泷媛神,她简单辨认了一下,说。 “这个绘马上面记载的心愿是……” “希望自己能得到幸福。” 北辰归蝶一怔,她再度红了眼眶,接过绘马,抱住它,缓缓蹲下身,发出无声的呜咽。 不打扰她抒发情绪,他们默默走远。 白维走到神社另一侧,问:“这么厚重的磨损,你也认得出来?” “当然,我是这儿的神祗,识别绘马,看的并不是图案,而是留下的心愿。” 泷媛神回忆道:“在很久之前,有个人给我留下了一块绘马。虽然已经记不清是谁留下的,但我一直保存的非常完好。” “哦?能给我看看吗?” “好吧。”泷媛神用神气包裹着绘马递到白维眼前,看得出这块更加古老,也更加残破,磨损的痕迹已经看不出上面残留的字迹和图案了。 白维摇摇头表示认不出:“这个愿望写的是什么?” 泷媛神念出上面的诗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白维一怔,旋即他失笑道:“哈哈哈……” 泷媛神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白维摇摇头:“好诗句啊……就是有些冤枉我了。” 两块绘马。 两处因果。 过去未来交融,生者仍存于此时此刻,时间真是有趣味的东西,循环往复,去了又来。 白维眺望远方,猩红色的月光也走过了鼎盛时刻,开始逐渐消退,像是徐徐落下的舞台帷幕。 他生出感慨:“都结束了。” …… “这就,结束了?” 离开幽冥的两位剑巫,看着空空荡荡的千石神社外,找了一圈后,找到了一条死在山谷里的大蛇尸体。 即便是死去后,这只妖魔仍然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恐怖余威,毫无疑问是大妖魔,灾害水平至少是个龙级。 三谷雾子内心戚戚的说:“它怎么就被杀了?是不是后面还来了个更狠的?” 九重花仪摇了摇头,此时天空的金色雨点已经全部散去。但被黄金所斩杀的黑蛇的尸体上仍然在逸散着金色的光点,只是看到这些光芒,葬仪就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她内心一阵轻松,又一阵失望。 轻松的是神祗出手,自然无往不利,一切麻烦都不再是麻烦,轻而易举的躺平带飞局; 失望的是,他没留下来,自己也没有再见他一面,有些事可还没说清楚呢。 葬仪忽然问道:“雾子,如果现在开始,神宫里多了一位神祗,你觉得会如何?” 三谷雾子歪着头:“突然多出一种信仰?唔,可能会分裂吧。” “你个人觉得如何?” “我的话,如果有用的话,可以多少信一点。”三谷雾子踢了一脚黑蛇的尸体:“如果我身处险境,神或者神坐下的使徒会千里迢迢的赶来救我,我当然乐意信了。” 九重花仪内心一咯噔:“……” “不过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啦,稻荷大神都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信徒。”三谷雾子说:“那么,至少它能保证我找到一个和白维先生一样好的男朋友,我也乐意信!” 九重花仪正色:“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回一趟四国小镇,天亮后联系神宫来处理这边的后事。” “那我能去镇子里顺带整点薯条吗?”三谷雾子追问,她的确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可以,不仅有薯条还有番茄酱。”九重的心情很好,也能跟着开句玩笑。 三谷雾子随后说:“只是神宫寺一直不醒,我有些担心……” “这或许不是坏事。”九重花仪瞥了眼沉眠的剑巫:“她可能正在梦到自己的前世。” 英灵之理正在进一步的复苏,仙狐那漫长的一生,怎么可能短时间的一次就能彻底看完呢? 只是靠她一人会有些勉强,还需要一些额外的助力。 第三百三十五章 仙狐追忆·卷二 次日上午的泷媛神社,一群人再度聚集于此,一共五位剑巫,加上白维和北辰归蝶。 白维对昨日发生的事三缄其口,而北辰归蝶也不是很想回忆昨晚的事。 泷媛神简单阐明事情经过,九重花仪也表示接下来的事会由神宫来接管。 一切看似可喜可贺的结束了。 不过这次的骚动留下的祸乱余波也并不少。 九重花仪暂时走不开,受伤比较轻的三谷雾子被留下来做苦力。 五十岚清水带着伊势佳音,白维带着神宫寺咲,等神宫寺的专车到来,便即刻返回江户。 北辰归蝶暂且还不打算返回北辰家,写了一封书信让白维代为转交给北辰玄马,她打算暂且留在泷媛神附近,暂且有很多事需要清教对方。 久弥虽死,但她的水神神格留下了。如今北辰归蝶同时兼具山神和水神两重神格,已经是完整的现人神,而不是半人神。 她对此并不感到开心,但不能辜负久弥的一番心血,她需要更多时间去熟悉两种神格力量的使用,地祗的力量可以在瀛洲中肆意使用。但走出瀛洲,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她也必须再剑术上更加精进。 一旦有了要事,她也就不忙着黏在白维身边了。 爱情又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可能支撑起人生的全部重量,而且北辰归蝶的人生也不是她一个人的。 当北辰归蝶主动提出要走的时候,白维的表情惊讶里透着些许沉思。 这种沉思一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坐在车里的半个多小时,清水和佳音聊着天,白维独自发着呆,然后他灵光一闪。 “我悟了。” 这突然间的感悟让两位剑巫心生好奇。 白维实力已经如此强悍,再进一步领悟更高境界,莫不是已经到了手里有剑心中无剑的境界? 然而白维悟到的不是这些,而是另一件事。 ——他明悟该如何从恼人的修罗场里脱离出去了。 白维立志于要娶到八个老婆,为此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所以他领悟到了一个事实,追逐爱情的人往往有个重要前提——时间。 很多高中生的爱情并不是死于家长。而是死在了题海里,初恋不会没有,只是一想到自己回去还得多做几套试卷,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了,这就是现实压过感情的经典案例。 也只有闲着无聊的人才有大把时间的快活呀。 谈恋爱消磨精神消磨时间消磨金钱,只要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就行了。 所以说,给她们找点事做。 就连平日里攻击性极强的北辰归蝶和伤害极高的神宫寺咲,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的盯着他。 前者有家业,后者有工作。但忙起来的时候,那自然就是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什么辣鸡爱情,只会影响我拔刀砍怪的速度。 爱情成为现实的绊脚石的时候,就活该被无情踹开。 同时,白维突然意识到他想要找八个老婆可能也是会是一件有难度的事…… 除非八胞胎。 或者一个人分裂出八种人格。 啧,真有点难啊。 所以说克隆人算多胞胎吗?我是不是应该发起一个御坂妹妹计划来满足我娶八个老婆的野望? 思维就像是一条脱缰的野马,甚至不满足于奔跑,开始天马行空。 更恐怖的是这个人的确是有能力将其实现的。所以在短暂假定后已经开始设想具体的操作步骤了。 白维皱眉,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沉思里。 五十岚清水注意到白先生严肃的表情,和佳音咬耳朵道:“白先生又陷入思考了,他是在想什么?” 伊势佳音不假思索的回道:“必然是和神宫寺咲有关的吧,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到现在也昏睡不醒着。” 人与人之间的错差就是这么诞生的。 女人:他一定是在想别的女人。 男人:变形金刚到底要买人寿保险还是汽车保险? …… 一路上没说什么话,白维闭目养神,和两位剑巫没有进一步加深感情的意愿。 装高手的最正确办法就是少说话,沉默寡言者。要么让人感觉很可靠,要么让人感觉很可怕。 白维好歹也是个中央空调,瞅一眼就知道这两个姑娘的好感度已经轻易突破七十,直奔着八十去了,努力努力,刷到九十很简单,之后再等一等,她们都会自己掏出工资的红尖尖来买戒指了。 正因如此,才不必要耽搁她们。 神宫的姑娘都是好女孩,值得一场更美好的相遇,一次更浪漫的爱情。 自己不是带着灰姑娘去参加舞会的南瓜车,而是一路逮虾户的泥头车。 爱情会在南瓜车里发芽,然后一头装死在泥头车上。 白维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神宫寺咲的身上,她还在睡着,整个人被放置在睡袋里,生命反应很活跃,眼皮子底下的眼珠时不时会转动,睡觉也并不安稳,隔一会儿就把手从睡袋里抽出来,还在无意识的扯着自己的内衣,她平日肯定是果睡派。 她头顶的感叹号和词条显示当前状态。 【前尘二梦】 【仙狐追忆ꔷ卷二】 紫色感叹号,前世回忆杀,正在加载! 白维先前看见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绷不住,他没想到本篇之后,还来了第二部。 神宫寺的前尘记忆其实非常明显,仙狐和一个动物管理员,后者已经死了,怎么看都凉透了。 那么,这枚紫色感叹号意味着什么? 卷二,第二世。 必然是第二世了,仙狐之所以成为英灵,不是没有理由的,互相之间的羁绊纠葛,不止一辈子。 第一世之后,还有第二世……用脚指甲想也知道,也和白维产生了纠葛,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想来也是,柳生霜月也是柳生雪千代的转世,但不是英灵; 朝露是柳小婉的转世,同样不是英灵。 轮回转世只是英灵的必要不充分条件; 而充分不必要条件则是上一辈子就得强的离谱。 玄幻文里经常提到「大帝转世」。反而没有人会说什么「村夫转世」吧? 转世轮回,实际上是拉了一下起跑线的位置,把起跑线扔到上辈子去了。 如果自己不努力,全部期待上辈子的自己,结果可能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这里得提到一个古早时期的故事。 曾经,某某大陆,有一位至尊强者,他每时每刻都在修炼,别人打架他修炼,别人争抢天大机缘他修炼,别人抢夺大造化他修炼,别人老死了他还在修炼,最终成了能够窥探光影之河的强大存在。 所有人都敬佩他,想要知道这位至尊强者为何能承受如此的孤独。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其实是源自于好奇和不甘。 他年轻时候,被一位神秘的老人占卜。 老人说他天赋极高,只要修行必成至尊。但命相奇差,注定一辈子孤苦终老,强求不来。 他也的确试过各式各样的办法,试图各种办法,结果无一例外得到了好人结局,或者一张绿卡。 这位至尊强者悲痛之余,选择了将全部精力投入修炼,却不是为了弥补情场失意,而是他在想。 ——我有大帝之姿,如果我成了大帝,看到过去或者未来,是不是就能摆脱这种诅咒? 于是他继续无休止的修行,当他成功修成大帝后,果断窥探时光之河,透过光阴俯瞰前尘往事。 然后他悲哀的发现……前几世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几位大帝隔着光阴之河看着前世和后世的自己,一时间无语凝噎。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神宫寺咲还在沉睡,头顶的紫色感叹号仍然酝酿,没到可以触发的时间点。 暂且放下这件事,白维整理一下手头接下来要做的其他事。 首当其冲的是黄金树的栽培,这就必须要先去一趟欧罗巴,林林总总的算一算,也过去了好些日子了,是该回去看看缪雪儿的情况,顺带拿一下黄金树枝,得了解下瀛洲女巫的现状。 其次要去一趟北辰家送信,然后去一趟医院,看看樱井思的情况。 其次是等待神宫寺苏醒,或者等待感叹号成功,到时候需要去一趟神宫。 最后是进一步提升自保的实力,得想办法尽快补全黄金权能……可惜黄金王座下落不明,不然短时间内就能恢复到全盛期的三成。 白维敲了敲眉心,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正思索时,车辆停靠……他到家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交流会 白维是中午到家的,霜月不在家,留在极东大学吃校园餐了。 他回家冲洗了一下,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出了门。 临走前查了一下,家里座机的通话记录,几天了只有三条。 一次来自医院;一条来自被北辰家;还有一条来自明国,就是昨晚,但显示是未接。 这个电话号码是老白家的。 明国的白家曾经是个大家族,爷爷辈开始就有三脉,分出嫡系和旁系。 白维是嫡系,但到了这一代,他这一脉只剩下自己,父母爷奶已经去世,最多算上过继来的柳生霜月。 叔叔婶婶作为监护人,是属于另一脉,同样人丁不旺,也就剩个叔叔一个独苗了。 他们也是并不安分的人,整日东奔西跑,恩恩爱爱就是不下蛋,把三爷爷三奶奶气得够呛。 两脉人丁不旺,老白家的全部希望就落在了二爷爷的这一脉,他也很努力,一共生了六个。 不过因为男女比例的波动问题,白维有四个姑姑,两个小叔。 如今老白家掌门人是二爷爷,本人是个太极拳高手,也是明国武术馆里的大师级人物。 当初也是他敲定了柳生霜月过继的事。实际上接了柳生霜月这个麻烦,是有给白维找个媳妇的意思。 十几代以外的血缘关系,不论是遗传学还是法律上都竖起大拇指,表示勇敢的上吧我的朋友。 当初白维跟着柳生霜月去了瀛洲,二爷爷就表示反对,明国人找瀛洲姑娘结婚可以,跟瀛洲姑娘私奔不行。 那时白维还没融合上辈子记忆,还是很听长辈话的好孩子,和二爷爷立下军令状说肯定不在瀛洲成婚,等柳生霜月成年后不需要监护人了就回国。 这次收养樱井思的事,可能也需要经过这位古板老人的敲定。 明国毕竟不是现代化的冲国。哪怕很相似,也并不一样,思想认同偏向于宗族和传统。 如果宗族不承认此人,那么最多走公安部门,加个法律上的户籍,而宗族谱上见不到此人。 过去白维在意这些,但现在已经不放在心上,看过一整个国家兴亡,都会觉得这些小事无关紧要。 老白家打来电话,要么是催促他回去过年,要么就和樱井思的事有关。 搞不好是叔叔婶婶说漏了嘴,被那古板老人知道,又要催促白维早些回去,生怕他真的在瀛洲扎了根。 老人内心是有杆秤在的,总觉得白维这一脉才是老白家嫡系,不能流落在外头。 柳生霜月对白家也没什么认同感,她只是依恋自己兄长。所以很不喜老白家的那伙人,平日不在附近,等到有什么事了又摆出长辈态度点头评足,她还得憋着火气,委实心头窝火,也难怪这电话她完全不想接听。 白维回拨这个电话号码,但似乎是国际线路出了点问题,拨号拨不通了。 他记下这件事,随后便出了门。 买了便利店里的简易快餐,坐上公交车,他吃着午饭,看到旁边小孩子对他的午餐流着口水。 白维吃相的更香了,下车就听到熊孩子嗷嗷的喊着自己要吃香香鸡。 他去了一趟北辰家,敲开门,将书信递给北辰玄马,表示归蝶安好。 这壮如牛马的汉子放了心,松懈下来,然后当场就晕了过去。 长时间紧张导致睡眠不足,这下放松下来,搞不好就直接心肌梗塞。 白维看了一眼,状态栏上没有写「脑溢血」或者「心肌梗塞」。而是简单的「低血压」「低血糖」「缺乏睡眠」等等,他也就走了。 北辰是大户人家,而且剑道场馆附近百米之内肯定会有一家长期合作的私人医院,有名的大型剑道场馆都在自家养着一整个应急用的医疗团队,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健康。 随后白维走出了北辰家,老管家尽职尽责的一路恭送,这让一些送孩子来剑道场馆学习的达官贵人们面露惊色,目前北辰家的情况比前些日子好转许多,由于北辰归蝶获得免许皆传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很多人都意识到北辰家的崛起或许已势不可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位现人神在瀛洲的土地上。即便还不是剑豪,发挥出的实力也能追平剑豪。 白维乘着公交车,中途路过极东大学,瞥了眼大学校门,注意到一副横幅正在挂起。 【恭贺全国高校交流会召开】 啥玩意?瀛洲又不是同盟国,也玩全国高校联赛? 不对吧,同盟国是因为历史原因,才召开高校联赛,以战斗力为基准裁定,瀛洲可没有这么尚武风气。 仔细一看,是交流会,不是天下第一武道会。 同一辆公交车上正好上了几名极东大学的学生,也自顾自的讨论起来。 “又到了交流的时候了。” “是啊,我也不想,每次交流会,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怎么遭殃了?” “要写报告,写观后感,还要被导师训斥,可不是个灾难吗?” “第一站是在哪里来着?” “应该是北海道那边,昨天那一批已经出发了,相当于是个短距离的修学旅行,最多一周就回来吧。” 修学旅行,霓虹的特色,明国人大多没见过。 白维没太在意这些对话,乘车抵达了医院后下了公交,轻车熟路的找到了樱井思的病房,他敲击房门。 “请进。”女孩的声音朝气蓬勃。 白维听到这个声音便放了心,推门而入。果不其然的也见到了薛寒泪和云无心。 “你还知道来啊。”薛寒泪挑眉,表现出一些不轻不重的怨气。 “我也是很忙的。”白维自我检讨:“不过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昨晚我的确应该在这儿,我的问题。” 云无心问:“你就在瀛洲里,是被什么耽搁了?” “救人,斩妖。”白维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既是斩妖,可以找我帮忙。” “当地时空出现紊乱,一度和外界断了联系。” “结界?”云无心皱眉。 “和古老的神秘相关,你还是不要追问了,免得粘上瀛洲的因果。”白维点到即止。 “你也是明国人,何必管这西施。” “我起初也没打算卷进去,最后被迫正当防御了。”白维摸了摸樱井思的头发:“真的没事?” “叔叔不用担心啦,小思很健康的。”樱井思反过来关心白维:“叔叔没遇到什么问题吧。” 薛寒泪说:“你昨晚症状几次反复,还说什么没事?” 樱井思眨眼:“只是有些难受,但不疼,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云无心道:“昨晚我们都在全程陪护,虽然她有些难过,但没有出现反复波折。” 昨天一晚是一年之内的最危急关头,小姑娘的病房内外候着七八人。不仅薛寒泪和云无心、柳生霜月,还有黑泽密花等医生护士都在这里熬了一个通宵,确认她安然无事后才回去补觉。 白维点头,英灵之理的碎片的确管用,等他在瀛洲也种一颗黄金树,连上信号,便可庇佑大量女巫。 “还好她没事……不过霜月是去哪了?她没留下来?” “柳生姐姐一直都在的,昨天也在。”樱井思说:“只是她临时有事,离开了。” “这是她留给你的信。”云无心指着桌案上的信封:“柳生昨晚一宿不眠的守在这里,上午返回学校,跟队去了北海道,她被选为代表之一,代表极东大学去北海道大学参与交流会。” 白维心说难怪昨晚霜月没接电话,可能是根本没回去过,拾起信封,打开细看。 “兄长,请谅解霜月的匆忙,没等到兄长回来。” “我被选为代表参与此次交流会,原本无意参加。但我近日剑术进境飞涨,领悟一日千里,急需高手替我喂招,北海道有七家一流剑道馆,值得一踢。” “而且,我观樱井思的身体已无大碍,不接触红色月光便可逐渐康复,暂且留在医院中疗养即可,黑泽医生见到心绪不宁,直言我留在这里或许也只是添乱。” 「请兄长保持耐心,无需担心,尽请安心,霜月择日即回」 “不见方三日,世上满樱花……” 「万分思念,难以言表」 「柳生霜月字」 是霜月的字迹,在书信里也是还是这么大胆,不当着面想怎么说都可以。 以前她还偷偷写日记,然后把日记留在显眼的地方,故意让白维好奇翻看,然后趁机偷偷隐晦表白。 都是套路。 白维收好书信,随后看向薛寒泪:“她呢?” 螭龙托着腮帮,表情漫不经心,朝着西边努了努嘴:“已经送走了,下个月才能到港口,我龙族海运安全系数极高,请不要怀疑我们专业的物流能力。” 白维问:“能再帮我捎一件东西去万妖国?” “可以是可以,反正有定期的货运,顺带一件货物很简单,不过大件物品要收物流费,送货上门可是很贵的哦。”薛寒泪问:“你要送什么?” “一个简简单单的小物件。” 四相傀儡。 第三百三十七章 真好哄 下午,白维去了一趟鸽了一周多的和泉道场。 在很多人「我等到花儿都谢鸟」的视线中,他开始了今天的授课。 自身境界感悟提升,也就额外多露了点功夫,教了些实战技巧。 主要是白维看出来,这群年轻小孩比较气盛,一个个身上都有擦伤和挂彩痕迹,肯定是和人打过架。 他是不可能参与这种小孩子打架的,除非有人来踢馆。 道馆弟子并不鼓励在外斗殴,侠以武犯禁,如何约束自己拳头也是个重要道理。 白维教了这群少年一手,同时今天格外严格,还故意对着有些人身上的淤青伤口打了几下竹棍。 将真气导入,疼是疼,但疼痛的反面意味着真气起效果了,很快就会活血化瘀,也顺带让他们吃些苦头。 学几招就开始装作很能打的样子,往往要吃大亏,善拳者死于拳,善水者溺于水,可不是谁都是王超那个死变态,能从街头斗殴打到天下无敌。 少年们吃了教训,白维等到快天黑了,给他们说了几句道理,又罚站了一刻钟,才放他们离开。 白维曾为导师,教育经验丰富,知道如何应付这群小孩子,萝卜加大棒是必要的,目的是引导,不是教训。 在他看来,想要根绝这个麻烦,就必须加大力度进行训练和锻炼。 少年人精力充沛,就该被多折腾折腾,就和哈士奇一样,不想它上蹿下跳,你就得把它折腾的精疲力竭,带出去溜溜跑跑。否则一身精力无处释放,要么折腾主人要么开始拆家。 每一个养狗人都是被迫散步党。 真是一场精彩的互相折磨。 …… 当夜,白维回了家,妹妹不在,也不是很想做饭,独自一人很难提起做饭犒劳自己的勇气,多一个人在家里。 不论对方是谁,都会想着办法琢磨菜谱。反而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完全不讲究。 他下了一碗面条,奢侈的打了两个鸡蛋,糊弄了一下自己的胃。 之后便来到茶室,盘膝坐下,入定入梦。 灵界海洋潮汐起伏,意识跨过空间,嵌入锚点,登录。 …… 缪雪儿在赖床。 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而她不想起来,抱着抱枕,在床上打滚。 “唔……” 闹钟第七次响起,她无奈的坐起身,把闹钟关掉,拍了拍脸颊。 “好吧,今天又是毫无希望的一天。” 魔鬼先生没有来呢,已经快十天了。 他为什么不来? 是讨厌我了? 应该不会吧,缪雪儿这么乖巧这么听话,上一次我们之间的沟通不是很成功吗? 魔鬼先生都开始尊重我的个人意愿了,这不是一个挺美好的开始吗? 然后我就能逐渐了解到魔鬼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或许能听听他的故事,知道他的过去,更深一步的了解彼此,然后,然后…… 她坐在床边,左手握着右手。 有朝一日,就像能触碰到自己的手一样,触碰到魔鬼先生的手,感受到他的体温。 因为他太神秘了,神秘的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揭开他的秘密。 可这也不单单只是好奇,她也想要更进一步。 哪怕不能见面,也想着要更靠近一些,心灵上更靠近一些,物理上也更靠近一些。 这是缪雪儿深埋于心底最深处的好奇,也是她内心熊熊燃烧的不可言说的欲望。 她本以为那会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但没想到之后连续十天多的时间,魔鬼先生都再无音讯。 和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为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您来骂我一句也好啊,直接不理人,也太伤人心了。 魔鬼先生,您难道连奖品都不要了吗? 以前可从来没有把她丢下来十多天不理的。虽然和魔鬼先生认识还不到两个月,但连续十几天见不到他,感受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缪雪儿全身都透着乏力。 魔鬼依赖症已经十分严重,目前处于发病期。 起初忙着应付各种杂事,还有校内外引起的余波,她有些事做,但十天过去,风波逐渐平息下来,她也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这时候就觉得消磨时间是如此的艰难和折磨。 以往有魔鬼先生陪着,她看书学习都是事半功倍,精神力极端集中,已经习惯了长期有个人站在自己后面盯着自己,效率直接拉满。 可现在,学校的图书馆各类书籍都对她开放,她反而只是在强迫自己看书来打发时间。 内心很多想说的话积攒起来,却无处释放,这让她的心情如同一座压抑的火山,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可能已经快要喷发了,连阿莲娜都说她最近火气有些大,怀疑是不是生理期到了。 缪雪儿说,龙裔哪有什么生理期? 阿莲娜说,赛尔维瑟的心情最近也一样很差,你们表情看着都很相似,是吵架了? 缪雪儿摇头,她也只是远远的看到朱蒂一面,的确能感受到对方心情很差。 但自己也是一样,完全没关心她的想法,相反第六感告诉她。如果她们撞上去了,搞不好内心的那座小火山就要喷发了。 今天也是一样,她还要起床去上课然后自习。 小姑娘像只丧尸暴龙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的动作也显得有气无力。 她穿好衣服,正在一个一个的扣着扣子,然后发现扣错了,拆下来再扣一遍,又错了。 缪雪儿:“……” 丧的不行,耷拉着脸,如果她不是龙裔而是兽人,这时候已经飞机耳了,就像只找不到主人的修勾。 “唉,这才几天不见,你这是感染了社畜病毒了?” 一个声音回响起来。 缪雪儿一愣,一开始以为自己听到幻觉了,随后试探的问:“魔鬼先生?” 白维站在屋子里:“嗯?” “您真的在呀!”缪雪儿高兴的跳起来,都没在意自己的扣子没好,跳起来,风吹开了女孩的衣服,露出白皙的皮肤胸脯还有小腹,她直接朝着声音所在的地方扑了过去,然后理所当然的扑了个空。 险些一脑袋栽倒在地,摔个倒栽葱。 白维托了她一下,像捞起小动物的肚子,轻轻一推,把她推回沙发上。 “大姑娘,你要注意下自己的形象。” “不要,我想和魔鬼先生撒一会儿娇。” “别得寸进尺,我可不是你的爹妈长辈,你我是合作人关系。” “嗯嗯。”她坐在沙发上,嘿嘿的笑着。 “……”完全没听下去。 “行了。”白维给了她额头一个暴栗:“把黄金树种子和树脂拿出来。” 缪雪儿立刻点头,打开柜子,拿出黄金树种子和三大瓶撞的黄金树脂,利用法术进行了封存包装。 白维抬起手,黄金树种子和黄金树脂落入他的手里,触碰到他魂体的同时,金色光芒温柔的绽放。 是正品。 验货后,将两个物品收入灵界海洋,神秘可以跨过灵界海洋传送,不需要借用四海物流了。 缪雪儿开始忐忑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魔鬼先生,您不会拿走这些,就不回来了吧?” 白维好笑:“你想得美,我投资了这么多,这些最多算是一些利息,距离本金还远得很。” 缪雪儿如释重负,重新展露笑容:“那就好,我还不起本金的嘛。” 其实缪雪儿有很多疑问想说,可听到了魔鬼先生的声音后,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种种小性子,完全在他面前都使不出力来。 缪雪儿迅速扣好衣服,然后洗了一把脸,元气满满的女孩又回来了。 充电完成,元气百之百,心情绝好调—— “魔鬼先生,今天我们做些什么?” “都可以,今天我没什么安排。”白维说:“出于互相尊重的原则,我现在解释一下这十多天没来找你的理由。因为我有些忙碌,无暇顾及这里的事,涉及到一些私事,不便透露,还望谅解。” 缪雪儿呆萌的愣住一秒,然后她感觉到了胸口的滚烫,火焰袋灼热滚烫。 疑惑,不满,埋怨,怀疑,委屈,恼怒……先前积压了十几天的情绪,内心那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 它喷发了。 是个哑弹。 火山没了岩浆,喷出来的可能只是温泉和细雨。 她无法很好的形容,只是此时的心情。甚至比以往更好,好过成年时换上的新衣服,甜过第一次品尝的雪糕,欢喜过第一次战胜强敌,内心留下的小小不满的缝隙全部都被填满了,她感受到自己的确在这个看不见的魔鬼先生的心底占了一定的分量,得到了对方的尊重,仅这一点,她便喜不自胜。 白维将她的所有神色尽收眼底。 真好哄。 第三百三十八章 据说班级后窗会长出班主任的脸 缪雪儿就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叽叽喳喳的唱起来,没完没了。 十几天来,发生的事,她几乎要事无巨细的说上一遍。 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分享各种大事小事给一个人的时候,那种心情的愉悦感,隔着很远都看得出来。 她如今也是郁金香里的名人了,不少人会给她主动打招呼,来往的学姐学长注意到她今天如沐春风的笑容。 “她笑的也太甜了吧,好可爱,啊我死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会让她笑的这么开心?” “对呀对呀,之前她打赢了云出岫的时候,都没笑容这么甜蜜过,哎呀,我可太羡慕了,这笑容简直比我追的那部热播剧《法师们的恋爱头脑战》里的女主角笑的还要好看和幸福。” “等一等,你这么说……不会真的是谈恋爱了吧?” “应该不可能,她是一个人住在宿舍里,跟谁谈恋爱?” “对啊,缪雪儿甚至没有电脑,连邮件都没收过几次。” “地下党爱情?” “这么好奇自己去问一下。” “我才不要,万一惹恼了她挨揍了怎么办?前几天她表情像极了大姨妈没来的我亲妈。” 女生们嘻嘻哈哈的讨论着。 当一个人成为校园名人后,一举一动都会轻易的让很多人刻意的追逐和关注。 当然,心情变化并不是最重要的,大多普通学子最好奇的仍然是她突然间逆袭的实力来源。 ——为什么突然就变强了? 纵观缪雪儿的崛起历程,是从一个多月前的实战训练上开始的,她之前可都是以挨揍闻名于新生一届。 然而在此之后就忽然间的一飞冲天了。 神秘的黄金刻印,地龙一族都不曾掌握的龙血秘术,还有扭曲空间的一箭,以及让仙家败退的实力。 神秘光环笼罩了这位姑娘,不知多少人都有心无意的靠近,想要窥探她的秘密。 在缪雪儿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的个人寝室都已经成为被学校重点关注的禁区。 这是因为阿莲娜在她屋子里找到了七种不同的窃听设备,直接上报了学校,一些学生得到了警告处分,牵扯进来的校外人员被送去了骑士团蹲大牢,如此一来她的个人隐私才算得到了基本的保密。 这姑娘没心没肺是到了一定程度,没有作为名人的心理负担,也还是老一套的做派,什么时候被瞧出端倪都不奇怪,现在还没有谁会怀疑她的身上寄宿着一个来自古时的魂魄。 实际上之前的审查也走过了十几轮了,心灵系和灵魂系的教授对她暗中经过几次严肃审查和突击审查,得到的结果都是——比我自己还要健康。 怎么查都没用,只能认作是没问题了,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关起来观察一学期? 白维这段时间完全没上线,也是恰巧的躲开了,不过即便是圣域来审查,他也不担心被看出来。 …… “所以你是接受了地龙一族的邀请?” “是的,副校长和校长都说可以接受,它们看上去也没什么恶意。” 白维没发表意见,着实是因为对地龙一族不了解。 古龙信仰很早就有,但在帝国时代基本覆灭了。因为黄金一族最喜欢干的就是狩猎龙种,双方互相敌对。 之后因为莉莉安奴上位,地龙一族恢复了古龙信仰,创建了以她是至高一柱为主的教派,没什么奇怪。 就像是舰娘也会在内部成立小团体,发展拜指挥官教派呢,并不稀奇。 这个世界的信仰,近似于共生关系,更过分一点,是寄生关系。 这古龙信仰和地龙发展的教派显然是这五百年内发生的事,白维自然不可能了解。 可他也并不在乎就是了,一物降一物,黄金是龙的死敌,黄金血脉狩猎龙种,即便是古龙,也是被猎杀的猎物; 莉莉安奴能杀他,不是因为她是古龙种。而是因为她有螺旋碎片,是上位英灵。 古龙教派搞错了这一点,倘若是盲目崇拜古龙力量,只能说是一种愚蠢。 寻常古龙的实力,未必强过魔境里的一些龙王种,只有古龙之王,才能匹敌古神、旧神和至高意志。 不过太古战争,白维也没见过就是了。 “可以去,莉莉安奴的衣钵,能接受自然是好事。”白维表示赞同。 “披甲成圣的仪式,具体对方没有告诉我,只是说,如果我有进入了剑花联赛的前十,便有资格接受这道仪式,承接古龙巫女的身份。” 白维设想了一下,龙裔挥舞着黄金雷霆的场景,他还真是从未见过,当龙裔穿上了黄金铠甲,相当于是弥补了古龙的最大弱点,太艾尔登法环了,他觉得带感:“我觉得挺好。” “那就决定了。”缪雪儿握拳给自己打气:“下一阶段目标是剑花联赛!” 她说完又放松下来:“不过那是明年四月的事了,还有小半年呢。” “这种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白维说。 “作为合伙人,我需要提前通知一下魔鬼先生吗,毕竟还需要您的帮助。” 缪雪儿主动说,但说完又觉得自己想是讨要好处似的,太过于市侩,改口说:“我也会自己努力为优先。” 白维说:“你想要进一步提升,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我是以实战派为优先,很多方面顾及不到,理论知识需要慢慢补全。” 法师的道路存在极限,因为神秘有限度,三个传奇或者一位半神。 没必要在这方面死磕到底,大多法师一辈子的目标也就是圣域级,到了圣域之后另寻出路。 传奇法师的难度太高,白维自己都很难说现在有把握重回传奇,也不可能花费那么多时间。 白维道:“你如今已经不算是传统的法师了,吃透我教你的黄金刻印,继续精进龙血战技,然后就开始准备进行观想不同领域,增长见闻,为突破圣域做准备。” 缪雪儿托着下巴:“圣域级啊……” 她以前觉得那太过于遥远了,她连三环法术的构建都非常吃力,这些日子学习也有些浑浑噩噩。虽然已经能查阅空间系和灵魂系的资料,但对于这些体系完全一窍不通。 想要硬吃书本知识是不行的,法术的本质在于如何应用,空间系属于会者不难的一类,而灵魂系就需要相当程度的顿悟,人到中年后,灵魂力量会迎来巅峰增长期,对灵魂力量的感知可能会突飞猛进,这也是圣域都集中在三四十岁的主要理由,太早太晚都很难有所突破。 白维见到她没什么冲劲,开口道:“你需要在明年四月份或者在这之前,突破圣域。” 缪雪儿下巴险些磕到桌子上:“这是不是太难了?” “当然难,更别说你在这方面的学习进度,比不开会员的百毒盘还要慢,简直是男上加男。” “呜哇……”缪雪儿抱着脑袋:“别骂了别骂了,人都傻了。” “但人都是逼出来的……不逼一逼自己,你都不知道自己……” “是不是个努力型天才?”缪雪儿问。 “是不是没得救。”白维继续打击。 缪雪儿鼓着脸颊,然后又迅速泄了气。 白维好气好笑,她躺平和摆烂的内里没什么太大变化,奋斗是表象,内里还是缺乏更进一步的动力。 “我给你两个理由。”白维说:“第一,突破圣域,剑花联赛十拿九稳……” 缪雪儿这个自然知情,同龄人中突破圣域级,相当于全无敌手。 “第二,一旦突破圣域,面对绝大部分强敌均可自保。届时你去万妖国寻朝露,我也不拦着你。” 缪雪儿:“!!” 白维:“如何?” 缪雪儿正襟危坐:“我要开始学习了!请您不要打扰我认真学习!” 白维:“……” 两人对话停下了,白维忽然注意到图书馆静室外传来呼吸声,之前他一直站在窗户边上,现在绕了半圈才注意到门外似乎有人。而刚刚缪雪儿的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太多,如果是有心窃听。 白维提醒了她一下:“门外有人。” 缪雪儿起身问:“什么人!” 门外站着聆听者没有让开。反而短暂停顿后推开了门,走入图书馆静室。 隔着几个书架的距离,她看向缪雪儿,鲜血公静静的发问,声音让人背脊发凉。 “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第三百三十九章 心眼真多 夏莎今天前来,其实是个不大不小的巧合。 她身为血裔执政官,每日政务也繁杂的很,怎么可能一直关注缪雪儿的动向。 就像一个每天需要万字更新的作者是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窥群一样。 在得到郁金香几次审查和突击审查后都显示缪雪儿正常的报告之后,她也暂且放下了疑虑。 这方面是不可能作假的,因为不必要,这些事郁金香拿捏的清楚。 灵魂方面,她并不是专家,也不擅长审讯,让一个喜欢无双和在战场上杀来杀去的刺客头子搞这套也太浪费人才了,情报工作并不是她来负责的,特工组织出现的时候,她早就转了职场。 然而这个巧合让她碰到了非常巧合的场景,路过图书馆来查阅一些古早时期的资料时,她听到了图书馆里自言自语的声音,听上去很是雀跃。 强化五感后仔细聆听,的确只有一个人的动静,而且是自言自语。 更重要的是,对方是缪雪儿。 被发现后,夏莎毫无尴尬的推开门,隔着书架看向缪雪儿:“你刚刚,是在和谁说话。” 如果不是这段时间锻炼了一下脸皮,缪雪儿此时脸色应该彻底发白了。 被谁发现的偶可以搪塞过去,偏偏这位是不行的。 她张了张口,脑海里搜寻着如何解释,手足无措,尴尬的挠了挠脸颊。 “这个……我是在跟……” “空气朋友什么的,我是不相信的,你刚刚的口吻语气都有足够的变化,一个人在假想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语气变化不可能这么自然。” 夏莎眯起眼睛,像一条盯着猎物的蛇:“也别告诉我是电话什么的,这里可没有电话。” “您多虑了,这里哪有别人。”缪雪儿急忙说。 “这屋子里的确没有别人,因此……”夏莎说:“你现在是不是被附身了可还不好说。” 她打了个响指:“我现在就可以叫心灵系和灵魂系的教授过来,对你进行检测。” 鲜血公气势惊人的往前一步,施加心理压力:“还是说,你来自己坦白?” 缪雪儿的心防有些崩塌的迹象。 白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旁观着,这也是对缪雪儿心态的良好锻炼。 而且……这是缪雪儿自己的失误,她太大意了。所以被夏莎发现了破绽,这只能怪她出了纰漏。 夏莎也是自己的弟子啊,而且还是真传之一,感情深厚在缪雪儿之上,选择两不相帮最好。 至于掉马甲什么的…… 一方面,白维继承大统,来历光明正大,不慌不忙。 另一方面,夏莎还没聪明到能从自己嘴里套出秘密。 即便以「魔鬼先生」的网名和她连线交流,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她瞧出身份来。 如果真的她直觉敏锐洞察力惊人,那就认下……老师和弟子玩个游戏,总不至于输不起的要掀桌子吧? 能不能瞒得住,全看缪雪儿自己的本事,朱蒂便是自己察觉到的。 夏莎淡淡道:“我只给你半分钟的时间思考,你可以慢慢想想如何坦白。” 缪雪儿抬起头:“不用了,我坦白。” 夏莎嗯了声:“明智之选,说吧,你的附身灵体是什么……” 缪雪儿指着窗台上:“我是和它说话的。” “喵——”窗台上趴着一只毛发鲜艳的黑猫,晒着太阳打了个哈欠。 夏莎眼皮跳了跳:“你当我傻?” “是真的。”缪雪儿说:“让它不要打扰我学习了。” “喵。”黑猫跳上桌子,主动蹭了蹭缪雪儿的手臂,看上去很熟稔。 夏莎瞥了眼缪雪儿,自我怀疑了一下,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 “这次算你过关了。”她看了眼时间,转身走向门外,出门时停顿了一下:“不过你最好多留个心眼,下次可就没有猫来给你解围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缪雪儿松了口气,举起黑猫:“多亏你帮忙了,不然我这次可百口莫辩。” “不客气。”黑猫冷不丁的开口说。 “?!”缪雪儿一惊,下意识松开手。 黑猫落在桌子上,紧接着一跳,落地便化作一道妖娆人影。 朱蒂ꔷ赛尔维瑟晃了晃头发:“好久没施展变形术了,我的骨头有些酸麻。” 缪雪儿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会是她,随后急忙喊道:“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你见过猫穿衣服吗?” “那你也别变回来啊!这里可是有……”缪雪儿及时打住,在心底尖叫了一声——你不许看。 白维很绅士的移开视线。 虽然这时候才说,显然是有点晚。 朱蒂显得很无所谓,她当然知道这里有谁在,也是故意变回来的。 “都是女孩子怕什么?你没去过公共澡堂吗?” 朱蒂说:“你下去帮我把衣服捡回来,就在草丛里,刚刚忙着上来给你解围,根本没时间顾及。” “我这就去!”缪雪儿打开窗户就跳了下去,这里是七楼。 白维:“……” 朱蒂本可以不用变回来,下去再把衣服穿起来就行,故意变回来,展现好身材的同时。 可以让缪雪儿帮忙去捡一下衣服,而缪雪儿刚刚全靠她的帮忙才解了围,当然不可能拒绝,也不好意思让对方继续赤身,果断跳下窗户。这么一来,朱蒂就争取到了和图书室内白维单独相处的时间和空间。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你这心眼是真多啊。”白维模拟声带震动空气发出声音。 “我就当做是您在夸奖我了。”朱蒂也不遮掩身体,甚至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了个向。 “我已经闭上眼睛,麻烦你稍微遮掩点。” “您都闭上眼睛了,我还需要遮掩吗?”朱蒂反问。 这说的可真有道理啊,那我不闭了。 “您想看可以看啊,记下来带回去做小菜也可以。”朱蒂很自信的说。 我真想说自己是福瑞控,然后看她吃瘪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白维问:“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甚至不惜用了变形术?这种独特的法术是你自创?” “这是赛尔维瑟家族传下来的,全靠这种法术,赛尔维瑟才得以从帝国时代得以存续下来。” 朱蒂解释:“但它的变化极限仅仅普通动物。所以实用性很差,不能满足需要,我一般是不会用的,动物也不穿衣服啊……” 她随后又补充道:“不过我的身材都是货真价实的,没有一点点使用变形术,不信您可以看看。” “看了看了。”白维敷衍道:“你就这么自满自己的身材吗?” “这不是给您发福利吗?”朱蒂上一句还很轻快,下一句就卯足了怨气:“足!足!两!周!的份呢!” 白维:“……” 缪雪儿好哄,这位可不好哄,满脸写着「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朱蒂已经听到缪雪儿返回的动静了,没有继续抱怨,她只是点到即止的敲打。 大姑娘很严肃的补充道:“明天一定要来。” 迟早有一天,我要在梦里被你们榨干灵魂力。 我白天还要上班打工挣钱养家呢! 还要抽空在瀛洲客串国际友人,难道我很闲吗? 白维突然有了种中年危机的强烈忧愁感,像是疲惫工作了一整天回到家还要被迫对千娇百媚媚眼如丝丝般顺滑的妻子交公粮的中年人,还不止一个……顿时无数的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一个单纯的字眼。 “好。” 缪雪儿沿着窗户跳了进来,拿出衣服一股脑塞到朱蒂手里,看到她磨磨蹭蹭,忙不迭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把她推出门外,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给看见。 等朱蒂走后,缪雪儿才想起来重点:“说起来,她为什么要帮我?难道刚刚她也在偷听?明明是在楼下,怎么偷听到的?” 朱蒂ꔷ赛尔维瑟这时候绕了一圈,来到缪雪儿隔壁图书室,她靠坐在窗台上,继续翻着书,刚刚她一直在隔壁听着,等到时机成熟后,就变成猫。 然后把衣服从窗户里揉成一团丢到楼下。 对此白维已经完全了解,然后瞥了眼仍然一头雾水一无所知的缪雪儿,他摸了摸女孩的头顶,揉了揉不是很明显的呆毛:“江湖路滑,人心复杂……你长点心眼吧。” 缪雪儿问:“怎么长?” 白维:“去隔壁借一点。” 第三百四十章 家里没矿不学音乐 白维陪着缪雪儿小姑娘看了一下午书,继续研究和精进法术理论造诣。 之后下午也没发生什么事,大多学生的日常就是看书学习还有打架。 等这边傍晚了,白维也返回自己身体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睡到了日晒三竿。 妹妹不在家里,白维良好的生活作息也被打破了,开摆。 他完全不用担心身体出现问题。即便连续熬夜,以他当下的身体素质,也足够随便糟蹋个几千年。 起床后,早餐午餐作一顿,白维边吃边想今天该做些什么。 平日里,要么太忙,要么一点不忙。 因为白维是没有正经工作的,不像苦逼的某些人一样,一天到晚坐在电脑面前码字通宵。 或者说,他设想里的正经工作就是找个肤白貌美钱多心善的还有八重人格分裂的明国妹子娶了。 结婚后,正经工作又会发生变化。可以专业家庭煮夫,也可以帮忙处理各种大小麻烦。 作为帮手临时查缺补漏,以他的个人能力,这点小问题是难不倒的。 白维过去也看小说,各种言情小说、网络小说、有趣漫画,有的男主角就和扫地神僧似的,平日看着不起眼,关键时候一抬手就力挽狂澜。 他也打算努力扮演一下这个角色。对于百世轮回者,对于前帝王、前宗教所裁决骑士、导师、珍稀动物保护员、斩妖司指挥使卧虎、国际友人、邪神之敌而言,只能说是「非常简单」,那么关键问题在于…… 请问八个人格的白富美老婆去哪里领取? …… 闲来无事的白维只能继续去和泉道场上班,补全之前落下的。 折腾了几个小时的道馆弟子们也是精疲力竭,没时间去找人约架了。 白维刚刚活动开筋骨,连一滴汗都没流。 下午三点,他结束课程,去了一趟医院。 意外的注意到樱井思正在自学音乐相关的知识。 被白维撞破后,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红着脸。 文娱相关对白维来说,是个盲区,他当皇帝的时候,哪有时间发展什么文教娱乐活动。 作为导师要关心战士们的心理健康。所以最多是在反抗军里,教了一首钢铁洪流进行曲,一首喀秋莎。 至于为什么是毛子的歌嘛。因为这很苏维埃嘛,气突苏就对了。 毛子的文化艺术细胞简直是智人之最,昂撒人那群蛮子加上一颗脑子也远远没得比。 白维回想起樱井思是我妻初赖的粉丝。 “你也不用瞒着我,学习音乐也是好事,文娱市场还是很大的。” 目前半导体产业刚刚兴起,电话还没有,算算时间,也的确是磁带、唱片等物品热销的年代。 音乐被资本看好,大量歌手也会如雨后春笋般浮现出来,流行乐可比古典乐挣钱多了。 我妻初赖的音乐在白维听来不算很高明,落后于二十一世纪,但它就是很火,很符合时代特色。 时势造英雄,时代浪潮造就过一群神仙打架的流行乐时代,也造就了周姓的天王级歌手。 但进入网络时代后,就像是浪潮退去,只剩下虾米两三只。 而依托于现场实体的霓虹的音乐界仍然卷的飞起。 白维坐下来细问樱井思想学什么样的音乐。 樱井思秒答:“钢琴。” 白维错愕:“不是流行乐?” 樱井思说:“我想先从钢琴学起。” 看来她的目标不是歌手,而是谱曲作曲唱歌都精通的音乐人。如果连钢琴演奏都熟练,那就是音乐家了。 放在二十一世纪,白维会劝她早点放弃音乐梦想。但在这个科技发展明显迟缓,全民娱乐浪潮全靠电视机的时代,他只能说……很有眼光! 白维对樱井思说:“想学钢琴,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叔叔不是明国人吗?不应该吹唢呐吗?” “咳……百鸟朝凰我也会一点,略懂,红白喜事的那种,我也会。” 白维心说自己以前做导师的时候甚至吹过冲锋号你敢信? 唢呐可真是个乐器里的头号流氓,穿透力相当不讲道理。 “家里没有钢琴,可能要考虑买……”白维考虑到自己的窘迫的财力,改口问:“钢琴多少钱一架?” “我不知道。”樱井思歪着小脑袋,可可爱爱,不懂作怪。 “一架三角钢琴,市面价格一千多万円吧。”背后传来声音,是黑泽密花。 “这个……”白维考虑到自己几万円的日薪,问:“不买三角钢琴,有没有平板的立式钢琴?” 黑泽密花摇头:“我没听过,这三角钢琴我只在演奏会上见到过,一般不会有私人购入。” 白维:“……” 大意了,忘记了这个时代的文娱发展了。 而且三角钢琴在瀛洲都没市场吧,这边的风气属于大正时期末期,连现代化都没完成,电气化尚未普及。 有钱的大姓家庭小姐也学习的是瀛洲传统文化,拿北辰归蝶来举例子,她就提到过自己所在的女子学校,负责教授各位大家女儿的文化课程和艺术课程,基本上都和新娘修行相关,陶冶情操的也有。 但书法、插花、茶道、绘画等居多,音乐,三味线她们是不碰的,一般是尺八,或者中式乐器,钢琴也有,但会弹钢琴的人太少了。 黑泽医生说:“主要,钢琴家本来就少,一流的钢琴家在欧罗巴可是非常受欢迎的。” 樱井思好奇的看来,眼睛一眨不眨,白维也一副「俺是土鳖,你请继续」的表情。 黑泽密花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继续解释:“有一个叫做维也纳的城市,不属于同盟国和圣教国。而是在欧罗巴一隅,曾经这里属于奥匈公国,不过奥匈公国被帝国一度毁灭了。 甚至其贫瘠领土被帝国皇帝嫌弃,只吞并了三分之二的领土和毁灭了公国的王室,战火之中,维也纳这座城市幸存下来。 在帝国毁灭之后,同盟国帮助公国重建,维也纳得以迅速发展,它也就是世界级的音乐之都。” “世界上七成的钢琴家都来自于这里。不过最流行的还是在欧罗巴,隔着无尽海,钢琴这种外来乐器并不是很被普罗大众所接受,到了最近流行乐广泛应用了西方乐器和传统乐器结合,才稍微好转,但仍然是卖不出去,想学也只能找私教。” 白维心说,这就是文化入侵啊,谁让欧罗巴的现代化程度比你们高呢。 黑泽问:“你们知道钢琴是从哪里来的吗?” 樱井思摇头。 黑泽密花说:“就是毁灭了奥匈公国的帝国皇帝的作品。” 白维:“确实是他干的。” 这个世界的钢琴也是白维改良出来的,由当年还是皇子时的白维完成,是为他十岁的姐姐庆生,他钻研了一下音乐,改造出了钢琴,抄袭了一首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 白维扮演的皇子,是在艺术上颇有成就的人,也尽可能表现的对皇位不敢兴趣,以此避开其他皇室成员的视线,悄悄蛰伏着发展力量。 黑泽密花遗憾的说:“作为钢琴的创始者,他留下的钢琴作品却屈指可数的少。虽然每一首都是传世经典,但还是太少了,可能比起做个帝王,他更适合做个音乐家也说不定。” 白维心说你高估我了,我根本都是抄的,真开抄的话,日更一百首不是梦。 之所以不写,是因为成了帝王后,他就再也不需要这种伪装了,也自然不会再碰钢琴。 还有一个理由……值得他为之弹奏的人已经不在了,是被他亲手扼杀。 即便是身为帝王家的孩子,白维也曾经信赖过一位亲人,这个人便是他的亲生姐姐三王女,以成年人的视角去看三王女,会觉得她像是姐姐,也像是女儿,双方也互相探讨过各种艺术,从绘画到音乐。 然而,老皇帝病危,导致王权争夺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那年白维十五岁,发生了震惊全国的鲜血一月,连续十九场刺杀,杀完了七成的王室成员,他也遭遇了刺杀,救下白维的是他唯一带在身边的侍从夏绿蒂。然而她力有未逮,三王女还是死在那次刺杀里。 鲜血一月结束,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者失踪一者垂危,老皇帝也这时候病逝了。 眼看局面失控,皇权即将落入最不被看好的白维手里,原本已经死了的三王女却复活了。 她死的是替身,自己没死,已经掌握夺嫡的主动权。 故意用白维做了诱饵,引出刺客,自己躲藏起来,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接下来,只要在除掉白维和其他几个皇室成员,她就会成为帝国之主,也是帝国历史的第一位女帝。 三王女找来白维,在两人最常见面的画室和音乐室内。 她坐在画师中央,四周是白维亲手给她绘制的所有画像,她却都不满意,命人搬出去烧掉,然后要求白维给她作画,指明让他画一幅女帝加冕的画像…… 她穿着红色的衣服来,却没有给白维红色的颜料,意图很明显,她要他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血为她作画,然后死在这里。 白维完成了她的画像,画出来的不是女帝加冕。而是她曾经最美好最清澈时候的样子,白裙花冠翩翩起舞。 然后这幅画被白维亲手毁掉,他用她的血染红了这幅画……亲手扼杀了这位信赖的亲人。 之后一把火烧掉了画室,也就此不在碰钢琴。 白维点亮了黄金瞳,以一扫而空之势,扫清了所有皇室血脉,加冕为王。 如今已经五百年了,再度听到钢琴。反而了渐渐淡去了这些内心深处的厌烦感。 他忽然有些想弹奏一曲,为逝去的人,也为曾经太在乎的自己。 白维轻抚樱井思的头发:“我来教你《献给爱丽丝》的琴谱吧。” 第三百四十一章 苗条不如丰满 “早上好。” 郁金香,女子宿舍。 朱蒂刚刚穿好新买回来的内衣款式,就听到了白维打招呼的声音。 她唇角扬起:“先生,果真守约。” 白维淡淡道:“我是有些事耽搁了时间,否则早该来验收一下你现在的成果。” 朱蒂摇头说:“分灵化形我独自一人不敢练习,而地狱火刻印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寻,有问询过一些教授,可他们都表示没有听说过。” “燕返呢?” “太难了,我没头绪。” “所以是毫无进展。”白维说:“够摸的。” “我也有在努力,只是太难了一些。”朱蒂吐了吐舌头,随后打开衣柜问道:“今天穿哪一种?” 她拿出白色、黑色、红色三种颜色的丝袜。 “黑的。” “魔鬼先生还真喜欢黑色丝袜呢。” “那是,这种丝袜套在头上抢银行的时候。” 朱蒂蜷缩双腿,穿上黑色丝袜,松开手时,丝袜边缘的弹力绳啪的一下打在大腿上,轻轻震动了腿部肌肉,她的手指摸了摸丝袜:“这声音,这手感,真解压。” 白维:“你这算是在自恋?” “不算自恋,只是自我欣赏和审视。”朱蒂回道:“我最近每天用晚上的两个小时进行体型训练,小肚子上的赘肉已经基本上没有了。” 白维:“……” 不好好研究法术体系,反而有时间做瑜伽控制体型? 他很想呵斥两句,但由于大饱眼福也还是没能开口,选择了缄默以对。 白维说道:“你养过猫吗?” “没有。”朱蒂摇头:“我不喜欢小动物。” “我养过,大猫。”白维指的是黄金狮虎兽,随后说:“短毛猫看上去比长毛猫要小巧玲珑一些,看起来非常好看,瘦一些的猫看上去身材苗条也非常好看; 但是长毛猫的手感是短毛猫没办法比较的。同样,胖胖的橘猫的手感也是瘦弱的英短没办法比较的。” 朱蒂一愣,她很聪慧,闻弦歌而知雅意,眯起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骨肉均匀。 然后摸了摸小腹,的确一点赘肉没有,仔细摸一摸还能触碰到腹部肌肉。 好看是真的好看,但是……这个手感硬邦邦的……的确很硬啊。 朱蒂陷入了沉思:“所以,肉一点比较好?” “看上去,还是这样更好看。”白维不置可否,反正他碰不到,也不会碰。 朱蒂说:“那你碰一下。” “我一个精神体,碰你有用吗?没感觉的。”白维摇头表示毫无触感。 “那你上我身。” “不至于不至于。”白维继续说:“反正变瘦不容易,变胖很简单,稍微放松一下体型管理就行,有这个功夫不如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朱蒂问:“魔鬼先生是打算将来让我们上战场吗?” 白维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圣教国和同盟国之间的摩擦日益剧烈,只是等待爆发罢了。” “也是,毕竟已经三十多年没爆发过大型冲突了,这时候发生战争倒也不奇怪。” 白维问:“现在我考考你,如果爆发战争,最可能的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朱蒂片刻思忖后回答:“应该是法兰平原。” 同盟国和圣教国是邻国,圣教国毗邻地中海一代,而同盟国偏向于西侧,双方并不直接接壤。 中间存在数个军事缓冲区,分布着五座中立都市,还有一片水草丰沃的平原。 这里本该是最好的农业地,却因为两国大量的军事纷争,导致此地被当做了战场使用。 以两国每几十年爆发一次战争的频率,没有谁愿意在这里建设基础设施或者安居乐业。 白维说:“错了。” 朱蒂问:“为什么?法兰平原是最适合的地方,过去两百年的圣教国都是从这里进攻的,其他的进攻路线迂回太远。一部分要翻越大雪山,另一部分要洄游地中海,这种大规模的调兵遣将很容易被察觉到,圣教国也并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吧……” “常规来考虑的确如此,但你搞错了如今的战争形式。”白维道。 朱蒂等普通学子的军事素养还是缺了。毕竟郁金香是高等学府而是不是军事学院。 “战争,形式?”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诉求无法满足,才会许以战争,政治的目的是为国家寻求更高的利益,圣教国除了在意识形态上对抗同盟国之外,当然需要寻求更高的国家利益,信仰是个好武器。 但随着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圣教国自身的信仰凝聚力也在下降,过去可以打一场百年战争,而现在已经没有这份耐心了。” 白维道:“所以战争形式必将会改变,从大规模的战争,变成局部的小战争,可以肯定的是…… 接下来圣教国会尝试掠夺更多资源,地中海天然适合发展海运贸易。一方面是内需,一方面是产能,一方面还要兼顾贸易。总体而言,它的目标是扩张,而圣教国最缺乏的资源是什么,你知道吗?” 朱蒂哪里会关注圣教国的事,而且敌对国家的情报,一个学生知道的也肯定很少。 “粮食?”她随意猜了一个。 “是能源和矿藏。”白维道:“一旦进入能源荒,他们就必须和同盟国争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基地了。” 朱蒂立刻明白了:“是地狱裂谷。” 十分之一的地狱界领土,能源矿藏,开采了五百多年,仍然只开采了不到千分之一,并且每年新勘探出的能源矿藏都会变得更多,源自于地狱界的漫长历史积累,也是同盟国发展五百年的动力心脏所在。 这个地方早已被经营的密不透风,圣教国想要抢夺,就必须举国之力来犯。 朱蒂突然脸色一白,如果想要抢夺地狱裂谷的话,那么圣教国的第一步目标必然是…… “两座沿海城市,佯装攻打首都,然后匕首刺入腹地,直取防御相对薄弱的高登,掌握同盟国的核心交通枢纽城市之一,然后三面包夹。” 白维说:“如果是我,肯定会这么选,当然……结果毫无疑问也是失败,因为圣教国还没有强到能够强攻下有黄金树庇佑的这座城市,除非……” 朱蒂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魔鬼先生说马上就要开始打仗了呢。” “说不定也已经打起来了。”白维回道:“在你我看不见的地方,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变强。” “结果还是绕回来这个话题了。”朱蒂眨眼:“但这样真的好吗?我也会参加剑花联赛,和缪雪儿竞争的。” 白维好笑:“我从没听说过有训练家会担心形成竞争关系而只养一只宝可梦的。” …… 朱蒂离开了宿舍寝室,上午继续上课,中午吃完午餐,下午已经申请到了时间屋。 路上遇到了刚刚从图书馆里离开的缪雪儿。 “中午好呀,吃了吗?”缪雪儿一开口就一股明国人味。 “吃过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打扮的这么漂亮,约会?”朱蒂故意发问。 “是呀,和阿莲娜去看电影。”缪雪儿很高兴:“今天是新片上映啊,艾莉薇ꔷ槐尔特……” 看得出她心情极好,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校园。 白维:“槐尔特?” 朱蒂颔首:“一名国民级的女演员,艾莉薇ꔷ槐尔特,我也是她的粉丝,从小看到大的。” 白维注意的显然不是女演员,而是姓氏:“槐尔特的姓氏很常见?” “没有吧,毕竟是莉莉安奴的姓氏,都会下意识规避的,这个应该是艺名,不是真实的。”朱蒂推测:“艾莉薇的采访也提到过她对莉莉安奴很憧憬。” 白维敛去怀疑:“是么。” 下次有机会,也看看她的电影好了,就当是娱乐活动放松放松。 …… 中央车站,人流中,一位女子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里?”司机礼貌的问。 “郁金香学院。”女子摘下帽子,露出灰色的短发。 第三百四十二章 艾莉薇·槐尔特 “没想到电影居然会是这么个剧情,和我起初设想的不一样。” “是啊,我还以为会是爱情片呢……被《低分少女》骗了。” “是个推理悬疑片,明明有法术,为什么还要推理?” “不不不,说到底,为什么那个学妹会是来自几十年前?” “自己杀自己的剧情实在是……哇,那一碗骨头汤看的我头皮发麻。” “病娇真是太可怕了。” 缪雪儿和阿莲娜热烈的讨论着刚刚新上映的电影剧情。 从出了电影院就开始说,因为太精彩,没忍住又看了一遍。 等出来都已经是傍晚了,在外面吃了一顿晚餐,赶在天色暗沉下来前回到了学校。 阿莲娜走回学院打断交流:“我得赶紧回去了,免得晒到红色月光。” 黄金树的光芒一定程度的削弱了红月光的影响。但对于血裔而言,夜晚的月光仍然是一种秘毒。 缪雪儿反而心情很好,身居女巫血脉,她也需要规避红月光影响。但黄金刻印+黄金树的庇佑,猩红诅咒对她的影响被弱化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红月下的学院安静非常,几乎是见不到几个学生和教授在行走,大多人都会有意的规避开。 回了女生宿舍,她没有立刻上去。而是留在了附近的林荫地散步,独自一人待着消化一下心情。 忽然间,她后劲一凉。 骤然回过头,只见一道黑光掠空射来,缪雪儿条件反射下蹲下身,卫衣的帽子被乌光瞬间洞穿。 “什么人!”她呵斥道,同时背后亮起金色光芒,林荫小道被黄金刻印所照亮。 她看到了草丛里站着一人,对方穿着黑色卫衣,带着帽子,五官并不清晰。 黑色卫衣的身影从轮廓看去明显是女性,她手里握着两枚石子,轻轻一抛投来便化作乌光,命中了树木,留下碗口大小的缺口,要是命中人体,不死也少块肉。 缪雪儿将黄金魔力缠绕在手臂上,暴血一阶瞬间启动,速度骤然暴涨一大截,迎着对方冲了过去。 她原本已经靠近,却突然脚下一踉跄,失去平衡,砸向地面,携带的动能让她翻滚了十几圈。 地面上的树枝藤蔓形成绳索,绊倒了她。 摔倒之后,缪雪儿没来及起身就遭遇到了连环打击,并不是大规模的法术。 而是小范围但是破坏力集中的法术,她此时体魄强横,根本不惧这些小损伤,直接抓路边的一根电灯柱,踢断拆下,猛地一扫,遮蔽视野的树木林木被一扫而空,黑色卫衣显露身形,跳起来,踩踏在电灯柱子上,身形灵巧如猫。 “你给我……”缪雪儿咬住牙齿,胸口烈火蓄积,喷出火光:“露相!” 龙炎吐息随着暴血和黄金刻印的加持,变成了狂暴的红金色闪光。 小树林瞬间被火光点亮,而黑色卫衣的人影也被擦伤了,轻巧的落地,她的卫衣帽被击落,露出一头灰色的短发,红色的月光失去了遮掩洒落下来,她的身体上汇聚起了红色的光芒,然后下一刻就被黄金的微光驱散开,光芒来源于她胸口的骨头吊坠。 虽然帽子被击落,但她的面容也没有显露出来,那并不是一个高挑的女孩,大约身高一米六五,完全比不上朱蒂的超模身材。 甚至比缪雪儿还要矮一些,她的五官在阴影里藏着,这阴影来自于她头顶的一顶鸭舌帽。 女子摆出迎击的姿势,对着缪雪儿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放马过来。 缪雪儿被突然袭击已经很恼怒了,居然还敢挑衅? 她不是没想过是什么外校学生或者什么人见猎心喜,想要跟她交手的可能性。 她向来对这些事都是避之不及的,能躲则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最近十几天,所有训练赛邀请她能推就推了。哪怕别人说她胆小怕事,她也完全不理会。 因为,这是事实。 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打架?她又不是传统意义的龙裔,好斗拼命,嗜战如命。 天见可怜,她在十岁之前的心愿都是成为一个母亲那样的好妻子和好母亲,直至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在床上打架,输的丢盔弃甲榨的娇喘不断的场景,这才绝了这不靠谱的念头。 龙裔就是龙裔,总有争强好斗的性格,只是有的人是在战场上,有的人是在床笫上。 可突然搞偷袭她怎么忍的了? 打就打! 好心情被败坏了,暴血状态下,她的斗志彻底昂扬,冲上去挥拳开始肉搏战。 法师大多理论派,龙裔喜好近战,缪雪儿过去挨打经验不少,在实战经验上是相当匮乏。 她更多的是靠着以力压人,以奇致胜,翻出更多的底牌,施展更强的力量,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只有一板一眼,我攻击高防御高伤害高,打你一下必定出暴击,那我当然随便赢。 现在冲上去和袭击者打近战,完全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缪雪儿和对方一交手不到三个回合就意识到自己完全托大了,她只会军体拳,哪里是这人对手。 连续被摔出七八次后,缪雪儿仍然不服气,又一次冲上去,像头蛮熊。 但你说她傻吗? 倒也不是。 在被摔出去之前,她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然后空中扭转身体,翻转落地,之后扯住衣领,猛地一头槌。 脑袋撞在脑袋上,清脆的仿佛大缸碰大缸,鸭舌帽飞了出去。 卫衣女子也被撞击的一踉跄,捂着额头:“嘶……” 她吸了口凉气:“有点痛……你的老师难道没教过你打架吗?” 缪雪儿靠着树干勉力支撑,没好气的说:“没有,我不会打架!” “那你应该学一学,胡乱用力,伤到对方也会伤到自己。” “你还有脸说,一开始就偷袭我后颈……让我看看,你到底何方神圣。”缪雪儿看向对方的脸,要把这人是谁看个清清楚楚。但等她抬起眼睛,表情瞬间错愕,瞳孔收缩:“你你你……” 灰发女子弯下腰拾起鸭舌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认出来了?” 缪雪儿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艾莉薇ꔷ槐尔特……我,我有收藏你的海报。” “没想到居然会是我的影迷。” 缪雪儿下午刚刚看的电影,瞬间就认出来了,她连这套行头都像是从电影里的场景照搬出来的。 “真的是本人?!” “是我,不过你要小声一些……”艾莉薇走近,拉住缪雪儿的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等等。”缪雪儿面露难色:“不会还要继续打架吧,我怕疼,哪个,就不打了吧。” 艾莉薇一笑:“不打了,我试过你的成色了,已经有了大致判断,走吧,我请你喝奶茶,当做赔礼道歉了。” 缪雪儿埋怨:“我可是差点被你送进医院。” “怎么会呢?你可是打赢了明国仙家的高手。”艾莉薇语气轻快:“兼具了黄金刻印和龙血秘法,甚至学会了空间系法术,这点小手段奈何不了你。” 缪雪儿突然止住步子,挣脱开她的手,表情警惕。 艾莉薇问:“怎么了?” “黄金刻印不难理解,但是……你是从哪里得知龙血秘法的?”缪雪儿从未和人提起过龙血秘法。 除了眼力极佳的地龙僧侣外,没人能肯定她使用的是特殊的龙血秘法,而不是传统的龙血斗气:“而且我当时用的最后一招,你看的出是空间系,而不是赋能系?” 缪雪儿提防着说:“你不是艾莉薇。” “我是,需要我证明一下吗?” “即便你是,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了,很抱歉,我要回宿舍去了。” 缪雪儿有种不好的预感,对方似乎想要刺探她的秘密,比起和单推的大明星单独见面的机会,她更加珍惜自己的秘密……还不至于这般轻易的被美色晃了心神,轻易的出卖魔鬼先生。 当美色出现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要试探你的诚心和良心值几钱了。 电影里都这么演……只是缪雪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接受这种考验。 “你不能走。” 在缪雪儿离开几步距离后,艾莉薇忽然开口:“我的确是来找你调查一些事。所以想要劳烦你配合一下,在说清楚之前,你还不能回去。” 缪雪儿反问:“您又不是骑士团和警察局的人,我没有必要配合吧。” 艾莉薇抬起手,拾起一根树枝,对着地面一丢,脱手的树枝刺入地面,草地顷刻间变得支离破碎。 “有印象吗?”她问。 缪雪儿摇头。 “这一招,名为螺旋箭。”艾莉薇解释道:“唯有达到圣域才能掌握空间系法术。而螺旋箭是极少数可以在圣域之前操控空间的法术。因为过于危险从不外传,它只在一脉人中代代传承,从未被外人学会过。” “你虽有女巫血统,但并不是我们「黑色蔷薇」的一员啊。” 大明星的的声音仍然和荧幕上同等轻快,却让缪雪儿有些不寒而栗。 “缪雪儿ꔷ霍普小姐……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你是如何学会的吗?” 第三百四十三章 黑色蔷薇将再度绽放 当对方使用出了同样的术式时,缪雪儿一口咬定「完全自创」也肯定是不行的。 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原创术法。即便效果一样,也必然会存在微妙的差别。 缪雪儿当然不会这种术式,自己还在理解当众,甚至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掌握。 反观艾莉薇信手拈来,用一根树枝都能使出来,已经到了「唯手熟尔」的地步。 这该如何抵赖? 黑色蔷薇是什么,完全没听说过。 魔鬼先生也没告诉我,这招术式是别人的啊。 缪雪儿默默后退。 “我建议你不要动哦,这附近我已经提前设下了静谧领域,声音和震动传不出去,也不用担心有门卫或者其他谁来打扰,你有充足的时间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提问。” 缪雪儿进退维谷。 艾莉薇补充道:“我这不是在威胁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嘛,欺负一个小女孩并不是我的兴趣,但该问的事得问清楚。” 缪雪儿攥紧拳头,沉默以对。 大明星说:“缪雪儿小姐,我待人以诚,也没有太刻意的隐藏身份。如果你的戒备心没有这么充足,我本可以慢慢试探。可你的警惕性太强了,立刻就生出了防备心,我只能直接点询问了。” 缪雪儿说:“还是我错了?” 艾莉薇摇头:“你戒备心强烈也就意味着你的确藏着什么秘密,本可以虚与委蛇,你却没有这么做。 可见你的心眼并不多,和调查资料相同,你是个出身平凡的善良姑娘,我个人也愿意相信你并不了解这道术式源自哪里,否则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涌出来。” 缪雪儿心说,你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说——村姑你可真缺心眼。 「你可长点心眼吧」……魔鬼先生的忠告历历在目。 缪雪儿很后悔,就很后悔……可恶,魔鬼先生的忠告我应该听的。 但是,该怎么解释呢?她越想越觉得无法解释,借鉴就是借鉴,变不成原创,除非……自己能有一套完整的螺旋箭术式研究笔记。 “我现在,无法给你答复。”缪雪儿想要拖一下。 “为什么?”艾莉薇笑容玩味:“你难道想要拖延几天时间吗?这有什么意义,不如爽快点说出来就好。即便是偷学的术式,其实也无妨呀。” “这是我通过得到的一本研究笔记还原出来的。”缪雪儿撒谎说。 “哦?”艾莉薇眯起眼睛。 “既然这道术法是代代相传,那么也不是不可能流传出研究笔记吧,只是它并不完整,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将它还原出来……” “撒谎。”艾莉薇打断,语气严肃了几分:“我可不喜欢说谎的孩子,我说过这道术式是代代相传的,从未有过外流,一次都没有过,哪有什么研究笔记?” “真的有。”缪雪儿说:“如果你不相信,给我几天时间,我将它交给你。” “现在就交给我的话,我可以相信。”艾莉薇眼神里写着不信。 “原本的笔记已经被毁掉了,我觉得没有必要留下来,重新编写需要几天时间。” “缪雪儿,可不要把大人当傻瓜,你这么说,我怎么会相信呢?”艾莉薇说:“到底是什么秘密,你就这么想要隐藏?我倒是更加好奇了。” “我……” “退一步来说,即便你能完成这道术法到原原本本的模样,黄金刻印和龙血秘法又是如何获得的?”艾莉薇继续提问:“这两者都是失落已久的神秘。” “当然是……” “自己研究出来的?如果你真的这般聪慧,就不会之前一直只能挨打了。” 艾莉薇戳穿道:“我只能理解为……你获得的龙血秘法、黄金刻印甚至这道术法都源自于同一个秘密,同一个出处。” 完全说中了。 缪雪儿这次却面不改色了,或者说已经麻木了。 她仔细回想之后,才发现自己是露出太多破绽了,越是崛起的迅速,越是无法解释力量的来源。 其他人难道没有怀疑? 并不是不怀疑,而是不去计较罢了。 只要她缪雪儿ꔷ霍普还是郁金香的学生,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她有些奇遇又能算什么?学院的教授校长都会护着她……可其他人未必如此。 鲜血公在怀疑,骑士团也有过调查,现在连她没听说过的神秘组织都找上门了,成员还是那位大明星艾莉薇ꔷ槐尔特,缪雪儿欲哭无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成为漩涡中心,一大群食人鱼围着她打转。 倒也不是真的觊觎,多半是出于警惕。 没人知道她深藏的匣子里打开后会是什么,是不是潘多拉的魔盒。 想到这里,缪雪儿也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是又怎么样?” “如你所说,我是从某些渠道中得到了这些,黄金刻印,龙血秘法,以及这道术式。”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得到它们了,用我的自己办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它来自于什么地方?” “你可以威胁我或者干脆在这里逼供我,但我肯定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说。” “如果你想要根绝所有泄露的危险,直接杀了我。而我有把握至少能在死之前放出一个大烟花来。到时候郁金香不会放过你,鲜血公、骑士团都不会放过你。” 村姑昂首挺胸说出一番「你奈我何」的霸气言论。 综合来说,她摆烂了。 随你怎么猜,随你怎么说,我就万用句式回复「啊对对对」「我不到啊」「发生什么事了」。 缪雪儿没有心眼,这是她的最大弱点,但是!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弱点,那她就是……无敌的。 艾莉薇也小小惊讶了几秒:“哎呀这可真是有些出人意料,你小小年纪居然学会耍赖了?” “不耍赖难道真的公之于众吗?”缪雪儿哼了声:“总之一句话,打死我也不说。” 艾莉薇:“……” 她又不能真的把她打死或者拖走审讯,女巫不打女巫,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况且还是自己熟悉的村落里的后辈。虽然不是同一届的村姑,但都是同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村姑。 “不回答也无妨。”艾莉薇吐出一口气,换了一种口吻:“我也不太为难你,你只要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放你走,怎么样?” “两个。”缪雪儿聪明的讨价还价。 “可以。”艾莉薇干脆利落的答应,然后直接提问:“第一个问题,你学会的黄金刻印、龙血秘法和这道术式是否是来自于英灵的传授教诲?” 缪雪儿吐槽:“你认为我像是见过英灵的人么?” 魔鬼先生也说过自己不是英灵来着,也没听说过英灵能上别人身。 “不是英灵?”艾莉薇语气急促,有些隐藏不住情绪变化,追问道:“你确定不是?真的不是?” “我没见过英灵,一次也没有。至于这些是怎么如何得来的,我不会说。” 缪雪儿竖起手指,表示不中计,别试图套我的话,我已经学聪明长心眼了。 艾莉薇沉默良久,她压了压自己的鸭舌帽,紧接着投来相当深邃且冰冷的注视,嗓音低沉。 “你可想好了,千万不要对我说谎,否则……” 缪雪儿还是摇头,并且很直接的否认了。 “且当做是这么回事吧。”艾莉薇似乎是信了,同时也表现的有些泄气。 之后也不再开口,仿佛情绪低沉的走了神,两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红色月光洒落在两人之间,她的肩膀有金色和红色的粒子飘散,时不时映出精致的五官和蹙起的眉梢。 “还有一个问题呢?”缪雪儿打破了沉默。 艾莉薇回过神:“第二个问题,你是否愿意加入黑色蔷薇。” 缪雪儿追问:“黑色蔷薇是什么?” “一个全部由女巫构成的组织,目前人数并不多,加入后有很多好处,但需要经过考核。” “组织的目标是什么?”缪雪儿小心翼翼的问,如果是个轴心国组织,立刻回绝。 “找到吾等女巫信仰的神祗化身,以及……”艾莉薇掷地有声。 “寻回丢失的秘宝,断绝这轮可恨的红月诅咒!” 第三百四十四章 那么,回答就只有一个了! “神祗化身?” “你也是信仰他的女巫之一。可别忘了从小到大是谁庇佑着你度过每年的血月。” “难道是……”缪雪儿用古老的发音念道:“陛下?” “是的,我们是陛下最忠诚的追随者,五百年不改!” 缪雪儿无法判断这些话的真假。 她虽然也是有信仰的女巫,但不是那么虔诚的信徒。 女巫村落的长辈们也告诉过她,根本不需要什么虔诚的信仰,回来了就会被庇佑。 “我能不加入吗?” “可以,但我要洗掉你今天和我交谈的记忆。” “会损伤灵魂吧。”缪雪儿戚戚道。 “我会使用宝具,只要你不做反抗就不会损伤灵魂。” “黑色蔷薇连宝具都有吗?”宝具自带神秘,都是越古老越强,符合玄幻仙侠定律。 “只要你加入,你也可以申请到宝具的使用权,姑且……我们还是很富有的。” 艾莉薇含蓄的警示:“只是我并不欢迎没有信仰的女巫加入黑色蔷薇,我们之中没有叛徒,只有死人和将死的人。” 杀气十足。 “好吧,我还有一件事要问……”缪雪儿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如果有抹除记忆的宝具,直接动手审讯就是了。 艾莉薇直言不讳:“你有这份才能。” 缪雪儿自嘲一笑:“我没有,拾人牙慧,这些并非我自己所得的力量。” 艾莉薇摇头:“但是,你被选中了。” “被什么选中了,被光选中了?”缪雪儿心说自己明明是被魔鬼先生选中了。 “黄金。”艾莉薇轻声道:“黄金是帝国王室独有的神秘传承,五百年来早已断绝,你能掌握黄金刻印,意味着你已经抓住了这份神秘,也是众多女巫中唯一得到黄金垂青的女子,自然有资格加入黑色蔷薇。” 缪雪儿默然,她对黄金毫无了解,消失了五百年的神秘和她持有的黄金刻印,或许根本不是同一种呢? “如果你不了解,我换一种办法演示给你看。” 艾莉薇从襟口取出一枚项链,将外层的黄金打开,在这枚挂坠项链的夹层之下,睁开了一只眼睛。 一枚金色的眼瞳释放出温和的黄金光辉,顷刻间驱散了徘徊在四周淤积的猩红月光。 温暖的感受真是让缪雪儿都觉得万分舒适,像是晒着太阳,泡着温泉,猩红诅咒侵入骨髓的冷意都被驱散。 而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仪式……”缪雪儿记起来了:“是村子里的仪式。” “这是陛下留下的圣遗物……世间仅剩的两枚黄金瞳之一。”艾莉薇解释道:“所有的女巫村落都留着陛下的部分遗体,举行仪式时,圣遗物中释放出的光芒会驱散猩红诅咒,庇佑吾等女巫不受红月之灾,你自幼也是受着这种赐福长大的。” 缪雪儿静静的看向那枚黄金瞳,又看向手掌盘旋的黄金微光。 她内心的抗拒感已经消失了大半,信仰应该庇佑自己二十年的神祗,难道不是应有的义务吗? 即便不能付出信仰,也应该有恩报恩。 黑色蔷薇也是以断绝红月诅咒为目标,她作为女巫是应该贡献自己的一份微弱力量。 “我加入。”缪雪儿认真的说:“只要黑色蔷薇真的是你所说的那样,我愿意加入。” 艾莉薇满意的微笑:“很好,黑色蔷薇并不是那么邪恶的组织,它的一部分职能早就消失殆尽了。如今活动仅仅残骸罢了,等你通过考核后真正进入了核心圈,我会告诉你关于黑色蔷薇的历史。” “需要很久吗?” “或许吧。”艾莉薇无法准确答复:“你当前还是个学生,继续学习上课才是主要目标,等你毕业后,再考虑其他事吧。就像我一样,也并不耽误自己的日常工作。” “真有特工感啊。”缪雪儿放下了部分警惕后,又恢复到追星的姿态:“说起这类角色,我特别喜欢您在《不可能任务》第九部里扮演的灰白女巫角色,还有《魔法世界:火焰杯》里扮演的麦子教授!” 艾莉薇是多年演员,谈及这些并不尴尬,落落大方的满足了她的好奇心: “那可以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本色出演吧。毕竟我也是做了很多年的女巫了,自然演的入木三分。” 她又说:“你的天资也不错,要不要将来考虑跟我学演戏?” “真的?”缪雪儿心动了一秒,旋即拍了拍脸颊:“不过我还要准备高校联赛,这个就……” “下次再说吧,你还很年轻,有的是机会。”艾莉薇宽容道。 “考核什么时候开始?”缪雪儿说:“我要做些准备。” “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艾莉薇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会成为考核标准之一,我,我们都会看着你的。” 缪雪儿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像是上了路面的新手司机:“这难道就是路考吗?” 她又问:“现在黑色蔷薇有多少人?” “这个我还不能告诉你,只是我们的人很少。”艾莉薇隐瞒道。 “明明女巫有那么多人。” “可虔诚的女巫已经不多了,好不容易获得了普普通通的生活,又何必将她们卷进来?” “那我呢?” “将你卷进来也不是我的本意。可你被选中了,而且你自己渴望着发光发亮。所以是你招来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中了你,缪雪儿ꔷ霍普。” 艾莉薇认真的说:“你将来会明白,有些人生来便渴望着燃烧,内心的狮子和龙是锁不住的。” 两人正式的交谈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之后缪雪儿和艾莉薇去喝了一杯奶茶,聊些轻松的话题。 缪雪儿也得知了很多这次电影拍摄的内幕与花絮,更加确定这位灰发女巫确是大明星艾莉薇ꔷ槐尔特。 “我还有个问题比较好奇。”缪雪儿问:“为什么,您的头发是灰色?我知道是可以染色的,但是……” 艾莉薇回道:“我的头发的确不是天然的灰色,而是……你可以理解为是在纪念一位逝去的故人吧。” 缪雪儿说:“抱歉,我说话又没过脑子。” “没关系。”艾莉薇看了眼时间:“你该回去了,我也要告辞了,就先到这里吧,小雪儿,这是送给你的纪念品,从女巫村子里带回来的,下次再见。” 缪雪儿目送艾莉薇离开,露出了单推人的姨母笑,随后提着袋子,开开心心的回了学校。 艾莉薇走过拐角位置,来到一处公共电话亭,拨通电话号码。 “喂,情况如何?” “目前还没有收获,她隐藏着一些秘密。但并不像是在说谎,她的确不认识英灵。” “还需要进一步确认是吗?” “对,保持观察吧,我劝说她加入黑色蔷薇,和她正常接触就可以。如果她真的和陛下无关,也可以为黑色蔷薇增加一位新成员。虽然不大聪明的样子,但未来前景广阔。” “希望如此吧,我们太缺人手了……就这么无厘头的找下去,会不会陛下他根本不在欧罗巴?” “只能祈祷最好不是……如果是,意味着他并不想回来,其实不回来也好,我只是希望能一切安好。”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都是血月还有恶魔的错。” “镇压物消失后,魑魅魍魉都会逐个浮出水面……我接下来要返回香榭了。” “难得去了一趟郁金香,你不打算去见一见那位血族执政官?” “接下来正要去。”艾莉薇说:“给她一些提示,顺带让她给我们做些苦力工作分担一些压力。” “是个好主意,夏莎是个死脑筋。但不是傻子,她肯定有所察觉,只是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罢了,你要提示到位啊…… 啧,我要挂断了,又来工作了,这群恶魔真是不消停,还有离群女巫们,血月病的扩散是越来越严重了,我又不是首相,干嘛要操这种心,好烦呐,你还是快点来跟我换个位置吧。” “加油吧,苏珊ꔷ槐尔特。” “共勉吧,艾莉薇ꔷ槐尔特。” 挂断了公共电话后,艾莉薇再度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夏莎ꔷ采佩什,晚上好,我是一名热心的路人,接下来要给你提供一些帮助。” “具体是什么的帮助,我会慢慢的告诉你,不过也需要你我之间互帮互助。” “为表现出我的诚意,我免费提供一个简单的情报给你,你可以慢慢消化。” “请听好,莉莉安奴的确知道一些你并不知道的事。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告诉你。” “想知道具体是什么事?那得循序渐进的来说。” “当年空城计,为何没找到导师的遗体而后又被莉莉安奴带回来了这一点,你是不是一直抱有疑惑呢?” “想要知道答案的话,就拿你对缪雪儿ꔷ霍普的调查结果来做交换吧……再联系。” 艾莉薇走出电话亭,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白气驱散冬日的寒意。 “是不是每个人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答案呢?那我所期盼的,是正确的答案吗,陛下?”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无能为力 瀛洲,综合病院。 “想学音乐,学钢琴?当然可以,姐姐可以给你买啊,很便宜的啊。”薛寒泪脱口而出:“只要你……” 没说完她就跳了起来,云无心输出一丝冷气吹进她的后背,强制冷静。 仙家投来冰冷的注视:“别用你龙族那套价值观来毒害普通小女孩。” 薛寒泪翻了个白眼,确实不贵,在她看来完全不贵,也就做点小生意就能挣到的钱。 云无心说:“你叔叔怎么想的。” “叔叔答应了,还教我基本乐理了。”樱井思很高兴的回答,她既高兴能学到音乐,又高兴教她的人是白维,像是找到了接点,逐渐变成一家人了。 “他还会音乐?”薛寒泪若有所思:“还真是多才多艺……” 我家寒璃也对乐曲情有独钟呢,她似乎学的还是小提琴? 这和我家寒璃岂不是绝配? 云无心诧异的问:“钢琴在明国,也属于极少数的……他是怎么学会的?” “梦里。” 仙家回过头,看向声音源头,青年站在门口位置。 白维带来了和菓子,随手递给了薛寒泪:“我猪肉佬又何尝没有一个做音乐家的梦想呢?” 云无心没有追问,但她内心生出了更多疑虑,这个青年自从来到瀛洲后,和她印象里的白维,偏差正在一步步的扩大,现在甚至钢琴都学会了。 薛寒泪则是没有多想,她并不在意这个人的前世今生,只想着如何给敖寒璃送助攻,拿起一块糕点,品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这盒和菓子还不能抵下物流费。但是看在这个份上,可以考虑给你打个九折。” “钢琴的九折?” “也不是不行。”薛寒泪舔了舔手指:“我可以从维也纳拉一架过来送货上门,原产地不贴牌,价格可以砍到原本的七成左右,不过物流费中介费还是要给的,但一架钢琴对你来说,可不便宜。”旋即螭龙又想到了柳生霜月:“差点忘记你家妹妹了,对她来说倒是没什么经济压力,她的家产很丰富啦。” 白维说:“我会自己想办法。” 薛寒泪预判成功,打了个响指:“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么签约吧,我立刻给你整一台豪华的三角钢琴来,甚至可以在上面烤串。” 樱井思拉住白维的袖子:“不买了吧,好贵的。” 一辆进口汽车的价格也不如一架三角钢琴这么昂贵。 龙女笑的非常诡异,当即抛出诱饵:“其实不给钱也可以,我这边接受赊账的,只要你给咱打工一年。不仅一笔勾销,我还正常偿付你工资,如何?” 她是生意人,用商业思维来考虑,白维这样的高手,一架三角钢琴就能雇佣到,绝对是赚了。 “你想得美。”白维毫不犹豫就回绝了。 “那你打算跟谁借钱,又不肯跟柳生霜月要,难道是北辰归蝶?北辰家大业大自然不在意,但终归还是有些不合适。” 薛寒泪自信的说:“还是跟我做生意最合适吧,不用考虑面子流程,龙族的信誉可是极好,毕竟……白先生,你也不想让你借钱的事被你妹妹知道吧?” 她正说着,突然看到云无心正在翻找着包,然后翻出了一张大明建行的存折。 “我这儿有些存款,应该够了。”她数了数:“七个零,还是大明货币。” “仙家都这么有钱的?”白维震惊了一秒。 “以前参与过一些白玉京投资的大工程,配合开发了一些阵法,后来被推广开了,当时也被申请了专利,这是专利费,累计起来的。”云无心随意的说:“反正我也用不上。” “无心,你抢我生意!”薛寒泪一把拉住仙家的手腕:“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人不该趁火打劫。” “我又不是人。” “可我是,不能看着你残害明国同胞。” 两位姑娘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白维的眼神是微妙的。 一点点慢慢打工攒钱买东西的快乐,是你们这群富婆无法理解的。 樱井思偷偷笑着,对白维说:“叔叔真受欢迎呢,两个姐姐都争前恐后的要把钱借给你。” 白维语重心长:“她们只是想要当我的债主而已,可不能被三次元的女人给骗了啊。” …… 并未停留太久时间,白维来到了医生办公室,却没找到黑泽密花,被告知黑泽医生提前早退了。 “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五分钟前?” 白维算了下时间,走楼梯来到楼下,来到医院侧门,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正在中庭交谈的两人。 没有靠近,隐匿身形和气息,站在一块广告牌后聆听两人的交流和对话。 “麻烦你了。” “没什么,又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不忍心看着那群孩子受苦而已,不过先说好,今年的情况都不容乐观,我这儿的药物就剩下这些了,想要进一步遏制血月病,还是得……虽然这也无法在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咬着牙硬抗。” “我知道了。” “你兴致不高啊,这次不跟我斗嘴了?” “嗯,我……也有些矛盾感。” “说来听听,让我乐乐。” “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的状态。” “你这么说,确实是……你的血月病康复了?虽然是慢性症状,但这样才难以拔除,你是怎么治好的?”黑泽医生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告诉我。” “我……”九重花仪正要回答,忽然听到了汽车的鸣笛声,她顿了顿,抓住黑泽密花的手腕:“你跟我一起来神宫吧,这些事,我们路上再说。” 两人上了车,后续声音就听不到了。 白维自广告牌后走出,若有所思。 “你在偷听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白维抬起视线,看见了坐在飞剑上的仙家:“你在偷窥什么?” “我没有偷窥。”云无心移开视线。 “我也没有偷听。”白维也果断否定。 “我回学校了。”云无心见他不说,也不追问,剑开始向上漂浮。 “薛寒泪呢?” “让她自己坐公交回去。”仙家意外的耍起了小脾气,白维微微侧目,这态度可一点都不仙。 于是他想了想,说道:“也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一起坐公交,顺带聊一聊……” 话音未落,但见剑光一闪,飞到医院门口,仙家直接拎起薛寒泪,往飞剑上一扔,提起龙女嗖的一声从白维跟前掠过,留下一大片白色寒雾,甚至短暂凝结了白维的眉毛。 飞剑也有尾气排放的么。 白维等眼前的白雾散去,眼瞧着这两位走远了,他折返回了医院,找已经熟识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借用一下夜晚值班休息的房间,对方很爽快的答应了,甚至有护士长调侃问他要不要点个姑娘陪睡,其他小护士纷纷红了脸,最后还是男医生咳嗽一声「要不然还是我来吧」,然后被护士们拖了出去。 白维来到休息室后,闭上眼睛。 …… 神宫驻地。 黑泽密花随着九重花仪踏入这里,眼神略有些迷离,她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但上一次来到这儿,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的确是变了许多,可好像也没变化太多,风景旧曾谙。 庭院那棵樱花古木仍然干枯。 “葬仪大人。”神官们前来迎接。 “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神官顿了顿,改口道:“很糟糕。” “具体点呢?” “有七位女巫已经产生了血肉异化,其中三名神智并不清醒,恐怕无法撑过今天晚上。”神官语气肃重。 “我,知道了,去,做好准备。”九重花仪内心沉重且悲哀,这个十二月,神宫又将失去多少剑巫? 黑泽密花问:“真的好吗?” 九重花仪疲惫的说:“不这么做,又能怎么样呢?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第三百四十六章 应该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白天的时间过去的很快。 太阳毫不停留,而月亮迫不及待。 冬日总是如此,白天太短,夜晚太长,漆黑的深夜过于漫长且安静,空气很冷,夜风凌冽的拂过山间,像是大自然彰显着无形的威严,要一切生灵都低下头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十二月的月光又一次让九重花仪感受到了灼痛感。虽然体内流动的另一股力量将这种刺痛感轻易的驱赶。可她仍然能感受到这种赐福的力量在不可避免的衰弱。 女巫的后裔,在这遥远的瀛洲得不到黄金的注视。 可长达四百年的时间,从血脉到精神,都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片土地,想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走吧。” 她换上葬仪的服装,踏入了神宫地下。 神宫建造在一座小山上,而山体已经被掏空,空旷的内部成了神宫埋藏一切秘密的地方。 地下第一层便是诸位剑巫们所待的场所,她们必须在这里度过艰难的一月时间。 白天可以出来活动活动晒晒太阳,但入夜后就必须回来。 九重花仪来到地下一层,望着眼前五十多位剑巫投来的目光,她张了张口,内心早已打好的腹稿也立刻忘了七七八八,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们。 提振信心很重要,内心不可屈服于猩红诅咒。但这或许也是徒增痛苦,像是给绝症患者做治疗一样,在痛苦中艰难的延续生命。 一名负责的年长巫女立刻走来:“葬仪大人,少了两个人。” 九重花仪质问:“少了?是还没回来?” “不是,已经召集三次了,这个时间如果还不回来,就要晒到红月了。”年长巫女摇头,她说:“或许她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所以……” 接下来也不用说什么了,这种事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当剑巫发生血肉异变,生命就已经即将走到尽头,一方面,不希望在这里被处刑,另一方面,意识到时日不多,自然想要做些什么,或者回家看看父母,又或者找个地方自我了断。 “找到她。”九重花仪没开口前,黑泽密花抢先道:“或许还有得救呢?” “嗯,找到她。”葬仪忍住哀伤的情绪:“我也去吧。” 她又回头看向其他剑巫,对黑泽密花说:“照顾好她们。” …… 神宫后山。 “泉(izumi)!不要再跑了,天快黑了,快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不要,说什么傻话呢,回去等死吗。” “难道不回去就不会死了吗?你不要再闹了!” “我才不回去!” 前方的女孩停下步子,她手里抓着树枝,回过投来,夕阳的光芒照在山坡上,她的脸颊两行泪痕清澈。 “我才……不回去!” “你也看到她们的眼神了,我回去,所有人都会害怕的,我和你,就像两个怪物!” 她拆下了受伤的绷带,白皙纤细的手臂上鲜血淋漓,生长出色彩鲜艳的羽毛,此时都被血液所打湿。 她用力的抓着臂膀,将生出的羽毛扯断扔在地上。 “你看啊!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再过去一个晚上,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到时候的我还是我自己吗?” “我不想伤害朋友们,也不想这样死掉。可是我会变成怪物,我会死在神官长的剑下,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接受这个结果!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泉哭诉着问。 夏树沉默了,她看着好友的手臂,低下头,手掌不自觉的触碰着脸。 她的面容也在昨晚的血肉异变中被毁掉了,突然长出的藤蔓险些勒断她的脖子,脸部被树叶割破的地方长出了粗糙的树皮,很痒也很疼。 血肉异变,一旦出现这个征兆的女巫就意味着离死不远。哪怕侥幸活下来,也大多会成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只能躲在原理人世山村里,等待下一次血月将自己的灵魂吞噬。 无法治愈的血月病,这是剑巫们背负的诅咒。 从上一代起开始出现,在这一代迎来的顶峰。所以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甚至第一次得知。 两位剑巫都还很年轻,才刚刚二十岁,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战死之前迎来这种灾厄,一想到自己要在痛苦中逐渐失去神智变得癫狂,最后被神官长斩杀,泉的内心不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所以她逃了出来。 夏树一路追逐着她来到了这座后山,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茜色染红的坡道往上奔跑,直至来到了山丘,望着即将沉下去的太阳才停下了步子。 夏树沉默着走近,轻轻握住泉的手掌,拉着她,缓缓坐在了山坡上。 “我会陪着你到最后一刻的,我们不是一人,你的心情,我明白的。” 泉抱住夏树放声大哭。 夕阳的光芒愈发黯淡,不用等到太阳彻底落山,红色的月光已然占据了一半的天空。 泉的哭声变得更加压抑,因为她又一次的感受到了刺痛感,比起之前更加强烈的刺痛感。 夏树也一样疼痛,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粘稠而艰难的流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破土而出,想要迫不及待的舍弃这身皮囊,她咬着嘴唇,比起疼痛感,让她更加难过的是那愈发清晰的遥远歌声,让自我意识一点点的剥离。就像是不断被兑水的颜料,她的自我在快速的稀释着。 泉睁开眼睛,看向夏树,从好朋友的眼睛里看到了同等的苦楚和决意。 到时候了。 她们站在山崖之巅,这里的高度其实并不算特别的高,不过仅仅一两百米,这一侧是峭壁,垂直坠落高度上百米,足够让两个女孩摔的粉身碎骨。 冷意和疼痛让她们的体感失真。一人觉得冷的刺骨,一人觉得浑身发烫。 她们都有些害怕,但都逼迫着自己往前半步,看着峭壁之下。 女孩们选择闭上眼睛,身体前倾,想着就让自己跳下去,坠落,舍身成仁。 “泉,夏树!” 九重花仪看见了她们,她高声的喊着她们的名字,穿过树林,正在沿着坡道往上:“不要做傻事!” “葬仪大人……”夏树轻声说:“抱歉,我们要先走一步了。” 泉此时已经意识模糊,轻轻点头,靠在朋友的肩膀上。 两个剑巫纵身跳下峭壁,背影消失的同时,夕阳光芒的最后一缕也消散了,天地之间被猩红月光照亮。 九重花仪站在十步之外,她缓缓弯下腰,痛苦麻木自责涌上心头,让她一瞬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因为她当年是那么的无力,这种无力感如同梦魇般环绕在心间,让她夜不能寐,永远记着在那场夜晚中死去的挚友和老师……所以她决不能让这种悲剧再一次重演。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悲哀,无力…… 所以她在二十年前坚决的放弃了无用的信仰,成为了放弃传统的一派。 可这二十年,什么都没能改变,一切如当年一样,甚至变得更加糟糕。 舍弃了传统,放弃了信仰,尝试过无数的办法,最后也无法拯救所有剑巫。 幕府将军也直言道,以上位英灵的能力。可以救一位两位,但太多的人,自己也无能为力,英灵之理是属于英灵个人的神秘,不能赋予千百人恩惠和赐福。 九重花仪渴望的绝非是自己一个人得到救赎,她想拯救其他的剑巫,拯救未来的剑巫。然而力有未逮,这一次又是同样的结果。 她痛苦万分的扶着树木,将身体的重量都依靠上去,脆弱的仿佛一名百岁老人,呼吸急促的喘息着。 她觉得自己快要垮塌了,内心的山即将被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彻底压垮、崩塌。 那可恨的猩红月光就像是讽刺,歌声也越飘越近,逐渐撕裂她千疮百孔的心灵。 然后,悠远的歌声就像是被突然掐断的留声机,一道背影挡住了红月。 他从峭壁之下缓缓升起,脚步踩踏着虚空,每一步落下都带起金色涟漪,仿佛行走在天上。 他左右手各提着一位剑巫,像是拎着两只半大的猫崽,捏着后颈肉,而猫儿一动不动。 他走上了峭壁,看着视线呆滞的九重花仪,将手放开,两只剑巫咕噜咕噜的滚过去。 泉和夏树已然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但血肉质变带来的变化已归于无形,变回了两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 她们安全了。 九重花仪缓缓跪下,用力的抱住两个姑娘,低声的,真诚的,沙哑的说:“谢谢。” 青年背对着红月,金色的轮廓驱散了猩红。 他说:“应该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那颗流星太亮,让人错以为是黎明 白维留下了两个罐子,罐子里是黄金色的半透明球体,半个指甲盖大小。 黄金树脂被他提前凝聚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是鱼肝油胶囊。 “这些是黄金树脂。” “给剑巫们吞服下,她们的症状就能得以缓解。” 九重花仪点了点头,郑重的收下了两个罐子。 “你不问,为什么只是缓解吗?”白维说。 “我还没有这么不识好歹。”葬仪自嘲着说。 “即便有黄金树脂提供的庇护,也只是暂时还有用,一两年也是暂时,十年八年也是暂时,距离一劳永逸还早得很。” 白维看向猩红之月:“想要女巫们彻底解脱这种烦恼,还需要一种办法。” “是?” “黄金之树。” 九重花仪当然听说过黄金树,世界上仅有一棵的奇迹之树,帝国时代的黄金神秘。 葬仪委实压制不住内心震撼,她立刻问:“您打算在这里种下黄金树?” “不是这里。”白维否认:“神宫并不适合黄金树,我也不打算让它为幕府所用。况且那位幕府将军也未必会接受我的好意,指不定会指责我喧宾夺主呢……虽说我并不在乎祂怎么想,但你们也得考虑下自己的处境。” “的确……”九重花仪问:“您打算种植在哪里?” “女巫聚集地,不只有一个神宫吧。”白维说:“她们聚集在哪里,我就去哪里种下黄金树。” “村落!”九重花仪脱口而出:“有女巫的村落!请务必种在那里!” 村落中九成九都是女巫后裔,而且有着大量被血月病折磨的女巫们。 其中许多都是被迫退役的剑巫。如果能够治好她们的病症,立刻就能回归神宫和重回社会。 “可以。”白维说:“距离江户很远吗?” “也不是很远,四个小时左右吧。” “那么,现在就出发。” “现在?” “对,现在。”青年背着手:“你但凡多耽搁一天时间,都可能多死几个人,我给你六个小时。” “我立刻去安排,做准备!”葬仪深深行了一礼,转身奔向神宫内部。 白维站在山巅瞥了眼红月,闭上眼睛,灵魂跨过灵界海洋回到身体里。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六个小时,起身走沙发前,打开电视机,先看一会儿综艺和电视剧。 居然还有外国的电视剧,《人鱼公主复仇记》,这主演……她就是艾莉薇ꔷ槐尔特? 有点眼熟。 …… 神宫。 “这个药真的有效,我不疼了,这两天本来亲戚也来了,现在我亲戚都走了!” “我身上的伤口也好了,之前长出来的怪东西也不见了,好了!我真的好了!” “好耶,好耶,我又能活奔乱跳了,可憋死我了!都让开,我要锻炼身体。” “之后可以不用再关禁闭了吗?我感觉我现在壮的能打死十个邪神信徒!这个比坐牢还难受。” “各位姐妹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儿——我不回老家结婚啦!” 原本气氛凝重的地下一层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年轻的女孩们大病治愈,感觉自己状态良好,已经不用准备唢呐和出殡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提议的,大晚上也睡不着,还要继续观察,干脆把铺子都搬出来,今晚上打地铺,然后玩一场枕头大战。 神官们眼神无奈的退了出去,只剩下几个年长的巫女留在这里。然后她们也提起枕头,开始划分队伍,其中不乏煽风点火指点江山传道授业。 被子铺在地上,一群剑巫们穿着宽松的巫女服,手里提着枕头,开始瞄准对方,也做好了随时扯下对方腰带的准备,一声令下,一群大姑娘们立刻打成一团。 活力十足,甚至活泼过头了。 且不提这群完全不明自己具体如何得救、只当是普通特效药的姑娘们。 神宫回廊上黑泽密花追着九重花仪问:“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黄金宝药?” “这是树脂,不是药。”九重纠正了一句。 “它是黄金树的血液,名义上是树脂。但实际上是宝药之一,而且这个级别的精纯度绝对是主干的树脂,这种原材料也是我们一直都在尝试购入却没成功获得的,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黑泽密花按住九重花仪的肩膀:“还有,刚刚两个剑巫居然都救回来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告诉我,你不能隐瞒这点!” “我也没打算隐瞒,只是我不知该怎么说明白。”九重花仪摘下了葬服的头戴:“所以我路上再慢慢告诉你,我到底是遇到了什么,现在立刻去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 “回神重村!” …… 神重村,瀛洲极少数的女巫聚集地,它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 女巫并不是从帝国时代之后才来到瀛洲的。而是一早就有过迁徙,就像是早在唐朝就能看到西方人一样,总有些人会因为机缘巧合而来到东方。 帝国时代早期也有过扩张帝国的种种移民计划,到了中期,社会阶层固化,底层人口需要找寻出路,就想着离开欧罗巴。 至于到了帝国后期,更是社会结构彻底僵死,被帝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由于也有了蒸汽轮渡,外逃者根本数不胜数。 不仅是瀛洲,明国、大寒半岛等地都有女巫血脉的后继者,只是如瀛洲一样凝聚成团体村落的会比较稀少,这一批女巫也是因为继承了同一种信仰才自发汇聚。 源自于对黄金的信仰。 理所当然,在这个村落中也保留了当初遗留下的圣遗物。 后来神宫得以建立,二十年前神宫迎来分裂,现代化冲击导致一些人搬去外地谋求更好生活,这些都是导致女巫村落进一步衰落的缘由。 如今的神重村人口大约九百多人。不论男女都是几乎都是女巫后裔,而女巫血脉又是隐形的,不定的出现在不同人群里,觉醒女巫的后代肯定是女巫。 但未觉醒的女巫后代未必会是女巫,这种不确定性也是女巫不同于其他种族的一点。 二十多年来,女巫村都饱受着血月病的折磨。但因为靠着圣遗物比较近,发病周期和症状都要轻一些。 所以剑巫一旦血肉变质就得回到女巫村中修养,二十多年来,这里已经留下了多达一百三十位剑巫。如今还活着的还剩下九十多人,其中三分之一都卧病在床。 现实是残酷的,在古神级别至强者散播的诅咒之前,生灵就是如此无力。 在古早历史当中,包括女巫在内的所有黑暗种族,都接受了血月的折磨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之久。 所以别看这些女巫这么惨。但历史上比她们惨烈的同族要多上成万上亿倍,靠着时灵时不灵经常程序未响应的圣遗物庇佑能得以苟活,已经算是非常乐观的结果了,曾经多少女巫在觉醒之夜被月光一照就沦为假皿,成为混沌魔女的寄体,无穷无尽的挥洒毁灭……这才是历史中的常态。 九重花仪寻求超越的路迎来失败也同样是必然,她的先辈曾经无数次的尝试过自救,最终都尘归尘土归土。 毕竟,那可是能和至高意志板板手腕的混沌魔女,她曾经亲手击杀和毁灭了数十个外来神,最后惜败于至高意志。但也重创了对方,让至高意志至今不敢轻易下凡干涉物质界。对于红月更是置若罔闻,亦或者是无能为力。 黄金帝王也没办法一劳永逸的处理这些,只能将黄金王座作为屏蔽器使用,算是权宜之计。 而其他的历代至强者,包括帝国的建国皇帝在内……则是根本从未考虑也从不关注这轮红月。 因为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从来没有谁会在意极少数种族们的死活。 女巫、血裔等等种族,从未出过至强者,很大理由就是因为血月限制,越是如此,它们就越是弱势,越发遭受更多的迫害,最后沦为奴役,或是苟延残喘,这种血脉对她们是一种诅咒,生来就劣人一等的思想烙印已经通过漫长的文明演化而刻下。 就像是黄金一族屠杀龙族,将龙裔贬为奴隶的做法一样,就是要留下思想烙印,使其终生困于牢笼。 然而讽刺的是,最后亲手将这一切思想上的牢笼枷锁都粉碎殆尽的,也是黄金一族的末代帝王。 他击碎了龙裔的枷锁,也粉碎了女巫、劣等种族们的思想牢笼,击碎了所有不平等,包括他自己。 时至今日,这份意志化作律法烙印在每一个同盟国人的心间。 宣扬种族平等法,至今仍是同盟国的国策。 女巫们信仰帝王或许是一种必然。因为在漫长的文明历史上,从未有过这般仁慈的君主,自甘牺牲自己为她们带来和平。 就像是将要溺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四百年或许很漫长,但在历史中,真的太短暂,就像是一束划破天空的流星。 这枚流星太过于明亮太长久,以至于很多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们以为那是黎明。 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重村头种棵树 神重村的村长年纪很轻,也只有四十岁出头,她在二十多年前在北海道读书,是那边有名的暴走族传说之一,抽烟喝酒烫头飙车,比年轻时候的飞车党北辰玄马还要高一个档次。 只是风霜留下了许多痕迹,她也在年轻的时候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三根手指,而后就一直经营着神重村。 虽然清楚的意识到女巫们的终将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还是希望它能来的迟一些。 “密花,回来了啊。” “九重姐姐。”黑泽密花轻轻点头,然后拉开车门,随她后方走下的是九重花仪。 见到九重,村长的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你回来做什么!” “我不能回来吗?”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九重玲子冷哼:“还是现在终于病发了,知道无药可救了,才想着回来治病,多苟活几年?” 村长的姓氏也是九重,她其实是九重花仪的堂姐。但是当年自从神宫内部分裂后,双方实际上是分道扬镳了。 因为九重花仪生在女巫村里,却是主张切分信仰的一派,更恼人的是这一派的主张也成功了。 分割了信仰的神宫成为了一把利剑,剑巫神官可以更加责无旁贷一心一意的为了守护瀛洲的和平而挥剑。 但损伤率也来到了历史的最高位。虽然有血月病,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 九重花仪知道堂姐的怨怒从何而来,她仅仅是平静以对:“我不是回来治病的……过去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你非要耿耿于怀么?” “我为什么不耿耿于怀!”九重玲子冷笑。 “二十多年来,我每日每夜都在为了建设神宫而努力,我为我们付出的一点都不比你少。” 九重花仪低沉的说:“我只是希望所有和我们一样的她们都能从身为剑巫的使命中脱离出去。” “为此就必须违背传统,舍弃组训?”九重玲子反问。 “你们太固执了,刻意守旧,要求神宫维持对不存在的神祗的信仰,只会不断加深这种印象,重蹈覆辙,必须将这份信仰驱出神宫之外,才能让神宫从我们的殉难所变成真正的守护之剑。” 九重花仪低沉道:“这些年江户神宫总部接纳了超过三十位以上的剑巫,都是源自于不同地方的神社。而京都大阪、北海道、九州等地的神宫分宫都是从无到有的建设起来,其中七成剑巫都不会患血月病!” 葬仪仍然坚持自己是正确:“如果守着过去的信仰,我们也只是把更多女巫送上战场罢了,甚至一次又一次的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有什么意义吗?” 九重玲子不为所动的冷笑,针锋相对。 “是啊,你伟大,你成功,和你这个历代最厉害的葬仪之一比起来,我只是一个守在破村子里的糟老婆子罢了,比不上你那么眼光长远,担忧瀛洲如何。我啊,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极限了。” “你那么厉害,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的族人呢!九重家到现在就剩下十几人了,老的残的占了一大半!” “村子里老弱病残那么多,你回来看过她们几次?你不曾在意过那群孩子的哭泣声!” “就在昨天,又走了三个老人,还有更多人在生死边缘挣扎着,好几个孩子就躺在我身边,我抱着她们感觉手脚冰凉,她们哭喊着说疼,我只能安慰她们给她们唱安眠曲,再多的止痛药都不起作用,哄了很久,她们睡着了。但这只是个开始,她们长大后也还要一直这么疼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为了建设神宫,从村子里带走了多少人,拿走了多少资源!留下我们在村子里数着日子等死,还要替你照顾神宫里流落出来的伤员!要安抚她们的精神!还要挤着小脸给还年轻的姑娘们送终!你有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每一天都过的什么日子,绷紧了神经,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满脸堆着笑,再苦再累也要笑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回头一看……死了,都死了!” “你才是九重家的家主,在村子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去什么地方了!” “你跑去建设瀛洲了是吗,那你回头看看你的亲人啊,你看看你的同族啊。” “她们血流满地,她们痛苦哽咽,你以为堵着耳朵闭上眼睛就听不到看不见了吗!” 九重玲子指着九重花仪破口大骂,把十几年压在心口里的所有埋怨都喷出来。 她双手抓住九重花仪的衣领,嗓音沙哑的嘶吼着:“瀛洲,神宫,老娘才不在乎,老娘在乎的只是自己看得见的这些人,祂们能不能过得好!” 九重花仪凝视着堂姐,张了张口,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我也是为了你们…… 她本想这么说的。 可惜,双方都没有办法解决这场灾难,不论选择哪一条路,都是错的。 并不是她们的做法和选择错了,哪一条路都是有意义的,但结果来看都不尽如人意。 血淋淋的牺牲摆在眼前的时候,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霎时间的难以释怀,更别说她们都是血肉丰满的人。 九重花仪突然低下头:“你的手……” 九重玲子正要收回手,却被她抓住了,拉开袖子一看,白色的绷带下面渗出血迹。 “堂姐,你……” “呵,我也老了,血月病只能延缓发作,而难以根治。即便治好了也会复发,我已经是第三次了,没必要继续浪费药物,反正效果也越来越差。” 九重玲子表情仍然冷傲僵硬,凄惨的嘲笑着,不知嘲笑的是谁。 “我的时间也快到了,我大概是撑不过这年了。正好,我也累了,实在不想继续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了,早点下去,和我的老朋友们团聚。” 她也像是看开了,表情非常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九重花仪安慰的话没能说出口,但她知道堂姐是死不成的。 “你们回来是做什么的,不单单看我快死了,过来跟我吵一架,等我嗝屁吧。” 九重玲子点燃了一根香烟,吐出白色烟雾。 “不是。” “有事快说。”九重玲子不耐烦道:“我还要回去准备棺材呢。” “是为一人引路。”黑泽密花见火药味散去不少,这才主动开口道:“对方要来神重村视察一下。” “幕府的大人物?”九重玲子不感兴趣:“难不成是幕府将军来了?可来了也没用。” “不是。”九重花仪注意到时间已经来到十一点四十分,她说:“先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村子中心?” “十字街口不太合适,人来人往的。”九重花仪想了想:“我家有一块祖地,不过抛荒很久了。” “是,那里本来挺好,但自从拆迁后就空闲着了,你也不会回来,就一直没盖新房子。”九重玲子又问:“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一个声音冷不丁的从人群背后响起。 “种树。” 温醇而年轻的声音传来,吓了九重玲子一跳。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怕老娘一扳手……”她刚刚要开骂,就被九重花仪捂住了嘴巴。 九重玲子注意到了在黑夜中的人影,他一袭古时的欧罗巴宫廷服饰,白色大衣上点缀着华丽的黄金树纹路,淡金眼瞳淡金发色以及区别于东方人的样貌,肩头逸散着淡金色的流光,如同斩钢剑解放封印时大气中逸散的魔力粒子,猩红月光被驱散开。 九重花仪恭敬的说:“您来了……和预计有些早了。” 白维说:“因为你也到了地方。” 实际上是综艺节目看完了,所以提前了一些。 现场,除了九重花仪之外。不论是九重玲子还是黑泽密花都是第一次见到他。 特别是黑泽密花,即便路上说了很多也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到真人出现的同时,依旧瞳孔地震。 原来,真的存在吗? 九重玲子天不怕地不怕,虽然抽烟烫头飙车打架,但她是个极其虔诚于女巫信仰的剑巫。 她亲眼见过那副油画,所以无比确认,是他!是他!就是他!! 每一位虔诚信仰帝王的女巫都会也无数次在梦里畅想过自己是否有这份幸运与之相见。 梦想总要做的大一些,竟然就这般轻易的实现了。 白维看向了九重玲子,对着她伸出手,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刚刚的无理之言惹怒了这位人间之神。 可下一刻,她感到全身都一阵前所未有的舒泰和轻松,手臂上的绷带滑落下来,丑陋的疤痕伤势一扫而空,同时她的眼睛和左手变得非常痒。 一会儿后,她睁开左眼:“我的眼睛……看得见了?” 黑泽密花吃惊:“玲子姐姐,你的手也长好,而且样子也年轻了好多。” 之前的九重玲子虽然才四十岁,但已经相当衰老了,可随着白维张开手,她顷刻间恢复到了二三十岁的青春样貌,伤势尽数复原,发生在眼前的光景也惊呆了其他二人,这才是妙手回春吧。 “谢谢陛下的赐福。”九重花仪拉着九重玲子就要跪下,恩同再造,值得一跪。 但被制止了。 “无需言谢也无需下跪。”白维道:“没有谁值得你们下跪。” 被说着不用跪,可她们由衷生出跪拜人间之神的冲动……至高意志你拿什么跟我们的神比! 第三百四十九章 黄金权能·初阶 白维没有让人妙手回春的能力。 这能力实际上是九重玲子自己的,她作为女巫的天赋处于觉醒的边缘,白维顺带就抬了一手。 然后她就觉醒了,这种能力是名为再生。 不是多强的能力,积攒的生命力释放出来,恢复伤口,甚至恢复年轻,也能一定程度的提升寿命。 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指望靠这种力量跟人对砍同时高速再生,那大概率会耗尽生命力提前出殡。 白维看看四周地方,这里还真是不错的地方,适合种树。 黄金种子被取出来,悬浮在空中,释放出金色的流光。 黄金树种子就是黄金树脱落的枝芽,只要有一棵树还在,就能再种很多棵。 可惜其他人是不会知道黄金一族是怎么种树的,它根本就不是扎根在物质界,而是扎根在灵界海洋里。 瀛洲虽然淤积了大量神秘,但小小岛国未必能够承受黄金树级别的神秘无限成长下去。 就和交界地的黄金树是一样的,一棵最大的,其他的都是比较小的,因为一个世界只能容纳一颗母树。 如今这可母树就在郁金香,瀛洲本来就相当于是个小水坑,又是子树,大概率是长不了多高的。 也不期待它能带来多少黄金恩赐,把小村落变成大都市,它的根本作用还是信号基站。 有了黄金树,就不用再担心无响应了,网络接上,还是全球通。 白维将树枝一抛,它没入了地面。就像是石头融入了水里,灵界的庞大以太成为了供养它的原料,一颗半米多高的黄金树破土而出,这时候如果找龙猫在旁边唱歌举雨伞,肯定会长得更快。 此时的小黄金树尚且稚嫩。但它只需要三个月就能长到十米以上。 白维抚摸黄金树,它也呼应着释放出温和的光芒。 “记得别长太高,超过五十米,我就来给你剃头。”白维警告了一句。 小黄金树乖巧的很。 白维道:“结束了。” 九重花仪犹豫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走近,看着半米高度的黄金树芽。 虽然很小,但它充裕的金色光芒让人仿佛沐浴着阳光,而且猩红诅咒也被驱散了。 真的就这么轻易的种下了,明明同盟国多少代人都没能研究出结果。 九重玲子问:“这是黄金树?” “目前还是幼体,需要十年才能长到成熟期,在此之前需要看护。”白维说。 “我们会认真看护的!需要做什么?”九重玲子意识到全村的幸福安全都和这棵树相关。 “不需要做什么,就是要考虑一下,别让它被人砍了或者偷走。” “不用浇水或者修建……什么的?” “你们喜欢也可以,但顺其自然就可以了,好歹是一棵黄金树,从小就应该要懂得自食其力,不然的话,是活不到成熟期的。”白维语气随意。 小黄金树表示我很好养活的,种下去就能自己长。 黑泽密花低声说:“真不可思议,靠近它,我都觉得自己浑身暖暖洋洋的。” “黄金树自带黄金赐福,虽然目前不足以消除猩红诅咒,但神秘已经种在这里,血月病以后不再能威胁你们的安危了。”帝王看向三位女巫后裔:“你们……安全了。” 倒是没有人喜极而泣。 反应均是有些迟缓,会觉得万分的不真实,苦恼了她们二十多年的难题,就这般轻描淡写的被抹去了。 “对了。”黑泽密花突然想起一事,她立刻摘下吊坠:“既然见到了陛下,这件东西就该物归原主了。” 吊坠用金色的发丝串联而成,中间是森白色的一截指骨。 指骨感应到了黄金树,释放出了驱散猩红的黄金神秘……俨然它就是帝王的圣遗物。 白维看了一眼,眼角抽了抽,这是……我自己的小拇指第三关节? 将其回收,应该可以恢复一些黄金权能,但这么搞我的心情真复杂。 他没拒绝,接过吊坠,白骨在他的手中,紧接着投入了他的灵魂体里。 一枚骨头回到了应有的位置,黄金权能的碎片又多了一块。 黑泽密花见状,再无怀疑,诚心诚意的落地行礼:“见过陛下。” 九重玲子也想起一事,立刻折返回了村子,打开村子里的供奉神社,踹开了几个半夜惊醒的神官,把村子里供奉的圣遗物抢了过来。 “陛下,这是先祖们带回瀛洲的!”九重玲子邀功道:“我看过,是两枚脊椎骨!” 脊椎骨内有血髓,人体造血器官之一,至今它们仍然保持着活性,会流出鲜血。 白维道:“我现在取走这些,对你们会有所影响吧。” 九重玲子摇头:“有小黄金树在,圣遗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请您……早日归来。” 她看着白维虚幻的身体,根据记载,她们都认为帝王已经死去了,现在正是在重生当中。 白维接过封存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是被黄金树脂浸泡着的两块脊椎骨,黄金权能感知到碎片就在附近,有些蠢蠢欲动,想要重新合为一体。但他不着急立刻融合脊椎骨,而是合上了匣子。 自己死后的尸体肯定是被分了,这没什么好说的,能发挥余热也挺好。 他从不介意把死后的自己捐给医学院做大体老师,死后把好的器官送人。 能在众多女巫里拿走两块脊椎骨……怕是个狠人。 “你们的先祖是谁?”白维问道。 九重玲子和九重花仪对视一眼,先祖很多。 “五百年的,最初来到瀛洲的那位,是谁?” 两女皆摇头表示不知。 黑泽密花说:“我这枚指骨吊坠是传下来的,上面刻着名字,是一名叫做奥莉薇的女巫留下的,或许这个保存脊椎骨的上面也会有写?” 白维打开了匣子,翻转瓶子,在它的低端找到了一张金色的书皮,上面写着一行字,并非其他国家的文字。而是帝国王室专用的字体,写着一个名字,他瞳孔收缩。 ——夏绿蒂ꔷ槐尔特 灰猫夏绿蒂,帝王最信赖也最亲近的女巫,是他的心腹,也是他的共犯。 她来到了瀛洲定居?还是说,来了,然后又离开了? 夏绿蒂的心思向来难以猜测,自己死后她会做出什么,很难猜想的到完整前因后果,五百年太漫长了,还是不乱想了,或许这只是她送出去的一份礼物。 值得在意的是,她用了「槐尔特」的姓氏……还没嫁过门就用自己的姓,不过看你漂亮,原谅你了。 他打开了瓶子,金色的树脂浸泡了这么多年的脊椎骨,包含着大量精华,被他随手浇在了黄金树上。 幼小的黄金树来者不拒,大口吞吃,瞬间长到一米五高。 两枚脊椎骨在白维掌心轮转漂浮,白色的骨头融化成金色的液体流淌进入他的躯壳当中。 【黄金权能已升级】 【碎片→初阶】 【技能树已更新】 【观想场景「黄金陵墓」已开放】 【请再接再厉,多多回收骨头】 初阶,隔了这么久才勉强恢复到自己九岁时候的水平,现在持有的黄金权能也不是靠着锻炼就能提升的。但拿回了两个脊椎骨,自身血脉会逐渐被替换掉,可两节脊椎骨的纯度还是低了一些。 能获得些许意外收获,算是不虚此行了。但黄金骨的回收,在瀛洲也就最多只有这些了,更多的骨头得回去拿。 如果能拿回自己的两颗金色的大眼珠子,起码能恢复到中阶巅峰甚至高阶,一对招子可不能丢了。 白维道谢:“谢谢,算是得了些意外之喜。” “不不,您客气了。”九重玲子谦逊道:“只要能为陛下做些什么,我们赴汤蹈火……” “没什么需要你们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的事了。”白维温和的笑着:“时代早已和平,早在五百年前,前仆后继的女巫就已经支付了足够用上一万年的代价,你们也不必非要盯着一个死去五百多年的亡灵跪拜,学学欧罗巴的女巫后裔们,她们从来不为我活着。而是为自己而活着,这样就很好了,也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帝王的身影逐渐淡化:“今日一见,或是永别,祝愿你们一切安好,我也要回到历史的尘埃里去了。” 金色粒子消散了人影:“就此告辞。” 临走前他没多想的抱了抱拳,却未料这简单动作让九重花仪心生疑窦。 为什么欧罗巴人要学明国抱拳礼? 第三百五十章 予汝穿刺之刑 帝王退去。 九重玲子立刻坐在草坪上,她按着心口,心脏怦怦直跳:“这种事多发生几次对心脏不好啊,下次遇到这些事能不能提前通知一声?” 黑泽密花也蹲坐下来,苦笑着:“我也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陛下。” 她们亲眼目睹了传说,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凡人偶然跨过了历史,来到了神话传说的源头。 仿佛明国人见到了娲皇,还被她伸出手温柔的摸了摸头治好了身上的绝症,随后这位人之母还微笑着说「你对长相若是有什么不满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改一改」。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从今天起,我就是女娲娘娘的头号走狗。 五百年并不久,但对于寿命短短百年的人来说,已是沧海桑田的时间了,在自己出生之前就一度君临天下的帝王,何其伟岸,却又是这般温柔绅士的谈吐,降低了他的神性,却教人更加爱戴。 九重玲子幽幽道:“可惜我不是十几岁了。” 九重花仪瞥了她一眼:“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说什么可惜,你该说幸亏你不是十几岁。” 否则一见帝王必定误了终生。 九重玲子毫不介怀的说:“我也是单身四十多年,有什么幸亏的?看我现在年轻了,你要不然给我介绍一位呗,我要求不高,有陛下的百分之一就行。” 九重花仪不想理会这个脑子拎不清的堂姐,她已经彻底进入花痴状态了。 黑泽密花则是表示疑惑:“一个死去五百年的人重现,简直匪夷所思,过去的女巫可从未放弃过找寻他的踪迹,便是连一缕残魂都寻不到,但偏偏在这里出现了,巧合?意外?” “不用乱猜了。”九重玲子看着黄金树,露出笑容:“只能说,死亡和惊喜总是不知道哪一个会不期而至,我们的神犹在,这就是一件最好的事了。” “可他刚刚才说了不会再见。”黑泽说。 “不一定……”九重花仪皱眉:“你们注意到刚刚他的最后动作吗?” “什么?”九重玲子根本没太仔细看。 黑泽密花问:“是这个……抱拳告辞的动作?诶,你这么一说好像也真的是啊……很奇怪,陛下是欧罗巴人,为什么要用明国人的告别礼数?而且抱拳也是武夫常用的礼节。” 九重花仪:“明国,武夫,抱拳礼……” 九重玲子皱眉:“你们难道想说陛下是假的?这怎么可能,看看这黄金树,不是本人怎么可能知道如何种下,他也什么都没索要就离开了,连圣遗物都是我们自己上交的。” “不,我不是怀疑他是假的,这个假不了。”九重花仪推测道:“我只是在想,或许陛下没有死去,而是还活着呢?亦或者是……” “轮回转世。”黑泽密花也想到了同一点:“因为他的的确确是死了一次,活过来一定是转世,以陛下的功绩和前世,轮回转世必然是英灵,而且……” 九重玲子恍然大悟:“明国人!” 黑泽密花立刻联想到了一个熟悉的明国人:“白维?” “不可能的,他并非英灵。”九重花仪摇头说:“这是个纯粹的武夫。” “那不是对上了?” “没有英灵之理如何对得上?虽说,并不是任何人的轮回转世都意味着成为英灵。但帝王不同,他倘若轮回必为上位英灵。” 白维在她们眼前反复横跳多少次了,全然没有展现出半点英灵的底蕴,当年甚至被明国仙家打断了骨头。 这叫英灵吗? 这就不是英灵。 这么丢人的英灵还不如次位,不如早点退群。 她们的猜想不能说错误,甚至可以说非常正确。 已知条件一:帝王挂了一次; 已知条件二:帝王已经转世;自然推导出的结论就是新生的上位英灵。 正常的轮回转生是这样的,一百例来一百例都这么走,可偏偏白维走的不是正常路线,这谁能想得到呢? 黄金权能也不同于英灵之理,不可能检测的出来,不发动时和常人无疑。 否则白维没可能开了导师的小号瞒住上位英灵的莉莉安奴那么久。哪怕白维不太刻意去隐瞒自己身负黄金神秘,也很难被女巫们察觉,她们会下意识的排除掉白维这个人,这是信息盲点所导致,完完全全的灯下黑。 …… 柳生宅。 “事情都办完了。”白维懒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接下来试一试新恢复的能力。” 在现实里不好尝试,万一发力过度就会拆掉整个房子。 下沉意识,进入观想场景。 不出意外,连接着柳生霜月、北辰归蝶和他自己的观想场景又一次开放了新的区域。 这里有一扇金色的大门,门上刻着无数符文烙印,穿过金色大门,观想场景的雾气散去。 白维置身于一片陵墓里。 【黄金陵墓】 【等级:30-50】 【请选择你的对手,可选范围:血色颅骨加仑;猎头者托克;皇家禁军第三卫队长库撒;黄金使徒;神焰审判官;裁决骑士;恶魔种……】 白维想起来了,这群都是自己曾经的敌人,血色颅骨是他十多岁开小号时期,第一个面对的强敌; 猎头者是第一个他遇到的猎杀者; 皇家禁军第三卫队长是二皇子的手下,曾经想要在训练场上偷偷刺杀他; 黄金使徒是第三王女以黄金赐福的忠臣; 至于后面的就是常规兵种了。 “这里的确不是一个适合开放给她们的地方啊,至少暂时还不行,她们等级太低,实战也不够,进来被乱杀。”白维自言自语:“反而是个适合我自己的练习场地。” 所有敌人都是他曾经击败击杀的敌人,和对方的战斗经验都留在了记忆当中,所以才是黄金陵墓。 “也好,就当做复健了。”白维随便点了一下「第三卫队长库撒」。 下一刻,地面上升起一个棺材,棺材的颜色是神黄色,意味着这人的等级达到了四十级以上。 棺材是竖着升起来的,人也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记重拳捶开了棺材板。 身披金色镶边的银色重铠的魁梧男子走出来,他的头盔顶端有振翅的金色飞鸟雕像,手持双手骑士大枪。 摄人心魄的气势扑面而来。 库撒不是黄金使徒,因为二皇子的血脉力量比较弱,吝啬于赐福手下,因为赐福了就会让自己变得虚弱。 第三王女不介意这点是因为她自己完全不精通于战斗,最擅长的是权谋和布局。 他是皇家军事学院的毕业生,扫荡过十五年蛮族,三十五岁进入宫廷担任禁军,对二皇子宣誓效忠,权利欲望和他拿的骑士枪一样,越来越重。 就像是念过三十之后,在军中已经没有几人能接下他全力一枪,为了上位,他也无所不用其极,明明是个骑士,有侯爵头衔,却毫不在意各种下作手段,暗杀、下毒、窃听,脏活都乐意做。 甚至将自家女性家眷都送出去作为贿赂,导致了许多女家眷不堪羞辱而自尽。 他当然不敢在公开场合对白维下手。可在私下里面没少下狠手,一部分是二皇子授意,另一部分是他嫉恨心作祟,对注定成不了王的皇室成员都是如此。 白维对这人也算是看透了,说恨意,反而不多,主要是因为他在十一岁的时候就有杀这人的把握了。 外出历练半年后,此人已经全然不是他的对手,捏死他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太多。 当二皇子垂危,三王女死去,白维彻底完成心灵蜕变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一千五百的禁军眼前,与他进行生死决斗。 如今把他叫出来,无非就是想要验证一下手感到底有没有退步太多。反正是观想场景,可以多杀几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不用太过于珍惜。 库撒出现之后,如同记忆里一样,他发出绝命的嘶吼声,鲜活的仿佛真正的活人。 白维伫立不动,他闭上眼睛,感知体内流动的力量。 小手指,后脊椎,黄金权能完整的恢复到了初阶,也就是说一些技能已经可以用了…… 五指一握,黄金凝聚成金色锁链,瞬间封锁这位重铠骑士,他手中重枪如同被缚住的钢铁之龙,动弹不得。 下一刻,金色的长矛拔地而起,击中了他的小腹,然后是第二只长矛,刺穿左腹部! 第三只刺穿左肺,第四只刺穿胆囊,第五只刺穿肝脏,第六只……第七只……第八,第九…… 直至数到第十九次,金色兵刃贯穿了他的胸口心脏,给予了绝命一击。 白维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步,库撒从头到尾都没能动过一步。 他挥下手,长矛猛地朝着四周撕开,骑士肉体瞬间四分五裂,血色填满陵墓区地面,尸体被刺在不同的长矛上,就像一只牲畜被撕裂。 名为决斗,实为处刑……刑罚为,穿刺之刑! 白维自嘲道:“居然没有一点生疏……不愧是我,历史前三的暴君。” 第三百五十一章 狐狸精:我要你助我修行 白维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昨晚在观想场景里鲨疯了的他本想着要赖床到底,结果电话另一端的一句话让他立刻清醒。 「神宫寺醒了」。 咲苏醒了,并且希望他过去见她一面,这是避不开的,白维只得快速洗漱,然后出门。 地点位于神宫一旁的专门附属医院,这里的实际患者很少。因为是专门面向于神秘一侧的各种伤势。除了治疗手术用的外科,也包括一些面向神秘侧的治疗师。 白维来到门口位置,远远的就看到了接应者,还是熟人,五十岚清水以及坐着轮椅的伊势佳音,这两位剑巫并不是女巫血脉,所以受到红月影响几乎为零。 “伤势如何。” “托您的福,恢复的不错,请不用担心。” “好的。” 五十岚清水一愣:“您不应该客气一下吗?” “我最开始第一句就是客气。”白维回答。 两名女子同时噎住,头顶七十多接近八十的好感度坚定的维持住了,没有下掉。 哼,有趣的男人,看在你长得好看能打还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原谅你亿次。 神宫寺咲已经苏醒,本身也没有外伤,早应该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才是。 白维问起来的时候,其他两位剑巫也表示不知情。 乘坐电梯来到五楼,电梯门没打开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 “那是我的女儿,凭什么不让我过去!”发出愤怒质问的是个中年男人,带着眼镜。 “神宫寺小姐的情况尚不稳定,即便是家属也不能探望,请理解。” 拦着他却不是医护人员,而是三位神官。虽然穿着宽敞的神官服,但看上去孔武有力。 “简直一派胡言!我都知道她已经醒了,让我们去见她。” 男子还要强行过去,神官抬起手制止,灵力一震,中年人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女子也皱眉道:“我们只是要看自己女儿,你们这般阻拦,合适么,神宫就这么待客的?” “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中间的神官淡淡道:“这里是神宫管辖之地,不是你自家,不请自来算什么客人?如果你不肯遵守公序良俗,也不要怪我等无理。” “你……”男人还要走上来,摆出一副强闯的态势。 “清退后!”神官们寸步不让。 白维看向两位剑巫,五十岚清水摇头说:“我从来不关注别人的隐私和八卦,而且神宫寺咲的家事我也不清楚,她一直隐藏的很好,只知道她是从稻荷大社毕业的见习巫女,后来被举荐来了神宫。” 伊势佳音思索道:“她的确从来不提及自己的家庭情况,更不说父母的事。即便旁人问了,她也是一笑带过,而且她是一个人住的公寓吧?” 白维隐隐记得,神宫寺咲也说过自己是被家里赶出来的,或者说,是家里人不要她了。 可现在这又是演哪一出? 罢了,见到本人问一问就好。 他往前走去,神官认出人来,礼貌而恭敬道:“是白先生,神宫寺小姐等待多时了,请进吧。” 白维眼角抽了抽,这人……故意的是吧? 神官老实的脸上露出不是那么老实的笑容,看来也是心烦了,要拿白维压一压这些外人。 果然背后烦人的声音响起来。 “他是谁?凭什么能进去,还要见我女儿?你们解释清楚。” 这次着急的不单单是男人,一旁穿着华贵和服的女人也开了口质问。 白维咋舌一声,将这些声音抛之脑后,置若罔闻。 神官们拦截住这对必然有鬼的夫妻,其他两个剑巫也留在了走廊上没跟进病房。 白维推门而入,病房窗户边上坐着神宫寺咲。 她本在看着窗外风景,听到动静后测过面容,对着青年,露齿一笑:“你来啦?” 她说着,轻轻后仰,仿佛就要这么把身体仰出窗户之外坠落。 白维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从窗户上拉下来,神宫寺咲也就顺势躺在了他的臂弯里,柔若无骨,身体仿佛轻飘飘的没有了重量,被他近距离的抱住。 淡薄的病服下是详细而丰满的不科学身材曲线。 她眨了眨眼睛,朴素的面容,不点绛唇,不施眉黛,不画鹅黄,不浓妆淡抹,却透着一种纯洁的美丽。 她什么都不说,安静的不像平日里的神宫寺咲。 这一刻竟有些难以言说的魅力。就像是盛夏时节,你躺在树下草坪上,睁开眼,有个女孩弯着腰,低下头,一只手按着发梢,一边低头和你面对面的注视着,阳光透过她树叶落在她的肩膀上,她沐浴着一层光晕,然后永远的凝固在记忆中,成为阳光灿然的初夏,成为心跳悸动的蝉鸣。 “好看吗?”她轻声问。 白维走神了一瞬间,然后立刻松开手,让她倒在床铺上,紧接着拍了拍手。 “仙灵之理的影响……” “甚至干扰了我的感官。” “不愧是你,好一只狐狸精。” 他瞬间得出了判断,帝王好歹是帝王,美色这种陷阱没见过一千次也见过八百了。 不仅要防范敌人,而且要防范自己人,还要被「增加美色抗性为理由」各种暗示,好在他意志坚挺,全部撑了过去,糖衣炮弹打过来,糖衣不要炮弹也不要。 狐狸精半嘟起嘴,有些遗憾。 “被认出来了啊,我的演技不够好?” “哪里哪里,是你太骚了。”白维故意捏了捏鼻子。 “呵,男人,不诱惑你,又觉得没女人味,诱惑了你,又觉得我轻浮,那你要怎么样?” “要诱惑,但不要妖媚,要涩涩,但要矜持。”白维提出了建设性的意见。 “好啊,我可以。”狐狸精站起身来:“你敢接?” 白维双手抱胸:“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试探一下我的精神抗性,还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他直言问道:“所以,神宫寺去哪里了?” “我就是神宫寺咲。” “你不是,你是那只狐狸。”白维纠正道:“你也别把我当做你的先生,那人已经死了,被你吃了。” 仙狐按着心口,轻叹道:“你这说话风格很难让我不想到先生,总是一句话扎人好疼,当年我若不吃他血肉,恐怕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那片荒漠。” 她此时的确是仙狐,仙灵之理的具象化,过去记忆组成的人格具象化,这种情况其实不少见,英灵都是轮回转世,要接受过去的记忆,需要漫长时间。 因此会形成自己和自己对话的情况,又或者会形成自己和自己对抗的情况下。 就像是现在的你和十年前的你对话,你们既是同一个体,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可一般来说,英灵之理不太可能越俎代庖的出现代替主人格,这种情况属于梦游。 “神宫寺,还没有醒?”白维问。 “黄泉冥气带来的影响,原本她就觉醒在即,强烈的黄泉冥气让她太靠近于死亡,从而无法苏醒。” “解释的具体一些。” “嗯,简单来说,就是她迷失了自己,错把自己真的当做了我,意识坠入过去的回忆当中了。” 仙狐抱着臂膀,踮起脚尖,走到白维跟前:“我过去的记忆可太多了,她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完,而且啊,看的太多,就越容易忘记掉自己,这种结果,你要是不想的吧。” 她又绕到他的背后,手掌抚摸着青年的脊背,指甲骚扰着他的肩膀,划过脖子,触碰地方似乎流过一阵阵电流她声音轻柔,每一个咬字发音都有着宫商角徵羽般的抑扬顿挫,很好听:“这时候就需要你来帮忙了,你会选择帮忙的,对吧?” “你是希望我把她叫醒。”白维明白了:“这个完全可以。” 他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似乎准备物理唤醒大法。 狐狸精巧笑着跳开:“扇耳光可没用,你得进去,把她叫醒才可以,只有你才行啊,我的先生。” 白维沉吟不语。 仙狐咯咯发笑:“你是在害怕?所以不敢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白维移开视线:“因缘纠葛太深未必是好事,过去的让它过去也好。” 樱色的光芒闪烁,杀生樱盛开,神宫寺的背后绽开六条狐尾,樱色的光芒摇曳着。 顷刻间青年感到了天翻地覆,身体被压在了床铺上,仙狐压住他的四肢,獠牙锋利,目光险恶而锐利。 “让它过去?” “有种……你再说一次?”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仙狐·追忆之章·第二幕 被压在床上这种事,白维也是第一次经历。 面对一只六条尾巴的漂亮狐狸精,他有一瞬间的轻微心动感。 狐狸精獠牙毕露的威胁模样,看上去也不太吓人。反而像只贤狼赫萝炸毛似的,可爱和性感并存。 白维摊开手掌:“能放开我吗?” “不行。”狐狸精眯起眼睛:“怎么,有感觉了?” “有了。” “哦?”狐狸精没想到他承认的挺快:“什么感觉,很舒服,很爽快?你原来是喜欢这种情调的吗。哦-我明白了,你,是喜欢被动的啊。” 白维眼皮跳了跳。 仙狐咯咯笑出声:“没见过世面的处男啊,没见识过仙狐魅术吧,想试试看吗?虽说现在是神宫寺的身体,但我也是她,她是不会介意的,保管你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白维:“那不就是直接死了?” “牡丹花下死-对吧?”狐狸精说:“让我来榨干你好了,只要做成既定事实,便是柳生霜月也……” 白维做起来,一头槌上去,砸的神宫寺后仰,然后把狐狸精拎起来丢回病床上。 他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痕迹:“跟你客气一下你还当了真,以为我是被压着都不还手的人?你太小瞧真正的男女平等主义者了,这次是头槌,还算客气,下次我拿大逼斗抽你,别得寸进尺占我便宜,不知道这时代男孩子比女孩子数量还少,更容易受到侵害?” 爽是有点爽,神宫寺的身体柔软,像一团棉花糖。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免得被对方得寸进尺,不过自己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狐狸精躺在病床上翻了个身,收回六条尾巴,她咬着食指侧面:“你知道你刚刚错过了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哼,嘴硬像个鸭嘴兽。” “如果每个人都要为没做到什么事而后悔,那别活着了。”白维淡淡道:“我是注定要娶个八胞胎老婆的,你不符合要求,就别想着勾引男人了。” 仙狐噎住,随后拍着床铺炸毛道:“你真有胆子这么说啊,我告诉你,你惹到大事了!对我这么挑衅,以后指定没你好果子吃!” 白维虚着眼睛,满脸的无所谓:“那请加大力度?这点力道太轻了,你得去跟苏妲己进修一下吧。” 有瞬间白维差点以为她会扑上来。但下一刻她就抱着膝盖靠在病床上。 “你以为是谁害得我这样?活了一辈子,时间全浪费在你身上了,连自主练习的机会都没有,全天下找得到我这样倒霉的狐狸精吗?” 白维:“所以你……” “我不该缠着你?”她投来愤愤不平的视线:“你以为我乐意?” 白维:“你不乐意?” “我很乐意,我不仅乐意,而且我甘愿,我乐在其中,我享受的不行,我就是要跟你来一场几辈子结束不了的痛苦折磨,看看谁先撑不住!”狐狸精指着白维鼻子:“迟早有一天,你要对我求饶!” 白维松了口气:“就这?我现在就可以跟你求饶。” “在床上!” 白维坐上床上:“可以了?” “在下面!” 白维噎住,艰难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不行。 “在里面!” 白维急忙打断:“原来你说的是这种求饶。” 狐狸精冷笑:“不然呢?我难道要跟你打一架才算作数,别搞错了,我可不是北辰归蝶,也不是柳生霜月,我想要什么,会自己去拿,我是这样,神宫寺也是这样,她现在还没体会到这点。但以后她会深刻的理解到,你不给,我可以抢。” 所以我才不情愿和你们这些前世记忆体交谈,割裂感太严重了。 白维斩断情丝:“说正事。” 仙狐不乐意:“我不说。” 白维问:“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 “你走了,神宫寺可能就要出事了,你忍心?” 白维冷笑:“你不是太小瞧男人的铁石心肠了,她又不是我亲戚,又不是我的恋人,我至于这么在意她?” 仙狐正襟危坐道:“第一次,极东大学;第二次,大阪伐山;第三次,四国小镇……呵,鸭嘴兽。” 白维薄怒:“闭嘴!” “嘴硬的男人也有可爱之处,不过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哦,建议换成直球,喜欢就直说,我也喜欢啊。”仙狐眨眼,抛来个wink:“人生苦短,不如一刻春宵。” 白维面无表情:“有用吗?能把她叫醒?” “或许真的可以也说不定,我可以尝试联系她的灵魂意识和身体的感官,你可以这样那样这样那样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她受到刺激,自然就会醒了。” 仙狐这车技,秋名山上可能豆腐店老板都要望而却步。 不怕速度比不过,就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脸上就多了一道轮胎印。 白维:“我真走了。” 狐狸精哼了声:“别走!回来!” 白维头也不回。 “好了好了,我送你进去。”仙狐撇了撇嘴,放弃了这道方案,她遗憾的叹着气,手指绕着头发:“其实这种办法才是见效最快的。” “还在秀车技?” “我是认真的。”狐狸精的表情意外的严肃:“谁让我过去从来没有这种体验?新鲜感的体验来了,那么自我意识的恢复,挡都挡不住。” 神™…… 白维抓住了关键词:“你,没试过?” “我怎么试!你借个东西给我啊!” “嗯,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仙狐躺回了床铺上,盖上被子,这次乖巧了许多,伸出手:“行了,握住我的手。” 白维也注意到她头顶的感叹号已经变成了深紫色。 【仙狐追忆之章ꔷ第二幕】 可以进入了,当她放开管制,允许白维进入的时候,他才可以进入。 等等,允许? 白维问:“如果我要强行闯进去?” “你想好了?”狐狸精惊喜,说着就要掀开被子。 “不是这个!”白维给了她一暴栗:“我指的是记忆,必须经过主人同意才行?” “我可是仙灵,普通人一般是不设防的。但如果是修炼到了灵魂境界的高手,往往是可以做些防御措施的,加装一道门锁什么的。”狐狸精问:“怎么,你也看了别人的过去?” 白维想到的是朝露公主,或者说,柳小婉。 白维又问:“为什么,你知道是我?” “你已经看过一次了,还要再问?” “我说的是,第二世,这次我还没没有看到。”白维追问。 仙狐莞尔:“你以为你的样子变化很大吗?在我看来,你的样貌是一样的,连灵魂也是。” 白维又说:“我的灵魂,和过去是不同的。” 他知道自己释放黄金权能的灵魂姿态是金色传说。 仙狐握住白维的手,突然咬住他的小臂,锐利的牙齿咬破了皮肉,滑腻的舌头舔舐了血肉。 “是一样的味道……血液中浸透着灵魂,香味是一样的,我怎么可能认错。” 狐狸精看向白维,眸子闪烁着粉色的爱心:“你的灵魂的味道几乎没发生过变化,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因为我每一世都是同一人吧。 白维不好说出口,随后捕捉到一个词汇:“还有第三世?” “或许有,或许,没有?”仙狐不肯回答。 白维突然觉得十分困倦,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失去支撑的上半身倒向床铺。 被仙狐顺手抱在怀里,脑袋软着陆,他能感到体温,嗅到香气,听到笑声和心跳声。 刚刚被咬的一口,是狐狸精在引他入梦,点亮黄金权能就能醒来。但他还是没反抗,任由自己沉入这片梦境,穿过紫色感叹号形成的门扉。 “好好睡吧……”她轻声说:“然后,再一次,遇见我吧。”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此地是钱塘,锦绣繁华,柳永之词道尽了江南之好。 宋朝商业繁华,经济发达,好吃好喝好穿,论及生活水平和物资丰富度,或许是历史朝代之最。 巅峰时期人口达到一亿两千万,文人治国,故而文风流传,才子名字传千里。 盛世当众的宋朝,也的确是个不错的时代。 而故事,要从一名江南的书生开始说起。 钱塘四月,春雨细细。 书生举着雨伞走过古道,一把青色雨伞,一袭书生长袍,短发而行,脚步轻快的走过石桥。 这种石桥在钱塘可谓四处可见,一到了下雨天,雨水顺着石头沟壑流淌,不一会儿就汇聚成流。 他手里带着另一把雨伞,故意停下步子,望着前方一人淋着雨,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含着玩味的笑意。 前方一人哆哆嗦嗦了一会儿,似乎是看见了站在桥边另一端的书生,当即迈着步子跑了过来。 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人的肩膀。 “抱歉抱歉。”冒冒失失的青年急忙道歉。 “没关系。”那声音是个女子。 青年冒冒失失的往前走,忽然注意到地面落下一根簪子,金子做成,闪闪发光。 他急忙弯腰拾起簪子,追了回头:“姑娘,这是你落下的金钗子吗?” 冒失的青年一只手挡着雨,在细细烟雨里眯起眼睛。 听到这句话,最先回过头的是个青衣的侍女,她看了眼簪子,随后莞尔一笑:“哎呀,真的是簪子,小姐你快回头看。” 白衣女子也在伞下回过头,露出一张闭月羞花的绝美容貌来,女子看了眼簪子,眸子里噙着笑意:“多谢官人……您能拾金不昧,小女子谢过了。” 青年被这小姐容貌吸引住了,心头怦怦直跳,双手不知何处安放的搓了搓,脸红了红:“这个……” 他一时间嘴拙,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开始找起话题:“姑娘看着有些面善,也是钱塘人?” 一番交谈,他将金钗递了回去,对方写过,也就轻飘飘的离开了。 而青年还站在原地没有回过神来。 “喂!” 一个声音传来,把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熟悉的朋友。 书生举着手放在他下巴前面,一副严肃的表情。 “你这是做什么?” “怕你眼珠子看出来,给你兜着啊。” “……” “许仙啊许仙,喜欢就追上去啊,问问别人家住址在哪里,改天我拉着媒婆去提亲。” “休……休要胡闹!”许仙涨红了脸:“才初次见,说什么喜欢?” “不是喜欢?那就是馋别人的身子和脸,你下贱。”书生哈哈大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 “嗯,看来是看对眼了,你也到了这个年纪啊。”书生流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许仙羞恼道:“姓白的,你不回去好好看书,跑这儿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看名场面的。”白维发出姨母笑:“这记忆我可得保存下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给你送伞啊,结果跑到你前头去了。”白维递来一把雨伞,继续追问:“感觉怎么样?” “什么感觉怎么样,初次见面,或许将来也没机会再见一次了。” “现在还能追的上呢。”白维提醒道。 “不去!”许仙丢下一句,随后迈开步子,自顾自的走了,倔强性子薄脸皮。 白维耸了耸肩膀,自己在后面慢慢晃悠着,这是他的第六十二次轮回。 第六十世,第六十一世,都是速通的世界。 「奸臣的一生」……不想做奸臣,所以跳井自尽了。 「杀手的一生」……十岁的时候,把手杀了,失血过多而死。 然后就是六十二世……「书生的一生」。 这一世,白维购入了两个外挂,一个叫做「百病不侵」,一个叫做「触类旁通」。 别看描述简单,都是实打实的A级增益,A级啊,什么概念,碧蓝舰娘也才一个A级! 前者意味着极强的体魄,后者意味着极强的肌肉记忆力和学习能力。 他也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比较有趣的世界里,并不是从婴儿开始长大,而是从十岁的时候恢复自我记忆。 这次没有青梅竹马。 他十岁在钱塘长大,然后十五岁外出闯荡江湖,行走江湖,十六岁就去了开封,十八岁回到了钱塘。 许仙是他从小认识的好朋友,如今是在一家药铺里坐学徒。 听到许仙这名字,在知道他的家世后,白维当时就不困了。因为这是《白蛇传》,家喻户晓的神作。 可惜这许仙长得不如叶童那么好看。但也白白净净的,很适合拉去穿女装。 外出闯荡的时间里,白维去了开封。因为宋朝的首都就在开封,被称之为东京,和南京金陵,北京燕京,西京长安相对应,构成东西南北四京城。 他去了开封,当然也是考科举的,汉朝用的是察举制征辟制,魏晋用的是九品中正制,唐朝逐渐成型,到了宋朝才进入了相对公平的科举制度,能够有效的选拔人才。 最后也的确考上了,拿下了科举第三名的位置,并不是状元。 因为他在殿试上不肯跪拜皇帝,又诗兴大发的念了几句诗,被皇帝甚为赞赏,然后赏了他一个「不跪天子则永不录用」,再也做不成官,皇帝都这样,心眼小。 白维也没客气,从头到尾没跪过皇帝,转身就出了宫廷。虽然事态已经彻底闹僵了,但赵祯倒也为了给自己留个体面,就把事情宣扬出去,给了他一个探花之位。 白维也火了一把,名声传遍了开封,渐渐的也传回了钱塘,这两年才有些消停。 做不成官的名声没什么太大作用,他又不是奉旨填词柳三变,柳永的名声好歹能各种白嫖青楼呢。 他一个探花仕途终止,混不了官场,也只能得个铁骨铮铮文人傲骨的嘲讽罢了。 于是白维带着探花头衔,穿着书生袍走入了江湖。 他这些年光是练字,就练出了一套剑法,光是扫地就扫出了棍法,触类旁通,自我感觉良好,便开始行走江湖,一不小心就闯出了名声。 这时候白维逐渐意识到这世界似乎有些缝合。不仅有许仙,而且是在宋代,那么著名的《三侠五义》也当然该有,南侠展昭,北侠欧阳春…… 白维都见过,甚至开封府也去过好几次,他觉得那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样。 其中非常著名的《乌盆记》,白维也有幸参与,客串了一把包大人审犯人的NPC,不过现阶段似乎还没有走到咔嚓陈世美的阶段,他算着时间差不多,又回到了钱塘来看看名场面。 许仙和白素贞的结合是互相注定的事实,郎有情妾有意,虽然人妖殊途,但也是天生一对,委实没有可反对的地方,谁敢做牛头人,别怪我白某十字断魂刀下不留人! 整体来说,白维活的还算挺自在,自己是生在富庶家庭的老幺,吃穿不愁,每个月等着分红就行了,宋朝经济发达真不缺各种搞钱手段,他随便投资一点就是在市场里乱杀,身体百病不侵,还有武功在身,能起码活到张真人那岁数,现在最大追求也就是找个老婆了,顺带看看各种名场面,这世界的包公的确是文曲星下凡。毕竟白娘子都来了,南极仙翁也有,搞不好天庭都有。 白维还是继续浪,没打算修仙活到多少岁数,顺带为了解决许仙这问题,也是有事没事拉着他去金山寺烧香拜佛,和法海聊天聊人生聊佛法,等大家都熟了,看着老和尚好不好意思放大威天龙。 他快乐的寻思着各种将来会发生的事,嘴角不由得上扬,撑伞走过石桥时,忽然听得一声清脆声响。 低头一看,一块狐型玉佩落在脚边,弯腰拾起,回头一看,几步之外一位女子举伞走过。 “姑娘,等一等……”开口之时,青年倒是尚未意识到,自己也成了先前那般的剧中人。 听到声音的她回眸一看,不输白素贞的花容月貌,顾盼生倩,少女看向玉佩,莞尔一笑:“谢谢官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 姑娘何许人也 倘若说白素贞是仙家天人。 那么这位少女就是美丽灵动的自然精灵,美而不妖,媚而不俗。 白维一时间有些恍惚了视线,等察觉时才觉得视线有些放肆,轻咳一声,递过去玉佩,干咳一声。 “贵重物品请收好。” 女孩眨了眨眼睛,轻轻颔首:“谢谢提醒,我经常会丢东西,也会被长辈念叨。” 白维抱拳:“那在下便先告辞。” “诶等等……”少女开口挽留,她问:“你,不问问我的名字?” “为何要问?”白维不解。 “我不好看吗?”她奇怪的说。 “以普遍理性而论,姑娘你……貌若天仙。”白维老实作答:“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都不想问我的名字叫什么,家住何方?”少女握着玉佩,大眼睛里似乎在期待什么。 “嗯,不是很想。” “为什么啊!”她有些气恼的说。 “问了,姑娘也未必告诉我。反而认为我挟恩图报,一介不长进登徒子怎么办?” 白维轻叹:“这年头,三人成虎,人言可畏,我还年纪轻轻,不想这般快就社死啊。” “我才不会……” “你不会?”白维问:“倘若换个人来,你也不会?” “唔……”少女眼睛一转:“不对,你在套我话,快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为什么不想问?” 白维也故意不作答,继续反问:“我若是问了,姑娘就会回答我?” “我,会。”她鼓足了勇气,像是做出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似的。 “哈哈哈……”白维爽朗大笑,那笑声委实不像是书生的笑声,更像是豪放的侠客,这是他从北侠欧阳春那里学来的。或者说,被传染了,连展昭这含蓄的御猫也有点被传染的迹象。 书生像个江湖莽汉似的一抱拳:“倘若还有下次,我一定问姑娘姓名,家住何方。” 言罢,举着雨伞转身而去。 石桥上,精灵少女眯起眼睛。旋即低头看向掌心玉佩,轻轻咬着下唇,不知在思索什么。 …… 几日后,金山寺……这个金山寺不是镇江的金山寺,而是临安附近的金山寺。 和尚法海也是个年轻版的法海,不是老和尚,他其实是金山寺里非常能打的和尚,背后还有飞龙刺青,是堂堂正正的护法尊。 他不知道为什么白维喜欢跟和尚做朋友。但他和白维辩论过很多,对佛法也有了更深的理解,自身修为也长进了不少。 一来二去,彼此之间友谊也日益加深,修佛是很无聊的,和尚无法拒绝一个让他感到新鲜的朋友。 法海其实挺羡慕白维这样来去自如的性子,敢于在金銮殿上不跪皇帝,又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来,是他这种青灯古佛降妖除魔的和尚办不来的。 今天又到了来蹭斋饭的喝茶时间。 两人刚刚一进门,法海就皱起眉头:“你们两人,怎么身上都有股异味?” 白维吐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大和尚,我这人自爱自尊,从来不逛烟花巷柳之地,就怕得个花柳病传染病。而且我很爱干净,天天洗澡,肥皂就是我发明的。” 许仙嗅了嗅身上:“有异味吗?这是香味吧。” “是香味,还是香囊的味道,就是有些妖气。”法海补充。 “什么,妖气?”许仙一惊:“我这香囊可是白姑娘送给我的。” “白姑娘?”法海看向白维:“你亲戚?” “对啊,我大姨妈。”白维坐下来。 “一派胡言……”许仙说:“昨日我坐船渡西湖,正巧碰到了岸上的一对主仆,同船而渡,不由得靠近了一些,然后就被赠了这香囊,嗯……” 他说着说着,又一次回忆起之前同船共度的场景,不由得走了神,没了声。 白维心说,又是名场面。 “许仙这是心动了啊。”白维对着法海挤眉弄眼:“你不得恭喜一下?” “换成平日,小僧自然会恭喜。”法海耿直的说:“但是……” “没有但是,肯定是你想多了。”白维否认:“那白姑娘我也见过,仙家气数,长得和天人似的。” “天人在天上长得越像越有妖。”法海说。 许仙结束了漫长回忆,嘿嘿笑着:“你们刚刚说什么天人?” 白维翘起二郎腿:“说你运气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 “什么?” “共枕眠。” “!”许仙白皙的脸上充满激动。 白维看向法海:“你吃斋念佛,也别打扰别人春心萌动,大和尚,佛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法海不说话了,给出万能句式:“阿弥陀佛。” 茶会和斋饭之后,许仙先一步下山了,两人都看出他心思不在这儿。 法海问:“你在搞什么鬼。” 白维道:“我在看一桩正在发生的爱情。” 法海说:“小僧可不是说许仙的事,他姑且不论,你身上也有股异味。” 白维:“我真的没去逛窑子……不对,你说的异味,妖气?我最近可没出过钱塘,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钥匙钱塘里出了妖气浓郁的大妖。” 法海合掌:“贫僧会一掌拍死它。” 白维挑眉:“嗯?” 法海改口说:“贫僧会把它拍个半死,然后收在身边,日日度化它。” “这话说的才像个佛门中人。”白维合掌:“你佛慈悲啊。” 法海:“……” 白维又喝了口茶:“不过我真的没察觉到什么妖气。” “是妖气,但并不完全是,山中生灵修行而成的妖,和食人的妖截然不同,万物有灵,这股气息的确非人,但非常温和。”法海说:“或许接触你和许仙的是两只仙灵。” “仙灵……能引路吗,能给宝箱?” 法海摇头:“仙灵在性质上接近于天人。” 白维眼睛一亮。 和尚继续说:“对你未必是好事,它固然不会伤害你。但你毕竟是个凡人,与之接触,必有其损。” “谦受益,满招损?” “阿弥陀佛……小僧修为不够,也看不透,但与天人接触,绝非好事。”法海顿了顿:“我们只是凡人,而天人寿命绵长,仙灵亦是如此。” “原来是寿命论,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白维伸了个懒腰:“反正人就活一辈子,管它呢?和尚,别整日看着佛法,多看看人世间,七情六欲是不好。 但摈除一切,得到了无色无相难道就是幸福?和死了也没什么不同,别小看了佛法,也别小瞧了世间大爱。” 书生合上一叹:“阿弥陀佛。” 金山寺内,洪吕大钟鸣动,暮鼓晨钟。 法海目送书生离开:“你啊不学佛法真是可惜了……不过也是,你这般人,怎舍得这万丈红尘呢?” 白维隔着很远竖起中指:“等我走远点再说我坏话,小爷我都听到了,你这贼秃!” 法海顿了顿,笑骂了句:“就是说给你听的,不尊圣贤的假书生!” …… 白维来到西湖边,他的武功也不错。虽然比不得神通,但踩着水回去也不难。 招来船家,正要过河,忽的一道人影招了招手。 “船家,载我一程。” “白公子,你看这……”船家和白维也是熟识了。 “无妨。”白维刚刚说完,就见到石桥上跳下一道身影,少女踩踏在船的另一端。 因为骤然下落,船只剧烈的摇晃起来,后面压下去,前面翘起来,船家也直接失控,连忙抱住了桅杆。 穿着莲花裙的少女也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落下水去,白维踢了一脚船板,施加力道维持船体平衡,然后拉住少女的手,将她扶稳,本打算松开,没想到她抓的很紧,抱着根本不丢手,像只受惊小鹿。 “吓,吓死我了……”她紧张的喘着气,似乎没注意到自己紧紧抱着陌生男人的胳膊。 船家松了口气:“还好白公子在,小姑娘,你怎么能直接跳下来呢?” “抱歉,我是怕你不载我过去,这里天也黑了……”少女吐了吐舌头,船家也没说了,继续撑篙。 “可以放开我了吗?”白维问。 “呀……”女孩这才反应过来,触电般松开手,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我我,我刚刚……” 白维打量着这宛若精灵般美貌女孩,又联想到法海刚刚所说,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头。 他一拱手,微笑着:“又见面了,敢问姑娘名讳?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第三百五十五章 风雨如晦,鸡鸣不止 “我姓第五,名千岁……” “家住南方,水草丰茂之地,也是第一次来江南哩。” 第五千岁自我介绍,精灵般的少女站在船头说这话。 白维心说千岁这名字取得真好,千岁千岁千千岁,不是皇太后就是太皇太后的命。 如果是男人,那大概率是个大宦官。 “白维,钱塘临安,本地人,一个普通书生。”白维自我介绍。 老船家听不下去了,哎了一声:“白公子可不是普通人,可是御前探花呢,不是文曲星全下凡,那也是文曲星半下凡的地步了。” 白维不置可否。 “哦?文曲星?”第五千岁好奇的投来视线:“本以为你是个江湖人呢,竟是个书生?” “我是个书生,但没谁说书生不能打架吧,孔圣人能单手驾驭青铜战车,我这是效仿圣人,有何不可。”白维说:“个人口才不是很好,只能多学点拳脚,以力服人了。” 少女和青年聊着天。 一旁船夫看着心生感慨,白天才载了许家的二儿子,也是跟个天仙般漂亮的女子同船共度。 这才到了晚上,最后一趟出船,有载到了白公子和这位好看姑娘。 和白天不一样,他觉得许仙这小子除了老实巴交也没什么本事,有些配不上那白衣孝云鬓的姑娘; 可白公子不一样,虽说当不成官,但也是家财万贯,御前探花,哪个临安人没听过他的事,为人也慷慨,做事更仗义,很多麻烦事找他一出手立刻掰扯清楚变得明明白白,这姑娘生的如此好看,只要贤惠些,便是天生良配了。 船家没那么多心思,才子佳人配对才是老百姓内心的鸳鸯配。 他寻思若是这两对成了,自己之后不如考虑开个白公子说过的婚介所,媒婆能干的事,自个也不是不能干。到时候就把这艘小船改成幽会地点,拿这两对做宣传。 船家撑篙时,心情变得很好,不由得开始哼唱起来。 “啊哈哈-啊哈哈-西湖美景,三月天嘞,春雨如酒,柳如烟嘞——” 这一首歌被白维唱过几次,后来渐渐流传了出去。 不过其中一些歌词部分改的更加古风押韵,太过于直白的歌词难以被古人接受。 这个时代连青楼楚馆唱词唱曲选择的都是柳三变的词,秒杀所谓古风曲几百条街。 白维听到船家唱起歌,起初没想什么。但渐渐不对劲了,直至听到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的时候,忍不住瞥了眼这位大叔。 你不要搞事啊,我跟你说。 船家戴着斗笠,装作没看见,继续大声唱。 白维丢下船费,卷起书生袍下摆,纵身跃起,踏着岸边荷叶,踩水而过。 他撑起油纸伞,看了眼暗沉的天色,正要离开。 “喂!”第五千岁喊道:“等等我呀。” 白维奇怪:“等你做什么?天要黑了,小姑娘还不早些回家?” “我……不回去。”她说。 “哦,那你找个客栈吧。”白维说:“附近客栈都还不错,老板不宰客。” “我没钱!”她又喊道:“白公子,你行行好呀。” 白维想了想:“也行。” 少女表情一喜,随后额头一疼,几两碎银子砸在她额头,滚落到她手掌心。 “带着钱去住客栈吧。”白维撑着雨伞离开了。 “喂!”少女继续喊着,可不一会,书生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又过去几秒钟,船家才把船停稳,他一拍脑门:“哎呀,我都忘记了,白公子这方面脸皮可薄了,钱塘好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有意无意给他写过信。 可他是一概不理会的,但也洁身自好从来不去青楼楚馆,连娃娃亲都推了,街坊邻里怀疑他是不是心有所属……小姑娘,要不我跟你说一下他住哪?” “不用了。”第五千岁收起银子,回头说:“船家,你唱的挺好的。” “是吗?我也觉得,我这歌喉那是拿过临安歌唱大赛前……” “下次别唱了!” 少女走上岸边,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踩着水,追入夜幕。 …… 白维回到住所。 他其实在享受这方面并不节俭。可惜古代的享受生活相较于现代化生活也还是差了一截。 回到独自一人的家里,连热水都要自己烧,忙活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烧开了热水准备洗澡。 忽的有一只花猫跳下来,甩了白维半身水,然后喵了一声,白维以为它是饿了,想要取点吃的来,刚刚进了厨房,结果它只吊起一块鸡肉就朝着门跑过去,然后对着门口挠起爪子。 白维奇怪,打开侧门,这才注意到屋檐下面蹲着另一只小可爱。 “喵——”黑猫来到女孩裙子下方,撑着她的脚踝。 千岁抬起眼睛,惊讶道:“呀?这里,是你家啊?” 白维面无表情……开船的,连我家地址都敢报出去,你给我记住了。 “你,进来吧。” 白维看她蹲在门口,小脸发白的样子,也委实不好驱赶,春雨微寒,这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受冻必然要大病一场。 “去洗个热水澡。”白维指着浴室,热水都刚刚烧开。 “噢……”千岁走入浴室。 白维拿了些干净衣服过来,还好他自己定制过几套不同睡衣。 来到门口才注意到衣服就随便放在一旁的木凳上,一只脑袋从浴盆里探出来,在白色水汽里蒸的微红。 她一眨不眨的看向白维,视线过于纯净,没有嗔怪羞恼。 书生移开目光:“衣服放在这儿了。” 他回到屋子里,捂着额头,心说自己应该把她送去客栈的。 一会儿后第五千岁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她没做任何打扮。但好看的仍然移不开眼睛,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白维说:“有偏房,你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等等。”千岁忽然说:“我们,聊会儿天呗?” “早睡早起身体好。” “我看到你在喝酒了。”第五千岁从桌下找到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我们来行酒令。” “一颗花生米都没有,一盘菜也没有,喝什么酒。”白维喝酒是为了练功,喝酒的同时运转真气效率更高,习武之人喜欢喝酒。因为酒能提高体温,让血液流动加快,取得增幅效果。 “来嘛来嘛。”千岁拉着他袖子:“你还害怕我一个女子了?” “大晚上在单身男子家里喝个酩酊大醉,你家里人怎么教你的?” “我是野丫头,没人教没人管的啦。”第五千岁直接说:“快出题吧。” 白维随手打开一本用来垫桌脚的诗经,没什么诚意的念道:“厌厌夜饮,不醉不归。” 少女对道:“风雨如晦,鸡鸣不止。” 白维问:“哪有鸡鸣?” 他将一杯酒饮下,平淡道:“早点休息,明早离开吧。” 书生旋即便回了房间,关了门,想了想,又加了一道锁扣。 这时候,放在手边的诗经被窗户里吹来的夜风翻转,正好停在了《郑风ꔷ风雨》的一页。 「风雨如晦,鸡鸣不止」,下一句就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终于看到了君子归来,心里怎么能够不高兴呢? 这一首,写的是女子的相思之苦,终于见到思慕之人时内心的欢喜。 白维合上了诗经,他读书也就相当长时间了,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 一发直击灵魂的直球。 换做许仙这样的寻常人,现在就该想着用什么姿势去提亲了。 白维苦笑,指尖缓缓收拢。如果更加年轻一些的话,他想必会喜不自胜吧,但是…… 已经五世不曾封印记忆的他,对爱情和信赖这件事,多多少少是有些绝望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噩梦里的坏女人 “白元帅,祝贺你大胜而归,替朕讨伐了叛逆。” “从今日起,朕就是真正的九五至尊了。” “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算一算,从当年开始,已经历经十多个春秋了……当年朕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险些就死在了毒药下。如果不是你忠心,带着我杀出重围……” “是啊,不说这些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当年的仇报了,该杀的人都杀了,我仍然是皇室正统。” “喝酒,这可是我找了好久才寻到的……就像当初我成年后,你陪我第一次喝的酒的味道,一模一样。” “你喝醉了吗?” “朕也有些醉了。” “抱歉啊,白维,朕要向你道歉……酒里没毒,或许我应该下毒的。” “你以为朕要跟你谈的是什么?杯酒释兵权吗?” “如果可以的话,朕也愿意。但你杀太多人了,你不死,士族是不会支持朕的。” “的确一开始一场戏,但渐渐就不是了,我出了十八道金牌,却召不回你,你指定主意要打一场灭国之战…… 朕其实也不知道,是真心的愤怒还是虚假的愤怒……过去你教我的那些,我都记着。 但很可惜它并不适用于这个时代,这天下仍然是士族的天下,你杀光了所有人,朕也就不复存在了。” “你的确不得不死,朕也不得不杀你,很早之前,朕就想明白了,现在只觉得轻松。”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了。” “你自尽吧,帮朕稳固这片江山……这是为了黎民百姓。” “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朕如此狠心,却要跟你道歉?又在歉意什么?” “朕所歉意的是没能让你留下一个子嗣,这是朕的自私。因为朕不能允许你被别人所有,你是属于朕的人,岂能容得下他人染指,但朕也渐渐容不下你了。” “或者说,朕正在失去你。” “朕想要你永远永远的不变。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有什么办法呢,岁月就是如此无情的啊,朕上一次见到你,已经是十五个月之前。” “朕,信不过你了。” “自尽吧,白维,你死了,你身边所有人都可以被善待得善终……” 一国的兵马大元帅沉默不语。 最后凝视着女帝的眼神里只剩下冷漠甚至嘲讽。 他看着这个到最后都不敢弄脏自己手的阴鸷权谋者,掷下匕首,转身直奔金銮大殿,拔剑杀人,杀到一半文臣奸臣谗臣死绝,最后迎面走向箭雨,于黎明下亡去。 …… 久违的,又做了一次噩梦。 白维梦到了第五十九世的过去记忆。 睁开眼,看着窗外破晓,他坐起身来,拍了拍脸,自嘲一笑。 “还以为自己都忘记了,可就是在梦里总是徘徊不去啊。” 并非每一世都会清除记忆。 除非是真的痛苦万分,否则一般不会选择消除记忆。 白维的第五十九世,一共也就不到二十年,不算很漫长,而且后面十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仗,几乎都没什么时间流逝的感觉。 这一世的记忆已经逐渐被冲淡了。如果说真的留下了什么深刻印象,无非就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娃背叛了自己这一戏剧性的事实吧。 “去他妈的信赖……去他妈的爱情……”白维念了句。 他并不是搞不懂这种情况其实是属于个例,但还是狠狠的伤了一次。 不知多少次暗中怒骂自己舔狗,早知道就班师回朝干碎她,大不了自己称皇。 可现在这么想,不意味着当时这么想,当初心底是悲哀莫过于心死,甚至连把她砍死的想法都没提起来。 因为伤的太深了些。 白维这一世其实可以理解为他正在治疗自己的心理创伤。 成了书生从此就发现,只要自己做个局外人的观众,不去自己参与其中,世界就变成美好了起来。 人是有共情能力的生物,所以不需要自己亲自去体验,只要磕CP,就能甜起来,看着别人恩恩爱爱,自个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就这样,白维的心理创伤被治疗了不少,已经很久没梦到这种破事了。 然而昨晚第五千岁一来,他就做了噩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条件触发了,心理阴影是不跟你说道理的。 心理问题比生理问题还要难解,有的人产生癔症,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结果还真的出现类似的病状。 白维选择的办法就是「爱情去他妈」,推掉了娃娃亲,明明那小姑娘他也认识,是临安有名的才女; 也婉拒了一切提亲和说媒,独自一人带着,隔三差五就出去走一走,年过二十仍是孑然一身。 不耽误别人,也不被别人耽误。 闲来无事去开封府找点案子客串客串,或者走走江湖,亦或者找法海许仙喝茶,日子过的倒也舒服。 在这个含蓄年代,白维婉拒一次,别的姑娘就不会再来了,哪怕再动心也不会再来。 偏偏第五千岁有胆量蹲在他家门口,白维头疼不已。 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做考虑,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警告她必须离开。 千岁姑娘也的的确确老老实实的出去了。可等到晚上白维会来的时候,她还是蹲在门口,并且言之切切。 “你说了必须离开,没说不准回来啊。” 白维不吃这套,要送她去客栈住,前脚把她丢在客栈,后脚一炷香后,她又蹲在门外面。 放她进来了,她便喜笑颜开,似乎一点不在意寻常女子的矜持,缠着白维跟他说话。 青年要她安静些,她就安静了半个时辰不说话,就睁着眼睛看着。 当天晚上白维又做了噩梦。 噩梦相当温馨。 温馨的让白维起来后觉得恶心,恶心了一上午时间。 他没打招呼就出了门,只想着躲开第五千岁远一点,考虑到这姑娘可能不是人类。于是他上山找了法海,说要在这里的金山寺借宿几天。 法海说没问题,然后第二天就出差去了灵隐寺开会,临走前对白维说:“你今晚来我房里睡吧。” 白维问能不能自己一起去。 法海说不行。 白维说自己佛法精深是个天然的佛子。 法海说我是为你生命安全着想,以你蔑视我佛的嘲讽能力,十几个金身罗汉群殴你,我肯定拦不住。 白维当天就睡在法海的房间里,有着光头留下的东西护法保障,他睡了个香甜。 第二天早上醒来刷牙的时候,遇到了一脸清爽的第五千岁。 漂亮姑娘打招呼说:早呀,你也来这儿吃斋饭过夜? 白维僵硬的点头说真巧。 后来问了下小沙弥,被如实告知,昨晚第五千岁来投宿,夜晚就睡在白维隔壁客房,也是白维前天刚刚住过一晚上的房间,甚至还没来及收拾好,可她表示并不介意。 白维早饭都不吃,直接润回了临安。 之后长达一周的时间,他都在跟第五千岁玩捉迷藏游戏,不论躲在何处总会被找到。 最后他放弃了,决定回家去住,傍晚一瞧。果然这姑娘就蹲在家门口位置,逗弄着黑猫。 白维顶着黑眼圈,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夜晚总是做噩梦,从七国争霸梦到三国演义,自己不是周天子就是汉天子,总是被各种人挟持,在精神上被雷普。 他忍不住让第五千岁能不能隔几天再来,让他睡个好觉。 千岁不解的问:“我晚上都很老实的啊,没做什么呀。” 第二天,她果真没来。 第三天,也没有来。 第四天,还是没有来。 白维表面装作不在意,但走到哪里,都有人问他为什么第五姑娘不在。 是不是吵架了,是不是拌嘴了,是不是需要什么建议,是不是……少个漂亮姑娘在身边,他最近做事有些走神,看书也看不下去,习武也变成枯坐,蹲腿麻了都没自觉,自觉有些不爽利的白维有些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他用了一晚上的时间静心凝神,然后夜游了西湖,顺带抓了几个轻松不错的飞贼,办完这些事,他才觉得自己回来了,这才是完全的我。 第五天晚上,家门口又坐了位姑娘,明眸皓齿,巧笑嫣兮。 白维:“……” 当晚,他没有再做噩梦。 第三百五十七章 真的只是报恩吗? 一月后,白维收到了来自许仙的喜帖。 许仙要和白素贞成亲了。 两人天生一对,雨中邂逅,同船共度,最后共枕眠,水到渠成。 谈恋爱都是一眨眼的功夫,放在电视剧当中,连半集都嫌多。 郎情妾意的好事如此,举办婚礼也是理所应当。 白素贞婚礼的剧情也算是名场面,白维作为好友自然不好不到场。 许家却也称不上是大富大贵之家,许仙自幼父母双亡,是长姐和姐夫将他抚养长大。 如今这婚事操办起来倒也让许家有些捉襟见肘,白维让人送来了一百多两喜钱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白蛇传的正式剧情要放到结婚后方才正式开始。 因为银钱问题,白素贞为了给丈夫许仙排忧解难,可没少偷少抢,结果也是害得许仙各种蹲大牢。 大婚前一日,白维前来帮忙,而女子们留在另一处家中,等待着明日的娶亲。 白素贞和小青都是青蛇,哪有什么家人,只是寻了一处宅子租下,然后找些妖精假扮。 即便如此,白素贞也仍然欣喜的很,自己动手开始挂起喜庆的红布。 “你真的打算嫁过去啊。” 少女撑着伞走来,抬手拂去树叶上的露珠:“这里,倒是有些偏远了。” 白素贞莞尔一笑:“第五姑娘是来帮忙的?” 千岁说:“不是,只是来看看。” “看看也好,下次或许轮到你,这宅子好好留着,将来也可以留给你嫁人用。” 白素贞嗓音温婉,她踮起脚,挂起大红灯笼:“瞧瞧这上面的大红囍字,多讨我喜欢。” 第五千岁望着她笑靥若花,轻声道:“你认真的……” “我从来都是认真的。”白素贞微笑道:“为何会觉得我是虚情假意?” “因为,你是蛇精。” “我是,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你不也是只狐狸吗?”青衣的俏丽姑娘走出来,右手提着灯笼,轻轻一抛就挂在了屋檐上:“整天跟着白公子,比我家姐姐还要不害臊哩。” 第五千岁不理会挑衅,而是问:“白素贞,你可想好了。” “我早已想好了,否则不会做出这般决定。”白娘子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第五姑娘,我修行千年,可能我的恒心比你所想的……还要强一些。” “人世百年,绝非一朝一夕,你若是乏了腻了,可就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第五千岁说:“你我皆是生灵,要忍受繁仪,屈受纲常,潜藏爪牙,甚至要一点点变老。” “为了报恩,都是应该的。”白娘子微笑着,红色的灯笼照亮她的侧脸。 “如果是报恩,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办法,何必搭上你自己。” “因为这种……最好,我最情愿,也最喜欢。”白素贞说。 “只是为了报恩?” “怎么会?”白娘子轻笑:“第五姑娘,难道不懂我的想法吗?若是白公子说让你嫁给他,你会答应吗?还是说,不会答应呢?” “我……” “肯定会答应,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小青戏谑的笑:“狐狸尾巴都翘起来啦,第五千岁。” “第五姑娘,倘若不是心甘情愿,没有谁会轻易穿上嫁衣,更别说是你我了。” 白素贞低声道:“我的鳞片可比大红嫁衣还要美丽。若是谁要让我掩盖自己的样貌,彻底成为人妇,再也不能盘山踞江,不能采朝霞食紫气,我便是死也不愿!可是……” 她轻轻抿着嘴唇,那份决意悄然松动,化作一汪春水般的浅浅笑意:“能教我忍受这比死还要难过的事,一定是比以上所有都更加美好的事啊,是我过去一千年都不曾经历过的美好。” 白蛇看向仙狐:“我想要留在那个人的身边啊,不管是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上辈子我没有这份资格,但这辈子我哪舍得再放手?” 仙狐大声说:“你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报恩!” 白素贞静静的笑。 千岁压低了声音:“你喜欢许仙,一千年前就!” 白蛇抚摸着脸颊:“嗯,我是。” 千岁忽的有些脱力,她不知该说些什么,顿了顿,冷笑一声:“一千多年的老白蛇,吃人间的嫩草,真有你的……还是从上辈子就开始养成,不知道许仙听到这话后会不会感动的立刻连夜提桶跑路。” 小青怒目扬眉:“你敢!” 白素贞微笑着:“我会用将来的日子,慢慢告诉他的。既然是同床共枕,很多事根本瞒不了太久,我不着急,这辈子,我有足够的时间。” 她太坦然了,这份自信压的千岁有些喘不过气。 “你也只是为了你自己。” “是,我想要得到幸福,和他在一起,我就能幸福,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白素贞轻声说:“第五姑娘,你跟我是一样的,需要我帮忙说一说吗?白公子是个好人,你要抓住啊。” 第五千岁没有回答,转身走入夜幕。 “姐姐。”小青担心道:“她不会真的闹起来吧。” “不会,现在的我或许是未来的她,伤害我对她有什么好处?”白素贞轻轻摇头:“她这般稚嫩,或许不明白抓住幸福的道理。虽然很积极了,但还是却缺少一些勇气。” “勇气?” “她是在害怕,害怕靠得太近,会伤害到对方,毕竟,人妖殊途。”白素贞手指转动了红色灯笼,浅浅一笑倾国倾城:“而我,宁可要伤害许仙,或者被他伤害,也决意要待在一起。” “白公子也是,早些拿下她就没这么多事了。”小青抱怨道。 “别人家的事,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吧,好事多磨,只希望他们都不要后悔。” …… 婚礼如期而至,宾客满来,许仙活出了这辈子最风光满面的一日。 酒席放在了一家酒楼里,开了上下三层,客人也来了很多,白维帮忙挡酒都醉过去两三次。 宴席会场有些热闹,等到时间临近结束,一个光头黄袍姗姗来迟。 他看了眼酒楼,感知到空气里悬浮的妖气,轻叹一声,举起步子又放下。 “你就是法海大师吧?”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是小青,她站在门口:“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法海感受到口袋里的金钵在震动,他压住金钵,看向小青,在护法尊眼前,本形显露无疑。 蛇妖。 他手指已经下意识捏住了如来掌印,但还是艰难的松开了。 许仙大婚之日,他若是动手,朋友便是做不成了,和尚也是活人,也有慈悲心肠,也有恻隐之心。 “小僧不喝酒不吃肉,也就不进去了,这是我从灵隐寺求来的佛珠,当做庆贺……” 法海将礼物递过去,然后深深看了眼人群里的红袍新郎官,轻叹一声:“小僧告辞。” 小青接过匣子,将它递给记账的,挤开人群追了出来:“喂,大和尚……” 法海按住金钵,没有回头,问道:“何事?” “呢,知道你不吃肉,这都是素菜,半桌子的斋菜,白公子让做的。”小青递来五层的食盒:“带回去吧,也给那群小沙弥尝尝这儿的手艺。” 法海接过食盒,紧绷的表情微微松开,这份情谊让他心头一暖:“谢过女施主。” “不谢谢那边的醉汉?” “白维和我多年好友,无需言谢。”法海淡淡一笑。 “你不绷着表情还是挺好看的嘛。”小青露齿一笑:“我要回去帮忙了,你记得吃完后把食盒送回来。” 法海望着青衣飘远,敛去笑容,再度绷住表情,皱眉轻叹,低头默念阿弥陀佛。 …… 半夜,白维从醉梦里醒来,此时的他躺在酒楼最高层的客房里,屋子里点着熏香。 第五千岁坐在窗户边,看着灯火点点的临安发着呆。 白维问:“你还不去休息?” “我不困。”她摇头。 “可我困了。”白维说着又躺下了。 “先别睡,我有件事想要问你。”第五千岁起身走近,身上带着些许香甜的味道。 “嗯?”白维半闭着眼睛。 “我可以……”她轻轻俯下身,长发从肩膀落下,影影绰绰的遮住灯光:“尝一下你的味道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把你喝掉 半月后,白维收拾行囊,准备好离开钱塘,继续外出游历。 许仙用白娘子的嫁妆和白维给的天使轮投资,在这里开了一家药铺,过上了平稳小日子。 白维也要继续做他的江湖探花了。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身边多出了一位明目皓齿的漂亮姑娘。 两人结伴而行,游历过山川名胜,闯荡过江湖殴打过流氓。 本就很好的名声,更是逐渐声名鹊起。 开封府很多次都想招揽白维,不过无一成功,展昭、公孙策都想过歪点子,甚至包括给他介绍个对象的事,结果当然是失败了。自从见到过第五千岁后,就没有谁继续提过这一茬事,以免尴尬。 闯荡江湖是不错,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过的太久,也自然会觉着无聊无趣。 白维渐渐的闲了下来,在不同地方置办了宅子,隔一段时间便去住一次。 有天展昭赶来了,茶都来不及喝一口。 “人在你这儿吧。” “什么人?” “别装蒜。”南侠展昭和白维太熟了,完全不客气的说:“我赶时间,快把人交出来。” “公文呢?”白维喝了口茶。 “别喝了!”展昭说:“此事,事关重大!” 白维不理会,他招了招手,摆出一个过两招的姿势。 展昭心急之下,把佩剑一摘,双方直接动起手来。 庭院中,两位江湖绝顶高手交锋,看的人眼花缭乱,旁边的张龙赵虎看的啧啧称奇。 “展护卫这功夫是越来越俊了。” “白公子居然占不到上风,半年前双方还是难解难分呢?” “毕竟人家现在不太走江湖,难免有些疏忽和退步。” 打了半柱香的时间,白维一丢手:“不打了不打了,你最近功力又涨了不少。” 展昭奇怪:“我这半年是有所长进,但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如半年前?” 白维说:“退步了呗。” “你可是内家高手,每天打打拳也不至于退步。”展昭看了眼:“你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吧。” “有点,喝酒熬夜太多,身体虚了吧。”白维挥了挥手:“虽然我输了,但我也争取到了时间,你随便搜,搜得到人,算我输。” 展昭瞪眼:“焯!” 白维哈哈大笑:“别怪我耍心眼,现在人不能给你们,放在我这里可比留在开封府安全。” 展昭知道白维从不无的放矢,他压低声音:“包大人说了,这事他自会处理。” “很难的啦。”白维道:“放在我这里,最多是来些刺客打手,可放在开封府,三堂会审,六部施压,你确定包拯留得住人吗?这就是立场问题。” 展昭说:“那我何时能来拿人?” 白维说:“什么时候包拯让你来了,什么时候就能来拿人。” 展昭走了。 不一会儿,躲在后院的秦香莲母子走了出来……驸马案终究还是来了。 可白维并不开心,过去只要能吃瓜就很好了,现在他自己也被牵扯了进来。 白维叹道:“我之后可能要散尽家财亡命天涯了。毕竟我不是包拯,没大人物护着的。” 第五千岁眼睛一亮:“好耶——” “你高兴什么?” “我就是高兴啊,你以后就得跟着我走了,我带你回老家啊。”第五千岁欣喜的说。 她说着便凑近过来,亲昵的抱住白维一只手臂,不肯撒手,像只到了开饭时候就蹭主人的猫。 “有想要了?” “嗯……” “不知节制,能给我省点吗?”白维叹了口气。 “一小口,就一小口。”她抱住了青年,张开嘴,咬住对方肩膀,啜饮鲜血。 一会儿后,她松开嘴,嘴唇上滴落血迹。 白维讶异:“真给我省了几口?” 第五千岁小心翼翼的说:“我有控制好,你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了。” 白维摇头:“毕竟我是武者,养你一只倒也不算太费劲。只不过希望你不要袭击我之外的人。” 千岁摇头:“怎么会,别人的血液对我根本没用啊,我也不吃人的。” 白维说:“但还是要吸血,你到底是吸血蝙蝠还是狐狸精?” 第五千岁抱着膝盖坐在凉亭里:“是为了维持这个样子啊,我还是太年轻了。” “你也可以试着向我讨口封,难道我还会拒绝不成?” “不一样的,我是仙狐,和一般的狐狸不一样。”千岁轻轻摇头:“我留在凡间,顾不上修行,只能这样维持着人形。” “凡间吗?”白维问:“你老家是在仙境?” “没有那么神奇。”第五千岁说:“我是顽皮才跑到这里的,想必家乡里肯定在四处找我,只是我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去,再多待一些日子吧。” “也好,反正没多久了。”白维笑了笑:“等我破产,就跟你一起回去看看。” “好啊,我的朋友会喜欢你的。”千岁露齿一笑,随后她警惕的说:“但也要注意,坏狐狸很多的。” “像你一样?” “我才不是。” 聊一会儿,第五千岁说起秦香莲和陈世美的事,她轻声说:“陈世美为了荣华富贵而可以抛妻弃子,甚至派人来杀她;可你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人各有志。”白维道:“权势财富都是生带不来死带不走的。倘若陈世美多活几辈子,也会懂这个道理。可惜他没有,所以活成了狼心狗肺的模样。” …… 一月后,侧美案落下帷幕。 包青天仍是包青天,但案子里比起原本要多出了许多复杂展开,细节也更多。 过程无需多加赘述,从结果来说,白维背了大锅,但他也没吃亏,对皇室狠狠的报复了一波,皇帝、公主、太后集体丢人,大损了皇室颜面。 加上宣传攻势,白维用开封府和包拯的信誉为自己背书,保证祸不牵连家人,自己则是捐了万贯家财,只留下两袖清风,转而便逃之夭夭。 和展昭来了一场转战三百里,双方互相捉对比试,从开封到钱塘,绕了一大圈路,用了足足两月。 白维略胜一筹,多了半天时间,御猫无奈服软,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没抓到人,回京复命。 此时,距离白维上一次回到钱塘,已经过去了三年时间。 他把第五千岁留在许仙家里,带着许仙再登金山寺。 事实证明,白维当年拉着和尚喝茶有了效果,法海的确没找白素贞的麻烦。 听着许仙的说法,白娘子甚至逢年过节都会来金山寺参拜,似乎相处的还算不错。 等许仙如厕的功夫,白维问:“你对白素贞怎么看,想法有变化?” “并无。”法海淡淡道:“妖就是妖,万一哪天忍不住,显露本性也并不奇怪。” “只要你不找许仙麻烦,应该不会有问题。”白维道。 “你还有心思担心别人?”法海皱眉:“想想你自己吧!” “我,我怎么了?” “你快死了。”法海盯着好友,眉头紧皱:“再这么下去,你最多还能再活十年!” “……”白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笑:“我还以为就剩下一年了呢,吓我一跳。” “白维!”法海紧绷着神情:“你若再执迷不悟,小僧可真的会动手的!” 法海是真不明白,自己两个朋友,怎么都是命犯妖精。 白维道:“和尚啊,我现在都破产了,全国通缉,一级要犯,已经是烂命一条了。” 法海掷地有声:“你来金山寺,我保你周全!天下佛门可不怵他帝王家!” “和凡事王朝为敌,我看你是多少有些想不开,算了吧,为我一人,不值当。”白维伸了个懒腰:“我来也只是跟你打个招呼,改天就要走了。” 法海张了张嘴:“你决定好了,和一位妖精共度一生?她会把你敲骨吸髓,吃干净的……” 白维想了想,笑了:“故我所愿耳。” “为什么?”法海发问:“红尘万丈,我以为你是清醒的。” “不是的,和尚,那不是清醒……”白维说:“是害怕。” 法海苦笑:“你怕世人会伤你的心,却不怕妖怪伤你的命?” 白维说:“过去我会害怕,因为我是一介过客。但现在我已经是剧中人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和尚,书生我啊,偶尔也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嘛。” 青年笑着起身,一袭书生袍,没入朦胧江南烟雨。 法海目送友人离开,双手合掌:“阿弥陀佛……” 尘世大苦,情啊爱啊,真的比活着更重要吗? 小僧,不懂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那些很美好的事 恋爱。 这词汇似乎距离白维有些久远了。 他活了很久,似乎都没正儿八经的跟谁谈过一场恋爱,或许曾有过,但渐渐的就没了机会。 第五十九世,谈恋爱是不可能的,现在仔细回想,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亲情更多。 世界上不存在一个人能完美的替代另一个人。所谓的取代,其实指的是过去的人被遗忘了。 白维是来疗愈内心创伤的,他本以为需要花很久才能接受。但实际上第五千岁走近他心里面也只用了七天的时间…… 嘴硬的男人看似溢于言表的拒绝,往往都意味着他内心有多么缺乏照料,又敏感的害怕别人去触碰他内心柔软处的伤口。 他第一次软下心肠的时候,就宣告着对抗的彻底失败。 男孩遇到女孩。 简简单单的故事。 经过三年时间,他们终于第一次的真正意义上的靠近了。 第五千岁成了领路人,拉着白维的手走过名川各地,她不着急着带着白维回去家乡,像个急匆匆带着恋人回去定下终生的姑娘,而是随意的拉着他到处走。 他们走走停停,看看世界之大。但出发后几个月才发现,似乎自己也只走了很小块的地方。 时间一晃又是半年。 白维来到第五千岁的家乡边缘。 人变得越来越少,妖变的越来越多。 跨过了某个边界后,白维就成了这方天地里的异类,人类的他反而显得格格不入,而第五千岁也仿佛解放似的,放出六条毛毛茸茸的大尾巴。 白维想要伸出手摸一摸,被她红着脸打掉。 千岁竖起手指:“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别胡来。” 白维心说也就是私下可以摸一摸了? 他们今日来的时间很巧,正好是乞巧节。 街道集市,一整个夜晚都很是热闹,天空星河万丈,小桥流水,扁舟行过。 妖的世界其实也很繁华,让白维看到了钱塘江南的影子,他太熟悉江南的风景,以至于有些情不自禁。 两人在集市上走走停停。 忽然间第五千岁眼珠一转,笑着说:“我们来打个赌。” 白维问:“什么赌?” 小狐狸指着街边成双成对的妖们:“今天是乞巧节,你知道乞巧节是做什么的吧?” 白维点头,他当然没有忘记,倒不如说,乞巧节这一人类世界习俗居然能在妖的市集上也出现,看来不论人或妖,商人资本都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她咯咯笑起来:“今天集市上有很多商品,我们为对方选一件礼物,谁选的更好,谁赢,怎么样?” 白维心说真是个傻丫头,礼物还有好与坏的区别? 他也不拒绝,点头答应:“可以是可以,不过赢了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第五千岁说:“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白维笑着说:“若是你输了呢?” 仙狐跑开几步,双手背后,弯下腰回道:“我才不会输呢。” 一人一狐分开,白维继续在集市上行走,说好一个时辰后再见,他也不着急,随便在集市上走动着。 很快就看到了一份让他觉得千岁会喜欢的礼物。 一根发簪。 白维问:“这发簪卖吗?” 摊主点头:“卖,不过价格不便宜,用的是昆仑玉。” 白维拿出银票。 “这是什么?”摊主歪着脑袋看了几眼:“几张破纸可不行。” 白维哑然,这才想起来,这里的集市的确不能用银票作数,他身上也有些碎银两。 但这个集市里不认这个,摊主说大部分都是以物易物,或者拿些增长修为的灵植来换。 什么修仙界。 白维站在摊位前陷入思索,如果没钱,想必什么都买不到。 摊主见他窘迫,指着青年:“把你腰上那东西给我,这簪子我就原价让给你了。” 白维腰间挂着的是一把长剑,早些年就丢失了剑鞘,来历不是很神秘,买来的,就是用了七八年比较顺手。 他解下长剑递了过去,一把剑罢了,他心底是不大在乎的。况且这把剑也很久没出鞘了,也根本没有鞘。 摊主接过了宝剑,追问了句:“这剑叫什么名字?” 白维从未想过这问题,展昭和欧阳春以前也问过。但他都回答无名,现在终于要和它分别了,白维寻思着应该留个名讳,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他说:“云胡。” 一个时辰眨眼便过去了,白维站在石桥上等待,看着桥下流水岸上灯火,微微迷离了目光。 不远处的柳树上挂着写满木牌的红色丝带,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也写个挂上去。 随后他肩膀被轻轻一拍,回头一瞧,正要笑着问她是不是得了什么好礼物。 可一回头,他的视线凝滞了。 姑娘还是那位漂亮姑娘,但她的一头青丝已经齐肩截断。 “不合适吗?”第五千岁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轻微忐忑的问。 “不,很合适。”白维收回了惊愕的视线,掩盖自己的表情,甚至说了几句土味情话:“太好看了,所以我不由得有些看走了神。” “是吗?你喜欢就好,你以前也说过短发的女孩子看着比较精神,所以我……” 第五千岁的狐狸耳朵转动抖动:“说起来,猜猜我带了什么礼物给你?” 她不等白维回答,从背后拿出一把玄铁剑鞘:“将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之前看到你的剑一直挂在身上,找不到适配的剑鞘,我就想在这里肯定会有,这剑鞘可加入了如意神铁。可以变化大小,一定合适,你快把剑拿出来试一试。” 姑娘炫耀着自己的聪明实干,却也没注意到白维的的神色出现了卡顿,表情变得微妙而勉强。 “诶?你的剑呢?”第五千岁也注意到白维腰间空空,随身佩带的宝剑没了。 “卖掉了。”瞒不住,只能实话实说。 “啊?”小狐狸的脑袋宕机了一秒,她瞪大眼睛,愤愤不平的举起小拳头砸过去:“你你你……傻瓜!笨蛋!不可理喻,我可是……” 她也没有钱,全身剩下,唯一值钱的就是她的头发了,仙狐的秀发价值斐然。 毕竟这头秀发要长出来需要十年甚至几十年仙狐减掉了自己的头发,以物易物,交换到了这个剑鞘。所以她当然生气自己的心思没派上用场。 但随着白维拿出了那枚玉簪,她的小小不满也飞快的烟消云散了。 千岁立刻明悟过来,她张了张口,糊里糊涂的想起来:“这里好像是不能用银票的哦……” 少女抿着嘴唇,看向满脸无辜的青年,两人对视着彼此,像是小傻瓜遇到了大聪明。 失去了宝剑就不需要剑鞘了; 失去了长发留着发簪也没用了。 白维问:“算是谁赢了?” 千岁眉宇间见不到半分愁云惨雾,她笑容前所未有的开心,站在石桥上对着河流大喊。 “谁都没赢,双输啊,两个大-笨-蛋!” 乞巧节岸边的柳树上又多挂了一根红色丝带挂着的木牌。 这些故事仅仅只是旅程中的一件小事而已,称不上惊心动魄。 普普通通的小故事,但也是普普通通的美好,书生的日子变得平凡而美好,能够忘记忧愁和不快。 那些很美好很美好的事,就像是打开匣子后散落一地的珍珠般,晶莹剔透的亮着光,随手俯拾皆是。 白维坠入了平凡而普通的爱情里,像个普通人,享受着每一时每一刻的美好。 直至匣子里的珍珠被尽数倒落,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木匣。 第三百六十章 人妖殊途 昆仑山脚下。 仙狐和白蛇又一次相遇。 白素贞凝视着一夜白首的少女。 第五千岁看着满脸愁容的悲戚女子。 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明白了什么。 仙狐尚未成年且修行不足,要长久留存于人世,只能啜饮挚爱鲜血,旁人的血液于她无用,越是想要相伴左右,越会折寿于挚爱。 白素贞虽修为足够,一千八百年,已和常人无异,却始终没能将自己是妖的事实相告之,于分娩当日,终于还是现出原形,将心急如焚闯进房里的许仙活活吓死。 她们的选择又是不约而同的一致。 岂能容忍就这般轻易的分开。所以不分先后的来到昆仑山,想要去昆仑山的瑶池盗取仙丹救所爱性命。 第五千岁白发如雪:“这就是人,多么脆弱……” 白素贞咬着嘴唇,温婉的女子笑起来仍然和当年一样坚强。 “或许早就该知道会有这天。只是,我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不论如何,我一定要取回仙丹。” 人与妖的故事或许注定以悲剧收尾。可她们还想要让这场美梦再持久一些。 即便这短短数年时光在漫长生命里。只不过百分之一,却厚重的仿佛压过了曾经全部。 她们登上了昆仑山。 …… 昆仑山,瑶池。 仙丹就在眼前,她们却拿不到。 西王母,昆仑之主坐在瑶池中,侧身对着她们。 “人妖殊途,你们做的荒唐事已经够多。” “你,一只仙狐,喝人血,食人肉,糟蹋了别人的性命,也糟蹋了自己的修为。” “还有你,一千八百年修行,你师父黎山都教了你什么?在人间嫁人生子,还敢上瑶池来偷东西……” “都当本王母是只病猫么!” 锐利的虎咆贯穿瑶池,一池子金色莲花并拢,摄人神威让两女脸色惨白。 “我怎么样都要,请您,救救我夫君……”白素贞跪下叩首。 “但请仙丹一枚。”第五千岁哀求。 “好啊,一枚。”西王母淡淡道:“你们谁要?” 白蛇仙狐对视一眼,几乎毫不犹豫便动手争抢,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够了!”西王母呵斥,她不忍直视:“疯了,都疯了……为了两个人间男子,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她凝视着二女,像是看着不争气的两个后辈。 白素贞、第五千岁凝视着西王母,眼中没有分毫退让。 “罢了,这是特例,我允许你们带走两枚瑶池金莲的莲子……”两枚莲子从瑶池中飞出,落下。 “谢王母。”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走,有多远走多远!”西王母挥袖。 …… 白素贞一路风霜的回到了许家医馆,却没见到许仙。 “夫君呢?” “被法海带去金山寺了。”学徒顿了顿又说:“还有白公子也被他带去了。” …… 金山寺外,小沙弥拦住去路。 “主持大师说了,二位不可以进来,佛家重地,妖精不可以进去。” “可我夫君在里面。”白素贞无比焦急。 “药可以进去,妖不可以进去。”小沙弥重复了一遍。 “法海是佛门金刚,有舍利子在身,金莲给他能发挥更大用处。”第五千岁退让了,张开手,她朗声道:“和尚,你一定要救活他!” 佛殿宝塔里传来一声庄严答复:“自当竭力。” 金色莲子飞入了宝塔之上,其中一枚没入了许仙体内,唤醒了被活活吓死的医者。 “这里,金山寺?”许仙坐起身,万分虚弱的看向法海:“和尚,是你救了我?” “不单单是我。”法海回道:“是白素贞取回的金莲子。” “娘子……对了,娘子。”许仙急忙起身。 “你要去哪?” “我孩子下地了,我娘子也……”许仙着急的说。 “许仙!”法海神色古拙:“你的妻子,是只千年蛇精!你,是被她活活吓死的!” 做了好些年医生的许仙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又不傻,我记得的。” “那你还要回去吗?” “这不是她的错,是她让我不要进去。可我没听她的话,你也知道啊,和尚,这么多年来,她和我一样,用岐黄之术救下很多人。”许仙说起妻子的善良和好:“她是妖,但绝对不是恶妖。” 法海说:“可你还是被她害死了一次。” 和尚嗓音低沉,古拙神色流露出几分痛苦:“白维也一样……你们都会被妖精给害死。” 许仙这时才注意到,一旁还躺着另外一人。 他看向床铺上的人影,捂住嘴巴,眼瞳剧烈收缩,干枯的身体,垂危的生命,微弱的呼吸,无限根本不敢相信这身体枯瘦的人居然是曾经无比风光的好友。 “这,这……怎会如此!” “第五,千岁。”法海念起这个名字,满眼佛光爆绽:“还能有谁?她修为薄弱,想要保持人形,就必须不断吸食生命,原本吞个千百人都不足以为怪,贫僧一早该将其镇杀,全是看在他的坚持份上。如今看来我当初还是错了,大错特错!” 已是金山寺主持的法海嗓音低沉,如雷音炸响:“人妖殊途,根本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结合的命运!你们在一起,迟早会被她们害死!” 许仙坚持说:“不一样,我娘子和第五姑娘不一样!” 法海面色悲苦:“还不觉悟……” “和尚。”许仙想要劝说,他看出法海已经有些魔怔了。自从看到白维这般模样就有些神色癫狂。 法海双手合掌,打断许仙劝言,护法金刚眼中隐有嗟叹和感伤:“贫僧不想失去你们两个朋友啊……得罪了!在你想通之前,贫僧不会放你离开金山寺,她们也断然进不来。” 许仙被关在了宝塔另一层。 法海看向还在昏迷沉睡着的青年,喃喃自语。 “老友,不论你有一万个心甘情愿,贫僧也是心有不甘的。” “贫僧既在意你们二位挚友,又岂能在嘴上装作四大皆空。” “贫僧是个和尚,不懂世界小情小爱,贫僧只觉得,吃饱穿暖、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那妖女吃你血肉,这便是错的。” “是那妖女配不上你,而不是你欠了她什么。” “白素贞修行千百年,她敬过贫僧一尺,贫僧也曾敬她一丈,这些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愧对降龙了,只希望她能自行退去。” “可第五千岁,她万万不值得!太过稚嫩,懵懵懂懂,食人血肉,一时贪欢,索求无度,欲壑难平,情爱再重要,大得过性命吗?” “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贫僧这一世,不修来世,不问因果,错了便是错了!” 法海立于金山寺佛塔之巅,目光洞破翻滚的云海,墨色云气欺压而来,黑云压城城欲摧。 佛门护法任由那妖气高涨,也只径自冷笑。 贫僧,可不怕你们! 休要将贫僧当做凡人来看,我佛慈悲,妖孽休得猖狂! …… 山脚下。 “今天是等不回来了,回去吧。”小青说。 可白素贞没有动静,仍然眺望着金山寺的山门。 第五千岁也没有动静,她站在原地,短发还没有新生出来,捧着手里的玉簪静静的发着呆。 小青忽的打了个寒噤,她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暗沉的天色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雨水洒落,三把雨伞撑起一方小小天地。 “和尚是不打算放人离开了。”白素贞忽然说。 “不会吧……”小青说着:“和尚他,很好说话的啊,姐姐。” “和尚过去忍得住不出手,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但现在这层情谊也被撕破了。” 白素贞轻轻的说,嗓音里渐渐褪去了温婉,变得冰冷而薄情:“他终究还是……过界了!” 第五千岁问:“白素贞,你要做什么?” “我要夺回我的夫君。”白素贞说。 千年的白蛇,十年的情爱,后者却重过前者百倍千倍,她可以收起一身鳞片,忍受世间的繁仪,屈受的了纲常,潜藏的了爪牙,涂抹上红妆,只为了一眼钟情,为了转瞬即逝的美好欢愉。 得到了这些,她根本舍不得放下,甚至都忘记自己还是一条白蛇。 她已是白素贞了,是许仙的白素贞。 “我要带回夫君,不论付出多少代价。” 妖力翻滚,如雷震撼。 白素贞一字一顿:“我要水淹金山寺!” 小青死死咬住嘴唇。 第五千岁压低了声音:“如今大雨倾盆,你如果还要动用千年道行,钱塘,临安,就完了。” 水淹金山寺,大水淹没山头。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也会大水淹没城池,一派繁华的江南之城,势必会被吞没。多少人死于洪灾,多少人流离失所。 “你这是要疯魔吗?”仙狐失声的问。 “若是不能夺回我的夫君,死再多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素贞的嗓音里再也听不出往日的温婉,旧日的温和,那菩萨心肠的女子在失去挚爱的威胁之前早已肝肠寸断,显露出她作为千年妖修的本性,她本就不在乎那人间,只是因为他喜欢。所以她也喜欢,可若是他不在了,她还要守着这人间做什么?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我的爱,本就是危险的。” 她说:“因为,我是妖。” 白素贞的盛怒还是停下了一小会儿,她看向被雨水打湿肩膀的小狐狸。 “至于你,你可以不来。” 仙狐沉默不语。 “小小千岁,你和我不一样,现在你撤手其实还来得及,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白素贞又说:“你还年轻,甚至过于稚嫩。哪怕是想要待在一起都要付出太多代价……千岁,你当初问我,到底是不是只为了报恩,我说不是;那么你呢,只是为了报恩吗?” 仙狐用力的摇着头。 第五千岁失魂落魄,她沙哑的说:“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好,最后一面……” 白素贞抱住她的肩膀,轻声叮嘱:“不要再跟来了,你舍不得的,傻姑娘……你也承受不起再失去一次了。” 小狐狸彻底失去气力,跪倒在大雨中,哭的撕心裂肺。 白素贞将雨伞松开,任由白纸伞飘入风中。 她轻轻一点地面,顿时奔涌的流水朝着她的方向汹涌而来,河道中的流水改道,天地之间的落下的雨水汹涌的汇聚成涡流,狂暴的流水在她的意志下汇聚,波涛如同层层叠高的战台,不断抬升着高度。 白娘子都快忘记这种掌控自然伟力的记忆了,她却一点都不欣喜,反而有些哀伤。 她要将自己最丑陋最邪恶的一面展现给自己最爱的人看。 小青一声尖啸,投入流水中,眨眼间化作一条苍青色的巨蛇,尾巴卷起浪潮流水。 “姐姐,我们一起。”小青说:“这混账和尚,我要亲手打醒他!” 一青一白,踏着浪潮,乌云盖顶,大水淹向金山寺。 “法海!还我相公!!” 金山寺宝塔。 法海睁开双眼,极目远眺,水潮高筑,许多不受控制的流水落下,洗过山峰,化作恐怖山洪奔向城池,所过之处,农田淹没,房舍倒塌,一整个村落顷刻间毁灭于洪流之中。 和尚眼睛红了,怒目金刚,卷起僧袍起身,扯下袈裟外衣,背后飞龙刺青绽放无穷佛光。 “妖孽!尔敢!!” …… 仙狐离开了钱塘,离开了人间。 她来到了昆仑山,又一次跪在了西王母之前,昆仑之主并不意外,她似乎早就知道小狐狸会回来。 “从今往后,你便随我修行。” “百日之后,我放你自由,随你再去何处。” …… 五十年后。 金山寺,菩提树下,仍是青年模样的书生感叹:“是吗?我这一觉居然睡了这么久,足足五十年……” 他的眼前,左边是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右边是面色古拙的老和尚。 “阿弥陀佛。” “还以为有生之年,等不到你醒来了。” 两个和尚同时开口。 书生摸不着头脑:“可为什么,你们两个都出家了?” 法海平静道:“他非要留下来,贫僧可没有逼迫他。” 许仙道:“娘子造了太多杀孽,却是为了我,我是天底下唯一不能责备她的人。如今她永镇雷峰塔,我只能在金山寺中日日诵读经书,为她赎罪。” 书生目光虚无:“结果,也还是一样的结果啊……” 他拍了拍膝盖,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结果也还是这样,没有任何变化,你也是,你也是……仍然是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吗?” 他笑着笑着便悲戚起来,问向法海:“是因为人妖殊途吗?” 没有人回答他。 法海突然觉得手臂一疼,一条青蛇缠绕在他手腕上,用力的咬着他的手腕,咬破了皮,见了血。 “小青她,还是不肯与你说话。”许仙说,青蛇自那天后就捆着法海,一天咬他一次,吃他一块血肉。 “贫僧对天下对朋友无愧于心,她恨我,就让她恨着吧。”法海面色平静,不过片刻,血肉重新长好。 书生看着青蛇,又看向和尚,最后一声轻叹。 相爱的,就要让他们永远分离。 憎恨的,就要让他们时刻相见。 书生离开了金山寺,回到了西湖上,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船夫。 夜晚泛舟湖上,时时酩酊大醉。 云舒云卷,花开花落。 他也渐渐的老了,头发变得花白,身体一点点变得迟钝。虽然样子看着不老,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年纪大了,像一座渐渐风化的石碑。 有一天,他登上金山寺,见到了许仙坐在菩提树下睡着了,再也没醒,从那天后,雷峰塔里也变得十分安静。 有一天,他来到佛塔上,看到了青丝如瀑的青蛇,时隔多年,她又一次化作人形,站在佛塔上,神色哀伤的凝视着盘膝打坐的老和尚。 见到她的时候,书生心底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了一个念头……法海圆寂了。 佛门真修,不修来世。 青蛇看着死去的老和尚,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许她已经忘记怎么开口说话了。 青蛇消失了。 留下孤零零的一座雷峰塔,还有金山寺里的两座墓碑。 书生每隔一段时间都来到墓碑前,和以往一样的喝茶闲聊。 他自嘲着说自己当初的预感真是对了,他的确能活到一百多岁。 又是一天夜晚,独自泛舟湖上。 白维将提着酒壶,喝的酩酊大醉,醉后不知天在水。 他遥望星光璀璨,打了个酒嗝。 “睡了五十年,等了五十年。” “可是你还是不来。” “说起来,我已经不是在等你了,也不是那么想你了。” “恋爱这事嘛,总有人放得下,总有人放不下,我是有些放不下的,也有些怀疑自己太矫情了。” “都活到这个岁数,但每次睁开眼还觉得自己是个少年,男儿至死都是少年。所以玩弄少年的纯情,多多少少是有些过分啊,第五姑娘。” “我认识的人都走了,大和尚走了,许仙走了,包拯,展昭,欧阳春,三侠五义,甚至皇帝都死了,大宋也没多久就要没了……可我还在等,苦等着,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要不然,就不等了吧。” “没告诉你吧,我是不会死的,这辈子没了,下辈子人生重开,大不了记忆封印,我也还是我自己。” “我会把你忘掉的啊。” 醉酒的书生大喊道:“我忘掉你的啊!” 声音穿过西湖,夜空寂无声。 大醉酣饮着,他躺在小舟上,想起一首诗。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卧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曾经,也有这样一位姑娘在他身边。 书生苦等一百年,只是想见最后一面。 可惜,他等不到她归来了。 江南探花郎,长眠于西湖扁舟上,享年,一百二十七岁。 …… 昆仑山,在一百零五个日夜后,西王母如约放行。 第五千岁长发垂到腰际,她戴上那根簪子,走下昆仑山。 她步伐飞快,又一次来到钱塘,来到那座临安城。 在她的记忆中,不过才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但眼下的城市让她觉得那般陌生。 她去了金山寺,没找到法海,四处打听,没找到白素贞和许仙。 最后在小沙弥的口中方才得知,大水淹没金山寺,早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昆仑山之上自有道法妙然。 第五千岁呆在原地,她明白为何青丝生的如此之快,为何西王母只说百日。 她来到金山寺上的坟墓之地,看见了三座坟墓。 仙狐蹲下身,轻轻触碰还算崭新的墓碑,上面写着一行字。 「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 千岁红了眼眶,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来迟了,迟了五天。 他苦等了足足一百年。 到最后,他们互相都没等到对方,都没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就像他卖掉了长剑换了一把簪子; 就像她剪掉了长发换了一把剑鞘。 白维以为只要无条件的对她好,就可以在一起,却不曾想过将来会如何。 千岁只怕和上一世一样,再度在自己最近的距离失去他,却又留下了错过最后一面的遗恨。 祂们都太年轻,太珍视第一次萌发的恋情,从而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事。 尘世皆苦。 有情皆孽。 …… 百年后,同样的集市,同样的摊位,俏丽的女子长发飘飘,独自而来。 “摊主,我在找一把云胡剑,它还在这里吗?” “有的,这把剑一直没卖出去,是我心头好,一般我可不卖。” 女子轻笑,抬手斩去及腰长发,将青丝放下:“这些,够了吗?” 摊主呆呆的望着大方的顾客,点了点头:“够了。” 云胡长剑归于剑鞘中,大小刚好。 仙狐女子佩剑而行,望向百年前的那棵柳树,还记得当年一起挂上的木牌,也记得亲手写下的心愿。 愿如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仿佛看见了石桥的旁边站着书生,对方微笑看向她,问道:“谁赢了,谁输了?” 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仙狐闭上眼睛,轻声回答。 “我们,都输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是前女友 于一片暗沉中睁开眼睛。 白维发现自己站在一颗巨大的樱花树下,樱花树盛开,粉色的樱花随风飘摇。 花瓣飘零,一道人影静静悄悄的靠在树下睡着。 神宫寺。 在神宫寺的一旁,有一只粉色毛发的狐狸。 六尾的狐狸跳出来,落地便化作人形,她就像是记忆中那位少女一样,明目皓齿,巧笑嫣兮,笑起来嘴角有小酒窝,牙齿里有小虎牙,比这一世的神宫寺咲更可爱,也惹人怜爱。 可爱。 可惜都是过去了。 白维想到的是,在经历了这一世之后,五十八,五十九,六十,六十一,六十二,一共加起来五世记忆,理应都被封印了起来。 活了太久的他已经恢复不到曾经少年的心情了,只能选择封印记忆,在第六十三世重新再开一个新轮回。 人的心智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坚韧,在时间长河之前往往显得十分脆弱。 于是他就把第五千岁忘记了。 就像他选择把柳小婉、柳生雪千代忘记了一样。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人还是要活在现在,不论过去有多么的悲伤、难过,有多么的不舍、眷恋。 当生命终结的时候,就像是电脑被格式化了一次,曾经留下的痕迹也都不复存在了,即便有,也仅仅少许残存。 白维将这部分的记忆和自我一点点的融入意识海,成为他庞大积淀的一部分,还好普通人的记忆和情感并不会留下太多,筛选出来的仅仅是最为重要和深刻的一部分。 也就是「执念」,或者说,是一种「遗恨」。 “等了一百年,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白维笑着说:“狐狸精误我啊。” “对不起。”第五千岁静静的说:“对不起。” “没什么,都过去了。”白维摇头:“而且见到你之后,内心的那些不痛快也消失了。虽然隔了很久,但这份遗憾也还是得以弥补,所以……没什么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这类事太多太多,生离死别求不得。 白维也差不多习惯了,所有和过去相关联的故事,结局一定并不圆满。 这一世,主要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双方其实都犯下了大错,但严格来看,也不算错。 他是轮回者,放弃生命,选择追求一时的爱情; 第五千岁亦然,她这只小狐狸当年甚至还没成年,能懂多少人间之事。 混杂着情爱的索取欲望,本就是难以分清,结果就是双方都是贪婪索取,最后落得不得不分开的结局,两人其实都不太明白爱情需要克制。 白维现在可以看透这些了,确保自己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只是他还是有些疑问。 “我可以提一些问题吗?”白维说。 “问吧。”千岁说:“现在我什么都可以回答你。” “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也看到了我自己的,但其中有些部分是存在偏差的。”白维说:“要说我最无法理解的部分,其实还是你的来历。” 仙狐浅笑:“如果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会信我吗?” 白维点头。 “事实上,我也的确不清楚,我是流浪了很多年,才找到了种群。即便如此,也并没有得到太多待见。 所以常常在外面奔跑,我已经习惯了像人那样的生活,会说人话,渐渐模仿他们,甚至想要成为他们,这在仙狐一族中显得格格不入,所以最终我还是离开了族群。” 第五千岁轻抚着樱花树:“从我被先生救下的那一刻起,生命轨迹就发生了偏移,我大概也注定很难成为普通的仙狐了,像它们那样无忧无虑的活上一千年,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漫长的折磨,我向往人间烟火,又听闻江南最为繁华,所以,我找到你了。” 白维了然,他继续问:“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就是我?” 千岁说:“你这两世,长得一模一样,外貌也是,味道也是。” 说起味道,白维问:“人妖在一起会折寿,我听说过,但你的情况,还是太快了一些。” “因为我不是普通的仙狐吧,早在我还是个懵懂的小狐狸的时候,就已经吃过一个人了。” 第五千岁张开嘴,指着自己的獠牙:“这种饥渴感其实一直都困扰着我,过去可以靠着睡眠等办法来压制。但靠近你身边后,就像是闻到了花蜜的蜜蜂,根本控制不住本能。” “控制不住,还是不想控制?” “非要说的这么明白?”第五千岁自嘲道:“如果不能啜饮鲜血就会死去,那我不可能活到一千岁。如今想来,就是纯粹的贪恋,我贪恋着你的味道。” “索求无度。”白维轻叹:“你我皆是。” 明明知道这么下去不行,也还是互相从对方身上继续索取,互相依赖,互相寄生。 白维说:“这么说,其实一开始你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 “或许吧,但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想过这么多。”第五千岁苦笑着说:“因为白素贞啊,她给了我一种感觉,我想我着,或许自己也能像她一样……” “白素贞,也是一个恋爱脑啊。” 白素贞虽然模仿的像人类,但差了很远,原著里的白素贞就几度指示小青偷盗东西,害得许仙几度牢狱之灾,她本就是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性格。哪怕撇除了所有外来因素,危险的本质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告诉我,喜欢就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第五千岁轻声说:“而我当年也对此没有任何怀疑过……她告诉我,妖怪是怎么一步步变成女子的,我其实不是很清楚,很多时候都是找她聊天,找她解惑,学着去模仿。” “包括蹲在门口也是?” “那个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去哪里待着好,而且生怕一回头你又不见了。” 千岁说起回忆,露出几分羞涩的怀念:“现在回想,当时的我也真是幼稚且固执。” 她轻声说:“我太稚嫩了,既没有白素贞那样的坚定意志,又缺乏她那样的道行修为。所以越是想要靠近,越是想要待在一起,也会伤到对方,我也只敢小心翼翼的把握好距离感。” 白维突然脖子有些疼,他摸了摸脖子:“这算是,把握距离感?” 第五千岁忽的笑起来,笑容像狡黠的狐狸:“你不会认为,这样就算是很亲密了吧?倘若真要足够亲密的话,至少要像许仙和白素贞一样啊。” 仙狐背着手侧过身,绕着樱花树走了半圈,边走边说:“我那时其实对这方面很懵懂。但也好奇,倘若没被劝阻,或许该做的都做了,相恋数年,本该水到渠成,只是我不敢索取更多了,因为那样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一人一狐在一起待了接近六七年之久。但似乎该发生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想来不是白公子兄弟不行或者自我有意识的克制,而是一种被迫的选择。 白维想了想:“的确如此……原本气血就很不充足,一旦放开限制,可能连三年都活不过去。” 一旦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就像下坡时候加了一脚油门,随时车毁人亡。 想要待在一起更久,那就做一对恋人,这样还能在一起更久一些,如果贪图欢愉,只会死的更快。 “对我们来说,时间才更加宝贵,哪怕已经足够小心,但也还是……”仙狐轻声叹息:“不过,也算是我活该吧,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繁华人间,不想回到那边去。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慢慢死去。而你也在一个劲的纵容我,直至看到你将死之时,我才恍然意识到美梦结束了。” 白维点了点头,心底一块石头放下了,轻松许多。 “你刚刚是不是松了口气?” 粉色的光芒一闪,第五千岁已经跳到他跟前。 白维立刻否认:“没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第五千岁扬起精致的眉毛,一语道破:“你肯定是想着「没发生什么正是太好了,我可以不用负责了」之类的。”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白维坚决不认同:“本来就谈不上负不负责,而且说到底……” 他总结道:“也是你把我甩了。” “我没有甩掉你!”千岁大声说:“你是我的恋人,生死不离!” “我可是等了一百年,还是等了一场空。” “可在我看来只过了一百天啊。”第五千岁说到这里便愤怒的炸毛:“可恶的西王母,都是她,都是她害的这样,倘若我能早些知道……” “哪有那么多倘若和如果,事实已成追忆。”白维盖棺论定:“也不要感慨这些了。” 即便见了最后一面有能怎么样……不过是从苦等百年变成了「良人归来我已老」。 或许也是自己的问题,如果多换一个「超速再生」的金刚狼血脉,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即便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夫,在非人的神秘之前也仍然太过于脆弱,只能怪自己菜。 不知道自己当时填「非常简单」的时候,是不是在咬着牙。 世界上的大多不利状况,大多是因为当事人的能力不足。 轮回当中,自己是个彩笔的情况可能占据了绝大多数。所以隔三差五碰壁,哪怕想着去改变命运,也总有无数的墙壁阻拦,难以顺心。 不过再退一步想,如果自己掌握了绝对的力量,也或许根本不会考虑「谈场恋爱」这种小事,早就忙着去解放全人类,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而奋斗终生去了,甚至来不及抽空生个崽。 还真是一个无解的死命题。 白维以手扶额,给人生做了一段总结。 “这辈子似乎也没能做成什么事,想要改变许仙和白素贞的命运,却也失败了。” “想要谈一场没遗憾的恋爱,也还是苦等无结果。” “回首一看,此生尽是遗憾和失败……真惨啊。” 第五千岁轻声说:“还有我呢,我还在这里。” 她的眼睛波光粼粼,如同樱花落入池水中泛起层层涟漪。 白维沉默一会儿,笑了。 “你不说我也记得,毕竟你可是我的第一位前女友。” 仙狐的表情僵硬了:“前……女友……” 第三百六十三章 神宫、大社 前女友,指,前任,或者之前的女朋友。 过去时,而非现在进行时。 白维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第五千岁。 曾经的恋人。 现在呢? 现在不再是了,白维还能记得过去,但记得过去,不代表继承过去。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进行了一场爱情长跑的梦境,梦醒来了,感情也就断了。 可以说是造化弄人。 但随着人生迎来终结,他也被迫格式化重启,很多事如今来看都不能和过去一样坦然甚至理所当然。 可惜当初白维也好,第五千岁也好,都是不成熟的,像是经历了一场青涩的爱情,然后理所当然的初恋死无葬生之地。 白维很容易接受一个前女友的存在。因为他等过了一百年,再怎么样强烈的心气也该熄灭了,更别说还没有等到对方见上最后一面。 可仙狐呢? 她什么都没说。 第五千岁深深的凝视着白维,表情些许微妙变化,有些愁云和哀伤。但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跌宕,没有直接气的炸毛,而是在凝望后,轻巧的移开视线。 白维说:“不高兴?” 千岁反问:“我应该高兴吗?” 白维顿了顿:“前女友不好?” 千岁幽幽道:“还算能接受吧,前女友……” 比玩弄人心、敲骨吸髓的坏女人什么的要容易接受一些。 白维见到她表情也猜想到了答案:“第三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仙狐手指绕着发丝说:“小狐狸什么都不知道哦。” 白维说:“我也不打算继续追问,第三世也并不是什么好的故事,我有预感还是刀。” 第五千岁浅笑:“你这豁达的样子,我越瞧越喜欢。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比起盯着过去的恩怨,不如看向未来……好了,把神宫寺咲带出去吧,别忘记你我的约定。” 白维奇怪:“我和你约定了什么?” 趁着白维抱起神宫寺的时候,她偷偷踮起脚,抱住青年的脸,脸颊凑近,用力的亲吻,长达十秒。 小狐狸舔了舔嘴唇:“这是预付的定金……你可不要被外面的坏女人给骗了哦。” 白维:“……” 梦境里的这次不算数,她想乱来,自己也无法反抗。 是不是该庆幸,得亏这只狐狸太纯情,否则搞不好会被关进地下室。 青年转身退出了梦境。 睁开眼时,时间堪堪过去了不到一个半小时。 “梦境里的时间流速的确不科学,我感觉仿佛过去了一百年。” 白维活动有些僵硬的指尖,摊开手掌,掌心握着一枚樱花花瓣,花瓣从掌心落下,落在熟睡的神宫寺身上。 顿时绽放出了一株樱花色泽的光芒。 仙灵之理,能力开花。 【羁绊提升至中阶】 【仙灵之理解封第二阶】 【仙灵之理ꔷ六尾仙狐,已解放】 【请再接再厉,继续提升羁绊】 回忆越多,羁绊越深刻。 神宫寺咲的仙灵之理的纯度也提升了,终于从幼年期进化为成长期。 即便是成长期,也仍然不能和成年的成熟期相比较。 看过数码宝贝的都知道,亚古兽和暴龙兽,战斗力差了一整个级别。 神宫寺咲身上的樱花色光芒渐渐消散,她自身的呼吸也变得平稳而均匀。 头顶显示着的异常状态也随之消散一空,黄泉幽冥的雾气带来的影响也被彻底拔除了。 白维有种中计的感觉。 其实狐狸一早就可以将这种负面状态消除,她特意把自己叫过来,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一看这部分记忆。 还是说,其实第五千岁自己都不放心将仙灵之理的力量交给神宫寺咲呢? 「六尾仙狐」开启权限也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交给神宫寺…… “总觉得有隐藏,但这粉狐狸又不肯把话说明白。” 白维点了点眉心:“罢了,之后再考虑吧。” 神宫寺咲安安稳稳的睡着,即便隔着被褥也仍是有丘陵起伏。 白维现在却没有半点旖旎想法,只是拉开一道缝隙让被子透气,等待几分钟确认她无碍后,便做好了起身离开的打算,简直谦谦君子温如玉,明明小小占一下便宜也没人责怪,甚至会让当事人狂喜。 可阿维一向习惯性的压制自己的欲望,好像这几辈子的回忆当中,他自己都是这种性格,那么可以推断,他天性就有这样的忍耐里,有的人天生自制力就比较强。 白维无聊时候也曾经一边喝着茶一边思索别的可能。如果自己稍微自制力差一些,和普通人差不多,变成不拒绝不主动,亦或者只想着一时贪欢,是否人生轨迹又会变得不一样呢? “那样我可能就不用为到底是娶个八胞胎还是取个多重人格的老婆而纠结了。”白维说着,也笑了起来。 这辈子平平淡淡活着就挺好了,最多是忙了一些,但忙点好啊,挣钱养家不寒碜。 白维走出病房。 外面闹腾的夫妇也已经被赶走了,病房走廊上没有其他人。 走廊尽头位置守着几个神官,见到白维退出来,打了个招呼,问道:“情况如何?” “已经安定了下来。”白维说:“睡一觉就没事了。” 神官们再度感谢白维的慷慨相助,同时隐晦提醒。 “刚刚那对夫妇应该并未走远,您最好不要做电梯,从楼梯离开。” “他们是谁?”白维顺口一问。 神官摇头表示不知情。 “应该是来自于橿原神宫。”伊势佳音坐在轮椅上回答道:“我看到了族纹,大概不会有错。” “没听说过。”白维问:“橿原神宫是什么?” “对明国人的确有些复杂,简单解释一下,能冠以「神宫」作为后缀,都必须是得到天皇认可,神宫当中供奉的都是天皇的祖先。” 伊势佳音解释道:“我的家族是伊势神宫,也是最早的神宫,供奉的是天照大御神;再譬如说平安神宫,供奉的是桓武天皇,橿原神宫供奉的则是神武天皇,被认为是瀛洲最早的天皇。” 白维听明白了,因为瀛洲的神话都是自己造出来的,天皇一族实际上就是现人神,是举一国之力造出来的地祗,和真正的古神无法比较,这种神宫就是为了确立天皇一族的正统性而存在,伊势神宫确立了天照大御神为天皇的祖先神,之后其他神宫供奉天皇,也是为了锚定血脉正统,保留天皇一族的神性。 同时他也明白了另一个疑惑。 起初并不明白为什么女巫后裔创建的组织也叫做「神宫」,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因为神宫最初供奉的神祗是帝王,其身份地位尊贵之于欧罗巴,相当于天皇之于瀛洲。 所以,入乡随俗,创建了神宫,供奉的也是皇帝,又因为和瀛洲天皇无关,得不到承认,只能自称无名神宫,直至后来在历史中逐渐淹没了无名二字,缩减为神宫。 除了神宫之外,神道教设施还分为「大社」「神社」「宫」,大社就是供奉一尊大神的总社; 神社就是普通神社,基本是分社; 宫,近似于明国设立的文庙武庙,譬如东照宫供奉德川家康,天满宫供奉菅原道真。 “所以神宫寺咲是来自于橿原神宫?”五十岚清水惊讶,她以前是在伊势神宫做见习巫女,后来拐跑了伊势佳音来了江户,加入了神宫。 可谓是做出了背叛老祖宗的决定。但其他神宫罕见有巫女「叛逃」之事。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但「神宫寺」的姓氏往往不多见。”伊势佳音解释道:“这一姓氏基本都是神宫的直系血亲才有,我的全名其实是伊势ꔷ神宫寺ꔷ佳音。但对外几乎不会如此宣称,都会缩减为「伊势佳音」。 然而神宫寺咲的姓氏没有前缀,不好分辨是否真的是在橿原神宫出生,她的血统说不好相当尊贵。” 白维淡淡道:“不管血统如何吧,我是明国人,就不讲究这个……过去那什么酱油神宫对她不管不问,为什么现在找上门了?不难猜想。” 五十岚清水说:“是英灵之理。” 神宫如今上下皆知,神宫寺咲是刚刚觉醒的英灵,也是几十年来的头一位。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无非是看到了鸡犬升天的机会。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位路过的普通国际友人 先前就无数次的提及英灵本身的超然,现在还是要多补充几句。 大多国家都会举行仪式、祭祀,找寻英灵。 所有英灵都是大佬转世,相当于大帝转世而来,天生就带着大神通,和身上长着「至尊骨」「重瞳」一样,简单的一眼就能瞧出来。 明国用大典名为泰山封典,源自于泰山封禅之说,全国适龄少年少女都会被送去进行检测,从十岁到十二岁,一共三年,一次不可缺席; 瀛洲则使用的是泰山府君祭,泰山府君被誉为冥界第一神,通过祭祀它也能迅速定位到转世轮回的英灵。 这种测试失误率只有不到亿分之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每次测试适龄儿童也未必到千万,几乎不可能错漏。 明国通过仪式找到两位新生代的次位英灵,属于又找到两位足以用于威慑的战力储备。 瀛洲就比较惨烈,最近几十年没有新生代的英灵被发现,全靠着幕府将军一个上位撑着场面。 好在上位英灵寿命悠长,可以庇佑瀛洲发展很多年,而坏就在于幕府将军一个人扛着瀛洲,既要励精图治,又要稳步改革,还要对抗外来眼线,刚刚上任那一会儿疯狂加班,带头搞内卷,幕府上下效仿,推动瀛洲现代化工业化,堂堂上位英灵搞的心力憔悴。 自从初见成效后,祂已经开摆了,如今在天守阁上自闭有三年时间。 说到底,还是瀛洲底子不行。 换成其他国家,一个上位英灵能这么受苦?不存在的。 然而幕府将军想要将权力下放都不行,没人接得住,一个次位英灵都没有。 直至这次神宫寺咲出现。 她身具英灵之理的事实在是瞒不住的。自从伐山之后,她就已经受到了这方面的质疑和困扰。 神宫寺咲可不想做什么让人敬仰的英灵,老老实实在神宫上班打怪就够了。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英灵血脉逐渐激活,也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 特别是这次被送回来后,为了保证不被黄泉冥气侵蚀,杀生樱全程盛开,对方抽了一管子血送去检测,这一查,顿时惊飞了一群人——嚯,根本没有血,全都是杀生樱。 信息化时代逐渐到来,一通电话可以从四国打去北海道,消息根本瞒不住。 想必幕府将军也已经知晓,直至尚未进行任何表态,神官们留在这里进行着严防死守,也是基于此缘由。 白维嘛,一早就猜到会是这样。但看到这群人反应,也觉得有些大惊小怪。 又不是上位,至于? 他做帝王的时候,在战场上捏死的次位英灵足足五个,这五个都是被五个公国视作守护神的角色,战斗力上那是吹的天花乱坠,上了战场要么直接空中飞人被打爆,要么纳头来拜然后被打爆。 记忆中,拥有威慑力的次位英灵无疑是凤毛麟角,譬如是圣教国的二代圣女塞西莉亚,封号七美德之「节制」,她的能力是封印,无差别压制敌我双方的神秘。 白维觉得这圣女的能力在战场上太好用了,然后把她从圣教国牛了过来。 ——教皇冕下,「节制」很强,现在是我的了。 圣女当然不会投诚帝国,所以白维给她灌输了先进思想,助她看透事实本质,于是她觉悟了,当场赤化。 可惜这位圣女再强也只是次位。 她和第三圣女为了抵御圣教国的入侵,给反抗军争取转移时间,死在了圣教国的至高神的注视下。 两位圣女自始至终没有背弃信仰,至高意志投影出现后,她们便放弃了抵抗,从容慷慨赴死。 这是白维最为痛惜的一次牺牲,也是他第一次生出至高意志可能已经……的猜想。 次位英灵的强度真的有限,就连欺负普通传奇都可能会翻车。 说到底,英灵之理也是前世的残留。如果这辈子不能做出对应突破,或者钻研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无敌流氓战法,也做不到和螃蟹一样横行霸道。 多次测试后,很明显仙灵之理的强度放在众多英灵之理中也不属于凤毛麟角的一类,加上神宫寺咲生来的性子就不适于争斗,她能在神宫里发光发热属于刚刚好,非要把她丢去幕府给将军接班,最多半个月她就要考虑移居外国了,就没受过这样的苦。 白维表示不看好也正是因为这浅显的道理。 当然,好歹是个英灵,将来完全觉醒,成为次位也只是时间问题,抱住大腿,鸡犬升天,想法很对。 属于看到优质股即将起飞,跟投一波的正常人思维。 可惜市面上已经没股票了,想着通过市场之外进行交易。 于是别有用心者这时候就显得格外扎眼。 “需要我帮你打个掩护吗?”伊势佳音说:“这时候,伊势神宫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 白维婉拒:“多谢好意,但狐假虎威的事,我并不喜欢。” 五十岚清水问:“对方肯定会拦着你,你打算动手吗?” 白维已经按下电梯按钮:“何至于此?我可是文明人。” “我们送送你吧。”伊势佳音又说。 “不必,二位留在医院好好休息。”白维走上电梯,抱拳道:“且告辞了。” 连续几次婉拒,两位剑巫也不好跟上去。 五十岚清水看着窗户上倒映出的脸:“我今天也没是没化妆啊?难道我不够好看,被讨厌了?” 她哈了几口气:“我也没有口气吧……刚刚还吃了两枚薄荷糖呢。” “不是这个原因。”伊势佳音说:“或许,和神宫寺有关,又或许……他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 “我知道啊,你说出来做什么,还真是有些伤人自尊。”五十岚清水幽幽道:“我知道剑巫的异性缘不好,被躲着很正常,但就不能让我抱有幻想吗?” 伊势佳音按下按钮:“回去吧,白先生不想和我们待在一起,那就不用给他添麻烦了。” 五十岚清水低声说:“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伊势佳音翻开了手里的书本:“其实我能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就像看书一样。”伊势佳音手指翻阅着书籍:“这本言情小说,我还没看完。所以我很好奇的想要知道它后面的故事情节。” 五十岚清水不明白的顺势问:“所以呢?” 佳音说:“可你想一想,如果有这样一本书,你翻开后它就只有一页,这页上写着歪歪斜斜的「我想了解你多一些,我好像喜欢你,我想多和你说说话」这样简单的文字,你还会想看它吗?” “哪有这样的书……”清水还在坚持着,或者说,挣扎着不肯承认。 伊势佳音抽出一张旅游景点的宣传单:“这里有图画有文字,每一行都告诉你「这里很好,快过来啊」。但你会对这样的文字堆砌感兴趣吗?” 五十岚清水听明白了,她郁闷而泄气的说:“原来我是宣传单,白先生是言情小说。” 伊势佳音翻阅着书本:“所以我很好奇,他接下来的故事,和他过去的故事,这种好奇心或许占了大半。” “那你呢?你也是宣传单吗?” “我是不是宣传单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在他眼里看来,我是不是宣传单……谁都是一本书,谁都是善变的,书籍上的封面和内容每天都会变化。有的人看一眼会觉得感兴趣,有的人看一眼就随手丢开。”佳音按下了电梯里的一楼按钮:“只是眼缘不够吧。” 清水弯下腰:“我听明白了……你其实是在自我安慰。” “才不是!” 电梯里打闹了片刻,叮的一声,抵达一楼,电梯门开启,清水推着轮椅来到医院一楼大厅。 本是有说有笑的两位剑巫,不约而同的见到了一楼大厅里的场景时,她们先是错愕了一下。 随后想要确认自己有没有弄错一样,彼此对视了一眼,确认眼前光景不是虚假之后。 两名剑巫霎时间血压拉满。 精致脸蛋上写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恨,灵力勃发,青丝发梢都被吹的紊乱。 “你们这群混蛋想干什么啊!” …… 医院大厅内,机械式神和一条火焰螣蛇占据了小半地面。 目标对准了路过的普通国际友人。 白维面对这些看似唬人的纸老虎,面无表情。 阴阳鬼道,又是这群阴阳人……不对,阴阳师。 橿原神宫已经衰落到需要靠着和阴阳寮联合来保持威慑力的地步了,亦或者,是两个将死之虫报团取暖。 毕竟都是即将衰退的落伍机构,见到最后一丝重燃的可能不乐意放弃也很正常。 但……这跟我一个路过的明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你们找错人了吧。”白维说:“英灵在上面呢。” “休要蒙混过关!我岂会看错,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什么东西,狗东西吗?”白维说:“那不是就在我前面?” 中年男人喝道:“就在你的身上藏着!你居然敢窃取英灵之理的权能结晶,简直胆大包天!岂能放过你!” 第三百六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 英灵之理,其终极形态就是一种权能。 权能所指的是权柄和威能,它直指神秘度的本源形式。 世界上能被冠以「权能」之名,往往意味着战略级甚至战争级的威慑力。 权能结晶相当于一种权能的固化状态,属于一次性的使用权,过去白维为了彰显存在感,也会派发一些低等级的黄金权能,基本上都是初阶、中阶。 以神宫寺咲如今的觉醒程度,还达不到权能的说法。 但是普通人根本分不清楚英灵之理和权能的具体区别。 白维一开始也有些错愕,随后疑问解除,他摊开手掌:“你们说的是这个?” 掌心躺着三片杀生樱的花瓣,这是他刚刚顺手捎走的,已经是强化到二阶的英灵之理,相当于黄金树的叶子。如果不是他刻意保存下来,现在已经消散了。 这几片杀生樱味道清香远溢,他打算带回家里泡茶喝。 以前白维也经常摘下黄金树的叶子煮茶喝,这算是个节俭生活小妙招。 “果真是英灵之理!” “快把它交出来,否则休想离开!” 这中年男子开口暴喝,无非是想要提前扣一顶帽子下来。 因为盗取英灵权能结晶的罪名是很大,相当于偷走了一发核弹。而普普通通取走英灵之理的边角碎片就没这么夸张了。不过是几朵杀生樱的花瓣罢了,之后就会长回来。 完整的英灵之理不被击碎的情况下。可以随着时间自我修复,人类只要身体健康且完整,少量鲜血根本不会造成影响,流逝血液也能得以迅速补充。 白维眯起眼睛,眼神微妙,几片花瓣反应这么大? 别说他只是顺手捎走两片杀生樱。哪怕折断一根树枝,仙狐都会笑意盈盈的奉上,当初舍得直接把头发剪断就换一把剑鞘,流点一两滴血又算什么。 他注意到中年男子眼神里的热切,内心吐槽了一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随后将杀生樱揣回兜里。 “我真是没精力和时间陪你在这儿逗。” 国际友人友好的指着大厅一角:“垃圾桶在那边哦。” 中年男子一愣,自己的威慑居然毫无效果? 这到底是个傻子还是铁头娃,我看上去像是开玩笑? 他现在见不到神宫寺咲就已经焦头烂额了。但只要能拿到对方手里的杀生樱,回去也好交差。 中年人身旁的和服妇女合上折扇:“神宫寺咲本就是我们橿原的人,她所持有的英灵之理也是我等的财产,你就这么拿走不合适,还劳烦交还回来。” 说着劳烦,但她暗暗眼神示意,男子驱使式神往前。 白维说:“这里可是神宫的医院,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动手?会得罪很多人的。” “神宫会卖我一个面子。”和服女子说。 “可刚刚神官都不让你进去探望,真的会卖你面子?”白维耸了耸肩膀,一脸不信:“值得怀疑啊。” 五十岚清水噗嗤一笑:“骂人揭短,哎呀,白先生好坏啊。” 伊势佳音补充了一句:“他好坏,你很喜欢?” 五十岚清水咳嗽一声,朗声道:“嗯咳……你们注意一下,这里是神宫,在这里放出式神已经是扰乱公共治安了。如果在继续下去,我作为神宫的剑巫有必要教一教你们社会的基本规则,那就是不要在医院里大吵大闹,别给医生护士病人添麻烦。” 这对夫妇表情变了变。 妇人提醒道:“这位先生,你总不可能在医院里待一辈子吧。” 白维故作惊讶:“你这话,难道说是在威胁我?” “只是善意提醒一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太贵重的东西,你把握不住的。” 白维很难绷得住。 用来泡茶喝的东西有什么怀璧其罪。 他以手扶额,流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可这个表情却被对方误解成了为难。 “我许你些好处,如何?”妇人趁热打铁道。 白维说:“好处?”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商量。”妇人突然谈起了生意,收敛了逼人的气焰。 “哦?”白维想了想:“也可以,我的确有想要的东西。” “你说。” “三角钢琴。”白维开口索要。 五十岚清水歪着脑袋:“什么是三角钢琴?” 伊势佳音解释道:“你真该有时间去听一听演奏会,三角钢琴是一种乐器,价格昂贵……几千万円吧。” 清水说:“那也不是很贵吧。” 五十岚清水,家族实体企业,多项商品畅销海外……只能说在瀛洲的社会阶级里,稍微出彩一些的人,基本上都是大门大户,再不济也是个乡下土财主家千反田爱瑠这个级别的。 因为基础教育资源的垄断性。哪怕幕府努力推广里义务教育,也不太可能击破门户之差。 实际上到现在也是一样……地方议员仍然把持着不同地区的话事权。 “太贵了。”妇人微微色变:“怎得如此贪心。” 白维说:“那就没什么好谈了。” 他对于橿原的基本能耐有些判断,一台三角钢琴都买不起。菜,太菜了,经济实力决定上层建筑,连这点小钱都心疼,意味着祂们自身处境必然相当窘迫。 伊势佳音点头:“确实看得出,橿原神宫最近些年的日子不好过。” 妇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低沉道:“一百万円,不要不识好歹。” 白维摇头:“一台三角钢琴,你没有议价权。” “这小子在耍我们!”中年男人失去了耐心。 “没钱就别装狗大户了。”白维叹了口气,走向医院大门口。 “你可以走出医院,但你走出医院后会发生什么,我可就不保证了。”妇人阴沉道。 白维懒得理会,只是竖起一根中指聊表心意。 五十岚推着伊势佳音快步跟上去。 “白先生,还是我们送你回去吧。”剑巫说:“我们在,他们不敢乱来。” 白维说:“我巴不得他们乱来,这样也方便送我点经济,让我裸出三角钢琴。” “我是担心您下手太重。”伊势佳音道:“社会医疗资源紧缺,就不要给医生护士添麻烦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将这两人放在眼里。 然而他们还是跟了上来,该说锲而不舍好,还是说阴魂不散好呢? 走出了医院,白维来到门口位置,注意到了保安室里换了一个人。 之前是个中老年人,现在则换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男子看向白维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审视和躲闪。 实际上他表现的非常自然。可惜动作里细微的警惕很轻易就被白维捕捉到了。 他过去一手创建过黑色蔷薇组织。作为特工头子,很多关于心理、微表情变化的理论都是他首先提出并且实际应用,想要从一个人的表情上挖掘出点异样非常容易,且明明是医院,却有些太安静了,路上都看不到行人。 那么交通车辆呢? 这个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也是需要从正门口位置出入的。 白维停下脚步,等待了二十秒,却始终没看到停车场的方向和街道里驶出任何一辆车。 他又一次的看向了门卫室的保安。 神色如常的保安此时的表情终于流露出少许的变化,窘迫,不安,甚至……畏惧。 畏惧什么? 是因为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医院里有某个极端的危险分子? 可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觉察到? 白维继续观察,很快就发现保安这一缕情绪指向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畏惧的,是我? 白维默然,旋即开口对着保安问道:“你,为什么在害怕我?” 保安的伪装表情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他踢开门,夺路而逃,拿出对讲机: “目标已经察觉,重复一次,目标已经察觉!申请立刻实施抓捕行动!” 顷刻间,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警笛长鸣,墙壁后方等待着的武装部队起身,几十把枪口对准了明国人。 “第一次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趴下,立刻投降!” 第三百六十六章 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黑压压的一群人,全部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镇压部队。 也有普通的刑警,但都保持着相对远距离,近距离位置全部都是武装特警。 装备也相当齐全,手里的根本不是小口径的手枪,而是用来应对恐怖分子的突击枪。 除此之外也有催泪瓦斯,防毒面具,战术军刀等等装备。 人数多达五六十人,半条街都被全部占满,里外三层的组织架构完完全全封锁了这里。 白维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了包围圈中。 然而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至于被这样对待。 一位警视厅高官提着喇叭喊话:“立刻放弃反抗,双手抱头趴下,只要你投降,我们保证你最基本的人权待遇。如果选择顽抗到底,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五十岚清水的脸都白了。 “很遗憾,这不是在开玩笑。”伊势佳音说:“枪的保险都打开了,是认真的……白先生,你难道是抢了国家银行金库吗?” “我如果真的要抢,也不会有谁能把我认出来。”白维揉着眉心:“我也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我一个明国人,怎么就遇到了这种顶级恐怖分子的待遇?” “总不会是弄错人了吧?”五十岚清水小声说。 “考虑到瀛洲警方的办案能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伊势佳音说。 这时候,喇叭又响起来。 “白维,立刻放弃无谓的抵抗,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是插翅难逃!” 白维:“还用了明国话复述了一遍,看来是没找错。” 他嘴角抽搐:“这是到底要干什么,不怕引起国际纠纷吗?” 大使馆里的纵横家乐子人们听到这件事恐怕已经开始热身了。 他站在原地,满脸写着问号。 然而武装特警可不会理会他是不是无辜,得到指令接到了任务,不论对方是谁都要迅速拿下。 一口气能抽调这样数量的武装部队,面对的敌人哪怕看上去只是普通人,也绝不能麻痹大意。 白维深吸一口气,发出提问:“我到底犯下什么罪了?如果我有错,请让法律来惩罚我,而不是拿着这么多杆枪顶在好人的脑门上。” 喇叭继续响。 “你不要以为巧言令色就能动摇我们,我们已经掌握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现在实施的是抓捕行动!” “如果你不配合到底,我们就要动用武力措施,这是第三次警告了!” 还是在威胁,没有实际行动。 白维说:“你们说我犯了什么罪,说了,我就配合。” “你配合抓捕,关起来,会有专业刑讯人员跟你谈。” “你不说,我怎么配合?” “你不配合,我怎么说!” 绕回了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上,白维注意到特警们已经绷紧肌肉,像一头随时可能爆发速度的猎豹。 他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得谈了?也是,要让一个无罪之人认罪,是一件难事,我不知道你们是受到了谁的煽动才来到这儿,但我也不想受牢狱之灾。” 白维看了眼四周的特警,平淡道:“先去找个脑子拎得清的人来跟我谈!” 喇叭声不再响起,现场气氛变得一片凝重。 白维知道为什么特警们不投掷催泪瓦斯甚至不开枪,主要是因为旁边有两位姑娘在。 恐怖分子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可以不择手段的抓人质。虽然各国的信条都是绝不和恐怖分子谈判。但是面对恐怖分子挟持人质时,往往都容易陷入两难局面。 按照常理设想,附近应该会有狙击手布置。 白维说:“介意我挟持一下?” 伊势佳音问:“介意的话,你就不挟持了吗?” “这时候放弃抵抗会比较好吧。”五十岚清水小声说:“神宫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什么叫救我出来,应该是还给我一个清白吧。”白维摇头说:“对方言之凿凿说掌握了证据链条,我很难不怀疑这是陷阱。即便最后能放出来,恐怕也会吃挺久的牢饭……” 只是会是谁给我下套? 考虑到瀛洲社会也早就被多方势力渗透,不论是谁都有可能。 白维不是没考虑被抓,上一次真田组覆灭后,他就进了警视厅,最后也没花多少时间就被放了出来。 因为自知自己完全没有罪,也不可能被审问出什么来。 但这一次的规模和上一次截然不同,摆明了是有人提前设局陷害他。 一旦被抓,就要进入一段长时间的拉锯,神宫介入其中,势必将他个人的问题变成瀛洲各个机构之间的冲突。一旦进入了组织的内耗,牵扯到的方面就会变得很广,加上肯定有内鬼,翻案也会变得十分困难。 而且,被抓之后,信息彻底封闭,待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更加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对方针对自己,不大可能是试图靠着警方把自己抓了关起来然后判个死刑。 明国大使馆也会找机会引渡,最大可能就是把自己驱赶出瀛洲。 直白来看,最多是给自己添一些麻烦,恶心人一波。 除了浪费自己时间之外,意义何在? 这点白维还想不透,他对两位剑巫礼貌的问道:“你们想好了吗,谁配合我一下?” 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对视一眼,互相猜拳,三局两胜。 五十岚清水胜出了,对着白维比了个剪刀手,她自我感觉良好的说:“关键时候,我运气也会变好的,之前猜拳还真没有赢过你几次。” 伊势佳音微笑:“下次我也可以多让你赢几次。” “你们的事,下次再谈吧。” 白维直接扛起伊势佳音放在肩膀上,同时猛地一踩地面:“你们都别过来!我手头有人质!” “放下人质,立刻投……”喇叭声还在叫喊。 白维抄起一块地面碎裂的石头砸过去,喇叭直接炸开。 “就会说车轱辘话的憨批!脑沟铁定比一般人少,快爬!” 明国人体内金色齿轮咔咔咬合,力量涌出,他当即一跃而起,跳起十几米高度,越过高墙,踩踏着墙壁二度拔高,其他人视线追着他。但看到了太阳,被太阳光芒晃了眼睛,下意识移开目光。 在眼睛一眨一闭的时间里,白维已经离开了这条街道消失不见。 “可恶,被他跑了!” “快追,快追上去!” 警车鸣笛,现场一片混乱。 有几名现场刑警走上来对五十岚清水关切道:“你没事吧?” 可怜的清水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好闺蜜离开的方向,仿佛成了一块石雕。 她像个被放了气的玩偶,软绵绵的蹲在了地上,OTZ的姿势,小拳头砸向地面,不服气的喊道。 “为什么啊!” “明明猜拳是我赢了!” 因为不想被挟持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所以猜拳数量被挟持绑架,这恒河里。 …… 一辆警车里,警视厅高官打开车门,他表情上的焦急忽然收敛,转而是松了口气。 “总长,我们……” “失去目标踪迹了是吗,不用担心,我们丢了,但他有已经跟上了。” “他?” “还记得我提到过这次行动,我们向幕府申请了支援吧。” “支援,指的是?” “幕府武士众,执行刀狩的怪物们。”警视一句一顿的说:“极少数被允许佩刀的当世剑豪。” “是他们,可他们一旦出手,往往都不会留下活口吧,我们还怎么问询?” “只能是死无对证了,刚刚也已经多次警告,是他自己非要逃走,反抗之意非常强烈。” “或许是这里的人数太多,让他心生警惕吧,总长,这个人真的会是高级邪神传教士?” “看上去不想,不代表并不是,高级邪神传教士会污染人的神智和精神,让人不知不觉沦为傀儡,这次在警视厅内部抓出的一些都是被控制的傀儡,他们的线索统统指向了此人,想来不太可能搞错。”警视厅高官道:“接下来就交给幕府刀狩吧,等他的好消息。”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下刀狩 虽然被视作危险份子,但通缉令还没发出去。 白维暂时得以在人流往来的商业区里行走自由。 他需要多置办一点行头遮掩一下身份。因为家里是回不去了,回去了大概率会自投罗网。 对此伊势佳音表示非常理解,然后打开了钱包,痛快付账。 白维的确没带多少钱出门,他置办了一套行头后,按照价格打了个欠条。 伊势佳音也收下了放在钱包里,然后趁着白维去付钱的时候把欠条撕碎了丢进垃圾桶。 你救我命的时候,可没说让我给你打个欠条。 伊势佳音的手脚还没有恢复完全,理应是要继续做轮椅的。 白维没本事把轮椅给她扛回来,值得自己充当人肉轮椅,背着她走,一路上在商业区里也吸引不少目光。 “其实你选五十岚也挺好,那姑娘至少手脚完好,也方便帮你隐藏身份,不至于这样。”伊势佳音双手按着青年后背说。 “但她不够聪明。”白维说:“这种时候带上聪明人更好一些。” “原来你是看上我的头脑了?” “算是吧。” “哼——”伊势佳音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是盯上我的美貌了呢。” 白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剑巫看出他有话想说:“想说什么直说好了。” “这句话,你说出来会显得很假。”白维道:“倒也不必强颜欢笑,把你们卷进来这些事里,我也觉得很抱歉,一旦有机会我就会把你送回去。” “强颜欢笑,我看上去像是强颜欢笑吗?”伊势佳音推了推脸部肌肉:“或许我天生就不太喜欢笑容吧。但是这种体验还是挺新鲜的呢,我觉得很有趣。” “被全城追捕很有趣?”白维心说你以为是在玩给他爱呢? “追捕的是你,不是我啦,我是人质,可怜的人质,手脚不灵便,受制于人。” 伊势佳音流露出少许小恶魔的本性:“警察大叔也会原谅我的,谁让我是个病患呢?” “是是是。”白维点头:“我是挟持人质的罪大恶极恐怖分子,那你表现的害怕一些可以吗?” “我已经很害怕了。”伊势佳音弯下腰:“感受不到我的心跳声吗?” “感受不到。” “胡说八道,虽然没有神宫寺那么夸张,但我好歹也有C+。” “就是因为厚才感受不到。”白维无奈一叹:“我在亡命,麻烦你正经一点。” “在商业街区里亡命?”伊势佳音招了招手:“那边那边,麻烦来个抹茶味的冰淇淋!” “好的。”打工的是个高中女生,望着近距离的两人,不由得有些害臊,她心想大人还真是够大胆,在人群里都背着走,靠这么近也不觉得害羞的。 伊势佳音说:“你不要误会了,我是被这个人挟持了做人质了,我们不是恋人哦,你千万不要误会。” 高中女生点了点头表示我懂,然后对着后台说了句:“抹茶味,恋人款加大……” 白维:“……” 两人在店铺里坐下,伊势佳音一边品尝着冰淇淋,一边说:“商业街区人比较多,警方也不可能疏散。哪怕是抓捕行动也不会选在这里。所以可以暂时安心,问题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想办法洗刷罪名?” 白维摇头:“我连自己罪名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洗刷?” 伊势佳音挑起一勺子被绿色抹茶粉覆盖的白色冰淇淋:“罪名肯定不轻,这个级别的动员力,已经超过了抓捕杀人犯了,必然是情节极其严重的恐怖分子……比如说,邪神信徒。” 她是剑巫,也参与过数次这样类似的行动,印象深刻。 “可若是对付邪神信徒,就来这么几个普通人,有些说不通。”白维道:“真以为这样就能奈何的了高级传教士?未免也太小瞧来自域外的神秘了。” 谁见过被爆弹枪打死的邪神眷属? “现阶段神宫没有余力,十二月是我们的假期,似乎剑巫们都被送去了村落里接受什么洗礼。” 伊势佳音托着腮帮:“不过这样的行动没联系到神宫的确很奇怪,或许是因为你和我们比较熟悉?担心打草惊蛇?” “不论如何,行动太仓促也太奇怪。”白维十指交错:“就像是谁发出了一道指令后就仓促执行了似的。而且是警视厅里的单方面行动,看来内鬼来自于这里。” 剑巫咬了一口冰淇淋:“这味道不错,要不要尝一口?” “我不渴,谢谢。” “吃一口甜食有助于消化坏心情。”佳音递来勺子。 “勺子你用过了吧。”白维问。 “毕竟只给了一个,我又不介意的。”伊势佳音表现的非常自然。 白维勉为其难的尝了一口,一口抹茶味的冰淇淋流过喉咙,冰凉的甜味让他绷紧的心神放松了少许。 他起身道:“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一人,没问题吧。” 佳音继续吃着冰淇淋,嗯了一声:“如果你一个小时后不回来,我会让店员报警把我送回去。” 和聪明人交谈就是方便。 这姑娘人挺好的,就是心眼有点小坏。 白维离开了冰淇淋店铺。 人走开了之后,伊势佳音环住手臂趴在桌子上,手指不自觉的攥紧弯曲,发出某些压抑的笑声,然后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气隔空挥拳了十几下,发泄了全身上下突然多出来的一股气力。 打完一套王八拳后,她一言不发的把情绪发散出去,继而吐出一口气,再度挑起一勺冰淇淋放在嘴里,温柔的甜味化开。 剑巫自言自语道:“利用对方的处境满足自己的意愿,这样的做法是有点小卑劣了,得注意不要太过火……不过,这种感觉真是……很新奇。” 她捧住脸颊,舒适的发出一声叹息。 伊势佳音也二十多岁了,普遍早熟的剑巫早已不是吃个冰淇淋就会面红耳赤的年龄,让她怦然心动的感觉,其实源自于强烈的反差感。 白维在她眼前展现出的态度总是伴随着成熟的决断,充斥着洒脱的侠客气息,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疏离感。可这次近距离的接触下,他的表现截然不同,这种反差感,让她有种终于摸到了老虎脖子后颈肉的快意,这可是一辈子都不可多得的机会,兴奋也在所难免。 当然,她也不是只顾着兴奋了。而是在补充糖分的情况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 …… 白维离开了热闹的商业区,来到三公里外的一处公共电话亭,投币拨打电话。 “这里是龙樱俱乐部。”接听电话的是一名侍者。 “薛寒泪在吗?” “老板娘暂时未归。” “如果她回来的话,跟她说一声,我晚上十点前会再来电话。” 电话挂断了。 白维走出电话亭,这里是新东京内部,四周是正在建起的办公楼和商业用地,已经被划分结束,老公寓即将被拆除,住户早已搬离,四周几乎没有行人。 “出来吧。”白维道:“跟我很久了,是不是快没耐心了。” 话音刚落,一抹白痕掠过空气,轰在白维跟前,继而白痕断裂。 剑气散乱成气流,在两侧老旧墙体上留下刻痕。 “不拔剑也能剑气外放,这在明国似乎是叫做罡气护体,是个不可多得的一二品高手。” 有个老而沉稳的声音传来。 一名穿着和服的六十岁老人,头上留着武士发髻,穿着是一身裃,肩衣和袴连在一起,标准的深蓝底色。 简单来说,就像是肩带裤。只不过肩带的造型更加宽敞,变成了肩衣能够覆盖住整个肩膀,构造出类似于披肩的样式。 而这种打扮在江户幕府时代中,是标准的幕府武士,而且级别相当高。 到了这一代将军,还这样穿着的已经极少。因为武士也变得极少,能够配刀剑的更少。 眼前这个老者这般打扮,以及出手便跨越半条街的凌厉剑气,无疑都在证明它的来历。 白维道:“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只出动了一些武装机动部队,是不是太小觑了我白某……现在想来,尊重已经给到位了。” 幕府武士,天下刀狩,数量稀少。但无一例外都是剑术等级超过四十级的剑豪,实力强横,战力直追明国武道九品评级中的一品高手,放在武侠小说里,相当于出动了大内顶级高手来抓一位犯人,已经相当给面子了。 瀛洲底蕴不高,能放出一位顶级剑豪,足够让白维意外,心想这件事搞不好已经牵扯到幕府内部了。 老者往前一步,报出名讳:“赤松江户下野守石田清正!奉将军大人御旨,前来讨贼!” 第三百六十八章 刀被狩 宫本武藏的全名是新免武藏守藤原玄信。 所以听名字就知道,此人是非常传统的武士阶层。 赤松指的是大姓,江户下野守指的是官职,石田清正是名字。 到了现代社会还能看到这种装扮的老人家的确比较罕见。但从年龄来判断,或许他是上一代幕府的遗老。 只对幕府将军负责,听调也听宣。 如今拔刀而来,似乎足以证明一些事。 白维还不认为自己的威胁力度大到了足以让幕府将军都关注的地步,只能理解为幕府内部都有所影响。 这么针对自己,排面给的真是不小,是黄泉之主的礼物,还是邪神信徒? 罢了。 白维平淡的一抱拳:“劈挂门,白维……今天是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你若竭力反抗,我不保证不会斩了你。”石田清正语气冷淡:“若要求饶……” 回应他的是一声刀吟,白维一抖衣袖,卧虎刀刺入地面。 “我赶着时间,来吧。” “见参!” 石田清正不废话,拇指推动刀镡,足尖一点地面,瞬间爆发出急速的斩击。 居合斩,极意! 极速的刀光甚至看不出半分凌冽。但很快,快到了让人看不到刀身的地步,仿佛挥舞刀就像是流水浸入流水里,难以捕捉痕迹,本就是弯曲的武士刀破开了空气,当翩然的刀光如惊鸿般切落递进,方才让人看到了它刀光的最后一丝余晖。 这一刀快的足以让绝大部分的剑客望尘莫及,直接丢下刀剑,大喊着不响玩辣。 但这一刀也仍然被拦截住了。 噹!卧虎刀分毫不差拦截在了武士刀最为脆弱的部分,截断了刀光,同时也将致命一击化解。 老武士面沉如水,脚步停下,其跨越的二十多米距离迟缓的扩散出一道刀痕,左手边的墙壁上,刀痕迅速延展,墙壁、砖石、垃圾桶、钢筋、水泥、广告牌子都悄无声息的一刀两断。 白维一脚踢向老人下巴,老武士右手扭转压住抬起的小腿膝盖,同时刀光猛地从下方递上来,取向他的脖子,这一刀并不快,但挥出了通明的刀气。 白维扬起面容,刀光擦过额前,斩碎了他的几缕头发。 明国人左右手换刀,右手卡主老人臂膀,试图靠着肌肉力量压制住对方,只要控制住对方的刀锋,他就可以靠着更加出色的近战武力与之交手战而胜之,武士没了刀,威胁等级骤然锐减。 这一般而言正确的。 嗤的一声,白维的手臂上忽然开了一道血花,刚刚买的新衣服半截袖子就被撕裂开,他立刻选择撒手而退,同时一脚踹向老武士,老武士曲卷手臂格挡,被一脚踢开五米远,他年纪六十岁而且体重才勉强一百斤,不得不压下身体降低重心,弯曲膝盖,脚底在地面摩擦出三米距离方才停下。 白维趁着这个时间调整动作,同时抹了一把左手手臂的伤口,是刀伤。 老武士的手里只有一把刀,那么激发的刀气从何而来? 是已经到了手里无刀,心里有刀,可以随意乱发剑气的境界了? 这应该不太可能,如果是的,他根本不需要特意近身,明明自知体能不占优势。 此时,一阵风吹起,沾着鲜血的一片白色吸引了白维注意力,他抓住吹过手边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 原来是这样。 白维说:“纸张的确很锋利。” 石田清正抖了抖袖子,摊开手掌,拇指收回,掌心扣住一张普普通通的白纸。 但在他手里,锋利的如同一张剃刀,比起多带几把刀,纸张的重量和轻薄度都更加适用于随身携带,非常方便,挥一挥袖子就能杀人,可谓全身都是杀人利器。 白维说:“比起武士,更像是刽子手,所有都是为了更高效和方便的杀人。” 石田清正冷冷道:“吾等不过幕府一把刀罢了,刀本来就该用于杀人。” 白维淡淡一哂:“工具人也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老武士猛地踏步追近,他或许是对自己的剑术过于有自信,亦或者是没有远程手段,担心白维落跑,所以继续选择挥刀猛攻。 最快的居合极意也被看破而且拦截,老武士选择了近战搏杀,双手握着武士刀,劈砍时完全不像个六十岁老人,简直刀刀致命,半条街就像是被刀子划破的豆腐,留下无数切分的伤口。 白维和对方拼刀,但一路上被压制的只能不断后退。 从这位老武士的动作就能清晰的看出此人的刀剑技术已经站在了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动作无比标准。 其头顶的剑术等级更是赫然高达49级。 四十九级是什么概念呢? 这意味着此人的技艺已经达到了顶峰,再进一步,突破五十级,就能让技艺本身上升到神秘的境界。 或许是能够挥出次元重叠的一剑,又或者是能够让剑速快的突破十倍音障,再或者干脆直接一发突刺放出光炮,这都是有可能的。 四十九的剑术等级,是不持有神秘的凡人靠着肉体凡胎能够锻炼的极致水平。 反观白维此时的剑术等级,也才堪堪达到三十九,甚至还没触碰到四十级的门槛。 但论剑术本身,等级压制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之所以白维能不被瞬间爆杀,自然是因为他稍稍作弊了一下,利用灵魂感知力量构筑起了防护线。在交锋的过程之中,不断简化出招顺序,优化防守反击,提前猜测看破……换而言之,他是正在飞快的学习。 如果动用黄金权能,这一战将会是碾压性的,任何神秘都可以理解为等级之外的「装备」,装备也具有等级,完整版的黄金大权是一百级。哪怕小孩子持有也能纵横天下无败,所以它很不讲道理。 白维刻意压制不用黄金权能。一方面不想暴露,另一方面也觉得不需要用。 他开始逐渐熟悉对方的剑路,预判下一步的走向。虽然老脸的武士立刻就会利用这种预判故意改换剑路。 但他的储备也有极限,但这种计算叠加到三次以上,老武士更多能依赖的就是肌肉记忆,而白维不一样,充沛的灵魂力量和随时呼应的年轻躯壳,让他能在一眼中预判到对方斩落之后偏向于不同方向的十几种派生。 白维第十次精准拦截了老武士的刀。 他善意提醒道:“我要反击了。” 退出近百米的距离,白维站定身体,踩踏碎了地上碎石,卧虎刀鸣不止,刀光就临头砸来。 石田清正举起防御,双手托举武士刀,恐怖力道袭来,他感觉自己这身老骨头瞬间开始松动。 再多来几次肯定会承受不住力道而散架。 石田清正连续后退,脚板底有些疼痛,老武士穿的还是布鞋,没有选择运动鞋。 所以踩踏在碎石上脚板底都很是不自在,疼痛让他踮起脚跟。旋即一抖手腕,刀光横切,不出意外被拦截了。可他甩动袖口,白纸翻飞,像是被抛出的暗器手里剑,锋利的纸片刺向白维。 命中了。 老武士眼神一惊,因为纸片没能绽放出血花。而是想普普通通的白纸一样撞上人体然后软化,在紊乱的空气流体中迅速飘零散开,一部分白纸承受不住气压而撕裂。 白维就这么迎着白纸撞上来,像是叠了几十层护甲,完全无视了所有暗器伤害,如同一头蛮牛横冲直撞,举起刀,又是一砸,完全不是什么刀法。而是砸,像是手里握着一把狼牙棒。 卧虎刀也兴奋的嗷嗷个不停,它是汉代环首刀,直刀的一种,不是武士刀。所以被当做棍子一样使更能发挥它的性能,势大力沉。 金贵的武士刀承受了第二次劈砍。虽然没有断裂,但金属疲劳已经累积到了极限。 老武士左腿老骨头支撑不住,地面崩裂同时,他也听到了自己脚后跟韧带的碎裂声,剧痛袭来,咬牙忍住,石田清正经受纯正武士道熏染,不堪受战败之辱,当即大吼道:“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这一嗓子喊出来,有种「一亿国民总玉碎」内味了。 他不再选择防御,骤然纳刀,二度居合极意。 如此近距离,双方与其说拼刀,不如说是赌命,搞不好就是双双重创。一个助对方开胃,一个助对方开心。 电光火石,基于瞬间的一闪,空气里传来刺耳的白噪音,传开半公里距离,震碎了许多韧性不足的陶瓷或玻璃器皿,居合极意的刀在对碰的过程中崩裂,半截断裂的武士刀打着旋儿飞出数百米,击碎写字楼的玻璃窗,而道路中央的两人,安然无事。 石田清正错愕的望着白维,能截断居合极意的,一定是比居合极意还要快的刀:“你刚刚……” 白维没有回答,收回卧虎刀,挥拳对着老武士侧脸就是重拳出击,将其殴至昏厥,拍了拍手上尘土。 “有些抓到快刀的窍门了……”他心情不错。 第三百六十九章 闭嘴,让我做假面变态 白维简单处理好伤口后返回了冰淇淋店铺。 “我们得转移了。” 刚刚吃完冰淇淋的伊势佳音注意到白维的手臂:“谁动的手?” “幕府武士。” “……”伊势佳音瞪大眼睛,喉咙噎住。 “剑豪。” “我知道了。”伊势佳音点了点头:“你甩掉他了?” “我把他打的轻微脑震荡了,暂时应该不会再来。”白维说。 “你也太勇了吧!”伊势佳音险些喊出来,虽然知道白维很厉害,但居然连剑豪都能放倒。 幕府武士众简直都是死亡的代名词,是战场收割机。 这群人秉承忠义砍人完全没有半点犹豫,这一战必然是无比凶险。 一场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决斗,白维居然只伤了这么一点点,而且还没下杀手,证明他游刃有余。 伊势佳音忽然有些忐忑的说:“小女子之前放肆了。” 白维说了句「别闹腾了」,随后蹲下身:“上来。” 伊势佳音心脏跳的更快了,乖巧的靠上去。 两人沿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商业区,来到地铁站,这里人流很多,四通八达,乘坐地铁转移也很方便。 白维站在地铁道口考虑着接下来去哪。在联系到薛寒泪之前,他必须不断转移地点避免再被盯上。 伊势佳音说:“可以去我家。” 白维道:“你家应该也早就被盯上了。” “我说的不是我们住的公寓,而是宿舍。”伊势佳音说。 听到宿舍二字,白维联想到了极东大学的宿舍,或许找云无心帮忙也…… 啧,不行,我可不想欠她人情了。 “你说的宿舍是,神宫剑巫的宿舍?” “嗯。”伊势佳音表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去神宫宿舍,我让好姐妹们给你打掩护。” “我记得神宫剑巫应该都去了神重村来着?” “不是所有,去了一半,还有一半没去。”伊势佳音靠在他后背上,贴着耳畔说:“哪怕是警视厅,也不敢派人直接包围神宫宿舍的,这次虽然幕府武士都有所行动,但我也总觉得有蹊跷,总之你先藏起来。” 白维有些纠结,或者说抗拒。哪怕是为了避开祸端,直接藏到女生宿舍里也有些太…… “安全性和隐蔽性绝对有保障。”佳音继续说。 白维:“……” 我担心的是安全性? 是万一暴露了,我会不会直接社死。 或者让霜月这狗鼻子闻到了,我怕她会提着一把木刀上来找你们算账。 伊势佳音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一个大男人这么犹豫不决吗?你有更好的去处也可以,难道你以为我乐意把你带回宿舍里去?” 白维的确无处可去,只能想办法联系薛富婆,和龙族做生意不用担心人情问题,因为她是永远不吃亏的。 “好吧。” 明国人屈服了。 罢了,就当做是外出串门……反正到现在也完全没点紧张感,幕后者呢,来点作用啊求求了,等你来送呢。 …… 一处事务所,有人正在打电话。 “幕府刀狩失手了……” “怎么可能?接下命令的是那个石田清正!在刀狩里他的实力也是顶级,只逊色于两个顶级怪物!” “但他的确失败了,昏死在了街道上,身上没有致命伤。但也陷入了昏迷,不确定什么时候醒过来。” “麻烦了,幕府刀狩都不是对手,我们还有几张底牌?” “你以为能有几次机会?警视厅是群被功劳冲昏脑子的蠢货,可幕府又不是,武士众已经产生怀疑了,只是暂时抓不到把柄,可还要他们出动,非得幕府将军的亲笔信函不可。如今我们能调动的力量已经临界了。” “无法借用武士,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借用?神宫?不,神宫不会答应的。” “此人身份特殊,必须提前按死……这是神谕!” “我当然知道是神谕,你可知道为了这道神谕,我们提前布置了十多年的暗线都被拉了出来!” “也是你渗透不够到位!” “这不是我们渗透的问题,他们根本不是接受了信仰或者洗礼。而是被把柄要挟,哪怕是肥肠满肚的幕府要员,宁可死去,也不想背叛幕府将军,忠诚心已经形成思想钢印了!” “他妈的,又不是明国人,哪来这样的忠义之心,瀛洲人不是最喜欢下克上了吗!这么一个幕府将军,还不早点把他推翻算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一个上位英灵,站着不动,你也推不了他的一根小拇指……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走,神谕必须被完成!决不能在这个时间点让计划被耽搁……” “我知道,扰乱瀛洲本州,都是为了在北海道争取时间……我会继续牵扯警视厅……幕府这边委实不能在动了,或许可以考虑闹大一些,全城通缉?” “这可能会导致几个机构之间针锋相对,甚至职权撕裂。” “这不是正是我们所需要的混乱?”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闹的太过火,就会引起天守阁顶端的注视。” “小打小闹下去,没办法拖延太久,你我也未必绝对安全,均有可能会暴露。” “我已经做好了回归神国的准备,死亡即永生!” “好吧,既然你如此决定……我会提前召集信徒,地点交给你确认了。” “好,神的下一次注视会在今晚到来……赞美吾神。” “赞美吾神。” 通话结束,片刻后,坐在屋子里的人再度拨通另一个电话号码。 “让信徒们都做好准备。” “今晚,我们将呼唤神的使徒。” …… 走了一个半小时,穿过一条山路,绕到了神宫右侧,已经能够看到神宫的后山。 “前面就是宿舍了。”伊势佳音看着这条小溪:“夏天的时候,不少姑娘会在这儿纳凉呢,这里的水源充沛,而且富有灵力,对皮肤滋养挺好。” 白维说:“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不进去,而是待在这儿扎个营地是不是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你过野人生活的话,可就没办法知道外界信息了。”伊势佳音说:“而且距离这么近,你一点火,到了晚上,剑巫们都会发现你的。” 白维:“得死哟呢……” “快进去吧,别害羞。” “你也试着进男厕所别害羞试试?” “我会对好姐妹说,你把宿舍当厕所。” “那我说女浴池会不会更好一些?” “也不是不行……毕竟都是女孩子,不好好穿衣服的也挺多。” “你们这儿宿舍难道没有宿管大妈么?” “没有啊,大家又不是学生,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问题直接上报去找神宫管理人员就行了。”伊势佳音突然视线一低:“你蹲下来干什么?” “有人……” “有人就有人呗,是我熟人呢,过去打招呼就好。” “我要试着潜入。”白维严肃的说。 “你还真把自己当做潜入女生宿舍的变态犯人了?” “啰嗦,我的自尊心不允许啊。”白维纠结上了:“被夹道相迎不如让我做个内裤套头的假面变态!”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忽然宿舍后面的窗户打开了,一只脑袋探出来,是一位刚刚睡醒的剑巫,上半身的睡衣凌乱,还露出半截漂亮的锁骨,她打了哈欠,伸了个懒腰。 旋即注意到楼下接近于石化的二人:“啊-诶?这不是佳音吗?Yahoo-这位小哥哥是谁啊,你是佳音的亲人吗?” 伊势佳音摇头说:“不是啦,他是,嗯,一个朋友,待会介绍给你认识。” “好呀好呀,我换个衣服,待会儿去你房间。” “白先生……”佳音拍了拍他肩膀,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这内衣小偷你是做不成了。” 第三百七十章 小黄金树瑟瑟发抖 女生宿舍。 严格算起来,白维不是第一次来了,甚至可以说,来了很多次。 缪雪儿、朱蒂住的都是女生宿舍,他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很多遍了。 只不过缪雪儿也好,朱蒂也好,那毕竟都是欧罗巴的白种人,都是五颜六色的大洋马。 而且白维也只是作为观众,不切实体验一次,他就当做是看电影,反应并不强烈。 可这边的黑长直和短发运动少女,再到眼镜文学少女,属性是应有尽有,而且接触距离非常近,很难保持一个上帝视角的平和心态。 白维背着伊势佳音上楼,受到了不少注目礼,今天留下来看家的姑娘不多,基本上都是轻症或者无症状的剑巫。 所以暂时不需要去神重村里接受小黄金树的赐福和洗礼。 虽然不多,但数量也有接近二十个。而且住在神宫宿舍里的几乎都是长期在神宫总部里待着的姑娘,年纪轻轻,接受着神宫总部培训,也还没有到外派出去的年龄。 简单来说,都是群待字闺中的妙龄少女。 见到了一只野生……罕见的明国人,那表情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群剑巫就像是女子高校里的姑娘们似的,比起矜持和距离感,更多的是好奇心,平日里能接触到的男性最多就是神官了,而神官众们来自于各个神社,本就属于女巫后裔的系谱里,七成都是神重村里长大的。 白维刚刚走上来,好多望风而动的剑巫们探出脑袋,看着他背着伊势佳音走过。就像是见到了大熊猫背着小浣熊路过似的,眼神闪着光。 “我就知道。”白维说。 “都是暂时的热情,很快就会消解的。”伊势佳音浅笑着,然后偷偷回过头,对姐妹们挥挥手。 白维打开了宿舍的门,推门而入,避开视线。 剑巫们也讨论起来。 “刚刚是在炫耀,我看出来了。” “可恶,居然还是个帅哥,伊势佳音是怎么钓到的。” “就是就是,也没听五十岚说过这件事啊?” “是不是她亲人?堂哥,表哥,亲哥之类的?” “我觉得不太像……样子差太多了,而且气质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啊,不像是从事神社相关的。” 这时候,一位剑巫哼着小曲走了回来,娃娃脸的双马尾,肩膀上扛着一杆红缨枪。 她是刚刚结束训练回来,好奇的凑近:“怎么了,怎么了?都聚在一起?” 一人说:“佳音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旁边一人立刻扭头:“传下去,佳音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过夜。” 下一个人继续扭头:“传下去,佳音绑了一个男人回来过夜!” 下下一个人再度扭头:“传下去,佳音绑了一个男人回来让大家一起过夜!” 三谷雾子嚷嚷道:“太离谱了吧,太怪了,让我看一眼。” 她说着便蹭蹭蹭的跑到佳音的宿舍门口,推开房门:“佳音,我进来咯。” 正说着,随后就注意到了坐在椅子上的佳音,以及正在冲洗茶具的白维。 雾子的神色僵硬了,她张了张口:“白,白……” 白维看了她一眼:“你好啊。” 他认得三谷雾子,在伐山时,以及四国小镇,都见过。 三谷雾子大叫道:“真的是白大哥(欧尼桑),活着的!” 白维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死过?” 三谷雾子冲进来,然后忙不迭的踢下鞋子,单脚站起来,往前跳着,才把鞋子甩下来,然后凑近跪坐。 “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太见外了吧,既然来了,提前打个招呼啊。”四国的姑娘热情的很。 伊势佳音补充道:“已经打过招呼了,跟我。” “对哦,白先生也救过你一命嘛,这样我们就是同志了。”三谷雾子拍了一下佳音的大腿,随后问道:“五十岚呢?她没回来?” 伊势佳音想,自己的好闺蜜应该还在警视厅做笔录,但语气毫无波澜:“她比较忙。” “这样啊。”三谷雾子正要继续说什么。 伊势佳音咳嗽一声:“我们给白先生留一点空间,还有你刚刚是不是才锻炼结束?” “对呀。” “身上一股汗臭味。”佳音敲了一下她脑袋:“还不回去洗一洗?” 三谷雾子嗅了嗅,其实味道不是很重。但看了眼白维,她如同弹簧般蹦了起来:“我立刻回去洗一下!白大哥等我回来!” 白维:“……” 洗澡就洗澡,等你回来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什么? “还有你们在听墙角的!”伊势佳音对着门外喊道:“我现在有事要说,先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吧!” 走廊上一阵脚步声。 “真有活力。”白维吐槽。 “是啊。”伊势佳音点了点头,回头一看白维,随后一愣:“等等,白先生,你在干什么?” “泡茶啊。” “可我这里有伊势神宫的贡品茶叶……” “我要泡的是樱花茶。”白维摊开手,掌心三枚杀生樱花瓣漂浮着,散发出阵阵樱色光芒。 “这不是英灵之理……” “只是几片英灵之理的残余物,顺手从神宫寺身上薅下来的,味道挺香,用来煮茶正好。” 白维将其丢进茶叶罐子里,开始焯水,樱花接触到热水。顿时整个屋子里都释放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伊势佳音傻眼了:“您真的用来泡茶……” “那不然呢?樱花茶,樱花饼,没喝过,没吃过?”白维微笑:“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伊势佳音以手扶额,这要是让之前那对夫妇看到,是不是得当场呕成对穿肠? 煮茶泡茶,白维动作轻快而且不讲究繁琐步骤。 瀛洲的茶道太过于讲究,从开始动手到喝上茶,或许它都已经凉掉了,形式主义远比喝茶更重要,这在白维看来就是本末倒置。 伊势佳音屋子里的茶具完备齐全,本身也肯定接受过类似教育。但她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大多茶具是根本用不上的,放着只是摆设而已,如今也就被白维顺手借来一用。 看着白维煮茶泡茶顺带清理茶具的细致和流畅,伊势佳音有些看入了神,或许不是对茶道感兴趣。而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新的一面,一个人只能看到一个人的侧面。 如果足够亲近,会看到更多的侧面,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能够了解一个多样化的他,这样的自己也定然是幸运的女孩。 “好了。”白维翻过杯子,倒出茶水,茶的颜色几乎没有变化,和白开水相近,却散发着淡淡的粉色。 “哇——”背后的惊叹声连成一片。 伊势佳音一回头才注意到十多只剑巫都站在自己身后,已经填满了她的宿舍屋子。 姑娘当即有些忧郁了,早知道就该偷偷潜行进来的……不该让你们看见。 她本可以独占。 “你们谁来尝一尝?”白维推了一下杯子:“现在水温略烫。” “我来。”伊势佳音当仁不让,她端起茶杯,吹了一口,随后浅浅抿了一口,一股浓郁的香气从喉咙里灌入,冲入咽喉,然后是气管,在肺部来回涤荡,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搞大扫除似的,她张开口,呵出了淡淡的白雾,满口生津,唇齿留香。 她愣住了,这是茶吗?我过去喝的都是什么,是下水道的废水? 白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反应就没佳音这么强烈了,他说:“有些淡了,毕竟材料不太好。” 还不如黄金树叶煮出来的味道浓郁……现在瀛洲有小黄金树了,等它长到十米就去薅点叶子回来煮茶。 在用神秘度极高的植物煮茶这方面,没有谁比白维更加专业了,如何将味道留存在水里而不是直接汽化,他就断断续续的研究了三年多。 实际上喝下去的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是炁,一口饮下,神秘凝聚而成的气会在体内流转,会在肺部停留最久,像是人在吸烟一样,吸烟有害健康。而这种不会,反而会逐渐沉淀下来改善体质。 对白维这种最顶级的黄金血脉毫无作用,但对普通的女巫还是极有增益的。 过去黑色蔷薇开会的时候,他也总会沏一壶黄金树茶,没有任何女巫能够抵抗这壶茶的诱惑。 在蔷薇会内部,「帝王的亲手制茶」往往会引发同室操戈的惨剧……并不是白维不给她们喝个够。 而是每次总会剩下一些喝不完。对于这些残留黄金树茶的归属,她们谁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后往往要大打出手,唯一冷眼旁观的就是夏绿蒂,她早就学会去蹭白维的茶喝了,甚至经常用的同一个杯子,根本不在意这点。 现在看着前方的剑巫们也抱着茶饮用,纷纷流露出上下通透醍醐灌顶的表情,生出少许怀念之情。 就像是看着一群猫儿聚众吸猫薄荷一样。 每个人喝下一杯后,白维将剩下小半收起来。 “余下的记得留点给其他人。” “是——” 剑巫们坐下来,开始问起一些事,或是「先生多少岁」「公子在哪上班」「年收入多少」「可买房买车了」「对什么样的异性抱有好感」之类的话题。 莺莺燕燕一堆,白维也是能回答就回答,发挥中央空调的良好素质,其实人多了,他反而不虚,很容易主导和转移话题。 姑娘们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是来这儿躲避追捕的。而他本身也同样缺乏这种自觉,俨然像是外出串门开茶会,全然没有半点紧张感。 也的确缺乏紧张感,到现在也就来了一位幕府武士。至于警视厅那群,可能内部现在都混乱的很,只要不是幕府将军直接出手,瀛洲没有谁能把他拿了下狱。 而大多上位者是不会亲自做这类小事的,否则要手下干什么?像雷电影这种舞刀弄枪的憨种属于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白维并不着急,他在等,等待对方焦躁露面。 抓不到他,该急躁的是对方。 利用了警视厅、幕府的力量都拿不下他,这种反噬结果就比较严重了。 行动失败算是一种渎职,就像是古代守城失败可能会被砍头。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韩国盗圣申昌源,曾经逃脱了十三次警方的抓捕行动,转战四万公里,逃亡九百零七天,出动数十人甚至直升机的情况都让他跑过几次,每一次单枪匹马的逃脱成功都让全社会震惊于韩国警方的无能,也多次引发当地警方多位高层在抓捕行动失败后当场引咎辞职,前八次的抓捕失败中,三十多个中高级警察因此而被免职,波及着多达上百人,可谓强力清洗仪。 白维不着急,因为对方失败了一次。如果要继续扩大行动规模,势必引起大范围关注。 如果双方是在下棋,那么他走的就是无理手。 只要藏着就好,失去耐心的对方一定会露面。 届时抓住这个来送的,就知道是谁在针对自己。 当然,幕府剑豪都战败的情况下,对方选择知难而退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可不行啊,你退了,我还怎么诱敌?穿着黑丝提个头盖骨去诱敌吗? 白维喝着茶,嘴角渐渐开始上扬。 伊势佳音问:“你在想什么?” 白维如实回答:“我在想要不要夜晚出门去警视厅或者幕府溜达一圈,提个喇叭给他们唱一首「听我说谢谢你」。” 第三百七十一章 明国妹子破大防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白维都是待在剑巫宿舍的。 不得不说,人类的适应能力是真的很强,迅速就习惯了。 白维就待在屋子里,也没出去,倒是这群热情姑娘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 伊势佳音忍不住鄙夷道:“平日里都是懒狗,待在宿舍里素颜朝天,这次一个个都开始精致起来了,待在屋子里半个小时出来后硬说脸上没有化妆,还有某些人,平日里根本不乐意生火,这次倒是突然想起来自己有这个技能,做甜品做晚餐的,仿佛表现的像个贤妻良母。” 白维喝了口水,对此他不发表意见,少见多怪,见多不怪。 他偶尔去女巫村落里时,女巫们的反应也是差不多的。一旦发现他平易近人,就会收起毕恭毕敬的态度。 然后不自觉的靠过来,胆子大的姑娘拍了拍胸口问「您看我有没有资格做个皇贵妃什么的,我知道您的想法是什么。所以我也不奢求太多,做个几年过过干瘾也好呀」。 然后她就被其他人拖进了小黑屋,两天后才重新见到。 白维觉得没有什么,可其他女巫都标志不能纵容。 区区村姑想做皇妃,心底没点数,这是你能做的吗? 白维当时对自己的正妃人选也有过考虑,当时是当做一种政治筹码故意让它保持悬空。 毕竟联姻可以保证大贵族的忠诚,他并不介意逢场作戏,利用这个筹码让大贵族之间互相对立敌视。 只是没想到黑色蔷薇的女巫们渗透速和下手太快了一点,根本没用到这一步,白维觉得不错的人选。要么被赤化,要么被查出问题带走,要么被囚禁放逐,公爵家的适龄女子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基本上一扫而空,只剩下几个十岁以下的,那确实下不了手,皇帝被迫单身。 想到这些趣事,白维便有种「想回到过去,试着把故事继续」的缅怀情绪。 等到傍晚,五十岚清水结束笔录后回到宿舍,看到宿舍一片热闹,也没兴趣追问。 就这么走回到自己宿舍门口,疲惫的叹着气,路上遇到好几人跟她打招呼,她也表情随意的敷衍过去。 白维见到五十岚清水也随口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五十岚态度非常平静,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然后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近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玄关,正要脱下鞋子,突然一愣……自己刚刚是不是看到了谁? 她脖子僵硬如同生锈的机械,缓慢的打开房门一看。 白维就靠在走廊上看着夕阳:“怎么了?” 五十岚清水:“……” 一大堆话塞在喉咙里,不知该怎么说。 她的小脸蛋一皱,忽的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淡淡哀伤:“没什么哦。” 女孩瞬间意识到这位青年的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即便有,也仅仅是朋友以下的位置,一点也不特殊,少女情怀受不了这严重暴击伤害。 当即失魂落魄的碎碎念着想要倒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来释放此时内心足以咒杀十个五条悟的怨念。 “对了。”白维说:“屋子里有些茶和甜点,是给你留下的。” 五十岚抬起头,五官在阳光下重获光彩,眼神一点点从死鱼眼活络过来:“给我留的?” “嗯。”白维刚刚想说「你闺蜜给你留的」,但憋住了。 “谢谢。”她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轻快,双眼和表情都恢复了生气。 白维合掌:“罪过罪过……” 天色终于要暗沉下来了,白维看了眼时间,借用了一下电话,再一次拨通了龙樱俱乐部的电话通讯。 “这里是龙樱。” “是我。” “请稍等……”电话短暂停顿几秒,换了另一人来接听:“你好你好,这里是龙樱老板娘薛寒泪,有什么要求呢?高档酒水请按1,外卖配送请按2,免费聊天请按3,情感咨询请按4,相亲占卜请按5,外语服务请按@js:switch (result) { case "0":"0";break; case "1":"1";break; case "2":"2";break; case "3":"3";break; 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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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瀛洲警方盯上了,对方出动了机动部队。”白维言简意赅。 薛寒泪短暂沉默,旋即发问:“你是不是去抢瀛洲的中央银行了?” 为什么你们第一反应都是我去抢银行?我看上去有这么缺钱吗? 薛寒泪继续说:“因为你看上去对丝袜很感兴趣。” 什么思维回路,对丝袜很感兴趣就必须套在脑袋上去抢银行?我™不能穿…… 白维一惊:“好一个歹毒的女人,居然想骗我穿丝袜。” 薛寒泪:“嗯?” 白维:“嗯?” “我觉得刚刚交谈中,我们两个人的思维像是互换了一条铁轨的列车……” 薛寒泪喝了口气泡果酒,不太优雅的打了个嗝:“所以……你喜欢黑丝还是白丝?” “这不是重点。”白维说。 “原来你真的喜欢丝袜。” “我……”白维没说完,薛寒泪就用手掌压住了听筒,对一旁仙家露出微妙笑意,低头一看云姑娘的长筒裤和运动鞋,流露出遗憾视线。 云无心面无表情:“谈正事……为什么被警方盯上?” “我不知道。”白维说:“大抵是有些人在针对我,而且动作不小,甚至出动了幕府武士。” 薛寒泪听到这里收敛玩闹的笑意:“那群刽子手,刀狩?你确定?” “我才放倒一个,不会有错。”白维回道:“幕府都涉事其中,让我觉得事态或许比较严重。” “武士会动手,相当于明国锦衣卫出手,问题相当严肃了。”薛寒泪不解道:“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白维说:“能猜想的方向,或许是邪神?” “邪神?寒岛的?可邪神这样的大人物,人家也是日理万机的,怎么会来针对你?跟你有仇?” “有的。” “嗯?你做了什么?”薛寒泪追问。 捣毁了一次极东大学里的阴谋,跟域外邪神打了个照面,踹了他一jio,顺带摧毁了一次江户内的据点而已。 哪怕做不到连根拔起,也应该已经伤到骨髓了,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会恢复过来。 “也没做什么。”白维道:“我做了什么不重要吧,重要的是……” “保证你的安全是吧,这个我很专业啊,龙樱就很安全。”薛寒泪问:“你现在在哪里?” “神宫剑巫宿舍。” “再说一遍……哪里?”薛寒泪的语气不对了。 “剑巫宿舍。” “神宫剑巫都是女子吧。” “是,所以便于隐藏,她们都挺热情,并且很通情达理。”白维补充道:“待着还挺自在的。” 咔……薛寒泪手里的筷子折成两半,心情瞬间不美丽了:“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我打了电话……” “为什么不直接来极东大学?都是女生宿舍,你很在意钻哪一个吗?” “我……”白维心说搞不好周边人都被监视了起来呢? 刚刚想解释,一旁就传来声音,几名剑巫热情的招呼道:“白先生,吃饭啦,今天晚上吃寿喜锅和烤肉,还有住宿的空房间被褥都准备好了,快点来吧。” 白维提着话筒,沉默三秒:“我刚刚也说了,她们很热情。” 咔……云无心手里的筷子也折断了,听得出来,是真的很热情。 薛寒泪和云无心同时沉默。唯有空气温度在下降和血压在升高,这波啊,这波是明国妹子破大防。 第三百七十二章 猫又 电话挂断了,原本一起享受着晚餐时间的云无心和薛寒泪同时没了食欲。 仙家本就像是长白山的雪层,性格很冷,即便再冷一些,也变化不大。 薛寒泪的反应显然就给了旁人一种喜怒无常之感。 “哼,真受瀛洲姑娘欢迎啊。”薛寒泪意有所指的说:“本以为只是个神宫寺,但没想到是他居然承包了一整个鱼塘。” “应该没有这么夸张。”云无心判断道:“也是因为无处可躲,才去了剑巫宿舍。” “但这证明他和剑巫走的太近了一些。”薛寒泪心情和表情都流露出不爽。 “即便如此,你在着急什么?”云无心问。 我还指望他做我妹夫呢,被瀛洲的短腿女人拐跑了,我能不着急? 这话不能当着云无心的面说,薛寒泪叹息:“我这是为你鸣不平啊。” “我不觉得是。”仙家哪有这么容易被骗。 “我的好姐妹哟,你都不信我的吗?我好伤心。” “你每次心虚的时候,说辞都会夸张起来,越表演就越虚假。”云无心平静的说:“你对他的在意,明显超过了正常生意伙伴的地步。可你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薛寒泪托着腮帮,不作回答。 她说:“我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吧,别忘了,白大少爷还在温柔乡里待着呢。” 云无心说:“他打电话通知的是你,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 薛寒泪笑:“吃醋了?” “没有。” “你说有,我或许可以帮你教训教训他。” “我没有这么无聊。”云无心皱眉:“我只是很在意这件事为什么连幕府都有所参与,波及范围太大了,四海集团的物流系统对瀛洲非常重要。但一旦涉及到幕府,即便是你也要考虑清楚。” “我现在只是个弱女子,别指望我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薛寒泪莞尔:“我只是配合他而已,不会主动做什么的,他既然说了明天再见,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难道要我的员工去把他从宿舍里抢出来?本姑娘还没这么无聊,而且白维这个人……不值当。” “不值当,这么高价钱?” “是不值当为他担忧。”薛寒泪搅动杯子里的冰块,叮叮当当的轻响:“他这人,似乎出现在什么地方,总会唤来腥风血雨。” “我觉得你说错了。”云无心反驳:“并不是他会唤来腥风血雨,而是恰恰相反。” “可他总是在风暴中心,对我而言毫无区别,去担心这种总想着挑战风暴的男人,徒增烦恼。”薛寒泪微笑:“还不如享受自己的生活呢。” 龙女拿起杯子一碰:“干杯——” 云无心点头,浅酌一口酒水,白皙脸颊浮现少许酡红,但很快恢复正常。 “你这样喝酒没滋味的。” “我很容易喝醉。” 她不耐受酒精,不压制就很容易醉过去。 “所以你很少喝酒?”薛寒泪摇头:“真遗憾,喝酒可是人生一大乐趣。不过我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自己很容易喝醉的?” “是过去的事了。”云无心闭上眼睛,忽的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自己独自一人走过喧嚣的街道,站在冷雨里,全身打湿,心灰意冷。 那时的心情至今都无法介怀,于是她又仰头饮下一口酒。 “少喝点。”薛寒泪见状反而有些微妙的不安,滴酒不沾的人开始痛饮酒水,不是什么好征兆。 “再来一杯。”云无心面无表情的说:“给我续上。” 今晚恐怕是「厌厌夜饮,不醉不归」了。 …… 夜深。 白维躺在床铺上,宿舍里的空房间还有几个,剑巫们热情的帮他收拾好了房间,然后铺好了床铺。 如果不是脸皮子太薄,认识时间太短,或许还会有几个胆子大的想要玩夜袭,或者来陪睡。 嘴上说着是对下午那壶茶的感谢,实际上是好奇心居多。 白维也并不觉得受之有愧。 他盯着天花板,这个情况下委实不太适合去欧罗巴,但要去找九重花仪吗? 这么一说很容易暴露身份,非必要的情况下,不要让她产生白维和帝王之间的有关联想。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也有了少许困意,闭上眼睛,浅浅入眠。 半个小时过去,白维呼吸均匀的睡着了,而窗台上突然跳下了一只猫。 三花猫灵巧的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看向躺在被子里的人,然后流露出危险的表情,像只猎食者。 它走近,然后从肉球边侧探出爪子。 爪子…… 三花猫看了眼猫爪……爪子呢? 几乎找不到爪子,是因为刚刚才被修建过。 这是一只家猫。 即便没有爪子,它也还是扑了上去,摆出一副要暗杀人类的样子,结果刚刚起跳,就身体悬空起来。 黑暗的房间里传来回响,白维的魂体在夜晚呈现出半透明的姿态,他单手提着三花猫。 “我还以为是什么刺客,没想到是你……” 三花猫舔了舔爪子,试图卖萌。 “别装了,我认出你了。”白维淡淡一哂:“你应该是百鬼众里的一员,交换了白蛇神和北辰归蝶灵魂的是你;当初也试图交换我的灵魂,但是失败了……” 三花猫垂下手,脑袋看向白维:“真亏你认得出来,难道我扮演的不像?” “很像,但是猫是没什么安全感的生物,不会贸然接近大型动物的。”白维说:“而且既然我见过你一次,就有办法能记住你。” “了不起。”三花猫说:“先放我下来。” “那可不行。”白维说。 “我是来跟你传消息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我信不过你。”白维冷淡道:“我们是敌对的。” “是敌对,但偶尔也可以成为同盟,现在的状况你需要我的帮助。”三花猫舔了舔爪子:“你肯定对于四周情况都一无所知吧,但是我知道,我们知道。” 白维不置可否。 “怎么样,有兴趣了吗?” “还行,继续说。” “先把我放下来!”三花猫炸毛的叫道:“你不知道猫四肢悬空会很没有安全感吗?” “知道,所以我是在拷问你。”白维面无表情。 “你太没诚意了,让我走!” “你不能走。”白维说:“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 三花猫蔫了:“真不讲理,你这个明国人,一点都不知书达理!” “那是,我是将孔夫子视作偶像的男人。”白维敲了一下三花猫脑袋,靠在了书桌上。 然后将它放在膝盖上,掐住它的小脸:“说吧,你带来什么情报了……在此之前,先介绍一下你自己。” “我是猫又,幽冥猫又。” “和黄泉之主是什么关系?” “我和它签下契……不对,这不是我要说的内容。”猫又反应过来,挥舞着小爪子。 白维掐住小猫脸蛋:“我是灵魂体,不怕你挠我,免疫物理攻击……既然黄泉之主是你现在的债权人,想必这次也是它放你过来的吧。” “算是吧。”猫又瞪了眼白维:“你虽坏了我们多次计划,原本跟你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我们对于瀛洲也是势在必得。但现在情况有变,事关外域邪神又是另一回事了,不能让它们进来。” “果然是邪神。”白维问:“可邪神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盯着我。” “喵怎么知道?”三花猫瞪着大眼睛:“我只是来告诉你,邪神这次出手的范围很大。” “连幕府都干涉到了,想必是很大。”白维不置可否:“但这是废话。” “是吗?”猫又继续说:“可如果我告诉你,邪神这次的目标是夺取北海道呢?” “你说什么?”白维的眼神瞬间冰冷……妹妹霜月就在北海道踢馆,至今未归! 第三百七十三章 猫的交易术 大 猫又被白维眼神吓到了。 “喜怒无常……”猫又嘀咕了一句。 “我只是在确认。”白维问:“你没说谎?” “我有必要在你面前说这些谎言?”猫又吐槽:“我是猫,不是在茅厕里的狗。” “为什么是北海道?” “因为四国防范的太严苛了,北海道才是最好的。”猫又舔着爪子。 德国打法国吗……是啊,傻子都知道要绕过防线。 “邪神想要扩张地盘。”幽冥猫又说:“它需要人口,需要土地,而北海道又是一块岛屿。一旦被同化到外域,就会永久成为邪神的领土。” “就和寒岛一样。” “是的。”猫又说:“所以必须阻止它喵。” “为何找上我?” “你的实力得到了黄泉之主的认同,能让它受伤,也足以应付邪神的阴谋了喵。” “这个级别已经是战争了。”白维淡淡道:“幕府将军又不是瞎子,这么大的动作,瞒不住祂的。” “所以会有声东击西,四国一代的局势已经逐渐焦灼化,幕府目前内部也乱作一团,连幕府管辖下的江户也乱作一团,你以为别处会很好吗?” 猫又嗤笑:“这群警视们就是逊啦,轻而易举的被耍了,还把你当做邪神传教士追着跑。” “上位英灵,一人就足以奠定战争的胜负。”白维再度强调:“如果邪神真的试图夺取国土。到时候阻止它的绝对不止幕府将军,明国也不会坐视它壮大己身。” 幽冥猫又说:“或许不会,但它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也不知道喵……以我们目前所知晓的情报,邪神肯定在北海道有所图谋,或许是能一击制胜的手段喵?” “我只是个传递消息的,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喵。” 猫又甩着尾巴:“只要你去了北海道,你就自然会选择帮忙了喵。” 白维皱眉:“什么意思?” “暂时保密。”猫又抬起猫爪子,试图做出一个性感的动作。可它现在是一只三花猫,只让人觉得憨。 白维吐出一口气:“所以你们想要利用我……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暂时休战?” “黄泉之主暂时没有对你动手的意图,而且现阶段的条件也不成熟。”猫又强调:“其实我个人意愿,不太乐意和你对上,你又不是瀛洲人。既然是明国人,就早些回去,我们之间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 白维冷冷道:“神宫如今由我来庇佑,只要你们还对瀛洲有所企图,我们之间的战争就不会停止。倘若黄泉之主有点担当,不如约个时间,跟我打一场万军之战,看看谁胜谁负。” 猫又问:“为什么?是因为这里好看的小姐姐很多?百鬼众里也有很多好康的……” 白维松开手,把猫朝着地面一丢:“我对生死之交不感兴趣……你可以走了,我可没有猫粮喂你。” 猫又却卷起尾巴坐下来,赖着不走:“本喵还有其他事要说……” 白维不是很想听,敌人的情报,知道越多越可能是陷阱。 猫又强调了一遍:“和百鬼众无关,是个人兴趣。” 白维示意它继续,同时纠正道:“是个猫兴趣。” “我想跟你合作。”猫又说道。 白维问:“是背着合作,还临时合作?” “都算是。”猫又道:“喵擅长情报流通,不同地方的情报都能弄到手。” “黄泉之主不会找你麻烦吗?” “所以是偷偷进行。”猫又说道:“在瀛洲本土上,喵不能违反契约,有些事也不能告诉你。” 白维听出了重点:“瀛洲本土……” “你是明国人,不会长期逗留于瀛洲,本喵可以替你打探情报,明国、万妖国都可以。” “欧罗巴呢?” “也可以,不过需要点时间,喵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欧罗巴也比较危险,那边的灵魂学派很多。”猫又略有些犹豫,但看上去仍然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白维道破它的情报来源:“你通过不断置换自己和目标物的灵魂,通过伪装成小动物来收集各种情报,某种意义上说的确是无孔不入。” 幽冥猫又轻笑,它端坐在地上:“所以,合作吗?” 白维的眼前探出一枚感叹号的临时事件。 【来自幽冥猫又的合作邀请】 【接受/拒绝】 白维不假思索,这种合作邀请无需忌讳,不是因为信赖对方,而是他不惧与猫谋皮:“好,我跟你合作。” 临时事件立刻结算,白维同步获得了幽冥猫又的信息词条。 【幽冥】 【种族:猫又】 【信息词条:灵魂转移,真我封印,黄泉契约,情报通达,角色扮演……】 信息有,但并不算很完整。除了知晓的一些信息词条之外,其他都看不透。 白维问:“合作是双方的,你可以帮我收集消息,那么要求我怎么帮你?先说好,违背道德准则的事我不做,违反公序良俗的事我不做,助纣为虐的事我不做。” 守序善良阵营拒绝一切混沌四神信徒。 猫又昂起脑袋:“你只需要随时跟我共享情报就可以。如果要做些什么,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就这么简单?” “你一旦知道了什么,往往都会立刻开始行动,你一旦开始行动,就必然带来影响,我也是利用你。” 猫又意外的坦率道:“这一点上,我们可以做到互惠互利,你完全可以信赖喵。” 白维补充:“在瀛洲之外。” 幽冥咧嘴:“在瀛洲之外。” 双方达成了共识。 虽然这层合作关系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但其实算是一件好事。 情报这方面始终困扰这他。如今已经没有手眼通天的黑色蔷薇了,他也没有财力、心力和人手重新造出个白色玫瑰红色牡丹来,幽冥填补了这一空缺,意味着白维现在可以通过幽冥的情报探测能力深入了解更多,譬如说万妖国内战情况。 白维又问:“倘若我在国外,该怎么找到你?” 这点幽冥早有准备,它跳出窗外,一会儿后重新返回,叼着一个东西放下。 是一枚镶嵌着琥珀的戒指,造型看上去有些像是猫眼石。 琥珀一般都是树脂形成的化石。而这枚琥珀,居然是黄金树脂封存而成? 很显然不是最近的,看上去或许有好些年的历史了,大概百年以上。 白维拾起,觉得诧异:“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这你不用管。”幽冥高傲的不屑于解释来处,黄金树脂罕见但不绝世,市面上偶尔也会有所流通,更别说这是上百年前的产品了: “这是用来封存寄香是最好的材料之一,里面封存着喵的寄香,你需要时就用它来叫我。但不要太频繁了,喵也有自己的生活。” 白维收下了这枚琥珀戒指,打算丢进袖里乾坤吃灰。 幽冥提醒道:“戴上去才能用。” “没有这种道理。”白维不信:“你可别想忽悠我,动什么手脚。” “这是契约,戴上去一次就生效。”幽冥晃着尾巴:“不信就算了。” 白维拿着戒指,琥珀戒指是黄金树脂封存的。哪怕有什么陷阱,也不可能反噬黄金权能的拥有者。 他想了想,走回睡着的身体旁边,拿起戒指,考虑戴在哪一根手指上。 大拇指戴戒指意味权势,食指,左手未婚,右手单身; 中指,左手订婚,右手恋爱; 无名指,左手已婚,右手订婚; 小拇指,左手单身主义,右手不谈恋爱。 右手食指吧……随便戴上了戒指。 白维说:“这样就行了?” 幽冥晃了晃尾巴,似乎做成生意心情不错:“可以了,戒指就留在你这儿了。” 白维说:“既然没事了,那就……” 猫又伸了个懒腰,随后走向窗户外:“不用你说本喵也走了,看在你我合作的份上,我给你留个情报。” 幽冥缓缓道:“今晚邪神信徒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没打算放过你。哪怕你躲在这里也不安全。反而可能让这些剑巫受到牵连,你也知道邪神信徒最擅长的是什么,他们都是群疯子,不在意影响的。” 猫又跳窗而走,踩踏着树枝消失不见。 它刚刚离开,白维忽的看见躺在床上的自己头顶升起血色的感叹号。 【事件已开启】 【你已处于精神污染领域】 第三百七十四章 癫! 域外邪神不止一个。 没人知道它的具体数量。 这片世界实际上很复杂,有土长土长的势力,也有外来的势力,还有外来扎根后影响了现实产生的势力,而域外邪神属于来的比较迟的那种,但它的威胁却是最大的。 其他外来势力,譬如星空之外的降临者,那群外神,目标也只是占据这颗星球,或者寻得一块安息之地,目标是统治,所以掀起战争。 邪神则不然,目标是毁灭和混沌,简而言之一个字。 癫! 归于混沌,彻底归一。 盘古看的青筋暴绽,恨不得直接提起斧子。 这不得给对方来一斧子,让它知道什么是命定之死? 比较欢乐的说法是这样的,可域外邪神的危险性太高了,会同时从精神和物质领域进行侵蚀,比起可以提前堤防的物质领域,精神层面的腐化就更可怕了。就像是丧尸病毒一样,感染了就基本等死。 正儿八经传教是很难的,不如直接癫起来。 腐化后的人并不能成为邪神信徒,但可以直接成为邪神控制的尸骸。 【事件已开启】 【你已处于精神污染领域……】 白维听到了提示声,当即坐不住了。 他并不担心自己出问题,担心的是剑巫们。 灵魂体回归躯壳,他掀开被子揭棺而起,打开了窗户,跳上阳台,推开阳台窗户,旋即看向屋子里。 一名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的剑巫被冷风一吹,立刻歪着脑袋看过来,原本趴在床上的她揉了揉眼眶,看向了青年方向,立刻失声。 她脸颊一红,随后抱起抱枕:“白先生……不合适吧,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我不是这么随便的女孩。” 白维看向她,沉默着一言不发,但眼神很严肃。 他确认着问:“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短发的姑娘奇怪的问:“你是在担心红月光吗?” “emmm……”白维陷入思忖,然后走到阳台,跳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屋子里的剑巫已经睡着了。但看上去气色红润,也不想被影响到。 又看了其他几个,确认了剑巫安然无恙,睡着的都睡得很安稳,没睡着的几个反应各有不同,有的邀请他进来坐一坐,有的直接黑着脸赶人,有的红着脸表示先从交往开始…… 姑且不论这些,白维确认了她们没有被邪神精神污染到,是因为她们的精神意志很强? “对了,黄金树脂……她们都是女巫,平日就被猩红诅咒感染,前几天刚刚吞服了黄金树脂。所以黄金赐福生效,再加上我种下了黄金树。” 白维差些忘记了这件事,属于是歪打正着。 就像是打一种疫苗,顺带屏蔽了另一种病毒。 邪神精神污染领域各种发力,但剑巫们完全没有感觉。 就这?还不如红月光带劲儿呢,没吃饭吗! 邪神如果看到了,不知道会不会骂娘。 白维刚刚松了口气,打算跳回去,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踏栏杆,起跳至一处床边。 他看见床铺上的女子正在扼住自己喉咙,艰难呼吸。 是伊势佳音。 她不是女巫血脉,也不会感染血月病。所以没有必要服用黄金树脂,黄金赐福于她无效。 白维指尖点亮金色,点在她的眉心之间,感知到邪神的精神污染已经纠缠上了她。 抱起伊势佳音,穿过阳台,来到五十岚清水的房间。 五十岚不在房间,白维在浴室里找到了她,她可能是以为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冲个澡,结果衣服刚刚脱了一半就倒下去,意识昏沉。 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一个三谷雾子,但她并不在房间里。 白维追问了另一位剑巫才得知,三谷雾子习惯夜跑,大概还要一会儿才回来。 不在就好。 “你去通知其他剑巫,让她们醒过来,保持戒备。”白维说了句,再度折返回房间。 他握住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的手,打算直接用黄金权能将灵魂上的感染驱除。 这一接触下,他心头一震,两人的精神意识已经发生了粘连。 【邪神的注视】 深红色的词条。 白维感受到了沉重压力,对方似乎不情愿这么轻易的无功而返,抓到了这两人的灵魂,便不肯放手。 黄金权能亦不能轻易的驱散邪神的意志。 缘于这不是完整版,而是个普通的初级VIP。 简单来说,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像是白维手里的拔河绳,他如果太过于用力,这根绳子可能会在拉锯之中被撕裂,邪神注视着他,相当于和他再进行拔河博弈。 “好一个邪神……” “没本事针对我,针对两个无辜者。” “这么钟意玩我陪你玩啊……就露一手给你看看。” 白维几度尝试仍然失败,他也不由得有些火大了,放长线钓到了邪神这条大鱼。 青年深呼吸一口气,随后意识离开躯壳,将意识下沉,从灵界海洋的表层降低到深渊层。 撕开重重障壁,他硬生生的闯入了精神污染领域。 这一举动是非常危险的。 白维抛弃了主场作战,进入了多方记忆所形成的精神领域,一旦受到重创,可能逃都逃不走。 但他还是不得不搏一手。 不单单是为了清水和佳音,也是想要弄清楚邪神目的是什么。 它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报复自己而已。 白维如同一个暴徒般砸碎了墙壁,硬生生的闯入了两个剑巫和邪神意志形成了粘连的精神污染领域。 像是一个电钻凿开冰层,表层震动声呼啸,而冰层下方的水流也掀起暗潮。 …… 伊势佳音依稀记得自己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 可她无法醒过来,像是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中挣扎。 直至最后一口呼吸也要即将断绝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睁开眼。 她站在地上,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双手双脚都变得完好无损,而四周的场景让她觉得万般陌生。 “这里……是哪里?” 她不自觉的发问。 这里像是一个电影院,投影仪的光芒投射在前方,半透明的光芒照亮四周。 眨眼间,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之中。 …… 白维闯入了精神领域之后,展开黄金权能和邪神互相对峙。 双方展开交锋,打的不可开交。 原本的精神污染领域呈现出两极趋向。 就像是原本的辣锅变成了鸳鸯锅。 其他的灵魂一旦落入这个领域当中,都会变成在锅里炖煮的食材。 每个人的精神领域都各有主题。 在邪神的精神领域中,会无差别的污染腐化其他人的灵魂。 在白维的精神领域中,则是存放着他无比庞大的过往。 于是,不可避免的…… 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卷入了他的记忆洪流之中。 她们不知不觉的想起了一些事,意识穿越过时间,去往早已被历史忘记的过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铁石心肠 她叫做米莉。 普普通通的名字,对应了普普通通的出生。 生于普普通通的农家,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务农而生。 据说祖辈的生活环境都是不错的,只要好好种地就能吃饱穿暖。 但到了最近的几十年,环境变得越来越坏,单单靠着种地的收成已经不足以养活一家人了。 赋税变得越来越重,灾情也越来越多,村子的治安也变差了,野生动物摧毁庄稼,魔物在四周游动也没有士兵们去狩猎,游手好闲者越来越多。 母亲被迫去镇子和城里找工作,姐姐和哥哥也是到了岁数就立刻离开了家里,不想给家人添负担。 米莉在这种情况下逐渐长大,她的童年时光在家人的陪伴下,还算比较完好。 但是她时常会好奇,村子的外面是什么样的世界,想看看帝国的王城。 她没接受过太好的教育,文字也大部分自学,她有梦想,却看不到未来在何方。 直到有一天,一个佣兵团队来到了这里。 人数不多,加起来也就五个人,所有团队成员都很年轻,为首者是个握着法杖的法师,他有着一头黑发,穿着一身很有奇幻感的衣服,对方看上去稚气未脱却非常稳重,似乎没有成年,只比米莉大了三四岁。 起初这个佣兵团并不受欢迎。因为大部分人都认为佣兵团要以驱除四周魔兽和野生动物为目的来索要村子里的金钱。 可这里村子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凑也凑不出来,镇长要的税收太多了。 米莉起初也被父亲告诫不要去接近这群人,她也听话的不敢靠近。 这群人从村长的家里出来后,他们也并没有叨扰四周农户。而是安安静静的找了村子外的地方扎营圣火,米莉隔着一段距离,听到了乐器声,那平日里只有吟游诗人才会弹奏的乐器那么悦耳,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好奇的靠近,然后就被看到了,正想着离开时,她看到了佣兵团的黑发少年对她笑了笑,米莉从没看到那么温和而好看的笑容,她一下子顿住了,不知怎么的就停在了那里。 然后她坐下来听完了一曲,和对方搭话,甚至吃了一顿她几乎吞下舌头的美味晚餐。 米莉得知对方是从帝国首都离开的佣兵团,觉得非常厉害,但又非常好奇,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要来这个偏远村子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变的只有尘土气。 少年笑着回答「因为你们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来帮忙」。 他说的那么轻巧,米莉听的懵懵懂懂。 然后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周时间,村子就变了,变得有活力。 四周游荡的魔兽被清扫一空,巢穴都被移平,佣兵团除了少年之外,其他四个都是女孩。可她们真的很厉害,漂亮而凌厉,只是各自性格有些古怪。 唯独少年没有参与任何讨伐,他只是拿着法杖当做拐杖挨家挨户的走访,然后召集很多人开会,他拿出了一些种子,推荐其他人种植更优良品种的稻子,也提出了不同的农耕方式,这种讲座也允许别人打断和质疑,说起来头头是道,米莉也喜欢搬个凳子在一旁看。哪怕她什么都不懂,但只要能看到少年,她就觉得很充实。 村子里的人都说他一定是个学者,但脾气真是好。 但也不都是好话,也有中伤的话语。 他却不骄不躁,用了两周的时间慢慢说出自己的意见,说服了过去抱有顽固意见的人,他仿佛什么都会,会种田,会照顾牲畜,甚至会给人看病,也会亲自下场帮忙耕种,还烧的一手好菜,说起话来风度翩翩。 米莉最喜欢的是他晚上举行的夜校,只用了短短几周时间,村子里好多人都学会了上百字的简单读写,他看着米莉学的足够快足够努力,作为奖励给她发了一本字典。 再然后,佣兵团就离开了。 他们的目标是下一个村子,每一个地方都待一段时间。但不会太长久,据说就是一直这样走过来的。 米莉在佣兵团离开那天哭的喘不过来,大病一场,她以为自己将来再也见不到佣兵团和那个少年了。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三年时间。 佣兵团留下的办法改善了村子的环境,短短一年多时间,他们村子就脱离了贫困,家家户户重新有了余粮,也有办法为来年做准备,改良的粮食品种长势很好,简单的农业、医学、养殖知识都在书里,也帮助他们度过了很多难关,本来他们可以生活的很好。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沉重的赋税,更多的剥削。 镇长,骑士团,大贵族,许多人来到村子了,如同风卷残云恶狗扑食般,将他们积攒的微弱财富毁于一旦,村长跪在镇子家门口苦苦哀求,最终还是被马蹄踩踏过去。 全村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大伙愤怒的想为村长讨个说法,来到镇子门口,却被骑兵团视作暴动,很快大贵族举兵杀来,大家都四散而逃。 米莉在逃难中失散了父母,母亲跳井而死,父亲被抓住然后砍了头。 她独自一人浑浑噩噩,隔了一周后回到村子,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她生了病,身上有伤,伤口感染,缺水缺粮,就这么闭目等死。 可她没有死去。 米莉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那张脸,少年长成了青年,他还是过去那般模样。 米莉见到他,第一反应是安心,第二反应却是无比愤怒,她大声的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能早些来。 农家的女孩并不是想要恩将仇报,她只是太痛苦了,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当说出这句话时她就已经后悔了。 可青年没有责怪她,而是握住她的手,认真的道歉,他说对不起。 米莉嚎啕大哭。 等她再一次醒来,支撑着身体起身,发现还有其他好多人跟在佣兵团附近。 这俨然已经是一个多达上千人的大型佣兵团了,可里面的人很多很杂,男女老幼不分人种,备受歧视的龙裔和血裔在这里似乎都随处可见。 青年行走在佣兵团中央,笑容温和依旧,所有人对待他都那么敬重和爱戴。 他来到米莉身边问,你要跟我走,还是留下来重建家园。 米莉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年又问,你想不想复仇。 米莉完全不觉得自己能复仇,她可以杀了镇长,但会得罪大贵族,会害死所有人。 青年笑着说,那就去造反好了。 米莉永远忘不了他说的这句话,那么平淡而有力量。 他说,如果连最淳朴的人民都不能活下去,这样的国还留着做什么呢? 就像当初一样「因为你们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来帮忙了」。 青年打入了镇子,横扫了看似无敌的骑兵团,顺势杀入大贵族家里,把他抓住,当着上万人前吊死。 当他吊死第一个大贵族的时候,那副背影刻在了所有普通人的眼中,那一刻,他仿佛吊死了神。 米莉成为了青年麾下的一名士兵。从普通的士兵开始,她是个农家女孩,力气不小,却比不得那群天赋异禀的其他种族。 所以作为战士都十分普通,她懂一些医疗知识,改做了医疗兵,甚至学会了法术,拉起了医疗团队,也伴随着反抗军不断的成长。 可惜,她终究是个普通人,在任何人都可以牺牲的战场上,她不是天选之人。 为了从即将塌方的建筑里抢救还活着的居民,她冲了进去,想要抱出那个孩子,可惜建筑物还是崩塌了。 巨大的重量压下来,瞬间压断了她的骨头,骨头刺入她的肺里,让她咳出血泡。 苦苦坚持了不知多久,重物被移开,她意识模糊的被送去救治。然而她知道自己无法得救了,救人无数的战场之花也迎来了凋零时刻。 米莉已在弥留之际,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很熟悉的温和声音。 她艰难的睁开眼,青年站在她的病床边上,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对方轻柔握住了她的手,和多年前一样。 米莉挤出笑容:“你来了……” 青年轻轻嗯了一声:“嗯。” “我很幸运能遇到你……” “嗯。” “我们会成功的,可惜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 “嗯。” “请,不要忘记我啊。” “嗯。” 米莉闭上眼睛,她想着,能这样死去,她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或许还是有一点吧,还想再看一眼故乡的麦田,不知道今年的麦子长到哪里了,一定会很好看吧。 她走了。 青年握住她的手,贴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二十秒,或者三十秒,他松开手,所有的软弱哀伤都在瞬间被清扫一空,这不是第一次失去,也不是最后一次,再多的痛苦,也不能叫他心肠软下一分。 总要有人来承受这些,青年走出屋外,看向天空翻滚的云层,终究没让流下一滴眼泪,只是比来时的脚步更加缓慢而沉重了一分。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天佑吾皇,常胜利,沐荣光 她叫索菲雅。 帝国侯爵的三女。 身在贵族之家,往往意味着衣食无忧。但也意味着严苛的家教,毫无自主性的自由。 她从小长大就被压抑着个性,像个玩偶似的仍有母亲和父亲的意愿各种摆弄。 让她接受贵族精英教育,她接受了,让她去学习一些高雅的爱好,她学习了。 她身在贵族阶级,却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毫无自我,被压抑着。 可她也别无选择,因为她更加知道普通平民阶层的生活之艰难。 女孩时期仅有过少许的反叛经历让她也对帝国普通阶层产生了恐惧心。 她曾经在十多岁时期偷偷跑出家去打工,但隐藏了身份,谎称孤儿。 起初一周还好,她以为自己靠着勤劳双手就能活下去。 但她低估了帝国如今社会下的糟糕程度。 短短一周后,打工店铺的老板就看上了她的美貌,而老板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辞退她,让她赶紧离开,附近骑士团的人也盯上了她,一些地痞流氓的骚扰更是源源不断,源自于她离开了贵族阶层,偷偷逃出来,就像是羊圈里的绵羊跳入了狼群。 她只能换个地方,一次又一次。一个月后,她悲哀的发现自己彻底破产了,明明带上了一部分积蓄出来。 可在外面勤劳工作一个月,除了购买食物和租赁房屋之外几乎没有别的花销,她还是破产了。 因为收入被三番五次的克扣,还要被客人、治安队各种剥削,为了保护好自己的完整,她就要不断的交钱。 结果就是彻底破产。 更麻烦的事还在后面,她考虑要不要回家的时候,遭遇了绑架。因为不小心暴露了贵族小姐身份后,她被立刻认定是肥羊,而绑架她的也不是什么小人物,是个大贵族的黑手套,掌控了相当庞大的一部分地下资产,绑架贵族也是常做的买卖之一。 贵族阶级也互相大鱼吃小鱼,绝非铁板一块。 对方其实也没打算放人,当着面说要把她卖去其他公国做奴隶。 她无法逃跑,被关押的三天时间里,她不知多少次想过自杀。 可就在绝望的火焰差点将她彻底吞噬的时候,她获救了。 拯救她的,不是别人,而是仅仅有过几面之缘的第三位皇子,排行第七。 拯救她只是顺带的,皇子殿下发现了这种大规模的黑市,心生不满的摧毁了它。当然,实际上肯定有更深层次的用意,而索菲雅根本一无所知。 她被拯救出来的时候惊魂未定,而七皇子并未在意她的身份,她打扮的像个普通人,可仍然得到了对方绅士的照顾,并且一路护送她和其他受害者回了家。 这次的经历给了索菲雅非常强烈的震撼,她结束了离家出走回到家中,原本该留下心理阴影的她却迅速振作了起来,并且迅速迷恋上了这位在帝国中有着相当不错声名的皇子。 七皇子自小开始就展露出了极强的艺术天赋,由于对王位没有威胁,也能将精力放在创作上,他的画作在艺术水平上成就都极高。 据说不受宠的他就是靠着卖画都能比其他皇子皇女更加富裕。 偶尔七皇子也会参与贵族宴席。但大多深居简出,索菲雅疯狂的打听。 然而每次他到场之后,标志性的黄金瞳都会让客人们将她这只小鱼挤到边缘位置。 索菲雅很不甘心,各种尝试吸引对方注意力,甚至胆大包天的假借迷路的名头,在凡尔赛宫廷建筑里找寻七皇子的画室位置。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被近卫骑士团抓住。 索菲雅的疯狂迷恋让父母感到无奈,几次相亲都彻底失败。可侯爵地位太低,不论如何都难以嫁给王室。哪怕她自甘情愿降低身份做个侧室,以七皇子身份也未必看得上。 索菲雅苦思良久,决定换回老路子,她彻底学聪明了,买通了其他人,获得了假身份,同时开始节食,从一条观赏锦鲤清减成了秋刀鱼,暴瘦下来的女孩换着假身份去应聘皇城的女仆,她知道这有多危险和丢人,被查出来后果严重,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因为塞了钱,所以她被选中了,之后就是相当折磨的无尽工作。 皇城里女仆们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劳务工作,工作强度之高足以让很多人猝死。 她这个贵族小姐就更是承受不住,无数次累死累活,全靠她惊人的意志力坚持下来。 因为在这里至少一个月能见到一次七皇子,只要能看到他。哪怕是在女仆里她也觉得十分满意了。 可惜好事总不多,索菲雅很快产生了嫉妒心。因为七皇子从女仆中选出了一位作为自己的专属佣人。 对方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维多利亚式女仆,对待什么工作都是游刃有余。 索菲雅的劳务能力不算突出,所以她没被选中,万分失落。 但她还是想尽一切办法获得了靠近七皇子的工作环境,这些细小的进步让她满足。 只是随之而来的巨大变化让人猝不及防,王权争夺家具,同室操戈,皇女皇子之间互相杀戮。 哪怕是七皇子也很难岁月静好下去。 女仆团队中也产生分裂,甚至出现了女仆试图毒杀小公主的事。 索菲雅的平稳生活结束了,险些被卷入其中导致被清洗。 最后保住她的还是七皇子,但靠的不是言语,而是权柄。 因为七皇子加冕了……他成了帝王! 于是一切又变了,宫廷里的生活在经历了大清洗后变得平静,七皇子变得残忍而暴力,杀死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皇室血脉。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但暴君之名已经开始远扬。 之后他发动战争,摧毁了五个国家,与圣教国不宣而战,砍伐过去的黄金树修造航空母舰。 连续战争和大建消耗了大量国力,也逼迫着损耗不小的贵族们加急了对底层的剥削。 这对于索菲雅倒是无所谓,她最在意的只是能否看到七皇子,不,是陛下。 不知道是不是时来运转,随着老女仆退休,她逐渐开始升级,也有资格参与陛下的寝居。 虽然最核心的部分她根本参与不到,能红袖添香伴读的始终是那位风度翩翩的维多利亚女仆。 但哪怕只是晒晒被子,她也算心满意足了,偶尔也能随着出宫行动,女仆出差她总是自告奋勇。 对于外界的事即便漠不关心,索菲雅也仍然能听到许多传闻。 后来的她收到了一封信,是自家封地出现了叛乱。 她急忙找人打听,一个月后,一封书信传来,得知家族出现分裂和叛乱,她的父母下落不明,而继承家业的兄长就是那个叛乱者,他加入了反抗军,成为统御八千人的降临,在帝国南部与数位贵族对峙。 这让索菲雅感到了天打雷劈,她想要回去看看。但又提不起勇气,如果回去了,就回不来了。 而且她回去又能做什么,那位兄长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就连书信也是对方让人代为传达,让她就留在宫廷里,等待机会到了就带她离开这里,似乎兄长想要将她发展成皇宫里的内应,她拒绝了兄长,并且和对方断绝了所有关系。 索菲雅绝不可能背叛陛下,那是她的救世主,也从这一刻开始,帝王成了她的全部。 起初战事激烈,陛下长期不再宫廷之内。但随着事态焦灼,特别是反抗军守军导师阵亡后,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兴趣,重新回到了宫廷里。 之后越来越多的时间,她看到帝王坐在黄金王座上独自发着呆,每天只抽出几个小时接待臣子,更多时间反而开始搞艺术创作。 这时候索菲雅经历了好几次宫中清洗,已经绝对干净,她反而可以和极少数的几位女仆一起,站在最近的距离,安安静静的凝视着陛下作画,他的绘画风格有些变化,但那温柔的笔触一如既往。 也有一次,陛下心血来潮,将女仆作为模特,画了一副,之后裁剪成几分,送给了她们。 那段时光,或许是帝国摇摇欲坠的最后喘息,却是索菲雅一生里最幸福的日子。 她知道,即便帝国毁灭了,帝王也不会消亡,他的实力甚至超越了初代建国者,怎么会失败呢? 所以,当所有女仆被安排着离开凡尔赛宫廷后,她看向崩塌的白城,有种恍然一梦的感觉。 陛下死了? 这怎么可能? 依旧风度翩翩的女仆有条不紊的安排仆人们撤离着,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伤心。 索菲雅彻底厌烦了这个冷血的女人,独自离开队伍,穿着女仆装穿过欢呼庆祝的人群。 每一人都在高呼着庆祝胜利,庆祝暴君的死,唯有她弯下腰,哭红了眼睛,哭哑了嗓音。 索菲雅走到化作废墟的大厅,看到了上面殷红的血迹。 她跪在了王座前方,失声良久。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索菲雅回头看去,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女仆,她走了进来,似乎想说什么。 可索菲雅不想听了,她的人生到此结束,王已走了,她还留下来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那张画布,拾起地面上断裂的碎裂刀片,刺向自己的胸膛。 血液喷涌而出,染红了画布,染红了王座,染红了长裙。 她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帝王出征归来的那一天,那天漫天都是璀璨的黄金光芒,满街飘散着玫瑰花瓣。 他走过大殿,她站在边缘,所有人恭敬的跪下,齐声唱响凯歌。 索菲雅靠在王座上,轻柔的说出最后话语。 “天佑吾皇……常胜利……沐荣光……” 第三百七十七章 赤色宵雷 “这是谁的记忆?” “米莉……” “我是米莉,不对……我是……” 伊势佳音从一位姑娘的记忆中苏醒,她看见了一名农村少女的一生。 生活在瀛洲的她学习过关于世界的历史。即便相隔着一座无尽海的同盟国距离过于遥远,她也记住了「导师」的名字。 在所有历史上,自下而上的革命发起者,彻底建立起全新制度的国家,有且唯有同盟国,他注定被载入史册,她自然印象深刻。 而如今,她关于历史人物的记忆也变得更加丰富而鲜明。 那个叫做米莉的农村女孩凝视着从少年到青年的背影,足足十几年。 可惜她仍然是死去了,死在了黎明之前。 伊势佳音清楚的知晓自己是在做梦。可她并不知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为何能够看到谁的一生。 她起身,四周盘旋着迷雾。 自己置身于一片陌生的世界里。 她眼前是一座墓碑,墓碑上刻着「米莉」的名字,写着详细的出生和死亡年月,是用古老的欧罗巴字体书写。 但她能认得,记忆中所经历的那些真实的仿佛亲身体会过,连知识也继承了。 她绕着墓碑行走了一步,脚步一停顿。 前方又有一座墓碑,上面写着「克莱森」的名字,左边也有一座墓碑,写着「吴喜学」的名字,右边,后面,再更加远处…… 她放眼看去,墓碑上环绕的雾气骤然散去,一排排墓碑排列成行,沉默的密布着,延伸着,直至淹没地表尽头,数量有多少? 或许十万,或许百万。 这里是墓园,刻着无数人的名字,是一片苍白的死寂的记忆深处。 然而这片墓园也并非无穷无尽,佳音看到了一颗巨大而伟岸的大树,黄金之树,它支撑起天穹,光芒洒落,驱 散了盘旋的黑雾,也让墓碑们归于沉默,不再发出低沉的哀鸣声,像是被安抚后重新入眠的孩子。 “黄金树明明是帝国王室的象征,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势佳音心生疑惑。 她沿着墓碑行走,想要看看黄金树的脚下,看着距离似乎很远,但她很快就走到了墓园的边界。 她似乎无法走出这片墓园,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墓园和黄金树的不同区域,她伸出手,触碰到了阻隔。 透明的隔阂让她只能看到,而不能走过去。 随后,一道人影从黄金树的庭院里出现。 佳音一愣,随后敲打着透明的隔层,呼喊着那道声音。 这动静吸引到了对方,五十岚清水看过来,流露出错愕而欢喜的表情,加速冲过来,想要给好朋友一个拥抱,然后脑袋嘭的一下撞在了透明墙壁上。 两位好闺蜜隔着透明隔阂进行着交流。 声音可以传过去,但身体不可以穿透。 五十岚清水提到了自己经历了一个叫做「索菲雅」的贵族少女的一生,近距离的看着那位传闻中的末代帝王从崛起到毁灭的全部过程。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黄金树的脚下,这里是黄金庭院里。 巨大的庭院里有一只大狗,一只大猫,它们倒是一点都不怕人也不吓人,就是慵懒的很。 庭院另一端有着巨大的画室,画室内放着许多画,还有一架钢琴,钢琴上蒙着大量灰尘,老化的很严重。 但似乎在最近又有被擦拭翻新的痕迹。 黄金庭院里有一座巨大的棋盘。就像是《魔法学院与密室》里的象棋棋盘,棋盘上的棋子都是黄金铸造而成,不过已经是结束的一盘棋,场面上的黄金棋子连皇帝都倒下了。 除此之外也能随处找到一些雕像,这些雕像散布在不同的地方,都是已经碎裂或者展示死亡的雕塑,雕塑流出了金色的血液。 再然后还有好几间她根本打不开的密室,透过窗户和钥匙孔看进去,密室里似乎是一件会议室,她隐约看到了蔷薇般的花纹。 再然后就委实找不到什么了,想着往外走。 两女统合了一下,发现她们的所见分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是导师的追随者; 一个是帝王的崇拜者。 一个沉睡在墓地,一个沉睡在黄金庭院。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一辈子也不曾相遇过,却互相靠的这么近,导师和帝王根本就是历史上的死敌,她们的立场也是截然相反。 这让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百思不得其解,索性放弃了设想,想着如何离开这里。 可这里似乎并没有出口,只有难以计数的墓碑墓园以及一座华丽却空荡的黄金庭院。 忽然,天地陡然一阵剧烈震荡。 剑巫们好不容易才扶稳站好。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之上。 原本黄金树支撑起的穹顶崩塌出一道缺口,像是大教堂顶端的华美彩绘玻璃被撕裂出一道缺口,缺口之上伫立着一道身影,这道背影落入两人的眼里。 “导师……”伊势佳音说。 “陛下……”五十岚清水说。 她们看向彼此,错愕了一会儿,不明白为何对方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 可她们都不认为自己会看错。 背影并未注意到墓园和黄金庭院里的两人。 白维立于精神领域之上,看着裂缝之外,一双眼睛注视着它,这双眼睛就像是燃烧着火焰的巨大星核,又像是盘旋着毁灭气焰的等离子能量凝聚体,可不论如何形容,它都是一只眼球,一只深蓝色的眼睛,在精神领域中对白维投下冰冷的注视着。 域外邪神。 全盛时期的白维倒是从未对上这样的对手。因为邪神能够权衡利弊,它敢窥探,白维就敢戳爆它的眼球。 邪神总在欺软怕硬这方面有一手,它很聪明,也十分狡诈,从来捡着软柿子捏,绝对不会去硬碰硬。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潜行者其行事风格和动不动就空降一位代理来的外神截然不同。 白维如今尚未恢复全盛姿态,它似乎有意趁着现在动手。 他如今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硬抗下来,然后撤离,另一个是再度发动回响,强行升格到黄金大权。 前者必然伴随着灵魂创伤,搞不好要住院大半年; 后者也不能说毫无风险,强行升格会用掉第三个设下的以太锚点,无异于对世界宣告帝王的回归,而且伴随着强烈的副作用,举个例子吧,就奥特炸弹,不是说用了一定会死,泰罗和梦比优斯都活的好好的……但是吧,第一次自爆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死呢? 若非走投无路,白维宁可化身捡骨师慢慢收集残骸。 受伤总比自爆好,而且就为了一个邪神,太不值当。 起码拼个不知道是不是老年痴呆的至高意志,否则死不瞑目。 这么大个眼珠子瞪着自己,不戳一次实在不够意思。 白维积蓄力量,黄金权能赋予,他打算再拼一记,大不了一千换五百,拼着灵魂受创也要让对方少个眼珠子,无暇进行下一步布局。 他吐出一口气,正要动手。 忽然间,一道通明的电光撕裂了虚空,那是轰鸣的赤色雷霆。 赤色的电光突兀的出现,长矛被雷光所驾驭,从那双眼睛的背后将其洞穿。 这还不是结束,长矛固定了眼睛,邪神意识到了什么,想要逃走却来不及了,下一刻,天地一分为二。 一把刀将邪神的眼睛劈开,赤色宵雷卷入虚空,爆发出绵延上万里的雷鸣,整个精神领域都被切断。 若要去形容这一刀,精准、绚烂、致命、霸烈。甚至在收刀之时带上了一丝轻巧的优雅。 邪神眼珠子被切开了,整个精神领域,也就如同是天空的虚假月亮被一刀两断,驱散了乌云。 月亮之后的人影也随之显露,白维看向了他,他也看向了白维。 视线交汇。 眼睛里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有一片淡漠,并不像是蒙绕着雾气而看不清山风。 而像是一副倒映着万事万物的光滑镜面,没有半点情感外露。而是折射出了白维的看向他时流露出的表情。 白维沉默着,他也一言不发,然后赤色宵雷隐没,雷鸣声轰然远去。 那就是当代的幕府将军,天下仅有的三个上位英灵之一,德川家秀。 第三百七十八章 五百年前的风吹到了现在 幕府将军直接出手让白维略感意外。 他的确帮忙化解了白维的麻烦。 但仔细一想,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瀛洲是幕府将军的地盘,邪神如此大张旗鼓的跟自己打仗,普通人意识不到,他绝不可能意识不到。 于是拔刀砍了这个放肆的邪神眼珠。 就像是亚索切虚空之眼一样轻而易举,控制住然后接大招,直接秒杀。 之后幕府将军没找自己麻烦也证明了他并未发出对自己的征讨令,否则没理由不动手。 白维闭上眼睛,平复一下心情,损耗的灵魂需要时间恢复。 邪神消亡,幕府将军离开,这片精神领域归他一人掌控。 接下来,只需要收敛精神领域就能把两个剑巫带出去了。 他低头俯瞰,自己倒是很久没观测过自己的精神领域了。因为看多少次也没有变化,都是认识所形成的。 墓园,以及庭院。 他踏出一步,来到两位剑巫前方。 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反应各有不同。 佳音是激动里带着少许敬畏:“您是……” 五十岚清水则是直接跪下了:“陛下万岁!我无意偷窥这些的,删除记忆什么的都可以。但唯独请饶我一命,我还有七十岁奶奶和三岁妹妹。” 佳音:“……” 她酝酿的情绪和疑问都归零了。 她注意到对方的确是黄金眼瞳和黄金发色,和记忆中的导师模样截然不同,帝王怎么可能和那么温和的青年一样?是自己看错了吧…… 她这么想着,却见到了青年穿过黄金庭院的透明层,踏入了墓园。 下一刻,他身上的金色光芒随之散去,变成了黑发黑瞳的青年。 佳音顷刻间失神,清水一霎便失声。 白维没有去看她们惊愕的表情。而是伸出手,轻轻触碰近处的墓碑,指尖抚摸着粗糙的墓碑,眼神里有缅怀有哀伤也有一闪而逝的痛苦。 导师轻叹,随后说:“都回去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他的生意那么轻柔而轻缓,听上去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伊势佳音喉咙干涩,眼前这一幕对她揭露了历史中的一个无比震撼的真相,让她双耳嗡鸣,如同遭受了洪吕大钟,意识昏沉。 她不自觉的问出口:“为什么?” 驱使她的可能不是她自己,而是那个叫做米莉的女孩。 “这怎么可能?” 五十岚清水也瘫软的坐下了,或许感到黯然失神的不是她。而是用一辈子侍奉帝王的女仆索菲雅。 白维看向她们,在他的眼中倒映出的是索菲雅和米莉的面庞。 他有一瞬间错愕,旋即明白了什么。 然而白维不打算回答,真相是属于他自己的十字架。 时隔五百年,还纠结这份真相也没有意义,逝者已逝,不该打扰沉眠者的安睡。 知晓了真相,想必即便是早已逝去她们也会心有不甘的…… 白维说:“这件事,你们还是不知道的会比较好,忘掉吧。” 他打了响指,天地间骤然黯淡,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这片精神领域。 关灯。 质问得不到回答,一切浸没在黑暗之中,两位女巫的意识也迅速归于混沌。 发生在这里的事,她们也会选择性的忘记一部分,不会全部都记得。 很多时候,不知道比知道了更好,不记得比记得更好。 闪耀的线条重新勾勒出轮廓。 今日的墓园和黄金庭院依旧静默的笼罩在灰雾和光辉里。 只是悄无声息的,墓园之中少了一座墓碑,黄金庭院里少了一座雕塑。 …… 白维从精神领域里脱离,回归身体,感受到的一阵晕眩感和刺痛感。 这意味着灵魂力量损耗过度。 不过他没倒下去,背后有几只手托住了他。 五位剑巫担忧的看向他:“白先生,你没事吗?” “没有,我和她们都被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里。”白维说:“本以为这次逃不掉,但之后看到了一闪雷光,随后就放出来了……” “雷光吗?” “赤色宵雷。”白维说。 “是将军大人。”剑巫肯定的说:“看来是将军大人出手了。” “事态很严重啊。”单马尾的剑巫绷着小脸:“其他姐妹都在外面守着,暂时没见到有邪神信徒闯进来。难怪没有,原来是试图在梦里攻击吗?” “可我之前也睡着了,为什么没影响到我?”有一位剑巫表示疑惑。 “这不重要。”白维说:“邪神被赤雷斩退,现在邪神信徒计划破产,必然受损不小,对方理应就在这附近,不必继续固守了,都散开吧,去搜寻他们。” 他脸色苍白,但头脑很清晰,调侃道:“都是行走的三等功,这不去捞一笔吗,姑娘们?在追踪邪神信徒这方面,各位应该都是专业的。” 几位剑巫对视一眼,都有所意动。 一位没什么心眼的剑巫表示同意:“说的也是,这么多行走的三等功,抓一个有五十万呢。” 单马尾的剑巫点头催促:“你去吧,快点去。” “你们都不跟来?”这位剑巫满脸疑惑,这种捡漏的时候都不去? “我留下来照顾伤员。”单马尾剑巫说:“佳音和清水都没醒呢。” 此话一出,其他三位剑巫不约而同的虚起眼睛,同时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虚伪,真虚伪啊……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白先生,你快躺在沙发上。”穿着水手服的一位剑巫说:“脸色这么苍白,一定很难过吧,快喝点热水,然后闭上眼休息一会儿,我用灵力给你温养一下。” 白维表示没什么大碍:“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 “那可不行,好好躺下,我们来负责照顾你……们。”另一位姑娘停顿三秒才勉为其难的加了一个字。 白维不得不躺在了沙发上,然后旁边坐着四个姑娘。 突然有一种自己要被抬棺的既视感…… 其他几位剑巫这时候也意识到人数有点多,当即互相交流眼神。 “你不是最近缺钱吗,快去挣钱啊,行走的五十万那么多!” “我才不去,这个机会千金难换。倒是你,不是觉得自己最近被神宫寺压了一头?还不去挣功劳,回头葬仪大人给你发一朵小红花。” “呵,神宫寺还躺在医院里呢,现在我坐在这里就是压她一头了,你懂什么?那边的! 别装作无辜,就你心眼最多,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痴女收藏一大堆男模封面的杂志,肯定是馋白先生身子。” “馋了又怎么样?现在狼多肉少,我就是馋了,我下贱,你们难道很高贵?” 眼神交锋,电闪雷鸣。 导师期间,白维亲自上阵偶尔也会受伤,每次躺在病床上,紧随而来的就是围绕着看护权的争夺。 除非是自己也受伤了,否则看护者往往直接叠加到十几二十人,男女不限,一通大乱斗。 最先来到的是群正常人,关心后就退下了,然后到来的是一群傲娇们。 但战斗力也最低,没说两句就自行败下阵来,一波自爆; 旋即不声不响坐下的是一些长得跟自己不相上下的帅逼们,往病床旁边一坐,暖男气质拉满,正要嘘寒问暖,然后就被眼神不善的凶残大姐姐拉出去一顿痛殴; 回来的凶残大姐姐这时候又会换上一副面孔,变成贴心的治愈系知心大姐姐,然后还没坐热凳子就被腹黑的小姑娘三言两语挤兑的火冒三丈原形毕露,腹黑的小姑娘坐下来变成乖巧听话的妹妹,同样没焐热凳子就被钢铁直男拖出去了因为觉得她太吵; 最后进来的只剩下武力值最高无人敢惹的,人缘极好地位极高的,以及谁的话都不听的三无。 啊,这该死的既视感。 可他并不讨厌,反而觉得怀念,觉得舒适。 这种熟悉感甚至抚平了阵阵的刺痛,仿佛五百年前的风吹到了现在,仍是那时的味道。 第三百七十九章 黄衣主教,优秀员工 剑巫们离开了宿舍,因为邪神信徒的袭击已被确认。 她们不必惧怕对方的精神污染,那么接下来也只是单方面的压制。 邪神信徒在单兵作战力上其实远不及神宫,而且剑巫们联手起来也有一套不同的打法。 她们和邪神信徒也是老对手了,交锋过很多次,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之间就确认了邪神信徒的据点。 找到的时候,现场暴毙了多位信徒,仪式现场大约七成死掉,三成苟延残喘。 这就是召唤邪神凝视的代价,付出部分灵魂或生命,而仪式失败的代价也更加严重,死了一半以上。 到这里,已经收获颇丰,然而距离结束还远远不够。 潜藏者还没有被找到,留下来的都是被抛弃的对象,真正藏在幕后的高级传教士去了哪里? 邪神信徒的活动方式一般抱窝存在。可以比喻成公司,高级传教士就是聆听神谕复杂派发任务的分经理。 这次能招来邪神的注视,寻常的分区经理资格不够,大概率是分区经理上的业务派发的总经理。 甚至能撬动幕府方面的力量,肯定不是小角色。 其实从当初试图窃取邪神胎血的西野纯子就可以看出。即便是邪神信徒也并不都是真正的狂信徒。因为狂信徒往往没脑子,聪明人大多只是和邪神保持一种合作共生的关系。 极东大学里的传教士试图靠邪神的力量完成复仇。 圣教堂里的牧师则是通过获得邪神的神秘壮大自己。 越走到高位,对邪神的依赖性越强。但未必真的是一心同体,这意味着很难分辨的出来。 寒岛对瀛洲的渗透侵蚀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肯定有一部分的高层大人物主动或被动的触碰过邪神。 毕竟……神秘是如此的甘甜而诱人,谁能愿意一辈子蛰伏于普通呢? 谁都不甘愿平凡,而邪神赐予的神秘是最容易获取的一种。 普通人挣扎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财富权利,活的更久一点,生活质量更高一些。 但持有神秘的人可以一步登天,瞬间跨越社会阶层,甚至是生命的阶梯。 因而,想让一些人堕落并不是很困难的事,一个诱因就足够了。 但这些人往往聪明而惜命,不会太轻易的让自己出现在棋盘上,不会给别人吃掉他的机会,让他们主动暴露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除非……他们觉得只差一步就能赢。 …… “有人打进来了。”一位剑巫从走廊里走了回来,打断了屋子里闹剧。 此时伊势佳音正死死的抱着被子不肯撒手,以防一旁的姑娘把她衣服扯开。 其他姑娘的理由是她刚刚流下太多汗水,要给她擦擦后背。 实际上只是她们好奇伊势佳音到底是什么罩杯,为此她们无聊的争吵了十分钟。 白维原本躺在沙发上如同一具尸体,他甚至封闭了不必要的感官。但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子坐起身来。 偷偷摸摸准备趁他不注意,给他来个膝枕的姑娘吓了一跳。 “武器……”白维刚刚说出口。 剑巫们都不约而同的摸向周身不到半尺距离的兵器。 她们虽然打打闹闹,但无疑都是训练有素,经历过几度生死搏杀的战士,刀剑不离身。 白维走向门口:“有胆量打进来,不妨去会会。” 留下来的剑巫不过六人,除去没有战斗力的伊势佳音外,五十岚也已经换上运动服提剑出了门。 来到瀛洲后一直单打独斗的白维找回了曾经的感觉。 他做导师的时候,队伍成型后,就是他来负责管制战斗,负责指挥和居中调节,能不出手不会出手。 做帝王的时候也差不多,基本上不会自己出手,而是挥挥手让下属们解决。 白维站在三楼走廊,低头俯视着下方,剑巫公寓楼前方的空地绿化带上出现复数残影。 其中一道黑影掠过,白维视线锁定,歪了一下脑袋,避让开瞄准颈动脉的飞行道具,拇指食指扣住飞射而来的骨刺,徒手捏断。 “下方三只。”五十岚清水已经一脚踩踏在了栏杆上。 “不止,四只。”一位剑巫推理推眼镜:“还有一个藏在树上。” “地面下还有一只。”双马尾剑巫正说着 白维抛出卧虎刀,刀刃刺入地面,地表之下刚刚冒出来一个小土丘,旋即塌陷下去。 她改口:“现在没了。” 剑巫们对视一眼,立刻分散开。除了五十岚之外,两人一组,奔向各自目标。 白维没有像她们一样跳楼。而是走了楼梯,走到地面上,从地面上卧虎刀。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声音落下的同时,他空挥卧虎刀,空气里一声虎啸。 人藏得住,但血条藏不住。 藏匿的人影从空无一处的地方走出,抬起手击碎了凌冽的刀气。 【黄衣主教】 【综合等级:52】 五十级以上……难怪能藏的这么好,已经能感知到空间了。 放在欧罗巴的法师体系里,五十级是一道分水岭,它名为「圣域」。 白维看着对方头顶名讳,这必然是个邪神手下的得力干将,但他有些不太明白。 “让手下分散剑巫注意力,独自一人偷偷潜入,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 “福音书中,写上了你的名字。” “福音书?”白维只听过圣教国的福音,那是传世圣典,也是传播神祗教义的书记。 黄衣主教没有解释,而是低沉道:“可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吾神的注视,只需要短短片刻就足以将人的灵魂腐化,可你为何没死!” 他发出质问,仿佛白维没死就是对他的不尊重。 “所以,你亲自来了?” “我只能亲自来!为了不失去福音和神的宠爱。” 黄衣主教咬牙切齿,他对于自己的暴露十分不满,他这个级别的邪神信徒,已经脱离了信徒的层次,是邪神的地上代行者,一旦露面就不可避免的会被盯上。 瀛洲池浅王八多,搞不好哪里就藏着国外的机构,他潜伏在这里长达二十多年,兢兢业业的发展根据地,拓展业务,招揽打工人和信徒,结果这一次行动几乎彻底的摧毁了他长达二十年的心血。 他心里在流血,却无可奈何。因为神谕如此宣告了,在福音上已经刻下了死命令。 倘若他不能完成,邪神所赐予他的也将会悉数收回,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苦逼的打工仔。 只是黄衣主教不明白,都动用了这般手段,连邪神都投下了目光,白维却仍然不死,逼得他亲自出面,甚至没办法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他岂能不无能狂怒。 黄衣主教凝视着邪神之敌:“只要杀了你,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白维说:“那死之前,能告诉我一件事?为什么要盯着我?” 黄衣主教沉默片刻,居然真的开口了:“好吧,就当做是临别赠礼,我告诉你。” “嗯?”白维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会说,这么单纯的吗? “因为福音书上如此写了。” “理由呢?” “我不知道!” 黄衣主教说的理直气壮,同样万分恼火,他盯着白维,咆哮道:“我!不!知!道!” 他并不是单纯,而是愤怒和恼火,他也不清楚白维做了什么才上了邪神必杀名单,甚至不惜抛下运营了二十年已经上了正轨的瀛洲本州岛业务,非要倾其所有的弄死他。 邪神是记仇,但不是脑抽啊!这样的基业重建起来要有多难! 他觉得自己所有青春岁月都被耽误了,镜花水月一场空,事业丢了,生命也危在旦夕,狂怒之下只想快些把对方扯成十八段,空间在咆哮声中扭曲断裂,无形的手臂涌向白维,瞬间地面上浮现出道道沟壑。 然后他听到对方也发出一声同样火大的回应。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那你不服气去找邪神啊?” “妈的神经病!” 白维眼眸亮起金色光芒,一踏地面,空间涟漪被黄金权能立刻抹平,狂暴的能量涟漪震碎了无形之手。 抽调所剩不多的灵魂力量直接发动权能,剑巫大楼前方浮现虚幻巨人,帝王擎天五指落下。 一拍,一震,一压。 黄衣主教血条秒归零,被压成了一张纸,字面意义的一张纸,空间都被碾平。 白维看着已经魂归二次元的主教,散去权能光辉…… 他深深一叹,回不去了,注定在无敌秒杀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再也回不到靠斗智斗勇背板招式属性克制和刮痧来打伤害的过去了……优秀员工黄金权能真好用,新任员工卧虎刀不太行啊。 就是消耗有点大,白维自觉一阵头晕脑旋,刺痛感仿佛是钢针在大脑里搅拌。 【事件已结束】 【已获得:主教福音书,邪神的真血,狂人的知识】 耳畔有声音传来,他也安心的躺下了,事件结束,危险警报解除了。 闭上眼睛之前,隐约看见了楼上有焦急的人影走下,是伊势佳音…… 等等,她能行走了?她身上的绿光是……医疗法术? 望着跑来的伊势佳音,白维意识到她可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来及说话就先一步断了电。 最后一个念头是:草,我不会暴露了吧…… 第三百八十章 静夜思 “疲惫过度,身体并无大碍,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个几天就好了。” “这小伙子看上去挺结实的,怎么会累成这样,熬夜操劳?” “不太像,纵欲过度的人不是这种脸,总之,叮嘱他好好休息。” 医生翻了翻诊断证明,对着姑娘们吩咐。 “好的,藤井医生。” “嗯……还有那边的,别乱翻病人床铺。”藤井医生拿着床头悬挂的夹板敲了一下剑巫脑袋:“你手偷偷塞进去是想做什么呢?” “我就是怕他脚底板冷……”娃娃脸的女孩小声说。 “你那碰的是脚底板吗?”医生哼了声:“现在姑娘怎么都这么不矜持?” “我们和医生你不一样啊,从小到大,没什么机会接触男性,哎……” 这句话引发了在场姑娘们的共鸣。 每个人的实际生活圈是很小的,有了工作后,这个圈子不一定会扩大,反而可能变得更加封闭。 特别在瀛洲,妇女思想刚刚随着工业化进程而解放。 然而大多女子仍然不太可能通过工作外接触到其他异性。 《秘密内幕ꔷ女警的反击》这部作品里就详细描述了地方警察公务员的苦逼日常。 剑巫待遇虽然极高,但职场环境封闭性是更高的,平日除了外出逛街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 堵不如疏,人都有补偿心理,难得碰到一个乐意和剑巫接触的高质量人类男性,那当然会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藤井医生哼了声:“这么好奇男人身体,跟我去太平间,我让你们慢慢看个够,从十岁到九十岁都有,再顺带给你们说说人体的具体腐烂过程,看看你们对人体结构的好奇心还能保留多少。” 姑娘们被吓到了,急忙纷纷告辞,房间里的人快速走了七七八八,留下来的只剩下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 毕竟也是深夜了,刚刚也抓了不少邪神信徒,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神官长已经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了。 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伊势佳音看着青年安睡的五官,换了个姿势,微微弯下腰,右手托起侧脸,盯着明国人的脸看,细细一看,他俊逸的五官上仿佛瑕疵都很少。 平日观察和睡着后再看感觉不一样,似乎表情都变得更加柔和甚至呆萌了一些,醒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五官线条更加棱角分明一些。 五十岚清水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还没看够吗?你都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我只是在想……”伊势佳音说:“白先生如果再胖二十斤,会比较符合我的审美。” “二十斤?那不是要多很多脂肪?” “这样才好啊,脂肪堆积起来,身上触碰着才不会这么僵硬。”伊势佳音说:“我和她们不一样,不是很喜欢型男,比起看上去,我更注意摸起来的手感吧。” 五十岚清水以手扶额:“没人问你这个,话说我也知道你的口味是什么,说过很多次了。但也别把注意打到白先生的身上来。” “为什么?” “他有女朋友的。” “他没说过。” 清水小声说:“神宫寺咲就这栋楼里,你可别乱来。” 伊势佳音没理会这句警告,而是说:“刚刚梦里发生的那些,你记得吧。” “记得。”五十岚清水点头:“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记得,有些记得不太清楚了。” “我也一样,一部分记忆比较模糊。”伊势佳音说:“不过我仍然记得那棵黄金树。” “黄金树怎么了?”五十岚不解的问。 “他就是那棵黄金树的主人,如果我这么告诉你呢?”伊势佳音说。 五十岚清水一怔,旋即失笑,连连否认:“怎么可能?白先生怎么会是陛下,你想多啦,那位可是……” 她顿了顿,继续说:“那位可是帝王啊,无情而冰冷的暴君。” “是索菲雅这么告诉你的?” “不是,索菲雅的记忆中,其实跟他接触的并不多,大多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着。” 五十岚清水轻轻咬住拇指指甲缓解内心的紧张感:“但是皇宫经历过很多次血腥清洗,这也是真的……我不是索菲雅,或许和她有些联系。但我并没有那么喜欢那个帝王,在我看来,他神秘而可怕。” “所以你觉得他不会是白先生?” “嗯,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而且帝王那么厉害的。一旦转世必然是英灵,白先生又不是。” 五十岚清水耸肩:“而且掌握黄金力量也不一定是帝王转世吧,或许是欧罗巴的法术,亦或者是什么特殊血脉?” 伊势佳音看了眼好闺蜜,不做反驳:“你认为是这样,那就是吧。”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五十岚听到了这话语里的敷衍,随后警惕的问:“佳音,你不会是被里面的记忆干扰到了自己人格吧……我可能需要带你去做一次人格矫正和净化仪式。” “又不是怨灵,你怎么净化。”伊势佳音表情恢复如常:“我好得很,倒不如说前所未有的人间清醒过,只是突然间萌生了一些想法。” 五十岚清水弯下腰,盯着自己的好友,表情微妙,然后伸出手仔细的摸了摸她的头。 “我脑袋没坏。”伊势佳音打掉对方的小手。 “我知道,我只是想摸一摸你的头两侧有没有长出牛角来。” “胡闹,我才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是吗?那你对白先生不感兴趣咯?” “我……” “犹豫了犹豫了,你犹豫了!”五十岚清水难得抓住自己好闺蜜的痛处,压低声音说:“解释就是掩饰!” “这种强制二选一不过是强词夺理。”佳音皱眉。 “强词夺理也好,佳音,不要越陷越深了。”清水认真的说:“你又争不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但千万不要把自己变成过去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可不是喜欢死缠烂打的女孩。” 伊势佳音直起腰,语气清冷的否认:“我没有。” “那就当做你没有吧,我回去了。”五十岚清水走到病房门后,离开前提醒了一句:“虽然是大晚上的,但医院也会有人查寝的……别想着偷鸡摸沟哦。” 伊势佳音薄怒的抄起手边的菠萝面包砸向清水,她脸上挨了一记但一点也不疼,咬住菠萝面包,继续恢复了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样子,离开了医院。 顺着楼梯独自下楼,空无一人的楼梯上,她放缓了脚步。 四周空无一人,而她闭上眼睛,手指握着栏杆,不自觉的收紧,过度用力而让手掌传来一阵阵疼痛感。 她用古老的发音,喃喃念道:“天佑吾皇……” …… 病房里。 佳音念道:“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你分明也已经看到了。” 她看着熟睡的青年,喃喃问道:“白先生,你到底是谁呢?” 她得不到答案,但也是真的困了,抱着臂膀靠在病床上浅浅入睡。 一夜无声静默。 等天色逐渐亮堂起来,光线洒落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目的阳光唤醒了熟睡的剑巫。 伊势佳音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许。 可她注意到自己是躺在病床上的,而原本病床上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在床头的病历单上留下一行字——有事先走一步,昨晚所见之事还望保密。 右上角画了个鞠躬小人。 佳音撕下这一页纸,笑了起来。 “遵从您的意志,我敬,爱,的,导师。” …… 医院前公交站台,白维登上公交,一只胖橘趁着旁人不注意,悄咪的跟了上来。 第三百八十一章 英雄登场 公交车最后一排,白维刚刚坐稳,指尖传来湿润和刺刺的感觉。 一只大橘蹲着,舔着他食指上的黄金琥珀戒指。 “你在作甚?”白维瞪了一眼大橘。 大橘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朵,喵了一声,声音通过戒指传到白维的耳朵里。 “戒指上沾染了别人的味道,我要把它舔掉,这可是我的戒指,下次不准给别人碰了。” 白维无语片刻,摘下戒指,随手丢进袖里乾坤。 “这样可以了?” “喵喵喵!”橘猫骂骂咧咧,它现在说什么,白维也完全听不懂。 抬起手挠了挠大橘的下巴,随后看向窗外,暂时他并没有聊天的心情。 不过橘猫似乎没这个耐心,等待车辆走过五站距离,直接下了车。 无奈白维也起身跟上橘猫,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公园边。 橘猫钻入树丛里消失不见,而另一只黑猫趴在自动贩卖机的上面。 猫又尾巴敲了敲自动贩卖机,然后一罐饮料掉下来:“算我请你的。” 白维在一旁长椅上坐下,打开饮料抿了一口:“还有什么事?” 幽冥眯起眼睛,慵懒的跳下来:“你似乎状态不是很好。” 白维没理会这句话。 他的状态的确不好,恢复了三成左右,影响到黄金权能的发挥。 但也不用跟幽冥说明白,双方信赖关系还没建立起来。 “邪神走狗已经被我摁死了一个,主教一死,瀛洲本州的骚乱也随之结束了。”白维淡淡道:“现阶段你还有接触我的理由吗?” “有啊,你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花费这么大代价,就为了杀你一人?” 幽冥咔咔的笑起来:“邪神多年经营都废掉了,还吃了幕府将军一刀,根本是血本无归……可若是域外邪神们都这么愚蠢,哪里可能成为我们百鬼众都忌惮的对手。” 白维摊开手,掌心多出一本书籍。 把黄衣主教送去二次元后,爆出了三件物品,没有一件装备,一件特殊物品,两件材料。 邪神真血这个邪门玩意不提也罢,喝了立刻掉san,而且超过九成概率变成邪神眷族。 但因为是域外邪神自己放的真血,质量极高,蕴含庞大的神秘,黑市里这玩意也能卖个有价无市; 狂人的知识,这个就厉害了,蕴藏了黄衣主教的知识礼节,他走的是邪神体系,升级全靠邪神馈赠。 但邪神再厉害也没办法让一头猪立刻变成人,想要让这头猪变得像人,起码脑子得聪明起来。 所以域外邪神也会大量灌输知识给予高位的信徒们。 狂人的知识,光从名字来看就足以证明了其危险性有多高,足以让人逼到发狂的知识…… 有个经典的电影桥段,在夺宝奇兵3里,有个女反派想要从外星人那里获得足够多的高科技知识,最后却因为根本记不住,大脑承受不住,超频烧脑而亡。 但这份知识也是一份捷径,通往神秘的另一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根本承受不住。 但对于法师来说就不同了,法术体系需要的就是知识,消化了狂人的知识,可踏入圣域……当然,也可能直接烧脑而死。 白维对其不是很感兴趣,他现在连构筑术式都不感兴趣,一个东方人练什么法术,老老实实练剑算了,比起圣域他更喜欢一剑破万法。 最后一件特殊物品是「福音书」,这本书籍握着就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名字是书籍。 但材料并不是寻常纸张,触碰的手感不像是人皮。而像是某种塌软的材质,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像是几乎要烂掉的香蕉隔着软塌的香蕉皮摸上去的手感。 翻开福音书,过去的文字历历在目,大量来自邪神的指示都书写在上面。 全部都是单方面的指示,并不是双方的回应。 最新一页写着的指令是:不计代价,摧毁明国人白维。 白维又翻了一页,上面是他写的一行字。 ——在吗? 没有回应,看来是不在。 邪神很显然已经知道这个分区大经理已经没了,所以干劲把他开除了。 “这本福音书上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残留。”白维说:“你要吗?” 幽冥躲开:“正常人碰一下,半截手指都要烂掉,你是虐猫人吗?” 白维耸了耸肩膀,把福音书丢进袖子:“回头把这两样东西都捐出去好了,留在我手里也只是发霉,随便丢掉又怕污染环境或者整出个夜神月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死了,我要回收戒指。”猫又无情的说。 “我死了一定把你也带走……说重点。”白维把喝空的罐子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我建议你立刻出发去北海道。”幽冥舔着爪子挠着脸。 “确认发现了邪神?” “暂时还没有,但这不意味着之后没有,我这是善意的提醒。”猫又伸了个懒腰,紧接着跳下长椅:“言尽于此,余下你的自己决定吧。” 它踩着猫步走远:“下一次再叫我的时候,得是在国外了。” 白维想到还在北海道的妹妹,立刻起身离开公园。 来到车站,想要购买一张去往北海道的车票,却被告知去不了。 因为北海道和本州岛之间隔着一座津轻海峡。 瀛洲个岛屿成片的国家,不同于九州岛和本州岛之间只有寥寥七百米宽度的关门海峡; 北海道距离本州的津轻海峡长度最窄也有足足18.7公里,这一段距离,必须坐船才能往来。 如果是现代化的瀛洲,理应可以建成海底通道,也有这个级别的工业实力。 但如今刚刚开始现代工业化,连江户都一分为二,不可能拥有修建海底隧道的能耐,长达二十公里的海峡不算特别宽广。 但也足以形成一层厚重的灰潮海雾之墙,没有任何船家敢在灰雾潮中行走,任何人敢于在灰雾中出海,结果都必然是再也无法回来。 所以车站的工作人员都说去不了北海道。 白维觉得这很离谱,因为柳生霜月也是前些天才刚刚去的北海道,怎么就去不了了? 他自身对灰潮也没什么敬畏感,天灾可以阻拦很多人,却拦不住绝顶强者,大不了游过去呗。 能不自己动手是最好,路上来回也挺花费额外时间,灵魂力薄弱的现在也不适合直接神降。 白维去了一趟极东大学,打算找龙女了解一下情况,她一条淮水螭龙都要混成瀛洲地头蛇了,何等掉分。 虽然内心遗憾于龙女小姐的逼格下跌,但跟她的友好合作生意还是要做的。 就像表面上恭维紫发老太婆貌美如何。但内心都说老妪何故惺惺作处子态。 这次去找薛寒泪,白维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去女生宿舍。而是找到了留学生宿舍,问了一下明国留学生。 得知她可能出现的活动地点,直接去现场堵人。 短时间内他是不太想去女生宿舍里待着了,一点都不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而像是小媳妇来了冲绳岛。 …… 极东大学,声乐教室,薛寒泪正在面临一个问题。 极东大学的教学风气非常的宽松。虽然不是以艺术为主,也仍然有各式各样的选修课供学生学习。 其中不少想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譬如瞎蒙大学的爬树课;五道口的减肥课; 天金儿大学的恋爱理论与实践; 中南大学的《名侦探柯南和化学原理》,中山医学院的《哈利波特和遗传学》; 胡建师范的《先秦穿越手册》,蓉城电子科技的川菜课,现场教授怎么炒菜,每次上完课都不用去抢食堂; 冥婚课,现场教学生怎么给死人画入殓妆容,葡萄酒鉴赏,每堂课喝趴三分之一的学生; 骑马课,但是没有马,只能通过视频直播看老师骑马; 打牌课,揣着昆特牌和游戏王卡组的人碰上了,一场腥风血雨; 毛线课,七十多个学生,只有三个女生…… 相较于明国各个学校的自我翻飞,瀛洲极东大学开设的声乐课已经算是比较收敛了,也就是培养出了一整个交响乐团而已,甚至加入了三味线,尺八,太鼓,十三弦古筝等等。 薛寒泪本身对乐曲不感兴趣,当初她忙着有事,让好姐妹云无心给她选个不用太烦神的选修课。 云无心随手一点,给她选了个声乐课,其实作为龙女,她的人生很漫长,也培养过很多兴趣来打发时间,古筝、箜篌,薛寒泪都会一些。 但是没想到今天声乐老师玩了个花的。 眼看已经十二月了,十二月底就是第二学期结束,之后一月份寒假,二月份考试,三月份春假,四月份开始新年的第一学期。 距离十二月底没多久了,声乐老师有意考核一下各个学员的水平,并且点名了某个翘课达人薛某某。 声乐选修课一共才十五节,她一共翘了十四节半,想来对自己的声乐很有自信,不如上来试一试? 看来不让他满意,自己恐怕选修课就要挂了……那种事不要啊。 薛寒泪的所有学分都是低空飘过的,少了选修的学分,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自己的水平,自己也清楚,眼看着考核的学员一个个的过去,已经快要轮到自己了。 这时她看到教室后门走入一人,一位来自明国的靓仔走了进来。 那直奔向她的慨然姿态,简直就是加里奥开大,英雄登场。 白维刚刚要开口说话,薛寒泪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晚饭我请客,帮个忙。” 第三百八十二章 《献给特蕾莎》 白维坐在了三角钢琴前。 极东大学不缺钱,声乐室没有钢琴才是怪事。虽然它还远远没有开始走近千家万户。 对很多人来说,只会看不会弹,极东大学内也没有会弹钢琴的外教,因为太难了。 钢琴演奏的学习往往需要太多时间,都是专业的音乐家学习,这个级别的音乐家也不会来这里做外教。 为何不去维也纳金色大厅开演唱会扬名立万? 传统东方的声乐老师根本不会接触这种乐器,所以这座钢琴买回来就在吃灰。 白维敲击黑白音键,听着声音,还不错,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较音准了,但声音成色没变多少。 这次帮薛寒泪一个小忙,之后她也没办法拒绝自己提出的要求,生意嘛,弹呗。 白维先是敲击键位,弹奏了一首简简单单的「一闪一闪亮晶晶」。 这引起了不少善意的哄笑。 这里的学生都知道这首歌没什么难度。 简单而勤快的入门曲目,初学生都能迅速掌握的曲目,简单而轻快的曲风,旋律源自十八世纪的法国童谣,后来经过莫扎特之手改编后。两个世纪以来,成为了广为流传的儿歌。 任何的钢琴乐曲都是从简到繁。作为入门歌曲,这首曲目十分简单。 白维也只是在找寻手感,他活动了一下指尖。毕竟太久没碰过了,上辈子比起弹奏钢琴,他更喜欢绘画,画出来的画是自己原创的,而钢琴弹奏的音乐则不然,全都是抄袭的。 虽然有很多首都写了下来,但没有发出去,皇子也不用担心吃不起饭。 所以不必要装个音乐家逮着贝多芬猛薅。 他的手速开始变快了,经过简单的小星星的开局弹奏后,他似乎找回了熟悉的肌肉记忆,睁开眼睛,准备开始进入下一阶段的变奏。 旋律便如同流畅的泉水般叮咚叮咚,就如同打音游节拍般轻松愉快。 他开始弹奏的是小星星的变奏版本,这是莫扎特创作的小星星变奏曲,存在十二个变奏,总长度在八分钟到九分钟,变奏的第一部分的旋律被改编成了小星星。 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人戏称,前面是小星星,后面就变成了流星。然后是彗星,最后是超级大陨石,难度不断提升。 原本白维没有自信能弹奏完毕。但突然加入了这个音游的敲击环节之后,他反而来了乐趣,开始了超常发挥。 虽然连续敲错了几个音节,但并未因此而束手束脚,反而弹奏的更加随心所欲。 聆听的人群从哄笑逐渐变成的沉默,然后鸦雀无声,继而满脸震撼。 钢琴指弹讲究技法,不是乱七八糟的乱来,弹奏的速度越快就越是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 可以说弹奏钢琴本身就是一种表演。所以在音乐会场,哪怕是维也纳的金色大厅里,钢琴也是可以独奏的。 这是其他任何乐器都难以达到的成就,交响乐需要数十甚至上百人组合,而钢琴曲可以作为压轴曲目独奏,也为了充分展示表现出它的特别,钢琴最好的摆法是侧着放,让观众从侧面看到钢琴家的双手。 显然这群学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亲眼见到钢琴家的演奏过程,内心震撼无以言语,钢琴有乐器之王的称号,从被发明到现在,其音域之广,技法之复杂,几乎可以演奏和改编任何曲子,不存在它不能演奏的,只存在人类十根手指弹不出来的,表演成分和炫技成分也可以有,这都是其他乐器难以企及的优势。 简单而轻快的旋律随着第一次变奏开始,走上了一个他逐渐看不懂的难度,第四变奏左手跨十度的弹奏,音符变化显得反复无常; 第七变奏以八度音阶开始,气氛突然变得雄壮起来,第八变奏是C小调,更显得庄严,第九变奏又回到了C大调,音符骤然轻快。 连续数次变奏,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阶段,最终悄然回归主题,使得这些变奏却又显得可爱,乐声一直愉快且自然的流淌着,单纯质朴的主题并未变化。 声乐老师都看的眼皮跳动……这个年轻人是特意来装逼的吗?这手法这熟练度,我草…… 他几乎要沉浸在这愉快的钢琴声中,从指间流淌而出的音符。对于每一名爱好音乐的人,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数分钟后,白维收回了手指,呵出一口气,这首变奏曲难度在八级九级,不是他这种菜鸟可以弹奏的,能弹奏完成已经是超常发挥了,问题也不小,譬如情感到不到位还有弹奏出错等等…… 这架钢琴帮了自己不小的忙。不仅回忆了乐谱,还找回了打音游的感觉。 结束了弹奏,掌声响起。 好些学生都眼里闪烁着精光,一些手里握着尺八的小姑娘们已经红着脸,刚刚那弹琴的姿势太优雅了。对于文学少女和音乐少女简直是绝杀。 白维的钢琴无疑是专业级的,灵魂力量的感知,身体控制的平稳,让钢琴弹奏在集中精神的情况下,根本毫无难度,只需要在意如何宣泄情感即可。 他不像是弹奏,而像是在把玩。 薛寒泪不自觉的生出这个想法。 “他到底是从何学会的?”薛寒泪不解的问。 “我也好奇这个问题。”云无心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龙女后脊梁一凉,冲着云无心瞪了一眼:“死鬼-吓老娘一跳。” 仙家不理会龙女的卖萌耍贱。 “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两分钟。” “怎么知道的?” “路上遇到了其他明国学生,他们告诉我的,可能是怕你被人找麻烦。”云无心蹙着眉头:“他是个武夫,平日光是照顾家里妹妹、练武还有上课就用光了所有时间,哪里还有时间学习钢琴,刚刚的手法明显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学会的。” “武夫对身体控制很有心得,学会弹奏大概不会很难。”薛寒泪猜测。 “他练的是掌法和拳法,武学讲究腕力臂力,练的是手脚,却不包括手指……因为手指上的气力太弱了,也很容易伤到。” 云无心简单分析后,神色费解:“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会的钢琴演奏。” “诶,还没结束?”薛寒泪见到白维和声乐老师说了两句,然后双手在此放在琴键上。 其他人立刻都坐下了,云无心也立刻坐下。虽然她那一头雪白银发仍然太过于显眼。 白维想了想,开始弹奏下一首。 “这首歌……” “我好像在电视台上听过,但是好像出了开篇之外,都不太一样啊。” 学生们窃窃私语。 白维弹奏的是《献给爱丽丝》,一首钢琴小品。 这首歌曲是当初四十多岁的贝多芬写给一个名为特蕾莎的女学生的作品,《a小调巴加泰勒》,角落里标注了「献给特蕾莎」字样。但底稿留在了特蕾莎这里,而贝多芬自己没有保留。 所以这首曲子直至后来者从特蕾莎的遗物中找到,却将「特蕾莎」写成了「爱丽丝」。于是「献给特蕾莎」变成了「献给爱丽丝」。 历史上这种搞错人名而产生误解的情况比比皆知。 白维是将这首钢琴小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的第三王女,对方的名字也不是爱丽丝,而是特蕾莎。 所以这首歌的名字最初没人知道,白维将底稿留在了自己的小屋子里,歌曲在当时并未流传出去。 不过后来是传出去了,虽然仅仅流传于贵族阶层,白维弹奏起这一首毫无压力。 一曲轻快的结束。 声乐老师带头鼓着掌,双手拍的通红,喊着「bravo」,俨然他也是个钢琴迷。 白维在众人的掌声和视线里走向脸颊飘红的薛寒泪。 “你的老师答应不让你挂科了,看在这一曲的份上。” “嗯,谢谢。”薛寒泪并没有表现的太过于高兴,反而有些不自然的闪躲着视线。 白维自然注意到了一旁如同制冷空调似的明国仙家,不等他开口,云无心先一步问。 “刚刚那首曲子,献给爱丽丝?” “是的,你也听过?” “世界级的名曲,当然听过。” “那也没什么特别的,曲子谁都可以学。” “不……这首曲子,是残曲。”云无心说。 白维内心瞬间一万匹草泥马嗷嗷嗷的跑过去……残曲?明明一首三分多钟的钢琴小品,明明是简单的回旋曲式?什么鬼物能把这个都变成残曲,不会自己补全吗?这难度是中等级别的难度,比什么狂想曲简单多了! “残缺的很严重,原本的致爱丽丝只剩下少部分的固定旋律外,其他部分已经没人知道。” 云无心嗓音轻缓,一句一顿的说:“如今的都是各自补全后的版本,你的这一首和所有版本都不同。” 白维面色不改:“那么多版本,你不可能哪一个都听过。” 云无心沉默。 白维以为糊弄了过去。 云无心继续说:“可是,你弹奏的这个版本和我姐姐弹奏过的,一模一样。” 白维差点把脖子扭断,他表情经历了震惊疑惑再震惊再疑惑的变化,最后化作简单一个字:“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人成虎 “送你去北海道?就这么一件小事?” 薛寒泪语气轻松,一口应承道:“可以啊。” 对于掌握航运通道的龙族来说,区区二十公里的海峡简直不要太近。 她还以为白维会提出什么要求来。 白维点了点头,既然能去就行,如果非必要,他不想游泳。 薛寒泪追问:“所以你昨天的麻烦已经解决了?” 白维没汇报的意思:“比我想的简单一些,对方主动来送了。” “为何要去北海道?”云无心问:“柳生霜月的话,大概再过几日就能回来了。” 白维说:“男人的直觉。” 薛寒泪了解:“原来如此,我听说过北海道的辣妹很多,风气非常开放……” 白维:“?” “男人的直觉不大多集中于搞颜色这上面?” 白维张了张口,总觉得这句话不太好反驳。 他改口:“是兄长的直觉。” 龙女叹道:“妹控吗?” 白维不否认,他又不是高坂京介非得跟妹妹谈恋爱的这逼,妹妹那么可爱,控一控怎么了。 “那太好了。”薛寒泪贼兮兮的一笑:“我家也有妹妹,你和我妹妹结婚好了,符合你的定位。” “从没听说过妹控的妹指的是别人家的妹子。”白维摆了摆手:“我对龙不感兴趣。” “你不骑一次怎么知道不感兴趣呢?很多人没做过云霄飞车也都说害怕,等实际上去了……” “也肯定会大喊着「我曹,我要回家」。” “啧。”薛寒泪瞪了一眼白维:“没眼力,铁头娃。” 白维默默喝了口茶。 云无心倒是很熟练的给他添了一杯茶,很显然她已经习惯了三个人待在一块聊天的时间了。 毕竟是三个明国出生的人,文化语言都接近,接触着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三人的身份上完全迥异,淮水螭龙,白玉京仙家,一品武夫,能聊在一起属实是令人感到怪异。 薛寒泪说请客,直接在食堂顶楼找了个包厢,三人坐下来聊了一会儿。 白维提及:“我去了北海道,可能会耽搁些许时间,小思那边麻烦你们照顾了。” 云无心应道:“小事。” 薛寒泪却说:“你是很忙了,还不如把小思交给我们好了,你确定非得自己收养?” “资料都已经提交大使馆了,等灰潮退去,我就带她回去办手续。” “不是认祖归宗?” “这不重要。”白维说:“法律手续齐备,她就是我家里人了。” “你这句话……听上去真不像是明国人。”薛寒泪眯起眼睛,寻常明国人的祖宗情节是比较强烈的,认祖归宗,忘归故土,这一念想非常强烈,宗族在明国历史上存在太多年。 即便如今已经被打散了很多。可对宗族的认同感仍然是祖宗信仰的组成部分。 事实上,明国的许多地祗,都是历史上的大人物,其中一些村子里的宗祠中供奉着祖先可能就是当地的山神,一些年岁数百上千的仙兽灵兽也是宗族的财产。 时代的历史轨迹不同,自然明国也有所不同,白维这句话听上去太过于离经叛道,国法大于家法不错。但如果家族不认同,也往往不会采取国法强取的途径。 但对此薛寒泪表示非常欣赏:“越不像越好,传统的明国人的确很无趣,古板又不知变通,包袱抗的太重,做些什么事都被家里人推三阻四,委实少了点乐趣。” 白维说:“只是因为你离经叛道,所以才欣赏比较乖僻的人吧。” “或许是呢,所以和你们两个,我很聊得来。”薛寒泪说:“就像是赵高撞见了魏忠贤?” “真会说话。”白维说:“为何不是高山流水?” 云无心说:“太高雅了,显然不适合你们两个,不如说狼狈为奸?” 薛寒泪托着腮帮:“无心何必说这种风凉话呢,你何尝不是仙家中的一朵奇葩。就像是奥特兄弟里的希卡利一样显眼。” 确实,万红当中一点蓝,莽夫里难得出了个点智力的,是该怀疑一下是不是有问题的其实是自己。 白维觉得这比喻恰到好处,调侃道:“寻常仙家随意不下山,下山不随意。可你来瀛洲留学,你姐去了蓝菖蒲,你们两人都有光明的前途。” 云无心却对这句调侃上了心,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云出岫去了欧罗巴?” 白维:“……” 我见到了她,还打了她一顿,有舒爽到。 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云无心再度追问:“云出岫去了欧罗巴的确不少人清楚。但很少人知道她去的是同盟国的哪座城市,你又是怎么知道她就读于哪一所大学的?” 白维故作神秘:“自有信息渠道。” 只要不回答,就不存在露馅,这又不是逼问。 云无心顿了顿,看出白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端起茶杯,不愉的皱起眉头。 “你还真是在意她……怎么,至尊骨长出来了?” 长出来了骨头,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还有,不是至尊骨,而是灵脉骨。 “我会在意她,难道不是一件好事?”白维侧过头,视线不躲闪:“你很想调节我和她之间的矛盾。如果我大方一些原谅她,不是合乎你的意愿?” 云无心直白的问:“你会?” 白维默然……他当然不会,原谅也要建立某些基础上,云出岫哪有半点悔过之意。 “你不会原谅,她也不会道歉。如果夹在两者之间,我只是会很难做人罢了。” 云无心幽幽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提她……你把她的事弄的越清楚,我越是会担心总有一天,你们会动起手来,打的两败俱伤,直至一方彻底消失为止。” 她的确会害怕双方的冲突继续升级。倘若白维继续蛰伏也就罢了,可他已经逐渐锋芒毕露。 听她的这番话,很显然并不是单纯为姐姐所担忧,似乎将白维的重要性提到了和亲生姐姐同等的高度。 白维听得出她话里话外的歉意和担忧,换作旁人,他或许坦然接受然后缄默不语,但这次他选择了忽略。 “这终究是我们之间的矛盾,你也不必介怀什么。”白维语气平淡而生硬,像一把淬火的刀浸没在水中释出高温,仅仅是看似冷却: “倘若真的打起来,那就生死看天吧,我保证和她公平的打一场,就堵上我这一生的修为,输赢也无妨。” 云无心盯着白维,眼神逐渐泛起冷意:“我可不是为了激将你才这么说的。” 白维回道:“何须激将?” 仙家情绪激动时,总会引起温度的骤然变化,她指尖触碰的茶杯覆上一层冰霜,冻成了冰块。 薛寒泪见状立刻出来拉架:“冷静,冷静……” “很冷了,只是不够静。”白维平静的看向她:“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干涉不了我或是你姐姐,却总会以为自己可以动摇我们的想法?” 有一瞬间,薛寒泪险些以为云无心会在这里拔出仙剑来,她的情绪在这一霎有瞬间的失控,她从未见过这样愤怒的云无心。虽然她面无表情,但冷冽的温度瞬间填满整个包厢…… 笃笃笃,外面传来了上菜的敲门声,云无心敛去了寒气,重新坐了下来,没有离开也没有逃走,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只是那双冰色的雪银眼睛前所未有的黯然。 之后一整个午饭时间,她都一言不发,只是化悲愤为食欲,一个人吃了全桌一半多的饭菜,默默干饭。 饭后,白维被薛寒泪打发去了龙樱,随着他的离开,令人尴尬到脚趾扣地的气氛才散去。 薛寒泪的腮帮子都酸了,天知道她说了多少没营养的废话在调节气氛,就差表演一个铁锅炖自己了。 “所以你没事惹他做什么啊,伤到自己了吧。”薛寒泪拍着云无心的肩膀:“心疼不?难受不?” 云无心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习惯了,故意的。” 薛寒泪根本听不懂:“啊?” “我猜到他会这么回答,想试探一下他是不是和云出岫有什么联系,似乎不单单是联系,还爆发了冲突。” 云无心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这份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同一首钢琴曲呢?” “这很重要吗?”薛寒泪无语。 “对我,很重要。” 姐姐曾经说过,这首钢琴曲是她小时候从一个好朋友那里学来的。 如今世界上应该只有她一人会弹奏。 云无心在心底悄悄说,或许这首曲子里藏着关于无法解开的过去的全部答案。 第三百八十四章 妹妹在北海道踢馆 瀛洲一共分为四块地区。 本州、九州、北海道、四国。 北海道位于最北方,曾经名为虾夷,这里的主体民族是虾夷人。 幕府将军的全称名为征夷大将军,这个征夷所指的就是征讨虾夷。 古代本州岛人看虾夷人,就像是大唐人看待草原人一样,一言蔽之「蛮夷」。 并且因为文化不同,北海道在历史中较长时间都无法融入瀛洲,北海道的虾夷人主体是阿伊鲁人,是蒙古人种和欧罗巴人种的混合,样貌有些接近于欧罗巴人种,自然成了征讨对象。 不过随着大寒半岛被邪神当做据点,其迅速扩张了影响范围,一度占据了北海道相邻的库页岛,面对前后包夹,它最终还是归于了瀛洲,并且随着几百年的同化,阿伊鲁人已经成了瀛洲民族的一部分。 和地球历史不同的则在于。因为大寒半岛邪神信徒的威胁,北海道的阿伊鲁人并未被大量同化,阿伊鲁人是标准的狩猎民族,自然具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一特性当然被发挥出来,北海道西侧就成了抵抗邪神信徒的前哨之一。和对马岛处境相似,也是几度成为主要战场。 如今阿伊鲁人也仍然大量散布在北海道里,尚未彻底被溶解在瀛洲人当中,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其五官和纯血东方人种的不同。 北海道的现代化改造速度相较于江户要缓慢一些。所以这里的风格保留了传统大正时代的特色,不同于江户开始朝着现代化的新东京变迁,从校舍就能看的出来,保留着传统的木质,行走在走廊上能够闻到原木的香气,以及吱呀吱呀木板感应压力的形变声。 柳生霜月站在走廊望向道场内部,听得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呼喝声。 她很喜欢这里的宽阔道场,看上去比极东大学的要像模像样一些。 或许是生活环境的不同,极东大学里的学术氛围更加浓郁,而北海道的尚武精神更重。 据说这里连普通警官都可能是扣过几个邪神信徒的空手道高手,自然这是有些夸张的,或许只是抓过几个从大寒来的偷渡客。 她很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开设这样的道场,收上几十号徒弟,传授无想新阴流的剑道,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只要拿到将军御赐的匾额,开道场收弟子根本是小菜一碟,不过难点就在于如何拿到。 柳生还想着必须得进一步变强才行,她也顺势加入了锻炼的行列之中。 这次作为高校交流会的成员之一,她作为大一新生,被举荐参与其中,主要是因为她前几天已经横扫了大半个剑道社团,也击败了被吹的天花乱坠「五百年一遇奇才」的大久某某某,她的生日就在十二月,已经是十八岁了,距离成年还有一年整,这个年纪的实力就免许皆传还在校园内完成了十番打,震惊了剑道社顾问。 顾问见猎心喜跟她交手,这位顾问的剑术等级也高达三十七,一番交手也拿不下柳生。 这是因为双方用的木刀,霜月自觉如果是真刀真剑,她最多十个回合就教对方少两个兄弟。 这般实力已经足够,剑道顾问也是一个教授,把她塞进了交流会的团队里,直言极东大学没几个够你打的,你趁着这次交流会,多去找点对手打打,找点手感积攒经验,为选拔赛做准备。 北海道大学也是一流的大学,也学习了明国,建立了相对比较完善的一套武道评价体系。 可以说是照抄过来。 柳生霜月落地当天,刚刚放下行礼就跟队来到了北海道大学。 她手痒难耐,渴望打架。 因为霜月长得好看,生活在东方,审美观都倾向于东方人的北海道人无一例外都被这漂亮的剑道女孩吸引了视线,其中不乏想要吸引她注意的。 然后被暴打。 打了十几次后,霜月觉得这群人太菜了,不能满足自己要求,当天下午就撂了挑子,表示交流会的事交给学长学姐们,我就是来打酱油的。 其他人也都同意了,本来交流会就没她什么事,过来涨涨见闻罢了,她主动提出要离队,也有些让带队老师不太放心,便叫了个同样一年级生跟了过去。 结果这一年级生口渴买了瓶咖啡就被柳生霜月甩掉了。 当天晚上,她自己回到九点,而这个学生还没回来。 带队老师无奈之下报了警,结果这人就蹲在当地警察局里吃着猪排饭。 土木系的画图人,高度近视也不能打,眼镜被一只猫抢走了,十米之外人畜不分,一直问路,碰到一名外出买菜的黑皮妇女,自以为遇到好心人,结果险些被抓去配种。 瀛洲男女比例四比六,北海道地区极端一点,三比七。 北海道不仅男人强悍,女人也强悍,辣妹数量高居全国第一,飙车党也是数量极多,之前提到的八重玲子也曾经是札幌一代的扛把子。 辣妹结婚后生了孩子就是辣妈,等女儿十七八岁就开始给女儿找男朋友,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这倒霉蛋属于撞在枪口上了,正好碰到有个十八岁女儿的辣妈上街觅食,就顺带把他骗走了。 如果不是他反应比较快,脱下裤子跳窗逃跑。可能一个东大高材生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北海道的女婿,往后就得在这里搞土建了…… 之后因为没穿裤子只有一条胖次在街道上狂奔被警察抓住,说是影响市容了。 学生哭丧着脸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警察大叔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跟我走一趟吧,你再这么跑出几里地,马上就有新的辣妈冲出来给你一平底锅,然后把你拖回家去了。 大一新生吓的脸色青白,冒着鼻涕泡问北海道为什么这么可怕,大街上直接抢人的吗? 警察说倒也不是这么会,你看我们走在路上就不会有人抢。 大叔哈哈笑着,然后巷口里飞出一个平底锅把他尻晕了过去。 刚刚追出来的辣妈手里提着绳子站在土木学生跟前发出冷笑——别以为你是巡警我就不敢敲你。 之后一番斗智斗勇,男学生因为「天生丽质」而被关在警察局里等着家长来领取,辣妈被暂时拘留。 等教师把男学生领回来后,看着他哭的仿佛小媳妇似的。顿时听到故事的所有交流生都沉默了。 带队老师点了根烟,深吸一口,随后说:“你们男孩子还是找个靠谱的女孩子组队吧,出门的时候,一定要组队,别一个人……还有那个,柳生啊……你明天开始可以自由活动了。” 老师算是悟到了。 这北海道和几十年前不是一个光景了,在这里男孩子比女孩子单独行走还要危险个十倍。 之后带队老师也好奇的问了柳生霜月白天做什么去了。 霜月说去逛景点了。 老师信了。 可其他人不信,她没买任何东西,空手回来的。 柳生霜月的确是去了景区。但是景区附近的道场,进门踢道馆,就是打一架的问题。 来了个霞流的师范代,三招就击溃了。 又来了萨摩示现流的师范代,这次用了八招。 门下弟子脸色难看,最后叫出来了道馆的总师范,萨摩示现流,免许皆传。 这次有些吃力了,柳生霜月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免许皆传级别示现流,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标志性的上段劈砍。有的人使用如同疯狗,有的人使用却像是开山斧。 很沉重。 不过这位总师范已经年纪很大了,超过七十岁,体力气血都不可避免的衰败,本身也不是明国内外兼修的高手,连续几次大上段后,体力有些跟不上。 柳生霜月倒也没有乘人之危,交手了十分钟后,主动提议休息半小时后再打。 半小时后再战,可这一次交锋只用了五招,柳生霜月破解了对方的招式,一举获胜。 即便她没用真刀,用的是木刀。 击败对手后,她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指教,算是踢馆成功了。 不过这也获得了对手的尊重。虽然输掉了很不爽,但输了就是输了,而且也只是这个场馆的师范输掉而已,并非这一流派的流主输了,摘下牌匾走人什么的,也只能想一想,真正踢馆本意就是扬名和切磋较量,摘下牌匾怕不是要跟你拼命。 柳生霜月难得感受到了一些充实,打算明天继续如法炮制的去踢馆,这次就找个镜心明智流的踢,不选名气更大的北辰一刀流是因为她太了解这个流派,普通免许皆传根本不够她打。 次日上午她就出了门,上午打完一个道馆,干爬下了一个虚浮不实的免许皆传,中午找了一处吃了一碗中华炒饭。但味道很微妙,完全不如兄长做的好。 下午继续找寻下一个道场。但地形有些复杂,他在找天然理心流的道场上迷了路,便四处问路。 此时,一只黑猫穿过道路,吸引了霜月的视线,她见到一户人家开着,便打算顺带问个路,妇女在家工作,正在踩踏着缝纫机坐着简单成衣,动作不太娴熟。 看到有客人还是个姑娘也就放下心,端上一杯茶。然后给她指了指路,笑着说自己有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儿,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下来吃个晚饭。 柳生霜月没这么厚脸皮,但看到这是个单身母亲,也就点了点头,说晚上会再来,不过自己会付钱的。 她走出了屋子,记了一下这家人,看了眼门牌……关?这姓氏听上去有点像是明国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猫在叫,人换掉 天然理心流道馆找到了。 柳生霜月提起了一些严肃的心情去对待。 她七拐八绕才找到了北海道的天然理心流道馆,这是一个实战为主的剑术流派,正因如此不擅长商业运作。所以全瀛洲也只有不到十个道馆,属于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它一年只招收固定弟子,而且不允许轻易退学,至少要学到切纸级别才允许推出,而且学费相当高昂,但如果天赋足够也可以免费入学。 种种限制导致道馆当中大多是一群实战派的剑道狂徒,非常好斗,可惜因为武士阶级的大抵消失,这群人想要夸耀自身勇武也只能去战场上了。 柳生霜月下午一共挑战了五位天然理心流的剑术高手,层次由低到高。 当她走入道馆内并且亮明来意,顿时感觉气氛就是一变。 其他的道馆要么怒目相对,要么言语不敬,而天然理心流的态度严谨,弟子们四散而坐。 首先是由一名普通弟子来领教高招。 两招将其击溃。 其次由一位精英弟子来出阵。 第二位就略有些棘手了,对方的步伐非常灵活,不过还是柳生霜月的剑速更快,五个回合拿下。 再然后就是弟子中的大师兄了。 据说还不是免许,但实力不弱于其他道场的师范。 这一次直接超过了十个回合,柳生霜月的架势险些被击溃,最后用出了无刀取的手法,将对方抛出,同时夺下木刀获得了这一胜利,赢得了其他弟子的惊呼和尊重。 接下来出场的是天然理心流的师范代。 柳生霜月不敢托大,全力应战,她这一次可以迅速熟悉天然理心流的招式了,这位师范代的实力比起前三者强不了多少。但经验更加老辣,比起进攻更喜欢走位。 她连续切换了北辰一刀流、无想新阴流的招式都无法得手,最后果断放弃拼刀策略,招式一变,挥出离手刀,木刀离手旋转,她的左右手连续换刀,打了对方措手不及,最后彻底打乱对方走位,拿下四连胜。 “您不仅仅只是天然理心流的剑士,刚刚的走位……是镜心明智流的站位。” “很有眼力,我败了,请出道馆总师范。” 师范代输的也干脆,直接离开。 弟子们呈上凉水和一些零食,说是接下来要休息半小时,让她恢复体力。 半小时后,霜月体能恢复完整,然后走入内室,在她脚下是一把刀,她拾起刀,拔出一看,并未开锋,不是生死决斗,切磋而已,的确不需要开锋。但即便是不开锋的刀,砍到人体上也免不了伤筋断骨。 “天然理心流免许皆传。”对方报出名号。 “无想新阴流传人。”柳生霜月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免许皆传,也不在意名号。 双方交手,手里的刀虽然不开锋,但和真刀手感别无二致。 她的实力顿时暴涨一大截,真刀落入手里,她能感受到钢铁的呼吸,剑气之茧被突破。 她挥出了一道剑气。 本以为胜负已定,然而对方的刀上也亮起剑气,双方战平。 霜月惊讶了一秒,随后恢复正常。难怪要用不开锋的真刀,是为了使用剑气,她的境界不足以用木刀挥出锋锐的剑气,必须借用精铁锋芒,对方也是一样,看来彼此的修为是差不多的。 天然理心流师范也感慨了句后生可畏。 继续交战。 柳生霜月以「天狗落」击碎了对方手中「心意棒」勉强拿下这一胜,完成了踢馆。 等他们打完的时候,天色已经来到下午三点半,她坐在原地恢复体能。 即便五点离开时也仍然肌肉酸痛着。 不过也十分充实。 柳生霜月又一次走过之前的小路,然后看向那户路边人家,一只黑猫蹲在门牌下方,舔着爪子晒着太阳。 她此时看着黑猫,脚步下意识停顿,迎面撞上路口边上骑着自行车回来的少女。 手疾眼快的停下自行车后,有惊无险的双方对视了一眼,她注意到这个女孩的五官有些熟悉。 “柳生姐姐?” “你是……” “我是关铃。”女孩自报姓名,她知道对方可能没有记住自己,仍然热情的露出笑容:“好久不见了啊,前辈现在还好吗?” 关铃拉着柳生霜月回到了家里,翻出自己的一套衣服来,两人身高差别不大,她的衣服对方也穿得下,等柳生霜月洗完澡后出来,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这家里没她能用的内衣,被迫不穿上半内衣。 在此期间,关铃也对关彩子说了柳生霜月就是白维的妹妹的事,本就相当心善的妇人顿时更加热情了,看霜月的眼神和看着恩人的女人似的,这让妹妹不太适应。 但在关铃的强烈热情下,她还是得留下来过夜。因为衣服都洗了,打了电话给带队老师,反复确认没问题后,她在关家休息了一晚上。 和关铃聊天到夜晚十点,说是聊天,基本上都是听着对方说这些事,也回答一些她的提问,而关铃的提问大多围绕着柳生家的大小事情,醉翁之意不在酒…… 妹妹也没戳穿,不刻意隐瞒,能说的就说,也简单提到了真田组已经被两兄妹抹除的事实,着实震惊了一下关铃。 关家母女在这边的生活算是较为一帆风顺,北海道单身母亲还是挺多的,大多是辣妈。 所以彼此之间也有互助会,她们生活有些存款,母亲找了一份居家的成衣工作,养家糊口没什么问题,她自己也有在外面打零工,比以前轻松多了。甚至家里还多了一张嘴,那只黑猫经常会过来蹭鱼头吃。 附近也没见到有什么流氓地皮在这附近。因为这一代有剑术道馆,佩戴木刀的年轻人们随时可能路见不平一声吼,巴不得多来几个地痞流氓让自己打了涨涨经验等级和声望。 至于什么「你也不想XX被XX知道吧」的人妻爱好者们,基本上也是不可能出现的。否则北海道的辣妈们会让他们后悔自己生下来为什么要多一条腿。 最近就出了个新闻,结婚三个月的夫妻,一百天的那啥次数超过一千次,结果导致了三十岁男人的身体堪比七十五岁老人。 据说活不过五年时间,已经彻底废掉了……真是可怕的魅魔附体,本子里的剧情真不能作数,大多情况下,别说一对多,能一对一赢下来的都是强者了。 关铃说自己明年打算考极东大学,问柳生姐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柳生霜月却假装睡着了。 不一会儿,她也听到了关铃的呼吸声,但内心无法放松下来。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有种预感自己最近几天可能都要被这小姑娘缠着了,随后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入睡后的柳生霜月完全没注意到某种变化的发生。 一只黑猫在红色月光下舒展了一下身体,它站在屋顶,对着红月龇牙咧嘴,然后从屋顶上跳下去,落在二楼阳台上,透过窗帘缝隙看向房间里的两人。 露出非常人性化的恶趣味笑容。 …… 阳光洒在房间里。 柳生霜月睁开眼睛,她每日都会在固定时间醒来,今天也并不例外。 掀开被子起身,不给自己任何赖床的可乘之机,可一坐起来,她顿时感受到了一阵不对劲。 是重量。 以往不曾有过的重量如同砝码般压在她的肩膀上,这种不适感和充实感是从何而来? 她找寻着异样感,然后一把抓住这股异样感的源头,握住了…… 好大!好软!好白! 她低下头,双眼不知给什么蒙蔽了,无比震惊的盯着自己的身体轮廓,视线充斥着难以置信,她目瞪口呆大惊失色瞠目结舌,最后捂住了嘴巴……喜极而泣。 本姑娘的二次发育,终于来了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份成功展示给全世界看了,让她们恰一波柠檬,看看本姑娘胸有沟壑。 可是下一刻她冷静下来。 不不不,再怎么想一晚上就平地变山丘也太离谱了,这怎么可能呢?做不到的吧。 霜月自我怀疑了一下,然后掀开被子,坐在了床铺上……等等,床铺? 可我昨天是打地铺的啊,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床铺上?而且这睡衣也对不上。 她左右想不清楚,自顾自的起身走向洗手间,光线照亮五官。 柳生霜月不经意的一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视线瞬间凝滞。 “!!”她捂住那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复分解反应 镜子里的这张脸并不是她的。同样,胸前的沉闷负担也不是她的。 霜月心说完了,她居然连个高中生都比不过。 而且关铃的家庭情况她有所了解,看得出来并不富裕,之前甚至营养不良,就这样还能比自己大好多,这就是先天基因的力量吗? 不对不对,想歪了…… 妹妹用力的拍了拍脸颊,心说……该死的,这场梦怎么还不醒! 即便把脸蛋拍的发红,她也只是刺激了自己的痛觉神经而已。 灵魂交换。 因为和北辰归蝶有过长期交谈,双方不能说是穿一条裙子的好姐妹,起码是可以互相交换丝袜穿的朋友。 理所当然听说过「灵魂交换」的事,她以前也担心过万一这种情况也落到自己身上了怎么办? 想了很久没想到解决办法,只能以「这种倒霉事怎么可能落到我的脑袋上」这种念头糊弄过去。 是的,中彩票和被飞机砸死的人,在事实到来的那一刻之前也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人生啊,总该未雨绸缪,你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 柳生霜月彻底明白了先贤们的智慧。可惜这对她毫无帮助,只能让她后悔自己没能随身带个一键还原。 还没来及颓废个几秒钟,她听到了屋子里传来动静,是另一人醒了。 是她自己。 柳生霜月快速走出洗手间,还没来及阻止,就听到一声轻疑。 她看见了自己坐在被子里,正双手下意识的摸着胸口和捏着肩膀,看的妹妹的脸当即就黑了。 刚刚睡醒的关铃坐起身来,下意识的摸着胸口,这一碰就清醒了。 “没了?没了?”她用力的摸着胸膛:“真没了!” 关铃惊讶之后,吐出一口气:“算了,没了也好……” “好你大头鬼!”柳生霜月抄起枕头砸过来:“你清醒一点!” 关铃挨了一枕头倒了下去,听到这声呼喝觉得有些熟悉,视线落在前方人影身上,见到了俏脸薄怒双手叉腰的自己:“啊,这,这……我自己……诶,不对,你是我,那我是……” 她看向自己双手,旋即注意到穿着的衣服型号,关铃立刻瞪大眼睛。 柳生霜月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不能慌了阵脚:“你听我说,我们之间……” “灵魂交换。”关铃念道。 霜月惊诧:“你也知道?” 关铃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冷静,她想起自己亲手杀死的「父亲」,不由得咬住嘴唇,现在这一事实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是让她无比确定自己当初没有做错。 她朝着「自己」挤出笑容:“我听说过类似的都市传说……” 柳生霜月叹道:“都市传说啊……你知道如何解除吗?” 关玲摇头。 妹妹也没抱有太大希望,她坐上了床铺边缘,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说。 托兄长的服,她继承了白维的一定思维模式,遇到困难第一想着理解困境,然后想着如何客服。 她不太适应胸前的重量,于是抱着双手托起两个半球体,胸大的女性大多都会有类似习惯,她下意识做出连这个动作的时候,完全是无师自通,察觉到自己动作时,她像是愣了一下,随后有种想要流泪叹息的冲动……本姑娘终于也能体会到地心引力了…… 她这么想着,表情纹丝不动,咬了咬嘴唇,随后说。 “你我之间灵魂交换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了,想想如何解决才是正道。” “至少有个好消息,我们的交换发生在近距离的两人,没有直接和千里之外的人交换,这已经算是一件足以庆幸的好事。” “如果和一个陌生人交换,对方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倒也还好。但若是孱弱的老人,虚弱的病人,残疾人,或者无法轻易沟通的小孩子,亦或者是某些梦想成为女子高中生的尼特族,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很难想象我们的身体会被怎么样的肆意乱糟蹋。” 柳生霜月安慰了一下关铃,坏事,但并不完全是坏事。 灵魂交换的不确定性已经被抹除,至少双方也算知根知底,不至于互相坑害,反而能够互相合作。 关铃点头:“嗯,我也不想和其他人做灵魂交换,但是柳生姐姐,我可以接受。” 现在缓过神后,她发现自己能和柳生霜月灵魂交换,真是某种意义上的高攀。 她那么出色那么优秀那么漂亮,剑术出众,学习成绩也好,除了太平之外委实毫无缺陷。 再者,太平在很多人看来其实不算缺点,反而是突出的优点。 关铃现在毫无负担,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更别提,柳生霜月还有一位帅气靠谱有责任心有正义感侠客风骨书生气质的前辈做兄长。 是关铃羡慕八辈子都得不到的好命和梦幻人生。 现在或许她能稍稍的体验一下? 关铃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但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心跳加速。因为哪怕是虚假的,也能让她圆一场梦了 如果有一天能成为白维前辈的妹妹的话……她第一次见到了柳生霜月就有过短暂的想象过。 可惜,白维前辈不在,如果他在这里,大概瞒不过一会儿就会被看穿吧。 柳生霜月看了眼时间:“先换衣服吧,天已经亮了,你今天还有什么事要做?” 两个女孩洗漱完毕,开始脱下睡衣更换衣物。 柳生霜月自己还算有些闲暇时间,这次交流会定下的时间是一周到两周时间不等,具体什么时候回去,得看什么时候天气变好,驱散灰潮。 她自己也被允许自由活动了,只要定期汇报一下行程即可。 关铃说:“我还要去上课……马上也快到学期末了。” “我听兄长说过,你打算考极东大学?” “嗯。”关铃神色认真。 “现在完全可以开始备考。”柳生霜月提议道:“我文化课成绩也不错,你可以申请留在家里,之后我可以适当帮你补课,比在学校更好。” “那也要去学校一趟。”关铃并不介怀:“我也刚刚转校来不久,毕业证还是要拿的。” 高中是三学期制度,十二月末放假,一月放十几天寒假,二月三月上课考试,三月末放春假。 高中毕业时间大多定在三月份,恰巧是樱花盛放的时节……不过柳生霜月不懂这个,她是在明国上的高中,毕业时间是炎热的六七月。 关铃也开始说起这些事,放下家庭重担后,她有更多时间集中在生活上,也注意到原来高中生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季节,也和柳生霜月说起一些有趣的习俗。 毕业典礼那天,女生如果可以要得到男生的第二个扣子,表示对方的意中人正是你。 对男生来说诘襟制服的第二颗纽扣乃是一种定情之物。第一颗纽扣留给自己或同性知己,第三颗纽扣是给朋友,第四个颗纽扣给家人,第五颗纽扣给其它交情较浅的人。 因为第二枚纽扣最靠近心脏位置。所以象征着爱情,倘若说拿不到第二枚纽扣,就相当于出局了。 柳生霜月突然想到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好像就收到过七八枚纽扣,她一脸费解,觉得这群男生真是无聊透顶,然后一枚都没要。可能他们以为自己是瀛洲人,所以理所应当会懂这个意思吧。 霜月心想……等我回去就问兄长要一枚纽扣补上当初的缺憾。 柳生霜月穿上制服,里面有内衣衬托着总算是不觉得太重了,她深吸一口气,说: “我先陪你去一趟学校,然后把假请了,距离放假也没多久了,干脆都请了,说是在家里补课补习,我随身都携带着极东大学的学生身份证,带过去和你的班主任说一声,应该很容易。” 关铃点头,看着柳生霜月的姿势,不由得开口提醒道:“柳生姐姐,你注意一下……” “什么?” “姿势和动作。”关铃提醒:“我妈妈在这方面还是有些严格的,不能像男孩子一样。” “你母亲她是希望你做个大和抚子吗?”柳生霜月单手叉腰,即便用的是关铃的身体,仍然十分飒爽。 关铃意识到,外表可以改变,但内里气质依旧判若两人。 “掩饰一下啦。”关铃双手合掌:“拜托,我不想被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听到后肯定会吓晕的。” “我尽量吧。”柳生霜月意识到扮演一个高中生不难。但要扮演性格截然不同的关铃肯定会很难为她。 这小姑娘是小松鼠,而她是一头剑齿虎。 把一头老虎的灵魂塞到老鼠身体里,也注定要咆哮山林的,更别说……她的剑还在身边。 即便关铃身体素质一般,没有练过真气。但一把木刀在手,她仍然有自信横扫一个极道组的武斗派。 可是剑齿虎也有害怕的时候,当她走下楼梯,遇到关彩子的视线。 顿时感受到一种无形沛然的强大灵压。 “客人在这里,为什么不能早些起来帮忙准备早餐?”关彩子笑眯眯的问。 柳生霜月回头看了眼歉意的关铃,俏脸一白……我成替身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偷偷笑出声 接下来踢馆是注定踢不成了。 难熬啊这日子。 柳生霜月被关彩子的一通指指点点,抱着脑袋逃出家门。 “你母亲也太凶了!” “其实也没那么凶,主要是因为当着外人之前不想丢脸。” “丢脸,稍微不尊礼仪,哪里丢脸了。” “或许是因为柳生姐姐是白维前辈的妹妹吧,我们一定要拿出足够的礼仪才行。” “我哥帮过你们很多?”柳生霜月疑问。 “嗯,很多。”关铃微笑着回应……是再造之恩。 他帮自己守住了摇摇欲坠的小家,让自己亲手报了仇,这份恩情一辈子都还不清。 吃过太多苦头的关铃非常珍惜如今的生活,正因如此,她常怀着一颗知恩图报的内心。 可小小高中生有什么可回报的呢? 想来想去就是身体了,别觉得太俗,俗就对了,以身相许乃传统艺能,狐狸精用了都说好。 这个时代的瀛洲姑娘对纯洁贞操什么的还是很看重的,毕竟隶属于东方文化圈。 也是等到泡沫经济年代,社会高速发展后,才开始逐渐抛弃这些观念,接受了金钱唯物观。 然而关铃对自己贫瘠瘦弱的身体也没什么自信心,常年营养不良的小姑娘能有多好看。 几个月前的她是瘦骨如柴,这几个月调养好了方才恢复过来,似乎身体是终于得到了滋补,简单试探了几周,确定可以吃饱之后,就开始了极快的二次发育,拼了命的吸收营养,年纪轻轻就长出了六加的规模。 关铃很希望不要继续长大了,现在换到柳生霜月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仿佛是十岁的自己。 关铃就读于大约七公里外的学校,路程有些远。但骑上自行车也很快,二三十分钟抵达。 她也提到自己正在打工挣钱,负担一部分家里的生活费用,考虑到极东大学的学费九成由国资负责,只要考上极东大学,通过难得离谱的笔试,面试基本上不会刷掉,她只需要交付一成学费。 柳生霜月没发好心说自己要帮忙什么的,帮她补课就是极限了,对关铃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的程度,深入了解后发现她过的也还不错,连同情也省略了。 白维曾经夸奖柳生霜月是一块练剑的好材料。而剑客需要什么,就是恒心毅力,以及远离感情。 柳生霜月的性情天生是有些薄凉,亦或者她将所有情感,包括亲情、爱情等等全部倾注在了兄长身上,确保自己可以全神贯注的练剑,追寻剑道极致,压迫身体潜能。 如果不是这个性格,或许她也不会允许神宫寺和北辰归蝶靠近自己的兄长,柳生霜月对于熟悉的人表现出的容忍度是极高的,她何尝不想独占白维。 但理性告诉她,自己很难做到独占。而且自己都不能将全部心神放在兄长身上,也没办法要求对方这样对待自己。 柳生霜月每每想到这些都止不住有些黯然神伤,然后她会抛下这个念头。 父母的遗愿对她更重要一些。或许,这份心愿比和他长相厮守还要重要。 当然,在结局到来之前,她肯定会想办法挣扎一下,不可能轻易答应和妥协。 …… 来到学校,直奔教务处,见到了班主任,直奔主题。 柳生霜月顶着关铃的脸,用她的声音,说着她说不出来的话,意思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俨然是通知。 班主任是个六十岁的老同志,见到平日乖巧优等生一进来就是这么强的气势,他已经够懵逼了。 随后又是顶着柳生霜月身体的关铃进来说好话,同时拿出了极东大学的学生证。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唱起来没什么难度。 班主任六十多了,心气早就消磨的差不多了,什么教育理念,再过几年就退休的老人根本没动过反驳的念头,能考上好的大学,对自己学校也是扬眉吐气的好事,何乐而不为,人家极东大学的学霸都来了补课,他只恨不能多送几个学生过去帮着一起补,搞不好能出其他几个私塾呢? 现在也没有平冢静这样的热血小年轻跳出来说什么不吃嗟来之食,都是笑呵呵的面对着。 极东大学里的无一例外都是人中龙凤,考进去的要么天生就在罗马,受着精英教育; 要么后天努力加天分出众,将来注定在社会上有一席之地,在教育系统里打滚的教师们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超一流的国立大学在这个时代是真的有这样的影响力,物以稀为贵,人也一样。 连校长副校长都露面,说是要让她干脆就地搞个补习班什么的,再不打断就没完没了了。 打完招呼,柳生霜月就带着关铃润了。 离开学校,两人心情都有些微妙和茫然。 “接下来怎么办?”关铃问。 “先去找带队老师请个假。”柳生霜月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解除这个灵魂身体的复分解反应,不知道求神拜佛有没有用。 不知道神宫寺醒了没,这个问题或许找神宫会有作用。 她没想着让白维知道这件事。 兄长是个武夫啊,指望他靠着腹肌炸裂来解决问题很不实际。 或许云无心会有办法,但她不乐意让兄长欠下明国仙家的人情,她可是打定主意要砍上白玉京的。 去了一趟北海道的大学,找到了带队老师。 在带队老师开始指指点点之前,先一步道歉,然后口头请假,最后跑路。 一通折腾后,时间已经来到上午九点多。 柳生霜月在路边找了公用电话亭,拨通柳生霜月的座机号码,很可惜没人接听。 随后犹豫了一下,拨通了神宫宿舍楼的电话号码,有人接听了,是个值班的剑巫。 问询后得知神宫寺咲还在住院,不过听闻快要出院,决定明天再打个电话过去。 最后想了想,还是电话打给了家里,想跟兄长报个平安。 “你来接吧。”柳生霜月把话筒递给了关铃。 “可以吗?”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声音一听就能听出来。”柳生霜月说:“你按照正常情况跟他报个平安就好了,要说的话我都写在这儿了,之后你有什么想说的,也写在这里,我也会复读一遍。” 关铃无法拒绝,写下想说的话,然后拨通电话号码。 一阵忙音过去,无人接听,转向了电话留言。 “哥不在家吗?晚上再打一个。”柳生霜月挂断电话,不着急一时半会。 走出电话亭,两个姑娘又一次面面相觑了,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我,教你功课吧。” “嗯,好的……” 只能学习了,期待今晚上睡一觉就能换回来。 学习,学习,补课学习……在家里二楼一呆就到下午两点,中途吃了个午餐。 等待关铃做试卷的过程里,柳生霜月无聊等待中想到了另一人,立刻闭上双眼,将意识沉浸。 观想场景。 熟悉的白雾如同画卷般陈列开,她有一次来到了剑冢前方,看向自己双手,摸了摸胸口。 “太好了,回来了。”她松了口气,灵魂没有变化,意识进入这片场景,自己还是自己。 柳生霜月看向白蛇神社,不断的敲打着神社的大门:“喂!在吗?在吗?” 就这么敲打了半分钟后,神社大门敞开,一道人影走出。 北辰归蝶走出神社,她全身都散发着惊人的神气,从久弥这里取得了水神的神格,从泷媛神这里取得了山神的神格,两重神格让她获得了完整的现人神身份,不再是半人神。 北辰归蝶的周身有一条白色的大蛇虚影,这条蛇在她的身上游走着流转着,留下蛇鳞的纹路,仿佛一道刺青,烙在了她的白皙肌肤上,蛇影归于静谧,重新回到她的身体里,安静的闭上眼睛,变成背后的一道刺青。 刺青并不只有黑道才有,它有时候也意味着一种神秘,佛门刺青者为护法尊,现人神的神格具象便是这道白蛇刺青,随着她的意愿而显化或隐遁。 “呼……”北辰归蝶吐出一口白雾,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蓝白相间的巫女服,和久弥的如出一辙。 “怎么了?”现人神眨眼:“才不过三两日不见,想我了?” “已经有一周了……看来你越发适应了。”柳生霜月看得出她实力大有长进,神格完整对实力大有裨益。 “再过一些时间,最迟一月份能回去。”北辰归蝶不急不缓,她的气质也变得更加沉稳成熟:“所以,什么事这么着急,你最近应该在北海道忙着踢馆吧,不是要以百家剑术磨砺自己的剑道吗?” “出了点意外。”柳生霜月艰难启齿:“我遭遇灵魂置换了。” “跟谁?”北辰归蝶也是经历了许多,短暂失神后追问。 她表现的足够镇定,主要是在她想来,有白维在必然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柳生霜月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原来如此,还不算太糟糕。”北辰归蝶表情有些奇怪:“但比起我,你不应该有更好的求助对象吗?” “神宫寺还在医院。” “另一个呢?” “不就是你了?”妹妹表情疑惑:“你还在说谁?哦!云无心,不行,她不行,我不会求她的!绝对不!” 打量着柳生霜月倔强执拗的小眼神,北辰归蝶哭笑不得。然后她转过身,流露出微妙的神色。 霜月啊,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不行,我要忍住,不能笑出声…… 第三百八十八章 音乐节 夜晚。 白维来到本州岛最北面,夜晚还算明亮,但海面上飘绕的海雾并未散去。 他骑在轰鸣的机车上,极目远眺,目光之中运起金色光芒,似乎窥见了灰潮后的北海道。 津轻海峡西侧连通日本海,东侧是太平洋,海峡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陆奥湾。 瀛洲在过年时候的红白歌会上所唱的一首歌就是《津轻海峡冬景色》,由石川小百合歌唱,这首歌用在电视剧上的时候,说的就是女主人公乘坐着轮渡经过津轻海峡的所见风景,属于国民级歌曲,再过几十年也会有人翻唱,也一度增加了津轻海峡的知名度。 白维此时位于本州岛北方的大间崎,他看向的方向是北海道最南端的白神岬,直线距离大约十九公里,想要经过就必须乘坐轮渡。 然而灰潮封锁海域,除非遇到非常良好的天气。否则一般在海运封锁的时间节点不会有任何轮渡。即便这个是短距离航行,也一样会有沉没的风险。 白维还是骑着机车过来的,没有轮渡,车辆肯定是骑不过去的,这辆机车就是北辰玄马的那辆,他很大方的把机车送给了白维。 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人中赤兔马中吕布,机车得配上好骑手。哪怕白维不太珍惜机车也不懂如何修理更不感兴趣,他也还是送了出去,并且说坏了就带回来让他修好。 然后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锦囊。 薛寒泪说打开这个锦囊就行,保证他随时都可以通过津轻海峡,就连直接上演一出敦刻尔克都没什么问题。 白维打开了锦囊,他一开始以为是避水珠什么的,没想到比避水珠还要硬核,是五张仙家符箓。 还带了一行使用说明书的小纸条。 ——贴在脚底下或者什么物品上就行,遇水凝冰。 白维不知怎么的想到了某款游戏和某个动画。 他拿出两张符箓贴在了机车的车轮上,前后各一张,然后驱车往下来到一处沙滩,沙滩里浸没着海水,触碰就凝结成硬块,他驱车往前,试探的走了五米,方圆十米范围内的海面凝结成冰,冰块想必是相当厚实,其浮力能够支撑机车和他的重量。 海军大将可以骑自行车渡海,帝王没什么理由不能骑机车……谁还不是个凝冰渡海真君了。 这太过于合理,白维甚至没考虑合适不合适,直接加了一下油门。 轰鸣声中,机车亮着车灯没入深沉的灰雾之间。 一名夜晚外出遛狗的当地人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高速婆婆,但这里又不是高速公路。 这肯定不是高速婆婆,但有可能是骑乘决斗者。 二十公里的距离算是很近。即便白维刻意的放慢了速度,也在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对岸。 他撕下了仙家符箓,注意到它们里蕴藏的仙力才损耗了不到五分之一,便收起来便于下次再用,这似乎是一张高等符箓,放在市面上也能价值几万块,必要时候一张符箓足以保命,云无心在这方面办事从来不马虎,不会因为自己不高兴或者为了给自己出口气就故意画个半吊子的符箓,让他半路没了冰掉海里去。 机车行驶上了公路,虽然到了北海道岛屿,但距离大学还有一段路程,他大概能在天亮之前抵达,倒也不用太着急,可以顺带一路兜兜风,吃点夜宵。 只要抵达了北海道大学,不愁找不到柳生霜月。在他想来,自家妹妹是个乖女孩。哪怕她会跑去踢馆也一定会跟老师报备。 白维到现在也不清楚北海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他来是未雨绸缪的选择。 如果情况紧急,他不介意直接扛着妹妹跑路,把其他人留下来等死。 白维自诩是个冷酷无情的暴君。所以幽冥猫又说他去了就走不开这句话,他打心眼里是不相信的。 他这辈子,还真没为谁拼过命。 可以,但没必要。 …… 早上柳生霜月带着负担醒来,她深深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短时间内跟这份甜蜜的痛苦是分不开了。 没有交换回来。 有了昨天的经验,柳生霜月先一步下楼,然后开始着手准备简便的早餐,这让关彩子很满意,同时也适当关心了一下「女儿」的学习情况,霜月回响了一下昨天的学习进度,回道:“基本上是稳了。” 然后脑袋挨了一个暴栗,关彩子严肃的说「不准好高骛远,很多话说的太满才会导致倒霉」。 柳生霜月心情变得很复杂,她心说自己如果有这份毒奶能力早就去祝愿外星人早点来侵略地球了。 但母亲的威严让她瑟瑟发抖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总算是在家里吃完了早餐,之后在关铃提醒下,她想起今天有一份工作要做。 双休日到了,空闲时间去打零工增长社会阅历也算是好事。 柳生霜月自家一亿几千万的存款让她不知打工为何物,也曾经去试过,靠着姣好面容在便利店里谋得一份差事,当天就因为殴打了三名青痞、抓了两名盗窃犯和缺乏表情变化而被开除。 店长试图教会她要如何接待客人,保持微笑。而且对于盗窃犯要能忍就忍,青痞们也是尽量不要招惹,大部分还是乐意付钱的,而且都是客人。如果发现少了什么,就要在记账的时候自己掏钱来补上,尽可能别惊动警察,惹到那群人注定一身骚,还要做生意呢。 柳生霜月觉得他说的毫无道理,难道打工就是憋屈?当场决定辞职不干了,店长变了脸色说因为她损失不少钱,要么干半个月,要么赔钱,要么…… 然后她将这个店长的脸摁在桌子上摩擦了三遍,对方重新露出了鼻青脸肿的笑容表示您走好。 她回去后对兄长诉说了这一烦恼,白维笑了笑说她做的绝对没错,不愧是我妹妹。 之后柳生霜月也路过了那家便利店,却发现它已经倒闭了,倒不是被报复什么的,附近人说是被盗窃的太狠了。 因为这儿的店长胆小怕事。所以经常被盯上,别人光明正大拿东西他都不敢说,店铺里的店员也报警说这儿店长骚扰员工,惹到了一个贵族女校前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结果被抓走猪排饭了,银镯子挺好看的。 这个经历让柳生霜月对于打工留下非常不好的印象,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创业比较好,别人屋檐下吃饭,难免被指指点点。 哪怕问题不在于自己也要顾及人情世故,对她这类性子认真的人不够友好。 关铃对于人情世故的处理却比柳生霜月更加得心应手,或许她已经习惯了奔波和吃亏的生活,说逆来顺受也不为过。虽然如今有了些许变化,但也更加能从容的来自各方刁难,甚至回应对方一个软钉子。 打工地点连续换了好几个,两人一起上场,临时工资多拿一人份,也不知道她是如何交涉成功的。 可半天多的经历让柳生霜月对关铃的既定印象有了些许改变,她不是小松鼠,而是小刺猬。 众所周知,小刺猬是有潜力进化成灭尽龙的,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到了下午三点许,关铃拿着饮料走了过来:“给,这儿的员工福利。” 柳生霜月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全身酸酸麻麻:“你真应该好好锻炼一下身体。” 关铃说:“我倒是觉得全身都是用不完的力气。” 妹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现在用的是谁的机体?” 她也陪着白维看过动画片,听兄长说过。如果说自己身体是顶级飞翼高达,那么关铃身体最多是扎古。 “下一份工作是什么?”柳生霜月记得今天是第五遍问这个问题了,她甚至有些佩服这只小刺猬了,骗她母亲只有打一天的工,的确只有一天,但累加起来超过五份以上。 “休息一会儿,不着急。”关铃喝着能量饮料,舒服的着拉伸着身体。旋即注意到对方的眼神,脸颊一红:“别这么看我,今天是两个人。所以工作做的额外的快,平日我最多就做三份工作,今天是超常发挥了。” “原来你是把我当做免费劳动力了。”柳生霜月哼了一声。 “不是免费,钱都在这里。”关铃把钱递过去:“你自己挣到的两万日元。” 霜月毫不客气的收下了,本就是自己的工作所得,但她也明白了:“看来你不是在固定地点工作。而是四处做个临时工到处顶替别人工作。” “答对了,这样效率和收入都最高,我会提前几天确认今天要做的工作然后进行安排。”关铃道。 “你还真是努力工作。”柳生霜月对她的奋斗精神表示赞赏。但绝不打算效仿,这种热情的生活方式和她完全绝缘,关铃从头到尾只字不提梦想,她只有近距离的目标。 对一般而言,梦想太重,容易把自己压在地上喘不过气来,可柳生霜月不一样,梦想对她来说也只是稍高一些的地方,努力跳起来就触手可及。 这这个差别也决定人生和活法的不同。 休息一会儿,关铃看了眼时间,说差不多是时候了,霜月问最后一份工作是什么。 关铃眨眼后笑着说:“音乐节。” …… 与此同时,一位靓仔正在推车驶过公路,机车没油了。 …… 海的深处,灰潮翻滚,起伏跌宕,一枚碎片从深渊之下浮起,卷入潮流之中。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妻 白维行驶过道路,一路上放慢了速度顺带游山玩水。 既然人已经到了北海道,那么余下的无非只是走完这一段路。 十二月的北海道已经入冬,风景相当不错,冬日寒冷却不能阻拦白维欣赏冬日景色的心思。 趁着现在还没有开始下雪,他四处游览,一天时间内骑着车,骑到哪里算哪里。 最近是连续第七个大晴天,在这个干燥凉快的日子里旅行是一件相当惬意的事。 他也找回了公路旅行的快乐。所以并没有太着急赶路,连续附近晃悠了好几个经典景点。 瀛洲的景点虽然有些寒酸,但他本人并不介怀,比起老是待在家里喝茶,他此时突然也生出不如去爬一爬喜马拉雅山之类的念头。 机车轰鸣声不如之前那么强烈,它像是一头名驹,慵懒的漫步在河堤边缘,时不时打个响鼻,或许是怀念着风驰电掣般的行走在台风天里的那场从江户到京都的狂奔。 白维是顺着铁路一旁的公路开着车,电车铁轨给他指定了一条不可能会错的方向,他也随身携带来一张北海道的大景地图,迷路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而且北海道的基建水平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差,每个镇子里公用电话亭和自动贩卖机都是有的。 瀛洲人对自动贩卖机真是有意外强烈的执念,很多很小偏远的镇子或者废弃的地下电车站,你可能都找不到路灯。 但在路边总会摆放着一个夜晚自动发光的自动贩卖机。 白维打开一瓶热咖啡,喝下一口,暖一暖心肠,他放慢了速度,坐在机车边上,刚刚从一座山上走下来,山顶有个小寺庙,和尚居然卖的什么佛缘馒头,还好价格不算太贵,他也就捐赠了两千円,然后获得了十个佛缘馒头,对方还有意给他推荐一下全套的怀石料理,被谢绝了。 青年短暂填饱肚子后继续驱车往前。在路过一段铁轨之后,注意到一辆车抛锚在路边。 这是一辆红色涂装的车辆,车牌是什么白维不认识也不感兴趣。 对于车辆不感兴趣的男人很少但也是有的,白维对船、钢铁舰炮、高达、卡面来打如数家珍,却对现实里的昂贵车品牌懒得多花一分钟去了解,一辆机车足够让他解决绝大部分的跑图过程,没见着卡面来打都是骑摩托的吗?谁开四个轮子的?不怕给前辈们丢人? 但这辆车一看就知道很贵。因为它完全不实用,也不实用的东西就越贵,红色涂装过于显眼,车身底盘太低。 对于寸土寸金的瀛洲来说,根本没那么多财力修建四车道,两车道就捉襟见肘,这种跑车造出来就不是应付多山峰丘陵地貌的岛国,更加适合平原广阔的欧罗巴。 又是个没眼力劲儿的狗大户,看着漂亮就买,这典型思维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白维刚刚想着,视线一偏,就对上了靠在车门上抱着大行李箱的一名女子。 大冷天的对方穿着颇为厚实的大衣,脚底是追到小腿的高邦高跟鞋,嘴上涂抹着鲜艳唇彩,眼角画着烟瘾,头发纯黑然后到了底端渐变红,这衣着风格一看就是搞艺术的,五官如何白维根本没有细看,光是这个造型他就下意识的驱车拉开两米。 可双方视线还是有了一次交汇,白维注意到女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等等!”女子突然从车门上跳起来:“等一下!” 白维下意识捏了一下刹车。然后很快就后悔为什么不是加一脚油门。 因为这女人的手已经扯住了机车尾巴。 白维停下车辆,刚刚回头想说一句「我不会修车」,结果一侧过头就看见一张有着森然妖冶美丽的脸放大了,夸张的眼影和妆容放大了她个人的妖媚感,直接拉去电视剧里演个倾国倾城的妖姬都没问题。 “搭个便车!”她竖起大拇指,说道。 白维不乐意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做到自己的机车上,毕竟这是俺の爱马。 乐于助人也分情况,他又不是真的驴友。 想想如何才能尴尬且不失礼貌的拒绝。 于是白维开口说:“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是明国人。” 他说出明国话,这种时候会多个语言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 女子眨了眨眼睛:“我想搭个便车,可以吗?好心的明国人?” 好流利的明国话。 艹,现在瀛洲人的明国话普及程度有这么高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义务制教育还要学着唱中国话的? 白维面露难色:“我在旅行。” 女子继续说:“哪里都可以,把我带到附近的镇子就好。” “那你的车?” “就丢在这里让它被拖去垃圾处理场吧,早知道这么垃圾容易抛锚,我就不买了!”女子双手叉腰一副我好气呀的表情。 白维还想搪塞,他继续说:“但我的车好像也快没有油了。” “这里都是,满满一箱子!”女子指着抛锚的跑车。 “机车用的和这个不是同一种油。”白维摇头说。 女子一愣,流露出愁苦的神色:“我可真倒霉……这地方已经停了大半天了,居然一个便车都搭不到,这还是敞篷跑车,我会不会今晚冻死在这儿啊,我说,诶?喂!喂!!” 白维没听完对方的牢骚就驱车溜了。 女子想要追却没追上,绕过一道弯,机车消失在视野中,女子鼓着脸一跺脚,她抱着双手,焦急的叹息: “完了,这下真的赶不上了,怎么办怎么办,附近连公用电话亭都没有……” 她急个不停的时候,突然见到拐弯处,白维推着车回来了。 女子面露喜色:“你改变主意了?” 白维黑着脸:“是我车没油了。” “不是不能用吗?”女子忍住笑意,视线莞尔语气戏谑。 “改装后的机车,什么型号的都能用。”白维不情不愿道:“就载你一程吧。” “不行,你必须送我到目的地!”女子就地起价,随后她又补充道:“也不是很远的,三个小时就能到,不会耽误你旅行的,我还给你安排一下住所,保证你的食宿,怎么样?” 她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了。但白维不在意,他不怕没地方住,大不了天桥底下盖小被。 “只要油就行了……上车吧。” 白维快速抽了一桶油下来,发动机车,的确是改装后的引擎,这也吃得下。 “出发吧,虎虎虎!”女子拍着白维的肩膀,忽的兴奋起来,她倒也是没忘记自己的大号行李箱,迎着冷风,头发狂舞,她在车座后面大声喊道:“我还是第一次坐机车兜风呢!下次我也要买一辆!” 白维不理会,只是加了个油门,让她把冷风吃下去,赶紧把嘴巴闭上然后安安稳稳坐好,他对这姑娘有点缺乏耐心。 一方面是完全不熟悉,另一方面她长的太妖娆了,气质如此妖冶,让他生出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虽然性格上完全不像,她表现的更加没心没肺也活力十足,或许是妆容问题。 她吃了一口冷风,却笑的更加大声,明明风压把她的脸部肌肉吹的乱七八糟。 她按着白维的肩膀,靠在后面大声发问:“真是个酷酷的明国小哥,你是不是独自一人旅游很久啦?” “去哪。”白维平淡的问。 “札幌!” 这的确距离不远,也不需要三个小时这么久,两个半小时足够了,正好也是白维需要去的地方,北海道大学就坐落于此,目标相同也没什么赶人下车的理由了。 白维说:“我要加速了。” “快快快!”她完全不觉得现在的速度一百八十迈已经足够恐怖,还觉得再能继续快下去。 “你能坐下来?”白维忍不住说:“双手抓稳坐牢。” 女子眨眼,然后坐了下来,一只手抱住青年的腰。 白维眼皮跳了跳:“抓着车身。” “但是抱着人身不是更牢固吗?”女子迎着风大喊道:“别介意啦!” 白维冷着脸:“你再摸我腹肌,我现在就把你丢在这儿。” “好吧好吧……”女子叹了口气:“你们明国真的好麻烦哦。” “是你们瀛洲太开放了。”白维沉闷道:“路边素人搭讪你找错人了。” “我才没有,我是真的车都抛锚了,等人搭救,而且我也不是谁的机车都上的……看你顺眼咯。” 白维默默提速,机车轰鸣着驶向札幌,一路不再停留。 等天色暗下来,时间来到夜晚八点后,机车也抵达了札幌一处宽阔的露天广场。 女子跳下机车后座,提着行李箱放下,原地跺了跺脚,活动起来让身体暖和。 “好冷好冷,不过也好快好快!” “原来你是赶场音乐节。”白维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了。 “对呀,你也进来看一看吧-记得给我投一票啊——”女子说完便朝着广场走去。 白维心说自己又没买票,正要驱车离开,又听到声音。 “喂!”她站在灯光明亮的广场角落里,双手括在脸颊两侧,大声喊道:“谢谢你啦!” 白维看着她,打算等她进了广场后再走,算是折中的礼貌。 谁知她就站在二十米外用力的挥了挥手:“白先生,你的腹肌好结实啊!” 白维脸色一黑,然后一摸腹部位置,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手放入口袋里,摸到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一看,是一张音乐节入场票,是之前就偷偷塞进来的。 还真是打算让自己去看音乐节? 他随后又疑惑……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姓白? 白维继续看,这张入场票的背面还写着一行字。 ——我叫我妻初赖-请一定要来看我的演出啊! 第三百九十章 什么头上一把刀? 音乐节现场,不能说人山人海,只能说络绎不绝,白维从未见过这样多的普通人扎堆起来狂欢。 他过去也没参与过什么音乐节,对这种大量人群扎堆的地方,他个人敬谢不敏。 只是对于文娱活动比较缺乏的人们来说。除了看电视之外,大量节日庆典他们也是乐意参加的。 地点选择了札幌,而札幌是北海道的最大的核心城市,人口同样众多。 此次音乐节请来的歌手不少在电视台上耳熟能详,其中就包括我妻初赖。 这位半年前才异军突起的歌手已经拥有相当大规模的粉丝团体和忠实听众,作曲和演唱不拘一格,非常符合年轻人的喜好,迎合了正在接受现代化的一代人的音乐审美观。 一些比较现代化的歌曲还不能风靡这个时代。因为太过于超前了,但相对旋律简谱而抓耳的歌曲却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处于简单朝着复杂的转变期。 白维对我妻初赖委实没有什么深刻印象。除了记得樱井思是她的忠实粉丝之外,只是寥寥听过几首歌罢了。对于音乐也略懂一二的明国人却没有立志成为文抄公的打算,其实想要捧红一个歌姬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逮着三大歌姬的羊毛猛薅就行了……难度太低,所以还不如任由这个时代的乐曲自由发展。 可是,她认识自己,她到底是怎么认识我的? 白维回想起她之前的种种表现,换成初次见面的确不合理,她不该如此低的堤防心。若是熟人的话倒是能说得过去,但熟人哪有单方面的熟人? 难道说她暗恋我很久了? 不可能吧……谁能暗恋我却不被我发现? 有这个本事还不如中情局实习? 如果不是暗恋,白维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得隔着一段距离观察自己,到了现在才正式接触。 从外表性格来看,如此妖冶动人凌然美丽的我妻初赖完全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必须规避自己的理由,而且意外相遇的情况下,她仿佛脱缰的柴犬似的扑过来,没有半点拘谨。 白维越想越纳闷,只能在音乐节现场里随意走动。 这里的台子其实很多,而且一旦举办就不止一天时间,通常是三天到一周。 主舞台在夜晚开放,而其他分舞台也会固定邀请一些不同的音乐人前来演出。 还记得之前在地铁站里看过的一群摇滚青年,白维也上台唱过一首柠檬,他们也到了现场,不过已经是表演结束的阶段,也招揽到了一些人气,主唱表现的很是激动。 这时候的音乐圈属于小众圈子。虽然辐射面很广,但音乐人的数量并不多,考虑到后世卷得飞起的瀛洲音乐圈子。 可以想象的出它的发展潜力和竞争压力。 白维来到人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主舞台位置,这里已经积压了上万人了。 因为演唱已经开始,能登上主舞台的都是顶尖歌手,粉丝量很多,但歌曲质量嘛……还行,海星。 他站在后排听了一会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妻初赖登场,一张票都拿到手里,不用掉有些可惜,他也想要问清楚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转念一想,根本不必要留在这儿苦等。即便她上了舞台也没办法问,不如去后场追问一下本人。 以白维的水平要绕过后场人员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他一路走过。然后跟周边人打听了一下,问到了选手休息室的位置,一路畅通无阻。 但这里的人流量相对比较大,他没有推门而入,靠近后听到了房间里的抱怨声。 “你的上场在半个小时后,临时延迟了半个钟头。”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但是路上车坏掉了,我也不想的,如果不是好心人帮忙……” “你已经念叨了好几次好心人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初赖,你把精力集中在演出上好吗?那位好心人都知道你是谁了,肯定不舍得走的。” “嗯嗯。” “还有你的妆容,不要再化了,就这样,挺好。” “我不喜欢素颜朝天的,重一些更好看,这样符合我的审美,就像埃及艳后一样。” “埃及艳后看着像是一只猫。而你这样画出来却像一条青鳞的毒蛇。” “快把卸妆水放下!你要谋杀摇钱树吗!毁掉我的妆容你拿什么去养牛郎店里的小白脸啊姐姐!” 吵闹声嬉笑声打闹声不断,白维还想再听一会儿,然而一侧的工作人员已经走来了。 “你是哪里的工作人员?现在现场很忙碌,请你不要站在过道中间无所事事,找点事做如何?” 白维说:“抱歉,我这就……” 他刚刚一说,突然意识到这声音一些耳熟,低头一瞧:“嗯?” 工作人员正低着头计算着什么,焦头烂额的安排着工作日程,本就已经足够忙碌,为了协调这群大咖们登台演出就更加花费时间了,关铃甚至不得已把柳生霜月留在一旁让她处理一些简单工作,原本外出打工也只是临时工。 但因为她的判断调度准确,居然临时提升了好几个级别被委以重任,甚至薪资都拔高了。 关铃无法拒绝,忙里忙外精神十足,表现出了现场管理协调的优秀才能。 然后她就撞上了前方的青年,皱起眉头:“我都说了,这位先生,你必须得……” 她抬起头,正要用重一些的语气呵斥。但一抬眼,她人傻了,双目放空,心跳有一秒停滞,然后骤然加速。 “白,白,白……”她支支吾吾的念不出名字。 “是我。”白维一把拉住自家「妹妹」的手:“这里不适合说话,换个地方。” 关铃立刻把工作的事抛之脑后,被拉着小手,像个小媳妇,她的脑袋也混乱成一团。 为什么白先生会在这儿?他不是还在家里待着吗?居然能准确找到这儿来? 巧合总是不期而遇。 白维望着霜月:“你怎么会在音乐节上打工?你不是去参加交流会了?你对音乐感兴趣?” “不不不,不是,我只是临时被拉过来。” “缺人手都到这个份上了?”白维无语:“你一个大学来凑什么热闹。” 关铃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用的是柳生霜月的身体,但赚生活费还是要打工的。 她看得出白维虽然察觉到了不对,但并未能够一眼识破。 迟早会暴露的,但是……现在就要说明白吗?就在这里?这个情况下? 她无可奈何的纠结起来,表情纠结落入白维眼神里,见到妹妹没事的明国人放缓语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也不是阻止你玩这些,个人爱好……我也知道你喜欢听音乐放松身心,我妻初赖的歌你也一直很喜欢。” 白维见到妹妹还是低着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吧,是我有些激动了,我道歉。” 无端享受了一次妹妹待遇的关铃紧张的攥紧拳头,却又无可避免的陷入这种温柔的照料中。 她实在难以拒绝这种无条件的好,夹杂着好感的亲昵只是兄长对妹妹的照料。 可对她而言,就像是用涂上了果酱的蛋挞,让她有些沉溺于这份美好的甘甜里,那闻起来就像是爱情。 关铃觉得自证身份的话暂时是说不出口了。 一把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逼迫着她必须缄默,忍受着良心的苛责,又承受着背叛的快感。 字名色! 关铃壮着胆子撒娇着喊了一句:“哥……” 白维肩膀一塌:“行了行了,我不拦着你了,多少年没用这种语气了。” 关铃心说原来她也会对哥哥撒娇……真好啊…… 她以为自己到这里就该心满意足了。但内心的欲望就像是小恶魔般无法满足,进了一步,就还想进第二步。 她突然想要一个拥抱,这会不会很过分? 良心告诉她到此为止,惯性告诉她不要停下来,反正这是柳生霜月的身体,是吧? 她又一次的顺应了本心,抬起眼睛,目光不复以前那般清澈,变得有些迷离醉意。 她没有沾染半点酒水,却靠近他的时候就已经醉了过去,变得一塌糊涂。 你叫不醒装醉的人,也叫不醒醉死过去的人,关铃太年轻了,这个年岁的孩子坠入爱河都很容易倾注一切不可自拔,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淹没。 她有些轻巧的踮起脚尖,然后缓缓靠近,像只大号的缅因猫想要靠近主人,索求一个拥抱。 白维当然也不会拒绝这个拥抱,这不是第一次了。虽然他也疑惑为什么霜月突然间就情绪变化这么快。 就在双方不断靠近到了临界线的时候,背后忽的传来一个声音。 “白先生?” 第三百九十一章 涨潮了 关键时候,总该有人前来打断一下。 关铃的运气一直以来都不太好,或许仅仅是在碰到了白维这件事上就花掉了半辈子的运气。 在她看来胆大包天的行为也立刻被打断。 注意到其他人在一侧,她立刻红了脸,深深鞠了一躬:“抱歉,我,我去冷静一下。” 她心说还好不是被柳生看到。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土下座都不一定管用。 “等……”白维没来及留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推力。 我妻初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平举起,挡住他的去路。 她刚刚补了妆容,眼影从淡红色换成了青红色,竖起手指说:“随意骚扰这儿的工作人员可不好哦。” 白维瞥了眼她,原本还想问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的。但现在见到了柳生霜月,这件事的顺次就被压低了下去,他现在也有些疑惑。 因为妹妹的反应各方面都很奇怪,不像她本人。之所以立刻没有想到灵魂交换,也是因为对方认得自己的缘故。 “你误会了,刚刚那个是我的妹妹,我正在和她说些话。” “你的妹妹?”我妻初赖惊讶道:“这么巧吗?” “我也觉得很巧合,她居然会在这里。”白维说:“正要去问个清楚。” “等一等!”我妻初赖留住他:“你见到妹妹是意外情况对吧?那你偷偷跑进后场来是为什么?这儿可是非工作人员不可以进来的,你最好还是留在休息室里,我去把她叫过来,免得你被赶出去。” 白维自信道:“我的演技和潜行功夫很到位。” “哇哦-听上去像是入室抢劫犯和尾行之狼的特长呢。”我妻初赖故作夸张的抱着胸口。 你猜猜让刺客信条历代主角听到你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 我妻初赖推着白维回到自己专用的休息室。因为音乐会的缘故,这里暂时归她一个人使用,用帘幕隔开了一段距离用以更衣。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叫她过来……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柳生霜月。” “ok——”我妻初赖快步走出门外,对着自己的经纪人说:“桐生姐,麻烦替我招待一下客人。” 白维看向休息室,这里的情况意外的还算整洁和干净。 就拿之前北辰归蝶被强制安排订婚的场景来说,化妆师都有三个,衣服也是专门定制; 艺人对外观的追求理应在这之上,起码应该多来几个化妆师,多换几套不同的演出服。 “这孩子真是。”桐生叹了口气,走到白维跟前,伸出手:“你好,我是桐生……初赖的经纪人。” “你好……”白维伸出手,自我介绍:“无业游民,明国人,白维。” 两个成年人对视彼此一眼,找不到合适话题,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 “可以问一下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吗?”桐生礼貌的问:“这孩子性子比较随意,但她的交际圈并不广,我作为经纪人会有些好奇。” 白维如实回答:“我的印象中,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哦?”桐生平光眼镜下的视线明显是不信,第一次见面,我妻初赖会主动接触还这么热情?别说是她,换成普通人第一次见面都会抗拒和异性的身体接触。 “但对她来说或许不是。” “什么意思?”桐生问。 “以前或许见过,但我忘记了。”白维也不如坐:“我是来找人的,等把人找到就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嗯。”桐生也瞧出白维是个干脆利落的爽朗性格,和那群油腔滑调的商人、表里不一的音乐人有些不同,她观人无数,自认为看人眼力还是有的,对方站有站样身材挺拔而笔直,五官俊秀,谈吐自然且不卑不亢,仅凭这点就给她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事实上要让人第一印象不错,往往也只需要做到这点就可以了,外貌干净整洁,站有站姿,坐有坐样,谈吐自然,视线平视,这听上去很普通。 但想要每一个都做到却很少,大多人都会在细节方面暴露一些小毛病,譬如站姿,譬如谈吐,譬如目光散乱,譬如衣着外观过于随意。 桐生让出一个座位,随后继续问起见面情况,在得知是搭乘白维便车来到这里后更是暗暗吃了一惊。 她觉得等初赖回来有必要问个明白这青年到底是谁,得问个清楚。 背后肯定有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在里面。 这个男人守口如瓶,想从他这儿问出来大概不容易。 白维不知道这位经纪人到底在想什么。即便知道了也只会吐槽一句我真的是神奇海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妻初赖还是没回来。 又过去了十分钟时间,桐生等不下去了,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就要上舞台了,这时候可不能出问题,你留在这儿,我去找她回来。” 她刚刚打开门,突然手腕一紧,回头看到的是白维严肃的脸。 “等等。” “怎么?”桐生奇怪。 “声音没了。”白维一字一顿:“太安静了。” 即便是在后场,音乐节也必然人声鼎沸。但打开门之后,白维和桐生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和动静,仿佛整个世界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桐生一怔,她也没听到任何声音,音乐声或者人声,这儿是后场,本不该如此静谧,工作人员也早在几分钟前就该来催着上场了。 可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走廊了一片安静,只剩下灯光照射在走廊上,惨白的光线和尽头的深邃夜晚在这份寂静里,让她后脊梁升起寒意。 她喉咙滚动一下,站直身体,艰难的说:“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不清楚。”白维说:“得出去看看才知道情况,一起吧。” “好,一起。”桐生立刻点头,这时候跟着白维她更有安全感,身高一米八五的安全感。 两人走过走廊,从后台绕出来,来到音乐节的主舞台前台,布景没有变化,但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桐生头皮发麻,她站在舞下方看向左右,焦急的踮起脚:“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音乐节现场成千上万人,突然间如此多人都消失不见,这太匪夷所思,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事。 哪怕历史上有过一座城市凭空消失,也是突然间被海啸吞没,或者是被淹没在火山爆发里了。 可这种凭空消失…… “难不成是外星人。”桐生脸色发白。 白维抬起头看向星空,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外神直接干涉的可能性不太大,这等规模的外神降临,势必引起多方面的关注,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挪移的。” 据白维曾经了解到的历史资料,外神、古神、旧神都是同一时期的存在,属于太古太荒时代,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星际旅行过来的,做的不是什么飞船。 而是直接乘坐着陨石或者彗星,论及文明水平绝对不算太高。但神秘度一个个都是高的离谱。 所以外星人抓走去做实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歌者文明什么的也不用想,人家是想来殖民的,抓个几千几万人有啥用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桐生只是个普通人,第一次看到这种事,难免有些惊慌失措。 白维独自设想,一种可能性是这些人都凭空蒸发消失不见了; 而另一种可能性是,并不是这群人消失了,消失的反而是自己和桐生,他们来到了另一个地方,想要判断也很容易,只要在方圆几十公里内看一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就能得出结论,如果有,那消失的是他们; 如果没有,消失的就是自己。 不论如何,麻烦的确如期而至,幽冥猫又所言不假,自己刚刚抵达霜月身边就出事了,这又是邪神的手笔? 之前戳爆了一只眼珠子还不收敛么,又或者……不是同一柱? 凝视着偌大且空荡的音乐节主舞台,白维从这片寂静里逐渐看出了一缕荒谬来。 空荡荡的舞台……可为什么会是空空荡荡呢? 想要让人害怕的话,应该弄出点恐怖的东西来更好吧。 白维忽然听到了桐生发出压抑的声音,回头看去,桐生正捂着嘴,盯着什么地方双目欲赤,旋即有颓然。 桐生张了张口,艰难的说:“这里不是我们之前在的地方……这里是……” 她说着,突然颓然倒地,白维正要伸手去接,却在触碰的过程中发现她身体立刻透明化,消失在原地。 白维摸了个空,他看向桐生之前看的地方,那是一张海报。但这张海报也正在迅速淡化,最后消失不见。 看到了桐生消失的过程,白维突然有些明白了,他意识到异样和荒谬感源自哪里。 他打了个响指,尝试发动黄金权能。但就像是没气的打火机,亮了一下又迅速熄灭。 神秘只会被更高的神秘所覆盖,而世界上的神秘顶点无非神祗。 但这次出手的并非域外邪神,对方没可能这般大张旗鼓的动手。 白维面沉如水。 “是灰潮……又到了涨潮期么。” 三大天灾。 红月。 邪神。 以及……灰潮! 第三百九十二章 灰潮不负天灾 世界上有三种天灾。 一种名为血月,十二月份的红色月光,猩红诅咒,源自于被至高意志所杀的混沌魔女,她尚未彻底死去,在月球上高歌着没有歌词的清唱。 一种名为邪神,域外邪神被视作一种天灾而存在,其信徒肆虐全球各地,带来无数伤亡。既是人灾,又是天灾,却盘踞一方无法根除。 一种名为灰潮,在冬季开始肆虐全球海洋的特殊气候,它会封锁海域,让一切船只无法从海上通行,进入灰潮不仅所有仪器都会失灵,自身也会再也难以返回大陆。 血月和邪神都有其源头,而且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邪神的灾害是近来方才迅速增殖,而血月的灾害时隔五百年重现地上,唯有灰潮每年一次,从不断绝。 那么灰潮的源头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仍然来自于古老的神祗,来自于太古战争。 就像是艾尔登法环里的故事,猩红诅咒肆虐盖利德地区是因为碎星将军和女武神玛莲妮亚的战争带来的后果,神祗级别的战斗往往会带来无穷后果。而他们本人也要承担自己无法承受的痛苦,碎星将军就此疯狂,在战场上杀戮和啃食尸体,而女武神玛莲妮亚也丧失了斗志,活成了深闺怨妇。 灰潮也源自于战争时期的残留,它却不是单个神祗形成的,而是整个太古战争所形成的。 古神、旧神、外神的残骸堆砌起来,被胜利者丢入灵界海洋的最深处,而神祗不死。 哪怕不是很强大的神祗们,仍然是值得凡人仰望的存在,它们堆砌成群,形成的思念一度撼动了灵界海洋,从深渊层之下泛起了无穷潮汐,甚至穿过了虚无空间,抵达了现实世界。 这被传闻是灰潮的最初起源。 实际情况要比这个更复杂一些。 黄金一族的历史记载中,明确说明了这段历史曾经被删改,而篡改者是圣教国一方。 灰潮的直接形成原因之一,和至高意志相关,祂与混沌魔女之间的战斗,并未是完胜,双方各有损伤,一方八百,一方一千,前者丢了半条命,后者丢了大半条命。 至高意志所统御的至高天堂也在这场战争中濒临破碎,其碎片落入人间,天堂是至高意志的神域。可以理解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圣教国的最初建国目的便是回收这些天堂碎片,至今为止,圣教国能够从天堂中招来天使军团,调神遣将,依靠的也正是这道契约。 无人知晓多少的天堂碎片遗落。但直到如今,圣教国至高大教堂里的天堂彩绘还剩下六分之一没有补全。 想想卷帘大将用了多少时间都没能补全好琉璃盏,圣教国可能再过千年万年也不可能完整的修复天堂。 亦或者,他们也不想彻底修复,完成人与神的契约。 灰潮就是在这一战之后所形成的,混沌魔女的血液没有落入大海。而天堂碎片数之不尽的落入沉入了灵界海洋最深处,之后便有了浩浩汤汤的灰潮。 圣教国刻意掩盖和抹杀的这部分历史。既是为了自己的圣教面子,又是为自己寻个方便,过去圣教国一步步壮大就是靠着「寻回天堂碎片」为由头发动的战争,那具体找没找到,或者是不是它自己塞过去的,谁知道呢? 白维敢于正面应对混沌魔女的猩红诅咒,却唯独拿覆盖全球海域的灰潮没办法。 它如果连大陆也能覆盖,那的确是巨大灾害。但仅仅只是阻碍一定时间的海上交通,倒也可以接受。 过去人类能从海上攫取的资源也很少。哪怕发展到现在,出来全球海运之外,最多也就是出海打渔,也没办法去往太深的海域,无尽海里的各种海兽真不是开玩笑的,冬天禁渔,让鱼群繁殖洄游也有利于生态保护。 但灰潮,之所以称之为潮,是因为它也存在涨落,以天为基准单位,以年为周期,变化非常复杂,有时候几十年,有时候上百年,总会遇到一次涨潮期,最严重的一次,欧罗巴半数领土都淹没在灰潮里,这造成的灾害等级,单次远胜过猩红诅咒上千倍。 虽说这种情况极少,但未必不会发生。 随着圣教国不断回收天堂碎片,灰潮反而变得越来越稳定,历史上关于五百年的灰潮带来的灾害记载,甚至还不到台风的二十分之一。 只是灰潮一旦涨潮,会发生什么样的奇异现象犹未可知,白维在当皇帝的时候也并没有兴趣去作死一探究竟,同时硬刚两大天灾,他还没这么膨胀。 白维的黄金权能被压制了,只可能是灰潮涨潮带来的影响。 初阶的黄金权能,距离完整体的黄金大权还差了足足三个级别,被压制实属正常。 被压制不代表彻底消失,白维能在这种情况下保证自我意志,已经是黄金权能死保的结果。 但留在这里也不行,留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必须进入灰潮内部一探究竟。 白维敛去黄金权能,这一次,他看到了空气里翻滚的淡淡灰色雾气,如同翻滚的浪潮。 它的高度已经达到数十米,或许并不只是席卷音乐节,或许大半个北海道都已经笼罩在灰潮里。 只是被卷入其中的当事人们会难以察觉到。 任由灰潮将他身体席卷,空气中,他的身影变得逐渐淡薄,直至彻底消失在灰雾之间。 …… 与此同时,欧罗巴大陆。 “灰潮来了。”夏莎起身说道,她接通电话:“让全城公告,所有市民待在家中休息,不要走动,今天所有商铺都停止营业。” 鲜血公见过几次灰潮涨落的情况,也了解它可能会带来多少灾害。然而每一次灰潮的实际情况都有所不同。除非置身其中,否则没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也有过涨潮之后,无一人伤亡的情况。但也有过涨潮之后,人口凭空彻底消失了的情况,一座公国就此毁灭,历史上记录为消失日。 只是夏莎的应对即便再快也肯定是来不及了,她这么要求无非是做出提醒。实际上要防御灰潮,靠的不是她的力量,而是黄金树。 巨大的黄金树释放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是在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开辟出一方净土,金色的树叶沙沙作响,飘落下来的树叶随风散落,灰潮汹涌而过,却唯独擦过了高登城。 鲜血公松了口气……还好。 同时她眼神也复杂,这颗黄金树也不知道保护了多少次高登城,她对于它的感情真是复杂的很,那耀眼夺目的黄金曾经夺走她的一切,教她憎恨入骨髓,当她又一次见到了黄金时,曾以为自己可以亲手复仇,喜不自胜。但奈何时间过去太久,连憎恨都沉淀为另一种她不太明白的情绪。 摇了摇头,将思绪抛之脑后,这时候电话铃声再次想起,一个通知传来。 夏莎接通电话:“喂?你说什么?!” 电话另一端说,今天刚刚好是郁金香新生们去往别处参观的日子,整个一年级都搬空了,并不在高登城里,自然也得不到黄金树的庇佑。 “阿莲娜……”夏莎心急如焚的推开落地窗,鲜血凝聚成双翼,血裔震动翅膀破空而去,飞入灰潮笼罩深处,展开圣域,空间交错形成绝对防护,隔绝了灰色的雾气,如一发不断加速的炮弹,拉成血色的残影。 …… 另一处,郁金香的一年级新生都在随同着师长们参观着五百年前大战时候留下的遗级。 这种爱国思想需要时不时的展开一次。虽然对成年人可能没什么作用,但对新生仍然很有积极意义。 论军训的必要性。 缪雪儿捧着奶茶跟随着队伍穿行,郁金香收容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整个一年级加起来人数不算太多,也就分成七个班级,一年级大家都是必修,暂时还没有彻底分出不同系别。 所以放在一起上课,一个班级七十多人,参观时候也分成不同班级行走。 缪雪儿在一年级生里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所以她不知不觉走入了其他队伍里,左边是阿莲娜,右边是负责带队的学生会三年生,朱蒂很遗憾没有来。 两姑娘漫不经心的听着讲解,忽然间天空暗沉下来。 “天气怎么说变就变?这就是临海城市吗?”阿莲娜吐槽,她想要从背包里拿出折叠雨伞来。 缪雪儿阻止了她,拉住阿莲娜的手:“这好像不是天气变化……” 远方的滚滚灰潮就仿佛沙尘暴般席卷而来,远远看去,有种铺天盖地的声势。 “灰潮?!”阿莲娜惊声道:“糟糕!” “来不及了。”缪雪儿咬牙,背后亮起黄金刻印,试图阻拦灰潮。 然而当灰潮席卷而来,这黄金的光芒也被淹没在其中。 灰潮卷过,所有人都原地消失,几个眨眼功夫,身体迅速淡化,仿佛一个铅笔画,正在被橡皮擦干净。 除了一些在室内的人群或者圣域级的法师之外,城市里街道上,太多人都被灰潮所吞没。 此次灰潮的涨潮仅仅只是历史规模的平均水平一下。但被灰潮吞没的人数已经轻而易举的达到千万级。 …… 圣教国,大圣教堂,红衣枢机卿说:“天启已经来到,去吧。” 双眼蒙着白布的圣女站在最前方,她走向教堂深处,如同一束光,没入残破的教堂顶层的残破穹顶。 第三百九十三章 犹如天堂 “喂,醒醒!” 掌声惊醒了白维。 他猛地睁开眼睛,前方是一个非常漂亮甚至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男人,此人颜值甚至能碾压两个明国仙家。 他惊愕了一会儿,然后骤然拳头硬了。 “你™……”白维打死也不会忘记这张脸,是他把自己拖入了长达一百次的轮回世界里。 “诶,打人别打脸,我长这么好看,你忍心动手吗?” “忍心,很踏马忍心!” “但是别动手,这店铺里可都是我朋友,你动手,他们不会熟视无睹的。” “不会的,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咖啡厅的老板托着腮帮说:“我录像都关了。” “哼!” 白维忍住了铁拳制裁屈人之威的冲动,松开手,让这个漂亮男人坐了回去。 对方整理了一下衣领,笑着说:“别紧张,不过是让你做个小小实验,刚刚你只是走了一会儿神,看似很久。但实际上只有一小会,你坐下来到现在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自称神祗的漂亮男人看了眼手表:“我差不多也该走了,很抱歉拿你做实验了,你可以回去了。” 白维盯着这漂亮男人,神色古怪:“回去?现在?” “不然呢,你还想住在这儿?别想那么多,回去吧,都是一场梦罢了。”漂亮男人笑了笑:“我请你喝一杯咖啡,你帮我做个小实验,合情合理。” 白维默然,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咖啡,端起来,还是温热的,他没有喝。 而是在漂亮男人和店老板的视线中走出了咖啡厅。 “呼……”白维吐出一口气,走在街道上,颇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尝试抖一抖袖子,没有卧虎刀掉出来,而后又看向路边停靠车辆的后视镜,里面照出一张平平无奇的帅脸,眼睛也没有金色的光芒。 这一切真的像是一场漫长的错觉,白维走回到家门口,家是一栋小洋房,墙上挂着吊篮,他的母亲喜欢摆弄花花草草,连位置都一模一样,屋子里传来呼啦圈的声音,说是要锻炼腰部,特意买了个呼啦圈回来玩。 他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摆着饭菜,二楼上父亲正捧着杯子走下来,看到他便露出笑容,他的父亲是一名教师,年轻时候有些暴躁。 但多年教育生涯让他变得富有耐心而沉稳。 “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似乎看出了他有心事。 “没什么。”白维摇了摇头:“可能是碰到一些无法解释的事吧。” “先吃饭吧,待会儿听你说。” “好。” 父子交流着,刚刚走到餐桌边上,妇女丢下呼啦圈,河东狮吼:“先去洗手!” 两男人灰溜溜的挤到洗手池旁边开始搓爪爪。 一家三口的日常就是这样,普普通通,咸咸淡淡。 白维吃了饭,觉得味道还是那个味道,让人怀念的味道。 在一走神经历的一百次人生里,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只是个开始罢了,却占据着人生里无法动摇的重要地位。 白维太怀念这种放松的感觉了,回到了家里,外面一切风吹雨打都变得雨过天晴。 他吃得很饱,躺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听着父母唠嗑起一些家常话,一边揉着肚子促进消化。 “你也该去找个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个儿媳妇回来让我见见?” 听到母亲说了这句话,白维的表情停顿了一下,以往他该灰溜溜的离开,但现在反而没了这个念头。 他嗯了一声:“会找的。” 父亲母亲都用看鬼的眼神看过来,仿佛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抱错儿子了。 白维却不给他们唠叨的机会,走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打开聊天工具,追番看电影看电视剧看视频水群,忙活的不亦乐乎。 等到晚饭时间,日常下来吃晚饭,然后和老爹出门散步。 父亲散步到一半被人喊了一声打牌,丢下还在独自惆怅的儿子不管,溜去了打牌。 白维开始独自顺着路边河道散步,转过拐角,迎面是名夜跑的姑娘,两人撞了一下肩膀,对方的鸭舌帽飞出去,被他顺手接住,就像是错觉般,他看到袖子里露出的一小节刀口,鸭舌帽上多了一道缺口。 姑娘接过鸭舌帽,道了一声谢,红着脸转头继续夜跑去了。 白维也继续散步,一路上又碰到好几人,熟悉的,陌生的。 他觉得这世界仿佛仍然在普普通通的运转着,没有因为自己打了一个盹而变化什么。 袖口里仍然空空如也。 白维回到家里,坐在电脑面前发呆,突然有种想写点什么的念头,他打开了文档,开始敲击键盘。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去了三个小时,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场对过去的记录。 他困了,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打开电脑,文档消失不见了。 他并未太计较,只是叹了口气,随后洒脱的笑了笑。 一周后,上午白维走出家门口,门口母亲正在给盆景浇水,父亲也要出门去学校。 “出门去哪?”母亲问。 “大概去找朋友玩吧。”父亲笑着说:“最近不是跟那姑娘走的挺近吗?” 白维吐槽:“明明也说了没几句话而已。” “咱儿子害羞了,挺好,像我。”母亲说:“去就去吧,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大概不会了。”白维顿了顿,随后摇头:“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好好。”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起。 “我要走了。”白维说。 “慢慢走,早些回来。” “我出门了。”白维看了眼他们,转过身。 转身瞬间,双眼逐渐的褪去生而为人子的平凡,那种幸福小家庭里养出来的惰性抽丝剥茧般的被剥离出去,他正在取回了身为轮回者的凌厉、沉稳、淡漠和高傲。 行走的步伐从散漫变得稳固,微微歪曲的脊梁也变得笔直而挺拔。 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依旧,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但这光芒也变得虚幻起来,像是白炽灯光的布景。 他又一次走到了停住的车旁,这一次看向车窗的倒映,那双眸子散发着辉煌的金色。 “……”无言的自嘲一笑,白维走过同一个街道,绕回到起始位置,推开咖啡厅大门。 而咖啡厅内,一如离开时那样,漂亮男人就坐在那里,空无一人的对面摆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怎么又回来了?是家不够好吗?”漂亮男人奇怪的问。 “很好,就是有点假。”白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果然是没有味道的啊……” 他自顾自的说道:“我还记得这家咖啡馆里的招牌,苹果味咖啡,那味道可是相当神奇。纵使在这场虚幻里也没办法得以还原吗?” 漂亮男人没有说话,像是卡死的机械人偶,浑身的颜色都开始迅速黯然。 咖啡厅老板说:“这里的生活不够美好吗?你舍得放下?” “谈不上放下。”白维放下杯子:“而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 “原来,我所牵挂的,并不只是自己的父母和那个小家。”白维说:“我可真是贪心啊,光是一辈子的幸福,可能还留不住我,起码要再拿出一百世来!” “……”无言之中,咖啡厅老板也不再言语,一切都开始无可避免的坏死和崩毁。 “好了,我该走了。”白维丢下咖啡杯,一脚踹向大门。 澎湃的力量踢碎了门,也像是踢碎了一块玻璃,无穷的光芒从外面照进来。 牢笼被击碎了,属于他的幻梦也就此破碎了。 正要走向门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遥远的呼唤声。 “儿子!” 那是父母的声音。 白维回头看去,看见他们两人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隔着很远,似乎说着不要走的话。 白维毫无悲伤的回头一笑:“是你们说,要我带个女朋友回去的……说话算话嗷。” 父母愣住了,下一刻,祂们也回以理解和释然的笑,随后崩裂为无数碎片。 青年往前一步,走出了崩塌的幻梦,双脚踩踏,脚底传来柔软的沙砾感。 睁开眼,前方已是一片陌生的场景。 【事件已触发】 第三百九十四章 破碎天堂与勇气试炼 破碎天堂。 至高天堂的碎片之一。 碎片的世界,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就像是一张画布上被撕下的一页纸,它的确不完整,但仍然保留着一些属于画布本身的特质,颜料、画布等等全部都是真实无虚。 天堂是美好的终极,是至高意志所统御的神域,也是它的化身,更是它的一部分,举个例子来说,相当于佛教概念中的「极乐净土」,进入极乐净土,就能抛弃一切悲伤痛苦,所有人都能立地成佛,所以是净土,可得极乐。 至高天堂也是同等的概念。 人死之后,有罪者的灵魂坠入地狱,无罪者的灵魂升入天堂。 天堂意味着终极的美好,所有灵魂待在天堂里都不必继续受苦; 而地狱是终极的折磨,无数魔鬼摩拳擦掌的等待着享用罪恶者的灵魂。 恰如白维之前经历的幻觉那样,它是一种天然的筛选机制,天堂意味着美好。 所以它也甄选出了白维内心最深处的一种对美好幸福的期盼和愿望,将其呈现在了白维的眼前。如果就此沉溺的话,就无法通过筛选,不能抵达真正的碎片天堂,而是流连于幻梦之间,不知真假。 就像是看了万华镜一样。 可惜这里没有一位阎魔爱做向导。 白维此时看向四周,从他的视角看过去,此地的天堂碎片是一座山,或者说,一座岛屿。 岛屿的中心有一座山,山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山四周散落着无数的珍珠以及白色的结晶,地面上并没有覆盖任何植被。而是光秃秃的一片,甚至没有泥土,而是坚硬的岩石。 他站在沙滩上,背后是一片无垠大海,潮水拍打着海岸,地面上散落珍珠。 他随手捡起来一颗,椭圆形的鹅卵石大小的宝珠释放着莹莹微光,内部充斥着庞大的能源。 随手一丢,这枚宝珠落向地面,下一刻怦然炸开,释放出纯白色的光芒,像是一发闪光弹。 闪光弹爆发之后,地面上忽的落下一道人影,那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躺在地上酣睡着,仍然没醒。 白维见状也明白这白色石头是什么东西。 这看似是珍珠,实际上就是困住了所有人的天堂幻梦本身,是每一个人心甘情愿自己为自己编织而成的茧。 可以通过外力强行打开它。但即便打开了,编织幻梦的本人也可能会沉浸在梦里不愿意醒来。 不能说他们贪婪,而是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美好的极乐吗? 佛教信徒众多,为的就是能够成佛,登上极乐净土; 基督教信徒那么多,也都是期望神能赐予自己祝福,死后可以灵魂抵达天堂得到安息。 白维瞥了眼中年人,不再试图将他唤醒,对方睡着了,但脸上的笑容和眼泪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于贪婪想要被许以百世的幸福,或许他自己也会沉溺在幻梦之中不可自拔。 【事件已触发】 【你已抵达破碎天堂】 【进入破碎天堂的核心,掌握这块天堂碎片才能离开】 【距离灰潮退潮剩余时间:10:44:22】 离开的方式写的明明白白,只是时间不多,只剩下不到十二小时。 一旦灰潮开始退潮,大门就被焊死了,想离开也没可能,必须要等到它下一次重新涨潮才能打通边界。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没有食物,人留在这里会活活饿死。 只是不清楚在幻梦里的那群人会不会日渐消瘦的等死。 不过天堂幻梦里的时间和现实里的时间流速不同,或许身体死亡之前,幻梦中的人已经度过了一辈子之久。 白维走出沙滩,朝着破碎天堂的正中央进发,这不过一块天堂碎片。虽然神域之中,初阶的黄金权能被压制住了。但他自觉问题不大,自己还有一把刀在。 卧虎刀才是老员工啊,真正的危难关头,还是要老员工出场救驾。 白维离开沙滩,朝着路上进发。 刚刚走了不足几百米距离,忽然听到嗡的一声。 地面上骤然浮现起一尊骑士雕像,盔甲后方展开光芒的双翼,像极了暗黑破坏神里的大天使。 “你惊扰了神圣的天堂!” “接受我的试炼,亦或者……就此永眠!” 巨大的雕塑眼睛里亮起深蓝色的光芒,古老的语言直接穿透颅骨,直达大脑,通过灵魂将意思传达到位。 白维心说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天堂岛里沉睡着数量庞大的天使,这些都是至高意志的造物和使徒,而且可能还会残留别的什么东西。 “试炼。”白维回道。 “明智之选。”天使雕塑没有拔出巨大的剑锋,伫立不动的说道:“我需要试炼一下你的美德!” 七美德? 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一种。 白维问:“哪一种美德?” “勇气!你将直面自己内心最为恐惧之人!”天使沉闷的说道:“接受试炼吧!” 雕塑骤然融化成一滩银色的水流,银色的流水中重新凝聚,站起一道身影轮廓。 试炼是勇气,白维理应直面自己内心最为恐惧之人。 可是他还真不太清楚自己恐惧的是谁。 恐惧对白维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情绪之一,他有些好奇自己恐惧的的是谁。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可以作为参考。 然后,雕塑凝聚固化,一道婀娜身姿的女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正前方,冰冷的气息,锋利的仙剑。 白维:“……” 他吸了口气:“嘶……就这?” 明国仙家,云出岫。 雕塑幻化而成的云出岫举起兵器正要出剑,白维更快一步的挥刀,刀剑碰撞,卧虎刀一震一压一挑,虚假的人偶当场肩膀被斩落,下一刻他错身而过,旋转踏步,挥刀横切,极速的刀光拉成圆弧,刀气横扫方圆数十步,一颗脑袋也平滑的落下。 人偶没了动静。 “你已通过试炼……”人偶爆散成无数光点:“请收下试炼的奖励品。” 光芒退去,白维跟前浮现出通过这道试炼的战利品,这是一根羽毛。 勇气之羽。 白维握住了勇气之羽,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自信心大大增加了,可能变得更勇了一点,要说有什么提升吗? 好像有,譬如之前不敢吃虫子料理,现在捏着鼻子或许可以试一试。 收起羽毛,白维继续往前,他也是第一次来天堂,很多情况不了解,只能看着远方的山赶路,望山跑死马,看着距离很近,但算一算起码还有几十公里。 三公里之后,白维又一次碰到了试炼,还是天使雕塑,问了一下什么试炼,答曰勇气试炼。 白维说我不接受试炼,天使雕塑说你自找的,然后跳了下来,举起大宝剑冲上来一个致命打击。 三个回合之后,白维砍了这个天使雕塑,它暴毙之前还说了一句「能击败吾,亦是勇气可嘉」。 语气像极了「吾之生涯一片无悔」,随后又爆了一枚勇气羽毛。 所以说,不论选哪个都没差,反正总要打一场。 羽毛变成了两片,拿在手里的时候,他觉得换成高中时候的自己甚至可能敢和班主任驳嘴。 更勇了。 但勇气太高可能变成莽夫,对现状毫无帮助,白维扫清这过于膨胀的勇气,转而继续前进。 不过片刻,前方忽的多出一道人影。 白维眯起眼睛,天堂幻梦能困住绝大部分人。但心志坚定的人很容易识破这是一场幻梦,从中离开也是十分正常。但从幻梦里挣脱出来也不是好事,这破碎天堂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本打算静悄悄的离开,没料到对方眼尖,直接跳起来挥手。 “喂!喂!求求你,来帮帮忙!” 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用的是欧罗巴的话。 欧罗巴? 灰潮的侵蚀范围很广,搞不好这天堂碎片了已经容纳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了。 白维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眼年轻人,但没有开口。 “我这边有很棘手的问题,能拜托你帮个忙吗?”青年表情诚恳,从打扮来看,他似乎是个法师。 但不是纯血人种,额头有一枚竖瞳,是三眼族,该种族智力比较高,天生具有很强的洞察力和观察力,有人说能他们能看透人的内心。 实际上这是假的,只是极强的观察力让他们具有天生优势,可以使用冷读术。 白维停下步子,问:“什么忙?” 就在他开口回答的瞬间,黑红色的光芒瞬间笼罩四周,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漆黑的牢笼罩住四周。 “凑够两人,从现在起,游戏开始——” 第三百九十五章 古神残渣,猜拳游戏 破碎天堂是破碎的天堂。 它不是天堂。 过去旧神古神外神都被杀的七七八八,惨烈的躺在一片虚无海底,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也会混入天堂碎片中。 这部分残留思念,远不能称之为神。而是神的残渣,然而即便是残渣,对于一般人也足以威胁生命。 就和破碎天堂之前遇到的试炼一样,这些古神旧神外神的残渣也会落地生根,然后拉去活人来进行游戏。 白维如果转头直接离开,对方根本毫无办法。 当他开口回应的时候,就意味着他被拉入这场游戏了。 不需要他确切的答应,只要回答一声,按照规则他必须参与其中。 这场游戏最低要求是两个人。所以轮到白维和这个三眼族的青年进行游戏。 对方脸上挂着歉意:“我也不想的,但如果不完成游戏,我就无法离开,十分抱……” 白维不加以理会,这种人他懒得多废话一个字,再好的地方也少不了有蛆虫,为了自身利益就为了自身利益,这时候假惺惺道歉只会教人更加厌恶和恶心罢了。 “规则是什么,你想让我们玩什么游戏。”白维对着残渣发问。 它展现出的姿态是一颗黑红色的球体,球体上有眼睛和嘴巴,漂浮在空气里。 “我喜欢你的接受速度。”古神残渣咧嘴笑着,因为笑容很夸张。所以嘴巴要裂到耳根,占据了球体的三分之一大小,它继续说:“规则其实很简单……你们之中只能离开一个,另一个要留下来,做我的食物。” 三眼族青年脸色巨变,控诉道:“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肯定是骗你的啊小子,不然你怎么肯叫上别人来参加我的游戏呢?” “太荒谬了,我选择退出!” “好啊,那我就吃了你,然后等下一个乐意参加游戏的人来。”古神残渣猛地逼近,嘴巴裂开,盯着青年舔着舌头:“你确定要退出吗?” “我……”三眼青年咬牙冷哼。 “我们也可以选择消极游戏,就这样干等着。”白维淡淡道:“直到你失去耐心。” “那我只会将你们两个都吃了!”古神残渣盯着白维。 “那你来试试。”白维双手抱胸,不以为然的说:“来,咬我一口看看。” “你……”古神残渣的脸忽的变形。 “不来吗?”白维继续逼问:“来咬我一口啊?” 古神残渣愤怒的后缩了半步。 “破碎天堂里自有秩序,如果你有能耐四处吃人,就不会设下所谓的规则,说到底你也只是残渣,而且不是最强的残渣,还做不到无视此地的规则肆意移动。” 白维冷笑:“只要我不配合你进行游戏,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干等着而已。” 古神残渣像是漫画里愤怒的蒸汽车头,脑袋上喷出黑红色的烟雾。 “你说对了,但我耗得起,你们耗得起吗!”它咆哮道。 “你现在只是抓到了我们两个,后面还会有更多,只要我们一直不配合你的所谓游戏,那么之后来多少人你也只能看着他们走掉。”白维冷笑:“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份胆量?” 他亮出两个勇气羽毛碎片,当着古神残渣眼前晃了晃。 白维双手抱胸,战术后仰:“我跟你说,我现在不要太膨胀!” 古神残渣:“……” 妈的,是勇气羽毛,难怪这人一点都不带怕的! “你想怎么样!”古神残渣有些烦躁。 白维算是看出了,这位古神的智商绝对不算很高。哪怕是生前大抵也是莽死的蠢材,肯定走的不够体面。 “很简单,我觉得两个人玩游戏不太够。”白维说:“你也下场一起来吧。” 古神残渣瞬间瞪大眼球:“你说什么?” 白维重复了一遍:“你也下场一起来,如果我能赢了你,放我离开。否则哪怕我赢了他,你把他吃了,也不一定会放我走……这么明显的漏洞,当我看不出来?你无非是想要留下一个活人当做诱饵罢了。” 古神残渣想了想,同意了:“也行。” 它自信的冷笑着:“反正你赢不了我……只要我赢了,就能把你们两个都吃了。” 三眼族的青年问:“你们都有两个人了,那我能退出吗?” 古神残渣狞笑:“当然不可以!我从来不跟蠢材保持诚信。” 青年脸色发白。 白维说:“那么,规则是什么?” 古神残渣回答:“猜拳。” “倒是意外的简单规则。”白维眯起眼睛:“也罢……就这样吧。” 三眼族青年脸色好看了不少,他看了眼白维,然后说:“可三个人,怎么算猜拳的结果?” 古神残渣说:“我赢了你们两个,你们就得被我吃掉;你们两个人赢了我的话,就可以离开。” 它说到这里,色厉内荏的补充道:“不过,只能离开一个人!平手就再猜拳一次,谁赢谁离开!输的人留下来!” 白维想了想:“如果我赢了你,你赢了他,他赢了我?” 古神残渣毫不客气的说:“我会把他吃了!” 白维淡淡道:“算平局。” “凭什么!” “给你一个通吃的机会。” “好!”古神残渣贪婪的答应了,它自信自己不会输:“准备开始吧!” 三人分别站在三个角度,开始准备猜拳。 谁都没想过,猜拳这个简单的游戏里,居然需要赌上性命。 白维面色平静,即便没有勇气羽毛,他也毫无惧怕,瞥了眼摩拳擦掌的古神残渣。 三眼族青年看向左右,咬着牙齿,踟蹰不定,随后做出一个决定,他的第三只眼睛盯向了白维。 “剪刀……石头……” “布!” 第一轮猜拳结果出来了,古神残渣石头,白维布,三眼族剪刀。 古神残渣大叫:“这不可能!你们作弊!” 白维微微皱起眉头,瞥了眼三眼族青年。 三眼族青年则是松了口气,然后投来视线,又低下头道歉:“抱歉,我紧张了,本来想出布的。” “快点开始第二轮!”古神残渣气愤的咆哮着。 第二轮猜拳结果也出来了,古神残渣出布,白维出了剪刀,三眼族出了石头。 又是一轮平局结果。 古神残渣忍不住修改了规则:“如果还是这种结果,我不会再接受平局了!我要吃了输给我的人!” 白维也没反对,只是说:“可以,继续吧。” 三眼族青年也点头说:“继续吧。” 第三轮开始了,古神残渣愤怒的挥拳,下意识出了石头,白维出的布,三眼族也出了布。 两人胜出。 古神残渣脸色难看:“你,你们……” 白维说:“愿赌服输,这就是规则,你定下了规则,自己就必须遵守,否则的话……” 古神残渣敛去愤怒的咆哮,转而狞笑:“这不是还有两轮吗?你们还要互相猜拳一次,谁赢了,谁才能走,而留下来的人,还得再赢我一次,否则就得沦为我的口中美餐。” 它似乎也很欣赏两人互相残杀的表演,原本它就是想要这样做的,只要这里两人猜拳,必然有一个会输。 白维看向三眼族青年,对方没有唯唯诺诺,而是镇定的说:“我随时可以。” 白维举起手:“那就开始吧。” 三眼族青年点了点头,第三只眼盯着对方的手腕,判断肌肉动作……错不了,对方要出的是石! 他决定要出布。 两人猜拳,只是瞬间的事。 三眼族青年自信满满,他认为自己赢了,能逃出去了,但结果让他自信的表情变得惨白。 白维出的是剪刀。 “你输了。”白维说,话音落下同时,束缚着白维的那股力量也随之消散了。 “你,你怎么会?”三眼族青年捂着脸,他喃喃道:“我不可能看错的,前两次都没有看错!” 白维平淡道:“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是故意放慢速度让你看的呢?” “你算计我?!”三眼族青年表情扭曲。 “是的。”白维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是你蠢,也是你活该。”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何妨吟啸且徐行 前两次猜拳,白维就已经看出这人的意图了。 第一次是例外,第二次绝不可能是。 白维故意提出平局,也是在试探而已。 他有绝对把握能赢得聊这个古神残渣。因为他能看透这个残渣的心里想法,以他的反射神经和灵魂力量强度,完全可以做到零时差的看破对方要出什么,然后立刻调整回来。 而三眼族青年始终是慢一拍的。因为他的视线是盯着自己来判断出什么拳。 换而言之,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要赢这个古神残渣。 “你从一开始就盯着我出拳,靠着三眼族的独有洞察力,看破我出什么,然后赢下我……” “在三人猜拳之中,你赢下我,无非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你赢了我,也赢了它;第二种,你和它赢了我;第三种,凑齐剪刀石头布,平局。” “不论如何,你只要赢下我,就不存在你我共赢的情况。” “只存在,平局,我输给他,或者我和他平手的三种情况……” “因为你觉得比起这可怕的古神残渣,我更容易对付一些。所以你毫不犹豫的将矛头对准了我。” “于是你毫不客气的去执行了,赢下它,然后再赢下我,自己就可以安全逃离,而我要留下来。” “多精彩啊。” 白维叹了口气,道出三眼族的所想。 三眼族青年脸色难看,手脚冰凉。 “也真可悲……你为什么觉得我赢得了它,却会输给你?因为我是个人,而它不是?” “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其实输给你一次也无妨,反正我有把握可以赢。”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瞥了眼三眼族青年。 “可你没有让我故意输给你的资格……这么自私自利,还是自己去争夺存活的资格吧。”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着古神残渣。 古神残渣摩拳擦掌,狞笑着:“来猜拳吧,快一点,我等不及了!” 三眼族青年颤抖的说:“你,你不要太过分,我不想和你猜拳!” “你不猜也一样会死,我已经很是饥饿了,没了耐心了。”古神残渣狞笑:“快抬起手吧,只要赢了你就能走,难道你不想赢吗?” 三眼青年咬着牙,在古神残渣的劝诱下,缓缓举起手。可它引以为豪的洞察力,根本看不透古神残渣的想法和表情,他必须赌运气。 最后一轮猜拳开始了,白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三眼青年最后出拳了,但他恐惧的闭上眼睛,等他睁开眼睛后,双腿一软。 他出的是拳头,对方出的是布。 他输了。 “你输了。”古神残渣舔着牙齿:“终于啊,终于可以尝尝鲜味了。” “你不要过来啊!”三眼青年恐惧的后退:“你不守诚信,你说过只要我找个人来顶替我,就让我离开!” “我不跟蠢材讲信用。” “我可以继续帮你招揽周边人!我可以帮你的!”三眼青年的后背已经贴上了石壁,他声音发软的哀求道:“还有人回来,只要你不杀我。” “我已经没耐心了。”古神残渣只想着要享用人的灵魂和血肉,它快饿疯了。 “不,求你!”三眼青年最后看向的是白维方向:“求你救救我!” “没人会帮你的。”古神残渣的球体猛地膨胀,巨大牙齿棱角锋利,每一颗牙齿都像是锯齿断头台。 白维突然出声:“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被打扰用餐的古神残渣问:“什么事?” 三眼青年抓住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跑到白维后面,现在他不在游戏里,古神残渣困不住他也伤不到他。 白维站在两者之间问道:“这破碎天堂的中心是什么?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的残渣在这里?” 球体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白维说:“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连续赢你的?” 古神残渣被牵动了好奇心,它想了想,妥协的回答了。 “中心我是去不了的,那里残留着至高意志留下的东西。至于说残渣,当然很多,或许数十,或许上百……我没有数过,但它们都和我一样,一定很想要和这群活人们继续玩游戏。” “都很危险么?” “不一定,有的残渣只是想要寻个传承,把存在继承下去,但也有我这种的……” “你,厉害吗?” “我可不是最厉害的,我只能待在固定地方飘荡,有的残渣可以无视天堂的规则,有自由活动能力的残渣一共有五个。一旦碰到那五个怪物,就祈祷自己运气好能躲过去吧。” “明白了。”白维点头。 “轮到你说了。”古神残渣很想知道白维是怎么赢的。 白维正要开口搪塞过去,突然见到古神残渣的球体直接跳过了他的头顶,然后骤然膨胀起来,嘴巴咬住三眼青年的脑袋,咔的一口咬合下去,青年的上半个身体直接消失不见。 鲜血喷涌而出,灵魂也被古神残渣咀嚼成碎片。 它流露出陶醉的表情:“就是这个味道……” 古神外神旧神也有这种喜欢吃生肉和灵魂的怪胎,善恶对它们而言毫无意义。 古神残渣正陶醉之时,突然脑袋一疼。 一把刀从它的背后贯穿,球体被刀刃刺穿,它往下一压,瞬间将古神残渣劈成两截。 变成两截的古神残渣愤怒起来,咆哮道:“你敢对我动手,我要杀了……” 结果一回头,它看到的是青年冰冷戏谑的目光,眼神里毫无敬畏,甚至谈不上直面恐惧的勇气。 因为根本没有恐惧,哪来的勇气之说?他根本是将自己置于同等……不,是更高的高度,像是站在观众席上看着小丑表演,像是站在狮子牢笼之外,手里握着一把随时能终结它性命的猎枪。 直至此时古神残渣才迟缓的意识到,对方其实从一开始就想灭了它,根本没想着靠猜拳离开。 之所以配合猜拳,也为了挣脱束缚,和让它麻痹大意。 “你以为我找寻话题拖延时间和站在他的前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让他避开你的啃食?” 白维嗤笑着摇头,像是讽刺古神残渣的无知。 “真这么想的话,活该你……变成猫粮。” 古神残渣由衷的感受到了恐惧,这种情绪很久很久都没有升起过,直至它迎来死亡的那一刻。 直至曾经不可一世的古神落入屠刀之下的那时,它才明白死亡对谁都是公平的。 “嗷嗷嗷!” 古神残渣咆哮道:“我要吃了你!” 球体膨胀起,朝着白维冲杀过来。然而它的垂死挣扎并不能让明国人多动弹一下美貌,在这破碎天堂的规则压制之下。 即便是古神也会受到影响,更别说一道残渣,黄金权能无法使用,它作为古神的残留思念,神秘性被限制,游戏规则被破解,已经是一盘被放在桌子上的菜肴。 他一抛卧虎刀,斑斓猛虎从刀中跃出,这头老虎太大了,抬起额头,身形超过了三米高度。 虎虎生威,一声咆哮中,斑斓金渐层的爪子将古神残渣拍在了地上。 “今天给你加个餐……古神残渣味的狮子头。” 白维说:“吃的干净点,这可不多见。” 老虎低头撕咬下一大块,啃食的不亦乐乎。 古神残渣惨叫:“你竟敢亵渎神祗,我们,我们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记住了,我们不会……放过……” 狮子头被卧虎的牙齿咬碎了,古神残渣中残留的思念也被碾碎。 白维看着它一点点的归于虚无,不由得感叹,一道古神残渣已经有些棘手,他还在的全盛时期不知是何等恐怖。 就像是一尊巨人死去后留下的尸体会滋生无数蚊虫,这些残渣也只是从尸体上站起的苍蝇罢了,破碎天堂里还有更加强大的古神残渣,也都是难以对付的强敌。 一路上怕是少不了各种麻烦坎坷,偏偏时间上并不充裕。 尽可能快速的掌控天堂碎片,然后慢慢攻略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卧虎刀这时候已经吃完了古神残渣,打了个饱隔,走了过来,蹭了一下白维的肩膀。 吃了古神残渣后,它作为刀灵获得了更多好处,已经能从刀灵化作半实体。 “我知道,一个还不够你升级是吧,那就再等等,总能找到其他的野生食材。” 白维摸了摸老虎的下巴,然后跳上它的后背。 斑斓猛虎咆哮一声,继续朝着破碎天堂中央前进。 何妨吟啸且徐行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天堂之上,恶神遍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场美梦。 对缪雪儿来说,她的梦想其实意外的简单。 小姑娘没什么拯救世界的想法,也对权利没有太多贪婪欲望。 人总会有些追求,缪雪儿不可否认自己对人生的追求可能已经逐渐变的高了一些。 过去她认为自己比较弱小,弱小无助又能吃。所以最好考个公务员混吃等死就是极限了。 谁知道自己运气好,一路黑马,从普普通通的麻花辫大眼睛妹子摇身一变成了郁金香里冉冉升起的新星,自信心重拾起来,内心也有些憧憬将来的梦想。 她的梦想仍然是成为莉莉安奴那样的人物,对方是同盟国历史上女性的绝巅。 虽然她认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那份高度,但试着努力努力。 但梦想只是梦想,幸福未必要寄托于梦想之上,对缪雪儿来说,她的美梦仅仅是…… 缪雪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铺上,睁开眼,是母亲正在坐着早餐。而父亲就坐在桌子旁边看着报纸,一切看上去都这么和谐。 她楞了一下,挠了挠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爸爸不是下海了至今未归? 他居然敢回来,而且居然早上起得来?妈妈昨晚不够努力吗? 缪雪儿知道龙裔的恢复能力。但她的老父亲只是个普通人啊,她小时候去叫父亲起来吃早饭,总是看到父亲躺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这幅场景她打从记事起就没多少次了,可能是因为母亲很想要个二胎的缘故,可惜后来发生变故,父亲经商失败下海去了。 “吃早饭吧。”父亲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样,他奇怪的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什么时候回来的?”缪雪儿迷糊的问:“我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傻姑娘,睡糊涂了吧。”父亲摸了摸缪雪儿的头发:“这不是已经回来大半年了吗?” 母亲也放下早餐,温柔的微笑道:“快点吃吧,最近放了假,你不是有朋友要来?” “朋友……”缪雪儿双目放空,她不记得什么朋友的事。 早餐吃了一半,缪雪儿注意到放在早餐桌子上的一封信,信纸已经打开了,她拆开信封看了一眼。 然后立刻表情僵住,信纸上的内容让她差点噎住。 这是一份手写的信笺,字迹优美飘逸,出自男性之手,提及了他远渡重洋而来,和缪雪儿见面。 双方约好在车站会面。 缪雪儿盯着下面的尾款一看,她念道:“魔鬼先生……” 随后她河东狮吼一声:“妈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呀!” 她看了眼时间,看了眼钟表,立刻冲出门外,打开自己的自行车保险,踩踏着自行车飞速的穿过街道。 阳春三月,光芒正好,焦急的女孩从自行车后视镜上看了一眼自己此时的样子。 虽然出门匆忙没有化妆,但样子仍然年轻漂亮,她也就放下了心,全力冲刺。 踩着时间节点赶到了车站,锁好自行车,穿过拥堵人群走向车站出口。 她模样焦急,不得不避让开人群,速度也快不了,还好几次踩到了别人的脚,连连抱歉,更是之后在躲避一个路中央的小孩子而突然急刹车,让自己险些脸朝地的栽上一觉。 然而她并没有摔倒,而是被一个人扶住了肩膀。 对方扶着她的腰间位置,声音从背后传来,那么熟悉。 “真是笨手笨脚的姑娘……还没见面,就要把自己摔个破相吗?” 是魔鬼先生的声音。 缪雪儿心跳猛地加速,脸颊火烧了起来,她能感受到触碰在自己腰肢和肩膀上的体温。 她真的太好奇也太想知道魔鬼先生长的什么样子了,也很想和对方在现实里见上一面。 这种强烈的好奇心甚至超过了其他,让她想要立刻就弄清楚魔鬼先生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少女情怀胜过一切诗句。 “魔鬼先生。”女孩紧张的呼吸着。 “嗯?” 缪雪儿轻声的问:“我可以看看你吗?” 她发问的同时,鼓足勇气转过视线,看向背后的青年,彼时阳光洒落下来,有些耀眼。 她小心翼翼而满怀期待的看过去,然后她的表情凝滞了。 笑容瞬间消失。 在一身干净整洁的装束往上,肩膀以上,没有任何东西,透明而空白。 “没有脸啊啊啊!” 缪雪儿愤怒的大喊出声,猛地挥拳打向「魔鬼先生」,这一拳头轰上去,虚假的魔鬼和虚假的梦境,霎时间变得支离破碎。 铁拳制裁。 天堂幻梦破碎,缪雪儿从「美梦」里苏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捂着脸,甩着头,想要将刚刚经历的大恐怖从脑海里摈除掉。 “天呐撸,那是什么玩意,太可怕了,无脸人!” 本该是一场美梦,但天堂幻梦也没办法编撰出缪雪儿没见过的人。 这种情况太少见了,就像是两个人隔空谈恋爱,通过纸笔或者网络谈一场网恋,没见过面,对彼此的认知只有幻想,而缪雪儿对魔鬼先生的幻想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幻梦都无法完成这种凭空造物,最后放出来的成了一个无脸男……一瞬间美梦变成了噩梦。 缪雪儿是被活生生吓醒的。 她看向左右,断片的记忆这时候终于重新上线了,她仔细的回忆:“之前是在纪念馆里,其他人呢?这里又是哪里?我们是被灰潮吞没了?” 她听说过关于灰潮的传闻。但这里是哪里她也无从得知,四周只有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且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能找到同班同学汇合更好,联想到刚刚的梦境,她也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双手合十……希望阿莲娜没事。 随后撒开手,缪雪儿四处探索,刚刚走了不到百米,她眼瞳一收缩,在地面上看到一行拖拽形成的血迹。 地面上有血肉、布料的碎片,血迹还很新鲜,没有干透。 但这种拖拽痕迹看上去太过于惨烈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不清楚会遇到什么人,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什么。 悄悄跟上去,缪雪儿远远的看见一只超过十米高度的巨人,独眼,四臂。 手里拖拽着一些人的尸体走过,在地面上留下之前一样残留的痕迹。 地面上的尸体大概有十几个,巨人就这么蹲坐下来,一口一口的咬碎那些尸体,它在进食。 关于巨人的生态,缪雪儿有在课堂上学习过,一般的巨人身高不会超过八米,巨人族非常稀少。 如今只有同盟国里保留着巨人的血脉,冰霜巨人只剩下不到五十个,是真正的濒危种族,但是独眼的巨人闻所未闻。 巨人族的血统有一部分源自于古老的独眼之神,它被称之为邪眼魔神,它的身高超过百米,力大无穷,手持一把魔剑。 但最厉害的是它的眼睛,独眼释放的毁灭光芒可以摧毁一切,它曾经与另一位古神战斗,杀死了对方。 但它最后也被这位古神的子嗣杀死。因为它的邪眼非常可怕,但也同时非常脆弱。 独眼神死后,它的血脉流入深海,成了深海巨人族的起源,深海巨人曾经是黑暗纪元的霸主之一,和古龙、古精灵族战乱不休。 不过这一种族和古龙一样已经灭绝。如今也无法考证深海巨人是否是冰霜巨人的祖先。 显然,这个独眼巨人是它死亡后留在破碎天堂里的残渣。 它也异常强大,不同于之前的古神残渣,它没有受限于破碎天堂的法则,可以自由行动进行狩猎。 它也是恶神,通过吞噬灵魂来满足自己永不可能满足的饥饿,每一个残渣都想要恢复到完整,它们保留的思念大多是不甘、愤怒等负面情绪,这决定了残渣们的行为模式。 缪雪儿看到这尊独眼后立刻就熄了心思,悄悄往后退去,她意识到这里绝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每一步走必须走的小心翼翼,灰潮是天灾,死了都一点不奇怪。 她离开了足足三公里距离后才松口气,忌惮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独眼巨人,又开始犯愁自己应该往哪里走,找还活着的人,还是找个安全点猫着? 从尸体来看,肯定还有很多人游离在这里,至少得让他们离开巨人的巢穴,对方吃人和吃汉堡似的,几口一个,吃完后肯定还要继续出来狩猎。 缪雪儿正想着,前方多出一道身影,她立刻挥了挥手:“喂,看这里!” 她小步跑了过去,却在靠近后骤然停下,这里也有尸体。 一个小姑娘站在人群里,视线看向了缪雪儿,她感到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有种被刀剑划破皮肤的幻痛。 “不要过来。”柳生霜月如此说道,在她的前方,是成群结队的虎豹,这也是神的残渣。 一旦进来就会被卷入强制游戏。所以她在警告这个欧罗巴人。可下一刻,缪雪儿就主动踏入了这个场地。 “你好像需要帮助……还有,你会说欧罗巴语吗?”她礼貌的问,同时背后亮起黄金刻印和龙血斗气的辉光。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多载你一程 破碎天堂不是天堂。 白维一路走来,又收拾了几个古神残渣,同时通过了几个试炼。 目前是勇气羽毛+3;正义羽毛+1;勤奋+2。 勇气羽毛是提升勇气,但白维小觑了它,它不单单能增加勇气,让人变得更勇更膨胀,也能免疫一些精神方面的负面效果,能够抵抗一些精神系的古神残渣的伤害; 正义羽毛的作用也不小,可以增幅攻击伤害,相当于附着了对恶属性的伤害。 而这里的古神、旧神、外神残渣大部分都是恶神,至少对天堂来说是这样。 勤奋羽毛的作用则是勤能补拙,意思就是提高效率,增加出手速度,移动速度,只要足够勤奋,别人看他一眼,白维就能刮他十八刀,别问,问就是太勤奋了。 由此可见,天堂中的各种试炼给的增幅效果实际上都很实际。 持有越多的羽毛,通过越多的试炼,就能叠加越强的持续性buff,对付这些神的残渣把握就越大。 这是个好消息。 只是路上遇到的几个残渣都太弱了,白维甚至没有配合他们进行小游戏的想法,直接开打。 就像是rpg的暗雷遇敌系统,走几步就会碰到敌人,然后你可以选择开战或者逃跑。 要么诸君我喜欢战争;要么我想玩个游戏;要么卡其脱离太。 白维懒得废话就一路平推,时间悄无声息的过去了一个小时,而他的距离也推进了五分之一。 感觉距离越来越近,他的体能仍然充沛,这时候走了还没几步距离,突然听到一声「救命」。 女子的尖叫声非常清晰,就在不远处。但白维之前被坑了一次,这次多留了个心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抓住卧虎的后颈肉,让它停下奔跑,同时转过头看过。 这一看他险些绷不住。 “我的!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别跟我抢!” “你们都是后来的,我才是先来的!” “就不能分了她吗!” “凭什么分给你,吔屎啦你!” 好几个残渣围绕在一起,形状各异。一个像一棵大树,一个像个大象,一个像个方块,一个像个骷髅。 古神旧神外神的残渣,可能生成各种古怪的东西,也可能混合在一起变成新的玩意,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因为这群残渣互相争吵,所以中间的人才暂时完好无损,没有丢了性命。 这几个甚至争吵还不过瘾,甚至直接开始动起手来,就为了一块肉打的鼻青脸肿血沫飞溅。 中间的女子也趁机在跑路,奔跑的过程之中也看到了白维,挥着手喊着救命。 白维寻思自己身下骑着大猫,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普通人,搞不好也是个邪神残渣呢? 随后他注意到这人有些眼熟,当即跳下来一拍卧虎的屁股:“上吧,大橘。” 大橘嗷的一声扑了上去,跳入古神残渣的群落里,一跳一掀一扫,两只虎爪拍打起来瞬间拍碎两只古神残渣,老虎的战斗力极强,更别说它已经吃了好多的古神残渣了。 放狗咬人会上瘾,放虎也一样。 弱小的古神残渣必须通过游戏才能禁锢其他人。否则就只能不断驱赶,一旦落入它们的规则里,往往只能沦为对方的外卖。 但反过来说,只要不落入对方的游戏圈套里,就能不断奔跑。 而一般古神残渣是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地盘的。否则自己也容易沦为其他残渣的桌上菜。 “这么一看,你的运气倒是不错。”白维说:“因为没被它们留在游戏里,才能跑出这么远……不愧是千年一遇的歌姬,来到这里也能被追,身上藏着多少快支糖浆?” 刚刚死里逃生的我妻初赖双手撑着膝盖喘息着,她上气不接下气,深吸一口气,缓过来后,埋怨的说:“都这种时候了,白先生比起调侃我,不应该先安慰我一句吗?” “我只是感叹你运气好而且命大。”白维问:“这不算安慰?” “我都快被吓到漏出来好吧!”我妻初赖蹲坐,手指揉着酸痛的大腿,语气里带着哭腔:“这群混蛋追了我足足半个多钟头,我跑的腿都要断了,不仅甩不掉而且还越来越多!” 她真是怕了,吓了个半死。 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安全了,她揉着通红的眼眶,因为气接不上所以说的结结巴巴: “如,如果不是碰到白先生,我都以为我要死在这儿了……路上碰到好几个人,他们都根本不理我,见到我背后跟着这些就跑开了。 我,我,我刚刚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如果白先生也不理我,那我该怎么办……” 对一个小姑娘来说,这种体验的确是很恐怖。 有个视频里,就是一名登山客半路遇到一头豹子,他不断后退呵斥,和豹子对峙了十分钟,最后才驱赶走了这头动物,可谓是真实的死里逃生。 这群残渣实际上就是一群豺狼虎豹,试想一个人被一群豺狼虎豹追赶了十几公里。 白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是有些不太合适,我妻初赖只是个普通姑娘。 不是神宫寺也不是北辰归蝶,更不是柳生霜月,心理素质差了很多。 “抱歉。”白维干脆的道了歉:“我或许该早些注意到你的。” 明国人的自我反省让女孩呆了呆,我妻初赖立刻反应过来,手足无措。 “不不不,我才是,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救…” 她跪坐下来,手指按着地面,然后拜了下来,很正式的道谢礼仪,不经意之间这姑娘展现出一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才有的基本素养。虽然这个礼仪和她身上这套演出服和妆容完全不搭。 白维有点受不住这种跪拜礼。虽然以前的神州也有,但谁喜欢膝盖贴着地面呢。 他拉起了我妻初赖,同时审视了一下她,发现除了黑丝被撕破之外,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小腿上有一道血痕,应该是被刮破的。 “我没有受伤,这道伤口是……”我妻初赖停顿了一下:“不是被那群怪物伤到的。” 她没解释太清楚,但白维猜得到答案。 破碎天堂不是原本世界,所有人来到这里,必然人心惶惶,其中一些也不乏是心怀鬼胎之辈。 或者说,能够脱离天堂幻梦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特异在内,恶人和犯罪者更容易争夺美梦的束缚。 因为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欲壑难填者。即便短暂满足于幻梦,很快就会因为新生的欲望而主动破坏现有的幸福,就像一个永远喂不饱的贪吃蛇。 这种人可能是显性的恶,或者隐形的恶。总之内心有这种念头存在,现实法制可以压制这种恶。 但一旦脱离现有秩序法律框架,在陌生的破碎天堂里,面对未知和生死威胁,一切都回归到丛林法则,羊还是狼,瞬间变得无比清晰,这类人性变化的作品说起来太多太多了,譬如说胸口弹炸弹的惊爆游戏。 白维见到她支支吾吾不想说出的表情,猜得到她肯定是因为自己出名的身份而被某些不良分子盯上了。当即也不说什么了,而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当是被狗咬了,也别太放在心上。”他说。 我妻初赖肩膀微微一沉,以往都很抗拒和异性接触。但她这次没有抗拒感,反而很安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对方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恰到好处的距离感也是一种关怀。 以前她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自己某天亲戚来了,心情不好,看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之后有谁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人生大事,一同嘘寒问暖,弄得人烦不胜烦,还要微笑着回应表情,装作一副「谢谢关心」的样子,这样只是更加增添当事人的心理压力,很多事不是说了倾诉了就有用的,当一个人想要对另一个人倾诉的时候,自然会说,如果不说,当然有其缘由。 她委实不想说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单单是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恶寒。 呼噜噜—— 发呆的时候,我妻初赖突然感到一股热气呼过来,她觉得后面被什么蹭了一下,回头一看,一只斑斓色金渐层大橘,脚下一踉跄,扑倒在白维的身上。 人类觉得猫可爱,是因为它比较小,同等大小的猫科反而会觉得可怕,靠得越近压迫感越强自然就越可怕。 白维伸出手,摸了摸卧虎的下巴,刀灵越来越凝实了,再多吃几个还能升级。 触碰同时,他听到了卧虎刀所想,随后看向我妻初赖。 “怎么,这样看我。”歌姬有些不自在的问。 “它说你的血有些特殊的味道。”白维翻译了一下:“这或许就是你被这么多残渣追逐的理由。” 我妻初赖脸色稍稍色变:“我的血液……” 从表情来看,她知道些什么,所以表情不是惊愕而是察觉。 她当即脱下外套,然后从演出服下方的衬衫里撕下一截布匹,露出健康平摊的小腹和马甲线,然后绑好小腿上的伤口,阻止进一步流血:“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现场又一次陷入静谧,两人对视了一眼。 只会唱歌不会打架的歌姬发现自己在这个地方只是个累赘,她斟酌着怎么开口请大佬让自己抱腿。 白维直接跳上虎背,对着困扰中的女士,优雅的绅士伸出手:“上来吧,我再载你一程。” 第三百九十九章 诚实的美德 破碎天堂只是另一重位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绝对真实。一旦在这儿死去,在现实当中也并不会再次复活。 生命只有一次,人被杀就会死。 同样是在破碎天堂里行走。 有的人是一路开挂,有的人是一路受苦。 有的人是起初受苦然后平推; 有的人是原地坐着等死。 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在这里行走,往往聪明人都会选择结党营私……啊呸,是选择同舟共济。 然后就有共济……啊呸,然后就有了组队机制。 来自天南海北的不同人,不同体系的修行者各自组成队伍开始探索破碎天堂。 他们大多发现在这里也是实打实的能得到好处的。 便是抛却破碎天堂里的各种试炼不谈,狩猎古神残渣也有一定概率获得这群古神残留思念中的知识,或者得到一些宝贵的材料。哪怕年代久远已经没有多少神秘性,但也是有很高价值的。 同时白维也发现了,停留在这里的似乎不单单只有古神残渣,古神残渣有时候并不会将人类的灵魂彻底消化掉。而是会将其转化成投影留下来,当做自己的走狗来驱使。 举个恰当的例子:为虎作伥的伥鬼。 这些人往往并不是普通人,本身就是不同体系的修行者,武者、法师、仙家或者其他几种。总之各有不同,修行者本身形成的投影也是有战斗力的。 这一类的古神残渣往往不会追求什么游戏规则,它们会直接带着数量足够的投影杀过来,驱使着这群傀儡作为兵器进行埋伏或者围杀。 而其中一些很难察觉出来和真人之间的区别,一不小心就会中了陷阱,然后被残渣们捡漏,被吃掉,变成傀儡。 这一类古神残渣出现就意味着已经进入破碎天堂的中期地图了,还是用老头环举例,这里应该已经是打到王城了,怪物等级难度都变得更好。 前期的地图都是群弱小的古神残渣,喜欢以规则来束缚对方,通过游戏规则瓦解对方的反抗能力,普通人往往走不过这一关,而有些实力的体系修行者可以以力破巧。 然而这一做法来到中期的地图也会变得困难和寸步难行。因为这里本就沉睡着大量修行者的尸骨。 要么就不要进来,要么就放手一搏,看看鹿死谁手。 白维首个遇到的就是驱使着多达二十多个傀儡的古神残渣,对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扇贝,贝壳打开是蓝紫色的怪异皮肤生物,倒是让他想到了血源诅咒的怪物。 这个古神残渣难道是古神死后掉下来的指甲盖? 虽然外形槽点很多,但同时驱使了二十多个投影货真价实,很是危险。 放眼看过去,一排排的红色血条,等级平均在三十级左右,已经是相当精锐了。 神宫剑巫们的平均综合等级也仅仅二十多级,年纪大一些的能到三十,在往上就很难了。 破碎天堂里残渣遍地,投影也遍地。 白维留下卧虎拖延这群投影,同时拔出另一把剑。 剑名云胡,云胡不喜的云胡。 这把剑说到底也只是凡铁。但能被白维留下,也证明它有独到之处,在他看来,最大的特点就是坚韧。 坚韧不摧,百折不断。 对真实历史上的剑客刀客来说,再好的兵器大多都是消耗品,室町幕府的末代将军足利义辉号称剑豪将军,他死亡前和叛军最后一战,就是将自己的名刀拔出来插在四周地面上,砍钝砍断了一把就换上另一把,就这样一个人和敌军对峙三个小时,最后身中火枪才寡不敌众而亡。 云胡剑坚韧的如同它的名字,跨过时间洪流的姻缘绝不会被斩断。 作为一把兵器,哪怕它并不够锋利,也仍然足够合格。 白维从来是实用主义者,刀还是剑区别不大,挥刀斩山河,拔剑决浮云。 他一剑挥洒出浩浩汤汤的音爆余波,斩出了「山河缺」。 和黑蛇一战中悟出的剑招,波澜壮阔,剑势恢弘,单对单之中并不好用。但对群可就太好用了,剑势如潮水,光是压就能压死一大堆。 顷刻间投影傀儡纷纷倒地,要么残破要么死寂要么苦苦支撑。 白维抛出云胡剑刺向古神残渣,它急忙闭合外壳挡住百步飞剑。 却见青年猛地踏步上前,扣住边缘缝隙,用力一撑,硬生生打开了外壳。 黄金权能备受压制,黄金齿轮只维持了不足五秒,但也已经足够。 卧虎跳进贝壳缝隙里,化作飞旋的刀,白维将贝壳合上,拍了拍手。 古神残渣的外壳在坚硬也没用了,白维一屁股坐上去,把大门焊死,之后就听到大橘在里面疯狂殴打古神残渣,整个场面十分残忍十分血腥,贝壳仿佛加入了几百个振动马达震个不停。 足足一分钟后,声息停下,贝壳也从中裂开,一头猛虎从里面跳出来,然后打了个饱嗝。 虎啸一声,所有傀儡投影都停下了动作。 他们灰白色的眼神里恢复了少许光彩,似乎在消亡的前一刻最后恢复了一些理智。 其中两名身穿骑士盔甲的人对白维行了一个帝国用的骑士礼。 几名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侠客行抱拳礼。 也有几名法师右手按住左胸口微微弯腰。 这群已死之人化作一缕青烟,纷纷消散而去,原地留下了他们曾经使用的兵器或道具。 见到战斗结束了,我妻初赖方才钻出来,她从地上捡起一枚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手镯:“这好像是古董。” “大概三百多年吧。” “这个呢?” “帝国骑士剑,制式,七百多年前的,但也不值多少钱,没保养。” “这个呢?” “江湖侠客用的六合大枪,就算是古董也不值钱的,离开他们的手就成了废铁。” 我妻初赖数了数:“还真是不少,二三十个。” 白维叹道:“灰潮曾经涨落过很多次,每次吞噬数百万计的人,这个天堂碎片当中也曾经有很多人。 但他们都死在了这里,或许并不属于同一个时代。有来自几百年前的,也有来自上千年前的,或许也还有更加古老的,但我们都并不认识。” 我妻初赖眼里并无新奇,而是哀伤的说:“他们死在了这儿,都没有任何人知晓,在历史上。仅仅是记载了一笔无人知晓的失踪数字罢了。” “他们死在这儿,好过死在原地。”白维说:“至少走到了这里,也证明他们抗争过。” 我妻初赖点了点头,她在想的是。如果自己也死在了这里,也会变成这样的投影,被很久之后的人看到吗? 白维看出她所想,直言道:“与其想着死了之后,不如想着怎么活下去。” 我妻初赖抿着嘴唇:“可我,除了唱歌之外什么都不会了,我还能做什么?越往里面走会越危险。” 白维说:“倒也未必,或许会有你发挥作用的时候。” 他不确定是因为这里的残渣太多了,万一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规则呢? 这要是某个古神残渣说让唱个十八摸,白维能开得了腔吗?合适吗? 当然,更重要的理由是不想把她留在这儿等死,等找到个安全地方就把她留下,可破碎天堂里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只希望找到个人多的庇护所。 白维要进入破碎天堂最中心,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余下只有不到七个小时了。 继续往前走了不到一会儿,紧接着迅速触发了第二道。 一座天使骑士雕塑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又是试炼,这次是什么试炼?”白维已经习惯了,直接发问。 “接受「诚实」的试炼,还是就此长眠。”天使雕塑发出质问。 居然是诚实,七美德中白维目前凑齐了三种,他很好奇第四种能带来什么效果。 “诚实好像不是七美德里的……而是骑士八美德里吧?”我妻初赖小声提醒。 白维一怔:“正义、勇气好像不属于七美德?” 我妻初赖点头:“不过好像没什么区别?” 白维说:“也是,总之先试试吧……我接受试炼,内容是什么?” 骑士雕塑说:“你们每个人需要回答我三个提问,诚实的回答。” 我妻初赖指着自己:“我也要吗?我能不能参加?” 骑士雕塑不理会,直接提出问题:“首先回答问题的是男人。” 白维双手抱胸,面露不屑之色,不过只是诚实而已,这一美德我还是有的,朕从来不屑于说谎,只是春秋笔法偶尔谜语人罢了。 “问题一,为什么一直出无用大棒?” “我™现在就灭了你!” 第四百章 此乃谎言 “选择一,一个人就能过的很好。” “选择二,至今没有找到灵魂伴侣。” “选择三,太忙没时间,太穷没金钱,太多不好选。” “选择四,以上都对。” 白维摸着下巴,他是万万没想到,这还是个选择题。 从个人角度触发,白维很想撸起袖子干脆打一架算了,输赢是其次,主要是不想吃这种亏。 “什么什么,它说什么了吗?”我妻初赖好奇的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白维看向我妻初赖:“你没听到?” “没有哦。”我妻初赖点头。 白维松了口气,这样就还好,这要是让别人听到,他绝对是有点绷不住的。 “问题是什么?”我妻初赖很好奇的说。 “我可以回答,但如果我回答了你,你就必须告诉我,你的提问是什么。”白维说。 我妻初赖点头说:“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其实我没什么要隐瞒的事。” 白维随口胡诌:“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个人最喜欢的食物是哪一种。” 话音刚落,天使雕塑猛地亮起红光,庄严肃穆的声音回荡开:“此乃谎言!” 白维:“……” 他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雕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不是你的考核范围,你也管?” 雕塑双眼冒红光:“这是诚实的试炼,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说的话和承诺负责!” 白维一手扶额:“真多管闲事啊你……干脆我也不试炼了,你直接下场,我跟你打一场。” “请回答提问!”雕塑根本不理会他的耍赖。 “所以问题到底是什么?”我妻初赖继续追问:“白先生,请告诉我,我很好奇!” 白维很不情愿回答,支支吾吾一会儿,叹息道:“也就是……为什么单身至今。” 他看了眼天使雕塑,随口答道:“我选四,以上都对。” 雕塑眼里的红光黯淡下去,庄严道:“这次回答很诚实。” 然后雕塑转向了我妻初赖:“现在轮到女来回答,你的问题是……” 声音从这里熄灭了,白维也听不到提问是什么内容,只是观察着我妻初赖的表情,她张大嘴巴,仿佛被人当众朗读小学生日记黑历史似的。 时间沉默了半分钟,白维问:“你得到的问题是什么?” 我妻初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说:“能下一题吗?” “明日复明日……”白维摊手:“我建议你直说,倘若下一题更加戳你痛点呢?” 歌姬完全无法反驳,她低下头,整理着心情和言词,勾着手指。 “问题,问题也就是……”我妻初赖竭力绷紧表情,说:“我十岁前的最高体重是多少。” “多少?” “一百三。” “嚯……”白维一惊:“几岁时候?” “八岁。” 这™是八岁?八岁一百三十斤,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瘦下来的?”白维都惊讶。 “这个是秘密。”我妻初赖拒绝继续回答:“现在我已经是吃多少都不会胖的体质了。” “那你肠胃肯定有一个不行。”白维道:“我建议你赶紧去预约一个肛肠科的肠镜。” “才不是,我小时候是因为身体弱,被各种要求补身体,才长成了胖球。” 我妻初赖捏了捏手臂,似乎还保留着当初捏捏小胖手的习惯:“现在已经不会了,我现在身材超好,不信你摸摸!” “看得出来。”白维觉得还是不计较体重问题了。 我妻初赖回答之后,也得到了「你很诚实」的认可。 “第二个问题。”天使雕塑对白维发出新的疑问:“你心目中最大的敌人是谁。” “一、白玉京仙家。” “二、域外邪神。” “三、黄泉之主。” “四、圣教国。” “五、以上均不是。” 圣教国无疑是最强大的敌人之一,黄泉之主太过于神秘,域外邪神也难以伤到。 不论是哪一者都是几乎无法被拔除的强敌。但在白维内心里,这些都不是正确答案。 因为敌人前面有一个前缀「最大的」,这几人还谈不上是「最大」,它们也只是人生里的过客。就像是一个人通过了中考高考,却不能说击败了中考高考一样。 要说最大的敌人,恐怕也只有…… 白维回答:“五,以上均不是。” 雕塑附加了一次追问:“那是什么?” “这是第三个问题了。”白维说。 “如果你回答这个提问,会得到额外的奖励,也可以不用回答,直接选择跳过。” 白维直言道:“死亡。” 天使雕塑点头:“诚实的回答。” 我妻初赖好奇的看过来,白维摇头说:“这次问题我不做交换。” 她有些失望,转头看向天使雕塑,自信的说:“轮到我了,出题吧。” “你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放弃了属于自己的全部,重新开始人生。” “一、心血来潮、游戏人间。” “二、厌倦厌烦、枯燥乏味。” “三、自我放逐,随波逐流。” “四、顿悟醒觉,歌声嘹亮。” 我妻初赖看向天使雕塑,轻声问:“为什么你连这个都知道?” 天使雕塑回:“因为提问者不只是我,还有你自己的内心。” 我妻初赖说:“我选择四。” 天使雕塑追加了一次提问:“你是否考虑过万一哪一天你后悔了呢?就譬如方才,只差一些你就面临死亡……那么你有考虑过自己肩负的责任吗?考虑过家人朋友们的期盼吗?” 我妻初赖不假思索:“我不需要强加给我自己的责任,我现在想要决定自己的活法,现在的我比起过去更好,至少如今的我还能唱歌,而不是放在高处的花瓶。” 天使雕塑回道:“你很诚实。” 白维催促道:“最后一个问题了……搞快点吧,我赶着时间呢。” 天使雕塑嗡鸣震动:“最后一个提问由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回答,请务必要保持诚实。” 白维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等待它的下文。 “关于未来,你们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一个关于梦想的提问:“请用简短的一句话来进行作答。” 这个问题意外的简单,没有白维想象中的那么搞事。如果直接来一句「你们愿不愿意就地结婚」…… 白维不需要太多思考,直接秒答:“娶八个老婆。” 我妻初赖的思维被打乱了,她无比震惊的说:“八个?” “最好是八胞胎,或者是有八重人格分裂的老婆。”白维补充了一下充分必要条件。 “你以为是生兔子吗?八胞胎还是八重人格分裂?这么多一周一个人都排不完吧!”我妻初赖大声吐槽。 “所以是「心愿」,没说是必须完成的现实。”白维说。 “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不是,我也是认真的。”白维指着雕塑:“不信你可以问一问它,鄙人到底有多认真!” 天使雕塑亮起蓝光,表示对白维的诚实加以赞赏:“你是个诚实于内心欲望的人。” “啰嗦!”白维对着我妻初赖一摊手:“轮到你了,你想想自己的心愿是什么吧。” “我……”我妻初赖按着胸口深呼吸,然后说:“我的梦想,当然是唱歌!去全世界各地开演唱会!收获一大群粉丝,让歌声响彻全世界!” 雕塑许以赞同:“你很诚实,但只诚实了一半。” 我妻初赖满脸疑惑的说:“我还有什么别的心愿吗?” 天使雕塑嗡鸣一声,两片纯白羽毛飘落下来:“三次问答全部结束,恭喜你们通过了诚实的测试,这是诚实的羽毛。” 它继续发出声音:“接下来是给予你们二位的额外奖励,你们可以各自对我提出一次疑问,任何问题都可以,但仅有一次机会,请考虑清楚再……” 白维脱口而出:“我将来的老婆在哪?” 天使雕塑回道:“你已经见过她们了,其中一个就在你左边。” 白维:“?” 他看了眼满脸通红的我妻初赖,然后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确实……我常用左手。” 第四百零一章 白者,纯也~ 白维问:“我刚刚那个问题能不能不作数?” 天使雕塑:“可以。” “真的可以吗?” “因为我也是随便回答的,关于未来的事,我知之甚少。” “靠,逗人玩了属于是?你真的是天使雕塑?性格这么差,居然没被至高意志开除天使籍?” “你想要问的就是这个问题吗?” “不是。”白维果断摇头,他不再皮了:“我想问的是,我妹妹柳生霜月在哪里。” 雕塑回答:“半个在东南二十公里,半个在正南三十七公里。” 白维:“?” 俺妹裂开了? 雕塑补充道:“她很安全,至少暂时安然无恙,只是出现了一点变故,你见到了自然会明白。” 白维点头,不再追问,他同时注意到不远处好像也有古神残渣活动的痕迹,正在靠着这边聚拢。 “我先去处理一下麻烦。”明国人离开半公里远,原地只留下雕塑和歌姬。 我妻初赖也好奇的说:“你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天使雕塑,它们可没有这么人性化。” 雕塑回答:“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解答了我的迷惑,我也会扫清你们的迷惑,一场公平的对答,那么请提出你的疑问吧。” 我妻初赖陷入思索。 雕塑说:“多想一想也无妨,任何问题都可以,包括关于你此时此刻的迷惑。” 我妻初赖咬住拇指指甲,她摇头说:“关于我的疑惑,我之后会问清楚的……你刚刚说自己关于未来知之甚少。所以你真的可以知道一些未来的事。” 雕塑答的不确定:“我刚刚所说的,或许是真,或许是假。” 我妻初赖抛出一个意想不到的提问,她说:“将来我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 一旦提问是朝着未来发展,那么关于未来发展的模糊可能性就可能产生定向。 白维提醒道:“你这个提问,很危险。” “没关系,我想知道。”我妻初赖认真的说:“如果真的后悔了,我想我会回头改变些什么事。毕竟我又不是躺在流水线上的人偶娃娃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雕塑嗡鸣震动,像是一台过载的高频电脑,显卡风箱呼呼转动,高温濒临宕机。 它上面浮现出了一道裂痕,裂痕中释放出蓝色的夺目光芒,仿佛抵达临界点即将爆炸的水壶。 旋即它很快停下了震颤,归于静谧。 “你最为后悔的一件事……” “是在不久的将来……” “你会杀死他。” “且别无选择。” …… 白维处理了古神残渣后重新折返,遇到了站在雕塑前独自走神的我妻初赖。 “怎么了?”白维问:“它好像没动静了。” “嗯,力量彻底耗尽,陷入沉睡了。”我妻初赖说:“就不要继续打扰它了吧。” “果然这家伙不是什么普通雕塑。而是转变成雕塑样貌的残渣之一吧。”白维挑起眉毛。 一般的诚实试炼哪有这么复杂,也没有这么恶趣味。 古神、旧神、外神也不都是恶神,其中也有一些没有什么害处的中立者和乐子神。 其中不少都是被误伤了,也有一些因为知道太多而被弄死的倒霉蛋。 人死往往有两个理由,一个是人被杀就死,一个是你知道的太多了……神也一样。 古神残渣的试炼就埋葬于不同地方,能碰到这个其实也算是二人运气不错,得知了一些信息,获得了羽毛。 说回诚实羽毛,它的效果的确不错,是常驻状态的提升。 有道是「心诚则灵」,有道是「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诚实羽毛能赋予当事人较强的自我修正力,对别人诚实,对自己诚实,内心毫无负担,就两个字。 ——通透! 一个通透的人,一个诚实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那么做什么事都是事半功倍,内心专注,不会被其他杂念所干扰,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在下白维,的确不负白姓,白者,纯也—— 白维感受到了自己的纯度大大提升了,这两片诚实羽毛带来的加成让他感到充实。 坐在大橘后背上赶着路,白维能非常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此时状态的完满,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澈过,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鄙人是个诚实的正直之人啊。 白维嘴角上扬,然后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句提问。 “白先生,关于刚刚你问的那个问题……” “我妹妹?” “不是,是你将来会有几个老婆的问题。”我妻初赖抱着膝盖说:“你心底有好的人选吗?” 白维正要回答没有,却脱口而出:“当然有了。” 嗯? 他捂住嘴巴,心生疑窦,我这嘴怎么好像不听我指挥了? “可以说说,有谁吗?”我妻初赖好奇的问:“真的是八胞胎?” “有八胞胎最好,没有,五胞胎也能接受。”白维回答的仍然非常流畅。 我焯?怎么回事? “哪有五胞胎都嫁给同一个人的。”我妻初赖幽幽一叹:“白先生,不要整天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怎么不切实际,我跟你讲……”白维捂住嘴,他咽下想说的话,平淡道:“我不讲,你也不要问,都是隐私,追问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妻初赖挪到白维后面:“反正无聊,聊一聊天呗……白先生肯定很受女孩子欢迎吧,有多少关系比较好的异性?交过几个女朋友?对方好看吗?叫什么名字,胸大腰细还是腿长?又或者……” 白维回过头:“我不知道。” 刚刚说完,原本闪烁着纯白色光芒的诚实羽毛归于黯淡之色。 白维的无暇心境被打破了,他觉得自己的纯度又大大降低了,整个人也不如之前通透了,回不到贤者状态。 他张了张口,说:“我没交过女朋友,但是胸大腰细腿长的姑娘都认识……” 嗡-城市羽毛的光芒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通透的感觉又回来了。 白维无言片刻,骂了一句:“艹!” 这是什么狗逼羽毛,你是被下了戒律是吧,非得让我不能说谎才能保持通透的贤者状态。 白维当即和我妻初赖约法三章:“别追问我的隐私问题了。” 我妻初赖端庄的跪坐着:“我很好奇,不如我们一个换一个?白先生是不是有些事也想问我?” 白维的确有些事想知道:“是……你是不是在之前就认识我?” 歌姬明目皓齿,轻柔一笑:“当然-不然我怎么会贸然接触一个陌生人呢?” 白维又问:“时间,地点?” 我妻初赖没回答,反而提问:“白先生认识最漂亮的女子是谁?” 白维被迫诚实:“如果只算人类范畴的话,云无心,云出岫,家妹。” “呀,两个?” “双胞胎长得基本差不多。”白维很不情愿的诚实的补充道:“但如果算上不完全属于人的种群,第五千岁、莉莉安奴、夏绿蒂等,都和她们平分秋色。” “除了莉莉安奴之外我都没听过。”我妻初赖惊讶的说:“白先生连历史人物都敢拿来比较?” “轮到我提问了。”白维继续发问:“如果你真的见过我,为什么我不记得你了?” 我妻初赖说:“因为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真的很不一样,白先生当然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也好。” 白维正要说,又听到她抢断的发问:“白先生,觉得我的外表怎么样?” 白维张了张口,一脸绝望的被迫诚实:“你把自己画的跟妖精似的,太过于妖艳,说是妖冶,却又和媚俗没太大关系,给人的感觉比较奇怪矛盾。 但也算是印象深刻,你的身材也是真的好,我之前看到了,这腿能玩一年,你小时候真的有一百三十斤?怎么瘦下来的?” 我妻初赖红了脸,有些开心的说:“这,这样啊,谢谢夸奖,我对这方面是有点自信的,化妆风格其实是因为习惯了,这样也更容易上镜。” 她又说:“现在轮到白先生发问了,请尽管问吧,小女子知无不言!” 白维摇头:“我没什么想问了。” 我妻初赖问:“为什么呀?” 白维一本正经的说:“你不如我诚实!” 第四百零二章 打火机和炸药组队 起初,关铃是不愿意从天堂幻梦中醒来的。 她也不太可能拥有挣脱幻梦的自我意志力。 关铃非常想要回到十岁之前,回到父亲没有被偷偷替换掉的那段美好时光。 对她来说,那是自己短暂人生里最美好的日子。所以她无时无刻都幻想着如果一家三口就这么正常的生活下去,她的人生是不是可以变得更美好一些。 于是天堂就许她一场美好幻梦。 让她真的回到了十岁那么大的年龄。 但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十岁的她在瀛洲是不可能找得到白维的。 甚至此时此刻的柳生霜月也并没有经历巨大的家庭变故。 当日子过去了一天两天,她还能保持习惯。但时间长了,来到一周,两周,等到第三周后,她终于有些忍不住想要离家出走看看。 结果这一次离家出走就失踪了数天时间,她找到柳生宅邸。在推开门的那一刻,她便醒了过来。 一场幻梦轻而易举的结束了。 关铃此时是使用的柳生霜月的身体。然而王牌高达也需要配合王牌机师,她连扎古都不会看,完全发挥不出这幅身体应该有的潜能,在破碎天堂里行走是举步维艰。 但她的运气不错,就在附近,她遇到了相对比较靠谱的另一人。 阿莲娜ꔷ采佩什。 她仅仅在幻梦里待了不到半天多的时间就挣脱了梦境。 要说阿莲娜为什么能从天堂幻梦之中挣脱出来,是因为她并不相信。 阿莲娜的童年并不幸福,自己母亲是个偏执狂,父亲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打从心底对家庭环境是抱有厌恶的,而说起幸福的话,现在过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是幸福而满足的,她不是不憧憬幸福美好的幻梦。而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长大后反而幸福度提升了。 幻梦能给她带来的吸引力就变得很小了。 她一开始也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老老实实正常上下学,然后拉着缪雪儿对练,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缪雪儿打败了……打,败了。 当即阿莲娜就愣住了,随后恼羞成怒,对着虚假的缪雪儿爆锤一顿,把幻梦彻底击碎。 ——我的缪雪儿哪有这么菜! ——你装也装得像一点! 梦境世界大多人都情愿做个开挂文的主人公,就是虎躯一震敌人纳头来拜,事事如意,万事顺心,幸运值点满,武力值和魅力值全部点满,活着就像是一道传说。 但这对于在虚拟世界里也要追求真实感的阿莲娜显然不可以接受,她就顺手捏爆了假货的脑壳,然后撕开了缺口,从幻梦中跳了出来。 走了没几步路,就遇到了外神残渣。 这里简单区分一些古神和旧神、外神的区别。 外神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外来降临者,大部分是乘坐着流星或者彗星快递来的地球,域外邪神不属于外神,这是因为它们完全不隶属于同一个宇宙空间。 举个盐渍栗子,外神相当于是同一个国家不同城市的人,自己扛着高铁过来的。 因为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当然存在文化差别和地域敌对,各个地方也的确都有黑历史。 所以外神不少也都是外来的黑恶势力。但因为来的地方不一样,互相之间也很难抱团。 邪神就厉害了,它就相当于是境外势力,已经不是屁股歪不歪的问题了,是直接的生存竞争,过来抢资源抢领土的,外神见到了都要拔刀的。 至高意志就是外神之一。 古神,指的是原生种,也就是正儿八经从这颗星球上诞生的古老神祗。 可能是古老魔法的实体,也可能是某种生命的源初,举个糖炒栗子,也就是本地人,旧神,指的是旧日的神,既可能是外神,也可能是古神,它们必然曾经开创或者支配过一个纪元的时间。因为其强悍的实力而被称之为旧神,因而旧神数量很少。 混沌魔女便是一位旧神,她也是有记载的最后一位旧神,每一位旧神崛起就意味着前一位的陨落或消失。 混沌魔女统御的时代被称为混沌纪元,在纪元末,她和至高意志一战之后,世界进入黑暗纪元。 至高意志也受创严重从而沉睡了一个纪元的时间。 古神死的死,逃的逃,外神也不再降临,旧神要么分崩,要么陨落,要么远离物质界面。 这一个纪元中,许多个强大的黑暗种族崛起,其中大部分都是具有古神旧神血脉的生物。 古龙,深海巨人便是其个中翘楚。 混乱持续漫长,随着不同种群的文明开化,黑暗纪元走向终结,至高意志创下圣教国。 本可以理解为至高意志是这个纪元的统御神祗。但它并未塑造自己的律法。或许是因为天堂破碎的缘故,或许是因为黑暗纪元太漫长了。 一直将自己视作正统,将世界视作己物的圣教国对于没能一统世界始终怀抱着不甘。 既然至高意志赢到最后,本该世界就由它来支配,地上代言的圣教国才是世界正统。 它们一直如此认为,所以坚决奉行人类至上主义。 如若不是黄金一族横空出世,或许圣教国真的能一统欧罗巴,坐西朝东,推进将世界纳入掌心的美梦。 黄金一族的来历没人知道,很多人怀疑是外神留下的神秘种子,所以至今考古不出个所以然来。 话归原题。 阿莲娜碰到了外神残渣,残渣说,我要和你玩一场好玩的游戏。 高级血裔哪有这么容易上当,就问了句「你要玩什么」,然后就被强制拉入游戏了。 她很气。 外神残渣要玩的游戏也很简单,这群老古董们也显然想不出什么有创造力的游戏了。 它说要阿莲娜说个笑话给它听,把它逗笑了,就放她离开这里,还送她一件好东西。 阿莲娜愁眉苦脸。 她活了二十一,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困在自己的幽默感不足的情况下。 阿莲娜并不是天生的冷面美人,和云家姐妹有天然的不同,她看上去比较冷。 但大部分时候是装的,然而不苟言笑也是真的,不是不会笑。而是不想也觉得没必要,所以她这人是很少有什么幽默感的,连吐槽也是一本正经,属于搞笑组合里的「不高兴」。 初中时候,又一次轮到她做主持人,两个准备很久的人上去说脱口秀,结果没说一半就鞠躬下台了,其实他们说的很好,纯粹是因为阿莲娜始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边,像个无情的冷气制造机。 等轮到她上台表演的时候,她随手关了灯,点了一根蜡烛,坐在最中央给所有人讲了一个恐怖故事,第二天所有同学都顶着黑眼圈来上课,似乎是一夜未眠,只因为她说完后还来了一句「根据真人真事改编」。 外神残渣让她说笑话,阿莲娜当即卡了有三分钟,只憋出了一个谐音梗的冷笑话。 她说:“要不然我给你说个鬼故事怎么样?” 外神残渣对鬼故事不感兴趣:“我自己已经够鬼了,还要听什么鬼故事?讲笑话,搞快点!” 面对这种死缠烂打的死鬼,阿莲娜仅有的耐心耗费了差不多,直接刀子架在这残渣的脑门上,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笑话: “从前有一群食人族,他们抓了两个人。一个是当官的老人,一个是普通年轻人,当官的七八十岁,看着就不好吃;老百姓年轻力壮很有嚼劲。可食人族长官却把老百姓放了,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喜欢吃老一点的肉?” “不是,食人族说——是因为年轻人太苦了。”阿莲娜说完,举起鲜血赋能形成的冰血剑:“快笑,特奶奶的,为什么不笑?” 这个地狱笑话终于外神残渣不情不愿的展露笑容,算是阿莲娜过关了,它也信守承诺的送了阿莲娜一件东西,一张破碎天堂的地图,只是并不完整,只有它知道的这一小块。 然后外神残渣就飘走了,阿莲娜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小姐姐-来给我说个鬼故事呗,说对了,我就让你走,还送你一件好东西。” 外神残渣又缠上了一个新来的。 阿莲娜拳头就硬了,刚刚还说笑话,现在就说鬼故事?你是看菜下饭是吧! 她对着走来的女孩喊道:“别理会它!” 关铃愣住,她用很不熟练的欧罗巴语言,结结巴巴的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那个……” 阿莲娜打量了一眼关铃,随后问:“明国人?” 关铃摇头:“明国话,稍微懂一些……自学过一点点,我是,瀛洲的。” 阿莲娜心说麻烦了,她会一些外语。但不包括瀛洲语,明国话是因为夏莎是外交大使,她才会刻意去学。 两女无言相对的时候,外神残渣说话了:“我这儿我有一对心灵互通的道具。虽然有点残破,但还是很好用的,只要这位小姑娘给我说个能吓到我,或者能感动我的故事,我就送给你们,怎么样?” 第四百零三章 与缪雪儿的第一次 “喂喂,能听懂我说话吗?” “可以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缪雪儿ꔷ霍普。” “你好,缪雪儿,我叫柳生霜月。” “这个还真是挺好用的。” 缪雪儿觉得很新奇,明明都是听不懂的语言,现在居然能够共通了。 在联手柳生霜月共通讨伐了一位很自信的古神残渣之后,对方消亡,然后掉落了一对耳坠和一片羽毛。 将耳坠戴在耳朵上,两人之间能够进行同声翻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暂时沟通不成问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缪雪儿问询,她实际是有些饿了也有些口渴了。 龙裔很强,但体能消耗也不小,她为了保持自己的身材,不得不一天几顿胡吃海喝,小零食不间断。 因为如果不这样,就很容易变成全身满是肌肉的龙女战士,碳水炸弹是她的最爱,蛋白粉是能不碰就不碰,她很害怕自己哪天睡醒后一掀开衣服就是六块腹肌。 到时候魔鬼先生看到肯定会忙不迭告辞。 柳生霜月此时用的是扎古……是关铃的身体,体能损耗同样不小,她不得不坐下来缓口气。 “我打算继续狩猎附近一些怪异,之前来的路上看到一只巨人,抓了不少死人。如果能把它干掉,这一代应该就安全了,到时候再搜索一下。” “难道不应该想着如何逃离吗?” “这里是一座岛屿,附近都是大海,想逃走是没可能的。”柳生霜月说:“能多活一秒是一秒,或许把这群怪物击败后,能从它们的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那换个方向,想办法弄点食物?” “我这儿还有点巧克力和威化饼干。”柳生霜月将自己不需要的零食丢给了她:“也就这些了。” “这多不好意思。” “你刚刚也帮了我不少的忙。”柳生霜月说:“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在这儿找不到别的食物或者水源,我们可能都撑不过几天时间,我想你也不会想去吃那些怪物,或者……”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尸体,血腥内脏。 “不会!”缪雪儿斩钉截铁,她吃下一块巧克力告慰自己的胃,随后说道:“而且喝人血也没什么作用。虽然能补充水分,但只会令人更加口渴。” 柳生霜月嘴角微微扬起:“开个玩笑。” 她此时感觉会有些神奇,自己这几天离开了家。反而是奇怪的遭遇接连不断,踢馆的时候遇到了关铃。 然后遭遇了身份交换,再然后来到了音乐节现场,随后灰雾把她送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一群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异厮杀,还结识了来自于欧罗巴的姑娘,双方甚至在毫无障碍的交流着。 好想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告诉兄长。 双方坐在沙发上,互相聊一些事,他的反应一定会很有趣,所以……一定要回去。 柳生霜月有一种倾诉欲望,这些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转化成一股决意。 她握住手里的刀剑,这是她从附近捡到的武器,有些钝了,但胜过没有。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缪雪儿抬起头。 “时间浪费的太多,事情可就做不完了。”柳生霜月说:“而且,我听到声音了。” 缪雪儿手掌贴着地面的岩石,轻微的震动感越来越近:“的确是,好吧,如果打不过的话,我会立刻拉着你逃跑的,在这儿丢了性命不值当。” 两人就地潜伏起来,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进行突击,巨人的身体太大,直接冲过去。不仅很容易被察觉,也很容易被拦截。 面对巨人这种大体型怪物的时候,对方就像是握着一把长矛,长距离,而自己手里只有一把匕首,是短距离,攻击距离的长短也意味着对方可以更快抬手更快攻击,并且可以进行走位拉扯。所以必须快速突进,就地潜伏等待对方靠近是最好的选择。 她们屏住呼吸,耐心等待机会。但独眼的巨人停下了脚步,在距离她们不到百米的位置,它停顿不动。 “怎么回事?”柳生霜月低声问。 缪雪儿侧过头,偷偷看向独眼巨人,注意到它紧闭着眼睛,独眼的眼皮下方的缝隙渗出光辉,同时它俯下身体,手掌按在地上,双脚也贴地。但没有抬起后腰,像是在做某种预备动作。 缪雪儿大惊之色,她知道这个动作的前置是什么,很多电影里都有关于龙裔栩栩如生的描写和刻画。 哪怕是最低等的双足飞龙也拥有近似的动作,那就是龙的吐息,吐息之前深深吸一口气,让龙炎在火焰袋中积蓄反应,高度压缩的龙炎魔法是可以蓄力的,蓄力越久,威力越强。 “快退!”缪雪儿大喊。 声音还是迟了一步。 手脚贴着地面是为了固定身体。就像是大口径的岸防炮台必须进行水泥浇筑用以固定。 独眼巨人的眼皮睁开,眼瞳深处似乎流转着深渊的旋涡,汇聚而成的能量瞬间释放,喷涌出长达上千米长度的光柱,随着它头部的转动而变得弯曲,如同量子光刀般扫过。 缪雪儿和柳生霜月都就地匍匐在地面上,毁灭的奔流横扫而过,方圆数公里内,高于两米三米以上的物品都被摧毁,一些从地面上衍生出的岩石柱子也被击碎成渣。 好几个漂浮在半空的古神外神残渣被扫荡消亡,某些不明就里的人原本走在路上,突然间就摸不着头脑。 无差别的AOE范围伤害,尘土和巨石将柳生霜月和缪雪儿覆盖住。 “呸!”缪雪儿等待震动结束后抬起头来:“你还好吗?柳生。” “嗯。”柳生霜月挪开压住自己小腿的石头:“还好,轻伤。” “我觉得我们还是继续装死比较好。”缪雪儿心说刚刚一眼自己可挡不住。 “我同意先观察。”柳生霜月赞同了,谁能想到这独眼巨人也会以眼杀人。 “可到底是什么让它突然隔着这么远放这招。”缪雪儿好奇,从石头堆里抬起脑袋。 下一刻狂暴的风压就将她把脑袋埋了回去。 一头翼展超过二十米的巨大飞龙扑腾着翅膀落下,卷起惊人风压,鳞甲仿佛钢铁,四足行走。 它从高空俯冲下来,直接和独眼巨人打成一团,双方直接进入领地争夺阶段。 “古龙……居然是古龙。”缪雪儿呢喃,四足有翼,毫无疑问是古龙的特征,拥有越多的翅膀,越多的脑袋,作为古龙就越强大。 “它好像不是活的。”柳生霜月说:“你看它的腹部,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些骨架。” 缪雪儿仔细看了看,确认道:“是死了,死了就不用指望它还能手下留情了,它和这个巨人一样,都是没神智的怪物……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一旦卷进去,几条命都不够用。” 她忙不迭从石碓里爬出来,拉起柳生霜月朝着远方跑开,这时候也顾不得方向感,它们在哪里就往背离对方的方向逃走,可古龙尸猛地震动翅膀,直接一个假动作晃过了独眼居然,也晃过了缪雪儿,它后跳拉开距离,瞬间飞出百米,一百米对它来说是一瞬间,但对于缪雪儿起码需要好几秒。 这下缪雪儿表情僵硬了,双方前面是古龙尸,后面是独眼巨人,夹在两者之间。 “没,没事。”她强作镇定的说:“只要我们悄悄的离开。” 她往左边挪动另一步,看到古龙尸的灰白色眼球和独眼巨人的深色眼球都盯上了她。 缪雪儿咬着嘴唇,委屈的骂出来:“我*!” “你还会明国的国粹?” “有感而发!”缪雪儿背后亮起黄金色的光芒,龙血斗气,二阶暴血。 柳生霜月已经习惯了死斗。毕竟观想场景里挑战罗生门和天狗剑客的时候,每天都要死个几次。 缪雪儿俨然无法习惯突然间赌上生命的境遇,她也没有那么充沛的战斗意志以及非打不可的理由,押上生死的分量对她太重,两个女孩之间的区别已经在仓促之间体现了出来,从战斗力到战斗素质呈现出了明显的差别,面对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也会直接决定出生死区别。 古龙尸和独眼巨人似乎达成了共识打算出手碾碎这两人。 千钧一发,一触即发。 她们面临空前危机之时,只听得平地一声轰鸣,破碎天堂之间掠过一道横雷。 衣袖烈烈,砸向古龙尸,刀光一掣,似乎坚不可摧的古龙鳞居然就如同鱼鳞般被切落。 将死的古龙尸在这一刀之前成了刀俎之下的鱼肉,轻而易举被一刀切碎。 如果是石田清正看到这一刀,必然要高呼妖孽,他练了五十年的刀才最终领悟到的居合极意,居然就如此轻易的在这个人手里再现出来,并且还加入了和他截然不同的理解。 日本武士的刀尽可能的诗意。哪怕杀人的时候是腥风血雨残忍无情,也要尽可能的挤出一点人情味和诗意感,表现出一点生死观之间的物哀。 所以居合之中多出了血振收刀之类的动作,可白维挥出的这一刀,只剩下壮阔和庄严感,刀刃之前不论是什么都统统撕裂斩碎,山河也好,古龙也罢。 这一刀切入龙的脑袋上,直接砍下了它的首级,古龙尸再一次死去,倒地毙命,而狩猎古龙的成就,足以列入历史上前十的屠龙者。 白维踩踏着龙的尸体,吐出一口气,像是散热器启动般的背后涌出白色的真气喷流。 击毙了一位古龙残渣,白维自我感觉相当不错,剑术等级又有所提升。 沉浸在喜悦感中,他看向逃之夭夭的独眼巨人,并未选择追赶。 白维反手提着卧虎刀,坐在古龙的脑袋上,看向下方两位姑娘,正要打个招呼,但下一刻他震惊了。 他是全然不曾想到,和这位姑娘的第一次现实会面,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真是孽缘啊,缪雪儿ꔷ霍普…… 第四百零四章 我和诚实势不两立! 主动打招呼是不可能的,白维可不想暴露现在的马甲。 当他看到缪雪儿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这姑娘一定不可能把他认出来。 帝王可以披着导师的马甲领导反抗军,那么白维就可以脱下魔鬼的马甲做个普普通通的明国人。 玩脱是不可能玩脱的。 只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他看向左右,算算距离,和之前雕塑所说的差不多远。于是他落下来,看向缪雪儿以及她旁侧的…… “关铃。”白维想起此事,双方之间也互通过大约几封书信,每月初必有一次:“你也是在北海道。” 柳生霜月不知如何回答,她现在心情很纠结,说还是不说呢? 白维继续问:“你又看到我的妹妹吗?柳生霜月。” 柳生霜月听到这句话,意识到兄长是来找自己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在这里? 算了,不管这些! 她三步走两步的冲上去,一下子抱住了白维,喊了一声:“哥!” 白维愣住了三两秒,立刻明白过来:“霜月?” “是我。” “可你这……原来如此。”白维念道:“所以说一半在这里,一半在那边啊。” 灵魂交换,这不是第一次见了。难怪幽冥猫又说,等他来到北海道,自然让他有办法留在这儿。 回去就把这猫宰了祭天! 白维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为兄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柳生霜月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呢?” 她松开手,很想多抱一会儿。但一旁缪雪儿盯着看,而且这幅身体也是关铃的,不太适合继续。 缪雪儿听不懂白维说的瀛洲话。但她能听懂柳生霜月说的,自然能猜出大概。 “你们,是兄妹?”缪雪儿小心的问。 “是,这是我的兄长。”柳生霜月解释:“但现在的我并不是我自己,我自己在另一处地方,说来复杂。” 白维抛下卧虎刀,指着一边:“去把我妻初赖接过来。” 大橘嗷的跑远了,没一会儿就驮着我妻初赖返回了这个地方,她远远的就看到了古龙的尸体,走近后也不害怕。 而是围绕着古龙脑袋转了一圈,还拍了拍上面的龙鳞,惊叹道:“这要做成标本得多少钱呐。” 白维想了想表示有道理,他向来物尽其用,狩猎的古龙材料都是好东西,等出去就找龙族把这个古龙脑袋寄托去售卖。这样一来,樱井思的三角钢琴就有着落了。 “哥,你在想什么呢?这龙脑袋可不能吃哦,它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了……”柳生霜月提醒道。 “明国人也不是什么都吃的。”白维吐槽,诚实的吐露心声:“起码蒸熟了在涮个清汤锅……呃……” 缪雪儿说:“明国人真是好胃口,除了大熊猫之外,什么动物都敢吃吧。” 白维瞥了眼缪雪儿,用流利的欧罗巴语说:“欧罗巴人到现在都不会用筷子吗?” 缪雪儿一时语塞,她尴尬的转移话题,对柳生霜月说:“你哥哥好厉害,居然会三国语言。” 霜月骄傲道:“那是当然,我哥天下第一!” 缪雪儿心说,那不一定,肯定不如魔鬼先生厉害。 白维不想掺和进去,毕竟没办法自己跟自己打一架。 就像是同盟国人从小到大都在争论的一个问题:导师和帝王谁更厉害。 我妻初赖参观结束了古龙尸体,靠近白维说:“你有两个妹妹?” “一个……这里是半个。”白维不打算解释清楚:“我提议你留在这里跟她们待在一起,古龙尸体放在这里,光是气息就会震慑其他残渣不敢靠近。” “你妹妹会同意?” “即便不同意,我也会让她留下,继续往内就太危险了,你也看到了,这玩意……搞不好里面会更多。”白维拍了拍古龙的骨架。 “好吧,我是个拖油瓶,我没有意见。”我妻初赖遗憾的叹气:“好像到最后也没有我能发挥的机会。” “你可以给我妹妹唱首歌,或者签名,她是你的粉丝。虽然现在没靠过来,但已经注意到了。”白维随口泄了柳生霜月的底。 “想要听我唱歌?可以啊。”我妻初赖自信来了:“这是我的专项。” 她随后也注意到一旁的缪雪儿,好奇的问:“这姑娘你也认识?” “是欧罗巴人。”白维没正面回答,被迫诚实的状态下,他不能说谎,只能隐瞒。 “这我也看得出来,她可真好看。”我妻初赖有些羡慕的说:“皮肤真白,天生的吧。” “是的,欧罗巴大多是白种人。但也有些人皮肤相对粗糙,龙裔则不然,皮肤细腻,从上往下第五块脊椎上生长着龙鳞。”白维顺带科普了一些知识。 “龙裔?”柳生霜月问:“你是龙裔?” “是啊……诶?”缪雪儿诧异的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龙裔的外表和正常人区别不大,只要不是那种练成蛋白质女王的身材,龙裔很难和常人区分。 既不长角,又没有尾巴,皮肤细腻,龙鳞也藏在后背上。即便有一些龙化特征,也会随着长大后逐渐剥落,只要她不主动喷火,火焰袋不加热也和普通的胸部没什么区别,怎么会被认出来? 白维平日只需要一句谎言就能轻巧的搪塞过去。但是现在不行,此时此刻的他是诚实的男人,内心的良知正在压制着他想要说谎的冲动。 但求生欲告也压制着他想要正面回答的想法。 双重为难之下,白维像是卡了bug的程序,在两者之间循环着,保持了沉默。 这种时候不回答,反而显得格外古怪。 柳生霜月说:“哥,有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 我妻初赖知道白维不能回答的理由,急忙打着圆场:“这不是很重要的事吧。” 缪雪儿的直觉发挥了作用,她再度发问:“难道说,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白维当即否认:“我没有。” 但诚实羽毛带来的影响又让他很不情愿的改口:“不认识你。” 这句话很拗口……但是,双重否定代表了肯定。 缪雪儿:“嗯?” 她捋清楚后,惊讶的说:“所以……你真的认识我?” 她张了张口:“可是,我不认识你呀,先生是在瀛洲吧,瀛洲人也能知道欧罗巴的情况吗?但是灰潮……” 她的个人信息在欧罗巴很容易被查到,也上过电视节目,算是小有名气了的新生代新星。 只是她的崛起速度太快,灰潮封锁海运,这个世界也没有上天的卫星通讯技术,消息传递并不同步。 瀛洲最多能看到一些欧罗巴那边带过来的电视剧和电影,听听音乐,读一读翻译版的畅销书籍。 而想要实时同步了解欧罗巴的高校内部情况是绝无可能的。 那么,一个远在瀛洲的明国人是怎么得知的她的身份,甚至了解她的长相? 这次连我妻初赖都好奇了,她本想要打圆场,但现在内心的好奇也要溢出来了。 一旁柳生霜月也歪着脑袋,她是偶然碰到的缪雪儿,听到兄长这么说,她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哥,你真的……认识缪雪儿?” 白维叹了口气:“是。”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柳生霜月问:“她很有名吗?是童星?” 缪雪儿立刻说:“我不是,我是个村子里长大的姑娘,只是个村姑而已。” 白维继续沉默,他在想着如何回答。哪怕要说谎,这时候也有些为时过晚了。 哪怕想要临时编造一个谎言里也没有合适的啊。 他可不是单单听说过或者认识缪雪儿这么简单。而是了解她深入骨髓,连她火焰袋上有几颗痣都知道,恰恰是因为他太过于了解缪雪儿了。 哪怕随便胡诌一个过得去的也能骗得了这傻姑娘。但偏偏是当着霜月和我妻的面,这两姑娘不能说明察秋毫,只能说略输狄大人包黑炭一丢丢……骗得过村姑,骗不过她们。 正因为村姑的交际圈小的可怜,到现在也没扩充多少。所以关于她的谎言根本是很难立足脚跟,一戳就破。 想要当一个脚踏多条船的男人,诚实是一种要不得的美德,他只想说一句话——我和诚实势不两立!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阿维。 这头古龙能不能再诈尸一次,我保证不砍你了! 第四百零五章 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生活就像骑自行车,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杠到蛋。 白维沉默着。 可能他几辈子都没碰到过这种危急时刻,偏偏这危机也还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甚至在怀疑天使雕塑是不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才把诚实羽毛留给了他。 或许对方已经看到了这幕场景,然后躺在床上扭动,笑的和蛆一样来回翻滚。 淦。 诚实羽毛并非完全无法忤,但是沉没成本是存在的。 白维发现此时即便说谎也未必能有用可以搪塞过去,也很容易就被戳穿。 他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不知道最为合适。 只要不回答,就不会说谎。 只要不说谎,我仍然是一个诚实且正直的男人。 言多必失,那不说不就没事了? 有一句来自港片里的经典台词叫做「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这时候港片里的犯人就会往椅子上一靠,然后说出「我要默示沉默权」。 白维现在就是这幅态度,你们可以问,但我不想回答。 妹妹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等待了一分钟仍然得不到回答,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涉及到兄长的深度隐私。 这时候缪雪儿贴近柳生霜月说了一句话。 柳生霜月略微犹豫便同意了,她说:“我去另一边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别的怪异过来。” 我妻初赖立刻说:“我也一起过去吧……大脑斧也过来吧。” 大橘甩了甩脑袋,喷了几口气,根本不理会这个自来熟的女人。 白维点了点头,它才不太情愿的迈步跟了过去,自适应行动的刀灵,有着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等两人离开,缪雪儿也摘下了耳坠,然后开口说:“你好,我是缪雪儿ꔷ霍普。” 女孩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这一如既往的自我介绍还真是没新意,我看了好几次了。 白维回以抱拳礼:“白维,明国人,现居住在瀛洲。” 缪雪儿仔细打量着白维问:“如果刚刚是有什么不适合让她们听到的话……” 白维很想说并没有,但略微思索后,他还是诚实吐露了一部分:“的确有些不太适合让她们知道。毕竟没有什么益处,也没什么必要。” 缪雪儿好奇追问:“所以白先生你是真的认识我?” 白维重复道:“是,我认识你,缪雪儿ꔷ霍普。” “你是怎么认识我的?”缪雪儿继续追问:“我可不觉得我有那么出名。” 白维继续默示沉默权,唯独这个问题他不打算回答,也不知道如何作答显得合理。 缪雪儿奇怪的问:“为什么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白维双手抱胸:“因为我不太想回答你这个提问。我虽然知道你,但你我之间只是初次见面,太过于刨根问底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缪雪儿了然:“所以白先生是在害羞?” “不是。”白维否认。 缪雪儿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白维百般否认故作神秘的样子,让她很难不产生有关联想,而且……还是明国人。 或许真的会是? 可能看出她是龙裔的明国人就一定是魔鬼先生吗? 女孩不太能确认,内心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因为场合不太合适,这个情况也不太合适。 她自己也无法弄明白这复杂的情绪。但也不情愿让这个机会溜走,在全世界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如果魔鬼先生不想暴露身份,或许再过几十年她也什么都见不到。 缪雪儿不否认自己内心是有些贪恋和贪婪的本质,她不太满足于耳畔的细细低语以及不间断的联系,她想要更加靠近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牵手,拥抱。 或许是这种贪婪的渴望促使了她开始思索,缪雪儿绝不是笨蛋,她只是不情愿表现的太聪明,或者去使用小聪明。 如果真的蠢笨,她一定考不上郁金香。作为一个做题家,她有着很出色的头脑。而作为女性,必要时候智商可以直接转化为情商。 她决定试探一下对方是不是魔鬼先生,这就有必要进行一些问询。 魔鬼先生对自己了解的细致入微,可能每一块肌肤都被看过了,逆鳞的位置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和他之间也存在着很多都是旁人所不知晓的秘密,甚至连阿莲娜都被瞒在鼓里。 “我可以问一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缪雪儿问。 “一两月前。”白维回答。 回答的同时,他敏锐的意识到,缪雪儿正在旁敲侧击。 她想要通过这种问询里穿插一些隐藏的提问,这是在试探。 果然产生了怀疑啊,明国人的提示太明显了。 白维有些无奈。 同时他也觉得有趣,这种交流对答就像是和对方玩智力游戏。 他不会主动在博弈中认输。但若是缪雪儿的提问足够巧妙,自己没有察觉到,那就认了吧。 白维虽然很想隐瞒身份,但绝非厚颜无耻死撑到底的男人,若是避无可避,那便坦率承认。 “具体时间呢?” “记不清了。”这是实话,因为真的没有刻意去记日期。 “是因为什么知道我的?”缪雪儿继续提问。 “pass。”白维说略过。 “灰潮来临后,白先生有离开过瀛洲吗?” “没有过。”同样是实话,身体从未离开,只是意识远程登录,不能说自己翻墙去国外网站,就不是在国内上的网了,白维也补充了一句:“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去过欧罗巴。” 这显然混淆了缪雪儿,因为魔鬼先生非常了解欧罗巴的风土人情,一个从未去过欧罗巴的人,不会如此了解,即便他能通过学习得知。 “可是白先生的欧罗巴语,说的很流利。”缪雪儿抓着这一点追问。 “我自学的,因为我对欧罗巴很感兴趣,很想去看看那颗黄金树。”仍然都是大实话。 “自学的语言,却意外的流畅,这口语水平很高。”缪雪儿又问:“白先生很了解欧罗巴吗?” “我很了解欧罗巴……的历史。”白维对此直言:“口语当然也是练出来的,多说自然就会了,我的发音也和实际的欧罗巴语有一些区别。” 五百年前的语言和现在肯定有些发音上的演变,他说的其实是古帝国语。 而帝国王室、贵族甚至有一套构架在帝国语言体系之上的专用字体和专用发音。 到这里都没什么破绽,白维表现的像个热爱欧罗巴历史的人。 缪雪儿也显然有些陷入了迷惑,她想了想,决定换个方向,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她再度开口:“白先生了解我的个人喜好吗?” 白维说:“了解一些……你喜欢吃肉。” 缪雪儿:“其实我过去很不起眼,打扮的样子也……” 白维说:“麻花辫和黑框平光眼镜,很多人都会这么打扮成土妹子,瀛洲这类的女孩子其实有很多。” “过去也经常挨揍,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丢人丢出了名。” “……” “不过后来我还是发奋起来了,算是苦尽甘来吧,我开发出了独创的术式,复原了黄金刻印,也掌握了能扭曲空间的术法「螺旋箭」,一举大败了明国仙家的云出岫……”缪雪儿突然开始自吹自擂。 白维忽然有点绷不住了,不是他绷不住,而是诚实羽毛在颤动。 这傻姑娘这一段话里槽点太多,谎话连篇,黄金刻印、螺旋箭都不是她的独创术式,云出岫也是将胜利拱手相送,最多最多算个勉强平局,这样连续说谎,当然引发了诚实羽毛的反应…… 一般来说它是不会起反应的。因为持有者是白维,他无法判断对方是否说谎。但他太了解缪雪儿,所以知道她在说谎。 「异议阿里」这一句呐喊已经卡在嗓子眼里了。 这算是反向利用诚实羽毛? 可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白维不得其解的时候,只见到缪雪儿抬起手,掌心漂浮起一片黯然无光的羽毛。 女孩流露出叹息之色:“果然,说谎是不行的啊,一旦说谎,它就会失效了……” 她看向白维,狡黠的微笑:“所以白先生,你可千万不要说谎啊。” 第四百零六章 虚晃一枪,歪打正道 这丫头,居然也有诚实羽毛。 缪雪儿这一招釜底抽薪李代桃僵让白维没有料想到。 诚实羽毛的效果已经显现出来了。 白维是不是在说谎这下一目了然了,连编造谎言都变得格外困难。 他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翻了车,这话还真是没办法接了。 “好吧,我不会说谎。”白维叹息一声,算是认同了缪雪儿暂时占据了上风。 缪雪儿眼睛一亮:“所以白先生要说一说为何认识我了?” 她更加是焦急的想要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魔鬼先生。 诚实羽毛在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这一次,下一次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了。 白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你手里的诚实羽毛表明了,你刚刚的所说的确是谎言,还是接着这儿继续说会比较容易,你不如问一问我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哪些部分是谎言。” 缪雪儿想了想说:“关于黄金刻印?” 白维说:“肯定不是你的原创。” 缪雪儿反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白维说:“因为我很了解帝国的历史,历史上黄金刻印从未出现过,你一个普通的村姑,怎么可能有这个水平的知识储备?崛起的太快,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缪雪儿心想露馅了吧,你这么了解我,又了解帝国历史,和魔鬼先生越来越像了,我非要你自己承认不可! 她想了想,继续提问:“或许我加入了超级厉害的组织,或者得到了超级厉害的大人物的指点?白先生觉得哪一种最有可能?” 白维回答:“以普遍理性而论,都有,前者居多。” “为什么不是后者呢?” “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足以震惊同盟国学术界的发现交给你,哪位大人物会这么大方? 退一步而言,这个级别的资源堆砌,与其选择帮助你这个村姑,还不如挑选更合适的对象,譬如说你的好闺蜜,阿莲娜ꔷ采佩什,和她做交易,能够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泻。”白维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停不住吐槽欲望了。 “很遗憾,你猜错了,是后者。”缪雪儿加了一手赌注押上,直截了当的承认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是后者在帮我,令我受益良多。” 白维心脏猛地一跳,震惊又无语的看向缪雪儿。 不是。 你就这么承认了? “是真的哦。”缪雪儿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捧在手里的诚实羽毛也亮了起来,证明她所说的话是真的,没有半点虚言。 缪雪儿此举其实很有风险。若是白维不是魔鬼先生,他也一定是能够近距离接触到自己情报的人,主动吐露这道秘密对她也意味着暴露。所以这是一次重注,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可以下注。 女孩的眼瞳燃烧火光,她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就必须得到一个自己想要的完满结果,没办法后退了。 缪雪儿往前一步,极具侵略性的龙血在体内滚烫沸腾,她的呼吸也有些炽热,继续发出提问。 “白先生觉得,这个人是这样的人呢?” “是天才,也是蠢材。”白维的评价很凌厉。 “我一次都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模样。”缪雪儿遗憾的说:“我问过很多次他的来历,他的姓名,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他的样子,可我一次都没有得到答案……白先生觉得,他是不是有些过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白维表面镇定:“都不情愿暴露,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太过于去深究和探寻别人的秘密不是好习惯。” 她的进攻越发强烈,在说出最大秘密之后,已经是在当面发直球了,完完全全不打算拐弯。 全然是将白维当做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在提问,嘴里说着「他」,实际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若是换做其他人在这里,会觉得缪雪儿莫名其妙。 但偏偏她的直觉精准无比,傻姑娘积攒了十几年的聪明伶俐全部押注在这一刻。 还让她压了个满的! “我也知道自己有些急切了。所以本想着再等一等,可是真的很煎熬啊……一个人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明明很想靠近,却伸出手什么都触碰不到,感受不到温度,只能抱着自己的手臂,我很寂寞啊。” 缪雪儿念着心里话,趁机抱怨某人的无良行径,撩了就跑的行为毫无底线没有节操:“态度就更是……只有敷衍,或者是沉默……” 她说到这儿忽的笑起来,看向白维,静静的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倒映着青年沉静的五官: “就像现在的白先生一样,要么搪塞过去避重就轻,要么干脆缄默不语。” 像是抱怨着情人不够积极不够主动浪费了自己一往情深的恋爱少女。 白维憋住诚实羽毛带来的吐槽欲望。 我分明只是督促你学习和写作业,何时撩你了? 他不能这么说,只能以超高演技保持着眼神的平静。但凡流露出少许不耐和白眼,都会令缪雪儿立刻确认,并且百倍加剧这种施压。 明明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在这方面的直觉天赋却直接拉满,每一句听上去都是真真假假,偏偏诚实羽毛还同意了,她打心底还真是这么想。 缪雪儿又加了一句:“说起来,他应该也是明国人。” 白维问:“明明没见过,却认为应该是明国人?或许是假的?” 缪雪儿问道:“白先生觉得是假的吗?” 白维这时候只需要说一句「不是」就能打消她的全部怀疑。 可是他不能,说谎了也会立刻看出来,诚实羽毛你害人不浅呐! 白维只能说:“此事我不做评价。” 不做正面回答,选择回避,这时候谁正面接话谁憨批,这直球能正面脸接吗? 缪雪儿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继而提问:“白先生觉得,为什么会是我?” 白维说:“谁知道呢?” 一场巧合,谁知道是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帮我呢?”缪雪儿追问:“换成别的谁,也都可以的吧,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这个疑问也存在她心底很久了,魔鬼先生也有过回答,只是机缘巧合。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就在此时此刻,不能说谎的此时此刻,她想要一个更加确切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白维凝视着缪雪儿的眼睛,久久不言,他想了想,随后说:“或许是因为你很漂亮?” 诚实羽毛仍然散发着柔和的微光。 缪雪儿不满意的说:“太随便了吧,漂亮的女孩那么多。” 白维失笑:“所以这种问题我如何能回答?我毕竟只是个千里之外的明国人,缪雪儿小姐许是认错了人。” 缪雪儿挑起眉毛扬起下巴,她都走到这一步岂会轻易认输。 “如果白先生不是,请予以否认,一句「不是」就可以。” 她笃定白维不会否认,即便否认了,只要是谎言也会让诚实的光芒熄灭。 白维沉默的次数太多了,越是不说越是代表他是在隐瞒,这种隐瞒只会让他被动挨打。 因为提问是没有上限的,连续不断的试错和沉默让白维已经被逼入死角。 到了最后的这一步,缪雪儿已经超过九成把握可以确定白维就是她的魔鬼。 只需对方点一点头,她便会立刻冲上去拥抱他,不管其他人是什么样的眼光。 “我……”白维迎着她希翼的目光,缓慢的张口。 这关键的时刻,忽然间传来崩山裂地的声浪。 白维侧过身,不远处的独眼巨人狂怒的咆哮着,正在追赶着骑在大橘后背上的我妻初赖和柳生霜月。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但这既视感就像是山妖追逐着骑马的阿褪,咆哮冲击波震荡着空气。 “这熊丫头!”白维说了一句,随后在缪雪儿沉默而错愕的目光中张开手,张弓搭箭。 螺旋箭扭曲空间,箭矢射出,贯穿了奔走之中的巨人,它的硕大眼球瞬间爆碎,脑袋扭曲,鲜血喷涌而出,倒地毙命,残渣中的残留思念溃散,消散成一截指甲片。 散去手掌里的弓箭,白维意识到这下可能瞒不住了。毕竟全天下会这招的只有自己和缪雪儿,对方还是自己亲自教会的。 “好吧,我承认……”白维垂下手,准备好承认了。 头脑战走到结束,看来今日份的败北,白维不得不吃下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缪雪儿打断了他,眼神复杂的问:“白先生你……是黑色蔷薇的人?” 白维一怔:“你如何知道的黑色蔷薇?” 难道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发生了什么? 缪雪儿追问道:“是不是?” 这还用问吗? 黑色蔷薇的创建者自觉也并无隐瞒的必要。 青年点了点头说:“我是。” 诚实羽毛光芒柔和毫无波动,表示并无异议此话完全可信。 缪雪儿的思维却在这一刻被抛入了深渊:“诶?” 第四百零七章 换号! “霜月就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把你的身体扛回来。” “兄长,能不要一本正经说的这种恐怖的话吗?” 白维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低头看了眼关铃的身材曲线。 “有种突然你长大的既视感,我不太适应,我家妹妹还是较小点好。” “兄!长!” “啊哈哈哈,我现在没办法说谎啊,由心而发,溜了告辞!” 白维一抱拳,跃上老虎后背,卧虎咆哮一声直奔破碎天堂中心而去。 等白维离开后,柳生霜月才将注意力放在了余下两人身上。 我妻初赖正在围绕着龙的尸体转着圈,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古龙尸已经彻底死了,尸体之中的内脏也被清理干净,皮肉也已经干枯,只剩下一层骨头外包着一层皮和鳞片,她只是抚摸了一下就被古龙鳞片划破了指尖,不由得惊讶这东西惊人的防御力和反伤力。 所以她在想要不要切下来一块给自己的宝贝吉他附个魔,以后自己也有一定战斗力了。 缪雪儿则是一直在发呆。 她陷入了思维的旋涡里,一直在思考无法解决的疑问。 已知白维是黑色蔷薇的成员; 已知黑色蔷薇并不知晓魔鬼先生的存在。 结合以上两点,可以得出结论…… 缪雪儿幽幽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她还是不相信,还是保留着怀疑的心思,只要白维不彻底否认,他就仍然有着很高的嫌疑。 缪雪儿需要捋一捋清楚,即便黑色蔷薇不知情,也不意味他不是魔鬼先生,也许魔鬼先生是黑色蔷薇里的代号琴酒呢? 只是可能性太多了,建立在猜测之上的猜测,也就只是纯粹的瞎猜而已。 柳生霜月走过来问:“你和兄长聊了什么?” “一些小事。”缪雪儿低声问:“霜月,你兄长他……会术法吗?” “兄长可是个武夫,怎么可能会术法?”柳生霜月托着腮帮:“至少我从未见过。” “刚刚那招……” “那招不是「东风剑气」吗?”柳生霜月说:“是武学啦,兄长说过,武学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缪雪儿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短短几句交谈,她清晰的意识到问这个妹妹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无条件的信任自己的兄长。所以她知晓的那些真假难分。除了兄妹之间的感情非常真实,非常缘空之外,她也未必真的了解自己的兄长。 就像是从阿莲娜这儿打听夏莎是没有用的一样,最亲近的亲人也不会特意去了解自己亲人的全部。因为是亲人,所以不会探究所有隐私。 因为信赖,反而不需要对每一件事都刨根问底……隐瞒,未必是出于不信任; 可追问,大多时候是一种不信任。 但,能对自己的亲人都隐瞒的这么深的。除了夏莎ꔷ采佩什之外,白维是缪雪儿见到的第二个。 缪雪儿自小连自己父母一个月晚上打几次架都知道,家人的秘密很容易被揭露出来。 因为普通人的秘密太少了,几张纸就能写得完。但遇到了真正心思深沉者,则是事事都瞒着家人,留给亲人的只有自己亲和温柔的一面。而其他的面容,只有站在其他的立场上才能看到,千人则千面。 缪雪儿将挫折感丢开,她心想着,只要白维还在破碎天堂之内,她总归还是有机会能问个明白的。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错过这一次,未必真的会有下一次了。 她苦思冥想,突然间意识到另一处突破口,缪雪儿看向柳生霜月,眼神若有所思。 “霜月,我有些事想要问一问你……” …… 卧虎在破碎天堂中奔走着。 击毙了古龙尸和独眼巨人后,正式进入了最后一段路程,而时间还剩下四个小时。 白维特意整修了一会儿,体能损耗其实不小,最后一段路程要走的格外小心些。 本以为来到这段路程后,他会感受到更沉重的压力。但没想到的是,随着高度的提升,破碎天堂内的法则压制力反而开始有一定程度的削弱。 神秘的压制力开始减弱了,这也就意味着白维的黄金权能得以解放。 天堂是至高意志的神域,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 在自己的神域之中,它的确可以为所欲为,无差别的压制别种神秘。 一旦这种压制力开始减弱,这就意味着白维已经接近了破碎天堂的出口。 既是出口,又是核心。 白维正想着要不要放缓步伐,忽然地面崩碎,古神残渣伴随着一道轰然雷鸣降落,一只手持巨斧的牛头战士仰天咆哮,全身霹雳雷霆闪烁不止。 卧虎庞大的体型在它之前也显得孱弱和瘦小。 雷霆战斧劈向他的面门,势要将他连通大地劈碎成两截。 狂风呼啸生死千钧指尖,白维闭上眼睛。下一刻,铿锵声中,雷霆和战斧都静止了动作,黄金铸就成能量释放着璀璨的光芒将牛战士缠绕束缚,牢牢困死,它咆哮着全身绷紧也挣脱不开,随着白维五指一握,它的脑袋扭转一百八十度,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 古神残渣暴毙死亡,在地面留下了一把能驾驭雷霆的战斧,白维拾起斧头丢进袖子里:“吃灰去吧。” 从这里开始,古神残渣谁敢靠近都只剩下一个死字。哪怕它们也不再受到天堂法则压制,能够解放神秘。但白维也是同样,能解放黄金,他也不需要留手。 唯独要注意一下的事就是不要让自己身份暴露。但这里眼线太多,被人看到了也是个麻烦,自己还不想因为被看到就杀人灭口,所以…… “伪装一下好了。”白维当即愉快决定换皮肤。金色的光芒柔和的笼罩,黄金汇聚成奔流,在卧虎的疾驰中,光芒被拉成长长丝带。 等它最后一缕也散去的时候,坐在卧虎后背上的已不是之前的明国人。 黄金权能编织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姿态,青年帝王坐在老虎的后背上,一袭黑色为底绣着黄金树的大氅,淡金色的长发和眼瞳,双手覆盖着纯白色的金丝手套,从头到脚的配色只有漆黑、金黄加以少许点缀的白,简单却又显得繁杂,越繁杂越单调越庄严肃穆。 仔细看去,他的五官其实并不如明国人时那么俊朗,脸部线条要更加柔和一些,甚至显得过于年轻了些,黄金一族成年后样貌不会发生太多变化,很少有人能够有胆量和机会去细细观察帝王的脸。 黄金威严压倒性的压制住了他这张脸天生具有的柔和,像是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遮挡住了所有美丑,没有谁能在意帝王的模样,黄金就是这种神秘,它的性质决定了无人能忤逆其意志,无人敢直视其尊贵。 但其实,黄金覆盖的威严下,那是一张和导师一般无二的脸庞,可当威严的黄金渲染了眼瞳和发色后,不会有人将这两者当做同一人。 白维看向双手,又看向衣着,黄金权能编织的姿态几近于真实。 黄金树的树叶是能量的固态化,它是可以被触碰到的「实质」,只是在飘零后会落入大地分解为以太。 黄金权能编织的姿态也是同样,它既是长存于白维灵魂深处的真实得以具象,也是他拟造而成的虚假。 毕竟帝王已死。 但白维还活着。 白维轻抚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痕迹,他也是曾经中二过的少年啊,一袭皇室西服白手套加大氅,多帅?可当他有资格穿上这一身行走在宫廷里的时候。除了他自己之外,已经没有谁敢欣赏这份帅了。 那不是帅气,而是恐怖和霸道的代名词。 “难得换皮,要不给你也换一身?”白维拍了拍卧虎脑袋。 “嗷!”卧虎表示可以。 金色光芒笼罩了卧虎,于是它从一头斑斓猛虎,摇身一变化作金色的黄金狮子。 黄金狮子是白维亲手养大的宠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狗子。 换号结束,白维坐在狮子后背上,摸着狮子手感极佳的绒毛,直奔破碎天堂中心区域。 …… 破碎天堂中心区域。 “你确定出口是在这里吗?”忐忑的声音问。 “当然了,小刺猬,血圣遗物指引向这里,出口必然是在这儿。” 阿莲娜安慰着对方,语气里并无半点不耐烦。虽然时间只过了几个小时,但这个叫关铃的小姑娘让她想到了过去的缪雪儿,下意识就承担了照顾对方的角色。 双方一路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破碎天堂的深处,全靠着阿莲娜逆天的幸运值,她运气极好的遇到了一位古神残渣,对方留下了血圣一族的遗物,血圣遗物指引着离开的方向,也一路帮她们避开了风险。 前方已经够看见破碎天堂中唯一的建筑物圣殿所在。 “等把你送出去,我还要出去找我的朋友,时间不会太久,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阿莲娜加快了步子,可刚刚走了几步,她骤然停下步子,血族对生命力的感知非常强烈。 “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第四百零八章 封号公正,圣殿骑士 天堂圣殿之中,一位蒙着双眼的圣女正在行走。 她双手紧握,全身都罩在白色的修女服和圣袍之下,她的圣袍上有天秤的纹路,赤足行走在地面上,却始终距离地面保留一定距离,纤细而纯白的双足每次抬起落下都伴随着白色的波纹扩散。 在她的身后几步之外,是沉默跟行的骑士四人,披甲骑士,步伐沉稳,穿着秘银编制而成的轻巧裙甲,头盔造型像是合拢的一对翅膀,盔缨是一根纯白色的羽毛,钢铁的靴子踩踏在地面上却没有发出铿锵的声响,仿佛盔甲本身的重量轻薄如纸。 阿莲娜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狭路相逢。因为进入圣殿的路径不只有一条,它位于破碎天堂的中心位置,所以从四个方向都可以走上来。 她能感知到这群人,自然也被对方所感知到了。 蒙着双眼的圣女停下步子,然后转向了她的方向。 圣女不发一言,阿莲娜却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同盟国和圣教国打了这么多年,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彼此双方敌对,见面就开撕没什么可解释。 她也认出了这一行五人的身份。 圣教国圣女不止一位,每一位封号圣女都是自由被挑选出来的精英。如今的圣教国圣女一共有四位,其中一位的封号名为「公正」,她独有的图案便是天秤。 历史上导师曾经策反过三位圣女,被圣教国视作奇耻大辱。但这三位圣女的空缺也迅速就被填补了。 因为圣教国其实根本不缺乏圣女,这一职位绝非不可替代,一位圣女之下有多位圣女候补。 而这位盲眼圣女,身份尊贵,为次位英灵,在众多次位英灵里,也是极强的一位。 后方四个是圣殿骑士,圣教国最为精锐的骑士团。 每一个国家都有各自的王牌兵种,同盟国的王牌是七日夜骑士团,圣教国的便是圣殿骑士团。 裁决骑士、审判官之类的兵种在圣殿骑士之前,相当于肃正骑士和圆桌骑士的区别那么大。 阿莲娜没什么把握,哪怕一位圣女都不是她能应付的,更别说还有四位圣殿骑士。 “拦住她。”盲眼圣女下令:“不要让她干涉我们补全天堂。” 阿莲娜拉住关铃的手纵身一跃,跳出几十米台阶。在她动身瞬间,凌厉的罡风已经劈在了她先前落脚的位置上,绽放的圣光和罡风激射出碎石划破了女孩的肌肤。 “真棘手。”阿莲娜低声说:“你快走。” “可是……”关铃犹豫。 “圣教国可不会讲究什么人情,你跟我一个血裔待在一起,就已经是亵渎神的尊贵了,他们不会放过我,而下一个就是你。” 阿莲娜这句话绝非恐吓,人类至上主义是圣教国的立国之本,任何与异族为伍者都必须接受审判所的审判,基本上是不可能熬过来的。 这群信奉至高意志的人将自己当做世界的支配者自居,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他们的神赢得最终神战,理所应当该由宣扬至高意志圣典的人来统治大地。 非人种族是不该存在的异物,人类荣光唯一……什么的。 阿莲娜对这句话已经听腻了。因为同盟国早已证明,各个种族之间根本没有生殖隔离,人类可以和任何种族生孩子,什么人类荣光唯一,已经和信仰没有半点关系了。 这句话放在人类遭受迫害的黑暗纪元是没错的,那时候人类只能怀抱着对至高意志的信仰,在各个强大的种族之下瑟瑟发抖艰难求生。 但随着帝国建立,圣教国建立,这一政策已经没有太多被延续的必要性,连帝国也是乐意接受其他种族。 哪怕是它们当做人口红利和奴隶来用。但好歹看做正常的一部分。唯独圣教国死死咬着仇恨不放,这一思想已经通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漫长教育形成了文化现象,深入圣教国民的骨髓。 几百年前的导师能够策反圣女。不仅仅是因为他厉害,更是因为圣教国想着对外扩张。 所以看到了太多外界的现象,很多人本就对教义产生了质疑。而这五百多年来,并没有这种土壤…… 反而两国之间的仇恨不断扩张。哪怕导师亲至也不可能靠嘴炮动摇这群信徒了。 在导师的个人传记中提到过他说的一句话——信仰是个好东西,但宗教不是。 这句话成了同盟国对圣教国的最基本认知,以信仰建立凝聚的人群,最终已经扭曲成了政教统一的支配政权,也成了欧罗巴的霸主之一。 不可否认的是,圣教国其他都不行,但真的很能打。 至高意志留下的红利到现在都没吃完,天使军团呼之则来。基于至高神而建立起的一种神秘体系,更是能够批量化的制造出战士,让他们在并不繁荣发达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着极高的军事威慑力。 这和欧罗巴自我繁荣然后保持军备武装是截然不同的路线。可以说圣教国一直在搞穷兵黩武,偏偏至高意志留下的红利和遗产太多了,他们坐吃也不会山空。 世界上最大的神秘之一便是至高意志,靠神秘发家致富,这也没什么不能理解。 毕竟守着全世界最大最温润的绵羊,再怎么薅都只能薅下九牛一毛而已。 阿莲娜这种正统做题家出身的优秀学子,其实还没有和圣殿骑士扳手腕的能力,作战经验上也差了不少。但她并不怯战,所有同盟国人都不惧和圣教国一战。 圣教国因为信仰而排斥迫害其他种族,同盟国人则是对这群因为信仰宗教而毫无罪恶感杀人掀起战争的「纯血人类」抱有深刻而强烈的仇恨。 当一个国家全部都是激进派的时候,也不用说什么XX里也有好人这种话了,一视同仁。 阿莲娜从阴影中拔出鲜血铸就的冰血剑,左右手各一把,这些日子在缪雪儿的刺激之下,她也没有偷懒,暗中找了夏莎经过了几次特训,有着世界最顶级的血裔教授,她的提升速度并不亚于朱蒂ꔷ赛尔维瑟。 所有表情都藏在头盔之下的圣殿骑士手持一把骑士重剑,卷动罡风斩落,双方兵器触碰,只一招之下,阿莲娜就听到了自己肌肉和骨骼发出悲鸣。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高级血裔,我的肉体强度远远胜过寻常人,赋能系自我强化,血魔法增幅,加上我可以加快了血液流速和心跳频率,此时三重增幅居然还输他一筹! 阿莲娜瞪着暗红的眸子,一踩地面,顺着黑丝裙摆扩散出的暗红血液化作针刺,地面上升起尖锐的冰矛,冰冷的魔法袭上圣殿骑士。可他毕竟是穿着盔甲,而且是全覆盖式! 冰刺触碰瞬间就开裂了,这个级别的魔法伤不到圣殿骑士,他的盔甲上刻入了复杂的符文,寻常的魔法对它完全破不了防,对魔力起码是A级。 阿莲娜早有意识到,她冷笑,即便魔法可以防御,但温度呢? 柳德米拉冰血剑,赋能系魔法全开,顺着兵器接触的部分,冰霜和低温立刻扩散。 圣殿骑士有所察觉,想要推开。但已经迟了一步,阿莲娜主动撞上圣殿骑士身下,刺出一剑。 在对方斩断她手臂之前,收回手来,再刺一剑,冰血剑是法术构筑而成,她根本不需要计较兵器的损坏,将它当做了消耗品,刺在盔甲上的冰血剑立刻化作剑柄,如同荆棘般缠绕束缚圣殿骑士。 足足挥出十七剑之后,圣殿骑士已经完全被封锁住,像是被冰霜荆棘覆盖缠绕的石像。 盔甲也无法彻底隔绝低温,这里的低温已经来到零下三十度,泼水成冰。 她的魔力和鲜血都损耗不小。但也只能做到困而不杀,除非把圣殿骑士冻个十天十夜。否则她不觉得自己光靠冻结就能杀死此人,但困住了也就足够。 阿莲娜踩着步伐,小心翼翼的退开,现在必须争取离开的时间。 好在小刺猬已经跑出了几百米开外,她不用考虑多负担一人的体重。 阿莲娜确认已经封锁住了,立刻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然而就在她回过头的时候,眼瞳猛地收缩。 燃烧着炽热火焰的铁锤轰在她的身上,临时反应让她双手护在身前,挡住了柔弱的小腹,整个人却还是被狂暴的动能猛地撞击出去,像一颗被铁棍打飞的棒球。 阿莲娜撞在了山壁上,咳出鲜血,右手骨裂,左手扭曲,内脏受损不知多少。但比起物理伤害,更让她痛苦的是这股不肯熄灭的神焰。 神焰术式,对任何种族的灵魂和肉体都会产生强烈灼烧效果,对非人种族效果更佳。 因为她们的灵魂起源不同,神焰术式是对至高意志发起的祈求和奇迹,神秘不相容。 剧痛让阿莲娜险些当场昏死,她咳出鲜血,冰冷的法术驱散神焰术式,强忍着站起来,鲜血魔法快速运转着,消耗着储蓄的血能恢复伤势,高级血裔的先祖是血圣族,只要没死透,只要吮吸鲜血就能恢复。虽然血裔没有彻底保留雾化、变成蝙蝠等能力。但超速再生的能力仍然得以保留,只是使用便会折损自己的生命。 现在也来不及计较了,阿莲娜率先恢复了右臂,避开圣殿骑士落下的重锤,来的不止一个,而是两个。 阿莲娜刚刚跃起,忽然听到尖锐破空声,不远处一发箭矢差点贯穿她的颅骨,她肩膀擦伤,半空跌落,落地瞬间调整好姿势。 “三个?”她艰难的对自己发问,开始质疑她是否能穿过这一关了。 缄默不语的圣殿骑士齐齐往前一步。但阿莲娜只是回头看去,她看向背后的方向,第四名圣殿骑士已经穿过他,走向下方,追寻离开的关铃,他走的太快,只留下一道残影。 阿莲娜的眸子布满血色,露出尖锐犬齿,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尖啸之音。 尖啸传出去很远,远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某人也缓缓睁开弥散着金芒的眼睛。 第四百零九章 公主抱 这一战的余波其实也卷入了其他人。 从圣殿门口一路打到门下,这样多的气息波动也早已吸引了其他注意力。 古神、外神的残渣们徘徊在山脚下的位置,却始终不敢跨过雷池一步。 这群残渣终归只是残渣,不可能离开破碎天堂,也不敢进入至高意志的神圣殿堂的范围之内,这就恰到好处的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跨过去就就是数量庞大的残渣。但若是不跨过去,正前方又有四名圣殿骑士。 可以说前路后路都被堵死。 死在圣殿骑士的围攻之下,还是死在残渣的手里变成他们麾下的投影,并没有多少实际上的差别。 阿莲娜半个身体都笼罩在冰晶之中,距离上一次被逼入绝境还是面对高等魔兽的时候,这一次的她远比上一次更加拼命,血族秘术激发出了身体潜能,燃烧着生命力。 可她终究一人,难以支撑。 倘若单独一人的话,或许还有机会离开,偏偏背后还多了一个拖油瓶小刺猬。 阿莲娜回头看向山脚下的位置,残渣们站在那里,奇形怪状的堵截了道路。 仅仅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种级别的对手远不是自己能应付的,这股威势和压迫感,从它们手里逃窜出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较之下还不如选择和四个圣殿骑士拼命。 持枪的圣殿骑士瞥了眼流血不止的阿莲娜,淡淡道:“一个高级血裔,还不是寻常的高级血裔,采佩什一族,运气不错,能提前斩掉同盟国的一根手指。” 持弓的圣殿骑士手指波动弓弦,传出了冷漠的声音:“可别太大意,血裔若是要拼命,以命换命,我们也得留下一人在这里。” 持重锤的圣殿骑士身形最为魁梧高大,那把双手重锤在他手中举重若轻,他的声音反而听上去最阴冷: “倘若就她一个人,或许我们奈何不了。但还想着护着另一人性命,便是同归于尽她也没有这等资格。” 持剑的圣殿骑士走在最后位置,身上的冷气冰霜正在还原成水汽:“采佩什一族不能留,即便做不到斩草除根,也要都杀了干净。” 圣殿骑士团也好,幕府刀狩也罢,都是冷酷到极致的杀戮集团,荣誉感是其次,人品也是其次,重要的是忠诚和服从。 就像是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这群人从来不会讲究什么慈悲和骑士精神,就像一把利剑不会在意自己切碎的是活人还是五花肉。 夏莎ꔷ采佩什,鲜血公之名是在战场上打出来的,她在五百年前就在推翻帝国统治里发挥出了极强的战斗力,当年一度晋升为传奇法师的夏莎在战场上几乎不死不灭,而圣教国死在她手中的人却数以万计。如今的情况下,想要杀死她的可能性极低。但能斩断采佩什一族的传承也是绝好的事。 敌对的国家之间也不用讲究道义,能杀便杀。 几位圣殿骑士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了,他们无一例外都身经百战,年龄全部在三十岁以上,身处于巅峰壮年期。 但哪怕是圣殿骑士也罕有碰到这种好事的时候,没有谁不渴望功劳,多杀一个采佩什,相当于斩碎同盟国还没新生的一根手指,看着她的生命力燃烧,逐渐步入死地。 对圣教国的信徒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被咽了下去。 阿莲娜听得到对方说话,只是冷笑不已:“有没有资格,试试就知道了。” 持枪的圣殿骑士停下步子,看似随意的脚步,却停在了阿莲娜守备范围的边缘位置。 “你的实力是不错,但缺乏实战经验,魔力储备是你的强项,高级血裔的血肉魔法也十分棘手。 如果中了你的放血魔法,我们也会沦为你的血包,继续缠斗下去,两败俱伤还是很有可能的,可惜只要你想着护着背后之人,就必须随时堤防我们四人,这注定了你只能被动挨打,放弃最优的缠斗。” “战场上我碰到的高级血裔也不少,其中上百岁的老家伙都是极为难缠,他们根本不拘泥于形式如何,总是在执行最高效的杀人手段……而你不一样,虽说我们也见识过很多同盟国的怪物,但你这样好拿捏的还是第一次碰到,就冲这一点,我会把你脑袋带回去做纪念品挂起来。” 圣殿骑士们语气平静而轻松,四个人看似纷乱的站位,实则看死了阿莲娜的所有进攻角落,没有视线死角,前一个人都能看到后一人的后背。 阿莲娜沉默着。 关铃颤抖着声音想说什么,被她忽略了。 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她本可以不用做到这些。但阿莲娜又不是无心疯狂之人,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谁又连累了谁呢?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看向关铃,露齿一笑。 “可能会有点痛。”她说,然后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上等甘甜的处子鲜血涌入喉咙,她损耗的魔力和血能顿时恢复不少。而且她有些惊讶的发现,关铃的这幅躯壳比她想的还要强上数倍,体内真气懒洋洋的运转着,提供着充沛的生命活力。 双方同气连枝,她也毫不客气的借用了对方的一部分生命力。对于年轻少女来说,损耗肯定有。 但不会伤及本源,哪怕会伤及本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生死存亡,多挣扎一刻是一刻。 阿莲娜头发狂舞,一声尖啸,汹涌的鲜血涌动的汇聚成涡流。 圣殿骑士觉得这幕有些眼熟。 “血海轮回,不好!” 其中一人认出这一招法术,夏莎ꔷ采佩什的成名绝技,战争级魔法血海轮回。 圣殿骑士中的两人生出动摇,但其他两人立刻判断出不同之处。 “是假的!” 呵斥声发出同时,阿莲娜拟造的虚假法术已经崩溃,展露藏匿在这假象背后的术法。 鲜血涡流化作暴风雪,冰雹、霜雪呼啸而来,形成百米范围的霜白能量场。 阿莲娜将目标放在了圣殿骑士身上,目标却不杀戮,而是穿过这群人。 唯一生机不是后退而是前进。 公正圣女的所有注意力都在收容天堂碎片上,只要在她注意力分散的时候,赌一把运气,离开破碎天堂,两人都可以获救,这也是最后一机会。 阿莲娜的战场干扰起到了效果,恐怖的低温和冰霜的刀刃无差别的攻击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就像是人力制造的旋涡拉扯着众人,圣殿骑士们睁不开眼睛,阿莲娜不计后果燃烧潜能冲向圣殿的方向,冲出暴风雪场,箭矢破空而来,擦过她的肩膀,她不闻不问。 近了! 她看到距离已经非常近,出口位置就在圣殿中央的水池上空,像是一幅流动的画卷。 只要能抵达那个地方!就在踏入圣殿的那一刻,她生出心悸感。因为视线里根本看不到圣女的位置。 她在哪里? 宛如故意给阿莲娜刻下恐惧和绝望似的,她跨过了圣殿的那一刻,却从进门变成了出门。 一步距离变成了天涯海角那么远。 空间制御。 这是她无法触碰到的领域,阿莲娜凝视着天堑的距离,她将愤怒和绝望都咽下肚子。 再回头,还是四位圣殿骑士。 突围已经没有可能,该怎么办她也不清楚了。就像是用尽最后力气挣脱出陷阱的野兽下一次落入了陷阱,这一次它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能逃出去了。 剑、锤、枪、弓……不分先后的落在她的跟前,狂暴的力量将她击退,她落入圣殿,然后穿过了交叠的空间,飞进去,又抛出来,像一颗撞上墙壁的乒乓球。 思想什么的都在远走,她几乎分不清现实和虚假,身体腾空抛飞时,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飞鸟。只不过折断了翅膀,经过最高点,就是不断坠落,坠落。 据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漫长的走马灯。 可她没有看到那些漫长而转瞬的光景。除了觉得疼痛冰冷后悔和遗憾之外,并没有更多的感悟。 或许短暂的生命没有给她去细细品味出人生酸甜苦辣的机会,她睁开眼,最后看到的是碧青如洗的天空。 这破碎天堂的天空,太过于明亮了,万里无云,真是不好看。 漫长的坠落里,她闭上眼睛,可时间过去了好像很久,她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轻了,轻的仿佛一片羽毛,缓慢的落下,背后传来轻缓的托力,她落下时没发出任何声音。 “别睡过去。” 阿莲娜听到了谁的话音,吃力的睁开眼睛。仅仅这个动作却用了很久,等视线从模糊的血色中恢复正常,她看见了黄金,目光一次触碰下,仿佛电流流过背脊,驱散了意识中的混沌和残留的绝望。 璀璨的黄金印染着天堂的青空,像是晨曦划破了沉默的黑夜。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抱着抱起她,她能记得对方的样貌,她能想起熟悉的气息,呼吸声轻微而急促,她冰冷的身体正在解冻,从人之将死变得鲜活鲜艳,冰化了,花开了。 他在这里,死亡便进不来,不论脚下天堂地狱。 第四百一十章 天堂相见 白维一路赶来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的。 拦不住一些自信膨胀来送死的残渣。 即便是泥头车上路也挡不住一些找死的来碰瓷。 但凡阿莲娜早一些放弃反抗,这里就会留下两具尸体。 白维心生庆幸,说再多感谢的话语都不为过。但他也得保留情绪,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 所以也只是匆匆一瞥关铃,确认她和霜月的身体安然无恙便移开目光,至少明面上,他是为了阿莲娜和破碎天堂的所有权而来。 黄金的君王投下目光,并无威严和肃穆,而是温和且赞许。 “辛苦了……好好休息。” “待会儿动静不小,你们不要靠近。” 他松开手,女孩如一片羽毛般落下,被关铃扶住。 帝王拾级而上,大氅飘摇,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金色的树叶飘落。 明明独自一人走向圣殿,但他仿佛带着千军万马而来,步伐声起落令人听到了错觉般的洪流与铁蹄。 仿佛来的不是人,而是战争。 四位圣殿骑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缄默不语,几乎化作石雕,不敢动弹一丝一厘。 之前侃侃而谈的骑士们此时变成了哑巴。就像是引颈就戮般不断的自我告诫着紧握着兵器反抗。 强弱对比一目了然。 阿莲娜看向这背影,久望无言,好一会儿后才靠着关铃的肩膀上。 她的确是脱力了,但只是脱力,距离死亡还有着一大截的距离。 可即便这么虚弱了,她也还是不想移开视线,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吝啬的不想眨眼,想要把那个背影刻在视线里,让自己这辈子都要记得。 先前厮杀之时,她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太多,甚至没想着谁会来救自己,这种软弱的念头自然而然的被摒弃在思考之外,她没想着自己走运一次还可以走运第二次。 奇迹不是因为被祈求而发生的,它总是来的不期而遇。 这是第二次了…… 总在我危难时出现…… 哪怕天堂地狱…… 阿莲娜如果之前会有这种想法,她一定会加倍的嘲笑自己的怯弱。 这里可是天堂山啊,圣殿之下,她来到这里本就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可它就是发生了,在她不曾低头祈求的时候。 “他是?”关铃小心翼翼的问。 听到这句疑问,阿莲娜由衷的觉得。即便炫耀一下也是可以的,这时候不炫耀,什么时候炫耀? 她正想回答,却又骤然发现自己其实对他一无所知,他那么神秘,来去如影,像是飘落的黄金树叶。 “他是谁呢?”阿莲娜低声呢喃。 …… “何人!” 同样爆发出呵斥声的还有圣殿骑士。 他们惊怒不已,凝视着身披大氅的青年龙行虎步,仿佛每一步都踩踏在自己的心口上,在背后的人根本感受不到,强烈的气势和压迫感,如同直面着千军万马的铁蹄和战鼓。 紧张感扭曲了肠胃,让心理素质最差的持弓圣殿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干呕声。 白维距离圣殿骑士的距离已经不到最后三十个台阶。 强烈的压抑感和惊惧感使得圣殿骑士拉开弓,箭矢破空射杀,对准了帝王的眉心。 叮! 清脆的声音传来,箭矢自半空坠落,并不像是撞击到墙壁后自动弹射开。 而是出弓之后就偏移了轨迹,诡异的停在了青年跟前,然后落向地面。 “杀人之前,总该有被杀的觉悟。”白维开始宣告他们的命定之死:“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抬起手,掉落的箭矢悬浮在手心,渡上一层金色,然后轻轻一指。 箭矢原路奉还而去。 四位圣殿骑士同气连枝,其他三人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前方。但一人的手臂被贯穿,第二人的臂甲被撕裂,第三人的兵器被震的几乎脱手,也勉强停住了箭矢半秒时间,抵达最后一位圣殿骑士前的箭矢本该强弩之末,但仍然坚不可摧锐不可当。 它撕裂了弓,贯穿了盔甲,也击穿了人体。 圣殿骑士的身体撞在了圣殿的石柱上,箭矢刺入石柱,纯白色的天堂建筑物的一根支柱顿时布满裂痕,继而轰然崩塌了一角。 这幕令其他三名圣殿骑士目眦欲裂的同时胆战心惊斗志丧失。 什么级别的神秘能轻而易举的撕裂天堂的建筑物,连杀人都只需要一个指令? 他们太久没面对过这个等级的怪物。即便是欧罗巴里的圣域和传奇都不可能没有这个本事。 甚至这一箭也直接洞穿了空间,粉碎了盲眼圣女设下的空间障壁。 “黄金……”一位圣殿骑士想起自己曾经在典籍里的所见:“黄金一族?” “不可能!黄金一族已经灭亡了!”另一位圣殿骑士大叫。 “不论是不是,都不能让他过去!” 三位圣殿骑士交换眼神,不约而同的握住了兵器。 圣女就在后方,天堂碎片重要性不言而喻,决不能让他通过此处。 这才不过短短一分钟,攻守之势异也,他们从掌握优势的一方变成了垂死挣扎的一方。 知道必死无疑仍然选择死斗,白维却连停下步子看他们一眼的情绪都没有,就像是凝视着路边的几只蚂蚁。 帝王的性格就是如此,不苟言笑,黄金权能拟造出的假象以假乱真的覆盖了帝王的姿态,眼神里甚至找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 持重锤的圣殿骑士爆喝一声,全身闪烁出刺眼的光芒,神术加持,他的背后浮现出巨大虚影,重锤力士身体扩张巨大化,虚影却拥有质量,重锤膨胀五倍,却还不够,他拼着双脚折断,将其扩张为十倍大小,对着白维当头砸下,阴影笼罩下来,仿佛投下了一座泰山压顶。 帝王嫌弃这玩意过于碍眼,伸出手指一戳,庞大质量的重锤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泄了气,能量扩散奔走,裂痕扩散到手臂上,圣殿骑士当场卸甲,手脚尽裂,颓然倒地。 一旁,持枪圣殿骑士大步逼近,浑身幻化出数十残影,虚实皆是,长矛刺来,刹那间如同推出一堵长矛化作的墙壁,这一招看似简简单单,实则融合了三种高难度的神术,不属于审判系的一种,白维也的确没见过,寻常高等魔兽撞上来都要被扎成筛子。 帝王伸出手,从无数虚实交错的幻影里扣住了长矛的本体,锁住了兵器。 圣殿骑士骇然的表情都在盔甲下方,求生欲望让他松开了这把天堂锻造出的兵器,急忙化出分身爆退。 然后他只看到黄金的光芒一闪,长矛已经送回到他的手里。只不过是有些过于热情,直接给他开了胃口。 帝王从来双手不用兵器,金色光芒一震荡,震动的能量通过枪柄传递过去,这个圣殿骑士当场从中炸开。 但并没有来得及喷涌出少儿不宜的画面,而是落地瞬间就被震成了齑粉。 这位骑士两度试图截杀关铃,所以理所应当死的最惨。 白维继续往前,这时候守关的只剩下最后一人。 他才是圣殿骑士里最强者,其他两人不是葫芦娃救爷爷,而是为了先后出手争取时间。 这位圣殿骑士直接召唤来了天使,以自身为媒介,背后展开了翅膀,手中利剑也燃烧起熊熊火光。 “死!”炽天使附身的圣殿骑士咆哮着挥下火焰的审判重剑。 白维终于有了动作,双手一合,一拍。 半空中两只金色手掌也随之一合一拍,合拍一掌,炽天使和圣殿骑士就在这双手的合拢下绝望。 物理二向箔,地面上留下薄薄一张纸。在飘落下来的时候,逐渐粉碎成金色的粒子。 连杀人的都不需要见到血腥,无声而恐怖的暴力极致。 自始至终,一句交谈也没有。 只有开始杀戮前的一次宣告。 曾君临天下的帝王已经来到圣殿门口,穿过破碎的大门,视线正前方,凝视着破碎天堂中的最大敌手。 在空间破碎之后,圣殿内部的画卷下方,伫立着盲眼的圣女。 他看向她,她也「看向」他。 帝王的神色如常,只是视线稍微抬高些许。 一枚紫色的感叹号在圣女的头顶,熠熠生辉。 策反这事,帝王不行,应该交给导师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公平.JPG 盲眼的圣女正在尝试接通天堂碎片和天堂绘卷。 只是圣殿骑士接连死亡让她精神产生了分散。 动静瞒不过她,虽然注意力九成都放在天堂碎片上,但自己设下的空间障壁被撕裂了,她有些惊讶的侧过面容,在纯白色的圣洁白布下方,她的眼眸早已被焚毁,可她仍然能感知到…… 光亮。 璀璨的黄金光芒抵达了圣殿。 英灵不是人类,持有英灵之理的他们其实更加倾向于一种高等次元的生命,能直接窥见另一者的灵魂形状。 “黄金一族。”公正的圣女声音听着很是柔糯:“销声匿迹五百年,怎会出现在如今。” “你是英灵,你可以轮回转世,难道不许朕死而复生?”帝王语气冷淡而轻蔑。 白维没有贸然触碰对方头顶的感叹号。 紫色感叹号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但不适合,至少现在不行。 圣教国圣女,还是次位英灵,一旦陷入纠葛,很多事都说不清道不明。 要接触她也必须要以另一个身份进行接触,开着黄金权能,以帝王姿态和她交谈,必须保持对立的立场。 得亏自己的马甲够多。 圣女自然不清楚白维此时心情复杂,只淡淡道:“你若是黄金一族,自然应该筹谋如何富国。既是如此,就不该考虑和我圣教国敌对之事……” 帝王只一句话就让她哑口无言。 “你在教我做事?” 圣女叹息:“黄金一族,果然傲慢。” 帝王继续说:“退出破碎天堂,朕允你安然离去。” 圣女冷静反驳:“天堂碎片是至高意志的遗物,你强取巧夺毫无道理。” “既然是强取,还需要什么道理?”帝王冷漠的冷笑。 天堂碎片决不能落入她的手里。一旦被并入了天堂绘卷,将会发生一些惨不忍睹的事。 圣教国可不会乖乖打开天堂出口,让这群人哪里来回哪里去,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杀光这里面的大部分非人种族。然后将剩下人作为交涉材料,和其他国家换取资源和援助。 过去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圣教国对外说法是「非法入境」,但实际对待手段就像是对待战俘。 身为人类还好,只要信奉圣教。可以被一视同仁的对待,而其他种族就很惨了,基本上就是死。要么立刻被处死,要么被送去矿场,被榨干劳动力而死。 涉及到家国仇恨的立场,说什么都没用的。 白维亦不打算用什么好听的话说服对方,言语有用还要拳头做什么? 当个恶人一了百了,帝王老背锅人了。 摆出一个坚决果断的态度。 ——你不给,朕可以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圣女有些动怒了,死了几位圣殿骑士她并无感触,早已见惯了,但天堂碎片决不允许其他人染指。 英灵具有前世记忆,公正圣女上一世也是至高意志的信仰者,是追随至高意志死后追封的圣徒之一。 如今重归圣教国,成了圣女,她亦责无旁贷的为至高意志奉献一份力量。 可她上一世所在的是遥远的黑暗纪元,并非是如今的时代,自然她也没机会和黄金一族交手。 但历史总是雁过留痕,她能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又感受到一种尊贵璀璨的恢弘。 黄金一族货真价实,这可是能和上位英灵媲美的顶级神秘血脉。 对方的灵魂轮廓如此凝实,完全不亚于次位英灵。 盲眼圣女不敢怠慢,取出了英灵武装,拨响了理,虚幻的音符扩散,圣殿中传来圣咏的歌声和钟鸣。 圣女的英灵武装是一杆旗帜,旗帜是圣教的标识。但异常简陋,旗帜下面的旗杆也是普普通通的木头。 看上去显得十分粗糙。 但正因为粗糙才值得警惕。 举个爆炒栗子,历史上的圣杯是什么样的杯子?像型月里那种金光璀璨的? 不,实际上的圣杯,它只是平平无奇的木杯。 外表越是华丽,实际上作用可能越小。而如此质朴的英灵武装,反而证明了这位圣女的来历身份十分古老。 而古老意味着神秘度的高度,在次位英灵这个领域上,越古老意味着越强。 白维并不清楚这位圣女到底前世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但能猜测出她前世应该就是信仰至高意志的信徒,搞不好是圣徒那个级别。 寻常次位英灵,白维如今的初阶权能倒也能够应付一二,但若是顶级的次位英灵……很难说自己是否是对手,现在的权能也没有彻底恢复。 然而,令白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盲眼圣女将旗帜对着地面一放,宣告道:“我要求公正对决。” 旗帜的力量扩散开,她又一次开口说:“封印双方的神秘。” 旗子招展,紧接着光芒冲天而起,她双手合十,单膝跪下,像是在等待决策通过某种审核程序。 片刻后,光芒落下,一道意志同意了此次英灵之理发起的仲裁判定。 ——认同。 白光落下,白维肩膀一沉,黄金权能又一次被封锁了,但封锁的不算很彻底。 白维握了握手,打个比方的话。假如现在的黄金权能是五十级,这是被封到了五级水平。 “你打算舍弃英灵之理,和朕正面打一场?”帝王意识到对方的意图,有些哭笑不得。 一对一,不准使用神秘,双方相当于带上镣铐,倒是相当合理,相当公正。 “你自称皇帝,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帝国皇帝,但是……皇帝往往并不会亲临战场。”盲眼圣女说。 “看来你以为朕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帝王淡淡的说:“你自己又如何?圣女也懂得亲临战场,你这纤细的手臂提得起刀剑,还是举得起盾牌?” “你接下来就会懂了。”盲眼圣女回以平淡的诉说。 “朕也不是会对女子手下留情的男人。”帝王冷漠的说:“即便欺负盲人会有损朕的威严。” 上辈子导师也是跌打滚爬过来的,莉莉安奴的剑术和体术也都是他教会,只是白维上辈子从不使用兵器,只赤手空拳和使用法术,甘道夫那种法杖加剑的组合并不适合他。 白维想着她是自讨苦吃,忽然视线中闪过两个残影,他侧过头,凌冽的劲风擦过肩膀,撞击在了石柱上,激荡起一阵烟尘和碎石。 “……”白维眼角抽搐的看着这徒手挥出的一拳余波,又看看站在十米外的圣女。 盲眼圣女刚刚挥出的一拳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像是健身前的简单热身动作。 她摘下修女头套,将布片拉直后绑起自己的金色头发。 这时候从宽大圣女长袍下,她伸出了半遮半掩的双手。 那双手上缠绕着白色的拳击绑带,关节部分被特别包裹住,一看就知道很专业而且打人很疼。 “圣徒的手足本就是最好的武器。”圣女看着缄默的帝王,问道:“还要继续吗?帝国的皇帝。” “黑暗纪元里活下来的人的确没有一个简单。”白维承认了她的厉害:“不过你刚刚那拳也并没有打中。” “我知道。”圣女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对指虎带上,大大增加了攻击力:“现在,可以开始了。” 白维:“……” 看得出是准备充分,随身携带指虎,把人压制到自己同样等级,然后施展拳击…… 好一个公正,太公正了,为表公正,你指虎能不能脱下来一个给我? 教皇那个老秃头是从哪里找回来这种圣女的?我还是更怀念塞西莉亚那种比较传统圣女,而不是这个动不动要蓄意轰拳的拳法家。 内心槽点有点多,但压力也着实不小,白维思虑再三,也还是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策。 圣女挥拳轰来,拳风凌冽。即便不靠英灵之理,她的格斗等级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六十级。 五十级以上的拳法已经能够正面击碎圣域法师构造的圣域防御,一拳打碎空间。 因为公平的规则下,神秘被压制,她的拳头能够击碎空间,但只能击碎一点点。 然而这也足够击溃任何人了,这一拳头轰过来,寻常人根本是挡不住的。 天堂圣殿炸响一声明雷,雷霆电光,电蛇狂舞。 圣女无坚不摧唯快不破的拳头停下了,她警惕的后退数步,凝视着电闪雷鸣的中心。 白维肩头电光游走,黄金刻印开放,源源不绝的以太能被转化为金色雷光,状若雷霆旋涡。 他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以帝王的身份施展术法……导师看了直接猛男落泪。 这是女巫雪豹的独创术式,雷云化身。 第四百一十二章 哪怕背负天渊 雷光电闪,金色雷霆无惧空间碎裂的铁拳。 交锋之间,电闪雷鸣,空间破碎,次位英灵和黄金帝王之间的交锋,凸显出了一个华丽而致命。 寻常人卷入其中,恐怕活不过三次呼吸的时间。 白维不吝于近身搏杀,上辈子不使刀剑,也几乎从来不用术法,黄金大权足以镇压一方。 哪怕是至高意志等顶尖神祗也没有权利封印他的黄金权能,一位次位英灵,闭上眼睛杀她根本不需要十个呼吸就能击碎对方英灵之理,放不放她再入轮回都要看白维当时的心情如何。 可这种「俺寻思」「想当年」的念头根本在现实之前派不上用场。 现实就是大号已经变成了各种形状的骨头渣子,等着自己一块块捡回来。 好在记忆还在,总归还保留着一战之力,明面上帝王从未落入下风,到了现在也必须保持优势。否则人设会崩盘的,迷妹女巫们看都落泪。 黑色蔷薇的女巫中,白维的左右手是灰猫和女仆,雪豹、锦鲤、夹竹桃则是各有不同发挥的领域。 雪豹擅长强攻,承担的职位从来最为危险,所以也是向来单独执行任务。 看似和灰猫相似,实则两人的风格截然不同。 灰猫擅长操控灰雾、心灵、光线等术法; 雪豹则是擅长元素系,尤其是雷霆。 灰猫做事精巧细致像一把锋锐的手术刀,总是精准而优雅; 而雪豹的风格狂放而泛滥,她更喜欢单方面搏杀和挑战强者,而且不是纯粹女巫,保留了部分兽人的好战血统,对单个目标的围剿往往容易变成屠宰。 精准与否,就是屠宰和手术的区别。 雪豹没有这种耐心,所以她在魔力掌控的精细度上最差。 可与生俱来的第六感,让她掌握了极其离谱的术法,通过元素魔法强化肉身。 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人类的身体那么脆弱,很容易就被元素能量摧毁。 但她的想法是既然容易毁掉,那就毁掉之后重新构建。哪怕在过程中扭曲异化也无所谓。于是她开发出了自己独有的专属术法「雷云化身」。 白维第一次见到这类术法的同时也是卧了个大槽。 这特娘的接近于自然系果实的元素化了。 将自身血肉异化成元素能量真亏她能想的出来,一个搞不好就会将自己爆炸成人体烟花。 但这一术法仍然被完成了。因为它在理论上是可行的,最高阶级的元素精灵也是一种生命体,是一种能量态的生命,而且高度凝实的能量可以形成物质化。 其实很多体系里也都有这一招,譬如说佛门中有一种叫做阿修罗六臂法相,从肩头腋下生出四条手臂,几乎和原版的没有任何区别。 但这种术法仍然是风险极大的。 一是雷云化身在战斗中会损耗能量,而且损耗量巨大,每次受伤都意味着血肉被削减了一部分。如果魔力耗尽,那么下一步消耗的就是血肉和生命。如果损耗的太多,解除了化身,自己也活不下来。 二是雷云化身需要很细腻的魔力控制。对于本人来说,必须将模拟控制细致入微,能完美再现自己的身体。否则一旦实战这种术法,就会单纯在分解自己的肉身,也必然同步消耗巨大的精神力和灵魂力。 从这点来看,雪豹完全不符合这个条件。但偏偏她是原版的开发者,而且靠着直觉就能恢复到原本姿态。 即便是损耗能量过度,也不会死亡。而是肉身会缩水,最小的时候直接退化到了七八岁大小。 雪豹后续将这一招继续完善,已经能够将雷云化身的覆盖面积拓展到全身百分之八十的位置。 即便是致命伤也可以进行转移,只要心脏大脑不损伤,就不会立刻死亡。 对此,重女巫都表示这是野兽的直觉。 雷云化身也无法推广开来。 但对白维来说,没什么压力,这一招所需要的庞大魔力量可以通过黄金刻印来补全,而需要的强大灵魂力,他也拥有。 可他掌握后一次也没用过,全盛时期的帝王也不需要使用雷云化身。因为黄金大权本就可以从无到有的创造出黄金军团,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自己的躯壳。 靠着几乎不死的雷云化身,雪豹在多次的围剿和反围剿的厮杀中活下来,经历过最多的厮杀和战斗。但到了最后,她反而干干净净的找不到一道伤口。 如今白维也再现了雷云化身。但范围并不大,仅限于两条手臂。如果扩展到全身,他恐怕也得缩水个几岁,他异化了自己的双手,金色雷霆编织了血肉。 圣女挥拳瞬间就察觉到了异样,白维的双手被撕裂。但下一刻,狂暴的雷霆汹涌而出,仿佛站在她跟前的根本不是人类。 而是雷电的化身,哪怕拳头能撕裂空间,也不能摧毁无穷无尽的雷霆电光。 白维活动指尖,自金色雷霆里收回双手,仍是完好无损。 盲眼圣女短暂错愕,再度摆出拳击架势。 白维道:“你能击碎几次?” “击碎到你无力维持为止!” “那便来试试!”白维冷哼。 帝王化作一缕金色电光,瞬间踏碎足下地板,跨过百米距离,在接触前一刻瞬间闪过盲眼的拳头。 这拳头速度快的消失在视线之中,几乎能够追上然后堵截雷霆。 帝王的身体从黄金雷霆中还原出来,徒手从周身空气一挥,手指像是没入了以太的河流之中,抓出两抹雷光,信手一抛,圣殿内的白色砖瓦墙壁都被镀上一层金色,两条雷龙咆哮着撞向盲眼圣女。 雷龙盘旋着绞杀而来,像是半藏开了大。 圣女挥拳迎接,力量和技巧熔于一炉,她是圣女。但实则是追封的圣徒,黑暗时代中,这一对指虎铁拳不知道砸死了多少异族,就连真的古龙她也亲手降服过! 两条雷龙被一拳打断了脊梁骨,寸寸炸裂,栩栩如生的飞龙威风凛凛的出场不足几秒就已然惨死。 她再度欺身而上,一拳轰向帝王,拳头击碎对方刚刚凝聚出来的左手,空间龟裂破碎,左手裂解为雷霆。 电光迸射,一缕划过她的身体,留下焦黑痕迹。 可圣女再进一步,挥出更加凶狠的左勾拳。虽然连续两次逼近显得太鲁莽,但她意欲以伤换伤。 可这一拳落实后,她有自行打爆这张威严肃穆的脸,而自己最弱是重创。 白维抬起右手,提前算准拦截位置。但左右手都被撕裂,短暂状态下,他无法还击,对方必然还会有更加凶悍的连环追打。 于是他放下右手,选择另一种方式,反手扣住对方手臂,一推一送,圣女的右拳落空,命中一侧石柱,轰然击碎了大殿一脚。 盲眼圣女惊愕,对方也会搏击术?不,好像不太一样,这一技巧更像是明国…… 没来及多想她视线余光瞥见雷光,已经从雷霆里恢复过来的左手绕过了她的肩膀按向她的脸。 圣女闪避不及,然后直接张开口,牙齿咬住这只手,咬合力撕裂了异化的手掌,扯下一大块皮肉化作散落的雷霆,她的口腔内部也被伤到了,从唇角留下散发着焦糊味道的鲜血。 白维身形一闪到数十米之外,五指隔空握住,雷云落下,霹雳雷光吹落如雨。 盲眼圣女卷起圣女袍,如同接下洒落的雪花冰雹,将袍子上盛满了金色雷霆,随后松开手,地面上散落遍地雷鸣,如同一地热闹鞭炮。 帝王和圣徒对视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少许凝重和诧异。 白维诧异的是她的拳脚功夫很厉害,是从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牙齿都用上了。 可惜他还没有走到的扯女人头发的一步。否则刚刚有无数机会能把她头发薅光,字面意义的抓着小辫子。 圣徒则是惊讶帝王在失去了黄金神秘的情况下还有如此牢固的基础功夫,天下能有几位君主有这样的耐心打磨基础功夫,她以为胜券在握,但双方已经陷入僵局里。 不能动用英灵之理和神秘,全靠捉对厮杀,双方都不乐意缠斗,尽快分数胜负为好。 需要一个契机来打破此地的僵局。 契机来了。 两人交手根本顾及不了保护文物和建筑物,圣殿的承重柱已经崩塌,原本神圣殿堂此时变成了火烧后的破烂圣母院,破烂不堪,摇摇欲坠,不断掉落的石头、扩散的裂痕、动摇的加剧,这些都在证明着它在崩毁的边缘。 盲眼圣女忽然意识到白维可能在想什么,她喝道:“不可!” 可惜迟了一步。 白维的右腿踏在地面上,黄金刻印源源不绝的以太功能让他根本不需要计算自己损耗的魔力,仅这一点,他就可以和对方打一场消耗战……可以打,但没必要。 他举起手掌,在开战之前就在半空汇聚的雷云释放出汹涌的雷暴,它击穿了地板,打入了破碎天堂的中心,也就是圣殿正下方的空档位置,这座山其实是空心的,就像用五块威化饼干盖起来的楼,稍微用力,就能将它的顶层戳穿,灌入的雷霆也无处泄压。于是远远的看去,一整座山峰从山顶位置开始崩毁。 圣殿和山峦崩毁,藏于它之下的天堂碎片也终于展露出样貌。 天堂碎片就像是一块不完整的画布,圣女目标是将它和原版的画布接好,就必须保持上面的图案准确; 可白维的目标是得到这块画布本身,他并不介意造成一定的损坏,哪怕将其弄脏。 盲眼圣女愤怒气结,踏着破碎的地板和碎石,跃向半空悬浮着的天堂碎片。 但下一刻,额头就传来重压。 白维毫不吝啬的赏了她一脚作为之前被打断好几只胳膊的回敬,然后踩着雷光,握住了天堂碎片。 柔和的光芒绽放。 【事件已结束】 【已获得天堂碎片】 白维居高临下俯瞰众生芸芸。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狗管理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苟管理之力 【距离灰潮退潮:01:33:54】 白维握着天堂碎片,瞥了眼盲眼圣女。 圣女落地后再度蓄力准备起跳,仍是想要夺回这块碎片。 但已经掌握天堂碎片的情况下,他已经是苟管理了,这里除了群主之外,他说了算。 “youarefired!”(你被遣返了) 白维对着圣女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圣女挥拳已经冲到她跟前。但拳头已经触碰不及,无形的传送门洞开,将她投入破碎天堂之外,哪里来,回哪去。 盲眼圣女愤怒至极:“黄金一族,你夺吾主躯壳,此仇必报,不共戴天!” 天堂也是至高意志的一部分。 白维淡淡道:“等你们赢了同盟国再说这句大话不迟,我等着至高意志亲自来跟我讨要,我也不介意和他来一场太古神战,开辟下一个纪元!” 圣女还要说什么,但白维已经挥了挥手,闭合了传送门,将她彻底送了回去。 头顶紫色感叹号,下不了杀手,很麻烦,只能暂时搁置。 自己抢了天堂碎片会把她彻底得罪死,毫无疑问没有妥协余地,圣徒对至高意志的信仰是绝对的。 不过,在白维看来,错误的是宗教,不是信仰也不是信徒,圣教国如今不是好东西,但要从不同时期来看。 黑暗纪元的圣教绝对担得上文明之光的赞誉。 白维握着天堂碎片,他能通过这枚碎片将卷进来的所有人都清除出这片天堂。就像是多了一个「管理员」的头衔,多了禁言和踢出群的选项。 偌大天堂数百万人,要一口气全部踢出去需要一些时间。 “所以处于天堂幻梦里的人,全部送回去。”白维说。 【三十分钟】 天堂碎片从他手里落下,落地变化成一座白色的门,大门之间是一座旋转的旋涡。 一道道人影在旋涡中闪现然后消失,它正在极快的清理着破碎天堂中的误入者。 雷云化身和黄金刻印同步终止,白维披着王族的大氅拾级而下,传送门悬浮在他背后亦步亦趋。 山脚下,只能远远看着战斗平息下来的关铃和阿莲娜望见了黄金帝王的身影,不约而同露出轻松的表情。 这意味着这场战斗是白维赢了。 关铃认为自己可以得救了; 而阿莲娜则是没看到他受伤从而放了心。 “走过这扇门,你们就可以安全回到原本的地方。”帝王看向两人。 关铃鞠了一躬,结结巴巴的说:“谢,谢谢您……不,不过,我还在等人。” “所有人都会被送回去,没有一个例外。”帝王说。 关铃还有些犹豫。 白维知道她在思索什么:“我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 帝王手掌抚摸着狮子的金色绒毛,坐到他的后背上,给她们留下了一些私人空间。 关铃问:“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有些乏力,不过不影响。”阿莲娜说。 “那我就不给你吸血了。”关铃说。 “小气鬼,我可是豁出半条命了。” “不是我舍不得,而是这个身体不是我的。”关铃苦笑:“你要是把她吸到贫血,我不好交代。” “灵魂交换?”阿莲娜想了想:“的确,你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健硕的体魄。” “不说这个了,我马上就要走了。”关铃拿出随身的纸笔:“这个是我的名字,还有联系方式,这是地址,我们交换一下吧,我会给你写信的。” “你会欧罗巴语吗?”阿莲娜结果纸张后,也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她。 “我可以学。”关铃对这方面很自信:“我的语言天赋还不错。” “或者你也可以把这个留下。”阿莲娜指着外神残渣给她们的心灵道具:“期待下次见面。” “可能会很久。”关铃有些惆怅的说。 “那就更不该在这时候恋恋不舍了。”阿莲娜推了一下她的后背:“知道你还想早些回去见谁报平安,回去吧小刺猬,下次见面,你可得精神一点。” 关铃静静点头,随后鞠了一躬:“多谢你的帮助。” 她转身跑向下方,身形消失在传送门里。 阿莲娜说:“希望她能过得好。” 然后心里加了一句……可算是走了。 她站起身,缓慢的朝着白维的方向走去,步伐走的很慢,呼吸不自觉急促,脸颊似火烧。 自觉以往没怎么在意过自己外在形象的阿莲娜,第一次有些后悔居然没随身带着补妆套装。 她很想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对方面前,给对方留下一个完好的形象。 她心说自己当初果然猜的是对的,他的确是存在的活人,而不是历史人物。 血裔姑娘觉得自己是心动了,怦然心动的那种,她可不是肤浅的颜狗,绝对、断然不是因为对方的盛世美颜而心动,更不是因为吊桥效应。 总之她认为都不是,也绝对不想承认,她认为这就是在发生的爱情。 很多人都说十几岁的那次心动是假的。但也有人会说觉得那一次的心动是真的。 阿莲娜以前也和缪雪儿说过玩闹过,她说缪雪儿的爱情观不够真实,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真实的情感经历大多平平安安,能有一场爱情长跑已经算是互相折磨的轰轰烈烈了。 而她自己对于爱情这件事完全不抱有期待。因为有夏莎ꔷ采佩什在前,她理所当然认为自己会活成姨娘的模样,一尊齐天大剩。 可她不知道,即便是夏莎也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单相思。 阿莲娜的母亲更是如此的沉迷于爱情里,以至于忽略了自己。 或许采佩什一族的女子都是比较倒霉的,总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 阿莲娜没有飞蛾扑火的自觉,她抿着嘴唇,想着该怎么打招呼,怎么开口说话,紧张的勾着手指,笨拙的仔细构思和回忆那些小说里的美好情节,然后假想自己是女主人公,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 才见过两次面,才说过不到五句话,她恍然察觉对他是如此的陌生啊,所以该多了解一些…… 可是她正要说话时,注意到了地面上的少许殷红。 阿莲娜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都没关注到的点,一袭衣服干干净净的。 但次位英灵又岂是这么容易应付的对手,他受伤了,不如说受伤了才正常,不受伤才奇怪,她猛地攥住手里的指尖,内心深处发了狠意,有种哪怕是上位英灵在这里,她也有胆量叫对方血溅三尺的沛然杀意,难过和伤感的情绪经过内心走了一圈抛下了软弱就只剩下以血还血的憎恨。 这股杀意甚至引来了白维的注意,他的确有所损伤,正在原地调息,伤的不是魂魄而是肉身,这已经很赚了。毕竟现有的武者体魄还不够强,匹配不上黄金权能。 “你受伤了。”阿莲娜轻声说。 白维没有回答。 “对不起。”她又说。 “与你何关?”白维反问。 “我……没能帮上忙。”她眼神很黯然,原本还有些高扬的心情瞬间变得非常低落。 “那就变强吧。”白维看向她的暗红色长发,和夏莎很像很像,对阿莲娜的表现和人品,他委实十分满意,语气里也多了赞许,不自觉的心态从帝王转为了导师: “你的天赋出色,将来会去的不弱于鲜血公的成就……圣教国和同盟国仍然是大敌,迟早会兵戎相向。” 阿莲娜得到了这句肯定,她内心涌出一股豪情来:“我会的!” “好好努力。”白维说:“否则你护不住任何人。” 阿莲娜鼓足勇气说:“不是还有你在吗?我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你是为了同盟国的人。如果圣教圣女夺了那块碎片,要死好几百万人,对不对?” 白维不置可否。 阿莲娜将这当做了默认,她笑着说:“姨娘说的那些,果然总不见得有道理。” 白维置若罔闻。 阿莲娜悄悄移的近了些,壮着胆子问:“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白维说:“现在不行。” “什么时候可以?”阿莲娜为了满足这份求知欲,现在的她什么都敢答应。 “这里的事对鲜血公保密。”白维提出要求:“如果你答应,等下一次见面时,我会告诉你,我是谁。”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我的魔鬼 送走了阿莲娜。 对于之前的要求,她答应的倒是无比干脆。 没什么可说的,这小姑娘的眼神,如果白维察觉不到什么才是怪事。 关铃看他时候的目光也是如此,但终归是不可能坦然接受的。 姨娘和侄女,养母和女儿……什么本子剧情,这位霓虹网友你冷静一些先。 送走了阿莲娜,接下来也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白维背后的这一扇门意味着通往外界的门扉,这对于某些破碎天堂的闯入者。意味着极强的吸引力,也意味着重获自由的可能性。 残渣们汇聚成群。 圣殿崩塌了,残渣们觉得自己可以了,纷纷前往此处,意欲夺取天堂碎片的出口。 可黄金立于此地,它们想要出去,就得用命来填。 当白维杀了十几二十个之后,古神残渣们也终于意识到不可能了,纷纷选择散去。 大不了白维直接关了传送门,然后一走了之,残渣们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在聊天群里,群主不再,苟管理就是如此的一手遮天。 其中一部分的残渣表示自己可以臣服,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白维直截了当的说,既然臣服了,那我命令你们留在这儿趴着吧,以后需要的时候或许放你们出去透透风,但绝大部分都给留在这儿养老。 破碎天堂里的残渣大部分都是危险分子。但遗留在这儿的也不是完全无用。一些可以收编起来待用,一些可以用来练兵,来日方长,不着急。 这块碎片相当于手里多了一个尘歌壶,壶中天地里塞了一个渊下宫。 以后哪怕外出,也可以不用天桥底下盖小被了。 好处是有,那坏处呢。 坏处就是得罪死了圣教国。一旦至高意志醒来,必然会找自己索要这块天堂碎片。 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倒计时的最后几分钟,绝大部分的人都被送出了破碎天堂。 白维也看到了卧虎把三个女孩接了回来,不接其实也可以。但引导已经从天堂幻梦中醒来的人离开,会更花时间,也是最后的部分,不如直接自己亲眼看着更加安心。 他此时已经褪去了黄金帝王的外貌,回归到平平无奇明国人的样貌。 “哥!”柳生霜月冲过来,然后猛地急停刹车,她暗道好险,差点抱上去了。 白维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我之前见到了关铃,她已经先一步回去了。” 柳生霜月这才放宽了心:“还好……她没事吧?不对,我没事吧?” “体重变轻了一些。”白维心说或许有些贫血,毕竟被啃了好几口。但应该没问题,定期献血有益无害。 我妻初赖说:“那条龙怎么办?好大一只,根本搬不动啊!” 这姑娘还是惦记着古龙的尸体,她想要上面的皮膜和鳞片给自己的吉他附个魔。 “先回去再说。”白维指着传送门。 “也不着急吧,表演反正是已经来不及了。” “灰潮有涨潮期,过了涨潮期,可就回不去了。”白维问:“你打算在这儿呆一辈子?” 我妻初赖连连摇头,她第一个走向传送门:“那我先回去了,回去先别走啊。就算没别人,我也要唱一首歌给你们听,就当做是感谢了。” 白维虎躯一震:“你可别唱那首!” “就唱,就唱!”我妻初赖挥着手消失在传送门里。 “轮到你了,俺妹。”白维叮嘱道:“早点回去,找到关铃,别和你的身体分散了。” “哥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有些事要做。”白维说。 “早点回来。”柳生霜月有些不舍得的走近门里。但没办法,她必须回去看护好自己的身体。 等柳生霜月离开,余下的只有缪雪儿一人了。 之前已经和柳生霜月道别过了,缪雪儿此时的表情异常清爽而乖巧。 白维见到缪雪儿,二话不说先把诚实羽毛掐了,把羽毛都往旁边一丢。 他拍了拍手:“好了,有什么话想说?” 现在他已经用不上这些增幅了……诚实?诚实个屁! “没有啊。”缪雪儿摇了摇头,表情意外的轻松,也没有追问的意思:“我已经没有什么想问了。” 白维觉得有些反常。 正所谓事有反常必有妖。 他想要瞧出一些端倪来,但缪雪儿更加实在的拿出诚实羽毛说:“我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了。” 羽毛亮起纯白色的柔和光芒,她所言非虚。 白维暗暗想到,看来是稀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 可是,这件事到底和黑色蔷薇有什么关系? 缪雪儿不提问,反而轮到白维有些患得患失的疑惑。毕竟黑色蔷薇早该是已经消失在历史上的组织,难道直到如今还有人在维持它? 这可是自己一手创建的组织,随着帝国覆灭后,它已经失去了存在意义。 如果再一次出现在了五百年后的如今,它又是以什么宗旨而活动的? 万一它背叛了无铲阶级,那么…… 白维的思维有些发散了,看向缪雪儿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惑。但他决定暂时不问了,等之后换号再问个明白,不必急于一时半刻。 缪雪儿这时候也走到跟前来,伸出手:“白先生,能握个手吗?” 白维满足了她的小小需求:“当然可以。” 手掌触碰,指尖触碰着掌心。 白维见到了缪雪儿的笑容正在一点点的扩散,眼睛悄悄的弯成了月牙,漂亮的眸子更加鲜活灵动。 她握住了手,然后没有松开,一直握着。 手其实是触觉的直接衍生,能透过指尖感受到心脏跳动的频率,能触碰到皮肤的温度,能抚摸掌心的软肉和骨骼的轮廓,简单的握手不会令人有所感触,只是礼貌的社交,和猫儿互相舔毛一样。但是太长时间的触碰,会让这次握手显得有些暧昧不清。 “白先生的手,有些凉。”缪雪儿说。 “毕竟外面是冬天。”白维说。 “或许是白先生不够热情?”缪雪儿轻笑着问,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 “热情和热血是两个概念,如果一个人热血沸腾,那或许就离死不远了,反过来说,再高冷的男人,心脏也是温暖的。”白维说了个冷笑话。 “可我的手很热。” “龙裔的体温相较于一般人的体温更高一些。因为你们无时无刻都在燃烧着皮下脂肪。”白维稍稍停顿后继续说:“还有,你的心跳速度有些快。” “抱歉……”缪雪儿低下视线:“我控制不住。” 她空闲的另一只手按着胸口,隔着火焰袋,心跳的频率也清晰的很。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接触异性。” 她流露出羞涩的笑容,白皙的皮肤也浮现出晕红,像是云朵被夕阳染成茜色。 “可以松手了么?”白维的态度很自然:“你的手劲有点大。” 缪雪儿有些舍不得的放开手,她的呼吸也有些滚烫起来,刚刚想要开口说话,结果喷出几厘米的龙炎,急忙闭上嘴,捂住嘴巴。 白维望着窘迫的小姑娘,心底早已习惯这傻丫头的各种笨拙:“你需要降一降温,早点回去,冲个凉水澡,然后睡一觉,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 缪雪儿轻轻点头,然后举步走向传送门。 交谈就这么在默契之中结束了。 白维见她擦肩而过,也没有回头目送,随后听到脚步声响起,女孩走了几步,又骤然停下。 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步伐,他的后背猛地一沉,一副温热甚至可以说炽热的身体贴上来,火焰袋靠在后背上,积压形变,一双小手绕过来,抱住他的腰。 背后传来轻轻颤抖的小心翼翼的嗓音。 “抱歉……”她说:“我控制不住。” “终于见到你了,我的……” “魔鬼先生。” 第四百一十五章 喵 缪雪儿轻巧的走过去,然后停下步子,回头再折返。 龙裔的拥抱,炽热,滚烫。 胸膛里火焰袋中积蓄着炽热滚烫的热流。 果然人总是会一步步变得更加贪心啊。 缪雪儿有些自嘲,又有些陶醉的想着。 起初她想着,如果魔鬼先生不想要主动揭穿,她就配合一下,保持这样的默契。 她内心的心愿也得到了满足,触碰到对方的手掌,感受到温度,这样就足够了。 但她走向传送门的时候,内心忽的涌出更多的惶恐和不安,内心最深处有着强烈的抗拒感。 她舍不得这样离开。 她也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如果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她不是那么有耐心和恒心的女孩啊,至少在这件事上,她没办法让自己继续做个缩头乌龟。 怎么能够,怎么可以,怎么愿意,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结束,回去冲个凉水澡,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冲动感驱使着她回过头,用力的迈步,冲上去,拥抱,贴近。 缪雪儿看过那么多的影视剧和电视剧,也看过很多本爱情小说。对于许多经典情节早已津津乐道。但精神娱乐的丰富在现实之前被秒成了渣,当她面对实际比书中还要离奇的情况时,她的直觉和感性完全压过了理性,抱上去,喊出「魔鬼先生」四个字后,她才有些忐忑起来。 会不会,惹了对方不高兴? 小女孩的初次怦然心动卑微而胆怯。哪怕一时冲动而付诸以胆大的行为,也立刻会变得战战兢兢,为自己的大胆而带来的未知后果而坐立难安。 在片刻沉默后,她听到了应答声。 “是我。” 白维被抱着后背,他既意外又不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从他被迫诚实的时候,早已猜到会被看破身份,他也并未故意隐瞒。而是当做文字游戏般的态度和缪雪儿玩了一场答案早已明显的猜谜,他不是很在意被识破这件事。而是有些意外和吃惊于她突然爆发的热情和冲动,并不像是和一个网友见面这么简单轻松。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缪雪儿内心的忐忑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 比她童年时吃过的第一次冰淇淋还要甜,比起她第一次看着精心打扮后的自己更加欣喜。 她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缪雪儿轻轻松开手,但没有远离。而是额头靠在青年后背上,低下头,故意藏着自己的表情和绯红的脸颊:“是不是该说,初次见面?” 白维说:“我也一样,之前就料想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尴尬,那么让它当做不存在才是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缪雪儿问:“魔鬼先生是一直都在给我提示,其实在等着我揭穿?” 白维摇头:“我觉得,难得见了一面,该让你知道。但总不该由我来说,也不想由你来担待这份尴尬。 如果能心照不宣的知道是最好的结果,也免得彼此目光相对,无从开口…… 而且,时间地点想来也不太合适,我没想着在这种情况和你坦白和见面,总想换个更好的机会。” 成年人,总是要点面子……这是性格上的问题,倒是和智商高低无关。 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没幻想过什么爱情电影、亲情电影里的久别重逢的场景。 其实双方提前越好时间地点,普普通通的见个面,坐下来喝一杯茶,更符合他的直觉。 只是……结果似乎不太如人意。 想来这种充斥着纠结的内心想法也不太适合说出来,零零碎碎瞻前顾后,很是不符合白维的果敢。 现在他倒也轻松了许多,恢复了一贯从容,反而已经打破了砂锅。 这些想法现在说出口,他自觉也有些羞耻和无聊。 “都是些成年人的脸面问题,我毕竟是个明国人,不能太奔放,喜欢含蓄和做谜语人,老毛病改不掉了。” 这些话是真话,缪雪儿听得出来,她抓着青年的衣角,轻轻柔柔的叹了口气。 不是失望,而是轻松。 魔鬼先生总是在物理和心灵上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隔阂,对方始终从容不断,也几乎从不犯错,神秘过剩而缺乏骨肉丰满的实感。 但这么简单几句碎嘴就展现出了明国人的含蓄性格和成年人要面子的内心纠结,展现出自己缺陷的人更加血肉饱满真实立体,这对缪雪儿而言,是个加分项。 人总有缺点,而这种反应,让缪雪儿失笑:“魔鬼先生的小性格,有些可爱……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么?” 她没想着去埋怨对方不够果敢的犹豫踟蹰让自己多遭了罪。反而壮着胆子调侃了一句,距离感和生疏感也消失了许多,肆无忌惮的亲昵感觉又回来了。 白维笑了笑,不去计较这句调侃。 他说:“实际见到我,会不会有种幻灭感?我既不是无所不能的魔鬼,又不是上达天听的人神。” 缪雪儿眨了眨眼睛:“怎么会?” “那你还有机会多保留几分幻想。”白维说。 “原来魔鬼先生是在担心这个?”缪雪儿没想到这些,她到现在都沉浸在幸福的满足感里。 “成年人是这样的,要学会给小姑娘不切实际的幻想进行适当敲打。”白维说话的语气就像长辈一样。 “嗯……实话实说,有一些。”缪雪儿说完话锋一转:“魔鬼先生,比我想的……要年轻好多。” “这也算是幻灭?” “不是幻灭,是意外之喜。”缪雪儿立刻纠正:“其实我早就想过魔鬼先生是什么样了,现在这个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很多……” 白维无语片刻:“你到底把我幻想成了什么样?” “最糟糕的版本,我想过外星脑虫。”缪雪儿严肃的说:“即便如此,我也还是说服我自己接受了。” “接受个鬼啊,是个脑虫,我建议你直接上报吧。”白维忍不住吐槽。 他明白了,缪雪儿根本上就不是一般女生,这个村姑某种意义上是个悲观主义者。 因为被现实摁在地上摩擦太多次,下意识会把各种事往糟糕的方面设想,包括魔鬼先生的身份是个外星人的陷阱这种假设她都提前在心底打好了腹稿,以确保自己不会大受打击而失望透顶。 绝了,这妮子…… 缪雪儿深吸一口气,绕到白维跟前,抬起头,不再藏着表情,也不再躲避青年的视线。虽然目光交错时,仍然不免脸红,但她还是勇敢迈出了这一步。 龙裔的女孩直视着青年的眼睛:“魔鬼先生现在已经比我想的要好很多很多倍了……真的哦。” 白维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近距离的看向她,这段时间来的经历给缪雪儿带来了大幅度的改变和成长。 当初那个说话都停顿的不起眼村姑已经变成了一名自信勇敢的漂亮姑娘了,甚至胆子大到敢跟自己面对面的双目相对,那双眼睛不说话,但前所未有的明亮着。 不管这村姑是真心实意还是一心一意,她的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某些话语,一眼就看个通透。 她可不是保着纯良健康积极的心态来和跟自己线下会面的,她也从没想过这些。 其实白维早该明白这点,当一个女孩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另一人看全时,这意味着什么。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白维冷不丁的想到这句不太相干的话。 他选择将话题转向。 “之前你一直有所怀疑,为什么现在就能够确认了我就是他?”白维提问了,虽然这个问题到这一步有些画蛇添足,无关紧要。 “我问了一下霜月,关于时间。”缪雪儿干脆的回答。 “时间?” “瀛洲的夜晚,恰巧是欧罗巴的夜晚,而之前有十多天的时间,魔鬼先生没来见我。所以我问了一下霜月,那十多天里,白先生在做什么……霜月回答你外出去了四国小镇,联系不上。” 缪雪儿眨眼,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我也确认了一下别的时间,发现时间大差不差,很多计算了时区后,都能对的上。” 白维问:“你居然会把这些都记着?” “我的记忆力很好。”缪雪儿骄傲的微笑,仿佛这件事非常值得夸耀,她特意买了一本日历,每次见面的日子都会在日历上留下一个记号,睡着前她都会看向日历,并且期待醒来后就是下一次见面。 缪雪儿仍然不依不饶的追逐着青年的视线:“我难得聪明一次,魔鬼先生可以给些奖励吗?” 白维欲言又止,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刚刚想要抬起手,右手就被缪雪儿牵住了。 她将手掌抬高后放在自己的头发上,同时配合着摸头的动作微微低下头,像只粘人的缅因猫儿。 随后似乎看穿了白维在想什么,缪雪儿眸子里闪过狡黠,脸颊微微飘红,发出一声可爱的拟声。 “喵?” 第四百一十六章 你太卑鄙辣! 笨姑娘,傻丫头…… 是否真的又笨又傻呢? 答案是否定的,至少在关键时候,她会变得非常聪明。 倘若白维并未保留过去记忆,真的只活了二十多岁,可能现在连女儿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可惜,年轻的姑娘还是差了点火候。 白维揉了揉缪雪儿的头发,眼神没有太多变化。 双方的立场并不对等,她怀抱着无与伦比的热情而来,却无法融化这座冰川,即便冰川上覆盖着阳光。 白维眼中的缪雪儿,仍然是个小女孩。哪怕成长了一些,变成了大姑娘,她依旧停在了学生的位置上,没有更高或更低,恰似莉莉安奴的曾经。 “时间不多,你该回去了。” 白维提醒道:“阿莲娜受伤不轻,你作为闺蜜该回去照顾一下她。” 缪雪儿听到这句话,敛去欣喜的神色,然后问:“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白维暂且缄默,他还没做好暴露皇帝身份的准备。 缪雪儿有些不舍,一旦回去了,就触碰不到了,又会相隔很远很远。 她还是很贪恋此时的距离感。 但也真的该回去了,总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那么久吧。 “我,回去了。”缪雪儿犹豫着走向离开的传送门,她故意将步子放的很慢很慢。 缪雪儿心想自己是舍不得的,那他呢,魔鬼先生会舍不得吗? 她有些埋怨的想着,距离下一次相见还要很久,为什么不能多说两句话呢? 她一步比一步更慢,恋恋不舍,就差一步三回头了。 白维背对着她,看向破碎天堂的更远方向,静默的皱起眉头,似乎在看什么。 而后他收回沉思的神色,注意到徘徊在门口位置不想回去的翘家女孩。 靠谱的明国成年男性在心底无奈叹息,眼下并不是什么适合交谈的时候。 他也不想太严厉的话结束这次见面,思前想后,只能换上一副做出重大牺牲和绝策的神情。 青年转向缪雪儿,对着她伸出手:“过来吧。” 缪雪儿像是听到了发令枪的运动员,望着咫尺之外的门猛地往回窜出去,动若脱兔。 她猛地撞进青年的怀抱里,太过用力,一般人这时候肋骨可能都要开裂了。 白维往后踉跄了半步,明知这个安抚的拥抱会让她心生误会但还是强调了一句。 “只是礼貌的临别拥抱。”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欺欺人的味道。 “嗯!”缪雪儿用力的点头,幸福指数飙升到此生最高点。 即便龙裔大多都是肌肉女战士。但缪雪儿的身体软的仿佛棉花糖,各种意义都是一种享受。 白维抱着她相当软绵的后腰,让传送门往自己的方向飘进,同时暗骂自己下贱。 且不说控制力是越来越差了。更多的是,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心软了。 以前当皇帝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踟蹰和犹豫。 他以前可是给女巫下达几乎必死命令都会毫不犹豫的去执行的男人啊,甚至不会留下一滴眼泪,也不会做出任何忏悔,偏偏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有所悲戚,但没有任何人会对他心生厌恨。 谁都是棋子,都可以被牺牲,包括他自己。 可现在,白维确确实实感到自己有些变了,连黄金权能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变化。 是因为知道自己过去轮回中亏欠太多太多而产生的理亏和补救心理? 缪雪儿是自己一手培育起来的女孩啊,她像只猫儿似的,那么贪恋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时间,想着多一刻的靠在一起。 哪怕只是说些无聊无谓的话,甚至直接说出了「魔鬼先生是脑虫我都能接受」的蠢笨话语。 可见她有多么信任这个未曾谋面的人。 白维也觉得,不论自己说些什么,她都会相信,也会去做到……哪怕这些话听上去十分的荒谬。 内心深处,他不想辜负这种信赖,亦不想对着这个傻丫头加以苛责。 白维松开了手:“满意了?” 缪雪儿大声说:“没有!” 这么一点,根本不够嘛! 只是临时拥抱,远远比不上她从言情小说电视电影里看到的场景更加令人脸红心跳。 白维:“……” “别想太多。”他轻轻一推,将她送进传送门里,留给缪雪儿一个戏谑笑容:“我对小丫头可没有半点想法,你可没有七个同胞姐妹。” 缪雪儿退入传送门里,看到四周的光圈,这才顿时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气呼呼的大喊道:“魔鬼先生,你太卑鄙啦!” 传送的光芒一闪而逝,她的控诉声消失破碎天堂里。 …… 缪雪儿跌倒在地面上,她急忙朝着左右看去,骤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博物馆里。 然而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已经入夜了,她看了眼最近距离的时钟,时间过去了足足九个半小时。 缪雪儿四周都是一片混乱的人群,是郁金香学院的领队老师们正在清点人数,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地面一侧有两具尸体,尸体上盖着遮掩纪念品的防尘白布,隐隐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开心而欣喜的表情无法继续保持下去,内心的高扬感也随之沉下。 对她来说,破碎天堂完成了她一场美梦,从今晚后她都不用惦记着魔鬼先生的样子。 可以怀抱着指尖残留的余温而入眠好梦。 但对更多的人来说,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是天灾。 有许多人莫名其妙的失踪然后死去,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死去的,亦没有人关注他们的临终时刻。 缪雪儿来不及关心死者,她很快想起自己的好朋友。 “阿莲娜在哪里?”她焦急的问询周边人。 一路追到了附近临时搭建起来的医疗帐篷,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阿莲娜。 她伤得不轻,脸色苍白。 阿莲娜很显然也担心着好朋友,看到缪雪儿的时候,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 两个女孩看着彼此,相视一笑,只要没事便一切安好。 缪雪儿坐在阿莲娜附近,想着问一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开口只是一句安慰。 “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吧。”缪雪儿说:“睡一觉醒来,我再听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阿莲娜看向缪雪儿,有些惊讶,她从缪雪儿的眼神里看出了和自己相似的明亮目光,像是外出旅行了一趟回来。 不论过程疲惫和艰难,也并不后悔这次出门,扫清了灵台方寸的尘埃,一双眸子澄澈若琉璃。 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很美好的事吧。 她这么想到。 就像自己遇到了他一样。 阿莲娜放下心,然后闭上眼睛,舒缓的吐出气息,她安稳的睡着了。 缪雪儿坐在一旁看护着,她并未注意到,夏莎就在帐篷之外。 其实鲜血公很早就到了,落地后便着手安排紧急灾害的处理和对策,一直忙到现在。 她隔着帐篷的缝隙看向病床上的阿莲娜,医务人员拿着检查报告走回来汇报了一下基本结论。 “她伤的其实很重,能活着回来也算是奇迹了。”医疗人员做了个比喻:“她身体像是破碎了一次的瓷器,已经经历了一次非常精妙的重新修补,外伤看着十分严重,但一时半刻也无法危及生命危险……我们会持续给她注入活性高的血清,正常情况下可以自愈,不需要动大手术。” “我知道了。”夏莎说。 等其他人散去,她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盔甲碎片,这是阿莲娜顺手带回来的战利品,这种材质的盔甲,属于最高级工艺,里面参入了少量的天堂矿石,来源猜得到是圣殿骑士…… 把阿莲娜伤到这一步的是圣殿骑士,而且大概率不止一个,她带回来了三块碎片。可若是三个圣殿骑士,她也不可能活下来。 那么,谁救了她,谁帮了她? 夏莎问询时,阿莲娜只许以沉默,这种沉默的小小反抗不是第一次。 但夏莎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和以往都有所不同,她什么都不说,可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而坚定。 这个眼神很像她的母亲离开家族时的毅然决然,也很像夏莎当年从导师手里接过黑剑时,从剑身的倒影上看见的自己…… 所以夏莎无法追问下去,仰头看向漫天星空,生出了一种自家姑娘也长大了的唏嘘感,这种惆怅感不常有,她也不知如何排解。 离开前的夏莎也看到了缪雪儿的眼神,一种微妙的既视感再度形成。 “真晦气。”夏莎收回视线,她喃喃低语:“为什么我想起的人会是莉莉安奴……你都去了多少年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未完的一局 破碎天堂。 送走了缪雪儿后,四周一切变得安静下来,然后安静里,传来卧虎的哈欠声。 它在一旁看着,然后百无聊赖的抬起后腿,挠了挠耳朵,投来人性化的视线。 白维瞪了它一眼:“再这么看着我,信不信用拖鞋抽你?” 卧虎嗷了一句,收回微妙的小眼神。 白维拍了一下大橘的屁股,淡淡道:“该来的都来了,去欢迎祂们一下。” 卧虎听到这话,来了精神,收起了慵懒,从被榨干的完达山一号顷刻间变作战无不胜的百兽之王。 有什么人正在靠近。 白维之前看向的也正是这群人的方向。 他留在破碎天堂里不走,当然不是觉得这类风景很好,或者打算在这里开一把MC,搓个渊下宫出来。 其实很多麻烦还没有解决。 整件事并不单纯。 这次的灰潮突然涨潮,将大量人群引入破碎天堂,其中就包括乱入的欧罗巴人和白维在内……绝大部分的人都是属于乱入,被无辜卷入其中的受害者。 真正想要回收破碎天堂碎片的,有两拨。 第一拨人毋庸置疑是圣教国,圣女、圣殿骑士也正是奉命来此,回收天堂碎片,进一步补全天堂绘卷。 第二拨人,则是提前预算好了灰潮涨落规律,并且提前落下布局等待进入破碎天堂潜伏起来的一批人。 即是,邪神信徒。 前方出现了一大批人群,数量放眼看去,不亚于三位数。 他们汇聚成群,穿着不同模样的衣服,也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但都得到了同一种指令。 能不受灰潮影响,将信息同步到全世界各地的也只有一种……邪神。 这里全部都是邪神信徒。 他们承接了来自邪神的指令,进入了破碎天堂,挣脱了天堂幻梦,然后汇聚起来。 灰潮涨潮,将许多人拉入了破碎天堂。一旦进入这里,神秘会受到无差别的压制,原本的群主不在,破碎天堂里呈现出一片平原吃鸡争抢管理员的状态。 除了残渣之外,数量惊人的邪神信徒更具威胁,他们汇聚成群,单打独斗的残渣们看到都头皮发麻,就像是大象也不会惹蚁群。 他们朝着中央整齐的推进,从四个方向汇聚而来,前期动作会慢一些。 但人多起来就会形成碾压的力量,速度越来越快,在第九个小时后抵达了山脚位置。 这黑压压的上千人,来自于世界各地的邪神信徒,数量惊人的多。 其中有领头者七个,为首者的手里捧着白维曾经见到过的福音书,书籍上半睁开一只眼睛。 白维掌握天堂碎片后,立刻注意到了天堂内的异样,进入这里的生命体就像是被列入列表上的名单。 邪神信徒的存在就像是列表中的红名怪一样刺眼。 将其他人全部排除,白维将这些人单独的留下来。 他想弄清楚,这次是哪一柱邪神,又是在谋划什么。 可能性最大的,是谋取天堂碎片,数千人的邪神信徒,以四个圣殿骑士,根本挡不住,面对次位英灵也未必没有周旋的能耐,邪神肯定留下了什么后手在这儿。 乍一想觉得合理,但细想之下,邪神所图谋的,并不只是仅此而已。 邪神筹谋的目标应该还有一个瀛洲的北海道,灰潮在对方的测算之中,那么灰潮吞没了北海道时,对方投放了邪神信徒,必然可以达到一石二鸟的计策。 可为什么是北海道?邪神想从北海道里得到什么? 白维有了一个猜想。 一旦进入了破碎天堂,外界的神秘都无法干涉。即便是上位英灵也不行,瀛洲的幕府将军根本没办法一刀劈开时空和灰潮,英灵之理的加护也让他必不可能进入此地。 这里是天然的围猎场。 以这个角度出发进一步推算的话,这个惊人数量的邪教徒和地毯式的推进也是变得合理了。 首先,邪神信徒的推进速度不快,九个小时抵达天堂山脚,盲眼圣女是最快的一个,以这个速度,他们追赶不上圣教国的回收速度,只能寄希望于有人争夺。 但这种可能性也是渺茫的。事实上,除了阿莲娜之外,没有谁主动来到中心位置,大多人都是迷茫状态,只有白维抵达了中心区域。 即便阿莲娜靠着运气来到了此地,也没有可能赢的过圣教国圣女,反而是怒送人头。 这里就衍生出两种可能性。 第一、邪神预料到白维会击败圣女,夺取天堂碎片。 第二、邪神没有预料到这种变化,亦不在意圣教国得到天堂碎片。 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有些说不过去。 因为白维被邪神视作威胁,他遭受的围猎很可能是一次佯攻,是邪神权衡利弊之后,丢掉了几十年在本州岛经营的成果,为的就是困住他,不让他去往北海道。 因为留在本州岛,灰潮会被幕府将军隔绝在外,他也不会刻意进入灰潮里,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邪神做出相当的牺牲和让步,却没能收获效果。如果一开始就有意放白维进入破碎天堂,也不必要这么大费周折,还损失了几十年的经营。 之前的黄袍主教气的要命,自知已经是弃子,想着搏命一次。 所以第一种可能性,不太说得通,邪神大抵是不乐意白维进入破碎天堂的,这会对它定下的计划产生干扰。即便后面进行调整,它也绝不会希望由白维掌控天堂碎片。 这里再绕回第二种可能性。 即,邪神其实并不在意谁能取得天堂碎片。哪怕被圣教国取回,也不影响它的布置。 邪神的目标并不是天堂碎片。或者说,最优先目标并不是夺取破碎天堂。 同时它不希望白维进入破碎天堂。一旦帝王闯进来,夺取了天堂碎片,有很大可能会破坏邪神原有计划。 具体的区别在于什么地方? 在于他们掌握天堂碎片后的做法。 白维掌握天堂碎片后,会立刻清场清退所有人,保证所有人的生还概率。 但圣教国不会,他们掌握天堂碎片后,会将非人种族杀光,余下人进行扣留。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需要更长的时间,起码一两天内远不足以完成。 而邪神信徒所需要争取的便是这份时间差。 须知,邪神信徒是不可能皈依圣教的,这些人在圣教国的眼里也是毒害,注定会被清扫。 死对他们来说是几乎注定的下场,他们被丢进来就是弃子,想要活命,就必须抢夺天堂碎片。 可是偏偏他们走的不紧不慢,足足用了九个小时,这一路上都在做什么,广积粮吗? 然而破碎天堂独立于世界之外。即便邪神的触觉无法抵达,它本来就是域外生物,对物质界的干涉有限,隔着一层感觉都很淡了,再加上一层更厚的,看都看不到,更别说触碰了。 邪神无法干涉,信徒们缓慢前进,他们明知必死,到底邪神在福音书里写下了什么样的指令? 白维已经大抵能猜到了。 ——杀人。 北海道里,有一个人,是邪神一柱不惜付出千人死士也必须要杀死的对象。 为此它做了一系列的铺垫,等待灰潮上涨,在全世界各地洒下棋子,给白维设下围杀甚至亲自下场要重创他,也利用了圣教国的对外政策方略。 这些步骤,域外邪神全部算计了进去。就像是一个棋手,精心准备了陷阱,不惜自己损失了两枚卒子,将对方拉入陷阱之中,要吃下此人。 值得邪神如此大费周折的布局算计者,到底是谁呢? 应该不单单只是个马、车、象这么简单吧……难道是将?会是哪里的将呢? 即便推断到了这一步,白维也没有得出最终的答案,他想要从这群邪神信徒里找寻答案。 或许福音书上会有写。 但下一刻,白维眼瞳猛地收缩。 前方,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体献祭就在他眼前拉开了序幕。 当上千个邪神信徒走到天堂圣殿的跟前时,他们抬起了眼睛,看向的不是白维背后通往外界的传送门。而是前方的无尽深渊,然后第一排的第一人走出来,他们跳下去了。坠入深渊,坠入深海,坠入虚无,消亡! 白维骤然无声,他意识到自己得不到答案了。 邪神根本不在意这点损失,自然也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邪神信徒们并不清楚自己的任务是否成功或者失败,他们走到这里的路上,会杀光了自己所能看到的所有人,停在了山脚位置,到这里,所有前置任务就已经完成。 最后一步,就是最为简单也最为疯狂的一件事……死亡。 即便生门就近在咫尺,也没有多少信徒看过来,这些人都是狂信徒中的狂信徒,放弃了白维背后触手可及的出路。而是毅然决然的自我了结,证明自己对于域外存在的信仰。 白维白等了这么久,不自觉的生出了低估对手下限的挫败感,下一刻又尽数化作汹涌的戾气和怒意。 不论输赢都把己方棋子摧毁殆尽的做法,如此手笔很邪神,所以它是天灾中最可恨的一种。 白维不再去看那前赴后继的死亡仪式,走向传送门,眸子里冷意蔓延,赢下此局,却并无痛快。 “这一局,我们没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后浪余音 灰潮引发的天灾骚动成了之后数日内的最重要新闻。 全世界各国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灾害。 单瀛洲本地,死伤者数量已经超过三千。 欧罗巴、明国的海滨城市,算上这些地方,人数大抵会更多。 在天灾之中,四位数的伤亡数字看似还算可以接受。 但它带来的影响非常直观且触目惊心。 从邪神信徒集团手中活下的幸存者也并不是没有。所以许多伤亡实际是邪神信徒造成的,这一消息也迅速扩散出去,引发了民众强烈的抵抗意愿。 一度各种媒体新闻板块上对此的报道层出不穷,呼吁幕府对寒岛发动战争的舆论声浪甚嚣尘上。 然而这种口号,最多也只能喊一喊。 对于幕府而言,单靠瀛洲一国的力量,绝无可能永绝寒岛的邪神灾害,必须联合多国的力量一同执行镇压。 明国对此的意愿并不强烈,四海集团也是咸鱼。而较远位置的欧罗巴和万妖国都不和寒岛直接接壤,当然意愿更加低下。 喊来喊去,最后也只是在自家门口呐喊声此起彼伏。 没有实际遭受侵害的人开始举行游行仪式。而真正失去了亲人的普通人则是沉淀在哀痛里准备着葬礼。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通,于是有人沉默,有人吵闹。 音乐节因为灰潮的事故,中途直接解散,结果也没听到我妻初赖唱歌。 她这次本来是打算借着音乐节为自己的新专辑做一次发售的,结果遇到这件事,只能放下。 我妻初赖选出专辑里的一种慢节奏抒情怀乡歌,改了改歌词,在北海道札幌当地举办了一次不售票的演唱会,现场号召了过万人汇聚在公园广场。 人人手里举着蜡烛,伴随着音乐为逝者祈福。 整个演唱会显得安静非常。除了缅怀死者的舒缓歌声之外,随着烛火而摇曳的人影,以及放飞的孔明灯,也让这场演唱会发挥了相当惊人的凝聚效果。 本州、四国等地闹的不停,甚嚣尘上,受害者最为集中的北海道当地。 反而保持着了相对冷静与克制,媒体夸赞说这次我妻初赖功不可没,一通吹捧。 虽然这次义演并未收获任何经济利益,但间接带来的知名度提升足够她再多吃好多年红利,以往一些眼红的竞争者也不敢多说什么,不少歌迷也是路转粉。 至于这到底是不是吃人血馒头……见仁见智吧。 实际上也有利用了这次灾害的影响力。但也带来了积极正面的效果,总归是双赢。 我妻初赖这段时间作为歌手艺人四处活动,没有闲暇功夫,整天在筹备专辑、电视台、义演的事上忙个没完没了,自然也无暇找上明国人。 离开破碎天堂后,白维暂留北海道。既然来了,他便想着顺势旅行,就当做是散散心。 其他麻烦事大多解决了,也又一次挫败了邪神的阴谋诡计,它肯定是没得逞,证据就是白维头顶的「邪神之敌」称号进化成了「邪神大敌」,仇恨度大大增加了,放在邪神信徒眼里,自己走到哪里肯定都是头顶红名怪。 虽然不清楚邪神到底在图谋着杀谁,但它已经失败了,白维暂时没有途径去追根究底。 现阶段最棘手的问题是柳生霜月和关铃之间的账号互换。 在解决此事之前,他不能丢下妹妹独自回柳生宅。 麻烦也是挺麻烦的,主要是一张口都不知道喊什么名字比较合适。 每次看着关铃喊霜月,总是不自觉的别扭起来,柳生霜月身体里的关铃也总是投来微妙的眼神。 白维知道是谁下的手,只需要找到罪魁祸首就行,只是幽冥猫又出没成迷,想抓到它有些难度。 他只得考虑换个办法。 次日夜晚,白维切号登录了欧罗巴。 但找上的并不是缪雪儿,双方暂时需要冷却一下,重新把控距离感,不太适合见面。 他找到的是朱蒂。 朱蒂留在了郁金香里研究术法,并且正在和血裔族群里申请助学贷款,通过金钱渠道购入地狱火。 她并没有卷入这次事件,但时间过去两天一夜,再迟钝也该知道了事态发展。 白维上号的时候,朱蒂正在看着电视和报纸,了解着这次灰潮的影响。 等新闻播报结束,白维才开口问起这件事。 朱蒂半个身子都沉入水池里,她险些呛到,然后对白维抱怨,自己正在洗澡。 白维面无表情,他心说又不是没看过,你不是对自己身材很有自信么? 当然,他也没有进入浴室内部,而是在外面隔着一扇门进行问询。 欧罗巴的情况和北海道差不多的糟糕。 郁金香的学生损失多达五人,这五个人落地成盒,其中两人直接就进了骨灰盒。 普通民众损失超过千人,具体损失还在统计之中。总之影响很大,也因为城市突然间停转的缘故,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和燃气爆炸等事件。 欧罗巴这边现代化水平较高。所以实际的财产损失比北海道还要严重很多。 朱蒂有些奇怪白维为什么不提及缪雪儿的安危问题。 白维并未回答。 可怜的朱蒂小姐现在也以为自己仍然保持着领先地位,但事实上缪雪儿已经弯道超车了。 简单了解欧罗巴的灾害情况之后,白维开始办正事了。 他取出了幽冥猫又交给自己的戒指,准备在这里召唤它。 幽冥的话说的很明白,在瀛洲之内,双方是敌对关系。但离开瀛洲后,它没有了束缚,双方可以合作。 白维的确需要它相当出众的情报收集能力,这一点上双方达成了共识。 灵魂交换只有猫又才能解开,也只能兜个圈子用这种办法找它。 白维开始进行召唤猫又,连续尝试数次,有种藕断丝连感,但全部失败了。 这里毕竟是远离瀛洲的欧罗巴,中间隔着无尽海,猫又可能一时半刻过不来。 白维能做到意识远渡和灵魂旅行,是因为有黄金树作为锚定点,它是扎根于灵界海中的特殊植物。 这里需要提及一下该世界的整体地理构造。 东方和西方,各有两块大陆,而两块大陆之间,隔着两座海洋。 其中一座海洋名为无尽海,海面可通行,从这里走海运,直线距离最短,也是沟通东西方的直接路径。 但它既然名为无尽海,也就意味着它的面积十分宽广,实际上却是世界上最小的海洋,这有些矛盾。 欧罗巴的历史和东方的历史是存在区分的,通常历史学家都认为。在东方绝地天通之前,西方的混沌纪元之前,双方的世界是隔绝着的,它们不处于同一个物质位面。 就像是断崖式的瀑布,隔绝了两者的瀑布就名为无尽海,这座海洋也承载着极其厚重的神秘。 无尽海宽广而深邃,随着东方绝地天通,斩断了大荒、天界和人界的联系; 西方神战结束……两个世界产生了互通,无尽海也就成高不可攀的瀑布变成了可以物理上跨越的海洋。 然而,虽然表面的无尽海可以海运,但水下又是另一重世界了。 四海集团的龙族也不敢轻易进入无尽海深处。它们的海运往往用的是地球背面的另一座海洋,需要绕行万妖国,走更长两倍的路线才能抵达欧罗巴大陆的背面。 无尽海在龙族这边的称呼。实际上是叫做荒海,过去的龙族还没有如今这么咸鱼,大荒纪元的时候,龙族虽强大却不是霸主,为了争夺更多的生存空间,族群里每多出一条真龙都会率领海族积极的开拓荒海,为龙族争取生存空间。所以不同真龙拓荒,也分出了东海、西海、北海、南海龙族。 猫又的灵魂不能飘扬过海定位到欧罗巴,肯定是需要一些时间的。虽然联系没彻底断开,但召唤仍然失败了,白维提前有了这种心理预期,倒是并不意外。 如果在欧罗巴不能召唤幽冥,那去什么地方进行召唤? 最佳地点自然是靠近瀛洲的东方国度,明国、寒岛、万妖国皆可。 可灰潮仍然是个问题,恐怕要等到来年一二月灰潮才会彻底散去,霜月和关铃哪里等得了这么久,自己也同样没有这么多的耐心。 实验失败后,白维简单指导了一下朱蒂最近功课,然后趁着她准备开内衣秀的功夫果断跑路。 三天时间转瞬而逝,白维夹在妹妹和关铃之间焦头烂额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给事情带来了一次转机。 电话另一端是薛寒泪,而消息则是…… 第四百一十九章 电话,温泉,涩涩 此时的薛寒泪正在富士山附近的度假村里泡着露天温泉。 这里是龙族自己圈地开发出来的地方,东海龙族投资的产业,平日开放给的都是达官贵人级别,同样也是专门留给龙族的度假地,类似的地方也还有很多,在明国足足十几个,都是东海的产业。毕竟对龙族来说,赚钱是一件快乐的事,它们也更喜欢赚有钱人的钱。 灰潮的时候,这里就成了空白区域,十室九空。 所以薛寒泪想要保养皮肤了就来这儿泡一泡,活的不像龙族,反而越来越像人类了。 她大半个身体都浸没在淡色的温泉水里,水不透明,甚至泛着淡淡的碧绿色,温泉水里包含着大量矿物质,纯粹的温泉水反而散发着硫磺的气味很难闻,需要经过加工处理,一个大温泉水池的上面漂浮着六七个木盘子,盘子里放着红豆大福、玉子烧、和菓子等各式各样的零食甜品。 一条很长的电话线被拉倒池子边上,她一只手握着听筒,另一只手握着刚刚一杯四国捣鼓酿造出的梅子味清酒,浅酌一口,倒也没有喝出什么大资本家的霸气感。反而皱了皱眉头,觉得一点都不如二锅头带感。 她按下按钮,拨动了去往北海道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薛寒泪翻了个白眼:“谢天谢地,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我之前连续打了十几次都是占线或者没有答复。” “信号不好,有话快说。”白维使用的是关铃家的座机,这里的信号的确不太强,时断时续。 “船运需要停一段时间。” 薛寒泪直接开门见山。 白维问:“什么船运?” “货物的船运。” 薛寒泪咬了一口红豆大福,舔了舔嘴唇残留的红豆馅,微微坐直身体,肩膀从水里抬起来,锁骨眼儿里的温泉水顺着胸前山峰的弧线流回到池子水里。 龙女说:“东海的货船有部分被南海那边截停了,包括我这边掌控的一部分物流。” 白维不解:“为什么?” 薛寒泪说:“那边给出的回答是需要进行安全监测,船只出了点问题。而且最近龙川的状态不太好,或许是来自无尽海的洋流影响到了龙川的稳定性,继续走龙川,很容易出问题。” 龙川是海底的高速通道,也就是海底下的暗流,龙船的货运都是借用龙川来实现高速移动的。 否则速度怎么都不可能比海面移动更快。 可龙川一旦不稳定,就会形成致命的危险。 海面下充斥着无数的暗流,通过简单的物理学常识就能了解到。因为光照和水压,重力,温度等等的缘故,海水上下层的密度是不一样的,偶尔海水之间的密度差距会非常大。 就像是水和油一样,双方的流动方向都截然不同。如果有什么东西在这两种方向不同的密度流中航行,异重流会将其瞬间撕裂,碾碎,斩断。 历史上一些突然沉没的潜艇就是这么消失的。 灰潮涨潮也不单单只影响到了海面,这次连海底之下都波及到了,龙族的航运都被迫中断,一些龙川暂时停用,龙船留在南海龙宫进行整修。 白维说:“所以朝露她也在南海?” 薛寒泪摇头:“她所在的龙船前几天就通过了,并未受到影响。” 白维托薛寒泪帮忙运送另一件东西去万妖国。 “是四相傀儡么?” “嗯。”薛寒泪咽下另一块和菓子,从水面下翘起双腿,温泉水池上微波粼粼,她慵懒的说: “暂时四相傀儡是到不了万妖国港口了,会推迟多少时间,我暂时还不清楚。” 白维:“……”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以免到时候你说我白坑了你的运费。”薛寒泪靠在池水边上,狡黠的笑着:“要不,作为补偿,你来富士山这儿好了,这边温泉不错,我在这儿免费招待你一周。” 白维正在思索,对于富婆的邀请,他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我没空。” “干脆说不想来得了。”薛寒泪撇了撇嘴:“你是个高情商。” “想还是想的,瀛洲的温泉我还真没试过,只不过,真的没空。”白维现在焦头烂额着,他靠在墙上,想了想又问:“即便不能走龙川,也该有其他路吧?” “有是有,但没有龙川,最多也只能抵达附近的南海港口而已。”薛寒泪吐槽道:“别指望我卖面子给南海龙族,我一条东海的龙,说话在那边可不算。当然,如果你舍得自己,把自个资料丢到南海龙宫的征婚邮箱里,它们可能会乐意给你开绿灯。” 白维不解:“征婚?” “南海龙族很能生孩子,你的条件这么好,肯定不少龙女看上你,南海不少还没成年的龙女早就开始物色结婚对象了,你征婚资料发过去,最多两三天,他们就会把你的祖上十八代都查个清楚,顺带算一下生辰八字,最后盖个章就算是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你等着哪天跟南海龙女们轮流相亲,选个互相看顺眼的等着结婚就行。至于这种货运的小事,早就顺手帮你摆平了。” 薛寒泪侃侃而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仿佛七大妈八大姨在碎嘴吐槽村头某某家里的破事。 看得出来,这条淮水长大的螭龙各种看不上南海龙的放荡。虽然看不上,又不得不承认它们为挽救龙族的生育率做出了足够的贡献。 能生孩子就是好事,南海龙族数量兴旺。所以充满了生命活力,东海与之一比,只能说芳草萋萋,而北海和西海就不提了,幼儿园开一个班都收不齐,给孩子买奶嘴都不需要批发,多惨呐。 白维还没牺牲自己终生幸福就为一次货运的打算。 他冷静的反问道:“或许我可以白嫖南海龙族的劳动力。” “那它们白嫖你的**也是合情合理的。”薛寒泪非常劲爆干脆的说出一个屏蔽词。 “意思是说,我这简历投进去,人就被包办了?” “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主动,它们会比你更主动。如果你不主动,它们会想办法让你被动。” “你这说的不是南海龙宫,而是碧蓝航线里的皇家阵营吧。” “这很重要吗?反正都是窑字。” “够狠,这话让南海龙族听到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把你吊起来打。”白维掠过了这个无足轻重的话题:“龙族的事我可不想掺和,也没有做龙宫女婿的打算,或许能送到南海港口也不是不行,问题是送到哪一个港口。” “怎么?你打算送到港口后,找人从陆地运输过去?” “是。”白维没隐瞒。 “可通往万妖国的路线早就截断了,明国明确表示不干涉他国内政,万妖国内战结束之前也不开放签证,你怎么去,不走官道的话,绕行可就太远了。” 薛寒泪晃悠着空了的酒瓶子,将它丢到一边,然后觉得有些热了便将半个身子都放在水池之外,从庭院看去能看到她美好的背脊曲线。 她慢慢悠悠的用手掌给自己扇着热风,仪态慵懒:“也别指望我给你找人运输,没几个人会干这种事,那可是明国境内,少有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要是让海关以为我们在偷运文物,改天那群大使馆里的乐子人就该来找我谈谈国籍和税收问题了。” 白维那边也沉默下去。 四相傀儡本就是一道保险,最好能送到万妖国。如果不行,只能先送到明国人,然后想想办法。 可惜这个时代的空运能力不足,大型运输机还远远达不到民用水准,否则也不是不能试试空投。 他顿了顿说:“先送到南海港口吧,之后我自己来想办法。” 薛寒泪挑了挑眉毛,她猜不到白维打算怎么做。但每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还是不探究了。虽然她真的有些好奇,答应下来后,两人的交谈也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没什么太多可交流的感情,往往谈正事的过程里也互相说些琐碎的烂话,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配占据谈话时间哪怕一秒钟,互相都是快人快语的性格,能不能,行不行,对不对,做好决策就算是沟通到位,出了什么岔子也别喊售后来点作用。 挂了电话,薛寒泪这才听到了背后的动静和脚步声,她回头一瞧,在水雾里看到了包裹着浴巾走到庭院的明国仙家,银发银眸可真是好看极了。 除此之外就是气质问题,有的人穿的少让人觉得不如不穿。 有的人穿的少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有的人穿的少让人觉得祂家里肯定很穷,有的人穿的少让人恨不得冲上去给祂加上一套小裙子和丝袜。 云无心气质卓然仙气飘飘,漂亮的让人有些自卑。但龙不会,薛寒泪欣赏云无心的眼神就像是观赏优美的艺术品……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薛姑娘当即发出感叹声:“我要是个男人,这辈子非你不娶了。” 云无心淡淡道:“我要是个男人,找小三也不找你。” 薛寒泪奇怪的问:“为什么?我不够漂亮还是不够有钱?” 云无心说:“不够涩。” 第四百二十章 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欧罗巴,医院病房。 “原来发生了这些事嘛。” 缪雪儿听了阿莲娜将这些事细细讲述了一遍,表情是止不住的惊讶之色。 她一直以为当初召唤出的英魂是死者,没想到居然是活的? 明明魔鬼先生也说了那应该是个死人,但结果是活人? 还是说……死了,但没有完全死透? 缪雪儿有些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她的小脑袋瓜子很快放弃了纠结这种小事。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就是由衷的为自己的好朋友感到高兴。 开心就对了。 阿莲娜得救了,这是好事之一。 阿莲娜遇到了自己想见到的人,这是好事之二。 两件好事互相碰在一起,那就变成了双倍的快乐,再加上自己遇到了魔鬼先生,那就是三倍的快乐。 这么一想,二人还真是足够幸运啊。 缪雪儿倒是完全没有将这个黄金人影和魔鬼先生产生有关联想,之前有过,但现在完全没有了。 根本不是一个人。 阿莲娜手指能动弹之后,就迅速用铅笔做了一张素描,她的绘画功底很不错,很快就画出了几分神韵。 缪雪儿一瞧,内心那一点纠葛和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魔鬼先生是明国人,标准的东方人面孔,而眼前这个怎么看都是欧罗巴人。 再强的亚洲邪术,能把东方人变成西方人? 不可能的,不存在的,简直天方夜谭。 但缪雪儿也生出一种猜想,她觉得白维和这个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关系非常好。 或许自己掌握的黄金刻印、术法都是魔鬼先生从这个人身上薅的羊毛。 他们的关系非常好,所以魔鬼先生即便将黄金刻印交给了她,也没有触怒此人。 之前的对答中,魔鬼先生明确提到过自己这辈子没有去过欧罗巴,但很了解欧罗巴的历史。 如果是通过这个人来了解的欧罗巴,一切就能说得上了。而且之前魔鬼先生也取走了黄金树脂和黄金树种子,这对于黄金血脉来说的确是必要之物吧。 缪雪儿百分百信任魔鬼先生。但对这位黄金血脉就产生了一定的担忧。 “这可是如今欧罗巴仅存的黄金血脉……” “是的,所以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阿莲娜竖起手指放在唇前。 黄金一族是帝国王室,而且不是寻常王室,黄金意味着力量的权柄,这一族天然被同盟国所排斥。 即便有人愿意不计前嫌,但会有更多人保持警惕和审视,黄金一族曾经统治了千年帝国,这份威慑力让人不得不心生堤防。 “我是不会说的。”缪雪儿是打算和魔鬼先生商量一下这件事,问问他怎么想。 阿莲娜微笑:“我相信你……而且缪雪儿你的黄金刻印,大概和他也有些关系吧。” 缪雪儿嗯了一声:“是有些关系,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阿莲娜自信的说:“我会问出来的,我很期待和他的下一次见面。” 缪雪儿好心提醒道:“可以期待,但不要陷得太深了,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是什么,才见过两次。” 阿莲娜低头看向素描:“现在已经不止两次了……” 缪雪儿以手扶额:“你没救了,这种表情是犯花痴的表情,阿莲娜,你清醒一点啊。” 血裔姑娘反驳道:“我很清醒,我没有花痴……我只是有些被迷住了,我可以肯定。” 缪雪儿苦恼的问:“迷住你了,因为救了你两次?还是因为这张太好看以至于你画不出几分神韵的脸?” 她不太忍心打破自己好闺蜜的幻想。 但觉得也有必要戳破她过于美好的幻想:“别看这是个大帅哥,但他也神神秘秘的,未必是真的完人,正常人会穿这样的衣服在外面走动吗? 言情小说里的案例不能当真的哦,霸道总裁,霸道元帅,霸道皇帝什么的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阿莲娜疑惑的投来目光:“所以呢?” 缪雪儿给出结论:“所以,不能对未曾谋面,或者见面但不了解的人,抱有太多太好的幻想啊……” “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阿莲娜奇怪的问:“我可没有将我自己当做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倒不如说,我连续两次被救下来,只是我运气比较好而已吧。但是也还是被伤成这样,差点死掉,只能说捡回来一条命,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分不清现实和幻想啊。” 阿莲娜揉了揉缪雪儿的脸蛋,她吃了太多糖和碳水也故意不运动。所以脸颊有些轻轻的婴儿肥,掐住了有些软糯感:“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样说我可不接受,本小姐可是很认真的。” 缪雪儿被揉着脸,她呜呜咽咽的问:“是什么很认真?” “表白。” “虾?!”缪雪儿吓出了方言。 “总之,先表白再说。” “明明才见了两面?!” “是的呢,所以才要先表白。” “你也太自信了,没考虑被拒绝了怎么办吗?” “到时候再说,即便被拒绝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来第二次。”阿莲娜意气风发的说:“凡事都要赌一赌,万一成功了呢?” “这也太离谱了。”缪雪儿挣脱对方的手,反过来拍打对方的脸蛋:“你真的没伤到脑子吗?” “我可是认真的”阿莲娜按住缪雪儿的手:“既然是被救下两条命,以身相许,我也不吃亏吧?” 缪雪儿坐直了身体:“但对方可能吃亏。” “嗯?” “咳,我是说,对方可能不愿意让你吃亏。”缪雪儿改了口:“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会的。”阿莲娜认真的说:“我是认真的,别忘记了,我家族有偏执症的精神史。” 缪雪儿绷不住了:“你能不要一脸骄傲的说出这种恐怖的话吗!” 她垂头丧气:“我担心你会不会失败后就直接割腕自杀啊。” “怎么会?”阿莲娜说:“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重复的足够多,总能了解到更多,到时候在慢慢想将来怎么样。” “那也不是非得表白才行吧。”缪雪儿小声的说着,她其实是借着「我有一个朋友」这件事在表达自己的内心想法,她对待魔鬼先生的内心热情又怎么会输给阿莲娜对那位陌生人,只是她还是下意识的追求稳固。所以觉得需要小心些对待,不能一时冲动。 阿莲娜的看法截然不同。 “这就是你跟我不一样的地方了,我凡事不一定非要有百分百把握才做的。如果要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对我来说可是一件非常折磨的事,与其等待下去,不如主动一次疯狂一次,我还年轻,可青春就一次啊。” 她按着跳的飞快的心口,说出这些话,对自己的耻度也是一种考验。 阿莲娜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红着脸:“所以我想说出心里话来……” 缪雪儿幽幽道:“有必要当着我面说一遍吗?” 阿莲娜露出很好看的笑:“就当做是在练习,我也没有经验,需要多熟练熟练,保证自己不会怯场……而且这件事我也找人分享一下,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的笑容很好看,以往从未有过的笑容,眉宇间不自觉的舒展开,睫毛弯弯,眼眸闪烁,唇角扬起,也微微露出半截尖锐的牙齿,没有半点故作成熟和自作坚强的成分。 这或许是她最像个适龄女孩的时候,那么的年轻、青涩、幼稚和可爱。 缪雪儿不自觉的说:“你这样的笑可真好看。” 阿莲娜奇怪的说:“有吗?可我经常看到你这样笑啊。” “我?” “嗯,你偶尔会独自散步,或者坐在长椅上,或者一个人自习,时不时就会露出这样的微笑来。” 阿莲娜揶揄道:“那味道闻上去,就像是加入了巧克力布丁的冰淇淋圣代,散发着幸福的奶油味……我正在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偷看什么言情小说,总是姨母笑。” 缪雪儿尴尬的很,她以为自己已经避开了其他人。但学生那么多,视线也那么多,好奇的故意的,她根本避不开的,总会被注意到独自一人发呆的时候在径自傻笑。 “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什么姨母笑。”阿莲娜拿出纸张,又做了一副素描,动作很快,几分钟就结束了,她太了解缪雪儿,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的特征,也勾勒出七分神韵,在图纸上是一名微笑着的女孩。 缪雪儿只看了一眼便脸色通红,她底气不是很足的反驳:“我笑的哪有这么傻里傻气!” 阿莲娜任由她夺走了手里的稿纸,耸耸肩膀:“但在我看来是一样的,开心不开心,一眼分辨得出。” 她轻声说:“当一个人卸下所有心防的时候,总是笑的这么憨态可掬,表现的这么无拘无束。” 缪雪儿张了张口,没有做鸭嘴兽。 可好闺蜜没打算就此作罢,直接对着缪雪儿冷不丁的一个提问:“所以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先偷偷谈恋爱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四相傀儡,喵言喵语 南海一处港口,这里是四海集团自己租赁下来的港口,经过了海关后,大量货物从这里登陆,之后由此地发达的铁路运输网络进入明国各处。 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如果是恶劣的暴风雨会让工作效率降低许多,风和日丽的天气谁都喜欢,永远不知疲倦的海风吹拂着人的脸庞,一艘艘钢铁船只在海水上摇动不止。 就在港口一隅,一群水族刚刚送下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 “不是说有人来接?” “这都过去多久了,还没点反应。” “要不,还是打开,先把东西搬出来吧,其他货物还要运送呢。” 商量了一下后,南海水族们打开集装箱。然后其中两人走进去,扛着一个沉重的棺椁落下,看上去就像是在海底打捞起了某个接头缝合怪的棺材。 棺材被放下后,有人好奇。但也没谁想着打开,心说着或许是哪个倒霉蛋死在异国他乡,只能通过货运的办法把尸体寄送回来,等着入土为安,或许运送的车辆已经在路上了,全家老小等着棺材回去吃席呢。 耽搁了死人没人在意,耽搁了吃席算是大事。 留下两个工人在这儿等待,他们也乐的无所事事的摸鱼,结果没想到,一摸就是一整天。 直到天黑了都没人来,港口上仍然热火朝天,这两工人晒了一天太阳又开始晒月亮。 “这是不是得到了三更天才来接?” “白天接棺材回去是不吉利,讲究良辰吉日。” 工人们这么自我安慰着,希望快点来人带走这棺材,运气好的话,顺带还能讨点白事的小钱。 可海边的天气变化很快,突然间就听到雷云滚滚的声响,这妖风说来就来,现场很多人抬起头,看着即将大雨滂沱的港口骂了几声晦气。 其中一人正要回去拿个挡雨布遮着,免得棺材受潮发霉加速里面的尸体腐烂,结果他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声尖叫,回头一看,一工人腿软的摔在地上,指着棺材手抖个不停:“动了!刚刚这玩意动了一下!” 这人刚想说胡说八道,结果听到轰的一声,棺椁二度震动,声音非常响。 两人都吓愣住了。 随着第三声响起,天空也爆发出雷鸣电闪,雷电仿佛枝丫般分叉开残留在云层和视网膜上,如同一棵巨大的倒生树,而电光也照亮了两人惨白的脸色,同时棺材板也被掀开了,一颗铆钉飞出来,在地面滚动了几圈,咕噜一声掉落进海里。 从棺椁里坐起来一人,模样外貌在泡沫纸和充气塑料包下显得模糊不清,唯独一双鲜红的眼睛闪着光。 两人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跑还是不跑,想跑,就是有些腿软。 然后棺材里的人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圈,看向两位工人。 他身上还粘着许多泡泡纸,海风一吹之后,露出一张恐怖的脸。不过这是一张青铜色的面具,材质肯定不是普通的青铜。 唯独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深红色的眼睛,面具贴的那么紧,让人怀疑他是怎么呼吸的,亦或者根本不用呼吸,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也看不到胸口起伏。 他看向两个运输工人,发出低沉的声音,嗓音听着就像是生锈的转轴般刺耳。 “饶命啊!”第一人扑通一声跪了。 “我还不想死啊!”第二人也跟着以头抢地。 “咳咳咳……”男子开口之后连续几次咳嗽。然后像是练习美声似的「啊↑啊→啊↗啊↘」了几句,确认自己声音正常之后,他问道:“二位不必如此……我不是什么怪物,在下明国人。” 两工人抬起头:“你是活人?不是僵尸或者飞僵?” 男子摇头:“我只是睡了一觉,通过这方式把自己送过来而已。” 一工人问:“你把自己放棺材里?” 面具青年说:“龟息功。” 另一位工人跳起来:“好哇,你居然敢偷渡!我这不得举……” 啪!左边那人给了右边那人一板觉。 左边工人搓着手:“他脑子不太清晰,您别在意。” 男子说:“不是偷渡,我本就是明国人,这算是回国,只是正常方式回不来……这里是明国吧?” 两工人点了点头。 “那行。”青年问:“这儿有地图吗?” “这里距离市里不远,你去市里找个地儿买个地图就行了。” “好吧。”青年抱了抱拳:“我也就告辞了,如果有南海龙宫来问,就说货物已经送达。”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港口。 等人消失后,一工人用手肘碰了碰旁边:“说不定是行走的五十万,举不举报?” 旁边工人翻了个白眼:“人家是通过南海龙宫送进来的,你还要不要工作了?我还有家要养,家里几张嘴吃奶粉。而且听这人的话也不像是假的,万一就是明国人,你怎么说?” “没骨气……”年轻的工人刚刚想说,就见到对方开始拾掇棺材板:“你做什么?” “这棺材做工不错,那人也不要了,我倒个二手,大概能赚点外快。” “你连棺材都要顺手卖掉么,太缺德了,为什么不得自己留着?” “少废话,你就说你要不要吧,快来搭把手。” “扛着棺材回去还真是别出心裁,让你家里人看到还以为你要上疏嘉靖呢……” …… 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人,是白维。 听到地地道道的明国话和地方方言。可以确定自己此时已经抵达了明国。 距离万妖国的路途仍然遥远。 如今白维使用的身躯并不是自己的躯壳,而是四相傀儡。 属于遗留物件之一,本身具备神秘性。虽然不知道源自那一世,但它的作用就和遥控机器人一样。 登录账号有个条件,那就是需要一个客户终端。 欧罗巴那边有黄金树作为中继站和信号塔,也有缪雪儿和朱蒂两个终端。 但在明国这边并没有类似的终端,白维也没有通过灵魂空降朝露的经历,缺乏一个锚点。 将四相傀儡送到朝露身边,其目标就是通过这个傀儡远程掌控万妖国的局势,以免变数发生。 也因为是傀儡躯壳,白维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挥。 这四相傀儡的制作和由来,白维都不清楚。但通过观测词条,知道它的质量相当优秀,不输给自己现有躯壳。 黄金权能的释放也和身躯无关,任何触媒都可以引导释放。 卧虎刀、云胡剑等等物件也可以通过袖里乾坤随时拿去。 唯独带不来的只有真气之类的东西。 限度比缪雪儿那边更小,自由度真实度更高,甚至可以不用呼吸,因为傀儡本就是死物。 呼吸也不是一件好事,有的江湖仅仅是呼吸都要花大钱呢。 并且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呼吸的时候,就会从自动挡变成手动挡……对吧? 朝露的事暂时急不来,他考虑自己从明国跨过国境前往万妖国,陆地行走速度会比更慢。 但暂时没有更好办法可以替代,朝露出发本就快过四相傀儡一周时间,原本也追赶不及。 白维这么着急让四相傀儡登陆明国,其缘由自然是另一件事。 他取出了幽冥猫又的那枚戒指,又一次尝试了召唤。 这一次,得到了来自幽冥的呼应。 地面上钻出一缕灰色的云雾,然后飘向远处,白维顺着云雾行走,找到了一只出来逛该的狸花猫。 狸花猫被烟雾环绕,立刻入定,随后它跳上一旁的栏杆,身体蹲坐下来。 “你的动作倒是很快。”幽冥舔了舔爪子:“这么快就回到明国,然后召唤我了……喵!” 没说完,白维就提起了它,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肉:“是你在算计我吧?” 幽冥四肢悬浮在半空,大眼睛看着青年:“原来召唤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白维冷笑:“不然呢?你一开始就做好这个打算了吧,通过将霜月和关铃灵魂交换,将我留在北海道。” 幽冥嬉笑:“我说这是巧合,你也肯定不信……好吧我承认是我这么做的,我也是故意的。但这又不是坏事,如果你没有留在北海道,事态只会更糟糕,你救下了很多人,难道不是好事吗?喵喵——” “冠冕堂皇,说的好听……借用我的手去破邪神的布局,你以为我很心甘情愿做这枚棋子?”白维缓缓的说,手掌不自觉用力。 “你这样我会不太舒服,和这只可爱的小狸花没关系,请不要迁怒。”猫又说。 白维松开手,丢下狸花猫,看向起伏不定的海面,他低沉的问:“邪神到底要杀的是谁?” 狸花猫抖了抖身体,娇憨的喵着:“瀛洲本土的事我都不能说,至少想在还不行,你要自己去查。” 白维不意外这个回答,他问:“灵魂交换怎么解除。” 这次轮到幽冥猫又惊讶了:“你还没解除吗?” 猫又歪着脑袋,站立起来,两只前爪按着栏杆,歪着脑袋,一副「你不对劲」的猫猫表情包。 白维薄怒:“我又不会玩弄别人的灵魂,这不是你们的专利?” 猫又喵了句:“没有那么复杂,我留下了后门的……你稍微注意下就知道了。” “什么后门?” “嗯,亲一下就行。”小狸猫可可爱爱。 “哦,亲一下,亲……”白维理解的过程中出现了明显的宕机:“你再说一遍?” 幽冥无辜的眨眼:“两个人,最好是一人亲一下。” “脸颊?” “嘴唇。” “嘶……” 第四百二十二章 如果你姐和你女朋友灵魂互换 “你这个实在有点离谱。”白维恢复了冷静,他镇定的反驳道:“为什么亲一口就能解除灵魂交换?你是给白雪公主施加了魔法的老巫婆?” 幽冥愉快的摇晃着小尾巴:“这件事我没办法通过正常的逻辑解释给你听。但总之,这件事我是不会骗你的哦,我们可是合作伙伴。” 白维没说话,只是用很具压迫感的眼神看着幽冥,就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猫又伸出小舌头:“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亲一下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白维皱眉:“因为对你毫无好处,所以我才弄不懂你在想什么,这除了打扰我的人际关系之外,有什么意义?单纯的恶作剧么?难道你隔三差五换一次我身边的人,我就要无限陪你胡闹下去?” 什么阿维与七人魔女的漫画剧情…… 这种无厘头的要求听上去是没什么,但不能容忍它无差别的胡闹。 开了头就麻烦了,必须从源头上把熊孩子发作的苗头摁死。 白维一字一顿的说:“今天晚上,把她们两个交换回来。” 幽冥无所谓的晃着尾巴,语气悠哉的很:“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又不是你的下属。即便你要求,我也没必要答应。哪怕你在这里把这只小狸猫镇压了,对我也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白维也不惯着它:“看来你很想失去我这个合作对象。既然这么缺乏诚意,那就一拍两散得了,我只跟信得过的对象合作,而你并不在此列。” 言罢,白维背对着狸花猫走向灯火通明处,他要看一看地图,然后确定自己怎么抵达万妖国,龙族的物流能力不包括明国境内。 刚刚走出几步,突然就听到幽冥的冷笑:“我只是想要满足她们内心的期望而已,本喵何错之有?” 白维停下步子:“你会有这么好心?” “我是不是有这么好心,不如问问你自己好了?” 狸花猫舔着爪子,随后揉了揉脸,它四足平衡绝佳的踩踏在栏杆上,顺着海岸边上行走。 白维反问:“我有什么可扪心自问的?” 幽冥说:“她们在想什么,我都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但看得出来是一回事,如何回应是另一回事。 白维说:“这与你无关。” 幽冥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似的,继续说:“为什么不做回应?” 白维神色古怪:“真没想到,我要跟一只猫商讨这种问题,你也会对这种事感兴趣?还是单纯的在胡闹?” 幽冥猫又停下步子,露出獠牙:“本喵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 这次轮到白维冷笑了,他斜着视线瞥了眼幽冥:“关铃直接家破人亡的导火索,不是别人,而是灵魂置换……现在反而因为小姑娘恋情受阻而说看不惯,有些太可笑了吧,猫哭耗子假慈悲?” 幽冥淡淡道:“进入青木原树海产生的灵魂置换并不是本喵的手笔,每一个都是,那本喵不得整日加班,还有时间收集情报?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那地方本就是黄泉相关。” “但你自身做的恶事也不少。”白维摸了摸手臂:“说什么看不惯,装什么好心猫……小猫咪的坏心眼可多着呢,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虚伪,我都快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狸花猫忽的笑起来,它的笑容太过于人性化,像一只妖猫,而猫本身是不会发出笑声的,这让它的表现十分诡异,寻常人看到肯定都会怀疑是它是不是要吐毛线球出来。 “本喵是一只坏猫,但这和你不作回应有什么关系呢?” “即便是坏人,也可以改过自新,即便是恶人,也有过善良的时候。” “本喵只是看不过去,所以顺手帮了她们一下。” 这话说的也是在理。 白维了然:“说到底就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罢了……那我就更没必要配合你了。” “你是在害怕吗?”幽冥咧嘴:“真不像个男人。” “那怎么样才算个男人?像个饕餮一样的把所有看到的都吃下去,吃到饱吃到撑,将漂亮姑娘们收集起来放在家里做个花瓶展览会?” 白维眺望着远方的波涛汹涌,明明不用呼吸。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一次,闻到了海水的咸味和腥味。 “我没有这样的爱好和闲暇功夫。仅仅是保护好我的家人朋友就已经很吃力了……你又了解我的什么呢?轻而易举的在以自己的想法臆测和判断我的对错,真是傲慢。” 幽冥被这一通还击和教训堵住了嘴。就像是小孩子对大人说你这么做不对,被大人一同道理训斥回来。 它哼了声,不满意的从栏杆上跳下来,径自迈着小碎步往前走,生着闷气。 白维继续说:“不论是关铃还是霜月,都还年轻,她们还不到二十岁,关于将来的事能懂多少?十几岁萌发的感情没多少是真实,大多源自于冲动。 而且人类不是失去爱情就会死的生物,比起小心翼翼合乎她们的感情发芽,我所需要保证的仅仅只是生命安全的下限,更多的事……我说了不算,每个人都是生来孤独,结果自己这辈子怎么活也是自己说了算。” 狸花猫听完这通肺腑之言后骂骂咧咧:“你觉得她们想听你说的是这种废话吗?” “所以我从不说这些,可她们长大后就会懂了,而且她们迟早会长大。”白维语气随意,一副过来人早已看透的态度。 “于是你就一遍遍的将这个道理说给你自己听?”幽冥扭过头看向白维,狸花猫蹲坐在路灯下面,一本正经的问:“就因为这些,你过去错过多少人了?” “一个也没有。”白维想到了很多,但斩钉截铁的说那绝不算错过,成熟的成年人就该为理想、梦想、现实而奋斗而让步,让爱情占据思维上风能有什么好处? “不可理喻。”幽冥说:“你说我傲慢,可你比我更加傲慢几十几百倍。难道将自己置于监护人的位置上,会让你觉得人生美满别无所求?” “不是将自己置于监护人的位置上,我本就是监护人。”白维平淡的纠正。 “那身为监护人,你知道她们睡梦里面想的是什么?”幽冥猫又发出灵魂拷问。 “……”白维默不作声的看着海水。 “我告诉你是什么,就是爱情,十几岁的小女孩心头或许也容不下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她们为什么灵魂交换的这般轻易,是因为她们的精神有空缺,内心有遗憾,你连个机会都不给,更加放大了她们的缺憾和遗恨,所以本喵轻而易举的乘虚而入。” “缺憾……”白维皱眉:“什么样的缺憾?” 每个人都有缺憾,都并不会认为自己尽善尽美,白维是个高度自律的人。 即便如此,他也对自己存在种种不满意,譬如说自己现在真的很穷。 “是啊,缺憾,谁都有缺憾。如果自己更加完美,是不是就会更好?关铃想要柳生霜月的躯壳吗? 不是,她只是渴望柳生霜月的身份,这样就可以留在你身边; 柳生霜月贪恋关铃的身份么?她并不贪恋这些,但她对自己贫瘠的身体抱有自卑感。否则你对她的诱惑怎么会无动于衷?” 白维问:“只有这些?” 霜月是因为平胸,而关铃是缺爱和缺乏安全感。 “还要什么?”猫又冷哼:“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缺憾没能圆满,她们早该还回来了,我施加的妖术还没强力到这一步,你妹妹的精神力强大的可怕。” 幽冥瞪着大眼睛,一句一顿的说:“你问为什么一次亲吻就可以?这就是理由,心神被满足了,就没必要贪恋另一者的躯壳和身份。” 这些话听着没有破绽,白维有点被说服了,他心说真是离离原上谱。 幽冥继续说:“你现在该考虑的只有一件事……是回去亲哪一个,是关铃身体里的柳生霜月;还是柳生身体里的关铃,哪一个都行,都能达到效果。” 白维:“……” 很不合时宜的,他想到了古早时期的段子。如果姐姐和女朋友灵魂互换,需要十次才能,跟谁办…… 第四百二十三章 永垂不朽 当天夜里,白维查阅了一下当地图书馆里的地图。 简单测算了一下从此地抵达万妖国的可能性。 需要穿越国界线,而且陆地上的路也并不好走,最短的直线距离存在大量山区、江河,以及高原地带。 总路程超过一千公里,一路狂奔,傀儡的身体虽然不会累但会存在磨损,而且抵达山区之后,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往往走了几十公里,实际上也才翻过不到几百米长度的山头。 彼时明国的空中交通也并不够发达,并没有太多民运航班,去往山区的就更少,只有交通路线。 有一批公交爱好者喜欢研究不同地方的公交路线,尝试过看看能不能靠着公交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白维晚上研究路线图的时候,也遇到了五个抱团乘坐公交路线图周游的公交车跨城爱好者,其中有一个是长期在不同地方旅游的驴友。 虽然白维穿着打扮都很怪异,但他们也不介意,因为明国这类人实在太多了。 明国地大物博,历史深厚,什么时候碰到什么人都非常正常,不少人也习惯了。 这位驴友就说过,以前碰到过一次公交车抢劫案,结果劫匪刚刚掏出枪来,就看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大爷从狗头拐杖里拔出了一把剑。 然后他二话不说丢掉枪就跪下求饶了,这位大爷后来证实是蜀山派的退休老园丁,也是59级毕业生,随手拉刀光劈剑气的。 自此之后,这位驴友再也不怀疑明国大地藏龙卧虎的事实,并且决定一定要永远的做个好好的普通人,他看到那位劫匪痛哭流涕后悔不迭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的样子,只觉得真是太惨了……做个坏人,真的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其他人的业绩和小锦旗。 这位驴友提供了自己旅游时候的笔记记录,用半个小时细心的帮忙白维规划了一下路线。 白维没说自己要去万妖国,只提及了自己要去边陲,他也很聪明的并未追问什么。 之后就到了闭馆时间,各自分开。 大半夜无处可去,他因为没带身份证的事险些被警察叔叔拦着了或者扣留了,好在溜的比较快。否则一蹲进去,是个傀儡死人的事实就得曝光。 傀儡不用吃喝不用睡觉没有呼吸不惧寒暑。但也有个问题,那就是手头没钱,连公交车都坐不了,也因为没有身份证,买不了夜间的长途车票。 可以说是非常真实的没钱寸步难行。 绕了一大圈,白维又回到了海边站着了,旁边还蹲着一只狸花猫,忙活了三四个小时,又回到最初起丶。 “所以,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幽冥问出关键问题,它跟着呆了几个小时都不清楚白维在忙活什么。 “万妖国。”白维说出目的地。 “这可真是有些太远了。”幽冥挠着耳朵:“去万妖国做什么?收集灵魂?” 白维听出了弦外之音,皱眉:“你们在万妖国收集灵魂?” “不少的怪物都会在万妖国收集素材,我们只是其中之一。”幽冥不以为然的说:“那可是打仗啊,要死人的,死很多人……哦,不对,是死很多妖,妖的材料不少都挺宝贵,灵魂更是大片大片的收割,这样的环境对于邪修分明是天堂。” “邪修。”白维脑海里灵光一闪:“如果能联系到邪修的话,或许这些人会有路线去万妖国。” 明国武道大兴,侠义之风盛行,大多人习武只求自保,造成这个理由的其实还是明国宗派林立传承太多。 其中也包括某些邪修,邪门歪道数量许多,过去王朝崩溃也少不了这些妖孽兴风作浪推波助澜。 如今明国内部环境不太适合邪修待着,太多人想要抓这群人做功劳,它们越发势微,当然想着转移。 之前白维就碰到过几次邪修。有在瀛洲做拉面老板的,也有在万妖国做密探的。 国之将亡,遍地妖孽。 这个规律适用于任何国家任何时代。 在万妖国内战如火如荼民不聊生遍地尸骨的如今,少不了这些蛆虫苍蝇在尸骨成山的地方妖娆起舞。 明国境内邪修也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肯定会找机会转移,想办法壮大自己。 可惜…… 白维感慨自己行事作风太过于正派,没有联系到邪修的手段和路径,好歹都是隐藏传承,当然不可能满大街的去贴小广告发小卡片什么的。如果找到了,最好怀疑一下是不是仙人跳。 看来短时间内是没可能解决这个问题了,或许自己得想办法找个合适的感叹号。 如果不能从邪修这里获得去往万妖国的办法,至少也能顺带打劫举报,获得点金钱上的轻微慰藉。 至少坐公交的钱有了。 白维心说真离谱啊,我怎么在明国混的比在瀛洲还要惨。 “我要回去了。”白维对着狸花猫说了声:“你如果有功夫,就帮我查一查附近有没有邪修的活动迹象,也可以帮忙打听一下万妖国白泽小国的近况。” 按照时间测算,朝露会在一月后抵达万妖国,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也还算充裕,起码还有一周时间。 幽冥说:“你还真是把本喵当苦力来用了,邪修行踪隐秘,哪有这么容易,而且万妖国距离太远了,本喵暂时过不去,要了解那边的情况,需要靠近后,起码要进入一百公里之内。” “一百公里,也已经接近国境线了。”白维想了想:“能查到最好,查不到也就算了……” 他说着,正在地面上挖着坑,直接拿出了云胡剑在地上挖土。 “你在做什么?”狸猫不解的问。 “挖坑埋人。” “喵喵喵?” “我这幅躯壳是傀儡,没必要住酒店,不如挖个坑就地掩埋,方便快捷还省时省力。” 白维挖完之后躺了进去,还挺安详的。然后将大衣斗篷一裹,用精神力推土把自己埋好。 “就这样了。” 他闭上眼睛,就地把自己埋进了土里,就差加一块石碑写个永垂不朽了。 这很汤姆。 幽冥猫又灵巧的甩着尾巴离开了,它不打算费太多力气在赶路这件事上,但万妖国的确引起了它的兴趣。 …… 明国时区和瀛洲时区只相差了数个小时,白维回到身体后醒来,看了眼时间,是深夜三点。 他如今是暂时寄宿在关铃的家里,北海道相较于本州算是地广人稀,而且瀛洲人的家庭大多是单栋别院,是两层到三层的小洋房,这栋屋子也有着数个空屋,临时居住不过加一床被子。 凌晨三点,白维也没有多少睡意,他起身来到阳台位置,看向红色的月亮。 月光仍旧猩红,但猩红愈发黯然,这个十二月,瀛洲女巫血脉后裔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白维正走神时,一旁传来声音。 “你也睡不着吗?” 测过视线看去,阳台另一端是穿着睡衣的少女,暗红色月光照亮她的面部轮廓,眸光柔和。 “关铃……”白维还是有些不习惯,自家妹妹的身体和关铃的灵魂形成了古怪的搭配,柳生霜月的眼神像个敏感的小动物似的,阿莲娜说的「小刺猬」真是恰到好处的比喻。 他看着关铃,又一次的想起了幽冥猫又的说法,一时间更是心情复杂的很。 倘若一个亲吻就把事情解决,白维也并不会纠结到这一步,但问题在于,亲吻谁呢? 亲谁都算是亲了另一个。 除非一视同仁,大不了一人一次。 白维越想越觉得离谱,他叹了口气,觉得头皮发麻又选择两难。 旋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叹着口气。因为当面的叹息这一声,会让她增加不必要的心理压力。 “对不起。” 果然,小刺猬低下头道歉了。但在这件事上她一点错都没有,受害者不论如何都不该被苛责。 “我叹息不是因为你。”白维只得耐心解释:“恰巧我是遇到了烦心事。” “但这些烦心事,和我们有关吧。”关铃很敏锐,或者说,她还没有笨到这个地步。 “算是吧。”白维也不知该怎么说,该不该隐瞒。 “能,跟我谈一谈吗?”关铃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她还是能勇敢一些的,不知道是不是柳生霜月的高达型号机体给了她自信感,顶着这张脸这个身份,她似乎就该说出一些柳生霜月才敢说的话才能做的事。 “再这么持续下去也不是什么好事,白先生一直都在躲着我们……霜月什么都不说,但她最近的情绪也很低落,我也一样。 所以我们该谈一谈,如果我们做错什么了,您说出来就好,唯独,唯独,不要避开我们……这样会让我和霜月姐姐觉得很害怕。” 她竭力想要表达一些勇敢的态度。但看到了白维无奈的眼神时,这股勇气又像是风中火烛般摇曳起来。 “我知道你们最近有些低落,我也一样。”白维双手扶着栏杆:“你们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我看来比再来几个幕府刀狩更叫我头疼……所以我在想办法解决你们的事……好吧,关铃,我有个困扰许久的问题。” 关铃忽的紧张起来,比翻阅期末考试成绩单时更加紧张:“请说。” 白维看着她的眼睛,很纠结的问:“如果把可口可乐装入百事可乐的罐子,那么我喝的是百事还是可口?” 关铃歪了歪脑袋,这问题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提议道:“总之,先喝了再说?” 第四百二十四章 女中豪杰 柳生霜月从梦里惊醒。 她做了一场有些诡异的梦。 梦境是一场婚礼。 她自己穿着洁白的白无垢站在场地中央,宾客来者甚多,都在为她鼓掌为她高兴。 来到结婚所在的神社,阳光明媚,新郎一袭黑衣站在那里等候着她。 空气里响起了结婚进行曲,高昂的音乐让她有些害羞,但也很欣喜。 新郎伸出手,是她的兄长,她将手掌放在对方的手心里面。 双方交换结婚戒指,直到这一刻都是一场让她快要笑醒过来的美梦。 但随之而来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当新郎低下头要亲吻娇羞的新娘时,她忽然间发现自己的视角在拉远。 视线远离。 像是一台摄像机位的变化,她骤然发现自己的位置换到了婚礼的最后一排,成了见证者。 而在婚礼最中心,新郎正在亲吻新娘,那新娘是她自己的脸,但不是她。 瞬间美梦变成了噩梦。 柳生霜月从床铺上起身,按着心口,心脏怦怦直跳,肩膀的沉重负担她已经快要习惯了。 但现在这一刻又变得异常的不习惯,摸了摸额头,额前出了一身冷汗,这场梦真是叫人害怕。 不过她很快自我安慰是一场梦境。 可能是这些日子来积累的心理压力太多了。 不过现实可不会这么荒唐。 她有些出汗,走下床铺想要吹吹夜风,却发现床铺边上的关铃不见了,而厕所灯也没有打开。 然后注意到窗帘打开了缝隙,有微风吹进来。 柳生霜月走过去,推开了落地窗,来到阳台,然后看见了一幕让她瞳孔地震的场景。 两个房间的阳台是共通的。 宽敞的阳台上,「她」的后背贴着护栏,几乎只差几厘米的距离着青年,右手搭在栏杆上,手指握的很紧,但却显得娇弱无力。 她的左手则是被握住了,浑身发软无力抵抗,眼神里透出一种欲拒还迎,睡衣显得莫名有些凌乱,头发也散乱在肩膀上,有些廉价的睡衣缝隙里能看见奶白色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害羞导致的体温升高让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和脖子下方。 两个脸孔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根手指。 她的反抗显得微不足道,甚至几乎没有,而呼吸湿润还带着一些棉花糖的香气……因为缺血害怕自己低血糖低血糖而多吃了一些甜食。 保持着这个距离的青年微微低下头看向她,眼神里流露出某些晦暗不明的思索,没有靠近。但也不打算离开,似乎正在做出某种一咬牙的决定。 这幕场景简直教人羡慕的双眼通红,换成神宫寺在这儿肯定已经开始咬手帕甚至打火机了。 柳生霜月做梦都恨不得以身代之。虽说那的确也是她自己,但为什么要用第三人称视角来观看? 太怪了吧! 一种被牛了,但没有完全被牛的异样感冲击着她的大脑,将她正常的三观摁在地上摩擦。 什么叫做电车难题,这就是电车难题! 不过这个电车二字后面可能还要加入之狼的后缀。 柳生霜月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间打断技能在手,却不知道该不该丢出去。 如果双方亲上了,这顶绿帽她是戴还是不戴? 那是自己的身体,是自己的嘴唇,自己的味道……家养的猪拱的也是自家的白菜,亏吗?好像不亏…… 但爽的是关铃,而她只能站在这里抢占了观众位,像极了各种片子里躲在门后柜子里看着两人热情似火如胶似漆你中有我的绿帽苦主。 一方面她很希望这种情况能够一比一复刻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又想到现在她用的是关铃的扎古机体,怎么能够便宜了这个妮子。 所以她都没敢问一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那是我,但不完全是我。 所以……我的身体绿了我的灵魂? 柳生霜月陷入漫长而混沌的思考,最后认真想了想,果然接受不能。 “你们……” 听到这个声音,正在沉浸在思考和停顿中的两人被打断了。 白维看向了自家妹妹,注意到她放空的瞳孔,大概能够感受到她此时的内心动摇之强烈。 理所当然。 我自己都是懵的。 刚刚纯属手滑,我没有主动,真的是个意外。 “是意外……”白维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痕迹,松开手,直立起腰:“霜月,你不要误会。” 白维这相当平静而淡漠的眼神让柳生霜月眯起眼睛。 妹妹直接揭穿:“什么意外能弄成这样?兄长,这就不是意外……世界上从来没有偶然,只有必然。而且如果是意外,你刚刚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 白维尬住,的确有的是机会拉开,当时候他正在想着要不要干脆一鼓作气得了。 倘若把关铃换成神宫寺或者北辰归蝶,他都不带犹豫的,大不了就当做被啃一口。 可问题在于……她不是其他姑娘,而是关铃。 这啃下去,这小姑娘这辈子就没回头路可走了。 对她的眼神,白维并不陌生,上辈子有多少留到最后的宫廷女仆和宫廷卫队不都是这样的眼神? 视死如归,一副将陛下奉为信仰的神态,去死都不带犹豫的。 这也是白维内心的一道伤疤。 关铃的命是他救回来的,但不意味着他想从这个小姑娘这儿索取什么,她的人生已经足够凄惨,好不容易来到这个地方有机会重新开始新生活,何必吊死在自己这颗黄金树下……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既不是神宫寺,又不是北辰归蝶,更不是人生绑定的自家妹妹柳生霜月。 这才是白维犹豫的最重要理由,他可从来不是良配,也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那么,选择另一边的霜月会合适吗? 也不合适。 妹妹是自家妹妹,亲一下没什么,可她用的是关铃的身体。 草,无解。 要么,全都带走;要么,一无所有。 “算了,都散了吧,回去睡觉。”白维不想纠结了,脑壳疼,他打算抽空去找缪雪儿研究一下灵魂系的术法,看看能不能临时抱佛脚,帝王是世界绝无仅有的灵魂大师。但他从来不用别人的灵魂做实验,玩弄灵魂这方面还是缺了点知识面。 就像是几何代数不等于代数几何一样。 他也不做辩解,想着结束吧,毁灭吧。 “等等。”关铃说着,伸出手拉住青年的衣领,然后踮起脚,主动凑近脸孔,闭上眼睛,飞快的将嘴唇映在他的侧脸上,留下冰凉温润的触感。 “晚安。”她低下头,小跑回了房间。 突如其来的大胆再度震惊了兄妹两人,关铃Bia的一下就亲了过去,很快啊。 白维没来及防,或许也不想防,他神色复杂的说:“妹啊,这算是谁的?” 柳生霜月也大脑放空,这问题可能涉及到哲学和心理学,于是她短暂的放弃了思考。 “哥,把手给我。” “冷静。”白维背脊发凉:“家法里还没有切手指这一条。” “谁要你的手指?”柳生霜月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白维的右手。然后在他震惊的视线之中放在自己的胸前,用力的按了按,像是人工呼吸那样,她穿的还是睡衣,女子在睡觉的时候,是不会穿内衣的,只隔着一层布,这次呼吸复苏的胸腹按压非常真实。 其实也很快,没持续太久,五秒左右,然后霜月松开手,问:“怎么样?” 白维答不上来,但和rua橘猫肚子也没太大区别。 “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柳生霜月嘀咕道,旋即她转过身:“这样就扯平了,谁都不吃亏,哼!” 两位女中豪杰把白维的便宜占完,像是吃干抹净甩着尾巴骄傲离开的贼猫,把明国人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次日清晨,柳生霜月醒来,伸了个懒腰,她看向落地镜里的自己再无半点负担:“还是这样轻松。” 第四百二十五章 血月将熄 三日后,江户医院。 樱井思眼睛亮起来:“真的,真的是送给我的吗?我可以收下吗?” “当然可以,上面写了,致以「樱井思」。” “太好了!”樱井思看着全套专辑唱片,高兴的又蹦又跳。 她是我妻初赖的铁杆歌迷,这件对于想要立志于学音乐的小姑娘是不能更好的礼物了。 我妻初赖邮递过来一整套典藏版的专辑,原本是留给柳生霜月的。但妹妹也就借花献佛,送给了樱井思做礼物,她很快就要从医院中离开。 黑泽医生这次说起最近的体检结果,笑容满面的宣告了喜讯。 “她的身体状况恢复的非常快,只要等十二月结束之后,就可以出院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黑泽也带着樱井思去了一趟神重村,拜见过了黄金树。 如今神重村的女巫们都从猩红诅咒的重压下解脱,许多血肉异变的剑巫们都能得以恢复正常生活。一部分选择嫁人生子,一部分回到了神宫,几十个剑巫重返神宫,给神宫带来了相当客观的增幅,而且有了黄金树,往后剑巫的非战斗减员情况想必也再也不会发生了。 纵观整个十二月,以往的猩红之月,黑泽总是过的战战兢兢。但这一次的十二月是好事一件接着一件,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黑泽密花几乎每天都会用上十分钟的时间合掌祷告,天佑吾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精神状况更加通透,不论何时都是笑容满面。 白维对于她们的情况心知肚明却又装作表面不知情,只能注意下言词以免露馅。 两人话题集中在樱井思的身上,白维已经做好准备接纳她,而柳生霜月也接受了这一结果。 而樱井思想学音乐这件事,白维也已经下单购入三角钢琴了。 他进入了一次天堂碎片,把古龙尸分解后,将其中一部分交给了薛寒泪,让她代为拍卖。 这种西方古龙是难得的标本。哪怕只剩下骨架、皮膜和鳞片,仍然是有价无市。 一对翅膀就能卖出高价,更别说白维还留着更高价的龙头呢。 从结果来看,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财富自由了,过于朴实无华。 所以想要发家致富,还是去远古时代狩猎几只现在没有的珍惜动物最快,只要能找到时光机…… 薛寒泪从来不跟钱过不去,双方一拍即合。 只是她本人还在富士山附近的温泉村里度假,没见到本人,她安排了一下龙樱的人进行处理,同时直接把龙樱库存里的三角钢琴给调了过来,已经送到了柳生宅里。 白维自己也练了练手,找找手感,自我感觉良好。 柳生霜月没有和白维一同返回江户。而是留在了北海道继续进行高校交流,一边给关铃补课,一边找时间踢馆,大概还需要几天才能随着大部队一起回来。 暂时白维一个人待在家里。所以他办完了琐碎小事后,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明国的傀儡上,他的尽快找出一条安全去往万妖国的路。 这几天发生的故事说起来鸡毛蒜皮更是巧合不断,拿出去拍一部电视剧肯定是不够的。 但如果拍成一部几十分钟的短篇电影是绰绰有余。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没有身份证和护照的无业游民躲避警方打野,蹲在自闭草丛和挖坑埋自己那是基本操作,好几次直接大晚上睡在公共墓园里,找人阴间拼房。 可以说是混的非常惨了,猛男看了直接落泪。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有了些解决问题的苗头。 除了以上这些事之外,白维也抽空去了一趟神宫,看看神宫寺咲的近况,顺带跟几个认识的剑巫们打个招呼,只去了一趟就不想再去了。 因为不小心碰到了九重花仪。 这位葬仪盯着白维的眼神很不对劲,透着怀疑、审视等等微妙情绪,看的白维后颈发凉,这如果是在狼人杀里,她今晚必查白维是不是狼。 好在到最后也没挑明,她什么都没说,忙活其他事去了。 神宫寺早已康复出院,为了躲避来自橿原神宫的亲戚们,她整日就躲在宿舍里,不知不觉就胖了两斤。 幕府的态度也微妙,明摆着神宫寺已经暴露了英灵之理。但那边就是没来人,检测结果都递上去了。 或许是幕府不太想要声张出去,神宫寺咲对于自己身份转变也是完全没想过,英灵什么的完全没想过,这也不赖着她,毕竟幕府这群人已经彻底躺了。 她即便承接了英灵封号,大众反应也不会多高兴,最多反应是……哦,将军大人的腿上又多了一个挂件。 是的,挂件……甚至比不上操虫棍上的虫,也比不上艾露猫和狩猎犬,最多算半个奇面族吧。 和上位英灵秒天秒地秒安澜满脸写着无敌的独断万古的霸气比起来,区区一位未能完全觉醒的小狐狸,最多算个端茶奉水的小侍女。 全世界的次位英灵,从古至今,能追赶上位战力的只有寥寥数人,譬如明国的血洛阳; 五百年前的圣教国圣女塞西莉亚等等。 活着的次位英灵里,血洛阳号称全球最强次位,正儿八经和上位英灵级战力的外神化身鏖战三日不曾落败。 相较于血洛阳的出色,其他的次位英灵,大多只能说是挂件……好比尘世七执政外的魔神们,不是不能打,旋涡魔神奥赛尔牛啤不?被钟离一枪秒了。 也难怪整个瀛洲都在摆烂,心想着出了什么事都有将军顶着,反正还有赤色宵雷的一刀嘛。 这心态和岩王爷没死时候的璃月人和有着雷电影的稻妻人是同一种想法。 至于其他次位英灵,在一般人看来,有和没有也是没多少区别的。 瀛洲当然不止一个上位英灵,次位英灵也还是有的。虽然不多,只有三个,但存在感很低。 其中一个是幕府三朝元老,送走了两位将军,现在是第三个,已经一百多岁了。 虽然身子骨硬朗,但眼看着什么时候横空出殡都不奇怪,年纪也太大了,基本上不管事,整日在家里含饴弄孙,偶尔电视台上露个面发发新春祝福什么的…… 第二个是少壮派,年纪五十多,不是幕府众人,而是国会议员。 瀛洲的政治结构中,国会议员组成内阁,直接负责管理国家运转。 幕府是武装力量,幕府将军也不懂得如何具体执政,这些需要靠政客和官僚来运作,国会负责管理国家,对瀛洲宪法等负责,天皇一族会负责组建内阁。即便有国会内阁等等,将军仍然对任何决策具有一票否决权。 这位次位英灵既是国会议员也是内阁成员,自封是天皇一族的最强守护者,和幕府没有关系。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位次位英灵,这位只是在幕府挂着名字,本人远遁欧罗巴在同盟国里待着,足足十年没有回到瀛洲,现在据说是留在皓月学府留学,年龄二十多。 这位次位英灵有着瀛洲国籍。但长期居住海外,而且是在一次同盟国的测试中觉醒了英灵之理,最后花了大功夫请回来,在幕府受封,之后继续在欧罗巴留学,还拿了绿卡……活的像个局外人。 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太能对瀛洲的次位英灵抱有过高的期待值。 当然,英灵身份地位超然,再如何挂件,随便拍死几个普通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神宫寺咲乐意留在神宫里贡献价值。而不是做个米虫混吃等死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果。 在见到白维来了之后,非得拉着他一起健身,剑巫的健身方式就是打架,提着木刀干架。 白维最初不乐意,但架不住神宫寺、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三谷雾子等人的裹挟。 于是他被迫拾起了木刀……心眼一开,谁也不爱。 当天一下午道馆里就成了苇名的剑道场馆,仿佛苇名一心走了进去,弟子一拥而上对剑圣表示热烈欢迎,然后统统被放倒,见证了十番打百番打。 白维也毫不留情的用木刀教训了这群剑巫,就这么一个人,放倒了五十多位剑巫…… 起初只有十几人,然后逐渐增多,被打趴下的休息一会儿重新爬起来,想要逃出去的被姐妹们抓回来硬着头皮再上,然后挨打趴下。 被打哭的也大有人在。 哭?哭也要挨打啊。 在打女人这件事上,阿维已经有很多经验了。所以也不会心疼,现在留几分力气就是对她们的生命安全和将来不负责,他没有用大技能,只是开了二刀流,因为双刀不算无色。 整个道场鬼哭狼嚎,到了最后的剑巫们没有几个还能站着的,躺平在地伤痕累累,不少人脸上手上屁股上大腿上都是木刀抽打留下的红印,躺在地上肌肉抽搐汗流浃背,碰一下都会嗷呜一声交出来,酸痛麻的感觉让她们都觉得自己被明国人玩坏了。 乍一看还以为进了什么不得了的现场。 神宫寺咲挨了最多的打,但站到了最后,狐狸精的英灵躯壳恢复力远超普通人,仙灵之理使之很快就领悟到了叠甲和挨打的真谛,从而选择了游走策略。 她一开始游走,白维就开始追赶。于是现场就变成了鸡飞狗跳风卷残云的场面。 伊势佳音的发挥也相当不错,让白维赞许。虽然挨打的时候非常狼狈,但她一边给自己拍恢复治疗一边找机会反打的样子真的很靓。 等结束后,白维留在这里蹭了一顿饭,同时九重花仪找过来,提议他可以留在神宫里教剑巫们剑术,他的个人实力不错。 而且人品她也能信得过,待遇开的很高。对于教学时长没有硬性要求,可一周多次也可以一周一次,白维没有拒绝,不是钱的问题。 而是这些剑巫的确需要锻炼,多一分锻炼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可能性。 双方一拍即合,当天就签了合同,白维顺带也把和泉道场的兼职辞掉了。 作为补偿,他介绍了一位北辰家的免许皆传过来定期任职,多方好聚好散…… 此过程少不了去拜会一下北辰玄马,得到了北辰归蝶快回来的消息。 随着诸多小事落幕,白维的日常生活逐渐变得规律起来,随着柳生霜月回到了江户,当天夜晚,柳生宅里又回到了两兄妹的普通交流,生活回归正轨,而猩红血月也即将熄灭。 十二月将落幕,马上就是新的一年。 第四百二十六章 正月新年参拜 这个世界也有个十二月的节日。和圣诞节相似,但名字不一样,具体名字是什么也不重要。 圣诞节起源是宗教,但同盟国里基本上没什么宗教,信仰虽然也有,但仅限于个别种族。 譬如女巫们的黄金信仰,地龙的古龙信仰,血裔的血圣信仰等等…… 自然同盟国也没有圣诞节的概念。 也多亏了没有圣诞节,否则白维当天要把自己劈成几个才够分的。 瀛洲还处于一个近现代化的状态,工业化还没完成,科技发展不快,自然也没有过洋节的可能。 但这个庆幸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即将迎来第二年的一月一日。 不论是哪一个国家哪一种文化圈。对于新年的到来必然都会有一个类似的节日进行单独庆祝。 明国称之为元旦,该词汇最早出现在《晋书》。但明国对元旦的反应非常平淡,最多放一两天假。 瀛洲则是称之为正月新年,按照规矩,需要进行新年的正月参拜。 欧罗巴也称之为新年,不过庆祝方式根据不同地区各有不同。 有的地区会选择通宵畅饮,直至天明; 有的地区会砍树和植树; 有的地区会点燃爆竹放烟火,家家户户出门跳舞; 也有的会架起巨大的树木,点缀灯带,又或者是点燃篝火,所有人围着篝火跳舞。 毫无疑问,新年第一天,对于欧罗巴人而言,有着非凡的特殊意义,这意味着十二月过去,猩红之月的结束,是值得庆祝的一件大好事。 但这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却意味着白维必须进行赶场了。 东方比西方时间快,江户和郁金香的时差大概十二个小时。 换而言之,江户这边一月一号的凌晨,对应着欧罗巴的十二月三十一号正午十二点。 白维心说这还得两头过节啊。 首先要准备的自然是瀛洲的春节,自己身体和人都在这儿,交际圈也在这儿。 从十二月三十一号开始就在准备了过春节的事了。 对瀛洲人来说,春节也是一件大事,都属于东亚文化圈,对年夜饭的执著也是继承了下来。 白维入乡随俗,反正因为灰潮的缘故,春节回不了明国,就在这里把新春当过年了。 提前去医院接樱井思出院回到家里,用半天时间给她布置一下自己住的小屋子。 女孩高高兴兴满脸通红,只是提出了一个小要求,她想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多设下一个父亲的灵位。 白维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把灵位和佛龛都准备好了,放在另一处柜子里打开就能看到,这也只是灵位,骨灰什么的都已经安排在公墓里了。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和自己的亲人过节。 神宫那边回家的剑巫倒是不多。所以都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也不觉得寂寞。 柳生宅里,白维和柳生霜月张罗了不少菜,大部分是明国菜,做的太多了也根本吃不完。 中午晚饭都吃撑到,晚饭主食是荞麦面。 天黑后,三个人坐在沙发前方看红白歌合战,电视节目的一种,相当于春节联欢晚会。 只不过没有小品表演,只有唱歌,红方白方对着唱歌,各种经典曲目,能上这个舞台是对于歌手的一种认可,目前的瀛洲音乐行业还没有形成门阀,平成三大歌姬没有露面,也能看到很多新面孔。 不出意外的是,我妻初赖也登场了,一登场就技惊四座,连唱四首,两首经典翻唱,两首自己的原创,这个时期的歌会还是可以看一看的。 白维对歌会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他更喜欢看魔术表演和漫才相声,可柳生霜月和樱井思都是我妻初赖的歌迷,他根本不方便换台,只能听着歌曲闭目养神……家庭帝位是这样的。 他还要负责给两个妹妹剥橘子,动画片里经常会有剥橘子的事。因为瀛洲的水果真的死贵死贵,航运暂时断了之后更贵了,买了几个橘子凑合凑合,也不算很甜,柳生霜月也回头吐槽,她有点想吃不撒盐的西瓜了,破开后用勺子挖着吃的那种,白维点头表示赞同,说等夏天了从明国带点回来。 电视机上,我妻初赖的化妆形象也稍微改了改,没有涂抹着浓妆艳抹分外妖娆,想必如果是之前那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青鳞蛇妖的样子,上了歌会肯定要被冲。 所以她的打扮反而是清纯的玉女造型,这个在霓虹八十年代也是比较流行的,头发也是普普通通黑长直。然后跟着节奏摇摆,没有舞步没有舞蹈。 其中还出了一次放送事故,我妻初赖上台都准备唱了,结果一听前奏不对。 当即就蹭蹭蹭的跑下台去,将话筒递给另一位歌手,说声「接下来请听圣子小姐演唱的《秋色》」。 这位歌手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听到曲目不对。于是接过话筒就开始唱起自己的成名曲,说上就上,不需要任何准备,非常的昭和偶像。 这个举动让我妻初赖大出风头,必然再度圈粉。 看到一大一小两姑娘眼睛闪烁着的光芒就知道她们已经被套牢了。 等歌会结束,时间也正好到了新年参拜的时间。 提前一个小时柳生霜月就拉着樱井思去了房间里,开始准备和服。 和服不同于浴衣,浴衣是非正式的和服,在动漫里的夏日祭里常见。而和服的穿着是非常复杂的,一层接着一层,一个人根本没办法穿,而且价格昂贵,很多人家根本买不起只能租赁,类型也分为很多种。 柳生霜月毕竟是个瀛洲姑娘,也是大家闺秀,白维则是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看着歌会干等。 霜月给自己和樱井思选了两套和服,都是地道的振袖,已婚女性穿着的是留袖,这点必须区分开,她其实更想穿本振袖。 可惜那件行走起来不方便,只能换成中等长度,樱井思穿的是过去十多岁自己的那件「吉野樱」,也对应了她名字里的樱字; 而给自己选择的则是一套色调偏冷的「水无月」。 两位姑娘用了四十分钟才算穿好了和服,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们跪坐在榻榻米上,对着镜子,像一对姐妹一样帮对方梳好头发,盘起长发,然后插上簪子固定,同时给桃木梳上贴上金箔的花纹,然后插在头发上作为收尾,之后就轮到白维了。 他开始为两个姑娘化妆,因为时间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他必须尽快。但因为早就打好腹稿,速度和效率都提高不少,把自家妹妹打扮的足够漂亮的想法也促使他触发了暴击效果,超常发挥,只用了十五分钟就画好妆容,两位姑娘仿佛从浮世绘里走出来的绝世美人。 本就姿容绝佳的柳生霜月看向镜面里的自己,她转了一个圈,不由得流露出顾影自怜的神色来,她轻声说:“我仿佛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柳生霜月的母亲也是绝代芳华的女子,否则生不出这般好看的女儿。 白维刚刚想要安慰,就听到妹妹继续说:“但是妈妈可不如现在的我漂亮。” 好女儿。 白维对着佛龛合掌,生怕里面飘出什么怨念来。 樱井思也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白维给她化妆倾向于可爱风格。和当初夹竹桃一样,这点他做的很不错,还调皮的给她的眉心加了一点莲花印,可爱里多了一丝端庄。 “好好看。”小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无声,女孩骨子里的爱美基因正在表露,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样好看的自己,以往樱井思其实非常害怕照镜子,害怕看到骨瘦如柴面色惨白的自己。 所以她对所有漂亮姐姐都怀有劣等,下意识的想要讨好她们,不是谄媚,而是自卑。 白维现在亲手把她变得漂亮了,也是在告诉她,她本就是好看的女孩子,不需要对谁抱有劣等感,对自己多一些自信,你也可以很好看。 因为自信心需要建立,这是一个缓慢积累的过程,从来不是旁人能够给的,只有自己的成功才能积累自信,好看也是一种成功。 白维手指揉了揉她脸上的妆容,让鬓角上沾染的定妆粉晕开,微笑着说:“我的妹妹可真好看……你还小,将来肯定会更好看。” 樱井思用力的点头,露出整齐牙齿,随后又想到笑不露齿的典故,立刻抿上嘴唇,努力摆出端庄严肃的表情。 但眯起的眼睛和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这只小可爱快把脸笑皱起来的欣喜。 白维不需要什么额外打扮,明国人普普通通裤子衬衫加外套。 出门前,在门口挂了桃符和门松,左边桃符对应明国习俗,右边门松对应瀛洲习俗,强强联合属于是。 时间刚刚好来到凌晨时分,家家户户开始出门准备新年参拜,凌晨到三点的时间是最多的,这时候神社神宫肯定人很多,就连隔壁花扇町的撸猫神社也大概挤满了人,这时候娱乐活动不多,什么事都很容易热闹起来。 白维左手欠着樱井思,右手被霜月环着。 他问:“去哪里参拜呢?最好别太远。” 可刚刚走出巷口,一辆车就停在了街道口的位置,这熟悉的车让白维眼角跳了跳……然后车门打开。 北辰归蝶一袭华贵的月白底色的本振袖和服「八重樱」,当着眉心冒火的柳生霜月的面,她眨了眨眼睛,安安稳稳的鞠了一躬:“明けましておめでとうございます!” (翻译就是新年快乐……对,就这四个字) 然后她让开一步,指着车里的后座:“白先生,要一起去新年参拜吗?” 第四百二十七章 ttk! 北辰归蝶是特意在这里等候的。 她也打定主意认为不太可能被白维拒绝。 白维看着她头顶闪亮的「现人神」词条眼神微妙,你自己已经是现人神了,还需要去神社里求神佛保佑? 就没听过东风谷早苗去博丽神社里求签的,那不是求签,是去砸场子,当然…… 只要给钱,博丽灵梦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了,丢脸哪有参拜费重要。 柳生霜月上下打量一眼穿着华贵和服的北辰归蝶,问道:“新年参拜不应该和自己家人一起去吗?你父亲就这么被你抛弃了?” “父亲已经先行一步去了那边,新年参拜对他也是必要的交际地。”北辰归蝶姿态端庄的回道。 白维随口问:“哪边的神社?” 江户本地神社不少,因为新年参拜人太多,警察也要熬夜来维持治安保证不出现拥堵踩踏现象。 白维一向是不喜欢凑热闹的。如果是人太多的神社或者寺庙,还要排很久的队。 “不是神社,而是神宫。”北辰归蝶回答道。 “神宫也开放了参拜业务?” “都是需要关系才能去参拜的。”北辰归蝶笑着说,总不能让那群大人物去跟普通人挤普通神社吧,神宫的地位毋庸置疑,什么警视厅的高层,都得去参拜一下,顺带露个脸,说点好听的话。 柳生霜月挑眉:“这还不如去一般神社。” “怎么都好。”白维故意打了哈欠表示自己很累,实际也很心累:“先去参拜吧。” 柳生霜月妥协了,她坐到了后座里,北辰归蝶笑意盈盈,显然有意让白维坐在中间。 白维抱起樱井思往车里一递,然后一个妖娆走位,在北辰归蝶堵住后面之前绕过,来到副驾驶位置。 归蝶遗憾的很,但她也不能不端庄的将白维往车里面推,很遗憾不能一起坐在后座贴着。 车辆发动了,司机老爷子驾驶技术很稳。 北辰归蝶只能看到白维的侧脸,索性将注意力放在了柳生霜月和樱井思的身上,她近距离的看着樱井思的小脸,盯着女孩有些脸颊发红。 “真好看呐。”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女孩的脸颊。 柳生霜月伸出手打掉她的右手掌:“看可以,别碰,这是兄长化的妆。” 北辰归蝶眨了眨眼睛:“白先生会化妆的吗?” “会。”白维言简意赅的回答,然后觉得说的很清淡,又补充了一句:“很会。” “哦?”北辰归蝶好奇。 “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化妆这件事,无非就是从入门到入土。” “入土?” “让人入土的化妆师又叫入殓师。”白维继续说:“给死人化妆难度比给活人化妆难度更高一些,不过好处也是有的,基本上无差评。” 北辰归蝶被逗笑了:“白先生真是多才多艺。” 白维点头:“以后养不活自己了,就去殡仪馆找个兼职干。” 北辰归蝶看向樱井思说:“为什么不考虑做个职业化妆师?” “那可不行。”白维淡淡道:“给死人化妆是对死者的尊重,给活人化妆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只给自己喜欢和欣赏的人化妆,其他人不行。” 这话说出来,车内的空气变得有些旖旎起来,端庄坐着的柳生霜月嘴角不禁开始上扬,靠着汽车后座深呼吸,目不斜视的看向北辰归蝶,眼神里透着一个「本小姐已经赢你太多了」。 樱井思也有些脸红,过了今年她也十四岁了,到了多愁善感的青春期。 北辰归蝶直接提问:“那我呢?我可以吗?” 直接抛出直球。 白维透过后视镜看向她认真的表情,说:“我很欣赏你。” “那……”北辰归蝶眼睛亮起来。 “可你这个年纪做不了我妹妹。”白维说:“还是算了吧。” 北辰归蝶听到这句话,立刻也要反驳。但柳生霜月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姑娘之间既是朋友又是对手,互相交手不知道多少次,用头发丝想也知道北辰归蝶这时候肯定要脱口而出「做不了妹妹。可以做妻子」又或者是「我也可以换个身份加入这个家」这个话,果断抬手打断。 半个小时后,车辆开到了神宫。 神宫也内置了神社,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在这里新年参拜,讲究一个排面。 不过神宫内部,在过去并没有供奉什么神,只是摆个神龛而已,效果肯定远不如稻荷大神社这种。 原本新年参拜也就是个仪式,作用肯定是没有的,图个好兆头罢了。 白维等人抵达后,神宫现场的人也不在少数,一眼看去就能发现江户的权贵阶层并不少。 瀛洲本质上还是个封建制度,士大夫、公卿、资本家、国会议员,等等群魔乱舞。 白维刚刚抵达神宫,附近一位负责找到的巫女就发现了他,眼睛一亮,蹭蹭蹭的跑过来。 五十岚清水一袭红白巫女装:“看来是我赌赢了,我和其他人打赌说白维先生肯定会来这儿参拜。” 剑巫们不是没有和服,而是没有穿和服,她们要去新年参拜也不会选择当天晚上,而是正月一号的中午。 白维问了句:“其他人都在忙?” “嗯,大家是按照打扫卫生的出勤表来的,今天轮到我了,算是我比较好运气,佳音还在养伤就留在屋子里睡觉,第二天再去新年参拜,神宫寺跳了半个晚上的神楽舞,现在正在后台歇着呢。” 五十岚清水说着,也注意到白维背后的三人。 她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 “她们是……” “我介绍一下。”白维数了过去:“这位是北辰归蝶,北辰家之女;这位是柳生霜月,我妹妹;这位是樱井思,也是我妹妹……她们三个,你也听我说过了。” 五十岚清水点了点头:“听白先生说过,特别是北辰和柳生,这两位……每个都有过人之处,每个都有她们独门绝招,斗志和耐性更是技惊四座……” 白维噎住。 北辰归蝶:“?” 这介绍怎么听着不太正经? 五十岚清水看向三位妆容精致、貌美如花、和服振袖的漂亮姑娘。然后又不自觉的低头看向自己的红白巫女服,然后又想起自己嫌麻烦所以根本没化妆。 完了…… 她想到了一个词,「爆杀」,彻底被比下去了。 第一次见面就被爆杀,这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 五十岚清水自认为细细打扮一下,也可以追回不少分数。但不化妆的她勉强跨过八十分,远不足以和这群九十五分以上的强者互相抗衡,说自惭形秽是有些夸张了。 但是她内心很想按下败者食尘,回到一个小时前,给自己补一个九十分的妆。 不,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自己输了,但我偌大神宫,输人不输阵。 葬仪大人都说了,白先生来神宫执教,能不能拿下他全靠我们自己的本事。 想我神宫人才济济,怎么都不能被这三个姑娘爆杀,我得赶紧通知其他人,让她们打扮的好看些! 无名之火和斗争欲望开始熊熊燃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神宫剑巫可不愿意输给白维带来的家眷和朋友。 她面色不动,只是微笑着领着人进去。 等一位剑巫路过的时候,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附耳说了句。 “白先生来了,让姑娘们打扮的漂亮点出来接待……记住,要化细妆!” 另一位剑巫得到指令,立刻跑进后台。 这句话也逃不过白维的耳朵,他觉得这句话不太对劲,这儿是神宫吧,而不是什么奇怪的场所。 他回头瞥了眼两位光彩照人昂首挺胸步伐翩翩的姑娘后顿时就明白了原因。 帝王心说:淦,这可不关我的事。 以前黑色蔷薇会里也出现过这些,一些在外公干的女巫密探们回来汇报情况,开会的时候身上飘散着火药味灰头土脸,仿佛黑心窟里刚刚爬出来,这时候看到一些穿着贵族服装的女巫一边吃着马卡龙一边点头评足,那心态就直接炸了,在外面跌摸滚爬都不哼一声辛苦,回来一见这场面就破防的大喊着我受不了这委屈。 最后白维拍板加了一条规矩,会议之前起码留下半个小时的仪容打理时间,用以洗澡换衣服化妆。 这才算暂时缓和了矛盾,同一个组织都这样,换成对立面,那就更是如此了。 女人的战场没有硝烟味,而是伴随着化妆品的香水味。 第四百二十八章 签签皆中 进入神宫,开始参拜。 正儿八经来参拜的人其实很少,大部分人是过来凑热闹或者打招呼。 神宫预留出来一大片区域给这些人用以交际和交谈。 白维路上远远看到了和人交谈着的北辰玄马,想了想,也没过去打扰。 既然来到神社内部,丢钱,合掌,参拜。 白维起初没想着许愿,但入乡随俗,就许了一个「今年一帆风顺,过的悠闲一些」的愿望。 他放下手,注意到其他三位姑娘都一脸认真的闭目祷告着。 白维失笑,神宫供奉的神祗可是帝王,也是他自己啊。 正这么想着,他还真的听到了许下的心声。 ——希望家里的大家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这是樱井思许愿的心声。 ——希望能够夺得御前比武的桂冠,重振柳生家的荣耀。 这是柳生霜月的心声。 ——希望能和喜欢的人修成正果,被对方主动推到,然后奉子成婚,生下龙凤胎,然后…… 这是北辰归蝶的心声,有些太长了,足足上百字,看来之前她就已经打好了腹稿。 白维嘴角抽搐,他自己就在神坛上。但是帝王可不负责这些职务,想要奉子成婚该去求结缘神吧。 就当做没听见了。 参拜结束,白维来到抽签的位置上,拿起签筒,摇了摇,二十一号签。 “麻烦解签。”白维说出数字:“二十一号。” “白先生,稍等一下。”里面的巫女手指飞快的滑动着,空气里弥散着香水的气味,很快她转过头来,找到二十一号签纸,递了过去。 白维接过签纸,又看了眼这位剑巫,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但是很明显变得精致了许多。虽然大晚上灯火下看的不是很明显。 他决定不戳穿,说了声「新年快乐」。 然后打开签纸,一眼扫过去,上面赫然一个「凶」字。 ——登舟待便风:月色暗朦胧;欲辗香轮去;高山千万重 “需要解签吗?”剑巫说:“很灵验的哦,白先生解签免费。” 白维转了一下签纸:“解吧。” 这位巫女低头一看,表情一滞……凶! 她立刻改口:“不灵的!” 白维继续摇签,看了一眼数字:“五十九。” 巫女拿出一张签纸:“这次肯定……” 白维打开一看。 ——愁恼损忠良,青天一炷香; 虽然防小过,闲觉无命长……凶。 巫女深吸一口气:“这就属于不太灵验的情况!” 白维笑了笑:“还挺灵验的。” 巫女懊恼的叹着气:“不灵的,白先生可不要当真啊。” 白维摆了摆手,也没放在心上,这里的签抽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往。 这里是帝王的神社,也是白维的神龛,他抽签是在测算他自己,自己的事自己清楚,抽签怎么会不准。 二十一号对应的是柳生雪千代的那一世,是个凶; 五十九对应的是被女帝赐死的那一世,也是个凶。 只是连续两个凶签杀气十足,有些吓到神宫里的小姑娘了。 白维见她忐忑不安,便随口转移了话题:“你的眼线画歪了。” 这位姑娘打开化妆镜,这才发现把自己画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这下丢脸了。 她正烦恼着,见到白维从化妆盒里拾起眼线笔和粉饼,一只手捏住她下巴:“不要动。” 小姑娘紧张起来,一动不动,也不敢眨眼睛。 白维勾勒出一道眼线,简单修补了之后,多加了几笔勾勒,随后又拿起唇膏,在眼角位置下方画出一道花纹,用这道纹路遮掩着左右的不平衡感,也让她清秀的脸庞多出一缕别样的漂亮。 “好了。”白维松开手,他的化妆手法一向不错,这位姑娘是女巫血脉。 既是女巫便是他的信徒,用她作画和用画纸作画也没什么实际区别。 “噢。”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怅然若失,淡淡的素妆遮掩不住红到耳朵根的羞涩。 白维带走了签纸,挂在了神宫一旁立着的树枝上。 吉可以带走,但凶得留下来,这是抽签的规矩。 年轻的剑巫站在柜台后方,看着白维背影走远,目光有些痴然。 直至一旁的巫女走来敲了敲桌子:“回神了,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啦,前辈。”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着什么,她可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去炫耀。 “等等,你把脸抬起来。” “怎么了?” “什么是怎么了,你这妆是怎么……” “诶?很奇怪吗?”她急忙打开镜子看了一眼,下一刻就被镜子里的自己震惊到了,嘴唇上涂抹着唇膏做底,像果冻一样,睫毛整整齐齐的翘起,素颜霜本来涂的有些厚重导致皮肤不自然的惨白,而现在变成健康的米白色,看不出化妆痕迹,仿佛天生就肌肤白皙,和婴儿肌肤般有着布灵布灵的柔嫩质感,最特别的是左边的眼线被勾勒出浅浅的纹路,仔细看上去似乎散发着淡淡的金色,随着她轻轻眨眼,仿佛眼角栖息着一只振翅的蝴蝶。 她以前化妆可没有这么精致过,也不可能有这个级别的手艺。 “这不是你自己画的吧。” “不是啊,是白先生……” “什么!” “!”小姑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捂住嘴巴。 另一位剑巫挑起眉毛,随后幽幽的说:“今晚留下来打扫卫生吧,你背叛了神宫的姐妹们和路人阶级。” “不要啊!” …… 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没被其他人注意到,白维找回到了樱井思身边,和柳生霜月一起去找神宫寺咲,新年来一趟,得去打个招呼,据说她正在后台休息。 白维不是第一次来神宫了,摸清建筑结构后往内部走去,执勤的神官见到也笑着道了声新年好,并未拦阻。 他一路来到休息室兼更衣室和化妆室前方,本以为在里面的只有一个人,他便推门而入。但刚刚打开一个缝隙,他就意识到不对,立刻把门带上了。 里面有十几个巫女都在对着镜子化妆。 “怎么了哥?”霜月奇怪的问。 “等一等吧。”白维说:“这时候,不太好进去。” 为了避免香水味继续扩散,白维灵机一动,传递了一条消息给神宫寺,通过羁绊技能短暂激活仙灵之理,让她产生一种福如心至的第六感。 不到一分钟,神宫寺咲就从休息室里找了出来,她甚至没穿鞋子,而是一袭相当华贵的巫女装…… 巫女装其实也分等级,红白巫女服、蓝白巫女服都是最普通的制式服装,最高等级的巫女服的造型是通体纯白色,外层有羽织,头上带着金色桂冠,具体点来说。就像是「你的名字」里面三叶咀嚼口嚼酒时的穿着。 见到柳生霜月的第一时间就呜呜呜的扑了过来,嘴里喊着好想你啊,然后视线余光一个劲的瞅着白维,是想找着机会,想要突破北辰和柳生的双防,上来给白维一个肉蛋葱鸡。 神宫寺咲跳了很久神楽舞,说累了乏了,但她跳那么久,白维一点感觉也没有,证明这丫头根本一点对神祗的敬畏之心都没有。 否则她皈依了黄金信仰,肯定能得到黄金赐福。因为黄金树种下去,这里已经联网了,跳了这么久神楽舞却还没反应,证明她完全没走心。 白维说了一句「该」,可心底认为这样也好,神宫寺没信仰其实也是好事。对于万事万物都保持客观公正的态度,才能保持自我意志的独立。 见到了神宫寺,几位姑娘要说些什么话,白维也放着她们自由了,争奇斗艳的场景不适合他在场。 又一次折返回去了大厅,等待时,结束了交谈的北辰玄马找来。 “有时间吗?”他问了句。 白维点头,旋即跟上了北辰玄马,两人走到会场外,找了僻静处。 白维开门见山:“希望新年第一天,你要说的不是什么晦气事。” 北辰玄马缓缓道:“很遗憾,不是什么好消息……这件事和御前比武有关。” 白维正色道:“细嗦。” 第四百二十九章 新年的第一声拔刀 北辰玄马开始从头说起。 “最近的瀛洲政局有些变化。” “许多幕府高官遭遇了弹劾,很多事都被查出来,导致一大批高层垮塌,数个家族一夜之间台柱崩塌。” “将军大人的执法不讲究人情,导致下面很多人怨言不少。” “若是仅此而已,倒也动摇不了幕府统治,因为幕府的武力很强……过去也不是没发生过将军发动影武士血洗幕府高层的事。” “可最近我瞧出了一些变化来,一些人似乎不甘愿让幕府继续压在脑袋上了,他们开始尝试动摇幕府的基础,想要收买幕府的刀。” 白维问:“刀?你说的是刀狩?” 北辰玄马点头:“刀狩均为剑豪,都是御前比武中决出的剑道高手,均为万中挑一,然而最近十年,幕府活动迹象越来越少,这次伴随着大量幕府高官倒台,幕府对于国会的控制力开始降低减弱……即便将军握持着一票否决权。但负责管理国家的仍然是国会和内阁,此消彼长。” 白维大概能明白。 幕府削弱,那么另一股统治力量就开始增强,也就是天皇一族。 天皇一族造反也是传统艺能,过去就发生过几次。 历史上在明治维新之前,也有过尊皇攘夷之说……也就是推翻幕府,迎回天皇。 搞笑的在于,即便成功推翻了幕府,天皇也仍然是个空架子,它想要争夺权力,就必须削弱士大夫、公卿、武士阶级。 一旦开始试图削弱公卿或者武士阶级,就立刻会被架空,也就是再换一个幕府。 幕府目前实力削弱,和之前倒台了一批人有关。而这一批人似乎是被邪神信徒渗透威胁而告发了,他们针对的目标就是白维……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只能说是罪魁祸首了。 白维装作很有底气很无辜的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击败了石田清正。”北辰玄马缓缓道:“虽然后来查出来是幕府内部出了问题。所以无人追究此事,但你的战绩还是被传出去了,这么多天,很多人都已经暗中调查出来…… 他们不敢对你有什么想法。因为你是明国人,迟早也要回去,他们留不住,所以他们会盯上你的妹妹。” 白维皱眉。 “这是很正常的事,你有实力。所以你教导出的你妹妹进步飞速也早已被看在眼里,那么她自然也具备足够强大潜力,已经进入那批人的视线里。”北辰玄马试图委婉的说明白。 “他们会拉拢我妹妹,如果失败了,就可能会暗中下手。”白维翻译的一针见血。 “介于你的存在,暂时不会。”北辰玄马沉声:“若是她参加了御前比武,那就不好说了,那可是真刀真剑,生死自负。” “拉拢可拉拢的,打击不能拉拢的。”白维双手抱胸,觉得毫无新意:“天皇和幕府将军的权力争夺扩散到这一步,看来你也焦头烂额啊。” “早有预料,所以谈不上焦头烂额,只能说来的太快。不仅是北辰家,其他的道场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压力。” 北辰玄马语气里举重若轻,他很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十年来为北辰家缝缝补补,做个裱糊匠。如今等到北辰归蝶崛起,才看到了北辰家重振荣光的希望。 “你打算怎么办?”白维问:“是一边倒,还是两不帮?” “这种局面,大抵只能一边倒。”北辰玄马沉声道:“北辰家做过几代德川家剑术指导,过去出过的剑豪也都是将军的马前卒,委实不可能背叛祖训倒向内阁。” “天皇才是正统的统治者吧。”白维吐槽。 “但北辰家效忠的是德川幕府。”北辰玄马缓缓说道:“我没得选。” 白维从这个中年男人的眼底深处看到了憎恨,看到了火焰。 也从北辰玄马的头顶看到了一枚感叹号,感叹号出现的时候,一半是黄色,一半是黑色。 这枚感叹号还在演化之中,证明他自己的心态也正在不断的变化着。 白维突然想到了北辰归蝶提到过她的母亲……北辰华是百番打的免许皆传,也是公认的北辰一刀流的天才,风华绝代,一度被云游瀛洲的蜀山剑仙看重,不过并未拜入仙侠派。但也得了一手御剑术,以气御剑,横扫各大剑道流派。 但这不是家学故而不能外传,有望踏入剑豪境界,这样的一个人为何突然逝世? 寻常剑豪要杀北辰华也绝不容易。 事实上,她的确是在家中逝世,并非死于刺杀或者失踪,北辰归蝶对此记忆尤深。 北辰玄马继续说:“你如何选择,我都可以理解,即便你我对立,大恩大德亦没齿难忘。” 白维打了哈欠:“这话……你跟别人说了多少次了?” “这是第一次,别人可没让我北辰玄马欠下这么多人情。” “我可是个明国人,幕府和天皇之间的恩恩怨怨关我屁事。”白维满不在乎:“若是真的乱成三国了,大不了我带着霜月回去明国开武馆。” 北辰玄马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他难得羡慕道:“真教人羡慕你的无拘无束。” “你也本可以不用活的这么累。” “你以后也会懂的,为了所爱的女人,再多的苦头都值得……否则等我下去了,可没脸去见她啊。” 北辰玄马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柔和,像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在缅怀青梅竹马的初恋。 白维心说我可不懂你的想法。但我懂你老婆是怎么想的。因为我当年和你老婆一样都死的很早。 呃,所以莉莉安奴约等于北辰玄马? 草……不能多想。 白维将多余念头丢出脑海里,这时有人匆忙跑过来。 “白先生!”一位剑巫隔着十几步距离喊道:“您快去阻拦一下,我们劝不住……” “发生什么事了?”白维问。 不会从比美比化妆变成了比击剑吧? “是要打起来了,来了好多人,我找不到葬仪大人,您快帮忙劝劝。” 白维和北辰玄马对视一眼,快步朝着人群汇聚处走去。 ……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神宫寺咲带着几女来到领取物品的地方。 前来神宫参拜者数量众多,神宫也按照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分为大中小三个档次,瀛洲社会阶级分明,不同的礼物对应不同档次的人。 五十岚清水就在这里帮着忙,她画好了妆容,自觉自信心增加不少,主动招呼着她们,同时语气轻快。 “你们来的也正好,这边新年初诣都有礼品的,我待会儿让挑个大礼包给你们带回去,一般国会议员都只送中等的礼包……” 她刚刚说完,旁边走过一个结束了参拜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听到这句话后,两人愣在那里,穿着留袖的妇人皱着眉头看向五十岚清水,心说谁家的丫头这么没礼貌,这话能当面说吗? 五十岚也意识到说的太大声了,有些尴尬和局促的闭上嘴,低头鞠了一躬对口无遮拦表示歉意。 国会议员的视线则是停留在这几个小姑娘的身上,思索着好像都未曾见过,打扮也不像是神宫里的剑巫。 这一停顿让氛围有些尴尬,但下一句话就把氛围点爆了。 国会议员和妇人都算是稳重性格。可他们的女儿并不是,长相七八分妆容精致的女子声音听着有些刻薄。 “哪来的野丫头,这么没家教。” 这句话让五十岚清水拳头硬了,她也是大家小姐,国会议员听着了不起,她的家事也不输给对方,自己都低头道歉了,还敢开口骂人? 国会议员也连忙拦住女儿,瞪了她一眼,这里可是神宫:“胡说什么!” “父亲,她刚刚说的话本就是不尊重……” “住口!”国会议员看向五十岚清水,道了个歉:“抱歉,小女儿失礼了。” 五十岚清水懒得理会,就「嗯」了一声,然后移开视线,懒得理会什么,她忍住了发作是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展现出性格深处的刁蛮来,十五岁之前的她也是让家里头疼的任性大小姐,谁敢在她面前这么嘲讽,非得用拧不开瓶盖的孱弱小手把对方脑袋给拧下来。 国会议员沉住气,心有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可他女儿又忍不住了:“你傲气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朝仓家……” 五十岚清水挑起眉毛,神宫寺咲往前方一站,学着九重葬仪的口吻平淡道: “不管你们是谁,这件事还请到此为止吧,这里是神宫所在,正月初诣何必闹出这些不愉快,继续下去,你我各位都脸上无光……请回吧。” 话说到这里,天已经聊死了。 朝仓国会议员脸色难看,只冷哼一声,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一个国会议员,在地方和党派里都有影响力。 但面对神宫这种维护治安的暴力机关,根本没有半点胜算,留在这儿就是找打丢人,他其他人可以不认识。但不能不认识神宫寺咲,她是英灵已经被实锤,影像照片是个国会议员都记住了…… 英灵啊,哪怕是未完全觉醒的次位,将来也必然成为瀛洲的一座山头,神宫崛起亦势不可挡。 而且,今天内阁人也来了不少,似乎是和神宫有所接触,他不想坏事,忙不迭黑着脸想要退后。 被推搡了好几次的朝仓家女儿肯定是个被惯坏的性格,鼻孔朝天自觉高人一等,到了这儿仍然口无遮拦,见到以往说一不二的父亲这般低声下气的态度,内心愤怒窝火无处发泄,连带着神宫都记恨上了,新年第一天在这儿吃了个瘪,她也不敢说什么狠话了,只是用动作表达不满。 她把拿到的礼物对着地面用力一摔,漂亮精致的纸盒子落在地上,包装袋坏掉,里面的东西洒落出来,一枚玉观音大小的手工雕刻而成的精致人像护身符掉在地上,它刷着金漆,看上去惟妙惟肖,如某个青年坐在黄金树下,静默沉思,仿若菩提树下开悟的释迦摩尼。 可朝仓家女儿根本不看,气愤不已的往外冲,直接木屐踏上去,它被压了粉碎,精致的护身符裂成多块。 这动静可不小,声音吸引了许多注意力。 刚刚化完妆的剑巫们真莺莺燕燕说着笑着走出来,冷不丁的望见了这一幕,低头望见了粉碎的护身符。 一张张精致美丽的的脸庞上或温婉或欣然的笑容陡然僵住; 眼睛里渐无玩闹的喧嚣,归于窒息一般的静谧。 第四百三十章 他看得见 黄金树护身符。 使用了黄金树生长过程中自然渗出的树脂作为图层,是神重村的女巫血脉们亲自雕刻而成。 这是纯手工制品。 对于外人,它本身只具备轻微的纪念价值。但对于神宫剑巫以及受到黄金庇佑的信徒而言,它的意义很大,必要时候也真的可以挡灾,通过这枚护身符就能得到黄金树的赐福。 原本这种手工艺品是不会交给外人的。但这次新年参拜,神宫对外开放神龛,也的确是祭奠神祗的好机会,也就赶时赶工做多出了几十分的工艺品,质量上各有参差,当做新年参拜的礼物送出去。 如果能够为神宫吸引信徒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也不用苛责,大可以当做纪念品收集起来。 如今是邮票都有人会特意去收集的年代,神宫内部不对外发售的手工艺品自然更具有收藏价值。 神宫此行此举都是出于好意和善意。 所以当这枚护身符被踏碎的时候,事态已经骤然提升了一个阶级。 不是当着意大利人把披萨上撒上水果,或者当着中国人的面折断筷子这么简单了……简直相当于在别人教堂里砸坏了圣子圣父圣母雕像。 集中于这里的剑巫们大多都在神重村内接受了一段时间的思想教育。 她们亲身感受到了黄金树的赐福,也亲眼目睹了很多血肉异化的剑巫们重新恢复了样貌。 往后的日子里,不用担心朝不保夕,何止再造之恩。 信仰是可以传染的,神重村的老一辈的信仰深刻的影响到了下一辈。除了九重花仪这种强硬派之外,也有九重玲子为代表的的守旧派,现在矛盾消弭,两派重新融合,根本分歧已经消失。 没有任何巫女能够接受自己信仰的神祗被当面侮辱。 冷冽的杀机随着众剑巫的视线下垂而扩散开,原本有说有笑的偏厅里变得落针可闻。 神宫寺咲因为住院时长外加不是女巫血脉,所以在这方面和大伙有些脱节。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她果断侧过让开路,决定不搀和这件事。 这很狐狸精,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出去,当个局外人观众看热闹,她不是葬仪,这些事让其他人头疼。 神宫寺可是神宫里的剑巫,怎么都不会屁股坐歪了去当和事老两头受气,她预料到这件事怕是不会善了。 可她还是低估了剑巫们的愤怒。 甚至不是愤怒,而是杀意。 为首的一位剑巫缓缓走近,缓缓跪坐下去,双手捧起被踩碎的黄金树护身符。 神宫寺咲对她印象不深刻,双方并不是同期。 五十岚清水说:“那是夏树。” 神宫寺咲听说过,夏树和泉两位剑巫不想承受血肉异化的痛苦和变成怪物的后果,本欲跳崖自尽。 但在最后一刻被救下了,醒来后,血肉异变消失,两位也获得了全新的天赋异能,她们说对当时的记忆不是很清晰,却能十分确切的说出,这是切实的神迹。 在神重村之中,她们见到了黄金树,最先得到了黄金赐福。 之后重返神宫,她们也参与了被白维暴打的集训,她们肯定不知道白先生的真实身份吧。 不知道也好。 五十岚清水对于这两位剑巫的了解也不是很多,她却非常能够理解夏树此时此刻的心情。 切肤入骨,感同身受。 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内心仿佛塞满了火药,只要一枚火星就能点燃引爆。 天佑吾皇…… 这是吾神吾皇的赐福,瀛洲的贱民也配践踏! 索菲雅的记忆对她留下了影响,时隔百年,这份执念、记忆和情感无法挥发。 当年的索菲雅对帝王就像是信徒对待神祗,全身全心全意的投入。不论她是理性还是疯狂,不论她是坚持还是迷失,她最终都将这份意志坚守到底,这份信仰纯洁无瑕不容玷污。 她平日可以表现的和往常一样。但现在根本无法维持冷静,表面上维持不住不动声色,她甚至笑了出来,笑的甜美而婉约,婉约而冰冷。 就像是看着生命即将终结的夏日鸣蝉。 很吵,很烦。 但它也活不了多久了。 国会议员,哦,那又怎么样……这里是神宫,瀛洲国会议员上百个,死了一个还有无数替补上去。 朝仓议员意识到不妙,急忙想要说些好话,甚至低下头道歉,躬匠精神九十度。 夏树捧着被踏碎的护身符跪坐着,面对道歉充耳不闻,发了一会儿呆。 等待十秒后,她起身看向国会议员:“吾神沉默不言,我没有听到神谕。” 朝仓以为这句话是留了个台阶让人下,急忙说:“感谢宽宏大量,我回去后一定教育小女……” 他本以为事情会这么过去,可不料听到了铮的一声轻响。 夏树收起破碎的护身符,拇指推动刀镡,拔出了随身佩刀。 剑巫和警部相同,都是刀狩令之外的对象,她们被允许佩真刀真剑。虽然一般不会带刀剑行走,但正月初诣神宫负责安排,她们几乎人手一把兵器,谁都不曾想到,神宫剑巫拔剑对准的目标不是什么刺客或者魑魅魍魉,而是前来参拜的国会议员。 “吾神没说要原谅你……因而,你们的行为将被视作亵渎!” 夏树冷静的说出自己从这份沉默里得出的结论。 她是个优秀的做题家,阅读理解能力一向很可以,对此她从未怀疑过。 剑身上透出寒光冷意照亮了朝仓的脸,这个国会议员自身也是有点剑道功底在身,见状也不慌忙,至少没有表现的过于不堪,他也是一地豪强,从市政议员一步步做到这个位置,一把真刀吓不住他,换成一般情况,他甚至敢大声呵斥回去,对方拔刀了就是给他发作的机会。 这次他也想要呵斥,以更加堂皇的气势反压回去,话没说出去就卡在了喉咙里不出去。 因为眼神不一样。 敢在他跟前拔出刀剑的,要么亡命之徒,要么丧失理性,可剑巫表现的十分冷静,她很愤怒,却在克制这种愤怒,明明拔出了剑,却还是在克制着,仿佛内心深处有种崇高的使命感令她不愿妥协。 更令他惊怒不已的是在夏树的背后,其他的剑巫也都是几乎同样的目光。 这眼神令朝仓想起某些旧事,他认为简直像极了邪神的信徒。 信仰就是这样,其本身不分好坏,只和信仰对象有关。 铮……铮…… 剑巫们接二连三的拔刀,那可是真刀真剑,斩杀过山鬼,讨伐过妖魔,她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狠人。 神宫草创以来,就从来没有剑巫认为自己能活到退役,大多退役的都是伤残严重者。 现场宾客们打了个寒战,七八把明晃晃的真刀真剑出鞘过半,寒光里沁着令人窒息的冷意。 国会议员骑虎难下,这要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场的话,他可能已经考虑跪地求饶了。 可这里不止他一人,还有其他国会议员和各处高官,下跪求饶太难看了,会给他所在的政党抹黑。 神宫和警视厅同级,却不受制约管控,只对幕府将军负责,和内阁互相权力平行,他这跪下去,内阁平白低了神宫一头,往后政治生涯就彻底完蛋了。 可一般来说,神宫是绝对中立的,剑巫神官为国流血捐躯,从不参与无聊的政治斗争。 所以他才能无所顾忌的来这里参拜,做做表演,表示虽然天皇、将军,天有二日,但自己绝无二心。 朝仓硬着头皮,内心自嘲倒霉。即便自己女儿白白招来祸端,他也是护在了脸色煞白的妻女跟前。 “你们想如何。” 夏树说:“自然是……” 赔礼道歉谢罪,缺一不可,神宫不恃强凌弱,但也不能容辱。 她是本想这么说的,谁知五十岚清水踏前一步。 “去神龛之前,给吾神叩首九次,不得有人代劳!” 她说的很大声,故意说的这么大声。 她要说的让他听到,她也希望他看得见。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天照命 白维当然看得见也听得见,他觉得这事有趣,不妨多看一看热闹。 从未将自己摆在神祗的位置上,他也不在意自己有多少信徒多少信仰。 就像是皇帝不懂臣子如何辛苦,一整个千年帝国说毁就毁了。 当然,被这样在意,没有人会觉得不喜欢。 可白维不希望她们将信仰放在太高的位置,神这东西,有用就拜一拜,需要的时候客气客气,平日的时候就丢在一边吃灰就行了,别影响正常生活,也别搞什么戒律,什么终生不嫁,什么不敬仙师…… 烦不烦啊,神看着自己都觉得烦,非得整的太过于形而上,着实没有必要。 此事是朝仓一家自己理亏,去给死人磕几个头其实无伤大雅,况且那也是神祗,磕头不丢人。 白维心说那磕的是帝王,和我明国人有什么关系呢?爱磕不磕。 想被磕头还不简单?去召唤师峡谷走一圈,天天有牛头给我磕一个呢。 五十岚清水要求的是当事人去,丢的也不是国会议员的脸,算是个这种方案,比起赔礼道歉更加实在些。 朝仓礼奈飞扬跋扈习惯了,被强迫去给神龛磕头,她咬着牙不愿去,躲在父亲背后,摆出坑爹坑到死的态度,完全没理会现场氛围变得更加凝重,这种反穿荆棘背心的坑爹小棉袄可不多见。 朝仓更是骑虎难下,自己女儿这个性格,风评也算是炸了,家教这样,不管当事人多少本事,对方大抵都很难看好朝仓的下一代,瀛洲国会议员是选举制不错。 但是大多都是当地家族为主。所以实际上可以说是世袭,对子女教育要求比较高,看看雪之下阳乃就知道了,活生生被逼成乐子人。 朝仓礼奈这类大小姐不能说很少见,只能说活成这样,他爹妈肯定要有一个人负主要责任。 白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北辰归蝶,又看了眼北辰玄马,低声感叹:“你也挺不容易的……” 北辰玄马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别把我女儿和那个作比较……这是侮辱人了。” 白维表示理解:“我的……但这情况怎么收场?” 北辰玄马也不知如何收场,他说:“除非直接有神谕。” 白维说:“哪家的白痴神会在这时候说「虽然你踏碎了我的赐福护身符,但我也大方原谅你了」…… 这不是让自家姑娘脸上无光么?这么博爱的神,麻烦你介绍一个给我,或许我烧了他的神社,它还要跟我说谢谢呢。” 北辰玄马没有接话,听到了人群里传来些许动静,回头看去,人群两分,如同摩西分海般,权贵们纷纷恭敬的推到两侧,一道穿着月白色和服头戴金色太阳头冠的女性走来。 “好大的排面。”白维说:“峡谷先锋撞高地塔都没这么大排场。” “慎言。”北辰玄马说:“那是天皇一族。” “哦?”白维记得天皇一族代代都是现人神,定睛一看,对方头顶的确浮现出了词条。 【现人神】【天照命】 瀛洲天皇是人造出来的神,古事记是公元七世纪才编撰出来的,神权天授是个谎言,天皇一族自诩是天照大御神的血脉。 但实际上天照大御神也是杜撰出的,瀛洲天皇一族将自己锚定在了瀛洲地祗的位置上,将一族气运和国家气运绑定。 即便幕府更替,天皇一族也仍然地位超然而尊贵,所以神道教是瀛洲的国教。 代代瀛洲天皇都是现人神,其子嗣都是神性血脉,正因如此,天皇一族并没有姓氏只有名字,甚至理论上来说,他们都没有瀛洲的国籍,因为是神。 因为天照是女性,所以天皇子嗣,女性被称之为天照命,男性被称之为月读命。 现在出场的是天照命,也就是天皇一族的公主,当代天皇的长女,其和服上也有着天皇一族的独有的家纹——十六瓣八重表菊纹。 如今的瀛洲,天皇一族的影响力是前所未有的强。 就和正确的历史上一样,因为德川幕府的衰退和倒塌才让天皇回到了政治中心,开始大举明治维新…… 现在的瀛洲也在经历现代化浪潮,推动它的主要力量并非是幕府。而是天皇从国会议员中抽调和认命的内阁。 过去德川幕府极力压制天皇一族,言之凿凿让其「只谈学问」,把其他权利都握在手里,上下实行阶级制度和中央集权,到了上一代幕府将军才有了松懈,组建了国会和内阁,但仍然牢牢盯着天皇一族,可到了这一代的将军,上位英灵武力冠绝历代幕府,执掌天下大权,却选择了主动放权,任由内阁扩张,天皇一族重登政治舞台,推动维新改革,大刀阔斧修改制度,反过来限制了幕府。 一个国家不可能存在两个中央政府,天皇和将军,一个强势另一个就会弱势,而天皇是瀛洲正统。如果强势起来,幕府将军就要楼塌。 可这一代将军是上位英灵,身为保护神,其地位不需要承认,亦比天皇一族更加牢不可破,这就出现了独有的天有二日的特殊情境。 将军无所谓,但幕府不能忍受,让他们让利岂能容忍,国会和内阁本来在幕府之下,现在已经扩张到了幕府平级层次,这次更是一口气压住了幕府高层。 这次天照命直接前来神宫内会客参拜,过去不曾有过。 现人神怎么会进入别的地方参拜别的神祗,她如果去稻荷神社,稻荷大神都该平级相待。 即便她要去参拜,该去的也是历代天皇所在的神宫,而不是这个供奉黄金外来神的无名神宫。 想来是别有目的。 不过,天照命不论如何特殊。作为现人神本身力量完全依赖瀛洲气运。 作为吉祥物,战斗力本身值得商榷。如今瀛洲国力蒸蒸日上,看得出这位天照命得到不少好处。 天照命直接走入场面之中,众人便低头行礼。 “见过天照命!” 她现在的称呼应该是香宫薰子内亲王。但更多人称之为天照命表以对人神的尊重。 所有人都低下头,包括北辰玄马或是神宫内的剑巫们在内,她们作为国民都立刻低下头。 虽不是神道教信徒,却要对国家的统治者保持尊重。可因为祂们都低下了头,背脊挺直的白维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身高本就不低。哪怕是在人群里,也一下子迎来了注意力。 天照命不由得看向这位青年,她随后的两位天皇族护卫也见到了,一些人也注意到了双手抱胸还满不在乎打了个哈欠的白某人,顿时投来惊叹的凝视……当众不行礼,这是哪家的?你小子不想在瀛洲混了? 白维说了句明国话:“我是明国人,不拜瀛洲神。” 咱又不是对着阿美莉卡国旗致敬的棒国总统。 天照命旁的护卫耳语了一句,她眼里闪过明悟,微笑道:“原来是白先生……也请诸位起身吧。” 一句轻飘飘的话,在有心人耳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白维若有所思……不仅是幕府,就连高层都注意到了我,是因为正面击溃了幕府刀狩的缘故? 香宫薰子走到剑巫之前,微笑着说:“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方才在一旁并未注意到。” “是这样的……”朝仓议员说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当着众人前,他也不便编造假话,只是说自己教女无方,同时拉着朝仓礼奈要给天照命赔罪。 “不必。”天照命轻轻摇头:“何必给我赔罪?你们该赔罪的对象难道不应该是神宫吗?” 朝仓议员脸色一苦,朝仓礼奈也只能低下头颤颤巍巍不敢言语,再飞扬跋扈。 当着天照命之前,她也必须承认自己只是个凡人大小姐,一点都不高贵,麻雀到凤凰之前,之前多豪横现在就多自卑。 “请去神龛前叩首道歉吧。”香宫薰子说话令人如沐春风:“我也会帮你祈求这座神宫主人的谅解。” 朝仓礼奈不敢多言,随着香宫薰子走到神龛前方,她跪在软垫蒲团上,结结实实对着神龛叩首九次。 天照命等她起身后也站在神龛之前,双手合掌,轻轻拍响,随着她闭目开祷,一轮光晕升起。 白维的灵识里也回响起她的祷告声。 ——还请您谅解这位小女孩的无礼之处,我将带她离开,多有打扰了。 语气很是诚恳,全无豪横野蛮,对此白维居然挑不出半点毛病,他释出黄金权能。 众剑巫正紧张的望着神龛,等待着神的回答,亦或者还是和过去一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正想着,她们看到神龛之上忽然浮现出黄金色的光芒,这黄金尊贵而威严,光芒浮现却厚重而有质,令人觉得双目烧灼,不敢直视。 可它并不如同太阳一样刺目,却厚重的让最傲慢的人都觉得头重脚轻的低下头。 黄金的光芒就像是奥特传讯,迅速的编织勾勒成文字。 ——可 仅有一个字,而且用的是古老的欧罗巴字体,瀛洲人是不可能看得懂的。 剑巫们看到黄金光芒后纷纷激动的难以自持,对着神龛屈膝。 宾客们张望着那个字,却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这枚文字划过一道弧度,飞入了香宫薰子的手掌心,天照命睁开眼睛,露出温和微笑:“他说「可以」。” 宾客们松了口气,朝仓礼奈看到这黄金光芒更是战栗起来,原来一切都被神祗看入眼里,得亏这位不是什么小心眼。否则刚刚那威严的黄金重压,足以让她死个几次,她如释重负,颤颤巍巍的对着香宫薰子说着谢谢,又对神龛鞠了一躬,对剑巫们鞠了一躬。 这时,黄金的光芒忽然偏转了方向,它落向了夏树。 夏树眨了眨眼睛,全身被黄金色缠绕,她有些紧张起来。但很快注意到黄金不是找她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了坏掉的护身符,金色的光芒凝聚在损坏的护身符上,它开始发生了形变,原本是手工雕刻而成的工艺品,此时却融为澄澈的金色如同液态般流动着,流动然后凝固成型。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也好奇它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个有追求的人 金色的液体流动着,却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它静静的悬浮着。 大家都好奇会变成什么样,结果它居然停住不动了。 柳生霜月说:“你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北辰归蝶望向人群里的明国,眼神交汇也注意到他微不可查的点头。 她猜想道:“这应该是某种来自于神祗的赐福?” 五十岚清水立刻想到了索菲雅看见过的一些事,她立刻走上前,同时拔出刚刚收回去没多久的爱刀,将刀对准金色液体,将其浸没过刀身。 金色的液体就像是渗入了刀中,她将刀重新取回,放在掌心之中细细端详,这把刀的刃口位置多出了一层金色的弧线,像是刀纹,又像是刀之中多了一条血管。 五十岚清水双手握刀,素振一次,空气内响起一次爆鸣,金声玉振,刺耳鸣动,大气里扩出淡金色的粒子。 她惊叹道:“好强……” 这就是作用于武器的黄金赐福。 当年陛下能凭空召出数以千计的黄金军势。而我手里的这把刀也仅仅是当年力量赐福的几万分之一吧。 五十岚之后,其他剑巫跟着如法炮制,现场剑巫都将刀赋予黄金赐福。 在神宫寺咲也跃跃欲试的靠近时,黄金的液体也彻底用完了。 “为什么啊!”神宫寺不满的看向神龛:“我可是跳了那么久的神楽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就当真的跳,我就当假的看。 就像数学一样,你糊弄我,我也糊弄你呗。 柳生霜月瞥了眼北辰归蝶:“羡慕吗?” 北辰归蝶端庄微笑:“一点也不——” 她亲眼见过白维使用过黄金,对他的秘密已经了解了很多很多,现在这份你知我知的秘密更多了几分,相较于这群得到祝福而高兴不已的剑巫,她觉得自己不论说什么根本就是在凡尔赛嘛。 神迹结束了,黄金权能沉寂,威严的神祗退去,现场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白维选择回应天照命,不单单是出于礼貌,也是觉得有必要留个提醒,神宫的主祭神祗就在这里…… 过去无名神宫没有神祗帮衬全靠自己拼命,现在自己会来了,总不能让她们继续吃亏。 况且他也不需要做些什么事,只要偶尔彰显一下存在感就够了。就像是核武,你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倒是这个天照命,似乎真的只是来做个和事老。 等人走远了一些,北辰玄马解释道:“天照命是天皇一族里的鸽派,主张和平共处,反对野蛮扩张,这次如果她不出现,矛盾会加剧不少…… 朝仓可是内阁成员,他并不是激进派。但也和经济政策的制定有关。一旦他丢了脸,内阁脸上也过不去,鹰派可就要恶疾发作了。” 白维说:“可真复杂,但总的来说,她给人感觉还不错。” 北辰玄马叹道:“但其他天皇族人就未必如此了。” 白维道:“刚刚这件事可小可大,为什么现在都没看到神官长或者神宫葬仪的身影?” 北辰玄马点头:“的确有些奇怪,我来的时候就没看到,现在已经快两点了。” 白维笑了笑:“罢了,这些事不归我管,怎么样都好,我只是来新年参拜。” “也是,不说这些不愉快的,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身体健康。”白维说出一连串的话,末尾补了一句:“红包呢?” 北辰玄马拂袖而去。 “聊什么呢,把我父亲都气跑了。”北辰归蝶笑意盈盈的走近,她故意贴近后才压低声音说:“刚刚我可都看见了,放心,我会保密的。” 白维不置可否的转移了话题,牵起樱井思的小手:“初诣结束,该回去休息了。” 五十岚清水追过来:“礼包,礼包别忘了!” 柳生霜月提起礼包:“这可不能丢,也要拿稳了,不然摔在地上可是要吃刀子的。” 剑巫们会心一笑,虽然发生了一些事,但结果皆大欢喜,她们也意外的收获了来自神祗的新年礼物,等回去给那群懒在被窝里的人说一声,拔出强化镶金的佩刀一亮,肯定能让她们羡慕到因式分解质壁分离。 “来年,也请多多指教。” 彼此打了招呼,离开神宫,各回各家。 先行一步离开的白维注意到停车场附近有很多人逗留,也有几辆车上有人影交流。 “哥,看看礼包里是什么。”妹妹的一句话让他回过神。 白维点头,然后打开了盒子,有种在开盲盒的感觉,五十岚也说每个大礼包的内容都有些不一样。 想来神宫送的也不会是什么零食大礼包加几个站牌这么简单的组合。 打开礼包,上面一层的礼物是很正常的,有神宫附赠的一套制式巫女服和神官服,有一本精装版本的人物传记,主人公是欧罗巴末代帝王,就和牧师送人圣经十字架一样,不过显然神宫没有自己的传教书,只能临时购入这种半历史半虚构的后人编写的传记来充数; 还有一把没有开刃的仪式小刀; 一盒神宫特供的顶级和菓子; 一瓶神重村当地的过滤山泉水,应该是经过黄金树后的山泉水;一袋子驱魔用的盐;一个更加精致的手工护身符。 到这里都是正常的,白维继续往下看,然后掏出一个酒瓶来。 他一看上面明显是手写的标签,脸色一黑……特产口嚼酒。 还不止一瓶。 第一瓶的标签上写着制作者:五十岚清水。 太怪了,再看了一眼,第二瓶的制作者:伊势佳音。 这绝对不是盲盒,你们故意的吧! …… 停车场,香宫薰子打开车门,走入车厢内,还没坐稳就被一把拉进去。 对天照命如此无礼,可一旁保镖们对此视而不见,纷纷移开视线。 “怎么样了?”车内的另一人问。 “我都出场了,还能怎么样?”香宫薰子见着她满脸紧张的神色便不由得好笑:“请我出场就相信我一些,说两句好话对我又不难。” “谢谢,麻烦你了。”她松了口气。 “这有什么麻烦,你我还用说这些吗?”香宫薰子幽幽一叹:“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呢?” “我,不方便。” “明明和服都换上了,不让人见到多可惜。”天照命拉了拉她的袖子:“那待会儿我们去别处参拜?” “好。” “那便这么定下了。”天照命又想起方才的事:“说起来,刚刚我看就算我不去也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既然神祗在场,现场就乱不了。” “只怕万一,神宫一旦乱起来,他肯定会卷进去的,你刚刚注意到他了吗……” “你呀你,三两句话不离你的白先生。”天照命恼怒又无奈,恨其不争的戳着好友的眉心:“神宫多出一位了不得的神祗来,你能不能多在意一些这些事?” “那不是我要烦恼的事,而且既然和神宫交好,那应该没什么问题,他给你的感觉很坏?” “很古老,也很神秘,不是我这个级别能招惹的对象,希望能相安无事。” 天照命幽幽道:“瀛洲如一叶浮萍,偏偏小庙里容纳太多神佛,我是日日夜夜只觉如履薄冰,能勉力维持家中不倒已是颇为不易,偏偏就这么一个破小地方还有人要分席,祂们不怕,我都替他们战战兢兢。” “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幕府将军呢。” “……”天照命无语的瞪了眼好友:“这句话当着我面说合适吗?” “那,你的事办完了吗?”她笨拙的转移话题。 “我只是来露个脸,如此一来目的就达到了,神宫葬仪避而不见,证明她们无心参与。” “可内阁还是来人了,而且不在少数。” “所以他们都吃了闭门羹,初诣前来拜见,怀揣着什么心思不难猜想,神宫毕竟地位超然,算上那棵黄金树。 在今晚之后,其地位彻底牢不可破,早些打好关系对我也算好事,我可不能容忍他们把政斗的火烧到这儿来。” 香宫薰子似乎对她说,又是在自言自语:“最大变数仍然在幕府刀狩身上,嗯……” 好友立刻说:“你可别把主意打到白先生身上。” “我不会的,怕只怕那位白先生会自己找上来,他这样的人,一旦燃烧起来便不会轻易熄灭。” 天照命语重心长道:“你还真是看上了一个特别厉害而棘手的人物啊,初赖。” “我就当你是在夸他了。” “可他也认识那么多漂亮姑娘,你真的还要矜持下去?”薰子忽然反将一军。 我妻初赖认真而自信的反驳道:“白先生和我一样,都是有追求的人,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追求的是音乐。而他嘛,据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妥协于现状的男人,漂亮姑娘再多也不会轻易打动他的。” “具体是?” “他说老婆当娶八胞胎。” “这也算有追求?” “怎么不算,瀛洲最古老的八胞胎是八岐大蛇啊。” 第四百三十三章 停车场中北辰玄马打算回家。就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从车上反射的镜面倒影里看到一个属性的人影。 他骤然回过神,看向拐角方向,然后打开车门,从车门的缝隙之间抽出了一把长柄雨伞。 “家主?” “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北辰玄马提着雨伞追向拐角位置。 新年第一天,他本算不错的心情立刻变得糟糕透顶,明亮的夜空几乎看不到云朵,月光照亮了四周,神宫附近是一片开阔地,只有少数迂回的小道。 他跟着拐入树丛交错的小道之间,月光洒下一条笔直的银白色通路,地面上残留着些许湿润的露水,而不远处之外伫立着一道背影。 北辰玄马双目冰冷,握住伞柄,扭转手柄,从雨伞中抽出一把四尺长度的真刀。 他矮下身体,气沉丹田,脚步飞速踩踏地面,猛地发力逼近。 作为北辰家主,白维曾看到过他的综合剑术等级高达三十九。 虽然距离剑豪还有不小差距,但几乎是站在普通剑客免许皆传这一级别的顶点。 刀光仿佛在月光中畅游的银鱼,无声的切开月色,直指那人背影。 从背后突袭都毫不犹豫,这不是武士和剑客做派,而是刽子手。 若非愤怒到极点,没有剑客会这么斩向对手。 可北辰玄马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愤怒,他的手很稳,吐息均衡,这一刀挥出以往都有的剑速,没有因为反而愤怒而超速或者失衡,但在他的眼里是彻骨的冷意。 刀光切中了背影,没有落实的手感。 整个背影其实虚搭起来的架子,只有一个披风羽织挂在上面,他劈开了树枝和羽织,斩开的是空气。 一刀挥出,意味着他自己踏入了别人的刀尖范围之内。 背后有劲风袭来,北辰玄马反应了过来。但慢了一步,回头踏步挥刀瞬间,尖锐之物就敲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左手瞬间麻透,握不住刀柄。 他踉跄后退想要调整姿势重整旗鼓。但对方的追打来势凶猛,如同虎兕出柙,左右敲打在他身上各个角落。 知道防不住,北辰玄马怒喝一声,摆出示现流劈砍架势,劈了过去,中断了连打,也同时斩断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那是他自己丢在地上的雨伞架子。 北辰玄马左手垂落,喘息不止,他此时背着月光,大汗淋漓的看向五步之外的人影。 “你还真想一刀劈死我啊。” 嗓音清冷,像是潺潺流水敲打顽石,有几分少女独有的轻盈。 但更多的是碰撞在山石上发出的清碎声。 北辰玄马在月光下看清对方的脸庞。 如果北辰归蝶在此,肯定会很惊讶。因为这个人和自己的样貌有五成的相似。 但她年龄偏大,已经接近四十岁,身着一袭行动不便的和服,却能轻易击溃北辰玄马的架势。 北辰玄马面露狰狞:“我只恨自己没能一刀劈死你。” “凭你这点水平是不行的。”来者嗤笑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剑道水平没有一丁点长进,别说追上北辰华了,就连她当年的一半都达不到。” 她见到北辰玄马沉默着,淡淡道:“本来我只是随同别人过来做个新年参拜。没想到会碰到你在这儿,也没想到你居然有胆子拔刀了。” 短发女子环抱起双手:“上一次我给你机会,让你对我拔刀,你却没敢,是你下跪求饶,让我再给你三年时间好好整顿北辰家……怎么现在就急着来送死了?还是说,你认为三年时间没到,我不会杀你?” 北辰玄马冷冷道:“你也可以试着现在杀我。” “你在激我?”短发女子摘下一片落叶,眼神一冷,随手一抛,树叶擦过北辰家主的肩膀,留下一道伤口,如同刀片般刺入了地面里: “记住了,小马儿,我要杀你随时都可以,但不会在这种场合……我会在公开场合击败然后杀了你,再取回属于我的东西。” “你以为杀了我,北辰家会对你臣服?”北辰玄马按住流血的伤口。 “谁会不答应?他们的生命可只有一次……况且,比起在你的手里让北辰家的招牌慢慢烂掉,不如留在我的手里发扬光大。” 女子傲慢的冷笑着:“除了我之外,谁还能挑起大梁?是你这个没天赋的笨鸟剑客,还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 “可惜眼神不能杀人。”她几次挑衅嘲讽得到的都是沉默和更久的沉默,深感无趣至极:“今天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距离你的生命结束还有不到半年,或许也就三个月,你尽管做好心理准备,早些写好遗书,或者想办法移民去国外,那样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 “我会死在北辰家。”北辰玄马一字一顿的说:“我等你来取我项上人头!” “看来你已经想开了,挺好的……至少你可以死的明白点,不会跟北辰华一样……死的不清不楚。” 话音刚落,空气里传来嗖的尖锐声音。 剑豪拇指食指合拢,扣住了朝着她脖子飞来的刀剑,指尖稍稍用力,一把太刀从中折断。 她抬脚踹在北辰玄马的小腹上,人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树叶凌乱的飘下来。 剑豪踩在他的胸膛上,弯下腰,眼神戏谑:“一句挑衅都受不了,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哦,我都忘记了,是我让你活到现在的……那没事了。” 北辰玄马抬起头,后脑贴着树干,唯有眼神毫无动摇和屈服:“华已经走了,我或许也活不了多久。但北辰家是不会落入你手里的,落在你手里,迟早它会被毁掉。” “毁掉就毁掉,北辰家过去给幕府当狗,现在不过再换一个人追随,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女子冷笑着:“这家族腌臜事少了么?亏你还把它当做宝贝。” 北辰玄马冷笑着:“你当年赢不了华的……你到底是使了什么卑劣手段。” 话没说完,他就咳出一口血,一缕剑气踢入他的身体里,让他瞬间眼睛布满血丝。 “真当我不敢现在就杀你?” 剑豪冷笑,瞬间杀气横生。但下一刻,她又收敛了能让半条长街变成屠宰场的剑气。 “原来是有人来了,难怪你突然这么胆肥。” 她收回了险些把人踩死的右腿:“记得让你家女儿离远点,我不杀你,但我未必不会杀她。” 女子剑豪走出街道,和站在道口位置的人影擦肩而过。 “我不过问你的私事,你也别给我添麻烦。”九重花仪淡淡道。 “看在以往情分上,这次就当做没看见吧。”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往日情分了,你自己最清楚这点。” “是啊,得亏你打不过我。”剑豪戏谑的笑着。 “快滚。”九重花仪言简意赅,她下了逐客令。 “这就走……不过走之前,我还是有必要问一句,真的不打算……” “天照命为什么来这里?你比我清楚,好端端的人不做,做狗?”九重花仪拂袖而走。 “哪有剑豪不是做走狗的?给幕府当狗,还是给别人当狗,有什么区别?” 剑豪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痕迹,语气平淡且不以为然:“你我皆是上面大人物的刀,本质上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们现在有神祗和信仰,而你呢?你有什么?”九重花仪反问。 剑豪没有回答,踏着步离开了,一袭黑色为底的「黑枫」和服充斥着肃杀之气。 等她离开,北辰玄马吃力的走了出来:“多谢葬仪大人……” “你们的家事我不管,但总不能在这里见到刀光剑影,她挑衅你也是为了一石二鸟,顺带引我出来试探口风,好回去给上面交差。”九重花仪叹道:“你也是冲动,白白受了无妄之灾。” “也不是无妄之灾。”北辰玄马低头致歉,踉跄着离开。 “若是将来出事,可以将北辰归蝶送到神宫来。”九重花仪道:“我可不怕北辰凉。” “只有葬仪么?”北辰玄马问。 “神宫没有这份能力,我也没有,但神宫里面的,有。” “没想到这句话会从葬仪大人口中听到……今时不同往日啊。” “我也一样,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自信。”九重花仪自嘲而坦然的一笑,她看着静默的月光道:“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哪怕是为了北辰归蝶……你们的女儿我见过了,很像她。” “多谢。” 北辰玄马没有正面回答但也不拒绝,当是留下一个退路,他一瘸一拐的远去了。 九重花仪目送他离开,低声叹息,回身折返神宫内。 过去的事总归还是该有个结果,只是包括她在内,也没人知道当年北辰华和北辰凉这对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点的参拜者已经变少了,她独自一人来到神龛之前,双手合掌,对着神祗静静祷告祈愿。 …… 副座驾座上的白维突然感受到了黄金权能传来提示。 您有一条新的消息,请注意查收。 第四百三十四章 欧罗巴的新年 很显然,九重花仪没什么祷告的经验,她过去不信神佛也不敬仙师。 现在祷告的时候,也没想着言简意赅。而是把神龛当做了树洞,一股脑的把心里话倒出来。 白维点开黄金权能一看,好家伙……你搁这儿写日记呢? 其中很多话都是心里话,但也不是完全都是废话。 这次新年正月初诣,从各方面来看都不算正常。 对于神宫三个话事人之一的九重花仪而言,压力相当不小,神官长已经替她分担了一部分火力。但另一部分的压力仍然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处理,只能规避。 幕府、天皇,这两个本来相安无事的两颗太阳一旦开始争权,必然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影响。 今天这些也仅仅只是开胃菜。 原本神宫就处于相对比较敏感的位置上。可以说,除了百分百被幕府控制的瀛洲军方之外,警视厅、神宫和阴阳寮三部分都是需要被争取的权力机构。 神宫的黄金树也是瞒不住的神迹,加上白维没有来的人前显圣了一次,更加强化了神宫崛起势不可挡的迹象,过去只有剑巫神官拼死拼活的神宫。 如今多了一位主祭大神,立刻从潜力股变成了优质股,这时候不加仓买入,只能说必不是一个合格的赌狗。 九重花仪将这些烦心事都说了一遍,也让白维对事态有了一定的了解。 让他稍稍惊讶的是刚刚发生的事,北辰一族的内部争斗。 北辰凉……这个名字白维没听北辰归蝶提及过,或许她自己也不知情。 毕竟北辰归蝶过去的十几年一直都是花瓶,最近几个月才好转。如果北辰玄马有心隐瞒,她也不可能知道。 这也是北辰归蝶的家事,自己也不方便参与。 他更在意的是如今瀛洲政局的变化,矛盾加剧也可以说是恶化,势必会产生某些不利影响。 这是新年第一天,一月一号。但许多麻烦已经有了出现的苗头,只希望不要接踵而至吧。 我可是对自己许愿了希望今年能悠闲一点。 车辆停靠在柳生宅前方。 兄妹三人下车,白维在霜月开门的档期,弯下腰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 他对车内的北辰归蝶说:“记得注意北辰凉这个人,不要贸然和她接触。” 北辰归蝶对北辰凉的名字显得很陌生,但她还是点头记下了:“我知道了。” 白维说:“护身符记得随身戴着。” 他起身退后几步,走向家门口,然后又停下回头:“新年快乐。” 北辰归蝶立刻说:“我想要一个礼物。” 没说完,她脑袋就挨了一记暴栗,白维隔空弹指:“别得寸进尺,回去照顾你爹去。” 车辆远去,白维将大门带上,伸了个懒腰,现在他得睡觉补充一下损失的精力。 得亏只需要过新年而不用考虑过情人节。 给两个妹妹发了两份压岁钱后,白维也草草决定睡觉。 等到了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场合要赶……真要命啊。 …… 欧罗巴的新年,也是家人在一起过的。 郁金香提前了一周放假,阿莲娜也回了家里过年。 大概是三天前,缪雪儿回到了女巫村落里,母亲也已经搬回到老家居住。 自己的母亲是个村姑,自己也是个村姑,她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更谈不上在外生活久了就觉得高人一等。 事实上她回村子的时候还特意换上了过去那副打扮,光芒耀眼的缪雪儿就留在校园里,回到老家后自己也只是个平凡的小姑娘。 不论在外面腾云驾驭翻云覆雨,回到老家,母亲眉头一扬,你还得乖乖的撅起屁股等被拖鞋临幸。 眨眼就到了跨年夜。 母亲早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然而因为是在村子里,过年氛围浓郁,但也没有特别浓郁。 家家户户都是靠着的,而且少不了亲戚关系,跨年夜肯定会聚在一起。 母亲又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肯定不会留在家里看电视节目,而是会出去找牌友打发时间。 人到了中年就是这样的,虽然母亲是龙裔所以不显老,但内心已经彻底是个欧巴桑了。 缪雪儿吃完年夜饭就在家里刷着碗筷,一边刷碗一边叹息,这个年关过的真是寒碜。 她打开了电视机,看着欧罗巴的跨年夜节目,节目上热热闹闹,她打开窗户也能听到隔壁二楼的麻将声。 母亲还是照顾到了她的心情的,为了不让女儿有被疏远的感觉,她特意选了隔壁家的二楼当做临时棋牌室,几个中年妇女一起嘻嘻哈哈不亦乐乎,或许是喝了不少忘仔牛奶。 听到这声音后缪雪儿也不觉得寂寞了,只觉得十分吵闹,她把电视开的这么大声,也还是挡不住隔壁几位欧巴桑如同斯图卡轰炸机般的大喊大叫,瞬间梦回二战。 她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关上窗户,想着找点事做来分散精力。 她抬手就要把电视机给关了,然后起身就要回房间看书。 结果啪的一声,电视机又被打开了,一阵歌舞声飘进来。 她回过头看着这奇怪的灵异事件:“嗯?” 房间里传来声音:“为什么不看电视节目,难得跨年夜。” 缪雪儿眨了眨眼睛,下一刻眸子里像是被点亮的星空。 她立刻跳回到沙发上,然后抱住沙发上的抱枕,双手环着膝盖。 “魔鬼先生来了就早点说啊。” “我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看着你一直都在发呆。” “因为我很无聊啊。”她不自觉的开始撒娇,这口吻已经好几年都没当着母亲面说过了。 “我倒是觉得这电视节目挺有趣的,至少比瀛洲的有趣,瀛洲的只是歌会和唱歌。” “是吗?”缪雪儿忽的笑起来:“现在魔鬼先生说起这些都显得很自然了。” “为什么还在叫我魔鬼先生?”白维问了句。 “习惯了,不想改口,而且……”缪雪儿抱着抱枕:“这样不是显得我很特别吗?叫你白先生的人肯定很多,但魔鬼先生只有我会这么称呼。” 并不是,还有朱蒂也会这么叫。 白维没有回话,他也就坐在了沙发上,然后看向电视。 欧罗巴的文化发展大部分都集中在同盟国,从文化节目就能看出来这个时代的大众主流的价值观是什么。 作为普通观众,白维不喜欢过于伟光正假大空的东西。 因为口号只能喊出来却不能吸引人。 能否将一些价值观精巧的包装起来,寓教于乐,这就看的出这个时代的文化特色了。 白维看了几个节目,觉得很不错:“这节目很好……” “哪里好了,老生常谈的一些话题吧,种族平等,哦,还有催促生育。”缪雪儿作为年轻观众,这类节目是看了许多遍了,所以只顾着托腮帮吐槽: “我知道最近生育率情况不好,人马族那边都要癫了,四处借种。但这种事真的急不来,越这么说年轻人越反感。” 白维以老爷子的口吻感慨道:“这个问题可是迫在眉睫的,由不得人不着急。” “那也不是说生就生的啊,譬如我……” “譬如你?” “我……”缪雪儿想了想,如果真要生孩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主要是看跟谁生。 但她又想到了阿莲娜前些日子说的那些话,她脸皮子有些烧灼感,止不住红着脸,忙不迭的转移了话题: “还是不说这件事了,魔鬼先生喝点饮料吃零食吗?我给你整点薯条?” 白维:“不必了,我吃不到也喝不到。” 缪雪儿看着电视节目说:“这样碰不到,不能面对面的说话,果然很不方便。” 白维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薅了一下她头顶的呆毛:“说说你老家的事吧,这儿是个女巫村?” 找到了这个话题,村姑开始说起她的家乡,对这儿的了解她可以说很深,自幼长大,当然有一箩筐的话。 白维也通过缪雪儿的诉说,了解到女巫们的生活现状,和当年的意愿差不多,找寻一地安居乐业,一群女巫做村姑这么多年,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生态。 等这话题说的差不多了,时间也来到十点左右,白维又问:“之后黑色蔷薇有接触过你么?” “暂时还没有,或许我正在被她们考核着,不过关于魔鬼先生的秘密我没告诉任何人。” “但你也没能瞒得住你背后有人这件事。”白维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 缪雪儿好奇的问:“魔鬼先生是不是认识那个黄金一族的后裔?” 白维顿了顿:“认识,但这些信息我要保密。如果想查一查他的来历,你们可以自己去想办法找出答案。如果时机到了,我也可以给你些提示,但不是现在。” 两人聊着天,时间渐渐走向十二点的凌晨,或许是太过于放松,缪雪儿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龙裔身体素质一流,倒也不用担心感冒,白维给她盖上一层毯子,悄无声息的退去。 但他也没有到休息时间,还有下一个要去。 第四百三十五章 珍珠泡影般易碎 新年夜,朱蒂过的却不好。 大晚上,她独自一个人在回去的路上。 因为是跑出的家门,所以也忘记换鞋子,穿着单薄的拖鞋,穿着衬衫就出了门。 一月一的夜晚空气冰冷,她对着双手哈了一口热气,仍然觉得寒冷。 血裔也是活物,喜欢吸血但也可以吃东西,心脏会跳动只是体温比常人略低一些。 以往的夜晚街边也都有摊位,至少能卖点热饮。但这个夜晚连便利店都不在营业,家家户户都在团聚。而她只能独自走在路灯下方,形单影只。 她的母亲朱娜没什么变化。 在自己离开后,她的确有些自我反省的迹象,她表面很热情很不计前嫌的邀请女儿带着弟弟回家过日子。 但人是有惯性的,朱娜的身边没有任何支撑者,她也没有愿意劝诫她的良人。 在跨年夜的夜晚,朱蒂回到家里,却没有带上她的弟弟。 之前她特意找了个机会,把弟弟送去了血裔的祖地一段时间,让他接触同龄人,治愈母亲留下的心理创伤。 晚宴上,朱娜也是趁机提出要求,希望她能回来和家人团圆。 的确有一瞬间,朱蒂心动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够恢复正常。如果回到普通完满的家庭,该有多好? 她也是渴望回到家里的,但前提是那个家不再是一个牢笼。 当她注意到朱娜眼中闪烁的控制欲时,她熄了这份心思,又一次强硬的拒绝母亲的要求。 这让朱娜气急败坏,她掀翻了桌子,朱蒂也什么都没说,从家里走了出来。 家里的仆人没敢拦着她,也根本拦不住想离开的朱蒂。 想来她还是有些后悔的,至少应该把外套和鞋子穿好,当时只想着快些离开,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走出来,倒是让自己显得有些狼狈了。 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形单影只,冷风吹来,有些倍感寂寞和哀伤,过去压抑的情感爆发出来,成倍的放大。 很冷,很饿…… 身体上很难过,精神上也很难过。 可她终究做好了心理准备,至少没有蹲在大街上哭出来,她可以忍着不哭,却还是有些受不了这份寂静。 最倒霉的事又发生了,她想要买一罐热饮料。但是自动贩卖机却吞了钱币,她临走前根本没带钱,全身上下就几个钢镚的零钱,这下全没了。 连续遭遇倒霉事的朱蒂忍无可忍的握紧拳头要给这个自动贩卖机一点教训,但刚刚举起拳头,又放下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这个自动贩卖机一样,孤孤零零的,到了跨年夜也就一个人,自己给它一拳头。就像是现实给了自己一拳头一样,大家都是受气包。 她叹了口气,离开了,走出大约五步距离,突然听到咚的一声,自动贩卖机里的饮料掉落下来。 她回头一看,贩卖机里吐出了热气腾腾的罐装咖啡,然后咖啡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起来,递到了她跟前。 朱蒂双手接住咖啡,连罐子都被打开了,她端起罐子喝了一口,咖啡的味道让她眯起眼睛皱起眉头。 “真苦……”她吐了吐舌头。 “苦就对了,人来到这世界上总是要吃苦的。” 熟悉的声音环绕,朱蒂突然觉得四周的冷气一下子散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罐装咖啡的理由,她觉得一股热气正在涌上,帮她缓解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寒冷。 她又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明明很苦。 但喝到最后居然有些回甘的丝丝甜味。 “这算是苦尽甘来吗?” “不是,这是因为底层沉淀了一些加了糖的牛奶。”白维敲了敲罐子,很朴素的回道。 “魔鬼先生真会说话啊。”朱蒂瞥了一眼空处,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她能想象的出来,那个青年就这么慵懒的行走在她身边。 哪怕灯光照不出来他的影子,她也能想象的出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忽长忽短。 朱蒂问:“魔鬼先生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之前。” “您也在过跨年夜?” “嗯,之前在看电视节目。”白维也承认了:“倒是你似乎没什么看节目的机会。” “我没怎么注意时间,也没注意节目。”朱蒂又问:“是和缪雪儿一起看的?” 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 白维说谎:“不是。” “骗人。”朱蒂肯定的说:“先生在骗人。” “既然知道你还问。”白维无奈,难道自己说谎的天赋很差?总是会被很轻易的揭穿。 “知道了所以才想问。”朱蒂说着矛盾的想法。 “又想知道真相,又怕自己受伤,可别人说谎,你还是要揭穿。”白维唏嘘道:“复杂的女人心啊。” “魔鬼先生也知道我会受伤啊。”朱蒂轻声的说。 “这点也不难看得出来,你肯定不是大晚上出来行为艺术。” “那为什么还要先去找她?”朱蒂情绪又低落下来:“我一个人在大街上呆了好久,孤零零的。” 白维拒绝背锅:“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我也不是什么暖男,你找错依赖对象了。” 朱蒂低头看着自己一个人的影子,她发热的脑子暂时的冷静下来:“魔鬼先生何止不是暖男,我根本碰不到你,你也根本没有温度。” “你在骂我冷冰冰的像个木头。”白维这时候情商拉满。 “我没有,是魔鬼先生自己说的。”朱蒂狡猾道。 “我不否认我自己是个木头,木头也挺好的。”白维继续道:“没心没肺活着不累,你那极品老娘还是远离更好,指望她回心转意痛改前非,那是不可能的事,大晚上不能阖家欢乐,想来到这一步你也该明白了……这个家里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朱蒂嗯了声:“我知道。” 白维没再说话,他看得出朱蒂此时谈话的兴致并不高,她不是不懂,只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就和她母亲一样,两个人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半个小时后,朱蒂已经看见了自己居住的公寓。 她说:“我要到家了。” 白维说:“租赁的公寓也算家?” “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所在的地方就是我自己的家。”朱蒂有些自虐的说。 “雏鸟离开巢穴才是长大的时候。”白维做了个比喻以示宽慰。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她忧愁的说,站在灯下,又一次觉得自己形单影只了。 那个人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隔得好远,每一句话说的都近在咫尺,却听着那么疏远。 “要进来坐一坐么?”朱蒂尽可能保持着情绪的平稳发问。 “不必了吧。”白维婉拒:“很晚了,早些休息,我也打算回去了。” 朱蒂连平静的神色也无法保持了,她后背靠在房门上,神色是止不住的动摇。 “就当做是同情我一下……”她低垂下螓首,地上落下两滴珍珠泡影。 朱蒂嗓音沙哑,身形淡薄,显得虚弱而脆弱:“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人与人有所不同。 有的人脆弱的时候,会想要独自蜷缩起来舔舐伤口,一个人反而能够慢慢的恢复精神状态。 有的人脆弱的时候,急需寻求一个心灵支柱,靠着陪伴来缓解精神压力。 看似习惯依赖别人的缪雪儿在关键时候却能独自承受压力重担,成长迅速; 表面落落大方独立自主的朱蒂却可以被身边的人轻易的影响到,精神方面脆弱,后天依赖型人格。 人格无分优劣,依赖型人格也可以爆发出很强的潜力,成长太快的独立性人格也容易过刚易折。 白维连续几次赶场之下,的确有些疏忽于她们之间的不同和变化。 对朱蒂,他真的没有那么放在心上过。因为她一向表现的最稳定,所以选择了最后时间匆忙来见她。 偏偏是这个姑娘遇到的问题最棘手,家庭矛盾最恶劣,导致了她的精神状态最差,已经到了靠个人无法轻易调节过来的地步,濒临破防边缘,几句话就聊崩了心态。 白维意识到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好在亡羊补牢。 这个坚强的姑娘都开始哭着请求同情和帮助,你还有什么理由撒手离开? 几句宽慰不能取得决定性的效果。如果家人陪着身边或许能让她好受一些,但她的弟弟已经被送走了。 朱蒂的交际圈也的确太浅了,她连几个闺蜜好朋友都没有。 缪雪儿也不在,阿莲娜……采佩什一族,现在不宜接触。 白维想了想说:“既然你无事可做,不如帮我做个实验。” 朱蒂抬起红红的眼睛,她嗓音沙哑,但点了点头:“好。” 她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哪怕是做个工具人也好过孤独的待在家里咀嚼着苦涩入睡。 柔和的光芒将她笼罩在内,下一刻她已置身于一片沙滩上,前方是一片无垠的海洋。 “这里是?”朱蒂望着这片陌生的风景,看着海洋潮起潮落,压抑的情绪迅速发散。 “欢迎来到破碎天堂,今天晚上你也无所事事,不如陪我捡一晚上垃圾吧。” “垃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什么叫人生导师啊? 朱蒂蹲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海水,伸出舌头尝了一下。 “没什么味道,好像也不像是水。” “因为这是能量,人类的胃没办法直接消化以太。”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说过了,破碎天堂。” “这里不像是天堂,太空旷了,天堂不应该有着绿草如茵和吃不完的果树么?还应该有无数的天使围绕着四周载歌载舞什么的。” “你说的天使是正经天使吗?” “如果我说的不是正经的呢?” “那不如去地狱,地狱有正太魅魔。” “说的这么言之凿凿,魔鬼先生你见过?还是说你就是在地狱里工作的正太魅魔?” “不存在的。” 朱蒂走入破碎天堂内部:“这里的风景还真是奇特,但听上去有些像是新闻和报纸上描述的那个……” 她突然顿住脚步:“不会真的是灰潮灾害的……” “你这反射弧有点慢。”白维肯定的回道:“是。” 朱蒂愕然,她一时不知该做出如何反应,表情凝滞了好一会儿。 “魔鬼先生总是能给人一些额外的惊喜,虽然对我而言,这算是一种惊吓。” “害怕的话,也可以立刻折返回去。” “不,我倒是挺好奇的,想要在这里看看。”朱蒂双手抱胸,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我之前听说采佩什和霍普她们都被卷入了这件事里。所以我好奇在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据说很复杂……” “是很复杂,连圣教国的人都卷了进来,还有邪神信徒。”白维笑了笑:“不过都是之前发生的事了。” “看来采佩什和霍普能安全离开和魔鬼先生有关系。” “这点我不否认。”白维不置可否道。 “圣教国都没得手的东西被你得到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适合让我知道吗?”朱蒂提问:“您难道不担心我回头就把你卖了?” 白维道:“我从来不考虑这个问题。” 朱蒂不解:“不考虑?” 白维反问:“你会这么做?” 朱蒂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她轻声说:“不会。” “能在跨年夜的时候把我带到天堂上的人,全世界能这么照顾我心情的人,我可舍不得,往后要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觉得寂寞的。” 她停顿了一下,改了口:“不是再也见不到,而是再也听不到……魔鬼先生的秘密那么多,不跟我相见,未必是一件坏事。” 白维道:“你仍然处于多愁善感的年纪,只是带你出来散散心,你想的有些多。” “至少我的母亲不会想着出来带我散散心,她只会扯着嗓子嘶吼着什么「我生来就该为了家族崛起而付出终生」,她啊,根本不在乎我的心情。” 朱蒂幽幽的说:“人都是对比出来的,魔鬼先生偶尔说话会很难听。但关键时候总是很有耐心。即便要利用谁,也是摆在明面上,而不是选择各种方式的绑架和强迫。” “生而为人,彼此尊重是沟通的桥梁。” “生而为人女,我却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尊重。”朱蒂自嘲的说:“所以别人对我好一点,我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凑近过去。因为我真的需要一些渠道来宣泄压力。” 白维深以为然的说:“或许也可以有些别的方式。” “什么?” 朱蒂正问着,地面上爆发出一声古怪的鸣叫声,一只如同变色龙一样藏匿在岩石上的怪物发起了攻击。 有了白维的预警,朱蒂注意到了这次攻击,挥袖一斩,血焰大剑批下来,空间一次折叠,两个刀口浮现。 弱小的残渣倒地消亡。 “燕返还为成型,但能够仓促之间用出来,证明你对空间的领悟到了新的层次。”白维验收着学习成果。 “这是什么?”朱蒂警惕的问。 “垃圾。”白维抬手一招,一枚残渣留下的东西留下了,他看了一眼:“霞龙的舌苔化石,垃圾。” “霞龙?” “古龙中的异类,古龙的蛋感染了古神外神的血脉就会生出这种怪异的奇特种类。” 白维随口解释:“这样的残渣在整个破碎天堂里起码还有好几千,有的或许会掉落好东西。” “这就是你说的捡垃圾?”朱蒂念道:“居然是古老神秘的残留。” “是残渣……这可不是抽卡或者开盲盒,只能说是废土世界捡垃圾。”白维说:“比起让你自怨自艾下去,让你在这里激情打怪或许更能舒缓压力。” 朱蒂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办法,的确砍人很是舒缓压力,买个拳击沙袋放在家里吊起来,就和养一只宠物缓解精神压力一样,都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我其实只想在海边散散步聊聊天。”朱蒂试图挽回对方的心意:“这可是新年第一天,我觉得我不想打怪,也不想挥剑,其实待在公寓里也挺好的,懒洋洋的……” “不……你想练剑。”白维已经站在她的背后,一只手按着朱蒂的肩膀,语气如同催眠般念道: “你现在心情很差,你很愤怒很悲伤,你想要控诉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愤怒什么。所以你化悲愤为力量,想要砍碎剁开什么。” 朱蒂有些后悔自己表现的太脆弱了,不该表现的这么多愁善感,就在海边散散步挺好的,干嘛非得垂头丧气,现在好了吧,被迫扛起大剑结束摆烂。 魔鬼先生的确是魔鬼,他选择的安慰方式非常硬核,压力多了就释放出来,积攒多了就释放出来,没什么是砍怪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多砍几只。 非常硬核的砍杀解千愁。 如果你还觉得自己苦闷,一定是工作不够多,一定是试卷写的少了,一定是…… 朱蒂叹了口气,一种烦躁感涌上来,她很烦躁,也很忧郁。 可她也找不到合适的发泄对象,只能找些替代品。 朱蒂深吸一口气:“下一个在哪里?” 白维充当起缺德导航:“前方一百八十米。” 朱蒂拖着大剑,她心说砍就砍,新年第一天从愉快的砍杀开始,我不管了!去他的爱情和亲情!姐就是女王,一个人就能笑着过! 她就这么一路砍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砍到双手发麻,魔力亏空,等到她正面狩猎了一只地狱焰象之后已经彻底没了离地,毫无风度的躺倒在地面上,衣服也被烧毁了不少,露出大片白皙肌肤,看上去如同大破状态下的舰娘,这要是个指挥官和提督,不得直接安排到桌面戳个几分钟。 白维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看你后半段已经有点过于沉迷了,要懂得劳逸结合。” 朱蒂瞪着红色的眸子,有苦说不出,只能大口喘气,但听到这话还是憋的脸颊通红。 我那是沉迷吗?我根本是没时间思考别的事了,你直接拉三只怪过来是几个意思嘛! 朱蒂险些忍不住开骂,但这时,没死透的焰象猛地跳起来,做了最后一次垂死挣扎,一个战争践踏砸向地面,累的全身酸痛的朱蒂只能勉力翻了个身。 危急之时,黄金光芒亮起,一把金色大剑从天而落,将焰象洞穿击毙。 淡金色的流光照亮了人形轮廓,青年背对着血裔继续说:“劳逸结合是不错,但也别太放松过头了。” 朱蒂:“你是魔鬼吧!” 叮-一枚深红色的晶石掉落在了地上,落在了她的眼前,很漂亮的晶石内部仿佛燃烧着火焰。 她握住晶石,旋即天旋地转,眨眼间自己回到了公寓门口,她吃力的扶着门把手站稳。 魔鬼娓娓道。 “这是地狱火,等你能初步接纳熟悉它的能量后,就可以开始进一步凝聚地狱火刻印。”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你的母亲和家族,只是因为如今的你不够强。” “只要不断强大自我,你现在所面临的全部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比起自怨自艾,不如自强不息,只要你有这份意愿,我就会帮你。” “这枚地狱火,算作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快乐,朱蒂ꔷ赛尔维瑟。” 声音渐渐飘散消失,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即将要天亮了,原来艰难的一夜已经过去。 她握住这枚地狱火晶石……地狱界的产物,市面价格可相当昂贵,说给就给。 “狡猾的魔鬼啊……”她喃喃的说:“你还不如单纯觊觎我的身体和内衣。” 轻而易举进入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我的人生,一句「新年快乐」竟然说的这么轻巧,真是可恶…… 现在连灵魂都要被你骗走了,我还有什么能作为祭品献上呢? 她打开公寓的大门,走到淋浴下,让热水洒在身上,冲洗着每一个角落的血污和灰尘。 指尖拂过肌肤,肌肤上残留着被触碰留下的手感,没有余温,她闭上眼睛,脸颊不自觉绯红。 这可是新年第一天,最好别…… 可她有些忍不住,激斗之后的身体残存的疲惫和精神压力都需要泄洪。 她躺在浴缸里,指尖向下滑过小腹,闭上眼睛,扬起绯红修长脖颈,身体绷紧着轻轻战栗,异样酸麻感顺着脊椎扩散到全身。 觉得自己快要燃烧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千里之外 海面下方,一艘龙船正在静谧的行驶着。 龙船内,一群人已经接近一个月都没有见到阳光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透口气。 这些人都是雇佣兵。 “大姐头,还有一刻钟就要目的地了。” “嗯。”独眼的中年女子嗯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酒杯拍在了吧台上。 龙船之内的生活设施足够百来人使用上足足三个月。而这艘船内缺乏娱乐设施,几乎什么都没有。除了酒精、香烟和赌博,初次之外没有任何消遣。 塔尼斯都快忘记自己是来做保镖的了。 可这二十多天时间内,她几乎只跟这个保镖见过寥寥几面罢了。 塔尼斯手下的佣兵团在业界算是小有名气,这也是她小心翼翼经营了十多年的结果。 她当初可不是什么雇佣兵。而是正儿八经的小国之人,与其说是小国,不如说是部落,文明不算开化。 她生活的地方是一片群岛,过去有着古精灵族的遗址,一些逃难的民众流落在这里建立了国家,顺带考考古,继承了一些古代精灵族的技术。 在欧罗巴里,这种岛屿上的小部落什么时候遭遇灭顶之灾都不奇怪,当一个公国派遣了考古队进入这片迷雾覆盖的岛屿之后。仅仅不到半年,她的国家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灭掉了,也算是和平归顺吧。 总之他们族人都被迫搬离了原本的地方。 塔尼斯和其他一些人就这么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她认为自己将来会被当做苦力。 所以掏出了陌生的公国,选择自己从头打拼,结果她发现自己也就擅长狩猎的弓术以及一些从考古中得来的古精灵魔法。 除此之外,也就是祖传的驯兽技术了,她可以驯服一些动物,且能召唤出树人守卫等等。 这些技能却不能让她吃饱饭,她考虑过参军。但各地军队以男性为主,好不容易通过考核,在加入后的第三天就有人试图爬上她的床铺。然后被她割喉杀死,之后她就成了逃兵。 之后浑浑噩噩过了很久,她做过暗杀者,可公司很快就倒闭了,老大惹到了同盟国的圣域。 于是被清算,她当即就明白了欧罗巴不太适合开展自己的业务。于是她拉拢了一批手下,去了非血大陆。 非血大陆独立于东西方,常年战乱,这里的神秘也相对消亡,整个大陆都死气沉沉。 塔尼斯在这里建了一个佣兵团,巅峰时期人数抵达了一百七十人。但很快因为人满员了,财政负担越来越重。于是随着新人不断加入,她这个佣兵团长被退群了。 吸取了教训之后,塔尼斯重新召集骨干,拉起二十多人的团队,各个都是精锐。 而且以老带新保证对佣兵团忠诚度,这个佣兵团名字也没什么新意,就叫做美洲狮,美洲狮是塔尼斯的宠物,也是她一位死掉的老伙计,她的年龄已经在三十五岁,挣到的钱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这次龙族老主顾开出一笔佣金,要求美洲狮把一位妖国公主护送回国,这说实话很危险。 很多佣兵团都参与了万妖国内战,但从结果来看,伤亡率非常高。 她们可能要面对的是来自穷奇公的军队,二十多人的佣兵团远不足以承受这个风险。 可思虑再三,她也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这笔单子不单单是指派给她的,还有其他佣兵团也会接。 龙族出手大方,即便佣兵团死了人,也能得到佣金还有额外的伤亡补助。 哪怕最后一个没回来,也能保证这笔钱打到家人账户上,龙族的信誉吹嘘多年,在这方面它们的确值得信任,比杜X斯更加可靠。 塔尼斯活了三十多岁,也没想着早点去世,她只想着回老家了却残生。 如果说死在了这个战场上,也是自己身为战士的宿命了。毕竟她已经是无家无国之人,是徘徊在战场游荡的幽灵。 时间快到了。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倒出一枚冰块咽下去,吃着冰块,她走到一处门前,敲了敲房门。 房门被一只熊猫给打开了。 塔尼斯看着这只熊猫,眼神微微温柔,她喜欢动物,这种可爱的食铁兽她当然也喜欢。 如果这些日子没有这熊猫作伴,她肯定受不了那个沉默寡言的人物。 抬起眼睛,端庄的女子静坐桌案前方,伏案写作着什么。 每次见面时,她总有着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 起初她很不习惯话少的朝露,认为她很难伺候。但时间久了点就知道这位公主意外的能吃苦能熬的住寂寞,这都这么多天了。 即便是到了南海龙宫,她都没下去看看,只是在甲板上看了几眼南海龙宫的繁华,随后让她带了几份报纸就回了房间。 塔尼斯是个九年义务教育的落网之鱼,文化水平不高,够用就行,她不太明白书里有什么这么好看。 她倒是不止一次的打量过朝露。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不愧是妖国的公主,这气质这小脸蛋这小身板就是不一样。 怎么看都和她这类女战士不处于同一档次,她能徒手勒死一头成年黑熊。 但这满是肌肉和新旧伤疤的手臂在朝露那双详细柔软的手臂对比下,显得她根本不像个女人。 “什么事?”妖国公主抬起面容,她看上去神色如常。 “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塔尼斯平淡的说:“上岸后可就没时间耽搁了。” “知道了。”朝露点头表示明白。 塔尼斯离开了。 朝露结束了阅读和书写,她二十多天来,只能通过仅有的情报了解万妖国内的局势,逐字逐句的分析和确认,只能说情况越发糟糕和不乐观。 她看了很多书,想了很多办法,找寻着一切挽救白泽小国的可能办法。 唯有这样的不断分析才能让她保持冷静和克制,但越是如此,她内心越是绝望。 她其实很希望这场旅途再慢一点,再慢一点。 她有些畏惧踏上故土了,因为她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在回到故土之前,她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能死在他乡,或者做亡国者。 当她终于回到了故土,她也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处境,而不是回到白泽国里增加一份拖累,然后坐下来等死,然后……她什么都没找到,迷茫且惆怅。 龙船停下了。 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因为个人心情,她甚至没有好好跟这群佣兵团打过招呼,明明对方要为她的安全负责甚至拼死拼活,只是一场简单的利益交换。 即便现在试图挤出一些笑容,也还是失败了。 她笑不出来。 众人也没有在意她的心情和表情变化。对于美洲狮佣兵团,万妖国也同样是陌生的战场。 塔尼斯站在甲板上凝望着龙船外的淡淡光芒,一月的冷风吹拂进来,万妖国的港口上覆盖着白霜。 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天气完全进入冬日,变得越发寒冷。而这万妖国有五分之四的国土都位于赤道以北,到了冬天必然有霜雪覆盖,这对于一些黑色皮肤的非血人不是很友好。 但也有些人好奇的打量着这寒霜的风景。就像是第一次见到了大雪覆城的南方人。 “都做好准备。”塔尼斯抬起手,一只半人多高的猎鹰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身高接近两米一,这只雄鹰和她的身高正好匹配,它能够通过德鲁伊的法术同步鹰之眼的视野。 佣兵团打仗需要情报,看清对方战术布置就算赢了一半。 整个万妖国埋在了数以百万计的生命,拿出多高的规格来对待都不显得多余。 “港口安全。”塔尼斯确认四周并未有鹰眼直接观测到的军队。 他们登录的港口,目前属于万妖国的偏僻港口,而公共大港口还在另一端,选择这里下船是为了方便不被盘查。 否则另一侧港口可能会有其他诸侯设立的关卡,到时候可就走不了了。 这个时期只有龙族的商船能穿过灰潮。所以港口中基本上也不会设立多少防护…… 龙族做生意,最值得警惕的其实是货物里是否有大量的军火物资。至于偷渡过来的人,反而是小问题。 她正要说话,突然窥见一抹红光。 鲜血从人群里炸开,一名还在喝着伏特加的佣兵口腔被打穿,子弹从酒瓶里射进去,从他的后脑里钻出来。 刚刚抵达港口,瞬间折损一人。 “卧倒!”塔尼斯大吼道:“找掩体!” 她不清楚为什么刚刚抵达港口就会面临突然的火力袭击,但已经由不得她多想。 佣兵队伍的位置已经暴露了,要么是有内鬼,要么他们的行动路线已经被看透。 不论是哪一者都很致命,这意味着他们主动跳入了敌人的包围圈里!必须突围,否则会死,所有人都会死,但突围就会死人,死很多人。 塔尼斯左想右想,一咬牙:“回龙船!去路已经被堵死了!走别的港口!” 龙船是龙族产业,对方不敢轻易冲进来,否则将面临四海集团的怒火。 佣兵们有序撤离回到了船舱内,牺牲一人,其他人各有负伤。 “妈的!”塔尼斯骂道:“怎么回事!” “老大,我找到了这个……”一位佣兵握着一张纸走了过来:“这是绑在箭上的。” 塔尼斯看了一眼,脸色铁青,这是一份劝降信,说即便是去了下一个港口也没有区别。 “我可以看看么?”朝露问。 塔尼斯将信递过去,攥紧了拳头:“下个港口,他们会冲进来,把我们杀个干净。” 一片沉默中,朝露说:“你们……把我交出去吧。” 第四百三十八章 鬼谷 一月三日上午,白维换好衣服出门,乘坐电车,在九点许抵达目的地。 前方,明国驻瀛洲领事馆,在一片瀛洲的建筑物中,这个明国风格的建筑造型别致,鹤立鸡群。 但也不仅仅只是别致,它也有很多作用,至少关键时候能够挡住大地震甚至次位英灵的全力一击。 白维踏入领事馆,出示了身份证后轻松进入,一旁排队的瀛洲人眼巴巴的看着。 “请问有什么事?”接待的工作人员礼貌的问:“是签证,还是……” “我找一下领事馆里的王域先生。” “请问有预约?” “可以说有吧。” “请说一下您的姓名。” “白维。” “原来是白先生,王域参赞已经等待许久了,我来带你去吧。”领事馆随员微笑着说。 “麻烦。” “客气了,白先生已是明国宗师,年纪轻轻何必如此谦虚?” 白维看向这位随员:“请问你是?” 随员自我介绍:“我只是一位普通随员,偶尔听到过参赞和公使聊到过白先生。” 他一路领着白维来到五楼办公室,敲门后便礼貌退下。 白维听到「进来」二字,推门而入。 门内传来了悠扬的琴声,一名年轻人正在弹奏着古琴,明明是工作时间,却非常有格调的在摸鱼,他随着古琴哼了几声,然后觉得不太对,低下头开始慢慢斫琴,斫琴是一门手艺活,和调音师是同一种,操琴者未必懂得斫琴,而斫琴者大多操琴有成。 这年轻人随手掀开古琴腹部,开始旁若无人的斫琴,手指拂过古琴骨,如同抚摸着芭蕉叶的纹路。 白维也不着急,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旁边已经有一壶热茶,还有一枚放着的杯子,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等待年轻的参赞斫琴。 一刻钟之后,他再度弹奏古琴之音,声音比之前清脆许多,不再浑浊,清澈的甚至有些微微刺耳。 青年人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了,轻叹道:“物有不平则鸣。” 这句话说出口,透出几分直指大道的见解来,白维高看了他一眼。 随后,年轻放下古琴,掏出创口贴包裹住指尖伤口,继续道:“果然便宜没好货。” 白维:“……” “让白先生见笑了。”年轻人从琴台后方走来,抱拳作揖:“在下王域,明国领事馆参赞。” “不再自称在上,在下白维,一介布衣草民。”白维也起身抱拳还礼。 “武道宗师也这么自称,未免教人汗颜。” “王参赞不到三十岁就做到这个位置,不也是如此吗?” “诶,不一样,政道有捷径可走,可武道上勤能补拙,我这靠着师门关系才讨了个差事,就我这点本事不学无术。所以才被发配到瀛洲这地来,否则……” “难道你还想去欧罗巴?” “去欧罗巴好啊,山高水远,同盟国风景宜人,还有数之不尽的异人可观赏,闲来无事听听音乐会,亦或者参与一些贵族小姐的茶会,岂不美哉?” 白维摇头说:“此言差矣,欧罗巴早已没什么贵族小姐了,茶会虽然有,但也不会邀请一般人,那边文化习俗和明国差距甚大,王参赞去了,只怕很快就会怀念家乡のSakura了。” “白先生去过欧罗巴?” “神往已久。” “哦,那你我真是一见如故,若是有空一起去欧罗巴。” “欧罗巴可没有青楼,也没有什么贵族茶会,倒是现代化建设的挺快,可以喝到原味的波霸奶茶。” “波霸,的确是波霸啊……可你说的明国好像有青楼似的……不过瀛洲倒是有,可惜我看不上那群脸上涂着白面的女子,吓人哩。”王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咱们都是年轻人,不摆架子,也不说什么客气话,你不妨直呼王域或兄台,我也这般称呼你。”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我很同意。”白维点头:“方才看到王兄台在斫琴?” “之前去了市场里看到这古琴,顺手买下,最初一看还以为是伽蓝,结果定睛一看,是茄蓝,难怪卖得这么便宜,我斫琴老半天,就是音不对。” “伪劣产品啊。” “可不是吗?”王域唏嘘道:“自从毕业后,来了瀛洲做参赞,也没什么事可做,每天除了工作之外,也就是弹琴,我这都快生锈了,全指望着来点乐子过活。” “什么样的乐子?” “这个嘛……”王域羞涩的笑了笑:“国内外的小事。” “小事么?”白维也没追问,他改口问:“也是靠着这些小事,猜到了我会来找你?” “鄙人比较擅长捕风捉影。”王域嘴上谦虚,但嘴角疯狂上扬,一副牙齿洁白的健康笑容。 “是捕风捉影,还是一叶知秋?” “练武的人有句话叫做秋风未动蝉先觉,咏春拳里也有一招叫做咏春听桥,世间道理大多共通,有些事绝非来的毫无征兆,而是需要时间和耐心等一等。”王域故作高深的说。 “那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了?”白维问。 “这还需要白兄自己说个清楚。”王域笑着说:“请喝茶。” “喝过了。” “再喝一杯,利尿的,我这整天坐着,得多上厕所,保证肾脏良好,肾这块得保养好,白兄武道宗师也该知道这份道理,拳怕少壮。但年纪大了就开始力不从心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天……” “停停停,越说越离谱了,对武道宗师境界,活血生*不过轻松小事,谈不上什么把牛子给累死。”白维吐槽道:“而且我上未婚配,肾这块我有好好保护……” 王域惊讶道:“白兄真乃正人君子的楷模啊!这么多红颜,居然憋的住?” 白维:“我觉得你这句正人君子有点禽兽不如的意思,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她们都是……” “是瀛洲人?可薛姑娘和云姑娘可不是吧。”王域贼兮兮的探出脑袋:“白玉京仙人,淮水螭龙,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明国人,白兄为何缴械?” “我们只是朋友。”白维无奈:“你们纵横家都对这些八卦感兴趣么?” “纵横家也要恰饭的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纵横道,涉及利益交换都是纵横道,男女情感之事也是如此,亦可以落子生根。” 王域抖了抖袖子:“今日不比当年,如今人命贵,大明国祚几百年,纵横家倒也百无一用,只能丢到这个地方做个外交官,再也没有当年六里换十城的威风,最多也就计较一下三百块买个便宜古琴。” 白维嗯了声:“纵横家的确不太会做生意,你们喜欢做无本买卖,又偷又骗才是本职。” “这话说的扎心了。” “那看来我说对了。” “嗐,老祖宗干的事跟我王域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领事馆参赞,千里之外的事,我管不着,最多平日看看报纸,乐呵乐呵,诶,就是玩儿。”王域已经躺在了软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开始摆烂的样子。 白维:“……” “白兄也不必这样表情,事实上,我就是争不过才被发配来的瀛洲。”王域咬了一口瀛洲仙贝:“关于纵横道你了解多少?” “不多,只听说是大明学宫里的冷门专业。” “那可不是,太冷门了,内卷的要命,我这种就属于混个毕业证出来摆烂的,厉害的几个都不进体制里的,全部跑去外面浪荡去了,十年期间,我十五个师兄师姐死了疯了一大半,他们都在用命去争。” “争什么?” “当代鬼谷子的名号。”王域语气凝重:“如今万妖国诸侯并起,谁可谋国,谁便是当代鬼谷。” 第四百三十九章 纵横捭阖 这个世界的东方历史比较玄乎,和历史有一定相似度,但又不完全相似。 有句话叫做人类始终无法从历史中得到任何教训,这句话放在中国历史上显然不合适。 然而事实上,历史上的阳明理学等等,都是结合历史对古代思想进行一遍又一遍的解读,古代的封建王朝就是建立在儒家礼教加上儒皮法骨的基础上,古代当官朝廷,皇帝就是君父,臣子都是孩子,一旦内忧外患,士大夫读书人阶层也会开始寻求各式各样的解读办法,各种心学、理学都冒出来。 不过如今看来,也都是错的。 这个世界中的大明和历史上的大明不同点,其实是在于嘉靖那一代,他不是假装修仙。 而是真的去修仙了,修仙五十年,得了几百岁寿元,得仙人扶顶,一朝开悟,放弃半成的仙人躯,研究历史,在翰林院里召开一次大讨论会,莫名其妙的把唯物主义历史观给弄出来了,然后几代君主也是被嘉靖带歪了,一路跑偏…… 也因为无尽海隔绝等等缘由,大明安安静静发育着,国祚五百年就这么传承了下来。 其中不止一次的掀起各种新旧思想交替,论文明程度其实比不上目标几个现代化的中国,它保留了很多古韵,各种思想碰撞中互相妥协,最终弄出了个在白维看来有些别扭的微妙体制。 有一点做的是对的,那就是土地公有制归国家,士大夫阶层即便能占着一两代人,迟早也要还回去。 这其中过程也是非常艰难的,流了很多血了,隔了很多代才完成,不单单自上而下,也是自下而上。 明国最大的两个顶级学府,学宫和国子监,两者互为唇齿。 百家学术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和当时的诸子百家已经没多少区别了,说到底就是不同的文人走不同的道。 因为现代化细分了各个路径。与其说是诸子百家,不如说专业分科,医家就是医学生,法家就是法学生,经济学家就是商学生; 儒家嘛……这个属于基础教育,可以说出来的都是儒学生,算是解决了很大百家的分歧。 纵横家属于非常冷门的一类,在学宫里也是常年很少有人会报的学科,就业前景也不能说很好,纵横道不少前辈最后都转读经济金融。因为纵横家最适合的是乱世和危局,再不然混的好一点,家庭背景好一点,能力出色一点,也就是像王域这样做到领事馆里打磨打磨。 毕竟纵横家嘴皮子够狠,在外面吵架基本不会输,不会丢了国家脸面。 纵横家中的鬼谷子,是纵横一道里代代继承的一个。 张仪、苏秦等等都是姓名,而不是鬼谷子作为称号代代流传。 每一代的鬼谷子都是有着学宫行巡的名号,代学宫行走天下,居安思危,未雨绸缪,负责拔除九州四海的各个麻烦点,这一脉的人脉和节点、底蕴其实相当惊人。 然而想要选出鬼谷子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终只有一人能继承这个名号。 每一个师从前代鬼谷子的人纵横家都要想办法赢过其他人,争道。 他们争夺的舞台自然是乱世,万妖国诸侯并起,这就是最好的舞台。 “算算时间,我那些师兄师姐也都去了万妖国快十年了。”王域唏嘘道:“可惜我当年还小,否则说不定我也一起去了。但老师们没答应,说我还是留下来的好。万一他们都没了,也好给鬼谷子留个根。” 白维问:“这些事是我不花钱就可以听的?” “告诉你也无妨,其实都不算什么秘密,万妖国如此之乱,格局千变万化,明国表面不插手。 但实际上多少野心之辈都涌入其中,或化作柴薪付之一炬尸骨无存,或推波助澜沉浮至今。” 王域咋舌道:“其中自然也包括纵横家们,其实去了那边的,又何止我的师兄师姐,上一代,上上一代…… 多少次暗里明里交锋,包括当年妖皇驾崩后,万妖国迅速分崩离析,这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白维:“……” 他并不是心情复杂,实际上这种事在历史上比较常见,只是他不太喜欢这种事,白维并不喜欢政治,导师推翻帝国,是具有天然的正义性的加持,他知道这是一件对的事,所以毫不犹豫的去执行。 但春秋战国也好,三国演义也罢。实际上都不算是阶级革命,只是王朝周期率。 这和他主导过的剧本有着明显差别。可纵横家最喜欢的也就是这种遍地豺狼虎豹的分封世袭。 “得亏我是个明国人。”白维叹道:“否则这话没办法聊下去。” 万妖国孱弱,对明国自然大有好处,战争需要消耗的资源、粮食都得从外进口,得从内部放出大量利益,贸易逆差必然无法阻拦,而万妖国诸侯并起,其货币也不被国际市场所认可,已经退回到了金本位,能对外输送的只有大量廉价的原材料和当地特产,发展加工、代加工和成套产业是遥遥无期。 这也是纵横家进入万妖国内部搅乱时局各自为战而被默许的理由之一。 明国作壁上观,一边看戏一边收拾好处。 没人希望看着邻国壮大而无动于衷。即使明国没有吞并万妖国的念头,可万妖国人口远超明国八万万,它们一边打内战一边还能维持二十万万的种族数量。 一旦进入发展期,发展潜能相当恐怖,它如果迅速壮大起来,未必两国能继续相安无事下去。 这个万妖国未必不能成为下一个同盟国。 东西方的世界格局到时候都要趋于同化,大明不是圣教国那种极端主义,但总得引以为鉴。 这部分操作都是白维臆测。但经过王域的一说,总觉得已经八九不离十。 “如今整个万妖国只剩下两大诸侯了,想来纵横家也死了不少人。”白维说。 “自当如此。”王域点头:“他们各自选定位置,谋国之局,一旦投入其中,连自己都成了棋子的一部分。如今剩下的只有穷奇公和相柳氏,两方各有能耐,这一平衡何时被击破也尚未可知…… 具体内情,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必一般人多,远在瀛洲,我连看一看棋局的机会都没有。” “谋国?”白维一怔:“难道万妖国如今的战乱……” “少不了纵横家推波助澜,至于具体落子多少,我不清楚。” “你怎么看白泽国如今的局面?”白维问出来意。 王域微微坐正身体:“这才是白兄的来意吧。” “看来你知道的很多。” “我知道白兄会来,是因为我知晓你和她见过,她当日袭击了万妖国大使后逃离出去,我也从博贺雅的口中得知朝露公主回到了瀛洲,她想要离开瀛洲,唯一办法就是借用四海集团的海底航运路线,而恰巧我和薛寒泪姑娘是认识的,好奇之下和她打听了一番。” “她告诉你了?”白维皱眉。 “只要价钱合适,没什么不能谈的。”王域说。 “这很龙也很资本……我的确没要求她保密。” “薛姑娘对朝露公主的观感不好。”王域补充道。 白维挑眉,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王域咳了声:“薛姑娘说,如果这事你问出口,希望我把她这句话带到。” 白维:“莫名其妙。” 王域无奈的耸肩,他只是负责带来这句话,打的什么哑谜,他没必要解释清楚。 白维喝了口微凉的茶水,示意他继续说。 王域继续道:“白泽小国将倾覆,这是谋国之局中的一步。” “白泽小国没有多少利益。” “但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啃了快五年,居然啃不下来。”王域唏嘘道:“灰潮期间整个万妖国资源全部吃紧。对于大部分领土都在赤道以北的穷奇公,非常想要直通明国的商道,通过毛皮、荧雪、虎羽等特产换取过冬的物资,白泽国的商道必须打通,投入已经大于收获,到了现在,硬着头皮也得打下去。” “四海集团呢?” “看来白兄对万妖国先有了解不深。如今的万妖国南方港口几乎都是相柳氏的人马,而穷奇公手里仅仅只有一个不冻港,和做生意的对象只有北海黑龙,而黑龙一族能提供的是丰富的鱼产,而不是过冬的煤炭等物资。” 王域微微停顿后又说:“五年前,相柳氏还使了一招毒计,它打下了毕方的地盘,却放弃了那一洲之地,掠走粮食财富后死死封锁领地边防,近七百万灾民求活而涌向穷奇公的领地…… 穷奇公接纳了一百万,再无力接纳,留下六百万民众在这片没有了秩序且荒芜之地。” “如今这块地方没有任何一方接手,毕方公死去,世家已散,公卿倒塌,洲里倒出都是灾民饥民,曾经这里也是一处小粮仓,现在已经成了流洲,流亡之地。” “这一手,也是……”白维试探的问。 “相柳氏中有我三师兄在,名为王燃,号毒谋,他的计谋向来毒辣,面对的又是妖族,心底更是不留同情,他恐怕也是抱着掘根的想法去的万妖国,他一家三口都是被妖害死。”王域不知是佩服还是嗟叹。 白维自知不配去评价这些仇恨和恶毒,便缄默不语。 “穷奇公的地盘养不活那么多人口,每年冬日都让它头顶的毛发薅掉几搓。所以白泽国保不住的,它们抵抗的越久,面临的就越是灭顶之灾。”领事馆参赞自嘲一笑:“所以白先生为何而来我很清楚,很抱歉,与万妖国相关,我也无能为力。” 白维问:“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域苦笑:“白泽国如此境遇,谁能救?谁肯救?” 白维说:“我有一枚棋子可投入万妖国的棋盘。” “什么样的棋子?” “一剑曾当百万师。” “有点夸张,这可是上位英灵级,什么都不要做,直接开到白泽国云梦城墙上一摆就行了。”王域摊手:“都有上位英灵了,还要什么喵式坦克?” “曾……现在不行,现在大概一千到一万吧。”白维谦虚了一下,如果是死战,他有自信砍下九万头颅。 “这也有点超模了,不过也罢,这个级别帮白泽守城肯定没戏,或许你可以去找找这个人。” 王域说着起身,打开柜子,递来一件信物,这是一根青绿色的羽毛,仿佛燃烧着火焰,它被放置在轮盘内,指向了某个固定的方向。 白维握着羽毛:“谁?” “我的二师姐,纳兰镜怀,她现在应该就在流洲。” “好。” “对了,她已经嫁人了,年纪也三十多了,你别想太多。” “哦……诶不是,你什么意思?” 第四百四十章 妖帝之嗤 上 朝露已经进了牢笼。 虽说是牢笼,但待遇其实还算是不错。 这里是相柳氏控制的港口,她没有被关进牢房里。虽然免不了双手戴上枷锁镣铐,但居住环境起码是有门有窗有火炉,不必受到熏烤之苦。 她对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猜想到之前伏击的都是些什么人。 相柳氏控制了南方几乎所有港口,他们想要悄无声息的登录几乎是没有可能。 原本她是打算说服相柳氏放人,但她还是低估了如今局势的混乱。 诸侯并起,相柳氏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 她这位白泽公主仍然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虽然抓到她和抓不到,白泽小国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美洲狮佣兵团没可能反抗港口的一千五百守军,面对军备精良的军队,也只能选择投降,把朝露交出来。 她接下来能不能走出去,还得看自己的能力,看自己有没有谈判的口才。 口才,她一直都有,胆量,也并不缺。 但问题是,她没有什么底牌啊。 谈判就和斗地主一样,谁手里的牌够多,谁就能凑出足够多的牌。 如果你手里只有大王和小王,对方就可以慢慢出连对把你活活磨死。 她手里完全没有牌,白泽国在等死,她回来也是找死……都是死作为结局,光脚不怕穿鞋,她也只是回来找个合适的墓地把自己埋掉。 愚蠢是愚蠢,但又能怎么办?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朝露微微正色:“请进。” 门被推开,走入一名男子,万妖国内的妖族数以千计,千奇百怪各种都有,沾染了大荒异种的风格,每隔几十代就出现一次异变生出新的种族十分正常,全靠这种不讲道理的突变保持种族和人口数量。 这个走进来的男人有一双蛇瞳,化为人形的妖族大多修为都有百年以上。 而能走进来的话事人也该是港口驻军里的二把手甚至一把手。 港口是相柳氏的要害之地,物资从这里进从这里出,负责管理的都是相柳氏的嫡系,白泽并非生而知之。 但神通天赋博学非常,她从对方脖子上的鳞片和双眼看出了这必然是相柳血脉,或许和如今的相柳氏是三代以内的血亲,这才被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上。 “你好,朝露公主。” “初次见面……” “这可不是初次见面,其实早在五个月前,我也在欧罗巴,我们之前有过一次见面。” “抱歉,我没记住。”朝露摇头,她觉得这句话是假的。 “我并不是去留学,而是匆匆去了一趟,目标是香榭,途径了高登城,对黄金树心怀憧憬,忍不住去了郁金香里看了一眼。” “黄金树的确是欧罗巴的神秘之最。” “是啊,可惜已经是无法移植的。否则若是能落在我万妖国内该有多好。” 朝露默然,她弄不清楚这人想说什么。 “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七燧,是一名相柳,不过血脉位于三代之外,是来这里看管港口顺带打打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泽公主,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相柳氏没有进攻白泽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朝露皱眉。 “你真的不明白吗?”七燧淡淡的笑了笑:“如今穷奇公加紧了对白泽国的攻伐,不出一个月,云梦城必破,即便你现在赶回去,也是等死。” “这是我的事。”朝露盯着七燧:“需要外人多事。” “很抱歉,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七燧仰起头:“小国的命运早已注定,你就该留在欧罗巴里,至少能够抱住白泽的血脉,回到万妖国,你只能成为阶下囚。” “放我回去白泽国,我有办法守城。”朝露语气铿锵:“你以为我只是回来送死?这些道理,我比你更懂,我有办法能拖延穷奇公的进攻,守住云梦城。” “就凭外面的二十多个雇佣兵?”七燧忍不住脸上出现少许讽刺:“我的人已经问过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受到龙族雇佣而来,帮你送到云梦城,最多帮忙守城一个月。 但雇用军兵败就会自行散去,一群发战争财的家伙,没有任何家国概念和信誉可言。” “雇佣兵是派不上用场,可我难道就是回来送死的?”朝露反问。 七燧坐下了,抬起手示意她继续说。 朝露继续强化虚张声势:“你也知道,这灰潮期间回到万妖国可不容易,我是从南海来的,而不是从西海过来,你知道知道这两条路线的不同。” “所以?” “我不是从欧罗巴的东海岸抵达万妖国的西海不冻港。而是从东海穿过南海抵达的南侧港口。” 朝露侃侃而谈:“我穿过了无尽海,用了最短时间抵达了这里,四海集团给予了支持,而且还送来了雇佣兵…… 倘若我真的毫无价值毫无底牌,我一个即将亡国的落难公主能做的了什么?龙族愿意跟我做这样的一笔生意?” 七燧沉吟,这些话说的是有些道理,四海集团追逐利益,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如今白泽国是烂摊子,多少投入进去都得打水漂,除非守住了城,穷奇公就此退兵。 相柳当然猜不到,她在瀛洲搁浅,居然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心明国人会不予余力的帮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收,甚至不馋她的身子,东海龙族欠下大人情,很不爽的给她安排了雇佣军,摆出最高级的待遇。 这根本是猜不到的,完全违背了逻辑。 这也是朝露借用虚假的情报唯一能打出的底牌,她只能装作自己有恃无恐,装作自己有底牌可用。 她继续说:“放我回白泽国,守住了云梦城,对相柳氏只有好处,穷奇公穷兵黩武,得不到通往明国的门户,它只会被自己的军政负担给拖垮,你知道我们这方面的利益一致。” 七燧深吸一口气:“言之有理,朝露公主,是我小看你了。” “那么……” “可惜,你说的这些,我信不过。”七燧起身而走:“劳烦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等上面的安排下来再说,你说的这些,我会有择选的汇报上去……” 房门闭合,朝露坐下来,她背后隐有冷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虚张声势成功。 相柳和穷奇之间多出了一个流州,毕方国的灭亡和流州几百万流民的混乱,导致它们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老相柳历经数次丧子之痛后似乎野心不足,变得安于现状; 穷奇公却正值壮年,有气吞天下的雄图。 她很担心自己成为双方交易的牺牲品。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催促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双手上的枷锁对她的束缚不太大,术法中有一招戏法名为「开锁术」,只要了解锁的机关结构就能撬动空气开锁。 而这种锁在她的认知里结构十分简单,问题在于如何离开,要走必须是今晚! 朝露焦急的思考着,并未注意到,自己意识空间内的柳树下,有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发出轻微嗤笑。 …… “校尉,您打算怎么处理?” “冷处理,不管她。” “不上报?” “不必上报,拖着她……如果她真有什么守城的办法,等白泽国破了也不迟。到时候为了报复穷奇公,她自然会选择相柳,真有这种手段,留下来做个底牌最好,倘若没有……倒也无妨。” 七燧说:“白泽也是大荒异兽血脉,断绝了未免可惜,不如留下来,她长的倒也不错,可留着送谁,用处多着,再不济也能和穷奇换点东西。” “校尉英明。” …… 塔尼斯问:“情况怎么了?” “装备都被扣了大半,龙船下一班得等二十天后。” “老娘问你撤退路线了?咱们人被打死一个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让你准备的是什么,你没耳聋吧!” “老大,二十个打一千五,横竖是个死啊!” “你以为留在这儿就不死?相柳是什么东西你心底没数?最多三天时间,我们就要被拆分到不同队伍里了,然后慢慢分化,吃苦力还拿不到钱,稀里糊涂的做了对方手里的兵,成炮灰等着送死!” 塔尼斯冷笑:“这群王八蛋的手段我见过,以前在公国就见过……今晚就得走,好在提前丢了人手和其他装备在路上,等夜深了去回收,然后放火跑路,记得把那位小公主给带上。” 第四百四十一章 妖帝之嗤 下 夜深了。 夜晚是防备最为空虚的时候。但对于港口来说,这句话其实不算对。 妖族数量众多,某些妖族就和猫头鹰一样,夜深了反而精神异常。 整个港口都在严格的管控之下。虽然因为灰潮的缘故,这里的人手并不多。但一千五百的数量放在相柳国腹地已经算是足够夸张的熟练了。 朝露知道自己不得不走,她没有额外选择,今晚不逃走,明日会来更多人。 好在她知道敦敦所在的位置,找到敦敦就立刻离开,至于佣兵团,她管不了。 她敲了敲房门,房门半开,守夜的妖兵问:“何事?” 朝露眯起眼睛,以心灵系术法短暂干扰对方神智,等对方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进了房间。 随后她脱下镣铐,扣在对方双手,丢进床铺里假装是睡着模样,将一截头发扔在床边伪造。 之后扣上盔甲,以心灵构建幻术改换样貌,走出了房间,并且就这么一直站岗着。 欧罗巴的术法都很好用,至少在这个妖力、天赋、神通为主的地方,术法波动难以被检测出来。 等了半个时辰,换岗的时间到了,她趁着这个机会脱离,步步为营的小心着,一路找到了敦敦所在的地方,它被关押在一处牢笼内部,似乎被喂食了什么,正在昏昏欲睡。 朝露悄悄打开锁链,之后随后割破手腕,鲜血味道让食铁兽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下一刻它从酩酊大醉中醒了过来,白泽的鲜血也是灵药的一种,不能治百病,但一定程度可以解毒。 敦敦还没来及说什么,见到朝露竖起手指摆出嘘声。 “好像有人来了。”朝露看向四周,藏身到角落里。 房间被掀开,牢笼外走来一名品阶不低的妖兵伍长,它看着假装熟睡的敦敦,看着看着,然后就流出了口水。 它喜欢吃熊猫? 朝露心里一惊。 可这个伍长蹲下身,对着熊猫一同猛吸,还露出一副很爽的表情。 但这个变态的动作显然恶心到了敦敦,食铁兽直接把它脑袋夹在了臂弯下面,硬生生把它闷到晕厥。 朝露趁机换上伍长盔甲,可敦敦的身材穿不下这个,外面都有重兵把守,这种情况下,两人都无法脱离。 “大小姐,要不你自己……” “我找个地方放把火。”朝露一咬牙:“只要起火了,它们肯定……”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呼喝声,仓库起火了! 但不仅仅是起火,她明显的听到了爆炸声! 巧合?意外? 来不及想更多,朝露说:“立刻离开!” 敦敦点头,憨厚的就要朝着港口外冲出去,被朝露揪住后颈肉拉回来: “别走正面!一旦出事,他们肯定封锁港口外的出口,有哨岗和城楼,我们出不去!回去港口,这时候从水路才有机会逃离!” 敦敦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朝露悄悄绕开外面的巡逻士兵,靠着朝露伍长伪装四处调人去救火,空出一条缺口,很快祂们距离港口只有不到最后一段距离。 突然连续的枪声和爆炸声接连不断的传来,还伴随着一些欧罗巴的方言脏话。 朝露立刻明白过来,是美洲狮佣兵团,她们故意引爆了遥控炸弹在制造混乱。 她听到了枪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是自己被关押的高楼,哪里可是相当守备森严的! 他们……想救我? 朝露想要离开,这时候离开无疑是对的,距离海岸不差最后一段距离,今晚涨潮,她水性很好,带着敦敦潜水十里后登岸必然神鬼难觉。如果被看到,那就要面临一场游隼的追杀。 两难选择在心间挣扎。 她很快做出了决定,拍了一下敦敦脑袋:“你去海边准备接应,最好抢下一艘快船!” 万妖国基本上没有海军,内乱至此哪有时间发展海军,水军倒是有。但都是淡水生物,在江上打仗,受不了海浪的颠簸,这岸边的船只也只有普通停泊的商船。 敦敦想说什么,被朝露一瞪:“快!” 熊猫委屈巴巴的低下脑袋,下一刻猛地人立而起,咆哮一声,如同一道黑白闪电砸进一队巡逻妖兵里,瞬间把队伍撞了七零八乱,踩死咬死三五个妖兵,双掌拍地怒吼。 熊绝对是陆地最强生物之一,熊掌味道也是好极了,几个肝脑涂地的妖兵都纷纷点赞。 朝露冲向楼阁方向。 转身之时,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深处传来一声提问。 ——回去找死? 朝露目光冷然,她说:“我回来不就是找死么!” 然后一声嗤笑传来,刚刚的声音消散无形,像是一场幻觉。 朝露在二楼看到了火力压制的佣兵,塔尼斯还在搜寻着不存在的人,她大呼自己上当受骗了,没想到对方居然放了个假的跟自己玩阴的! 气的塔尼斯直接一枪毙了那个还没搞清楚情况的倒霉妖兵,她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难道真的放弃小公主自己逃离?可还能逃哪去?运钞车把钞票都丢了,还能开去哪啊! 她正怀疑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声音传来,有谁在告诉她快走,去港口位置! 她在士兵的群落里看到了一缕绿色的长发,顿时了然,果断高呼快撤。 刚刚说完,砸了两发烟雾弹和高爆手雷,整个高楼瞬间化作一片火海。 感受现代武器的威力吧,土著们! 塔尼斯鄙夷的对妖兵们吐了口口水,非血大陆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兵工厂,那边的子弹炮弹什么的甚至比雪糕糖果还要便宜的多,她每次都是满载着大量的武装过来,为此还买了经过三代圣域法师强化到+5的空间手环,能够塞下五百立方米体积的东西,所以枪炮什么的管够。 她眼里这群妖族居然还在拿着弓箭射击,威力是很强,妖力加持下的怪物能徒手打破青铜扭断钢铁,肉体也不至于被一发子弹就摧毁,但是有意义吗?一发子弹打不死,一百发总能打的死。 当然,这某种意义上也有嘴硬的成分,佣兵团意识到妖兵的难缠,中了七八枪也还是生命力顽强,看上去也不会轻易死掉,妖族的天生强度简直堪比有丝分裂的绿皮怪们,难怪敢拿着斧头劈火箭弹。 来到港口位置,佣兵团撞上了敦敦,熊猫身上满身都是血,也有皮肉外翻的伤口,别看敦敦其貌不扬,它是货真价的武官近卫,它发起疯来就和战神似的。 朝露摘下头盔,露出标志性的绿发,一群人再度在船上汇合,这时候佣兵团长看向公主,视线交错,多了铁与血的经历后,彼此都对另一者多了一份高看和认可。 船只离开港口,顺着涨潮的海浪离开。 港口的办公室里一人撞开了房门,踉踉跄跄的喊道:“校尉,不好了,他们……” “我都看到了。”七燧站在这里把所有场景尽收眼底,他不下去指挥是因为全乱了。即便去了也没有用,而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没必要以身涉险。 他吩咐道:“组织人手开始灭火减少损失……至于她们,走不远的,灰潮之中他们迟早要返回海岸线上,这一路都有海边瞭望塔,让人盯紧她们上岸位置,派出游隼和黑狐从天上地下给我咬死这群人的尾巴,二十多人的队伍机动比较快,我给你一百骑兵,跟丢了也就别回来见我,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副尉得令下去了。 相柳七燧眯起狭长眼睛,仓库失火其实没什么,死了几十个妖兵也不算什么,万妖国最不缺的就是妖兵,随随便便都能补上来,大不了去流州招点,比起在流州里饿死,不如卖命乞活。 他个人在意的倒是另一件事,他的视线看向了屏幕上闪烁的文字。 即便是万妖国,也不是完全没有现代化建设,无线通讯设备肯定建不起。 但电话线和战场用的无线电,电脑、传真机、电报机什么的,在这里还是有的,他看向的是一份最新得到的情报消息。 不知名者在黑市上悬赏了朝露,指明了要死不要活,开出了一千万龙币的天价。 可就在半个小时之后,也有人开出新的黑市悬赏,目标也是朝露,指明要活不要死,价格两千万龙币。 这才多久,消息已经走漏出去,就是从自己的手里走漏掉的……围绕着白泽谋国,各方都开始落子。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过山海 “万妖国内,格局分外复杂。” “实际上也就没清晰过。” “自万妖国的妖皇突然帝星陨落后,整个万妖国的衰败是注定的,诸侯封疆裂土导致的结果从春秋战国时期就能看出个大概。” “但万妖国也只能这么做,它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哪怕同为人类,也有肤色不同,祖籍不同文化习俗不同,而妖族就更直白,直接在外观上生命形态上不一样。” “种族之间的天然不同也注定很难完全共存,吃肉的和吃草的怎么可能和和气气的待在一起,这种社会形式本就不存在,所以必然会导致半奴隶半封建制。” “当然,这乱起来也有乱起来的好处。对于很多心怀鬼胎之辈是求之不得的,这也意味着这个地方丧失人性反而能够混的更好,妖族讲究丛林法则。一旦进去就别把自己当人,否则是会吃大亏的。” “今个也不说什么格局,就单单说一个简单的道理。” “进了万妖国,可千万,别把自己当羔羊。” “这鬼地方,命是最廉价的东西。” …… “大姐头……” “损失几人了?” “五个,有两个人受伤走不动了。” “扛着也得走,这地方留下来就是等死。” “他们说与其被累死病死,还不如留下来等死。” “这箭上都淬了兵毒,中了就会不断虚弱,对方追踪的水平太高了,我们没有补给……” “踏妈的!” “我们走路走不快,不如埋伏一波,抢几匹马。” “埋伏骑兵你可真敢想,上绊马索不也一样要先杀马,况且那群马哪有这么容易被驯服!” 佣兵团里七嘴八舌,抓紧时间休息的同时小声争论个不停。 这已经是逃离出去的第十六个小时。 绝大部分装备都被扣押,也没有车辆,只能靠着双脚进行移动,万妖国境内的主要移动方式还是靠畜力,混入了妖族血统的各种牲畜都有着超乎寻常的体能,速度上或许略慢。 但耐力和数量上都很多,最初佣兵团也是打算购入一批坐骑然后朝着白泽国方向赶。 现在目标反向达成了一半——他们正在被这群骑兵赶着跑。 朝露听说过相柳中的军伍构成,它们的侦查分为空地两种。一种是游隼,一种是黑狐,这两者都是斥候,在开阔地貌被盯上后基本上没有逃窜出去的可能性,黑狐则是复杂山林地带的追踪。一旦出手很少是单个,一般来说都是直接成群结队的进行搜寻。 被盯上后,短短五个小时就暴露了踪迹,这还是在佣兵团小心掩盖了踪迹的情况下。 可见这群斥候的搜寻能力有多强,之后就是疲于奔命的十几个小时。 骑兵尝试过几次围剿和冲锋。但佣兵团布置的陷阱起到了拖延时间作用,不久前才突围了一次。但之后又遭遇了黑狐的骚扰,根本连一场好觉都睡不了。 塔尼斯终于明白为什么雇佣军很少接万妖国的单子了,因为对手根本不是人。 寻常人力畜力都有极限,一匹马,活生生跑死能跑多远?一百轻骑兵的极限行军距离是多少?要不要休息?要不要吃喝拉撒? 冷兵器被现代兵器迅速淘汰不是没有道理的,畜力就是比不上可以超负荷运作的机械,钢铁洪流就是™的很爽很粗暴,数以千计的坦克开炮,天上轰炸机,加上装甲投弹兵,就是很致命。 然而事实上……这种优势放在具有三倍体能、持久力、体力、耐力的妖国骑兵之前,它的优势是可以被拉平,坦克可以跑出很久。 但驾驶员会累,步兵也会累。但妖国骑兵就不一样了,就没有一个是人的。 哪怕骑兵的马死了,它跳下来说不定自己跑的比马还快,还能继续奔袭追及,根本不讲道理。 在个体质量的提升下,很多雇佣军的常识都已经不起效果了。 战争的艺术总在不断变化。但经过无数次战争后留下来的肯定还是最有效率最合适的那种。 举个例子说说圣教国的王牌圣诰军,实际上也就是和天使军团混搭,人手一个召唤,打起来直接几倍兵力的暴增,各个都是唤灵蜗牛。哪怕装备了热武器,但更多依赖的仍然是天堂的天使军队和自身的神术。 雇佣军被咬着尾巴十个小时显得疲惫不堪,已经看上去有些神志不清了。 而黑狐探子可以不眠不休的连续追踪三天以上,之后倒地爆睡十五个小时就能恢复精力和体能。 游隼的体能差一点,连续盘旋十六个小时就必须休息。 但它们可以接连不断的接连进行空中盘旋侦查。 轻骑兵的活动时限就更长了。在不需要急行军的情况下,它们的追击距离可以达到惊人的八百公里。 一旦被咬住尾巴,逃窜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微弱不及。 见识过万妖国的军队后,就能意识到这群妖族的战争潜力有多么夸张,靠着老天爷给的本钱吃饭,非常不讲道理。 除了智力传承之外各方面完爆人族,而且繁衍速度快。虽然有的种族寿命相对短暂,但稍微强大一些的妖族都能轻松或个几百年,血脉源自大荒的凶兽、异兽血脉可以活的更久,意味着成长期和成年后的巅峰期都长的惊人。 明国和这种怪物为伴,常年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过去不知多少代人都以万妖国为假想敌进行备战。 如今万妖国自身陷入内战泥沼,对外开战转移矛盾的手法已经行之无效。 反而进入无止境的内卷,就像是瀛洲的战国时代一样,无法对外扩展,那就内部互相征伐转移矛盾压力。 纵横家们前赴后继的钻入其中,也进一步拓展分裂了万妖国的内部矛盾,过度消耗它的战争潜力。 塔尼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这十个小时走的举步维艰。 这里还算是温暖气候,但接下来必须北上,距离白泽国还有一千多公里。 她想着必须弄到交通工具或者甩掉黑狐。但也几乎找不到任何办法,这四周看不到任何城镇。 在地图上是有的,而这一版地图是前年刚刚更新的一般,也是能在佣兵市场买到的最新地图。 据说是某个情报机构出售的,可信度很高,保证百分之九十七的准确率。 然后这百分之三的盲区就让他们撞见了。 塔尼斯破口大骂这群奸商。 十个小时人类的双腿能跑多远,勉勉强强五十公里,还是快马加鞭,把人累个死活。 但对于妖国轻骑兵来说最多算出远门散散步。 “没办法了。”塔尼斯招呼雇佣兵们:“今晚在这里打个埋伏战,杀他们的人,抢他们的马,唯有这种办法,否则都得交待在这儿。” 她额外问了声朝露:“小公主,有什么想法吗?” 朝露摇摇头:“按你说的办吧。” “都休息一会儿。”塔尼斯低声说:“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朝露默不作声的摸着敦敦已经结痂的伤口,视线低垂……说好听点,她现在安静非常,已经看破生死荣辱不惊; 说难听点,她现在脑袋瓜子嗡嗡的,不知前路为何。 即便接下来又是一场硬战和死斗,她也能很快的全盘接受,为活下去而拼尽全力的短暂充实感让她还不至于变成行尸走肉。 …… 大约五里之外。 一只黑狐落地生形,黑狐只是兵种的称呼,并不是狐狸,也可能是豺狼。 黑狐斥候蹲坐在地上:“报……对方落地休息,位置在山谷偏上方。” 副尉看了眼地图,咧嘴狞笑:“山谷里休息,傻子都不会这么蠢,他们看来是不打算跑了,知道跑不掉,索性反过来打一场,扫荡骑兵抢夺战马再走,有点胆识,可惜小瞧了我们骑兵的行军能力。 哪怕是稍微难走的山路,我们妖国的骑兵也能轻松绕过,在七里外的山间隘口位置,先派四十骑绕过去,从背后袭击,其他的跟我过去,注意地上的绊马绳和地雷……记得别伤了白泽,要抓活的!” 黑狐斥候得令退去。 轻骑兵夜奔驰。 空气里满是肃杀和血腥味道。 这里是万妖国,这里是埋骨地。 在这里,性命不值钱,容不下吃草的羔羊,每一只羔羊下都是披着羊皮的野兽,咀嚼的不是草。而是掺入白骨的血肉,磨锋利爪牙才能活的更久。 更久是多久? 或许一天,或许两天,又或许根本过不了今晚。 …… 十里外,一头斑斓猛虎穿梭于山林之间,奔走迅捷。 猛虎背上坐着一人,青铜覆面,跨山海而来。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逆风 “紧张么?” “有点。” “手抖吗?” “有点抖。” “提刚吗?” “在提了,在提了!” “那你能把手从我屁股上挪开?” “之前就想摸了,一直没机会,现在眼看着快没了,这不得……” “滚!” 佣兵团里出现一点小摩擦是很正常的,对此塔尼斯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不闭一只眼她怕辣眼睛。 所有人都潜伏在山间隘口位置,这里就像是葫芦的颈,两侧开阔但这里狭窄,站住这里就是天险地带,适合打个埋伏战,佣兵们提前布置下了地雷和绊马索,等着对方前来强攻。 绊马索在一百米到五百米的位置,而地雷是在更近距离。一旦触发地雷,战马非死即残,达不到他们抢马的意图。所以限制行动的更多,而地雷更少。 “老大,看到骑兵了!” “我也听到声音了。”塔尼斯开启鹰眼,雄鹰在树林间共享视野,仓促一看,分不清楚多少人。但似乎不如之前那么多人,可能是分兵了。 “顾不了那么多了,子弹上膛!” “我的大枪早已饥渴难耐了!” “今晚,射个痛快!” 佣兵们互相打着气,突然就看到远方扬起了大片烟尘,距离百米之外已经升起了风尘,有点遮掩住他们的视野,一阵劲风呼啸而来,将狂风吹到跟前。 “淦!”塔尼斯骂道:“这群人也会战场法术?” 沙尘、战争迷雾等等都是欧罗巴战场中常用的法术,打枪之前开个雾都是战场常识,不过带上热成像夜视仪可破。可惜她们手头没有这个装备,在之前被没收了,只有少部分人才有,但好在有办法进行补救。 “插个眼!”塔尼斯回头吼道。 队伍里一人掏出一枚荧光棒一样的东西对着烟雾中一丢,瞬间有风暴扩散而出,持续性的将尘埃吹散。 风暴眼,可以驱散沙尘和迷雾。 众人刚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尖锐的声响,并且是越来越近。 塔尼斯没来及说话就听到有人咆哮着警告道:“法术来袭!” 她被扑倒在地面上,同时看到了半空投来的巨石和火焰,它们划过半空,穿过烟雾,直接落向人群。 塔尼斯瞪着眼睛,这™……轻骑兵? 魔法骑兵? 没来及说出什么话,巨石和火焰瞬间砸向山道隘口,好在他们的位置相对分散。 即便暴风压的人抬不起头,耳鸣和失重感不断袭来,也暂时没有佣兵出现死亡,只是一个倒霉蛋被爆炸卷入,半只手臂没了。 塔尼斯怒吼道:“还击,开火!” 不用她说,已经有人开始开火了,因为对方的骑兵正在发起冲锋。 这种远程攻击也不是轻骑兵所擅长的,这一发落石和火球实际上是妖族的天赋神通。 就像是人类中的法师一样,属于少数派,大部分人还是乐意当个弱智战士,双持大剑冲上去无限复读跳劈。 法师远程,需要注意站位也需要当心突袭。自从大炮出现之后,大国已经不乐意将法师当做炮台发射器定死在固定位置。 而是要发挥出这种独特兵种的能力,譬如说圣教国独有的「咏唱团」,聚集五百到千人,进行长达一天的咏唱,发起战略级的圣裁……威力约等于十分之一个天基武器。 万妖国的远程兵器是床弩,有点复古感,军火大炮也有,什么合适用什么。 只是这显然不可能装备在轻骑兵上,这几次远程攻击都是轻骑兵内几个觉醒了天赋神通的精英怪释放的。 真正致命的还是骑兵的冲锋。 哪怕布置了绊马索也并不安全,佣兵团没有足够多的材料不知铁丝网,只设置了不到三十条,很容易就被发现位置然后绕开进行突破,四周除了一条弯折的山路之外都是山林,的确不方便骑兵行动。但也不方便他们开枪扫射,因为到处都是掩体。 事实上这些树木让佣兵团的命中率变得低下,却不能阻碍轻骑兵的前进,其中一些轻骑兵骑的根本不是马。而是更加灵活的凶狼或者双足蜥龙,在山林之间灵活的像只迅龙。 很快绊马索就被第一个骑兵突破了,直线距离不到四十米,他足下的马匹四足落地,然后轰然炸开,地雷爆破,扩散出的钢珠将马匹瞬间击毙。 但是有着马匹作为缓冲防御的妖兵全然无事,它借着反作用力一跃而起,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踩着两侧树木各种弹跳,看上去像个灵活的猿猴。 这一只直接逼近了一个射击点,手里拔出弯刀,发出不明就里的叫声和万妖国当地方言。 它扑向一位佣兵,挥刀将其拦腰斩断,鲜血喷涌出来,这个佣兵上下分离。 即便腰斩但不会立刻死亡,他拔出了军刺对着妖兵捅过去,双方互换一条命。 仅仅不到三分钟,第一个死者就出现了。 惨烈的攻防战开始了。 副尉手指握着缰绳,他在等,等了十几分钟,耐心消磨没了。 为什么绕后的部队还没到位?留了一个多小时,早该到位了! 手下折损了十几骑,佣兵伤亡了八九个。但地雷已经没多少了,路也开出来几条。 “长官……” “不等了!”副尉彻底没了耐心,狞笑中拔出腰刀:“冲过去,都砍死,一个人头都算军功!” 余下等待的三十骑全部上马背,朝着隘口发起冲锋,踩踏着之前的尸体冲上去,气势凶悍。 相较于这群妖兵,占据火力点和高处优势的佣兵团却更加惨烈。 “老大!撑不住了!” “医疗兵,我需要治疗,我血流不止啊!” “我屁股疼……屁股在树上啊,谁帮我捡回来,谢谢……” 塔尼斯听到这混乱的声音,又看向冲锋的妖兵,她嘴唇发苦,这没得打啊。 好几个妖兵在弃马之前就把坐骑当做盾牌用,根本没打算留给他们,即便打赢了也没意义! “得后退了,不然都要死在这儿。” 朝露扶着一名伤了的佣兵,将他推过隘口,敦敦守在她的附近一动不敢动。 她招呼着佣兵们赶紧穿过隘口,往后转移,设置在这里的炸弹可以炸塌隘口,阻拦对方,保证退路。 其中三个受了伤的佣兵知道跑不掉了,疯狂开枪给其他人争取逃离的时间。 塔尼斯看了几人一眼,咬牙回头,穿过隘口,她回头看,其中一个佣兵已经拧开手雷保险扣,同时对着其他人竖起一根大拇指。 塔尼斯纵身跃起,按下引爆器,隘口轰然爆碎,土石崩塌,狂暴的热浪和冲击波撞击在她后背上,健壮的女佣兵也吐出一口鲜血,飞出十几米外被人群接住。 更近距离的几个人肯定是尸骨无存,包括头几个冲过来抢军功的妖兵。 “走,快走!”塔尼斯按着胸口,发出气虚的喊声。 “去哪!” 更加高昂的呐喊声传来,崩塌的土石累起五米多的高度。但崩塌的隘口并未造成太多的阻碍,灵活的骑兵踩踏着碎裂的土石跨过这出隘口,站在高处居高临下。 骑兵在高处发起冲锋,是下方步兵的噩梦。哪怕摆好了方阵,也抵挡不住地势增幅下的骑兵的冲击力,其结果必然是一触即溃。 副尉狞笑着,他不着急追赶。而是慢慢的巡视着下方的人群,确定好该杀和不该杀的。 万妖国虽然一直都在打仗,但相柳国已经好几年没有大战了,军功不好捞,很多妖兵等着晋升,不少都走了邪道,跑到地方围剿「匪患」。 实际上就是找几个偏远村落屠了。但这次不一样,这都是白送上来的军功。 他举起腰刀,余下的三十多骑兵扬起马蹄。 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难度可言,损失的这些人手不值一提,士兵的命都比不上坐骑的命贵。 他也没用什么战术,如果后面安排的骑兵绕后已经到尾,就更是一场当面的屠杀,也不至于损失二十多骑。 但是无所谓,一切都在意料中。 副尉舔舐牙齿,将要挥下腰刀,下方佣兵团也做好殊死一搏的打算。 就在这时,副尉突然一阵心悸……他听到了一声虎啸。 在这群一触即溃,一次冲锋就会死绝的稻草的后方,传来一声令妖与人皆闻风丧胆的咆哮。 月色晦暗的山林中,徐徐走出一头昂首前行的斑斓猛虎,它很巨大,抬起额头,轻易超过了三米高度。 猛虎嘴里叼着一只黑色狐狼,牙齿上滴落着鲜血,巡山而至,逆风而行。 第四百四十四章 这么好的章节数当见点血腥 狭路相逢。 前有狼后有虎。 塔尼斯瞬间觉得自己可能一百多斤就得交代在这儿了,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的心态濒临炸裂。 因为从她的角度也是根本注意不到在这头猛虎的后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她看不到,却有人看到了。 这头斑斓猛虎的气息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心底泛起少许厌恶感和抗拒感,但说不上是从何而来。 她也同样从这头猛虎的眼神里看到了鄙夷和嫌弃。 但仅此而已。 只是鄙夷和嫌弃,就像是猫看到了某个特别讨厌的人,连靠近都懒得靠近,高昂的昂起头避开,而不会想着冲上去踩一脚咬一口。 也就是说,没有杀意。 斑斓猛虎靠近,有佣兵们颤抖着手臂举起枪来,朝露压住他们的枪口,说:“不是冲我们来的……” 一位佣兵眼见着猛虎慢慢走近。然后它猛地转过头来,好大一颗猫猫脑袋转过来对准他,两枚车灯大小的眼睛眨了眨,紧接着从鼻孔里喷出血腥味浓郁的气息。 猛虎对着这个光头佣兵的卤蛋脑袋舔了一口,带着倒刺的舌头划过头顶,这佣兵愣住,然后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被吓的灵魂出窍,险些当场去世。 可朝露见到这幕后反而放了心,猫舔人可不是为了尝味道,也不是地位高的才给地位低的舔毛,它们互相舔和闻气味是在进行社交。 猛虎穿过了佣兵团,走过塔尼斯的跟前,然后直面半山腰位置的三十多骑兵。 副尉表情凝重起来,这么大的一头猛虎,压迫感十足,山林之王……老虎放在众多妖族中也是极其可怕的一种。而长大到这个级别怎么都不是普普通通的山虎。 更加令他感到压力巨大的是坐在山虎后背上的人,那人盘膝而坐,脸上覆盖着青铜面具,全身罩在黑色的斗篷和大衣之下,头顶戴着斗笠,看着就像是一个圆锥体。 副尉不可能无功而返,到了这个地步,他顶着猛虎嘴巴里的叼着的黑狐尸体,顿时也明白了什么。 “我的兄弟们呢。”副尉发出质问,万妖国的语言和明国话很接近,只是更加接近于大荒的古老。 青铜面具的青年淡淡道:“四十五个,全杀了。” 副尉猛地握住缰绳,目眦欲裂。 原来派去截断后路的四十骑和黑狐斥候都被这人给宰了,难怪到现在都不出现! 这可麻烦了,瞬间损失就超过半数。但这人看上去一滴血都没沾上,这是我能应付的对手么! 副尉心生退意,他又瞬间掐死了这个想法。 不能退! 回去了也是死,损失这么多,我肯定没命! 既然都是死,不如在这里拼上这条命! 万妖国性命太贱,所有生物都很难珍惜性命,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副尉拔出腰刀,挥刀往前:“给我上!” 十骑从山腰位置俯冲下来,数量不多。但骑兵冲锋的时候充满一种力的美感,矫健的身躯随着战马上下起伏,人力马力合为一体,赏心悦目,十多个妖兵不约而同的拔出刀,锵锵的出鞘声混杂在风中分外雄浑,这刀光在晦暗的山林间反射着寒光,仿佛拉出了残影刀光,马力、妖力、都先天远胜人类骑兵,雄浑膂力爆发出的一斩,只要劈砍中了,山石也得崩裂! 十个骑兵势如破竹的杀来,副尉内心嘶吼着再怎么也要教你们流一滴血! 他几乎没看见什么东西,就像是半空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距离最后不到二十米的骑士们突然齐齐顿住。下一刻,从肩膀位置开始浮现出一道血线,然后随着战马奔跑颠簸,胸膛以上的部分开始出现错位,双方配合的不是很好。 所以上半身就这么掉了下来,从第三根肋骨位置开始分裂,两条手臂也半路就掉了下来。 虽然足下的战马完好无损,但十多个骑兵跑着跑着就像是散架似的,脑袋和手全部离家出走,只剩下五分之三的身体还骑在马背上,直愣愣的站着。 掉落在地的妖兵们连哀嚎都没有,平白的死去,还送了十匹混血马。 副尉张大嘴巴,他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但这是隔空杀人的手段。 坐在虎背上的青年的膝盖上放着一把刀,也悄无声息的断了。 他毫不介意,从地面上摄了一把掉落的腰刀,随手补充了装备。 副尉更加确定,这不是什么神通,而是极高水平的武学……他见过,万妖国里龙蛇混杂,也有不少明国江湖人都会来这儿,其中大部分都是亡命之徒,他见过二品高手。 仅仅只是个二品,就能挥出十丈长的刀气,斩金碎铁,挥舞起来无人能近身! 然后这个大胡子就被创死了。 在骑兵包围住,活活磨死! 万妖国的妖兵和骑兵的绞杀能力远比正常军阵更加可怕,一千骑兵的耐力体力和冲阵能力发挥出来。即便被杀的不剩下几个,也能磨死一品高手。 副尉也知道这群高手的缺点,他们的缺陷就在于需要换气,习武讲究一气呵成,真气流转,总有耗尽的时候,换气的时候就是最弱的时候。 如果给他五百铁骑,他有自信冲杀这个高手,但身边就剩下二十多个了…… 副尉不敢多想了,他看了眼左右,咬牙道:“都上吧,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他说着,带头发起冲锋,其他二十多骑无言中咬住牙齿,跟着冲向山下。 虎背上的青年手里的腰刀悄无声息的折断,刀气扩散出去,呈现出极广的弧形。 有了防备的情况,只有两骑反应不及被当场腰斩,其他人要么扬起身体避开这一刀,要么临空跳起。 跳起来的几个双脚临空,拉弓搭箭,弓箭出手之前,青年丢出手里的碎刀,碎片飞出去,半空人影暴毙。 六七个死掉,还有几个漏网之鱼,箭矢袭来,被青年抬起手一绕,手指一点,箭矢灵性绕转一圈,飞向一骑,连人带马贯穿。 虽说是轻甲妖兵,但他杀的实在太轻松写意,这群妖兵绝对不算弱,甚至可以说是小精锐,放眼看去平均水平都在二十五级以上,它们披甲的同时还有妖力强化肉体,全身肌肉绷紧,子弹打进去最多几厘米,甚至打不如内脏,这也是小口径的冲锋枪机关枪效果奇差的理由。 但这样的防护力在锋锐的刀气前方如同豆腐被轻易杀死,如同蝼蚁。 靠近的几个骑兵瞬间被清空,别忘记他的坐下还有一头三米多高的斑斓猛虎,这可不是什么摆设。 妖兵靠近也得踩着马背起跳才能够到他的衣角,刚刚靠近不到五米就被落下的一巴掌拍了花生酱。 副尉丢下腰刀,冲过去就是个死字,他取下背后的雷牛筋大弓,雷霆的电弧在弓弦上闪烁,它激发了自己的天赋神通,赋予箭矢妖力,不计后果妖力强化双手膂力,弯弓满月,发若雷霆。 箭矢射出,天空落下一道轰雷,命中箭矢之上,为它再添一道天雷之力! 这是它献祭妖力精血换来的天雷,用了就必然会导致自身修为大减,为求杀敌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雷霆袭来,他期望这一箭能够建功。 但这一发天雷被猛虎张开嘴吃了下去,它的牙齿也咬着箭矢,爆发出尖锐的声响。 雷弧炸开,空气里电闪雷鸣,卧虎一口咬断箭矢,将多余的天雷囫囵吞下,斑斓的猛虎微微炸毛,尾巴都爽的翘起来,然后张开嘴巴,吐出一口黑烟。 什么怪物! 副尉魂飞魄散,什么都不想,只想着逃走,可惜迟了些。 青年有样学样的张弓搭箭。虽然动作缓慢,但谁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武学造诣到了一定境界,剑术和箭术的区别倒也不是那么大。 百步飞剑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美式居合。 箭对准了妖兵副尉,它慌忙策马转身,随着铮的一声,箭矢贯穿了它的脖子,带着身体往后一仰,溅起一大团鲜血,它瞪着眼睛不甘心的倒地死去。 余下的妖兵傻了眼,看向四周,只剩下不足十人。 青年坐在虎背上,淡淡道:“我有些事要问个明白,允许你们中活两个带着这个副尉的脑袋回去。” 他说完,猛虎便转过身。 原地剩下的妖兵们对视一眼,有的摇头,有的沉默,谁都不想死,想要求活就必须把刀对准袍泽,静默并没有持续很久,直至第一个拔刀砍向最近者,刀光剑影,又一场厮杀不可避免。 青铜面具,也就是四相傀儡。 白维从虎背上的高处看向佣兵团,视线在敦敦和朝露的身上停住。 【「跨山与海」事件已完成】 【奖励:解锁四相傀儡第二相ꔷ祝融相】 白维正想着怎么和朝露说清楚,是否该表明真实身份。如果不说,要重新获取她的信赖会需要点时间。 那就说了吧,也没什么不可说的,这时间地点哪有时间把精力浪费在互相猜谜语上。 第四百四十五章 又不能生孩子 妖兵之间的厮杀很快迎来了结局,最终活下了两个人,它们互相之间保持着堤防,走到卧虎跟前。 “请饶我一命。”左边的妖兵说。 “我什么都说。”右边的妖兵说。 白维说:“谁派你们来的?” “相柳七燧。” “相柳氏?” “是。” “图什么?” “我们不清楚,副尉知道,但它已经……” “你们都知道什么,说明白点。”白维指着左边的妖兵:“你去一边待着。” 他留下两个妖兵,制造囚徒困境,让它们不敢说谎。 一番问询之后,这些妖兵说出了一些白维基本上都清楚的情报,它们如果是斥候知道的可能会更多。但黑狐斥候已经被白维杀了,生怕它们跑去通风报信。 基本上等于白问。 第二个妖兵认识一个黑狐斥候,知道的更多一些,提及了一些隐蔽情报,而且从同伴身上搜出了一张过期的战略地图,大概是五个月之前的地图。不过这张地图仍然比雇佣军手里的要准确许多。 白维点点头:“你们可以走了。” 两妖兵如蒙大赦,他们并肩走出十步之后,突然拔刀砍向对方,其中一个当场脑袋分离,另一个也重伤倒地。但还是坚持走到副尉身边,砍下他的脑袋,骑上一匹马走了。 白维看了眼出血量,淡淡道:“刀上有兵毒,看来一个都活不成,希望它路上能碰到黑狐斥候,以免我刻意留下一命的情报传不出去。” 兵毒是万妖国的特产,但凡兵器大多都有这些,不过兵毒也分三六九等。 对于他这幅傀儡躯壳来说,兵毒就像是眼镜蛇咬木桩,除非直损灵魂,否则不会奏效。 旁边一位雇佣兵看到这诡谲手段,害怕的远离了两三步。 白维瞥了他一眼,多此一举的解释道:“系自杀,和我无关。” 自相残杀不就是自杀吗? 这群雇佣兵,常年在欧罗巴和非血大陆混迹,很少见到这个级别的高手。 武道二品说着不少见,但属于万里挑一。而且是习武者里的万里挑一,至于一品就更少了,明国如今数得过来的一品宗师也勉勉强强二十多个,这还得算上一群年老体衰颐养天年的。 和幕府刀狩一样,一品宗师境太少,年轻的往往都属于各个武馆、门牌,被各种高薪供养,会隔三差五登场打擂台,对决一波来分出一个高低。 换而言之,明国武者的生存环境其实很好,就和欧罗巴的法师一样,往往是不屑于当佣兵的。 宁可来万妖国这边混口饭吃,当杀手,也很少去参与雇佣兵。 邪修也往往会来万妖国这边待着,雇佣兵大多都是歪果仁,明国人很少。 美洲狮佣兵团见识过圣域级法师,那一个个法术丢出来是相当华丽而且致命。 但这种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的轻描淡写却是十分罕见。 因为战斗风格既然不同,武者乐于在刀剑上跳舞,看上去都是生死一瞬。 即便再有自信也可能阴沟里翻船。而法师比较稳妥,开了圣域之后对方怎么攻击都不破防,稳操胜券。 正因如此,这样的武者才更可怕,法师杀人都要提前亮个技能,这宗师境界的武者杀人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几片树叶就把你给四等分了。 塔尼斯喉咙滚动,想着如何小心翼翼的说话。 朝露主动开口道谢:“谢谢救命之恩,敢问……” 白维坐在老虎背上,手托着腮,低头看着这位一月未见的白泽公主,调侃道:“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了?” 朝露微微一怔,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忽的生出一种猜想,张了张口,又摇了摇头,心说不太可能。 敦敦问:“白先生?” 白维微笑着:“是我。” 敦敦高兴的人立而起,似乎想要凑过。 白维也乐的撸一下熊猫,但是卧虎不满意,脑袋顶了一下食铁兽,让它失去平衡,往后翻了一圈。 卧虎咧嘴,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白维从虎背上跳下来,傀儡的暗红色眼睛看向了朝露:“许久不见,都不跟我打个招呼?” 白泽公主神色艰难。 她不知是该哭该笑,先是低下头把神色藏好。 她飞快整理好自己的复杂情绪,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来旅游。” “旅游?” “不然呢?还能是来找你的。”白维隔着青铜面具,说话时没有了表情,倒也真假难分。 “哦……”朝露听到这话时自然就接受了,不自觉心情有些低落。 塔尼斯在一旁看着目瞪口呆,她心说我的小公主,这话你还当真的听了?你之前的伶俐劲哪去了呢? 这位猛人骑着下山猛虎一路跋山涉水的追过来,一条路直达港口,怎么看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她倒不是说不羡慕,而是知道这种命跟自己没关系,根本没有羡慕的本钱和自比的想法。 朝露很快回过神:“还真是来找我的?可是你……你怎么这么胡来?这里是万妖国,你你……” 白泽公主很是混乱,本来就承情太多无以为报,现在更是……你这人怎么回事,这么帮我有什么好处吗? 欠下一辈子还不清的几条命,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盯着我有意义么,我现在又不能给你生孩子……你去看看别的女子啊,她们可乐意帮你生孩子了,非要盯着我这么一个将死的亡国公主做什么? 她很想呵斥几句白维是不是傻,但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她脸皮子太薄,站在原地,双手攥着一脚,指尖发白,隔了好久说不出话来。 看的塔尼斯啧啧称奇,这要换成欧罗巴的姑娘,这时候不得直接抱上去啃一口盖个章。 佣兵们的疑心也散去大半。既然是自己人就好说,有这样的猛人,看来天不亡我好歹留了一条生路。 倒是敦敦开口:“这里距离瀛洲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白维说:“这里是我一道身外化身。” 朝露问:“你本体还在……” “是。”白维言简意赅心照不宣:“所以不必担忧我生命安全。” 朝露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心说难怪没认出来,气息也有所差别。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白维说:“这里有许多坐骑,你们上马,先转移,然后找个地方落脚。” 众人从善如流。 有了马匹行动速度立刻变快了许多。而且人员也损失过半,只剩下十多个,前进速度也更快。 白维在半路上找到一处山腹位置:“今晚就在这儿休息,不过睡之前,我们要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不直接去白泽国?”塔尼斯问。 白维将刚刚得手的地图摊开:“从这里去白泽国,还有很远距离,这一路上兵荒马乱,得穿行过相柳国的地盘,同时要面临穷奇公的坚壁清野,偏守一隅的白泽国早已被包成了铁桶,从外围根本进不去。” “我们考虑过飞行……妖国有鹏鸟。” “你们大概小瞧了穷奇公攻打云梦城的决心。”白维摇头:“我说了这是战场,没有任何人进去,而且按照这个趋势,等你们穿过这一大片区域回到白泽国门口的时候,起码也要用二十多天。而这二十多天的时间,白泽国绝对守不住……因为灰潮快退了!” 持续接近四个月的灰潮快退了,还有最后二三十天。一旦进入二月,全球航运恢复,穷奇公必然要打通商道,白泽国他必须啃下来。 否则军政压力快要压垮了领土内政。 朝露神色平静,她早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意外,听到白维这么直白的话,她不生气,而是有些意外。因为他说这些的时候,采用的是先抑后扬的口吻。 她试探的问:“白公子有什么好办法?” 白维手指移动:“有,现在回去白泽国就是找死,想要求活,办法只有一个……” 他按在了地图上的一大片灰色地带:“去流州。” 曾经的毕方公领土,如今已经成为不法的混乱地带,十七城各自自制,乱城如沸,民不聊生。 塔尼斯皱眉:“可我们的条约是送她去白泽国。” 白维说:“所以你们要继续去白泽国,引开追兵,找地方潜伏起来,而我带着她去流州!” “流州……可即便去了流州,也不能回到白泽国吧?” “我从没说过要去白泽国。”白维一字一顿:“我打算横穿流州,直达妖族皇庭!” 第四百四十六章 流亡之州 上 佣兵们没什么意见,如果分兵而走,他们还能多出一条活路。 护着妖国公主,显然危险性更高。只不过提出一个额外的要求,那就是把熊猫给带走。 食铁兽太显眼了,也不懂得化形之术,并且敦敦是武官,怎么看都是个战场千夫长的水平,回去白泽国在战场上更能发挥作用。 熊猫一开始完全不同意,但随后看了眼白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容易就松口答应了。 朝露很舍不得这傻熊猫,主仆一起相依为命也好几个月了,只能揪着它的耳朵好说歹说,各种吩咐,看上去就像是养猫崽的亲妈。 队伍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分散开,雇佣兵们骑马离去,故意留下了明显的痕迹让黑狐斥候追踪。 白维和朝露等到第二天中午,三路斥候过后,才走出山林,绕路奔赴流州。 朝露问:“为什么要去妖族皇庭?” 白维道:“如果谁能救你的白泽国,也只有如今的万妖国正统继承者的三皇女。” 万妖国如今就好比当初春秋战国,穷奇公和相柳氏强大非常。但其他的诸侯国也没有被立刻灭掉。 好比当初的秦国、赵国,都曾经国力强盛。 然而春秋战国的各个曾经强大的霸主都是慢慢烂掉的,根子上都有太多问题。 历史上大秦横扫六国……何谓之「横扫」,意思就是说没有一个能打的,战国时代的大秦统一天下,仅仅只用了十年时间。 在此之前,春秋战国持续了足足两百多年。在大秦横扫六国之前,周名义上是没有灭亡的,周天子仍然是天子,这份正统性非常重要。 春秋战国时期,之所以做不到这点,自然是因为女子没什么地位,公主本身是不太被看重的,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 但万妖国不同就在于它们非常重视血统,血统就是神秘,就是力量的根本,第三皇女留在妖国皇庭之中,仍然地位尊崇。除非哪位诸侯真的一统天下,否则都不敢轻易效仿董卓。 白维所说,作为万妖国民的朝露再了解不过。 她名义上是万妖国公主,但地位上远不能和三皇女比较。 她认识三皇女,白泽国远在边陲,却世代效忠于万妖国皇室,所以她才疑惑白维的说法。 “三皇女在妖国皇庭,皇庭位于万妖国腹地,也是毫无疑问的首都,要抵达皇城皇庭。 需要横穿流州,还需要经过霸下公的领土……霸下和穷奇公是利益联盟。哪怕皇庭内部有九千玄甲,也不可能驰援白泽国。” “如果你说的是军队的话,的确如此。”白维承认她的考量:“如今整个万妖国,除非相柳氏出军。否则穷奇公势必要打到底,奈何如今相柳的内部争端比较严重,偏安一隅的发展让相柳不想打这一仗,几年前就造出一个流州,这部分利益足够它们吃很久……除此之外,白泽国没有谁能救。” “那还有必要去皇庭么?” 白维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从军队方面说,皇庭帮不了你,但政治上就不一定了。” 朝露苦涩道:“战争已经开始了,政治上再怎么说也没用吧,总得打完了再说。” 白维道:“是啊,总得打完再说……但打了这么久,打下来了吗?” 朝露一怔。 白维继续说:“白泽小国寡民,这么久都没啃下来,是个硬骨头,我们都知道它撑不过这个冬天。但事实上它多活了五年时间,穷奇公耗费多少军力在这边,却吃不下一个白泽小国,这就很搞笑了…… 所有人都不怀疑他心如铁石,必然要吃下白泽国。但我相信他内部的军政压力也大的离谱。” 从这里开始,其实白维就是全文背诵他和王域在领事馆里讨论的话。 “哪怕打下白泽国又怎么样,要收拢流民,要重建城池,还要招商引资,这些也是需要前期投入和慢慢运营的,白泽国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穷奇公需要用多少年?” “他凭什么吸引的来明国的商人,他知道要给这群商人让利几分,又知道如何和明国谈一谈具体关税问题?秩序打破了,不是打下来就能治理的。” “杀人非常容易,手起刀落就行,但打下来,远比治理更困难……这就是为什么大秦统一天下,却二世而亡的道理,它太着急了,一口气吃的太多,根基也出了问题。” “退一步来说,哪怕他最终把这些问题都全部弄好了,需要多少时间的?在此之前投入的人力物力得有多少,打通商道了,但是要收回成本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 “从穷奇公的角度来看,的确不吃亏……但他的手下未必等得了这么久,五年啃不下的硬骨头。即便啃下来还要慢慢重建,这早已违背了最初的计划了。” 白维说到这里不由得想到另一场战役:“而历史上有过类似的教训啊,一旦闪电战变成了胶着战……一定是进攻方血亏。” 可惜白泽国没有苏卡不列的战略纵深和庞大人口和工业潜能。 朝露明白了:“所以或许可以通过政治操弄的手段,逼迫穷奇公退兵?” 白维淡淡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至少靠着你和我,绝对办不到。” 朝露苦笑:“我想也是,这必然会很艰难,妖其实很有耐心。因为活的太久了,这一战我总觉得即便再打十年,二十年,也会继续下去。” “妖族的寿命绵长,和人类不一样,这就很草,十几二十年在他看来可能和几个月没区别,妈的,活得久就是带晒。” 白维羡慕的骂了两句,又回头看向朝露:“说起来,你能活多久?” “白泽是珍奇异兽,全世界的白泽只有我、父亲、二叔……一共五个。” “答非所问。” “努力努力,一万年吧。”朝露眨眼:“可能是有些久了,但我没见过老死的白泽。” “过去的白泽都怎么了?” “战死了,或者消失在了大荒。”朝露说:“当年跟着姬轩辕的白泽就是我的先祖之一。” “这个我记得,姬轩辕的大腿挂件,还有编排各种大荒异种和神的黑历史。”白维对此记忆犹新:“他不被炖了我都觉得奇怪。” “嗯,应该活得挺好,可能在西昆仑……” “啧……”白维无言以对。 “因为活的太久,所以也会寂寞的,身体不会衰老,但心灵会老去。”朝露低声念道:“所以,很多时候遇到了对的那个谁,都会想要一个孩子,不管时间地点,至少等待将来长久可以作为抚慰。” 她的眼神有些黯然,自己大抵是没有和自己喜欢的谁厮守终身的选择了,甚至可能在世界上留不下什么后人,白泽是异兽,生育也需要周期,短短几十天肯定是没可能的。 之前就想着自己死到临头,希望给这世界留下一些什么,可惜根本来不及。 白维投来好奇的视线:“哦?所以你父母难道是野战后抽卡出的货……” 朝露幽幽道:“白公子请别说胡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哼!” 两人骑乘往前,前方从山道之间窥见一处关隘,这里有守卫和伍长正在排查,这里不是什么地势冲要,傍山而建,属于绕远路的地方,半天也不见一个行人,这群妖兵又是雁过拔毛的性格。 白维远远看到一行商队从这里经过,妖兵伍长借口搜查货物各种盘查,实际上是讨要好处。 万妖国内的货币是金本位。但明国货币和龙币在这里也花的开。除了本国法币不通之外,其他都行。 在万妖国内行商不是容易事,大部分都是一些帮派经营的生意。然而这诸侯并起的乱世,帮派也得有后台。 交了钱本想着就这么过去吧。但有位跟着商队脸上涂抹着泥巴的小厮被一位眼尖的守兵撕下了头巾,头巾下方散落出三千青丝,守兵打开水囊泼水过去,冲在脸上,黑泥落地,露出一张精致稚嫩的小脸来。 白维乍一看还以为是人,但迅速判断出不是,气息不一样,而且腰部一下不对,她的裙子下方是覆盖着鳞片的蛇尾,这是红鳞蛇妖。 “蛇姬一族。”朝露说。 “你认识?” “父亲提到过,蛇姬妖娆,妩媚动人,极受各国权贵追捧,白泽国不从事人口贩卖。但这类事屡见不鲜,据说欧罗巴的卡米亚族和蛇姬一族就有着近似的血缘。但在不同国家的地位和待遇一个天一个地。” 朝露继续说:“蛇姬大多来自于九婴氏,其下有上百种蛇族,曾经也是诸侯中一位霸主,后因伤了一位西昆仑天女,触怒西昆仑,被陆吾所杀,它死后化作冰渊和火山两地,赤地冰封,蛇族就此衰落,被迫散落各地,蛇人族要么沦为苦力,要么沦为贩卖人口对象,长此以往,蛇姬数量稀少,相对供不应求。” 白维讽刺的叹息:“竭泽而渔了属于是。” 他完全能理解,因为帝国时代里卡米亚一族就是被当做X奴隶来培养的,这方面她们的确天赋出众,甚至能把成年的精壮牛头人活活榨死,这方面仅次于梦魔魇魅。 这位红磷蛇姬暴露了身份,商队却没几个出来帮忙,有的幸灾乐祸,有的一脸茫然,只有守兵和伍长脸色发红,呼吸粗重,他们意识到自己要走运发大财了。 白维说了声:“走吧。” 朝露问:“现在过去吗?” 白维说:“我讨厌奴隶制。” 已经被老子亲手扬了的东西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死灰复燃? 朕不要面子的么? 第四百四十七章 流亡之州 中 乱世如釜。 世人都在釜中被熬煮。 红鳞的蛇姬被看破身份,第一反应就是逃走,她实际上还是有些年幼了,蛇族长得很快,五六岁就和十多岁差不多,十二三岁就能和成年人无异,但外表成熟不代表心智成熟。 商队里没几人知道混进来一个蛇姬,有的妖族拍着膝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白白错过了一桩美事,早些发现。 哪怕上报出去也能换到一笔不错的赏金。 蛇姬数量越来越少,也不是一般的谁能够有资格享受的,要么卖出去,要么交给地方权贵,万妖国的社会体制结构烂透了,甚至比当初帝国时代还要烂。 至少帝国的政体结构还算稳定,至少明面上要讲点规矩,在这儿已经连这层皮都撕破了。 蛇姬弯下腰逃窜,却被弓箭划破了肩膀,伍长急眼了,给了射箭者一嘴巴,咆哮着这可是宝贵的商品。 军与军斗,官与官斗,民与民斗。哪怕是封建王朝也该懂得这个基本规矩。 如果连这个规矩都没有,可见这里的野蛮程度已经退化到无可救药的层次了。 亦或者,是这条看上去还不到十五岁的蛇姬价格高昂的缘故? 军伍士兵们都不再去管油水极少的商队,疯了似的追过去,策马而奔,手里丢出绳索,怎么都不能让这即将到手的好商品丢了。 这狂热的模样,像极了爱死机第三季第九集里被湖中女妖魅惑的骑士们。 朝露有些兔死狐悲的触动,她不会说去同情这个蛇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她也没资格去同情谁。 她只是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其实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胜在她有自保的能力。 白维表现的无动于衷,却对朝露说:“你去,把他们都杀了。” 朝露问:“我吗?” 白维道:“你别告诉我,你不敢;如果不敢,那就更应该练一练了。” “不会,只是……有些意外。” 朝露的视线停在白维的青铜面具上,她能回忆起青年的面部轮廓,他总是从容谦和,眼神清澈干净。就像是云梦城里的那一口古井,幽深而看不到底。 但总得是干净而清澈的,教她讨厌不起来,也没想过这口井下藏着什么。 现在她似乎看到那口古井下露出了少许峥嵘和残忍。 这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但……谈不上恐惧和害怕。 她觉得那样谦和君子温如玉的白维很好。但也觉得这样残忍冷酷不近人情的他也很好。 都很好。 甚至连命令自己杀人的口吻都让她觉得心头踏实,至少此时此刻不用多想,她可以认真的做好眼前事,有人在身边,有人给她指着路,这亡国公主距离她还有些距离。 朝露踢了踢马腹,迎面接舷。 她绝非抗拒杀戮,不论杀人还是杀妖,从一开始就有了心理准备,也早已经历过了几次。 白泽国的战场,她也是亲眼看到过的,白泽国坚守到现在也有过坚壁清野的策略,内部也清扫过多次叛国者,血腥杀伐的过程株连了许多人。 她以为自己迟早也会上战场披甲迎敌,内心也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沾染着过去的那股深闺大小姐的公主气质,显得动作笨拙且不太娴熟。 迎面而来的第一个骑兵,被她一只手拍在胸口位置,她没使用什么招式,就是单纯的使用妖力轰过去。 这守兵的身体胸膛位置直接凹了进去,像是坍塌进去的海绵,她的手掌甚至抚摸到了对方的内脏,分外不习惯。 紧接着而来的第二个骑兵让她挥手点中后背。但这个没有死掉,而是落下马后摔了狗啃泥,忙不迭爬起。 守兵拔出刀,骂骂咧咧要她好看。 结果一抬头,见到朝露真的很好看,一时间恍惚,然后手里的刀就被送进了他自己脖子里。 朝露看到刀刃割破咽喉鲜血涌出的画面,内心有些作呕,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强迫自己看着,最后半妥协的眯起眼睛,咬着嘴唇,忍住不适。 她还是不适应,所以注意力半集中半涣散,直至听到凌冽风声后,心底突然传来预警的冷笑——左边! 她的身体像是被按住后仰,避开一把斩马大刀的砍杀轨迹。 是那个守着关隘的伍长。 他有些舍不得这匹好马,所以想着砍了人把马留住,只是没料到朝露避开了这一刀。 朝露自己也惊出冷汗,随后吐出一口气,意识到近距离的搏命厮杀终归是有所不同。 她仍然控制不好力量,论妖力修为和真实本事,她远胜过这几个杂牌士兵,这个伍长的战斗力甚至比不上昨晚追杀的轻骑兵,更比不上精锐的黑狐斥候。 朝露内心有些羞耻,她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却各种操作变形失误,还被青年给看到了。 耻辱感在内心溢出来,她甚至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幻觉般的嗤笑声。 斩马刀再度袭来。 她指尖一扣,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这把刀,然后任由它在手里慢慢断裂开来,怦然龟裂。 伍长瞪大眼睛,急忙撒手,可惜迟了一步,朝露抛出断刀,劈中它的后背,将其当场刺死。 守兵原本有十几个,看到这已经死了三个,其他立刻做鸟兽散,能跑的都跑了。 战斗意志明显不足……也是,能被放倒这个地方看守关隘,最多刁难商队和流民,没有油水,都是苦差,来这儿的都是什么菜鸟,可想而知。 白维策马往前,瞥了眼蹲下身翻找什么的朝露,奇怪道:“你在找什么?” “摸尸体啊。”朝露很自然的回答:“不都要搜刮一下?” 白维:“……” 一群十几级的小怪能出什么好东西?浪费时间,你是打算往背包里塞满垃圾然后去商店售卖么? 结果辛辛苦苦精挑细选了好多垃圾,也就价值几十块。 白维让她赶紧停下翻尸体的动作,然后去洗个手。 朝露的底子不错,但是问题太多了,这一通操作只能说洋葱砸脸……辣眼睛。 “第一次出手太重,浪费妖力;第二次出手太轻,没能一招毙命;之后杀人还眯着眼睛,你是看还是不看呢? 险些被对方嘎了腰子,这还是不打麻药的,你不怕活活疼死?最后一招看着挺帅的,这活挺好,下次别整了,还不是江湖高手就试着接刀子,你以为你是我?我这手指久经锻炼,你呢?揉道都没练过几年。” 白维这么说也没多少气愤的成分。毕竟他已经十分的习惯了,新手都是这样。 当初莉莉安奴刚学着砍人的时候毛病这个还多,说什么做噩梦睡不着,每天缠着自己给她说地狱笑话。 罢了,自己带小号也有的是经验,慢慢来吧,相信她的潜能。 毕竟,这位可是前世的妖族女帝啊。 白维的这一通教训把朝露说的抬不起头来,她打开小本本开始记录。 白维:“你还记仇?” 朝露一本正经:“我总结一下要点,多多练习,争取下次零失误。” “如果不是零失误,你只怕要去下面慢慢练习了,像秀念那样。” 两人骑着马,慢慢悠悠的走到关隘前方。 商队想要通行过去,但是搬开路障要时间,打开关隘大门也要时间,其中的钥匙也在朝露手里。 两人靠近,这商队的二十多个跑的就剩下七八个,都是身家性命全在这里,统统跪下来求饶。 红色鳞片的蛇姬捂着伤口,流着眼泪哭着跪下:“谢谢恩人。” 她满脸都是尘土和血污,虽然外形姣好,但看得出十分憔悴。除了细蛇腰之外,全身都干瘪的可以,完全比不上卡米亚族的婀娜多姿,身材曲线略胜自家妹妹。 白维丢下钥匙,对几个跪在地上不敢起的寻常商贾说:“把关隘门打开,你们爱去哪里去哪。” 都是妖,但也不食人,其实妖和人也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力气大一点,活得久一点,长得丑一点。 嗯……谁在谁眼里长得丑还不好说。 这就得感叹一下中华的文化辐射了,万妖国的称呼也是XX人,很多地方方言已经是人妖不区分了。 什么大人,什么恩人,怎么叫的顺口怎么来,就像写网文的完全懒得区分「的、地」的具体用法。 一群妖族对着一只五米多高的大荒异兽称呼一句「大人」也有点离谱,毕竟董卓都不会长成这幅尊荣。 只是除了白维之外,没有谁会这么想,这里早就是人妖不分的地方了,妖怪越发得像人,越像就越厉害。 白维悄悄对比了一下朝露和蛇姬的区别,果然白泽更像人,也更妖精一些。 怎么越发觉得自己认识的姑娘里没几个正儿八经的人类?人类活该一败涂地? 白泽若有所感的问:“怎么这样看我?” 白维没说出自己的混乱心思,等关隘门口打开,他踢了踢马腹,蛇姬仍然跪在地上,长跪不起。 “求恩人救我!”她额头贴着地面,卑微到尘土里。 朝露看了眼白维,而白维默不作声的绕开她,策马而过。 “觉得我无情?”离开后,青年问。 朝露摇头:“是羡慕你的无情。” 第四百四十八章 流亡之州 下 “你对流州了解多少?” “算不上太多。”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我毕竟是个外来人,这还是需要你这个本地妖精的知识储备。” “我尽量知无不言,但详细情况还是要问一问具体的人,流州的情况,几乎每月都在变化。” “听说流州起初是毕方的国土。” 《山海经ꔷ西山经》记载:“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是的,毕方……”朝露点头:“虽不是什么强大的诸侯国,但和妖国皇庭有旧,也是坚定的保皇派之一。据说上一代的毕方和我祖父更是袍泽。” “关系不错?” “仅仅是上一代,这一代的毕方太年轻。据说已经被杀害了,或许世界上最后一只毕方也已经在几年前被杀死,要找到毕方血脉,只能去远离此世的大荒。” 朝露道:“如今的流州是曾经的毕方诸侯国。但不是完整,其中三分之一的领土被穷奇公占领,五分之一被相柳氏吞下。” “但这里的居民,没人管。” “管不了……毕方死后,天地生出异象,大火烧灼,赤地起火,三座粮仓,百万漕粮,付之一炬,大火烤干了半个大湖,江河也改道,整个流州没了水源和粮食,就此成了一片荒芜之地,只能靠着天上的江水求活。” 白泽公主低声道:“白泽国的记录里有这么一段话记录毕方国第一年惨状:无粮可食,食牲畜牛马,牛马尽,罗雀掘鼠,再尽则食草,皆尽则相食。” 相食,简简单单两个字,轻描淡写,却分外残忍。 史官史家的几个字落下去,分量太轻又太重。 白维看向足下的土地,仍然很是荒芜而贫瘠,空地上飘起了黄沙,一阵风吹来,风沙几乎要迷了视线。 两人穿着斗篷大衣遮挡风沙,这里可是平原地带。而不是水土流失严重的高原地区,更不是草原外的西域。 这样的地貌形成,的确是天变地裂的神秘现象所导致的,已经违反了寻常的自然规律。 白维问:“谁杀的毕方?” 朝露苦笑:“至今未解。” 王域说过,毕方国变成流州是纵横家毒谋的手笔。但他说的也未必是正确,也不一定能够全信,或许流州的情况有故意为之。 但毕方作为顶尖的大荒异兽,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死去,肯定死法上有所蹊跷,就像一个次位英灵突然间死于非命,连凶手都找不到。 朝露继续说:“如今的流州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在我离开之前,流州的军机情报我看过,也记下来了,它还剩下十七座城池。如今过去一两年,大概剩下的只有不到十座了。” “穷奇的胃口的确大。” “还有霸下。”朝露说:“霸下吃的更多,不过也是分担人口过去,霸下领地上多矿,所以……” “懂了。”白维以手扶额。 妈的,又是人口贩卖,又是黑心矿场,这万妖国真是五毒俱全,绝了…… “我得更改一下认知了。”白维叹道:“这里不是春秋战国。” “嗯?” “是五代十国!” 朝露愣了一下,随后苦笑着点头。 两人继续骑马往前,路上遇到好几拨人马,短短三个时辰就遇到了两波路匪,一个是假的,吓唬吓唬就自己退了,另一个是真的,十几二十号人拦着路,竖起路障,一副要杀人越货的架势。 白维动了动手指,砍了七八个头颅,没想到这群路匪也够狠的,居然没有吓退,其中一个还红着眼睛冲杀了过来,成了朝露的经验值。 杀的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路匪才退去。 白维下马摸了摸其中几具尸体,眼神有少许变化。 “怎么了?”朝露问。 “是人。”白维语气很复杂,流州真是龙蛇混杂,这地方,也有活人,还是落地成寇…… 其中一个看上去也是明国人,回去搬砖哪怕种田都比在这里拼命好吧。 “为什么做路匪?”白维看着只差一口气的明国人问。 这个明国汉子摘下脸上的布,艰难的呼吸着:“我是在这儿外出务工的,以前是干厨子,谁知道,突然就……我想活,没办法,不这样活不下去啊,回不去明国了,已经回不去了。” 他说着,眼睛没了光,死了去。 朝露轻叹:“也是可怜人。” “但也可恨,这事不是第一次做了。”白维说:“让他在这儿待着吧,至少让野兽们饱餐一顿。” 白泽公主策马跟上:“你好像在生气。” 白维说:“有一点。” “生谁的气?” “谁的呢?”白维问了句,随后叹息道:“庸人自扰。” 他踢了踢马腹:“稍微加快点,至少今晚得进城里,找个地方落脚。” 有商队,证明流州的基本规矩还在,只是变得十分分散。因为这里已经不存在官府了,各个地方的治理由各个地方的豪族、世家等等来确定。 其实本质上也和信息交通不发达的封建时代相似,大部分都是采用当地人管当地人的策略来保证各个地方治下不造反,过江龙压不倒地头蛇。 朝露只清楚目标是皇庭,可她打开地图,疑惑的发问:“横穿流州,应该去阳春城吧,这条路。” “先去雁尾城。”白维说。 朝露没有再问为什么,她又换了一个话题。 越是赶路的时候,白泽公主反而故意在找些话说,这种沉闷的气氛让她不太适应。 白维太严肃了,这让她多余的精力消耗在揣测他的想法上。可两人其实远没有那么多的默契和互相了解,揣测想法也是多余的浪费精力,不如直接找些话来说。 朝露说:“后面的小尾巴怎么办?” 她所指的是那个蛇姬,她已经跟了两人后面挺久了,还在跟着,已经足足大半天,要知道她的体能可不如两人这么好,马背上颠簸。对于年纪不大的蛇姬来说,已经脸色苍白的要吐了。 白维说:“不用管。” 继续进发,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了雁尾城门位置……雁尾城的名字没什么太多讲究,就是在地理位置上看上去像是一只飞雁的尾巴,穿过雁尾再往前走就是一座雁子山,再从雁子山之间的江河顺流而下,三日就可以抵达百里之外的龙腰城。 白维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耗在这儿,万妖国和瀛洲之间时差不过几个小时而已,这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出过房门了,借口闭关突破也不适合用太多次,希望一周之内能出个结果。 进城的时候,倒是没有太多麻烦,两人没有携带东西,又是一副人脸人样,朝露利用心灵系术法改头换面,把自己捏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模样。 入城的士兵守卫对待人模人样的人总是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生怕是什么王侯将相的顶级血脉,这肯定是招惹不起,索性能放就放过了。 等他们盘查结束,正要进城,只听到背后传来喘息声。 “等,等等我……”蛇姬奔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真不要命了!”朝露回过头惊诧不已,别说是雁尾城。哪怕是寻常地界,蛇姬都不敢抛头露面的,她这样进城没人打掩护,被盘查一下,不亚于十岁顽童带着千金招摇过市,怎么可能没人起歹心。 果不其然,立刻就被拦下盘查。 距离十步之隔,帮还是不帮就在一念之间。 朝露先停下了步子。 白维叹了口气:“自身难保还想着帮人?你还有大发慈悲的闲暇么?善良从来不是廉价的美德,需要和自身的能力相匹配,否则就和去救溺水者一样。” 朝露低声说:“对不起。” 白维道:“希望你别后悔。” 朝露走向城门口,用了点伎俩,让蛇姬进了城门,她又要当着大街上跪下感谢了。 白维问:“你叫什么名字?跟着我们做什么?” “严语冰。”她颤颤巍巍的念出自己名字:“我,我想求你们带上我……我想回家。” “不要紧张,慢慢深呼吸……”朝露轻抚着蛇姬的手掌,抬起眸子,术法光芒如同万华镜:“你家在哪?” 蛇姬本就有些脆弱的精神意志被控制住,她支支吾吾的说:“在……皇庭。” —— 欧罗巴的地图以学院和学生为基准点,挖掘一些过去秘密,说说青春校园的爱情故事; 到了万妖国的地图,虽说提前有所准备,但实际写起来还是有点偏差,想写个乱世。 但个人没经历过,这个「乱」字很难体现。如果一味的乱也不行,也得有点秩序,没有秩序和规则,故事框架就不存在。 万妖国格局复杂,要写诸侯对立,又要写谋士布局,还要写国仇家恨甚至政治军事,这才意识到自己铺的局太大了,一口气是写不出的,还得落实到人物和剧情上来,只能放慢节奏铺垫。 但万妖国只是篇章之一,是不是值得花三十万字的大篇幅我还在考虑,这跟我十万字一段剧情的快节奏写法是相悖的。如果用了太多笔墨,后续明国篇又要押后了,也会生出断裂感。 剧情快慢,人物登场,导致最近卡文严重。 脑壳疼…… 一般我不会抱怨这事,主要是屋漏偏逢雨,昨晚电脑死机。即便有云文档自动保存,但因为我设置的时间是三十分钟一次,还是丢失了接近两千八百的稿子,十分惨烈。 所以,麻烦来点刀片、月票、辣条的安慰一下。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沙滩,趴着,嫉妒.JPG 雁尾城里寻了一家客栈。 不是老字号不住,换过店家的不住,最后选中了一家有些贵的客栈旅店,装修风格很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气息,环境只能说糟糕。 白维要了一个三人间,他身体是傀儡,休息睡觉,肯定不在这儿。 付钱用的是龙币,这也是提前在南海龙宫兑换过的,金钱暂时不愁用,吃穿不愁,但肯定经不起挥霍。 蛇姬颠簸一整天来到旅店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朝露检查一下:“她的确睡着了……我给她加个暗示,让她睡到天亮再醒。” 白维道:“我来守夜。” “有必要么?”朝露问:“这里是城内,应该相对安全。” “你说了可不算。”白维道:“你是白泽公主,许多谋国者都在盯着你,之前那个相柳什么的……不管叫什么,他折损了一百多轻骑兵,我还放了一个人回去,加上今天杀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进入流州来找你,这消息注定会传出去,而且传的飞快。” 朝露问:“传出去有什么好处吗?” 白维说:“问题就在于他们不清楚我们要去哪里,进入流州或者拖延时间躲避,或者找机会重返白泽国,他们一定会这么想。 既然如此,趁着这群家伙遍地搜查的时候,我们先一步横穿流州直达皇庭肯定能够抢出来时间,也必然会有一些倒霉蛋跟相柳轻骑互相扯蛋。” 朝露眨了眨眼睛,赞同的说:“扯蛋这个字用的极好。” “粗鄙之语。女子可不能这般说话。” “可我不是寻常女子,我是女妖精。”白泽公主一本正经。 “确实。”白维稳坐不动:“得亏你是个女妖精……” 你若是普通女子,一定像极了柳小婉,说什么都得把你娶回家了。 朝露作为女子第六感非常敏锐,察觉到白维的眼神不太对劲:“为何这么看我?” 白维糊弄道:“我用的是傀儡躯壳,标准的死鱼眼,不然怎么看你?我贴个二次元的卡姿兰大眼球?” 朝露稍稍思量后,继续问:“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 白维点头,叹到这一步,他便有些郑重其事,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术法勾勒成型,落下静音结界。 朝露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位白公子神通广大。但见到他连术法都会,不禁吐出几句家乡话。 “你术法都会……仙家身外化身、术法、武道,你这已经不是魔武双修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在下绰号君莫笑,是个散兵,哦不对,散人。” 白维摆出谱来装了装。 这笑话大概在这个世界没人听得懂,朝露也露出不明所以的疑惑神色,却也聪慧的没有追问。 “虽说相柳氏的轻骑兵和一些蠢材会被耽搁住,但聪明人不会。” “万妖国格局复杂,少不了各种人在暗中下指导棋,以人为棋子谋国布局。” “白泽国大概没有被渗透太多,亦或者是多方角力。但眼看着棋局走到最后了,谁都不可能放过你,你将成为决定的那枚棋子,谁能掌控,谁就能让局面按照自己的想法变化。” “如今,你也是死中做活,唯一起死回生的一手,自然目标就是皇庭。” 白维说:“我的分析你听得懂,那么纵……背后下棋的人自然也看得通透。” 他打开地图,手指敲了敲流州的几处城池。 “虽然走直线虽然最快,但也最为危险,路上肯定会遇到不少的围追堵截,身份暴露,我们就像是被聚光灯罩住的逃犯,走上舞台还想要离开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朝露点点头,她喝了口水,水都是自己携带的,客栈里的水她都没敢碰。 “所以要进行迂回?” “现阶段也只能迂回了。”白维指尖按住下一个城池:“下一步就是从水路直达龙腰城。然后我要在龙腰城里找一个能帮到我们的人,停留三天时间,之后就想办法离开。” 朝露完全赞同,她也没什么头绪,见到白维思维情绪,她已经做好了喊六六六了。 她现在就像是下路的射手位置,老老实实补兵发育,等着辅助把资源喂到嘴里,然后攒钱出装备。 至于带节奏、抓机会什么的事,不由她来想法,她只需要老老实实别浪别送人头就行。 至于后期能不能接管比赛……那也不重要,只要打野全场乱杀,再菜也是可以躺赢的。 当然,你要说朝露什么都没想,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她太清楚现在她能做的也就是放宽心。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怀疑,全身心的去相信他就对了。 如果做个花瓶就能拯救白泽国,她宁可一辈子的花瓶。如果和亲就能让家国延续,她也不介意去做个和亲公主,可惜没有谁看得起她。 有个经典的动态图。 你放过我,这堆金子都是你的。 啪! 糊涂,打死你,这堆金子也是我的! 朝露就像这堆金子,白泽血脉肯定有谁垂涎,把白泽国灭了,把她抢走,对穷奇国也是一样的。 和谈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她还能怎么办,已经想着躺平摆烂,回来盼着和亲人们手拉手一起走了,就和龙葵似的……但龙葵好歹有牺牲的机会,她呢,连自我牺牲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白维是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信赖他说的每一句话,如此就足够了,他其实没必要说这么多的。 哪怕是编造一个谎言,六合八荒她都会跟着一起去,全身心的溺死在这场谎言之中。至于能否真的拯救白泽国,她反而没想太多。 除非上位英灵镇守国门,否则没人救得了,现在所做的或许只是争取多喘几口气的时间。 倒也不妨将这次当做人生最后一次长途旅行。 她想着想着,突然就想到了「蜜月」,然后脸颊飘红。 “你脸红了。”白维说:“你在想什么?” “嗯……没,没有!”朝露立刻否认,脸皮子还是太薄了,缺乏柳小婉那股冲劲,她转移话题:“她呢?她怎么办?把她带去皇庭?” “你觉得她有什么问题?”白维意有所指的问。 我觉得她可能会打扰我度蜜月。 甜蜜的死亡一月啊。 朝露看了眼蛇姬,见到她的睡颜:“大概没什么问题,我之前心灵系试探了一下,她没什么防备,术法也是正常的生效了,既然是皇庭的住民,可以捎上。” 白维不太确定,他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巧合。 蛇姬目标也是皇庭,他们的目标也是皇庭,还是顺手救的人。 皇庭是城市的名字,而且是超级大城,八百万数量,也是万妖国中难得的一隅净土,容纳的下一位蛇姬。 但问题也就在这里,好端端的皇庭不待着,跑到相柳国来做什么? 可惜天堂碎片完全绑定现实坐标,而且理应保密。否则直接把这蛇姬关进去坐牢,也省去了各种麻烦。 朝露突然说:“你应该对玩蛇不感兴趣吧?” 白维:“什么?” 他回过神来,瞪了一眼这女妖精:“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怎么会有这种癖好?” 朝露低下头,然后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她比较在意的问题:“那……龙呢?” 她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龙裔的缪雪儿,于是加上一句补充:“东方的龙。”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维尝试着问:“我更倾向于人?” “绝无可能。” “啧……”白维咋舌一声,直接原地下线了,傀儡断开链接,只留下卧虎刀在这边防备着。 朝露托着腮帮,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情绪化了。但漫漫长夜也没什么可聊的,放松下来后,她不自觉的通过蛇联想到了龙。 她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有些记仇的。 薛寒泪是吧,东海龙宫是吧…… 被薛寒泪那几句话刺痛的感觉犹在心间,想来薛寒泪怎么都想不到白公子会来找自己,这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这条龙会不会趴在沙滩上咬着嘴唇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乍一想会觉得很痛快,但朝露很快自己也苦笑起来。 “我也想不出,也想不明白,问他为什么也不说……为什么呢?” 一个冷笑声如幻听般回响起来。 ——这是他自认为欠你的! 朝露只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幽幽道:“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不会要精分了吧……那也挺好的。” 第四百五十章 天行健 天黑了,白维有些饿了,出门来觅食,见到柳生霜月带着樱井思看着电视。 他有些诧异:“还没休息?” 柳生霜月起身问:“等兄长出来呢。” “我不是说了闭关?” “闭关又不是辟谷。”柳生霜月打开电饭煲,盛了一碗饭,将热菜放在桌上:“饭菜还热着呢。” 白维嗯了声,心情骤然平复许多,独一人开始吃饭吃菜。 这庭院里的祥和景象是极好的,和平年代的和平国家啊。 可在几千里外的万妖国又如何呢?一片兵荒马乱,民不聊生。 很多人为了吃一口饭都要拼死拼活,做出些过去自己都看不入眼的野兽行径。 白维咀嚼着白米饭,看着简便的三菜一汤,内心唏嘘感不禁涌来。 以前做皇帝的时候和做导师的时候,区别也是这么大。 在皇宫里,再怎么差,生活起居肯定有人负责,一日三餐都是最好最顶级的。 可成了导师,组建了佣兵团,最初一段时间常常都是吃不饱,还要自己节省口粮来抵消开支。 普通民众一餐能有一块面包一点果酱都算是不错,肉类更是几乎看不到,全部都进了有钱有势的人的嘴里。 这种对比感何其强烈。 每次见到这种场景,白维内心总是不自觉的燃起无名怒火,恨不得点燃星火使之燎原,过去有些事他的确做到了,靠一人之力能改变一个国家,却很难在另一个国家重现。 白维自嘲:“庸人自扰。” 晚饭之后,他陪伴了两个妹妹一段时间。然后把她们哄去休息睡觉,继续回到房间开始闭关。 如今绝大部分精力都需要放在万妖国那边,可能接下来一段时日都无暇顾及欧罗巴了,需要提前打个招呼。 好在如今大多事都走上正轨,没什么太多事需要烦心。 樱井思的入学事宜也不急于这一段时间,等春假结束后,再把她送去上学,那也是四月份的事了。 三月份就可以抽空回去一趟明国,整个一月份,恰巧是灰潮退之前的最后时间。 对白维本该是无所事事的闲暇一月。但对于白泽国来说,这或许是亡国前的倒计时了。 白维躺在床铺上,心累的闭上了眼睛,继续着不眠不休的加班。 …… 穷奇国土广袤,占据了整个万妖国五分之二的面积,支撑着百分之三十的人口,少不了各种农耕商贸来支撑经济发展,穷奇公的确穷兵黩武。 但本质上支撑它强大军政的仍然是一个农桑为主的国家结构。 农事、养殖、兵工,均为其重,大抵外人很难想象的到,穷奇国的内部其实颇为安稳。 作为最强大诸侯国,它对外不断发动战争侵吞利益反哺领土内部,保护农业商业的基本秩序。 反而没有让穷奇国内的民众遭受兵荒马乱之苦,家家户户缩衣节食,花钱购入定期国债,日子放在万妖国境内已经算是小富即安。 穷奇国都城名为灵犀,在这灵犀一角的位置,有一座田坊,田坊之中秩序井然,远离兵戈而勤于耕读。 有一位老人行走在蔬菜田里,已经是一月份,寒冬之中,地面上一层白霜覆盖着地表,他踩踏着冻的半严实的泥土,从蔬菜架子上拾走几个霜打后蔫了的干瘪茄子。 背后跟着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头生牛角,身材高大,看上去不怒而威,穿着穷奇国的入仕官服,脚踝和下摆沾染着泥土,手里提着一个木蓝子,里面放着冬笋、茄子、鲫鱼等等。 “别看这冬天的蔬果看着干瘪。但吃起来很香,丢了水分,反而入味一点,回头我去给你做几道菜……” “首辅大人,我可不是来吃饭的。” “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不给我面子?那我可要发飙咯。” “君上等着回复,我在这哪好吃了饭再……” “你们一个个,急的跟什么似的,我早就说了这事急不来。” 老人说着觉得没意思,走到一旁支起来的竹棚下面坐下,倒了一杯热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呢,早就测算过,当初让你们广积粮缓称王,结果一个个还是饕餮嘴脸,吃下去就舍不得吐出来,当初说了流州这是有毒的蛋糕,结果还是抢着吃下去,这下噎着了,卡在喉咙如鲠在喉,只能想办法继续开通商路,被迫着去啃白泽国这块硬骨头,真是不长记性,现在让我说什么呢,还是急不来,你着急有什么用,去流州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把人挖出来的。” 一旁的中年人摸了摸头顶的牛角,谄媚着笑脸:“您这话可别当着其他人面说。” “我说了,说了不止一次,没人听进去,一群蠢才,真以为看了点书就懂兵法了?当自己是孙膑在世?”老人呸了一口,吐出几枚苦涩的茶叶。 “您喝,您喝。”中年人蹲在一旁倒着茶,表情小心翼翼,动作甚至有些卑微。但全然看得出真心实意,毫不觉得折辱身份什么的。 “我呢,这人做事一般喜欢让利,自己得了八分,让利两分,总归是和气生财,战国时代的确都是你吃我我吃你的道理。 但是呢,纵横之道就在于利益,纵横捭阖。可以六里换十城,亦可以分毫不取而损了对方之盟。 归根结底就是「取舍」二字,我从来强调,霸道虽好,但不如王道,强取豪夺虎狼之态尽现,地图方寸,不可得寸进尺; 你想想毕方死的是否蹊跷,你再想想九婴死后,一代霸主吐出多少利益,引发多久混乱。” “这世界上没什么绝对的天命所归,说来都是骗人玩的东西,哪有什么绝对的理所当然。 难道流州的那群百姓活该死的不明不白,难道皇庭不想继续保持正统?时运不济罢了。” 老人喝完茶后细细咀嚼着苦涩茶叶,他叹道:“我知你今天在上面得了不少诘问,内心受着委屈又不想过来跟我叫冤屈,你在想我为什么连续三道密信截断白泽攻城的军略,三番五次朝令夕改打断部署,你们都觉得必须加大投入,箭在弦上,但此战不可为,投入太多军力了,冬日本该养精蓄锐,你们这么打,明年该如何? 打下的白泽国还能用吗?大明会跟我们做生意?这一路路途可不远,中间还隔着一座流州。 即便打下来,相柳氏也可能会出手抢夺。即便不抢夺,隔三差五骚扰一下,我们还得提醒吊胆个十年八年,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中年人面色苦楚:“可您也不能这么乱来……” “我不得不这么乱来。”老人自言自语道:“白泽国的小公主回来了。” “……”中年人不解,一个小公主有什么重要性。 “她是一枚棋子,谁都想要拿到手,有人花了一千万龙币,买她的命。”老人吐出茶叶,手指从牙缝了扣了扣,然后倒出清水漱口:“别看打到这个份上了,但也还是可以谈的。可她死了,就没得谈了,白泽国会死战到底,那我们得到的只会是一座死城,可老夫我要的不是死城,而是能联通的商道。” 中年人问:“谁买她性命?” “王燃吧,这臭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老人笑骂道:“所以老夫我打算掏钱买她活。” “您还有钱?” “一点私房钱,还剩下几个亿吧。”老人说:“我在明国帝都有三栋楼。” 中年人心头一惊:“您出了多少?” “我出了个屁。”老人摇头:“我一毛钱都没掏,有人出了两千万,买她活!” “风险对冲了属于是。”中年人糊涂的挠头:“所以能让她活的,也可能让她死?让她死的也让她活?” “不管她是不是箱子里的猫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谁买她活。”老人挑出来一个冬笋,扣着它的外皮,一点点剥开:“有能力和闲心参与这一局的人可不多了,王燃这小子是后起之秀。但我同辈人没剩下几个了,有的回了明国退出竞争,有的直接失踪销声匿迹。 如今没几人有本事和老夫我扳手腕了,老夫我该做的就是稳,稳才能赢,好不容易攒出来这些家底子不能让那群蠢材给糟蹋,你明白了?” 中年人起身长作揖:“学生明白了。” “你才学不错,可惜只得了我七成,另外三成鬼谷说教了你也学不会,否则我也可以放下心了……”老人嗅了嗅冬笋的清香味道,慢慢眯起眼睛看着略微阴沉的天色。 “告诉那群比老夫大个几百岁的鳖孙们,我元天健身体还算硬朗。如果他们敢出五路大军,我就要他们的血涂红灵犀城墙,和相柳氏会战我准备了多年,区区一个白泽小国又算什么。” 中年人低头称诺,下一刻背后长出双翼,破空疾驰而去。 元天健望着穷奇腾飞之景,嘿了一声。 “万妖国嘿……只恨自己不能早生两千年,此地埋心非吾乡啊。” 他缓缓起身,捶腰负手。 不远处农田里的青壮年摘下草帽:“大人,有何吩咐?” “万妖国除了朝堂还有江湖,这悬红之事,交给江湖去折腾。我平日不做锦上添花的事,今日打破惯例,再加一把柴火……” 老人说着,随手从一旁的棋盒里抓了一把丢在了地上,黑白棋子上皆有编号数字:“叫上这些,若有了白泽公主踪迹,知会一声这些人。” “是救?” “不……杀之!”元天健淡淡道:“死要见尸!” 农夫低头,捡起棋子转身离开。 元天健自言自语:“大概还会死很多江湖草莽、奇异大妖……” 他冷笑一声:“死的好!” 半壁元天健,纵横家,号称一人扶起万妖国江山半壁,当世最接近鬼谷子称号者,没有之一。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大江西去浪淘沙 大明的江湖早已没了江湖内味。因为随着时代发展,信息时代到来,官方的管控能力早已落实到各个角落里,老百姓日子富足了,谁还惦记着什么大好江湖。 至于那些有本事的武夫,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施展拳脚,要么自己去俱乐部了挂名做个职业选手,要么在各个地方的国家武术馆里挂名做个老师。 明国的头衔战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着相当高的播放量,顶级宗师高手较量,实打实的动起手来,看上去比龙珠里的武道大会还要热闹不少。 侠以武犯禁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电视台上都有过类似的名场面,前脚职业选手刚刚打完比赛接受过采访,后脚就去了菜市场里熟练的跟老板砍价,这一幕也被一个做生活访谈节目的记者遇到了,顺带做了个采访,画面人物也没有打码,上面还加了个贴心介绍「买菜市民刘某某」,这大侠的市井气息瞬间拉满。 也随着宗派、宗门之类的逐渐解体。除了少部分的家学传承之外,绝大部分的武学流派都已经做到了天下武学入社稷,大明官方什么都不用做,等个几代人,武道藏书库内就存满了来自各个门牌的招式秘笈。 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把武林的老底给掘了。 过去都是江湖交手生死各论,现在都是「要打去擂台上打,打上打死打残废,记着要赔医药费」。所以说大明的江湖早已变了味道,一些不希望被磨平的就想着办法把宗门迁出去,或者一些秉持着「武术是杀人技,用再如何漂亮的词汇掩饰,这都是事实」这种理念的封于修们,都会去找个还有江湖味道的地方。 流州越来越像一座江湖了。 因为没有彻底被接管,在这里最大的力量就成了本地的宗族世家豪门,进一步演变出了民间的武装团体,每一座城池里各司其职,各安其份,根本就是一座座鹅城。 鹅城它听县长的吗?它不听。 放眼看去,偌大流州,每个城里都有个黄四郎。 离开雁尾城,从雁子山直达龙腰城,这条江叫做小龙江,曾经是一条绵延上千年的大河,灌溉了无数田地。 但随着九婴、毕方的陨落带来的异象,这条河两次改道,最终主干枯竭,曾经的支流变成了主干道,也就成了小龙江,水向自东向西。 龙腰城就位于小龙江的腰部。所以称之为龙腰,也是过去兵家必争之地。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江河流通代表着漕运,而小龙江地势险峻,两岸青山相对出,前半段还好,算是水流平缓,可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转过一个弯后水流骤然湍急数倍。 如果不是有本事熟悉当地的船夫,万万不敢在这里行船。如今从雁子山到龙腰城的水运是一笔大生意,船运商运都从这里走。 白维买到的船票就是由一个名为「青邬」的帮派发售的,主要是送货,同时也兼顾一下普通水运。 雁尾城里的人不直接管辖水运。而是占着这条水路进行抽成,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自己负责垄断,然后抬高门槛按一个季度来进行售出水运执照,青邬帮花了大价钱拍到了资格。 如今只能不断的跑船来回挣钱,高利润已经没戏,只能来回多走走想着薄利多销。 青邬帮的帮主是个青熊妖族并不是人,白维看了几家船只,靠着自己能看到状态栏的特殊能力,扫一眼就知道哪一家更靠谱一点。 其中做船运的帮派一共也就九个,明国人开了三个。但这三个帮派,两个亮起红色劲爆,一个亮起黄色预警,在这地方,没什么明国人不骗明国人,坑的就是自己人,人心隔肚皮。 青邬帮是唯一没有亮起感叹号警告的帮派,白维不能说完全放心。但至少肯定这些人是正儿八经做生意的,没想着搞点额外业务创收什么的。 白维记得其中一个蓝色标识的船队上面是有女子在买票,而且显然有意做着某些暗示,他也的确看到了对方头顶的符号,就是这符号不太正经,感叹号弯折成了粉红色的爱心。 这也是额外生意。 难怪这青邬帮看上去格格不入也显得十分贫穷,都是群老老实实跑船的,这又能收入多少,不如其他船队玩的花,挣到都是辛苦钱。 正因如此,这青邬帮跑船的时候,说了声吃饭要收钱,白维也没有太多反对。 船上的饭菜味道也就一般,但至少新鲜。 白维让蛇姬自己先动筷子,对方也的确饿了。因为白维一天只让吃一顿饭,饿着才有警惕心。 蛇姬大快朵颐了一会儿,却发现其他两人都没怎么动。 “为什么不吃?”严语冰不好意思的问。 “你没事吧。”白维问了句。 严姑娘没什么心机的回答。 白维点头:“看来没有毒,吃点吧。” 蛇姬一愣,随后流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带上你就不错了,让你试毒而已,这点作用都没有,下次就只能挡枪了。”白维冷淡道,这话说的非常直白,甚至少了点人性,狗的不行。 严语冰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低头猛吃,干饭这事要讲究效率,有没有毒不重要,味道好不好才重要。 朝露并不饿,她吃了几口后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上的油脂。 “我之前还在担心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看来,你选的这个船队很不错。” “我自然有考量,一路上能不遇到麻烦,顺风顺水是最好。” 白维扫了一眼这青邬帮的架势:“这青邬帮对水运很熟悉,而且看上去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熟悉,我猜想他们以前可能跑过镖,镖局本身人脉就不少,在各地绿林都能吃得开。虽然捉对厮杀能力不行,但结阵而战一定程度上配合无间能够媲美军伍。” “走镖的……难怪表现的这么谨慎。”朝露说:“这流州龙蛇混杂,镖师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当然,一个镖局如果每次出镖都遇到七八次劫匪,谁都干不了这行。”白维想到走的一段路就遇到了好几次路匪:“这遇敌和宝可梦似的,出处都是暗雷,走两步就碰一个,谁受得了,听到声音响起直接心肺骤停。” 水上不用担心碰到什么野生宝可梦,也往往没有狂徒会在大江上拦船的。 水路上,众人都没说什么,想法已经提前去了龙腰城。 白维走到甲板一处,拿出手里罗盘,罗盘中央放着毕方羽毛,它指向了一个方向。 至于说为什么白维如此肯定,这很简单,用初中生都懂得的办法来解释一下。 两条直线确定一个点,白维在两个相隔百里的不同地点确定了地图位置和罗盘指向的方向。 然后在地图上画了两条直线,这条线交叠的位置就在龙腰城,距离越远就越是精准。 收起罗盘。 朝露和严语冰正交谈着,三艘船组成的船队上的青邬帮成员也没有几个察觉到异样。 白维正要走回原本位置,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半空位置,只见几道人影掠过。 整个船队只有三个人察觉到了这突然出现的身影。一个是青邬帮主,另一个是帮派客卿。 两岸青山连成一片,岸边许多都是峭壁,水面上下多为明礁,水面虽然十分宽阔,多达数百米,但也谈不上是无处可过,踩踏着水面上或者下方的明礁,再趁着船队穿行而过的时候越过去,临时的桥梁就算是有了。 青邬帮众当即紧张起来,生怕遇到了劫船的。 即便不是,这借道而过,也不算什么好事,青邬帮众不可能不紧张。因为他们此次走的商运可不是什么寻常货物,寻常货物勒紧裤腰带能够赔得起。 但这次的货价值高昂,把青邬帮上百人的命算进去都不够的,东西得实打实的送到龙腰城那边,当真是完完全全的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帮主青熊脸色绷紧,毛发皆张,一副张飞附体的样子。 白维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想多了,这感叹号还没变色…… 等等? 感叹号? 白维一愣,他之前检查过好几次,分明没有感叹号,怎么突然间又长出来了一个。 是版本更新了?刷出了新的世界任务? 好在目前只是白色感叹号,影响不是那么大,也和眼前踏船过江者没什么太多关系。 看来这青邬帮也不简单,随便来个突然出现路人,就把感叹号吓出来了,亦或者在此之前藏的太好? 白维从来不介意做个任务达人。但眼下不适合节外生枝,朝露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她身份万万不能暴露,自己也不适合走到聚光灯下。 眼下过江之客足下踩踏着水花飞溅,在一处明礁上一跃而起,踩踏着船队一跃而过,没有半点停留。 所以下面握着武器运转妖力或真气的帮众们没有动手。 白维也本以为就这么相安无事,没想到这过客突然间哈哈大笑一声,从鼓囊的怀里掏出一物丢向主船。 “这宝贝我不要了,你们也别追我了,谁有本事谁拿走!” 一道青光飞驰,看上去璀璨异常,一共分为三道,分别落向好几人。 原本吃着饭菜的蛇姬小姑娘捧着汤碗,然后一块泛着青色光芒的东西砸进她的碗里,汤汁溅了她半脸。 她瞪大眼睛一脸茫然,嘴里咬着半块红烧肉,清秀的脸蛋滴着汤水,小手捧着汤碗,俨然一副干饭人嵯峨模样。 小表情上仿佛写着一行字:发生什么事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落地成盒 麻烦就是这么找上门的。 白维以手扶额。 感叹号呢,是有预警的,但是突发事件是没有感叹号的。 就像是大地图上偶然突然刷新的一些事件。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它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这个世界里,带给人惊喜。 一句「surprise,妈惹法克」可以形容白维现在的心情。 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结果还是莫名其妙的拉倒了路边野怪的仇恨。 他仿佛都听到了刻师傅的bgm都响起来了。 飞来横祸。 白维再度看去,那人已经过了大江逃之夭夭,留下三个棘手物件在船上,惹的帮众一阵手忙脚乱。 他们也都知道是个烫手山芋,根本不想要,小龙江两侧已经有十几个身影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跳上船。 青邬帮众脸色难看,这么多人冲上来,是要劫船?这儿又不是你们家,但这时候拔不拔刀呢,又怕把事情办绝了惹来不必要麻烦。 “快把东西都扔下船!”青熊帮主大吼道。 帮众倒也不是舍不得,他们手忙脚乱了一阵子后,找到一个泛着青光的宝贝,想都别想直接丢开,引走了十几个,这十几人一同争抢,打的稀里哗啦,好几个人落尽水里,之后就没了动静,也有几个妖怪试图靠着蛮力抢夺,刚刚得手就被一同围殴打死,其他的还在登船。 一位帮众哭丧着脸:“帮主,那玩意消失不见了!” “怎么会消失!” “不知道,搞不好是某种障眼法术。”客卿说着。 刚刚说完,听到下方有抢到宝贝的人破口大骂:“是鹅卵石,被骗了!” 白维走到桌子边上,从小蛇姬的碗里捞出来那枚青色石头,屈指一弹,声音清脆,隐有金声玉振。 “这是什么?”他倒是没见过这种东方的特产。 朝露猜想:“好像是神通宝骨。” “什么?” “一种传承之物,参悟神通宝骨,或许就能习得上面的神通宝术。”朝露解释:“妖族的神通都是靠着记忆传承,对血脉要求比较高。如果天生不能传承,只能通过后天手段习得,这就可以参悟祖先的宝骨,倒是这枚青色宝骨是什么,我暂时看不出来。” “这玩意,很贵?” “宝骨非异兽或大荒血脉而不得有。”朝露简单测算一下:“最差的宝骨,至少也价值数百万。毕竟有了宝骨就能慢慢参悟出它的宝术。” “人也可以?” “或许可以,宝术能否使用,还是看个人如何领悟。”朝露说:“或许白公子也能参悟出是什么来?” 白维拾起青色的宝骨,若有所思,三枚宝骨,只有一枚是真的,它的确沾染着少许神秘,想来货真价实。 语冰放下碗筷,擦了擦脸,眨眼说:“这好像只有一半。” “一半?”白维翻转:“看上去像是完整的。” “看骨骼纹路,的确是断了的一半,另一边是修补上去的。”语冰伸出手,戳了一下青色宝骨,上面有一道非常细的断文。 白维想了想,手指一用力,就像掰开旺旺雪饼似的把它折成两截,的确是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伪造的假骨头,他哭笑不得:“什么鬼才。” 他收下半块宝骨,然后将余下难以分辨真假的半块丢给一个最快掠上船的妖族。 不等这个蝙蝠妖欣喜若狂,白维好心提醒道:“只有半块。” 蝙蝠妖一愣,旋即破口大骂。 白维继续好心指着路:“他已经过江了。” 蝙蝠妖二话不说,飞掠而去。 白维坐下来淡定喝茶。 朝露流露出花容月色的浅笑:“白公子吃了别人糖衣,却把炮弹踢了回去。” “这还不够。”白维摇了摇头:“我等着对方把快递送回来。” 小蛇姬抬起脑袋:“什么快递?” “你吃饱了?”白维问了她句。 “嗯。”语冰点头,突然有些脸红,她想到了饱暖思*欲,难道接下来要去暖床? “那就把碗洗了。”白维语气温和:“谁吃完最慢谁洗碗。” …… 一场闹剧没有持续太久,这些人或者妖族只是借路,就这么抢夺宝骨的过程,帮众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死了七八个好手,感叹性命不值钱。 也有人可惜是在江里死的。不然捞上来还能摸个尸体开个盲盒。 青邬帮遇到这无妄之灾也只能苦笑。 此时距离龙腰城还有两天的路程,青熊帮主挨个敲门给客人道歉,说了些贴心话。 入夜后,各自在房间内休息。 白维一个人待在船楼上,手里把玩着半块青色的宝骨,由于缺少了半块,它的神秘难以外显,只是时不时被白维以黄金权能激发出来,闪烁几次青色的弧光,弧光中夹杂着炽热的烧灼之意。 他看着夜色迷蒙,背后传来问询声音。 “公子需要客房服务吗?” 嗓音妖娆而魅惑,白维感受到空气似乎变得香甜起来,一股柔软气息正在从背后靠近自己。 如果是影响五感的招式,对于傀儡是起不了作用的,四相傀儡全靠白维的磅礴灵魂力拟造五感。 现在影响到了他的感知,哪怕非常轻微,也证明这是涉及到了灵魂力的神通宝术。 白维嗅到了气味,不由得想到了某只粉毛狐狸精。 他回过头,视线穿过粉红色的雾气,直直的凝视着穿着青衫的身影。 “这是妖狐宝术?” 被一言道破来历,穿着青衫的身影一怔,旋即一股危机感袭来。 只见到白维挥了挥衣袖,眨眼之间粉色的雾气一触即散,神通宝术被轻而易举的撕裂扯破,如同被八级大狂风撕扯破裂的气球。 来者脸色阴晴不定,意识到自己可能要阴沟里翻船了,随便丢了半块宝骨出去吸引注意力,让那群蠢材自相残杀,本打算循着宝骨之间留下的记号偷偷寻回来,结果这半块宝骨就落入了一个神秘高手的手里,而且自己还特意送上门了? 祂肯定在感叹自己什么破运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白维伸出手:“半块宝骨买你一条命。” 来人哭丧着脸:“我……我没带身上,放别处了,我可以去取。” 白维噢了声:“看来你时运不济。” 这狐妖立马跪下大喊:“饶命!” 白维拳头握紧,四相傀儡半开祝融相,掌心烈火盘旋汇聚在大拇指上,他打算给对方点个赞,祝祂大火。 狐妖猛地直起上半身:“真的能卖半条命?您若是杀了我怎么办?” 白维笑了:“看来还真在你身上。” 狐妖盯着白维,似乎想要一个保证。 “我杀了你,宝骨也是我的。”白维语气平淡:“拿出来,别废话。” 狐妖伸出手指割破了衣服,取出半块青色宝骨递了过去。 白维伸手接了宝骨,就在手指触碰到的瞬间,狐妖脸色陡然狰狞,一声咆哮,九头狮子神通宝术,以咆哮震慑对方灵魂心灵,王者威压,足以让人僵直动弹不得。 狐妖陡然暴起,双手利爪浮现,刺向白维身体要害……搏命一场,他刚刚都是麻痹对手,争取偷袭的机会,这宝骨是他好不容易得来,也是逆天改命的关键,死了也舍不得撒手,这人给了机会,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白维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震颤了一下,气息荡开。 狐妖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爪子居然刺不进去,爪刺触碰到皮肤,如同碰到了铜墙铁壁,他有点傻眼了……狐妖神通宝术可以说学艺不精。但自己的妖力淬炼的利爪怎么可能杀不了一个人类。 天底下肯定有这样的高手。但怎么就会在这儿,在这个破船上让自己给碰到。 心知不妙,它想要后退,却身体不听使唤,使出吃奶的劲也不成。 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脑门上,然后五指一扣,点赞的大拇指扣在他的眉心上。 它火了。也凉了。 试图祸水东引借刀杀人的贼人被扬了骨灰。 白维拍了拍手心的灰尘,青铜面具重新闭合,掩盖祝融相。 他将两枚宝骨合拢,完整的宝骨绽放出青色流光,宝骨中释放出一只青色的神俊飞鸟,振翅而飞,引吭高鸣,空气中火焰温度提升。 毕方宝骨。 白维瞥了眼地上留下的焦黑痕迹:“多谢这位兄台的快递了。” 指落地成盒。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叶扁舟拦龙江 当天晚上,白维研究了毕方宝骨。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或许这毕方宝骨能够给白维带来一些灵感,研究出一套新的武学。 起初他是这么认为的,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自己的真气变化达不到这个级别。 毕方释放出的青色火焰对温度要求极高。而真气再如何炽热也不可能达到把水煮开的地步。 真要走到这一步,把水煮开之前,就把自己烧成干尸了。 这个世界的武学大部分都是讲究物理攻击。 一级到二十级,磨炼的是技巧和招式,练的是真气。但仅仅用作于辅助,也就是内外兼修。这个阶段,内功再强也是比不上外功的; 二十级到三十级,内功的重要性开始显现,真气出现第一次质变。可以离开身体,附着于物体之上,强化后的兵器如同手脚延伸。 三十级到四十级,剑气刀气外放,手脚亦刀枪不入,到这个级别,已经是明国九品制中的二品武者; 四十级到五十级,技巧臻至巅峰,熔于一炉,一品武者,开宗立派。 五十级以上,白维至今也只见到过一个,那就是欧罗巴圣教国的公正圣女,拳脚打破虚空的搏击高手。 这个世界的武学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它讲究的就是极致的物理攻击。 所以拳脚走到极致后,可以徒手击碎法师的圣域,也就是破碎虚空的境界。 打破虚空便可以飞升,这个飞升的不是自己,而是让别人灵魂出窍就地飞升。 既然是物理攻击,那么浑天宝鉴、磁场转动什么的建议退出战场,这里是军道杀拳、落樱神斧的赛道。 手搓动感光波和太阳拳,那能算是拳法家吗? 那分明是物理学家。 电磁魔人特斯拉、屏蔽尊者法拉第、万象地引牛顿……这绰号别人一听,别人一拍大腿,修仙界! 有一说一,确实。 这毕方宝骨如果留给仙家修行,想必事半功倍,灵力可以承受住宝术的剧烈性质变化,仙家和武者走的是不同路线,一者适应天地,一者强化自身。 白维研究了一会儿,将宝骨给了朝露,希望她能够学会毕方宝术多一分自保能力。既然已经在郁金香流学,那就在法师的道路上走到底。 朝露作为白泽,过目不忘,而且天生聪慧,应该没什么难度。 白维认为她很快能学会,她也不负众望,第二天晚上就把宝骨还了回来说学会了。 白维表示不信,她当场演示了一下用手指点火的技巧,表示自己已经是个合格的打火姬。 没有男人能拒绝打火姬。 得亏这里不是春秋战国,否则朝露很可能要和焰灵姬抢饭碗。 朝露虽然学会了毕方宝术,但直言说控制太困难,需要时间多加联系,她现在都不敢丢火球在近距离位置,起码二十步之外才能保证自己不受损伤。 白维说再接再厉,下次丢毕方火球离自己远点。 时间来到第三天,水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二,只剩下最后的三分之一。 青邬帮在内的许多随船路人都来到了甲板上,观看小龙江中的一处风景。 在几百年前万妖国政局稳定的时候,许多明国人曾经来这儿旅游,并且编写过「万妖国风景名胜指南」,其中将此地归结为第二档的风景名胜,值得打卡,来了必看,当时笔者写了一篇游记,盛赞这后半段的江河风景,用了「流水蛰龙天门关」来形容这段路程。 一旦进入最后水路,水流变得湍急而且颠簸,而且都是下坡路,有一日江陵之感。 只是几次改道后,风景发生了不小变化,水流量减少,曾经淹没在水下的江河也没了,露出了大片沉没在水里的铁索,数百年前这里都得用铁索固定船只才能转过这道弯折。 如今它就像被岁月磨平了脾气,平静的流淌着,被誉为蛰龙的地界,也成了龙游浅滩。 即便如此,风景仍然算是不错,两岸高峡,流水加速,船队微微颠簸,给人增加了一种做过山车的刺激感。 小蛇姬的尾巴固定在一旁的柱子上,俏脸发白,她有些缺乏安全感,然后抓住了白维的袖子。 白维以为她求安慰什么的,没想到语冰指了指前方。 “那边,有个什么人在。” 白维定睛看去,在越发湍急的河流上,有一叶扁舟静默的停着。 那是一艘竹筏,它逆流而行,缓慢的迎向了三艘大船。 这地方需要经过一次拐弯,三艘船有前有后,这竹筏慢慢悠悠的迎上了正在准备转弯过滩的第一艘船。 有个头戴斗笠穿着玄色衣服的身影坐在竹筏上,手里提着一根竹竿。 一帮众问道:“这人找死?” 另一人狞笑:“找死就找死,把他撞下去!我们也不能放慢速度,要怪就怪这人不长眼。” 青熊帮主抖了抖袖子,本想着让个水性好的下去把这个人带走,忽然间他感到了一丝寒意。 “不好!” 竹筏上的玄衣渔翁猛地抬起鱼竿,一根鱼钩挂在了大船上。 竹竿拉扯出形变,如同半圆,但这已经超过了它应有的弹性。 有人要嘲笑他不自量力,可下一刻轰然巨变发生。 一艘大船如同被一根鱼竿吊起来的大鱼,水面一涨一落,第一艘大船像是被翻了个身的鱼儿,从鲈鱼变成了仰泳鲈鱼,肚皮向上,硬生生的被掀翻了。 江水瞬间倒灌,一艘船上的人和货物如同下饺子似的落入水里,船只已经半数沉入水里,江水受此拦阻也变得流速缓慢,后面两艘船被卡主去路却来不及减速,三艘船挤压,纷纷搁浅于此。 江面喧闹,有人沉默,有人胆寒,有人骂声鼎沸,有人噤若寒蝉。 白维一左一右被两人抱着,蛇姬抱着他的右腿,而朝露抱着他的左手。 因为白维站立不动,稳的仿佛脚底刷了一层超级强力胶水,他看向江面的情况,又转向了青熊头顶,有枚感叹号,又白转黄,由黄转红。 麻烦还是来了,而且说来就来,连青邬帮自己也不清楚会不会来或者什么时候来,竹筏上的玄衣是冲着青邬帮来的,目标应该是青邬帮船上的人或者货物。 就这一个? 青邬帮主站在船上,脸色难看的很,对方出手就已经挑反一艘船,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对手。 哪怕是大妖施展蛮力也很难做到这一步,这无疑是技巧和力量并蓄兼重的高手,只怕是那种大妖血脉还得了上等传承的变态,当人当妖看都不合适,只能称之为一声「妖孽」。 他在这小龙江走了也有小半年的水路了。如果在这拦江,就是给龙腰和雁尾难看,一般人不可能干出这种荒唐之举。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就是根本不怕规矩的。 他张口试探,高声道:“这位道上的兄弟,不知有什么冒犯了你,我们只是想要借路而过……我们借道而过,绝不打扰,这点孝敬钱,您拿去吃酒。” 没人觉得这么说很憋屈,水路本来就是雁尾城管着,这一条大船沉了,直接损失了青邬帮三分之一的底蕴。 但没谁敢发火,只能咬着牙赔笑脸,然后赶紧把其他人从水里捞出来,尽量避开这种煞星。 玄衣钓客的声音徐徐传来:“把东西交出来,放你们过去。” 青熊气极反笑:“阁下未免太不讲理了,东西给了你们,我们去了不也是等死?” “不交出来,现在就得死……立刻死,还是等着死,自己选一个。” 青邬帮众见到谈崩了,拔出兵器,准备死战。 可惜这里江流湍急,两侧都是峭壁,也没地方可以下船,下水了也会被溺死。 小蛇姬畏畏缩缩的问:“我们怎么办?” 朝露则是面露疑虑之色:“是什么东西,值得这等大妖来抢夺?” 对方毫无疑问是妖,而且是大妖,已经是妖气冲霄了。 白维说:“不管对方是冲着什么来的,能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抢一艘小船顺流漂去龙腰城。” 朝露欲言。 白维打断了她,严肃的说:“记住了,在这艘船上,你才是最重要的宝物。” 白泽公主被一句话扰的心神大乱,再无暇念及其他。 第四百五十四章 北海黑龙 这场面委实看着有些不太清净,青邬帮想要守着货物,却根本拦不住来者。 这江水之上也没有立足点,对方一杆拦江,钓翻大船,分明是不可力敌的对手。 是个人都知道认怂不可耻。 但青邬帮也有说不出的难处,青熊嘴唇发苦,它也没办法。但这个差事是他从雁尾城里的豪门手里接下的,说是这货非常宝贵。绝对不能打开,也绝对需要安全的送达。 他也根本没得选。 要么把货送到目的地,这样一来,青邬帮傍上大腿,有了豪门作为支撑,就能多几条营生,多一点收入来源。 哪怕不说在雁尾城里买一套大寨子,最起码也能得些不菲收入让兄弟们吃饱,这是生意做成了的情况下。 可若是做不成呢? 青熊没敢问,对方也没有说,只是几声冷笑,青熊便噤若寒蝉。 它在万妖国活了上百年,过去流州的日子还算太平日子,开了灵智之后,跟着一个镖局跑了五十年的镖,学到了不少做人道理,也学会了一些拳脚功夫,甚至碰到过一次奇遇,学会了一种残缺的宝术。 原本想着给将种大姓做个看门护院的。可就算他有拳脚本事,对方也看不上。 因为他打心眼里还是不想给那些家伙卖命的,有的家伙本事不如他,但肯卖命,就被选中了…… 不过青熊后来也没后悔,乐意卖命的也没过几年就没命了,死了之后,失去靠山的家也迅速垮掉。 他只能想着自己争气,拉扯一个帮派,他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还是做了些恶事,当了几年的江洋大盗,去偷去骗去抢,弄了点启动资金,创了青邬帮,在各个城来回乱窜,最后停在了雁尾城里,在这儿待了半年时间,专门跑水路,也招揽了一些帮众,至少日子过的还算安稳,就是有些战战兢兢,夹缝里求生存。 青熊非常着急的去找靠山,赛银子,疏通关系,最后靠着一点运气和勇气,在客卿的帮忙下才拿到了这份差事,有了这个,往后几十年都能安稳。 青熊和手边的客卿才认识三年,双方起初都是江洋大盗,后来混成了兄弟,他也很好奇客卿到底拿什么办法疏通的关系,客卿只是说欠下了一屁股债,青熊请他入座。 但客卿说还不能说,然后走的很缓慢回了房间,青熊叹息,让人熬了点去血化瘀的汤药送过去。 客卿说:“货让了吧。” 青熊红着眼:“不能让!让了咱们都得死!” “不一定,只要把船继续开下去,走过龙腰,抵达豹眼城,大伙各自改头换面,还能活!”客卿说。 “你还想回去做江洋大盗!” “总比死在这儿更好!”客卿斩钉截铁的说。 青熊握紧拳头又松开,经历过好几次家破人亡的他很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过去的那点雄心壮志都已经磨灭的差不多了,这日子总得过下去,柴米油盐才是真,雁尾城里的院子他都看好了,订金的钱都给过了,就想着安安稳稳的过普通日子。 “你走吧。”青熊看向客卿:“你一个人走!” “你不要命了?” “其他兄弟都在这儿,他们不少一家老小都在雁尾城里等待着被接济,货被抢走,我死了,他们不会被牵连,但如果逃了,他们家里都活不成!” 青熊看向竹筏里起身的玄衣钓客,觉得对方就像是江水中的一滴墨水,却浓郁的根本化不开。 青邬帮主一踩甲板,俯冲过去:“我来战你!” 咆哮声如雷,浑身激荡起雄浑妖力,残缺的宝术运转起来。 他当初得到的奇遇是捡到了夔牛的一块骨头,获得了夔牛的残缺宝术。 《六帖》:“夔,一足,踔而行。” 《大荒东经》:“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 夔牛掌握的是风雨系列的神通宝术,青熊只学会其中部分,爆发出的神力仍然威力非凡,一足踏向水面。 半空中浮现出夔牛独足的虚影,流水凹陷,像是布匹中央出现一块下陷。 下陷位置正是玄衣钓客所在的一叶扁舟,竹筏到了这个地步仍然没有沉没下去,玄衣男子手里也只是提起吊杆,竹子做成的吊杆就抵住了青熊踩下的右腿,风声呼啸,却伤不到对方分毫。 大风呼啸。 玄衣钓客冷冷道:“这熊掌不错……我要了。” 他一抖吊杆,吊杆上的丝线如同游蛇般缠绕上去,夔牛虚像维持不住,青熊只觉得全身的妖力都被压回到身体内部,这才意识到天壤之别,可惜退后已经来不及的,他的一条腿被思想绞断,对方一甩钩子,青熊整个人抛回到甲板上,血流不止,气息若丝。 一条腿的伤势不是最重的地方,最终的是妖力崩溃带来的后遗症。 青熊根本支撑不起来身体,只见到玄衣钓客也上了甲板,动作轻轻飘飘,如同踏虚而行的仙人。 这时候他眼前一花,客卿手里抱着一枚普通的木头匣子跪倒在甲板上。 青熊瞪大眼睛,这次押送的货物应该只有他知道藏在哪里啊。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看到客卿毫不犹豫的下跪,也顿时说不出什么话了。 东西交出去,所有人才能活命,他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现在也只能求一条活命了。 可下一刻,他听到了客卿开口说话,当场呆若木鸡。 “主上,请掌眼宝物。” 客卿跪下来可不是求活,他和这个玄衣钓客是一伙的,跪下来是理所当然,听他的口吻,自封奴才也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满脸激动的表情。 “嗯。”玄衣钓客,接过木匣子,打开一看,深吸一口气,钓客被遮掩的脸上流露出满足的神色:“我能感受到它的气息,的确是……你做的不错。” “主上满意就好,都是老奴该做的。” “往后可以不用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随我回去。” “是!”客卿万分激动溢于言表,甚至非常夸张的脑袋贴着地面。 青熊回过神来,他表情如遭雷击,愤怒道:“你个狗娘养的!”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背叛了。 玄衣钓客的注意力都在木匣子上,挥了挥手,示意它把事情处理干净。 客卿爬起身来,回过身也是满脸冷漠:“我原本就是为主子办事才来的这儿,背叛,真是笑话?” 青熊满脸怒火,血染甲板:“老子把你当兄弟。” “过去我也把你当兄弟,但忠义两难全,希望你也能理解我……不过你放心,你黄泉路上走的不会太寂寞,这里的所有都会给你陪葬。”客卿冷笑。 它说到这里,干脆也就倒垃圾似的把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这生意是我一手促成的,其实雁尾城里的那豪族也只是配合了一手,它根本没想着这宝物能送到龙腰州。即便是到了龙腰州,也没有谁等着你们。” “这宝物本来就是送到主上的手里。” “你是想问为什么要这么办?答案也简单的很……这个地方很好,适合埋葬秘密。” “船被劫了,人被杀了,都很正常,知情者都死的干净,才没人知道货是什么,没人知道货怎么送走的。” “或许它落入了小龙江里,不知道被江水冲去了什么地方,反正都是死无对证……” 客卿直起腰,俯瞰着青熊那双愤怒又惊恐的脸:“你应该想到了,当你们接了这单生意的时候,就注定要死了。不仅是送货,也把你们的命给送了,你可以想想,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后台的帮派,在雁尾城里大半年相安无事,那之前的帮派都是怎么没的? 像青邬帮这个小帮派,迟早都会这么突然间的销声匿迹,在你们之前的上一个帮派也是一样的下场,以为能一步登天,实际上都是死在江上。” 这些话一说出口,青熊听完后连愤怒也没多少了,面若死灰。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找死的路上一直走,从小到大再到现在,平静的生活距离的很近又很远,他算是明白,在这种咬骨吸髓的地方根本没有给普通人留一条活路。 青熊头顶感叹号由黄转红再转黑,硕大一个死字已经写在了头顶。 客卿已经抽出了随身的鱼鳞刀,刀上贴着鳞片,看似粗糙,实则鱼鳞纹路是放血的血槽。 他的视线转向船上的其他人,包括宾客和青邬帮众以及水手船夫。 现场所有知情者都得死,一开始就注定会有这结果。 “自己跳船下去,或者被我砍死,都可以。” 说着,便出刀杀人。 二楼上,白维以手扶额:“乱,真乱。” 朝露无奈的叹道:“真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小蛇姬小脑袋瓜子嗡嗡的不明所以:“?” 朝露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客卿,而是一旁的玄衣钓客:“他是谁?” 白维仔细辨认了对方头顶的状态栏后说:“北海黑龙属……四海龙族里长得最抽象的那族。” “抽象?” “也就是丑的很有个性。” 第四百五十五章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四海集团,东南西北。 东海龙族倾向于明国,意识形态和文化习性都靠拢。 南海龙族位于明国以南,意识形态和文化习俗相对更加热情奔放一些,而且性格热情,说好听点是大肚健忘,说难听点就是好骗且呆。 但很少有人会骗南海龙族,你可能会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财富啊权利啊什么的。 但也需要付出代价,对方会骗走你的身子,顺带把你缠着,到死为止才能挣脱开,运气不好下辈子遇到,那就继续缠着。 对于某些人来说,肯定是狂喜不止,心说还有这种好事; 但对于某些想要三妻四妾的海王来说,遇到南海龙族就是一场灾难了,而南海龙女非常喜欢这种比较「开放」「热情」的男子,直接一步到位的把海王送入婚姻坟墓; 南海龙子们就更加开放了,他们的守备范围包括但绝不限于人类,甚至不限于异性。 所以南海龙族的梗比较多。 西海龙族大多集中于万妖国边境海域,它们掌握的航运路线比较特别,存在感往往不强烈,属于自己玩自己的,是幼儿园里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子。 北海龙族位于北方,这是一片相对寒冷的海域,资源比较缺乏,北海龙族的最大资源其实就是鱼类,鱼也是一种粮食。 而且作为肉食的一种,鱼肉能提供大量蛋白质、脂肪等等,而且海中的鱼寄生虫少,长得大也长得快,种种特性都超过了寻常淡水鱼。 北海龙族都是黑龙,正如青龙大多来自于东海,黑龙的样貌实话是有些抽象的,棱角分明且爪牙锋锐,给人的感觉不是优雅或者威严,而是狰狞和嗜杀。 黑龙一族的战斗冲动最为强烈,杀戮欲望也极其旺盛。所以北海龙族具有四海龙族中的最大领地,是因为它们到了现在都仍然在不断的开拓荒海同海中巨兽厮杀,其麾下的水族大多都为精锐。 但这绝不意味着黑龙很蠢。实际上黑龙也很会做生意,它们做的生意非常的讲究。既不是普通的物流,又不是普通的投机倒把,而是开银行。 龙币作为畅销各国的基础货币,北海黑龙绝对功不可没,龙币结算的银行系统就是黑龙建立起来的。如今万妖国自己的法币经济已经脆弱不堪,在这里流通最广的货币只有明国货币和龙币两种。 白维听到薛寒泪对北海的评价,使用了「相当糟糕」四个字。 因为黑龙喜欢影响他国内政扩大影响力,不止一次的造成了经济冲击,甚至故意挑拨小国内战,或者引发粮食危机,趁机兜售粮食干扰市场,打崩小国的农贸之后,将其粮食来源握在自己的手里,靠着这种办法,四海集团在全世界各地都建立起了粮仓,这么一说,北海龙宫还真是有点至冬国和阿美莉卡内味。 大量来自北海的水族妖族走上陆地进行撒网,无孔不入的侵入后,探查和干扰他国内政。 对于顶尖大国当然无效,大明和同盟国巴不得多来点密探送点业绩。 但对于垂危中的万妖国,根本无力抵抗北海龙宫的探子入侵,在这片毫无规矩可言的流州就更是如此,为了一件宝物,可以设下一局,坑杀三只大船上的上百人。 白维感叹北海的肆意妄为和万妖国的内部格局之复杂的同时,也有些好奇,这宝物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之前可以坐山观虎斗,但现在大火已经烧到自己脚后跟上,他也无法继续稳坐下去。 帮众和水手也不能死,死了就没人开船了。如果有一艘小船,倒也不是不能走。 小船……白维瞥见不远处飘着的一艘木筏,生出了一些念头,江水湍急的情况下,木筏的速度反而比大船更快,只是不太稳固,容易倾覆。 思索之中,白维听到了鱼鳞刀的声音,原来是一楼的几个被处理掉了,余下一个帮众捂着流血的双手跑上了二楼,刚刚要说话,背后就中了一刀,鱼鳞刀透体而过,鲜血飞溅,落在白维的脚下,尸体顺着楼梯滚下去,被一脚踩住,鱼鳞刀被拔出来,客卿踩踏着尸体往上。 彼时二楼位置的朝露没有做什么伪装,严语冰也正在和朝露咬耳朵说话。 看到这幅场景,客卿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倒是不再朝露身上,而是看上了小蛇姬。 男女有别,漂亮的女子总是少数,而龙性本淫,各方面的需求都很大。 客卿只是个普通的北海水族,被派遣到这儿做探子,本就是一根钉子,什么时候死了都不奇怪,他的同期一共七八十个,到现在基本只剩下不到十个,流州吃人也吃妖。 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活到现在,全都是存着些一步登天的念想,靠着它自己绝对没可能。但如果抱住北海龙族的大腿,他至少能做个人上人。 水族依附于龙族,北海的水族都是龙族的眷属,既臣服于龙的强大,又蛰伏于龙的威严,几乎都是被当做消耗品在使用,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有资格成为水族中的大将,被龙族器重,他这一辈子的运气就在这里了! 事实上小人物就是这样,一辈子要往上爬。倘若没有血统,就只能拼命,也需要运气,抓住一生仅有的机会就能够一飞冲天,现在他觉得自己运气来了,苦等如此之久时来运转,而且来的好运极多,挡都挡不住!前面刚刚有了一个宝物,现在这儿有多了一位蛇姬。 客卿脸上流露出意外之喜的神色,拖着鱼鳞刀三步做两步的跨上二楼。 如果他更聪明一些,见识更多一些,认出了白泽,就应该意识到命运的这份礼物早已暗中标上了他根本买不起的价格。 “停一下。” 就在他即将走上二楼的时候,他听到了佩戴青铜面具的男子开了口。 “要买命?”客卿心情极好:“把她交出来,我给你们买一副棺材合葬,保管你回家乡。” 朝露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愤怒,心说难道我不好看,但听到后面两句就平复了心情。 她赞赏道:“这位贼首真有眼光。” 死亦同葬,哎……该死的浪漫。 白维只是说:“如果你上了二楼,就没阳间活路让你走了,把你主子叫过来,我想跟他谈一谈。” 客卿听到这话,当即哈哈大笑,笑弯腰了,也笑出了眼泪,他揉了揉眼眶,然后反问:“你也配?” 白维跟着笑了起来:“那你上二楼试试,就一个台阶的距离……我保管你会死的很快。” 他乐意废话的理由是,黑龙在本地有很多资源,或许可以和黑龙做点交易和交换,他只是路过。 而且和东海龙族关系交好,有这层联系在,或许可以谈一笔生意做。 然而即便白维再三警告也挡不住利欲熏心者自寻死路,客卿满脸都是飞黄腾达,全然没注意到自己头顶的死字已经写入了生死簿,被夜神月一圈。 他走上了二楼,然后故作讶异道:“刚刚还喊着让我死的很快,怎么就不动手了?我已经走上来了,哎呀,我又退回去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又上来了,我又下去了,我又上来啦!杀我啊白痴?” 他的自信自然有理由,自己混迹这么多年,强弱也是一眼瞧得出来的,他从白维身上什么都感知不到,甚至觉得对方像个行将就木的死人。即便有什么幺蛾子,主上就在另一边,根本不会轻易坐视自己去死,这是他的底气,于是开口挑衅,于是反复横跳,于是故意激怒,于是…… 他死了。 手里的鱼鳞刀已经脱手,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他的胸膛里,开膛剖肚。 客卿瞪大眼睛,浑身力气都在血流中消失,本想看着这小子动手,却没料到死的这么快。 到底是什么时候杀的我? 他低下头,想要从胸口里找出点什么来。然后他找到了,忍着剧痛,从胸膛里扒拉出了一件东西。 “鱼……鱼刺?” 白维纠正道:“那是你自己的鱼刺。” 客卿支撑不住,双膝跪地,死不瞑目。 白维伸出手一点它的眉心,一颗头颅飞出,剩下的无首尸体滚下了二楼,死在之前杀死的尸体旁,白维看了眼客卿死后的本体:“还是一条大黄鱼。” 小蛇姬听到大黄鱼后居然舔了一下嘴唇。 朝露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饿死鬼投胎吗?怎么什么都想吃?” 白维站在二楼上,客卿死了,这股气息的突然消失必然引起另一者的注意。 玄衣的钓客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阴鸷的暗红竖瞳。 “你敢杀我的鱼?” 龙威压下,仿若一条黑龙盘踞于船头,不单单只是威压,扩散出的妖力也压的大船吃水更深。 “我给过他机会,但是……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白维很无辜的耸肩。 “不管你是谁,我给你自裁的机会。” “北海的龙族都是听不懂人话的么?未免也太过于傲慢了。”白维唏嘘道:“我其实是想谈生意的,是你自己不小心放鱼咬人。” “今天在场的都得死,没什么生意可谈。”北海黑龙妖力勃发,脖子上覆盖上黑色龙鳞:“不论是谁。” 白维皱眉,他觉得有些反常……到底宝物是什么,让一条黑龙资本家连生意都不做了,让资本无视一切规则的只有比百分之三百更高的收益。 青年自知无法善了,他无奈一叹:“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过一条黑龙也不错,值得我磨刀。若是现在说我距离武圣境界只差一线,你走不走?” 青铜面具半开,露出静默燃烧的祝融相:“你走得掉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十里山河当缺之 【事件已触发】 【敌方已经抵达战场】 【碾碎它!征服它!超市……】 …… 一品之上,称之为武圣,综合等级五十级以上,刀斩虚空的超凡境界。 任何字加上一个「圣」都意味着不简单,走到这个境界的武已经近乎于道了。 击碎空间境界只是第一步,演化到这个级别的武圣要杀同级别的圣域法师都不算很难。 圣域的综合等级虽然也在五十级,但毕竟属于搞研究搞科研的,战斗经验远不如武圣。 仙家也从来不和武圣做对比,武圣属于一旦突破就牛逼轰轰的人间决战兵器,几乎没有短板。 偌大明国如今活着的武圣也只有五个。 黑龙听到武圣两字后短暂诧异。但迅速就冷笑起来,若是武圣当前,它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武圣强者,气血如海,易筋换髓,拳出则崩天,非得是五百年的龙王,否则无法抗衡。 这黑龙一瞧就是年轻的北海龙属,态度急躁,性格残忍且好战,比起人更倾向于妖。 不同的文化环境早就着截然不同的龙族传统。 北海龙族自幼年开始就要参与围猎和捕杀,成年后必须独自在荒海中存活三年时间完成成年试炼。 这样残酷中锻炼出的黑龙有着很强的好胜心以及战斗意志。但同样也培育出了相对畸形的龙宫文化。就像是全民强制兵役一样的离谱制度。 越是年轻的黑龙就越是受制于自身见识,变得残忍冷酷,变得自私自利,对集体利益容易视而不见,想着万千伟力集于一身,行事风格像是妖族。 而且是残酷一类的妖族,为了达到目的往往不择手段,不讲什么公序良俗,抛弃了许多道德共识。 这也是明国严格审查北海黑龙入境的理由,只是对于本土的一些黑龙,仍然无法取到限制效果,这一定程度纵容了黑龙的所作所为,也给明国的江河湖的治理带来了一定隐患。 关于明国的黑龙属带来的诸多影响,暂且按下不表,留着以后再说。 话归原题,说回到战局之中变化。 玄衣黑龙运转妖力,鳞片已经覆盖脖颈,他没想着留手,狮子搏兔尽了全力,比起之前用吊杆戏耍对手,这次它一出手就是虚空中探出的黑龙爪,同时右手拍下,一招白维不认识的宝术从天而落。 朝露拉着小蛇姬往后退去,这不是她能参与的战斗。但白泽见多识广,所有万妖国的妖族种类、大荒的神魔妖仙凶兽异种,她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 “这是狻猊宝术。” 龙之九子,狻猊,可引来九天雷霆。 风从虎,云从龙,狻猊神通宝术由黑龙来施展,威力有增无减。 白维深吸一口气,青铜面具开合,开启四相傀儡第二相。 四相傀儡的第一相名为蚩尤相,覆盖青铜面具,为兵祖,掌控兵刃。 也是白维的常驻状态。 第二相名为祝融相,祝融乃上古神话中的火神,号称赤帝,为大荒十神之一。 山海经中记载祝融兽面人身乘两龙,听命于天帝,史记记载,祝融为楚人的祖先。 祝融相,意味着控制无穷烈火,内置熔火核心,开启之后,面具下浮现出另一幅面孔。 白维一点地面,大船甲板上一根火柱拔地而起,阻拦住落下的凶悍天雷,能量碰撞,空气撕扯的七零八乱,半个甲板瞬间毁于一旦。 玄衣黑龙哪里想到宝术也奈何不了对手,看到这火光冲天,下意识走了神。但下一刻火光中冲出一道人影,膝盖撞上他的下巴。 黑龙扬起身体,他的战斗经验同样丰富,不会被突然偷袭就失去方寸。 但呼啸而来的高温让他只想着快速撤离,但下一刻滚烫的火光就迎面而来。 他退的很快了,奈何对方更快,这浑身缠绕着烈火的怪异人影双手喷出火焰作为推进力,就这么直接撞上,大船边缘被撞碎,一人一龙砸向江水中央,一月江水冷寒刺骨,祝融相的高温遇到流水,蒸腾出无数白雾,他踏足在流水上,足下流水沸腾的泛起气泡。 “你是什么东西。”玄衣黑龙从没见过这么邪性的傀儡。 白维握了握手,屈指一弹,一团火球抛飞出去。 他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因为精神力足够强大,四相傀儡祝融相的火焰能让他肆意操控变形,各种动漫里的招式都能一比一的复刻,譬如…… 白维一抖袖子,双手涌出烈火无数汇聚成刀刃。 玄衣黑龙双手一抬,水面骤然拔高,水流被妖力凝聚,化作一条十丈多高的水流,逆流而起,盖顶落下。 白维挥出烈火刀刃,这条水龙眨眼就被切成十几块,落回江水里,热水冷水相遇,又是一阵激荡。 灭龙奥义ꔷ红莲爆炎刃。 好在他没把台词念出来,但内心也是一阵羞耻加狂喜。 白维吐出一口气,闭合了祝融相,换回到蚩尤相,卧虎刀跃跃欲试许久,从衣袖中落下。 环首刀沉重,刀本该落入江水里。但它却轻盈的如同茶杯里竖起的茶梗,就这么笔直的悬停在湍急的流水上,随着流水而上下起伏。 “说好了拿你练刀,总需要讲点诚信……就让我借你的龙鳞磨刀。” 玄衣黑龙终于稍稍变了脸色,他生出一个念头……这人,他还能杀的了吗? 仅仅一个念头,他立刻给予了否定,不管能否杀得了,他也必须杀了对方,这件事决不能败露出去! 利益巨大,他为此准备许久,又岂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被莫名其妙的人截了胡栽了跟头。 人有千算,天之一算,这一算就教我为山九仞? 他二度爆发妖力,玄衣下方漆黑色的鳞片覆盖,似乎将要显出本体。但为了避免自身暴露蛟龙真身,它保持在了半龙化的状态,缘于黑龙属大多长得太抽象,模样千奇百怪,一般人是根本认不出北海黑龙的。 他将妖力全部集中于肉体强化上,放弃了神通宝术,试图靠着近身搏杀进行了断。 白维道了声也好,一根手指穿过环首刀柄上的环孔,卧虎刀在他手指上转动着。 就像是白一护转动斩月刀一样,看不出任何路数,亦不是任何剑招。可能是正手,可能是反手,可能是无理手,无数变化根本看不透,一板一眼的剑术刀术和白维是无缘的。 他一抖袖子,黑龙眯起眼睛,下一刻卧虎刀穿过他的眉心之上,他仰起头,避开这一飞刀,像是后仰而起,避开了猛虎的致命扑杀。 下一刻,青铜面具的身影疾射而来,足尖踏着水面,却没有泛起涟漪。 而是在踩下的瞬间,水面凹陷出坑洞,他挥拳轰向黑龙,命中小腹,黑龙身体落入水面,撞碎了一枚暗礁,双方进入水下,江面爆出三丈多高的水浪,两者从水浪之间疾驰交锋,攻击的同时也在被攻击。 白维膝撞被拦截,改成谭腿,谭腿被拦住,改成横扫,横扫被拦住改成铁头撞钟,电光火石间,双方攻击连续变化数次,他的攻击接连不断。 但黑龙的扫尾也是防不胜防,骤然爆发的妖力截断了白维进攻同时给予反击,傀儡一掌轰在玄衣黑龙的脑门上,对方也结结实实的一脚踢在傀儡小腹之间。 玄衣黑龙嵌入了江水另一侧的峭壁里。而白维如同打水漂似的连续擦着水面七八次后停下。 双方都没有留手,这一战打的非常卖力。但双方都没造成致命伤,蚩尤相全身包裹青铜,它本就是一件兵器,加上白维灵魂力和黄金权能的悄悄增幅,它几乎是不可能被打烂的,硬度强度韧性堪比英灵武装; 玄衣黑龙同样吐了一口牙龈血,看上去并无大碍,最多是裂开几片龙鳞,无伤大雅。 所以这一战想要干脆利落的分出胜负,难。 龙族心惊,它这几拳头足以活生生把寻常大妖都打出骨裂,对方居然全然无事? 然后他又见到,对方又一次招手握住了刀。 这是第三次了。 前两次都说要练刀磨刀试刀。但三次中只有这一次正儿八经的握住了刀柄,是虚张声势?还是…… 它见到了对方双手握刀,摆出挥刀素振的起手式。 江水滔滔,大江西去浪淘沙,绝壁峭立三百载。 有山,有河。 当缺之。 白维挥刀落下,一刀挥出天地动荡山河破碎的气魄。 小龙江上,数里江面齐齐沉落,江流倒灌十五里,宛若有金刚力士举拳搏江,天昏地暗。 玄衣黑龙从山河崩缺的风景中疾驰远遁,化作本体,一头扎入江水里,江水中泛起无数猩红。 狰狞的伤口从左肩到左胸,鳞甲开裂,深可见骨,距离心脏只偏差分毫距离。 玄衣黑龙头也不回的夺路而奔……蛟龙被斩,负伤远逃。 一枚朴素的木匣子顺着流水漂来,被白维随手捡起。 他盘着膝盖坐在了木筏上,打开了木匣。 【事件已结束】 第四百五十七章 同族相喰 白维一刀斩出了山河缺的气魄,招式波澜壮阔,实际上已经摸到了「道」的门槛。 虽然他的等级还不高,但这一招在寻常人看来,已经是仙人舞剑的境界了。 自家人不说自家事,白维对于自己的修为高低很清楚,过去他没怎么正儿八经的练剑,到现在刀剑技术也是够用就行,全靠临阵磨枪,都是打出来的,灵魂精神力太强,境界太高,上辈子做的大事太多,见过别样的风景,体验过壮阔人生,得到的感悟自然不一样。 别说这一剑斩了十里江水,便是一剑破海改写地貌,也委实谈不上什么重回陆地神仙境界。 不够,差远了。 白维踢了一脚水面,半截沉入水里的竹筏浮了上来,他又随手劈了两块木板进行简单加固了一下。 他看向朝露,微微点头。 白泽公主拉着小蛇姬的手就跳了下来,落在了竹筏上,却轻如羽毛,仿佛只是扩散出一许涟漪。 白维踢了一脚竹筏,顺流而下。 后面大船上有人劫后余生的吐出一口气,鼻尖上渗出汗珠。 有人被这一刀吓的傻了,双腿发软,全靠这手臂死死抱着手边栏杆才没倒下去。 这些人有敬佩也有畏惧,妖族敬重强者,眼瞧着对方飘然而去。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对,符合高手气度。 如果对方走回来一番嘘寒问暖。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青熊被帮众们搀扶着起来,一条腿没了,但好歹命还在。 他望着一片狼藉的场景,有些悲从中来,不禁叹了口气。 “清理掉残骸,我们半日后再出发,等到了龙腰城,我们不停,直接去豹眼城。然后把货物和大船全卖了,愿意跟着我的就跟着我,不愿意的,拿点遣散费各自找出路。” 他环视四周帮众一眼,尤其加重了口吻。 “今日的事,谁都不准再提!否则,一旦招来祸端,自己死了不要紧,别把兄弟们都害死!” 他的警告是否有用? 青熊看着帮众们戚戚的神色,知道这也只能拖延时间,到了豹眼城就必须转移撤离,那玄衣钓客吃了这一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等往后日子,怕是难以安生。 青邬帮主苦笑一声,望着尚未平息的江水,如潮般退去涌来,他握着拳头,心说若是自己有方才那人的本事,又岂会过的如此窝囊好似一条丧家犬?他忧愁一叹,终归他命由天不由他。 …… 顺流而下,竹筏却稳固的很,看上去随时会散架。但它违反了物理法则,在湍急的江流之中如同一块强化+18的木头,撞到礁石之后,如同豆腐般破碎的反而是礁石而不是竹筏。 白维站在竹筏前段,竹筏上摆放着两个凳子,朝露顺走了之前没喝完的茶具一套,指尖点燃了青涩火焰,正在重新煮茶喝。 这幅怡然自得的态度让起初紧张的不得了的语冰也放松下来,小蛇姬也坐在了凳子上,看着朝露谨慎而小心的控制着火焰温度加热着耐热的铜壶,一条蛇尾巴也不自觉的晃动起来,甚至觉得好玩而拍打着水面。 白维瞥见这幕,便故意开口打散了朝露的集中力,给她增加了训练的难度。 “我刚刚得了一件物品,你不想知道是什么?” 朝露抬起眼眉:“我正要等你自己说。” 指尖火焰苗头便大了一些,她立刻肃正表情减弱火量,细致入微的控制最难。 白维回过身来,也不去看着前方曲曲折折的水路,任由竹筏如同一头猛牛般在礁石群里猛烈撞击。 竹筏前段撞上了一处礁石还没完,直接碰上了一旁的山壁。就像是赛车撞到了赛道边缘。顿时这个横过来在江水里打着旋儿。 小蛇姬生怕自己掉下去,忙不迭的抓着椅子,被朝露搭了一把手,调皮的尾巴也立刻抬起来,结果正好扫尾到了某条倒霉的大青鱼,青鱼当场颅骨重创,毫无痛苦直接暴毙。 竹筏在江水里旋转了三圈半,白维却如履平地的行走,然后平淡入座,这次竹筏头尾调转,于是他又能看清前方的水路了。 倒是这个插曲也没让朝露分心,她聚精会神的同时开始尝试一心二用,甚至有时间给小蛇姬搭手。 白维打开了木匣放在了桌案上,两女凑过来一看,一枚散发着淡淡水蓝色气息的宝珠氤氲生辉。 “这是什么?”蛇姬好奇的问:“珍珠吗?” “宝珠,上面有很强的气息。”朝露伸出左手指碰了一下,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她脸色一变,控制的很好的火力陡然加大。 火焰差点燎到三人的脸,滚烫的气息让小蛇姬不自然的扭了扭水蛇腰,往白维后面靠了靠,然后掬起一把江水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降温。 朝露手里的火焰间歇,她看了眼手里的铜壶,已经烧的形变。于是顺手丢入江水里淬火,温度回归正常,把她变形的铜壶拿回来,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加温。 “一股大海的味道,是龙珠。”她说。 “龙珠?”白维思维发散了一下,想到某个能变成金毛绿眼的猴子。 “蛟龙珠,是龙族的力量核心,也是龙族的另一颗心脏,龙族修行的大半精髓都在龙珠上。就像是妖族,但凡大妖必然都要抱丹。” “妖丹么?”白维颔首:“我听说仙家也是,金丹大道。” 《封神演义》的第五回「云中子进剑除妖」里有这么一段话,是云中子回答纣王阐教对修行自在的理解。 ——夺天地之秀气,采日月之精英,运阴阳而性,养水火以凝胎。二八阴消兮若恍若惚; 三九阳长兮如杳如冥。按四时而采取,炼九转而丹成。跨青鸾直冲紫府,骑白鹤游遍玉京。 金丹大道,能够修成金丹的基本上就是仙人了,十二金仙就是九转金丹的修成正果。 东方的修行体系里对于「丹」的执著很高,妖有妖丹,仙有金丹,龙有龙珠。 蛟龙珠意思是说着龙珠来自于蛟龙,并且源头是沧海的蛟龙。 蛟龙必然源自于四海龙族,龙族里从来没有孤儿流浪在外的说法。 “这是那黑龙的龙珠吗?”小蛇姬问。 “不是。”朝露非常肯定不是,因为不喜欢龙族,她分辨的出龙气和妖气的细微差别,之前的黑龙的气息和这龙珠的气息不是同一种。 白维指尖捏着这枚只有拇指大小的沧海蛟龙珠,瞥了眼蛇姬:“我记得蛇是龙的近亲,吃了龙珠。哪怕是普通的蛇也有蜕变的可能,你想要吗?” 语冰眨了眨眼睛,摇头说:“我不想蜕皮。” “是蜕变不是蜕皮。” “但,这是别的谁的龙珠吧,我吃下去不好。” “还挺懂礼貌。”白维也不强求。 古来有一句叫做龙蛇混杂,龙蛇之间各有区分,蛇的最大目标就是蜕变为龙,不馋龙珠的蛇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因为蛇的胃口很大,冷血生物,张口便要吞下比自己更大的猎物。故而有了蛇吞象的说法,小蛇姬对龙珠完全不感兴趣反而让人会怀疑她是不是假蛇……不过也有喜欢水的猫和怕水的狗,偶尔出几个奇葩不足为奇。 白维收起沧海蛟龙珠,这玩意他觉得肯定是有用的,转手和薛寒泪以及东海龙宫做个人情交换也不错。 一枚龙珠的增幅裨益不小,那条黑龙如此想要是因为这枚龙珠就能凭空夺走增加百年修为,不说直接蜕变为真龙,至少距离龙君龙王是更进一步。然而龙族之间严谨互相伤害,龙珠出在龙身上,夺走龙珠意味着同族相残,正因如此玄衣黑龙才如此小心翼翼,要杀了所有人埋葬这枚龙珠的秘密。 “北海龙族盗取或者残害同族得来龙珠,此事可不简单,这条黑龙丢了这条龙珠,又被我们看破了真相,怕是要疯了出来咬人了。”白维说。 “本就是一路坎坷,这下还多了一件麻烦事。”朝露嘴上说着麻烦事,但面色平静如水。 “只要能查出这枚龙珠到底是谁的,它们也没空来找我们的麻烦。”白维看着晶莹剔透的珠子,淡淡摇头后将它收入袖口。 竹筏顺流而下,自上午飘至傍晚,速度比预计快了许多。 斜阳红云间,三人抵达龙腰城边,在岸边停下离开竹筏,竹筏继续顺水飘走,不过片刻就散架散开。 来到龙腰城门前,白维拿出罗盘,它越发滚烫的温度表示着自己距离目标点已经越来越近。 纵横家纳兰镜怀就在这座城内……或许吧。 三人正要入城,忽然听到了传来了马蹄飞扬声,一列骑兵正在开道入城。 骑兵队列中央,有一妖族武将披着白色大裘,披甲而行。 朝露的视线停顿,凝视着这骑马武将,似乎在确认什么,她沉默着不言语,眼神明暗交替。 “怎么了?”小蛇姬察觉到她的异样,拉了拉她的袖子。 朝露收回目光,笑容温和:“没事……先进城吧。” 似乎是怕白维看出什么来,她主动往前,留下个背影给白维。 青年看不到她的目光和表情,却能清晰的看见她此时的状态,肩上燃烧着漆黑的仇恨火焰。 第四百五十八章 公子献头? 龙腰城,小龙江中段唯一一座城池,往下游是豹眼,往上游是雁尾。 这座城池也是交通要塞之一,坐落在龙腰位置,是出入流州必经之路。 豹眼城如今已经在霸下的管辖之下,流州的版图也因为豹眼的丢失而缩减了许多。 这座城池有陆路和水路两路的商贸,自然商贾不绝,而且处于交通要道而且易守难攻。 反而保存的相对完好,即便是毕方一族消亡,此地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龙腰城的城主本就是此地的郡守。作为豪族领头羊之一,为了巩固权力,娶了毕方氏中的一名女子。不过在毕方灭族后,城主为了撇清关系就和这女子断绝了关系,让她离开了龙腰城,任由其自生自灭,也有一说,说是城主直接勒死了妻子作为投名状,这才从霸下和穷奇的虎视眈眈里抱住了龙腰城。 至于是真是假,没人知道,都以讹传讹。但从那之后没人见过毕方氏中的这位夫人是真的。 大多商贾都寻求一个好的经商环境,物价稳定、生意稳定、能进货也能卖出去,供求充足,这才是个好的市场,龙腰城就像是大号的集装市场,很多商贾不敢直接进入豹眼。 因为霸下虎视眈眈,生怕自己被敲骨吸髓,而且下游路段不好走,也比较远,将龙腰作为中转地颇为合适。 所以龙腰城背靠着霸下,各种商品输出,一来一转就能赚到不菲的中介费用。 即便规模不算很大,但数量起来了。哪怕是零散的小市场也有相当规格的经济效应。 对于情况每况愈下的流州而言,龙腰城是个相当不错的生活地方。 所以这里的房价物价也是水涨船高的波动剧烈。 白维找了一家客栈,价格比之前就很贵的雁尾城还要贵了三倍多,这还是货比三家后的情况,他知道这里肯定有水分。但人生地不熟没办法,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愿意抬价的客栈至少挣的钱算是来历明确,就怕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却价格便宜的那些民宿,鬼知道这租一天亏一天的生意能持久做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付了钱,白维把她们留在这里。但想了想也不太放心,把卧虎刀留在了朝露身边。 她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白维知道理由,却也不便安慰,仇恨这种事哪是这么容易解开的心结。 龙腰城治安不错,商贾遍地,也有热闹夜市,这儿的治安取决于赚钱的速度。 因为赚的钱多所以治安极好,没人敢在大街上闹事。因为今天你砸了哪个铺子,或许就是扰了某个豪族的财路,这些闹事者大多都活不到出城,即运气好活着出去了也会背后中箭中刀死于自杀。 白维说可以去夜市走一走,回头他也打算去夜市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三人一起出了客栈,各自散开。 白维稍稍停留,一旁的店小二就趁机走过来兜售话术,问了句要不要去好地方看看。 好地方,烟花巷柳之地,商人重利,赚钱也为了花,这地方最大的销金窟自然就是某些不可言说的地方。 白维婉拒后,店小二就变了脸色立刻去找下一个出来走夜路的客人,这小二肯定能拿到提成才如此热心肠。 握着罗盘,白维在城里乱转。 这毕方羽毛只固定的指向地方,白维顺着路线一直往前,走了二十分钟后来到一处巷口,酒楼此时正在营业,里面觥筹交错酒香四溢,白维绕过这家热闹非常的酒楼,走入一旁平平无奇的小巷子,看到巷口里有一家亮着柔和灯光的店铺,店铺门口两侧放着绿萝,门前贴着貔貅,正门位置不是木头而是半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看向内部,许多高低不一的架子,木架上放着形形色瑟的物件。 白维手里的罗盘温热变成滚烫。如果不是傀儡不惧高温,此时他可能就要松开手了,看来地方已经到了。 白维推门而入,听到了古朴的青铜铃铛发出声响,仿佛编钟被敲击,这里是一家古董店。 青铜铃铛的声音引起了注意,古董店里走来一名穿着书生袍的老人,老人古稀之年,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文绉绉,亦没有多少强横气息,不过普通人。 “客人,这大晚上已经快打烊了,您这是……”老人投来视线。 白维说:“我想鉴定一件物品。” 老人为难:“现在?这鉴定物件可不是个容易的事。” 白维说:“先看看吧。” 他拿出罗盘,放在了大理石做成的桌子上。 老人低头一看,伸出手放在上面,能感受到炽热的高温,他凝视着那青色的羽毛,眼神微微波动:“这位客人,劳烦您说声,这物件您是从哪得来的?” “朋友赠予,他说我用得上。” “哪个朋友?” “姓王。” “何处高就?” “瀛洲。” “这位王姑娘定是国色天香吧。” “他是个好吃懒做的男人,整天摸鱼喝茶还喜欢海淘占小便宜。” 老书生沉默一会儿,让开一步:“客人……借一步说话。” 老书生关了古董店的门,熄了灯火,引白维进了二楼房间。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贵姓?” “白维。” “字?” “止戈。” “白公子,老夫刘停云。”老书生自我介绍。 “你是纵横家?” “不是,我只是跟着纳兰先生学过几年,被收留做了个书童,随着小姐来的万妖国。” 刘停云叹道:“随着万妖国巨变,我也回不去明国,留下来守着一份小姐留下的古董店维持度日,这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找到这儿来。” “也难怪,毕竟王域不涉及这类争斗,他只是作为纵横家的备选种子,被安置在瀛洲领事馆,生怕这里的所有纵横家死绝了,鬼谷子断了传承。”白维道:“我也是听他介绍才来的这儿。” “白公子能走到这里想必颇有不易……”老书生感慨着说起体己话。 “也没多难吧。”白维实诚道:“从明国出发起满打满算也就用了十几天,算挺快了。” “呃……”刘停云惊愕了一会儿。 “我想见一见纳兰镜怀先生。”白维道:“可否引荐?” “这恐怕不行。”刘停云摇头。 “为什么?我这里有王域的信物。”白维指着罗盘:“这个总归做不了假。” “并非我信不过白公子,而是情况特殊。”刘停云顿了顿:“您大概不清楚如今我家小姐处境吧?” “王域说过纵横家遍布万妖国各域各国,为谋国筹划,布设纵横棋子,扰乱各国之权谋也是纵横家之间的勾心斗角亦是心照不宣,如此长久损害万妖国之国力,使之无力和大明抗衡。”白维道:“但内部情况没人知道多少,我只清楚相柳氏那边的纵横家有一个王燃。” “纵横家布局落子,连自己也是棋子之一,落子无悔,生死各安天命,都是为了大明社稷计,哪敢惜身。” 刘停云挺直腰板:“我也不是怕死,我家小姐也不是,我等本打算守着毕方诸侯,却不料最终还是中了计谋,毕方公身陨,诸侯国沦为流亡之州。” “纳兰先生是毕方公下的谋士幕僚?”白维惊讶的问。 刘停云点头:“如今流州如此惨状,我本想着奉劝小姐离开流州,但她还是坚守于此地不肯离去。” 白维顿了顿:“这和我不能见她有什么关系?” “这是小姐定下的规矩,自从毕方公身亡后,小姐也患上了严重的心病,不愿露面见外人。” 刘停云说的理由不知真假。但对方执意要躲,白维也不便强迫,老书生继续说:“您若是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白公子不惜奔袭千里来到此地,一路坎坷,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白泽国将倾覆。” “这个我们都知道。” “我想让白泽免于亡国。”白维道:“这就是我来万妖国的理由。” 刘停云震惊了片刻,他苦笑道:“这个,我们如何能帮你?若是过去也就罢了,现在的流州……” “王域说了,若是谁能帮助我,大抵是纳兰先生会有好办法……二位既然留在流州如此之久,想必内心也没有认输或死心。 我虽然不知道二位在筹谋什么,但若是二位帮我,我也将投桃报李,穷奇公继续壮大总归不是好事。若是它得白泽国,那么流州很快就被吃下,届时……毕方诸侯国可就真成历史了。”白维一句一顿道。 老书生闻言缄默不语,他抱拳言说此事不是他一人能决定的事,需要和小姐做些商量。 白维说:“我在这儿等。” 老书生离开二楼,片刻后去而复返。 他郑重道:“小姐说,谋划如履薄冰,希望白公子言而有信,能取一件东西来见她。” “什么东西?” “一颗头颅。”刘停云说:“虎贲校尉的头颅。” 白维一愣……白公子……献头? 第四百五十九章 只是未到伤心处 夜市之中,小蛇姬四处乱跑,连带着本没有多少心情逛街的朝露也被迫活络起来。 如她们一样出门走夜市的女子也有不少,这热闹的夜市里少不了各种精巧的东西。 有的女子就喜欢收集这些漂亮的手工制品。即便不能穿戴觉得低了档次,也会找个木匣子慢慢收集起来。 朝露过去也有这样的匣子,都是亲人从各个地方送来的。 在战事开启之前的白泽国是一片国泰民安丰登富饶的景象。 四方商贾穿行而过,那儿的市场可比这龙腰城里的市场还要繁华。 夜市的时候,灯光长亮到天明时刻,日夜不息的财富流动而来,仿佛生活在世界的中心。 可如今的白泽国又是何等模样。 朝露挑选着一件挂坠,只觉得分外眼熟。 摊主随口一笑:“姑娘喜欢?可以算的便宜些。” “这你是从何得来的商品?” “这可是正经渠道的,不是偷抢而来。”摊主忙不迭的解释,如果是脏货肯定会降低物品价值,也经常有人来接机压价,商人必须了解自己商品的来历。否则说不过客人,被砍价到五成甚至三成都常有。 “这是来自金陵的雨花石……”朝露拾起一串手链:“不过其他的都是红玛瑙。” 摊主说:“没办法,货源断了,雨花石的进货渠道就只有白泽国,现在……哎,不提也罢。” “我要了。”朝露说。 “谢谢惠顾。”摊主见到对方爽利给钱便喜笑颜开。 语冰跟着朝露问:“姐姐,这雨花石有这么贵吗?” “不贵,反而很便宜……在金陵那里,十元抓一大把。”朝露静静的说:“雨花石也可以养,放在水中浸泡,颜色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有石中皇后之称,鹅卵大小的雨花石作为观赏石最好。若是切割成手串反而会失了原本色泽,这种石头啊,它……” 蛇姬静静的听着,忽然见到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打在了手链上。 “朝露姐姐?” 白泽公主站在灯火阑珊处,两行清泪落下,染湿了雨花石。 她自己也愣住了,奇怪的说:“我怎么就……” 她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抚摸着脸颊,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如同弓弦紧绷了许久。 朦胧视线里,她仿佛透过这块雨花石看到了曾经的亲人。 她的六叔最喜欢养雨花石了。 可他披甲上阵后就再也没能回来。 陈年往事袭上心头,一股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笼罩过来,她忽的泪流满面。 女孩攥紧了手链,低下头,喧嚣的长街中,静默的无声呜咽。 谁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亲人逝去,国破家亡,哪有那般简单,她可以假装微笑可以假装不在意,假装表现的从容不迫或者慷慨就义,一切都可以假装。 只是因为那淋漓的鲜血还没溅的她满身鲜红。 只是因为她靠的还不够近。 等她真的看见了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再也遮掩不住。 小蛇姬在这关键时候没有慌了神。而是静静的弯下腰,握住白泽的手掌。 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静静的陪伴在侧。 等她终于想了好一会儿,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有个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哭着呢?” 两颗脑袋有些傻傻的微微抬起,看向男子,青铜面具下,一双眸子古井无波莫得感情。 但他手里的羊肉串散发着惊人的香气,空气里飘着辣椒粉和烤羊肉的脂肪香味。 饥肠辘辘一天多的小蛇姬不争气的从口角流下眼泪。 朝露则是飞快的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泪痕。 “没事,继续哭一会儿。”白维善解人意道。 “哪还有心情哭。”朝露小声埋怨,气氛都没了。 而且,她也没想着当街哭出来,显得自己太脆弱太丢人,只是情绪突然爆发她没能控制好。 她不想让青年看到自己丢脸的一面。 若是换成高段位的姑娘,肯定会利用自己脆弱的表现乘胜追击。可她太纯情也太缺少经验,这时候只觉得脸皮子灼烧的难受,丢脸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哭了哈?”白维递出羊肉串:“尝尝?” “好呀好呀。”语冰伸出手就要拿羊肉串。 朝露移开视线,她现在哪有什么食欲呢,只幽幽一叹。 白维将羊肉串递给了小蛇姬。毕竟傀儡不需要吃饭,他本就是给她们带了些夜宵,随便就暴露了暖男的本质,这下也是坐在了朝露身边,却也是一言不发,只看着满街夜市的热闹。 朝露说:“你不想问些什么吗?” 白维道:“我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可以,你现在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朝露:“……” 她觉得如果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以,刚刚就不会说出那番话来,真是聊天鬼才。 “你只是嫌弃麻烦吧。” 她坐着,双手自然而然的抱着膝盖。但随后又觉得这动作太小孩子气了,不自然的转化了动作,改成拢起裙摆,然后又把双腿放了回去。 唯独是无处安置的双手不太自然的环着。 白维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孩子哭是很烦人的,但大孩子哭就意味着是真伤心了。” 朝露低下头,只是浅浅「嗯」了声。 白维继续说:“我并不是故意打断你,而是没想着该说些什么好,我是不太会安慰人的。但见到其他人哭起来,我会觉得有些烦恼。” 朝露抓住了衣袖,微微泛红的眸子侧过视线打量着青年,她又紧张又埋怨的盯着他。 “不许……嫌弃我烦……不然我可就……”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威胁没什么意义,反而听着软弱,她也就没说完。 可隔着青铜面具,她根本见不到这张面具下的青年的神色和目光。 傀儡的双眼总是暗红色,所以说什么都铿锵如同钢铁,少了几分鲜活和幽默。 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重要,有些话说不出口,可以用眼神和表情来代为传达。 可现在这些都用不了,白维思考了一会儿,想着如何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 柳小婉哭的时候,可是死了很多人,也带来了很多恶果。 然后他开口了。 “你哭了,会让我觉得很慌张,也会让我想起某些不太好的事。” “你一哭,我就会很乱。” “我乱了,大概就要死人,或者是妖。” “直到你不想哭了,我才能安心。” 实话实说,没有半点技巧,全部都是真情实感。 因为前尘记忆的理由,白维隐瞒了一些。但句句属实,他打从心眼里觉得过去自己亏欠了柳小婉的,也绝不希望朝露彻底黑化变成六亲不认的妖族女帝。 朝露怔怔的看向青年,即便傀儡面无表情,嗓音听上去也平静的仿佛叙述句。但有时候,平平淡淡就能说出的话却有着掷地千金的重量。 那千金重量就压在了她的心口上,朝露如遭雷击,心肝都在颤抖,有些痴痴傻傻的说不出话,她张了张口,慕然间有了一种难以诉说的感动和情绪,又一次的眼中飘起水雾。 但和之前不一样,她也还是想要哭,却不是委屈和哀伤的哭,甚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 但是眼泪就是不争气的落下来,她抿着嘴唇,弯下腰,把脸埋进膝盖里,像只鸵鸟。 有时的情窦初开总在不经意之间,也许多半都会被风吹雨打的带走。 但肯定在心底深处留下了一道疤痕。 轻描淡写,又措手不及。 但这样的好,对她又太过于奢侈了,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样的好。 她无法回应,既不能,更不敢。 许国之躯,安能许卿? 她第一次怦然心动,却痛的快要窒息。 白维见她泣不成声,自言自语:“看来我又要再多杀一个谁了,否则你无法安心,我更不能。” 朝露急忙要阻止说不是这样。 吃完了羊肉串的小蛇姬插入话题,善解人意的说:“是不是入城时候看到的那个披着白色大裘的将军?我看到朝露姐姐盯着上面的毛皮在看。” 白维:“明白了,这就去杀他。” 朝露哭的更欢了。 第四百六十章 无边落木萧萧下 城牧府中,西门流大刀金马的坐在会客厅里,他一袭武将的衣袍,浑身都难以掩饰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气势,仿佛呼吸都飘着血腥味道。 他的心情并不好,即便龙腰城牧很有眼力劲,给他不少贿赂和宝物。但他仍然心情好转不起来,财物他个人不是很看重,收到的金子银子都散给了跟随自己的六十骑亲卫。 因为大丈夫权利和地位在手,根本不愁钱花,他想要的还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西门流是穷奇公麾下的少壮派军官,家世本就一流,具有西方白虎血脉和少许凶兽血脉,两种混合的血脉诞出了天生煞星,他出生就带着煞气和杀气,成年之前就被丢入军伍之中进行磨练,随着穷奇公打了二三十年,展露峥嵘。不仅深谙武略兵法,而且每逢打仗都冲锋陷阵,勇猛异常。 他属于谁都看好的那类,只要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穷奇公麾下的虎将,所以谁都不敢得罪。 然而西门流也好,穷奇公也好,都在偏远一隅的白泽国领土上吃了瘪。 打了五年时间,久攻不下。 这次他是顶着非攻克不可的念头去的白泽国,结果连续数次冲锋连续打了半个多月,本想着五路大军押上,必然能够啃下这块硬骨头,他甚至都坐好了白泽举国死战的屠城准备。 可很快三道军令落下来,军令如山,五路大军三路都不敢进军,他作为攻城战的主力手之一,仍然选择强攻,试图破开城门,结果麾下士兵损失惨重,导致被弹劾贬值,被密令调回穷奇国内进行述职。 短时间内,他是回不去军伍了,只匆匆带了六十近卫骑兵横穿流州折返回去。 他的心情当然好不起来,白泽国这块心结就要消磨,可上面的反而磨磨蹭蹭不爽利。 甚至在这关键时候要求他折返回到国内,这使得这头凶虎满心不快,吃不到即将到手的军功,也无法参与白泽破城的军事,让他的脾气变得极差,手指不自觉的扯了扯肩头后背的白色绒皮。 西门流这辈子没吃过几次败仗,其中最惨烈的一次就在云梦城下。所以他亲手剥下了这块皮作为纪念,现在这块皮反而让他觉得羞辱和愤怒,他无处发泄心头郁闷。 “不休息了!”西门流推开客房的大门,对着左右近卫道:“连夜出城!” 近卫士兵抱拳称是,连夜赶路对士兵和马匹的要求太大,但对妖族来说算不得大事。 他们可以连夜行军五天五夜,仍然保持着平均水平以上的作战力,因为他们都是精锐。 等西门流走出城主府门口的时候,龙腰城牧匆忙赶来挽留。 “虎贲校尉,请留步。”城牧抱拳道:“可是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说,我可以改。” 西门流瞥了眼城牧讨好的谄媚表情,面无表情的说:“和你无关,我有急事要回去,这地方太干净了,我怕我身上血腥味被铜臭味遮住。” 城牧为难道:“可这夜晚出门会不会太危险?” “谁有胆量来截杀老子?” 西门流冷笑,他自恃武力出众,历经军中厮杀,连白泽国的武将都被他单对单的搏杀了足足三个。 这里临近霸下,即便是有截杀者,显然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如果有这样不长眼的找死者,正好也可以让他散散心头戾气。 城牧还想说什么,却看到了马蹄飞扬,虎贲校尉已经领着骑兵近卫直接出城了。 龙腰城牧的表情收敛,挺起腰背,他谄媚的神色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 “他若是死在城外,龙腰城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一旁的仆从也不再弯腰,而是听着满大街的马蹄铁回响。 “城牧大人现在后悔也不是来不及。” “无妨,虽是麻烦,但我能够摆平,和之后要做的事比起来,一头凶虎只是开胃菜…… 我倒也想瞧瞧看,这虎贲校尉能有几分勇武,是否真的如同情报上所说的那样,战场上千夫难挡。”龙腰城牧道:“问题在于,你是否真有把握?” “老夫并无把握。”仆从揉了揉眼睛,从灯光下露出一张老书生的脸:“把握是小姐的。” “这一步走的真是太匆忙,若非我足够了解,一定会怀疑她失了方寸。”城牧说。 “兵行险着,既然不论如何都是搏命,那就以小博大吧,哪敢惜身?”老书生问:“城牧大人可曾后悔?” “呵……”龙腰城牧嗤笑一声:“我可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我活着,都是为了她的遗愿,只是人在城在,城亡人亡,这家底本就不厚实,希望你们这次能豪赌出个结果吧。” “这哪算是豪赌。”刘停云唏嘘道:“这才只是发了第一张牌罢了。” “第一张牌摆在明面,可手里这张牌却是暗牌,甚至不知大小……倘若是个假把式,便是一碰就碎,倒也没什么可惜。”龙腰城牧淡淡道:“失败了没有风险,成功了才教我心悸。” “也许小姐知道这暗牌大小。”老书生说:“至少面值大的过这虎贲校尉。” “她哪来的把握?” “这便无从知晓了。”刘停云作揖弯腰:“夜风寒了,老朽回了,城牧大人也该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自当有头颅奉上,大人也可以睡个安稳觉,告慰故人在天之灵。” 龙腰城牧目送老书生离开,依旧站在门口,眺望西边的方向。 “好言劝不住找死的鬼……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 …… 龙腰城外有十里的竹林。 六十多近卫踩着马蹄而过,道路渐渐窄了不少,从七八骑并列变成了三五骑并列。 但队伍只是变得狭窄,而没有变得散乱,可见出西门流的治军手腕。 西门流是虎贲校尉,校尉说是职位不高。但也是实权降临,乱世中的军权尤为重要,谁能指挥的动军队,谁就有不可动摇的话语权。 而西门流手下的士兵不少都是他自己带出来的,他在军方是个合格将领,和士兵同吃同住,打仗必然身先士卒,这样的校尉想要不受爱戴不被尊重都很难。 所以西门流不担心自己的下场会很糟糕,大概率是暂时剥夺军队中的军权,然后下方到某个城里做一段时间的城牧或者郡守,明贬暗迁,把他丢到边缘地带磨炼两年耐性,累计一点地方功绩后再晋升回来,比起打仗累计军功。 实际上这样的晋升反而更快。到时候文官转回武将也是顺理成章。 道理他都懂,但他握着缰绳,仍然太阳穴骨气,青筋跳动。 年轻气盛,哪有这么容易压得住,可不忍也得忍,军令如山。 校尉旁的一个近卫手里停下一只乌鸦:“前方五里没有察觉到异常。” 西门流嗯了一声,眼中闪过失望:“亏我特意出城找了机会,一群孬种,没人想着过来取我头颅?还以为流州的余孽或者相柳的刀斧手能有点能耐,居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近卫骑兵笑道:“校尉勇猛过人,我们六十多骑兵。除非来个五百,否则连伤吾等都很难做到。若是还有这等勇夫悍卒,流州的脊梁骨也不至于在毕方死后就被戳断,这还不如白泽国。” 校尉踢了踢马腹,看了眼月色,道:“提速。” 其他骑兵都准备好提速打算。但刚刚走出不到三百米,忽然西门流举起手。 骑兵们齐齐勒住缰绳,战马吁连成片纷纷停下,脚尖不安的踩踏着地面冻僵的泥土和青岩。 在这只能容许三骑并肩的竹林道上,一见面必然是狭路相逢。 西门流盯着五十米外,在下坡道位置口站着的黑衣男子,他腰间挂着刀,双手拢起抄在袖中,月光透过竹林落入狭窄小道,照亮了他脸上轮廓,青铜面具如同罗刹修罗恶鬼。 近卫震惊,它有控制飞鸟的技巧,能够掌控方圆的基本情况,探查从来无往不利,居然这么近的位置,这手边的飞鸦没能发现? 队伍后方也传来消息:“校尉,后面也有。” 西门流没有当着敌人面回头:“几个?” “一个。” “加起来就是两人,一前一后……确认没有伏兵?” “大抵是没有的,但或许会有陷阱。”近卫不确定的说。 “分出三十骑去杀后面的。”西门流表情露出狞笑:“前面的,交给我来宰。” 西门流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内心的憋屈感急需找个磨刀石来释放,只希望前面的刺客别死的太快。 “你是什么人。”他的手握住腰间的制式战刀。 “你是虎贲校尉?”来者问。 “我是西门流,你没找错。”虎贲校尉听到这么稳就已经拔刀一寸,如果是来投靠,不会这么问。 “你肩上的,是白泽皮?”来者又问。 “是我亲手活剥下来的!”西门流咧嘴,露出尖锐的虎齿:“他坚持了半个时辰才死。” 无边落木萧萧下,青年接住一片竹叶:“待会儿我就用这个……活剥了你的皮。” 第四百六十一章 剥皮 狭路相逢,面对面厮杀。 西门流见过太多江湖豪杰,心底既不在乎又轻蔑这些,说着不给人卖命,说着行自己的道,实际上没钱没权都是寸步难行。 人也好,妖也罢,这辈子一方面要能看清自己的命,另一方面又要别服了自己的命,这样才能往上爬,西门流这辈子没看清自己的命,却选择了不服命而去拼命。 所以他喜欢战场喜欢杀敌,在战场上不需要底线,一个劲的杀敌,吞掉别的,使自己力更强,刀更利,血更冷。 他没想着自己立刻以身犯险,听到对方狂妄言辞,嗤笑是嘴上,但本能是警惕,一挥手,背后三骑沿着下坡开始冲锋,以身体试探有没有看不到的致命陷阱。 战马奔驰时,哪怕是竹林寂静也飘起了一股子黄沙铺面的滚滚热浪,战马雄壮且有妖的血脉,浑身肌肉绷紧,奔跑时绒毛起伏,踩踏着别样的韵律,马蹄铁砸入半冻僵的地面上,竹叶被踩的凹陷或四分五裂,两骑兵亮出战刀,穷奇公挥下军队使用的战刀比起雁翎刀更加宽阔而且厚重,符合妖族超人一等的体魄。 白维不是第一次看到骑兵冲锋。但显然这边的近卫骑兵比之前的轻骑兵还要勇猛许多,双方如果碰在一起,轻骑兵只一个回合就被斩于马下。 高头大马和战刀斩杀过来,青年岿然不动,仿佛无所察觉,只是刀刃临近身体近处,他抬起手,食指拇指并拢,接住其中一把刀,轻轻一挪,近卫骑兵足以将人腰斩的一刀就偏移了轨迹,两把刀一抵住,摩擦出尖锐声响,同时齐齐失去准头。 青年踏步走入战马之间,三匹战马呈现出品字形结构,他就在下面的两个口字之间,左右手托起马腹稍稍一用力,两匹马两个骑兵加上盔甲等重量加起来超过五千斤,却被一手掀翻过来,两个骑兵落地,第三骑却没有减速,这个距离不好挥刀,他打算直接撞过去。 的确撞上了,但死的不是对方。而是他的马,马匹贴近对方身体半尺距离。 就像是碰上了铜墙铁壁,脑袋开花,鲜血淋漓,动能全部反压了回去,像是一头攒死在木桩上的可笑兔子,而骑兵也在动能中抛飞出去,他落地之前被抓住了一只脚,然后地面朝着他的面前扑了过来,身体落地同时,三分之一的躯壳都在盔甲下方摇成了碎西瓜。 白维信步往前,他手里夹着的竹叶干干净净,腰间的刀也始终不出,闲庭信步的走近。 有骑兵继续冲锋,半途被白维临空踢出一脚,战马骑兵人仰马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倒十多。 骑兵翻滚着爬起身,悍不畏死的挥刀斩杀,然后头颅落地,死的干脆利落。 任何胆敢抬头的都死了。 也有骑兵趴在地上,试图拔刀偷袭青年膝盖,只是刚刚挥出的刀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去砍进自己脖子里。 西门流的六十多骑兵不到四十秒就死伤了四分之一还多。 虎贲校尉不惧反笑,回手让骑兵退后去应付其他人,高手过招,留下也是碍手碍脚。 西门流的实力是大妖级别,头顶高达四十三的综合等级证明他绝非一触即溃的菜鸟。 他策马狂奔,内心想着今天如何酣畅淋漓如何来,原本还算像人的五官上长出白色伴着红色花纹的毛发,骨骼外突,一颗虎头虎脑,虎啸山林,咆哮声中,妖力从心脏中泵出,战刀也仿佛披上一层红色的妖气。不仅锐利而且轻轻一挥,十米外的竹子也成片倒下。 他借用马力挥刀,实际上是个幌子。在距离不到三米的时候,西门流一踏马背跳了起来,飞身落刀,刀气撕裂三十丈,笔直往前,整个下坡竹林小道扬起大片竹叶和白霜。 他刀法质朴,但胜在好用。 明明是个妖族,居然耍的一手好刀,看上去也是个正儿八经的武将。 白维手里夹住了一片竹叶和对方从容的过招。这不是托大,也不是自讨苦吃,而是在用对方来练刀。 一把质量绝佳的战刀却切不开手里的翠绿竹叶。 西门流怒极反笑:“我看你能支撑到几时几刻!” 他调转手里的战刀,刺向白维小腹,俄顷又一上挑,用手肘抵住刀侧,刀刃戳向白维脖子。 竹叶太短,而战刀太长,手速得有多快才能将竹叶当刀来用? 白维足尖点地,毫不恋战的往后一飘,他松开食指中指,竹叶并未落下。 而是在掌心漂浮,旋转,如同高速转起来的刀刃,蓦然飞向西门流的面门。 虎贲校尉举刀格挡,双手剧震,他觉得这不是竹叶而是一把电锯,视线望着落点位置一看,战刀上居然真的浮现出细小的碎齿痕迹。 他眯起眼睛,越发确认这不是什么神通术法,他冷笑道:“你是武夫!” 凶虎讥讽道:“明国人居然给白泽卖命?!” 正要嘲笑,就见到一只鞋子在眼前不断放大,举起刀格挡于前方,这一脚还是将他踹退了十几步,连连踉跄后退,后腿都一阵阵发软发疼。 没给他休息的机会,要命的竹叶刀再度飘过来,始终在他的周身一尺之内盘旋,由手掌操控,这种细碎的竹叶却能够在战刀上磕出一道道细碎小口。 虎贲校尉几次换气不成,强行释放妖力,打的憋屈不易,直接释出宝术,竹林间跃出一头白虎虚影。 神通宝术威力非凡,一旦用出来,不远位置的龙腰城一定听得见。 所以白维没给他使用白虎宝术的机会,屈指一弹,飞旋的竹叶盘旋着绕过了横切过来的刀,顺着西门流的肩膀滚动一圈,左侧肩膀甲胄卸除,鲜血淋漓,白色的虎皮上浮现一道血淋淋的缺口。 凶虎宝术被打断,妖力反噬反而比这皮肉外翻的伤势更严重些。 他见到青铜面具的人就地取材的再摘下一片竹叶。 西门流怒不可遏:“给老子拔刀!” 他不能允许对方不拔刀来杀自己,何等奇耻大辱!你凭什么敢不拔刀! 凶虎催动妖丹,榨出更多妖力,不惜自损本源,狂暴妖力缠绕,他心知肚明如果比拼刀术多半是要输,必须使用宝术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对方未必会给自己这个机会,必须找机会分散对方注意力。 他想了想,往后退去。 刚刚说的话就当做放了个屁。 谁要一腔孤勇的死在这里?他有野心有实力有潜力,迟早能走上万妖国权利巅峰,等穷奇公成了妖皇,它也有机会裂土封王,岂能死在这儿? 让骑兵冲锋给自己争取时间,他这么念着,却听到了沉默许久的青年再次开口。 “我明明佩刀却不出刀,你是不是会觉得我跟你一样脑子有病?” 说着,他抛出手里刀,直接抛上天空,而不是放在手里握着,也没有仙人御剑的手段。 那把刀飞过西门流的头顶,落地化作一头斑斓猛虎,直接堵死了他的退路。 体型硕大的金渐层大橘在竹林之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张开嘴巴就能直接一口一马头。 西门流侧过身,左侧是青年,右侧是猛虎。但卧虎对它毫无情绪,而是去扑杀那剩下的三十多骑兵。 白维淡淡往前:“死路是你自己选的。” 西门流咬着牙齿,牙齿摩擦不断,如同钝刀子磨石。 他知道求饶也没用,索性不跪地求饶,还不如想着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青年迈步而来,速度起初很慢。但每一步都快过之前一步,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连月光都淡化了其身影。 西门凶虎牙齿间已经含住了妖丹,他正在犹豫要不要爆丹拼死一搏。一旦妖丹破碎,能否活命也是二说。 他脸色犹豫,继而狰狞,一只手握着战刀,另一只手刺入脸皮拉出几道血痕。 没有大吼,而是用力的下颌咬合,嚼碎了什么。 血红的妖气如同炽热的火焰冲破了竹林,一刹那月光也血红如洗。 狂暴的血红色妖气凝成一股,西门流四足并用,咬住战刀,迎向手里仍然只捏着一片竹叶的明国人。 爆丹的绝境妖物临死之气冲云霄。 不可力敌。 仓促之间,生死之余,被血红染着眼瞳的西门流蓦然窥见在竹叶的尖段染着一丝金色。 因为它过于显眼,在全都是血红色的色调中,那一抹金色那么的璀璨,如同烟火又转瞬即逝。 它于刹那之间切来,竹叶成了绝世宝刀,斩断了布满缺口的战刀,落在它的眉心位置,然后顺着鼻尖到下巴再到胸膛小腹,一滑而过。 凶虎动作停住,一只手按住了它的面门上,指尖刺入皮肉之间,淡白色的皮膜被拉扯形变,正在撕裂。 他说过要活剥了它的皮,说到做到。 西门流在瞬间感受到莫大痛苦。但它没能支撑到最后,皮肉分离时,就已经死了。 对方到最后也没有对它拔刀,只用了两片竹叶就将它开膛剖肚。 于是它死不瞑目。 青年一抖衣袖,黑色的袖子染上了血红,徒手一扯,一张白红相间的虎皮便脱落在竹林地上。 他回头看向这头气绝的凶虎,淡淡道:“远不如白泽有骨气。” 他将虎皮丢在上,之后拾起地上掉落的另一张有些年月的皮毛,折叠好捧起。 穿过已经遍地死尸和血腥味道的竹林,将它放在了她的怀里。 朝露满身浴血,伤痕累累的双手小心的抱住亲人遗物,把脸埋进皮绒里,肩膀颤抖,不闻哭声。 第四百六十二章 ‘纳兰先生’ 次日,古董店。 白维提着木盒进了店内,打开匣子,一颗凶虎脑袋垫在毛皮上。 刘停云看着这木匣,不自觉的流露出少许惊叹。 “这剥皮手艺真好。” “虎皮比较容易,一扯就开了,就和噶韭菜一样。” “这皮我能留着吗?” “可以,我按照市场价出让给你,留着也没什么作用。” “请稍等。”刘停云拿出钱包,递过去三张纸:“这里是十万龙币。” “市场价这么贵?” “贵的是这张皮。”刘停云抚摸着兽皮,说:“大概白公子想不到,多少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你也是其中之一?” “这虎皮是留着做个礼物送人的。”刘停云又看向这颗脑袋,思索着如何处理。 “可以做个标本挂起来?”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老书生畅快的大笑。 白维看着对方收起虎皮和虎首,说起正事:“你家小姐的要求我已经办到了,该让我见一见纳兰先生。” 刘停云点头:“既然公子自甘入局,我们也当接受,不过希望你不要对小姐有所见怪。” 白维点头。 刘停云领着白维进入了另一地,走入地面下方,穿过一层地下通道,抵达了另一处别院。 这里院子里幽深寂静,绿竹林立,进入正厅后能看到隔着一张屏风后方的身影。 她身形削瘦,坐在椅子上。 “请原谅我不能和白公子直接见面。”屏风后方传来略显沙哑的嗓音:“我也经历了许多事,容貌被毁大半,也是不想吓着你,不过白公子也不必担忧见不到我的脸就无法确认我的身份。” 白维坐在了竹制的椅子上:“你如何证明自己是纳兰先生?” 刘停云走入屏风后方,取来了一件物品,一根青色的毕方尾羽。 屏风后传来解释:“这对尾羽源自同一根,被分为两半,天下没有一样的尾羽,除非它们是同一个。” 白维比对后点头:“的确是同一根。” “白公子可信了?” “我也只是配合一下,你是不是纳兰先生,其实对我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能救白泽国是吗?”屏风后的沙哑声音问:“你为何觉得我能帮你呢?” “尽人事,听天命。”白维道:“倘若不能,我也只能去云梦城上,杀个一万三千甲。” “白公子若有此等实力,倒是可以去试试。” “我会考虑的。” 白维语气铿锵,他不是开玩笑。若是黄金权能恢复到中位水准,他真敢去做万人敌。 但,若不去守城就能救白泽国,自然是最好。 纳兰道:“白公子决意我已明白,作为诚意,我也和你说些事吧……我其实是嫁来的毕方国,作为幕僚暗中筹谋布局,只是没曾想毕方身陨,一切都措手不及。” 白维问:“内情是什么?” 纳兰说:“这点我也在查。” “你们靠的那么近,却不知道凶手是谁?” “我们靠的并不近,但知晓凶手是谁……当日毕方陨落于诸侯之前,为诸公联手击毙。” “联手?”白维一愣。 “相柳、穷奇、霸下、梼杌、等七公。” “你这仇敌或许有些多。” “七公联手对付毕方很不合常理,事实……梼杌等其他多公,根本没有从此次中得到任何好处,其中两公被重创,更有一位诸侯直接陨落。” 纳兰先生徐徐道:“当日诸侯齐聚皇庭,忽然间大打出手,引发天动异变,毕方逃回来,匆匆吩咐后便陨落身亡,引发千里异象,这很不对劲。” “皇庭……它是死在皇庭里的?”白维挑眉:“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哪位纵横家做的局?” “我并非没考虑过,但并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即便有解答,也只有……” “皇庭,第三皇女。”白维说:“你想从她这儿得到毕方陨落真相?” “既然白公子要去皇庭面见妖皇血脉,我希望你能代我一问。” “可以是可以,但即便得知真相,也对当前状况没有帮助,毕方已死,你待在龙腰城里。即便琢磨着复国大业,可光有钱是不行的。” 白维一针见血道:“我其实挺乐意帮你复国,只要流州复了诸侯国,穷奇公就不会有兴趣继续针对白泽国,不说投鼠忌器,至少也会分清个先后次序。” 万妖国格局复杂,如同犬牙交错,毕方和其他诸侯国有深仇大恨,没谁会坐视它复仇成功。 就连相柳氏和穷奇公不着急吞掉这块土地,其中也有一个理由是双方想要将这里相对广阔的地盘作为军事缓冲带,直至一方势力膨胀过度,展开全面战争为止,这也意味着这双方都随时能将手伸进来,只是目前还在控制着力道而已,选在这里复国几无可能。 若是选择其他地方复国难道就有机会了?其实也没有。 国是民聚集而成,万妖国诸侯国本就是利益集团糅合在一起。如今成了一盘散沙,没有民众支持,没有朝政幕府,甚至连主公都没有,如何谈及复国? “这些事,不劳烦白公子费心。”纳兰先生克制的说:“我们为复国准备了许久,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这对白泽国有百利无一害。” “我就是你们的东风?” “或许不是,但我们也没得选了。”她低沉道:“穷奇和相柳等的下去,他们想着逐鹿天下。但霸下不是,它仿佛喂不到的饕餮,今年三城,明年五城,后年十城……” 白维嗯了声:“请继续你的狡辩。” “霸下想要龙腰城,大半个流州落入它手里,那我们多年筹谋也算是败了。” “于是,你们韬光养晦好几年,做了什么谋划?落子何处?”白维问。 “霸下不是穷奇也不是相柳,它只是吞吃而已,咀嚼的不干净就囫囵吞下,所以我们给它留下了毒丸。” “木马计么?”白维琢磨道。 纵横家肯定的说:“是,导师的木马计瞒天过海和虚实结合的空城计,的确是军事史上的奇迹,他的军事才能足以列入历史前十,也是我布局的灵感源头之一。” “谬赞谬赞。”白维谦虚道。 纳兰先生似乎歪了歪脑袋:“?” “咳,先生请继续。”白维的表情真诚了许多,战术互吹满足了某个谁的虚荣感,被内敛严谨的东方纵横家吹捧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有些飘。 “我等想要复国绝非一朝一夕,必须逐渐渗透,至少也需要拥有挡住穷奇公兵锋的能耐,为此霸下就成了绝佳的缓冲地区。” 纳兰继续道:“扰乱霸下,使其内乱,趁机武装夺取城池,踞险而守,争取复国时间。” “你没考虑相柳氏?” “我了解王燃……他是不会赞同出兵的,而且相柳氏目前内部继承权斗争激烈,武将文官分裂。”纳兰先生一句一顿道:“时不我待,只可奋力一搏。” 白维手指敲打大腿:“你需要我做什么?扰乱霸下,争取时间,这说来简单。但我要带白泽公主去皇庭。若是做的太惊天动地,只怕事办不成,还会搞砸了现场。” “白泽公主已经被多方盯上了,都是江湖人,赏金者,或者是纵横家的落子。”纳兰先生说:“你们要去皇庭,一路早已被算清,此路多曲折。” “我自然知晓。”白维平静道:“我只一把刀斩出一条路来。” “白公子当真如此在意白泽公主?为何?”纳兰先生不解:“她于你有何等恩情?” “都是还不清的糊涂账罢了,我只愿她不再落泪。”白维不愿解释太多,又道:“你还未把话说明白,谈生意最讲公平,我杀虎贲校尉作为投名状,你也别藏着捏着,厉害筹谋说清楚,我视情况是否要配合你。即便是绑上了贼船,我仍然有折返回白泽国的选择,而你们可没有。” 对政治,白维很少费心,但军事或谈判,他亦是专业,态度配合不代表他会一味的被牵着鼻子走。 帮纳兰复国只是一笔交易,她对于具体内容遮遮掩掩讳莫如深。 白维最想要的是和万妖国第三皇女的交涉材料,纳兰镜怀的手里到底有没有让第三皇女出面的可能,他不清楚,所以不想浪费时间在虚与委蛇上。 纳兰先生沉默良久,道:“谋事布局总是如此,纵横家如何能将棋子都掀出来给人看,做事十分只说七分,留三分余地,这是世间质朴道理,纵横家只说三分,预留七分余地,为的是神秘感,多一条退路……我知道这有些不太爽利,但白公子所说的也是,我们已无退路。” “若是虎贲校尉回去,豹眼城必将归他接管,离开流州进入霸下的路就会被堵死,如鲠在喉,复国可能亦成空幻一梦,他死了,虽有一线生机,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必须将复国计划执行到底…… 已经到了生死边缘,若是还要遮遮掩掩的确惹人耻笑。倘若换成母亲来做,想必也不会继续藏着捏着。” 屏风后的人已经起身,声音也自沙哑变得有些空灵而清脆。 “小姐……”刘停云有些犹豫不决。 但屏风后的人摆了摆手,她伸出手轻轻一推,屏风倒塌,其后方浮现出的是一道婉约的幼小身影。 她明眸皓齿,发丝靛青,一袭青衣如莲,五官精致,点缀少许烦忧和年龄不相符的稳重。 “初次见面,白维公子,我名为纳兰清淑,家母纳兰镜怀已逝三年,现在是我负责接管她的身后事。” 第四百六十三章 导师,再陪我C一次吧 纳兰镜怀已死? 白维上下打量着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纳兰清淑,免不了神色错愕而深思。 “你……”他的视线落在对方头顶:“毕方?” “白公子好眼力,我是毕方之女,或许也是万妖国里留存的最后一个毕方了。”纳兰清淑承认。 “难怪你有自信复国。”白维凝视着世间最后一位活着的毕方,有她在,诸侯就还在。 “不是有自信,而是不得不这么做,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必须承担的义务。”纳兰清淑认真道。 她虽然模样幼小,但面容有着与年龄截然不同的成熟和稳重,年纪轻轻就经历了亡国和亲人逝去之苦,颠沛流离至今,比朝露还要惨上几分。 现代社会的共识倡导公平,强者被约束,弱者被照顾,这就是ZZ正确。 但放在野蛮的地方,可没有这种社会共识和道德约束,她越弱小,越得隐藏好自己,否则必然招来灾祸。 这里是万妖国,弱者不值得同情,只能沦为被欺压者。 纳兰清淑借了纳兰镜怀的名头,冒充纵横家,也是一重身份遮掩,现在直截了当的揭开,倒是让白维感受到了她的一份真诚和把握。 “若是换成纳兰先生,未必会真的把所有把握都押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 白维以过来者的口吻:“年轻人不缺乏押注的勇气。但一腔孤勇偶尔也只是撞死在绝路上。” 纳兰清淑苦涩一笑:“我们没得选择,只能如此……万妖国不是春秋,若是十年不复国,这毕方的旗帜会真的失去作用。” 白维问:“没考虑过依托其他霸主么?” “深仇大恨,杀至亲之仇,如何放下?”纳兰清淑说的很轻,却透着刻苦铭心的恨:“至少我做不到,我母亲也做不到,每一个支持我复国的同胞们都做不到。” 流州这些年来死了多少民众,民不聊生,白骨遍地,曾经富饶的大地如今遍地疮痍,说不恨那是骗人的,复国不单单是愿景和不甘,也是不得不做的复仇。 “也罢。”白维不再劝说和试探,直接问道:“你打算如何和我交涉?若是纳兰镜怀在此,我不介意以自己为棋子,听她差遣,但换成你,我可就要待价而沽了。” 刘停云皱眉,老书生对这句话流露出不满。 但纳兰清淑看的透彻,她说:“因为我是毕方?” “是。”白维道:“我是明国人,纵横家布局无数,说到底不单单是图谋自身利益,即便有这种人,也活不到最后…… 你是毕方,优先度可不在明国,那么王域说过的香火情份也毫无作用,你我之间攀不上交情,便只能当做生意来做了,我说的,足够清楚了吗?” 这番话说的简单直白却鞭辟入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信得过纵横家,却信不过鬼谷子,双方立场不同,如何都不能当做一视同仁。 刘停云捋清了这点,弯腰作揖表示方才多有失礼。 纳兰清淑则是有些失望:“我原以为白公子如此帮白泽,是缘于某些更高尚的理由,如今想来倒也不是。” 白维回以一笑,不置可否。 他曾经高尚,也仍然高尚,他可以高尚,但不是现在。 纳兰清淑道:“白公子要谈生意,自然可以……但待价而沽,也希望你能点到为止。” 白维说:“你不用拿道德底线来压我,我知道你处境如何,也没的挑选更合适的交易对象,只能对我身上赌一把,自然期望我尽心尽力不要两头通吃,生怕引狼入室…… 可直白来说,我对你也好,对毕方也罢,都没兴趣,我只要求白泽国能延续下去。 至于万妖国的内乱和国运,现在的我管不了,你不将我当做冤大头看最好。但也不要太贬低我的人品。白某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绝非乘火打劫的恶人。” 刘停云点头:“用人不疑,白公子确是君子。” 毕方道:“或许我不是质疑白公子,而是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罢了!白公子想知道如何和皇庭交涉,其实办法简单,万妖国主留下了两位子嗣,第三皇女和小皇子;诸侯争权夺利,既是因为第三皇女无法控制局面,又是因为小皇子年幼懵懂。” “诸侯为了打压第三皇女,进一步削弱皇权,做了一个决策,那就是将姐弟二位分开,单独囚禁了小皇子,表面放任第三皇女掌权控制局面,实则将小皇子作为质子扣押,将其掌握在手里,令第三皇女投鼠忌器,也方便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年为了小皇子,各位纵横家出谋算计,最后让局面一派混乱,王燃试图毒计截杀小皇子,逼迫第三皇女上位,进一步撕破脸皮挑起大战,扯下万妖国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好在他的做法失败了,小皇子没死,死掉的只是替身,暗中它被悄悄转移,但不知去了何处。” “我和母亲多次推演这一局,找寻一锤定音的神来一着,试图重现元天健的一步筹谋…… 说是塞翁失马,毕方亡国,元天健之前天马行空的布局随着棋手减少棋盘空旷,变得清晰了许多,原本没找到的线索也浮出水面,我们也借此探查到了妖皇之子的所在。” 纳兰清淑说:“如果你能找到妖皇之子,和第三皇女便有了交涉材料……三皇女可不情愿做个花瓶被诸侯摆布,夺回小皇子,皇庭对穷奇霸下施加压力,毕方抓准时机复国,同时和皇庭建立联系,摆出支持皇室正统的旗帜,万妖国内将再度恢复微妙的平衡局势,白泽国危局自解。” 万妖国的斗争也围绕着皇庭和诸侯之间展开,当年妖皇陨落,第三皇女自顾不暇,导致姐弟失散,纵横家布局。如今第三皇女能够稳固掌握皇庭,却受制于诸侯,最重要的钳制便是小皇子。 白维说:“你是想让我去救出小皇子,护送它去皇庭?” “必须让小皇子离开诸侯的视线,三皇女才能从被动转为主动。” “可你也说了,让我扰乱霸下。”白维顿了顿:“难道?” “小皇子,就在霸下领地,这点或许霸下自己都不清楚。”纳兰清淑说着竟也有几分佩服:“元天健的布局说是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但其实随心所欲……从兵事到内政再到布局几乎没有他不会的。唯独他不喜欢党争,如今看似退居二线韬光养晦。但实则手眼通天不必站在正面了,和锋芒毕露的王燃一明一暗两个极端。” “明明是敌人,你却很佩服他?” “并非是敌人,国亡之后,我娘和他见过三次,双方推演来回,娘说毕方陨落之事并非他的布局谋划。” 纳兰清淑仍然能记得那个老人的样貌,老当益壮目光烁烁,态度却慈祥的仿佛邻家伯伯,和母亲说话的态度也像是面对着亲人…… 纵横家之间谋划布局从来狠辣,仿佛一出手便不死不休,却又在暗处处处留情,胜了之后不忘留一条活路给对方,此番种种说来也是矛盾异常。 纳兰清淑记得母亲提前往事的时候,眉宇之间总是晕染开几分缅怀的笑意,没有仇恨,只有怀旧与敬重。 她也自当敬重前人先辈。 白维对元天健的了解不多,停留在口头上,王域当时双手抱着后脑勺大言不惭的说「这人不必防备。因为只有他算计你,没有你算计他的,老老实实躺平挨打就对了,折腾完了也不会弄死你,你认个输他就会放你走,这方面还是有点人情味的,纵横家啊,也就这点人情味了……」 呸,我堂堂导师能吃这哑巴亏?这就C给你看! “具体的谋划布局是什么?”白维追问回重点:“单靠我一人去救这个妖族皇子?单枪匹马冲过去是有些过于嚣张了。虽然我很喜欢这种莽夫战法和传火人行为。” “请白公子放心,自然不是,众志成城,单靠一人实力如何能成?” 纳兰清淑跨过门槛,语气轻微却掷地有声:“我也会去。” “你?” “白公子可不要将我当做什么坐不垂堂的千金之子。”毕方昂首骄傲道:“我也不怕流血。” “你误会了,我是担心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会不会拖后腿。”白维很务实的说。 纳兰清淑的气势顿时散了大半,她有些破防,扯了扯嘴角:“白公子,真会聊天……” 调整好心情,她继续说:“我战力一般,不会给白公子添麻烦,我此行去霸下,是作为一枚毒丸送去,虎贲校尉死去,龙腰城牧需要给穷奇一个解释,我便作为罪魁祸首被押送,合情合理。” “确实合理,毕方分量不低,必然得到相当的重视,然后呢?” “押送士兵都是我们的人,看似押送,实则是行刺,可仅仅是这样情况也仍然不够乱。”纳兰清淑看向白维:“白公子可否引见一下朝露公主?” “你是想?” “一枚毒丸不够,那就再加一枚,朝露公主的分量不轻,霸下无法拒绝两分大礼,还能借机煽动江湖,引发更大混乱,一石二鸟。” 白维夸赞道:“哇……你可真是肚子里坏的流油啊。” 纳兰清淑:“……” 白维说:“你想法是不错,容我提个意见改良一下……我希望你去散播消息,说龙腰城牧捡到了一枚沧海蛟龙珠,打算进贡给霸下公。” 纳兰清淑一怔:“你连龙族都算计?” “不行?” “行,当然行。”纳兰清淑重新审视了一番白维:“白公子也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多夸点,我爱听。”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可怜龙 和纳兰清淑交谈后,白维回了客栈找到朝露。 朝露听明白了前后因果表示可以一试。虽然对纳兰保有戒心,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双方逐渐达成共识,开始为这一局进行谋划。 毕方打定主意要刺杀霸下让局面乱起来。 这次也会卷入江湖上的某些刺客,甚至是北海黑龙。 越乱自然越好,乱起来了,就连纵横家也不能轻而易举的看清局面。 多方布局落子,往后两天时间,白维居然发现自己变得无事可做。 想让事情发酵需要一点额外时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日子。 白维没事可做,便也没停留在万妖国,留下不情不愿不高兴的卧虎刀给朝露作为保镖。 他回到了瀛洲,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把能处理的琐事处理一番。 因为白天都要忙着在另一边打卡,这边照顾家人也就变得生疏起来。 霜月平日要上课练剑,还要忙着做饭照顾樱井思,的确有点辛苦她了。 白维不在的这几天时间,白天柳生霜月把北辰归蝶和神宫寺叫过来陪着樱井思,生怕她太寂寞。 樱井思对这份好意深有感触。但她其实不觉得寂寞,家里还有三角钢琴,她一天到晚除了自己看书学习恶补知识外就是在练钢琴。 弹琴的技艺讲究勤能补拙,她需要庞大的时间练习才能成才,很显然樱井思不属于音乐天才也没有绝对音感,全靠着白维这个自学成才的慢慢教,一天的内容需要十几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来消化。 今天白维也就领着樱井思出了家门,去了一趟极东大学,让她见一见许久没见的云无心和薛寒泪,这两位都知道白维住在哪里,但一次都没上门打扰。 柳生霜月对仙家毫无好感,连带着对薛寒泪也是态度平平,这种情况,她们自然不便打扰…… 但两女对樱井思的照顾,委实不该受到白家兄妹的影响,知恩图报当是做人的基本道德。 在云无心和樱井思说话时,白维和薛寒泪单独交流,问及沧海蛟龙珠的相关。 薛寒泪态度非常严肃:“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维意识到这对龙族或许是个逆鳞,便借口说:“好奇。” 薛寒泪第六感强烈:“你不会是在什么地方捡到了龙珠吧?” 白维:“没有。” 不是捡到的,是抢来的。 “如果你没有,那最好是没有。”薛寒泪认真道:“如果是遗失的龙珠还好,可倘若不是……龙宫里的龙君龙王会找你拼命的。” 白维道:“龙族遗失的有几颗?” “洪荒时代难测算,但那个时代的蛟龙珠也几乎不可能完好的保存到今天。” 薛寒泪没太仔细回忆,这件事非常少见甚至罕见:“反正最近五千年时间,丢失的蛟龙珠不超过五颗,最近五百年内,只发生过一次。” “哪一次?” “钱塘君喝多的那次,把龙珠丢了,找了十几年,最后发现是他借给了鄱阳君,还写了借条。” “很荒唐,但是……”白维问:“没有过其他丢失的案例了?” “没有。”薛寒泪说的肯定,随后她又说:“但失踪的龙,有过案例。” “失踪?” “最近百年发生过两起,一条南海,一条西海,南海的龙女已经成年,而西海的是未成年的小龙。” 薛寒泪心有余悸:“南海的龙女我认识,她比我年长几岁。但失踪的悄无声息,而西海的小龙似乎是在荒海里失踪了,说不定已经喂了海兽。” “你是说南海的龙女失踪最为蹊跷。”白维道。 “是……失踪的龙体内也有蛟龙珠,却不算龙珠丢失里,她无疑是死了,南海龙宫有这件事的通报,但尸体和龙珠都没有被找到。” 薛寒泪打量着白维的侧脸:“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你惹到了某些天大的麻烦,甚至到了被迫逃亡的地步,我希望你……” “立刻跟你坦白?” “不,永远别告诉我。”薛寒泪认真的叮嘱道:“如果你对我坦白从宽的话,我大概率会直接把你哄骗着留下来,然后反手高价卖出去,自己躲在家里数钱玩。” 白维对她的映像刷新了至少三遍。 “不愧是你……” “如果是秘密,那就烂在肚子里,别想着跟别人旁敲侧击。”薛寒泪说:“今天你问的我就当做没听过。如果还有下一次,那就别怪我冷漠无情翻脸不认人了。” 说完,螭龙骄傲的昂着脑袋走开了。 白维若有所思。 薛寒泪这幅避之不及的态度,让白维产生了有关联想。 她故意提到了南海龙女的失踪和死亡案,难道说……最近又有龙族失踪了? 这北海黑龙不会真的是搞了同族相喰的戏码吧。而且这龙珠居然是活着的蛟龙体内剖出来的? 这行为跟杀人吃心肝没什么两样。 白维收拾好心情,也决定顺带查一查龙的事。若是能顺势卖个人情给四海集团,倒也不会亏本。 回到樱井思边侧,云无心和薛寒泪交替了一下位置。 “灰潮快结束了。”云无心开门见山:“你打算何时带她回明国祭祖?” “春假。”白维问:“你也打算回国?” “不得不回。”云无心道:“白玉京也有些繁琐规矩……” “你已经大三了,快要毕业,不可能在这里继续长留。”白维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即便再不想回去,也得回国待着,成年人的世界从来没容易二字,觉得寂寞,不如叫上薛寒泪分担压力。” “你以后打算回明国常住?” “很可能不会。”白维道:“小思会情愿留在瀛洲多一些,我不会强迫她随我一起,等霜月结束学业,小思再长大一些,我大概回去放下负担去周游世界,先去欧罗巴逛一逛。如果待的太舒服,指不定会住个十年八载。” 他这说法纯粹是心血来潮,对将来的构思出的可能性的一种。 云无心默然,她并不那么向往西方的诗与远方。 仙家轻声道:“我可能会上西昆仑。” “西昆仑是仙家向往的洞天福地,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昆仑山乃仙界,也是隔绝两界之地,若是去了,想出来就不容易了。”云无心目光没有看向远方,而是看向近处的白维:“我并不抗拒去西昆仑,但在去那里之前,我希望能把陈年往事给了结掉。” 白维反而看向远方:“我也有这个想法,有些问题,我想当面问明白……明国再见吧。” 云无心螓首低垂:“明国再见。” 等白维带着樱井思离开,薛寒泪咬着牙齿摩擦着:“这个男人,哼,有趣的男人……每次来总是让老娘我血压增高牙龈发痒,我真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亲到他动脉大出血。” 云无心问:“是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在意?” “还能是什么?他总是喜欢在雷区上跳舞。”薛寒泪托着腮帮:“有位东海龙女失踪了。” “谁?” “现在还不能肯定,说了可能以讹传讹。”薛寒泪补充:“不是寒璃。” 云无心点头,没说什么,龙族的事她从来不关心。 薛寒泪问:“刚刚你们又说了什么?看你一副果决的态度,终于决定好了?” “尚未走到这一步。”云无心拢了拢鬓角的雪发:“但或许快了……灰潮结束,云出岫也要回来了。” “为了男人,姐妹阋墙。”薛寒泪嬉皮笑脸,但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这我可帮不了你。” “没事。”云无心大度,同时也道了歉:“因为你的事,我也帮不了你……我们互不亏欠了。” “对。”薛寒泪毫不介怀,她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我才不做自怨自艾的可怜虫。” 第四百六十五章 女帝怒斥小三 朝露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听见了一个头发全白的女子在说话。 她坐在华贵的龙椅上,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灯光照亮四周如同白昼。 女子白发长至腰际,屋子里并不特别安静,能听到水流声,细碎的风声,然……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这位一国最为尊贵的女子前方的榻下,跪坐着另一名女子,女帝看着她,露出几分酷烈的冷笑。 “你或许在好奇,自己精心筹谋这么久,怎么就失败了。” “可你没想过,这个机会,未必不会是朕给你的?” “你毕竟是个人,你也太过于焦急,因为你的时间并不是那么的充裕。” “十年,出手三次,太过于频繁,每一次时间都抓的很精准。所以前三次的成功让你产生了错觉,你以为朕没有察觉到,但朕只是在等你什么时候忍不住。” 白发的女帝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垂下视线,凝视着这名面容精致聪慧过人的侍女。 普遍皆知,妖国女帝的后宫即她的智囊团,收容普天下的聪明女子,每一个侍女都经过层层考核和筛选,经过多年的培训。 眼前这个侍女就是女帝亲手栽培出来的,十四岁入了宫廷,出谋划策,参决政务,处理百司奏折,十几年主仆情分说是亲如一家也不为过,这宫闱内部,也只有曾经为人的女帝最为照料和亲近侍女们。所以她的背叛才教人诧异,更令人诧异的是女帝对此毫不意外。 “起来吧,不必跪着,你我心照不宣,你对朕从未有过多少尊重,朕也从来不计较这些尊卑之事。 今日,我们不妨深入的谈一谈一些你并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朕当初为什么会挑选你入宫么?” 侍女袅袅婷婷的起身,道:“因为我聪慧。” “你是聪慧,年纪轻轻的大国手。但你以为朕看重的是这些,天下有才者尽入我瓮,缺少你这么个弱女子又如何不可?” 女帝嗤笑:“你或许聪慧,但绝非不可或缺,而且慧极必伤,你的身体能活多久,全靠朕让人送来丹药细细调养才让你无病无灾的活到现在。” 侍女问:“那是为什么?” 女帝道:“因为眼神……从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朕就觉得,你的眼神似曾相识,你就像是朕的同路人,我们之间是很像很像的……” 侍女皱着眉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侮辱。 “不信?” “不敢……” “不敢信,还是不敢不信?”女帝按着胸口轻笑,那容貌姿态都像极了妙龄少女:“你以为自己为大义而付出,瞧不上我这么个背叛了人国的女人。可让我无处归家的人恰恰就在那人国啊,我怎么会不恨呢?” 侍女平静的说:“陛下可以直接一刀杀了我或者一杯毒酒,我都乐意死在这里,把命还您,但非要说这些话又是何意?若是践行,大可以说些贴心话,好让奴婢走的安心。” 女帝笑着说:“你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要跟我硬气到底吗?可你背叛了朕,如何才能让你得偿所愿?我可不是那么温柔的女子,现在就要掏出你的心肺看看,你的心肠是什么颜色。” 侍女柔声道:“若是如此,就不必脏了陛下的手。” 女帝坐直了身体,肢体柔软,动作轻柔,赤足踏在玉石做成的金榻上,她一路走下来,便是侍女也微微紧张的屏住呼吸,凝视着咫尺之间的妖族女帝,女帝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指甲刺着柔软白皙的肌肤。 “多美啊。”女帝低声念着:“瞧瞧你的模样,二十多岁了,放在人间也是迟迟未嫁的女子,想必没人回来提亲。可你还是很漂亮,就和朕一样,岁月风霜也盖不住这份容颜…… 可你分明都要死了,却还故意把自己打扮的这么漂亮,前几次也是,每次出手之前,你总要花很长时间对镜贴花黄……为何呢?” 侍女不言语,目光错开。 女帝继续道:“朕知道,你心底装着一个人,为了这个人,你甚至可以去死……朕也知道,你为什么来到千里之外做这个宫闱内的探子和叛逆,而不是留在那个人的身边。 因为对方眼里没有你,你留在近处。反而不如来到这儿更有分量,好教人时时牵挂刻刻惦记。” 侍女抿着嘴唇,眼睛深处蓦然鼓足勇气凝视着妖族女帝,丝毫不退不让。 女帝唇角扬起:“被触碰到了心肝?知道疼了?” 侍女喃喃道:“是又如何?” 女帝反而心疼起来,叹息道:“真是傻的可爱的女子……打江山守家国,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世道里的女子就该守在家里相夫教子过平静日子…… 你眼里看到的其实不是家国大义,你想要的只是那个亦师亦父的人多看你一眼,驱使着你自我牺牲和奉献的恰恰是人类最自私最本我的爱。” “可你得不到他的爱和关注,你想要相夫教子,想要执笔杀人,想要分忧解难,想要红袖添香。 可那个人眼里没有你,你怀抱着一份无求无得的爱。可你这么聪明,你立刻就意识到明白自己该如何做,你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选择放弃。 而是果断的选择燃烧,你每次都做好了事情败露而死亡的准备。所以要求自己到最后一刻也保持着好看的模样,若是这样,对方就会记住你了。” 所有心思都被戳中,像是女帝说的那样,把她的心肝剖开了。 侍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拍打掉女帝在脸颊上轻薄的手指,愤怒道:“你懂什么!” 女帝站起身来,神情寡淡:“朕说过了,从一开始,朕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这双眼睛里藏着什么,朕太了解了,你我都是同样的,你问朕懂什么? 朕懂的比你更多,没人比朕更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寻常的方式不能叫那个人留下一滴眼泪。可死人就不一样了,你的做法很聪明,却也足够狡猾。” “死人是无敌的,你若是死了,他会记得你一辈子。” “愧疚是最好用的武器,这一刀温柔无色,却入骨三分。” “这样,可不行呐……” 女帝俯视着侍女,眼神从戏谑到冷冽只用了一瞬间。 “怎么能容忍有别的女人给他心头留下一道太深的伤疤。除了朕之外,没人有这份资格,你也不行。” 侍女打了个寒噤,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帝有这样的反应,她平日真的是个很大度的皇帝。 对于财富权势并不渴望,但这次不同。就像是被触碰到了宝物的龙,浑身释放出了惊人的声势,压迫感袭来,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没有太用力却让她呼吸艰难。 女帝扼住了侍女的脖子抬高拉近。 “朕不在意你发出几次情报,害的朕丢了几座城池,吃了几场败仗……妖国死多少将士,朕不在意,它们本就是蛮夷,朕打心眼里也看不上。” “朕可以纵容你,因为朕欣赏你也同情你更共情你,看着你就像是看着朕自己一样,这感觉倒也让朕感到解压和舒坦,这宫闱太冷清了,朕不会介意多宠溺后辈,你是他的徒弟,也是朕的孩子。” “可这次,你逾越了,朕的容忍不是没有限度的,你想一死了之,给他留一道疤痕,经过朕的允许了么?你配吗?做什么不好,做个冲师逆徒。” 女帝的声音冷透,猛地一甩袖子,让侍女跌倒在地,喘息不断。 侍女脖颈通红,她沙哑的嘶吼,声音里是透骨的嫉恨。 “柳小婉!” 如果不是你!他何至于此! 如果不是晚生了二十年!我何至于此! 听着这蕴藏着欲求而不得的疯狂死后,女帝回以残酷的冷笑:“天下有个简单的道理,叫做先来后到,你迟了就是迟了,不属于你的终归不属于你,你要抢,朕亦不会给!” “你别想着能死了,朕知道你不会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但记住,朕不杀你,那你就连死的机会都没有,你便是找到了机会自尽了,朕也会找个人假装你还活着,你可以活到老死。 但别想舒服的活着,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偿所愿,觊觎不属于你的位置,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女帝拂袖离去,留下侍女愤恨不已又黯然神伤。 …… 梦醒来,朝露睁开眼,昏昏沉沉的起床,有些气闷。 那女帝……柳小婉?可她不是…… 这梦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梦到这些……何时连女子之间的争风吃醋都走到这步天上地下了。 朝露被这梦境弄的糊涂,免不了心烦意乱,想着出门透口气。 等走出来才意识到今晚似乎是换了地方居住,这里不是客栈,而是一处僻静院落。 她站在庭院里,隔着一层郁郁葱葱的绿竹瞥见一抹比竹叶更翠的渐青之色。 “朝露公主,是睡不着吗?” 朝露听到声音也不再装作没看见,走近,看见了纳兰清淑正在吃着夜宵。 毕方年幼,看上去仍然是个玲珑小巧的幼女,精致可爱,却和自己一样背负太沉重的使命。 “一起吃点?”纳兰清淑邀请道:“你似乎有些烦心事,不如聊聊天?” “也好。”朝露从善如流,她简单概述了自己梦境的事,并未深入提及,问道:“这梦是什么意思呢?” 纳兰清淑略微思索,道:“也许这梦境是在暗示……朝露公主遇到需重拳出击的小三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意中人 “纳兰小姐偶尔也有幽默的时候。” 朝露干笑两声,她对于小三这个话题略有些敏感,不愿多想,不想多提。 “我并非是在开玩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纳兰清淑语气听着像是调侃,却也有着几分认真。 朝露轻轻摇头:“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 她觉得这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像是有谁故意说起一则古老的寓言故事在暗示什么。 纳兰清淑一边吃着夜宵,挑起一串辣子抿了一口,一看就知道令人上火的食物就这么落入她嘴里,这火辣的颜色连川人的大肛都得掂量掂量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总有些是人类不可承受的……指变态辣的蛋挞。 可对毕方来说毫无影响,她吃这些就像是吃零食,纯粹的食物分解成能量,辣味是痛觉的一种,对舌尖产生的微妙刺激让她觉得回味无穷。 “朝露公主,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呀,人之一生短暂,相较于妖族,如同拂晓夜间白露,你若不将它捧在手里,它很快就会归于土地升于空气。” 纳兰清淑的性子肯定随她母亲。但年轻的稳重大多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和时间的沉淀。 就像是小孩子模仿大人走路姿势一样,本质上是东施效颦。所以面对同龄女子时,不由得语气变得轻快了些,也有闲暇心情聊起些和复国大业无关的事。 她侃侃而谈:“珍视那些珍视你的人,如此良配,不可多得。” 朝露哭笑不得:“纳兰姑娘也有良配?” “没有。”纳兰清淑摇头。 “有过青梅竹马?” “也没有。” “这些道理是谁教你的?”朝露无奈的问:“不经历一遍,是很难懂的我此时心情的。” 纳兰清淑愣住,随后眼神受伤道:“这个我听说过,你这是在凡尔赛吗?” 朝露:“什么凡尔赛?” “拐弯抹角的秀出自己的过人之处,这就叫凡尔赛。”纳兰清淑撇了撇嘴:“我可没有朝露公主这样的好运气,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亡国公主。” 朝露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不满和疏远,只得无奈苦笑着解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我和白公子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他的想法…… 我至今也不是很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如何偿还呢?” 朝露看向纳兰清淑,准亡国公主和真亡国公主面面相觑。 纳兰清淑不解的问:“你没和他睡了?” 一句话震的朝露目瞪口呆,这幼女三十七度的嘴巴里是怎么说出这一百零五度的话来? 毕方咬了一口辣椒,咀嚼着,然后奇怪的歪着脑袋:“你在吃惊什么,男女之事不就这些吗?” 朝露回过神来,幽幽的点头:“你说的……虽然错了,但也没错。” 孩童之言反而最为质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反而能够一句话鞭辟入里直指本质。 纳兰清淑半大不小,跟着纵横家的纳兰镜怀先生学富五车,也有着元天健的几分传功,谈不上行万里路至少也是读万卷书的水平,缺乏实战。 所以心态上对于世事了解停留在孩子上,而不论是书本还是小孩子,对感情的事是看不懂的。 “我不明白。”纳兰清淑摇头说:“但我娘说,嫁给我父王的时候,倒也没想过什么事,彼此看对了眼,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就有了我,也没想着情况合适不合适。 即便元半壁表示坚决反对,母亲也没理会他。反而送了他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话堵着他的嘴。” 朝露听着这些趣事也不由得笑了笑,她说:“我和你母亲毕竟是不同的。” “那是,你比不上我母亲,爱在身边,有口难言。” “纳兰姑娘……” “好了好了,我不说,打人不打脸。”纳兰清淑正经了没三秒,随后又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朝露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陪着小姑娘闲聊,总不能闹的太不愉快。 纳兰清淑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说:“将心比心,换成我,我肯定会喜欢。” 朝露道:“你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这把刀?” 白泽公主的膝盖上平放着卧虎刀,她抚摸着刀身,指尖传来微微针刺感,就像是抚摸着一头炸毛的老虎。 卧虎刀不喜欢她,每次都是反抗未遂。但她反而喜欢这头大猫,摸着刀的感觉很安心很怀念,不知道这种怀旧感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纳兰清淑盯着这把刀,她没见到过白维拔刀的场景。但知道白维上一次拔刀就在小龙江上,十里江水倒灌,之前杀了号称战场猛将的虎贲校尉甚至只用了两片竹叶。 她想了想:“大概是刀吧。” 纳兰清淑也很实诚,比起人,她更想要的是刀,感情的事她不懂,但有了刀,她就更有复国的把握。 “你难道不是?”纳兰清淑又问。 “我也不知道。”朝露苦涩的说:“我也弄不清楚。” 既需要寄希望于这把刀上,又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意这把刀,还是这份人情。 一般人即便卖了人情给她,也往往杯水车薪,只有这把刀的分量人情才值得她在意。 但也正因为太重了,她根本分不清这份情愫是什么,是恩情太重无以为报,还是本就有着一眼钟情的缘分。 朝露轻声说:“我曾经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更早些遇到他,在白泽国仍然繁花似锦的时候,在我还没有这么多重担责任需要承担的时候。 如果我只是我,不是白泽公主,就可以更纯粹的去面对自己的心情,也就不需要如此纠结了。” 纳兰清淑不解:“有什么可纠结的,陪他……” 朝露不满意的绷紧脸:“为了还清这份恩情,我可以把命给他。但为了报恩,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做的。” 小毕方打了个嗝儿,吐出一口辣味的火焰:“你嘴上这么说,但你似乎脸上不是这么写的。” 朝露摸了摸脸颊。 因为对象是他,所以可以; 但如果不是他,是不是不可以? 恩情是恩情,喜欢是喜欢,两件事不能混淆。但现在似乎混淆了起来,那么恩情有几分,喜欢有几分?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纳兰清淑并拢小腿,老气横秋的说:“朝露公主,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难怪会做这样的梦。” “人小鬼大。”朝露被吐槽的难受,反问道:“哪来的小三?” 我自己才是后来的,小三竟是我自己吧。 这也是她不自信的源头之一。万一她不是梦里的女帝,而是梦里的侍女呢? ……「朕不死,尔等终是臣」。 纳兰清淑指向自己:“我算吗?” 朝露冷静且认真的说:“你想让白公子被枪毙?” 幼女哦了声:“也对……我还太小了,再等十年还差不多。” “猜测只是浪费心神,说到底……”朝露顿住。 “说到底,白公子也什么都没说。”纳兰清淑接过了话题:“所以你是被动派?” “我不是。”朝露反驳,她绝不承认这点,她分明很主动,事事都喜欢占据主动权。 “可你表现的就是被动派啊。”纳兰清淑竖起食指摇了摇。 朝露指尖轻轻按着卧虎刀的刀身:“一位亡国公主,一位准亡国公主,哪有资格说这些?” “我是没有,但你不一定。”纳兰清淑的奇怪的问:“谁说亡国公主就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你的亲人是怎么想的?我母亲也是非常耐心的抚养着我长大的,她可没说要抛下自己的幸福和人生。” “但你还是走上了复国的道路。”朝露一句一顿道:“你我是一样的,请不要指责我了。” “我们并不一样,因为你有选择,而我没有退路。”纳兰清淑平静而决绝的说:“复国失败,我当死,可你亡国了也尚有归所,你以为你没有,但你还是有的,白公子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能够想明白,他也希望你不要死,也在用行动证明你不是孤独一人。哪怕最终失败了一无所获,你也可以重新开始人生。” 毕方问:“你我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我若失败了,大可以一死,可你若失败了,你舍得死吗?或者,你忍心死在他眼前,还是看着他死在你眼前?” 朝露没说话,但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握紧。 纳兰清淑托着腮帮:“这还不简单么?如果只是报恩,你何必吝啬一死?这问题真没有那么难。”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朝露出神良久,又魂归来兮。 纳兰清淑看向满堂月光,说:“你不心动才是假的,纵横家以三寸舌乱了天下江山,兵家刀剑分割版图,野心家层出不穷,谁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他是真敢一人战一国的,千年以降,能有几人?” 朝露豁然,她靠着椅背,指尖轻抚着卧虎刀,却再无针刺感。 反而像是抚摸着猫儿的毛皮般柔顺丝滑。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啊。” 毕方:我酸了。 她又狠狠吃了一口辣来中和嘴里的柠檬香气。 悄悄一瞥忽然注意到卧虎刀身上的文字古篆,纳兰清淑一愣,这字……怎么有点眼熟? 第四百六十七章 黑心老板在线压榨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 深夜的城外竹林里,白维正在拿着刚买的奶喂猫。 一只虎皮猫站在他的膝盖上,舔着新鲜的椰羊奶,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幽冥猫又在他进入了万妖国后,也都没闲着,四处提供情报。 因为它来如自由且行动速度足够快,所以带来了许多价值不菲的情报。 白维一路上少走很多弯路,是靠着它这个向导的努力,双方也因此建立起了一定程度的默契。 但要说信赖,还是差了一些。 虎皮猫喝饱之后舔了舔爪子,娇憨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喵言喵语。 “皇庭实在太远,一来一回跑了好久的路。” “我不是来听你抱怨的。”白维像个强迫员工加班的老板:“累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有时间抱怨,还不如把效率提升上来。” 猫猫听的拳头都硬了,上去就是一爪子:“没人性,连猫爪都借来用,有你没人性的吗?” “你指望资本有人性,不如让三体人集体改吃素。”白维冷漠道:“于是,查到什么了没有?” “皇庭戒备森严,别说是我这样的可爱猫猫,就连一只飞鸟都很难飞进去。” 幽冥晃着脑袋:“不过我也还是找机会潜入进去了。但是很可惜没遇到那位皇族,走了没几步就被发现了,然后我就被吃了。” “被吃了?” “皇庭里的宠物很多。” “可你是猫。” “但其他宠物比我狗。” “懂了……你继续。”白维表示同情,然后冷酷的说:“这不算工伤,是你自己操作失误。” 幽冥气的炸毛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原本就没工资和五险,又平静了下来。 如果要问一下,白维肯定会理直气壮的说——既然给了你工作,为什么还要给工资呢? 幽冥舔着毛:“我只是去了皇庭,而不是长时间潜伏,其他的事就不太清楚了。” 白维又问:“关于被挖了龙珠的龙族的消息呢?” “一无所知。”猫猫趴下来:“万妖国太大,潜心搞情报不太容易,根本找不到潜藏的据点。” 白维皱眉:“几乎等同于一无所获,属于是零分答卷了。” 猫猫打了个哈欠:“可靠的情报还是有几条的,首先可以确定那只毕方的布局是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其次白泽国边侧的战事烈度没有进一步提升;最后,你的名声正在扩散出去。” 白维颔首:“这也是我需要的结果。” 既然秘密通过已经不可能,那么造势自然也有了必要性。 万妖国也存在江湖之说,越是太平盛世,江湖的影响力就越弱,越是乱世,占山为王落草成寇的情况就越多,遍地绿林,也是一种江湖。 武侠小说里的那种稳固的江湖,其实就是一群民间武装力量结成团队互相混口饭吃,而大争之世里的江湖显得要残酷许多,就是大鱼吃小鱼。 江湖是民间;军队是官方;两者的治理逻辑是不同的。 诸侯乱世中,很多诸侯是把江湖当做自家鱼塘来看,偶尔鱼塘里也能钻出几条翻江龙出来,再不济也是几条过得去的地头蛇。 这些地头蛇混的出彩点也要对诸侯低头,充当看门恶犬; 而翻江龙得到的尊重更多一些,能够得到诸侯或豪门的青睐和帮扶,某些杀人无数的魔头突然间销声匿迹,或许就是给什么将种世子去做了随身护卫。 白维虽然不求名声,但有必要将名声打出去,否则没有身份无可立足。 在万妖国之中扬名立万倒也不算难事,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够了:杀!杀的越多,成名越快! 这次朝露、纳兰必然能引来不少江湖豪杰和密探杀手,白维需要提前磨磨刀。 然后把他们处理干净,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遭,必然能一战成名。 说来简单,实际多有困难,一路上少不了各种围追堵截和陷阱埋伏。 安全运输法则这个每日任务有多烦人,懂得都懂。 哪有怪物扎堆任人宰割的攀高危险、邪恶聚集之类的舒服。 白维想想便觉得前途多舛,可惜也压根没得选择,这时候想要抄近路也根本没有近路可以走。 什么是近路?名声、力量、地位。 白维只可惜自己的马甲派不上用场。哪怕帝王、导师身份放在欧罗巴是如雷贯耳蒙童皆知,放在万妖国就不一样了,和法国英雄戴高乐一样,不愿了解外国历史的人听到后都是于谦大爷的疑惑脸。 谁啊?不认识啊? 所以能从纳兰清淑这儿听到「导师」两个字,白维都止不住有点飘,心想自己果然还是有点历史弟位的。 幽冥猫又喝完了椰羊奶,主动对二号老板要求加班任务。 “接下来要查点什么?” “如果是要想游历一下万妖国各个风景名胜的话,我有几个不错的参考方案。” 白维瞥了一眼猫猫:“你知道上一个说这话的人天天各种加班到猝死才闲下来吗?” 幽冥挠了挠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猫有九命,尽管放马过来。 白维最希望的其实是直接和第三皇女进行沟通联系。 皇庭皇宫戒备森严,猫猫直说了进不去就是进不去,这部分区域只能以后再来探索。 白维还希望能进一步调查北海黑龙。 猫猫又说不可能的,这方面几乎无从探查,首先北海龙族的据点都在不冻港,气温低下,不适合猫,而且猫天生怕水,不会待在气候严寒的海滨地区; 其次即便有水族探子分散各地,你也没见过大闸蟹和虾薪王会养猫吧? 猫猫和水生动物八字不合,对方看到猫就像是人类看到蛇一样,会说「哎呀好可爱让我摸摸」之类的话吗? 即便有特殊爱好者,也不是直接动手去摸,而是直接动手脱裤子吧。 草莽英雄嘛,自古都有的。 白维只希望猫猫能够查一查接下来可能会有哪些江湖人在路上阻拦。 猫猫表示我懒得查,反正你都不认识,管它是谁谁谁,过来统统砍了不就行了? 可能都活不过三章的角色还有必要浪费猫猫的宝贵时间吗?猫的一辈子只有十几年,猫生短暂,需要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譬如说卖萌耍宝还有蹭吃蹭喝。 白维:“我无话可说,要不然你来当甲方吧……” 甲方老板提出三个要求全部被推三阻四,那你自己给自己定指标开工资好了,发挥主动能动性,展现一下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幽冥说:“好的。” 它正巧是有些在意的事要弄明白,目前只有一些猜想头绪,不方便整理出来,等查清楚才知道有没有关联性,似乎和纵横家编织的蛛网有关。 如果能够咬住纵横家的布局落子和情报网络,很多信息收集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坐享其成即可,这也是它过去在瀛洲最常用刺探情报的做法,省时省力而且快捷高效。 猫又离开前提醒了一句:“你最好注意下周遭,因为情报扩散快的有些不太自然,或许有谁在推波助澜。” 白维道:“帮我查一下万妖国的江湖前十的高手。” 幽冥说:“没有高手,只有魔头和杀手……我会顺带搞定的。” 猫又退去,虎皮猫钻入竹林里销声匿迹。 白维起身,提起竹竿,才发现自己垂钓了这么久最后一无所获,有些无奈的将竹竿丢入水里。 原本围绕在吊杆四周嬉戏打闹但就是不上钩的青鱼遭了殃,空军钓鱼佬恼羞成怒的一杆子砸下去,浑厚力道瞬间拍上来一大群仰泳鱼。然而他也已经不稀罕这些了,丢了竹竿便起身折返。 回身走出不到十几步,他道了声:“出来吧……看到你狐狸尾巴了。” “我哪有尾巴!我又不是狐狸!”偷偷跟着出城的小蛇姬被戳穿后,一边笨拙辩解用尾巴敲打竹子。 白维没理会,背着手穿行过竹林。 “你刚刚是在跟猫说话吗?”语冰好奇的问。 白维不答,改口提醒道:“龙腰城治安虽然不错,但也不是世外桃源,你是蛇姬,理应知道身份敏感,大晚上出门可以,出城可就离谱了。万一遇到个葫芦娃爷爷在钓鱼执法……” 小蛇姬说:“我,我是有事要说才跟过来的……看你刚刚和猫说话,一板一眼的,就……挺有趣的。” 她说话支支吾吾。 白维:“有话直说。” 严语冰鼓起勇气:“能不能为我……” 白维顺口一答:“V你50?” 第四百六十八章 为什么大人不挑食? 小蛇姬说起了自己被拐卖的事。 人口拐卖这事放在在流州其实不算稀奇,她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从皇庭走到相柳国,中间需要经过太远的地段。如果是层层经手送过去,倒也算是合理。就像是物流快递经过层层筛选一样。 整个人口奴隶的贩卖网络已经遍布在万妖国各地了。特别是混乱的流州内部,这里大量人口吃不饱穿不暖,每次过冬都要饿死冻死许多。 如果不想冻死就得从偏北的位置迁到南方,许多都是拖家带口,要么没粮食死在途中,要么带了太多东西拖沓了进程沦为别人嘴里的肥羊。 人口也是资源,在农业社会里的人口太多就会拖累。但进入工业时代后,这些人口都要被迅速利用起来。 就像是阿美莉卡的南北战争本质上就是工业发展需要大量人口,为此才去小农场进一步解放人口。 不过有意思的就在于,一旦开启了工业时代,资本的财富累积速度可比农业时代还要快得多,压榨剥削包裹在一层外衣下。 实际上情况也未必会更好,宣城给黑人带来自由,实际上也只是换个办法做牛做马罢了。 不过这时代因为缺人口缺产值,疯狂扩大生产消费,社会矛盾反而得到了一定缓和。 如果将这一套模式照搬到流州来,想必是能够行得通的。 只不过流州内部的人口贩卖,并不是冲着工业化的目标。所以大部分都是高价商品,精壮男子属于消耗品并不高价位,小蛇姬这类的才算是高价,品相可以慢慢养,有资质才重要。等航运畅通之后,也会直接倒卖去别的国家,龙族虽然不经受这部分生意,但也不会去管这些。 至于底层人口,是饿死冻死,还是熬过一年后被卖到非血大陆种甘蔗累死苦死,哪一者都是血淋淋的。 之所以现阶段还没出现这种贩卖现象。仅仅是因为灰潮还没褪去,人口贩子不想要浪费粮食。 等灰潮散去,春种没开始,很多人饿了大半个冬天快撑不住的时候,再逼对方签下卖身契之类的,或者哄骗这群底层百姓去「旧金山」,说什么遍地黄金的好地方,结果一看去了就是采棉花和种甘蔗,而且妖族体质优秀恢复力强,比黑人奴隶还要好用太多。 这些都是观一叶而知天下秋的猜想,人口买卖如此猖獗,必然会形成一定规模的市场。有的走高端路线,有的走低端路线,但不论哪一者都该死。 救下小蛇姬的便是看不惯这种生意的一人,当时发生的情况她也不太清楚,整个异奴团被大火付之一炬,很多看守都被杀死,她趁乱逃出来。然后和其他几人混入商队里互相扶持想找机会返回皇庭,结果走到一半就遇到了互相出卖的事,磕磕绊绊走到关隘附近,遇到了白维和朝露,这才有了后续。 她之前没提到这些,白维也不曾追问,这不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若是毕方复国成功,这些人口贩子自然没了存在土壤,没多久就会被清扫出去,等耕种恢复,家家户户能够吃得起饭了,谁还会卖儿卖女。 纳兰清淑之前和朝露闲聊时候就提到过这件事,嘴里不知是苦涩还是悲伤。 她说白泽国人口才多少,几乎是举一国之力正在死斗穷奇公,从民众到诸侯,这才熬下了五年时间,已经到了快揭不开锅的地步了; 她又说毕方国人口至少十倍于白泽,却随着毕方陨落便直接丧失了斗志,变成了一头死猪仍人宰割,巅峰时期近千万人口,到如今可能已经不足五百万了,其中真正战死的有多少?互相残害、饿死冻死的有多少? 一个是荡气回肠的死,一个是钝刀子割肉放血,都悲哀。 白维打断了严语冰嘀嘀咕咕说着自己愚者的见识:“你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小蛇姬这才停下了絮絮叨叨,她这辈子没出过几次皇庭,出来也是被拐卖到千里之外。 但也吃够了苦头,所以每顿吃饱饭后还要加点甜点和零嘴,她囫囵吞下嘴里的煎饼果子,然后说起正事。 “我看到异奴团了。”小蛇姬小心翼翼的说。 白维沉吟:“在外面?” “在城门口。”严语冰说。 “进来找死?”白维挑眉。 人口贩卖不是正常商贾干的事,异奴团是完全的黑色产业链,进城的时候除非提前买通关系。 否则对着货物简单一查就十分清楚,而且进城还需要找地方落脚,根本瞒不住有心者,龙腰城牧是纳兰清淑的亲戚,也是复国大业的钱包之一,放任异奴团进城的话,回对这里的商业信誉产生一定打击。 白维道:“这异奴团也疯了,居然想走城内……” 小蛇姬咬着煎饼果子说:“这不是白公子把路堵死了吗?” 白维:“我?” 严语冰点头,看到她指着江水的动作,白维才想起来,当时黑龙一根吊杆拦江,和他一场大战,十里江水倒灌,船只翻倒连环车祸,把水路暂时堵死,异奴团没办法从水路直接顺流而下抵达豹眼城,只能改走陆路,这就必须经过冲要位置的龙腰城……饶是如此,它本不该追上白维。但他们恰巧在这里多待了几天时间。 真是连环巧合。 白维问:“如果真是异奴团借道过城,你打算怎么办?” 小蛇姬没想好,她只是说:“我觉得该和你说一声。” 白维好笑:“和我说了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是救世济民敢为天下先的大侠吗?” 严语冰眨着眼睛:“不是吗?可你们在聊的是复国的大事。” “生意罢了。”白维不以为然道:“我只是个明国人,这里的爱恨情仇又不属于我。” “公子只在乎朝露姐姐。”小蛇姬连连点头。 白维深以为然:“否则这烂摊子谁乐意收拾?还不都是身不由己。” 他身体年轻,但精神已不年轻,没什么走江湖闯名声或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谋国念头。 即便有,在万妖国内也很难推行,最多搞点工业实业,但这就是极限了。 想做大事也要看历史进程。即便是把屠龙术学会了,去春秋战国、三国、五代十国,大抵也是施展不开的,没那个土壤环境,南橘北枳了属于是。 白维道:“你该回去睡觉了。” “再走走。”小蛇姬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酱汁,分叉的舌尖露在外面晃悠着散着热气,像是忘记把舌头收回去的小猫。 “你可真馋。”白维瞥了眼她红色的舌头和平摊的小腹:“一顿几个星之卡比?” “离开这儿就没这么多好吃的了。”小蛇姬认真的说。 “等你回了皇庭,也一样有这么多好吃的。” “可是,还回得去吗?”她怯生生的问:“我一直都觉得什么时候就死在半路上了。” “你这么努力干饭都是在当做断头饭在吃?” “嗯呐。”她居然还点头表示了赞同。 白维噎住,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佩服她的小智慧和大聪明。 “公子只有一个人,如果要保护,肯定要保护朝露姐姐,我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没了。” 她做了个简单的对比和算术题,觉得自己是最小最弱最没用但最能吃的那个,很容易就被优化出去。 白维提议:“你也可以雇佣一批人送你回皇庭。” 小蛇姬说:“不要。” “订金的钱朝露会出,你付个尾款就行了。”白维手里没钱,傀儡不需要吃喝,也自然用不上钱。 严语冰还是摇头,像只蹲在原地不肯走的阿柴。 “我不。” “你又怕死,又非得跟着我们?”白维劝诫道:“复国大事可跟你没半点关系。” 这小蛇姬就像是家养的锦鲤。不喂就会饿瘦,再不喂就会肚皮上翻,依托于人的小巧金丝雀,离开了牢笼就会死,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这点。所以才抓着牢笼不放,哪怕笼子已经打开了。 “有!” “有什么?” “就是有!”她竟然硬气起来,挺直腰板,摸了摸吃了好多却不见膨胀的小腹,然后打了个饱嗝。 白维:“……” 他现在已经很少遇到这种姑娘了,胸不大也无脑,还不讲道理,怎么看都有些缺根筋。 他故作无情道:“非跟过来,死了我可不管。” 严语冰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蛮横的像个黄毛丫头,实际上也是个黄毛丫头。 白维往前,她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过来。没一会儿,很快又忘掉了之前不愉快的对话,像小孩子似的,情绪来得快走的更快,不太懂记仇。 “这不是回去的路啊,这去哪里?” “异奴团。” “不是说不去看么?” “我何时说了我不去,我只是让你回去。”白维展现出了良好的双标态度:“我可以去,但你不能去。” “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小孩子挑食,而大人不挑食?” “因为大人吃做自己喜欢吃的?” 白维给了她一个暴栗:“因为大人说了算。”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不如换我去坐牢 战争是政治的衍生。 政治是人类历史上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登峰造极的丑恶艺术。 它盛开于尸山血海之上。 纵横家来到万妖国,也带来了人类历史上发展的繁杂多变的政治操控,并且根据乱世的情况进行了特化。 纵横家之所以能够观天下如棋局,是因为他们自有一套非常成熟的情报系统。 这种情报网络可能根植于一国一地,也可能遍地撒网到处都有。 情报谍子这种人自古就有,来到万妖国中更是如同人类的血管一样遍布在身体各处。 这些情报系统可能属于一个组织,也可能属于一个国家。但毫无疑问,每一位留存到现在的纵横家手里都有一套完整的谍报系统,从无到有建立起来,一代代继承,经过演化吞并和融合。 白维过去一手创建黑色蔷薇也是从无到有,靠着遍布全国各地的女巫和她们的能力,笼络和掌控了帝国上下的各种情报,从而靠着导师和帝王的身份下一场必败也必胜的局。 不论战争看上去多么艰难,赢的多么侥幸,输的多么离谱,其中八九成的先决条件都是刻意安排好的。所以他很明白,情报系统的重要性。 之前白维和纳兰清淑谈到过这些,她说自己手里继承的情报系统不单单是纳兰镜怀自己创建。 实际上这系统继承了好几代,经营范围主要是流州。如今剩下的情报系统已经散乱,和巅峰期比起来十不存一,光是维系脆弱的联系就已经十分艰难,没办法额外增殖情报网。 她的说法让白维产生了一种想法。如果这种异奴团也是串联起来的血管中的一条,或许能从这里摸索到一些有意思的情报。 万妖国遍地都是感叹号,随便扫一眼就知道真假了。如果过去自己也有这样的能力,肯定能少犯很多错误,少死很多女巫。 来到城外位置。 异奴团果然没允许被进入城内,需要经过龙腰城牧的批准和同意,他们也就干脆在城外的空旷地区安营。 白维悄无声息的靠近异奴团,展开术法,轻而易举隐匿身形。不过是心灵系和光学系的简单伪装,加上他是傀儡,没有心跳没有体温,站在那里不动,谁来碰一下都会当他是个雕塑罢了。 在异奴团里走了几圈,看到各式各样的妖族异奴,年龄大多偏小,其中女性占绝大多数,女婢和侍女更容易卖出去。 但这个年纪需要一段时间培训才能成为谍子。 白维心说或许是自己推测错误了,他在这里并没有找到感叹号。于是折返回到城内,刚刚走过半条街便看到了有数十的精锐骑兵行过街道,龙腰城保护治安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城牧自己的私兵,靠着龙腰城的商业税赋支撑起来了一千铁骑和五百城卫,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光是一千战马就不是普通城池养的起的,白泽举国之力常备军伍也才八千骑兵,三万步卒,能有这份税收和经济来源,也是多方垂涎龙腰城的最大理由。 这写精锐奇兵似乎来自于城主府,是精锐近卫。 龙腰城实际上目前是外松内紧的状况,五百城卫负责正常治安,一千骑兵全部都驻扎在十几里外的地方。 这些近卫抽调出去是为了什么,白维大概猜到了,目标是异奴团……送到嘴边的肥肉没理由不吃,把奴隶贩子杀了,这些异奴解放开,也能为龙腰城里多加点人手。至于是不是谍子也不用管了,毕竟很快就要反。 这些近卫杀一些奴隶贩子已经足够,护卫加起来才二十多个,数量质量都没得比。 白维又走了几步,旋即又一次停下脚步,暗自寻思着不对劲。 两天半时间,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该到现在也毫无反应,越是平静,越是诡异。 突然来了异奴团,却看不到半个感叹号,这时候应该刷出一行「杀光他们替天行道」「解放事业人人有责」之类的事件才对。 虽说感叹号日常白嫖自己,最多就给点银钱还要自己搜刮,这事连续发生几次后,他已经看到地上掉的钱都懒得捡了。 但连这种邪恶的扩张的日常都没有,难道不古怪? 白维提起气息,一步登墙飞起,来到城楼高处,站在鸟窝边上俯瞰半个龙腰城。 这时,一道通透的冷冽的白光寒气从背后袭来。 白维感知清晰,飞快避开背后袭来的剑光,他腾挪几步距离,剑光擦肩而过。 背后是一名穿着书生袍的男子,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手里握着一把剑,剑气森然,寒气飘摇,看着像人但好像并不是人,或者说并不完全是人。 “我只是在高处看看风景,没想到就钓了一条大鱼。”书生剑客惊叹着说:“你这人头想必值钱不少。” 白维:“我认识你?” 书生剑客道:“我不认识你,但这龙腰城里值钱的人头可不多,你应该算一个。” 白维问:“谁雇佣你们来的。” 书生剑客挑起剑尖:“临死之人,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着便要提剑刺向白维胸膛,这人的剑术水平相当不错,已经有三四十级水准,而且走剑的路数非常奇怪,手里这把剑也是罕见的软剑,变换的极快。 电光火石的瞬间,软剑被白维指尖夹住,书生冷笑,贯入气力,森然冷冽的剑气瞬间暴涨,寒气扩散到白维半个手肘。 可他不管不顾的继续发力,一点点的扣紧力量,整个软剑在书生震惊的视线里迅速布满了裂痕,寸寸炸开,破碎的刀剑碎片没有下落,而是不可思议的悬浮在半空。 书生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想着风紧扯呼,可惜他距离实在太近。 白维踏前一步掌心压在他的脑袋上,书生不断后退,背后墙壁轻轻一碰,顿时崩塌无数。 明国人耐心不是很好,脸上的青铜面具开始裂开,裂开的位置中涌出炽热的火光和温度。 高温灼痛了书生的脸,他心说自己怎么也是入了品级的高手,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是什么怪物! 祝融相半开启,白维的话语里喷吐着将金铁融化的高温。 “我现在不想和人废话,回答我的问题……是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来了多少!” …… 城牧府门外墙下,五方汇聚,都是来自不同地方的杀手和密探,既是杀手也是密探。 “为什么改变目标了?” “因为毕方的位置无法确定,无妨,杀了龙腰城牧,取了它的心脏脸皮就能易容。” “他的近卫都调走了,现在是好机会。” “人头就一颗怎么分?” “我只要钱,功劳归你们。” “可!” 他们不认为自己会失手,有的是为财,有的是为权,有的为利……总之最终目标都是毕方、沧海龙珠,以及白泽的高昂赏金。 他们迅速进入城主府内,连续放倒数个仆从,快步进入了安静的可怕的城牧府内,锁定了龙腰城牧所在的位置,对视一眼后,几个同时出手崩开了大门和窗户,从不同角度切入,力求将内部堵死。 “龙腰城牧,说出毕方和白泽下落,让你不……” 话没有说完。 因为这个房间内部的人数,有点多。 除了龙腰城牧和老书生刘停云外,还有七八个魁梧壮汉,他们围在一张桌子前方谈论着什么。 有的人乔装打扮成农夫,有的打扮成富商,有的打扮成卫兵,但不论是哪一者看上去都不好惹。 它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错愕的神色 这里的都是大妖,全部都是毕方国的老将。 为了讨论起义的具体事宜,它们得到消息后就悄悄留下影武者,自己来到龙腰城中探讨行军计划,铺在桌子上的就是最新的军事分布图。 他们一开始是懵逼的,还以为行事计划败露了。下一刻,错愕的神色变成了赫赫凶光。 聚会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脸都被看到了! 农夫打扮的大妖摘下了头巾,露出一张长着鳞片的狰狞面孔,卷起袖子,肌肉如虬龙。 “把它们……” “都杀了!” 杀手和密探的脸色从兴奋转变为惨白,最后是死灰。 …… 庭院里,纳兰清淑低声说:“今晚血腥味有些重了。” 白维站在竹子后方:“是你布局?” “算不得布局,只是猜到多多少少会引过来一些。” “时不我待。” “是啊,所以我们得出发了。”纳兰清淑认真的说。 “我们?”白维不解,按情况来说,应该是他和朝露先走一步,纳兰清淑后一步走。 “是我和你们。”纳兰清淑走出庭院,她双手空空,一件行李不带,靛青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如同琉璃丝线,幼女伸出手一拂长发: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对清淑的决定,你有什么不满吗?白公子。” 白维的不满溢于言表。 “纳兰青椒,你这自信从何而来?” “我带你们叁上路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换我去坐牢车!还能包吃包住!” 第四百七十章 妻妾成群 一个男的,三个女的,同吃同住,这第一个想到的是什么故事? 换个说法。 一个活人,三只妖精,一起旅行,这想到的又是什么故事? 前者可能是红楼梦,而后者必须是西游记。 可能这个唐僧随便一手超级无敌我爱你,也可能这个唐僧得给自己的吉尔上一层金箍。 总之不是什么正常的西游。 说西游其实也没错,妖族皇庭的位置就在西边,得往西边走,不过根据地球曲率来算,一路往西的最终结果也是回到东边。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豹眼城,雁尾、龙腰、豹眼……看看这名字取的多没文化水平,还不如叫燕窝、龙肝、狮子头,至少让来往的一听就很有食欲,还能做点地道特色菜收一笔来往过客的智商税。 豹眼城是进入霸下领地的必经之路,往后走的都是陆路,基本上没有水路可走,脚踏实地是不可能的,必须得有交通工具,生活水平不能落下,所以一辆马车是最低配置。 白维看着这低奢精装的四轮马车还有把屁股都能颠成九块桃的路面,开始怀念祖国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了,高铁和高速公路真是个好东西,玩死亡搁浅的都知道先修路。 路不好走但还是得走,而且急不来,得走的踏实一些。 帮助毕方复国注定是个较长期的过程,而白维不缺乏耐心却也不打算将时间拖太久。 妖族皇庭,妖族皇子,各路诸侯……过于复杂的情况列成背景文案都能让人头大如斗,回曰「太长不看」。 简单扼要的总结一下接下来的流程,走路,吃饭,遇敌,打怪,升级,再走路,换个地方重新再执行一遍。 “要想江湖扬名,难度其实也不高。” “接下来距离霸下公领地核心的襄阳的路上还有很多地方。” “这一路上必然埋伏数量惊人的江湖人士和赏金猎人,亦或者是各种杀手组织、密探……它们都会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设计好陷阱埋伏好。” “你只需要一路闯过去就行了,越闯名声就越大,大到了一定程度,霸下也会出现。” “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是一个进度条,什么时候对方怒气值满了,也就会到了。” “至于后面的押运队伍,它们只是用来迷惑和牵制的障眼法,这样的障眼法我设置了五个。” 纳兰清淑道:“对我们来说,最大的目标就是把这一段难走的路给走完,按照地图来看,路径可以多多变化,我建议还是随机应变吧。” “我还以为你建议要滑着走呢?”白维翻了个白眼。 他这边充当着马夫和保镖的双重职责,谈不上习惯不习惯。但一个重重的工具人帽子扣在头上,终归有些不爽,偏偏还多了一个小毕方。 “哎……前途多舛。”白维唏嘘不已。 “这些话就别当着我面说了。” “我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可以去找其他队伍做保镖,为什么不去?” “因为不易分散,而且你的前进速度一定是最快的。”纳兰清淑一板一眼的回道。 “有你来了,我肯定会被拖慢进度。” “这么直白的话太伤感情了,也太失礼了,我会哭的哦。” “那你哭吧,看你小不点的样子,给你一个屈人之威肯定能哭很久。” 被一而再嫌弃的纳兰清淑绷着表情强调。 “我好歹也是学了诸多纵横家真传的女子,也是毕方一族,论实际战斗力不弱于朝露公主甚至略胜一筹,美貌智慧实力我纳兰自负全占,请白公子不要将我当做拖油瓶来看。” “所以呢?” “我希望白公子给予我尊重的态度,至少不能比这位严姑娘更差。” 小蛇姬抬起头:“啊?” 白维虚着眼睛:“你不如她。” “我哪里不如……”纳兰清淑抓着手里的青色羽毛扇。 “你不如她好养活。”白维说出下半句。 毕方幼女脸色稍缓,自己是濒危物种。而她只是普普通通的保护动物,还是差距巨大的。 纳兰清淑胜负心上来了:“那我如果比她好养活呢?” 白维道:“那你下次就吃她剩下的。” 幼女脸蛋涨红,几许婴儿肥的小脸鼓起来:“她哪次吃饭有剩下的!” 白维淡淡道:“我就可以不吃,你不如学学我,吸收天地灵气。” 毕方大声道:“你那是喝西北风!” 朝露打了圆场,哭笑不得的说:“突然争论吃多吃少的问题是不是有些没必要?” “我……”纳兰清淑用扇子敲着脑门:“的确哪里不对……话题好像歪了,一通谈下来,为什么变成我的减餐问题?我还在长身体,吃饱很有必要的。” “你和一个干饭人比地位高低我是没想到的,是不是给你一口饭就行了。”白维又说。 小蛇姬竖起尾巴:“我可以!” 毕方幼女靠着车厢的软塌:“随便吧,我没争论的力气了。” 马车里终于安静了,白维继续驾车,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无师自通的驾车技能,或许是气息问题,这马根本不敢违背他的意愿,指哪走哪,听话的不像马而像牛。 离开龙腰城已经有了一天多的时间。因为是连夜兼程赶路,前进速度很快,路上没遇到麻烦,但是暂时。 豹眼城已经在视线中出现了大抵轮廓,这里也更加靠近原本毕方的都城,可随着毕方身陨,赤地千里,地表逐渐烧灼,水土流失荒漠化,空气也吹来了一些黄沙,四周路面被黄沙和泥土覆盖着的是无人收殓的尸体,有人的,有妖的,也有动物的,空气里盘旋着秃鹫,四周甚至找不到几个枯死的树木,破败而荒芜。 川流不息的小龙江到了这里也变得缓和,地势平缓的流入西部平原。但河道已经变窄,往前开始分流,然后汇入更复杂地貌,已经不再适合行船。 “要进城了。”白维说。 朝露点头,点了一下面容,改头换面。 纳兰清淑拿出一截木梳,简单的梳了一下头发,来回三次,靛青色的长发变成了淡淡的灰色。 “只是障眼法,会恢复正常的。” “哦……原来不是掉色。” “??”严语冰看到左右都这么炫酷,她认真想了想,也散开了头发,然后扎了麻花辫:“怎么样?” “还行,再加个黑框眼镜更好。” 白维随口说了一句,之后开始入城安检。 从流州进入豹眼城就意味着而进入霸下公的领地,需要一个正式身份,普普通通的流民是进不去的,至少现阶段各个诸侯都不愿意收拢流民,而是任其自生自灭。 白维递过去了一张商人证件,随后注意到了士兵微妙的眼神。 “你瞅啥?”他没忍住发问,自己用幻术伪造了一张脸盖在傀儡脸上,而且加入了各种暗示让对方放人过去。 除非有一定精神术法的抗性否则这时候应该已经松手放人了。 守城士兵问:“你们什么关系?” “上面不是有写?”白维道。 “所以要额外确认一下。”士兵刻意追问。 “是我的……”白维挠头:“家属,三个都是。” 士兵投来鄙视和羡慕并重的眼神:“可真行啊你……过去吧。” 白维不明所以,马车进城后,他打开了文件一看,眼角抽搐:“两妻一妾?你怎么准备的文件?” 难怪士兵眼神不对,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卧槽!白某人遵纪守法这么多年,萝莉都不控,更别说幼女了。 “我不介意这些小事。”纳兰清淑语气平静的纠正道:“这样反而不会被怀疑。” “你们万妖国的都这么刑吗?” “这里是流州啊。”纳兰清淑幽幽叹道:“为了让孩子活命,把女儿嫁给比自己岁数大很多的男子,是很常见的,总比让她做奴隶好吧,你没见到其他士兵见怪不怪了么?” 纵然白维是傀儡躯壳,也忍不住流露出少许火气:“合情不意味着合理。” 纳兰认真的说:“我们此行,正是为了断绝这些不合理的事,能忍则忍,都是伪造的身份。” 白维不再说话。 朝露打开册子扫了一眼:“道理我都懂,但是……” 她幽幽的发问:“为什么纳兰公主是正妻?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合理吗?” 纳兰清淑打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神色不自然的维持着微妙的尊严:“本姑娘岂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第四百七十一章 眉清目秀,肌肉妖僧 呵,来一趟万妖国,婚都结了,老婆都有了,还这么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回国自首吧。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 自从看了护照证件之后,车厢内的气氛就不太对了,谈笑依旧。但逐渐演变成了回合制,总觉得听着不太对味。但其中不少都是万妖国本地才明白的,白维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本打算直接驱车出城,但眼见天色黑了,得在这里入住一晚上。 豹眼城内鱼龙混杂,算不得多安全,这架四轮马车都算是稀罕物。 白维问了一句有没有推荐的客栈,纳兰清淑说出一个名字,但不是客栈,而是一家民宿。 两座城池靠的这么近,早已有了渗透,豹眼城仍然在掌控之中。所以着急杀了虎贲校尉,就是为了防止这人留在豹眼城里扼住了毕方复国的咽喉。倘若要复国,这座城必须握在手里。 留在此地的是个驿站老卒,过去在驿站里当捉驿,后来毕方灭国后,他舍了驿站,在豹眼城里扎根下来,靠着过去在这里的多处房产站稳脚跟,也被发展成了情报一线。 入住民宿,本想着分房休息。但做戏做全套,纳兰拉着朝露休息了,白维懒得理会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自己来到庭院位置。 傀儡不需要呼吸没有心跳也尝不出味道,他在桌案上放着一碗凉水,夜风微寒,青年凝视着天上地下,最后视线落在碗里,轻轻一举,仿佛盛起一碗月光。 同一时间,白维也在柳生宅的庭院里,给自己斟茶一杯,热茶凉水一饮而尽,品出了味道,也品不出味道。 他活动指尖感受回馈的细细知觉。 灵魂出窍,本该是意识投影千里之外。但如今一心能二用,是以往都没做过的尝试。 同一个时间点怎么可能出现两个我? 如果非得这么做,就意味着把灵魂切割成两半。但这情况似是而非,实际上就是白维想喝茶了,然后身体自己走动了起来,连带着傀儡也走动,双方做出了高度一致的动作,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指令,被两个电脑接受了然后做出了同样类似的反馈。 “这种感觉,倒也是玄妙,或许是出窍神游太久,水磨功夫,反而日益长进。” “这辈子的底蕴住不上过去。但积累倒是越来越厚重,百世一生啊,总会积少成多,上一世权能觉醒便一步登天,这一世脚踏实地也可看到别样的路边风景。” 灵魂力的增长让他隐约察觉到了身体跟不上意识的延迟。 白维若有所感,双方动作不是完全同步,明显是傀儡的反应比自己的身体更快。 “比起傀儡,本体还是太脆弱了一些。毕竟是血肉之躯,不用权能强化的情况下。除非踏入武圣境界,或者吃了仙丹易筋洗髓,否则只能期待多捡几根脊椎骨了。” 傀儡虽好,但不能吃不能喝不能交社保,再好也比不上原装。 同步感官的试了试之后,把另一个自己打发回房睡觉,他看了看月色,觉得今晚大概不会有事可做,明月高挂,不是月黑风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驿卒立刻就醒了过来,看着有些枯瘦的猴脸中年灵活起身,对白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提着灯笼走到门口,嚷嚷了一句:“谁啊,大晚上的,要休息了。” “咳,赶路许久,来之不易,还望能讨口水喝……” “小龙江里水那么多,你来这儿讨什么水喝?” “凉水喝了伤身体。” “谁管你这个啊!” “我可以付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 “那是钱不够多的问题?” “你给多少?”猴脸男子问。 “五十。” 猴脸男子想了想,喊价道:“一百。” “贫僧去敲隔壁了。” “诶诶!别走,怕了你了,八十,八十!” 一同讨价还价,猴脸男子开了门,外侧走进来一个僧人,看着是僧人,但瞧着又有些不太像。 大冬日中他穿着比较单薄的僧袍,只是僧袍而没有袈裟,手腕上缠绕着念珠,双手一合掌,从黄色僧袍的衣袖下方露出无比健壮的手臂,肌肉如同根根钢筋绞索,看上去比混世魔王还要雄壮几分,偏偏这面目表情算是慈眉善目,而且五官透着些许妖异的俊美。 这僧人,一方面可以称之为肌肉妖僧,另一方面也可以称之为眉清目秀、虎背熊腰。 白维都一时间看愣了神。 “我去煮热水。”猴脸男子没觉得这僧人有什么不对,他也就信了,看到对方也麻利的给了钱,还多加了几十块,他说:“我顺带去煮碗面,看你饿的面黄肌瘦的。” 白维:“……” 神™面黄肌瘦?这拳头肌肉牛魔王看了都得吓哭成表情包吧。 “多谢施主。”俊美的肌肉僧人合掌礼貌。 猴脸男子不经意之间露出了脖子上的菩萨像,看来它是信佛的,难怪会开门。 僧人来到庭院里坐下,礼貌道:“贫僧圆真,正在云游四方,施主是?” 白维道:“白维,明国徽州人。” “徽州?” “金陵。” “的确是徽州人。” “你也是明国人?” 和尚摸了摸光头:“小僧是明国僧籍,在大慈恩寺出的家。” “也是明国人,为何跑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白维奇怪的问:“这地方可没什么化缘的去处。” “的确,小僧一路走的很艰辛,不过好在有几分气力,靠着打打零工,也能挣到一些钱,至少吃喝方面算有保障。”圆真和尚笑道。 “打工?”白维侧着脸问:“你这个打工,是我想的打工吗?” “即便是过去在明国云游,小僧也是会打工挣钱的,不劳者不得食,参悟佛法总不能饿着肚子,念真经也吃不饱。难道学着瀛洲的和尚抱块石头压着胃?” 和尚连连摆手:“贫僧这身子骨弱,可受不了,几顿不吃还可以,三五天不吃就得啃草根了。” 白维愕然:“还真……挺有道理的。” “过去在寺庙里靠着国家补助和香火钱能撑一撑,但主持也会让我们下山工作的。” 圆真叹了口气:“可惜万妖国物价好贵,或者因为贫僧是和尚,所以多遭了点刁难?” “人在这里行万里路总是艰难的,为何不回国?”白维反问:“传教?便是传教也不该在这时候,我一路走来,就没见到过佛庙。” “白施主是见了什么?饿殍遍地,白骨森森?”圆真合掌道:“亦贫僧所见,可谓人间地狱,阿弥陀佛。” 白维说:“眼不见为净,佛也该说过这类道理,你见这尘世如火宅,几千万生灵不得解脱,却也无可奈何。” “施主也有佛性啊。”圆真乐呵呵的说:“能与人坐地而论佛法,倒是许久不曾有过了,施主说的不错,君子远庖厨,佛也说过灵境亦非台。 但若是怕血污和残忍脏了眼睛和僧袍,也就见不到真我了,我佛慈悲,不见血淋淋的现实,如何能了解慈悲的重量呢?” 白维点头:“这话说的不错,看来有本事有能耐行走在这地方的僧人,都不是嘴上的空架子。如果只是空架子的话,大概结果就是人死了,但嘴还是硬的。” “哈哈,这话贫僧当夸奖听进去了。”圆真上下打量了白维:“起初还以为白施主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现在想来您这是降神术吧?本体并不在此处。” 白维活动指尖,敲打在眉心位置,伪装被击碎:“你看得出来?” “佛门天眼通。”圆真道:“心无杂念可看破虚妄,守住本心无色无空。” “有点意思。”白维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释教的修行者,也是第一次见到佛门神通。” “佛门修行讲究心法,我修的是心法和武道。”圆真说着,猴脸男子把面条送了过来,和尚接过了面条,大快朵颐不亦乐乎,一边吹着滚烫的面,一边大口吞下,擦了擦嘴后说: “人生乐事就是能吃饱喝足啊,佛法什么的,和这个比较起来倒也不足一提。” 猴脸驿卒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叛逆,这怕不是个假和尚。 “你这也算和尚?不尊菩萨佛陀?” “菩萨佛陀是境界,不是拜一拜就有的,释迦摩尼也是凡人啊,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被后人当做无所不能,这就是本末倒置,他留下的佛法是给后人的经验,绝非是什么不可修改的至高。” 圆真和尚认认真真的喝完面汤,长舒一口气:“如来在心间,灵台方寸就是极乐世界,佛陀觉者就是自我通明,这才是佛法无边回头是岸。” “说的好。”白维起身道:“你也吃饱喝足,轮到饭后运动了吧?” “当如此。”圆真和尚飒然应道:“白施主,请出城吧。” 两人起身离庭,将场地转移到城外。 万妖国江湖黑榜第十是个俊美和尚,力无穷,好讲理,力能降龙,金刚不败,号黄袍罗汉。 第四百七十二章 奖励自己一把卢仙,尽兴! 再讲道理的和尚,没实力,在这片土地上,早就被吃干净了 靠着佛法是说不通贼子的,嘴上厉害不如拳脚,孔夫子早就说过了这样简单而直白的道理。 白维对明国的和尚了解不多,儒释道武是东方的主流分支,释教作为大教之一,流传至今当然有厉害之处。 但圆真这种讲究灵台方寸修心成佛的倒是不多。 大部分的佛教都是信佛拜佛,寻求精神寄托,本质上和信上帝区别不是很大,都是拟造出一个万能的神来帮助自己解决困扰和麻烦,都是躺平了祈求对方的神力。 最搞笑的是,妈的……居然管用。 至少至高意志的神力是正儿八经存在的。 释教的佛陀管不管用不清楚。但白玉京往上的仙人都有,借老祖宗神威也是基操,这是道教常用的「请神」。 所以圆真这类僧人反而属于异类,放着佛陀不拜,想着自己立地成佛。 但白维恰恰觉得这类僧人好,他们的修行是修心,吃饭都靠自己挣钱,活的坦荡,还能为社会做贡献,不需要什么额外信仰加持,而是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 要说唯一不好的就在于,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看到第一眼就知道了,这肌肉妖僧的形象过于突出,很少找到第二位。 白维问道:“听说你很能打。” 圆真想了想:“应该是的,我自学武后开始,就没打输过。” 白维又道:“但你在这里打死了不少妖怪。” 圆真生气的说:“那是它们该死,做了多少欺男霸女的恶事,贫僧路见不平就……” “倒拔垂杨柳了?” “没,伤到花花草草不好。” “你还在意这个?” “所以贫僧拔的是路灯柱子。” “……” “用完还插回去了,还自己贴钱加了点修补费。”圆真心疼道:“之后贫僧啃了半个月馒头。即便是出手帮人,旁人也未必领情,还要自己破财,委实这世道不公,放在明国大抵会好一些。” “未必,明国可不允许把人打死,你这边可是捶死了不少妖。” “妖魔鬼怪扎堆,不如一并超度了,他们还试图埋伏贫僧,不知悔改,死有余辜。” 圆真瞪眼,俊美僧人回想起了某些事,浑身一震,街道上青砖也起伏如浪潮,金刚怒目。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贫僧失态了,委实是见了太多不堪提及的事,乱世如釜,贫僧本想磨砺佛法,却似乎被这森罗血骨磨砺了。” 白维道:“我不是不能理解你想跟我打一场的想法,事实上我也想试试佛门金刚境界的能耐。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找过来,佛门入世出世都谈不上要涉及政治权利,这和佛法相悖。” 太监做不成皇帝,佛门也不得涉政,否则就会乱了分寸。 佛门成不了圣教也正是这个道理。因为佛门不居乱世,而圣教可以踏平乱世创建政教合一的国家。 再如何尊佛都有限度。 圆真睁开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白维:“贫僧和白施主这次交手,是武道之争,见猎心喜尔,至于对妖国公主如何念想……亦是还个人情。” “谁的人情?” “……”僧人不答。 “半壁元天健。”白维一语中的:“看来人情不小。” “其实贫僧后来想了想,或许是中了他的纵横术了,贫僧舍得割肉喂鹰,却见不得正直者因我而死,有违佛法啊。” 圆真絮絮叨叨的说:“基于种种缘由,贫僧不得已要来取白泽公主性命,然贫僧这点胆怯性子定然下不了死手,本想着把她带去见元天健,一路上其他刺客贫僧也会一并挡下,至于结果如何,贫僧没想过。” 旋即大和尚露齿一笑:“但见到了白施主后,坐地论佛,一番交谈,贫僧才是放了心,此行万哩路已经有许久,也该回唯识宗看看长辈,总觉得这趟江湖走的不够自在不够畅快,见到白施主,想要请教一番,也算是了却遗憾尽兴而归。” 黄袍罗汉卷起袖子,露出金刚体魄,热情而沉着道:“来,白施主请不用客气,你我放手一战。” 白维瞥了眼和尚头顶高达四十九的综合等级,这和尚显然距离彻底突破也就一步之遥了。 佛门的五十级是什么境界来着……金刚?罗汉?尊者?菩萨? 白维道:“也罢,我不陪你打一场,想必你也不会乖乖退去……不过希望你跟我打个赌,若是我赢了,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一些事。” “贫僧知无不言。” “也好……那来吧。” “好的!”大和尚耿直的往前一步,罗汉正拳平平无奇往前一推,半条街的空气都被击成劲风气压。 白维站稳,浑身罡气支撑着这隔空一拳,然后手腕轻轻一托,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力道涌上天空,空气里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有龙飞过。 圆真大喜,这妖国里高手其实不少。但大多惜命,怎么都不可能轻易的让他这个和尚碰到,偶尔遇到一些欺男霸女的校尉官宦,他也打死打伤过不少,完事后害怕那些男女被报复,一边安排他们离开一边自己留下断后,然后继续打架,重复两三次之后,他发现打的怪越来越少了,妖怪也聪明了,看到他的僧袍后立刻就成了鳖孙。 无趣。 这世道已经足够黑深残,打架都不让我打个痛快,还有意思吗? 可唯识宗的佛法也让他不可能对丢了武器跪地求饶叫佛爷的恶人痛下杀手,最多教训教训便放了。 如今碰到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难免手里气力留不住,刚刚一拳试探,现在这一拳动真格。 金刚双拳轰近,爆发出而出的恐怖力道足以一臂拦江两臂开山,可这恐怖气力又一次被卸掉了。 不仅被卸掉了,而是被挪开,轻轻一拍就偏移,同时对方手掌如同轮转的大风车似的敲在肩膀上。 “嗯?”圆真心说这是劈挂掌? 大和尚更加高兴,一个降神千里之外的……居然还是个武修?他还以为对方是个仙家。 “到我了。”白维刚刚一掌只是试探,他随手翘起一块青砖,掌心握住,青砖分裂后浮现六把细小飞剑。 大和尚瞪眼,居然是剑术?蜀山派的? 来不及多想,两枚飞剑已经飞向他的肩胛骨。虽然是石头制作而成,但剑气加持下,石头也能堪比玄铁。 六把飞剑来回穿梭不断,圆真几次挥拳拦截不成,改变思路,站立不动,手掌虚抬,指尖拈花,拈花一指,六把飞剑被一指拿捏。 “可惜不是真的飞剑,不过便是真的,贫僧也不怕。”圆真踏步往前:“贫僧来了!欧啦!” 他不是平白无故的大吼,实际上最后一声是蕴了佛门狮子吼的玄妙,声音震颤耳膜。 甚至影响到了白维自身的灵魂力流转,迟钝了少许。但这个延迟从22提到35也的确会有影响。 高手过招更是如此,和尚的拳头已经贴到白维下巴上了,一拳把他送上了几十米高度。 没有疼痛感,蚩尤相的防御力惊人,白维扭了扭脖子,释教金刚境界的体魄的确可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偷学来。如果能学成就,体魄的缺点就能弥补了。 他压低身形,抽出兵器,但不是杀戮为主的卧虎刀,而是另一把锋芒迟钝的云胡剑。 一剑落下,剑光瞬间撕裂黄色僧袍,露出橙黄色的金刚体魄,肌肉上赫然一道白印。 大和尚砸向地面,地面如同浪潮般起伏数次,云胡剑脱手飞来,被他五指扣住锁住,剑气纵横,双方角力在方寸之间,寸寸都是危险杀机。 动起真格,谁都不可能留有余力,不出杀招也仅仅是不出必杀之招。 白维调转剑锋,从金刚的掣肘中夺回云胡剑,从记忆中筛选出某些波澜壮阔的气象。 挥剑刺入地面,大地上四五条土龙翻滚,剑气之龙破土而出,被圆真和尚擒住搏杀,他像是和大地在搏斗,打出一处又一处的大坑,普通剑气伤不到这和尚。但若是让他流下一滴血,这金刚体魄也就算是破了。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尽兴嘛……白维扣住云胡剑,挥剑,决浮云,缺山河。 小龙江一声惊呼,我草怎么又是你。 江水逆流,潮水涌起,如同壮阔的大潮拍岸,剑卷潮水,一刹那江水便涨过堤坝。 圆真如同水中顽石,被浪潮吞没其中。虽片刻就不见踪影,但支撑着岿然不动。 等待剑势耗尽瞬间,他破水而出,金刚气魄贴近距离,该拳为掌,一掌镇蚩尤。 白维落入地面,飞剑盘旋。 圆真赤脚踩着潮湿的地面,衣袍半毁。 两人对视一眼,大和尚哈哈大笑:“尽兴,痛快……再打下去,不是破功就是你断剑,不打了。” 白维留有余力,但那是权能而不是武道:“这算是谁赢了?” 和尚说:“我衣服都坏了,算是我输了吧,输了好啊,输了长记性,佛门可不能争勇好斗。” “咬着牙说话你不累吗?”白维无奈:“衣服钱我赔。” “好呀好呀。”圆真当即喜笑颜开:“看在衣服钱份上,贫僧可以给施主指点迷津。” “是关于前面拦路石子的事?”白维正色。 “白施主气魄恢弘,但以你现在的实力,对上前面的那些,大抵还是输面更多。”圆真严肃的说:“以贫僧拙见,白施主,你的剑法是有破绽的。” 第四百七十三章 拦路石子,善哉善哉 “据我所知,接下来的拦路石子,起码有三枚是贫僧猜测的,虽不一定准确。” “第一枚石子,胡笳坟,贫僧在这类游历过,是个不小的江湖帮派掌管的地方,属于霸州内的要道之一,要穿过这里,难度不小。” “掌控胡笳坟的是哪方势力?”白维问。 “江湖游散,亦或者邪道魔修。”和尚摸着光头:“总之,会很危险。” “但可以绕开。”白维瞥了眼,去霸州中心的襄阳城有其他路线,胡笳坟只是其中一条,而不是最短的一条。 “如果可以绕开自然最好,但贫僧建议走这条路。”和尚说:“这条路线容易隐蔽身份,大路看似一条,实则内部小道无数,贫僧在这里游历,走了七八条路线往返过。” 白维记下了:“第二枚石子呢?” “魔修邪道都是些邪门歪道。虽然难对付,但和蛇虫鼠蚁差不多,总有办法灭杀,大不了一把火烧了便是,但这第二枚石子会有些棘手。”圆真捡起第二枚石子放下。 “这第二枚拦路石子,是亡魂。” “霸州吞并了很多流州的土地,包括曾经的都城。” “毕方的都城名为青阳,如今这青阳中飘散着无数惨死亡魂,这股强大怨气久久不散,就和那九婴一般,死了之后尸体化作山峦至今都在爆发灾害,这毕方尸骨也滋养无数阴火。” “这枚拦路石子,贫僧建议绕开走。” 白维皱了皱眉:“按照你的说法,从胡笳坟走,但绕开青阳,接下来再直奔襄阳,这路线可就只有一条了。” “信不过贫僧的话,白施主也可以自行摘选。” “我只是在想你的推荐会不会也被元天健算中,毕竟你知道的,他也知道。” 大和尚想了想:“确实如此……不过贫僧之所以建议施主走胡笳坟,而绕开其他大道的最直接理由,是因为这条路线是个隐蔽的。如果走正道的话,很容易就会遇到第三个拦路石。” 白维抬起眼:“拦路石……不是拦路石子?” “不是。”和尚摇头:“此人是贫僧亲眼见过打过的,他的剑法很强,贫僧生平仅见。哪怕是蜀山剑派也练不出他那般剑法。” 白维道:“这就是你之前说我的剑法有破绽?” “确切而言不是破绽,而是白施主的剑法恰巧都输了对面一筹,速度、力量、精巧、气魄…… 贫僧以自己为参照,得出这般结论。倘若方才白施主已经全力为之,你们二人一旦交手,胜负只怕走不过三招就能定下。” 大和尚说的信誓旦旦生怕白维不信,他说:“贫僧可以扪心发誓,绝无谎言。” “我信。”白维摸着下巴,无奈道:“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停在这儿不走了吧。” “万妖国的事,白施主非得参与?”圆真道。 “你看着饿殍满地白骨如山。看那亡魂夜游夜夜呜咽,再看那卖儿卖女只为乞活……他们不可怜吗?” “世道不公。”圆真问道:“施主也想做那纵横家?” “我不是纵横家,谋国之类的事,不适合我。”白维自嘲道:“行走于此异国他乡的也不是我。而是我的手里的一把刀,单靠一把刀就去开辟个太平盛世,我还没这般天真。” 圆真摸着光头:“白施主是想要尽力而为,便是刀断在这儿,不留遗憾?” “我可没这么说。”白维盘膝坐着,膝盖上平放着云胡剑:“灰潮封锁海域,我自然无法独自前来,想来便是亲自来了,局面也未必好转多少。若是这一把刀不够,我也只能自己来走一走。到时候会如何做如何想,自己也不确定。但既然做了一件事,就要把它办成。” 白维当着和尚的面吐露出了几分不曾言说的真实想法:“我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是为了中止万妖国内战而来,看到这些死去的妖族谈不上多深刻感触。 毕竟非我族类,这么多代纵横家呕心沥血互相布局,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成全自己,以我一己之力抗衡并不容易。但若是能给这世道降降温,我还是乐意的。” 大和尚摸着头顶哈哈大笑:“白施主难道不是为了那女妖精?” 白维反问:“你觉得是?” 和尚打了个机锋:“是或不是,缘于一念。” 白维笑骂:“你说的对,但等于没说……好吧,我可以大方承认,的确是为了女妖精才来。” 圆真回道:“是也无妨,食色性也。” “你一个和尚,说儒家真言?” “贫僧可不计较这些,有道理就是对的。”圆真一本正经:“便是手工作坊又何妨,成年人几天一次有益身心健康,卫生课本上都有写。” 白维好笑之余无奈提醒:“你应该稍微共情一下我这高尚的出发点,配合我商业互吹一下。” “贫僧没办法共情,因为贫僧不高尚。”圆真叹道:“贫僧能做的就是路见不平拔路灯相助,还得分清楚好坏,注意不要伤及无辜或者公共财产,每天去工地搬砖挣钱,稍微有点存款也要捐给希望工程,这可算不上是什么高尚,都是力所能及的小事,白施主如何高尚,贫僧是搞不懂的。” 白维赞叹道:“你这和尚做的也是够绝世的……完全不像那群能舌绽莲花的寺庙高僧。” “一根盘龙大香几千块,解签一次几十块,这生意当然需要口才,贫僧可不会这样挣钱。” 大和尚摸了摸腹肌:“每天光是吃饱喝足都算不容易了,想天下大事,有些远了。” 白维默然,旋即一笑:“佛门当如是……这乱世杀伐,和你一个和尚确是没关系。” “所以白施主若是一怒为红颜,贫僧明白,若不是,贫僧也没办法可说。”圆真诚实的回答。 “你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非要贫僧说实话,贫僧还是觉得……”圆真想了想:“希望白施主不要被妖精所误,还是早早回国的好。” “嗯?”白维挑眉:“和尚也搞歧视?” “不不不,你误会了,贫僧只是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昂?” “明国当今的生育率是个不小的社会问题,白施主实力出众,不娶七八个老婆开枝散叶,岂不是浪费天赐壮丁,何苦在这万妖国里为几个妖精艰难打拼。” “嘶……”白维还真有点被说服了,虽然就一丢丢:“我承认你说的有点道理,但这个道理由你这个和尚开口说怎么都很离谱且不合适。” “所以贫僧说了,这些是贫僧本不该说的大实话。”圆真耸了耸肩膀:“白施主非要听。” 这和尚没什么打救天下的念头,眼中能做好一砖一瓦就够了,救国什么的太过遥远。 况且,便是佛,也要先自己站在彼岸上,否则如何帮别人走上彼岸。 白维道:“实诚……你的确是个心怀慈悲尽得佛法的僧人。” “贫僧还差了很远。”圆真扯着破破烂烂的袖子,继而郑重的劝诫道:“白施主,妖国乃地狱,吾等不可久留,待久了,就和地藏王一样,出不去的。” 地藏王发下宏愿,曾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身在地狱如何救人去往彼岸。 最可怕的不是身在地狱,而是逐渐让自己也成了地狱。 他人即地狱。 和尚是提醒白维,牵扯的太深,就出不去了,地狱业火会灼烧人的心智,跳入此地修罗地狱,再难独善其身,想要一个就必须守住一国,守住一国就必须战诸国。 白维想了想也的确如此,牵扯的越来越深,从想着柳小婉到白泽一国,再到万妖国政局平衡,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都归属到此西行上。 拦路石子在前,此行极有可能一去不回直达西天……不是极乐世界,而是挫骨扬灰。 白维洒然一笑。 “我要说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你听着也肯定觉得别扭,我一个普通明国人哪来的这么高的立意。而且这里遍地都是妖孽,帮着他们站起来,指不定还要去跟明国打仗,属于是为后人挖坑的可耻行为。” “但是吧……” “我还真的挺想救它们的,在我眼里,人和妖的区别,真的没有那么大。” “没有谁生来就该被活活饿死冻死,没有谁生来就得当牛做马。” “我也没想着救下所有,也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流血牺牲注定在所难免。若是祂们注定会流血会牺牲会死,还不如为了一些更高尚的理由去死,死在路上,总好过比蝼蚁更卑微的死在泥土里。” “我将这也视作一种解脱。” 圆真不知如何回答,他意识到两人其实看到的风景一样,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要离开地狱,是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地狱。 可白维不同,他早已身在地狱,业火缠身却也凌然而立,在血海之巅,眺望净土。 大和尚缓缓合掌,搬出万用句式:“阿弥陀佛。” 白维也合掌回礼:“善哉善哉!” 第四百七十四章 死的安心,活的精彩 白维与和尚坐地论佛论道。 但因为他们的动静闹的太大了,也根本瞒不过第二人。 猴脸男子在两人刚刚出城没一会儿的时候就敲门叫醒了没有彻底熟睡的纳兰和朝露。 两姑娘对视一眼,悄悄来到城楼上观看这一战。 两人交锋打的惊天动地,守城士兵看的双股战战,全然没有几分斗志。 理所当然。 整个豹眼城看着防备森严,实则这里的守将根本不懂得治军,全靠着对上面缴纳孝敬钱对下方鱼肉百姓才坐稳了校尉的位置,手下带出的士兵也都是酒囊饭袋,全部躺着拿军饷混日子,把这些士兵养烂掉,整个豹眼城迅速接管根本不需要两个时辰。 城墙上的士兵早就跑的散开,好些没弄清楚根本不是攻城而是神仙打架,其他见着队长跑了自己也跟着跑,想都没想为什么。 这也给了两姑娘上城墙的机会。对于白维实力,朝露看了太多,但仍然觉得有些惊艳,更是觉得神秘,她到现在都看不出白维到底藏着多少底牌,年纪轻轻的武道宗师,还有这神秘的傀儡躯壳,以及他给人一种只要出手就能一手定江山的稳固感,这都让白泽公主患得患失。 纳兰清淑说:“我突然能理解你的压力源自何处了。” 朝露点头,最怕的不就是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自惭形秽么? 她们距离的挺远,纷纷凝神静听和尚和白维之间的交谈对答,听不出半点火气来。 倒是纳兰清淑听到大和尚劝着白维离开万妖国的时候,她差点忍不住跳下去。 朝露拉住了纳兰的衣袖。 “你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不是……” “那就赶紧让这和尚滚蛋。”纳兰清淑暴躁的骂人,舌头破烂的仿佛青椒。 “如果我说,我也希望白公子离开万妖国这个泥潭呢?” 小毕方皱眉,下一刻又冷静了下来:“你越是这么想,他越不可能走。” 朝露公主反而调皮的揶揄道:“羡慕了?二夫人?” 纳兰清淑佯怒:“你才是小老婆!” 这幼女的话听着完全没什么说服力。 白泽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白维和和尚的交谈上,这些话听来也是有些意思,因为白维从来不会和她谈论这些。 和两位妖国公主不同,白维的社会经验过于丰富,做过皇帝当过导师,从来是看菜下饭,逢人说人话,他总是憋的住,该薄凉的时候表现的薄凉,和什么人聊起的事大多真假难辨,很少会把自己的念头想法剖析出来给别人听个明白,旁人想了解他怎么想的最多是从他只言片语的评价里推算他的想法。 此时乐意与大和尚说些心底话,一方面是见了太多非人道的场景,内心何处不压抑,需要宣泄一下; 另一方面也适合将和尚做个镜子,从镜面里照见自身,明晰一下念头。 白维轮回一百世,对于成功与否的执念早已不是那么深刻。 便是上一辈子自己做操盘手的情况下,同样损失惨重,双方都是如此。 饶是如此,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为理想而死,或者死的不明白; 做一件大事为此奋斗终生死的荡气回肠,亦或者蜷缩躲起来活得不人不鬼,死的悄无声息; 白维认为前者更好,于是他就为很多人选定了这条路。 哪怕看不到未来的和平风景。哪怕此时此刻也要流血流干,哪怕这辈子吃不饱穿不暖。 但在迎来结束的时候,能够得到安心。 死亡的时候,是安心的。 问心无愧,可得善终。 这便是解脱。 结果很重要,但过程同样重要。 爱恨都属于活着的人,而死去的、或者将要死去的,只需要学会放下就可以了。 白维如今对此更是感受颇深。因为回忆起的好多世记忆,都是意难平和悔恨不已。 能得个安心,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对于那些已经足够悲惨的生者而言。 最痛苦最悲惨的事,往往不是活着。而是抛下一切只为了活着,却忘记为什么而活着。 若是复国这件事能够让麻木的流州百姓重拾活着的希望,那就去做好了。 也算是对着乱世的一声冷嘲。 白维吐出一口气,一声「善哉」后结束了这次论断。 城墙上,纳兰清淑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却几次中断。 朝露低声道:“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她们折返回了民宿,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纳兰清淑侧过身,盯着三步外侧卧的朝露问:“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朝露反问:“你为什么心情会这么乱?” 纳兰清淑不言不语,躺回正面闭上眼睛,装作要休息的模样。 这次轮到朝露追问:“我曾经在欧罗巴留学过……” “我知道。”她学识渊博,当然了解过欧罗巴的政治军事。 “你不知道,因为你不曾亲眼看到过,那才是我理想中的万妖国,多种族共存,互帮互助,承认差异认识差异却不互相敌视轻蔑,那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很好很有尊严。” 朝露闭上眼睛:“所以白公子说的,我觉得是对的,或许这也是我回来的理由,我想要安心,为一件大事而死,比苟且偷生的活着更好,这样我可以死的安心。” “安心……”纳兰清淑喃喃低语:“可我母亲走的时候,并不安心,我也不认为,谁能安心的死去。” “纵横家谋国太多次,走的不安心也是正常。因为这里不是祂们的家乡,祂们的目的也并不纯粹。”朝露轻声道:“因为不纯粹,所以无法得到安心。” “所以,我们可以得到安心?” “可以。” “哪怕死在路上,功败垂成?” “嗯……但最好不要死,不要在活着的时候想着死。” 纳兰清淑将被子盖过头,悄悄蜷缩成一团。 隔了一会儿,她又发出声音:“其实我说谎了。” “什么谎?” “我想去青阳城,但路线图上没写……我打算自己去的,但其他人不会同意。所以我才跟上了你们,就是为了避开祂们的视线。” “这样啊……你想去看看你的亲人和族人?” “是。” “那就一起去吧。”朝露语气温和:“他会答应的。” 纳兰清淑想起那张青铜面具就沉默下来:“我和他还没那么熟悉。” 这次朝露倒是没反驳,白泽公主说:“你不是很擅长利益交换么?” “我以为他不是先天下之先的人,对这类人,似乎天然就多了几分底气和傲慢,做利益交换也自然理直气壮。” 小毕方捂着小脸:“可他若不是这般人,而是明知我利用他,却还是捏着鼻子陪我做生意,便是我挟持大义逼着他配合了,如此做法简直可耻,不明大义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朝露叹道:“你不适合做纵横家。” “我也不是纵横家……我是局中人,如何做得了纵横捭阖的局?”小毕方咬牙切齿:“而且我恨透了王燃,如何乐意去学他无血无情的布局。” “你可以当做今晚的事都没发生过,我们什么都没听到。” “这不算是自欺欺人?” “我们是妖怪,可以狡猾些。” “可我做不到你这样理直气壮。” “小丫头,我这不是理直气壮,我也心虚胆怯啊。”白泽公主无奈的说:“但总不能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去回报吧,也只有当做浑然不觉,才能鼓着胆气和他说话,不然的话……” 纳兰清淑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不然?” 朝露按着胸膛,心跳声舒缓:“我会心甘情愿的溺死在这份该死的安心里。” 求死的安心,活着的安心,她都得到了。所以才能看淡生死,一路走来绝无忐忑和后悔。 小青椒此时倒是没什么羡慕,只是踌躇满志,不知明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明国人。 庭院里,白维已经送走了和尚,这番回来,坐在月光下,倒出凉水,搓了搓衣角袖口的泥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插叙,倒叙,乱叙 一月中旬,北方大雪。 灵犀一角,有座田坊。 田坊之间,家家户户都有暖炉火炕。 四合院的民居里,老人坐在火炕上烤着暖火,对着掌心哈着热气,前方的火炉上炖煮着红枣汤。 “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我说了什么来着,这冬日大雪来的正是时候。” “这几年不能说很太平,但好在风调雨顺,这大雪来的是时候啊。” “田亩能吃饱,虫卵冻死许多,还能顺带封了路,绝了那群老王八们先锋军开路的心思。” 老人眯着眼睛,喝了口热汤:“有点烫口了,去外面挖点雪来。” “雪可不干净。”中年人说:“老师你肠胃不好就别吃冰了。” “我说了要吃么?”老人翻了个白眼,等雪送了进来,把碗放在了雪上,等着它降温:“看到了?” “看到了。” “大雪降温,也给你们这群热血上涌的脑子降降温……才死个虎贲校尉而已,跟死了亲孙子似的。” “他可是穷奇公亲自……” “也是老夫我亲自选定的,没我点头,他拿主意,能行?”元天健冷哼道:“虎贲校尉的死不重要,他的死不该是火上浇油。而是要敲打敲打军部的那群莽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内政分文不管,看着户部多少次抬着棺材花圈送上门了,死性不改。” “西门流死了,死在了龙腰城,这意味着什么,你我都清楚……这流州来的终归烫手,王燃的计谋也是绝户计,很好……就是太好也太狠。” “如今奇州内就已经元气大伤,还要强硬死撑委实不智。不论如何,我是不会支持他们把绝户计做到底……至于白泽城那边,若是再半个月之内打不下,也就放了吧。” 中年人霍然起身,又惊又怒道:“这五年岂不是都浪费了?!” “要的。”老人伸出手试探着碗的温度。 中年人愣住了,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五年筹谋,什么都没换来? “你以为这是原地踏步?”老人眯起眼睛笑着问。 “嗯。” “那你再看看四周如何?”元天健淡淡道:“相柳氏内部分裂自我争斗,王燃都不敢插手夺嫡之争,现在想必也是焦头烂额,他太年轻了,也太着急……毒谋这称号好用,但带毒的连自己人都怕!” “我大明有过一句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王朝没有永恒。纵观历史,活到最后的未必是曾经的霸主,而是能够撑到最后的一方。” “内部稳固才是最重要的一者,看似原地踏步,实则都是在内部整顿,老夫退居二线,目的就是借着看不见的手进行内部整顿,也让那群桀骜不驯的武将知道自己是为谁打仗,还没成事就想着封疆裂土,空有野心!” 纵横家吐出一口气,看向中年人:“强大是一时的,便是你原地不动,只要对手在后退,那么强大的仍然是你自己,能保持原地不动,也是一种智慧,不进不退,比只进不退,更难。” 中年男子想了想,又问:“那……霸下当如何?” 元天健语气平淡:“你想问的其实是毕方吧。” 中年男子被戳穿心思,尴尬的抱拳。 霸下不过就是一只吃的肥肠满肚的地儿,迟早都会被收割,这早就计算好了,甚至霸下公自己也清楚,它想要的封疆裂土绝非是这一小块儿。 “军事归军事,政务归政务,江湖事归江湖事……”元天健顿了顿:“我很想给她留一条活路,便是留在明国帝都的几栋楼送了她也无妨,好歹留个念想,可她若是不选,也只能听天由命。” “老师料事如神。” “屁的料事如神……谁能忍着一直被钝刀子割肉到死?”元天健笑骂道:“泥菩萨也有几分火气。” “所以江湖事指的是哪些?”中年人还是好奇的很。 “几道死关而已。”老人吹了吹掌心里的雪花:“最难过的往往是自己那道关,这也不是老夫给她设下的。即便走过了这一道心关,后面也未必没有更难的……” “更难的是?” “等他们走过了青阳城后再说。”元天健端起已经不烫的碗,喝了一口温热正好的汤,浅浅尝了一口,然后皱起眉头:“有点发酸了……看来是决定走胡笳坟了,偏偏选了这条路。” 中年人如听天书,胡笳坟他有所耳闻,这地方可是魔修邪修的汇聚地盘,属于霸州里数一数二的过处,一个错差就会落命,为什么突然提到胡笳坟? 他还想问,只见到老人挥了挥手开始赶人了,中年人无奈只得起身弯腰告退。 等屋子里面只剩下元天健一人,老人慢条斯理的换了一碗汤。 “先磨刀。” “再斩草。” …… 小桥流水,一间屋子,一座锻造炉,一口老缸,一堆铁剑,一壶烈酒,一把铁锤。 炉火灼热,铸剑师不厌其烦的挥动铁锤敲打着手里的剑胚,眼神温柔而热情,像是凝视着挚爱的柔荑。 抨击声不断响起,刀刃淬火,发出呲呲声响。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娃娃举着手里的书信跑过来:“铁大叔,你的信。” 嘴里漏风的女娃娃把信一丢,险些抛进炉火了,铸剑师猛地一压风箱,呼啸而来的信封就从炉子里飘出来落入他的手里,他放下铁锤,摸了摸女娃娃的头发,撕开信封,瞥了一眼。 神色木讷的铸剑师看完了书信,表情变得几分无奈和沉重,他将信封揉成一团砸进了火炉里,走入了屋子里,从衣柜里翻出一个木箱子,打开后取出一把表面坑坑洼洼的重剑。 据说,有个人在万妖国土生土长,他被妖魔鬼怪抚养长大,换过七八个爹娘,随着它们学了各种技艺,血统是人,却从未一次踏入过人国的男人是个天生的武学奇才,他得了几门粗浅功夫却练到了极其高深返璞归真的境界,他把养父养母们的遗物遗骨熔炼成了一把坚固不催的玄铁无锋重剑,走上了江湖讨生活,短短三年便横扫各路高手,实力被公认,可不久之后,他以有钱养老为理由退出江湖,隐退至今,万妖国江湖黑榜排名第九。 …… 雁尾城,存在好几百年的豪门门阀一夜之间灭绝。 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后巷位置走出一道鬼魅身影,它潜入阴影蛰伏,骤然又腾空而起,飞向山林之间,惊起无数飞鸟。 狰狞的黑龙利爪划破山壁,破空而去,仿佛是追寻着什么丢失的猎物,正无能而狂怒。 …… 一处水域,两个码头的搬运工发现一截从水中上浮起来的白布,拿网布一捞,捞出一具人体。 本以为是尸体,两工人吓的魂不附体,却发现还是喘着气的美貌女子。 两搬运工面面相觑,一个说要救人,另一个心生歹意,后者打晕了前者,将昏迷的女子卖给了当地贩子。 贩子喜笑颜开非常高兴,却没给钱。而是一刀结果了这利益熏心的搬运工,把它尸体踢进水里喂鱼。 几经周折,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铁链束缚,关押在封闭的车厢内,车厢内很多同样的奴隶。 女子低头看了看手脚上的铁链,琥珀色的眼瞳深处亮起排山倒海的怒意。 她不该在这个地方承受这等屈辱,一阵阵剧痛让她双眼发黑,无穷无尽的怒火又无处宣泄。 她愤怒,却又茫然。 她意识到自己不该被如此对待,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仔细回想不由得脑袋刺痛,似乎忘记了什么,也失去了什么绝不能失去的重要东西。 然后她爆发了,扯断了枷锁,汹涌而出的狂暴力量摧毁了囚笼和车辆。 她看到了火焰,听到了咒骂呐喊的声音,然后她逃走了,一路奔跑。 等奔跑出很远很远的距离后,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她跌坐下来,胸膛的伤口流下鲜红的血液,感到生命在缓慢的流逝出去。 她低下头,看着血液中倒映出的模糊脸庞。 这时她听到了呼唤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去,空无一人。 她缓缓放下心,只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当她再度回头到正面时…… 骤然间! 呼唤声近在眼前,蛇影翻滚,血水打湿的泊色里,倒映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俏脸。 她动弹不得。 血泊的正中央,一只黄金的眼瞳正凝视着她,无上的威严几乎要让她匍匐在地,冷汗淋漓喘息不已。 她又一次听到了声音。 “你快死了,你想活么?” …… 语冰坐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打湿。 她推开门来到庭院,想要吹一吹冷风冷静冷静,却看到了庭院中坐着的青年。 他一动不动,没有半点生气,冰凉僵硬的仿佛石雕。 蛇姬缓缓靠近,确认他真的没反应,脑袋靠在傀儡的膝盖上,冰凉的温度一点点抚平内心的热度。 她喃喃自语:“只是一场噩梦……不怕,不要怕。”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不厚道的笑出声 瑞雪兆丰年。 对于种地的人来说,大雪是个好兆头,能睡得安稳香甜。如果有足够多的粮食,冬天唯一要考虑的娱乐,也就是造孩子。因为娱乐往往匮乏,这也是万妖国人口多的理由。 但对于行商的人来说,大雪天就意味着麻烦,行走艰难,这时候可没什么二十四小时工作的铲雪车,大雪覆盖了公路,下雪的时候路会变得难受,而融雪就要命了,道路会变得泥泞坑洼,下雪不冷融雪冷。 霸州完完全全属于北方,到了冬日,裹着棉被出行也要嫌冻脚,行走的商队谁脚底没几个冻疮。 对于镖师而言,走路倒是还好,更麻烦的是还有山匪和危险。 大部分镖师都是靠面子吃饭,霸州境内的镖师多少有点彪悍,也是刀口舔血的活计。 和流州那种走一趟路被抢劫十几次,发现打不过不如加入的行业生态不同,霸州的镖师伤亡率高但赚钱也比较多,至少有个官府维持秩序。虽然索贿贪污的现象严重,但好歹能挣到钱,缝缝补补又一年,好歹能过,老百姓都是这样,有一口饭吃就不会想着把龙椅上的拽下来吊死。 行走于霸州的镖师大多精悍,其中也不乏江洋大盗转过来的,魏卒是个上了年纪的无名小卒,他是地地道道的万妖国生长大的,是个霸州本地人,是人,他母亲父亲都是人,祖上几代也都是人。据说是三百多年前,祖上犯了大事,会被抄家灭族夷九族的那种,这才带着族人逃难来了万妖国定下,过去好几代,家底被吃光了,魏卒年轻时候混的穷困潦倒,好在家传的反手刀还不错,被镖局看重,跟着一起跑镖混口饭吃,靠着江湖义气得了老镖头的青睐和真传,也逐渐混到了不错的位置,这次也是跟着出镖。 说是出镖,但主要是人镖,也就是保护要人,商队货物太多,平日可以看护一下。但主要还是护着人,万一遇到大批人马,总犯不着留下来等死。 魏卒注意的是商队的另一行人,说是在驿站碰到的便顺带邀请上,轻装上阵的一辆四轮马车,马车算上车夫一共四个人,平日里算不上沉默寡言,偶尔路过的时候总能听到「对三」「要不起」之类的欢声笑语,休息时候也见到过车内走下来活动,不过每次都一个,且模样看不真切。 魏卒倒不是看着美艳动了心思。而是保持警惕,这一车人来历不明过于神秘。而且这几个马车上的女子看着普通但每一个都不是人。 万妖国里的妖怪多,但总有一条定律适用。 越像人的妖怪,越厉害,越可怕,越吃人不吐骨头。 可怕的妖怪可能只要钱,而漂亮的妖精会要命。 魏卒也尝试和那驾车的马夫套话。但总是没几句就被搪塞过去,或者一句冷不丁的话把他噎住,论文化水平也是完败,想来想去后便也不再去招惹。 他回到队伍另一侧,让几个镖师兄弟去盯着这马车,然后找上商队的管事开始说话,想要让对方提防提防,或者干脆把这马车甩掉,管事却摇头说这事自己做不了主,这商队实际的话事人也的确不是管家。 而是大运商号的少主人,大运商号也是霸州的老商号了,背景关系挺深,和皇庭、地方将领有关系,少受了刁难,生意越做越大。 少主人不开口,管事如何说都不行,也奉劝魏卒不用管。 魏卒想了想,也不再咸吃萝卜淡操心,真出了什么事,损失最大的是商队自己。 大雪下的不停,去往胡笳坟的路是越来越难走,本来地势就在不断拔高,越高就越冷,气压越低,还要一边铲雪一边走,一天下来也走不了几里地。 魏卒头顶微弱太阳,前方瞅见了一处山脚,面露少许喜色:“前面就是虎头寨了。” 以前虎头寨是个山匪扎堆的地方,本来也是无人敢惹,后来虎头寨飘了,飘了就容易挨刀,抢劫谁不好,抢了个黑榜前十的狠角色,慕容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往后虎头寨就成了一处来往商贾歇脚地儿,虎头寨的来源是这里的石头酷似虎首,牙齿撑起脑袋半块骨头,天然遮风挡雪的好地方,渐渐便有人在这里做了营生。 商队决意在这里修整一段时间,接下来路更难走,需要更换防滑车辙,给拉扯的牲畜加一层护脚,车队里也用了部分机械设备。 但也得上防冻油,否则大雪冻结后,起码也好烤几个小时才能发动引擎,会严重损坏寿命。 魏卒来到虎头寨,却见到不是熟悉的脸,手掌放在背后和镖师打了招呼,看到手势后,其他镖师也假装帮着整理队伍,和其他人通气,把武器都放身上。 总镖头急忙满脸堆笑的走上去,先是摆出没有敌意的样子坐下,随后笑着问:“怎么没见到九老头?” 虎头寨经营的生意也有好几年了,其他季节会有好几家,冬天能开门的往往就一两家,今天一家没见到。 迎上来的是个精瘦男子,做店小二大半,很自然的笑了笑:“生病了,找人来代的班。” 他放下碗筷和倒热茶的时候,魏卒注意到这男子的手掌茧子,明显是练过的,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什么。 他们各自心里有所计算,不过提前计算好,只让三分之一的轮流休息,其他人都负责戒备。 店小二喊了声:“掌柜的,客人来的有点多,人手不够啊。” 掌柜的闻言从后厨走了出来,倒是一张熟悉的脸,魏卒稍微放心。 如果真是代班的倒也可以不用这么警惕。 “不好意思,委实找不到那么多人手。”掌柜的抱拳:“各位先休息会儿吧,吃的喝的我们都会准备好。” 老镖头说:“需要一点干粮,就按照过去那些准备。” 掌柜点头:“明白了。” 魏卒放下了袖子里握着刀的手:“老大,看来没什么问题。” 老镖头走江湖比较多,仍然有些迟疑:“上次来看老头身体还算硬朗,而且为什么只有掌柜的,他媳妇儿呢?咱们人来的不少,但也不算很多,几十人他们都能接待过来,怎得突然就这么缺人手?” 这边正怀疑着,忽然看到依稀人影朝着客栈里走来。 魏卒皱眉,不是让其他人看着商队,谁这么不守规矩? 回头一看,大冬天也穿着青衣莲裙的小女孩走过雪地,踏过的地方都冰雪消融。 她看上去很漂亮,一目了然的漂亮,和普通粉雕玉琢的可爱不同,她的五官精致。 虽然少许婴儿肥但并没有影响到标志的瓜子脸蛋。 是那辆马车里的…… 魏卒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模样。一方面惊叹真漂亮,一方面警惕真是妖孽。 正因为漂亮才要命!他上一个兄弟就是自以为撞了桃花运,结果做了花肥,把他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烂掉了。更可悲的是,死的时候也还是处男,这妖怪啊,她不讲信用啊。 青衣女孩走到柜台前方,因为身高欠缺一些,她不得已微微扬起下颚。 掌柜的礼貌问:“小姑娘,是要点什么?” 青衣女孩放下一枚青鸾玉佩:“认识这个吗?” 掌柜的扫了一眼道:“这是个宝贝,我这等人怎么可能见过。” “是吗……看来你并不是,虽然长相是一样的。”青衣女孩道。 掌柜的表情微微僵硬:“什么意思?” 青衣女孩淡淡道:“需要我戳穿你么?” 女孩收起玉佩,往回走去,走出十步后才说:“杀人剥皮还套在自己脸上,人皮易容术,不是什么难事。” 话音落下,老镖头和魏卒同时变了脸色,豁然拔刀,大喝一声:“是陷阱!” 掌柜抬起手撕下脸皮,露出一张毛脸雷公嘴,骂道:“真晦气……居然被看出来了,动手!” 掌柜大喝的同时,魏卒看到一道寒光亮起来,不远处的店小二撕破衣服,化作一道残影袭杀过来。 也就是眨眼之间的事,电光火石太快了,老镖头撞开魏卒,刚刚抽刀半截就被击飞出去,抛飞出去,倒在雪地之中,鲜血染红白雪。 魏卒目眦欲裂,挥刀劈砍过去,对方避开刀锋,一脚踹过来,他立刻转换刀势,从刁钻角度挥出自己苦练了三十多年的反手刀。 但这一刀仅仅切开了少许杂毛,他肩膀剧痛无比,被削下一块血肉,意识到自己不敌,急忙踢翻桌椅朝着商队方向退去,靠着兄弟们结阵应对。 也刚刚走出不到十几步,回头一看,才发现商队也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二十多个镖师数量不少。 但这些匪类数量更多,足足四十多,都藏在雪地里,盖着白布,突然间暴起,将退路堵死。 寻常山匪会设下陷阱,但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实力,镖师们都是老镖,魏卒刚刚的反手刀已经够快了,这都能躲得开,搞不好这妖的修为已经过了百年大关。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魏卒大喝一声,靠着声势壮胆,眼神使过去,镖师们三五结刀阵。 摘下人皮面具的一对猿妖走了出来,一者健壮如牛犊,一者瘦弱如杨树,妖气惊人。 猿妖狞笑:“没听过我们嗜血猿的名头?今个就拿你们的活脑下酒!” 有人喜食猴脑,有猿喜食人脑妖脑。 嗜血猿在万妖国中也是臭名昭著的一族,所过之处,只留下无数被打开颅骨的尸骸。 镖师和商队成员闻之色变,没人希望自己脑子被打开当做下酒菜,又不是汉尼拔,没这癖好。 马车里的车夫反而轻松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朝露不解的问。 “我想起高兴的事……”白维双手垫在脑后,不厚道的笑出了声:“你和语冰就不用担心了。” “为什么?”小蛇姬问。 “胸大嘛。” 第四百七十七章 祸水东引女心毒 “小青椒,你既然看出来他有问题,为什么刚刚不动手?”朝露对着走回来的纳兰清淑问道。 “为什么要动手?一动手不就露馅了?”纳兰清淑很自然的回答:“还有,别叫我小青椒!我喜欢吃红的,不喜欢吃青的!” “露馅?”蛇姬歪着脑袋:“还没露馅?” “对方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甚至不是要劫持商队,而是当做自助餐了。”纳兰清淑道:“他不认识我,也不认识玉佩,很显然目标不是我们,这时候只要悄悄离开就好。” “不帮忙?” “可以帮,但没必要……因为我们是给了钱的,是顾客。”小毕方冷静的说:“如果出手帮忙,就是不尊重他们的专业能力。” 朝露想了想,她平静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是,他们好像不是对手,这么下去,撑不过半小时就会被杀光。”语冰道。 “不会。”白维摇了摇头:“这商队如果只有这些底蕴,早该灭团了,做人要学会划水摸鱼。” 话音刚落,管事就出手了。 这管事妖力爆发,双手一捏,提起醋钵大的拳头,乓乓两下就打死了两三只野猴子。 嗜血猿数量多,但精锐倒也不多,真正修为超过百年的也就那么几个,只要缠住那两只首领,其他的猴子猴孙也不过乌合之众,以镖师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应付得来。 一番厮杀开始了,整个商队陷入一片混乱。唯独马车这边一切还算安好。 因为靠近着商队的核心位置,也被众人护着,隔着马车车厢,朝露也听到了隔壁传来声音。 “请客人们不要惊慌,既然收了钱,做了这笔生意,可保各位安然无恙。” 大运商号的少主人嗓音听着没多少英气反而显得很缓,中性的嗓音有种独特的磁性。 嗜血双猿这时候联手冲破了方向,直接朝着商队奔走过来,管事出手拦住其中一只,另一只嗜血猿就地一滚。 因为是瘦弱身体,就这么避开骨架太大的管事直接飞入了车队里,钻入了商号少主人所在的车队。 嗜血猿不傻,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拿捏住了关键人物,其他的可以慢慢处理分化。 它狞笑着冲进马车里,正要抬手撕开防尘的珠帘,手指抓着大大小小的玛瑙,下一刻只见寒光飞向脑门。 嗜血猿眉心一疼,翻滚下了车,手里扯断了珠帘的玛瑙洒落一地,它捂着眉心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一道人影掀开了车帘走出来,商队少主人年轻非常,穿着儒衫,模样中性男女莫辨,手里握着一把短剑。 长剑不适合在车厢施展,一把短剑反而刚刚好,猴子钻进车里反而是把自己送到了刀口前方。 少主人跳下来,踩在雪地上,浑身也散发出一阵凌然气势。 “半妖。”纳兰清淑托着腮帮说:“据说半妖大多潜力惊人,兼得两族之长。” “我是第一次见到。”朝露迟疑道:“据说半妖大多不能生育,不知真假。” “生殖隔离是这样的。”白维淡淡道,说完注意到三女眼神微妙,他奇怪的问:“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解说和弹幕吗?看外面啊。” “没什么好看了。”纳兰清淑跳过了本可以深入讨论一下的某些问题,淡淡道:“这少主人手里的短剑淬了兵毒,这猴子中了一剑,胜负已分了,之后就是围点打援,嗜血猿……光吃脑子不长脑子。” 结果也和她所说的差不多。 基本上两只嗜血猿很快就被捅的鲜血直流,在雪地上一瘸一拐的跑着,被魏卒追上去,砍下一手一脚。 镖师们损失不少,他暴怒的挥刀就要这只猴子脑袋开花。 嗜血猿临死前尖叫道:“大人救我!” 尖锐的叫声传出去很远,震耳欲聋。但没能改变它的命运,还是被一刀劈成了肝脑涂地。 魏卒坐下来喘息不已,抓起一捧雪抹在脸上,正要抽刀起身,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扭过头看去,不远处出现一抹红色。 雪景之中出现古怪的风景,十六个壮汉在腊月天里扛着一个小屋子,它看上去似床非床非榻非榻,有点类似于瀛洲的神轿。但四周垂下了珠帘和帷帐密封,帷帐内部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最外侧是两个添香女,正在给香炉里添加独特的香,在队伍最前方有一位穿着红色服饰似的礼官,不是人族,而是妖族,它如同没有重量的走在最前方,后面的壮汉扛着十六抬大辇健步如飞的靠近。 礼官走到最近位置,瞥了眼死掉的嗜血猿,皱起眉头,然后一脚踹在还在发呆的魏卒身上。 即便他用刀挡住了,也还是被踢飞十几米,口吐鲜血,被人艰难扶起。 这里算是官家驿道,如此招摇出行,排面太大也是得出问题的,封建时代对于什么样的身份能乘什么样的马车,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有明确的规定。但乱世之中,根本没人在乎这些,一个土匪都可能收集了龙袍。 万妖国好比春秋、五代,各个武夫以武犯禁自恃武力百无禁忌,豁得出去能教校尉权贵都流血,整顿江湖是各个诸侯都想做却也难以做到的事。 所以排面特别大的可能是某些江湖宗派。 明国看不到的风景,仿佛都产业转移似的跑到万妖国来了。 魔修、邪修,各类成型快威力强或者残忍无道的宗派流派,全部都在这里扎堆。 就像是一大堆黑心公司找到了人命不算命的地方开启了互相内乱时代,把命当做蜡烛油点起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魔道宗门……因为正派在这里根本没有发展土壤,也不必在万妖国里煎熬,直接加入明国武道协会,入了国家武术馆,或者自己开个武馆私下运营,这不香吗? 这儿的魔道宗派自吹历史上千年。但迁徙到这里,也算是重新开始,仔细算算,最久的也未必到五百年,可发展的确很快,底蕴全都靠命填起来,这种血腥的原始积累令他们短短几十年就追平了上百年的基业,也不用考虑青黄不接的问题,眼下这个礼官就如同唱词牌民的报出了宗门名头。 魔门就该有魔门的亚子……太优雅的名讳不好,越凶残越能扬名。 “一见欢喜,阴阳合度!” 白维听到这公鸭嗓子唱名,疑惑的问:“何を鸡巴言ってるの?” 纳兰清淑皱眉:“是欢喜宗。” “给人办红白喜事的那种?” “不是这种欢喜,而是欢好的欢。” “啊……色批宗门?” “其实就是采补,采阴补阳,采阳补阴……据说脱胎于欢喜佛,不过是由佛入魔,也是万妖国的一流江湖宗门之一,总座应该就在霸州内。”纳兰清淑道。 “这下,胸大也没用了吧。”小蛇姬幽幽道。 外面,大辇停下,帷帐内传来添香女的笑声,礼官往前,略有些尖细嗓音巡视道:“这女子被主人瞧上了,随我们走吧,保你一族荣华富贵。” 欢喜宗的压力对普通人和镖师都是致命的,一流宗门,他们注定惹不起。 管事面无表情往前一步,怎么都可能让少主人给魔头做玩物。就算是魔头又如何,能教我多死几次! “小姐,请您一个人回去……”管事低沉道,他已经做好引爆妖力的打算。 “怕是跑不掉了。”商号少主人苦涩道:“这个大辇上的应该是欢喜庙里的五位真人之一。” 她旋即又想了想,自言自语道:“若是想要逃出去,或许也只有把水搅浑了……” 她内心可绝不情愿给这老魔物做炉鼎,想到了一些事,然后皱起眉头。旋即一个深呼吸,把多余情绪压下,像是抛下了某些坚持和良知。 她朗声道:“不知是哪位真人?” 礼官道:“鸿鹄真人,小姑娘,能被真人看上,算你运气好,还不速速上辇?” 商号少主自嘲道:“小女子蒲柳之姿,哪有本事伺候鸿鹄真人呢?” “你是要抗旨了?” “岂敢……小女子自惭形秽罢了。”她顿了顿说:“若是有更好的炉鼎,想必真人也是看不上小女子的。” 礼官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辇上传来低沉笑声,是个年轻男子的嗓音:“说来听听?” “那家马车里可有几个小女子远远赶不上的绝世女子……”商号少主人低下头诚恳道:“真人明鉴。”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管事看向马车,攥紧拳头,低沉一叹。 祸水东引,以求保全自身。 小蛇姬满脸愤怒:“她怎么可以这样!杀全家之仇也不过如此啊!” 朝露托着腮帮,面无表情,她手里把玩着一枚象棋棋子,是一枚卒:“实话说……我不意外。” 纳兰清淑淡淡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不厚道很无耻。但好用,别人的命终归不如自己的。” 白维轻飘飘的问:“咬着牙说话不累吗?” “哼!”两女子同时冷哼,然后交换眼神,齐刷刷起身。 小青椒咬牙切齿:“我要把这群欢喜宗的淫棍都烧成灰!” 白泽妖力迸发:“我要给这贱人一掌掴,否则气不顺!” 两位倾国倾城的公主走下马车,两巴掌将祸水东引的商号少主人抽的嘴角撕裂,牙齿破碎,没人敢拦。 鸿鹄真人满意极了,狂喜道:“都是上好的炉鼎!我全都要了!车里还有人!” 马车里当即雄浑的男子嗓音:“有尼玛!滚!”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出来! 是个男的。 鸿鹄真人当即觉得索然无味。 他的视线透过帘幕落在两位妖国公主身上。哪怕是亡国公主和准亡国公主,其身份地位和高贵血脉也仍然有着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这眼神,这气质…… 上好炉鼎,只怕是什么世袭贵胄和顶级血脉,想来对她们出手也会带来不小的后果。但是都落在眼前,怎么可能舍得放手呢?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老天也送来了炉鼎助我突破! 妖精,我要你们助我修行! 鸿鹄真人虽然狂喜,但也没有狂喜到失去理智,他当然清楚两个炉鼎不是这么好得手的。既然是顶级血脉,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且让本尊看……卧槽! 火光直接扑面而来,青色的烈火呼啸,而且是两道! 毕方虚影浮现,轻轻挥动翅膀,方圆百米之内的雪地直接融化,高温火焰命中大辇,这玩意并不能防火,十六力士立刻分散开,礼官也大惊失色:“真人!” 嘴上喊着,但身体上不仅没靠过去,而且还往后退了两步,非常诚实。 毕方之火,有点智商都知道,能施展出这种宝术意味着什么。 毕方曾经是诸侯之一,能收集毕方宝骨的也只有毕方自己。 而毕方所在的青阳城早已毁灭,如今仍然万鬼夜行亡魂不渡。 没有谁能进入青阳城里盗出毕方宝骨,这也就意味着她们要么过去学会的毕方宝术,要么身具毕方血脉。 这对于鸿鹄真人而言,他不惊反喜,丢下两个添香女,搓了搓手掌。 毕方啊……放在过去他也不敢轻易招惹,可现在亡国公主还有什么威胁!天助我也! 鸿鹄真人是正儿八经的魔修,魔道修士讲究什么三观?想要的就靠力量取来。 换成过去年代,魔修也得低着头做人。实际上就是将种豪族养的猎犬。 如今时代变化,江湖之中魔门也算一方势力。虽说上阵厮杀不如普通士兵,但做个百人敌绝对绰绰有余,有心投诚就可以一步登天,便是不想投诚,在江湖中也同样如鱼得水,只要做的不过分,霸州这种地方,没谁会想着剿匪,也没这个能耐。 欢喜宗里掳走的炉鼎太多了,而高质量炉鼎也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大多可不都是那些豪门? 其中还有不少自己送来的孝敬?在这没了秩序和道德约束的地方,力量就是权柄本身,规矩可以肆意被践踏。 鸿鹄真人就非常享受自身力量带来的加成,他作为魔修,用炉鼎采补滋养自身。不仅得了长生,而且修为境界也水涨船高,已经到了一品境界。 在白维眼中,也就是四十级到五十级的水平,等级看上去,比和尚低一些。 但也有四十七八的水平,只是等级不意味着实际战斗力,他这种魔修大抵战斗力都点在了下半身。 两妖国公主喷火就对着他的身体上烧,这目标打击过于明确。 “跑的真快,飞来飞去的!”纳兰青椒……不对,纳兰清淑挑眉:“有种别躲!” 不躲才没种。 鸿鹄真人拉开距离,妖族宝术他已经见识很多,毕方火威力极强,沾染就容易化作灰烬,而且至刚至阳,阳极烈火,克制邪祟。 他虽然是魔修,但修行的功法除了采补之外。反而不是那么怕火焰,也不算太过于邪道,双手一合,地面上浮现数十分身,头戴紫金道馆,看上去还真有点得道者的皮囊模样。 说是你来我往,但紧张感明显不够。 白维评价道:“菜鸡互啄……并不完全是,但的确不够精彩。” 小蛇姬坐稳:“怎么说?” 白维道:“你看着啊,这真人始终保持距离对吧。” “对呐。” “他保持距离是为什么呀?” “因为他怕火?” “因为他怕烧鸡。” “可是烧鸡好吃啊。” “但是对鸡,并不是那么友好,他一方面怕烧鸡,一方面又不能当机立断。所以才闪闪躲躲,不敢正面进攻,再这么下去,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结束咧,已经结束咧。” “嘚,公子这么一说,我算是完全明白啦,原来是个胆小鬼啊。” “是的呢,胆小鬼。” “好耶,胆小鬼!” 两人一边说一边还逗了起来,两人一拍手掌,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 一通激将法,还是管用的,至少鸿鹄真人听到这番话,其他人也听到了这番话,他顿觉自己脸上面子收不住,其他知情者可以杀了,但下属当面岂能丢脸? “区区毕方火,看我镇压!” 他抛出袖子里一口青铜盅,迎风便涨,如同无底大洞不断吞噬青色火焰。 双重毕方宝术也不能突破限制。 压制住毕方火焰,鸿鹄真人畅快大笑:“上号炉鼎,还不到我碗中来!” 朝露投去冰冷视线,中断了毕方宝术,掌心虚握,空气中术式编织成型。 紫色电光从天上落下,劈中了鸿鹄真人的头顶道馆,没能一击毙命。但也将他险些从半空击落,披头散发。 鸿鹄真人心道这是什么法术,掌心雷法?可她分明没有受箓。 受制于自己的浅薄认识,他完全不了解欧罗巴的术法体系。 朝露暗暗皱眉,紫电是二级法术。但威力被削弱太多了,三级法术她会。 但需要时间施展,而且效果大多不会太好,这里距离欧罗巴太远,神秘体系受到了压制,能用但只是能用而已。 一旁的纳兰清淑就要直白多了,她跟着母亲学习知识,自然也被传授了自保的能力,毕方宝术神通属于天赋,后天积累而成的则是对妖力的运用。 背后展开烈火翅膀,指尖夹住一枚青色羽毛,羽毛化作一把燃烧的烈火长剑,一剑劈在了青铜盅上,震动声刺耳,吞下火焰的青铜表层浮现出高温灼烧的火线。 鸿鹄真人色变,暗道不愧是上古血脉,想要得到上等炉鼎怕是没有这般容易。 他打出数十道符咒,不擅长作战的真人打算用时间耗下去,拖到她们妖力不足为止。 另一旁的商队见到这样的情况后,第一反应倒是开始止损和脱离了,神仙打架不再他们的帮衬范畴之内。 嘴角开裂的商队小姐也已经起身,这两巴掌她是永远记住了,正要想着悄悄带队离开,却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嘶吼,仿佛眼前一头斑斓猛虎拦住去路。 她看见马车边缘攀西坐着的青年,没有伪装,全身没有半点生气,青铜面具下眼眸泛着赤色,如同黑洞图片。 “你还不能走。” 一句话让她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僵在了原地,她不禁悚然的想到,能让两位能施展毕方宝术的顶级血脉出手。而自己以逸待劳于此的,绝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车夫。 她此番猜想的并不错,如果让白维听到她的心声,大抵会认同她的想法,车夫本就是非常有潜力的隐藏职业,鲁路修不就干过车夫么,自己帝王当车夫也挺合适。 商队少主人终于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了自保而做出的抉择恐怕是招惹来了更可怕的敌人,本可以成为助力结下善缘,却…… 管事走到近处,看着小姐落魄的样子,轻轻一叹,他还是对着青年深深弯腰,祈求谅解。 白维不管这两个怎么想,而是说:“这么打下去难分胜负,太拖沓了。” 严语冰靠在车窗上,尾巴晃悠着:“我饿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提到了烧鸡,她干饭人的灵魂正在苏醒。 白维无奈道:“这位真人可能是打算把我们饿到提不起力气,我听说真人不用吃饭也不用拉屎。” “那他活着多没意思。”小蛇姬由衷同情道:“都不能吃饭。” “也不能带薪拉屎,工作都找不到,惨呐。”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上面打着打着,鸿鹄真人忍无可忍,一声暴喝,狂暴的法力撑起法相虚影,他震退朝露和纳兰,踏着半空掠向马车方向,真人浑身着紫金之气,暴躁嘶吼,杀意沛然。 “竖子胆敢口出狂言,今日,定要你命丧于此!” 翻译一下就是: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出来! 朝露心想:结束了。(*ΦωΦ*) 纳兰停住:来不及了。(ヘ@js:switch (result) { case "0":"0";break; case "1":"1";break; case "2":"2";break; case "3":"3";break; case "4":"4";break; case "5":"5";break; case "6":"6";break; case "7":"7";break; case "8":"8";break; case "9":"9";break; case "A":"A";break; case "B":"B";break; case "C":"C";break; case "D":"D";break; case "E":"E";break; case "F":"F";break; case "G":"G";break; case "H":"H";break; case "I":"I";break; case "J":"J";break; case "K":"K";break; case "L":"L";break; case "M":"M";break; case "N":"N";break; case "O":"O";break; case "P":"P";break; case "Q":"Q";break; case "R":"R";break; case "S":"S";break; case "T":"T";break; case "U":"U";break; case "V":"V";break; case "W":"W";break; case "X":"X";break; case "Y":"Y";break; case "Z":"Z";break; case "a":"a";break; case "b":"b";break; 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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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确无比愤怒的朝着白维冲杀过来。 本就没想太多,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有多少理性剩余? 不,偏偏屌就屌在他其实是很理性的。 表面的怒气冲冲都是虚假,实际上是虚幻一招。 他面对二女联手就拿不下,就想着耍阴招了。 鸿鹄真人爱惜羽毛,不舍得出真法宝法器,他其实都在暗中观察可挑选的对象。 得让这二女分心,再一举拿下。 杀商队的人没什么作用,早已经分崩离析。 鸿鹄真人心中冷笑不已,便是夺了两个炉鼎,这个商队之女他也不打算放过,他这人比较节俭,喜新不厌旧,谁会在意别人送的礼太多呢? 挑来挑去,目标放在了大放厥词的白维身上。因为他身上没半点气息外泄,根本就像个普通人,而且看上去也是个车夫。 哼,区区车夫,能有几分本事? 连旁边的镖师都不如,恐怕是个连法术妖力真气都没有的麻瓜。 不过也得小心阴沟里面翻船。 万一是某些异种传承也说不定。但这人铁定不是保镖,否则不会任由这两女出手也无动于衷,看似有把握,可能实际上就是个摆在明面的玩偶,高手或许还藏在某地。 且看我捏着一枚遁空符箓,再加一枚九重玄甲符。 叠加直接到第九重,足够争取到遁空发动的机会,一击不中便遁千里。 他江湖经验丰富,活得久也意味着怕死,为了几个炉鼎必须小心谋划,没点手段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出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经验丰富的拆弹专家,小心翼翼的剪出引线,找寻机会。 他乘乱出手,实际上保留了七成力量,随时可以撤手而退。 佯攻一记,然后拉开距离,找寻破绽,同时在三者之间来回游走,抓住机会以法宝法术争取契机,对手太强就立刻撤离,太弱就雷霆一击结束,只需一个滑铲贴近……对方还不是脱了衣服的小娘子,任由自己予取予求? 鸿鹄真人已经发动了「俺寻思」之力,以神识迅速计算完了正常战斗,最后发现自己的胜率高达九成,还有什么可说的,就这么办! 输了就游回山门去! 他想了很多,终于一掌贴近白维,这一掌的的确确是命中了对方的躯壳,力量透体而出,金铁爆鸣的生硬无比清脆,像是编钟被敲打。 嗯? 还真是个麻瓜!居然不躲! 鸿鹄真人心念一动,本想着对方会如何应对。但他居然迟钝着不动弹站着挨打,他冷笑一声,真是自寻死路,那我就成全你,把你鲨的片甲不留。 “给我……”他原本预留的力量都不再留着,想着一举爆杀对方。 等双手同时拍下时,他还以为自己得手了。 可见到青年若无其事抬起右手才预料到不妙。虽然真气透体而过,但怎么仿佛泥牛入海? 此时双方的交锋才终于开始,有来有回,才算是一战。 战斗开始。 然后结束。 白维非常有耐心的等着对方双掌命中,这才不急不缓的抬起手,手掌点在鸿鹄真人毫不设防的咽喉位置,接上了对方的那句话。 “破!” 九重玄甲一霎贯穿! 鸿鹄真人喉咙出现硕大空洞,像是虚洞。 他双眼发黑,口中喷出鲜血,试图元神出窍远遁而去。 一品真人已经修成了元神。虽然距离金丹成仙还有很远距离,但也有重塑躯壳的机会。 前提是逃得出去。 就在他的元神刚刚离开头顶三寸,飞出天灵盖的时候,卧虎刀直接飞了出去,猛虎扑食。 牙齿并拢。 咔! 一品真人,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白维一推鸿鹄真人的尸体,他抛飞出去,落在雪地当中,鲜血流出,染红了大片皑皑白雪。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这幕,见到眼神灰白的一品高手盯着天空,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世界的荒唐。 他准备的是很周到,思考的非常全面,就是执行层面出了点小小的纰漏,然后他就死了。 一旁礼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开口想要为主子嚎哭两声。但刚刚张开口就见到一道人影踩在了尸体上。 小青椒踩着尸体,青色的毕方火瞬间把它火化,地面上留下一滩灰烬,随风一吹,稀稀疏疏的洒在雪地里。 跟着真人来的欢喜宗跟班们都傻了。 上一刻真人威风犹在,这才一眨眼功夫,人死了,成灰了…… 这一套流程也太快了吧。 “你要给他报仇?”纳兰清淑没能亲手了解这恶徒,不爽的盯着礼官:“你也是欢喜宗的来着?” “不不不,我只是……”礼官急忙想要辩解开脱,但没来及说什么,几个镖师已经冲上去将其乱刀砍死。 “杀了,必须都杀了!”魏卒握着刀走过来,他已经缓过一口气,敬畏的看向白维和两位马车上的姑娘,抱拳道: “欢喜庙是魔宗,不杀了他们,消息传出去,我们永无宁日!而且这种魔道魔修,人人得而诛之!” 他抓起一团雪擦刀,看向两个添香女和十六个抬轿的汉子,眼中杀机闪烁。 “不必脏了几位的手,交给我们就行。” 都是欢喜宗的魔门修士,说什么善良都是多余的,这些谁身上不沾几条人命? 白维没有理会,其他人便当做是默认了。 纳兰清淑走回来,气呼呼的骂道:“一招就死,便宜他了。” “不是公子出手,再给你一百招也杀不了。” “我那是折磨,折磨你懂吗?”纳兰清淑不愧是毕方鸟类,嘴够硬。 朝露轻声说:“欢喜宗的确不好惹,这路才走了一小半,后面距离胡笳坟还有好一段距离。” “想着掩人耳目,的确走的不快。” 几人交谈着旁若无人,另一边杀的人声鼎沸,添香女、抬轿力士都是有修为在身的。 但能力不怎么样,真人死了,一个个面对积攒一肚子怒意的镖师,根本无力抵抗,就想着四散而逃,赢肯定赢不了,打不过就只能跑了。 商队管事和少主人就站在一旁,尴尬的站着,不知如何搭话,忐忑又敬畏。 白维晾着他们没理会,等着镖师们结束了,魏卒提着刀喘着气,抱了抱拳: “都杀光了,幸不辱命……这儿也没棺材,希望这位姑娘能帮忙点把火。” 纳兰清淑等尸体堆起来后,打了个响指,大火冲天,一切变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雪地。 镖师们各自包扎,收拢同伴的尸体,给自己处理伤口,魏卒敲打着胸膛咳出几口血,悄悄看向一旁桌子上的四位,暗自感叹同人不同命,自己生死里跌打滚爬,他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是险死还生,熬过生死一夜后,迎着初升起来的太阳跪在地上嚎哭,擦干眼泪后发狠发誓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出息,他又看向桌案上的两位,心里想着现在也不迟,自己可以想办法去参军,在军队里混到出人头地。 上桌吃饭,天天渐渐暗沉下来,今晚要在虎头寨里过夜。 等夕阳落下后,商队管事走到白维前方,壮着胆子问道:“小人这颗头颅能换小姐一条命么?” 白维面无表情:“忠肝义胆……可惜你的脑袋和价值不配,让她自己过来跟我谈。” 商队少主人片刻后来到白维跟前,试图表现出一点硬气,但半晌都没敢说话。 “自私自利以求自保没什么不对。”白维给事件下了定义:“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少主人没有松上一口气,反而更加紧绷精神,看似讲理未必真的讲理,欲扬先抑,如果是先扬…… “你们需要什么。”她艰难的说:“请直说……我想阁下也不会要我们的命,否则早该动手了。” “嗯,很对。”白维点头:“杀你的确没有半点好处,嗯,首先我们是给了钱的。而你没按照契约办事,这定金本金都得全退回来。” “这个自然……” “接下来,我们来商量一下额外赔偿的事吧。” “好的……”她咬着嘴唇:“我,我刚刚洗过澡了。”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费解的问:“你为什么明明这么普通,却又这么自信?” 第四百八十章 弹球 “太便宜她了!” 车厢内,愤愤不平。 “有钱可赚,杀了才可惜。” “让这群初出茅庐的商人知道什么叫做资本。” “这不得让她捐出大半家产来给复国大计提供物资和钱?不把剩余价值榨干了,岂能解了心头之恨?” 白维语重心长道:“小了,你们啊,格局小了。” “道理我都懂。”纳兰清淑冷哼:“为什么这么便宜她?” “道理你都懂,还问?” “那抛开道理不谈,为什么这么便宜她?” “你都抛开道理不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我我……”纳兰清淑烦躁又暴躁。 “好了好了,小青椒其实就是心情不好,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式,在这里说两句气话。”朝露打了圆场。 纳兰清淑问:“难道白泽你不生气?” “怎么会呢?”白泽公主微笑。 怎么会生气呢? 怎么会不生气呢? “我娘说,表面越豁达越大度的女子,往往内心嫉妒心藏的越深,越是小肚鸡肠……”纳兰清淑当面道。 白维深以为然:“确实啊确实。” 柳小婉不就是嘛,这方面不冲突,越温婉的女子急眼了就越可怕越吓人,所以绝不能让她黑化。 一旦她黑化了,等到时候杀人祭旗的时候,名为爱情已死的旗帜上就得挂着白某人的狗头。 白泽公主端庄的坐着:“其实关于商队如何处理都好,她欠下的总能让她十倍奉还回来。但问题在于,现在商队反而有些拖沓我们的行进速度了,得讲究效率。” “所以你想?” “如果白天留个抬轿子的,我们前进速度会很快,这山路不好走,马车其实比不上人力。”朝露提到欢喜宗这抬轿而行的交通方式 “马力比不上人力……”白维一时语塞,这话他想了想才想起该怎么接:“那让人套个托尼头……” “我听说万妖皇庭的皇子皇女出门,都是有高等异兽拉车,有的可以飞天遁地,速度都极快。” 纳兰清淑也坐姿端庄的回忆道:“但自从进入诸侯时代后,就没这种了。” “也还是有的,相柳氏就做过。只不过负责拉车的是它自己的子孙辈。” “让自己子孙当牛做马很有想法。”白维嘴角一扯。 谁的马车越拉风,坐骑越拉风,就越有身份,以前帝国也是这样。 白维也是,为了造个超级厉害的坐骑,砍了好几个黄金树造航母,典型的奇观、超武、美色误国。 可惜是一次没乘过也没开过。 白维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这晚上又在下大雪,路越发难走了。” 她们就在车厢内睡觉,马车也是特制的,有隔温材料,傀儡不惧寒暑,就在车厢外守着。 来到车外,白维弹了一下卧虎刀:“你对拉车有兴趣吗?” 卧虎做呕吐状,呸了一声。 老虎可以当坐骑,却不能拉车,坐骑和主人偶尔可以位置互换,双方生死与共互为唇齿。 就像龙宫赘婿,白天可以骑龙,乘龙而飞,日行九千里; 但到了晚上,这位置就得互换一下了。 但负责拉车的都是什么牛马?古代人其实马车占比都算是极少。因为马太贵了,驴车和牛车才是主体。 拉车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尊严了。和驴子一样,不是脾气极好的根本不情愿驮着重物奔跑。 好比上班九九六,那都是看在工资份上,老板表面也得客客气气对你表示尊重发工资; 这边可是完完全全不演了,摆出一副要压榨你到死的态度,一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的态度居高临下。 想想拳头都硬了。 拉车?这辈子都不可能拉车! 闭上眼睛,白维坐在马车上,意识远离此地,回到了瀛洲。 一心二用,瀛洲的自己正在喝茶,同时给樱井思批改作业。 自从发现自己能做到双进程后,这时间管理的效率上是越来越高了,但另一方面也越来越懒了。 指的不是身体上的懒惰,而是思考上的滞后,延迟会变得有点高,思考的惰性变得更大。 一台电脑同时双开两个3A大作,理所当然处理速度跟不上,帧率就没办法要求太多了。 白维现在集中精神在本体上,扫了一眼题目:已知A距离B一千米,A的平均追击速度为五百米每分钟,B的奔跑速度为六百米每分钟,求A需要多少时间能击杀B。 “这出题人是谁?我觉得可以举报他教坏学生。” “是霜月姐姐。” “为什么出这种题目?而且A跑的不如B快,怎么都追不上才对,题目出错了吧。” “是的,连武器种类都没给,条件不充分没办法推演,最快的解决办法,如果有一把狙击枪……” “让小孩子考虑这种问题,这试卷可以撕了。”白维以手扶额:“吾妹啊,你到底在做什么?” “通识教育。”柳生霜月关掉了电视靠过来:“这个世界是危险的,不论何时都考虑好自保。” “闹腾。”白维道:“保护妹妹是兄长的责任。” “过去是,将来不一定。”柳生霜月握拳认真:“将来由我来保护兄长!” 她有段时间是一度实力强于白维过。但到了如今,越发看不清白维实力深浅,加上最近兄长逐渐懒狗化,两兄妹已经很久没切磋过了。 白维欣慰一笑:“下次一定。” 下次,指下辈子,不是为兄对你不抱期待。 而是可能我们之间的差距有亿点大。 …… 早晨,白维睁开眼,注意到自己跟前放着一个炉火,而膝盖上有一只猫猫。 他伸出手弹了一下猫的耳朵,可猫猫睡得真香,没有反应。 他的手指下移,拇指扣着中指,做出弹指的预备动作,悄悄对准了猫猫的两腿之间…… 发! “喵嗷嗷嗷!”惨烈的猫叫声响彻四周,猫猫翻滚着炸毛。 幽冥在雪地里打滚了七八圈才缓过来,骂骂咧咧:“我可能不是人,但你你你你是真的狗!” “真正的英雄,总要经历一些痛苦!”白维正色道。 “英雄你大爷!这和你弹球有什么关系吗!”猫猫双腿颤抖不已。 “男人换蛋期……”白维尝试忽悠。 “我信你个鬼!老娘是母的也知道你这是假的!”幽冥趴在雪地上流泪猫猫头:“凭什么本喵一只母猫却要承受这种不存在的痛苦……” 白维轻咳一声:“只怪你上错猫身了,看到那么两颗弹力球在这儿,谁能忍得住不弹一下?我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母猫,没事,就当体验生活了啊。” “我体你***!” 猫猫骂没几个字,白维果断的把手上的戒指摘掉了,没有了戒指,他听不懂猫猫的话,只有一阵喵言喵语,任由它发泄了一会儿,等它冷静下来不疼了才把戒指戴上。 “于是,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或头绪了?” “没有!”它表现的异常理直气壮。 蛋疼的猫说话就是硬气。 白维嗯了声,等着它的下文,撸猫嘛,不能急躁,要顺毛撸。 见到他抬起手,猫猫立刻蹭的闪出去好几米,很快啊,弓腰摆出剑背龙的姿势,条件反射了属于是。 幽冥警惕道:“这次过来,是做个提醒……我已经想办法进入了皇庭内部潜伏。虽然没办法自由调查,但有些收获,也产生了一些猜想;万妖国内部情况变化很快,白泽国那边战事越来越吃紧了。” “穷奇公不是选择放缓了?” “大雪封路……穷奇内部争斗激烈,军方明显开始急躁了,同时白泽国内部情况也在急剧恶化,极有可能是已经没有过冬的物资和储备了。” 幽冥舔着爪子道:“留下的时间只有不到两周。如果你们不能在两周内起事,让毕方复国同时截断对方军队的补给线,白泽国就会先一步被攻陷,等到了那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两周……”白维拍去肩膀雪花:“我知道了,看来今年这场大雪,来的比以往更早,并不是什么好事。” “以这辆马车的速度,等你们到了襄阳,恐怕都是一月后的事了。”猫猫哼哼。 “马车的确是……”白维笑了笑:“但妖车,可就不一定了,在万妖国,妖力才是第一生产力啊。” “你在想什么坏事。”猫猫瞥见白维狂狷邪魅的表情……好吧,它看不见,是跟着声音脑补出来龙王歪嘴。 白维道:“这一路上,有哪些江湖势力黑帮高手,都跟我说一说吧,我这边正好缺点动力来源。” 第四百八十一章 拉扯 车队上路了,仍然不紧不慢。 大雪封路,快不起来,商队拉的很长,而马也没办法龙马精神了,一个个都蔫了。 白维记得以前好像在课本或者课外读物上看过一篇文章,好像是传记好像是小说。 说的是两个队伍为了争夺第一个登录南极或者北极的荣耀,带着队伍进入了生命绝地。 其中一个队伍不够成熟,选用了抗冷的矮种马作为拉车的物种,结果纷纷冻死; 另一个队伍选择了更加耐寒的狗子拉动雪橇,速度更快也获得了最终胜利。 马这个物种因为全身肌肉发达但是没有多少脂肪存量,天然是很难抗寒的。 哪怕是拥有异兽妖族血统的特殊马种也一样,生物都有脆弱也有弱点,这就是机械力量取代畜力的根本。 马怕冷,所以走的越发缓慢,天上是小雪还好。一旦下雪变成了交界地禁域那种大雪,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办法行走,同时既希望早点出太阳,又希望慢点出太阳,出太阳会暖和一些。但出太大太阳就会融雪,身体暖和但四周温度会降低更冷。 商队看似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明显感觉到很多人脸上都没以往的紧张表情。 魏卒甚至得了白维无聊时候的几句提点,一整个上午都在出鞘神游,对着手里的刀发呆。 可见这镖师们有多么放松。 没办法,这大腿,它香啊。 人类的本质,不对,智慧生命的本质,就是真香,嘴上说的越坚决越厌恶,反水的时候就越干脆越直白。 一旦选择打破自己过去的约束后,堕落的速度简直快的难以想象。 就像长肉一样。 商队那些不愉快靠谈判解决了,钱能解决的问题,至少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一路上商队速度和效率反而少了分心后变得更快了一些,效率提高到了百分之一百五十,只是因为白维提到了一句「尽快赶路」,所有人开始默默加速,不敢有什么异议。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白维说加速搞快点,马说我踏马谢谢你啊。 道路行驶到一半,路上遇到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脚扭断了,看着非常惨烈。 大冬天虽然伤口不容易腐烂,但响应的恢复速度也会变慢。 商队便将这采药女带上了,她说自己从山腰摔下来,打扮看上去也并无可疑。 镖师们有些怀疑,冬天出来采药; 也有人说恰恰是冬天才出来采药啊,不然怎么过日子? 白维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顺手帮采药女接上骨头,之后打发她去休息了。 商队的人对着女子也算是多加照顾,不知道是不是看在白维默许的份上,还腾出了马车的内厢位置。 可这采药女刚刚上车也没多久时间,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一群马贼就把商队围绕住了,说要彻查商队。 看上去和粗鲁的土匪没什么区别,手里展示的画像就是采药女。 采药女哭丧着脸说,自己其实是逃难出来的,这群土匪要抓人回去,她和家人失散,也摔断了腿,怕没人帮她只能说这些谎言。 一群土匪,数量加起来也不超过十几个。 小青椒冲出去,就和收兵死的,qwe技能全丢,结束。 小兵都被火花了,连尸体都没剩下,干干净净,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纳兰清淑还想骄傲一会儿。 白维立刻点名批评:“你为什么杀心这么重?不知道杀人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么?” 小青椒说:“你高尚错了地方,这群人就该杀……” “杀了干嘛,留着去前面铲雪开路,利用完剩余价值再杀,这些人的身体不错看上去结实而且健康,直接送去做活体实验,或者脏器留着捐献,尸体还可以再交给医学生,多好?” 白维以究极混沌邪恶废死派的角度幽幽一叹:“人体这么宝贵的东西,就被你一把火烧光了,可惜,真可惜啊。” 纳兰清淑无言良久,深深看了一眼,大概她对白维资本家的刻板印象又一次刷新了。 “你真的是明国人?” “其实我精神上是同盟国人,居然被你看穿了。” “同盟国人可没你这样的……他们喜欢说「你背叛了XX阶级」什么的,你这样该被送去吊路灯。” 白维表示这想法很不错:“下次有机会我去同盟国找个路灯cos一下资本家。” 商队受到大雪影响,不得不稍稍偏移了原本路线,找了一家路边驿站休息。 这驿站已经没人了,像是穷游路线上一些已经盖好的空荡房子。 好歹有遮风挡雪的环境,一群大老爷们就在一层打地铺。 白维坐在客栈二楼房间门口,如同雕塑般稳固不动。 一间单独给采药女休息的屋子里,她坐在火炉边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摊开手,掌心有一只小小的碧绿色蜘蛛。 “接下来要编点什么故事?”她对着蜘蛛念道:“你说呢,二姐?” “让你出去找点灵材和活血,你跑的也太远了。”碧绿小蜘蛛发出细碎的清脆声音。 “诶,这不是挺有意思的么,白天那群土匪被我骗的挺惨,一个个其实中了我的蜘蛛毒,不得不听我指挥,本想着玩玩之后,让他们去师姐那里交差,不曾想都被一把火烧了。”采药女眯起眼:“可真可怕啊,毕方火,我这小身板可吃不住。” “你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可不是玩呢,师姐……这商队人不少,如果我都带过去,师傅它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你不怕引火烧身!” “怎么会呢,这小毕方看上去太年幼了,没那么大本事。作为给师傅的贺寿礼物,不是刚好?” “顶级血脉是不错,但你这样,不怕坏了规矩?” “我们魔修邪道,哪有什么规矩?规矩是死的,蜘蛛是活的,对不对呀,师姐?”采药女戳了戳碧绿蜘蛛。 “你真觉得你能应付的来?” “试试瞧瞧,商队里的其他的人啊妖啊,也都不太行,唯一一个上百年功力的是个老管事。唯独只有少数几个我看不透,一路上也没出手,但说话很管用。”采药女眯起眼睛:“我不方便动,但师姐这分身可以替我去试试,轻轻咬上一口,这蜘蛛毒软骨化肉,再不济也能让他动弹不得。” “我凭什么……” “师姐,拿下这些商队,到了胡笳坟送去给师傅做大礼,咱们好姐妹,好处对半分拿,三七对开。” “怎么才七成!” “七成是人家的哦-师姐稍稍出点力气,三成稳稳拿走。至于下面那批普通人,等到了之后,师姐可以慢慢用,阳气、血肉、人蛊什么的……你不是就喜欢这个吗?” 碧绿蜘蛛不说话,但显然很是动摇,有些被说服了。 “一个分身够么?”她说:“要么不做,要么做一笔大的!” “我想想,单纯试探绝对是够了。”采药女浅笑着说:“我怕的是打草惊蛇,在设置好笼子前,别让小鸟儿飞走了才是。” 碧绿蜘蛛道:“好,我这就去给他来一口。” “口不要太深哦——” 采药女目送蜘蛛分身离开,径自轻笑着喃喃念道:“师姐真好忽悠,这就放弃监视我了,这些不过蝇头小利,小小毕方价值不菲,真正值钱的是那白泽女,价值万金不止,有了这笔钱,我就能离开万妖国,去任何地方过上好日子了,谁还要在这个地方苦苦修行,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且让你去试探试探,提高这守门人的警惕度,让对方记住你的气息,等你本体到了,我就能暗度陈仓,带着白泽女尸体是换赏钱。” 她嘴角上扬几乎忍耐不住,突然眼前多了一道碧绿色。 “那三成可不够。” 听到这句话,采药女笑容僵住:“你……你怎么没走?” “师妹,你这习惯不好,总是下意识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师姐你听我解释。” “我可以听,但是……七成归我。” “对半。” “成交!”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采药女表情微变,立刻换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面孔,她脸蛋清秀,装可怜早已精通大师信手拈来。 “谁啊?”她假意语气疲惫的说:“我正要休息。” “大冷天,来送温暖的。” “火盆已经有了。” “不是火盆,而是帮助困难的社会边缘人士加紧再就业,简称,扶贫。”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八条腿啊,蜘蛛精哇! 白维走入室内,顺手把门带上了。 “来谈一谈吧。”他坐在火盆旁边。 “公子有话可以直说。”采药女表面态度神色都十分顺从。 “好,我开门见山,我是来送温暖的。”白维正色道:“你可以理解为,我是来扶贫的。” “扶贫?” “帮扶贫困之人。”白维道:“这难道还不够直白吗?” 采药女装作后知后觉的说:“公子意思是说,要给我钱吗?” “差不多。” “多少?”她立刻问。 “?”白维疑惑:“你应该问待遇,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问钱,钱很重要?你是为了钱才活的吗?” 是不是为了钱才活我不清楚,但没钱肯定死去活来。 采药女矜持了一下:“公子所言极是……这钱到底是?” “扶贫呢,有个基本要领,扶起来也要你自己站着。”白维道。 “意思是说,我需要付出点什么?” “不错。” “可我弱女子一个,能付出什么呢?”她幽幽道:“腿都断了。” “这不是才断了一条而已?”白维不以为然道:“还有其他的腿呢。” 人话? 采药女内心鄙夷这资本家行为,但表面苦涩一笑,装着楚楚可怜。 “公子不妨直说,需要我这小小农家女做些什么,我也只剩下身体可用了。” “身体好啊,身体力行,靠身体挣钱,不寒碜。”白维要的就是这句话。 采药女眯起眼睛,她旁敲侧击渐渐深入,笑容渐渐妩媚:“意思是说……公子看上小女子的身体了?” 白维不再兜圈子:“你既然都明白,我就直说了,我出钱,你出力。” “啊这……” 采药女内心啐了一口,居然是这么个扶贫法。 你这是扶贫么,你这是馋我身子,你这是等价交换钱货两讫,你高尚!我下贱! 没办法,卖了的才是下贱,买了的都是大爷。 不过采药女对这方面也不是很计较,贞操观念对某些妖怪来说约等于没有。 她又不是人,平日修行,吸食阳气精血,伴随稍微激烈一些的各种玩法什么的,也都是有的,她也来者不拒甚至表示加大力度。 既然这人不怕死,想着上妖怪,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江湖险恶和香水有毒。 她表面还是要矜持一下:“可,可这是否太过放浪,小女子……不是这样的人。” 白维继续劝道:“我一直尊重劳动人民,只要你乐意坦诚相待,我也绝对不歧视你,保证商队的其他人也不歧视你,如何?” 采药女一咬牙:“非要今日?” 青年问:“那日后再说?” 采药女深吸一口气,心说你既然如此着急的找死,老娘也不等了,看我把你骨髓都掏干净! “不了。”她表面羞恼:“那,请公子怜惜。” “这个得你自己来把握。” “什么?还要我自己动?” “那不然呢?你不动让我动?我动了,怎么算你劳动?”白维投来疑惑而纯洁的目光。 “可这种事,小女子是第一次,肯定不懂也不熟练啊。” “一回生二回熟,不熟练才需要多加尝试,第一次你可能会控制不当而提前脱力,我也会尽量帮你控制好,之后你就要自己慢慢来了。” 采药女耳畔传来碧绿蜘蛛的传音——还要不要我咬他了? 采药女心念传音冷笑——劳烦师姐让让,我自己来。 碧绿蜘蛛感慨——那我去床底待着,你搞快点…… 采药女心说——希望这床的质量过得去。 她假装羞涩,然后缓缓解开一枚衣襟扣子,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我腿不太方便,还望公子怜惜……” 采药女的眼里亮起魅惑的粉色光亮,她也的确略有些饥饿了,送上来的菜肴不啃两口难解饥渴。 动物之中不乏同类相食的情况出现,螳螂交配后就会母螳螂咬掉公螳螂的头颅; 黑寡妇蜘蛛也同样会吃掉公蜘蛛……更别说妖怪和人类了。 正儿八经报恩的狐狸精都极少,不少都是去讨口封还顺带骗吃骗喝的,待在山庙之间碰到艳丽女鬼的书生也往往都是被采补阳气的活体材料,过程香艳如何。 但结局往往悲惨,谈不上什么是美谈美事……除非个人实力已经超凡脱俗,否则就别想着去跨越种族了。 白维对此当然讳莫如深。 他一只手按在了采药女的肩膀上,满脸迷惑不解:“你这是要干嘛?” 采药女动作僵住,她眨了眨眼睛:“不是白公子要扶贫吗?我这是要用实际劳动回报啊?” “劳动回报,你脱衣服做什么?” “您说的坦诚相待,我便想着脱光衣服当然足够坦诚。” 白维说:“不是日后再说?” “此时不正要一日在先吗?” “?” “?”一人一妖面面相觑了片刻。对于对方的迟疑和停顿产生了微妙的理解偏差。 白维坚定的后退了一步:“我想你似乎有什么误会,我不是那种人……在下真想,也不会找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仿佛威逼利诱碧池为娼。” 采药女眼角抽搐,你退后一步的动作认真的?还有刚刚都谈的很好了,你还想说什么误会?误会?老娘皮囊不够好看还是怎么了?轮得到你来嫌弃我? “公子这是要反悔?”采药女的表情逐渐变冷,她有点没耐心继续伪装了,食欲开始支配思考。 “谈不上反悔,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误会得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呀?”采药女舔了舔嘴唇:“可以……床上,慢慢解释。” “我不想。” “你必须想。”采药女站起身,断裂的腿看上去根本没丝毫影响她的行走:“都谈成了,也都坦诚了,公子想这么安然无恙的走出去,不太合适吧。” “你想怎么样?” “我想尝尝公子的味道。”采药女娇笑起来:“刚刚这么积极,怎么现在就开始畏畏缩缩了?” “我说的劳动不是这种劳动。虽然这种劳动也可以脱贫,但终归是触犯法律的。”白维认认真真的说:“穿上衣服,好好做人。” 采药女狞笑:“你以为自己有的选?我可不是人。” 她不装了,她摊牌了。 都说到这份上,你说是误会?你说是,我说不是,今个你别想站着出这个门! 粉色的雾气飘摇,衣裙下方后背分别弹出六根色彩斑斓的蟊足。 八条腿,蜘蛛妖。 白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打量着她的蜘蛛腿。 “如此亲眼一见,果真是有四双好腿。” 采药女一愣,怎么突然还夸了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哎呀好腿什么的……我知道自己的腿的确很好看,没有刺毛,光滑而整洁。 “公子,这不是更让我情动么?我可就更想要把你吸干了。” 她舔着嘴唇:“保证让你直登极乐。” 白维摇头婉拒:“大可不必。” “这可由不得公子你了。”采药女吐出一口粉红色的雾气,室内弥漫着妖气,蜘蛛丝缠绕住了白维的手脚。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公子刚刚不也在威胁我么?”蜘蛛精娇笑着。 “我好心商量,居然被你当做威胁,没想到如此换来的居然是反向疏远。”白维说:“既然如此……” 采药女笑意盈盈的问:“如何?” 白维淡淡道:“我也不跟你讲道理了。” 一头斑斓猛虎落下爪子,蜘蛛女当场匍匐在地动弹不得,妖气一散而空。 采药女抬头只见一头猛虎舔着牙齿,她的声音立刻变得颤栗而温柔:“我出力,不要钱。” 第四百八十三章 顺着网线 行走江湖,翻车是一大特色,不可不尝。 可能运气爆发,遇到了一件美事,捡到了秘笈,救了女子,得了高人青睐。哪怕本身资质一般,也能成一代大侠,譬如说郭靖。 也可能处心积虑,结果因为一件小事一个意外而功亏一篑甚至命丧黄泉,可能没做什么坏事就被恶人盯上了,被对方活活玩死。 江湖就像卡池,没有十连没有保底,你看到很多人出了金出了SSR。 但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沉没在看不到的地方,消失的悄无声息。 所以,背靠大山好办事,靠着一方势力可以保证自己走江湖有个底牌有个保护伞。 采药女彩珠是一百三十多年修为的五色蜘蛛妖,不同妖族具有不同的习性,蜘蛛妖在山海界和大荒时代,并没有太多,节肢动物历史虽长,但强大的蜘蛛妖不算多。 因而没有多少顶级凶兽或者异兽血脉,随着绝地天通后,这一族才逐渐发展出来。 蜘蛛一族的繁衍能力强大。但寿命短暂,能突破寿命极限修行到五十年以上的妖族数量很少,彼此之间的血缘联系反而相较于其他更强一些,也因为种族特性,彩蜘蛛一族也被划分到了魔修邪修的行列,并不遭受各方待见,只能在江湖里活动,同时给某些大人物办办事,换取资源和生存空间。 如今时代不同,彩珠所在的这一脉在胡笳坟中占据了十九座阴山的三座山头,师傅更是实力顶尖的魔修,放在霸州里也是一方巨擘,连守城武将都不敢惹,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有盼头。 彩珠想要的是人上人的日子和生活,她的天赋不错,按部就班的修行还能多活很多年。 可在这万妖国内哪有什么净土,便是魔修也一样,今天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谁人的血肉,提着仇敌的头盖骨喝酒,改天可能放在这儿的头盖骨就换成了自己的。 她想要安全的生活,和金盆洗手的江洋大盗一样念头,再这么下去,日子过的越来越艰难,不如多挣点钱。等灰潮褪去之后,偷渡去别国重新开始。 她这几十年也可以说是作恶多端,对师门安排任务都尽心尽力但也有所保留,再多天真都磨损殆尽了,想要离开谈不上什么忏悔,纯粹是觉得风险太高,继续混下去看不到前路,也觉得太没前途。 本想着慢慢存钱从长计议,找到去国外出差的机会,或者找个有钱的丈夫嫁过去,在慢慢谋了家产什么的迂回路线……电视剧给她提供的灵感。 没想到这次直接遇到了白泽公主,她觉得自己是时来运转,这等机会当然不容错过,她自认为足够小心。 但每个人都对自己实力存在误判,彩珠城府自认为很深,却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自认为局势都在掌控,却被白维几句话就聊的原形毕露,格局很大,但心眼很小。 她被卧虎摁倒在地上时才意识到自己铸下大错,急忙想着如何弥补。 表面臣服。 内心急忙呼唤藏匿的碧绿蜘蛛。 她师姐有一百五十年的修为,实力比她更强。哪怕只是分身在这里,也可出其不意将其拿下。 来硬的不行,就来阴的! ——师姐,到你出手了! ——快上! 她内心催促着,自己被老虎摁在地上非常狼狈。但大喊师姐救我的模样仍然卓尔不凡。 碧绿蜘蛛是分身,她的本体叫做碧玉,是非常稀少的翡翠碧玉蜘蛛,天生便神识强大。 能够分出多个分身出去,通过神识进行联系。但它毕竟不是真正的灵魂力强大,精神的联系意味着她的本体也仍然脆弱,分身被消灭,自己的元神也会受到损伤。 为了弥补种种缺陷,她特意修了一种残破的神通来驱使自己手里的独门法宝。 碧绿蜘蛛化作一缕针刺,分身的元神化作锋锐之物,直指青年眉心。 比起普通蜘蛛毒,不如直接摧毁对方灵魂。 损魂针,去! 碧绿蜘蛛爆发出无形力量,灵魂波动十分轻微,很难注意到。 但在灵魂力量极强的白维的视线里,它这次偷袭不亚于蚊子飞到耳朵上,那声音直刺耳膜。 白维本能要躲闪开,但下一刻就见到它仍然飞向眉心,锁定的攻击无法闪避。 就像是平A,它是避不掉的,有的人因为自己极限逃脱出去,传送离开,结果一发追踪过来的普通攻击把它带走,直接传送迁坟。 他便不再闪避,任由这枚绿色的针刺命中眉心。 “好样的师姐,干得漂亮!”被猫爪压在地面啃土的采药女大声喝彩。 碧绿蜘蛛摇身一变,从地面升起绿色烟雾,化作一道人影出现,掩唇而笑: “中了我的损魂针,不死也要变成白痴和傻子,武者气血再旺盛又如何,挡得住我的穿透肉体神魂攻击么?” 她看向采药女:“好师妹,你可别忘了,咱们三七分的承诺。” “不是对半?” “现在又是三七了,帮你杀了这个高手,那是别的价钱。”碧玉妖笑容妖媚。 “怎么就加了两成?” “因为……” 碧玉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这提问的人不是师妹,而是…… 白维双手抱胸,很费解的问:“我就值两成?” 碧玉蜘蛛见到白维毫发无损,内心顿时涌出不妙预感,她非常确认自己的损魂针是避不开的,那可是淬炼了几十年兵毒的独特法宝。 “你怎么会安然无事!”她震惊道。 “你在找这个?”白维抬起手,指尖里是一根针刺,稍稍用力一捏,咔的一声,损魂针断了。 碧玉蜘蛛大惊失色,这独门法宝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传闻还是老祖宗身体的一部分,就这么断了? 这人是什么怪物,连古董都能随便捏碎。 原本还想着赚到大钱走上人生巅峰的美梦,这一刻碧绿蜘蛛已经没这个念头了。 他绝对不是个武夫!灵魂力量的强悍绝对远超我的想象! “师妹,这位……我应付不来!先走一步了。”她心生退意。 分身可以损失,但她生怕被对方惦记上,只能牺牲一下师妹的肉体了。 你被毁灭的只是肉体,而我失去的是十分之一的元神啊! 碧玉蜘蛛想着撤离,但见到对方手指一张,另一只猫爪落下来,但是拍了个空。 蜘蛛精想着撤离,连续避开几次猫爪,最后卧虎像是抓不到激光的猫似的,尾巴一扫,将她抽翻在地。 白维将断掉的损魂针丢进火炉里,奇怪的问:“你为什么觉得能从我手里跑掉?” 碧绿蜘蛛没有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毕竟死的只是个分身,损失很大,但不是无法接受。 她硬气的扬起脖子:“你可以杀了我,但之后你会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白维道:“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说出事实而已,你这个蠢货!”她冷笑不已:“我们一脉会在胡笳坟等着你来!整个霸州,不,整个万妖国都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你……” 白维见到她神色从容,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留在这儿是个分身,所以我杀不了你?” 碧玉蜘蛛冷笑:“看出来又如何?我这儿的就是个分身,你敢杀我么?你不敢!你能杀得了我的本体么?你不能!不过如此!” 白维神色渐渐微妙。 “不说话了?呵呵,不想死的凄惨,就立刻跪地求饶,将白泽和毕方都献给我们,可以饶你一命不死!你实力不错,倒也有资格做我们的一条恶犬,否则……” 碧玉蜘蛛继续口吐芬芳,心想反正损失如此之大,已经没了回转余地,不如在分身毁灭之前骂个爽。 虽然事实上已经赢不了了,但可以在精神上战胜对方。即便对方捏死了分身也要恶心一把。 那不然还能怎么办? 打也打不过,还不允许嘴臭吗? 她都这样了,还不允许她做个精神上的战神? “你的分身基于元神的分化而存在于这里。而你的地理位置也处于并不遥远的位置,证明你自身使用的并不是以太海洋的通路。 如果是灵界海洋,随着每次潮汐产生的相位变化。如果没有坐标,我的确拿你没办法,只能把你的分身捏死…… 但你的灵魂修为如此粗浅,也是用元神分化的互相感应而制作的分身。对我而言,追踪根本不存在丝毫的难度。” 白维睥睨着碧玉蜘蛛:“你可以让你的本体睁开眼睛,看看她前面有什么。” 胡笳坟,十九座阴山中的一处洞府。 碧玉蜘蛛精被这一句话吓的睁开眼睛,慌忙四周查看,确认灯光烛火下空无一人,这才松了口气。 “敢唬我!真是……” “是什么?”空空荡荡的洞府里响起突兀的嗓音,碧玉蜘蛛眼瞳收缩,金色的光芒构建为通路,仿佛空间被撕开,走出一道半凝实的淡金色虚影。 白维看着呆若木鸡的碧玉蜘蛛,语气温暖如三月春风。 “继续说,我在听。” 第四百八十四章 拉车 碧玉蜘蛛走的很安详。 …… 她呢,完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开盒。 与其说是开盒,不如说是被顺着网线找来了。 之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么乖巧、安静……可可爱爱,莫得脑袋。 她意识到之前最多损失分身就没事了。但随着一通极致享受的嘴臭后,现在她要损失的是自己的生命。 一般来说,她肯定是要先下手为强的,狠辣,果断,一击毙命。 但现在,她不敢,她连对视的勇气都提不起来,看着就腿软。 笑容逐渐变得谄媚而自虐。 哎,说点什么好呢…… 眨眼间自己就因为嘴臭而被宣告了死刑。 就,挺突然的吧……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看对方金光璀璨的样子,灵魂力已经隔空凝视成物质,这已经是英灵级了。 居然会招惹这样一个对手,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碧玉蜘蛛说:“其实,这都是师妹的主意,我开始根本不知情,真的……” 白维点了点头:“说完了?” 然后他举起了手。 碧玉蜘蛛看到那逐渐抬高的手,声音颤抖:“你不举行不行,求你……” 白维摇了摇头:“我也是很忙的,说个遗言吧。” 碧玉蜘蛛艰难的恳求:“我师妹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她看上去还对您有用,我也有用的,我什么都会,十八式,二十八式,四十八式……” “我可以跟她一起……” “或者我把她摁着让你……” “蜘蛛妖之外的,其他也可以啊!” “山羊!” “蜥蜴!” “大象!” “蚂蚁!” 啪! 白维一掌拍在这失心疯的蜘蛛精的脑门上,招式收成二向箔,当场把她压成一滩平面。 帝王嫌弃的甩了甩手:“这妖怪玩的是真的脏……” 他转身离开,消散在原地。 碧玉蜘蛛是核心嫡系,她突然间死于洞府中不明不白,必然引发一些震荡。 阴山之巅爆发出愤怒的嘶吼,妖气弥漫天穹之上:“彻查到底!” …… “你师姐没了。”白维对着彩珠道:“她因为嘴臭而被永久封号了。” 此时采药女安安静静的坐在床铺上,一动不敢动。 刚刚看似交锋激烈,实则动静都小的很,根本没传出这个房间。 她们甚至在开始动弹之前,就已经被一掌独断万古的镇压了。 猫爪子是真的重,老虎的虎掌威力真不是盖的,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被压碎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看到非常清楚。但也弄得不是很明白,师姐分身突然就碎掉了,像是瓷器似的。 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修行足够深刻,肯定能看出来,这就是本体已经消亡,元神粉碎的现象。 她唯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师姐没了,我也没了。 现在她的生死都在眼前这人的手里握着,活不活她说了不算,但死……好吧,也没这个勇气。 好死不如赖活着,别指望一只蜘蛛精有什么尊严,尊严能换几个钱?能换几条命? 彩珠小心翼翼的问:“你真的是来给我介绍工作的?” 白维反问:“不然呢?” “没,没什么……”彩珠诚恳的实话实说:“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看出我包藏祸心。” “你何止包藏祸心,你简直满腹经纶,看在你天赋异禀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压榨一下你的剩余劳动价值。”白维道:“但现在看你们下手如此狠辣,突然觉得还是杀了好。” “请压榨我的剩余价值!”彩珠立刻跪下脑袋贴地。 “工钱……” “不要工钱!”她心说留条命就好。 “也对,命比工钱更值钱。”白维说:“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对商队的人下手,我其实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杀你。但现在之所以留着你,你觉得是为什么?” “是……”彩珠问:“因为我还有用?” “你觉得是什么用?” “暖床?” “我缺你暖床?”白维问:“真搞不懂,你们万妖国的女妖精都这么普通而自信么?” 彩珠想不到到底自己能有什么用,但好歹明白自己不会死了:“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定当……” 白维没听这些约等于放屁的话,只临走前问了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你们蜘蛛精是不是真的都很尊老爱幼?打了一个来一群?” …… 白维离开房间后,看见了等待的朝露:“睡不着么?” “有点。”朝露奇怪问:“为什么不杀了?” 她一早就看出采药女肯定有问题。但不太能确认是什么妖族伪装的,现在看清楚是蜘蛛后,觉得还是灭口更好。因为蜘蛛妖总是杀不完的,一窝接一窝。 白维说:“留着还有用,你也不想继续走的这么慢慢吞吞了吧……大晚上不睡觉,只是来看热闹而已?” 朝露摇头:“当然不是,而是……稍微吵了一架,我今晚还是在外面睡吧,正好陪陪你。” “吵架?跟纳兰?”白维疑惑:“你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说来话长。”朝露没想着仔细解释吵架的理由:“不过,我宁可自己吃点亏。” “嗯?”白维正要说什么,突兀的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温度在靠近,柔软的身体也贴了过来,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青铜面具上的纹路。 “冰冰凉凉的……”朝露靠在青年的肩膀上:“没有一丁点温度。” 白维无奈道:“别因为我是傀儡就这么肆无忌惮了。虽然你没感觉,但我还是有的少许幻想感官的。” “我知道,看在你辛苦的份上,给你发一些福利。” 白泽公主像只猫一样,靠近后蹭一蹭,绿色的头发,雪白的肌肤。 “你还知道给机器上点润滑油。” 白维侧过目光,难得有时间近距离欣赏她的面容,以往他都没机会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女孩。 如果是本人在这里,肯定会避开,但因为是傀儡,他也就没怎么动作。 “说的我好像是个坏女人似的。” “的确,你现在不是。” “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将来的事没人说得准。”白维道:“还要贴到什么时候?” “就一晚上,让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朝露低声说:“我是大老婆,有这个权利吧。” “这梗还要玩几次?”白维无奈,但也没有推开和拒绝她,朝露此时的想法,他能想得到,上一世也有过这种情况,在黑色蔷薇草创阶段,最初女巫团开始增加人手,且各人并不熟悉的时候,雪豹和当时身心状态都停留在贵族阶级的锦鲤经常吵架拌嘴,最初每次吵架,雪豹肯定是输掉的那一方,姐妹们也会帮偏架。但向着的是锦鲤,输掉的雪豹就嗷嗷嗷的哭着来找自己做心理辅导,不想回去,名正言顺的一呆就是一整晚。 直到后来有一天,锦鲤吵架输了,来到他的办公室,也是生着闷气,这时候白维笑了笑,意识到这姑娘算是融入群体了。 被偏帮不意味着是好事,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疏远,雪豹吃亏可以找自己弥补和安慰。 但过去的锦鲤就不行了,她只能表现的强硬,自己独自扛着。如果吵架都输掉,会迅速丧失融入集体的信心。 这次也是一样,朝露让了纳兰一次,找到自己寻求安慰。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个避风港,而纳兰已经没有了,她没必要去计较什么,要让自己心理上好受一些,只需要回到避风港就够了。 好一个避风港啊。 白维自嘲,可惜迟到了一辈子。 …… 此日清晨,做了无数心理准备的彩珠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 “今天中午之前,必须到胡笳坟,你八条腿,再怎么都得给我跑出五倍速来。” 白维解开马的牵引绳,丢在她的跟前,投下资本家の凝视。 “去。” “拉车。” 第四百八十五章 共享拉车 胡笳为少数民族的乐器之一。 历史上有一首古琴曲子,为蔡文姬所创作,名为胡笳十八拍。 胡笳坟的造型就形似胡笳,这里一共十九座山峰,造型诡异。 之所以加了坟字,是传闻这些山峰下埋葬着大荒凶兽的尸骨,而且数量很多。 一度有人试图挖山挖骨,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失败而且失踪了,不论妖族还是明国人。 这种诡异持续了多年,最终胡笳坟也就成了凶名赫赫的险地,如此阴气煞气凝聚的地方,风水独特,自然会被魔修邪修所看重,渐渐的胡笳坟就成了这群人的狂欢地带。 就像是秋名山吸引来了无数老司机是同一道理,地理环境决定了经济价值。 随着万妖国内部诸侯征战,霸州的地形在短短几百年内发生了数次变通,首先是水路改道,许多农田被淹没,被迫蓄水成湖; 其次是地震引发的盆地和山崩; 最后是霸州内部人口结构变迁……种种情况导致了胡笳坟的地理位置从原本的穷山僻壤变成了主要通路之一。 和其他主干道不同,这里的路走的更快,而且山路经过几次拓展,邪修魔修们在这里长期定居,加上商人逐利,附近形成了居民点以及人口过万的胡笳镇。 胡笳坟上的十九座阴山也成了独特的景观,万妖国还算安全的时候,也有冒险家旅行者来这儿旅游打卡,甚至会有一些通辽宇宙的硬核狠人在这里经受一番毒打后龙场悟道。 但这无法改变胡笳坟是个魔窟的事实。 这里的常住人口极少,绝大部分都是快速流动的人口,能一天内离开绝对不停留到第二天,能不过夜就不过夜。 但如果得过夜也一定不要夜晚过阴山,规矩是一条接着一条,到了后面甚至每次商队不仅请了向导、高价聘请了保镖,甚至带上了一些献祭用的倒霉蛋。 就像是一次性的祭天用策划一样。 这群献祭用的倒霉蛋往往都是只剩下烂命一条的无用者,欠下巨额金钱无力偿还,跟着商队走一次就能偿还一部分债务。虽然价格不菲,但这毫无疑问是赌命行为。 一旦出了问题,就得把命留在胡笳坟里,用这些家伙的命买商队其他人的命。 至于什么时候出问题,没人知道。 都是借路而过,十九座阴山里各个山头或许都有不同。 但从来没谁敢去深入钻研一下哪里不一样。 具体真的了解一二的只有留在胡笳镇子本地的居民,他们大多和阴山里的沾亲带故,然而即便知道,也三缄其口……过去镇子里有家人曾经说漏过一些胡笳坟内部的事,到了第二天,这一家三口就被割了舌头挖了眼睛,没死,但比死好不到哪里去。 神秘是萦绕在此地的面纱,很多很多人听到胡笳坟的名头就会双腿发软吓的惶恐不安。 就像是正常人听到了阿卡姆疯人院或者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一样,多少都得抖两下臀大肌表示尊重。 至于胡笳坟到底有多恐怖…… 进入胡笳坟附近的地上,树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吊死的尸体,乌鸦冬天倒是可以大快朵颐了。 但这些树上的乌鸦很快就被惊散开。 雪地上,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雪会吸收声音,所以声音在雪地里根本传不出去太远。除非力量太沉,透过地面仍然能扩散出去。 在这能淹没过脚肚子的大雪中,谁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出来? 高手过雪地,讲究一个踏雪无痕白鹤亮翅,谁也不会费力气在雪地上搞装修吧。 是一架马车在雪地上飞奔。 这速度的确快的惊人,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马车,拉出的是道道残影,寻常来说,这样快速的马车早该侧翻了。 就像是大卡车是不能飚的太快。否则一个转弯的重量就会导致内外脱钩。 奇怪的是这马车的车厢稳稳当当的贴在雪地上。不论前面的跑的有多快,后面的始终都像是在雪地上滑行的滑板,没有侧翻,始终保持至少三个轮子稳稳压在雪地上。 马车比较神奇,拉扯的对象也同样神奇,是一头巨大的蜘蛛。 这蜘蛛颜色好看五彩斑斓。但终归都是蜘蛛,节肢动物放大几十上百倍后那样貌看在眼里着实渗人,更渗人的是这蜘蛛的上半身是一名俏丽的女子,她的下半身是蜘蛛。但上半身是人类模样,妖力将蜘蛛丝编织成五彩斑斓的衣服盖在身上,一路狂奔,她的消耗显然也不小。 可她不敢放慢速度也不敢停下来,像是追逐着太阳奔跑的夸父,生怕迟,就连口渴也只是慌忙中把脑袋埋进雪地里,咬住一口雪咽下。 它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拉车。而像是在夺命狂奔,后面的不是马车。而是抵在后脑门上的枪口,她必须跑的足够快才能让扳机保持不动。 如此景象出现在胡笳坟的附近,这附近人口密度提升了不少,路人也好,长居者也罢,看到这八条腿蜘蛛拉车的场景多多少少都产生了一些震撼和怀疑。 新来的不知道,但老人都清楚,有色蜘蛛一整个大族已经占据了阴山的三个山头,属于胡笳坟的大门大派,从它们这儿借道而过,得看运气如何,搞不好就要留下多条人命。 敢以蜘蛛为牛马,这已经不是打脸,而是折辱。 此时已经非常靠近胡笳坟了,路边有个客栈叫做「有间客栈」,实际上内部是个盘丝洞窟。 一周分为两种生意,一三五正常开门,二四六吸阳气,七号谁进来谁死。 这里的生意自然是蜘蛛精开的,一共三姐妹加上一群妖怪小厮,无本生意,做的也算红火。 今天负责收岗的蜘蛛精收到了一条求助讯息,是同族释放的求助信号,必是假不了。 确认了位置之后,立刻在道路上设置了障碍物进行拦截。 眼瞧着大雪山坡里,一条很长的雪尘拉起来,远远的就看到了山丘上的光景,也感受到了熟悉的妖气。 “都做好准备!” “对方要来了!” 十七八个妖族提前埋伏和设计好,距离几百米后看到了彩珠的模样。 “那是……彩珠师姐?” “是老祖的嫡系啊!” “她怎么这般憔悴了,看的我都心疼了!” “可恶,非得诛杀此僚不可!” 等马车靠近,这群无法无天习惯了的妖族根本忍耐不住,纷纷围堵上,暗中抛出铁钩封锁了马车,之前飞驰而来的马车速度稍稍受制,携带的滚滚力道还是扯断了好几个玄铁钩锁。 蜘蛛妖们有些奇怪,自己的蛛丝韧性极强,居然没办法扯开这马车?别说是普通马车,哪怕是青铜战车和坦克履带这时候也该被扯下了,它居然这么坚固? 可眼里看着放慢的马车,又见到彩珠焦急的表情。顿时热血上涌,他们根本没想太多。 “不管了,一起上!” “师姐不要怕,我们来救你!” 蜘蛛妖们一拥而上,扑向了马车,这等数量的妖族足以吞下三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骑兵队伍,这是因为这些妖族靠着吞噬大量生灵和修行功法,成长速度远快于寻常的妖族。 他们瞄准的第一目标当然是手里握着缰绳的车夫,这缰绳就拴在蜘蛛女妖的腹部和脖子上。 虽然人类不太懂,但对妖族来说可能有些刺激,刺激的他们双眼羡慕又嫉妒。 劲风呼啸,复数的魔修妖族同时出击,妖气弥漫,妖力鼓荡,招式狠辣,招招致命,瞬间便笼罩了车夫周身上下所有要害,在这扑面的劲风中,车夫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雪地上,噼啪几声乱响,喊杀声沸腾,又快速变成了惊叫。 仅一分钟后,一切都变得平静下来,马车继续启程,速度比之前更快,也比之前更稳。 因为拉车的数量,更多了三个。 车夫坐在马车上,慢慢悠悠道:“你们可以发增援邀请嘛,记得不要委屈了自己哦,记得多叫点来,我听说蛛妖团结友爱的很。” 还活着的三个拉车妖知道自己中了招,纷纷看向明显松了口气也省下几分力气的彩珠,投去愤怒的视线。 彩珠毫不示弱的回瞪……求活嘛,不寒碜!你们这么胆识,有种别叫支援啊! 其他三个妖族纷纷沉默,然后不约而同的掏出宝玉或者法宝,开始呼叫友军,只是它们想法各有不同。 一支穿云箭! 你等着,你死定了,我这就去叫人! 不能只有我一个享受这等人间疾苦,妈的,绝对不能! 第四百八十六章 年轻俊杰,适合拉车 胡笳坟是各种魔修的聚集地,魔修也有交际圈。 虽然非常排外,一不小心就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下。 但胡笳坟内部的宗派之间还算是比较和谐。 互相内斗的结果是什么,它们也非常明白。 魔修讲究适者生存的规矩,谁一方具有更多的潜力,具有更强的实力,谁就有资格占据高位。 有色蜘蛛这一脉,它如今在胡笳坟中占据了三个山头,属于发展中的上等宗门,其首领被称之为老祖或者师傅,给取了个诨号叫盘丝洞主。 面对崛起的新山头,很多外来魔修都巴不得去巴结,也很少会有巴结嫡系魔修的机会,只能和外门的弟子打打招呼蹭点眼缘,顶尖的魔修互相之间各有交好。 自然,当求救信号传出去之后,毋庸置疑会涌来一大批魔修拦截道路。 距离胡笳坟越来越近,这些魔修本就在镇子里待着,接到讯息后不惊反喜,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魔修也是江湖者,只不过走的路子不同,能抓住机会或许就能得到赏识,上面吃剩下漏出的边角料也足够抵去几十年修行。 当即扎堆起来压在了胡笳坟的山谷入口。 十九阴山就在后面,这里是进山的逼近之路,几条岔道对应了不同的过关路线。 就像是打红白机游戏时候选择关卡的单行道一样。 这儿为首的魔修有三个,一个是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魔道宗门邪灵观里的真传弟子,号穆道人,年纪看上去三十多,实则已经六十多岁。对于修道者,特别是魔修,年龄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邪灵观和欢喜宗是同一级别的魔道宗门,魔道也会内卷,互相竞争。就像是企业之间发展肯定要抢夺对方用户资源。 因为乱世的缘故,霸州这块缺乏军阀和约束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肥沃地,谁都想要把堂口开到这儿。 欢喜宗已经提前占了一座山头。因为这个宗门的py能力很强,靠着送美女送双修送金银财宝。总之什么都送,自然很快就能买到资源,把其他的挤出局。 邪灵观就日了狗了,这群道士可没欢喜宗那种来钱快的以色娱人的路线可走,只能想办法走高层路线,苦于没有敲门砖,这穆道人被派到这儿开辟市场和业务已经半年多了,他等待许久,心说终于蹲了个机会,今儿非得立下一功不可。 第二个是来这儿拜堂口的地头蛇,号八面怪,在胡笳坟里的镇子混的风生水起,也在各个宗门之间的夹缝生存,活脱脱一条舔狗,靠着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混出了名头。 就像是厕纸一样,它能擦干净七八个宗门的屁股也算是厉害,遇到这次好事当然也不会错过。 最后一个是散修,名陶种魔,年纪轻轻就相当出名,诸多魔修都听说过他和黑榜高手捉对厮杀还逃走的战绩,修为也在三人之中最高,眼高于顶,认为实力大于一切,这次来这儿也是摆放十九座阴山的山头,看看哪个实力最强底蕴最深,然后就拜入门下,他的实力和名气也根本不需要敲门砖,纯粹是来了兴趣就在这儿堵着山路。 穆道人瞥了眼八面怪,心头虽然看不上这种八面玲珑的魔修,但这些日子没少跟这货瓜葛,便是真的占了一座山头,这情分也有了。 难怪这八面怪把位置做的这么稳妥。 “你觉得这情况如何?”他问了句。 八面怪捏了捏脸上的鼠须,豁达的笑道:“这不是一目了然的结果?” 穆道人嚅嗫着嘴唇,总觉得有些不安和古怪,右眼皮跳个不停:“对方一路高调的冲向胡笳坟,完全不加遮掩,这不奇怪吗?” 八面怪显然也早就想到这点,还是故作思索的点头:“你这么一说,的确是……对方来历不明,但总归不可能是找死的傻子。” 穆道人说:“八面怪,你年轻的时候,也好像干过杀人全家的恶事?” 八面怪这老壮汉羞涩道:“都是些陈年往事,说这些做什么?” “我听说你当年是单枪匹马干的这事,而且还是在没多少修为的时候?” “哎,都说了是过去的事了,我过去是在相柳国混的,那边日子根本没办法过,人没人样的,我当年也是想着吃点苦头,让家里人过点好日子就算了,结果一个军官看上我老婆了,之后……” 八面怪说起这事的时候就像是说别人的故事,语气表情都没什么变化: “之后我把衣服里塞满了港片,带着刀和土制炸药冲过去,把那军官全家老小都杀光了,运气也好,正好碰到一群饿疯了的土匪冲进城里抢粮食,也就顺带着跟着他们混了。” 穆道人低沉道:“所以你也说了,即便当初是这种情况,你也还是做了准备的,单枪匹马冲进来。要么是想着一死百了,要么就是有周全准备。” 八面怪摸着下巴:“我当初可没想着就这么死了,至少我是算准了时间的,也提前下了毒,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才找到机会下手。” 穆道人不说话了,听到这儿,他更加不安了……如果对方真的毫无准备的冲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相当于是说即便不需要任何准备,这里的魔修加起来也根本拦不住,可真的存在这个级别的高手么? 如果存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该去做万妖国诸侯的座上宾好好享福? 不远处的陶种魔打扮的最像个人,他也的确是个半妖,半妖在万妖国最为罕见,要么孱弱多病早夭,要么天赋出众实力超凡,他就是后者,听到这两者谈话不由得发出嘲笑。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怕了就退下,我来招呼这所谓的「高手」。” 陶种魔曾经和黑榜高手捉对厮杀过,知道这些高手含金量有几成。 前十的黑榜,他当然不敢惹,碰了就是死,一个照面可能命就没了。在修为足够之前,他绝对小心翼翼; 可排十名以下的黑榜,不少都是吹出来的,名不副实,他不止和一个黑榜交手过,一共三个,其中两个都单对单的捉对厮杀里被他打碎了脊梁骨掏出心脏。 论实战经验和厮杀能力,他自负不弱于任何人,实力,境界,眼力,他无一不缺,缺少的只是资源和时间。 这边想着投入胡笳坟里的一个魔道宗门里,找个女妖结婚也好,找个拜师也罢,总归能接触到更高级的魔道典籍帮助自己更上一层楼,到时候…… 他便会去找到那可恨的慕容女报仇雪恨,报仇之后的事没想太多。但大概率不会在宗门里混迹,不如去参军,以他的能耐,十年之内就能崭露头角。 对于自己的未来,陶种魔有强烈信心,只要择了名主,封疆裂土也不是没可能,眼下这一切不过都是踏脚石罢了,他会掠夺所有成就自己,这就是乱世啊,令人着迷的乱世。 轰隆隆……车轮碾压过雪层山地的声音传来,震耳欲聋。 陶种魔抬头眺望过去,三只大蜘蛛和一头蜈蚣正在拉车狂奔,只想着快没想着互相配合,三个蜘蛛精甚至故意加快了速度,任由这蜈蚣掉队,没一会儿它就卷入了车轮下方,被活活碾断半个身体,而坐在马车上的车夫不闻不问,任由这几个拉车妖内斗内卷。 不等蜘蛛精高兴几秒,车夫一句淡淡的「速度慢了」,它们便冷汗直冒,继续加紧速度狂奔。 其他魔修眺望过去,面面相觑,从对方脸上看出了「这踏马都什么对什么」的混乱和疑惑。 穆道人更是觉得有问题,道:“诸位不要急着出手,我们……” 陶种魔已经掀开布匹,亮出了随身的桃木枝,这把桃木枝是他师傅遗物,他弑师之后,挖出桃木心做出了这把桃木枝,看似木剑,实则无坚不摧,甚至因为桃木妖吸收过雷击之力,更能迸发出雷霆之力。 “不敢去就退下,让我来……” 八面怪哈哈大笑:“好,陶兄弟,我来为你温酒壮行!” 他说着便端上一杯温热酒水。 陶种魔自信而狂傲的说:“待我斩了这狂徒,回来再喝!” 他知道这两个老乌龟让自己作为试金石。但他不在乎,反而嘲笑他们没胆量去摘下这份功劳。既然自己出手,那就一丁点的功劳都不会留给他们。 三个蜘蛛精狂奔而来,看上去满声都是雪色,吃雪都吃到饱了,也好在是吃雪,没沦落到吃土的境地。 陶种魔视线落在那马车,他通过神识立刻感知到车内有三个。但目标仍然放在了车夫上,这车夫威胁最大,求救消息是这么说的,而最前方也有蜘蛛精大喊道:“诸位小心,这车夫有古怪!” 说着就要挣脱开绳索逃走。可当它挣脱出绳索的那瞬间,车夫动了动手指,这个蜘蛛精也结束了作恶多端的一生,肢体分离,当场暴毙,被马车碾过去,变成一道车辙。 陶种魔凝视着车夫,不知为何从对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他还是和对方视线有了一次交汇,一次交汇,让他坚定了强烈的杀意,这视线里没有任何的在意,只有忽略,甚至没有轻蔑。 就像是看到路边一棵草似的,如同苍天注视着大地刍狗,这令他感到很恶心,让他回忆起因为半妖身份而备受欺辱的年幼时光。 他往前一步,浑身修为保障,手里的千年雷击桃木剑被漆黑妖力填满,甚至迸发出漆黑的诡异雷光。 众魔修见状,纷纷后退让开距离避免误伤,并且内心吃下一颗定心丸,如此实力。 “这把稳了。”八面怪道出所有人的心里想法。 面对如此强敌的如此惊人声势,车夫也有了少许变化。 青铜面具微微抬起,红色的眸子锁定了道路正前方的陶种魔:“年纪轻轻,修为深厚,当为俊杰。” 夸我?夸我你也得死! 陶种魔冷笑,杀气更炙,漆黑雷霆如同鞭子般隔空挥下,两只拉车的蜘蛛精只得立刻停下,躲向不同方向,一个挣脱了绳索,一位车夫顾及不暇; 彩珠没挣脱,而是转身收拢妖躯,躲向马车后方。 恐怖黑雷砸脸,白维的欣赏之意不减,仿佛零元购看到了心仪商品。 “如此年轻俊杰……适合拉车!” 弹指一挥,蜘蛛精四分五裂,陶种魔半空坠落,在他的小脑袋瓜子理解到发生什么事之前,已五体投地。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中流砥柱,同样拉车 一开始,包括八面怪和穆道人在内,没几个人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类信马由缰的怪胎。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此人拥有不管遇到什么敌人、不管去到哪里、不管有什么陷阱埋伏,都全然硬接无所畏惧的绝对实力,信心和底气,要么此人便是一个稍微有点实力就骄狂自大且坐井观天的憨批。 如果是盖世高手,大概率不会来这种地方,胡笳坟是有点名气。但很少惹到绝顶高手,真正的盖世高手都是有身份有名望的,谁瞅一眼不知道?知道了还不让路? 混江湖的魔修有个时间长了就自动习得的被动技能,可根据对手的实力强弱,自动调节自己的辈分,从爷变成孙,可能也就是一两秒的事。 所以他们到底是爷是孙,就看陶种魔这个试探。虽然这家伙也是狂妄自大的白痴,但实力好歹在理解范畴之内,让去试一试成色,哪怕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兜住底。 八面怪也抱拳拱手说:“这年轻人,年轻气盛,没办法的事,还需要穆兄弟来兜底。” 穆道人神色自然了许多:“放心,我会出手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双方互相恭维了一下。顿时感觉气氛就和谐了许多,接下来就看看这陶种魔到底是赢了还是败了,且看…… “噗!” 喝了一口茶的穆道人含着真气喷出十几米远。 “卧槽!” 之前还一副稳坐钓鱼台模样的八面怪和穆道人各自瞠目结舌,后者更是毫无江湖前辈的样子,嘴巴张大,眼珠子要瞪出来,这表情像极了碰到了橡胶人时的艾尼路。 他其实已经在心底幻想了几十种陶种魔吃瘪的场景。但绝对绝对不包括眼前这个,才一招之内就败了! 你妈的,一招啊!一招都没撑过去啊! 你的名声呢,你的修为呢,都被狗吃了吗!这点能耐你干嘛不抬着担架坐着轮椅过来! 然后陶种魔起来了。 他败了,虽然都没明白自己怎么败的,但手里的桃木剑已经没了,被对方捡走了,当他从泥地里把自己拔出来的时候,再无半点潇洒模样,眼睛是红的,仿佛要炸了。 “他怒了,接下来可能要出大事,我们要不帮衬一手?”八面怪提议道。 穆道人略微思考,然后觉得可行,现在出手最好。虽然陶种魔一招即败,但他不是也没死吗?看着灰头土脸虽然有点狼狈,但刚刚以身试敌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魔修足尖一点地,便疾驰而出,八面怪紧随其后。 穆道人高声大喊道:“陶小兄弟,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斩杀此僚!” 他心说,这等实力的高手,功劳肯定不小,自己有机会能够立功。 可下一刻,他愣住了。 所有考虑在脑海里宕机固化。 只见陶种魔非常耻辱的走上前去。然后把马车上的绳索套在了自己的腰上,当场牛马。 即便他满脸愤怒,满脸耻辱,满脸恨不得将敌人挫骨扬灰的表情,也还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做出一个非常艰难又简单的动作。 ——拉车! 穆道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几十米外,表情惊疑不定。 喂喂喂,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刚刚说了温酒斩敌,结果没斩敌。反而把自己送了,变成了对方的牛马? 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啊! 穆道人大脑宕机了一秒钟,他瞬间明白过来,这陶种魔不是蠢。而是怕,他怕死,对方可以轻易捏死他,却只要求他拉车,他没办法拒绝。 毕竟当对方的真正实力都看不出来却能轻易把你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也的确无法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 再看向车上,那车夫的视线也看向了他的所在。 穆道人甚至看到了陶种魔对着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像是黄泉里的恶鬼对着岸上的人伸出手发出邀请。 ——快来吧! ——快来加入我们! ——快来一起愉快的拉车吧!今个车门焊死,谁都别想逃!! 魔修心头一凉,他怕极了!恐惧填满胸腔! 要他去做拉车的牛马?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根本不啰嗦,回头就要跑,同时喊道:“八面怪,助我……” 等他一回头,哪还有八面怪的踪影,早在意识到不对劲的情况下已经溜回到人堆里了。 妈的,魔修不讲义气啊! 穆道人正要落跑,顿时分化出十多个残影,掠向胡笳坟的各个方向。 白维也点头说:“临阵决断,功力深厚,年纪大了点,但不愧中流砥柱之名。” 他夸奖的声音徐徐传来,听得穆道人胆战心惊。 你别!你别夸我! 夸赞之后是什么,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了。 “同样拉车。” 刚刚捡到的桃木剑就这么丢了出去,空中炸响雷霆之音,根本不需要判断真假,雷鸣飞驰的桃木剑贯穿了所有残影,穆道人胸膛贯穿,下一刻炸成一团稻草,本体出现在几十米外的地上,紧接着桃木剑从天而落,插在地上,爆发出手臂粗细的雷光,炸的他灰头土脸,直接滚下了山路,摔的披头散发满脸血污。 陶种魔看了眼桃木剑,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这桃木剑的雷霆这么轻易就被激发了,威力看似不强。 但一击就将穆道人击溃,可见它的力量和精准度的控制都强到何等地步。 他什么都不想了,继续拉车,走到穆道人跟前,把他扶起来。 这辈子没做过几次好事的魔修俊杰扶起年纪颇大的穆道人,拍了拍对方身上的尘土。然后非常麻利的给他腰上套上绳索,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同病相怜的温柔。 “好好拉车!” 穆道人绷不住了,但他又能如何呢? 当绳索牵住的那瞬间,白维握着的缰绳其实就相当于捏住了这两人的灵魂和元神,试图挣脱的结果就只有元神尽灭这一种可能。 白维是世界上仅有的灵魂大师,而灵魂攻击是穿透攻击,往往一招毙命,这也是英灵从来不能靠人力战胜的理由之一。除非有防护手段,否则也就是轻轻打个响指罢了。 穆道人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当苦力开始拉扯,这两位魔修的气力、体魄和耐力比起之前的蜘蛛还是强了许多的,走的是上坡路却如履平地,他们也不敢放慢速度。 前方的道路已经通了,杂草们自己清开了路障,不敢再有半分阻拦的想法,几十上百号魔修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马车离开,而已经退缩到孙子态的八面怪就在路边蹲着,恭敬的态度仿佛是在给祖宗上坟,完全无视了两个拉车人的出离愤怒眼神。 车厢内,小蛇姬惊讶道:“就这么过去了?” “杀鸡儆猴。”朝露道:“公子好手段。” “手段是一点,力量是一点,更重要的是手腕,单纯折辱对手是没有意义的,进而威慑才是重心。”纳兰清淑微微皱眉:“我从其中看出了王道和霸道。” 这真的是个现代教育下的明国人能有的手腕? 连诸侯都未必懂得这些,霸道不是一般人能学的。即便是历史上,能行霸道的君王少之又少,嬴政推行霸道征服流过,而二世而亡; 项羽行霸道,败于汉高祖; 践行最好的是李世民,霸道和王道并行。 这手段,明显是霸道更甚。 而且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已经习惯让什么人给自己拉车了。 小毕方的观察力敏锐,人的习惯养成不是一朝一夕,白维自己做车夫很少。 但出征之时,必然会驾驶战车掠阵。若是以帝王身份,便是幻兽拉动的黄金战车; 若是以导师身份,便是以战龙拉动的龙骸战车。 找个强力打手拉扯已经形成了一种下意识的习惯。特别是要去打仗的时候,肯定要有战车和坐骑才行。 眼下这个配置还不能满足白维对拉车苦力的需求,最好再多来点厉害的。 马车驶入胡笳坟,山路难行,阴山林立。 白维心怀期待,接下来的路,一定还有更多稀有的宝可梦吧。 念头刚刚升起,一头体型庞大堪比猛犸的蜘蛛巨兽从山岭上一跃而下,悬挂于半空。 车厢里的小青椒飘出来一句:“看得出,它们的确是团结友爱的一家子。” 白维赞同道:“一家子就该整整齐齐的……好不容易团聚了,一起拉了吧。” 第四百八十八章 拦路石子聚沙成塔 正面碰撞,没什么好说的。 通体如同玄色钢铁的硕大蜘蛛修为数百年,境界实力都远超寻常妖族。 是毋庸置疑的一头大妖。 从等级来看,即四十级以上的妖怪,就是大妖。 但妖的等级也只能看看,不能当做实际的战斗力来进行参考。 妖的血脉本身就是神秘,大荒凶兽、山海异兽,代代传承的血脉本就蕴藏着神秘。 普通的妖族再如何修行,因为自身没有完整的体系,都存在一个上限,这个上限是无法突破的。 所以万妖国中的血统论尤为突出。因为客观事实上,血统的强弱就能决定妖族修行的上限。 大部分的妖族这辈子二三十级就是极限,必须多多少少有点优秀的远古血脉才有可能提升到四十级到五十级,也必须彻底激活自身的远古血脉才可能突破五十级。 五十级是个分水岭,低于这个级别,再强也有限度; 一旦突破五十级以上,力量就会产生质变,普通武夫能够拳碎虚空,更别说本就实力强横的妖族。 但要说五十级以上就无解了么? 倒也不是。 「综合等级」只能作为基准的参考,它不包括神秘在内,而神秘可以提供额外的等级加持。 譬如说小青椒,她的综合等级还不到三十级。但毕方火能够灼烧绝大部分妖族的躯壳,沾上就挥不去。 这即为神秘。 纯粹的通过数值比较战斗力没有意义。因为强弱始终都是在变化,也是相对而言的,就好比打比赛一样,事先可能将一名选手一个队伍吹的天花乱坠。 但等上了实际赛场就知道,强弱胜负可能随着时间而产生措手不及的迅速转变,很多没准备的新手玩着玩着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了,甚至绝对被自己不会玩游戏了。 综合等级一旦超过四十级。除非等级压制起码得超过二十级以上,否则都谈不上稳赢。 数据终究是数据。 白维凝视着这头大蜘蛛,指尖扣住卧虎刀。 硕大蜘蛛垂钓下来,它就是盘丝洞主了。 十二个眼睛同时审视着眼前这情况,它也是有点懵的,得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来到了洞府之外,想看看是什么家伙冲上来挑衅,结果看到了这么个拉车的名场面。 彩珠也在拉车的队伍里,看到盘丝洞主,声音凄惨,如同泣血般喊道:“老祖救我!” 老蜘蛛双目一凝,发出暴喝声:“竟敢……” 话没说完,白维已经空振收刀。 卧虎刀没有刀鞘,但没什么关系。 白维学着提瓦特那群单手剑,有左手虚握,将袖口当做刀鞘,摆出一个很帅的姿势收刀入鞘。 锵的一声过去。 哼哧哼哧拉车的穆道人根本没注意到,一旁的陶种魔双目狂热的看向这一刀。 他虽然没清楚自己是怎么败的,但相信这一招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如同被操控的木偶,期间不存在任何妖力的波动。 直至白维挥出完整的一刀,他才算看到了这一刀的半残形态。 天地之间骤然浮现出数十道半透明的丝线,是刀气斩出后短暂停留形成的残痕。 居合极意ꔷ丝流。 对剑招的改动和锤炼需要时间,也需要灵感,好在这些白维都不缺,他经过和尚一战后,考虑过如何破除极其坚硬的外功,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步电影,风云电影,那特效和场面给尚且年幼的白维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别是步惊云自行领悟出的霸剑,硬单挑绝无神的不破金身。 也就在白维领悟出了这一刀后,他的综合剑术等级已经来到了四十四级。 对于刀剑的领悟更胜一筹,也就需要创造出更多变化的技能出来。 刀气化作残痕,呼啸着却又静默无声的冲向老蜘蛛。 盘丝洞主看到了丝线,但毫不在意的冲撞过来。 动物分为几种,有的是脊椎动物,有的是节肢动物,蜘蛛和螃蟹、龙虾的区别都不大,属于外部骨骼支撑体型,内部是中空的。 所以承受不了太大的体重。一旦体型庞大,这外骨骼的坚韧程度就必须不断提升。 但生物的骨头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外骨骼的生长所需的强度和营养。所以甲壳动物大多生活在水中,靠浮力减缓体重,陆地上的这类动物即便大,也大不到老虎豹子的级别。 可动物的常识放在异种身上就换了一个意思。也就是说,同等体型大小的情况下…… 这头蜘蛛的躯壳防御力几乎不可能被同阶击破,说是铜皮铁骨都属于轻视,这是正儿八经的高达尼姆合金工造。 盘丝洞主对防御力极富自信,不知多少武者试图用兵器劈碎它的骨头,结果碎掉的是对方的武器和骨头。 这源自它的特殊血统,也曾经运气极好的吞噬了一块首山之铜激活了血脉。 自那之后,它的防御力就变的极强,壳子变得极其坚韧,能活到现在走到这个地位。 可以说跟这身叠甲能力切切相关,活得不像一只狡猾的猎手蜘蛛。而像个横行霸道的螃蟹,三叶虫看到后直呼内行。 但叠甲至今,没有谁能打破他的防御,这让它时常感到有些惫懒,也让它有些无奈,太硬的壳子阻断了对外界的感知,需要特别强烈的刺激才能带来感觉。 所以它把喜好放在了口舌之欲上。喜欢吃点好的,也喜欢吃金属石头。 但堵不如疏,它也更多时候会去找些同级切磋,站着不动各种挨揍,还要一边嘲讽对方「九折水瓶」。 鸭嘴兽是人死了但嘴硬的。 它可以不死同时保持嘴硬。 盘丝洞主最喜欢的还是被用磨刀石慢慢打磨身上棱角的感觉,就非常解压,可惜它太硬了,即便是顶级磨刀石也会快速坏掉。 看到这把刀,它突然觉得,这或许可以给自己磨磨外壳,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甚至动作上带点狗扑泥坑的狂喜。 刀痕如同画卷般铺陈开来,它的肢体和躯壳全部都被刀气所缠绕。 它的确很硬,几乎无往不利的锋锐刀气也没能将它直接切成碎片,但盘丝洞主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刀气的丝线缠绕在半空的老蜘蛛的身上,归属在白维半入鞘的刀身上。 随着白维缓慢的收刀入鞘,这丝线也在不断的收紧,一点点收紧,嵌入了蜘蛛的外躯壳里,留下一道道清晰并且越发深刻的刻痕。 这蜘蛛防御大抵是不如之前的圆真和尚的金刚体魄。但也不输多少,最多稍弱些许,全靠天赋和吃金属长出来的没有经过成体系的神通修行,可见这些大荒异种的潜能惊人。 白维又把刀鞘收入一寸。 咔咔声中,丝线绷紧,在盘丝洞主的身上留下更深三厘米的刻痕。 “你敢上本尊躯壳!” 盘丝洞主这才意识到大意,竭力试图挣扎,爆发出雄浑的妖力,气焰狂暴。 原本半透明不可见的刀气上被点燃,妖力化作实质的火焰点燃了刀气,熊熊汇聚向了白维的手掌。 青铜面具裂开,祝融相释出烈火。 赤色的火光顺着丝线逆流而去,妖力火焰和祝融烈火触碰瞬间产生了剧烈冲突,高温融解丝流。 白维抖了抖袖子,盘丝洞主重新落下,身上变得坑坑洼洼,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没想到一碰面就吃了这大亏。 它也是大妖,子孙可不少,虽说爱护子孙,但总不能把自己命搭进去,互相交手。 虽然没分出高下,但这么打下去,它恐怕会重创。一旦自己的防御被击破,哪怕斩杀了这人,自己的位置也守不住了,其他十六座阴山里的魔修和宗门又不是看戏的。 该怎么办? 盘丝洞主心想,要不直接佯装交手,实则送客? 正思虑之时,一座阴山之巅上突然落下一道鬼魅身影,锐齿獠牙皮肤淡金,一飞而落。 金甲飞僵。 占着一座山头的胡笳坟里隐居的老怪物。 十九座阴山里的魔修中,它也是排行在第一梯队的强度,可以说是站在强度至上的第一排。 盘丝洞主仅仅只见过它两三面,自然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也奇怪它居然出手来拦路。 据它所知,这金甲飞僵是非常苟的,他作为魔修作为僵尸,年轻时候居然能吃素,而且一周只见一次荤腥,过了五十年这个苦修日子,是个苟到中僵。 “你和这人有仇?”老蜘蛛警惕的问。 “无仇无怨,但得拦截。”金甲飞僵道:“其他两个老怪物,也别藏了。” 大地崩裂,一头千足盘绕在半山腰上显露身形。 劲风凌冽,一头银翅大鹏卷动翅膀点落于半空悬停。 整个胡笳坟里隐居的老怪物不超过五个,这就来了三个助阵,蜘蛛老祖顿时信心暴涨:“那车夫归我!” 三个老怪物级别的大妖瞥了眼盘丝洞主,各自对视一眼:“随便……但车内的人,归我们。” 金甲飞僵道:“平分?” 千足蜈蚣冷笑:“想得美。” 银翅大鹏不屑道:“谁抢到算谁的,可你们的速度,也想跟我抢?” 第四百八十九章 黑榜 单个不算难对付,但数量多了,免不了费一些手脚。 白维微微皱眉。 他的心理预期是两个。 如果能叫出一个帮手,其他的魔修或者大妖肯定会选择观望,暗暗找寻更好时机,白维可以借机同时应付两只大妖,慢慢磨损它们,杀鸡儆猴,胁迫其他大妖让路。 但没成想这蜘蛛的人缘有点差,居然一个帮手都叫不出来,单枪匹马的冲撞过来,还没得白维将它当做磨刀石好好用一用,见到它露出退意和颓势的情况下,其他几个纷纷落下。 更麻烦的是,它们目标明确,是背后车厢里的白泽和毕方。 选择高调高速的缺点就在这里。很容易暴露方位,也很容易被人针对和锁定,自然麻烦的很。 祝融相燃烧的更加炽热,赤色的眼瞳深处亮起淡淡的金色光芒。 一对四的情况下,就没办法保留了,必须追求速杀。 初阶的黄金权能加持下的一刀,就凭这群大妖,没可能挡的下。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控制不住威力。 如果底线暴露太早,会被想办法针对。 所以藏拙是有必要的,君子藏器於身……可惜还是藏不住,计划赶不上变化。 …… 车厢内。 “真进贼窝了。”纳兰清淑隔着珠帘看向外面:“漫山遍野都是妖孽。” “四个老祖级别的大妖拦路,这胡笳坟果然难走。”朝露感叹道。 “平日一般商人借路而过可没这么大排场。”纳兰清淑撇嘴。 “既然选择赶路,也只能走的快一些了。”朝露轻声说:“倒也不算意外。” “自寻死路当然不意外,我可是劝过了,但没用。”小青椒伸了个懒腰:“接下来想想怎么办好了,你我大抵是不会死的,但也不太可能会好过。” 白泽公主好笑:“你这就做好投降准备了?” “我是亡国公主,又什么可留恋的,倒是他一路风驰电掣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纳兰清淑稍稍顿了顿:“不如让他带你逃走算了,我留在这儿至少还有生路。” 朝露冷静的说:“我不走,回头对我而言,也是另一条死路,往前才有机会。” 纳兰清淑哼了声:“如果不把你带上,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不把我带上,你就没办法安安稳稳坐在这里了。”朝露不理会这句挑衅。 语冰在一旁支支吾吾,想要劝说两个姐姐不要吵架。 她咬住自己的尾巴:“我给你们表演一个衔尾蛇?” 朝露摸了摸蛇姬的小手:“我可没跟她吵架,也不至于和幼稚的小姑娘吵架。” “我……”纳兰清淑憋住一口火气:“我幼稚?我可真不知道你的自信从何而来,全靠别人给的吗?” 亡国公主和准亡国公主之间最初的相处是融洽的,但渐渐的就生出了矛盾。 也不是渐渐的矛盾,而是一开始就存在的矛盾,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深刻。 其中最大的矛盾在于……纳兰清淑想让朝露带着小蛇姬在自己安排下转移到地下潜伏,在她得知了朝露身上背着数额巨大的悬赏金额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刻不容缓,她也是个完全不输给自己的定时炸弹,继续移动不如找个地方安顿着,只要毕方能尽快复国,白泽国的危局可解。 可朝露不同意,也当然不会同意。 这个要求从理性上来说有几分合理,但也仅仅几分道理。 朝露也不乐意和纳兰清淑辩论这些。故而双方产生了争执,只要这条路上还有埋伏的刺客在,她们之间的争执和矛盾也将继续演化和激化下去。 说到底,双方的目标看似一致,但实际上存在细小的区分。 小青椒为复国可利用一切力量,包括白维在内都是她眼里的优质股; 可有朝露在,她便没办法拉拢他,更没办法进行深入切实的交谈,好几次都被朝露刻意打断了,这令她格外不畅快,有种被监视和针对的感觉。 朝露当然也是故意的,她不至于和小姑娘计较。但如果对方想要撬墙角那得二说。虽然她很清楚这墙脚挖不动,但也不会任由她为所欲为。 纳兰清淑也算是高估了朝露权衡利弊的能力,她认为对方和自己一样,为了故国可以不顾一切。 可以被共同的目标利益说服。即便牺牲自己的安全和利益也在所不惜。 她猜对了一半。 朝露是可以牺牲自我安全,但绝对不包括利用白维。 她自知无以为报,自知已经动了情。 哪怕不能一生相许也想着要把旅程走到最后。不论结果是什么,故而哪怕知道自己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她也不会把位置让给纳兰,去计较什么合理性。 理解存在分歧,是因为彼此立场还是不同的。 纳兰清淑没经历过朝露的过去。所以她认为可以用上一切可用力量,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然而事实不如她所想。 即便到了这个关头,她的施压也还是失败了。 小青椒真的有些迷惑和疑惑了,到底是眼前这个白泽女已经彻底看透了生死,还是她对白维的信心已经壮大到盲目的地步了? 朝露完全不解释,也不求理解。因为毕方还是个孩子,她不会懂自己的心情。 朝露可以坦然的坐在车厢内等死,却不愿意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做些「伟大」的自我牺牲。 连眼前人都不能珍惜,还谈什么家国大爱。 至于眼下这道难关如何过去,她在等白维的一句话。 他如果要做些什么,一定会提前跟自己说一句,朝露被迫养成了这种习惯,遇到什么事不开口,等着被吩咐,有一句话传来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如果什么都没说,也就意味着这件事并不严重,至少在他看来,绝对称不上生死存亡的大事。 而直到现在,车夫都保持着静默,丝毫不受干扰。 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朝露甚至翘起了唇角,开始期待外面发生些有趣的动静。 见到她的笑容,小青椒更是暴躁的问:“你还笑的出来?这么下去,迟早把你自己害死!” “为什么不能?”朝露托着腮帮:“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察觉到,你一直试图这样给我施压。但其实这是没用的,你不是在发泄情绪。而是在找我麻烦,想让我知难而退,这都已经到了胡笳坟,我更不可能下车了,一定要去皇庭见一面三皇女,还是省点力气吧,小青椒。” 纳兰清淑扭过头,不再理睬朝露:“哼!” 朝露反而加紧追问:“你抓紧时间故意找我吵架,之前就有,现在也有,是不是就是早有布局?我听闻纵横家走一步看五步,面对这个难以跨越的胡笳坟,总不可能毫无准备。” 纳兰清淑没说话。 “真的?”小蛇姬好奇的问,打了个圆场。 嘴硬的小毕方这才松口,幽幽道:“是……我找了个帮手。” “帮手?” “雇佣来的……算算时间,她早该到了。” “谁?” 提问声是从车外传来的,就隔着几层木板钢材,白维当然听得到她们说什么,只是有选择的听障。 “黑榜第四。” “慕容女。” …… 胡笳坟外十里,一片皑皑雪地上,有一名女子步伐轻缓的行走着。 她一袭少数民族的服饰风格,里面穿着白色内衬,外面是一层草原西域风格的胡服,腰间束带鲜卑头,长发垂至腰间,没有束发。 双手空荡没有兵器,左边袖子扎紧,右边袖子连着胡服扩出宽敞振袖,腰下有围裙。 唯独裙下什么都没有,赤足而行,踩踏着雪地,却一路上没留下脚印。 直至远方传来凶悍妖气如层云叠嶂,她才落下第一个脚印,足尖陷入雪地里。 第一步落下,地面一个浅浅雪地足印。 第二步落下,地上又一个雪地足印。但出现在十步外,并且扩大了两倍。 第三步落下,百米之外的雪地,方圆十米内的雪地齐齐塌陷,被无形力量压成雪饼。 步伐闪现,天地之间,一道暗芒,掠向胡笳坟。 第四百九十章 这阴德不要也罢 白维起初熄了留手的心思。但听到了有帮手的情况下,突然觉得也不是不能继续摸。 他略作思考。 视线在前方四个之中来回逡巡。就像是顾客正在挑选一个趁手的瓜,然后让老板切开看看成色。 四个大妖,随便挑一个祭天好了。 他伸出手指,开始对着大妖们一通指指点点。 “点个点头,阎王招手,地狱不收,我送你走……” 白维的手指落在了金甲飞僵身上。 “就你了,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给我站出来!” 大妖们面面相觑。 这人是吓疯了?还是故意装作疯子,好拉低我们的智商,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我们? 原本大妖们还在内讧,想着谁来出手。毕竟奖励就一个,彼此都是竞争者的关系。 但白维伸出手指定单挑对象。 金甲飞僵不屑道:“自作聪明。” 千足蜈蚣道:“你不敢就让我来!” 金甲飞僵露出獠牙:“滚!我杀了这个开三核驱动的车夫,马车里的也都归我了!” 银翅大鹏不服气:“凭什么让给你!见者有份!” 金甲飞僵不屑道:“因为我实力最强,你们最弱,我杀这个车夫,不需要三招!” “吹,接着吹,吹逼谁不会?”千足蜈蚣嘲弄:“这个乌龟壳蜘蛛刚刚都险些脱一层皮,你能三招拿下?” “我能!” “若是不能呢?”银翅大鹏激将道。 “不能,那就多加两招!” “放屁,如果你不能,就退下来让我们来!”千足道:“下一个轮到我!” 银翅大鹏暴怒:“轮到我!凭什么轮到你,凭你腿多么!” “刚刚点到的倒数第二个是我!” “放屁,分明是我!我才是老二!” “我老二!” “我……” “好了好了,大敌当前,争吵成何体统,以和为贵,和气生财。”盘丝洞主开始打圆场:“以我所见,还是先动手再说吧,别谁老二不老二了。” 金甲飞僵狞笑:“根本轮到你们这群来抢着当老子的老二了!我一招就把他拍死!” 这金甲飞僵直接动起手,用出了真格水平,浑身金光大放,身体膨胀。 飞僵不是寻常妖族,而是某种具有远古血脉死而复生而成,它的意志是残魂慢慢修复得来,是不折不扣的魔修,苦修多年,将煞气凝练成了煞气丹,一身金甲是植入了皮肤里的法宝,刀枪不入,自身修为也走到了飞僵的境界,再进一步就是不化骨了,已经是僵尸中的翘楚,传出去不仅光耀门楣,自己坟头也会冒青烟的。 银翅大鹏见状大呼上当:“这家伙居然动了煞丹!” 千足蜈蚣也跟着骂道:“不讲武德,几百岁的老家伙居然动这么狠的一手,这么多年阴德全损没了!” 金甲飞僵不理会这两,直接扑向马车,浑身煞气一涌而出。 飞僵肉身极其强悍,在煞气金甲双重加持之前,绝对远超盘丝洞主,甚至胜过金刚体魄数筹。 白维钻研出的新招未必能对它生效。 这万妖国,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能叠甲? 难道要试一试临阵悟招? 不,这种任飘渺行为不是谁都能做的,万一失败代价可不小。 白维打了个响指,背后黄金刻印开放,无穷尽的魔力就此涌入这片东方大陆。 术法体系在神秘上被遏制。因为此地的魔力不足,没有足够的土壤,白维打开黄金刻印,相当于强制嫁接土壤过来,术法顷刻便成型。 他右手握着卧虎刀,左手提起千年雷击桃木剑。 卧虎刀挥出,居合极意,丝流缠绕。 左手挥出桃木剑,雷霆化作奔流,雷云化身改ꔷ雷云风暴。 剑术和术法同时施展,也是白维罕见的自我尝试,他不擅长临阵突破,但很擅长偷学和改进。 这两招对上了全力爆发的金甲飞僵硬生生的抗住了煞气的冲击,雷霆克制污秽之物。 “挡住了!”千足蜈蚣惊呼。 “好样的!干得漂亮!”银翅大鹏加油呐喊助威。 “给老子闭嘴!”金甲飞僵怒吼。 “它急了!它急了!”银翅大鹏继续加紧嘲弄。 “你不行啊,快撤吧,别把老腰闪了,这种激烈运动不适合你这种陈年老僵尸。”千足蜈蚣也跟着唱衰。 “你没有资格啊,正因如此,你才没有资格啊!”银翅大鹏继续激励。 盘丝洞主:“?” 你们到底是哪边的。 攻势受阻甚至被反压回来,金甲飞僵面子上挂不住,这可是自己全力一击啊,居然镇不住? 我坟头青烟和阴德都不要了,就不信拍不死你! 两个猪队友的激励的确取得了效果,他的血压和怒气同时点爆。 “给我破!!” 煞丹转动突破一千九百,金甲飞僵不予余力的挤出吃奶的劲。 白维面对还在提升气力的金甲飞僵挑了挑眉毛,他用的只是弱化的黄金刻印,还没动用权能,而黄金刻印是抽取灵界海洋的力量,如同潮汐般无穷无尽,跟他比持久,根本就是和海洋比量大,和大山比坚挺。 他刀剑交错,真气丝线和雷霆交错交织,玄妙的体系交融,居然没有相生相克而是互相促进,威力在提升。 金甲飞僵哪里想到对方还有余力,更加是恼怒不已,想着强势证明这小子根本不是自己一合之敌。 也就在这时,一道暗光掠入胡笳坟。 它来的极快,呈现一条笔直直线。 道路之上,暗芒飞掠之处,飞沙走石,雪地如沙丘滚动,两侧魔修看客纷纷震退,挡在路上的直接被撞开,落在山壁上当场化作一滩血雾,死的悄无声息。 十里距离作为蓄势,走到近距离的时候,暗芒的速度反而降低到了先前的三成。但气息已经遮掩不住,像是撕掉了一层伪装的刺客,图穷匕见。 一道倩影闪至白维跟前,双手推着金甲飞僵胸膛轻轻一推,它当即眼珠子爆瞪而出,胸膛凹陷下去,像是被击打了一拳头的水球,扩散出的力道隔着铜皮铁骨传递开,又像是涟漪般迅速回震,接连数次,便是飞僵也骨头血肉寸寸炸开,它抛飞出去,砸向一座阴山的山巅,贯穿三座洞府。 飞僵已经重创濒死,支撑起最后一口气想着飞升逃离。 只见一把桃木剑飞过去,贯穿眉心,将他定死在了一颗枯树上。 一位苟了起码三四百年的飞僵就这么死了,的确是一次交手,一个回合。 连呐喊助威的大妖们都愣住了,它们齐刷刷的看向马车上多出来的一道人影,随后战栗起来。 “慕……” “慕容……” 黑榜第四,万妖国里,连权贵都不敢惹的江湖高手,妖国第四。 很多高手不入黑榜,诸侯里的将军或者顶级血脉,都是藏着的,但即便如此,黑榜含金量仍然极高。 慕容女是坐在黑榜第四足足五年没动过位置的硬核狠人。 这一出手就几乎无伤秒杀了金甲飞僵,更是坐实了黑榜第四的含金量。 银翅大鹏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千足蜈蚣:“这老二之位,我就让给你了,你要好好珍惜啊……我去也!” 疾风掠过,银翅大鹏不见踪影。 千足大呼上当,早知道有慕容女保驾护航,它才不来,根本不想被这个杀神惦记上。 千足蜈蚣骂道:“这老二,不要也罢!” 立刻转身逃走。 留下了盘丝洞主孤孤零零的蹲在那,它又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了。 不大聪明的脑袋瓜子还没能明白这突然间的变故,但它意识到,自己似乎该逃了。 可它不敢动。 白维面朝慕容女,皱眉道:“拉车的都被你闹出的动静给震死震伤震残废了,这怎么拉车?” 黑发的女子自顾自的坐下:“前面这个就挺好,我去跟它说说道理,它会同意的。” 两人同时看向盘丝洞主。 蜘蛛大妖咆哮如若陀震山撼岳:“尔等休想!我就算死了,尸体烂在这儿,也绝不会给你们拉车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这不是去XX的车! 金甲飞僵一死,杀鸡儆猴就取得了效果。 人头虽然被白歌取走了,但精准出手偷袭的女子也没说什么垃圾话。 盘丝洞主在前方拉车,仿佛内置了大运摩托和五菱宏光,动力十足。 有这么个大妖开路,其他的阴山也都纷纷陷入沉默,装作无事发生。 第一道难关,胡笳坟便是过了。 早在半个时辰之前还以为到了生死难关。但它过去的太容易,以至于有些轻飘飘。 白维也乐的藏拙,注意力也放在了一旁的女子身上,这女子算是漂亮,但看不出年岁多少。 慕容女,黑榜第四。 据说是半妖,万妖国土生土长,来历谈不上太神秘,传闻她曾经出入过山海大荒界,获得了上古神人传承。 慕容的来意十分明确。 ——挣钱。 “世界上没什么是钱买不到的。如果买不到,证明只是给的不够多。” “你出手价位是多少?”白维好奇。 “看情况,通常来说,杀一人,一千两黄金起步。” “但这次可不是让你杀人。” “所以护卫的价格更高。”慕容道。 白维敲了敲车厢:“小青椒给得起吗?” “复国后就给得起。”纳兰清淑哪来这么多钱,即便有也不可能浪费找保镖上,招兵买马、策反、粮草、军饷,全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子,靠着一个龙腰城不可能有那么多收入,经济问题关系到一国的生死存亡,当然不可能说给就给,只能画个饼。 可她当面这么说,不怕慕容翻脸? 慕容却不介意:“做她的生意是顺带,真正的生意还是白泽公主。” 车门敞开,朝露坐到了五步之内:“你是说,买我活的那笔悬赏?” “是。” “悬赏的内容是什么?”朝露问:“买死很容易,但买活可就比较难了。” “我接到的悬赏是按照时间来算。”慕容说:“七天时间。” “还有七天……” “不,实际上只剩下四天了。”慕容淡淡道:“从我出发算起,已经过去了三天。” “可这三天里,你都不在吧。”纳兰不满道:“哪有你这么摸鱼的,七天时间,你还给自己放假三天?” “在不在不重要,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露面。”慕容女目不斜视道:“我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保证在需要时赶到。若非必要就不会露面,以免你们给我找太多麻烦。” 朝露故意不知死活的问:“你不会想要一鱼多吃吧?” 买活赚一笔,等雇佣结束再杀了,再赚一笔,一鱼多吃。 慕容女高看了一眼朝露,莞尔道:“你比这只毕方敏锐,想来一路上没少吃苦头。” 纳兰清淑绷紧小脸,她的生活阅历不高。但被当面戳了痛脚也很难全盘接受。 “买活的悬赏挣的更多。”慕容女平静道:“我能直接拿四分之一的悬赏金,没必要再惹是生非,和这位白先生捉对厮杀个几千里。” 白维一笑置之。 根本不需要几千里,你能走出去一百步我就地自裁好了。 朝露不满意的皱眉:“听上去你像是怕了我家公子。” 纳兰清淑瞪眼……你故意挑衅她做什么? 慕容女不气不恼,她的脾气意外的极好,和一点就爆的妖族截然不同,只轻飘飘的反问:“换成你能多赚一笔钱,你会不会做?” “得看我是不是缺钱,以及生意是否划算。”朝露滴水不漏的回道:“因时制宜。” 慕容扶着额头哈哈大笑:“人心易变,妖族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她瞥了眼朝露:“至少现在我看来,这生意算划算,若是过河拆桥,那便不划算了。” 白泽公主微微点头:“明白了,只是生意。” “只是生意。”慕容女靠着车上,提起腰间的红绳褐色葫芦,仰起头饮下一口酒,舒坦的吐出一口气:“生意做成了,当浮一大白。” “你觉得前路无忧?” “至少四天内,你们不至于落入险地。”慕容眯起眼睛。 “你也懂万妖国的国内局势?”白维发问。 “江湖人远比你想的更敏感,什么地方要打仗要死人,都是一目了然。”慕容女晃着酒葫芦,视线望着前方的披星戴月:“你们此行去哪里,我猜得出来。” 朝露道:“说说看?” “一是皇庭,一是襄阳。”慕容女淡淡道:“不论是哪一者都好,四天之内都是到不了。” “这得看拉车的行不行了。”白维握着缰绳。 “行!”盘丝洞主大吼道:“我已经在加速了!开冲!没人能跟上我的思必得!” 慕容女说:“我觉得跑的太快不是好事,不如给你减减负?卸你两条腿?” 盘丝洞主一愣,表情像个流汗黄豆:“这个,但我加速后可能会有些萎靡……” 白维提了提缰绳,绳子拴着大蜘蛛的元神:“你考虑清楚再说。” 盘丝洞主欲哭无泪,它就不该搭话套近乎的。 慕容女继续说:“流州乱了太久,能复了总是好事,其实我当初在流州里买了几套宅子,也有过些香火情,城塌后,去了几趟,只看到了遍地白骨。” 白维叹息:“岁寒,大饥,尽相食。” 他同时瞥了眼纳兰清淑:“看来毕方复国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小青椒之心,路人皆知?” “不难猜测。”慕容女饮酒。 “你考虑过参军?” “江湖比朝堂逍遥多了。” “等朝堂壮大,江湖会被驯化。” “等到那时,我或许也已经远走高飞了。”慕容女不以为然:“我对政局没什么兴趣,倒是你,堂堂明国武夫参与什么万妖国内乱,不回国享受宗师待遇,取十几个老婆开枝散叶,来这儿自讨没趣?哪怕想要娶个妖精当老婆也别选这么几个亡国公主吧?” 白维噎住。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讲话,和尚这么说,慕容也这么说。 “什么叫做「这么几个」。”自称大老婆的纳兰清淑大声道:“亡国公主偷吃你家大米了?” 朝露也不高兴的反驳:“就是啊,我还没亡国呢!” 小青椒噎住,瞪了一眼白泽……这时候你还不忘刺我一下? 慕容女摇头叹道:“万妖国这烂摊子,正经人都不会想要参与进来的。” “我也没说过,我是个正经人。”白维端正坐姿:“而且我随时可以抽身而退,有退路可走。” “听听,这男人的话多绝情,你们可要努力努力,别被抛弃了。”慕容扭过头对两位公主说。 纳兰清淑哼了声:“他本来就看不上我,我知道,他喜欢大的。” “我觉得,这和大不大没关系。”小蛇姬弱弱道:“我看过明国刑法。” 朝露托着腮帮,若有所思,但考虑的可定不是慕容女的话。 白维无奈摇头,这两面三刀的,说挑拨离间都有些幼稚:“你这性子意外的活泼。” “本姑娘年纪不大,为什么不能活泼?又不是朝生夕死的蜉蝣。”慕容倒出酒水泼在脚背上:“当然,我也可以装作高手,四天时间不说话,就当练闭口禅。” 白维了然:“原来你和大和尚见过。” “打过。”慕容提起圆真流露出几分异色:“是个肌肉妖僧……很能打,但不如我……第一次见面,说是我魔,要渡我;第二次见,说我是妖,要渡我; 第三次见,我直接把一本佛经砸他脸上,还背了几句。然后他说我已经自学成才甚至学会抢答了,就放我过去了。” 白维险些没绷不住:“和尚没说错,你是个妖魔,他提醒我有必要堤防你。” “这和尚真是不讲理,我还请他吃过饭,而且这一车上哪有不是妖魔的?谁都不干净。”慕容女嘲笑道:“干干净净的人,能在这儿活得很好?” 白维道:“这是世道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 慕容没反驳,只喝了一口酒:“世态炎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不经意抬起头看了眼月亮,突然觉得月亮有点奇怪,好像很久没动了,她抬起手,轻轻一挥。 有什么透明的东西被戳破了,月光洒落下来。 她这才注意到,月亮已经偏移到了左侧。顿时脸色一变,霍然起身,眸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紫。 “这不是去襄阳的路!” 白维不急不缓:“你不是都猜到了?” 慕容女低沉道:“青阳城?” 白维语气儒雅:“车门焊死,这时候想跳车,迟了点。” 第四百九十二章 死城 青阳城,毕方国旧都,已是一座死城。 毕方陨落,数十万臣民死于一朝一夕,青色火焰燃烧方圆三十里,燎原焚土。 正因如此,毕方国才会毁灭的这么快,因为过去的中流砥柱几乎死绝。 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一国首都是政治经济中心,在封建时代中,随便掏出一块砖头丢出去,砸中的都可能是世袭贵胄,是哪个大臣家的近亲,连开个酒楼都得有沾亲带故的身份,否则没靠山根本做不成生意。 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青阳城里的数十万,包括传承千年的血脉门阀,都是一国的支柱,相当于大脑神经元,整个大脑都焚烧的七七八八,只有极少数出逃,再强大的巨人自然也会极快陨灭。 以类似方式得以毁灭的诸侯国,上一个是九婴氏。 对万妖国的民众来说,其实生活在哪一者的麾下区别都不大。但豪族门阀都是绑定在诸侯麾下,很难改弦易辙,霸下曾为穷奇的下属,至今都没想过摘下这份烙印,老老实实跟着老大打天下打江山,也没想着把霸州经营成自己的势力范围。 毕方复国注定无比艰难,即便成功了,得到的也只是半壁江山,没有足够多的财力、人力来支撑,最多是维持在脆弱平衡线上,依附于皇庭,等待漫长的休养生息。 为此,青阳城仍然是一个不得不跨越的门槛。 青阳城已成焦土和断壁残垣。但这不是问题,城可以被重建,人可以被汇聚。 举个栗子,历史上长沙曾经被大火燎毁,大火烧了五天五夜,九成建筑物被烧毁,直接死亡人数超过三万人,几乎所有人都在哀婉叹息,富饶的长沙被彻底毁掉了,百业凋敝再难重建往日辉煌。 然而,在大火还没熄灭的废墟上,就出现了五个卖菜肉的商贩,第二天就出现了买米粉和油饼的商贩,当时九成多以上的长沙商贩市民都选择领取贷款自救,而选择灾民证的仅有数百人,当地居民没放弃长沙。 而是选择了轰轰烈烈的复兴和重建。 对于毕方国来说,最大的问题,不是青阳城能否被重建如何被重建。而是飘荡于青阳城上的数十万亡魂如何被驱散,直至如今死去毕方生成的阴火仍然覆盖在整个城池,从阴火里走出数十万的亡魂,各个都皮开肉绽,俨然一片徘徊于现世的冤魂们。 谈及鬼城,明国也有一座酆都,它的由来比较有趣。 当年有一位次位英灵,将自身英灵之理剥离出来,融入地面,妄图贯通幽冥,让人生死得见,试图用这种方式窥探轮回奥秘。 生命源流和灵魂轮回,是神秘中的最大课题之一。哪怕上位英灵都不敢轻易探寻其中规律,这位次位英灵成功了,但只成功了一小半。 他自己的确进入了轮回,但没能再回来,开辟的幽冥通路撬开了轮回井的一小部分,就相当于人体被蚊子咬了一口,流出了一滴血。 可就这么一滴血让酆都形成了幽冥之地。 后世的十殿阎罗之类的地狱传闻,全部源自于此。事实上,这些地狱是人造的,它用于审判罪人和收容亡魂,当年开辟的轮回井的通道,也就是杜撰出来的六道轮回。 十殿阎罗相当于是幽冥之地的地祗,本质上和各地城隍区别不算太大,就是多了一道送去往生的通路,本质上都是殊途同归。 可万妖国没有这种路径,送不了这数十万亡魂进入往生,它们就残留于此,夜夜显化,守在孤城之中。 青阳城里的亡魂不被解决,阴火继续灼烧,就意味着毕方国的国本回不来。 从地图上说,这里的战略地位也是非常重要,对想要复国的生者,青阳城的重要性无可附加。 纳兰清淑想要送归亡魂,于情于理都能理解,对死者和生者都得有个交代。可她也没什么办法。 白维所说的是,来到青阳城,最多只是看一看,他个人不情愿在争分夺秒的情况下节外生枝。 只是悄无声息的,纳兰清淑的头上多了一枚显眼的感叹号。 这一路走的非常安稳,没有遇到马贼也没有匪类,越靠近就越是死寂。 只有风呜咽的刮着,仿佛天地同悲。 车厢内,纳兰清淑的指尖在轻轻的颤抖着,走的越平稳,她的睡眠反而越来越不安稳。 精神状态也明显存在一些下滑,捧着自己随身带着的盒子发着呆。 朝露问:“近乡情怯么?” 纳兰清淑冷不丁的问:“你回了白泽国看过?” “没有,没时间,也没机会。” “你该去看看。” “如果我回去,或许看到的是国破家亡的那幕,不如不看。”朝露摇头。 “你连面对这些勇气也没有?” “能面对不意味着勇气,不想看也不代表怯弱,我拒绝这种结果,所以我才在这里。”朝露一句一顿的说。 纳兰清淑低声笑起来:“说的正好,真羡慕你至少还有挣扎的机会。” 朝露皱眉:“我以为你已经看开了。” 小毕方自嘲一笑:“我也以为我早已看开了,但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和容易……” 她指着更西边:“就在那里,埋葬着我的十几年人生,也埋葬着我的血亲家人,我的朋友,我的过去全部,甚至连一块石碑都没有。” 纳兰清淑说到这里,停顿住。 朝露低声道:“继续说,把不愉快的心情都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些。” “不愉快?”小青椒摇头说:“谈不上不愉快,或许只是消沉,还有些认命……其实我当初逃出来时,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真实感吧,现在我需要亲眼去看看。” “这是你必须来一趟青阳城的理由?” “我才多少岁,没想着和过去做个了断。”纳兰清淑故作轻松的一笑。 “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是为了母亲的遗嘱,她希望能把她的骨灰带去青阳城,并且让我必须在五年之内回去,不能拖沓。” 纳兰清淑道:“五年,也是母亲测算的复国的最后时限,她猜得很准,只是没想到变化来的更快……只过去了三年。” “纳兰先生的做法,我个人是不认同的。”白维的声音传来。 慕容女颔首道:“纵横家把一切都当棋子放进棋盘里,包括自己,包括他人,连亲人也不例外。” 纳兰清淑没有生气,而是静默道:“母亲费尽心力教导我,本就是为了让我继承大统,以及将来谋国,她从未有过隐瞒。不仅这是她的意愿,而且是父亲的意愿。” 朝露眼神更加复杂,她的家人反而只希望她不要有负担的好好活下去。 纳兰清淑对此早已认命的接受了,喃喃念道:“父母是真爱,我只是意外。” 慕容女见多不怪:“世家门阀,上古血统,大多如此,对下一代的培养尽心尽力。但造出来的与其说是儿女,不如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我,生而为王是责任也是身份……说起来,你完全不像是半人半妖。” 纳兰清淑解释:“毕方血脉不同于寻常妖族,是不会被淡化的,绝大部分的顶级异兽、凶兽血脉都如此。一旦苏醒了,血脉就会被纯化。如果不能苏醒,就可以保持在半妖的情况下。” “哪一个更好?” “不存在更好,但半妖的生长速度明显快过正常妖族,能缩短幼年时间。” “这谈不上是好事吧。”白维道:“我倒是很想和柯南一样,念个十几年小学。” “万妖国可没有这么宽容的生存环境,能快些长大总归不会坏事。”朝露道。 慕容对血脉毫无在意:“看来我不是什么顶级血脉,不过做个半妖也挺好的。” 纳兰清淑摇头:“你未必不是,或许是没有遇到苏醒的契机。” 马车的前进速度突然放缓,然而直接停下。 “到了。”白维道:“前面就是青阳城。” 车厢打开,各自下车。 说是「前面」,实则还隔着一段遥远距离。 慕容女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情,倒酒横洒,当时祭典,同时警告:“十里就是极限,不可再靠近……如果执意进去,必然惊扰亡魂,被阴火灼成风沙,死的了无痕迹。” 小蛇姬觉得空气分外压抑,这让它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白维观察着纳兰清淑的脸色而后提议:“正好也连续赶路两天,该歇歇了。” 慕容女眉飞色舞:“好!拉车的……过来吐个丝,给我做个吊床!” 围绕着篝火烤堇瓜……不对,烤地瓜,入夜后各自休息。 白维一手捏着缰绳就算是捏着盘丝洞主元神,根本不忌讳它想着跑路或搞事。 他也就稍微离线了一段时间,连续两天两夜奔走,对精神损耗是其次,都露个面让家里人安心些。 一来一去尚且不到半个小时,这是下线时间刚刚好是在晚上,他正在吃着白象牌速食面横扫饥饿做回自己,突然意识海传来猫叫声预警。 白维吃面的动作停顿,柳生霜月问:“怎么了哥?” “没什么,就是预感成真了。” 纳兰清淑进城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美梦破碎,有难同当 吃碗面,洗了个澡,休息了一会儿,和妹妹们聊了一会儿天,补充好了精神状态,白维切换频道。 他看向车厢内睡的安稳,还有挂在树上睡着吊床的慕容女,以及一副「我冬眠了」的拉车蛛。 “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们醒着。”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只有慕容女挠了挠肚皮。 可真能装。 白维不相信纳兰清淑离开的动静这几个察觉不到。 语冰这个干饭人姑且不论,朝露不可能无所察觉; 盘丝洞主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妖,故意不吭声可能怕得罪人,可以理解。 但慕容黑榜第四,她的感知力何其强横。 白维说:“小青椒没了,你的后续生意也没得做了。” 可慕容还是没醒。 白维有些奇怪,走到近处,伸出手探向她的…… 鼻子。 然后捏住。 她改成用嘴呼吸了。 奇怪……还真不醒?还在装睡? 白维立刻走到朝露边上,摸了摸她的脸颊,发现她也同样在沉睡。 随后来到盘丝洞主一边,二话不说,直接上去踹了它一脚,咚的一声,没任何反应。 白维拿出卧虎刀,给它削了一道尖刺,还是没反应。 看上去似乎是真的睡着了,不……不可能睡着,除非是装睡,否则不可能毫无动静。 以前他看过一个新闻,有名男子为了逃避追捕,在警察之前装作昏厥三天三夜,结果因为附近吃饭味道太香而终于破功,投案自首。 为什么祂们都睡着了,而我没有?难道是因为只有我是人吗? 不对啊,这躯壳是傀儡又不是人。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联想到太香而醒来的新闻,白维看向之前地上的烤堇瓜……烤地瓜。 他记得负责烧烤的是小蛇姬,他走到蛇姬附近,开始翻找她的背包,里面放着一大堆应急食物和调料。 “我,我的……”她还在睡梦里,但迷迷糊糊的抱住了背包:“不给……” 这就是干饭人之魂吗? 白维有些惊叹她对干饭的执著,居然在梦里都能意识到有人在翻她背包。 可白维又不是偷吃贡品的贼子,把她的尾巴和手挪开,争夺过程里,一枚小蛇姬手里的滚筒落下,似乎是某种胡椒粉。但已经用完了,里面有某些晶莹剔透的颗粒粉尘。 白维打开后进行成分鉴定,用黄金权能进行强化,指尖多出了一枚半透明的粉色肥皂泡。 “神秘特质是梦幻……” “看来是真的在食物上动手脚,我没吃,所以我没有睡过去。” “但她还是偷跑了,这些日子相处已经弄清楚,我有时间就会偷偷下线摸鱼的行动规律么?” 白维敲打脸上的青铜面具。 纳兰清淑一直都在观察他,不难看出来这个规律。一旦白维有了较长空闲时间,就会陷入宕机状态。 抓住这个机会,药物让其他人进入梦境,然后就争取到了独自离开的时机。 白维还以为是其他人都商量好或者不约而同的视而不见,倒是没想到…… 他瞥了眼指尖上悬浮的泡沫,抬起手将其戳破。 “诸位……梦,该醒了!” 戳破泡沫的瞬间,啪的一声,像是早晨响起的苹果手机的闹钟声,令人立刻精神紧张浑身冒冷汗。 沉浸在美梦之间的数人立刻惊醒。 慕容女霍然起身:“我的钱呢?我那么多钱呢?我的小岛,我的别墅,我的游艇呢?” 盘丝洞主醒来后也立刻愣住,被沉重的现实压垮了,险些抱头痛哭:“我不是在洞府里吗?拉车什么的不是一场梦吗?怎么会这样?” 小蛇姬用尾巴挠着脑袋……刚刚她梦到什么来着?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梦里挨了一巴掌还是一拳头? 她虚着眼睛看向白维,总觉得梦里给自己一拳头的人就像是眼前人。 虽说样子截然不同。 “怎么了?”白维好笑:“梦里没吃饱?” 干饭人低下头……虽然我的确没吃饱,但也不想吃你一拳。 朝露睁开眼睛,她喃喃道:“梦境?” 她做了一场梦,梦到的是家乡,亲人,还有婚礼。 新郎带着新娘走过红色地毯,黑西服,白婚纱。 掀开洁白盖头,新娘就是她自己。 “我就知道。” 她幽幽叹了口气,对此并不意外。 这梦境太美好了,以至于显得虚假。虽然身处其中感受不到,但一旦脱离出来就会意识到荒谬性。 最大的荒谬性就在于。 ——她一个万妖国公主,怎么能用西式婚礼,肯定用中式啊,凤冠披霞红盖头交杯酒呢? 朝露之所以梦到这个婚礼,可能是因为她留学过程里,偶尔幸运的参加过西式婚礼现场,而对实际上的中式婚礼的内容不太了解,她认真的反思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找机会恶补一下相关知识,连做个美梦都做歪,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至于对于新娘是自己这点,她没有任何疑问,也不觉得出了什么问题,梦境是现实的预演。 白维用了一句话把还在沉溺于美梦或者纠正和改良美梦的几位拉回现实。 “纳兰清淑独自进了青阳城,她给你们下了点东西。” 慕容接过白维抛来的东西,浅浅尝了一下:“这个是……” “你知道?” “知道,你听说过庄周梦蝶?” “很有名的典故。” “这就是庄周梦蝶的梦境粉。”慕容说:“有钱也买不到的极品,它可让人做一场美梦。” “所以不是毒而是药?” “多少人在梦里才能求得安心,它的珍贵程度可比琼浆玉露。”慕容女遗憾:“难得大梦一场,居然被你叫醒了,真是暴殄天物,这才刚刚开始呢。” 白维道:“纳兰清淑给你们用这个,大抵不是出于好心。” “你不是什么都没吃么?为什么不拦着她?”慕容女反问。 “我刚刚在冥想。”白维随口解释。 慕容走近,用鼻子嗅了嗅,肯定的说:“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白维:“什么测谎仪鼻子?” “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自有本事识破对错虚妄,即便你不是真人。”慕容女坐回了吊床上:“实际上你是对她不闻不问了,任其离开,这时候叫醒大家有什么用?不如让我美梦一场,明天醒来再说。” 白维摇头:“这可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这儿纠结,你们在美梦里享受?岂有此理。”白维理直气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能一起做美梦,你们也别想做美梦,一起愉快坐牢得了。” “你这人性格真恶劣啊。”慕容被惊扰了美梦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她躺了回去:“我睡了,或许还能找找感觉,继承一下梦里的小岛别墅。” “你真的不管?” “管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慕容侧着身,表情放松但语气严肃:“我说过了,十里就是极限,谁进去,后果不论,生死自负。” 朝露宽慰道:“她是毕方,或许不惧阴火,应该有把握能回来,或许等天亮后,她就会回来了……她是要复国的,总不会在这里选择毫无意义的赴死吧?” 慕容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这么想是合理的,似乎也只能这么想了。 白维眺望青阳城,不由得产生质疑,真的有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有把握,又何必非得把五年压缩到三年,又非得计划的如此周祥。 明明可以选择带着家臣重返青阳城,却选择跟着自己一行人来到此地。 的确是解释不通的,但也仅此而已,自己本就没进城打算,这些变数不在预计之内。 “我觉得不是……” 突兀的反对声响起,是严语冰。 小蛇姬软糯里有着坚持的声音回响:“她或许真的是去赴死的呢。” 白维问:“为什么这么想?” 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有些伤人的实话:“在这里一行人里,没有谁真正在意她的生死吧?如果要死,就安安静静的死,不给人添麻烦……换成我,就会这么做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亡国公主 青阳城中,空中下着雨。 青蓝色的雨水,是毕方的火焰,性质却又截然不同。 生转死,阳转阴。 阴火飘摇,如同萤火虫大小的火雨洋洋洒洒,落在一片燃烧成焦土的城里城外。 路上十里,纳兰清淑走的不紧不慢。 寻常妖族走进来,很快就会引发亡魂的察觉,不死的冤魂会怀抱着怨憎给予这群来者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将它们变成自己的同类,亦或者,化作地上的一捧黄沙。 这些飘散的阴火也一样,触碰到,哪怕是大妖也要被烧去一层皮,她行走在这里,身上点燃一层青色的毕方火,在火雨中行走,每靠近城池一分都能感受到死气怨气浓一些。 死灵之所,却也是她曾经的家。 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在这座城里度过的。 纳兰清淑的实际年龄并不如外表看上去这么幼小,她也已经十八岁了。 直到十四岁时都是按照人的身体慢慢成长,可随着妖力苏醒血脉激活,她被迫退缩回到了幼女的状态。 从身体来算,她还是个远不算上是萝莉的幼女。但从心智来算,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能力单独做出任何决策,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按照母亲的一员,她把骨灰带到了青阳城。 纳兰镜怀的遗愿,是让自己的骨灰洒在青阳城外。 她说谎了。 纳兰镜怀从未让她进城,因为她很清楚。如今青阳城的数十万鬼魂,绝非靠着她一己之力就能处理的,别说是她,哪怕是皇庭。哪怕是诸侯联手,也很难让亡魂归天,令痕迹消弭。 纳兰清淑执意要进城,是源自她自己的意愿。 手里怀抱着冰凉的骨灰坛,青花瓷器江南窑造。 纳兰镜怀是个江南女子,本该在那烟雨般的江南里,和某个路过的俊俏男子看对了眼,亲手做女红缝嫁衣,然后安安分分的守着小家过一辈子。 可她飘摇到了这遥远地方来,嫁给了毕方,生了个女儿,成了万妖国诸侯的贤内助。 代代纵横家入万妖国,均有各自缘由。 元天健是为了施展报复学以致用,如同龙归海虎还山。 王燃是深仇大恨,憎恨妖族,恨不得将其断根绝种。即便他知道,对个体的仇恨不该转嫁到对种族的仇恨上来,但仍是一条路走到黑。 纳兰镜怀不一样,偌大万妖国,几乎没有谁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争个首位女鬼谷子的名号? 若是真有这念头,她不该嫁人生女,将全部精力用在经营自身才是。 元天健给予纳兰镜怀的评语是「慧极必伤」,天生身子骨弱,天生注定早夭,她又不是一个争破头的性格,本不该来此地,更不该学纵横术。 纳兰清淑曾经听母亲偶然说过一些话,都不是直指人心的道理,而是一些琐碎小事。 如今回想,纳兰镜怀赴万妖国的理由,就在这些她偶尔会念起的过往小事之中。 母亲怀念的是江南是家乡,那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也不会到了冬日就让她隐疾发作,江南总归能见到些许雪景。 但也是惬意的小雪皑皑,哪里和万妖国北方这般,一阵风吹起便冷的彻骨。 纳兰清淑耳畔仿佛回响起了母亲念旧的那些话。 总是施行严厉教育的母亲。唯有在这时候才会流露出少许的慈爱之色,乐意给她说说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了解过的传统,不知是对她寄托了几分继承的期许,还是单纯不希望她忘掉自己内心的那个江南。 而这份慈爱也在国破家亡后再无留存几分。 她走过残破的城门残垣,望着这幅曾经繁华无比的主干道,对母亲说的那些话更加理解深刻了几分,对陌生而熟悉的纳兰镜怀多了几分更加透彻的了解。 她有了这么一份畅想或者幻想。 曾几何时,在江南水乡,船家撑篙而过,穿过桥洞,而桥面上,手里提着香囊的姑娘遇上一名撑着伞走过烟雨朦胧的年轻诸侯,人面桃花相映红。 母亲怀念的或许不是那个江南。而是江南里遇到的人和事,以及那份美好的回忆。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只是留存这样的幻想。 母亲全然不像是纵横家,她学来的纵横术,大多是维持均衡,而不是打破平衡为自身谋取利益。 可母亲这么聪明的人,真的会为了一次相遇一次怦然心动而来到千里之外的动乱国家,并且付出一生? 寻常女子一生莫过于柴米油盐相夫教子。而母亲的一生做了远比这更多的事,即便她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 以往纳兰清淑是不信的。 可她由不得不产生这种推测。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又有一个来自明国的傻瓜,为了妖国公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在万妖国这片泥潭里翻滚,被利用被欺骗。 可笑的又何止他一人? 朝露也同样可笑,既不能顺应本心抛下家国; 又不能舍弃爱憎为国捐躯……两相矛盾。 当然,最可笑的还是自己。 “复国啊复国……”她伸出手,抚摸着焦化后被炙烤成温热的石头,轻轻一碰便风化消散:“只想着复国,可是哪怕复国了,哪里还有我的家呢?” 她回想起那貌合神离的团队,幽幽一叹,然后轻轻一笑。 其实和祂们待在一起的日子是轻松的,哪怕一路上有些吵闹和不安分。 随着了解逐渐深入,她发现每个人都藏着一些心思,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哪怕是普普通通干饭人的小蛇姬也总是时不时的语出惊人,然后装作一副天然的呆板模样。 也罢,都无所谓了……因为藏的最深的还是自己吧。 一心说着复国啊复国什么的,听都听烦了,伪装了好几年,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不论是谁都把自己当做唯一的旗帜、希望甚至信仰来看待,在母亲走后,没有人能为自己分担这份压力,自己也必须装作和表演出足够的聪慧来。 否则不谈被不被架空,到时候就连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将故事说下去,将计划推进下去。 至于成功率……原本以为它是不会超过三成的,现在居然还真的有了六七成的可能性。 意外总是接二连三,到了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撒手了。 计划已经开始推动,后继者也寻好,最终结果如何,纳兰清淑也已经不在意了。 失败了是时运不济或天命如此。 倘若是复国成功,然后呢?又能如何? 她的国已经毁掉了,她和白泽公主不一样,她是真的亡国了,亡了的东西,再重建,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 她站在主干道往前看,是在火雨中熠熠生辉的残破宫殿,回头看,是曾经一派繁华的都城主干。 它曾经的气派,完全不输五一广场。 可她所熟识所认识的那些,已经付之一炬。 早已永远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也留在了过去的记忆中。 她不渴望复国,渴望的复国的是那些并未失去全部的民众,她可以回应他们的期待。 但绝不希望被这份心愿束缚成为象征与傀儡,所以她要挣脱,就像此刻一样。 纳兰清淑踩踏着温热的砖石,在阴火簇拥中走向最深处。 神态流露出孩童般的欢喜和轻松,在这里终于不需要再做任何的伪装。 “我回来了。” “母亲,我们到家了。” “父亲也在,我们可以团聚了。” 宫墙上,青蓝火焰的亡灵毕方展开翅膀,遮蔽天月,如父亲将孩子拥入怀中。 …… 十里外,白维弹指一挥,一粒沙落在火雨里消失湮灭:“我想明白她敢去赴死的理由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卑鄙的明国人 纳兰清淑离开已经有了两个小时。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白维弹指击沙,他想明白了,也没有那么复杂,或许跟自己一样。 家国已亡,当死则死。 不死反而不美。 “为什么?”朝露不理解,这里距离襄阳并不远。在这即将复国的关键时候,她非得去青阳城寻死? “这和亡国复国无关,只是因为,她家在那里。”白维看向青阳城,继而收回目光:“走到这里,距离家乡十里,将心比心,换成你们自己,会舍得不回去吗?” 众人默然,直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野生的。”盘丝洞主说。 白维一脚把它踹进火雨里,它当即燃起来了,满地打滚。 朝露皱眉:“即便再想回去,也不该拿性命做赌注。” 白维摇头:“倘若世上已经没什么她在意的事了,为什么不能去?命是很重要,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全世界就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活着,也会挺痛苦的。” “她不是还有复国的事要做吗?” “责任、义务,不意味着本人自身的意愿。”白维平淡道:“复国是她母亲留下的遗愿,也是其他所有不甘成为流民的旧国民的意愿。” 朝露皱眉,她有些难以相信,明明一路上,她都在强调复国,一遍又一遍……这也都是演技? “若不这样,骗不过我们。”白维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指缝里滑下:“但她其实也有过露馅。” 朝露想了想,点头:“的确……她说过自己想去青阳城,说是母亲遗愿。” “纳兰先生不会想让自己女儿死在这儿,这遗愿真假,你我也不清楚。”白维摇头。 慕容女冷笑:“说复国,说的荡气回肠,什么草蛇灰线,什么伏笔千里。说到底,重担责任还得交给小姑娘一个人来抗,她若是甘之若饴也就罢了。 若是为形势所迫,可就教人恶心了……这么大重压,放在一小姑娘肩上,太重了些,也没见到其他英雄好汉出来顶缸啊。” 白泽公主道:“她毕竟是毕方,也没得选,被大势裹挟,不想走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万妖国诸侯,只认血统,哪来的草莽英雄呢?” 慕容女摇摇头不想说话:“跟我无关。” “未必……”白维道。 “你想说我那笔生意?无妨,本就是顺带的,亏了也……” “我说的是,她跟你本就有关系,并且不是生意。”白维瞥了眼慕容女:“你也是她留下后手中的一道。” 慕容一怔:“什么意思?” 白维反问:“你不好奇,她说死就死,太过于干脆了?” 慕容女翻了个身:“人想开了,当死则死,干脆才对,难道要哭哭啼啼?” “复国大业这么重,说放就放,她看上去也不像是这般没有良心,否则早该来这儿找死了。” 白维说:“过去她没有机会,这次找到了机会。所以迫不及待的寻死,对复国大业还有其他布置都毫不在意……你们肯定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朝露抬起下巴:“难道不是?” 纳兰清淑进了青阳城,九死一生,进了鬼门关容易,出来几乎没可能。 她死了,毕方血脉断绝,复国也无从谈起,流州便是永世流州,这就是她要背负的后果。 白维摇头:“你们把她想简单了,如果没有留下足够分量的后手,她哪可能赴死的这般干脆,大可以等复国后,再慢慢扶持傀儡,找机会把自己埋了,都隐忍这么久,急于一时半刻,非得是现在么?” 慕容女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维:“我想说的是……” 明国人话锋直指慕容女:“她是在见到你后,才决定去青阳城的。” 黑榜第四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你想说是我逼死她的?姓白的,你这话不能说十分离谱,只能说是驴唇不对马嘴,我和纳兰清淑分明是第一次见。” “和你个人意愿无关。”白维摇头:“我觉得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要继续深入?” 慕容女皱眉,她不笨,只是本能的回避了某些答案,所以惊疑不定反应迟缓。 是朝露反应更快一些,旁观者清。 她陡然想起这两日一次交谈中,慕容提及血脉之事。 “顶级血脉的半妖,在血脉苏醒之前,和常人无异,也难以看出血脉是否是源自大荒山海的异兽和凶兽。” “纳兰清淑,也是半人半妖。” 白泽公主喃喃自语,这么一句暗喻明示说出口,空气压抑了几分。 慕容女手指不由自主扯断了几根头发,一个疯狂的猜想在脑海里成型。 “我……是毕方血脉?” “不,这不可能,太过于荒谬。” “我活了二十七年,虽说血脉始终没有觉醒,但肯定是太过于稀薄的缘故,我……” 白维不给她太多辩解的机会,抬起手,丢下一枚宝骨,宝骨上刻着靛青色的纹路。 “这是毕方宝骨,你是不是毕方血脉,只要研习它的神通术法,就能一目了然。如果是,学习它事半功倍,更会激活血脉;如果觉得太麻烦,直接滴血就行,想辨认出来,并不难。” 慕容女看着价值连城的毕方宝骨,却迟迟没有动手捡起来。 她是黑榜第四,也是江湖儿女,从来没有过高贵身份和血脉,以下里巴人自居。 如今陡然发觉富贵身世,且可能是一位亡国公主,巨大反差令她不敢伸手。一旦验出了毕方血脉,她该如何自居,又该怎么选? 慕容女所有情绪收敛,恢复到冷静如初见的神色表情:“纳兰清淑知道你们有毕方宝骨?” “知道。” “她从未提过回收?” “从未提过。” “嘶……”慕容女深吸一口气,旋即一脚踢开毕方宝骨,她冷声道:“不验!” 只要不知道答案,就不存在突然落在肩膀的责任和义务。 她又盯着白维、朝露、严语冰还有半成熟的盘丝洞主:“关于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出去……你们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我吧。” 白维抬手捡起宝骨,平静道:“我们说不说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已经有答案了。” 慕容女恨恨的盯着明国人:“你真多嘴,姓白的!” “总不能让她白死。”白维说:“毕方复国我仍是要推进的。” “我和她无缘无故,哪怕得知身份又如何。难道我就非得去承担这突然落在肩膀的责任和莫须有的义务?”慕容女轻蔑自嘲:“她未免太高看一个江湖人的底线了。” “也是。”白维表示赞同:“这责任太重,你也担不起……纳兰清淑不知是想赶鸭子上架,还是自顾自的认为你比她更合适。可她不懂,拳头和脑子相比,脑子更重要。” “你不要指桑骂槐!” “可我这是指名道姓。” “姓白的,是不是想打架?!” “可以,来练练,你万一流血了,可能会不小心的溅到这宝骨上哦。” “我……你……无耻!”慕容女咬牙切齿,她今天算是各种倒霉了。不仅美梦没了,而且平白无故多了一口大黑锅,真是,受不了这种委屈。 白维说:“如果能把她带回来,这苦头就不用你吃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黑榜第四冷笑不已:“你当我傻?我又不是纳兰清淑,进青阳城不就……” 说着,她忽的停住。 白维接着说:“毕方不惧青阳城的阴火。” 慕容女连续深呼吸,压制内心翻滚的情绪,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是毕方,那这小青椒,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血亲了…… 虽说对血缘早已没了多少印象和记忆,但是……她若是死了,我往后再难有安宁之日了…… “姓白的,你算计我,卑鄙的明国人!”慕容女艰难抉择,思维在冲动理性之间反复横跳,更是恨的牙痒。 “谈不上算计,事态如此发展,我有预感,却不算乐见其成。”白维手指敲打青铜面具:“我也很头疼,倒是你,想通了吗?” “我可以去。”慕容女冷静的说:“但你必须跟我一起。” “这是要拖我下火海?” “你不去,我也拖着你去,你总不希望白泽公主被丢进火堆里吧。” “这么说,你这生意做不成了。” “拜你所赐。”慕容女冷冷道:“她得回来,生意才有得做。” 白维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阴火雨点,开祝融相,阴火不燃。 “好啊,我火免,你随意。” 第四百九十六章 裂缝之外 睁开眼睛。 一派繁华风景旧曾谙。 旗帜招展,人群络绎,空气里飘散着青阳城独有青阳花的香气。 女孩独自站在石阶前,看向四周。哪有什么断壁残垣,哪有什么亡魂十万。 只有欣欣向荣的一座都城,只有往来的笑脸,只有那么熟悉的光景,让她几度怀疑自己看错了眼。 这里是旧日的都城。 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这儿? 纳兰清淑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宫殿里,却没想到,她没有死去。反而回到了旧日的都城,是时间轮回? 不,想必不是吧。 是一场梦境,一场幻梦,恰如那缸中之脑。 或许是数十万亡魂构建了这场幻梦,若是亡魂,真的能构造出美梦吗? 她有些费解。 正思索之时,突然后脑勺挨了一下。 “发什么呆呢?”训斥声传来:“还在这儿偷偷玩耍?还不快去宫殿,今日有贵客要来。” “知道了母亲。”纳兰清淑很自然的回了这句话,刚刚说完她便呆住了,看向背后打扮雍容华贵也天生丽质的美丽妇人,张了张口。 “怎么?”纳兰镜怀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羊角辫,掐了掐小脸蛋:“磕坏脑袋了?” “没,没有。”纳兰清淑低下头,然后默不作声的握着母亲的手,舍不得松开:“我……” “你这孩子……”纳兰镜怀无奈,然后手指用力,揪住她耳朵:“还想撒娇来骗同情心?对我没用,快随我回去,整天在外面野,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疼疼疼,妈,我不敢了!” 被揪着耳朵的纳兰清淑连疼痛感那么清晰而熟悉,她一时间分不清真假,或者说,也不想分的太清楚。 即便是幻梦又如何?她已经到家了,这里就是她的家啊,便是溺死在这场虚构的梦里,又有什么不好? 母亲在,父亲也在,我也在,大家也在……她抱住母亲的手腕,变成了小孩子,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夏天。 …… “我看过一部动画短片。” 都城内,白维刻意的行走缓慢。 “什么?”慕容女问。 “一部叫做裂缝之外的动画短片,故事的背景设定我就不解释了,说了大概你也不懂,具体故事……大抵可以这么理解,一群人遭遇了事故,这些人发现自己坠落到了一处深不见底的峡谷之外,在这里,首领碰到了旧日的老情人,众人发现自己回不去了,陷入了绝望之中。” “然后开始了内讧和互相厮杀?” “不……事实上,情况远比「回不去」更加绝望,他们落在的不是峡谷。而是一片远比峡谷更加遥远而且贫瘠的地方,他们的身体其实早已变得破烂不堪,肉体几乎衰退,而首领碰到的旧情人也只是虚假的造物……”白维敲了敲脑袋:“是一种基于精神灵魂意识上构造出的幻境。” 慕容女嘲笑:“他们发觉了,然后呢?谁这么做的?” “是……你可以理解成妖怪,这群妖怪也同样被困在这里,它们知道人类在这里存活不了太久。所以给予了他们幻境,让他们在美梦中安详的死去,是人道主义的临终关怀。”白维道。 慕容嗤之以鼻:“哪来的圣母,这种妖怪早该死绝了。” 白维懒得争辩:“你乐意批判价值观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可能就在这个幻境里。” 慕容耸肩:“看了就知道吧?这青阳城绝对是有问题的。” 路上一个孩童奔走而来,摔倒在跟前。 白维伸出手将他搀扶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没事?” “嗯。”小男孩摇头:“谢谢大哥哥。” 他露齿一笑,笑容阳光而纯净。 白维摸了摸它的脑袋,目送它离开。 小男孩的背影在淡金色的凝视中,是半焦化的亡魂行尸,每走一步,身体都在扩散出灰烬。 慕容女毛骨悚然的问:“你不觉得恶心?” 白维平静道:“我只觉得祂们可怜。” 慕容女戏谑道:“你还有这么多的同情心?” 白维转头看向慕容:“我对你也一样,信否?” 慕容女险些忍不住给对方一个心理阴影面积多达三室一厅的大逼兜。 但她憋住了,然后露齿一笑:“是啊,我很可怜,所以请给我打钱。” 好家伙,这卖惨手艺,跟哪个皮套人学的? 白维不以为耻的自曝短板:“我很穷,靠吃软饭为生。” 慕容女嘲弄道:“吃软饭?可我看你也不吃了白泽公主,想必不是身体废了,就是别有用心。怎么,什么都敢日的人,还玩起走心不走肾这套了?” 白维无奈道:“非得现在说这事?” “你越不想提,我也想追问。”慕容呵呵道,女人就是记仇。 “我是明国人,娶老婆当然娶明国人。”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这也不是你不播种的理由吧。” “播种之后呢,还得继续照看长大,成熟,还要担心它长歪,甚至要给它专门腾块地,为它繁殖后代提供土壤和肥料,子子孙孙无穷尽。”白维碎碎念着。 “你可以学倪哥。” “如果你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我们可以不谈。”白维道。 “那又该说什么?一大堆亡魂之间,我走路都在心肝发颤,你有没有考虑,我们每往前一步都是更靠近地狱一点?十几万亡魂。” 慕容女嘴上说着玩笑轻松话,内心可一点都不轻松。反而压抑的很,她说过自己有种特殊天赋,能看破虚妄。在她眼里,整个城池的真实亦无所遁形。 “你错了。”白维摇头同时好心提醒:“你不妨试着回头。” 慕容回头看去,瞬间寒了半截心。 祂们入城不过两三里路,道路上已经布满了数量惊人的亡魂。 它们站在那里,它们伫立不动,它们身形扭曲,它们面目狰狞,它们无声中燃烧呜咽嘶吼熄灭。 慕容女毛骨悚然,下意识抱住肩膀。 白维缓缓道:“我们不是靠近地狱,而是已经身在地狱了。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敢回头。” “你故意的!”慕容女完全听不进去这禅语。 “你下次再试着八卦我的播种问题?” …… 纳兰清淑和母亲撒娇足够后便跑向宫殿,她的父亲是诸侯,也是毕方。 在亡国之前,其实毕方一脉算不上太过于凋敝,存世的毕方一共五位。 妖王级别的毕方公只有她的父亲一人。 她打扮完好后进入了大殿,对着熟悉背影喊了声:“父亲!” 正在做着准备和吩咐的男子回过头,一头青发的阳刚男性回过身,谈不上有多少帝王之相。但做个与民同乐的诸侯绰绰有余,一代妖王的实力更是稳如大山。 男子笑道:“清淑,看来是你母亲把你抓你回来了。” 纳兰清淑忍不住娇嗔一句,走近后见到殿内的布设和多种物品会觉得有些熟悉:“父亲是在做什么准备?” “有贵客登门。”毕方公解释:“你也好好准备,切记不可失礼了。” 纳兰清淑走到那对物品边上,拿起清单看了一眼——相柳、穷奇、霸下、梼杌……贺礼?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贺礼? 她亦或者继续往下看,瞥见了日期……是二月二日。 二月二,龙抬头……是青阳城覆灭的当天。 她心头一震,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成真。 这并不是一场家人复生的美梦,而是一场正在进行的……噩梦! 第四百九十七章 养魂地 冷静,冷静下来……纳兰清淑在内心重复着。 这或许是一场噩梦,但自己并不是曾经的自己,应该还是多多少少能做到一些事的。 虽然梦境里的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根本手无缚鸡之力。 目前对于这个梦境知之甚少,必须弄明白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这梦境和现实也存在一些区别。 父亲遭遇刺杀是在皇庭,之后回到毕方国后才陨落身亡。 可诡异的也正源于这里,毕方火燃烧了整个青阳城,哪怕是日陨之威也不过如此而已。 如果真的是梦境,或许能在这里得到一些答案,这里可能是父亲编造出的幻境,也或许是基于某种缘由而形成的假想世界。 纳兰清淑不禁开始生出种种疑虑。 再度抬起头,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确定这到底是幻影,亦或亡魂。 她忐忑的开口说:“为什么今天会有这么多客人?” “为什么?当然是……”毕方公停顿了一下:“对啊,为什么?” 纳兰清淑见到有效,立刻追问:“这么多诸侯同时来到这里,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毕方公闻言更加皱眉,他的眼瞳深处泛起青蓝色的火焰:“嗯,的确……” 纳兰清淑还想再加注追问。 忽然间,背后传来声音,纳兰镜怀走入:“当然是为了迎接贵客登门。” 毕方公又恢复了平静,他敲了敲脑袋:“我可能最近有些太乏了,居然连这些都想不起来?是贵客啊,不可怠慢的贵客,你也要乖乖听话啊,清淑。” 说完,毕方公便转身离开了。 纳兰清淑想要挽留再说几句话,却被母亲拍了拍后脑勺:“听话,你父亲很忙碌,为了此事可以说是费尽心力,你可不要在这时任性发作。” 她看向母亲,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会来这么多诸侯?” “都说了是贵客……” “哪个贵客?具体是谁?为什么来?”纳兰清淑接连提问。 纳兰镜怀却没有回答,而是挥了挥手,让下属将这些送来的礼物都搬走。 “母亲,请回答我,这真的很重要!”纳兰清淑不断追问。 纳兰镜怀瞥了眼女儿,蹙起眉头,旋即轻轻叹道:“你为什么要追问这些?” “我……”纳兰清淑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觉得诸侯们来的不怀好意!” “诸侯们何时怀有好意了?” “万一它们联手起来怎么办,万一,万一……” “好了。”纳兰镜怀打断了女儿的话:“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随我来吧,我与你看些东西。” 纳兰清淑跟上母亲的步伐,她们一前一后的走入宫殿更深处。 这里有一片莲花池,母女在莲花池子上行走,或许是毕方的影响。即便是冬日,也仍然气温温暖,所以荷花照样盛开。 “坐下吧。”纳兰镜怀示意道。 “母亲,是要给我看些什么?”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纳兰镜怀平静的说:“在此之前,保持耐心等待。” 纳兰清淑屁股黏上了椅子,在母亲的威严注视下不敢动弹。 一叶障目,她自己全然没注意到,莲花池下,有一道巨大黑影正在缓缓游曳。 …… 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慕容不解的问。 “那不然呢?”白维反问:“你想进去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开局就冲塔是没有前途的,只懂得基本操作的憨憨都知道得等兵线和苟发育。” “你说这个谁懂啊!”慕容女拍着桌子:“还有你在大快朵颐个什么劲!” 白维的左手握着烤包子,右手一杯新鲜奶茶:“味道不错,你真的不来点?” “我不吃!” “那边还有点薯条……鸟类应该都喜欢这个。” “我不是鸟!!”慕容女面容嫌弃:“你居然吃的下去?” “这幻境非常真实,吃的喝的都有感觉。”白维舔了舔手指:“薯条和番茄酱绝对最佳搭配,装进罐子里都能变身卡面来打了。” “你来青阳城,不是来救人,而是蹭吃蹭喝?” “你错了,我给了钱。”白维弹指,一枚金币在空中转动。 慕容女眼神复杂:“你从哪拿出来的金币?” “幻想,构思。” “空想具现?这种能力可是……” “凭空创造是不可能的,我只是用了点小技巧,幻境里心想事成,那么我口袋里应该有钱包,而钱包里也应该有钱,老婆饼里也应该有……” “为什么我不行?” “因为你不相信你自己,也把自己置于幻境之外,所以连食物你也尝不出味道。” 白维咬了一口烤包子:“可我能吃出来,吃的非常香。而且因为我品尝的相当于是集体的味觉记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卡路里的摄入问题,吃多少都不会撑到。” “毫无意义。”慕容女淡淡道:“根本吃不饱,相当于喝西北风。” “这得看你吃东西是图吃饱还是馋嘴了。”白维说:“我是后者……而且你以为我只是在吃东西?” 慕容女示意他继续编。 “我是在实验这个梦境的实际情况能发展到那一步,能够调用出记忆的味觉记忆,证明这里的幻境保留的还是相当完整的,无数人的断片记忆组成了一个幻境青阳城。” 白维将薯条裹上一层番茄酱,慢条斯理的咬下去,酸甜和盐粒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慢慢咀嚼几口,随后嘴里发出咯嘣声。 慕容女:“?” 白维缓缓从嘴里吐出一枚金币。 慕容女:“!” 他将手里的薯条袋子丢下,洒下一地金币。 慕容女:“!!” 白维拍了拍手:“我已经弄明白这幻境的基本机制了,不存在的事物就像是图书馆档案可以被调取,记忆库存庞大。所以才奇怪,这幻境我都能随意干涉,偏偏……” 他伸出手按住手边一路人的肩膀,路人回头看过来:“有什么事?” 白维收回手:“提醒你一下,隔壁薯条半价。” “哦,谢谢,但我不吃薯条,我吃鼠片的。”路人摸了摸自己的猫耳。 慕容女问:“你刚刚试图做什么?” 白维解释道:“清除对方……不过失败了,可见在这幻境里,要抹杀具体存在的亡魂做不到。但基本概念物体可以被创造,那么强大的概念物体呢?这里到底是复刻记忆、再现场景,还是单纯从记忆里调取来进行组合?” 慕容女已经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了,整个人露出「阿巴阿巴」的丈育表情。 这时,天穹上划过数道彩光,落在宫殿正前方。 “好像有什么要开始了。”慕容女道:“你快看。” 白维极目远眺,看清不同的旗帜:“好像是诸侯们……不过这群诸侯应该不会聚集在这儿,它们也应该不会死在青阳城里,这里可没有这些强大妖王亡魂吧。” 慕容女灵光一闪:“这是不是你说的从记忆里调取出来的某种概念?” “应该是。” “能抹除吗?” “我试试……”白维尝试数次,摇头说:“不行,非常牢固,的确是假象,但它有厚度。” “厚度是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就是,单独的记忆体是纸片,而重复演练无数次的记忆体就会产生厚度,相当于纸片人被叠在了一起,它们增加了厚度。除非我连续删除一千次,否则无法抹除。”白维道。 慕容女叹道:“结果你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嘛这不是?我们怎么进去?” “重点并不在于如何进去,注意我刚刚说的……重复演练至少上千次的记忆体。”白维停顿。 慕容听不懂。 “毕方公是被诸侯联手击毙的,而现在就是当年情况的再现。”白维一句一顿道:“如果每一天夜晚都进行一次梦境的重复,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场毁灭的梦境重复持续了足足三年之久?刚刚好,数量超过一千次以上,这或许才是青阳城亡魂不得往生的真正理由。” 慕容背脊一凉,黑榜第四恍然同时骇然:“你是说……这梦境,不,这幻境是……” “它是人造的。”白维一字一顿道:“这座虚幻的青阳城,圈养着数十万亡魂。” 第四百九十八章 荣华君,阴阳家 “我等不下去了!” 纳兰清淑失去了耐心。 她等待了足足一个小时,可没能等来任何答案。 她看到了车辇来到了宫殿,也感受到了诸侯们的气息。 预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的她俏脸发白。 当她试图离开时,背后的纳兰镜怀却平静道:“你不能走。” 纳兰清淑不解的看向纳兰镜怀,流露出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然后下一刻,她踢翻了桌子。 棋盘和糕点,茶壶,劈头盖脸的砸向纳兰镜怀,也让她视线被阻挡住。 纳兰清淑足下生风,轻轻一踏便掠过了莲花池,她奔向前殿,她知道接下来要发什么什么。 所以她要阻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那些事。 即便力有未逮,也不能就这么坐视着任由它发生! 纳兰清淑来到宫殿前方,远远看到了父亲,正要张口呐喊,忽然间,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父亲正微笑着走出来,左手牵着一名女孩,女孩满脸幸福的笑着,正是她自己。 而女孩的另一只手,也被牵着,牵着她的是女孩的母亲,是明国纵横家。 “怎么会……” 她喃喃发问,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有两个自己和母亲? 那绝不是自己,那是假的! 她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将其揭穿。就在她正要开口大喊的时候,背后传来的冰冷声音让她背脊发寒,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抱在怀里,头顶的嗓音低沉:“不听话的孩子,要被惩罚啊……” 纳兰清淑抬高视线,她不断挣扎,甚至挥拳打在了对方的脸上。 这一拳下去,她看到了一张濒临破碎的面孔,像是被敲碎了玻璃窗后露出了另一张脸。 破碎假象下,浮现出一张漆黑的哭脸面具和惨白无色的肌肤。 “你可以看着,但你也只能看着……” “你什么都做不到。” “就和三年前一样。” 面具人握着她的手腕,语气平静的阐述。 “接下来,诸侯会联手杀敌,毕方公会死,你和你的母亲的记忆投影会死,他会陷入绝望和疯狂,整个青阳城会被大火焚烧……数十万居民,一座都城,皆成鬼蜮。” 纳兰清淑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她试图张开嘴狠狠咬上对方的手,却在张开嘴的同时,被对方的手指扣住下颚,捏住了咬合肌,无法发力。 “让你乖乖看着,难得为你选了个不错的观众席,你却不要……”面具人往后退去:“那就换个地方吧,可不能让他看见你。不过,便是看见了也无妨,他已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纳兰清淑像个被领着后颈肉的猫崽子般被提到了莲池中心的位置,对方丢下手,将她跑在地上,她落地瞬间就手脚并用的试图逃出去,却以更快的速度弹了回来。 莲池下方,涌出漆黑色的流水,这流水如同活物般,拍在她的脑门位置,将她弹回来,跌倒在地。 几次尝试后,纳兰清淑满脸红肿,摔的头脑昏沉,几乎无力起身。 “撞破南墙不回头啊,你也是,纳兰镜怀也是……”面具人嗤笑:“若是她早些放弃,或许还能回去明国颐养天年;你娘固执,你比你娘更蠢,来这地方自投罗网。” “你是……什么人……”纳兰清淑小脸上布满伤痕:“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看到就明白了,这里是青阳城。” “这里不是!” “这里不是你认识的青阳城,而是我的青阳城。”面具人平淡叙述道:“我画下的圈养地。” “圈养……” 这个词用在这里,真教人毛骨悚然。 纳兰清淑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数十万亡魂,一位顶级异兽的死灵,全天下都很难找到这样完美的养魂地,对邪修魔修来说,最合适不过。” 面具人道:“这青阳城每夜都会重复上演你将要所见的那幕光景,嗯……要开始了。” 话音落下。 前殿之中,纳兰镜怀和纳兰清淑两个记忆体忽然间生命体征消失,原本一派和谐的场面变得诡异非常。 毕方公见到妻女离奇暴毙,眼瞳收缩,青色烈火席卷大殿,他骤然暴起,嘶吼穿透大殿。 其他诸侯皆妖王,修为伯仲之间各有高低。 妖王争斗,青阳城上,八大妖王彼此对峙,一场七对一的厮杀开始。 纳兰清淑绝望的看着这一幕,她知道这结果会是什么。 “我可是特意从记忆中提取了片段出来放在这儿。”面具人唏嘘:“这等壮观的场面可不多见,你不如猜一猜,你父亲还能支撑多少个回合?” 纳兰清淑愤怒的踏着桌案挥拳砸向面具人的脸。但动作半空就被制止,黑色的流水将她撞回原地。 “像头愤怒的小小雏鸟。”面具人哈哈大笑:“你这养气功夫远远不到家啊。” “我草你老母!”纳兰清淑嘴里崩出脏话:“恁个钟生!!” 面具人瞥了眼骂个不停的小姑娘,冷冷道:“掌嘴!” 掌掴声清脆。 纳兰清淑嘴角发紫的倒在地上。 圈养着数十万亡魂的神秘人就坐在这里,平静的端起一杯茶,他隔着面具。 但茶就这么被饮下,他的喉咙滚动,像是吐出了多年阴郁之气般酣畅。 上面的记忆体和亡魂打死打生。但也只是重复的记忆片段,像是一个成年人对着空气挥舞着拳脚,却沉浸在其中,根本无法分辨出真实虚幻,妖力的余波震撼了整个青阳城,烈火流星洒落,点燃了城池,亡魂又一次回忆起被燃烧死去的画面,明明火焰没有触碰到自己,他们却争先恐后的燃烧起来,满街奔跑哀嚎着打滚。 可这份震动根本触及不到宫殿后方的莲花池,黑色的流水阻拦了火焰,也断绝了感知,坐在这里。就像是隔着第四面墙,电影里的人再如何,都不能影响到电影院里的观众。 纳兰清淑望着天上的场景,燃烧的青阳城,发出痛苦压抑的嘶吼声。 下一刻,她艰难的用指尖撑起身体,憎恨的目光盯着面具人。 她不想让自己的哀嚎成为仇敌的享受。 面具人拍着手掌,动作浮夸而轻蔑。 “还有余力憎恨……不如想想你接下来怎么活。” “你母亲绝不会让你入城,可你打破了她的遗愿。” “你来了青阳城,就进了我的圈养地,这是你自寻的死路,还平白送了我一份大礼。” “本想着毕方血脉犹在,这青阳城待的也不算太踏实,当年你母亲不惜苟活也要带着你出城避难,现在倒是你亲自送上来,这时间的因果啊,真是说来有趣。” 面具人哈哈大笑。 “纳兰镜怀啊纳兰镜怀,你压了我十五年,大抵是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般好日子吧。” “我坐在这里,就相当于坐在你丈夫毕方公的魂魄上,同时也能握着你女儿的性命。” “饶是我也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来的太容易,未免太虚假。可若这是你的布局,也未免太可笑了,你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出这般鲁莽之举。” 祂并不是对纳兰清淑说,而是对着已经死去的纳兰镜怀说,一言一语既有敬重又有忌惮。 感慨之后,面具人戏谑的看向纳兰清淑:“你母亲怎么就没教过你,羽翼未丰之前,保命要紧?你这雏鸟尚未迎风展翅便要折在我手里,便是落尽水池里的石子,在风浪滔天的万妖国里,连浪花都翻不起几朵。 哎,何等可怜,要我做这等辣手摧花之举,不过想来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也是一件善事,我至少可以让你走的没这么痛苦。” 纳兰清淑听的冷汗淋漓,再一次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具人抚平衣服上的褶皱痕迹,正襟危坐。 “你母亲不告诉你是对的,说了名字,就可能会被我意识到。” “真名不便说,你可以称呼我为荣华君,也可以称呼我为十九叔,我与你母亲同出生于纳兰世家。” “我曾师从鬼谷子学了纵横术,但我骨子里,是个阴阳家,并且……你的母亲也是一位阴阳家。” 第四百九十九章 请救救我 荣华君。 纳兰氏。 阴阳家。 这几个词汇组合在一起,暂时堵塞了纳兰清淑的思考回路。 她的确是纳兰家族的人,但对于这个家族知之甚少。因为母亲从未带她回去过,也从未告诉她任何关于纳兰氏的过往。至于阴阳家,她只在古籍上看见过,是诸子百家之一。 阴阳家的学术神秘很高,似乎和传统道家又有太多不同和不兼容,早该在历史中消亡了。 荣华君平淡道:“你不知道也是自然,你是半妖,而非人族,你母亲是不可能教授你阴阳术的,即便天资再高,也不能坏了规矩。” 纳兰清淑望着青阳城大火,喃喃道:“你哪里是阴阳师,你分明是个魔修……” “术不存在好与坏,只是人世间的道德标准给它指定了好坏。”荣华君嗤之以鼻:“以妖族视角来看,我或许是恶,但纵横家和我的区别,倒也不大……王燃可毒计生出流州,元天健可堆出一个名存实亡的霸州,他们的手笔比起我还要残酷的多,我也只是火借风势,燃了这座城。” 纳兰清淑不想争辩对错,这些根本毫无意义,她只是用泛着血丝的眼睛盯着荣华君。 “我父亲的死,和你有关么。” “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荣华君大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你怕一个将死之人?” “你不是人,你是毕方。”荣华君强调:“纳兰镜怀真是魔怔了,才会嫁给毕方,生个半妖出来,沦落到这番下场亦是自作自受…… 这时间从没有长久的居安思危,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坐的位置太高,就失了纵横道的精髓。甚至自废了阴阳术,和家里断了关系,呵……” 面具人起身,面朝着莲池,掬起一捧黑色的池水。 “我可以跟你说一些与你母亲有关的话题。但关于这万妖国的事,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的太多,走的时候,也会越痛苦…… 你既然来了青阳城,想必也是做好了和父母团圆的准备。我虽不喜你体内的血脉,但好歹有几分血缘,且在你幼小时看过你几次,可允你走的平淡些。” 池水从指缝里滴落下去,他微微点头。 “不知是不是你来了的缘故,今夜收成比往日更多,果然记忆投影,比不上真人……这亡魂也得讲究真情实感,重复一千次,哪怕没了记性,也少不了几分麻木和消极怠工。” 纳兰清淑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这人的皮囊。 再多憎恨都演变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让她深感疲惫和自身的软弱。 荣华君见到纳兰清淑不说话。反而打开了话匣子,几年没个交谈对象,他倒是言无不尽起来。 “其实我倒也是挺好奇,你母亲走后三年,你才来这青阳城是为什么,纳兰镜怀临死之前肯定布置许多。 哪怕都是些缝缝补补,也必然给你留下过些计策,让你能安然度过一些棘手的事,抛下青阳城不管,也未必没有毕方的复国机会。” “你深入霸州腹地,来了赤地百里的青阳城,一路断然是不好走,测算一场,这一路死伤不少,该说你胆魄过人还是愚昧无知,这点能耐来到我面前太不够看,若毕方复国成功,再过个几十年,这青阳城我指不定也要拱手相送,放着世袭罔替的诸侯不要,当真是一点都不像纳兰镜怀的女儿。” “国也不复了?” “连仇也不报了?” 荣华君隔着面具,侧对着小清淑。但字字诛心,似乎是想要见到对方悔恨的表情。 言语上自称长辈,但作风上看不出半点长辈有的态度。 对纳兰镜怀有多敬畏,对纳兰清淑就有多轻蔑和厌恶。 纳兰清淑咬着的牙关更加用力的绷紧。 她的确感到了不甘。 那些重担、义务、责任,压的她喘不过气,复国大业和她心目中的家是不同的。 如今,她真的有些恨了。 自己对真相一无所知,岂能就这么死去? 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被诸侯联手杀死,母亲的身份过往和她隐瞒的那些事,以及……报仇! 不管荣华君是否和父亲母亲的死有关,青阳城几十万亡魂的地狱是他亲手缔造而成。而且让它们死后也不得安宁,夜夜回忆起躯壳焚烧的痛苦折磨。 她不想死了。 她不愿,不情愿,不甘愿,死在这个仇敌的手里。 她若是死了,就没有谁能为惨死的几十万亡魂报仇了,没有谁知道真相。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仇恨,但更多的,是无力和不甘。” “你很憎恨我,也想知道真相,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所以你可能会后悔,却也毫无意义。” “你现在该考虑的或许不是后悔,而是恐惧才对。” “你没能复仇,没能知道真相,甚至没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而这一切也都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你独自一人,孑然一身的来到青阳城里想着一家团聚。而我也会满足你的心愿,这也是一种圆满。” 荣华君托着面具戏谑嘲弄道:“是否是到了现在才知道珍惜生命?可惜,迟了点。” 他所说的话,并非毫无意义,而是一种必要的步骤。 阴阳术是联通生死参透阴阳的术法,有大造化。对于沟通鬼神和养出鬼神,自有一套操作手册。 将生者转化为亡魂,必须使之内心充满暴戾之气。 普通的魂魄留下来也无用,要么击散,要么放入轮回。 难得来了纳兰清淑这么个好苗子,不好好利用当然可惜,自己送上来,又是主动求死,这运气…… 荣华君叹息着感慨真是个幸运日。 他提起了纳兰清淑,在这个幻境中,她仍然是那个幼小的女孩,这令荣华君更多了几分讥讽之意。 对自我的认知可改写自己的样貌形态,甚至影响到力量发挥的强弱,这是这道融合了阴阳术至理的幻境的机制。 可她始终维持在这幅姿态,手无缚鸡,连打人都没力气,还说什么异兽血脉,这只能证明连她自身都完全认同甚至臣服于弱小,她认为自己如此弱小,所以拳头挥舞都毫无气力。 这让荣华君有些稍稍丧气,觉得无聊无趣,他何尝不期盼能遇到一位更强的毕方,等待个十年二十年,再亲手摘掉这余孽的性命,解决掉后顾之忧。 太早到来的清扫,让他三年忐忑和期待都喂了狗,谈不上一腔心血被糟蹋,却也有种期待多日上线的新角色新英雄实际拉胯的不行的失望感。 荣华君:“可有什么遗言?” 纳兰清淑什么都说不出。 她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一个人偶娃娃,被信手丢进漆黑的莲池。 这莲池幽深冰冷深不见底,她试图动弹手臂,却不断的往下坠落,仿佛要落入奈落最深处。 独自一人,沉入奈落最深处,再多的不甘、愤怒、哀伤、愧疚都会消融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她嘴角勾起自嘲的苦涩,自己终究只是个弱小的人啊,终究是个小女孩,小小的手掌什么都抓不住。 抓不住过去的幸福,也抓不住逝去的亲人,甚至,抓不住自己的生命。 什么毕方,什么纵横,什么大业……那些事,我不懂啊,我一点都不想懂。 我只是个家都没了的人,我想要回家,即便是死在故土。 为什么就连这样的心愿,也要被践踏。 她伸出手,内心深处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声。 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死在这里…… 谁来,快来,请,救救我…… 莲池深处,她连呐喊都发不出,所有声音化作一次微不足道的涟漪,在莲池上缓缓扩出一道圆弧。 荣华君置之一哂,纳兰清淑的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带来些什么,再过些时日,待阴阳术大成,可再入妖族皇庭取回阴阳家至宝,试试看这次,还有谁能挡得住自己! 他已经想到了那些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却忽略了,因果之事向来不是人力所能猜想,每一份命运送来的大礼背后早已标好了价码。 青阳城内,青年眸子泛起金色权能的余光,他能窥见恒星燃烧的余晖,能窥见天穹上星辰的轨迹。 深渊里的呐喊不过现实一道涟漪,在他听来却震耳欲聋。 等待许久,蓄积力量,且进一步,青阳城地动山摇,如撼昆仑,金色陨星一条直线,坠向宫殿。 第五百章 夫君 “完了。”慕容女喃喃道:“这怕是根本过不去啊。” 眼前几个妖王打死打生,整个青阳城都在动摇颤抖,宫殿也已经毁于一旦。 “现在过去,可能也只能捡几根骨头回来做成手办哀悼一下了。” 黑榜第四想条看到火坑的柴犬,明摆着是不乐意往里面跳的。 白维道:“都走到这儿,来都来了,你还打退堂鼓?”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进去的吧?”慕容女翻了个白眼:“冲进去找死?宫殿都塌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毕方阴火,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顶得住。” “你会这么想,证明你还还是隐藏分低了。”白维摇头道。 “什么意思?” “如果你做过实验就知道,实验动物是放在箱子里,而观察者会躲在箱子外。” 白维平静道:“刚刚被击杀而死亡的只是虚假的记忆投影,并不是真正的纳兰清淑。如果这时候真的掉头回去,那她才真是死在了距离人间最近的地方。” 慕容女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能养殖几十万亡魂的怪物,是我们这两个菜鸟能招惹的对象吧? 万一对方直接虎躯一震,怒吼一声,这几十万亡魂扑上来,一人一嘴都能把我们嚼烂。” 她的确是有点害怕,也许,并不止一点。 该说堂堂黑榜高手不该有点底气和尊严什么的,这着实是高看她了,慕容对高手的概念仅限于欺负比自己弱,她能坐在前十,是因为时间足够久熬死了其他,也因为她把精力放在修行上,而不是外出去搞事打架厮杀,每年十二月,九个月在修行,三个月在挣钱,三比一的完美比例保证了修为和业务的稳步提升。 可以看得出,她是一个有规划有耐心有恒心的半妖,从来不会想着多赚一笔就退休不干了,或者被大量财富蒙蔽双眼铤而走险。 她很懂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重要性,赚到的财富绝大部分都投资在自己的身上,换取更好的资源提升修为壮大实力,这样按部就班自然很好。但也决定了她缺乏放手一搏的魄力,世事大多如此。即便有一夜暴富的机会放在眼前,求稳的性格反而成了缺点。 慕容女打着退堂鼓情有可原,眼下这场大战虽然达不到两位至尊对拳磨灭大道的曾经。 但至少也是踏虚而行斗宗强者恐怖如斯了,她的战斗力再怎么说也是个雅木茶级别,不至于看到贝吉塔就吓的腿发颤。 但如果贝吉塔后面还站着一个实力未知的弗利沙就另说了。 “你真不去?”白维问。 “不去。”慕容皱眉:“你也别去了……我本打算在青阳城里搜人,她自己闯进宫殿去,意味着早就心怀死志,即便是把她救回来也……” 白维说:“这点我自然也能想得到。” “那你还要去做什么?死在这儿很值得?即便你不会死,但你的躯壳损坏了,朝露怎么办,没了你的保驾护航,她留在这地方,肯定九死一生。” 慕容很少会这么多废话的劝人。但她很希望白维回去,如果他回头了,自己也可以回头,她对纳兰清淑完全是陌生人。 之所以来到这儿,也是怀抱着对自己身世和血缘的期许,这份联系却还不足以让她赌上性命。 是啊,谁会这么做呢?能不顾生死去救人,也只有奥特精神才做得到吧? 她期望白维身上退去那层高贵无私的刺眼光环,希望他在这种时候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理性些。 但若是他执意如此,她也不想再多奉劝什么,后果无非是毕方复国无望,白泽灭国罢了,为了一个心存死志的纳兰清淑,值吗?就赌她回到最后关头会回心转意后悔来这里? “说到底,我又凭什么去救她,她知道我是毕方,却毫不客气的利用我做了所谓后手安排,也没想着跟我相认什么的。”慕容说着,想了很久,又问:“你还要往前走?” 白维道:“你走你的,我走的我的。” 明国人笑了笑:“能坦白的放弃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承受过多的内心煎熬。” 慕容虚着眼睛:“你很内心煎熬吗?我怎么完全看不出来?” 她视线停在青年的青铜面具上:“我只觉得你好像臭不要脸还在笑。” “哈哈哈!”白维真的笑了出来。 “要去快去!”慕容烦躁了,她不再奉劝,而是催促道:“站在这儿干看着有什么用?” “我在等。”白维双手抱胸,站的笔直,如同一棵苍天古木,戴天履地。 他解释道:“我在等纳兰清淑给个信号。” “你和她商量过什么信号?” “没有……说是信号,其实就是她的一句话,人在面临死亡之前。如果认命,灵魂与生命就会迅速的消亡熄灭;可若是心有不甘,会在生命末,最旺盛的一次燃烧。” 白维语气仿佛透过久远的时光:“我曾经看过无数次这样耀眼的燃烧。即便是放在这亡魂遍地的鬼蜮环境中,那火光也一定十分耀眼而明亮,比起遍地的哀嚎嘶吼,这样的燃烧要更加瑰丽而壮观。” 慕容女听了听,她勉强明白了。 “你是在等她求救,只要她求救,你就会去救她?” “是。” “您可真大方。”慕容女不无讽刺的说:“今天一个公主,明天一个公主。” “你想多了,和身份无关,我只是有些看不过眼。”白维笑了笑:“她还是个小孩子,会犯错也会任性。作为靠谱的成年男性,何必这么苛责于她?倒不如说,这个把小孩子都逼的想要自尽的世道,才是真正应该被丢进熔岩中回炉重造的狗东西。” 他的语气一点点变得肃杀,耳畔也回响起了那个声音。 视线穿过虚幻的假象,目光穿过「盒子」,落在了并不遥远之地中。 他看到了火焰,看见了坠落,听到了呐喊。 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死在这里…… 谁来,快来,请,救救我…… 灵魂深处的呐喊,比心声更加真实,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内心许以诚实,对生命抱有眷恋。 自然,白维也会给予回应,对燃烧的生命许以赞歌。 【事件已触发】 他就那么往前一步,整个幻境的天地仿佛都崩塌了一角。 无穷无尽,仿佛没有上限的压迫感充斥着燃烧的青阳城。 慕容女被这股威压震慑到了,最近距离的她能察觉到,仿佛眼前的人,瞬间化作一座不见顶层的高山。 “你……” 白维感受到了巅峰时期的黄金大权。但这种威势不是存在了短短三息就归于静默。 幻境之中,自我幻想的存在维持不了多久,哪怕再如何熟悉,假的也是假的。 “幻想罢了,当不得真。” 他多此一举的解释一句,目光锁定燃烧中飘摇的火焰,女孩的灵魂已危在旦夕。 若是自己走了,她的确会死的多有不甘,死在了人间最近处,没机会多看一次朝阳。 青年一点地面,第一步踏出不快不慢;第二步踏出十步之外;第三步踏出已过百步。 慕容女瞪大眼睛,这步伐是她独创而出的闪步,可随着距离不断提升速度力量。 虽存在上限,但威力爆发可伤妖王,她只在胡笳坟里用了一次,就那么一次,看到的不是完整的,他就会了? 不仅会了,而且加以改良。 青年身上泛起淡淡金色光芒,第十步踏出已经来到青阳城阶梯前方,他重重一踏,百米之内的地面崩碎,力道助之冲天上空,金色的光芒撞上了一枚记忆投影的大妖王,大妖王的躯壳被这么一踩就直接破碎,接力反折,一颗并不硕大但浩然流形金色陨星砸向宫殿群! 璀璨的金色划破天穹,悄然穿过无形墙壁。 第四面墙被穿透,观测者和被观测者正面相遇。 一抹金色流星,坠入莲池! 霎时间,天地同震撼,莲池上风景七零八落,黑水浪卷,几直贯通幽冥! 沉重的冲击力一举击溃震散了至少十七道阴阳术,黑色的水池中接近十分之一凭空蒸发。 荣华君心惊胆寒同时目眦欲裂,这可是他积攒三年才攒下来的家底,就这么被人祸害成这副模样,像是狗打滚过的泥潭和拳打过的粪坑,简直不堪入目! 莲池深处,纳兰清淑意识几乎在磨灭边缘,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她似乎看到了一束光,伸出手,竭力探寻,像是死亡前的错觉。 然后,她的手被握住了,冰冷和阴寒被驱散,温暖的心跳声清晰且有实感,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她睁开眼睛,视线模糊,咳出莲池黑水,呕出满身戾气,吐出绝望,虚弱的目光逡巡,依稀的看向来者。 那副青铜面具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在临死那一刻,她想过很多很多,最后发现,会救她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混乱,还是假戏真做,鬼使神差的轻声喊道:“夫君……” 第五百零一章 阴阳术 这一声,不能说是喊错了,毕竟身份伪造是这么写的。 她也以大老婆自居了一段时间。而且最离谱的是也到了万妖国的法定婚龄。 但这时候喊出这一声,白维如果不是傀儡身躯。可能这时候已经膝盖软下来给这位毕方公主跪了一个。 我这般辛苦的赶过来救你,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嘶……”白维深吸一口气,他淡淡道:“你发烧了么,在胡言乱语什么。” 女孩不说话,只是靠在他臂弯里,抓着不肯松开,她很虚弱。 白维从莲池下踩踏着水流走上来,每一步落下,池水就塌下一截。 “可以请你从池子里出来么?” 荣华君一句一顿的说,他的声音很冷,心情很差。 两人都佩戴着面具,一者是青铜面具,一者是半黑半白的阴阳两仪面具。 白维的视线平静而肃杀; 荣华君的目光压抑而警惕。 【荣华君】 【阴阳家】 【综合等级:47】 【危险级别:高】 他扫了一眼四周莲池,从手边抓起一捧黑水,它仿佛有感知般主动避让,然后反击回来,被他徒手捏死。 捏死后的黑水失去反抗力,他注入少许黄金权能,看着它缓缓膨胀,变成一团参入了金色的诡异色调。 东方的阴阳两仪体系,不在他能解析的范畴之中。但这玩意充斥着哀愤嗟怨,凝实到这个地步,几乎是痛苦本身,重复一千次的幻境,是数十万亡魂榨取而来的「精华」。 “三年时间,上千次重复,就为了熬这么一池子的黑米粥?”白维握紧拳头,让掌心黑水挥发:“阴阳家不去研究阴阳术造福民众社会。反而猫在这里干这种损阴德的事,东皇太一知道么?” “你认识我?”荣华君忌惮的问。 “不认识。”白维礼貌发问:“请问你是哪根葱?” 荣华君呵呵的冷笑两声:“够狂妄,年轻气盛啊,你也是明国人,何必来蹚这浑水。” “说的对,你知道是浑水还在这里熬一锅烂泥,你恶心不恶心?” “青阳城数十万亡魂圈养于此,当然于我有利,乃是我追寻大道的手段,万妖国之内的事,你也少管。” 荣华君不急不缓的一拱手:“你是何人我不知情,你为何而来,我猜得到,你可以带着她离开,我不会管。” 白维没想到对方如此知情达理,不由得笑着问:“你怕了?” 荣华君托着面具,眼神仍然冷酷而傲慢:“我只是不想和你这等来历神秘实力强劲的明国人为敌……若是我们两败俱伤,反而是明国损失。” “明国九万万人,谁都被你当做同胞来看?实力强劲才是最重要的吧。”白维道破对方的怯战念头:“你无非就是惧了。” “难道阁下要跟我交手?我虽不介意,但玉石俱焚可没什么好处?”荣华君态度诚恳了几分,多了催促赶人的意图:“我不过借用万妖国之地做研究,你我没什么仇恨,你闯进来,还破了我的阴阳阵法,抢了我的猎物,只要你就此离去,我都可以不跟你计较。” 白维被气笑了:“你妈的……认怂还要认的这么硬气?我真想检查你的嘴里是不是含铁量极高。” 荣华君默然:“真的没得谈?以前我没得选,但现在……” 白维说:“现在你想做个好人?可以,你下去后慢慢道歉,争取早日投胎缓刑。” “什么是好人,什么是恶人?我无害于同族,便问心无愧。” “纳兰镜怀不算同族么?” “她是纵横家,死在这里,是自愿的。” “说得好,那你死在这里,也可以被自愿。”白维左臂上燃烧烈火,火光趋向金色。 “等等……”荣华君抬起手:“我无意与阁下为敌,为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听一听我的故事。” 他似乎还真的试图说服白维,甚至眼里已经流露出缅怀的神色。 “我还记得,那是一年冬日……” 随即就被打断了。 白维冷淡道:“我不听。” 他直接动手,随着他一挥手,整个池水里都燃烧起金色的火焰。 荣华君面具下方的表情一阵扭曲,同时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压迫感,头顶一个「危」字极具扩大,亮起红芒。 他冷哼一声:“不识抬举!” 既然谈话都争取不到时间,那便直接发难。 存储的阴阳术释出,黑色流水下方涌出嘶吼咆哮,他在这里沉淀三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上都留下他刻下的阴阳刻痕,刻痕组成术法,术法构成大阵,环环相扣,像是一个巨大的精妙机器人。 哪怕它损坏了一部分,但其他的系统仍然可以单独运作。所以高达驾驶员哪怕要寄了,也可以操控机体对敌人竖起一根中指。 同理,现在荣华君也竖起了这根中指。 漆黑的池水幻化出手掌,瞬间笼罩白维周身,掌心合拢,如同巨人拍手。 但下一刻就被撕裂开,白维一挥手,黄金权能强化傀儡躯壳,他比少林寺十八铜人还要刀枪不入。 被斩断的池水没有消散,手掌切断位置再度幻化变形,化作无数细小的手抓向了青年的全身各处。 也有的绕过了臂弯,抓向占着白维手里一大片位置的纳兰清淑。 荣华君不急不缓的念出阴阳术之名。 “万鬼噬魂……落入该术之中,不仅难以挣脱,而且会被数以万计的鬼魂吞噬灵魂,自己血肉成为它们的养分,灵魂也会成为它们的同类!” 他说话的语气口吻很倨傲。因为这是他自己独立开发和强化后的阴阳术。 不仅完全超越了原版,而且规避了对自身损害,用的就是黑水莲池内的怨念痛苦。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再给客户介绍产品,这么多年潜心研究出的阴阳术派上用场,也能让他验收一下成果,好好嘉奖一下天纵奇才的自己。 不等他陶醉一会儿,更加惨烈的叫声传来,万鬼噬魂的阴阳术被破解了,白维身上燃烧的金色火焰根本不惧鬼魂,他投去视线——就这? 荣华君眼瞳稍稍收缩,仍然嘴硬道:“刚刚不过只是稍微出手试探!” 万鬼噬魂是绝强的阴阳术,比这一招更强的没有多少了,而且阴阳术耗费魂力发动。 所以他积攒了一池子的怨念就是为了给自己提供转移神魂损伤的动力源,以免损耗自身魂体,做了多年仓鼠党和程序员,现在却发现自己实际应用能力差了点。 沉默数秒,他双手结印:“试试这个!” 池水中浮现出巨大旋涡,旋涡里出现一道细碎的裂痕裂隙。 这裂隙刚刚出现的时候很小,只是一道缝。但四周黑水涌出漆黑气流猛地灌入裂隙中,将它扩大填满。 就像是勘探隧道后将拓展开来,裂隙之间吞入大量漆黑流水,紧接着亮起一双血红的眼瞳。 一头庞然大物从裂隙中探出爪子,浮现出来,身上带着一股腐烂的气味,眼睛血红,但没有神采。 它的眉心位置有一道巨大伤疤,浑身披着鳞甲长着绒毛,却是最为尊贵的神兽之一。 麒麟。 这是一具麒麟的尸体,即便是尸体也不会轻易腐烂,它留下了半截身体,从裂隙中浮现的只有并不完整的三分之一,可依旧恐怖。毕竟是神兽的尸骨,完全不亚于真龙四象。 “尸麒麟!”荣华君语气不如之前轻松,维持这道召唤的阴阳术耗费他大量的精力。 饶是如此,嘴里仍然透着一股倨傲之意:“如何,现在退去,倒也来得及!” 这尸麒麟并不是真正的成年麒麟。而是一头幼麒麟,眉心伤口是它死去被挖走宝骨留下的痕迹,他想办法得到了这三分之一麒麟尸体,以阴阳术灌入阴魂,让它大量吸收阴气。 反而由死转生,从幼小的麒麟长大到了这个程度。毕竟是罕见的神兽,死后还能膨胀到这个地步,能与之一比的也只有爆米花了。 尸麒麟的力量已经成长到了巅峰,已经不可能继续膨胀发育了,这是他最强的三道阴阳术之一,拿出来做底牌的都是压箱底的招式,可催动它动手自己消耗也十分巨大,荣华君内心滴血的大声喝道。 “再不退去,就要你陨落于此!” 白维高抬腿横扫,一个闪电旋风腿踹在尸麒麟的脑袋上。 砰的一声,张口能吞下三室一厅的麒麟脑袋就这么被踹飞了,三分之一的尸体继续分头行动。 金色火焰点燃了麒麟的脑袋,它在半空化作一团烟火,怦然炸开!那烟花的颜色,凋零的无比诗意。 白维落地后跺了跺脚,瞥了眼无头麒麟,它只剩下一个伸爪爪的动作,然后噗的一声缩回裂缝,消失不见。 拿什么对付我都可以,拿上古神兽来吓唬我?黄金一族最擅长猎杀古龙,换成麒麟也一样。 把朕做成卡牌游戏里的角色,技能都得带上「对神兽特攻」的特色,不然就不尊重历史。 荣华君傻了……我的麒麟……头没了……这下真没脸见人了…… 第五百零二章 空之王座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生。 草,草草草! 烟花易冷。 荣华君这一刻清晰的感受到人情冷暖。他觉得自己听到快要破产的声音,为了养这么一头尸麒麟,耗费多少精力,投入多少异宝,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有朝一日想让它获得完整阴魂驱动这幅躯壳。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造高达的胶佬,外壳已经搞定,硬件匹配齐全,只差系统没有完成,就在这距离成功只剩下最后十几步路的时候,他的高达被人炸了,炸成了烟花。 他的心态也炸了。 荣华君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很冷,非常冷,无穷无尽的杀意涌出来。 在这之前,他其实都希望息事宁人,并不介意多退几步,彼此相安无事。 因为他这么多年准备都是为了证道,阴阳术的大道,几入皇庭也好,和纳兰镜怀交交手也好,将青阳城设计成自己的圈养地也好,全部都是为了超脱当前境界,登顶阴阳道法的巅峰,做到前人未能达成的成就。 但眼下,双方已经不死不休了。 就像是大侦探福尔摩斯第二部里的对决,莫里亚蒂教授本意挺珍惜福尔摩斯这个对手。 但福尔摩斯釜底抽薪顺走他的笔记本并且宣告他所有财产被查抄,此刻正是破产之时,他才真正的动了杀意。 说到底,荣华君也和这个电影里的莫里亚蒂教授是同类人,后者希望引发战争来发战争财。 而前者为了证道可以抛下一切良知底线。之所以他不杀白维百般忍让。 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到,也是因为修为来之不易,不想要在这地方损耗底线,所以表现的各种怯懦。 可若是换成他能随意拿捏白维,早就动手了。 以其杀纳兰清淑和将青阳城烹煮的酷烈手段,其自私自利到极致的本性早已暴露的淋漓尽致。 能做到这一步,而且不是缘于仇恨而是为了一己之力。不论他杀的到底是妖族还是别的什么,也不重要了……况且,难道偌大青阳城里,没有人族么? 已经把事做绝,也不存在回头路可走。 白维淡淡一哂,有些嘲弄,其实这类人他看的不少,似乎表面很好欺负。 但实际上是因为你声势更强。若是你比他弱,对方就立刻得寸进尺张牙舞爪,这类人他最为看不起。 所以当初政局中就杀了不少只懂得鱼肉百姓的软骨头。没曾想,放在江湖上这类人也这般碍眼。 白维提起一口真气,过去菜刀大多都是钢的刀口嵌入铁来用,这便是好钢用在刀刃上。如果磨的太过多,就会把钢磨掉只剩下容易生锈的铁了。 现在也是这么一回事,初阶黄金权能有些经不起挥霍,每一份力量都要用的恰到好处,需要精打细算。 眼下对方积攒的底蕴显然更多,黄金权能索性满开,将力量集中于一点,结束这一战。 对方五十级以上,拼刀剑是没什么可能赢的。 他还不能松开手,丢下纳兰清淑。否则她立刻就会成为攻击目标,带着拖油瓶打架。 罢了,反正不是第一次。 “听得到?”白维说。 “嗯。”纳兰清淑睁开眼睛,柔弱的说:“不要……丢下我。” “不会。”白维指了指自己后背:“看过动物世界?学学树袋熊。” “噢。”她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便喜笑颜开,也不觉得丢脸,就爬到他后背上用力抱住,完全没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妈见打,爸见怒。 可她不在乎,小脑袋瓜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目光越过可靠的肩膀,看向荣华君。 “你们,很好……今日你们非死不可。”荣华君按着面部的两仪面具,手指按在了两仪之间,然后面具开始转动变形,尘封的力量从躯壳内苏醒。 【综合等级:47→49→53→61→59】 节节攀升的等级停在了五十九级。 有过一次短暂滑落,这证明他的力量可能源自于外物的强制提升,并不完全属于自身。 不过,借用外力,也必然损伤自己。 阴阳家的最大缺点就是神魂强大而肉身孱弱,一味增幅神魂的后果同样严重,会伤及自身本源。 荣华君愤怒至极,连老本都押上了,决定在这里拼死一绝。 他的几道阴阳术都被破解,压箱底的招数只剩下最后一招狠辣决绝的阴阳术。 一旦用出来,威力连他自身都无法控制。但愤怒至极又是生死之争,管不了那么多! 荣华君在极端愤怒之下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在万妖国里也呆了多个年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诸侯国没去过? 也在战场上涉及杀过很多生命,试着用阴阳术颠倒乾坤,倘若不是遇到了纳兰镜怀…… 但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他被打醒之后,可以窥探自己境界的极限。 就从现在开始,超越曾经的自己! 巨大的两仪于天穹上形成,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降为地,天地即两仪,若两仪失衡,即天地崩坏。 他一手指点一手指地,手指艰难翻转,随着他手指转动,天地之间连重力本身也正在逆转。 重力场在偏移,意味着天地之间的法则正在被覆盖覆写,四周无数物品碎石都在不由自主的飞向天空。 逆转天地,扰乱两仪。 他的神魂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一招的前半。但汹涌而来的黑水让他的神魂得以稳固。 这种从十万亡魂身上榨取来的痛苦本身就是灵魂的变质,说难听点就是灵魂畸变后生成的残留物,大米吃下去出来变成什么还用说? 他现在就在大口吔这玩意,和梁非凡抢吃的没什么本质区别。但这玩意顶饿,至少让他满脸狰狞的支撑到了阴阳术的完整释放。 “来!”阴阳家爆喝一声,一吐胸中万千抑郁,狂暴声中,两仪崩毁。 这股力量反震到自身,他一路倒退出去,砸向池水,接连打出十八个水漂,口喷鲜血。 施术者都如此惨烈,更别提身在阴阳术之中的白维自身了,他一眼就洞悉这一招的本质。 重力乱流形成的空间崩塌。 第一招是为了控制对手,通过重力扰乱,令对方无从闪躲; 第二招才是精髓,让所有重力朝着中央坍塌,狂暴的重力场叠加最终就会使得空间产生崩毁,高速转动的两仪盘会崩裂,设想构思非常精妙,超过五十级以上的术法大多能够摧毁空间,而这一招比次元斩更加要命。 因为它是无差别的摧毁一整块空间,范围足够大。而且它对灵魂同样能产生压制作用,或许是因为这是阴阳术法的缘故,白维觉得自己和躯壳的延迟在提高。 他突然肩膀紧了紧。 “害怕?” “有点。” “那你哭一个好了。” “夫君欺负人……”纳兰清淑小声嘤嘤道。 “闭上嘴和眼。” 白维憋住一口无奈火气,察觉阴阳术的本质,摧毁它就行了,对付空间和重力,自己恰巧有办法。 一刹那间,黄金权能覆盖,威严的黄金瞳开启,他抓到了阴阳术的边角痕迹,洞悉了它的运转规律。 就像是再如何严丝合缝的玻璃柜都存在瑕疵,金色的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流星或者火焰。 而是一道虚幻的身影,借用黄金权能短暂将其从记忆中再现,她挥剑斩向旋转崩塌的两仪盘的正中央。 荣华君不怒反笑,咳着血大笑:“蠢材,那破绽是故意留下,你击破它只会死的更快!” 两仪盘一刀两断,它彻底崩毁的同时,空间本身也崩毁了,内部所有一切都瞬间坍塌成虚空几乎崩毁殆尽。 阴阳家大喜过望,恨不得弹冠相庆。 但下一刻,这片虚空也被割开,虚无的空间乱流里,白维平淡的走出,安然落地。 他的背后,那金色的倩影如同女武神般屹立不动,继而淡化消散,从残影中也能窥见其风姿绝世。 英灵之理ꔷ空之王座。 空之王座意味着统御风暴与陨星,即驾驭空间与重力,是古龙种的风暴之王。 这是莉莉安奴持有的上位英灵之理,她在空间和重力上的造诣臻至神境无人能及,重力本身也能扭曲时空立场。 若是对英灵之理进一步推演到极致,或许她甚至能解锁出「时空王座」的终极权能,这也是白维给她指出的发展路线,不知有生之年是否达成。 白维能通过黄金权能还原其英灵之理,纯粹只是一种拙劣模仿。即便如此,靠着他记忆中对莉莉安奴的了解,在初阶的权能阶段,仍能构造出原版威力的五成—— 这也要得益于荣华君布下的舞台。在阴阳术的加持下,记忆再现能更加的趋近于真实。 “结束了。”白维踏在莲池里,这时候的水池已经枯竭了,不足原本的十分之一。 阴阳家嘴唇嚅嗫,似乎愤怒,又似乎颤抖战栗,他不太明白自己怎么突然间就沦落到这般下场。 好不容易迎来一次守株待兔的大好事,却又输的这么彻底。 憋屈?窝火? 都有一些,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 现在的主要矛盾不是他的剩余财产和对方的攻击强度的矛盾。而是对方深不见底的实力和自己岌岌可危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间的矛盾。 然而,士可杀,不可辱! 荣华君用非常硬气的语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刚刚,是闹着玩的……真的……” 第五百零三章 不是不报 白维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差亿点点。 他往前走了一步,随随便便的一步,吓的阴阳家往后连续退了三步。 “我在考虑送你一份礼物。” 青年的语气平淡而写意,像是对个老朋友说话,又像是对着空气喃喃低语。 “不用这么客气了。”荣华君心说你早点走就是对我最大的礼物了。 白维淡淡道:“就送你……绝望,如何?” 荣华君心当即凉了半截,他咬牙切齿:“你真的要杀我?为了这群妖魔……杀我这个人?” 白维反问:“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虽然我不清楚你的所作所为何时何处可以称之为人了。” 他往前一步:“一个人的自我认同,其实并不完全源自于血脉,血脉只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锚定。而身份是判断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处位置的最直观依据。 有的人知晓身份并且认同身份。有的人知晓身份却不满身份,有的人知晓身份却抛弃身份。” “说到底,当一个人因为不满足于现有位置而开始往上攀登并且不择手段,他就注定失去一些什么。” “有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时间。失去了精力,失去了爱情,失去了亲情,挣扎着攀登的姿态,便是燃烧的生命本身,我认为这是很美的事。” “因为这些人,即便是攀登的过程中,也仍然是被束缚着,他们扛起了许多重担,肩负着重量往上前行,他们没有试图去舍弃这些重量来获得轻松。” “可有的人,从一开始就把最重要的东西丢掉了。” “丢下了善恶良知,因为这会阻碍他们收割生命。” “丢下了道德底线,因为这会阻止他们赚取利益。” “这就是欲壑难填。” “这就是人心地狱。”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可被直视,一是太阳,一是人心。” “每次人心变质却咆哮着自己生为人时,我便发自内心的觉得可笑可悲可叹。” “你妈的……” “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有一件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自己不当人就不别怪不被当人看,邪道魔修是一直爽,前提是……别碰到我这种执剑人。” 白维难得长篇大论絮絮叨叨,杀气水涨船高。 “你不要以为低下头被我骂几句,这事就过去了,我只是再给你宣告死刑。就像是法庭宣判,也要给穷凶极恶者留个最基本的体面,这也是你生而为人才有的体面,可看看这青阳城里的几十万亡魂,它们死的时候,连一声宣判都没啊。” “留你在世间活着不单单会把米吃贵,也会再造出几个青阳城这般的炼狱。” “妈的,这种宣读我都觉得腻歪。” “你这种自以为是恨不得鼻孔反着长朝天的臭傻逼老子亲手吊死超过五百个。” “都他么的二十一世纪了,还让我重操旧业。” “罢了……话到头了。”白维淡淡道:“你过来领死,还是直接自裁?” 话如同重锤砸下,火花迸射,掷地有声。 阴阳家心思流转,他对眼前的青年一无所知,连谈判都找不到一张合适的桌子。 他只能翻出自己能用来做交换的全部。 “你不能杀我。” “我有用。” “我知道关于万妖国的诸多秘密,我曾经三次出入过妖族皇庭。就连我这一身阴阳术奥秘也可以教给你。” “只要你放过我一条命,或者多给我十年时间!” “我……” 白维抬起手。 荣华君噤若寒蝉,再度后退两步,可后背已经是石墙,退无可退,他抓住了手边的青砖,试图找寻一个有点分量的武器来给自己增加一点防御的自信。 白维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方:“嘘……审判的时候,请保持肃静。” 他说完便转过身,背对着阴阳家离开。 荣华君望见这一幕,却不觉得多么轻松,他有一瞬间的狂喜,但下一刻又化作绝望。 只见到青年临走之前,轻轻一挥手,击碎了阴阳阵法的薄弱之处。 咔……砰!清脆的破碎声中,阴阳阵法崩溃了。 悬浮在青阳城上空的毕方亡魂意识到了什么,它回头看向了黑水和莲池,永不熄灭的愤怒阴火旺盛的燃烧起,黑夜被青蓝色的火焰燃烧,几乎被点燃,化作一片白昼。 次元壁被击破,电影里的角色和观众对上了眼。 最可怕的在于,这部……是恐怖电影! 荣华君头皮发麻,没来及发出无声的嘶吼和尖叫。 毕方张开翅膀,砸向莲池,整个青阳城宫殿二次燃起大火,地动天摇,天青夜白。 在彻底消亡前的那一刻,纳兰荣华最后一个念头想到的是很久的过去前,有个老人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轻声叮嘱「要重振阴阳家啊」,他张了张口,流下一滴眼泪也焚烧成灰。 “我,让您失望了吗……” 阴火将肉体灵魂化作虚无,连再入轮回的机会也没了。 白维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不需要动手。 三年时间来,荣华君躲在这墙壁后方重复观看着这场没有尽头的重复演出,看着青阳城一次又一次被大火燃烧,听着数十万亡魂的哀嚎惨痛声入睡,他以为藏在墙壁后方就可以安然无恙。 那么,当这面墙壁被击碎的时候,所有依仗全部消失,阴阳家注定会被自己种下的恶果焚烧成灰。 皆因果也。 纳兰清淑靠在青年后背上,回头看向燃烧的宫殿。 她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记得自己,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逝者安息。 祂们穿行过布满亡魂的中央街道,踩踏着温热甚至略微滚烫的青砖,她注意到仿佛每一个亡魂都在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短暂的恢复了清明,亡魂们主动让开一条道路,一双双没有神采的焦黑眼眶空洞的凝视着她,目送着她走远,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么离开吗?”纳兰清淑问。 “舍不得?”白维道。 “接下来,这里会怎么样?这些亡魂……它们……” “即便没了幻境限制,它们也一样无处可去,或许等到有一日怨念随着时间消解沉淀,就会去往轮回吧。” 白维也并不敢确定,即便作为世间仅有的灵魂大师,他也没能了解这世界的灵魂轮回是怎么样的一种体系。 亡魂残留于人间本就是不正常的。就像是一处伤口本该愈合却腐烂了。 如今把腐烂源斩断,是否还能自动愈合,或许得看情况,再不然,就得下一剂猛药。 白维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你或许可以和你父亲道个别,虽然它未必听得进也未必听得见。” 纳兰清淑闭上眼睛:“不了,见过一面就好,或许在父亲眼里,我这个女儿早就已经死了。” 白维听出她的心情有些变化:“看来你是想通了一些事,是因为完成了你母亲的遗愿?” 纳兰清淑感觉迷茫:“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差点死掉吧,对过去的事,有些看开了。” “算是体会到生命的不易了?”白维道:“实在顶不住,也可以回去做个家里蹲。” “不……”纳兰清淑抱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我还是要复国的,青阳城大火的真相如今弄清楚了。但过去还有很多真相不明不白,我需要复国,然后去皇庭,弄清楚这些真相……你,愿意帮我吗?” 白维很平淡的回道:“在这次合作结束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本人遵守信诺。否则也不会这儿来救你,但关于你刚刚的所见,在城中的所有经历,最好全部烂在肚子里,别告诉任何人。” “即便是朝露?” “即便是朝露。” “嗯,我知道了。”她埋下脑袋,嘴角微微上扬。 第五百零四章 傲娇怎么还没退环境 青阳城外,等待着的慕容见到二人安然归来。 她并不惊喜,反而很意外,表情复杂难言。 “你真的办到了。” “鄙人很少夸下海口。”白维想了想,拍了拍纳兰清淑的手。 “嗯?”纳兰清淑下意识的乖巧松开小手,然后身体一轻。 白维把她丢给了慕容女。 慕容接住幼女:“你……” “既然是亲戚就别避嫌了,让你们亲近亲近,也让我省点力气。”白维活动肩膀:“我也有点累了。” “你不是傀儡?” “我心累。” “那快心梗了,去看医生,或者就地写遗嘱吧,我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挖坑埋了。” “那感情好,给我再来点往生堂的服务,要胡堂主亲自吹唢呐的那种。” 慕容女见到毒舌取不到效果,把纳兰清淑往地上一放:“自己走。” 毕方公主噢了一声,旋即问道:“你好像还没觉醒血脉?” 慕容女被这么一问,有点噎住,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不想承认自己是毕方,另一方面事实它不以个人的意志为基础进行转移,她只能视而不见的装作瞎子。 “血脉?什么血脉?炫迈我经常在吃啊。” “这不是瞎子,这是耳背。”白维批评道。 “你说这个谁懂啊。”慕容女冷哼一声:“总之,没这回事,我不知道,别问我,听都没听过!” 白维摇头叹息:“逃避现实了属于是,你将来可能不能变成这种大人。” 纳兰清淑遗憾道:“你如果觉醒血脉,就能弄清楚是哪一代了。” “哪一代?”慕容女表面不在乎,内心还是很在意的,下意识就回了头。 “毕方血脉很少遗留在外,你的情况也未必是我的近亲,也可能是返祖,都说不准。” “说不准……”慕容女咋舌:“既然弄不准,为什么还要算计我?” “这不是算计。”纳兰清淑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做了毕方公主,你就能挣到更多钱了。”纳兰清淑想了想:“其实我的计划不是逼迫你。而是一旦开始复国,你就会知道,比起你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当公主可以不劳而获到什么程度。” 慕容女噎住,她听到「不劳而获」的成语时,耳朵竖起来了,这是多么美妙的词汇啊,简直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仅次于守株待兔刻舟求剑。 但她不傻,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吧,毕方国这个情况,怎么都不算是不劳而获……又不是白得来的,一旦卷入复国纷争,必然会迎来很多麻烦,那不是不劳而获,而是画饼打工望梅止渴吧!” 纳兰清淑轻飘飘的说:“你可以骗一波投资然后走人嘛。” “喂!!”慕容女呛到了:“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纳兰清淑笑道:“我又不算很清楚你具体什么人品,也考虑过这种最坏的可能性。” “最坏的可能戏就是卷款逃跑去外国避难?”慕容女怒的扬起眉梢:“你这是严重诬蔑了我的人品。” 纳兰清淑:“那你不会?” “当然不会。” “那就证明我没看错人。”纳兰清淑继续说:“你比我有钱,你比我能打,你也是毕方,既然你是毕方。甚至比我还要毕方,对比一下,我把自己优化掉,就完全没什么问题了,顺理成章!” 理直气壮,逻辑严密。 白维在一旁充当气氛组的开始鼓掌:“妙啊妙啊。” 哪个公司的资深老板来学习一下,先把整天摸鱼不干人事乱指挥的自己给优化出去,向社会输送人才。 “合着怎么说你都是对的?”慕容女深呼吸:“你们这些当公主的就是心脏。” “你不要趁乱偷偷地图炮。”白维摇头:“朝露心不脏。” 慕容女哼了声,她猜到白维会出言维护。 白维补充道:“她只是天然心黑而已,嗯,天然的。” 慕容女疑惑:“你这么说,她知道后不会生气吗?” “不会。”纳兰清淑背着手说:“这是事实,不算背后诽谤。” 白维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方公主想了想:“同性相斥?” 慕容女幽幽道:“听着你们这么轻松的谈话,我都快产生错觉了,走一遍青阳城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实际收获,这单生意我血亏,差点还把自己赔进去了,下次不接这种了。” 白维提醒道:“你就看个戏诶。” 慕容女被戳穿也毫不尴尬:“那又怎么样,我本来负责的就不是这块,能跟过来就很客气了,你还指望我跟你一起去冲锋?不现实,很难的啦。” 纳兰清淑问:“你就这么不情愿认清自己的真实样貌?” 慕容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手指发力,将它捏碎:“即便没有血脉,我也还是我自己,这样就很好了,为什么非得在乎体内流淌的是哪种血?我是我,如此便足矣。” 纳兰清淑还想说什么,但被打断了,慕容女再三强调:“我是不会成为毕方的。” 毕方公主不再坚持。 白维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能走到青阳城内,甚至待了那么久已经算是表面了自己的实际态度了。” 慕容女瞪眼:“我只是去收尸的。” “那你收了?” “我……” “你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出身问题耿耿于怀,另一方面还是很在意血脉的来源,想要做点什么,却又因为风险太高而没能做些什么,面子上过不去。既有些理亏又有些愧疚,真诚又不够真诚,这样的心态还死撑,辛苦你了。”白维侃侃而谈,顷刻间将她的内心矛盾指摘个干干净净。 黑榜第四怒而出手,按着白维的肩膀来回摇晃。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这要是个真人肯定得被晃动的骨架散乱或者脑袋晕眩。然而傀儡根本没有用来发癫的脑子,里面是空的。 白维还在继续说:“虽然你故作镇定的样子很狼狈,但你一副倔强到底的模样真的很傲娇。” 慕容女一掌拍在白维的面门上,把他摁在沙地里摩擦。 “就这?没吃饭吗?” “闭嘴闭嘴!” 眼看两人已经要摩擦出点究极火花,纳兰清淑急忙大喊着去制止:“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啦,不要为了我而争斗啊。” 慕容、白维同时歪头:“?” 纳兰清淑噗嗤笑出声来,笑弯了腰:“刚刚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一次了。” 慕容女松开手:“算了……早知道你嘴欠啊欠的,殴打傀儡也只会让我手疼。” “打在我的身,疼在你的手,毕竟我穿了反甲。” 揉着拳头,慕容女哼了声:“我才没他说的那么矫情,江湖儿女,敢爱敢恨,我帮不了你什么,能给予你的最大帮助,也就是打个折的优惠价了。” 就说到这里,黑榜第四转身先一步离开。 “她确实害羞了。”白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傲娇早就退环境了,自讨苦吃。” 纳兰清淑轻轻点头:“其实,她也不用那么害羞的。虽然没来救我,但能来青阳城,我也已经很满意了,我们或许是彼此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也不会想着用亲情来绑架她…… 只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血缘亲人活着,对我们彼此就已经是慰藉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祂们会害怕和其他人建立稳定的人际关系——令你担忧的会伤害你;令你委屈的会刺痛你;令你改变的会支配你。”白维像个哲学家般娓娓道:“越是信奉人格自由主义者,越是会在这方面钻牛角尖,从而规避一切和其他人建立情感链接和正向关系的机会,有利有弊,而在他们看来,弊大于利。” “这种感觉,我也明白。”纳兰清淑自嘲的说:“我也是这样,害怕建立新的关系,沉溺于过去的安稳之中。” 她用力的拍了拍脸颊:“但现在不是了,总是沉溺于过去可不行,我也该去奔赴未来了。即便没有更好的未来,也只能自己去积极创造一个。” 白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沉溺在安稳过去才是人之常情,他何尝不是呢? 这万妖国的天空,倒也和瀛洲或是欧罗巴看到的夜景别无二致,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也没什么区别。 突然想给自己放假几天。 第五百零五章 别在这里理发店 【事件已结束】 【已获得奖励:夸父相】 四相傀儡的第三相也解封了。至于具体用法,尚且不清楚,需要时间探索一下。 夸父,历史上最著名的莫过于夸父逐日的传说。 不过夸父也不单单只是一个夸父的名字,同样是一个种族的名称。 《山海经ꔷ海外北经》记载:“博父国在聂耳东,其为人大,右手操青蛇,左手操黄蛇。邓林在其东,二树木。一曰博父。” 也就是说,夸父是古代巨人族的名字,逐日的夸父和帮助蚩尤打仗的夸父,都是夸父一族,但并不是同者。 夸父相,巨人相么? 也就……第三档? 白维想到变大的场景倒不是法天象地。而是一款名为阿修罗之怒的游戏里那个七星天死胖子的变身场景。 “之后再研究。” 白维对四相傀儡的最后一相越发好奇了。虽然已经猜得到,同时也好奇它的来历到底是源自哪一世。 这些,就留到以后再来探索吧。 …… 拉车公继续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拉车前行,离开青阳城后,路上且算是畅通无阻。 两日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倒是慕容女嘴上说着要离开,嘴硬但身体老实,说是把他们送到襄阳再分道扬镳。 距离襄阳也只剩下三天路程。 但在纳兰清淑的要求下,行车速度反而开始放缓,并不是到了襄阳越早越合适,需要等一下具体的书信。 他们决定在附近一座城里暂且多停留一日,等待情报传递过来进行整合,之后再确定具体时机。 这样一来,白维反而闲着一整天无事可做,他想着终于可以放假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偷不得,因为她们要出门逛街了。 出门! 逛街! 丈夫闻之色变,长子听之胆寒,唯熊孩子能喜形于色。 “夫君,还在等什么,一起来啊。”纳兰清淑靠在门框上说。 白维盘膝稳坐假装自己已经下线,可一旁喝着茶的慕容精准背刺,她也赞同着说: “正好,我也想去出去走走,这几天都待在马车上,无聊死了,姓白的,你也一起来。” 白维僵硬的移开目光:“我不想去。” “那也不行,你不来,人手不够,我一个人护得住她们全部?” “你们不能分批去逛街?”白维完全不想配合她们的蛮不讲理。 “女孩逛街还有分批的道理?你们男生打游戏为什么不分批进街机厅呢?” “淦,这时候你总能找到合适的例子来反驳,这智商就不能用在其他地方吗?” “别贫嘴了,快走吧,你的小娇妻……们,快等不及了。” “你们都折磨我好几天了,不能让我放个假吗?” “陪着几个小娇妻一起,你还不乐意了?都是公主殿下。” “这些公主殿下不如都让给你好了,这几位更是重量级,自带亡国级别的负资产。” “有时间贫嘴还不如早点过来。” 慕容女拉扯着白维,白维则是一脸不乐意。 像是小学女生拖着男生往女厕所里拽的场景,彪悍的同时又有点微妙的难以言喻。 慕容没上手几次,纳兰清淑就已经主动上来抱着白维右臂:“快点快点,夫君。” “你叫什么?”朝露皱眉,又看着她抱的很紧的右手:“纳兰殿下,你这就有点……” “做戏做全,身份都定下了,还要显得太生分可不好。”纳兰清淑眨眼说:“夫君也不介意的样子,难道你很介意吗?” “我当然!”朝露险些中了激将,她说:“总之先松开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万妖国里可没这么多弯弯绕绕,想抱就抱,不要约束自己,要顺从自己内心。” “你这是放飞自我!礼仪呢,你可是诸侯后人,将来不失封侯之位……” “就是因为朝露你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所以才得做小啊。” “胡言乱语。”白泽公主薄怒道:“你这样的态度反而才像个小妾!” “我我我,我才是小妾,上面写着呢。”小蛇姬也开始凑热闹,实际上是她也很聪明,这时候开口是想给白维解围:“那是不是应该让我来抱?” “来来来,一起来。”纳兰清淑唯恐不乱。 慕容手肘戳了戳白维:“是不是心满意足?而且内心享受?” 白维:“这是傀儡,你们的这番举动在我看来就像是抢抱抱熊,没什么实际区别……”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告诉我爽不爽就完事了。” 白维侧过脑袋:“你难道以为猫被一群人玩弄的时候,会很享受?再或者,你去问问历史上第一个被五马分尸的人是什么感觉?” 他刚刚脑补的画面是以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广告,左边老妈说中药好治本,右边老婆说西药好得快,说着左右拉扯着手往两边走,中间男人痛不欲生直接觉醒橡胶果实能力,手脚被拉长,大喊着中西结合。 对于白某人的陈述,慕容是这样回答的。 “嚯嚯嚯哈哈哈!” 白维就在这一群姑娘的簇拥里出门了,看着都挺好,要说最大的缺点就在于没有一个是人的。 她们的体能和精神力至少能连续逛五个时辰。 这份折磨让白维想起当皇子的时候,被迫抄写各种课文学习知识,后来成为导师也要编撰教材、撰写宣言、也要给学生们出题目批改作业,那一段时光非常充实但也非常折磨,面对书本面对学生千奇百怪的习题集,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永无止境的永夜抄。 永远没人知道,白维面对学生们提交上来的作文题目为《我的老师》里长达一千五百字表白情书时,脚底到底扣出多少个凡尔赛宫廷来。 这群小姑奶奶也都是不安分的主儿,比起当年熊一窝的反贼们还是差了点能耐。 不过自己也不比当年的老裆易撞了,还是得自己把握主动权,过去靠着老师的威严针对熊孩子还是挺有用的。 一看到白维抽出裤腰带开了光的七匹狼,弟子们的第一反应是脸色发白然后双手爆头蹲下忏悔。 但换成现在的自己抽出七匹狼,这几位女妖精想必是脸色发红然后开始舔嘴唇。 白维试图从她们的怀抱里把没什么知觉的手抽回来。但连续几次都没抽回来,纳兰清淑甚至被带离地面。 朝露不太适应的脸红了一下:“别乱动……碰到了。” 蛇姬本来是管着另一边的。但现在她忙着双手干饭,自然就空出了位置。 白维心说妈的,大意了……欧罗巴人果然还是太保守了,远不是女妖精的一合之敌。 走远的这行人,把勤勤恳恳的优秀员工落在住宿地。 见到这幕的盘丝洞主直呼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它本以为自己这么大年纪,什么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现在这场景,还真是没见过,它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没见过市面的。 被左拥右抱还一脸生不如死的嫌弃。这说出去像是白日梦似的。 盘丝洞主存着的偷偷跑路的念头,在这几人从青阳城里了安然归来还能谈笑风生时就已经熄灭了九成。 老老实实拉车,做个专职司机也似乎挺好。万一毕方真能复国,自己也能跟着混点好处。 作为大妖,这么多年来也就是苟了点,坏事反而真没干多少。 修行方面,绝大部分时候只顾着叠甲了,从吃土变成吃石头最后吃金属矿石,一路吃吃喝喝快快乐乐。 它仔细一盘算,发现自己可能殴打死的魔修数量众多,四舍五入一下,自己未必不是个善良正直的蜘蛛。 虽然那群孙子辈重孙辈的干了不少恶事,但自己除了纵容之外也没做什么坏事,努努力,未必不能洗白,加油,坚持就是胜利,面对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打…… 啧,这个打不过,还是做个优秀的拉车工吧。 盘丝洞主又趴了下来,然后叼起一款铁矿石开始打牙祭,咬了一口,它眼睛一亮,这个带劲儿! 被黄金权能强化一次的铁矿石,的确很带劲,吃起来嘎嘣脆。 毕竟白维也不是什么魔鬼,对优秀员工是要给点奖励的,给车加点油才能继续跑。 …… “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我需要魔鬼先生的元素补充,立刻,现在,马上!” 遥远的欧罗巴,有只龙女正在打滚发癫,这就是典型的没有被加油的车。 第五百零六章 帝王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人类,是社会性动物。 交流,是每一个人的本能。 不论是不是人,只要是知性生物,就会忍不住和其他人进行交流。 如果一个人不能交流,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弱智,要么他是死人。 而人类的情绪理应是可以传染的,当一个人产生了负面情绪,另一群人也会随之产生不好的负面情绪,就像一个人打哈欠,另一人就会下意识想要举起手跟着打哈欠或者本能的开始挠屁股一样。 白维的情绪从来不会写在脸上。就算他自己不高兴,也会克制住,不对旁边的人发脾气是他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对于亲人就更应该笑脸相迎了。 所以他一般不动手,动手了就基本要捶死人,能徒手把老虎剥皮的人,实际上暴躁起来脾气能有多好呢? 可他现在得憋着。 平心而论,朝露是个好姑娘吗? 可以说是的。 她对家对国都富有责任感和义务感,本可以在欧罗巴安度一生,却还是不远千里的返回家国,为的就是和亲人同生共死,这样的女子该爱该恨。 如果能力足够绝对是一名出色的爱国主义战士; 她对自己的朋友保持着忠诚,从缪雪儿的印象就能看得出,她对朋友多有照顾,很少有恃强凌弱的想法,除非面对生死仇敌。 在弱小时能够自知,在强大后保持谦卑,这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再按着良心发问,纳兰清淑是个好女孩么? 也可以说是的。 她对得起父母的期望,也对得起周边人的期待,背负着责任感和义务心,被人生的重担压在肩头仍然保持着相对乐观的心态,换成一般人早就自闭了。 可她如今能够直面惨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鲜血,心智坚定不弱于成年人。对于合作者,保持着开放和信赖的态度,也让人心安。 最后发问,严语冰是个好女孩么? 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干饭人,一个有些蛮不讲理死死抱着大腿不松开的干饭人,一个死到临头还想着吃顿好的干饭人……优点是干饭,缺点是只干饭。 优缺点都明显,以至于挑不出什么太多毛病,至少没娇生惯养,有的吃就山珍海味热切糕,没得吃就清汤挂面加油条,也算是好养活。 那么问题来了,三个好姑娘加在一起,为什么它就不好了呢? 白维以手扶额,感觉就是脑壳痛。 离开龙腰城才过了两天时间,他的脑袋瓜子已经是嗡嗡的了。 同时应付多位女性,他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从来自己就不擅长这个。 过去遇到的组合都是谁和谁,柳生霜月和神宫寺咲或者北辰归蝶,这群瀛洲姑娘各个性格外柔内刚。 但瀛洲女性地位不算高,哪怕北辰归蝶这位大小姐也经过了严格的新娘修行,能下厨房或刷锅洗衣斟茶倒水。 反而是半放养的神宫寺咲不太懂,她们都懂得给男主人留面子,从来不在正面争风吃醋,偶尔拌个嘴也会很快平息。 这相处过程,大家都是高情商,自然很愉快。 哪怕有些不愉快,白维也能把一碗水端平,然后稍稍向着自家妹妹一些。 妹妹骄傲的挺起平胸,然后北辰、神宫寺回以礼貌「你就是个妹妹」的笑,然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中央空调心底还是有数的,这心静凉不凉还是这几位自己说了算,否则他吹的冷风热风没什么用。 这叫什么?这就是情商。 换个情况,两位明国人。 薛寒泪和云无心,仙家、蛟龙再加个早年不详的轮回者。除了薛寒泪的性格比较跳脱之外,云无心和白维的定位差不多,都是保持着不高兴和吐槽役的角色定位,都是成年人,互相交流,倒也算是比较愉快,和龙族可以谈生意,谈钱就对了,谈钱不伤感情。 再换个情况,欧罗巴这边,基本上都是单对单辅导。 阿莲娜和缪雪儿在的时候,白维基本不说话就安安静静听。 无缘体验修罗场。 如此种种,给了白维一种自己可以娶八胞胎老婆的良好错觉。 再来想想上辈子的那些崽子。 那群闹腾的弟子,靠着老师的身份可以压她们一头,谁闹腾起来,得伸出小手挨板子。 对女孩宽容点用XL号,对男孩子大度点用XXXL号。 白维对弟子不听话时的态度就是凶或者打。不听话就凶,再不听话就打,棍棒之下出孝子。 教训完之后伴随着一段长时间的开导和谈话,那是一定得有的,心灵鸡汤或者是鼓励。 就像当年赛文对雷欧的一通灌输教育,他觉得自己没开着吉普车挥着皮鞭对着群弟子一通猛抽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熊起来是真的熊,而且一熊就熊一窝,不下点狠药治不好……好在后来开始打仗了,这群瓜娃子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熟起来,白维新买的七匹狼也就没了开光机会。 他偶尔也会怀念治熊孩子的日子,至少无忧无虑吧。 但这种情况不能适用于女巫,首先……女巫大多都是女性,而且女性心理成熟的比较早; 其次,加入黑色蔷薇的女巫实力不俗且性格各异,已经过了可塑性的截断了,不能强压。 这么说吧,带徒弟就像是当老师,而黑色蔷薇,这是带团队,难度方向都是截然不同。 每次在黑色蔷薇里,以陛下为中心的各种议题从来就没停下过争吵。 黑色蔷薇中的大多职务都在长期和短期变动,隔三差五就有人提案要进行职位轮换。 特别是陛下近侍女官的位置,这个位置长期由女仆担任,她不再的时候,会交给其他女仆顺位顶替。 这种提案当然需要白维拍案决定。但他基本上没机会签字,这份提案文件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会议上被提出来的时候,女仆也会笑容甜美的站出来说一句「等我死了再说」,满脸写着「我不死别想抢我位置」的字样。 黑色蔷薇核心位置就那么几个,距离陛下最近的位置就更少了。除了口嫌体正直的「锦鲤」外,谁不情愿都往陛下身边凑?谁还没有个做王妃的梦了? 这时候白维往往都聪明的选择视而不见,可矛盾还是会爆发出来。特别是当黑色蔷薇开内部表彰会的时候,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盛装出席,而往往现场只有白维一位男性,他不是没考虑过给黑色蔷薇加点阳刚之气。 但在深入考虑后输给了惰性和男人可悲的占有欲望,而且投票中也是全员否决。 多出一个性别会很多麻烦,总部的厕所都要多建一个。 表面理由是麻烦、不切实际、打压工作热情、已经够卷了。 但实际上的理由,就像白维想过独占女巫的权柄; 女巫们也想要独占陛下的尊贵。 她们过去都是人人喊打的过街杰瑞,现在却可以独占黄金权能的厚爱,避开混沌魔女的毒害,更可以近距离独占帝国历史上最伟大帝王之一的尊贵和高尚,没有哪位女巫可以拒绝这种极端的反差感,如同卑微的乞丐有资格坐上龙椅分享皇权一样,这种痴迷感如同毒药。 女巫们发自内心的尊崇他。所以会加倍的内卷和回报帝王的厚爱。但在不好的层面上,同样也意味着她们的占有欲望都达到了顶峰,玷污了一次就想玷污无数次,触碰到一次就想触碰无数次。 帝王将这当做一次合情合理的交易,她们从未这么想过,巴不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白维从没预计让自己这么轻易就死掉。所以女巫们一直以为争夺战会在帝国谢幕后开始,苗头虽然一直都有,但终归没燃烧的太过于旺盛,他靠着自己的权柄还能压制得住,可战争结束后,他压不压得住就是未知数了…… 看一看他的遗体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就知道女巫的疯狂有多可怕了。 得亏死的干脆,否则肯定晚年不详,还不说谢谢莉莉? 白维想到了如此之多的过去,是因为如今的情况和他当年在黑色蔷薇有些相似。 各个都是好姑娘,但是三位好姑娘组合起来,就成了五仁月饼。 你说争风吃醋……好像也不是; 你说互相扶持……那味儿也不对; 你说互看不爽……似乎还行。 但是貌合神离。 白维和纳兰清淑说起格局,朝露还能说两句,干饭人就不乐意了。因为她听不懂,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白维给干饭人点菜,纳兰清淑就不乐意了。因为她喜欢吃辣,而小蛇姬吃不了重口的辣; 白维对朝露最为特殊照顾,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但太过于直白时,纳兰清淑和干饭人也都不乐意了。反而站在同一阵线要求照顾一下她们的胃,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于是白某人陷入了迷茫,合着他怎么做都不合适,干坐着也不行,气氛会僵死。 这种教训很是印象深刻,就像当初给夏绿蒂每周一次亲手化妆,给了女仆画了一张肖像油画; 给雪豹定制了生日蛋糕; 给锦鲤送去一套皇家织造的晚礼服; 给夹竹桃送去了抄来的童话书……如此种种,他细心的谁都照顾到了。 但好像谁都没能照顾到,大家起初都很满意,但合计一下都不满意。 白维意识到这点后,帝王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 只要接受了自己的失败,那我就是……无敌的! 开摆! 下线,奔撤卖溜!这牢谁爱坐谁坐! 第五百零七章 铂金与黄金 夜晚,九点许。 欧罗巴,罗马城竞技中心,一场别开生面的比赛正在拉开序幕。 同盟国里向来不缺乏古都,林林总总算一算,十几座千年古城总是有的,其中就包括了这座历史悠久的罗马城,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以前,比帝国建立还要早,属于帝国之前的时代,世界仍然笼罩在黑暗纪元的余温里,罗马帝国是欧罗巴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罗马城里有一项悠久的历史传统,那就是观战,看别人干架。 罗马人对于角斗的疯狂迷恋近乎于痴迷,甚至就连亲人去世举办丧礼的时候,都会找来角斗士们在坟头前面大战一场。 因此,罗马城里有着足足两千多年历史的古罗马竞技场,它毫无疑问是风景名胜,有非常悠久的历史价值,不能也不应该被直接投入使用,也跟不上如今的时代。 所以从帝国时代开始,古罗马竞技场的旁边造了一个新的罗马竞技场,这个新罗马竞技场历经三十年才修建完成,总工程师为三位传奇法师,经过了那一代皇帝的亲自验收。 黄金血脉是喜欢打猎的血脉,自然也酷爱厮杀角斗这种残酷场景,在帝国扩张的历史上,大批奴隶想要重获自由的最佳办法就是成为角斗士,它们的鲜血灵魂斗志和传说留在了罗马竞技场里,其中最尊贵的角斗士甚至被皇帝看重赐福了黄金,一步登天。 因此角斗热潮在罗马里就没断过,一直延续至今。 哪怕到了同盟国时代,法师之间的矛盾也有很多需要通过角斗来解决。 别说同盟国了,哪怕是地球上也有多少人二话不说就从裤裆里掏出卡牌大喊一声「duel」呢。 罗马城内聚集着同盟国最好战的个人和团体,也有着无数试图在竞技场里打出名堂的战士。 就像是澳门一样,罗马里也是唯一合法开售赌场的地方,这里每周都会进行个人赛和团体赛,实力过硬的角斗士有大量观众拥趸,赌徒们常常会在这里押注,本质上就和世界杯的赌球差不多,撕逼程度和热度都非常高,一度风靡过小半个欧罗巴。 但随着同盟国官方出手整治乱象,让它的经营逐渐规范化合法化,热潮也逐渐退去了。 倒是模仿罗马角斗风格的同盟国高校联赛异军突起,已经成了每隔几年就能霸榜的超级热门节目。 作为高校联赛的预热,各个高校之间的联谊赛活动也在接连不断的举办。 郁金香在抽签中抽到了剑花联盟里的第二档学院,罗马城的五月花学院。 五月花又名圣诞兰花,在剑花联盟中属于二流前列,比起蓝菖蒲稍弱一筹。 整个罗马竞技场里人满为患。一般来说,高校联赛只需要在校内打就行,师生加起来不过几千人。但罗马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地方,这里的文化如此,不得不动用最高规模的场馆让市民们也进来,还能顺带赚一波门票钱,炒一波高校联赛的热度,罗马市民也没什么必须支持主场的概念,谁打的好就给谁喊加油。 于是场馆里足足坐了五万人,这下压力巨大。 上一届高校联赛在首都香榭举办,也才来了十万人,这边就一半了。 这联谊赛从下午三点,打到了夜晚九点,有个人赛,有团体赛,所有人都至少打了一轮比赛。 原本想着观众都看累了,结果这群人反而热情满载,很多人都买了票进来看,五万的人数涨到了五万七。 眼看终于是到了最后一场比赛了。 主持人声音热烈的高呼着:“感谢各位的热情,目前联谊赛已经来到最后一场,让我们欢迎比赛选手,首先第一位,来自于郁金香学院的缪雪儿ꔷ霍普选手!” 聚光灯打在了选手入场通道上,经由传奇法师修建的场馆里自动继承了古代的建筑技术法术符文和现代的科技,光芒聚焦的同时,她的面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展示在了斗技场上方的幻影光幕上。 村姑用了三个小时细细画好了战妆,穿上了定制的战衣,步伐稳健的走上擂台,目不斜视,充满了凛然斗志,和五大三粗的佣兵不同,她的样貌精致而秀丽,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肌肉结实的龙裔。 反而给人添加了几分新鲜感,觉得这漂亮女孩就该去维也纳弹钢琴而不是在这里打比赛。可她偏偏就是郁金香里的大轴选手,留到最后登场。 “请不要惊讶于她的年轻,因为她真的很年轻。仅仅是郁金香一年级生,却具有着力压众人的实力。” “也不要惊讶于她的美貌,因为她真的很漂亮,这样漂亮的姑娘甚至可以随手掀开你的天灵盖——” “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缪雪儿选手!” 数以万计的雷鸣掌声伴随着呐喊轰然。 缪雪儿有些呆萌呆滞,这么大场面,村姑内心有些怯场,她可是当着几十人的面前发表言论都会紧张到不行的性子。 但这万众瞩目的舞台也让她觉得与有荣焉。 可惜这样重要的日子,那个人居然不在。 时间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他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缪雪儿想着想着就有些走神了,视线放空没有焦距,脸上没有表情。 反而给人种目空一切的强烈自信自矜。 “接下来是另一位选手,来自五月花学院的三年级生,琳达ꔷ赫本!” 灯光再度聚焦,一位女学生走上来。 她的战妆和战衣有着浓烈的罗马风格。因为她就是罗马本地人,出场同时就引发了巨大的欢呼声。 琳达ꔷ赫本,罗马竞技场秘银级角斗士,角斗次数六十九场,五十四胜三负十二平。 年仅十八岁就成为秘银级角斗士,打破了竞技场历史记录。 擅长元素系法术,自身又是一名格斗家,武器是双拐东方棍。 年纪二十出头,同样年轻,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扎着单马尾,最特殊的在于她的眼睛,是铂金色。 主持人微笑着说:“场地正在准备,二位在此期间可以自由交流一下。” 传奇法阵正在根据观众投票来进行筛选这次决斗的舞台场地,这也是一种互动观赛系统。 罗马竞技场里有多张地图,甚至影响到了决斗的胜负规则,其中有一张地图叫做无限剑制,胜利规则之一就是武器击碎对手的武器。因此也会诞生某些「武器的储备还足够吗」的名场面。 缪雪儿和琳达不是第一次见面,双方在参观学院时候也碰面过,彼此印象算是不错,只是缪雪儿还不知道琳达居然是五月花学院的最强选手和底牌,她好像也是最近才结束了休学归来。 “缪雪儿,你听说过竞技场的角斗士分级吗?”琳达问道。 缪雪儿摇头:“我对罗马了解并不多,只听说过有五档。” “是的,五档,无铭木牌,易碎青铜,百锻钢铁,星辰秘银,无暇黄金。” 琳达握着东方棍,抚摸着兵器上纹路:“明明黄金的储量远远多于秘银,可为什么黄金却在秘银之上?” 缪雪儿回道:“这档次应该是当年帝国时代定下吧,黄金作为尊贵,即便是都黄金,却不是同一种黄金。” 琳达微笑:“不愧是黄金刻印的拥有者,你果然了解这些,但接下来的话,你就未必知道了……” 缪雪儿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琳达说道:“其实过去,秘银就是最高级别的一档角斗士。但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这条规则,这位角斗士曾经是被帝国征服国家的平民,她在角斗场中厮杀……逐渐走到角斗场的顶端,当她靠着自己的力量绞杀了鸡蛇,搏杀了猛虎,刺死了高级魔兽后,角斗场的角斗士开始敬畏她。 因为她一场未败持续两年之久。所以管理角斗场的人想要她死,她死了,观众们才会开心,于是安排了一场名为处刑的决斗。” “她要面对的是一头货真价实的无翼飞龙。” “可给她的武器,只有一把生锈的匕首。” “她本该死去,但在她接受角斗的那天晚上,有人给她送来了一把武器,她从自己的手里抽出了那把武器,黄金的光芒照亮了斗技场,她只一剑就斩杀了那头龙。” “角斗场里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她,直至一人跳下角斗场,摘下斗篷,她见到那人后便跪下了,那人当众给她举行了册封仪式,封她为骑士,给予她黄金的赐福,让她成了世上仅有的「使徒」,就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予她赐福的人是第十五代皇帝。而这名角斗士的姓氏是赫本,也就是我的先祖。” 琳达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使徒的特征,是受赐了黄金赐福后,眼瞳会变成金色,后天活的黄金瞳,这种力量不能随着血脉遗传。 所以到了后代,眼瞳会褪色,形成这种黄金褪色后的独特瞳色,称之为「铂金」,意味褪色的黄金,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缪雪儿安静听完:“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琳达轻声道:“我家族先辈们也前赴后继的为王室而杀敌,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纯粹武人骑士近卫。如果是贪恋权势的卑劣之徒,我的家族根本存续不到现在,早在五百年前就被清算了。 所以我并不厌恶帝国王室。甚至很迷恋于黄金,观看家族历史的时候,不止一次的幻想过。 若是自己能够成为被黄金所赐福的人会有多好,可没想到时隔五百年,真的有人能再现了黄金刻印……” 缪雪儿歪着脑袋问:“你是在生气,还是在记恨我?” 琳达双手握住东方棍,摇了摇头:“都不是,或者两者皆有……顺带告诉你,我这样的铂金,在高校联赛里还有足足五个。而我可能是最弱的,如果你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恐怕也没机会和祂们打照面了。” 舞台已经准备好了,大地升起,四周布满了流水,这是沼泽地形。 琳达抬起铂金色的眼瞳:“看来你运气不好,我恰恰最擅长的就是冰水风的元素体系了,这地形对我有力……拿出你的全力,让我见识一下,你究竟是真正的黄金,还是冒牌的假货。” 缪雪儿听到这句挑衅也没有太多反应,老老实实的点头:“好的好的……” 主持人见到气氛到了差不多了,大喊一声:“比赛开始!” 琳达握住东方棍,左手棍子上缠绕元素风暴,右边扩散出水汽,随时准备搅动沼泽。 她的战斗风格是快,不给对手喘息机会的快。所以打点和节奏非常重要,必须抢抓进攻机会。 可就在她俯身前冲,思考着以什么方式近身短打掌控战局的时候,金色的光芒照亮天空。 一条黄金鳞甲的金龙呼啸而过,激荡的能量撞击在防性壁垒上,激荡起高频涟漪。 所有人心神都被震慑住了,众人视线没跟上,也没找到琳达的位置,在台上搜寻好一会儿没找到,这才迟缓的将视线转移到场地之外的能量壁垒上,琳达已经靠在壁垒上,整个人瘫软着往下滑落,身上还跳跃着金色的能量弧,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 缪雪儿转过身,长发摇摆,平淡宣告道:“比赛结束……看来,终归我才是被黄金选中的人。” 第五百零八章 失散的眼珠子 “赢了,挺简单的。”缪雪儿这么对领队说。 带队老师以手扶额:“你应该多跟她过几招。” “可是,是她说了要我尽全力。而且她看上去也很厉害,而且很想找机会揍我一顿,我不想挨打。”缪雪儿老老实实的诚恳回答:“那我只能还手了。” 带队老师无奈:“你说的都对。” 他这么提议主要是为高校联赛做准备,这时候展现的实力越强就越容易被研究被针对。 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最怕别人针对,各种比赛早就证明了这一点,有的队伍打了第一轮无敌全胜,一副大帝之姿的样子刻在脸上; 但到了第二轮立刻就原形毕露,怎么打怎么输,甚至输给外卡。 要么版本理解出了问题,要么就被研究透彻了,就这么三板斧而已,别人都在藏拙,就它憨啦吧唧的选着大牌出,大王小王往外甩,只能开局过过瘾。 当全世界都了解你的实力构成,之后只需要简单拆解就可以了,更别说高校联赛开始,比拼的就是各个学府的底蕴了。 除了香榭的皓月学府之外,还有真理学院、海牙学府等等劲敌,皓月的底蕴毋庸置疑,真理学府就比较阴险了,这群狗逼靠着占星术提前预判对手强弱、场地环境甚至敌人弱点,专攻下三路,还经常「无私」分享攻略给其他的学府,搞得大家都恶心的不行,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接下来「种子选手」的攻略可能。 带队老师觉得这么下去缪雪儿肯定每一轮比赛都要走的举步维艰。 但本人似乎并不在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个蛋。 缪雪儿背着小手离开了,趁着人群堵上来之前,她在学姐掩护下先一步溜走,打算就这么直接回酒店,正好罗马城里几步就是石雕建筑,可以趁这机会散散心。 她来到一处大广场,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就在转播竞技场里的比赛,那么大屏幕里就她一个人霸屏了,一个镜头快放慢放再慢放,换个角度再放,连续放了七八次,将十几秒拆解成接近九十秒的视频,整个广场一大半人的路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大,惊诧几分同时吐出「卧槽」的感叹。 她有点不好意思,压低鸭舌帽,戴上口罩,来到路边摊,等着排队。 然后,一块可丽饼就递到她眼前,她诧异的看过去,见到一位灰发的女子。 “我请客,就当庆祝你胜利。” 野生的当红大明星出现了! “谁是野生的?”艾莉薇挑眉。 缪雪儿接住可丽饼,摘下口罩咬了一口,然后小步跟上了对方:“艾莉薇小姐,你为什么在这儿。” “工作。”艾莉薇说:“只是巧合,我在拍摄一部新的电视剧。” “什么什么?能给我说一下吗?” “更衣花瓶坠入爱河。”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我觉得也是,看在我带资入组的情况下,里面不少剧情都改掉了,变成了《爱捉弄人的人偶小姐》。” “这个好,一听就很甜!” “是很甜,除了这人偶上来设定就只有三十天寿命之外,没什么刺人的点。” 缪雪儿噎住:“……” “放心,人偶最后肯定会死,寿终正寝,和设定完美一致。” “放心个鬼,您是魔鬼吗?”缪雪儿捂着脑壳:“艾莉薇小姐,为什么总是要出演悲剧结局的电视剧啊?” 她是影迷,艾莉薇的影迷也遍布世界各地。但这群人都是被艾莉薇的电影电视剧刀的死去活来的苦逼人。 不知多少人被刀戳的眼泪哗哗流,一边哭嚎着真好看我还要二刷,一边隔空给艾莉薇和编剧磕头求求别刀了,孩子都给刀傻了。 其中给缪雪儿带来最惨痛心灵创伤的一个片段来自于《四月,我会吃掉你的胰脏》的电视剧里,女主死在手术台上撒手人寰,拆除的恶性坏死胰脏被留下来没有被火化,留下男主独自一人把胰脏煮熟后吞吃干净,完美契合了电视剧题目,这幕播出后,不能说是好评如潮,只能说是毁誉参半。 毕竟多种族国家,同盟国里。有的种族对此赞不绝口,有的种族打骂这是亵渎尸体……但因为电视剧热播,当月各种动物胰脏都在一周内卖光了。 艾莉薇托着腮帮:“我是悲剧主义者,喜剧的核心是悲剧,这才动人心弦。” 她浅笑着说:“而且我自己也是悲剧的经历者,有多刺痛人我很明白。所以我才不乐意在虚拟里寻找解脱感,巴不得让他们也好好享受求不得爱别离的痛苦,凭什么让他们都得了美好解脱?” 艾莉薇小姐性格有这么恶劣的吗? 缪雪儿咕噜一口吞下可丽饼,有点想要拉开距离。 艾莉薇说:“虽然是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你,但你最近是否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有。”缪雪儿摇头,坚决摇头。 “黑色蔷薇可不是谁都能加入的,你早点想通对我们都好。”艾莉薇劝道。 缪雪儿托着腮帮,心不在焉。 她不确定魔鬼先生和黑色蔷薇有没有关系。但魔鬼先生肯定和黑色蔷薇要寻找的英灵有关系。 阿莲娜也的确在破碎天堂里见到了那位英灵啊。 可魔鬼先生不想说,她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去旁敲侧击的打听,消耗彼此的信赖感。 她是幸运的,能碰到魔鬼先生,能彼此了解,还能彼此相遇; 但她也是不幸的,双方隔着太远距离,她没办法去见他,无法靠近,只能思念和等待。 她过去一次见面就能满足。但见面后,症状反而加重了,更加贪恋实际的体温,想被触碰,想要触碰。 她抱着只能单向拨通的电话号码,等待来讯,苦苦等待,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艾莉薇经验丰富,一眼顶针:“谈恋爱了?” “什么?”缪雪儿一怔,随后否认:“说什么呢,我才没……” “如何?” “……(帅)!”缪雪儿嘴上没回答。 “果然是,不过年少也难免,黑色蔷薇不干涉成员私人事务,但如果你的恋爱对象是……”艾莉薇提醒道:“那你就得小心一些了。” 缪雪儿不理会这故意停顿的谜语人说法,反问:“之前的黄金瞳,能在我再看看吗?” 艾莉薇犹豫一会儿,还是打开了吊坠,缪雪儿没有贸然触碰,而是看着黄金瞳陷入思索。 “想起什么了?”艾莉薇追问。 “感受到了差距。”缪雪儿收回视线:“黄金刻印只是劣化版的黄金神秘啊。” “这是当然。”艾莉薇道:“你只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未免有些夜郎自大。” “说起来,你提到过,这黄金瞳只有两枚?”缪雪儿好奇的问:“这些都是帝国时代的遗物吧,皇帝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有两颗眼球?” “因为皇帝的遗体不会被留下来,只剩下两枚黄金瞳,是因为只有它们留下来了,正因为数量少,所以它才是最稀有也最强。” 艾莉薇解释道:“神秘的道路走到最后,都只能容得下一位,传奇法师之上的半神如此,黄金也是如此,分散则弱,历史上拥有完整黄金大权的只有两人,开国皇帝以及……” “亡国暴君。” “嗯。”艾莉薇流露几分笑意,她不讨厌这称呼,这证明编织的谎言至今有效,是绝无仅有的瞒天大局。 “那另一枚呢?”缪雪儿托着腮帮问:“也在黑色蔷薇的手里?” 艾莉薇摇头苦笑:“黄金瞳属于圣遗物中最顶级的一种,最初由黑色蔷薇保存。但它在历史中保存不当而丢失了一枚,我们追踪很久,只清楚它在十年前经过一次遗产拍卖会,被一位神秘贵宾拍下,之后就再未出现过,这位贵宾极有可能并不是欧罗巴人,或许是流落到其他大陆了,对此我们无从找寻。” “那应该还好吧,落入其他人之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使用。” “确实如此。”艾莉薇点头:“不被黄金所认同的灵魂,是无法使用黄金瞳的。” 又聊了一会,彼此得不到更多信息,道别后分开。 如果能抛下艾莉薇的立场,缪雪儿会很想和她做朋友,可惜抛弃初恋舔友情是不可能的,反过来还差不多。 时间来到十一点许,缪雪儿已经洗完澡刷了牙换上睡衣即将盖上小被叽,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时,窗外却频频闪过低频光,映在室内,金鱼装饰的眼珠子倒出诡异的光。 第五百零九章 梦境术士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什么是最为迷人的? 财富?权势?还是地位? 不,以上都不是,正确的答案,是神秘。 就像是存在超级英雄的世界里,总有人会去想:既然有超级英雄,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越是平凡的人,越是会追逐神秘。就像是当初西野纯子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取得邪神胎血一样。 越是睿智的人,越会去追逐更高的神秘,就像当初加米拉教授,不惜购入女巫被猩红诅咒污染的眼球而去研究猩红诅咒一样。 这些行为本质上都是为了寻求更高级的神秘,它就像是财富,没有就去追逐,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持有神秘的人,或许将它当做工具,而没有神秘的人,会无比痛苦的嫉恨为何不是自己,更进一步就会陷入癫狂,会不择手段的去获取它。 如果这世界有超能力,如果可以想办法去获取得到,那么会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魔法禁书目录里的学园都市里就充斥着类似的议题,本质上都是一样,神秘大多天生而来。如果是可以后天得到的神秘,想要攫取它,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在同盟国从来不缺乏这类团伙,他们会想办法攫取和夺取神秘,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研究成果、神秘器具、古老铭文、新的体系等等。 而现在,这伙人将目标放在了缪雪儿身上,原因无他……自是冲着黄金刻印而来。 如果她将黄金刻印的知识上交给官方,必然会有专人来护卫她的安全。 可她拒绝了,坚称自己所有,那么自己的财产得由自己负责,没有谁必须二十四小时看护。 黄金是消失了足足五百年的神秘。哪怕仅仅是劣化版本,但这是象征无穷的黄金刻印! 铂金,琳达ꔷ赫本已经证明了这点,她作为和黄金拥有渊源的家族成员,都对此眼红不已。 更别说其他人了,谁能不嫉妒不想要呢? 你缪雪儿ꔷ霍普从小透明成为如今万众瞩目的天才,靠的不就是这枚黄金刻印么? 再现了五百年前的神秘,不管用的是什么手段。既然成功了,万众瞩目,就必然要承担它带来的风险。 强取是不行的。 缪雪儿实力不弱,即便圣域法师动手也没有把握,而且绝大部分圣域法师都记载在案。 一旦圣域动手,就会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甚至会导致七日夜骑士团的追捕。 只能想办法巧夺,最好的办法,是让她自己说出来。 但这也不太可能,这世界上没有催眠APP这么好用的东西。 那就只能去梦境中获取了。 人的精神在梦境中并不设防,睡梦中的人精神最为脆弱。 欧罗巴历史上前十的杀人魔里,排名第三的就是靠着梦境杀人的手段。 即便他本人也被绞死,也仍然灵魂脱离,在梦里继续狂乱杀人,持续了足足一百七十余年,杀了九千六百多人。 最后死在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神父手里,这位神父等他进入梦里,然后直接受到感召进入了天堂绘卷,这位杀人魔直面天堂审判军团,后果如何不必多想。 后神父归来,经此一役一战成名,十五年后神父遭遇这个梦境杀人魔的崇拜追随者报复,被残忍杀死。因为精神升入天堂,被圣教追封为圣徒。 除此之外,同盟国建立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出现过将领的离奇死亡案件,后来被确定就是一些精通梦境的刺客和法师共同下手。 基于历史共识,同盟国对梦境的封锁是非常严苛的,这方面的学术研究大多集中于两个领域。 一个是个人梦境,一个是共同梦境,也就是人类潜意识集合体,阿赖耶识。 起初关于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必须进行报备,因为大多并不安全。 但随着心灵系、灵魂系法术研究的完善,对梦境的研究也陷入了低谷期。 众所周知,进入圣域的桥梁有两个搭建条件,一是空间系,一是灵魂系。 这也让圣域法师的梦境几乎不可能被入侵,只要它们愿意,就可以在梦里保持清醒梦,任意揉捏出自己想要的梦境形状…… 这也的确会让一些圣域刚刚升到圣域后就开始迫不及待沉迷梦境。就像是学会了法师之手和控水术的的魔法学徒往往第一反应是找个厕所然后脱下裤子…… 虽说有点龌龊,但人性如此,享受就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否则要什么空调呢? 圣域级的梦境不可入侵,但圣域级之下就未必如此了。 觊觎黄金刻印的人太多,各种办法都会尝试使用。 缪雪儿自己其实并不清楚,阿莲娜和夏莎在暗中帮她挡下过很多次的试探,至少在郁金香里,她的个人寝室安全,全部都在采佩什的掌控下。 这次阿莲娜因为伤势还没回复,需要回去血圣祖地修养大半个月时间。 所以没有跟来,原本打算跟队前来的朱蒂也获得了地狱火后开始专心研究地狱火刻印寻求进一步突破,这才导致缪雪儿身边出现了无人看护的真空期。于是某些人就成了看到了灯光般的飞蛾,迫不及待的扑过来。 旅馆顶楼的一间房间里,这里已经被改造了彻底。 早在郁金香队伍触发之前,这群人就已经提前租下了这间屋子,然后大刀阔斧的改造。 同盟国的实用主义发挥到了极致,整个场地充满了赛博朋克的气息感,有呼吸机有各种导管也有应急设备。 但驱动它们的核心力量却不是科学而是魔法。 一种心灵魔法,会通过环境慢慢影响内部的住宿客人,一旦闭上眼睛就必然会做梦。 这其实也算常见,譬如一些商场里就会加入一些心灵暗示,强化人的购物欲望,当然仅仅是强化,而不能无中生有。否则就是诱导消费属于犯罪,必然会被查封。 “目标已经进入梦里。”为首一人说:“前几次全部失败,但这一次机会绝佳,她睡的比较晚,和其他人的梦境产生错断,不会被阿赖耶识影响到,这是最好的机会,都别错过了!” “是。”其他人纷纷躺下,带好头盔,做好潜入梦境的前提打算。 梦境术式比较复杂,想要潜入梦境,最好办法是通过设备将脑子链接起来,通过物理设备定位。 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只能尽可能用其他办法进行制导,仔细说有点像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空母互相放飞机射爆,飞机有可能会迷路而且不一定搜得到对方空母所在地。毕竟海域那么大,找不找得到全看运气。 之前睡觉的人比较多,搜得到也不一定是目标的梦境。但这次缪雪儿耽误了时间,只有少数几个目标,很容易确定她的梦境位置。 几人灵魂离开躯壳,意识飘远,穿过半透明的楼层,在无形的世界奋力游荡。 他们像是在深海中看到了发光的泡沫,非常确定那就是目标的所在。 “看到了,就在那!” “走!进去!发财啦!” 几人喜不自胜,一旦进入梦境,就能窥探对方的秘密,梦境术士乐此不疲的理由就在于他们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甚至能在梦境里给对方灵魂留下暗示,潜意识催眠,影响对方的价值观,诱导对方回答。 曾有个梦境术士娶了一个漂亮的女子作为妻子。可直到他三十多岁突然身亡,他的梦境暗示才被解开,他的妻子陡然清醒过来。 虽然保留记忆,但她的意识还停留在十七年前,她意味着一切都是梦。 因此这些梦境术士用这些手段必然是非法,身份也肯定没有登记过,他们的手段也往往粗暴,得到知道的答案就会抹除痕迹,对当事人造成什么伤害根本想都没想。 几道灵魂游向梦境的方向。可他们穿过了一层楼板之后,却突然感受到了重力,砰砰砰…… 三人如同叠罗汉似的砸在了地板上,摔的脑壳疼,仿佛身体一下子又有了质量。 这里明明还不是梦境,可他们感受到了重量,手指触碰得到地板,还有削弱的疼痛感。 “怎么回事?”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看向了床铺,缪雪儿睡梦香甜,头顶飘起彩虹色的梦境,散发着香甜的味道,令梦境术士垂涎欲滴。 可他们又不敢动,因为房间里还有一人,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姿势慵懒,手里捧着一本书慢慢翻阅。 是灵魂体,却能触碰到现实的物件,能让房间拥有重量,具有灵魂都能触碰到的形体。 梦境术士三人更加惊恐的是,这人的打扮和样貌,一袭贵公子的衣着,金发金瞳,和祂们的半透明且不穿衣服的身体有着天壤之别。 “金发,金瞳……” “是真的黄金血……” “完了,饶……” 青年打了个响指,三个飘进来的梦境术士灵魂体如同肥皂泡一样炸开。 就此世界上多了三个永远醒不来的植物人。 白维合上书本:“觊觎黄金者众多,离了采佩什就这样,还是留一道保险吧,也算是没白来一趟。” 他伸出手指,敲在缪雪儿的眉心上,她头顶呆毛多了一根金色。 旋即又看向彩虹色的梦境,他想着是否要进去看一看。旋即还是放弃了,不打扰她睡眠了。 青年身影散去,他并未注意到,缪雪儿彩虹色的梦境里,藏着一枚若隐若现的金色感叹号。 第五百一十章 单独的约会 白维重新回到万妖国,是十八个小时后的事。 十八个小时,他从万妖国去瀛洲又去欧罗巴,又回到瀛洲,再绕回欧罗巴。 中间还抽空和妹妹打了一场训练赛,顺带着在观想场景里连续挑战十次战场记忆,这时间管理效率极高。 久违的放松了一下精神,还顺带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他回到万妖国时,精神且算是放松状态。 可刚刚回来,屁股没焐热,就被朝露抓住了臂弯,把他往门外拖。 “不是今天要走?”白维奇怪的问:“这是要去哪?还要逛街?你们昨天……” “其实昨天中途就回来了。”朝露说:“你没发现,这里已经是另一座城了?” 白维摇头,还真没注意到,他说:“我居然不知道?” “察觉到你很不高兴,然后突然不说话了,大家兴致也没了,便散了,同时收到了可能会被袭击的情报,回去整备了一下,连夜赶到了另一座城里,仍然在预定路线上,不用担心偏离。” 白维注意到朝露心情很好。 “今天就不赶路了?” “不着急,距离襄阳没多远了。”朝露微笑着说:“今天可以适当放松一下,陪我一个人走一走,总归是可以的吧?” 白维左看右看,发现纳兰清淑和严语冰、慕容这乐子人的确都不在,没了这修罗场加持,他的抗拒感也就消散了七八成:“可以是可以,你确定我不会中途偶遇个谁谁谁?” “不会啦,商量好了,今天是我的主场。” “今天?那明天是……” “明天的事明天再努力。”朝露看着天色:“下午还要赶路,我们只有上午而已。” 白维侧过视线,看向抬起手遮挡微光的朝露,阳光从指缝里洒在脸上,照亮她的面容,女妖精就是女妖精,她的漂亮几乎没有死角,颜值方面能和柳生霜月打个五五开,身材却比她更有料,他的视线落在白泽公主的角上,之前就挺好奇这角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和雷电芽衣的那对有没有区别。 “想摸可以摸。”朝露说道。 白维被看穿心思,依旧正人君子道:“谢谢,但是我不摸。” 他视线下移,瞥见了朝露无比坦然的目光,看不出半点阴霾,明亮、清澈。 “你心情很好吗?”白维不由得问道。 “那自然。”朝露扬唇,搂着青年的臂弯:“毕竟这是第一次吧。” “什么?” “只有我们两人出行。” “之前不算么?” “只有很短的一段路程是两个人,其他时候,总是有其他人在,语冰啊,纳兰啊,卧虎刀啊……” “卧虎刀也算?” “算,这老虎总是会凶我,它是不是母的?” “这谁知道?”白维被戳到了知识盲区。 战舰的化身都是妹子,一般也被船员称之为太太、姑娘、嫂子,所以战舰拟人是漂亮姑娘很正常; 但武器拟人的性别没有通识,通常认为和兵器的持有者挂钩。 “总之,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也没什么机会单独相处啊,之前在瀛洲也是,敦敦跟着,还有柳生姑娘。”朝露数了数,遗憾的说:“的确,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呢。” “需要吗?”白维很直男的反问:“单独相处又不能带来什么益处,人多力量大。就算是刷羁绊等级,也只是当做配件挂着的。” 朝露没被这句话就打击了热情,反而说:“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毕竟这位置……我现在还独占着,可不想就这么让给其他人。” “位置?” “你左手边的位置。”朝露轻声说:“如果是在瀛洲,这位置只能让给柳生霜月了吧。” 我觉得未必,也可能是别的谁。 白维道:“位置怎么都好,你太过于多愁善感了,我们之间不是这种关系。” “那,是哪一种关系?”朝露轻声问,嗓音有些颤抖,有些恐惧,有些忐忑与不安。 她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她起初是不太允许自己对白维心动的,只希望双方能够斩断联系,她还不清人情,不能欠下更多。 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但只有一点点。因为她只允许自己有一点点,本以为回国后一切都会结束。 但这一切只是开始,她的沉沦速度比自己想象的更快。即便他什么都没表达过,她能感受到那份在乎。 白维从来不加以掩饰是为自己而来的目的性,但总觉得他的说法有些似是而非。 双方关系有些畸形,理解上存在错位。 朝露不愿意去利用白维,白维却又违背了她的意愿。 她当然弄不明白,双方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扶持?利用?共荣? 除非用高尚而伟大的爱情绑定。否则很难解释清楚,但那又不是爱情,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白维的在乎,却不是爱情,爱绝不是这样的。 两人连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没有,认识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可能就碰出爱情的火花? 她确定自己没有一见钟情,对方也没有,可这样强烈的在乎从何而来? 白维对这个问题有固定答案,他却不能正面回答,柳小婉编织了谎言隐瞒前世,就是为了根绝前世对朝露的不利影响,他又怎么能戳穿让过去努力功亏一篑。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契约……”白维说。 “什么样的契约?” “确保你能获得平稳和幸福的契约。”白维说:“只要是你所期望的心愿,我都可以替你实现,哪怕这很困难,我也会排除万难。” “为什么?” “为了……让所有遗憾得以弥补吧。”白维想起了轮回开始前的那句备注。 “我,不太明白。”朝露仍然很费解:“你又不是油灯精灵,为什么要满足我的愿望?换个人,譬如纳兰。” “这重要吗?”白维反问:“就当做自己中了头彩,安然接受就好。” 朝露深深呼吸:“过去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现在我想弄明白。”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弄明白。” 不弄明白,你我之间就不能更进一步,我会不敢开口。如果连失败的理由都不清楚,我也会不甘心。 朝露的眼神透着丝丝倔强。 白维说:“我希望你的余生能够拥抱幸福,这点货真价实,给予你编织未来的自由,是我的职责。” “是义务,是责任?”朝露追问:“你是出于这些才这么在乎我?” “是,但不完全是。”白维心情复杂道:“我自己也不是太明白,很多时候,有了一个理由,于是就去行动,没想到一件件事叠加起来就产生了连锁反应……况且我即便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沉没成本太高了。” 白泽公主不是很满意这回答,但也并不失望:“恳切的,理性的,中立的……” 但她想要的是更加感性的回答。 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刨根问题,去好奇「在乎」的背面刻着什么字。 一旦纠结它的本源,就开始患得患失,凭空设想自己被抛弃的可能性。 只是这么做了一次假设,就有种窒息感压迫过来。 她默默咬牙,自嘲的想着,一定是自己变得更软弱了。 白维仍然平静如水的说:“你是不是在害怕?” 朝露屏住呼吸:“有一些。” 白维笑着说:“这就是好事……害怕证明你还在在乎,比之前好多了。在我来到万妖国的时候,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表情么?” “什么样的表情?”朝露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副正在等死的表情,不是死而无憾的释然,而是等死的麻木。”白维望着满街的阳光:“其实你内心早失去了希望。我知道,所以我必须拉着你往前走,不这么做,我怕你会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埋进土里等着腐烂。” “那时的我,还真是有些丢脸……”朝露点点头,羞涩而惭愧。 “所以懂得害怕也是一种进步,证明还想争些还什么,还没想着认命。”白维往前走去:“如果没什么人生目标,不妨将希望寄托给我,我会给你指一条路,或者带你修一条路,比起浑浑噩噩的等死,索性把人生给我好了,至少让你不后悔自己这么活过。” “等等。”朝露意识到话题不太对劲:“白公子,你以为我是在畏惧死亡?”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人类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 “我和你们不一样,留在这儿的是傀儡。” “我即便挂了,另一边的本体也不会受伤。” “这虽然不公平,但我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给自己来几刀吧?” 白维很光棍的耸肩:“怕死不可耻,谁都会恐惧和抗拒死亡的,我是说……” “不对不对,错了错了!乱了,全乱了!” 朝露急忙打断白维的絮絮叨叨,从他给自己做心理引导开始就有些乱套了,她想说的可不是这些。 死?蛤? 谁怕死啊。 我们万妖国的国民谁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什么时候人头落地都不一定,搞不好早上起来小脚趾撞到桌脚就当场去世了。 纳兰清淑都敢带着骨灰去她爹坟头表演一个传火,白泽公主岂能落后? 她现在在意的可不是这些,国仇家恨,且放一放。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如果话题歪了就很难纠正回去,变得没完没了仿佛自己在无理取闹。 她是白泽,她知道人在生命走上完结的时候,其实惦记的不是什么财富权利地位。 而是某些人某些事某种难以割舍的感情。所以在这时候谈感情看似很可笑,其实恰恰不是如此……既然知道自己随时可能面临死亡,走在危险的路上,为什么不面对自己内心的真实呢? 她握住了青年的手,很用力,用力到自己的手指都微微疼痛。 “我没有害怕过死亡。” “其实我也好,纳兰也好,我们都是过不了平凡幸福生活的那种人,我们生来就注定要燃烧的。” “我们的身份立场决定了自己有苦说不出的责任和义务,必须去背负着什么才能活,否则就只能去死……我也一开始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我真的不害怕死亡。” “我唯一害怕的是,自己没机会再看一眼故乡,却又害怕再看一眼故乡,仅此而已。” “能被你带到这里,我很感激,真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做到一些什么事。哪怕荒唐可笑,哪怕一无所知,哪怕燃烧成灰,这也一定是一件值得欢喜的好事。” “我现在可以无愧于我的亲人,我的故土,对此我毫无遗憾。” 她认真的凝视着白维,而后,话锋一转。 “但我,也还是有些害怕的,你知道,我害怕的……是什么吗?” 她抿着嘴唇,凝视着青年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傀儡,看到遥远之外的他。 瀛洲的柳生宅庭院里,正在抚摸着三角钢琴键位的青年手指一僵,他有种被谁紧握着双手的触感。 朝露的视线如同小动物般楚楚可怜。 这几个词汇其实用来形容她并不是很合适,但放在此时恰到好处。 她并不刻意去展现柔弱,但还是想要把内心的恐惧感说出来,欲言又止所以惹人怜爱。 她其实从未伪装过,只是说的不够明确。因为从未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能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收起来,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时间。 现在朝露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轻声吐露内心的真情实感。 “我害怕的是……” “没有机会再见你一面。” “我害怕的是……” “欠下你的情分再无偿还的机会。” “我害怕的是……” “等我燃烧成灰烬时,你还不知道有个姑娘喜欢过你。” 她凝神静气的说。 “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这,就是我所期盼的最大幸福了。” 认认真真的表白。 在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城镇。 在路边的石桥上。 在潺潺的流水上。 白维吃惊的看着这张温柔而认真的面容,宜嗔宜喜的神色,大胆里透着羞涩的目光,还有充满期望的等待,不仅短暂失神。 啊,这…… 只能用这两字来形容白维此时的心情。 在漫长一生里,白维经历过的表白事件其实并不多,至少如此直球的告白基本很少。 北辰归蝶穿着白无垢那次,不能说很直白,只能说比较唐突,双方还不是很熟,缺乏感情基础,输在了没有前世这条起跑线上。 至于其他……即便有所表白,也是在前世梦境,只是遗恨。 朝露的表白为什么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个中央空调会察觉不到她的心情?还是说装作不知道内心暗爽享受这种钓鱼拉扯的过程? 还真没有察觉到……就和她说的同样,双方单独相处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她总是看着白维的背影居多。 如何想,如何念,总是她单方面的心理活动,双方的交流也倾向于公式化公开化,没有调情只有调侃。 白维对朝露的观感并不等同于对柳小婉的愧疚和补偿,他很难单独照顾到她的情绪,出于补偿心理总是很少观察她的眼神和表情。 她说了,喜欢。 那么自己呢,喜欢吗? 厌恶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不厌恶就意味着喜欢吗?喜欢就意味着爱?很难分清。 白维非常肯定,自己对朝露的情感,不同于对家人的情感,有着责任、愧疚、义务等等杂糅在一起。 但朝露会是个好的女友,好的恋人,好的妻子,从这方面出发,偏偏找不到什么合理的拒绝理由。 即便如此,虽然但是,因为所以…… 白维认真的回应朝露:“现在我都知道了。” 朝露温婉的笑着:“我想让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就像你在乎我一样的在乎你,或许我在乎的更多一些。” 白维又问道:“为什么,是我呢?” “你这个问题,有些难度。”朝露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我可能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没有过恋爱经验,也没见到过多少高质量人类男性。但可以肯定,并不是基于愧疚感,喜欢和愧疚,我还是分得清的; 也不是冲着外表,更不是跟谁起了争斗心思,纳兰清淑还要往后排呢……总之总之……” 她再次强调:“我是认真的……白泽说的话,绝对保真……我现在喜欢你,哪怕现在的我死了,将来的我也会喜欢你,即便来世也一样。” 我知道。 白维苦笑:“孽缘呐。” “你这反应有些伤人了。”朝露不满意。 “我只是感慨你这姑娘总喜欢在一个坑里摔两次或者无数次,偏偏是我……我该早些警告你的,不要靠近姓白的男人,会变得不幸。”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白泽从不对自己内心说谎。 傀儡无法露出苦笑。 他有些艰难的思索着,斟酌言辞,然后缓缓说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应你的表白,我需要时间考虑,你也没有到享受人生自由的时候……时间、地点、人与物,都不合适,各种情景配合的不是很好。” “嗯。”朝露唇角噙笑:“我知道啊,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在逼婚,这时候逼婚,或许改天我就埋进土里了,岂不是让你守活寡?” 白维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角:“白泽的角,是不是只能给亲人触碰?” “也没有这么严格。”朝露握住他的指尖,十指扣住:“但想摸的话,还是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吧,我也想要触碰你,傀儡的身体并没有温度。” 白维:“你肯定在欧罗巴看了不少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吧。” 朝露反以为荣的点头:“是啊……有备无患,厚积薄发,有知识就是了不起。” 白维又问:“该说的都说了,你的害怕会不会减少几分?” 朝露轻轻摇头,抱住他的手臂,牵手走过石桥:“我更害怕了。” “害怕什么?” “害怕在将来,你的妻子不是我呀。” 第五百一十二章 外面有人 “你怎么看?” “我觉得……必有蹊跷。” 气氛不对。 当上午单独约会结束后,纳兰清淑和慕容女就意识到氛围的不对劲。 以往情况下,白维虽然架势马车,但同样负责高冷,偶尔也会插入话题,说说一些其他国家的事,展现出远超这群没出过万妖国的土鳖,连psp都没玩过的穷苦孩子的知识储量和见多识广,维持一下自己令人高山仰止望其项背的逼格和人设。 朝露则是负责补充话题,她也是在欧罗巴留学过的,自己的交流能力也比较好,能够很轻易的将话题带到自己需要的方向,她很擅长掌控话题和调节氛围。 但今天两人都是沉默的。 不论其他人怎么聊天,他和她的态度都保持着一个静默,一个冷淡。 难得慕容女和纳兰清淑挑起了话题,可祂们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像是群聊里,有人发了一张截图和一大堆分析的话,准备好操起键盘开始水群,结果等了好一会儿,安静的连一声「下面呢」都没有,尬的当事人把撤回键都摁烂了。 朝露看着窗外,而白维专心驾车。 表面看着很正常,但这样已经维持超过半个小时了。 负责拉车的又不是什么牛马。而是大妖怪,这盘丝洞主已经完全变成司机和发动机了,它根本不需要握着缰绳也能自己跑,还把地图背下来了,学会了自动寻路,有着非常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白维越是专心证明他越是在发呆,朝露不是发呆。而是沉浸在某种美好里,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眼睛里时不时倒映着明亮的光芒,甚至不自觉的笑起来。 “够了够了,白泽,你收敛一点!”纳兰清淑看不下去了。 “什么?”朝露回过神:“我刚刚做什么了?” “你笑了。” “呃……你们是在做什么不要笑挑战吗?” “倒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这样的精神状态,我们有点害怕。”慕容女说:“如果一个人一言不发沉默很久,又时不时阴恻恻的笑两声,你怕不怕?” 朝露莞尔:“阴恻恻?” 笑容一百零五度,阳光明媚,仿佛烟花三月。 慕容女夸张的喊道:“你看这个人,不对,这个女妖精,怎么又在笑,是不是偷偷吃人了?” 纳兰清淑皱眉:“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朝露端庄的坐着:“我尽量不打扰你们,那我出去坐一会儿?” “不准!回来!”纳兰清淑立刻反对。 “真麻烦啊。”朝露托着腮帮:“这也不行,那也不许的,难道还不允许我笑了?奇怪的是你们吧。” 她又微微板起面孔:“还是说,你们是故意在找茬的?” 下一刻她又噗嗤笑出来:“不过我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了。” 慕容女摸了摸臂膀,她感到了一阵鸡皮疙瘩。 纳兰清淑受不了朝露这个状态,还不如跟她吵架呢。 她推开车门,探出半个小脑袋,对着车夫问道:“我们要不要做什么……” 准备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白维猛地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打断了她:“我们什么都没做!清清白白!” 小毕方公主脑袋歪成三十度:“你在说什么?” 白维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谁让他也心绪不宁。 “我在等消息,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很敷衍,很糊弄。 纳兰清淑没说什么,钻回到车厢内,更加怀疑的视线在朝露身上来回打量。 “这么看我做什么?” “羡慕你身材。” “这个你羡慕不来。” 纳兰清淑不信的挺起腰:“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这不可能,不是我自夸,我母亲的身材可是……” “毕方是鸟类,卵生动物,没有哺乳的必要。”朝露从生物学角度剖析道。 纳兰清淑深吸一口气,满嘴都是火药味。 慕容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还好我没觉醒血脉……” 朝露没有继续挑衅,只是笑了笑,然后继续发呆,同时抱住了蛇姬的尾巴,手指抚摸着上面的鳞片。 纳兰清淑自言自语的说着:“我还有明天一个上午的时间。” 白泽公主瞥了眼纳兰清淑,张了张口,旋即又摇了摇头,把话憋回去了。 这种事,其实就是第一个摘桃子的人才能有效果。 她抢占了第一位,后面第二位,第三位的效果都会打折再打折。 况且,你纳兰清淑拿什么和我比较? 对不起,先来的,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但要论及顺序,可能我真的不占优势。 高兴是高兴,欣喜是欣喜。但都是短暂的情绪,维持不了多久就要消散。 她只是第一个宣布参战,还没有赢下来,就和她所说的一样,害怕的更多,害怕自己赢不到最后。 敌人很多,强敌更多,纳兰清淑能不能算作敌人都要打个问号,即便算是,也要放在倒数几名。 要论及威胁,那个东海龙族带来的压迫感就远远不是一个纳兰清淑能比较的。 她之所以高兴,是源自白维的反应,他走神这么久,证明他内心并不平静,这是好事……如果平静如水,自己哪还有半点胜算? 毕方公主看出朝露欲言又止最后懒得解释的心态变化里的轻蔑,她忍无可忍:“我今天就要问个明白,我就不信,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她走出车厢。 三秒后,又回来了。 “他下线了。”纳兰清淑郁闷的说。 …… 白维需要时间调节一下情绪,另一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有自动寻路,车夫这挂件可有可无。 他意识返回瀛洲,自己就坐在茶室里,手边煮着热茶。 他以为在家里可以放松一下。但回到家里,不由自主的看向庭院的墙壁上留下的一个刀坑,还有家具。 朝露来过这里,她留下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但他还是能回忆起来一些事。 啪嗒……手里的茶杯打翻了,不过泡茶的台子本就是可以冲洗的。 等着喝茶的柳生霜月没太在意。 但在白维连续打翻两次杯子后,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哥,你怎么有些心绪不宁?是不是练武岔气了?” 白维摇头:“放心,并不是什么走火入魔,只是小事。” “所以,还是有什么事?”柳生霜月敏锐的问:“能说一说?” “个人遇到的小事,不值一提。”白维搪塞道。 柳生霜月皱眉。 樱井思端坐着,小姑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说:“哥哥的确有些怪怪的……今天上午弹钢琴的时候就弹错好多次。但音色听着很柔和也很温柔,还有些……唔,像是柠檬和果汁的味道。” 白维端起茶杯:“弹奏音乐是需要感情的,我只是代入了一些。” “明明教的是两只老虎?”樱井思说:“变成两只大猫谈恋爱了。” “恋、爱?”柳生霜月一字一顿的断句。 “哪有,我跟谁谈恋爱?”白维好笑,假装喝茶。 “哥……你茶杯里是空的。”妹妹提醒道。 白维:“……” 他试图补救:“我喝的是寂寞和空虚。” 樱井思双手捧着两腮,露出甜甜笑意。 柳生霜月凝视着白维的眼睛:“哥,不妨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说起来,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谈心了。” 明国人却移开视线,斟茶倒水:“您喝,您喝……” 柳生霜月望着这翻滚的茶水。作为一名女性,作为朝夕相处的家人,她有了一瞬间的明悟与猜想。 “哥在外面有人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领略了杀意波动的剑意 观想场景,刀光剑影交错。 竹林里,北辰归蝶不得不释放出神气,抵挡这过于锋利的剑气。 饶是如此,她的臂膀还是破开一道缺口,虽然眨眼就愈合了。 双方不断交手,在竹林里穿梭不断,剑与剑碰撞,刀与刀迸发。 踩踏着竹林竹林和落雪,这一场决斗打了足足三十分钟。 彼此太过于了解的结果就是难以找到合适的破招机会。 最后还是北辰归蝶猛地逼近,选择换命打发才让战局的平衡被打破。 神气如洪流般挥洒而出,作为现人神之一,北辰归蝶已经越发能掌控这份力量,控制每一份水流的流转方向,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鲁莽了。 当柳生霜月和她逼近到一定距离时,她黑色眼瞳里迸发出森然的杀意,如同刀剑枪林般峥嵘,锋芒毕露,无数看不清的刀剑瞬间将她笼罩在内,这是一种幻觉。 但这种幻觉也激发了她的本能反应,是恐惧和退却。就像是机器出现了一次bug,这个错误导致她的处理速度有一秒的卡顿和误判,然后柳生霜月挥剑斩下北辰归蝶的头发。 两位追逐剑豪剑圣境界的剑客喘息不止,战斗宣告结束。 北辰归蝶仰面倒在雪地里,她说:“你赢了……恭喜你扳回一城。” 柳生霜月握着刀剑,摇了摇头:“赢的有些侥幸,没什么实感。” “你是谦虚的很,不过你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北辰归蝶莫名:“好可怕的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哦,你是说,这种?” 柳生霜月气息瞬间变化,森然的黑气从背后涌出,她的长发随风摆动,仿佛无数黑色线条垂落下来遮住她的半个面容,只剩下眸子里留下一线冷冽的寒光,刀与剑无形的扩散出去,竹林也在止不住的摇荡着。 一片竹叶落下来,割破了竹子的表层,入木三分。 “你领悟了剑意……”北辰归蝶惊叹道,这是她都没能入门的。一旦领悟到了剑意,意味着她无比接近于剑豪,踏入剑豪门槛是迟早的事。 白维用过的「居合极意」和「山河缺」都是剑意和剑招的融合,目前柳生霜月刚刚领悟剑意,缺的就是这种融合剑意剑招的独门剑技,只要领悟到必杀技,便立刻踏入四十级剑豪的门槛。 “原来这就是剑意的修行方式?”霜月释去那股森然冷冽的杀意:“这也算是剑意?没什么实感啊。” “别管什么实感不实感,它都浓烈的几乎要冲刷现实世界了,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北辰归蝶忙不迭的抓住柳生的手腕:“好姐妹,快告诉我。” 柳生霜月甩开北辰归蝶的手掌:“谁跟你是好姐妹?你也是偷腥猫。” “我……我偷腥不假,但什么时候偷了?不都是当面的?”北辰归蝶无奈:“你还在计较?” “你觉得呢?”柳生霜月眯起眼睛,那股锋锐感又来了。 北辰归蝶好奇的不行:“这个之后再说,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的?” “其实很简单。”柳生霜月淡淡道:“我就是遇到了一件事,然后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要生出这个想法,就不自觉的会激发这种杀意凌冽的状态。” “什么想法?”北辰归蝶小心的问。 “一个很无聊的想法,就是说……”柳生霜月语气很平缓:“我哥要结婚了……”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刀,横过来,凝视着刀身里的自己:“新娘不是我。” 北辰归蝶忽然明白这股杀意从何而来了,她默默拉开两步,安慰道:“看开点,这些事,总难免的。” 柳生霜月瞥了眼抱有某种美好幻想的北辰归蝶,冷冷道:“若是我哥结婚了,新娘既不是你也不是我,结果就是你和我都被抛弃了,因为另一个女人。” 北辰归蝶下意识握着剑,她低垂目光:“这的确有些……不,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啊。” 空气冷了几分,虽然还没走到觉醒杀意波动的地步。 她想了想,奇怪的问:“可你为什么突然生出这种莫名的念头?” 她记得白维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都没怎么出过门,快成死宅了。 这挺好的啊,顾家的男人全职照顾家庭,她巴不得对方快点废掉让自己来养。 “哦,这个啊。” 柳生霜月平淡的说:“我哥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平淡的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北辰归蝶眼睛迸发出红芒:“谁?” “不知道。” “你没问?” “怎么问?哥在躲着我,对此事三缄其口。” “那才要问个清楚。” “哦,那你现在就来我家里,你去问吧,怎么问我都不在意。”柳生霜月摆出一个请自便的手势。 “我这暴脾气,我立刻就……”北辰归蝶真的想着要下线然后冲过来,但她刚刚走了两步,又肩膀一垂。 在意识到白维可能外面有人后,她谈不上难过。反而是愤怒,就像是自己预定的蛋糕被人抢走了。 要说伤心,还谈不上,伤心也要有资格的,自己东西被人抢走了才是伤心。 可现在的蛋糕还在预定,甚至店家都没答应,蛋糕上面也没写上「给谁谁谁」的名字。 她就是悄悄趁其他人不注意时候靠近了,然后碰了一下,手指沾染了点奶油,尝了尝味道。 北辰归蝶当然很希望蛋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可它不写,那就不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比起伤心,更多是愤怒、窝火和憋屈,一瞬间有种把这个人打一顿,把蛋糕抢回来的冲动。 但是,冷静下来,会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愤怒也要一份资格啊,前女友都可以生气。但前女友都不是,只是认识的熟人,或者说把喜欢写在脸上的姑娘,总不能高举着「喜欢」的旗帜就能为所欲为吧。 这也是最教人难受和恐慌的……因为压根和自己无关,连牛头人都算不上,连公平竞争的赛道都没看见,单纯被车轮碾过去罢了。 也难怪柳生霜月能想到这么多,甚至觉醒了杀意森然的剑意,她肯定是最刺痛的。 而她的立场比北辰归蝶更好。作为家人,她可以替白维参谋。可以挑选自己未来嫂子人选。 虽然只要不是她自己就全部打不及格,但她有这个权利,作为家人的任性的权利。 北辰归蝶想了一会儿,她明白了,也更加郁闷和烦躁的咬住了拇指指甲:“我今晚可能睡不着了。” “我也是……一起熬夜吧。”柳生霜月问:“要不然一起去居酒屋喝一杯?” “就像两条败犬?我才不乐意,还未必是呢。”北辰归蝶深呼吸:“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待在家里,外面有人?这怎么可能,他精神出轨还是灵魂出窍了?” “哥不说,我怎么知道?”柳生霜月道:“我只清楚,他并没有否认「外面有人」的这一事实。” 北辰归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那你打算怎么办,坐以待毙?我觉得应该还没得手吧,否则……” “否则以哥的行动力,早就坐不住了。”柳生霜月暂时平稳的理由也是这个:“你有什么馊主意?” “你真会问。”北辰归蝶吐槽:“答案是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办?我都穿着白无垢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 “你可以再来一次,但回去的时候,保证你衣服从白无垢变成红玫瑰。” “用我的血染红吗?” “呵……”柳生霜月轻蔑道:“我们本来也不是同一阵营的,我和偷腥猫不共戴天,将来第一个就拿你祭天,第二个就是我的好闺蜜神宫寺!” 北辰归蝶没有继续嘴硬,她知道霜月心情不好,再这么聊下去,她就要黑化了,还不知道外面人是哪位,自己就要先一步被祭旗了。 她决定把话题纠正回来:“你难道没个怀疑对象?” “我第一个怀疑的是你,第二个是神宫寺,但都不是……顺带一地,咲这个笨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一下?”北辰归蝶没想到自己的威胁在她看来有这么大:“可不是我们,还有谁?” “关铃我也考虑过,可我和她熟识,谈不上「外面人」,神宫的剑巫都有可能,我让神宫寺排查。但她也没怀疑对象,哥对剑巫的态度友好,但仅限于此。”柳生霜月冷静分析着:“我妻初赖也不是,哥和她并不熟悉。” “极东大学的两个明国人呢?”北辰归蝶知道的也不少。 “几乎没可能,矛盾根深蒂固,更别说薛寒泪也已经嫁出去了,哥不好人妻。” 柳生霜月已经做好了足够多的功课,正在一一排除法:“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哪怕再不可能也是正确答案。” “是?” “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我哥的初恋,第二种则是朝露……” “初恋是谁,朝露又是谁?” “好问题,可惜初恋是谁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哥曾经有个笔友,后来没了;至于朝露,是一个女妖精,来自于万妖国,我哥为她去了一趟东海龙宫。” 北辰归蝶噎住:“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觉得哪一者可能性最高?” 柳生霜月叹道:“很遗憾,是后者……明国人对女妖精是有历史情节和传统艺能的。” 第五百一十四章 玉面金眼 霸下在万妖国的地位比较特殊,通常意义上被视作穷奇公的附庸。 一般而言,诸侯之间地位平淡。然而霸下并非第一代被分封的诸侯。 他是被穷奇公一手扶持起来的下属。即便如今占据了中部领地,仍然被视作是穷奇公的领土之盾,脏活累活都交给霸下去做,它也对此甘之若饴,从未想过要反抗,老老实实的经营境地,甚至经济税收的直接控制权都不在霸下的手里,这诸侯做的名不副实,比起诸侯更像是一名守将。 正因如此,霸下才能做到这个地位。 霸下公追随穷奇公多年,心底也有野心,但他的野心非常的克制且自律。 他想要做封疆裂土的王,但靠自己的实力难以实现。如今即便成了诸侯国也是朝不保夕,万妖国内斗不止。 即便诸侯也不过有名无实,真正的封疆裂土异姓王,需要穷奇成为万妖国主。 届时他才有机会掌控一地,居于一人之下,这份耐心,霸下公是有的,对于这份野望,穷奇公也心照不宣。可以说是互相利用,也可以说是互相扶持。 随着年龄增长,霸下的野心依旧,穷奇一代雄主,它自甘情愿为对方所用。 霸下公坐在府邸的将军椅上,手里看着一封刚刚送来的密信。 穷奇公设有幕府,文官武将各有内斗,分为不同党派,说是党争倒也不为过。 霸下是武将之首; 元天健是文官之先……表面上如此,实则是元天健可自污,归隐山林过采菊东篱下的日子,给霸下留了一分面子和台阶,让他能韬光养晦了好些年月。 此次攻打白泽国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他起初以为只是小事。但随着虎贲校尉西门流的死讯传开,武将党派直接炸了锅,连退居二线的他都收到了穷奇公的直接传令,要求他立刻去往军中镇住那群躁动的军士。 他手里两封信,另一封就来自元天健,霸下对穷奇公是忠诚,对元天健则是敬畏,两者命令哪怕有所冲突,他考虑之后也会选择元天健,因为后者几乎从未出过错。 好在这次指令是一致的,都是让他离开霸下领地,去往军队里安抚将士,靠着威望压住这次事。 但元天健送来的书信里额外提及了其他几件事,他一一看过后,内心有所估量和计较。 元天健并未出手,却没说让他也不要动,只是提及了一些收集来的情报。 但没有任何针对性的建议,意思是让他自由发挥?纵横家喜欢搬弄城府故作神秘,元天健却很少打谜语,他不作为不指点,本就是无为而治的一种,顺其自然某种意义也是仍由其恶化。 霸下沉吟一会儿,叫来了自己的儿子,霸下的能耐有目共睹。 但他膝下的公子有些虎父犬子的意味……能耐不足,做不了冲锋大将,文化不足,也做不了谋士幕僚,他想着让自己儿子拜个师傅,被元天健一句「想你儿子活命长久就别找我」给怼了回去,无可奈何,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在身边言传身教,可效果都不好。 顶级血脉生育不易,霸下也已经过了生育年龄,大多异兽、凶兽血脉都是如此,一辈子的黄金生育年龄就那么一两次,没机会重练小号。 霸下把密信递给了儿子:“你怎么看?” 世子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立刻开始拍马屁:“这可是好事啊,虽说损失了虎贲校尉,但立刻抓住了幕后者,只要送到我们这儿,又是一笔功劳,顺手就给他截下,您看……” 霸下冷着脸。 世子意识到自己错了,立刻改口:“不过仔细一看会觉得有些问题,太巧合了,恐怕有诈。” 他不是自己想出来了什么问题。而是靠着熟悉揣摩到了霸下的想法。 霸下是个武将出身,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对于送到嘴边的菜肴当然生出几分疑虑,怀疑是否有毒。 他脸色好看了些,淡淡道:“还不算太蠢。” “那我们拒了?” “这是阳谋,无从拒绝。”霸下淡淡道:“具体怎么做,为父不说,交给你来处理。” “这……”世子掩饰住狂喜的表情:“感谢父亲抬爱。” “你最好能处理到位,否则等我回来看到一地烂摊子,没你好果子吃。” 密信上说着十万火急,霸下也不敢拖延,随便吩咐了一句,顺带敲打了一下儿子后便要领着三百亲卫直奔穷奇公领地。 他虽然有所怀疑,但并未太多疑虑。因为手里有兵权,自然无需慌张。 不论对方目的是什么,都可以诱敌深入进行慢慢蚕食。至于其他的变数和不安,他打算直接去找元天健问个清楚。 霸下走出门外,瞥了眼在院内扫树叶的瘦弱书童,这小子是他心血来潮随手救下的,养在府邸里有些时间,做个伴读书童,能力却比世子高许多,想着等他再大一些就带去给元天健瞧瞧,要不趁现在…… “父亲。”世子快步追了出来,一声打断了霸下的念头。 霸下公瞥了眼儿子,接过对方手里递来的披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世子弯着腰送霸下公离开,他直起腰,随后看向书童,眼神充满着轻蔑、狠厉。 书童低头扫着落叶,弱不禁风,盯着地砖缝隙。 世子冷笑几声,转身离开,他拿着密信,双目炙热,比起书童的小事,他更想要建功立业崭露头角,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这笔功劳可不能让给别人! 霸下世子离开后,书童弯下腰,从枯叶中捡起一张纸条,打开一看,若有所思,旋即苦笑。 “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终是求不得么……” …… 万妖国,皇庭。 皇庭是历代皇家居住的城市,也是万妖国的首都吗。哪怕是在乱世之中,皇庭内仍然维持着稳定治安。 它的地理位置却不算好,并不位于整个万妖国的最中心位置。而是位于万妖国的西方,将万妖国比作人类,那么皇庭的位置就在右边,其实这也是考虑好的。 因为万妖国是诸侯分封制,皇庭需要考虑的第一要素是安全,统治是在安全之后的事。 一旦进入乱世,皇庭好歹能够拥有自保的能力。而不至于沦为其他诸侯夹缝中求生存的倒霉蛋。 事实证明,它也的确生效了,在如今三皇女的统治下,皇庭作为正统,治下的妖国国民种族数量极多,而且管理的算是细致,有种欧罗巴帝国初期的雏形,同样是多种族治理,以封建制进行从上而下的治理,这种已经是符合历史进程的最优解了。 它的综合国力绝对足以媲美穷奇和相柳氏,更重要的是它的向心力很强,拥有正统的统治权。 和诸侯国不同,它的治世非常稳固,内部争夺权力几乎没有。反而大部分时间用在强大内政上,这就意味着它的发展是良性循环,就和大秦凭借地利安居一隅种田六世。即便尚未东出,也让人知道它早有了一统天下的能力和底蕴。 更重要的是妖族寿命足够长,可以等待时间耗下去。 这样不断发展的皇庭,未必没有横扫诸侯一统天下的能力。 以上都是幽冥猫又在这些日子里亲眼所见调查和总结出来的结论。 接下来,它要第十七次的尝试潜入皇庭最深处的皇宫,去见一见这位第三皇女。 已经连续落命十七次,猫猫对于整个皇宫的地图路径已经逐渐熟悉。 猫的命也是命啊,浪费可耻……虽说流浪猫很多活着也是受罪。 轻车熟路,绕开重重看守和巡逻,它进入了皇宫后半,这里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 皇宫本就是冷清的,特别是后宫,没有太多人气,上一代妖皇子嗣都只有两个,皇后皇妃也才两个,全部早逝,偌大后宫只有三皇女一个人,连侍女仆从也没多少。 猫猫小心翼翼的前进,它本以为看到的是会是什么巨大的建筑群。但实际上,这里的宫廷已经被拆的差不多了,只有极少数的房子,它的所有风景只剩下一座大湖,皇宫内有一座巨大的人工湖。 这湖水泛着淡淡的绿色,一般来说。如果不是流动的湖水,很快就会腐臭发烂,而皇宫的人工湖分明是人工制造的地上悬湖,根本没有活水流入才是,但它的水仍然显得非常干净。 在湖中心的凉亭里,有一名穿着宫裙的女子正在洒下鱼饵,鱼饵洒落,整个湖水上有数以百计的红色鲤鱼鱼尾翻滚,红尾拨绿水。 猫猫藏在盆景后方,遮掩身体,靠着猫猫的夜间视力和水面反射的月光看向湖中心。 它心想这喂鱼的女子就应该就是那第三皇女,这边悄悄探出半截身体。 但它没有找到通往湖中心的路,根本没有路,这个建筑像是竹筏漂浮在水面上。 对于妖族来说,踏水而行不难,但对猫猫来说,游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如果游过去肯定会被发现,正犹豫时,见到她走出了凉亭,然后踩踏着水行走在湖面上。 赤足而行,脚踩踏着湖水,微微没过脚踝,仿佛有透明的通路。 猫猫定睛看去,险些直接炸毛。 她足下根本不是什么玻璃,这也不是什么魔术表演。而是一头巨大非常的红鳞生物,潜在湖中,长长的躯壳铺在水面下方,给她铺出一条路,她踩踏着红鳞行走,如履平地。可那身体太过于巨大,就藏在湖里。 猫猫大气不敢出,等待着她上岸后离开。 第三皇女赤足踏上岸,走向宫殿方向。在即将远离之前,她侧首回眸,仅仅露出侧脸,脸上覆盖着白玉之面,视线跨过遥远距离看向猫猫所在方向。 湖面破开,一头红鳞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扑下撕咬。 在它这条命终结之前,幽冥最为恐惧的却不是这头赤鳞异兽,而是玉面的眼睛,金色的左眼。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所以,你见到了第三皇女,却被对方的宝可梦给秒了。” 清晨,一棵柳树下。 白维听完幽冥的汇报后给出结论。 “我还能怎么办呢喵?”幽冥挠了挠耳后:“我只是猫猫,哪有战斗力,淬毒猫爪都未必能破防的。” “对方警惕心有些高啊,是不是天生讨厌猫猫?你要不换条狗……” “换条狗潜入的进去么?” “泰迪大小也差不多吧?” “泰迪能干什么!日拖鞋吗?!” “试试呗,你这都快0/20了,还在意多死一次?” “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幽冥怒道:“丢了这么多次命了,你还嫌弃我不够努力?那三皇女在我看来危险至极。如果再靠近,可能丢的就不是猫猫的命了,而是我自己的命了!” “你不是死了么?”白维战术疑惑:“你在黄泉里面泡着。” “我说的就是这个,那个三皇女……总之,很恐怖,兄弟。” 幽冥不知如何形容:“我有种靠近后,我的灵魂都会被碾碎成渣无法恢复的既视感。即便在黄泉里待着,也有可能会消灭殆尽。哪怕侥幸活下来,要重塑灵智可能需要上百年时间。” “有这么可怕?” “就是这么可怕!”猫猫紧张的来回踱步:“总之皇庭我是不会再去了!” “行吧……看来提前沟通是没什么机会了。”白维道:“至于金色的眼睛,在妖族里也并不少见,火眼金睛也是金色,水猴子也是金色的眼睛,真龙的眼瞳也接近于金色。” 猫猫提醒道:“我觉得更不是那种普通的金色,而是那种,很特别的……反正我的建议是别去皇庭。” “如果不去,白泽国和毕方复国的事很难一锤定音。”白维陷入两难道:“本想着通过你去递一封书信,现在看来没什么机会。” “其实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幽冥蹲坐下来,冷静的说:“皇庭内的发展很实在,但强大的内政发展必然迎来瓶颈期,需要对外扩张。哪怕是鸽派也是相对比较鸽派,几乎皇庭内的求战情绪是很强烈的。因为内部收容了大量来自于不同诸侯国的流民和种族。” “这些流民没造成问题?” “被转化为劳动力了,同时进行开荒和屯田。除了农业生产之外,也有军事训练。”幽冥粗略估计道:“数量大约五万左右。” “是在求战啊。”白维摸着下巴:“倒也不意外,毕竟是皇庭,想要告诉诸侯谁才是万妖国的正统继承者,靠嘴皮子不行,还得靠拳头,这是好消息,同时也是坏消息啊。” 幽冥问:“怎么说?” “这布局从早些年前就开始了,也就是证明,三皇女或许并不是那么在意她的血亲,这位皇子作为质子留在霸州,本就是一步暗棋……我很担心他不会配合我们。” 猫猫说:“你是说,这位皇子可能倒向诸侯?” 白维点头:“三皇女未必需要把皇子迎回去。如果皇子死在这里,反而能给她一个更好的开战借口,最是无情帝王家,靠着血缘关系维持的姐弟情也可能是塑料做的……倘若皇子是个蠢材,做个乐不思蜀的阿斗也就罢了。可若他是个聪明人,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必然会寻求自保的办法。” 猫又恍然:“啊……他想活命,就得选一边。” 白维苦笑:“可能他也没得选,倒向诸侯,即便成为傀儡,也有机会活命,若是选择血亲……” “会死。”猫猫说:“第三皇女会杀了他吧,最好是把他杀了,否则他长大后,也可能会争权。” 白维心情沉重的点头。 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但怎么越想越像自己当年那回事。 都是第三皇女……第三王女。 都是姐姐和弟弟。 都是姐弟反目成仇。 自己当年虽然几乎无条件的信赖第三王女,但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只懂得艺术创作的花瓶皇子,背地里做了很多准备,这是他做出来的伪装,也在期待着和她摊牌。可惜她的野心膨胀的太快,暴露的也太快。 白维不会傲慢到认为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倘若这位万妖国皇子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懂得伪装和自污的聪明人,不乐意当个简简单单的质子,恐怕…… 届时,朝露、纳兰清淑将进退两难。 皇子和三皇女敌对的情况下,她们也必须选择一边站边。 她们不可能选择身为质子的万妖国皇子,因为她们都和穷奇公霸下公敌对。 一旦选择三皇女,就要抓住或者杀死皇子,势必对方会选择反抗。 若是杀了皇子,就相当于给了三皇女把柄,开战权握在她的手里。 以此为把柄,进而通过外交手段控制孱弱中的两国就变得轻而易举。 不论如何选择,最终都不由自己。 “好一个烂摊子。”白维低声道:“哪怕我这种局外人,也看着头疼。” 猫猫舔着毛:“你算什么局外人,你已经在局里了,不如想想怎么杀了那个皇子。” 白维道:“你当我是刺客?杀人可以,平白无故杀人不行。” 幽冥翻了个白眼:“你前来干涉证据,背着大义名分,难道不是过关斩将如斩草?还想保证自己双手干干净净,这怎么可能。 因为利益因为立场而杀人斩敌,才是乱世的基调,你杀个人都要想办法去审判对方的罪行,累不累,只要挡着路了,都可以杀。” 白维拎着猫猫后颈肉把它提起来:“你在教我做事?” “不敢,就是看你瞻前顾后觉得好做作好恶心。”猫猫说着便开始干呕,呕吐出一颗毛球。 “再废话,我把这个从你屁股里塞进去。” “你这么说更恶心了。”它还在干呕。 白维把猫丢到一边:“要吐别吐我身上,不然用你脸擦干净。” 瀛洲的隔壁老人家教育猫不能乱拉乱尿的方式,就是抓着它然后用它的脸去擦脏了的地方,猫叫声惨烈的白维至今印象深刻。 猫猫又吐出一颗毛球后才消停下来,它摸了摸肚子,继续道:“距离襄阳没多远了,你准备时间不多。” “不如你替我走一趟,去看看这个妖国皇子。”白维提议:“至少这比去皇庭轻松。” “他要万一是个虐猫的心理变态怎么办?” “如果他尿床、杀小动物还放火,那就太好了,这种潜在的犯罪者,我当处之而后快。” “你真的很喜欢这套啊。” “把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去教训人渣败类,真的很能获得精神快感,会上瘾的。” 白维嘴角上扬:“既然知道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我收取一些精神上的愉悦作为报酬也理所当然,这就是双赢……反正留着他们活着也只会把米吃贵糟蹋庄稼,何不用来做我成就伟业的踏脚石?” 猫猫眼神复杂而疑惑:“到底你是反派,还是我是反派?” 白维昂首:“那必须是我了,演反派,我很专业。” 他停顿一下:“反派么……若皇子真的非杀不可,确实交由我这个局外人来最合适。虽然我弄脏双手,但其他人都可以获利。” “心动不如行动。” “恰肯德基也要等周四呢。”白维不急不缓道:“而且,我总觉得接下来的路走的会更慢……这一路见山开山过江斩水,实际效率并不满,反而临近襄阳,局势开始复杂化。” “因为没回头路可走了。”幽冥表示理解:“你或许心如铁石,但她们不一定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是心理准备,而是实际体验和心理预期是两回事。”白维说:“就像是给你一个按钮,不按下去就会死,按下去就会死其他很多人。你虽然一定会按下去,但也要心理挣扎到最后时限为止,这才像个人。” 猫猫摇头晃脑:“小猫咪不懂这个,你跟我说这个,不如说点有用的,还有什么事。” 白维看了眼幽冥:“我其实在考虑,你这么帮我到底是想要什么,老板看到了不给钱还能不断拼命工作的员工,表面高兴内心肯定慌得不行,你现在无所求,将来肯定会予取予求。” “说的太对了喵-我是不会吃亏的,我帮你,自然以后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现在是你利用我,之后会有我来利用你,只要在瀛洲之外,我们合作愉快。”幽冥咧嘴,柴郡猫笑容可爱。 “可以给我个心理预期?就像我刚刚说的按钮那样。” “很快,等你回去明国,我会来找你的。”猫猫晃着尾巴:“看来你的确没其他事了,小猫咪溜了哦。” 白维目送它消失在视线里,随后看向天空,深感前路命运多舛,一不小心就会拐入小道里。 目标从救人变成刺杀,固然会变得简单很多。但不论祂们中的哪一人都不是刽子手。 心绪复杂的等待里,一名小姑娘袅袅婷婷的走来,面露笑意。 “走吧。” 今天上午,轮到了纳兰清淑的回合。 第五百一十六章 最起码得八胞胎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白维的心态区域平缓了。 被表白这种事,最初会有些猝不及防,在所难免。 其实回忆自己漫长生涯里,真正被表白的次数并不多。 大多时候都是心照不宣的。倘若上一世能活下来,白维是否会和女巫结婚生子,真的是个未知数。但这个未知数放在概率学里,至少也有七成的可能性。 嘴上「大业未成,何以为家」,等大业成了,可不就是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一个活了一百世都没结婚过几次的老男人内心对这方面也存着一些执念。 一方面,都一百世了,还讨不到一个老婆给自己画上个完美句号,有点说不过去吧? 另一方面,这都是最后一次了,总不能随便抓个谁凑合着敷衍了事吧?质量要上去,数量也得上去。 人性是复杂的,贪婪欲望是无限的。 所以咱的要求也不高,来个维尔薇那种的就行。 白维发现自己最终还是回归了淳朴本质,要求还是不能放低啊,反正没重婚罪,慌个锤子。 他恢复了从容不迫,对待小姑娘的态度也恢复到了出厂设置阶段。 “你好像,长高了一些。”白维比划了一下身高,之前纳兰清淑是幼女,现在突然长了四五厘米。 白维在轮回之前,整个初中个头都在一米五多,在初三暑假突然窜高了二十多厘米,长到了一米八多。 可这是人,妖族的二次发育可没有这么快,每次成长都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资源。 妖族寿命漫长,也意味着成长曲线漫长,杨顶级血脉也需要大量资源供给,天材地宝补充营养。否则身体会压缩成长速度,越拖越长不大。 纳兰清淑连连点头:“是长了点,因为我从青阳城里带了些灵植回来,原本我早该长大了。可惜没有天材地宝的灵植补充生长所需的能量,等我再多吃几个,就能长到一米六。” 白维赞许道:“不错不错,能长个头是好事,等你彻底成年后,毕方的大小得能覆盖一座宫殿。” 纳兰清淑走上来抱着一只手,却发现不太好走路,无奈自己的身高还是不太够,只能伸出手。 “能牵手吗?” “可以。” 白维没拒绝的理由,他仍然将纳兰清淑当做心智尚未成熟的小孩子来看待,不是小学生三年的龙傲天,也最多不超过初中水平,恰恰是最感性的人生阶段。 纳兰清淑完全能察觉到他这么顺从态度下的意思是什么,绝对和朝露是另一种极端。 但她也没办法,嘴里喊着夫君,大喊着「别抢我男人」,在别人听来就和「别抢我哥哥」一个意思吧。 她其实也有些分不清楚,是不是吊桥效应,但即便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纳兰清淑和慕容女以前讨论过关于白维的问题,就在昨天上午的时候。 … 慕容女说:“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种情况下,祂们走到一起是迟早的事,至少单方面的沦陷是迟早的事,这一路上走的坎坷艰难,唯一能保证你们安全的只有他,偏偏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纠葛,连设置的缓冲带都不存在,吊桥效应迟早要发作,不产生好感才奇怪。” 纳兰清淑不惊反喜的问:“所以朝露对他的好感都是建立在吊桥效应上的?” 慕容女托着腮帮:“不……朝露不是,但你可能是的。” “为什么她不是?” “因为他是为她而来,听上去有些像是舔狗。但实际上不是,如果说舔狗喜欢女子可以付出本就微不足道的尊严来感动自己和别人,那他就是完完全全保持着自尊的同时,将自己树立成对方唯一可靠的依靠,这种安心感太要命了。对万妖国的准亡国公主来说,简直是绝杀。”慕容扬起下巴:“对你也一样。” “这点我承认。”纳兰清淑:“真的很安心。” “这恰恰很诡异啊。”慕容女摇头表示难以理解:“你不知道我见过多少明国人,强大的、弱小的、固执的、可憎的,万妖国中的明国人价值观其实很古老而且守旧。 哪怕是唯识宗的大和尚,他知行合一却也没想过度世人,觉得自己做不到就退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种人几乎没有。” “白维这个人,相处时根本没有半点门槛,你感受不到他的傲慢,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哪怕是乞丐,他都乐意给对方一个体面,你也看到了,他给乞丐递钱都是会弯下腰的,真不清楚这种性格是如何养成的,已经超越了平易近人。而是完完全全在人格上给予尊重,可万妖国明明是有阶级上下,明国也一样。” “明国人讲究的尊卑有序,哪怕是上位者礼贤下士三顾茅庐,也是默认了上下位的…… 这意味着这只是一种表面功夫。但能乐意做出表面功夫就是成大事不拘小节的理由。 可他没有这份傲慢,只有极少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种骄傲轻蔑和自矜,那就是面对作恶者的时候,从人格上灵魂上行为上给予绝对的轻蔑,这在我看来其实有些过度,甚至觉得毫无必要,他能从这些幼稚的打击上获得愉快,更是我没想到的。” 慕容女说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话,看似是批评,却又收拢了结论。 “可我发现自己很难讨厌他这种人,反而越看越顺眼,我觉得……这样很好,求同而存异,不是因为力量、地位、血统。 而是作为独立存在的人被给予对应的尊重,我习惯了很多异样的视线,却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就连我都感受到了安心感。” “小毕方,如果真有机会能抓住这个人,那就抓牢了吧,别放手。” “这样的人,你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可若是抓不住,也记得放弃的干脆些,免得蹉跎了自己。” … 回忆戛然而止。 纳兰清淑听见白维的提问:“你不是很想知道昨天上午发生了什么,怎么又不问了?” “临时的争斗心思而已,已经熄灭了。”毕方公主微笑着心想,难得有独处机会,为什么非得把她加入话题里?还是避开的好,免得话里话外都显得自己好小气斤斤计较。 “果然是小孩子。”白维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快二十岁啦。”她不服气的说。 “和你漫长的寿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没人知道我们会死在哪一天。”纳兰清淑眨着眼睛说出有些沉重的话题:“寿命是一回事,选择何时何地赴死是另一回事吧?” “越年轻倒是越不怕死,我以为你会长点记性。”白维好笑:“我都没把性命赌上,倒是你们完全不当回事,万妖国的公主难道都是这么勇?” “不是,只是因为光脚不怕穿鞋,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纳兰清淑牵着手,用着稚嫩的小脸和嗓音说。 虽然她很认真,但白维看着觉得很有喜感,臆想着这样的画面。 ——十岁小孩站在麦当劳前脸色沉重的说「我已经无路可退,反正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哈哈哈……”他笑了出来。 “我很认真的。”纳兰清淑昂着脑袋。 “我知道。”白维戏谑后摸摸她的脑袋:“我在瀛洲有个妹妹……比你还略大一些,最近才收养的,她也很坚强。但也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幼稚,面对生死的时候也说自己看开了。 但知道能健健康康的活着,也还是高兴的赤着脚在庭院里乱跑,她现在就在学着谈钢琴。” 纳兰清淑听的入了迷,不知因为这日常有多么吸引人。而是他居然会谈及自己的生活。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以往从未有过。 白维继续说:“比起想着如何去死,不如想着如何能活。虽说在这万妖国,求得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大争之世,何惧一死,你缺少的或许只是一点野心。” 纳兰清淑轻声说:“我其实也想学钢琴,我的琴棋书画都会一些,母亲教过。可惜这几年再也没碰过了,至于野心是什么,我不太懂。” 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知道什么叫做野心?二十多的大学生都不知道什么叫野心,野心就是每天睡到自然醒,打游戏打的昏天黑地,和宿舍几个互为父子的好兄弟聊聊天吹吹皮,卡里有用不完的生活费,这就是全部野心了…… 稍微远一点,考个研?再稍微远一点,参加一些社团活动,或者参加学术竞赛?再远一点……开高达。 白维挠了挠脸颊:“也是,我自己都想着吃软饭娶富婆的未来日子,野心是什么呢……不过都是被大潮推着往前走,不想被浪潮拍打淹没,就得拼死的游过这片海洋罢了。” “我不想听这些人生哲学。”纳兰清淑拉着他的手。 “那你想听什么?”白维快速结束这个话题:“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聊,我正好刚刚知道了一些情报。关于皇庭,关于皇子,关于襄阳城的危险性。” “我想听的是……”她目光灼灼:“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白维一怔:“这可就多了。” “什么样的,都可以……”她很自信,她还很年轻,而且年纪还小,发展潜力是无穷的。 “最起码是八胞胎。” 第五百一十七章 这不是成长 动物能学植物的有丝分裂吗? 有没有火影忍者来教一下影分身? 很急,在线等。 纳兰清淑真后悔自己没有这种几重幻影的分身能力,否则一定是绝杀。 八胞胎,放在人类社会属于罕见中的罕见。但在万妖国其实算不上,这边多胞胎挺常见的。 “你的喜好,真的好怪。”纳兰清淑幽幽道。 “我觉得也是,但做人不能委屈自己,我只是面对本心。” “你这样一周一个都排不过来吧。” “格局小了,为什么非得一天一个?”白维理所当然的反问。 “哇……”纳兰清淑摸着脸:“说给我一个小孩子听这些,白公子,你不对劲。” “人小鬼大也没什么值得隐藏的地方。”白维不以为然:“你既然主张自己接近于成年,那我也不客气的把你当成年人来对待。” “你对待成年人就是说这些话。”纳兰清淑翻了个白眼:“好幼稚哦……只有没经验的人才会对这些事保持强烈的兴趣和热衷,而试过的人都表示平平无奇。” 白维:“……” 啧,无法反驳。 毕竟我记忆都被封印了,还真没试过,每一辈子都回档格式化,每一个我都是崭新而纯洁的。 “男人感兴趣的无非是枪车球。”白维总结归纳道:“你跟我聊这些,你就是我永远的好哥们。” 纳兰清淑踢飞出去一枚石头:“好哥们?你认为我是女丈夫?” “我认为你是熊孩子。” “道歉!” “对不起,但我不会改。”白维知错不改:“你这心态的确不能称之为成熟,而面对叛逆期的熊孩子。如果不能强烈训斥或者管教,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不熊!” “不愧是毕方,这嘴硬啊。” “不硬,很软的!你不信啃一口啊!” 白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我的回答是不刑,刑不通的,小笨蛋。” 纳兰清淑气的咬牙,她输在年龄、身高、体重、身材、阅历、性格上了。 就像是刚刚觉醒状态的替身,成长性是很高,但各项数据都不太行啊。 “别太把一个路人当回事。”白维说:“太在乎我对你的看法,就是一种心智不够成熟的表现。” “路人?”纳兰清淑简直听不下去:“你是路人?你是修路的还是拆路的人啊?” “我说的实话。”白维这次没顺着毛撸了:“我不过一介过客,我占据你生命里的长度和时间才多久?况且我也不是万妖国的人,我迟早会离开,不…… 确切而言,我根本就不在万妖国,谈不上什么有难同当,等事态平息,我当归去。 到时候,就会消失在这片国度。而既然你决定要活下去,同这艰难的世道抗争下去,最后必然发现能相信能依赖的也只有自己。” 纳兰清淑张了张口,她迅速就意识到这些话的残酷性和真实性。 没有谁会放弃自己的好日子不过,来到万妖国来打生打死。 他有更好的生活,也值得更好的生活。可她是个亡国公主,注定要为了复国事业和复兴家国而奋斗,这导致祂们的人生并不存在什么交点。 “那……朝露呢?” 纳兰清淑很不甘心的问,她还是把白泽公主搬了出来。即便她一直试图绕开关于朝露的话题,可现在只能用她的存在作为反驳的论点。 “等和平后,朝露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她的家还在,国也在。”白维摇头说:“可你没有了……这么说很不礼貌,但你的家真的没有了,只能依靠自己。” 毕方公主咬着牙:“这不公平。” 她重复了一遍:“这太不公平了,她可以,我不行,她有家人,我没有家人,她可以有依靠。而我不能有依靠,这是什么世道,这有什么道理?” 白维无可奈何:“这世道,哪有什么道理和公平,都是自己一刀一刀劈砍出来的,你也不是完完全全无依无靠。但已经没有谁能给你撑伞了,当你离开青阳城时就该知道。” 纳兰清淑大声说:“我不知道!” 她又压低了声音:“我更不想知道。” 毕方公主轻声说:“若是复国成功,我就注定要为它劳累奔波;可复国失败了,难道我就能自由了吗?” 白维说的平静却斩钉截铁:“不能的。” 他心说……除非死了。 自己就是为了不想加班才选择了假死。但在假死之前,也给同盟国留下了足够多的人才储备,也尽量在内战中保留了发展的文明火种,才让它在一代人之内迅速重建恢复国力。 而这些条件,纳兰清淑都没有,她只能自己打拼,再如何叫苦叫累都没有用,没人能承担这些责任,她只能自己担待。因为她是毕方公主,就像当年的莉莉安奴也没得选择一样。 这个世界信奉英雄史观,相信靠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天换地澄清玉宇。哪怕是同盟国,这种个人崇拜观念也仍然深入骨髓。因为它受到情绪的干扰,而且天降猛男,有时也真的是太猛了。 白维轻轻抚摸纳兰清淑的头发:“说些成年人才能说的话题,是不是会觉得很累很窒息很难过?” 纳兰清淑轻微的「嗯」了声。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可你现在又要迫不及待的长大,我还以为你做好了准备。但看来你还没有,只有个头长高,可不算是成长。” 白维戳了戳她的额头:“接下来的时间不多,我也没多少精力能分摊和照顾你,得说清楚些,我还是更欣赏你在龙腰城里的样子。” 纳兰清淑委屈的说:“那是装的。” “能骗人三年,假的也可以是真的,能说一辈子的谎言,早已融入骨血。”白维说:“你有这份潜能,只是你自己还没意识到。” 她低下头没有接过话题。 本心里,她想要的是一个能提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不要把自己留在孤零零的旷野里,面对豺狼环伺,面对漫漫长夜,面对彻夜大雨。 可她终归还是会意识到,自己找不到这样的一棵参天大树。但她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她遇到了白色的月光,它一度驱散了乌云,照亮了荒野,让群狼退去,让天空放晴,但终究只是过客,也迟早会离去。 她的心底住下了这道白月光,却无法追逐上他离开的脚步,更无法走出这座荒野。 终究是有缘无分吗? 纳兰清淑喃喃道:“我以为,你会安慰我,说——只要还在这里,就能护我周全。” 白维想了想:“若是朝露,我会这么说,但对你就不能这么说了。” 导师是真的很严格了。 小毕方听着,大眼睛里蒙起水雾,她心底受了天大的委屈,委屈的想哭,已经很久很久没这种想哭的感觉了。哪怕是被淹没在黑水莲池里,她都没像现在一样想要嚎啕大哭。 她在忍着。 因为母亲说过,绝对不要为了男人而流泪,千万不要学她。 白维继续说着话。 “让你撒娇,是在害你,剥夺了你的成长机会。” “让你对我继续撒娇,会耽误你的一辈子,让你盲目去信赖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即便这些话很残酷,可现实更加残酷,联想到接下要卷入的事,他必须让纳兰清淑认清事实保持头脑清醒,这才能让她多几分活下来的可能性。 小毕方肩膀颤抖着:“可是……你就在这里,我碰得到。” “可我也会走的,我们都会离开。”白维说:“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要学着习惯。” “你好残忍……都这样了,你还要我习惯一个人。”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眶,蹲下身,抱着膝盖。 白维说了很多狠话,却没想到居然会把她说哭了,独立坚强,对小孩子而言,是否太过于苛责了。 他又想起朝露昨天说过的话……或许余生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便是要死,也得死而无憾吧。 可面对死亡是大人的事啊。 “我说这些,仅仅是因为一个理由。”白维戳了戳她的脸:“仅仅是因为我不想你死。” 小孩子就该好好活着。 “我知道。”她抬起发红的眼睛:“你们都自顾自的说着就去赴死了,就像我母亲那样……但明明,我也一样,我不怕死,我都来到这里了,我还怕那些么!” 白维平缓道:“你无惧生死的决意我是明白的,唯独……” 纳兰清淑突然伸出手抓住青年的衣领:“你什么都不明白,你就是个傻瓜,天大的傻瓜!一个女孩子不怕死,一个亡国公主不怕复国失败,只怕被丢下不管,难道还要我把话说的更明白吗?” “你把我救下来了,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我的前半生已经结束了,下半生是你亲手从深渊里拉回来的,我想要的只有一件事,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只要你做我的家人,永远的敬我爱我陪着我……只要你一句话,整个毕方国我都敢打回来给你!”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这是mega进化 白维内心二次受创。 昨天第一创是朝露。 今天第二创是纳兰清淑。 两位亡国公主展现了万妖国的民风彪悍,以及一言不发就直球砸脸的可怕风格。 我的老天鹅,她还是个孩子,她才十八岁! 这像是个十八岁女孩能说出来的话? 她的确展示出了自己的成长,但这力度……有点太大,甚至超过了白维的预判,直接超纲。 等等,等等……这道题怎么解答? 白维试图翻阅自己的过去经历,从记忆里找寻经验和解答。 然而答案是无解的。 《我做导师的那些日子》的目录中并不存在任何关于这道问题的解答。毕竟,这里面没有关于「师生恋」的情节。一方面没有这部分余裕,另一方面倒霉孩子内部竞争关系紧张。 外部压力加内部竞争,祂们的意图都很明显。不论男女,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可没有人得手过,也受制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我是你爹」的导师光环,冲师逆徒们的野望没能得逞,更别说导师马甲都死在了空城里,已经壮烈成仁。 恰如女巫打算等着帝国毁灭后开始争抢王妃位置; 逆徒们也是打算等着同盟国百废待兴再以下克上……可他们都没等到这时候,也就自然没给白维添加这些应对方式和策略。 所以这道题,它超纲了。 起码小学初中高中乃是大学的教科书课本里都不会写「如何应对师生恋」。 纳兰清淑将他视作家人同等重要的心灵支柱,寻求庇护,主动依赖,表面上没有脱离之前的樊笼,仍然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态。 但她相较于之前进化的部分就在于,她并不停留于当前的依赖。而是想要更进一步,这种进步的野心赋予了她积极采取行动的动力。 之前的纳兰清淑,是停留在原地不动的,或者是被迫采取行动,被推着走。 但现在,她已经开始主动走路,奔跑,甚至在追赶。 力量源自肌肉和人心,人心就是欲望和野心,实力不必去匹配野心,而是该不断的追赶野心。 她给自己立下目标,甚至敢大喊着「一旦毕方复国,我就是一言而决的诸侯,我敢把毕方国当做嫁妆,她朝露拿什么跟我比」,很难想象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劣势,到这里成了优势。 这立场和脑回路转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白维给予的高压力,反而迫使她想通了一些事。 是有些气话的成分,但气话之后,她发现这完全可行。 怎么能输给朝露?怎么能让你们双宿双栖! 哪怕是去死,我也不答应,黄泉路上得加我一个,三人成行! “我真的敢。”纳兰清淑把话说开后,再也无所畏惧:“我不是开玩笑!” 白维欲言又止。 我觉得,作为明国邻国,你们该好好学一学明国人的含蓄,有些话不能说破。 他苦笑着问:“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一定要来万妖国?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拆散你的家,而是来加入你的家。”纳兰清淑冷静的说:“我突然明白,朝露的自由,其实我也有,对我来说最大的难题,只是复国而已……至于复国之后,治理它与否,如何治理,我是不懂的,也未必需要我的参与其中。” “我可以让慕容女顶替我代为涉政,也可以完全授权给下面。即便被架空也无妨,只要留个象征即可。” “我这个毕方,不是妖王甚至不是大妖,威慑力是不存在的,只能依靠外交手段和皇庭维持下去。” “既然如此,我甚至觉得在复国后,不如找个好的对象把毕方国卖了。” 她无师自通的领悟到了某种真谛:“卖国,然后跑路。” “卖了?” “对,卖了!反正做诸侯也没什么好处,还容易暴毙,我对这里没多少深厚感情,反而想去明国看看…… 如果皇庭愿意接手,我可以和第三皇女做生意,从诸侯国变成附属国,她很会治理领地,比我更加在行,民众会生活的更好,少了诸侯,文官武将也能有更高升职空间,其实都是好事。” 纳兰清淑冷静的分析起卖国计划,然后得出结论——把诸侯国卖了,我们都能有光明的未来。 “到时候,我就有着相当高昂的嫁妆。可以折算成海外资产,至少一辈子挥霍不完!” “购入一些天材地宝,就能非常轻易让我长大到成年的形象,到时候我一定会很好看的。” 她点着手指继续测算:“然后我就是年轻貌美还有钱的富婆了。虽然没有七个姐妹,但已经可遇不可求了,这样的我难道不比朝露更好?” 白维咳嗽一声:“这些只是外在条件,我个人不是很在意这些……而且你说的足够离谱,你对朝露的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从何而来啊。” “我不是攀比,而是明明白白的说清楚,我不比她差,甚至……比她更好!” 纳兰清淑按着胸口,明明样貌没变。但气势和精神都比之前强盛数倍,青蓝色仿佛宝石的眼睛熠熠生辉:“只要能够复国成功,我就有无限多的筹码,更广阔的未来。” “她说可以陪你一起死,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活的更好。” 她说到这里,激昂的情绪稍稍平息。 “也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利用你的意图,复国不复国,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是朝露,朝露她永远放不下自己的责任,她的故土白泽国中已经朝不保夕元气大伤,随时面临万马千军的铁蹄,需要她去拯救,她不想后悔就得竭尽全力。” “我没有后悔的机会,自然也没有了这些束缚。” “若是复国成功,我将有一整个诸侯国可以付出给你;复国失败,我也不愿死在这里,大不了远走高飞,我已经尽了全力,也斩断了过去的因果姻缘!” “对我而言,失败了反而更好!我本来就不想被它束缚整个人生,我可以自私的去青阳城里自尽,也当然可以自私的结束复国梦远走高飞,我付出的足够多了,我不愿连性命、人格、自由都赌上!” “到时候,我只是孤零零的形单影只,我没有家人。所以我很渴望家人,你成了我的家人,你就是我的全部,你的亲人也会是我的至亲。”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所以,我一定会去见你……” “只要你不在这里,不论在哪里,我都会去见你,找到你,然后拥抱你,我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问你,直到你答应成为我的家人。” 听着这些话,白维有种电流流淌过后脊椎骨的感觉,谈不上心悸,但觉得有些……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样显得太偏执,或者太可怕?”纳兰清淑轻声问。 “你有自觉就好。”白维不太敢多说两句,生怕刺激到她再来个究极进化。 “改不了的,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能放弃美好的烟雨江南来到这个地方,我也和她一样,我有这份魄力和行动力,母亲都敢舍弃安稳的人生和过去的前半生,我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毕竟我的前半生早已千疮百孔,我现在几乎一无所有。” 纳兰清淑说着的这些话,听上去像是一种哭诉和无奈。如果不是一无所有,她何必这么卑微又这么执著,生怕抓不住这道随时会飘远的白月光。 “我想要家人,我想要安心,我想要……” 青色眸子倒映着万物中心的身影。 “你。” 咚咚咚!白维心脏在承受攻城锤的撞击,他在瀛洲的身体呼吸不稳,绷紧神经。 “我,并不等同于安心。”他说。 纳兰清淑轻声说:“但拥有你,就拥有了比安心更好的……幸福。” “小青椒,你需要冷静一下……你现在不太对劲。” “我很冷静,需要冷静的反而是你,我非常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喜欢。但抓住你就能抓住幸福,所以我会不遗余力的去追逐,直到成功。” 纳兰清淑走上前,轻轻抱住傀儡,气息和体温都滚烫的惊人:“不用着急答复,还有时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自然会来找你……在此之前,我是不会死的,绝不会。” 第五百一十九章 YZMTTK 车厢外,车夫下线。 车厢内,一片安静。 和昨天还算和谐的场景比起来,今天算是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 空气里都飘散着轻微的火药味,只需要眼神交锋时迸发的电火花就能被点爆。 慕容女和小蛇姬挪了挪位置,从原本的位置,圆润的滚到了角落里待着。 也不知道白维和纳兰清淑谈了什么,小青椒的自信心简直膨胀到无法无天的程度。 她过去对朝露还是心存了几分弱势在。 一是因为自己后来对方先来。 二是因为身材压制身高压制。 三是因为自觉理亏。 但似乎现在这些心理障碍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小青椒一副后来居上的态度,就差没把「我要牛你」写在脸上,再加上白泽公主天生的绿色头发,更是有股黑色幽默的喜感。 朝露能感受到这种微妙变化,觉得之前的梦境应验了。 就是第一次见到纳兰清淑的那个夜晚,做到了一个关于妖帝版本的柳小婉以及一名侍女的梦境。 她以为纳兰清淑能收敛一些。但没想到她已经不装了,一副要强宣称的姿态。可能现在正在寻思着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跳脸嘲讽呢。 真是奇怪。 目前的情况也不适合争风吃醋。一个要复国,一个要救国,双方利益暂且保持一致,这种时候闹出分裂,白维看了肯定连连皱眉表示女人无可救药我还是单着吧。 纳兰清淑难不成连国都不复了,就想着去私奔? 换做两天前,她还会有些担心。但现在完全不担心,因为白维是不会答应她的。 连自己都搞不定,这么一个连爱情小说都没看过几本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拿得下。 况且她的外表还是小女孩,区区罗丽。 朝露并不介意迎接她的挑衅,告诉她在团队里应该承担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妹妹和女儿你自己选一个,正妻位置你想想就算了,真以为当得起这个大老婆?小妾都别想。 可纳兰清淑一开口说的话,让朝露愣住了。 “我要走了。” “走?”朝露诧异:“去哪里?” “当然是起义的地方。”纳兰清淑:“我已经完成了母亲的遗愿,本该在青阳城后就分开,现在最近几条线报消息,想来我也该出发去前线了。” 小青椒想通一些事后行动力变得极高,她本就不是唯唯诺诺犹犹豫豫的性子,只是没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现在有了阶段性目标和人生追求,且不论她认识上是否产生了错差,也确实给她带来了某些正向的变化,这是她发自内心想要去做的事,所以不可阻挡,山海可平。 “你,不去襄阳了吗?”朝露并不认为纳兰清淑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白维身边,但她又是认真的,这是什么意图? “襄阳附近重兵把守数个关隘,没办法迅速集结兵力。既然要复国,难免要和霸下正面硬碰硬。哪怕是有心算无心,光守城也赢不了,终归还是战场厮杀。” 纳兰清淑说:“我会带上慕容离开,路上安全有保障,你们就继续按原定计划去襄阳。” 她倒是没有意识到,和白维交谈,然后下定决定推动复国或者灭国的进程。 反而让她成功规避开了万妖国皇室内部争斗的大坑,这也是白维之前想说却没说的点,他担心把话说明白,小青椒就更是不情愿走了。 目前虽然一无所知,但她这一决策让情况和局势陡然好转几分。 朝露更是诧异,她非常清楚纳兰清淑内心对复国压根没有多少在乎,她这是哪根筋开窍了?推动复国成功,只会让她继续永无止境的零零七而已。 但她还是许以祝福:“祝你顺利吧。” 小青椒挑眉:“真果断,都不挽留一下我?” “你已经下定决心,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那不一定,或许你劝我一句,我就不走了呢?” “这就更劝不得了,那么多人等你回去,我岂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说的真好听,比唱的更好听。”纳兰清淑不无讽刺的说。 “希望你说到做到吧。” “我当然说话算话,可你的态度让我不太满意,我反而不太想走了。”纳兰清淑玩味道。 “你应该走的。”朝露双手放在平整膝盖上,若无其事的说出狠辣之词:“你呆得足够久了。” “哦?” “本来车队就没你的位置,是你非要挤上来。” “是啊,还顺便抢走了你的位置。”纳兰清淑不甘示弱。 “你抢走了吗?”朝露好奇的反问:“你确定?你再想想。” “哼!”小青椒暂且吃瘪。 “你对白的好感不过是一种依赖感。”朝露不慌不忙的追及道:“我不会跟你争论这些消失。可我希望你能明白,爱情和亲情是不一样的,我可以理解你在绝望中将他当做唯一依靠。但希望你不要入戏太深,也不要连自己也骗过了。” “是啊,亲情,我很想要一个家人,一个安稳的家庭。”纳兰清淑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差不多。” “你明白就好,所以……” “爱情的终极形式就是婚姻,就是成为一家人,我不过是跳过了前置步骤。” “你这是诡辩,家人和爱人,不是同一种。” “对我来说没有区别,哪怕我做他的妹妹,难道就不能给他生孩子了?”毕方公主捧着脸颊柔声道:“我们可没有血缘关系,成为家人刚刚好,我也很乐意为家庭增添人丁,添砖加瓦。” 朝露气笑了:“不愧是毕方,嘴硬的很。” “你以为我不会反击是吗?我就应该一直保持着卑微,或者满足于自己的位置上。” “你难道不应该卑微么?不应该满足?别忘了,他是为了谁才来的万妖国,也别忘了,我比你先。” “先来后到的话,你又算什么?你赢得了他真正的身边人,他的青梅竹马?” 纳兰清淑冷笑着问:“你如果说「好啊,我放弃」,我就不跟你争了,你说得出口吗?” “这是我的事。” “双重标准谁不会,从来没有因为先来后到,后者就必须服输的道理!先来后到是因为人人有份。既然你一张口就要把所有糖果全部拿完,后面的还有什么理由保持文明礼貌?” 朝露听完后,不动怒,而是微微前倾上半身:“那你为什么这时候要退?” “以退为进。我去处理掉这些事,然后……”纳兰清淑不想解释太多:“但也和你无关了,你继续守国门去吧,也祝你好运,仔细想想,你的确比我好运。但你比我更可怜,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哟?”朝露讽刺的笑:“正派亡国公主是在可怜我吗?” 两女对视着从嘲笑到冷笑,唯一矛盾已经扩张到无可附加的地步,即便有共同利益也盖不住。 两个看戏的都觉得胃里翻滚发酸,一阵阵胃疼。 痛,太痛了。 这真的是我们不花钱就可以近距离观看的吗? 但争吵早已有过多次,她们还都在克制,至少不会演变成流血事件,也不可能动起手。 “你不够自私。”纳兰清淑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不够自私,所以我才有机会。” 朝露有些被刺痛了:“我自私的时候,你还没看到,但你会看到的……如果你非要挑衅我,一旦挑起我的争斗心,你都将没有任何胜算!” “可不要太自信,也不要理所应当的认为,属于你的会永远属于你。”纳兰清淑一字一顿的说:“天底下从来就没有是理当如此!” “说的真好。”白泽公主徐徐吐出一口气:“我从来没认为得到这些是理所应当。可以心安理得的接下全部,我心怀愧疚,但是……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试问你,我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纳兰清淑念了句:“我想要家人,安心,和幸福……是呢,何错之有?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平白压抑着内心去做些不痛快的事,我早该把这些软弱都丢进垃圾桶。” “既然都无错,那就凭实力争抢。”朝露静默的说:“但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你的脸了,请你离开。” “彼此彼此。”小青椒推开车门,从停下的马车中走出。 等马车走远,她们都再无一句话,仿佛打定主意要做个仇人。 慕容女轻叹:“她是个好姑娘呢。” 纳兰清淑流露出少许愧色:“我知道,所以我最初以为我们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偏差的?” “这点从见面的时候就注定了,因为我真的……”纳兰清淑咬着嘴唇:“很嫉妒她。” “攻击性拉满,我早就看出来了。反而好奇的是,她居然能忍这么久,不愧是白泽,素养真好。” “不单单是素养。”小青椒摇头:“是她需要我这样的对手,才会放任我挑衅,否则过不了自己那关。” 刚刚离去不久的马车里,朝露自言自语道:“危机感会成为滋养自私的土壤,也许该说声谢谢的是我?” 第五百二十章 书生拦路 万妖国霸州都城,襄阳。 关于霸下的处境已经多有重复,这也不必再提,只需要知晓它的态度决定了霸州本就是作为一个缓冲地带而存在,本质上可以视作穷奇国土,一衣带水。不过它的内部管理比较混乱,吃下来之后基本上仍然维持着原本的架构。除了军事大权之外,它内部的行政机构堪称混乱。 缺乏统一管制,加上襄阳作为千年古城,它的内部本就有数量极多的世家家族,这些人构成官吏,仿照着大明历史上的官僚机构组阁,勉勉强强维持着霸州的基本运转。 但其内部政令仍然走不出襄阳百里之外,各个地方仍然自治,既缺乏归属感,又缺乏层次感。 很多小城的官吏,他们的治理权本质上还是来自于住城校尉的支持,也就是军方。 可以说霸下公很聪明,智囊团也有点作用,靠着民来养兵,一定程度放权缓解消耗。 但这种做法也很容易把底下人养成肥虫,所以军事任命上他一直抓得很死。 这也就导致了这里的江湖风气非常盛行。 霸州的江湖是最热闹的江湖,襄阳也就是江湖的中心。 寻常而言,霸下公在襄阳带着,诸侯之一坐镇,谁敢打乱这里的法制? 这么说也没错,但江湖人也并不是完完全全不喜欢规矩,他们不喜欢的是被限制,而并非不喜欢规矩,越正经的江湖人会喜欢各种道上的规矩,定下规矩就好行走,襄阳同样如此,这类江湖人都默许着规则,而霸下公也是尚武者,过去就有许多江湖人的水平不错,从而被霸下公给看重,直接收下当狗,算是鸡犬升天。 “之前听慕容女提到过,万妖国的江湖也就在霸州这块比较活跃,其他地方,其实大多都是一潭死水。 但正因如此,死在霸州的江湖过客是最多的,她稳坐在黑榜第四这么久。但黑榜前十在六年内就更新了三十多人,突然排名落下去的不多,大多都是死了。” 白维说:“我对江湖其实没什么感觉,只记得以前在明国有种说法,说是一道之中只能有一者登上极巅。 就像是椅子以上,谁能抢到座椅谁才能坐稳,抢不到,那就得乖乖待在下面等着,等上面的人死了。哪怕没有人立刻能接手这个位置,也会很快有人出现。” 小蛇姬奇怪的问:“还有这种说法?” “有的。”朝露点头:“我也听说过,其实也有一点非常真实,那就是,一族里正常来说,不会出现第二位妖王,大多只有一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这方世界其实是存在限度的。可哪怕是山海大荒,一族里绝对强大的个体往往也就一个,好比夸父。” “夸父?” “夸父一族,有一者死在追逐常曦车辇的路上,它死后,夸父族人里就出现另一位血脉觉醒的夸父,这位夸父加入蚩尤麾下,最后被庚辰所杀。”朝露点着眉心,这些都是白泽的传承记忆,大抵不会有错。 “这么说来,其实龙族也一样,四海龙宫各有一位真龙……即便上一位真龙陨落,也迅速出现替补。”白维顺口一问:“你父亲也是妖王?” 朝露无奈摇头:“如果是,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事实上七成诸侯都没有妖王的实力,而且妖王也分三六九等,顶级妖王的破坏力,你其实也窥见过了,这万妖国的山川地貌不少都是它们搏斗而产生的。” “可为什么只能有一位妖王?”蛇姬还是不太明白。 “因为神秘的限制。”白维说。 “神秘?” “妖族血脉、武功技法、术法造诣……能通过后天增长的这些力量本质上都是神秘的一种,而天底下的神秘有存量,在一条路上的神秘都有其限度,满则盈,亏则缺,不论你将瓶子里的水均分为多少,它终究都不会凭空增加或者凭空减少。” 白维道:“欧罗巴的术法体系是最为典型的一种,圣域、传奇、半神。一旦出现半神,传奇就不会再有。 如果一位传奇要升半神,势必要从其他两位传奇那里争夺神秘,也就意味着强迫对方降阶。倘若自身实力本就在退步,更是容易直接降阶,从传奇变成伪传奇。” “以此类推,实际上的东方江湖也一样,位置就这么多,一个高手死了,下一个高手露头,总是前赴后继似乎根本杀不完。” 语冰歪着脑袋:“这也是需要争夺的啊,总觉得……好麻烦哦。” “大争之世,哪有不争呢?”朝露无奈道。 “其实也有。”白维说:“我所知晓的体系里,仙家的修行体系便不属于这个层次,仙家目标是飞升,最终抵达仙界或天界。” “位列仙班……可难道仙班就没有限制?” “至少在这一界没有,往上就不清楚了,想弄清楚,就得上西昆仑瞧瞧。”白维不置可否。 “上的去?” “只要我想,海底天上皆可。”白维云淡风轻道,随后又觉得这话说的太刻意:“毕竟我交友广泛。” “修仙没意思。”蛇姬皱了皱鼻子:“还有其他的吗?” “有……仅仅属于个人持有的神秘,不收到任何影响。”白维道。 “英灵之理。”朝露念道:“黄金权能。” “你也听说过?” “我是在郁金香就读,当然知晓,也见过黄金树。”朝露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好奇:“如果你说,神秘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不断转移,那么随着末代帝王死去,他所持有的黄金权能是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了,在骨子里呢。 白维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靠近襄阳,自然要聊些关于襄阳的话题,说起了江湖事,也有意无意的忽略了纳兰清淑离开的事,没人提及小青椒,白维也没有追问,他猜测到会发生些什么事,但选择了掩耳盗铃。 纳兰清淑走了也是好事,免得卷入这场风波。虽然她的干劲十足必然会给后面带来一系列麻烦,白维已经梦到赤壁之战和烽火台了,但……那还能怎么办呢?就像生活一样,你已经阻止不了,那就躺下吧。 不管未来到的是暴风雪还是大雨,现在躺下至少能舒坦的气定神闲一会儿。 白维驱赶着马车,找回了最初那几天逛万妖国的感觉。 现在全程都得手动控制,已经没了自动挡。因为盘丝洞主被带走了,毕竟马车就一辆,这边换个马可以用,另一边只能坐在后背上享受颠簸起伏,少了个居心叵测的蜘蛛妖,白维也不用考虑队友反水,平平淡淡的驱车往前,大约一天后已经抵达襄阳城外的久鼎山脚。 万妖国承袭了明国文化,久鼎山的来源是一座青铜鼎,大禹铸造了九鼎平定九州,这些鼎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传闻其中一座鼎的碎片就在这里。于是便有了久鼎山,山上也有了道观,生意也不错。 这里的道教已经和明国的道教是两回事,很多人修道是为了长生,就譬如历史上家家洁净的嘉靖帝,沉迷修道修仙,还乱吃合金丹药,把自己毒死了。 可妖族大多寿命悠久,他们不需要金丹续命,对修道的需求不是那么高,可寿命长久不代表活得久,弱小的朝不保夕的妖族祈求的是信仰的庇佑,可道观里的神仙都是泥塑仙躯,没什么作用,能靠的还是自己。于是来到这儿的道士选择推行道家的练气和修行,久鼎山上的道观拜的是真武大帝,倒是和武当山同根同源。但这里并不受到正式承认,也早已发展成了另一套模式。 明国的道士日子过的挺好,打打拳修修身。可这里的道士靠香火钱也不够,本身在江湖上也得有地位,也需要广开门徒。 至于信仰本身反而沦落为其次,久鼎山脚附近人满为患,大量江湖人聚集于此,目的是什么?一部分是闻风而动,一部分是顺大流。 一座避暑的小镇子在冬日里仍然人满为患,龙蛇混杂,有些眼力的都能轻易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找出几位小有名气的江湖高手,还有的进了客栈,左边桌子是某某过江龙,右边桌子是某某云外雀,正前方一张桌子坐着几位号称散仙的内外兼修,更有人小声吹嘘自己见到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榜前十。 瀛洲的宗师才那么些,放在万妖国里也绝对算稀罕,陶种魔已经是年轻一辈里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 但真正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还得是老江湖和老宗师高手。 “都是群土鸡瓦狗。”小蛇姬给予锐评。 “你说这话,合适吗?”朝露奇怪的问。 “我替公子说的!”小蛇姬昂首挺胸,骄傲脸,听的白维直摇头。 朝露却给予赞许:“会说话你就出本书。” 白维道:“不要小觑天下,一山还比一山高。” “是啊,这久鼎山,高不过你这座山,只是不去跟它计较而已。”朝露又说。 白维心说这虽然是实话,但这么被一本正经的吹捧的感觉居然意外的不错? 得亏当初自己身边没这类谗臣,好话都让女巫们说尽了,否则早该光速腐化堕落成废物了。 他轻咳一声:“我是经不起夸赞的轮胎,不仅脸皮厚还容易膨胀,适可而止吧……这镇子要停一停么?还是直接去襄阳里住下。” 朝露正要回答,白维突然一拉缰绳,不算宽阔只能允许数骑并行的道路中央有个书生张开手拦路。 “有事?”白维问。 “有,大事。”书生说。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那我为什么要理会你的事?” “因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书生自我介绍:“我是万妖国四皇子。” 第五百二十一章 六十秒对白维提问 见过黄鼠狼给鸡拜年。 见过病娇来敲白家人的门。 还真没见过生鲜自己送到门口的。 叮咚……点的外卖到了? 这就是大自然的馈赠吗? 才怪。 白维神色如常,内心迅速平稳,不管对方来意为何,将计就计,他说道:“换个地方说话?” “好。”书生说:“哪里?” “你坟头。” “下次可以,这次嘛,就旁边的茶铺挺好。”书生侧身让开一步:“请吧。” 白维驱赶马车,停在路边位置,同时传音道:“你们就先别下马车了。” 朝露说:“我也想和他谈谈。” “可以,但不是现在。”白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 “他敢单枪匹马的过来,要么求死且不怕死,要么有把握说服我什么。” “如果是假呢?” “证明我们已经暴露,情况比预料的糟糕,只能随机应变。” 白维走下马车,同时把卧虎刀留在了车座上,他也委实没想到,在进入襄阳之前会被提前拦住,而拦住他的人自称四皇子,似乎他什么都知道。 “喝点茶,还是喝点酒?” “不喝。” “天下居然有不喝酒的刀客?” “我就是,而且我都不喝。” “是怀疑我下毒?”书生无奈招手:“老板,一壶醒神茶。” 等到答复后,他说道:“这儿的老板是实在人,茶和酒和糕点都很好。” “你越解释越显得自己慌乱。”白维平淡道:“你想吃喝是你的事,我想知道的是……” “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动向,也知道车厢里的白泽公主?”书生问,随后一笑置之:“其实很简单,我也不跟你卖关子,因为我……也是纵横家。” 傀儡神色不动,但白维本体挑起眉毛,本能的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你不信,但没什么关系,纵横家也和身份血脉无关的。”书生自嘲一笑:“我若不是妖族皇子,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纵横家不配?” 白维道:“我只是不信。” “想来也是,因为纳兰镜怀也不知清楚,我最初作为质子被交换被刺杀,最后是老师收留了我,传授我知识,我继承了他的衣钵。” “你老师?” “元天健。”书生道:“你该知道这个名字。” “知道……而现在我要杀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白维道。 书生并不意外,而是感叹:“你还真是在乎白泽公主啊,过去我是不信的,现在一见我反而信了,江湖亦有痴人,年纪轻轻就这般冲动。” “我怎么做,不归你评价。”白维冷淡道:“你不如去劝一劝元天健早点撤销悬赏令。” “然后你就能放过我?” “视情况而定,你去了皇庭也未必会死。” “这话你自己信吗?三皇女是不会放过我的。”书生淡淡道。 “你想活命。” “谁不想?” “那你还出现在我的面前。”白维冷冷道:“这个距离,哪怕是陆地神仙也未必救得了你。” “我是纵横家,把自己当做棋子丢入棋盘里是基本操作,况且……我本就是棋子,也没得选择。” 书生叹道:“人世大多身不由己,我可真是羡慕你这般自由人,可你并不珍惜这些。” 白维冷漠道:“你懂个锤子?” 书生反问:“不是被美色迷了心神?” 白维揉搓着指尖:“你有时间对我加以批判,不如好好想想你该怎么从我手里活命。从你出现在我跟前的时候,你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三分钟倒计时了,而且刚刚你说的话,说得很好,我再给你额外加了负三十秒,这么会说话,下次记得别说了。” 书生又问:“我说话算时间,你回答算时间吗?” “我的回答不计入时间,但接下来你只有六十秒了。”白维冷酷仿佛有问必答的上帝。 “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 “你没考虑过万一我是假的吗?”书生尝试自救,语速不算很快。 “考虑过,但你刚刚的发言已经足够引起我的杀意了。所以假的也好,本就是死士,杀了不必手软。” “你是嗜杀之人?” “呵,我杀过的生物数量,远超过你所见到过的。”白维面色轻蔑,别把暴君不当回事,那是史实。 “社在墙上的也算?” “减十秒。”白维憋住一口祝融相的火气。 “还好,没直接扣成零或者直接动手,你好歹还是能讲道理的。” “看和什么人对话,能讲道理可以讲。但万妖国里说道理是一个笑话,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 “那你认为,为什么万妖国的世道会变成这样?” “这问题太宏大太复杂,也对现状毫无意义,我拒绝回答。”白维摇头。 “我倒是觉得这问题可以深入研究,归根结底,其实就是分封制。”书生道:“缺乏中央集权。” “你姐姐或许能做到,但你做不到。” “所以我就该成为她通往王座的踏脚石和牺牲品?”书生冷静的反问,听不出喜怒。 “你以为你留在这里就不会成为牺牲品,或者沦为被操控导致家国分裂的傀儡?”白维平静反问。 “但我是不情愿就这么死在这里的,我该怎么劝退你才好呢?” “试试献头,保证管用。” “哈哈哈……焯。”书生无言以对,喝了一口热茶。 “喝茶也算时间。”白维道:“你打算以滔滔不绝的雄辩来说服我?就像是王司徒试图嘴炮诸葛亮一样毫无可能性。甚至连自己也要怒送一血,多多少少有点不太清晰。” “怎会?”书生摇头道:“有勇无谋可不算是纵横家,我只是在分析利害,你若杀我,会产生连锁反应……第三皇女信不过的,和她合作不如跟我们……” 白维反问:“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性?” 书生回道:“没什么是不能谈的,只要白泽公放下他的矜持。” “放得下就不会打到现在了,死了这么多人,仇恨说放下就放下?元天健想要完整的白泽国,现在即便拿下来也是断壁残垣,而且军部鹰派能接受谈和?” 书生说:“总有办法呼唤爱与和平的。” 白维道:“那你可以和白泽公慢慢呼,这不归我管,我来这儿,只是为了三件事。” 书生说:“白泽守国,毕方复国,还有?” 白维说:“杀人,救人。” “这是两件事。” “也是一件事。” “为了挚爱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者,为了旁人而牺牲自己,其实本质一样。” “手无寸铁的无辜者?”白维凝视着对方头顶虚幻的字样:“是你过于良好的自我感觉?” “这世道,没有无辜,更没有好人,只有立场罢了。”书生又喝了口茶:“我还有多久?” 白维说:“刚好结束……” 他指尖飘起焰火:“再见。” 第五百二十二章 动手,不死,山崩 “等一下!”书生打断道:“我还有一些话要说。” 白维停下动作:“嗯?” “我知你想杀我,但没想到你做的决定会有这般果决……你要谈生意,跟我也可以谈,非得做的这么绝是为什么?”书生不太理解。 “人要死了,却还想问一句为什么。”白维反问:“我倒也想问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久鼎山里这么多江湖人,一大半都是你拉扯来的吧,摩肩擦踵络绎不绝,这人群里假扮成商贩走卒的精锐甲士有多少,死士刺客有多少,还有一些受邀而来的江湖高手有多少?”白维视线轻轻一扫:“光是宗师级高手就来了三位多,你这是要和谈的态度?” 书生惊讶道:“你看出来了?” 白维说:“你这么有恃无恐,我很难看不出来。” “都是小手段。”书生摆了摆手:“上不得台面。”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傀儡质子能驱动的能耐,元天健给予你支持,还是你自己的能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书生笑了笑:“有利益的事,他们就会做,像你这般人,反而令我无从下手。” “所以刀子对准了她们。” “为求自保,望海涵。”书生抱拳。 “我若是今日不会战死于此呢?”白维反问:“考虑过后果?” “那我丢了命也是活该,倘若你真有这等武力,我也不过多苟延残喘一会儿。” 书生看得很开,他稍稍停顿:“我还是觉得你不该倒向三皇女那边。即便你倒向她了,迟早也会反目的,我们之间未必不能和谈。” “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白维反问:“穷奇公答应过?” 书生摇头。 “一厢情愿是没用的。”白维说道:“终归你不是元天健更不是万人之上的万妖国皇帝,掌握不了天下格局。所以只能下场同我厮杀,这便是立场,你没得选。” 书生深吸一口气,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我不会死在这里!” “我也不是为苟延残喘才活到现在的……大争之世,不争就死。” “我动了半个霸州的江湖压在你面前,如果你知趣,便就此退去。以你的个人武力,足以杀出重围,还有机会保全自身周全;如果留下来死战,接下来还有两位黑榜没出手,你该知道进退……” “也别想着马车了,白泽公主得留下来,我会带她去见老师,她不会死,等她叩开白泽国门,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不用再打仗,也不用再死人。” 四皇子话音落下,半条街都归于寂静。 路人们和看戏者都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开始逃离山道,远离着离开。 面对这种大场面,白维都觉得意外,对方准备的很周全,已经设下了口袋等着他自己钻进来。 倘若是孤身一人,杀眼前这人的确没什么难度。但考虑到车里的二人安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给我三分钟,我比较大度,我还你一盏茶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四皇子掌控了全局,大方的说:“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 白维淡淡道:“倒也不必。” 书生一喜:“你想通了么?这是要和我合作?” 白维摇头:“你该记得我最开始说的话……” 他手垂下了,但只是放在桌案下方,下一刻便发若雷霆。 有人立刻察觉到这股沛然杀机,土里,树上,后方,同时三个不同地点出现三个秘卫,潜藏于阴影,或者藏于泥土,陡然出现,试图封锁白维灌输了凌厉杀机的暴起。 他们的确拦住了,以自己肉身作为抵挡。 但这毫无意义,三个秘卫的身躯如同一触就碎的玻璃器皿,他的拳头则是一发炮弹,隔空传递的气劲激荡出数十米,隔山打牛的力量透体而过层层叠加。 力道透入躯壳,命中书生,书生袍瞬间炸开大半,他的胸膛凹陷下去,双眼圆瞪,咳出夹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倒飞过百米,狼狈的落在地上,气息若丝。 “我说过,这个距离……哪怕是陆地神仙也未必救得了你。”白维淡淡道。 书生低头一垂,似乎是断了气。 死的真实而干脆。 这位四皇子也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白维其实有些松了口气,比起内心备受煎熬的杀个无辜者,不如索性双方摆好擂台痛痛快快厮杀一场,可惜对方太弱了,一拳都撑不住。 朝露问:“你真把他打死了?” 白维说:“是。” 朝露闭上眼睛正在检索记忆:“不对……你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白维:“什么意思?” 刚刚这一拳,五十多年功力,已经打爆了对方内脏,心脏都打爆了,怎么可能打不死人?难道还要直接丢进末日火山里火化成灰? 朝露刚刚查阅了白泽的记忆宝库:“万妖皇族的血脉天赋无人知晓。但它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外在特性,那就是……不死。” 话音刚落,白维立刻招手收回卧虎刀,他不信有什么绝对不死。如果没死,只能证明切的不够细碎。 在白维握刀前驰,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补刀结束。可他刚刚走出二十米开外,一道人影从天而落。 巨大的压力凌空落下,百米的山道猛地崩塌三分之一,泥土凹陷,形成滚石,树木倾倒。 白维瞥见一抹黑色道袍,刀光逆转同时,释出祝融火,双方一次交锋,他竟被短暂压制。 黑袍道士踩踏着一朵祥云,将白维留在原地。 前方江湖人压过来,车厢门被朝露踢开,白泽公主也撕破了伪装,左手术法,右手毕方火,开始放火烧山。 白维视线锁定远方,抛出手里的卧虎刀,刀刃出鞘而过,瞬间空气被卷动,飞沙走石,无形的空气流动里,一切都成了刀气的载体,随手抛出的刀爆发出了比百步飞剑更恐怖的力量,它不是单体。 而是形成了刀气龙卷风暴,而中心反而是无风地带,真空里的刀反而快到极致。 从他抛出刀,再到卧虎刀命中书生躯壳,也只用了一秒钟不到。 卧虎刀几乎要将他切成两半。 就在刀刃将要嵌入胸膛正中央的时候,一股力量凭空而来,自半空中抓住了卧虎刀的尾巴,让它悬停在半空位置。 虽然时间短暂,但也让书生得到了喘息活命的机会,是黑袍道士,他出手封锁了卧虎刀的气机,试图将它压下。 刀尖悬停在书生的面颊前方三寸,此时书生胸膛的塌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他睁开眼,声音沙哑。 “杀我一次还不够,还想杀第二次……”他捂着胸膛伤口,趔趄后退:“你们今日注定是插翅难飞!” “就凭他们还不够。”白维随手抛出的一刀,仅仅扩散出的刀气余波就斩杀了二十多个江湖人,这群被赏金利益吸引来的江湖人士已经吓破胆。 书生笑了笑:“你以为我没做其他准备?不论是承了你一拳,丢了一条命,其实目标也就一个,那就是让你迫不及待的想杀我,这样一来,你就会拉开距离。” 距离? 白维下意识回头,看向马车方向,这距离绝对不算远,二十步而已,对他根本就是转瞬即达。 然而精巧算计的二十步距离,不再是这么容易回头企及。 白维的身上没有弱点,傀儡躯壳,不惧寒暑,不用吃不用喝甚至不用休息,刀枪不入不知疼痛。 但他的弱点在之外,而是在于朝露,这样就有无数办法可以掣肘和针对他。 一道空间障壁不知不觉的落下,并不是负责压制战场的黑袍道士。而是潜藏的另一者,位置甚至不在这里,而是在数千米之外。 这道空间障壁被设下是为了隔绝双方,对空间的掌控和操弄必须是圣域级法师,亦或者某种特殊天赋神通。 不论是哪一者,连续出动这么多的高手,很难说是为了金钱利益,更像是万妖皇室的在外积累。 皇子终是皇子,当狗的都不是一般的狗,等级一大堆三四十级超级精英怪,杀起来都有些费力气。 这空间障壁的确牢不可破,只要剑术等级不超过五十级。单凭一把刀和一双拳头是不可能击碎它的。 白维伸出手指一点就将空间障壁本身戳出缺口,它产生连锁反应,像是碎了一个角就碎了全部的钢化玻璃,这一幕看的很多人匪夷所思,可奥秘只存在于他指尖凝练的一抹黄金,单纯的空间障壁,摧毁它就像是用一根针戳破气球那么容易。 空间障壁被点破,白维毫不留恋的后退,杀四皇子是目标,但不能舍本逐末。 他的速度已经极快,却没料到久鼎山巅传来一声洪吕大钟,声波震撼。 白维身形一滞,他有种神志不清的感觉,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得迟缓。 受到影响的也不止他一人,包括黑袍道士和藏匿的秘卫都眼中冒出血丝,不做停留远遁而逃。 下一刻……整座久鼎山,崩塌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九天雷霆双脚蹬 久鼎山崩,影响到的绝对不止一条山道,山顶山腰,算上山脚镇子,波及范围多大数千人。 这手笔真是巨大。 当瞥见了秘卫和黑袍道士也措手不及的样子,白维意识到了这山崩可能并不是他们预料之中。 山崩地裂的场景就像是置身于2012电影版的末世里,走哪塌哪。 山石崩塌,地动山摇,白维足下不稳,切回蚩尤相,踩踏着碎石奔走,掠至马车边缘,抬起手撑起马车底盘,试图从崩塌的山道中走下。 然而这座山峰就像是从中折断,滚滚落石和树木铺天盖地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他的行动速度立刻变慢了,不得不出刀斩碎巨石。 白维注意到崩塌的山壁里,似乎显露出少许的青铜光泽,却也来不及细看。 不远处,书生扯住秘卫的衣服,猛地一推:“快去!” “可殿下……” “没什么可是!”书生焦急道:“把我丢出去就是,用点力,即便狼狈一点也死不了!” 秘卫沉默:“喏!” 旋即抓住书生的衣袍,将他对着西方一抛,人体上百斤重量就如同一枚炮弹爆射而出。 秘卫和黑袍道士对视一眼,眨眼闪过身体,折返回到山崩地裂的恐怖光景之中。 对于宗师级别的高手,这天崩地裂也砸不死他们,越残破的场景反而能成为高手切磋的舞台布景。 白维一手托举马车,稍稍用力,将她们抛上半空,趁着这个机会和紧追而来的秘卫对了一拳,这妖族的体魄强韧,双方对拳,妖力激荡,各自后退,黑袍道士从半空落下道法重山,滚落的巨石半空汇聚为一座小山,当头砸向,白维试图避开,却发现身体被重力流所牵引。 道法道术,本质上都是术的一种,术都是利用天地规则自成方圆演化出的便利,用起来看似威力无穷力能搬山。 但实际上是一种取巧行为,它存在鲜明的弱点,白维屈指一弹,手指弹出一枚落下的石子,石子飞出,在重力流中穿梭而过,黑袍道士抬手阻拦,瞬间手背上开了一道血洞,剧痛倒是其次。 虽然眨眼间血肉重生,但他掌心画出的符咒破开,术法破损,反震自身,黑袍道士身形砸入山岩,汇聚的石头假山也天女散花般的崩塌碎裂。 白维左手扣住两个大石头,对着再度扑过来的秘卫一招铜锣夹心,石头一拍,秘卫身躯蜷缩起来,硬化肌肉来撑住这一击,他也找准机会,点着石头往后跳开,手掌对着上空一推,真气雄浑。 马车再度承接了力量飞上天空,马车就像是杰克陈手里飞来飞去的道具,特技电影里道具,看似随时都会落地,但始终没落地。 此时山崩已经过了一半,山脚位置的山石已经崩塌了七七八八,山道十不存一,几乎没了什么落脚点,整个山峰的山体大部分都是岩石构成,泥土存量只有最上层。 如今泥沙俱下,反而露出了脆弱又坚韧的山岩本体,积年累月的岩石应力激发出来,咔咔的崩塌成连成一片,于是第二次山崩紧接着开始。 这一次比之前还要夸张,同时大片大片剥落的山岩如同被刀斧劈开,落下的石头擦过白维跟前,锐利的气息岩石残片划过一个倒霉的江湖人,这实力不错的妖怪当场被腰斩。 白维皱眉,想着后退离开,可黑袍道士秘卫两者依旧阴魂不散的追过来。 一片险境中,交锋持续不断。 而大约几公里外的泥土地上,书生从地上爬起来,身上骨头咔咔作响,龇牙咧嘴的将断腿接好,血肉复原。但身上还是充满了大量泥土灰尘,狼狈非常。 一道人影落在了他边上。 书生对着这人问道:“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玄衣的男人低下头,兽状竖瞳狰狞,平静反问道:“我已经出了不少力,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号召这么多人?还不是我北海密探帮的忙?” “我说的是你自己,元涌!为什么只是看着!”书生怒极反笑:“你以为我若是这一战没能拿下对方,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沧海龙珠不拿回来,你也没想想后果是什么!” 北海黑龙扯了扯嘴角:“我本就没想着你能成事,也只是过来瞧瞧罢了,你难不成真以为靠着你自己就能处理掉这家伙? 你我之间利益一致,借你的手试探试探。事实上,你白白丢了两条命,倒也没能取得什么效果,而我也早就警告过了你。” 四皇子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你别跟我在这里装什么硬气,嘴上说的再好听,实际上也就是和对方交手一次,被吓破了胆,那一刀破开了你的龙鳞留下了伤疤,看到对方就开始隐隐作疼了是不是?” 北海黑龙眯起眼睛,冷冷的不说话。 “也罢,就算你不动手,还有片刻,铁浮屠就要到了,有你没你,也没什么区别。可你这落下这心病,怕是一辈子都别想在跟对方交锋,怯而不战的黑龙,呵……” 书生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酸疼的骨头:“你可以继续看着,看的越久,你心境跌的越是一塌糊涂,别说一颗龙珠治不好你的心病,再来十颗你也得老老实实跌境。” 元涌死死盯着书生,眼里闪过冰冷杀机。 但片刻后,他敛去了这一抹杀机,转而陷入思索。 他其实不是很在意书生怎么看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妖国四皇子,还不至于把他彻底激怒。 但他有点在意对方说的那句话「怯战的黑龙」……北海黑龙是不断厮杀的战斗种族,和其他龙族皆有不同。 哪怕是最好斗的西海和最擅战的东海龙族都比不过北海的黑龙喜好厮杀,他们的血性里藏着兽性因子。 他其实一早就摸索到了对方行踪。之所以不动手,是他认为自己在等待机会,等待合适的机会。所以胡笳坟没动手,这一路上也都没动手,只是派着探子跟随。 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误,自己堂堂北海黑龙,将来也迟早会成龙王,掌握天下四水之一,他想要兼得鱼与熊掌,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却反而让自己一再退后,不断退后的结果就是心境受了阻碍,当初在小龙江上的一战,一刀劈断了他的半个脊梁骨的精气神,往后都在隐隐作痛。 只要这人死了,他的心境自然会恢复。所以找人合作设下埋伏,可惜最终都没能得偿所愿,这份阻力也变得越来越巨大,他的心境也缺损愈发严重,一枚龙珠都不足以填补回来这份空缺。 元涌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蛟龙的双眼,他是北海黑龙里的绝顶天才,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也该好好回想回想这些年蹉跎岁月的反省,砥砺心境,重返巅峰…… 他浑身气魄一变,往前一步,爆发出龙吼,化作一道乌光迸射向山脉,不断逼近自己内心的恐惧,也在不断埋怨自己这些年岁月蹉跎下错了苦功,厚积而薄发,心境突破,修为瓶颈也随之破境。 龙王境界瞬息便水到渠成。 黑龙腾云而起,身体不需要任何额外浮力就能飞空而走,它陡然领悟到了龙王境界的奥妙,空间在它眼中也变成了流动的水,它可以顺着空间而翱翔,重力和空气都在空间的本质里包容,变得微不足道。 它发出高昂的龙吼咆哮,龙爪探前,穿透近千米之远的距离,利爪横扫。 白维并未预料到这一击,被隔着长距离空间的攻击命中,身体撞向山壁,山岩崩碎同时,他听到了一阵如同钟鸣般的青铜器回响,山体里的一尊青铜器具已经初现端倪,可来不及去看背后这青铜器具的原本样貌。但见那龙爪追击,在山壁上留下利爪痕迹。 他也不是挨打不还手的性格,抄起石头对着这不安分的小爪子一通乱刮,效果也的确有,几片龙鳞裂开,下一刻空间被撕开,龙爪消失,下一刻黑龙元涌落下,挥拳付诸一整龙王之力,轰在白维身躯前方,空间本身没有被击碎。 否则哪怕傀儡也必然支撑不住。因为他刚刚才破境,理解和运用尚不成熟,缺乏足够的积淀。 但这一拳仍然打出了百年功力,白维飞驰中右手刺入山壁作为缓冲,在山体上拉出三十丈的沟壑。 【北海黑龙】 【综合等级:50(已破限,龙王境)】 白维内心爆了粗口……淦,没吃龙珠都升级? 他再一看左右,秘卫和黑袍道士等级全部都在四十七八级徘徊,再加上一个不折不扣的五十级龙王,这一仗算是很难打了……龙族血脉天生就是神秘,破境五十级,远比正常的五十级圣域法师更恐怖,这位刚刚破境成功,看上去只是领悟了被动,还没领悟觉醒,但也足够棘手。 “今日你想走也仍然能走,我不介意给你一个蛰伏然后报仇的机会。”元涌冷冷道。 “白泽留下。”黑袍道士双手结印。 秘卫默不作声的擦了擦血迹。 白维悬停于半空,踩踏着青铜之壁往上走,马车定在了山壁里,里面传来声音。 朝露传音道:“我有个想法……要试一试?” 白维从善如流:“试试就试试。” 双方沟通到位,都知道眼下情况顾不得彼此间互相拉扯内耗心力。 朝露提出的计划虽然有风险,但白维也立刻答应下来。 他从单手改成双手托举起马车车厢,蓄力而发,全身肌肉紧绷,将举起的马车对着正前方猛地一抛,如同一枚巨石飞驰而过,没有绕道。 而是对着正前方的三个对手砸过去。 秘卫见状,也没想着躲开,那车厢内就是白泽公主,也是他们要抓的人物目标,下意识举起手试图拦截,黑袍道士却脸色大变:“不可!” 反应挺快,可惜语速不够。 车厢上经过黄金权能强化透着金色光芒,秘卫触碰刹那感觉自己被泥头车碰了,它的强悍体魄都支撑不住,妖力碰撞一触即溃,骨头和肌肉在慌不择路的从躯壳上逃窜出去,整个人被碾在车底,一路滑行往下。 黑袍道士立刻回头追赶马车。但速度追不上,马车已经落在了书生边上。 书生目瞪口呆,自己现在只是个观众!他见到马车飞驰而来,碾着秘卫在地面滑行,一路火花带闪电。 在车厢停下之前,白泽公主从车里跳出来,双脚并拢,朝露一招九天雷霆双脚蹬,踢在了四皇子的脸上。 第五百二十四章 灵活的底线 朝露双脚落地,一招漂亮的双脚飞踢命中。 书生滚着圈儿飞出十几米外,扑倒在沙石道上。 “另一边,我是打不过。”朝露背后亮起毕方宝术:“但我打你还是可以的!” 她完美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就像是作为己方的拖油瓶辅助。虽然打上单,打中单,打打野,打ad都不是对手,但对方不也有辅助么? 双方都是挂件,谁也别瞧不起谁! 让挂件来一场一对一大战,其激烈程度堪称菜鸡互啄,精彩程度却完全不输给上单男人大战。 王者局再好看,也完全比不上青铜局能直接在嘴里煲饭的饱腹度。 书生捂着脸站起身来:“你刚刚差点踢死我。” “我只恨自己平日少锻炼腿了。”朝露拍了拍鞋子上的灰尘。 “你要杀我?你要跟我火并?”四皇子说:“嗜杀皇室的罪过,一旦你这么做,白泽国就完了!” “难道我顺从你,白泽国就不会完么?”朝露反问。 “万妖国自当一统。” “这句话,你不妨去对霸下、对相柳、对穷奇说去。”朝露冷冷道:“去,对那些野心家传播你的大道理,说你的理念,宣扬你的大义,而不是在这里废话连篇!” 白泽公主嗤笑道:“反正委屈的不是你自己,你怎么说都可以,大可以拿着白泽国去对穷奇公献媚,让对方高兴了,便打赏你一个傀儡皇帝做做。” 书生深深吐出浊气:“乱臣贼子太多。” 朝露冷漠道:“你自诩纵横家,却连最基本的理念都弄不清。” 书生说:“什么理念。” “为家为国,什么是家,什么是国?” “我知纵横家死的时候,人人面向东方。” “他们知道自己无愧于家国。”朝露质问:“可你的家国在哪?” 书生回答道:“我脚下的就是我的国,至于家……我没有家,亦不需要。” 朝露道:“那你可真可怜,被家所舍弃,用野心包装成雄心壮志么?可你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你所有言词理论说法我一个字都不相信。因为一个无家无国之人,是不会懂我们的。” 书生面无表情,双手抄在口袋里,五指呈钩,划破了手臂皮肤。 “骂的真好,可你想过你自己吗?” 他指尖滴着血:“你走到这儿,也不过靠着明国人的力量,比我更高贵么?你是站在什么角度在嘲弄我,白泽公主,你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朝露笑了,笑的无比讽刺,眸子里甚至有些疯狂。 “我是棋子?或许在你们看来是的吧,但这枚棋子能走到这儿,谁想得到?我真是从未像现在一样厌弃你们这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就能操控一切的混账。” “因为你们的存在,万妖国的历史才会长久的维持在这一页篇章,来来回回,循环往复,但我觉得厌倦了…… 作为白泽公主,我有义务去拯救自己的家国。可现在,我多了另一个理由,我想推动这个时代往前……看一看,没有你和你们的那个时代,会是什么样的景色。” 朝露有一种站在时代分叉口的感觉。 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那里一片朦胧的雾里看花,是充满了郁郁葱葱花草繁茂的小道,亦或者是动乱不堪尸骨遍野的荒凉。 没人知道。 可比起一眼看到头的那些乏味风景,她只知道这条路才是正确的路。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有人在阻止它重新并拢,这或许是纵横家元天健落下的关键一步。 但她现在就要拔掉这个锚点。作为万妖国的臣民,作为一枚棋子。若是她这枚卒子吃掉了这枚可能变成王的棋子,时代大势也必将滚滚往前推进一步。 “你就是这个锚点。” “你死了,时代会推进一步。” “我们或许会成为罪人,但总有谁要这么做的。毕竟妖的寿命太长久了,我不想等的那么久……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要享受,可不能浪费在这种无端的漫长等待中。” 朝露发出死斗的邀请:“来试试看好了,看看你我今天是死是活!” …… 朝露的想法很简单,强的打强的,菜的打菜的。 没了掣肘,白维手指拂过青铜面具,火力全开。 “我没什么耐心了,让我……” “来试试刀吧!” 青年宣告声听着有些装,哪怕突然放倒了一个秘卫,现在还有两个联手,他如何打破这种僵局? 黑龙是不信的。 却见到残光一闪,一种令他熟悉的恐惧感袭来,它下意识收缩了臀部肌肉,括约肌绷紧,同时挥动龙爪,利爪抓住空间护住自身。 斩灭山海的刀气刀意临近,如同一面画卷般猛地铺陈开来,山河缺。 无比熟悉的剑招到了跟前却突然收拢,从气势恢宏的一招,变成了轻飘飘的一抹意境。 只有意境,没有招式,没有刀气……就像是技能动画出来了,但是实际攻击没有到,只是唬人。 黑龙对这一招存了点心理阴影。所以没有正面硬撼,否则早该发现这一招背后的虚实,它警惕防御,反而让另一者落单。 白维走入那片画卷里,轻描淡写的绕过了北海黑龙,视线和杀机同时锁定了试图藏叶于林,将自己幻化为顽石躲避的黑袍道士,可黄金瞳一眼扫过去,真假已辩,他也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手指一压,刀气如雨,雨打芭蕉,被黑袍道士抖了抖道袍挡住,他从袍里取出一把拂尘。 刀气雨停之时,白维疾驰而来,双方距离拉近不到半米,他猛地一个悬停,抬手轰向老道士天灵盖,手指轻柔,却是不折不扣的降维打击,从三次元变成二次元。 仙人扶大顶! 黑袍道士举起拂尘抵挡,这一道器曲折少许。但质量过硬,看来不是并夕夕团购产物,这一招气力余波扩散出去,同一水平线的巨石山岩纷纷崩裂,黑袍道士双眼激凸,一口老血,这才交手两次,他已经伤了本源,口里含着一枚丹药咽下,大喊道:“我顶不住了啊!” 求助声发出,黑龙果断回过头,神龙摆尾横扫向白维,这一击猛攻追求的是围魏救赵。 但白维直接抓住黑袍道士的下巴胡子丢向背后,抓取后当做防具使用,这一龙尾扫过来,黑袍道士的道袍自动激发防御。 但是没什么作用,背后龙尾横扫,前方白维还给他补了十七八道刀气剑气。 双方一同默契配合,成功将黑袍道士打炸了。 他的肉身崩毁成一团烟火,瞬间暴毙,元神出窍,修行到这个级别的道家,可元婴离体。 可他显然运气不好,元婴也是灵魂的另一种称呼,这黑袍道士元婴脱离躯壳却没想着逃离,心头恨意驱使他居然试图靠着灵魂施展道术,妄图通过元婴损害白维的元神,结果白维察觉到这一点,分出少许灵魂力,接了这一道法。 然后把它赛回元婴嘴里,它瞪大眼睛,吃了一发自己离火燃心咒,当场炸裂。 厉害了,连续炸两次,不拿去做烟花属于浪费天赋。 “余下只有你了。”白维淡淡道。 元涌:“猖狂!杀了一个不擅争斗的道士,你以为你能杀死我?!” 白维平举卧虎刀。 黑龙二话不说直接提升高度,拉开足够安全的距离。 他心境恢复了,和对方争个你死我活。可以争,但没必要,它有着非常灵活的底线。 至少现在不该争,他还没能完全在龙王境界站稳,对其玄妙掌握不足五分之一。 等回去发育一段时间,修行一段时间再回来算账也来得及。 刀不锋利马太瘦,我还不想和你斗。 他也没忘记了此行目的,拉开距离的同时加上嘴炮输出,输人不输阵。 “沧海蛟龙珠暂且留你手里保存一段时间,等他日我定当讨回!” 元涌见到白维仍然稳如泰山,继续桀桀桀桀的怪笑起来,眼珠子一转。 “临走前,我再告诉你两件事,一是毕方注定复国失败,霸下公会亲自率兵前去镇压;二是铁浮屠马上就要到这里,等他来了,我不必出手,你也将必败!” 黑龙往西方飞速掠去,摆明了要润,润之前,特意留下两个消息,就是要让白维投鼠忌器,分散他的心神,他说的也都是实话。 第一条让白维意识到毕方复国无望,极有可能失败,就根本不必要垂死挣扎,在这地方平白的赌上性命,那不值当。 第二条是迫使他到此为止该停下了。倘若还敢追过来,将会遇到踏入武圣境界的铁浮屠,那可是个怪物,虽然排名不高。 黑龙身形化作黑色闪光,穿过数公里距离,闪掠落下,见了正在斗的你来我往的皇子和公主,还有一旁抡起石头砸着试图爬出来的秘卫脑袋的蛇姬,黑光一卷,三者都抓在手里,它继续往西方掠去。 正西方三十里外,背负着无锋重剑的汉子彻底停下本就走的缓慢的步伐,站在太阳下,闭目养神。 第五百二十五章 你偷我塔,我拆你家 壮硕的黑色皮肤汉子看上去就像个庄稼汉,粗壮的四肢从事重体力劳动,本人样貌更是粗犷,牙齿有些尖锐,五官比起人类更像妖怪。但并不丑陋,而是看着格外的威严而沉闷。 他行走在道路上,脚步落下抬起,地上总是落下一两寸的深度,并不是源自他的身体重量。 而是源自他后背上那把平平无奇的玄铁无锋重剑,他的两条手臂和衣袖下方鼓荡着某些气息,脚步抬起落下,飞溅的灰尘呈现出奇妙的景象,先是悬停片刻然后骤然落下。 男子名为铁浮屠,他是个人族,却被妖族的江洋大盗抚养长大,他的童年生活其实还算幸福,学习自己养父母们的练气阀门,学习了点粗浅功夫,无师自通,将普普通通的武学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天生武学胚子,之后闯荡江湖,提着一把普通铁剑出门,击败对手,用对方的兵器熔炼成新的武器,后来父母们被仇人找上门,他没能来及,把养父母的遗骨也融入这把玄铁剑里,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至此之后,这把剑也是他最后的亲人。 他如今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二十九岁破了武圣境界,之后六年时间,每日不再练武只是打铁。 但实力也仍然返璞归真,日渐增长,到了如今,可以说是人间武夫极致的水平。 五十级以上,已经没有更加细分的区别。因为数量太少,分不出个具体的境界高低。 铁浮屠这辈子也就想着普普通通打铁,找个村子平凡度日。可他曾经欠下了元天健一个很大的人情。 为了还纵横家的人情,他答应替对方出手三次,可十多年下来,元天健从未要求他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铁浮屠这辈子基本上无牵无挂,这份人情也是他和这个世道留下的最后联系之一。 于是他负剑而出,来到了襄阳。至于要杀的是谁,会影响什么,他没有考虑太多。 倒是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的传来,提到了有位明国的武道高手来此,这让他有些蠢蠢欲动。 这些年来的万妖国江湖大多都是群土鸡瓦狗,或许和他当初杀的高手太多有一定的关系,很多老家伙都不情愿出手,转而选择培养徒子徒孙。 铁浮屠选择从江湖里退役的时候,让万妖国的江湖都缓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实际上他不想退出也不太行,再这么杀下去,就得去找诸侯公打架了,得不偿失,索性放弃了好,放眼江湖,能和他一战的顶尖高手,大多都已经投入诸侯的麾下,江湖又被他搅乱了,他只能选择退出来。 对铁浮屠来说,找人打架也是人生少有的乐趣,他个人是不介意等下去,等到足够强的后辈来挑战自己。 如果自己赢了,那就再等下一个。如果自己输了,就当做离开江湖甚至离开人间的最后一战…… 武对他而言是纯粹的东西,不是用来谋取利益的工具,这也是他实力惊人,当初却只能排行黑榜第九的理由。 他个人是想要见识见识这个姓白的高手的成色,也没想着就直接出手,所以这一路走的缓慢。 跟对方打一场,早晚皆可。但其实越晚越好,给对方时间养精蓄锐,一路连胜更是气势如虹,巅峰状态下交手才最合适,而不是用些谋略去缓慢磨损,他想要打一场,最好是倾心倾力无牵无挂的一战,生死自负,无关其他,否则他宁可不出剑。 可眼下情况他不能视若无睹。 因为答应要做三件事,他不打算一次接一次慢慢还清。所以重出江湖,打算一口气把这三个人情都还清。 救这个万妖国四皇子一命也可以算是一道人情,铁浮屠知道他对于元天健的重要性。 内心有些矛盾,他索性闭目养神,当做视而不见,就留在这里等待。 只要对方追赶到眼前,他就会出手阻断。 …… 黑龙狂奔疾驰,他的速度已经极快,可白维紧追不舍,速度丝毫不慢,并且越跑越快,还在不断加速。 傀儡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蚩尤相和祝融相,而是夸父相。 夸父擅长什么?喝水,奔跑,逐日! 夸父相开启,仿佛打开了法天象地,提醒膨胀到十米。不过这是虚幻之影,如同查克拉凝集而成的须佐。 可它也同样具有碰撞体积和碰撞质量。在体型越小的生物眼中,越大的生物动作都是缓慢的,而须佐的灵活性和常人没区别,其奔走速度在如此体型加持下也快的惊人。 黑龙疾驰了二十多里,内心疑惑为什么还是碰不到铁浮屠?他难道没来?还是躲在哪里喝酒摸鱼? “再快点!”四皇子大喊道:“他要追上来了!” “别催了,我已经在加速了!”黑龙发出吃奶的劲,可速度提升杯水车薪。 它此时心境也受到了影响,本就是靠着气势如虹和厚积薄发而突破的境界,随着这次逃窜而开始动摇。 它甚至在考虑是否要扭过头回头和对方继续一战。哪怕是输了,也败的不可耻。 可如果是被追到后一顿暴打,难免再次落下心理阴影,到时候万一跌境可就后患无穷了! 正犹豫不决之时,黑龙瞥见数里外有个汉子伫立不动,它看到了那把玄铁重剑。 是铁浮屠! 它内心纠葛于此时来到极限。难道自己一条黑龙,还要靠个凡人保住性命? “你手里带着我,别想着和他拼命,尊严重要,大不过性命!”四皇子可不想留下来陪黑龙死斗,大声呵斥道:“快退!退!退!” 黑龙心境不稳,扭头飞向大道,这时候它已经听到自己的心境再度破碎的声音。 铁浮屠睁开眼,看着这一幕,有些疑惑……明国人?这哪有人? 元涌咬住牙关,见到铁浮屠就自认为安全,这念头还是有些可笑。 背后忽然亮起一道寒光,卧虎刀上金光灿然,黄金强化,白维抛出手中兵刃。霎时间,如同一点寒星绽放,顷刻间化作流星飞驰过夜幕。 金色流星光华璀璨,数次强化的卧虎刀咆哮着要贯穿黑龙和妖国皇子的躯壳。 元涌盯着这一刀,它能看见,能感受到。但几次波动空间试图震退它都失败了。 简简单单的一招白虹贯日,看不出太多武学招式的凝练。但这金色光芒加持下的一刀显得华丽实用,隔着山海都能一刀切开,它太快太迅太锋锐,根本挡不住! 刀飞驰逼近,如彗星袭月。 然后它被拦截了,一把玄铁重剑平淡的搁置在了卧虎刀飞行路线上,刀身和无锋重剑轻轻碰撞,摩擦,迸发,黄金权能赋予的强化悉数扩散,空气里炸开一朵金色的烟火。 铁浮屠抬起眼睛,惊讶于这一刀的威力超过了他的所想。于是右手一拍剑身,力道传导开,抡动手里重剑,剧烈声音,摩擦声无比刺耳,爆发出的不是电火花。 而是雷霆,金色的雷霆和漆黑色的罡气,绚烂的电光和罡气无规则的扩散。 仅仅一缕跳动的电弧落在黑龙的龙鳞上,就击穿了它的鳞片,血流如注。 卧虎刀弹飞出去,打着旋儿落回到青年手里。 傀儡的眼瞳里散发着淡淡的金色流光,充斥着沛然的神性和尊贵。 白维停在了三十步之外,他的正前方是铁浮屠,右前方四十米是北海黑龙和书生以及朝露、蛇姬。 对方手里有人质,理论上,白维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之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场的聪明人立刻就意识到了情况的扭转变化。 书生道:“还没安全,不要放松。” 黑龙问:“我们可以联手。” 铁浮屠淡淡道:“朽木不可雕。” 这种情况,联手就是笑话,理由很简单……因为白维现在要杀黑龙,只需要一刀。虽然不知道这一刀需要付出多少力量,但也只需要一刀。 而铁浮屠如果不傻,就不会试图去救黑龙。因为救它就意味着给自己束缚手脚。到时候可能连自己也搭进去。至于人质不人质,其实不是很重要。 挟持人质的匪徒,不少都是被一枪爆头的,人质会给他们带来安全感吗? 可能会,但也大大增加了脑袋吃花生米的可能性,白维手里就像是握着一把狙击枪,随时可以爆头黑龙元涌,他手里人质根本没任何作用。 如果铁浮屠试图拦截白维的这发狙击枪,就可能会被抓住机会,然后连杀两个,他的最好选择,就是趁着白维爆头黑龙的同时,给他一剑。 书生道:“他若要杀你,就要承受被铁浮屠劈一剑的风险……这一点三方都知道。” 白维不想承受这份风险,就必须权衡利弊,铁浮屠不会抢先动手,而黑龙更是不敢。 所以现场陷入短暂的僵局,三足鼎立。 如果你要拆我塔,我就偷你家!换资源换家换塔!看看谁输的更多,谁更亏! 但黑龙也有别的选择,那就是润! 这里毕竟是霸州,也是他们的地盘,只要进入襄阳城里,白维追上去也会被拖死,而朝露在他们手里,这一战其实他们已经半胜了。 元涌毫不犹豫的执行了逃命的选项,它听懂之后,当即就开跑……跑路过程里,白维要堤防两者,一心二用反而可能露出破绽,保持僵持就一定会被他找出破绽,所以……必须跑下去!千万不能停下来啊! 随着黑龙立刻后撤,白维毫不犹豫跟上,一旁的铁浮屠也咬在两者之间,他们构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互相掎角…… 白维找机会斩杀黑龙,铁浮屠在等待白维出手,而黑龙也不相信白维会出手。 一旦他出手,自己就要承受武圣的一记重剑,他若是折在这里,杀了自己又如何?还能救得了白泽?! 白维面无表情,再度举刀,黄金灿然,杀意决然。 元涌大惊失色……他怎么回事?他不怕我队友的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七十二小时 如果比作一场游戏,其实眼下局势非常清晰。 双方上单交锋,己方上单状态很满,而敌方上单虽然不是残血,但已经进入了满血斩杀线。 这时候一个发育良好的打野前来抓己方上单。 如果己方上单强行杀敌方上单,技能进入真空期,肯定会被对方打野抓死。 三方都在陷入心理博弈状态,己方上单可以后退。但后退了就会损失巨大,因为兵线在对方手里; 敌方上单不想死,没想着回头,一个劲儿的往塔下走; 敌方打野不敢提前出手丢技能,他要抓对方出手的机会,或者等己方上单安全离开后,创造一挑一的机会。 这就是眼下的基本状况。 这关键时候,博弈的不单单只是实力,还有心态。 三者呈现出一个脆弱的平衡。一旦其中一角展现出了破釜沉舟的气魄,平衡就会被打破。 而这种平衡一旦破碎,整个局面就变成了混沌态势,难以预测下一步走向如何。 毕竟这是现实不是游戏,游戏里己方上单死了,最多泉水等待复活。但在这里,死了可就没命了,不是上帝视角而是第一人称,谁都无法做到那般冷静从容,想着大不了一换一。 换? 换个屁! 拿我命做交换,傻子才做这笔生意! 北海黑龙是其中最不稳定的三角中的一角。因为他是被猎杀的对象,想活命只能把希望寄予对方身上,脚下如同在走钢丝,也根本没有什么回头路。 当白维扬刀之时,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元涌始终想不明白,就这么换命值得吗? 他不清楚对方是傀儡躯壳,也完全弄不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感知里那把刀上金光璀璨,杀机沛然,令他浑身冰冷而战栗,仿佛光芒要透过龙鳞切开血肉白骨。 生死在前,而铁浮屠完全没有动手的意图,他在等,等待白维出刀后气息不稳的那一刻。 元涌的心态终于失衡了。 它眼瞳泛着血色,内心嘶吼着不甘。 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好不容易踏入龙王境界,将来注定统御天下水脉里的一道! 我将来还要越过龙门,成就真龙之身! 既有雄心壮志又是野心勃勃更是年富力强的北海黑龙绝不甘愿坐以待毙,他内心充斥着无穷的悔意。倘若早知道会如此,从一开始就不该尝试插手!若是死在这里,也肯定死不瞑目,所以绝不能死! 内心思索万千,元涌做出了决定,在白维亦然扬起刀的同时。 它心态大溃,把手里的两个人质丢向铁浮屠方向,试图扰乱白维视线和判断。 你不是要人质么?我就给你人质! 你去杀他,不要来杀我! 这个举动本质上是行得通的,一般意义上是如此。可人质脱手之后,铁浮屠根本没有去看白泽和蛇姬,甚至白维也没停下步子,反而更快了几分。 没了人质在手,白维最后忌惮也消失了。 四皇子恨不得破口大骂元涌的举动,根本就是自毁城墙,可惜他来不及骂出口了。 白维刀翩然落下,金色的弧光拉出山河一线天,如同丝线般闪掠而过,北海黑龙望着这道金色丝线肝胆俱裂,它能看到,却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自己眼中放大,然后落在眉心,龙鳞开裂,血光绽放。 与此同时,他出手瞬间,等待许久的铁浮屠也挥下重剑。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就是抡起无锋重剑,如同打棒球似的轰在白维毫不设防也无法设防的侧身腰间。 力量足以直接斩断小山。 换成是人体,这时候五脏六腑必然移位且破碎,整个内部毁坏成一滩烂肉泥。 但他是傀儡,身躯足够坚韧,却没有相对脆弱的人体部件,这股力量就像是轰在了篮球上,力量透过空荡的空气,通过气体本身的张力扩散穿透继而来回鼓荡。 损伤是有,但不足以让白维掣肘,他挑起刀锋,给招式收尾。 金色丝线将躯壳沿着背脊的龙骨一路切开,像是给一条鱼开膛剖肚。 它裂开了。 “你敢……杀我……北海不会放过……” 元涌的话没能说完,视线被一片金色光芒填满。 刚刚才入龙王境没多久的北海黑龙当场死去,躯壳被撕开,灵魂也被黄金权能斩去。 死不瞑目。 白维根本无暇去管他的临死话语,因为他自己也并不轻松。 刚刚那一刀,他有所保留,也使用了黄金权能强化了傀儡躯壳,简单做了力量的切分。 虽然只用七成力量,但足以杀敌,可保留的三成力量却没能取得效果,他的防御仍然一触即溃。 原因是这个铁浮屠……他不是寻常的武圣。 四十级以上是宗师。五十级以上便是武圣,可在这之上已经没有更多细分。 铁浮屠的词条少的可怜,却是白维见过最为夸张的。 【武之极】 【综合等级:69】 超了白维快三十级…… 按照修行体系的等级划分,圣域法师等级在五十,而传奇级是六十,七十级以上是半神。 他没有任何神秘,全靠自身锻炼修行,武力臻至化境便达到了传奇战力的巅峰。 哪怕白维靠着黄金权能强制提升等级,也没办法和他打,初阶的权能远远不够,这已经是等级压制了。 都说这怪物单枪匹马打穿了万妖国的江湖,几乎折断了半个江湖的脊梁骨,现在看来……还真不是吹的。 白维支撑起傀儡躯壳,他的左手已经断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被活生生敲断一只手,战斗力因此下滑至少三成。因为表面断掉的是一只手,实际上内部损伤更加严重。 “为了杀一条黑龙,你完全失去了和我对抗的机会,太可惜了,刚刚那一刀,如果我来接,也要流几滴血。” 铁浮屠将玄铁重剑随手提起抗在肩膀上:“不过,你还是有机会跟我打一场的……这不过一副傀儡躯壳,我瞧出来了,你的本体不在这儿,本人的实力定然更胜一筹,我给你来找我报仇雪恨的机会。” 白维使用权能一点点抚平傀儡体内产生的运转不良,重新编织修复和强化断裂的左手和新生的裂痕,语气平静:“你非得杀了她不可?” “我欠下了人情,不得不还,既能和强者交锋,又能还人情,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你不用想着劝我……没有用的,我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再改。” 铁浮屠皮肤黝黑近铜色,开口说话就像是一尊仁王像:“你想拖延时间也没有作用,这里没人来救你们。” 白维道:“我知道。” “凭你如今的残躯,支撑不过我几招。”铁浮屠语气淡然:“赶不及了,放弃吧……再修行个十年八载,来万妖国找我报仇。” 他不怕对方不来,等朝露死于他手,如此深仇大恨,不可能不来报。 到时候生死各论天命,他面对这样的情况早已不知多少。 反而觉得放虎归山能享受到等候的乐趣。 白维吐出一口气,明明傀儡不用换气,但他还是缓了一口气缓解疲惫。 这态度似乎让铁浮屠认为对方已经做好迎接失败的准备了,正要举起铁剑。 却听到白维说:“我建议你还是别忙着下手……” 他手指勾起,一条金色的丝线从泥土里调皮的弹跳出来,在地面上拉出一条几十米长的线,某个试图偷偷爬出去的万妖国四皇子被拉扯住脖子,狼狈倒地,双手试图去抓住陷入脖子里的金色丝线,却根本做不到,呼吸艰难。 铁浮屠动作一滞,随后淡淡道:“你可以试着杀他,但是意义不大,一命换两命罢了。” “元天健很在乎这个皇子的生死。”白维握着丝线:“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在乎。” 铁浮屠咧嘴:“天下大势与我何干?我不过一介武夫,他死了,天下乱了,我或许还能多杀些高手……元天健并不能掌控我,我只是欠了几个人情。” 白维说:“三天。” 武夫问:“什么三天?” “三天时间,我把他还给你。”白维道:“但这三天内,你也不能杀她们。” 铁浮屠扭了扭脖子,不急不缓道:“这点耐心我不缺,可短短三天,足够你做什么?” 白维:“足够杀你。” 铁浮屠闻言,收起重剑,转身挑了一块石头坐下。 “三天后中午,我等你来杀我。” “希望你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第五百二十七章 破境之路 等朝露悠悠转醒时,时间已经是接近于傍晚黄昏。 她的意识不免有些昏沉,坐起身来,前方是一条溪流,溪流中可见鱼虾嬉戏。 但这溪水是红色的,像是被什么染成了鲜红色,她顺着河流往上看去,见到了一头被劈成两半的龙的尸体,黑龙生前狰狞可怕,可死后也只是安静的在这里等待腐烂。 “我……还活着?” 朝露奇怪的喃喃低语。 她有些慌张的看向四周,语冰就在附近她看见了,可她想看见的那个人不在。 白维不在这里。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在做一场没有醒来的噩梦。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丢下自己了? 不,这绝不可能…… 朝露立刻抹杀了自己刚刚升起的怀疑念头,她起身走到溪水边上,避开水中浑浊的红色龙血,掬起清澈的水流擦了擦身上的擦伤,疼痛感非常清晰,必不会是一场梦。 她走回到蛇姬身边,正要叫醒她,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只庞然大物,黝黑皮肤的中年汉子肩膀扛着一头二师兄,将二师兄砸向地面,地表都为之起伏了一下。 铁浮屠掏出刀子开始解剖这头山猪猎物,场面很血腥。但很快随着它被掏空了身体,送上了烤架,空气也弥散起了美妙的烤肉香味。 朝露问:“你是谁?” 铁浮屠转动着烤架上的烤肉,撒盐和孜然,瞥了眼朝露:“你还能活三天时间。” 朝露脸色微变,立刻联想到了答案:“你是铁浮屠……可你为什么不立刻杀我?” “他说要三天时间,我就给了他三天时间。”铁浮屠切下一块留着血水的半熟肉放进嘴里咀嚼。 朝露听到这句话,下意识指尖亮起毕方火,多此一举释出宝术。 铁浮屠冷漠道:“有骨气,但是多了些愚蠢,你还是老老实实多等个三天。否则我可以打断你的手脚,只留下你一口气在。” 朝露咬牙切齿,她思虑着,最后还是放低了指尖。 三天……还要再等三天。 她还要在这种无力感中继续挣扎三天的时间么? 为什么自己总是这般无能为力呢? 一次又一次的被拯救。 她无可避免的陷入自我厌弃,甚至有种恨不得一了百了的冲动生起。可她又悲哀的发现,自己甚至不敢这么做,既不敢又不能也不想…… 铁浮屠嘲笑道:“怎么,不自裁了?” 朝露不愿在敌人眼前流露出脆弱的姿态,她说:“我的命早就不归我所有了。” 铁浮屠淡淡道:“也好,省得我浪费力气,不过这几天要吃喝也得自己动手,我可没必要管你死活。” “需要吗?”朝露挑眉,露出讽刺的神色,她拔出随身的一把小匕首,走向黑龙的尸体。 铁浮屠都楞了一下,眼神惊诧了几分。 吃龙肉……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但还是放弃了,倒是这个白泽公主够狠啊,居然真的有胆量直接切龙肉吃。 可朝露并不是要吃龙肉充饥,她随便切下一块龙肉,丢进溪水里。顿时鱼虾涌上来争抢这块肉,她指尖点燃一团火焰丢进溪水里,水蒸气爆炸后,新鲜的食材也有了。 将这些食材丢上岩板开始烤鱼和烤虾。 朝露默默吃着东食物恢复体能,随后又看向蛇姬,她还没醒,闻到了香味还不醒,不可能是装的。 难道是哪里受了创伤? 她看不明白,但检查后也发现她没什么外在伤口,只能将她抱在怀里抵御寒冬里的温度骤降。 朝露闭上眼睛,既很想重新见到他,又想着黎明迟点到来。 她煎熬于度日如年,又不希望来的太快,再多一些时间给他。 阴影中悄然蛰伏的狰狞,在梦境中将她再度无声无息的缠绕。 …… 久鼎山已经崩塌了七成到八成,山岩后露出了青铜之鼎,其势古老而宏伟。 让人联想到盗墓笔记里的那颗恐怖的青铜树。 它的出现导致了山崩,还是自己的到来引发了它的出现? 白维总觉得这座青铜鼎给了自己一种熟悉感,但难以追本溯源。 他拎着四皇子来到青铜鼎的下方,将他绑起来挂在一旁,这青铜鼎的四周有着很强的乾坤地脉流动的力量,相当于灵气汇聚之所,适合调养身躯和恢复力量。 一整个下午,他没有动过,只是不断调整气息。 一方面,通过黄金权能修复傀儡,耗费心神; 另一方面,他的灵魂力和真气都损耗过度,需要恢复。 一下午过去,状态没能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加疲惫了些。 他需要睡眠,也需要安静的环境修养。 偏偏在这时候,心静不下来。 那是肯定静不下来啊,自己的宝物在别人手里,怎么可能静心静气? 白维睁开视线,长长吐出一口气。 一旁挂在树上的书生早已醒来,他知道自己的命就在对方手里。哪怕皮了一两句也可能导致自己小命消失,自然是保持着沉默,对方即便吊起来打他一顿也算不上迁怒,他内心不断给自己洗脑说着「我是一棵树,我是一颗不会说不会动的树」。 当白维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书生更加默念「我是一棵草,一棵草,一棵草草草……草!」 “你对铁浮屠知道多少。”白维没有着急发泄愤懑,而是冷静的问。 书生停顿:“没有多少,只清楚实力很强,其他的……大多没什么知晓。” “他有弱点吗?” “没听说过……这人无牵无挂的,武力盖世,完全看不出缺陷在哪。”书生表示爱莫能助,又下意识多了一句:“原来你也没把握杀他啊。” 白维侧目:“但我有把握把你红烧清蒸油炸蒜泥十三香。” 书生噤若寒蝉,如果不是被绑起来,肯定要给自己一嘴巴治疗嘴贱。 “不管我有没有把握杀他,我都可以对你保证,如果朝露活不成,你也活不成。”白维道:“我现在能杀你,将来也能,无非是多花点时间。” 书生闻言都要感动的流泪:“何至于此……什么仇什么怨?” “过去无仇无怨,现在有仇有怨,我向来睚眦必报。”白维冷淡道:“朕心眼小。” 意识穿梭回到瀛洲。 刚刚返回躯壳,一阵虚弱感就袭来,仿佛被狗叫了一声软弱无力,从内到外的虚弱。 一次交手就亏成这样,三天后,单靠现在的实力,必然是赢不了的。 必须想点办法。 铁浮屠的实力站在了传奇巅峰,实力强硬,绝不是靠着普通取巧能赢的。 如果是术法体系,必然存在非常显眼的缺点。因为传奇法师存在体系精通,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可以做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进入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也未必胜得过寻常圣域。 但武夫不存在通常意义的弱项,和通晓规则利用规则然后编制规则的术法体系不同,武夫是通过改造自己来适应天地,而术法、科技都是改造环境来适应自身,这就意味着前者的道路更难走。 但是短板更少,通过不断自我革新进化。一旦突破五十级,灵魂肉体浑然无缺。可以做到跨等级甚至跨阶级而战强敌。 白维想要取巧几乎不可能,之前在破碎天堂和公正圣女一战中,世界等级压制在五十级。 即便如此,靠着雷云化身不断重塑躯壳,他也只是险胜,面对不受限制的顶尖武夫,要赢也只能堂堂正正的赢。 可以用权能,但权能不是万能。 除非这时候多找回几块骨头恢复到中阶,可以战平,稳赢必须恢复到高阶。 直接摊牌身份取回骨头么?去找谁呢?让缪雪儿联系不知真假的黑色蔷薇? 这也是一条远路,时间上也未必能够来得及……三天就是极限了,拖到一个月会太久。 白维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综合等级」四个字上,他觉得要正面赢下铁浮屠,只能寻求同等道路的突破。 或许是他想对了方向,耳畔传来了叮的提示声。 【事件已触发】 第五百二十八章 山穷水复疑无路,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么问题来了。 如何破境? 武道破境这世界上最大的难题,可以说是没有之一。 武夫几乎没有破绽,精神、肉体都趋近于完善,从山海大荒中,从神人同行的时代中,从历史变革的间隙里,武道在不断的摩擦中发展。 就像是战争磨砺了科技武器的造诣,武的本意名为止戈,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用于厮杀之中,它被开发出的理由,就是为了厮杀。 人本身弱小,因而壮大自身需要持之以恒的锻炼,集合天地造化,收容天地之炁,成就自身的无缺无憾。 东方的历史中存在数之不尽的江湖高手,如同过江之鲤,武圣也同样层出不穷。 武圣关羽也不过是其中一位。 历史上的万人敌也有过多个,站在武力巅峰的西楚霸王或者吕布奉先,都是纵横沙场也无敌天下的武夫。 乱世之中,江湖沙场分的未必清楚。而他们强大的关键,其实说到底就只有一点。 ——杀的足够多。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武圣也同样如此。 铁浮屠的实力一日千里不单单是因为他是天生的武胚,更是因为万妖国中的江湖被他一个人撕扯的七零八乱,多少人都成了他的磨刀石,砥砺了他的武道,糟蹋了那么多江湖高手,杀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庞大的经验值将他的综合等级推到了传奇巅峰。 这就是武道的残酷所在,也是到了如今的时代,宗师越来越少,武圣越来越少的理由。 大家都开始讲究和平了,互相切磋不下杀手,少了一份凶狠戾气,多了几分冲和仁义,这固然是好事。但不沾血的拳脚和兵器,杀敌都会太钝。 和可以通过不断钻研术法术式来提升实力和通用性的术法体系不同,武道本身的提升举步维艰,缺少了磨砺、厮杀,很容易就境界停滞,破境只能水磨工夫,不断拉长时间。 白维一路升级的剑术等级也自然不是因为他多么努力。而是因为他拿来主义,同时,战斗经验足够丰富,从瀛洲杀到欧罗巴,从欧罗巴杀到万妖国,一路上就没怎么停过,不可能不涨等级。 和顶尖高手捉对厮杀,是将对方当做磨刀石来用,谁能活下来,谁就能更进一步。就像是互相吞噬,吃掉所有对手,自己就能变强。 柳生霜月实力猛涨,自然是因为她经历过太多次厮杀了。可最终突破的时机,还是来自于现实里的变化,观想场景终究是虚幻的,再真实那也是虚幻的,毕竟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同样的,如果要提升武学等级,就必须正儿八经的和武学高手交锋,你去挑选一个法师干架,那肯定是不行的,相当于刷错了圣遗物副本,不管出不出货都是零提升。 白维要破境,最快最实在的办法,是找寻武道高手作为自己的磨刀石互相砥砺。 和刀狩一战,他轻易就踏入了宗师门槛; 接下来在找个五十级的武圣一战,三天时间,总能破境。 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去哪里找武圣呢? 白维只能寄希望于自身的人脉了。 首先问了问柳生霜月。 妹妹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虽然历史上的剑圣都会记载,但如今瀛洲的剑圣肯定都在幕府,必然是保密的,寻常人不知道,甚至家里人都不一定知道。 然后问了问神宫的剑巫们。 剑巫们表示很疑惑,因为白维已经是她们的剑术指导了,她们至今都没见过剑术更高的人。 白维打电话给了九重花仪,对方也表示剑圣深入简出,要见面几乎没可能,而且神宫与刀狩没什么联系。 白维不死心,打电话给了北辰家。 北辰玄马听完后表示你在逗我?自家要是有认识剑圣的人脉和渠道,至于开始走下坡路吗? 但他还是提供了信息,他肯定的说,至少如今关东联合极道组里的老大应该是最为接近剑圣者。 白维听到这句话就不困了,问了一下关东联合的总部在那里,然后就兴致冲冲的过去了 等到了地方,他一路闯进去,在茶室内找到了那个老头儿,看了一眼对方头顶四十七级的等级,立刻失去兴趣,更别说还有个词缀名为「病虎」,旁边的二把手等级都更高一些是四十九级的「山鬼」。 但都不足五十级,白维也就回来了,顺带走过北辰家的时候,找北辰玄马聊了十分钟天。 等白维离开,北辰归蝶才刚刚听到消息赶过来,等人到了,就看到空空荡荡的茶杯。 她又想去追人。 “不准去。”北辰玄马说:“他在忙一些事……就别去打扰了。” 北辰归蝶问:“是什么事?” 得知后,北辰归蝶皱眉道:“他似乎很着急破境……要找高手砥砺境界了?以往都不会这么着急,可现在未免也有些太仓促了。” 武道境界的提升可以通过斩敌来提升,杀的越多越强,这不是秘密,瀛洲历史的内乱内斗极其频繁,也出现过多位剑豪甚至未尝一败的剑圣…… 幕府的御前大比也同样,剑豪互相厮杀却还是有人不断报名,也是因为这群剑豪需要互相磨砺,以生死为限,不破不立。 北辰玄马喝了口茶,刚刚白维所说的,倒是让他联想到了北辰凉这个女子,她的实力成迷,不知道有没有抵达剑圣境界。 但关于她的事,得留给北辰家来解决。即便是磨刀石,也要留给北辰归蝶。所以他隐瞒了和北辰凉相关的事,对白维也抱有一丝歉意。 离开北辰家后,白维直接去了极东大学,找到了薛寒泪。 时间已经是夜晚,薛寒泪就在宿舍里,白维敲开房门,却没见到云无心,得知仙家最近在努力御剑修行,便也没多说什么。 “武道高手?还是武圣境界的?”薛寒泪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明国明面上还活着的武圣也就五个,宗师也就十多个。哪怕算上暗地里的,也最多勉强十个吧……几亿人里的十个人,这概率比六合彩还要低。” “不是明国,而是瀛洲。”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瀛洲情报封锁比较严格。”薛寒泪耸肩:“我这万事通有极限的。” “真没办法?” “好勒,我这就去挖个坟,帮你秽土转生一个出来——”薛寒泪托着腮帮:“就为这事?” “还有另一件事。”白维斟酌着问:“如果龙族死了,龙宫是否会有感应?” “你要做什么?”薛寒泪警惕的问:“你终于忍不住要暴露真面目,要对我先上后杀?不杀行不行?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龙族妞儿,我把她手脚按住随你骑。” 白维面无表情:“我只是好奇龙死了之后,龙宫的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薛寒泪随口道:“震怒呗……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真不是开玩笑的嗷。” “还有这种……” “这种好事?你确定?”薛寒泪托着腮帮:“真龙也会动的,如果闹的太大的话……” 她随后想了想:“如果说龙死了,却息事宁龙,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龙族的内斗。可这情况太过于少见,我反正没见过。” 白维点头表示了解:“告辞了。” “不等等无心吗?你一定没见过凌晨一点的仙家。” “我和她也没什么话说。”白维挥手:“我赶时间。” “那我就不留你恰夜宵了,但你最近似乎很在意龙族的事,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事?”薛寒泪问。 白维反问:“看来四海集团确认有谁失踪了?” 薛寒泪起身:“你果然是知道点什么?告诉我。” 白维说:“现在不行,但三天后可以。”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三天内,我会做个了断的,运气好的话,完璧归赵,运气不好,等着收尸。”白维丢下这句话便跃下高楼,消失在夜幕里。 “神神秘秘的……”薛寒泪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放下了:“信你一次好了。” …… 回到柳生宅,白维在外跑了一圈,却最终一无所获,没有武圣境界的高手,他无从领悟。 向来帝王轻刀刃。 吃了过去不肯勤学苦练的亏。 导师总是提着鞭子督促学生们各种加紧训练。唯独自己一边恰着鸡腿一边喝着自制快乐水的摸鱼,可他是老师,他说了算……练兵器? 不练,傻子才练!咱有黄金马桶和黄金大权,地狱界都被掀翻了,大不了马甲不要了奥特炸弹,谁敢杀我?谁敢杀我! 想起过去的狂言妄语,白维现在很后悔,就非常后悔。 然后他突然脑袋里灵光一闪……诶,等等,我的学生可都是被我督促着练武的。 欧罗巴自有其无数传承,冷兵器的流派众多。如今随着时代发展,传承已经融入了术法体系里。 哪怕以术式体系为主,架不住少部分的学生武学天分出色,在这条路上走的有声有色的也有。 莉莉安奴的剑术在导师马甲寄了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传奇级别的剑术了。 虽然其他学生比不得莉莉安奴这般出色,但也有人曾经压她一头,这个人叫做……夏莎ꔷ采佩什 第五百二十九章 阔别五百年 夏莎最近的心情不能说很好,只能说一般的糟糕。 她作为血裔的执政官,要负责很多事。 权限范围内,不能什么都管,又不能什么都不管。 最近关于灰潮灾害的余波她也不得不进行负责处理一部分,同时也因为阿莲娜受伤的缘故,得将她送回血圣祖地进行疗养,在处理完了各种事后,她也无暇再盯着缪雪儿那边了,只能交给学院相关人员,让他们打好了报告做定期汇报。 现在又到了新的一年,一月份的时候,血裔族群内部会召开回忆,各个家主都会集中。虽然不一定长老会出席,但绝大部分家族都要出席。 血裔数量终究还是少了,人数比较少就自然倾向于报团取暖,历史传承和神秘性都不低,自然备受关注,族群内仍然保持着家族制度。 但各个家族之间的利益往来也不少,血圣祖地这边的养老、医疗、公共建设、饮食、教育等资金支出,靠的也都是血裔族群里管理的公共资金池来支撑。 掌控这些资产的就是夏莎和长老会,她也必须对过去一整年的支出进行结算,然后对上汇报,之后公示给所有人看,保证财物的透明状况……事实上她接手这些的时间不到一百年,主要是在她之前的很多执政官都有门户之见,很难做到完全的公正公开,总想着偷拿偷摸一些。一旦不被发现就变本加厉,最后几度差点搞到破产。 到了最近,这种忙碌才算是消停了一些,长达数日的汇报和公示都结束了,再开一个面向群体的总体会议,提出下一年的工作重点和经济增长点等等…… 反正终于是完结了,她也有时间去享受一下难得的几天假期,欧罗巴的新年有一个长达二十多天的假期,现在还余下了几天,她来到水疗中心难得享受了一下族群的内部服务。 在这里工作的也自然都是血裔,血裔也分为数个级别,纯血、高级、普通、低级…… 纯血血裔已经消失在历史上,过去被称之为血圣族,有着大量吸血鬼的特性,畏惧阳光什么的,是黑暗种族里的先驱。 就像是第一个爬上陆地的水生动物,脱离了蛮荒,逐渐发展出文明,并且长期以人类鲜血为食物,从而演化方向趋同于和人类共存,也从某些恐怖怪物变得越来越像人,男的帅气女的俊美。 到了高级血裔的极端,几乎可以称之为人,这个级别的血统最为合适,舍弃绝大部分弱点也保留了绝大部分优势; 普通血裔就要更弱一些,术法能够使用。但大多不够强力,潜力因人而异,和高级血裔几乎个个天才不同。 低级血裔就单纯属于是退化的一类了,每一种种族里都会有这类个体,魔力退化更接近于纯种人类,血脉的先天劣势决定几乎很难在一些方面取得成就,低级血裔大部分会从事族群里的服务业,也有少部分能进入管理岗位。 但这些也都是族人,低级血裔的后代也可能是普通血裔,内部歧视矛盾有,但不严重。 夏莎以血缘种族为纽带,用管理大型企业的方式,将族群拆分成了名为家族的下属企业,加上经济利益的周转顺畅,血裔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只要保持经济增长,大部分矛盾都可以通过发展掩盖下去。 夏莎眯着眼睛,想到了导师曾经一遍遍说过的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发展才是硬道理。 过去她如听天书,现在身体力行后才知道全都是真理。 结束了全身按摩,夏莎来到换衣室,准备去泡个澡。 血圣祖地有着历史悠久的泉眼,被族人称之为圣泉,泉水颜色接近于血色,被祖先一眼相中。 它对血裔的确有着特殊的疗效。但这漂浮在泉水里的血色并不是什么血液,而是一种天然的染料。 一旦真相被探明后,它的神秘性也就迅速消失。于是圣泉不再神圣了,老人们看到分析的资料后苦着脸同意了夏莎提出的开发计划。 于是这里被开发成了温泉度假中心。 每年里有四个月对外开放,预约始终都是满的,饥饿营销加限量供应加服务到位加高消费定位,就这么个温泉每年都能带来相当多的营收,也没有多少接客压力。 大部分时候,这边都是留着自用的。 夏莎来到换衣室,脱下衣服,凝视着镜面里如同妙龄少女的自己,她摸了摸脸颊,手指仍然Q弹,再看看皮肤,白皙滑嫩布灵布灵,检查了腰腹臀,均没有发现什么老化现象,连她自己偶尔也觉得奇怪,血裔也会变老,常年保持不老的大多是纯血的血圣族,而活的太久的长老基本上都没什么人样了,敷多少面膜都没用。 名义上是活了五百年,但内心还没有变成那种老怪物。 夏莎裹上浴巾来到温泉池,露天大池,男女分开,她进来就看到了漂在水里仿佛一具浮尸的阿莲娜。 “好玩么?” “挺好玩的,感受浮力,随波逐流……”阿莲娜闭上眼睛。 夏莎不理会发神经的侄女,来到边缘坐下,水流浸没身体,她舒坦的吐出一口气,旋即听到流水声。 阿莲娜漂了过来:“姨娘真年轻。” “你吃明国云南的进口菇了?嘴巴这么毒?” “没有,我不吃那个的。”阿莲娜脸色一黑,她高中时有个同学是明国混血。 据说暑假去明国和姥姥见面,被当地盛情邀请,一个月吃了五次蘑菇宴,进了四次医院,最后一次甚至是自己找过去的,已经熟悉去医院的路了,医生甚至不需要翻图鉴就知道是吃了什么菇。 这还没完,主要这同学吃菇吃的上瘾了,本来打算打包一些带回来,结果没过明国海关,被扣了,回到欧罗巴也到处吃野生菌。 直到有一天他带了一些新鲜的菇到了学校,请同学们品尝明国特产凉拌见手青,还说自己吃过了,没有毒……之后就引发了一次几十人的食物中毒事件,那也是阿莲娜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食物中毒,她当时是产生了强烈幻觉,看到了红色绿色的小人到处跳舞。 后来医院检查说,这同学的确没中毒,不是因为他没吃。而是他已经吃出了抗毒体,原因是中毒次数太多,这体质久经锻炼,是个不可多得的菇勇者。 夏莎伸出手,捏了一下阿莲娜的小腿,打断了她对于中毒记忆的回想。 “嘶……”她脸蛋皱起来:“疼。” “骨头还没长好。”夏莎道:“不过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了,多走走,轮椅就别坐了。” “噢。”阿莲娜坐起身靠在池水边上,随后又凑近过来。 夏莎伸出手把她推开:“别靠太近,你平日可没这么粘人。” “那是平日,现在不一样。”阿莲娜眨着眼睛继续凑近,她也年轻,总觉得夏莎保养的比她还要年轻,为将来做考虑,应该多和小姨娘讨教一下保持年轻态的办法。 夏莎觉得阿莲娜不太对劲,她的心情很好,而且已经持续相当长的时间里,治病的过程中完全不安静,甚至有些过分跳脱,病房的护士看了都直摇头,建议医生多来几针镇定剂,医生看了看后说「多巴胺、生长素、催产素都分泌有点多」,然后用通俗易懂的话翻译了一下「可能是进入生命活动旺盛期了」。 生命活动旺盛期也就是那句耳熟能详的「春天来了,又到了XX的季节」。 欧罗巴种族太多,和人类一样的生物终究是少数。哪怕是人的女性也有每个月的血光之灾,需要热水镇灾; 而其他种族的发情期就更是如此,血裔严格来说没有这种限制。但寿命较长的血裔往往一辈子的合适生育机会也就那么几次。对阿莲娜这种冷淡性格而言,她一辈子都遇不到都是正常事。 “你是不是该去相亲了?”夏莎提问。 这句话一说出口,阿莲娜立刻收敛了所有试图揩油的小动作,立刻端庄而乖巧:“请务必不要。” “我也不是逼着你结婚,但你也到年龄了,一年一次都逃不掉的,这是规矩。” 夏莎说,族群内部,未婚男女,至少每年一次进行相亲配对,血裔嫁给血裔是最好,同村嫁给同村最佳,都是一些老人想法,夏莎对此不赞成也不反对,反正被逼着相亲的又不是她。 阿莲娜忧郁道:“真麻烦。” “你可以把你对象带回来,只要是个正常人,我都可以答应。”夏莎平淡道:“哪怕是个章鱼触手怪,我也接受你比较怪的性癖。但你得搬出去住,我可不想一屋子都是海鲜味。” 阿莲娜红了脸:“我偶尔觉得,姨娘你是不是对这方面的事特专业?” “是。”夏莎说:“该知道的,我全部知道,有系统化的学习过,年轻时候很感兴趣,所以钻研了不少特色读物。” “特色?” “也就是特别色,帝国时代玩的那些可比不比现在更低级,反而更花哨更变态。” 她以前也担任过刺杀大队的队长,发现你中有我的时候比较适合刺杀。 所以面对某些人时,偶尔也会故意找几个名媛、娼妓布局……但最大的兴趣来源不是这个。 而是想要把这些理论知识一一付诸实践的幻想……幻想啊,抱有这类幻想的何止她一人? 夏莎托着腮帮,陷入回忆,继而麻木,面无表情的低下头看向水里倒映出的面容和身姿,突然也觉得即便衰老也没什么了,保持这样年轻貌美的模样,给谁看呢?始终还是在保留着那一缕希望不肯老去么? 觉得有些疲乏了,夏莎想要休息了,她起身打算回去休息了,疗养一下自己疲惫而苍老的心灵。 换好衣服穿过走廊,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视线,并不清晰,显得断断续续,就在四周的空间里,没有形体。 “什么人!”夏莎低沉发问,是恶作剧,还是敌人? 她内心迅速做出判断,正欲开启圣域。但反应迟了一瞬,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头,将这片空间一同剥离出去,夏莎消失于原地,所在的位置只留下圆形的坑洞。 转瞬之间,鲜血公爵置身于一片纯白色的岩石大地上,环顾四周,光景陌生,阳光苍白。 前方二十步外,青年道:“欢迎来到,破碎天堂。” 他凝视着她,恰如当年的少年初遇女孩时,眼神柔和。 阔别五百年,再相见。 第五百三十章 我想要一顿毒打 五百年很久。但或许并没有那么久。 对白维来说,过去的时间甚至还不到半年。 五百年的时间跳跃,不过是一霎而已。但对于苦等的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如今隔着一段距离重新审视夏莎,感觉果然是不同的。 并不是视角变化就产生了多少变化,而是心境的变化。 在缪雪儿和朱蒂视角见到的鲜血公,终究是隔着屏幕。就像是舰长、指挥官可以毫不顾忌的隔着屏幕对着女武神、舰娘、构造体戳来戳去。 但现在就是呼咻一下把屏幕给你从中撤了下去,真人摆在你跟前,你这胡来的左手手指还能点的下去么? 现在这面墙终于消失了。 这种强制见面其实并不合适。然而白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仓促的强制把夏莎抓到自己跟前。 可既没有更多的时间徐徐图之,也不能为了自己的事把缪雪儿和朱蒂拖进来。况且,她们都并不知道如今夏莎在什么地方。 白维是通过阿莲娜的所在找到了夏莎的位置。但全程阿莲娜都不知情,也不会让她知情。 圣域强者是可以强制开启圣域来隔绝空间抓取的。但白维太了解夏莎的小习惯,她并不依赖于圣域,大部分圣域会条件反射的开启圣域。 而她能压制这种习惯和本能,倾向于观察局势后再开启圣域,空间的防护对她并不绝对。反而会影响到她对外界的感知,她更信赖自身的躯干。 白维缓缓打量如今的鲜血公,她的衣着是便装私服,衣着品味谈不上多好。 她虽然是个衣服架子,但只懂得按照固定搭配穿衣,过去一整套军装她能穿到海枯石烂。 虽然足够帅,但也缺乏自我打扮的意识。如今这私服穿在身上更显得有些过于平凡甚至土气。 这让他觉得有些怀念。 “你是什么人!” 嗓音掷地,回响中透着令人寒耄竖起的冷意。 果然,虽然没变,但也变了。 同样的样貌和穿着,但内里已经改变了,她的气质有了太多变化,英武、肃杀、凌然。 苍白的阳光下,夏莎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神色,血红色的眸子里泛着轻蔑世间一切生灵的漠然。 同盟国的开国功勋,授勋超过五十次,被誉为鲜血公爵的当世最强血裔之一,再度开口发问。 “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和境遇让她猝不及防是一点,警惕、谨慎同时也窝火。 而且她有些不满意对方肆意打量自己的视线,像是在同什么做比较,这很不礼貌。 白维此时做了些许伪装,脸上戴着一副剑道场馆用的防护面具,除此之外也就没了。 哪怕不戴面具,夏莎也是看不出来的。 轮回之中,白维的样貌大部分时候是固定的。但也有三成的轮回中不像本人,这源于血脉和种族的不同,总不能转生成了史莱姆还长个人脸吧?那得多惊悚? 帝王也是一样,欧罗巴人和东方人有太多不同。 两辈子的脸不是同一张,气质也各有迥异。 对白维来说,切换就是瞬间的事,无非是看他想不想。 眼下这情况,当然是…… 不想。 不能想,也不可以想。 叫她来这里,是打架的,变成认亲,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破碎天堂的碎片就在手里。但时间流速内外一致,而且从什么地方进就得回到什么地方去,这条规则导致它不能作为快递平台使用,强者是可以抗拒破碎天堂的抓取。但一旦抓取,想要出去,就得看白维答不答应了。 “你好。”白维说出欧罗巴语:“初次见面,夏莎ꔷ采佩什。” “见面?”夏莎流露出讽刺的冷笑:“藏头露尾。” “藏头是为了保证身份的秘密,而漏尾是为了文明礼貌。”白维笑道:“总不能脱裤子吧。” 夏莎对这句笑话毫无反应:“有屁快放。” 真霸气啊。 白维说:“请你来这里,是有一件小事需要你帮忙。” “需要我帮忙的人很多,你算老几?” 白维故意语气轻佻:“这恐怕由不得夏莎你……” “你没有资格直呼我名。”夏莎视线冰冷的纠正道。 “好的,下次注意,夏莎。” “你!”夏莎咽下一口火气,她冷笑:“我正在考虑怎么把你的血放了三分之一。” “那你估计要失望了,我不惧怕鲜血魔法。”白维回应道:“你可以试试看。” 夏莎冷漠着不言不语,实际上一开始就在尝试了,但的确没动静。 除非是同样懂得鲜血魔法或者神秘度极高。否则鲜血魔法很容易形成秒杀效应。 她在战场之中便是杀人如割草。 白维笑了笑:“没想到鲜血公的脾气意外的好。” “你在试图激怒我?”夏莎反问。 “是的,我正在努力。” “再努力努力,或许能看到你自己横空出殡的样子。” “谢谢,已经看过一次了。”白维摊手:“死的时候都千万刀刮,可惨了。” 夏莎见到对方油盐不进,便发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白维故作高深道:“鲜血公是开过功勋,想必听说过黑色蔷薇吧。” “听说过,是个帝国旧时代的秘密组织。据说是皇室扶持的特工,随着帝国覆灭也已经没了活动迹象。” 夏莎神色表面不动,但内心吃了一惊,她只对黑色蔷薇了解少许。但一叶落知天下秋,即便管中窥豹,也能察觉到这组织的能耐之巨大。 “我就是黑色蔷薇的成员。”白维说。 “是么?”夏莎保持怀疑:“可我记得,黑色蔷薇的所有成员,几乎都是女人。” “几乎,但并不全是,还是有些个别例外的。” 譬如说创始人。 夏莎淡淡道:“那么旧日帝国余孽找我有什么事,你该不会还想着要复国之类的愚蠢念头吧?” “已经五百年了啊。”白维发出某猴的感叹声:“复国这种事从未想过,否则也不必等到现在。” “你是找我复仇?”夏莎过去杀人无数,或许也有些旧日仇怨,她也不是没碰到过。 但大多集中于同盟建国后的前几十年,时间推移下连刺客都成了历史文物。 白维继续摇头。 “那你找我干嘛?来找死?”夏莎火气很大,她最讨厌和谜语人对话,支支吾吾不说清楚,急死个人,老娘度假的时候碰到这种事,就这么喜欢给人找麻烦? 白维居然点头。 夏莎挑眉,旋即冷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但有些话,说了真的会死。” 白维挑明了来意:“我喜欢挑战强者,久闻鲜血公实力超群,此番正是前来讨教。” 夏莎单手叉腰,重心转移到一侧大腿:“招呼都不打,拜帖也不发,你就是这么讨教的?” “迫于无奈,出此下策。”白维抱了抱拳。 夏莎语气平淡:“我赢了,能否离开此地?” “这不好说。”白维故意挑衅道:“但杀了我,一定是可以的。” 话说到这里,夏莎已经不想掩饰表情了,她一挥衣袖,血红的鲜血和黑红色的魔力翻滚,卷动她的衣袂,原本平平无奇的一身衣着经过术法转化附着,化作红为底色黑为点缀的战衣,并不是荣誉的军服。而是她在佣兵团里最常用的一套着装,被称之为「绯红夜幕」,也是白维送她的小毕业礼物。 夏莎抬起手,血液编织赋能强化,在指尖轻轻一勾中,一把长枪在手中成型,猩红色泽的兵刃,枪身并不是完全由鲜血赋能而成,它是经过血圣一族的源血和其他液态生化金属组合构成,通过特定魔力波长激活后得以显现,平日就作为血液存放在身体内部,品质上也是顶级。不仅随心变化,而且魔力传导率极高。 “现在放我走还来得及。”鲜血公警告道:“我真的会把你轰的片甲不留。” 白维握住云胡剑,淡淡道:“请务必不要留手,我需要一顿毒打。” 夏莎正愁着郁闷无处发泄,沙包找上门,她完全无须客气:“你自找的!” 五百年未见,见面总之先打一架,往死里打。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真情流露的一场家暴。 第五百三十一章 这里应有分镜 “拳头很大力。” “枪法很精准。” “脚法很犀利。” “攻击致命而不失准头,控制到位而不失细腻,非常到位,总之我很满意……” “明天再来。” 啪嗒一声,响指之后。 夏莎回到了大厅位置,她手里提着长枪,拔剑四顾心茫然。 可恶……让他溜了。 她看了眼时间,刚刚打了一场超过三十分钟,能在自己手下坚持三十分钟,实力可以说相当不错。 半个小时对她不过简单热热身,甚至没流下几滴汗水。 可对方就狼狈的很了,险象环生也不为过。 哪怕不需要用术法,单纯使用枪术应对,她都有着绝对不可动摇的优势。 现在重新回到现实里,夏莎仔细回想一下,算是明白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了。 “要把我当磨刀石?” “呵……年轻人够自不量力的。” 夏莎冷笑,她的武力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生死之斗经历不知多少次,这要是能输,她就把自己的武器当做碎碎冰折断后吃下去得了。 过去不是没人试图将她当做磨刀石砥砺,可夏莎从来不是个对后辈照顾有加的长辈,她辈分很大,却不喜欢倚老卖老,只喜欢以德服人,这个德,是德比的德。 往往试图踩着她上位的都无一例外的失败了,还被她一脚踹下去,往往输的体无完肤,最后反正自己心境崩塌。久而久之,她的身边自然见不到挑战。 大多成名许久的高手并不惧怕和自己同级别的高手交锋,知根知底,输赢都在预料之内。 但他们害怕被崛起新秀挑战。因为对方完全可以使出无理手,完全实力未知的情况下,很容易就阴沟里翻船载个跟头,就好比一些新秀俱乐部组建全新人队伍在初出茅庐时可以大杀四方。但走过一两个赛季就立刻归于平庸,都是同一个道理。 乱拳可以打死老师傅,所以聪明的老师傅根本不接拳。 虽说被当做磨刀石的体验完全不愉快,但夏莎必须承认,她现在心情舒畅太多,有个沙包送上来被她暴打了半个小时,还挺坚挺,也挺礼貌,怎么挨揍都不说脏话,也只是不断的要求「使劲」「没吃饭啊」「给我刮痧呢」这种话,她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听到这些话,不由得拳头更硬了。 吃了一次亏,一般人会知难而退,而说体验很好下次再来。要么是鸭嘴兽本鸭,要么就是硬核狠人,指望着自己一通毒打让对方龙场悟道,怕是不太实际。 夏莎收起兵器,走向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她消耗的体力也不少,本来还想着回去睡觉。 但现在她激烈运动后反而可以吃点夜宵了。至于明天,如果还敢来,她只会比今天下手更重,不管打不打得死,都往死里打。 …… “咳咳咳……” 白维抱着马桶吐着血。 同时用刀割开伤口,放出一些坏死的血液,切除掉一部分血肉。 这都是夏莎武器自带的特效,每次攻击都会在「腐败」「中毒」「撕裂」「出血」「感染」等特性中随机攫取一个,这种负面增益看似不严重,但数量多了就会形成雪崩效应。 白维提前知道,所以事后处理一下就行,刮开血肉的感觉并不好受,还好都只是皮外伤,以宗师武者的恢复能力,明天就能恢复行动力。 “下手真重……她也变比以前强很多。” 白维给自己打好绷带和伤药,躺在床铺上恢复体力同时感叹。 时间是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记忆和现实,早已错开很多年了。 他没什么感伤,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如果没有改变,反而是被困在过去了。 他视线落在自己的信息栏上,和夏莎交手半个小时,砥砺之下,他的剑术等级已经增长到了四十八。 效果不仅有,而且很大,毕竟这是生死之争,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下手反而不会这么果断,少了那份凶戾之气,杀意淡了,效果也必然大打折扣。 “还有两天。” 两天之内,破境到五十级……抵达五十级以上,才有可能赢得了铁浮屠。 在这之后的事,以后再慢慢考虑吧,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白维闭上眼睛,养精蓄锐:“不必担心,还来得及。” …… “来不及了。” “你连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该知道,从一开始,回来就是一种错误。” 柳树下,那熟悉的女子轻饮着酒,流露出轻轻的嘲笑。 朝露站在庭院里,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又一次,梦到了这里。 她看向柳树下那名女子,她容貌青春,却头发全白,既显得年轻,又显得苍老。 “柳小婉。”朝露低声说:“我为什么回到这里了?” “是你自己回来的,你在问我?我怎么知道?”柳小婉托着腮帮。 “可你刚刚在嘲笑我。” “是啊,我是在嘲笑你,嘲笑你犯下了和他一样的错……家国大义更重要,是吗?”柳小婉念道:“我之一生,已许国,再难许卿。” “不是。”朝露却摇头。 “你现在想通了?” “我想通了。”朝露说。 “可你为什么不回头呢?是给自己一个可以放弃的机会,还是找寻一个谅解自己无能的理由?” 柳小婉反问:“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吧,看看你会把你们害成什么样子吧……这一趟走下来,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是失去的更多,还是得到的更多?不……是你根本没有得到什么,而几乎要失去所有。” 朝露痛苦的低垂螓首,攥紧指尖发白,她承受也接受着自己内心的苛责和鞭笞。 朝露的下巴被抬起,被迫凝视着柳小婉的眼睛和她的面庞,她觉得好陌生,又好熟悉。 柳小婉说:“你若是死在这里,他会为你伤心,会为你流泪,会痛苦自己的无力。但这些都和你无关了,因为死人什么都无法拥有,那些美好都是留给活人的…… 你死了,然后你空出的位置,会被活人填补上。即便死人永远是无敌的,永远占着一个角落,也没办法挽留还活着的人,他会和其他女子结婚生子,和她或者她们洞房花烛,子孙满堂,生活的幸福美满…… 想想那个毕方吧,她或许真的会抢占走你的位置,替代了你的存在。而你只会在某些夜晚被记起,酿成一杯苦酒,有人会怀念,但仅此而已了,你没能留下任何美好的记忆,记住……是任何一丁点的美好都没能留下!” 她静静的问:“所以,你甘心么?” 朝露被她抓着下巴,听到这些话,内心如同火烧般,她握住柳小婉的手腕:“我怎么可能甘心!” 柳小婉被抓住的手腕位置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像是燃烧着某种苍白的火焰。 指尖松开,她轻盈的踩着步子,围绕着朝露行走转动:“所以,你后悔了吗?” 朝露咬牙:“后悔又有什么用,我……已经后悔无数次了……可我仍然,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自己所爱的那些一步步坠入深渊!” 柳小婉笑意盈盈:“多可怜呐……看看你自己。” 笑容如沐春风的她和眼眸通红的朝露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两张不相容的花,一者笑,一者哭。 柳小婉飘然走近,手指扶起她的面庞:“别低头,王冠会掉。” 她指尖抹过女子的眼角,抹去淡淡的泪痕:“别流泪,贱人会笑。” 妖帝嗓音那般温柔,却仿佛回响在深渊边缘。 “后悔是最没用的东西,但记住教训仍然来得及。” “不要重蹈覆辙,不要互相折磨,女子最愚蠢的就是跟人置气,不论是跟别人,还是跟自己。” “就让我来教你一些东西吧,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 “我的龙珠……我忘记了什么事么……我的名字……我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你是谁,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语冰从睡梦里惊醒,她额头满是冷汗……又做噩梦了。 可四周再无可依赖者,她只能抓着自己衣袖,轻轻拥着自己的尾巴,发出害怕的呓语声。 第五百三十二章 借你一枪 时间来到第三天。 破碎天堂中,这一战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之久。 从最初的半个小时,到现在的一个时辰,彼此双方却也没有慢慢吞吞的喂招。 而是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绝对的捉对厮杀的心态,战场也从破碎天堂的东侧转移到了西侧。 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古神残渣被顺势碾碎。 夏莎握着兵器,透出长矛,白色岩石上飞驰过一道赤色光影,如同活灵活现的飞鸟,三秒之内连续七次变向,并不按照直线轨迹。而是沿着一条斜线刺向白维的胸膛中央,兵器和云胡剑接触,并未爆发出活性,雄浑的魔力和剑气交错摩擦,白维足下的地板在力量作用下崩塌成无数蛛网。 一只手搭在了悬空的长枪上,紧接着招式收成平淡的一扫。 冲击力激荡,落在白维并不设防的胸腹指尖,长矛从坚韧的材质变得柔软,它绕过腰间位置,如同毒蛇绕柱般刺向白维的后背心位置。 但这一招也被提前预判的挡住,白维提前负剑格挡。但这样一来,前方空门大开,夏莎轻轻跃起,主动让身躯腾空,一记鞭腿横扫,空间在这一踏足下变得支离破碎。 白维一退三百米。 用作防御的左手整条鲜血淋漓。 血液被瞬间止住,金色的齿轮在体内运转咔咔作响,无形的丝线让断掉的手臂骨头重新接合稳固。 对自己的身体,白维知道如何去维护它。哪怕受到重创也能发挥出原本九成的力量,并且活动自如。 但这种将破碎的瓷器拼凑起来继续用的方法肯定会有很大的缺陷。一旦中止了黄金权能的强化附着,他恐怕立刻就要瘫软下来被送去医院了。 左手,肩膀,肋骨,小腿,脚踝……数个位置已经完全破碎,全靠黄金权能将其拼凑和强化。 打到这个份上,说是输了也不为过,白维到现在的战果,仅是划破了夏莎的衣角,甚至没能让她流一滴血。 “该结束了。”夏莎连续打了一个小时,体能和魔力有所损耗。但战力仍保持巅峰,她踮起脚尖,身高抬高,踩踏着高跟鞋,指尖上长枪转动:“要打,下次再继续。” 白维撑着地面起身:“继续。” “再继续打下去,你会死。”夏莎淡淡道,连续打了三天,连续交战五次,她既不明白也不了解对方,却能感受到一举一动里的拼命。 白维说:“你似乎还有所保留。” 很多人打生打死之前都要掏心窝子说些话,感动自己感动别人,而夏莎比较烦躁这些废话党,打生打死都应干脆利落,她比较欣赏话少的敌人,因为省事。 现在她难得有些心情多说两句话。 “因为还没到非杀你不可的那一步。” “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你非要坚持……” “以你三番五次挑衅和拘谨我的做法,杀了你也并无不可。” 夏莎说到这里已经是在宣告死亡,再打下去,她不会再收手,将倾尽全力。 “你的天赋不错,再回去练个几年,未必不能超越我,急于一时半刻就葬送了性命和几十年修为,不觉得太过于可惜吗?” 白维了解夏莎的性子,轻淡的置之一笑。 “我以为鲜血公不论是打架还是杀人都非常爽利,看来是我高看了?” 很轻易的将她激怒。 夏莎眸子深处亮起鲜亮的红,如同升起一轮猩红幼月。 她说:“这是你自找的。” 右手一展,长枪在手心变形,形态切换,从一把光秃秃的长矛,转变成一把大枪,枪头的位置延展出三角形的锐利长刺,刺的尖端朝着中间合拢,枪头中心的中空位置点燃了火焰,如同夕阳的光景。 空气开始震颤和战栗。 她在蓄势,招式仅仅在蓄势阶段就令空间产生有规律的涟漪,快要破碎却还没有破碎。 白维的感知里,她的四周仿佛拓展出一道无形的领域。但这到领域存在上限,并不能无限制的拓展下去。 圣域法师的圣域是一种对自身的绝对保护。 但这一招应该不是圣域,而是一种技艺臻至传奇境界后的外在表现。 白维终于有了机会开始细致观察这一招的前置。 因为夏莎打架和杀人都太干脆太快,很少发大招,三天五场捉对厮杀中,她从未有过一次发招时间超过两秒,几乎都是瞬发,即便稍微蓄力,也必然伴随着快慢刀的迅速转变,虐的白维欲死欲仙。 但这一次她已经蓄力蓄势超过了五秒时间。 或许她本可以更快,但故意拉长了时间,亦或者是在找寻着机会。就像是西部枪手决斗之前,总需要一阵时间等待,抓住那瞬息变化,然后开枪射杀。 白维眯起眼睛,随后注意到,空气里浮现出一道赤红色的丝线。 这条丝线从长枪上延伸出来,连在了白维的心脏上,这条丝线无法捕捉到,介于虚实之间。 白维能看得见,不是因为他看得见,而是夏莎故意让他看见了。 “你可以尝试躲避。”夏莎予以宣告:“但至今为止,从未有过谁避开过我这一枪,圣教国的枢机卿、骑士团、天堂的炽天使……尝过这一招之锋利的敌人数不胜数,而祂们都死了。” 白维平举云胡剑:“你想说,死在这招下,我该感到荣幸?” “死人是没有荣幸可言的……死人只有无尽的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 夏莎再灌入一份魔力,空间的涟漪更多更密,本就在张力极限的空间出现了破碎和崩塌的迹象。 狂暴的风压和紊乱的气流卷起她的衣角,鼓动她那身绯红衣装,无与伦比的力量感从她显得娇弱的躯壳里迸发出来,仿佛每一瞬间都压缩着雷鸣电闪的气魄与力量。 “如果这也不能让你选择退步,那你想必已经准备去承受一切后果。” 白维默然。 倘若这一世是死在自己弟子的手里,算不上什么好的结果。 他当然不想死,却也不是为了一时意气。 承诺过的事,天打雷劈粉身碎骨也得办。 “请吧。”白维扬起剑锋。 夏莎叹息,叹息声很重,然后她松开了手。就像是拉满张力的弓弦,不需要其他的力量进行导入,松开手,然后无声的一枪沿着既定的轨迹,飞向白维的心脏所在,它是无声的,经过的位置都留下一片深深的黑,像是连背景都吞噬干净的吞噬者贪吃蛇,技艺与力量交融。 仅仅只是余威就将破碎天堂搅的地覆天翻。 大地动摇而震颤。 像是白维胸膛下剧烈跳动的心声。 剑与枪交接锋刃,这一瞬间,白维切肤入骨的感受到了这一枪里蕴藏的奥妙。 夏莎的综合等级是六十七。包括圣域级的鲜血魔法,也包括了她自身的枪术修为。 她想要单独将武艺提炼出来不容易。因为欧罗巴的体系终究和东方存在不同。 但这一招她舍弃了繁琐的术法编织,化繁为简,至臻纯粹,从多达数十种的变化中摘取出了精要,而精要唯有一者,也就是「意境」。 武学走到四十九级,算是技巧和力量都同时走到了头,抵达了巅峰,再往前,就已经来到极致,要将它推到足以编织「神秘」的境界,必须是属于个人独一无二的理解,也就是从术升华为道。 什么是道? 说来复杂,却又简单,无非是一种意志,足以牵动天地变化的意志,从唯物主义上升到唯心主义。 在那三尺青锋上寄宿着什么样的意志,就能斩开什么样的敌人,唯有明晰这一点,才能破境。 白维觉得自己隐约间触碰到了这世界最本质的规则之一,却又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灵感。 因为长枪突破了云胡剑的限制,兵刃脱手,长枪咬向他的心脏。 他本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眼前一阵发黑,并没有,枪尖刺入了他的胸膛里,本该将心脏贯穿,却突兀的化作一道链锁,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白维问:“不是要杀我么?” “我改变主意了。”夏莎站在高处俯视着青年:“你这般拼命寻求破境,想必是要做些什么事,你连死都不怕,敢和我捉对厮杀这么久,想来惧怕的事比死更深。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理由。可如此想来,你至少比曾经的我有勇气。” 鲜血公手掌一招,长枪归入她手里,语气里多了几丝对过去的缅怀和愧疚: “我年轻时也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也曾经痛恨自己太弱小。倘若多一分力量,或许结局就会有所不同,现在我借你一枪,即便不足以杀敌,也足以自保……如何使用,自己抉择。” 白维按着心口,这黑色链锁封锁着心脏,也蕴藏着一道传奇级别的枪术技艺,是名副其实的「借」了一枪。 白维抱拳,认真道谢:“谢谢你……夏莎。” 夏莎摆出长辈的态度呵斥道:“你该给我加个敬称吧,小子!” 白维摇头失笑:“达咩哟……”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一通电话 离开了破碎天堂。 夏莎走到淋浴间,打开淋浴,冲洗身上的汗水和血腥味。 她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心血来潮。 她向来都不喜欢扮演这种角色。对于惊才绝艳的后辈也谈不上有什么珍惜,骨子里还是把自己当做年轻人来看,既懒得去提携后辈,又懒得摆长辈的架子,做事喜欢亲自来,还要被夸一句「事必躬亲」,纯属扯淡,只是信不过别人的办事效率以及牢靠程度罢了。 为了一次心血来潮,借了对方一枪。 为了一个没有真凭实据的推测而这么做。 这很不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夏莎的立场很分明,却也说不出此时内心的古怪感,有一种酸痒麻的感觉,在身体细胞里肆虐,她明明内心一点都不好奇,却还是想要摘下对方的面具看个究竟,明明猜到对方是个东方人,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熟悉? 不,一丁点都不熟悉。 气质,语气,样貌,身高,体重,组合出来的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那自来熟的口吻和倔骨头的语气简直就是个嚣张的狂生,也是她最为不待见的一类人。 “哎……”她冲洗着头发,凝视着淋浴间的天花板:“我肯定是哪里不对劲,最近压力太大了么?” 关于对方的身份,自曝的黑色蔷薇成员的身份,夏莎是不信的。 黑色蔷薇虽然神秘,但均有女巫组成,她特意翻找了资料,也意外的得知了,这些资料的整理归纳者是莉莉安奴,她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查到了帝国时代黑色蔷薇的相关资料,并且整理成卷宗。但权限设置的极高,如果不是执政官就无从查阅。 夏莎自然认为对方是说谎,来找自己的目标。仅仅是砥砺境界,而且是非常着急的砥砺境界,不惜损耗自身,伤上加伤。 她觉得自己是有些同情这个年轻人了,亦或者,是在无意识的在放长线钓大鱼…… 天堂碎片落在这个年轻人手里,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身份,为此简单示好,弄清楚他的身份也是必要的。 弄清楚身份啊……可我为什么要弄清楚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因为同情?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莎一拳捶在墙壁上,结束了胡思乱想同时也结束了淋浴,随意的擦了擦头发,又换上一套新衣,来到阳台位置坐下,风干头发的同时微微发着呆。 天快黑了。 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夏莎瞥了眼自己的住宅电话号码,这可不是工作号,而是私人号码。 她接听了电话:“谁?” “一位热心人。” 夏莎慵懒的神色敛去,目光锐利了几分。 这位热心人的通讯来的不定时,至今为止,也只通讯了三次,这是第四次。 前三次,分别都指引着夏莎去找到了一些历史资料,在此之前她的确都从未注意到这些,其中七成都是由莉莉安奴亲手完成归档的。 但根本没有多少人查阅过。因为权限不够,单单靠着手里的资料,夏莎只能隐约看出来,那位死在莉莉安奴手里的末代皇帝的确不是个庸才,这仅此而已了,她还不知道这和导师的下落有什么关系。 这次通讯来的时间点真够巧妙。 “这次又有什么提示?” “这次是大酬宾活动,需要看你能提供什么情报交换。”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的另一个声线,目前为止夏莎听到的声线有两个,似乎是两个人交替着来,但不排除有故意伪造的可能性。 夏莎回到:“我手头没什么新的信息情报和你做交换。” “不,你有的。”对方肯定的说:“否则我不会来电话。” “关于灰潮灾害的具体我也不了解。”夏莎道,阿莲娜和缪雪儿都主张自己有物理伤害导致记忆缺失的经历。 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保持「我不知道,别问我」的消极态度应对。虽然怎么看都有鬼,但她们不说,再如何追问也只能得到胡乱猜测的结果。 “这点我们已经清楚了,这和灰潮无关。”热心人继续说:“我们想知道的是……朱蒂ꔷ赛尔维瑟的相关信息,口头的就行,鲜血公参与了上一次调查,应该知道具体的一些事吧。” 夏莎皱眉:“你们到底在追查什么?这件事设计到血裔的隐私。” “自然是您也想知道的那些事的答案。” “朱蒂ꔷ赛尔维瑟没什么疑点。” “看来您对她的后续关注完全不够呢。” “什么?” “哦呵呵……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通话。” 夏莎想了想,还是将知道的情报说了出去。 “我们会跟进调查的,现在请说出您需求的情报吧,互相交换,互惠互利。”热心人说道:“还是要我继续给您一个加量版的提示呢?” “不用。”夏莎淡淡道:“我已经不想陪你们继续玩拼图游戏了。既没有这个空闲,又没有这个耐心。” “好吧,鲜血公日理万机,的确不够贤淑。”对方半诚恳半讽刺的说:“那么,您需要什么情报?” “那就……”夏莎略微思索:“你们对黑色蔷薇的组织了解多少?” 对方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呃,还算挺了解的吧。” “说说。” “黑色蔷薇是由女巫作为成员创建的组织,活动于帝国末期……”对方简单陈述了一些黑色蔷薇的情报。 夏莎点了点头,和她知道的没有太多出入:“行了,就这样吧。” “可否问一下,你为何好奇黑色蔷薇?”对方追加了一次提问。 “因为黑色蔷薇在最近又有了重新活动的迹象。”夏莎说:“又见到了一个自称黑色蔷薇成员的人。” “哦?”热心人声色不变,但好奇和警惕感已经升起来。 “不过是假的。”夏莎又说。 “嗯……”热心人微微放下心,又问:“为什么说是假的。” “黑色蔷薇成员皆是女性吧。”夏莎反提问。 “是的。” “所以一个男性自称黑色蔷薇的成员,是否很可笑?” “是谁?”热心人立刻追问,这句追问太快,甚至保持不了之前的语气的从容与淡然,夏莎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打翻后杯子滚动和纸张乱飞的声音。 夏莎皱眉,对方这慌张态度,让她意识到了某些可能。 “请鲜血公回答我的提问,他是谁?”热心人没有收拾,而是快速的追问。 “我为什么非得回答你?”夏莎挑眉:“你刚刚说的情报,难道是假的?黑色蔷薇也有男性成员?” “没有。” “既然没有,你在意一个假的成员做什么?”夏莎更是觉得有鬼。 热心人这次沉默了足足十五秒。在夏莎快失去耐心的时候,电话里的女子才缓缓开口道:“鲜血公爵,我没有说谎,情报是正确的,黑色蔷薇的确没有女性成员……” 旋即话锋一转:“但是,它的最初创建者,也是唯一的领导者,是一名男性,也是黑色蔷薇里唯一的男性。” 夏莎问:“谁?” 热心人说:“请您先回答我之前的提问。” 夏莎顿住:“我不知道……” “什么?”热心人不相信:“鲜血公,公平交易,情报互换,希望您能保持诚实,这也是合作的基础。” 她急了。 夏莎听得出来,但她的确是不知道:“热心的好人,我也没有说谎,我遇到的人如此自称,然后他离开了,我没能留住对方。” 热心人不解:“为什么要找上你。” “打架。” “打什么架?在哪里打架?打了多久?” “在一片亚空间里,打了三天五场,这是武道上的修行和磨砺。”夏莎正经的回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想必是个东方人,应该和你们想找的这个黑色蔷薇的创始者,不是同一人。” 电话另一端沉默良久,缓缓道:“是或不是,得见一面才知道。”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夏莎大抵猜测出这些热心人的来历:“我也找不到他,未必还能再见到。” “有可能就可以。”热心人镇定道:“如果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请至少问一下他的名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天晚欲来雪 “怎么伤成了这样?” “你全身骨头的七分之一有骨裂骨折。” “肌肉挫伤更是难以计数……嘶,你不疼吗?” 黑泽密花对着照片发出灵魂疑问。 “还行。”白维只能这么回答。 “住院吧。”黑泽医生说:“都是熟人了,你去给他办个住院,伤成这样还是直接去病床上躺好吧,恢复需要时间,即便不坐轮椅,打石膏也是必须的。” 白维活动手腕:“其实石膏什么的可以不要,有没有加速愈合的药物?” 黑泽医生点头:“这得去找老中医抓点补气血和增强自愈力的药方,我也认识几个魔女诊所。可以给你整点魔药,但再如何快,最少都需要一周。” 神秘世界,连医学都沾点神秘色彩,老中医的药方的确是祖传的,不嘎韭菜还好用。 还有魔女的秘药,效果也是五花八门的,过去的魔女形象都是黑袍尖帽加大锅炖煮黑不溜秋的陈年老汤,现在的魔女形象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加上一双小胖腿,熬制秘药用的炼金术,还要加点额外补偿……手工小作坊,家传的魔药学,卖的红出圈了……百年熬药无人问,一朝胖腿天下知。 白维没用过,但柳生霜月鬼使神差的买过这类产品,说是能缓解肌肉酸痛和增加皮肤光泽度。 总之,白维被安排到了病床位置躺下,准备接受各种治疗,一通折腾后,时间来到了晚上,他没有将受伤的事通知家里人,只是打算来买点药,结果撞到了黑泽密花,被拖去拍了片子,然后强制要求他住院接受专业治疗,拗不过她也就答应了。 至于如何受伤,黑泽密花反而没有问,只是强调得爱惜身体,仅此而已。 白维也打算假借闭关的名义就留在医院里待个几天时间,休养身体,同时也不会耽误万妖国那边的事。 时间已过三日,明天正午,决个生死。 他靠在病床上,目光看向窗外,三楼高度,能看到窗外一颗老树,尚未来到春日,它却已经生出了一些嫩芽,在白维的凝视中,一截树枝忽然间截断,顺着重量落下去,落在了地上,直挺挺的刺入地面,深入泥土。 而窗户是关着的,隔着一层玻璃。 白维动了动指尖,心生少许感慨,古人提到过「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大场面。 若是意境足够,便是挟泰山以超北海也未必做不到,这究竟还算是个武夫吗? 可寻常武夫,又如何有可能获得这等气魄胸襟和意境? 他自言自语的念起一首刘禹锡的古诗。 “外道邪山千万重,真言一发尽摧峰。” “有时明月无人夜,独向昭潭制恶龙。” …… 万妖国霸州,下了一场暖雪。 暖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并不大,但很密,地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绸缎,大地一片素白,戎装素裹。 天地白茫茫一片,比五颜六色时更好看一些,也更加纯粹。 铁浮屠坐在冰凉的石头上,独自饮酒吃肉。 他在等,甚至一宿未眠。 等天色蒙蒙亮起,他反而闭眼休息了半刻钟,重新睁开眼,也再度精神奕奕。 他这辈子只做两件事,打铁和打人,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打铁是为了更好的打人,打到无人可打就回去打铁,打铁够了就继续打人,重复不断。 他没意识到这种做法让他自身就像一块胚胎,被熔炼加温然后不断敲打,从铁锻成了钢。 千锤百炼的强度,并不是普通的铁器可以比较,太多太多高手在他手中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器。 所以他也想要和钢铁碰一次,就当是一次磨砺,便是死了,也是自己的实力不济。 他很久没这么期待过了。 或许是武夫的直觉吧,他觉得这三天等下来很值得,所以就等了。 反而越到了时限,他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有些不够尽兴。 他在想的是也许对方根本不会和他死斗一场。 他也在想,若是对方不来了怎么办? 自己白白等了三天时间,那还不如直接一剑劈死这两个人质算了。 摸了摸手里的玄铁剑柄,铁浮屠愣了一下,手指松开,又挠了挠脸颊,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 他意外自己居然真的想要动手。 甚至心底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把人质劈死。 为的就是让双方无牵无挂的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他都没料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般期待,是憋得太久没发泄,还是因为对方的压迫感冲击了武者的灵觉? 不论如何,想来自己三天时间并没有白白浪费掉。 但三天也就是极限了,再久不可能有耐心等下去,还不如杀了人质,让对方不顾一切的提升实力来找自己报仇,打一场足够痛快的。 铁浮屠自认没什么高手风度。但万妖国的高手都这样,活下去都不容易,谁讲究风度? 就像是一个人吃泡面,你说它没营养。但他都吃泡面了,还讲究什么营养呢? 大雪地里,铁浮屠周身三尺之内没有一点白色,积雪融化成水,雪花下瞬间汽化。 不远处,朝露凝视这幕,眼神没有波澜,如一汪深潭。 “天亮了。”她轻声道。 “嗯,是天亮了,这是第三天了。” 语冰点了点头,她觉察到这几天的朝露状态不太对,整整三天下来,每一天话都更少,昨天的二十四小时,更是彻夜未眠也不曾动弹,给她的感觉却更加深沉,也更加难以揣测,以往的熟悉感没有消失。 但在这层熟悉感上覆盖了一层深沉。就像是被大雪覆盖的山川草木,一眼看去全部都变成了纯白色。 “真是漫长的三天,度日如年。”朝露抓起一捧冰凉的雪,在掌心,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开:“不过,也终于要结束了,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小蛇姬也连连点头,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离开后才知道,在靠近时会有多安心。 “但我也有些不安呐……”朝露又发出轻轻呓语。 “为什么会不安?” “因为我担心,他会害怕这样的我。” 朝露的目光如同被风吹过的碳水,泛起少许涟漪,但迅速归于静默:“连我自己都会觉得陌生啊。” 她看向不解的蛇姬,轻轻伸出手,将她拥住:“待会儿……你就直接离开这里,知道吗?回去你的家,去皇庭,千万千万,不要停留。” …… 襄阳城外,霸下世子鲜衣怒马来到城外,前方两名武将下马跪地迎接。 一部轻骑兵三百,一股铁骑五百,再加上他自己带上的两百私兵,勉强凑出了一千人。 三天时间,打通关系,说服其他,凑出了这一千的骑兵。 从襄阳离开,往东边,有一股大礼正在送上门来,他正要去迎接。 一位武将低下头,被世子看见,嘲笑了一句「怎么破相了」。 武将低头不答,然后翻身上马,跟在队伍一侧,摸了摸脸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被碾在车底下滑行和被石头砸脑袋的疼痛还记忆犹新,他的目光越过霸下世子,望向不远处青铜大鼎的山峰,暗暗发狠。 殿下,等我发兵来救你! …… 青铜鼎上,沉寂三天之久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 挨冻了三天三夜的书生还不至于虚弱而死,但也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他见到对方终于活动起来,却没多少喜色,因为时间到了,是去天台还是会所,等个准话。 时间点还没到,可风雪欲归人。 白维提前动身,从山顶一跃而下,踩踏着飞雪落地,轻盈的如同鸿雁,落地之时,没有半点轰鸣剧震,只有方圆三丈内的雪地如同被褥般被翻了个身。 他从崩塌的废墟里随手拾起一坛子酒壶,丢给了书生,给他灌了一壶酒。 他解释:“麻醉。” 说完将书生信手一丢,踩踏在他的后背上,当做滑板,在雪地上一路滑行往前。如果忽略他脚底下是个人肉滑雪板,这姿态其实也挺写意和飘逸。 路不远,小半个时辰即可抵达。 隔着千米之远,人也小若蚂蚁,可双方仅仅一次对视,便不约而同的有了动作。 铁浮屠拔出剑,身形消失在原地,雪地上破开一道无雪的路径。 白维踢开脚下的滑雪板,身形毫无凝滞,加速前驱,对撞而奔。 第五百三十五章 身心安居平等性智 一者从白雪皑皑中走出。 一者四周根本见不到一片雪花。 就像是一人踩在天上的云朵上,一人双脚陷入大地泥土。 武者之争,也是天地之争。 双方起初都有亮出兵器的意图。但在近距离最近的时候,却纷纷收手。 铁浮屠将玄铁重剑刺入地面,而白维也没有拔出一刀一剑应对,两人选择从徒手交锋开始。 一者等待三日,一者苦练三日,都为了这一战做了太多在心理准备,打的不痛快可不行,要打就战个痛。 傀儡挥拳和铁浮屠的拳头碰撞。 前者体魄经由权能强化,硬度和韧性有神秘性加持,钢而不折; 后者身躯经由无数锻炼而成,如同千锤百炼,两者拳对拳碰撞,交锋爆发出一阵洪吕大钟的声浪回荡,方圆大雪覆地,顿时消去九成。 对拳之后,转瞬间,白维再进一步,右手屈膝顶肘,撞在铁浮屠的胸膛正中央,后者承了这一撞,连连后退三步,每一步落下,脚步都塌陷的更深。在被撞击的同时,铁浮屠的右手而已没闲着,化拳为掌刀,劈在白维的脑门上,傀儡身体后仰,支撑这股力道,往后滑行出五米远。 余力没散去,各自再度摧残地面,泥土飞溅的如同盖亚降临,飞溅的泥土和暖雪里,两人连续数次碰撞,每一次都大约旗鼓相当。 铁浮屠哈哈大笑,他内心很难保持古井无波。因为这么多年来,能和他打个平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这才等了三天,拳脚方面都已经占不到便宜,当然会觉得讶异和惊讶,像是一名馋了很多年的酒鬼闻到了令肚子里酒虫翻滚的琼浆玉露。 生死之争也如同老酒鬼饮酒,知道喝下去可能有毒,可能会死,但仍就欲罢不能。 人的躯壳当然不能和傀儡之类的比较,铁浮屠靠着雄浑的护体罡气支撑着近乎没有死角防御,想要伤他。要么抽丝剥茧的破了他的罡气,要么就在一次次硬碰硬之中损坏他的根本,要么耗尽气力。不论哪一种都可以,他有的是耐心和时间慢慢打一场生死之争。 拳脚之争走的差不多了。 原本像是野蛮怪兽搏斗的战场陡然风云变幻,先前还是力与力的交锋,下一刻就成了气机之间的对撼。 铁浮屠徒手一抓地上的泥土,随地取材,一挥手,地上两条土龙破地而出,传奇巅峰的武者招式随着心意变化,干燥的地上滚滚黑龙拔地而起。 白维淡淡一哂,真的黑龙都被杀了,更别说这种假冒伪劣产品,他也有样学样,从地上抓起一捧雪,随手搓了雪团子,对着地面一滚,雪团子变成雪球,雪球滚滚,越发巨大,迎面撞上了滚滚的翻地黑龙,一黑一白两股力量碰撞之下迅速归零。 地上残留着地龙惨死后的陡然断裂的气机,从地面下浮现出一道道断裂的蛇形坑洼。 铁浮屠还觉得不够,伸出手,五指对准数百米之外的一座山壁,五指扣住,无形的力量贴合在了山壁上,他缓慢而沉重的做出一个推压后回收的动作。 而山壁也如同真的被巨人握住般发出轰鸣的声响,山壁中岩石崩塌,一头恐怖山岩变成的恶兽在罡气的牵引下呼啸着冲向白维所在。 滚滚落下的岩石仿佛组合成了一头凶猛巨兽。 在距离不足最后三十米时,却被扼住了首级,陡然间被枭首斩断。 天上白云朵朵,坍塌了一截云层,云气缥缈无形,却化作利剑落下,如同断头台般将山岩恶兽斩首。 岩石头颅滚滚往前,被白维踩踏在脚底下,他看向铁浮屠。 铁浮屠哈哈大笑:“我以土木为拳脚,你以云雪为刀斧……不差!” 两人交锋才走了不到十几个回合,对四周环境的破坏已经非常巨大了,天上飘散着雪花、尘埃、泥土、树叶……都说什么云泥之别,现在云和泥都混淆在一起根本不分彼此。 白维道:“这就热身结束了?” 铁浮屠道:“自然不是,我不会这么着急着结束这一战。”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竟也有了几分岳峙渊渟的宗师气质:“我这一辈子没接触过什么顶尖武学,大多都是自己悟招,什么好用就用什么,刚刚你接下的这几招,是龙蛇起陆,本可以连出几十上百。但招式用老了也觉得无趣,再换一招跟你打。” 白维说:“动手便是,说这么多有意义?” 铁浮屠道:“也是……那我便动手了。” 他又一次摊开五指,不知道这次是要做什么名堂。 警惕之余,白维做好了一切应对的准备,却在一刹那间发觉自己已经腾空而起,置身于天上千米。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人发杀机,天地翻覆。 白维倒置于天上,被重力拉扯着坠向地面。 但这并非是单纯的坠落,而是一股强烈的重压,两股重力。一者来自于天上,一者来自于地下,一上一下,压迫着白维身躯,他就像是立于天地夹缝之间,承受着足以将人压成肉饼的重力奔流。 这一招的本质,就是重。 白维一瞬间几乎支撑不住的双脚弯曲。但下一刻他便直立起起了身体,举重若轻,以极快的速度开始适应这份重量,快的不可思议。 铁浮屠骤然贴近跟前,手掌按在浮空着的白维的身体,将他朝着地面推去,两人一上一下,如同陨星砸向大地,先是撞击在了山壁上,留下巨大坑洞,山体凹陷,白维躺在凹陷最深处,而铁浮屠双手抱拳,打算以重锤补上一记落井下石。 可傀儡的眼睛依旧明亮,静默燃烧着淡金色的光芒,他往前递进,送出一剑。 云胡剑刺向铁浮屠的胸膛正中央,刺入护体罡气,势如破竹,一瞬间,空气鼓荡,先是泄气,然后形成真空旋吸,继而再度朝着外部释出气压,气球被戳破后肯定会瞬间炸开。 但汽车车胎被戳破也只是缓慢放气。 铁浮屠惊讶的不是罡气被破开。而是这一剑平平淡淡的刺了过来,他居然没能防住,甚至没办法在罡气之下新生出新的罡气。 于是这一剑就以相当平常甚至可以说缓慢的速度,刺入了他的身体了三厘米,割破了粗麻衣服,也切开了皮肉,让他感受到了一份不够强烈但分外醒神的刺激疼痛。 铁浮屠往后跳去,一退五百步。 他按住伤口,看着血流不止的地方。如果硬功高手,这一点伤口意味着破了功。 铁浮屠的对手有很多,人与非人都见识过。但眼下这一剑的名堂,他没能看出个究极,完全不在理解范畴之内。 就像是一个考生突然在试卷上看到了超纲的内容。 他扪心自问,自觉自己没有破绽和弱点。可这一剑刺进来,就留下了一道破绽,哪怕它看上去微不足道。 大意了啊…… 铁浮屠心想着,明明是有些埋怨的想法,嘴角却在不自觉的疯狂上扬。 既然对方动了剑,那他也无需保留什么,抬手一招,玄铁重剑落入手里。 从这里开始,热身才算是结束。 白维从坑洞里落下,踩踏在白雪地上,抖了抖袖子,卧虎刀落入手里,左手剑右手刀。 一刀一剑在雪地上画出两道相似又不同的痕迹。一者痕迹狭窄而浅薄,一者痕迹显眼而深刻。 锐利的刀和迟钝的剑,刚刚走了一记慢剑,现在该轮到一记快刀。 傀儡的状态不算太好,刚刚的损伤多多少少是留下了一些,胸膛位置凹陷了一些,骨骼微微扭曲着,全在黄金权能下缓慢的治愈,他提起卧虎刀,单手越过肩膀,身体微微下沉,刀在后方,可刀光却映照着前方,快到极致的刀的残影和实际的刀出现了错差,一者在前一者在后。 就像是汽车尾灯一样,一般是高速的车辆的霓虹尾灯拉出残影,残影追赶实体。 可这里却反转过来,是实体在追赶残影。也就是说,这一刀的出刀顺序是反的,抽刀、斩杀、收刀……这一套动作也是反过来的。当他收刀的时候,斩击已经结束了。 铁浮屠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视线不再追逐白维的手。而是凝视着残影的行动轨迹。 很快,刀气斩落的同时,卷动了密布在天地之间的众多丝线,这些丝线仿佛一开始就存在,从雪地里,从树木中,从流水里,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法,呈现出一张天衣无缝的天网恢恢。 如果仅仅只是快,还不足以形容这一刀的精妙,比起招式上肉眼可见的快慢倒置,更重要的是刀中的神意,无形间的天残地缺鬼斧神工,密闭交织,无从躲避。 铁浮屠置身于天网恢恢之间,无处可去,索性也不再后退,重剑屈压,天地为之一崩,既然天网恢恢,那就开天辟地。 纯粹的力击碎了白维精妙编织出的招式,刀意被撕扯的七零八乱,只剩下一个残破的网无法成形。 残存的力量划过雪地,降数百米高度的山拦腰切断,它的中间一截凭空消失了,如同被消除的俄罗斯方块。 铁浮屠站在山崩天破的光景里,扛起重剑,笑声爽朗:“还不够,这还不够杀我!再来,再来!” 传奇巅峰,几乎是人间武夫极致,这个大概距离羽化登神也只差半步之遥的男人,放眼世界都难觅敌手。 想杀他……难! 白维窥见了传奇境界的一鳞半爪,却对传奇巅峰的武夫知之甚少,倘若再早一些,他肯定无从言胜。 但现在的他仍旧保留了一份胜算,武道破境,讲究一份意境,而到刚刚为止,白维也并未彻底破境。 他故意的暂缓停留,选择在生死一线中破境。 对其他人艰难万险,对他却如履平地,一念通神。 “身心安居平等性智……” 来自于宋代释教的一句古诗被缓缓念出,境界的枷锁轻若鸿毛般飘散。 白维立于天与地之间,背对着拦腰崩塌的山峦,于天惊地动里岿然伫立。 一双永远喜怒不惊的黄金瞳俯视着几乎登神的武夫,缓缓念出后半句古诗。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第五百三十六章 千锤百炼 上千铁骑浩浩汤汤驶过。 但不远处的天惊地动,便是普通人都能看到,距离更近的骑兵们当然看得见。 这一千骑兵中的几个头领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心说真是打死不能往那边靠,也有人劝说世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要不先回去看看是不是不该出门」。 霸下世子内心也有点怯懦。但联想到霸下公的吩咐,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行,必须得过去。 踏马的,真是被人看扁了。 真把老子当做败絮对待了? 暂缓歇息的空隙之间,一名狼狈不堪的书生奔跑到队列附近,被几个护卫接应下来,护在了队伍中。 脸上满是淤青浮肿的将军放缓速度,来到队列后方。 “殿下,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当然是靠我的智慧!” 书生联想到之前的场景,更是不寒而栗,不管战局如何,他终究都得跑的。 被灌了一壶酒,酒里面还加入了大量的昏睡药物,他本该就这么倒下去,睡到天昏地暗。 但要说来也是对方拿他做滑雪板让他得出了灵感,他肚皮贴着地面滑行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肚子里的藏货给清空。 一般人肯定不敢这么做,剖开肚子,不管有几碗粉,人肯定得死。 他剖开肚子,靠着自身血脉的恢复力,没有死掉,而且麻醉生效,他甚至没感受多少疼痛。 之后就一路朝着襄阳城的方向奔走,路上走过几里路,顺带着遇上了出城的一千骑兵,果断藏叶于林。 打算就这么藏着,之后一路想办法转移,必须在战斗结束前去往安全的地方。 短短三天,这怪物就已经脱胎换骨了。如果铁浮屠也输了,他也必死无疑。 这么想着,突然队列又一次停下了。 “怎么了?”四皇子问。 “有人拦路。”秘卫低沉道。 “谁?”四皇子听得到远方动静,觉得不太可能是对方打过来了。 秘卫也主动踢了踢马腹往前靠去,见到山道上的倩影,惊讶的说:“白泽公主。” 霸下世子闻言,问询:“她就是白泽公的女儿?怎么会在这儿?而且好像也没人押送。” “殿下,请小心,可能有诈。” “四周只有她一人,能有什么诈?”霸下世子不屑道,他却也没靠近,朗声道:“你是朝露?” 朝露看着这一千骑兵,淡淡颔首:“我是……你是霸下?” “真是本世子,既然你就是白泽本人,那就束手就擒吧。还有,把毕方的下落也交代清楚,本世子……”霸下世子正要滔滔不绝的施展初级嘴遁。 被朝露一句话打断了。 她迎着一千铁骑往前走下,步伐轻盈,雪地上没有留下足印。 白泽公主的唇角翘起,视线依次看去,点名签到:“霸下世子,还有四皇子,都在啊,整整齐齐的挺好啊……也方便我少跑一趟了。” 她轻启双唇,冲着祂们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曼妙笑容,像是狐狸吃掉兔子之前给予的一个慈悲眼神。 “我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请……” “借二位的头颅一用。” ……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这是释迦摩尼来到人间说的第一句话。 意思很简单——每个人才是自己的唯一主宰,生于天地之间,自当顶天立地,由自己决定命运。 但这句话也还有第二重意思,随着后世演变而来,从一句听着很有道理的佛言,变成了一句霸道至极的话。 天上天下,唯有我一人独自尊崇! 两种意思,两种心境。 前者,白维有; 后者,他也有。 破境之意从一开始就有,只缺乏一朝明悟。如果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是修行,那他的人生早已修行圆满,他不缺乏积累或者沉淀,对太多人棘手麻烦的问题,白维早已解决了。哪怕再走一遍回头路,也同样事半功倍。 上辈子因为黄金大权,又忙于多重身份的事,他也是根本无暇将精力集中于练级上。 黄金大权开启,就仿佛风灵月影的那一声「叮」,发出无敌的声音。 自然也就没必要吃苦头练剑练刀练枪……帝王轻刀刃嘛。 弯路走了一圈,到头来发现,其实也还是回头路。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武者追求天下第一的称号,而无敌于天下的心境,早在五百年前,他就已经有了。 白维反手拖刀而行,身形在雪地上飞驰,如同孤雁飞过大雪山,轻盈飘渺,风姿卓然。 傀儡躯壳没有任何停滞随心而动,到了这个境界,意的力量已经足以持平甚至超越武的气力。 虽然气力仍然是根本,但加了一丝意之后,它的变化就如同鲤鱼王变成了暴鲤龙,巴大蝴变成了裂空座。 白维随手挥刀,空间如同被裁剪的纸片般切开,太过于轻易,也是因为他异于常人,寻常武夫哪怕要击破虚空也是费尽气力,哪可能在刚刚踏入武圣境界就随便剑斩虚空,也只有传说境界的武夫才有这份意境修为。 于是刀剑与重剑碰撞摩擦迸发,空间在两者之间生灭循环。 铁浮屠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终于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换气过程,重剑一扫,震退白维。 可白维本体不在这里,傀儡躯壳不需要换气,他选择继续猛攻,刀剑在手里如同白鹤的翅膀,翩然起舞,七个呼吸之内刀光剑闪过百,就差问一句「你也想要起舞吗」。 铁浮屠不得不感叹,境界还是自己占优势,居然有种被隐隐压制的感觉,对方的武学意境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指摘出来的,竟然有这等恐怖,武学意境就是每个武者的人生,不可能凭空多出来,要领悟武学意境,就必须切实的经历过那些。 铁浮屠是没有师傅的,他被江洋大盗养活长大,这辈子练武最初念头仅仅是处于不被欺负的想法,后来渐渐就着了迷。 第一次用出剑招,第一次养出真气,第一次使出剑气,他都记忆犹新,也经常为了练剑去大山险地里奔走,一呆就是一两月,累了就躺在草里树上,饿了就吃点果子或者动物,乏了就用泉水洗脸,他本心是个武痴,为了求得更进一步再进一步的贪婪,打穿了万妖国的江湖。 他这人是不讲什么道理的,也没什么道理可说,没读过几次书,当然不懂什么大道理。 所以对外物无所欲求,他想要的就寄宿于手中重剑上。故而他的武学意境无比纯粹而简单,千锤百炼。 天生武胚,又有千锤百炼的耐心,更是痴迷于此道,他不成功谁成功? 铁浮屠的强大全部源自于自身积累。而这份积累过于厚重,他往日只显露少许就足以将人压垮。但到了今日,他终于见到了在一口气之内无法击溃战胜的对手,等他换上了第二口气,气息并无任何缩减。反而更加凝练,气魄和意境也随之攀升到了更高层。 铁浮屠咧嘴一笑:“我已经嗨起来了!你也一样吧……继续打,不要停!我要以你作为磨刀石,砥砺境界,再进一步!” 武无第二,注定相杀。 白维道:“一刀一剑,送你赴黄泉!” 剑与剑交错,剑与刀接锋。 没有保留,亦不敢保留,十成真意尽数倾入兵刃。 千锤百炼的威道之剑,对上了唯我独尊的霸道。 总有一方要被压下。 重剑劈进了傀儡的脑袋,刀剑刺入了铁浮屠的胸膛。 雪地之上,盛开一团血色。 病院中,青年眉心开裂,鲜血顺着鼻尖流下,染红了被褥,窗外,有红芒飞上天穹。 第五百三十七章 命定之死 傀儡的半个脑袋都被铁剑砸烂掉,但仍然活动自若。 铁浮屠的胸膛被剑气刀气贯穿,透体而过,依旧生龙活虎。 大地上出现复数的残影,并且还在不断的增多。 两人在接舷战的第一瞬间就已经受了伤。可他们受伤流血却依旧没有选择收敛后退。而是像个斯巴达恶魔家族的人似的继续对着互砍对捅。 对砍。 不防御。 继续对抗,加速对砍。 于是双方站在原地,每次拉开距离不足半秒就再度对砍,天上地下,方圆数公里内,一路上拉出多少个对抗留下的残影。因为空间破碎生灭,残影就像是烙印般短暂的残留在了空气中,凝固在了交锋最激烈的那一瞬间,像是无数张照片。 铁浮屠抡起重剑砸在白维的肩膀上,傀儡的攻击节奏出现停顿,兵器脱手,同时倒飞而出,双方距离拉开数十米,下一刻又被填上,铁浮屠猛地追到跟前,重剑轰向傀儡,傀儡挡住这一击,后背落地,触底反弹,铁浮屠再追加第三剑,这一剑再度命中,白维飞驰而出,空出来的一只手刺入地面,五指扣在雪地和泥土里缓冲力道。 他继续挥剑追击。 两方就如同疯了似的不断加紧节奏进攻进攻,不断进攻。 这种冲击力量甚至直接震荡了白维的神魂,影响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躯壳。 每一剑都是十成十的武道意境。 受到冲击的又岂是自身躯壳这么简单,灵魂也在其中颠簸受累,被隔山打牛。 白维不好受,铁浮屠也同样不好受,前者在忍耐,而后者在暗爽。 天生霸道的帝王终究这辈子没挨过几次毒打,如果挨了打,那人设会崩塌。 铁浮屠这辈子也是输过许多,总在千锤百炼,包括现在也一样! 他将每一次受伤都视作对自己的磨砺,承受了无数伤害后,自己就将会越发强大。 好比适应了小口径的子弹就能逐渐尝试接冲锋枪,适应了冲锋枪就可以尝试大口径左轮。 他在受伤,同样也在蓄势,等待……等待自己更进一步的机会…… 终于,两人交锋留下成百上千的残影开始幻灭,从留下的第一道残影开始,它如同照片被抹去,同时爆发出了一阵爆裂之音,如同山谷中的雷鸣,雷鸣激荡,引发的余波微弱的几乎可以不作数。但它就像是一声发令枪,连续不断炸裂的同时,铁浮屠身上流出的鲜血也变得越来越淡。 他身上的鲜血痕迹也在散去,留下的刀伤创伤竟然在淡化,躯壳从古铜色隐隐转向了白玉之色。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样狂暴的对轰中,铁浮屠承接了白维刀锋之下的唯我独尊的霸道意境,真的开始逆境突破,有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哪怕它仅仅只是一步,放在这关键时候也是无比致命的。 白维压着破境,选择临阵突破,一举将气魄推到最巅峰,靠着这个机会陡然扭转战局。 铁浮屠也同样可以利用对方砥砺境界,白维可以钓鱼,他也同样是在咬牙苦等。 你破境,我升级。 双方都是老硬币,委实说不上谁更阴险。 同样是靠着自己本事,也都很懂得算计。 “69/70……69/70……” 传奇巅峰的武夫头顶数字在不断来回切换,距离那一步真的也只差分毫距离。 铁浮屠大喝一声,仿佛要将欲破而不得的郁闷吼出来,重剑扬起,如羚羊挂角的灵犀一剑。 打断了白维几乎不可能停下的连斩。 他的刀速极快,如同流水不会断绝。 但这一剑非常精准,明明是重剑,却如同木剑般挑起,然后截断了流畅的刀法,像是一剑掀起了整个瀑布。 白维的连斩被打断,铁浮屠的突破也没成功。 他的进攻被迫结束,对方的进攻却刚刚开始。 空气中连续绽放出七次空崩,白维也连续折返七次,如同一枚弹力球,傀儡躯壳上下翻飞,他的刀势耗尽力量,也缺乏继续进攻的余裕,只能沦为挨打的靶子。 等第七次攻击结束,他已经坠入地面,躺倒在雪地里。 而在瀛洲医院里的人也已经七窍流血,眼眸猩红。 神魂震荡,这是……真实伤害。 可铁浮屠还有余力,他已经再换了一口气,气势臻至巅峰,他内心遗憾着自己不能成功破境。虽然更进一步,却也没能触摸到半神的境界。 可千锤百炼之下,境界更进一步,也没什么可感叹可惜的,他只是望见对方多此一举又垂死挣扎的举起刀剑,索性将余下过半的气力意象都囫囵灌入这一剑中。 和预料的一样,笑到最后的,仍然是我。 铁浮屠绷紧肌肉,躯壳浮现出白玉之色。可就在这片白玉色泽之中,他忽的看到了一抹鲜红。 半神境界成就无暇无漏之躯,堪比佛门大金刚,这一抹红色是? 他疑惑不解,它如同附骨之疽贴合在左胸膛上方,看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红点,只觉得有些烦躁。 白维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低声念道:“也该到了。” 铁浮屠听到模糊的喃喃低语声:“你说什么?” “我说……我借了一枪。”白维说:“它到了。” 铁浮屠蓦然回头,一抹红光越过山河湖海,赤红色的电光上跳跃着金色的电弧,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它甚至绕过了武夫挥动的重剑,如同调皮的红色流光,缠绕着重剑盘旋了三圈,随后轻巧又致命的刺入了武夫的心口之中,当他的胸口绽放出一朵赤色光芒时,那莹白如玉的体魄色泽也迅速消退。 铁浮屠踉跄后退几步,他张开口,喷出一抹鲜红血液。 这是避不开的一枪,锁定之后,注定会贯穿心脏。不论相距多远,这是属于命运的神秘,是命定之死。 这一枪加上黄金赐福,足以杀死一个传奇巅峰的武夫。 不论他的护体罡气多强横。不论他的肉体多圆满,一旦心脏贯穿,则必死无疑。 这才是真正的制胜一击。 其他的都是障眼法,也都是在拖延时间。 从试探出他的实力深浅,到慢慢测算出他的极限,再到释放这一枪,压缩他的警惕心。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单凭武力和停留在初阶的黄金权能,胜不过传奇巅峰的武夫。所以夏莎借的这一枪,是真正的雪中送炭。 白维起身,他此时的样貌相当恐怖,半个脑袋都破碎了,面容如同瓷器般布满了裂痕,躯壳骨头各处扭曲。 他抬起还能动弹的手掌,拔出卧虎刀,放在铁浮屠的肩膀上。 “可有遗言?” 武痴的汉子张开嘴,说不出话来,舌头都被麻痹着,这一枪不仅是命运必中,更带着剧毒。 那就当你没有了。 卧虎刀横过,轻轻一划。 铁浮屠的头颅落下,落在了薄薄的雪地上,他眨了两次眼睛,合上嘴,闭上眼,安静的死去。 他绝不是什么好人,也谈不上大奸大恶。仅仅是践行着自己的生存之道,不论生死都纯粹。 哪怕被算计了,这一战也仍然是单打独斗。而且他修为占着上风,总不能不让对方盘外招。 给了三天时间,也早该有这份堤防。唯独是没想到,白维能借了这么诡异又神秘的一枪回来。 输的不冤枉,死的也不算憋屈。 傀儡坐地,开始缓缓修复残躯。 白维此时神魂震荡,受伤不浅,必须抓紧时间恢复。 瀛洲的本体将一枚小黄金树的树叶含在嘴里,止住七窍中留下的血液。 惨烈一战告一段落,偶尔迟到的提示声也随之传来。 【事件:破境之战——已结束】 【奖励:开启傀儡第四相——应龙相】 第四相居然不是共工相,而是应龙庚辰,这位可是斩杀蚩尤和夸父的昆仑武神。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形容的就是它,比起只适合搞物流的夸父相,应龙相不知有什么作用。 还来不及弄明白。 白维耳畔又一次传来动静。 【事件已触发】 【浮出水面】 第五百三十八章 黄金瞳 武夫与武夫的厮杀尚未落下帷幕时,另一处战场也正在互相厮杀着。 从朝露踩踏着雪花下山的同时,起码有上百弓弩和弓箭已经对准了她。 妖族用的弓箭虽然是冷兵器,但每一个时代发展出的战争技艺都有它的时代性。 冷兵器一定输给热武器?倒也未必……妖族靠着妖力开弓射箭,穿透性和精准度和破坏力并不亚于枪炮。 而且它的箭矢也淬着兵毒,弓本身更是经过特殊材料锻造的武装,如此种种武装出来的士兵,其整体作战水平并不亚于明国,只是在某些方面缺点严重。 最先五人试探性的释放出弓弩,试图阻拦这白泽公主,士族和士兵内心都对这位即将成为亡国公主的女子抱有轻蔑的心思,柔弱躯壳,挡得住一轮骑兵冲锋否?还敢大言不惭的说着什么「借头颅」,放出冷箭意图吓唬吓唬她,让她吃个亏原形毕露。 可这五个没什么准头的箭矢却被她信手接下,握在手里,拿捏着,随后顺手一丢,扑哧一声。 有士兵脸上突然溅到了血,回头一看,七个骑兵从马背上落下去,被飞回来的箭矢贯穿成了葫芦,像极了站成一排吃拉克丝大招的倒霉蛋们。 “放箭!”一位武将脸色大变,同时勃然大怒的喝道。 箭雨攒射而去,天空下起一阵黑色小雨。 朝露不慌不忙的往前走,眸子里弥散着一股妖冶的漆黑冷光,一团如同烟雾般的残影在她周身游荡着,如同鬼魅,又如同替身,她同样是个身段婀娜的女子模样,手掌轻轻一招,随便指指点点,轻柔拨弄。就像是将水面上荡漾的浮萍推开,箭雨失去准头。 白泽公主不动声色的挡下了攒射的箭矢,很多士兵眼瞳收缩,一般的江湖高手都达不到这水平。 霸下世子觉得这白泽有古怪,白泽可不什么善战的种族,就像熊猫一样,虽然实际能打,但也不是特别能打,性格不好斗证明了这种族的潜力就是有限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可不想平白把性命交代在这儿,策马往后,同时眼神和旁边校尉和武将交换。 “我来!” 校尉策马往前,他这个校尉实际上就像是霸下公给留在府邸里的私军,手底下一整个营都是作为亲兵亲卫挑选出来的精兵,亲卫实力强大。但同样不谙战场,如今见到立功机会也不想放下。当即挥手让其他士兵跟上,三十多骑兵策马往前,同时其他几十骑兵展翼散开,射出箭矢提前造势。 一旦进入白刃战,骑兵冲锋,靠冲击力也足以将人撞死,几十骑兵擒拿应该是足够了。 可这份自信下一刻就怦然破碎。 最前方的一骑撞上了白泽。就像是一张有名的动态图,一只猫碰了气球,可突然间猫猫却炸了,这种反差感让人瞠目结舌,现在就像是那种复刻,重骑兵撞上了娇弱女子,不是后者被撞成肉酱。而是前者连人带马的倒飞出去,没能让她迟缓前进哪怕半步。 校尉的坐骑当场骨断而死,下一刻他还没爬起身来,就被一只脚踩在了胸膛上。 【有点饿了】 烟雾般的女子魅影手指点着嘴唇。 “那就吃吧,免得浪费。”朝露从善如流。 “想吃我?我先杀了你!”校尉拔出随身宝刀,砍向白泽。 这把刀被一只看不清的手握住,轻而易举的在掌心下方扭曲变形,魅影轻轻抬手拍碎了校尉的脑袋,尸体上渗出一团无色的烟雾,被魅影吮吸纳入。 其他骑兵有的目眦欲裂,有的不寒而栗。 旁侧两骑兵冲锋过来,朝露一挥手,无形的手掌就将它们左右掀飞推开,举手投足掀翻十人小队,一把军队制式刀劈向她的头顶,被两根手指夹着,然后稍稍用力,刀刃卷成麻花,被稍稍一带,握刀的骑兵就连人带马扑倒在雪地里,被脚步踩在后脑勺上,没了声息。 她看着附近数量仍称得上极多的骑兵,微微皱眉,稍微加快步子往前。 前方五十骑兵组成的人墙就这么被一穿而过,试图阻拦她的人被一条直线贯穿,如同被一枚炮弹轰过的墙壁,留下中间一道空门。 朝露瞥了眼袖子上和手掌的一团血污,皱了皱眉头:“这样效率好低。” 「是你修为不够」 “可我不会用刀剑。”朝露又说。 「你可以试试别的,我记得你很会跳绳」 “也好,那就试试鞭子。”朝露摊开手,魅影投向她,从前方拥抱住女子,淡淡的黑气环绕盘旋在她身上,在一片白雪地上映照着她如同妖魔,漆黑烟气从眸子里半溢出,图上一层淡淡的黑色眼影和唇彩,样貌清丽无暇的女孩陡然间像是黑化了的白发魔女,手里提着一把虚幻的鞭子,轻轻一挥,空气里响彻十八次声响。 朝露的身形也从这时候变得完全没了脚印,每次落下都踏雪无痕,如同鬼魅般飘然而来,挥动鞭子轻轻一转,如同割草割麦,甲胄躯壳,肌肉骨骼,毫无意义,轻而易举一鞭子就抽成两段。或者,不止两段,遍地躺着碎肉,而这黑色烟气也愈发凝实。 她从未感受到原来战斗是这般轻松的事……难怪总有人追求无上限无止境的力量,只要自身强大,面对万马千军也无需担忧,但喑哑沉默的是他们。 过去没有力量,太过弱小,所以任人宰割,现在我已脱胎换骨,该战栗害怕的是你们。 那祂们怕了吗? 当然是怕了。 霸下世子大吼着「快上,拦住她,上套索,放箭,生擒,不,杀了也无妨」! 他的指令一变再变,已经是乱了心神,虎父犬子说的一点都不错。 他乱了,但这里足足有一千铁骑,也不会看着对方行千骑中取人首级的戏码发生。 世子死了,霸下公的怒火都不是武将们能承受的,不死在这里,后面也得跟着陪葬。 这也就足够祂们拼命了,悍不畏死的冲上来,一开始还抱着拿功劳的想法。 但当人数从一千衰减到八百不到,再落到七百时,祂们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骑兵需要冲锋距离,当这疯女人杀到了队伍里,哪有什么骑兵绞杀的阵型可以发挥,祂们都成了滚刀肉,一鞭子扬起来挥出去,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兵损失七八个,看得人眼睛发红心里流血。 “退!退!退!” “都给我退回襄阳城!”武将立刻大吼,等回到城内,重整旗鼓,虽然有点丢人,但好过丢了性命。 他还想着世子会不会怕丢人,结果对方直接一骑当千的带着剩下亲卫狂奔在前,深刻贯彻了以退为进的信念,对抗强敌我唯唯诺诺,投降逃跑我带头冲锋……妈的,这什么人啊! 【一个也跑不了】 白泽足尖一点雪地,轻轻一挥鞭子,空气里卷起阴冷的风雪,她的速度很快。 甚至比全力奔跑的战马更快,战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变得暴躁不安,训练有素的战马这时候反而像是进入了叛逆期。要么不动,要么就不顾一切的狂暴前冲,然后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殿下先走!”秘卫调转马头,迎面撞向白泽,漆黑的鞭子当头拍下,激荡的黑气令他浑身肌肉都在战栗,伤势尚未愈合的秘卫低吼一声,拔出兵器和对方交锋搏斗。可他每次前进都被一鞭子命中然后退的更远,起初能走出几步被击退,后来每每刚刚落地就被再度被击中,像是一个被踢飞然后被追赶上再踢飞的足球。 他预感这么下去会被活活玩死,毫不犹豫爆发余力,怒吼一声,咆哮着砸向地面,双拳陷入泥地中,无数山岩从四周暴秃而出,如同岩石枪林,朝露的前进路线稍稍收到阻碍。 于是往上跃起,从秘卫头顶飞过去,踩了一下他的脑袋,将他踏入地裂中,脑袋插在地上。 这样一来,所有阻碍几乎扫清,只剩下两颗头颅。 四皇子腰部一紧,被一鞭子抽中。当即上下身体分离开,从马背上落下。 看到这一幕的霸下世子更是吓的屁滚尿流,只恨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大吼着策马狂奔,大吼着意义不明的台词,只想着给自己壮胆。 朝露瞥了眼被劈成两截的书生,又补了一下,将他脑袋打断,不知道这样还会不会死掉。 但即便复活也要相当一段时间,看看死侍就知道了,重新长出来也要一段时间。 她选择继续追赶霸下世子,对方送上门了,她最初没想着去杀对方。但眼下一看,还是杀了更好,断了霸下的后,会不会有什么后果,她过去可能会想很多,现在则是完全抛弃了那种天真的念头……深仇大恨你死我活,理由要多少有多少。 霸下世子正要过桥,前方不远就是襄阳,可桥梁拦腰截断,冬日流水不止,桥梁两侧白雪皑皑,一抹黑烟飘然停在桥梁之上,世子脸色连续变化,挤出笑脸难看,艰难晦涩道:“我们可以谈……” 话音没说完,朝露抬起头,天上有一抹鲜红色的光芒掠过苍穹云层,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残痕。 「看来另一边快结束了」 “我想快些去见他,和他说话,好久了。”朝露浅浅一笑。 霸下不知道会错了意还是怎么回事,错以为还有机会,得寸进尺的正要说些什么。 却下一刻见到朝露抬起手。即便近卫已经护在跟前,但七八人也挡不住,以头颅和血肉齐飞。 其他骑兵近卫以及姗姗来迟的武将望见这一幕,目眦欲裂,咆哮大吼一声:“为世子报仇!” 这一千人,是活不成了,冲杀过来围剿女魔头。可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都得死在这里。 只有他们死了,自家人才有活路可走,还能拿到一笔抚恤金,若是苟活,一家人都得被清算。 等朝露把这些人处理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接近半个小时。 她返回到书生边上,此时的四皇子已经恢复了过来。即便是断了头颅被腰斩也还是不死。 “万妖国的血统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蚯蚓吗?”朝露不解的问。 “看来你已经完全对皇族失去了敬畏心啊。” “敬畏是留给前人的,不是留给你的。”白泽好奇的问:“如果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和身体分离,你会不会死透?你要多久才能死透?” 四皇子见着朝露,只觉得短短三天,对方就彻底变了一个人,过去看着还有股巾帼气息和胆魄,现在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的寒气,魔修他见过很多。但对方不单单是魔修这么简单,否则不会让他这么不寒而栗。 “我想要一条活路。”四皇子说:“哪怕回去皇庭做傀儡也行。” 朝露笑了笑,完全没什么温度:“你说。” “秘密送回去可不行。”四皇子咬牙:“我要正大光明的回到皇庭,否则……” “你觉得自己可能被自杀。” “你们不了解第三皇女,但我很了解。”四皇子艰难的叹着气:“我是为了自保。” “可这样很麻烦。”朝露说。 “你们害怕得罪她,我可以配合你们的一切,我只需要……” “我是说,这很麻烦。”朝露重复了一遍,解释道:“而我不想要这些麻烦,你要我做这些,或许最终会耽误我的时间。” “时间?” “时间就是成本,也是最宝贵的成本,我呢……现在没有多少耐心,仅仅只是三天没见到他,我都觉得快要干枯了。 如果让我留在皇庭,几天,半月,一个月,几个月,半年,一年……或者很久都见不到他,我会发疯的。”朝露轻声道:“所以,这很麻烦。” 四皇子听着很懵逼:“你在说什么,白泽,你脑袋还正常吗?被铁浮屠一剑敲成神经病了?这关乎到白泽国的存亡,你必须弄清楚,毕方那边的复国必然被镇压,三皇女是你唯一走得通的路线。 如果有我帮忙周旋,或者我支持三皇女登上皇位,白泽国的危局将会接触,你们……” “所以我还是得留在皇庭里,当做外交官也好,当做质子也好。”朝露咬着指甲:“不行,我无法忍耐,还是……把你的脑袋带回去,最直接。” 书生勃怒吼道:“你神经病啊!” 白泽微微一愣,随后回以零下十度的笑容:“这不都是拜你们这些争权夺利的野心家所赐吗?” 她冷淡道:“我不杀你,决定权交给他。虽然我很想杀你,但他或许会答应你的交涉。然后我就会用你的生命作为筹码,跟他讨要一些额外的好处,希望你不要不长眼的在不该插嘴的时候说什么废话。” 四皇子彻底搞明白了,这女的真的入魔了,她魔怔了。难怪看着这么精神,原来是得了精神病! 不过还好,还好另一个是听得进去人话。虽然自己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 只要活着…… 他这么想着,忽然间,背脊一凉,胸膛一空。 四皇子低下头,一只手,从他胸膛里探出来,精准无比的截断了他的生命流,甚至切断了他的不死血脉。 “不行啊。” 有个复合而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能让你见他。” 四皇子艰难的回过头,看到了一只金色的左瞳,以及清冷的神情。 “更不能让你活着回到皇庭。” 鲜血洒落在皑皑白雪上,四皇子倒在一片殷红中,像是一条将死的鱼发出干涸的声音,他凝视着那张陌生的脸,透过黄金瞳孔看到了什么。 “你得死在这里,别了,皇弟……” “三皇女……你踏马……偷……袭……” 四皇子断了气,不死的血脉就这么死了,轻描淡写,像个玩笑。 朝露望着雪地里另一人,轻声问:“语冰?” 第五百三十九章 第三皇女 严语冰,小蛇姬。 从最初见面的时候开始,她始终没表现出一点特殊。 除了特能吃之外。 她始终是个队伍里的气氛调节按钮,按下去就能让大家当做刚刚无事发生。 甚至从一开始,她们的见面就是一场巧合而已。所以朝露始终没怀疑过她的存在是否有蹊跷。 如果真的有,也不该察觉不到。 朝露很信赖她,眼下这幕,却让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错愕,紧随着错愕而来的,是背叛感。 “你出演的,这是哪一出好戏?” 朝露听得分明,四皇子称呼她为第三皇女。 可她还是执意要问个明白:“语冰。” 蛇姬从地上掬起一捧雪,将手上的粘稠鲜血擦干净,留下一地的红色雪粉。 “身为三皇女,杀个觊觎我位置的皇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吧?” 朝露轻声说:“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 “我的确是第三皇女,语冰也是我的名字。”她平缓的说:“怎么,不相信?” “很难……你说你是刺客,我可以接受,但你说自己是三皇女本人?”白泽公主停顿,可她一旁的魅影发出不屑的嗤笑:“只能说你可足够忍辱负重的。” “哦,原来你是在生气。” “我先想想如何给你解释清楚。” “其实,这算是一场……巧合吧?” 她立起腰,而蛇尾也在迅速的化作人形的双腿,她赤足踩踏在红色的雪里。 “起初,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奇妙的相遇。” “再然后,我意识到,这或许可以被利用。” “进展倒是十分顺利,让我无比顺利的潜伏到了最后,找到了杀他的机会,说是千载难逢也不为过吧。” “不得不认同你们的行动力和强运,这一路上,换成寻常的情况下,早就不知该死多少次了。” 她赞叹道:“很不错。” 朝露咬牙:“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清楚?” 皇女反问:“为什么要说清楚?保持着沉默,也是必要的。” 朝露又问:“你真的是第三皇女,那么留在皇庭里的又是谁?” “影舞者,假身,你怎么想都好。”三皇女付之一笑:“这很重要么?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朝露,愃你一路所经历的我都看在眼里,你的挣扎,你的痛苦,我都知晓。” 朝露攥紧拳头,指甲刺破皮肤:“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那你,为何视而不见!”朝露愤怒的质问:“白泽国是忠于妖皇的诸侯国,若不是如此,早就开了城门!” 三皇女轻轻嗯了声:“因为不够。” “什么?” “一个远在边陲的诸侯国,不够资格,不够分量。”三皇女平静的说:“这就是理由了。” 朝露听到这句话,倏然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掌,她静静道:“果然,你们都一样的。” “谁不一样呢?在这乱世里,能坐在高位的,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贪婪者,利益才是唯一。” 三皇女傲慢的说道:“我想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就得有气吞天下的雄心壮志,为此,也必须爱惜羽毛……白泽国的忠义我看在眼里,以后会助你复国的。” “你不会出手……” “是的,我不会的,这些其实你的亲人也早就知道了。可你非要来皇庭一趟,否则不肯死心,是吗?” 朝露冷静的说:“还有毕方。” “毕方也没机会的,因为霸下公去了,她的复国注定失败,元天健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这老头子大抵该意识到四皇子已经死了,接下来该是皇庭和这群诸侯之间的争斗,容不下一个不成熟的毕方登上历史舞台了,她凭什么去抗衡霸下的二十万军队?” 三皇女戏谑道:“便是你们去了,结果也一样的……不过那小毕方已经看开了,想必也不会死战到底,肯定会想着逃出来。到时候不妨来我皇庭,给你们留个宫廷内的女官职务,我看你们……挺顺眼。” 朝露已经不想和三皇女继续虚与委蛇下去。 她忽然说:“你是语冰,那她是谁?” “什么?” “你和她,不是同一人。”朝露说。 “哦?” “至少她的左眼不会发光。”朝露指着左侧眼睛:“我从未听说过万妖国皇族有什么瞳术。” 三皇女问:“所以呢?” “语冰是你的名字,可不是她的名字,她是谁?”朝露再次提问。 “她就是我。” “不是。”朝露肯定的说:“你不是她,再好的演技都演不出来一些事。” “譬如?” “血脉……万妖国皇族不可能有蛇尾;还有,你如此雄心壮志,又这么傲慢,有着气吞天下的野心,想必也不会和我们玩这么久过家家,你控制欲这么强烈,怎么会放着皇庭不管?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道理你应该明白,从千里外的流州逃到这里,你做不出来,你不敢!” 朝露分析着,言语刺向爱惜羽毛的三皇女。 如此爱惜羽毛的人,怎么可能不爱惜自己呢? 三皇女想了想:“的确,这些风险太高,不太可能是我会做的事啊。” “所以,你只是鸠占鹊巢,你或许借用了她的眼睛看到了我们,或许知道很多。可你不是她,你不能直接操控她的行动,除非像现在这样,对吗? 一旦你这么做就肯定会露馅,会被察觉到。所以你不敢也不能强制接管这个身体,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朝露嗤笑:“就像现在……你必须杀了四皇子,只能暴露了,但潜伏这么久,也是足够回本了。” 三皇女微微惊讶的说:“你很聪明,是因为他的案例让你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些吗?” “因为他就是这样,人不在这里,却能影响到千里之外。但你似乎更强,能直接影响到对方的意识本身,还能遮掩一部分的记忆,让她产生错乱。” 朝露越说越肯定:“她根本不是什么语冰,而是被你引导诱导后,错误的将自己当做了家在皇庭的蛇姬。” 三皇女轻轻鼓掌:“说的很对,对极了,但这也毫无意义,我在这里,她的意志永远都被压下去的,她在沉睡中,什么都感知不到,最后也会忘掉。” “不过,你也不要认为,我对她做了什么恶事。事实上,如果没有我出手帮忙,她或许下场会比现在还要凄惨很多,也许已经死了,也许生不如死。” “我帮她走到了这里,甚至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眼见到仇敌死去,已经算是大恩大德了吧……稍稍借用一下身躯,又有何妨呢?” 言罢,她自我感觉良好道:“往后就在我皇庭里,她也能生活的很好。” 朝露听的气笑了,她连讥讽的神色都懒得维持,只是静静道:“她能走到这里,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么?倘若没有你,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经历九死一生,你欺骗了所有人,也利用了所有人,却还振振有词,自觉有所恩宠?第三皇女,你可真是傲慢……” 她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至极。” 第三皇女笑意盈盈:“我就是这般傲慢的女子,而且也终将登上皇位,你的如何评价,影响不到我的本心。而我的邀请仍旧有效,加入我的麾下,朝露,我真的会欣赏你。” “都说了这么说,你以为,我意识不到,这是个陷阱吗?”朝露轻声问。 第三皇女笑容清减了几分:“什么?” “你已经杀死了四皇子,收获足够,大可以就此离开,我和纳兰清淑下场如何,你根本不必关心,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情谊,你是个傲慢的利己主义者,没有打动你的利益,又何必对我推心置腹牵肠挂肚,我对你到底能有什么用呢?” 白泽平淡的发问:“欣赏?欣赏我一个弱小、无能、愚蠢、只能祈求别人拯救自己和家国的……蠢材?这句话,你自己信吗?” 三皇女平静的说:“原来如此,你对自己的评价很低。” “我对自己的价值有充足了解。就像是纳兰清淑找我合作的根本目的一样,你潜伏了这么久,想必目标也是同样。”朝露低沉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盯上了他的?” 第三皇女噙笑,这一次流露的笑容,才是真心实意的……傲慢冷笑。 “人为什么会死?”她自问自答:“因为知道的太多了。” 第五百四十章 第三王女 雪地上。 遍地都是尸体,遍地都是鲜血。 红色的血,白色的雪,高贵的,强大的,普通的,平凡的,都将腐烂着化作尘土。 而在这片惨烈的光景中,她们在对峙着,凝视着彼此的眼睛,如同生死仇敌般将神情铭刻在瞳孔里。 朝露轻声说:“我可以跟你拼命。” “可你伤不到分毫。”三皇女说。 朝露继续说:“但我可以让你一无所获。” “你怕是做不到。”三皇女又说。 朝露自矜道:“我可能比之前,要长进了不少。” “和你的长进无关啊小姑娘。”三皇女睁开半闭着的左眼,黄金色泽的瞳孔流淌着纯正的金色辉光:“你只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朝露决定要进行尝试,黑色的烟雾如魅影飘摇,她能单枪匹马屠杀一千骑兵。 但不这意味着她真的内心膨胀,恰恰相反,她越实力强大越是能领悟自己曾经的弱小,以及,现在的弱小。 力量就像是一个圆,越大,接触到的面积也就越大,感受到的未知就越多。 在力量上的追求永无止境,抵达的不会是山峰的顶点,而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大海。 “可惜,如果你选择妥协,其实未必没有更合理的处理办法,但是女子总是很愚蠢啊。” 三皇女既遗憾,又戏谑的说:“像你这样活着,的确很可怜,不能自己把握命运……” 朝露冷漠道:“我的人生没理由被你指摘!” 烟雾魅影飘然往前,这轻柔的一双手,无形却有质,足以撕碎铁甲和战马。 却在靠近三皇女时变得无法动弹。紧接着,它开始淡化,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子,像是见到了阳光的积雪。 一触即溃,仿佛遇到了克星。 灰色的烟雾一点点的变得浅淡,直至消散不见。 朝露脸色变得更加煞白,眼角的眼影消散黯然,她撤回余下的黑影,从地上拾起一把长矛,猛烈的刺向第三皇女,她的步伐很稳,招式虽然没有多少武学根基,但力量足够。 这一枪命中第三皇女,却在半尺之后如同遇到了叹息之墙,猛地力道反震回来,险些伤到了她自己。 但朝露强制压住这股力量,转动身体,再刺出第二枪,愬与此同时,虚幻的魅影从她的身体再度交融数筹,她拿枪的手势更稳,力道更重,长矛转向方向,第二次第三次的敲打向伫立不动第三皇女,两次都没能奏效,她接力反弹,从单手改成双手,轻轻一摆长矛,动作居然兼具了几分宗师气魄,身上黑色魅影更加深沉,枪尖刺向地面,挑起积雪和泥土的同时改成横扫,横扫没能命中,再度长矛走过一个半圆弧形,刺向第三皇女的肩膀。 叮叮叮……一连串的声响不断。 朝露连续不断也不能破防,动作却越发凝练。 可第三皇女终究是看腻了这种杂耍,往前一步,双手轻轻一推,就将长矛接在手里,无穷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般消融,黄金瞳凝视前方,她单手往前一推,力量冲击在朝露身躯上,几乎要把她灵魂撞出躯壳,没有磅礴修为的白泽公主顿时身上魅影又消了七八成,仿佛断线风筝般飞去,同时第三皇女也将长矛往前一抛,刺向朝露身体,她足尖踩着地面,踉跄之中,避开长矛,肩膀见了血,身体斜着落地,勉强不倒,喘息不止,继而硬生生支撑起身体,再度往前,在颓势里逆境再上。 一名软弱可欺的白泽公主,却表现的如此悍不畏死。 第三皇女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勇。” 她见到一退再退的朝露还要执意往前,终于有些不耐了。 抬起一脚踢在白泽身上,一袭衣衫半数血染,她落在雪地里,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就这么不惜命?” “死在这里,也是毫无意义。” 三皇女冷冷道:“我本来就无意杀你,不要不识好歹。” 朝露擦拭嘴角鲜血,吐出污血,咽下浊气。 “你不杀我,那你想要杀的是谁?” 她脚步踉踉跄跄,眼神却冰冷而坚决。 “我现在吐了几口血,更清醒了一些。” “你这么小心翼翼藏着身份,等的也就是这个机会。” “你要杀的不单单只是四皇子,还有他……这是一石二鸟。” “你要抓着他大战后虚弱的机会,你要我作为俘虏,或者干脆放开反抗,奉你为主,让你支配我的精神和身体,你试图说服我,是因为我背叛了他,才会伤的他最深。” 朝露不解:“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她疑惑的问:“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 什么样的仇恨,值得这么精心计划? 三皇女已经失去了耐心,既然她如此固执,那便用她的死来成全。 “等你下去后,在慢慢问他吧,别担心,黄泉路上,你们可以一起走。” 她往前一步,手掌从地上捞起一捧雪,雪在她的掌心融化,融化后流淌出金色的水,水悬浮在空中,化作流动的利剑,利剑飞驰而去。 朝露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反抗的余力,衣衫破碎,伤痕累累。 她本该连站起来都勉强,却靠着一股蛮狠的意志力支撑着站起。 抬起手,唤出虚幻的魅影,魅影往前,被金色的剑贯穿,消散而去。 她脸色煞白,咳出一口鲜血,视线越发模糊不清。 她没有惧怕,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还没来及把消息告诉他,还没来及再看他一眼。 才过去三天,却已经太久太久,她还有满心的思念没说,还没有跟他夸耀自己斩杀了一千铁骑。没能被他好好夸奖,还没能还了一辈子还不清的恩情。 她还不想死,至少现在不想死。 这时候,金色的利剑骤然悬停在半空,仿佛承受了某种沛然巨力般,开始颤抖和震颤。 两股力量在这枚金色利剑上角逐争夺,它无法推进,也无法撤回,最后保持相对静止的悬停,又随时可能彻底陷入失控。 直至一道人影出现在漫天飘雪里,颤抖的金色利剑才彻底归于平静,角逐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青年走到女孩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女孩抬起头看向他,张了张口,但什么都没说,不需要说,也不用说。 她安静的闭上眼睛,想要休息一会儿。 卧虎刀落地化作斑斓猛虎,将朝露放在后背上,退到后方足够安全的距离。 青年的手掌按住了这枚金色的利剑,它瞬间爆散开来,化作无数普通的雨水,落地成冰,融入泥土。 其中一滴飞溅的水滴打落在黄金色的眼瞳上,三皇女眼睛闭上又睁开,隔着不足十米的雪地,她看见了另一双泛着淡金色的眸子。 凝视着彼此,视线仿佛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拥有这样瞳色的人,或许世间没有下一个了。 即便化作灰烬,即便轮回转世,仍然能认得。 白维记得,当初自己绘在画板上的那双眼睛曾是多么的柔和。 他也记得,被自己扼杀之时的那双眼睛是多么的愤懑和憎恨。 恰如此时此刻的黄金瞳。 愤怒,杀意,憎恨,还有些许缅怀。 真的是她…… 在最初听到幽冥提到过的金色眼睛时,白维就想到过这种可能,但他不敢确定。 黄金血脉轮回转世的可能性并未没有。但帝国至今为止的英灵,从未有过一位是黄金血脉。 黄金权能否随着灵魂转生而获得,这始终是一个未知数,白维的情况太特殊,不能算作常理。 当亲眼相见,白维已经知道了答案,却仍不得不生出一种荒谬感。 对命运,对人生,对巧合,对必然,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嗟叹。 他其实并不想去面对这份早已成为历史的过往,不是畏惧,而是不愿。 所以沉默着,不想主动开口。 另一者却怀抱着满腔怒火而来,由不得他不说话,打破了沉默的默契。 “好久不见。”三皇女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维。” “好久不见。”白维说,平心静气,少语寡言。 “特蕾莎。” 第五百四十一章 姐弟相杀 万妖国的第三皇女。 帝国末期的第三王女。 轮回转世。 如同复生。 “我该称你为七皇子,还是称你为……末代帝王呢?”第三王女轻声问。 “随你如何称呼,但我更喜欢现在的名字。”白维淡淡的回道。 “现在的名字?”第三王女嘲笑道:“你还是一样,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真是虚伪!” “虚伪吗?”白维问:“你不是喜欢将之称为成王败寇吗?赢了的人才有道理可说。” “你赢了吗,你分明输的体无完肤。”三王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输成了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那你算什么,一个谋逆失败的可悲皇族?”白维淡淡道:“别人有资格指责我,你没有。” “你败光了家业,还表现的挺骄傲?”三王女冷笑不已:“你有本事夺走皇位,却守不住,可悲啊。” 白维一笑置之:“我输的很开心,不像你,输的很郁闷很沮丧。五百年过去,还是放不下那些仇怨?” 他淡淡的问道:“即便我守住了帝国,难道你就能放下偏见了?” “我凭什么放得下?你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三王女嗓音低沉。 “帝位本就不属于你,按照顺序来算,你得排到第三名。” “那也轮不到你。” “你不讲规矩,却要求别人跟你将规则,你大我少许,所以我必须让你三分?我过去这么做,可以,但你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要求我坦然赴死?” 白维目光轻蔑:“你是帝国王室第三王女,我是七皇子,我们彼此地位不分高低,你做的初一,我不能做十五了? 你做得了女帝,我做不了皇帝?真是有够傲慢的双标……活了两辈子,真难为你一点长进没有,还是喜欢杀至亲证道,在老路子上不断重复。” 白维猫哭耗子道:“可怜了四皇子,算是被你迁怒了吧。” 他顿了顿,又摇头说:“不,该说是一种必然,毕竟你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从恢复记忆开始,就想着登上皇位,将所有血缘者都视作假想敌。” “真的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你不觉得一个人总是不断重蹈覆辙会显得很可悲吗,特蕾莎?” 三王女倏然敛去所有阴沉之色,仿佛刚刚所有歇斯底里都是伪装。 “言语如刀啊,你骂人的本事不弱于艺术上的造诣,呵呵-都是两辈子的事了,我何苦何必跟你斤斤计较这些?不过你真以为,我活了两辈子,还是半点心机都没有,见到你就破了防?” 白维摇头:“你从以前开始就心机深沉,为了帝位什么都做得出来。但这也不是你假借机会偷偷骂人的理由,我也没有必要伸出脸当你打。” “比不得你呀,我亲爱的暴君陛下。”三王女笑容妩媚而忌惮:“我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畜无害的艺术家呢,可你藏得最深。” “如果我真这么老实,早就死了,老实人就得被枪指着是吧?”白维嗤笑。 “你是想说,是拜我所赐?” “不,我是想感谢你,替我扫清前路。”白维不知认真还是轻浮的说:“谢谢你,三王女。” 她的神色有一瞬阴沉,继而轻蔑一笑:“王姐我什么都送给你了,可你这傻瓜还是没能受得住啊,暴君总是不得好死的,不是吗?你也失去了一切。” “一切?”白维不以为然:“或许吧……但在我眼里,我什么都没失去,也从未真正拥有过那些,我失去只是微不足道,我拥有的只是一无所有。” 这些话都是心里话,白维从未将自己视作拥有一切的皇帝。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朋友是谁,敌人是谁,要击溃的是什么,要守护的是什么。 可这些话,三王女是听不进去的,也永远听不懂。 “嘴硬?对啊,你一直都很嘴硬,总是认为自己是对的,然后抱有比年纪更成熟的看法,轻蔑的看着其他人,表现的对帝位也漠不关心,所以你在家族里才这么惹人生厌。” 三王女嘲笑着轻叹:“我啊,可厌恶你的眼神了,本想着杀了你后,一定要挖出你的眼睛……” 恶毒的声音却没能让白维动摇半分。 他笑着说:“我就不一样了,我不用想,我真的这么做了……但不一样的是,我比较喜欢你过去的眼神。 所以将你的眼睛挖出来,砌入了石像里。如果还能找到五百年前的那些古董雕塑,你或许还能挖出自己的眼珠子来,而那座雕塑的名字就叫……罪无可恕的弑亲者。” 互相伤害罢了,白维说的真假也没人知道。毕竟都是五百年前的事,而且也是三王女死后的事了。 但按照白维当时的精神状态。即便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倒也不足为怪。 三王女倒是没有进一步激怒变成激昂金狮子。 又或许,她的愤怒早已突破了临界线,继续挑衅也无用。 三王女单手搭在腰间位置:“这么和你互相言语伤害感觉意外的不错,毕竟生前没有过这些经验。” “两个已死的老古董在这里面对面互相嘲讽,的确没什么意思……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如果你不出现,我也根本不情愿提及。”白维面无表情。 “是啊,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帝国已经毁灭,同盟国也不会接受黄金的统治,一切都成了历史的尘埃。”三王女扬起下巴:“不妨来谈一谈现在的事吧。” 白维说:“还有什么好谈的?四皇子已经被你杀了。” “他的事,没什么好说……我从未将他当做过血亲。”三王女冷淡道:“他从一开始就被我疏远,我也试图将他管控住,自然他从很小对我抱有恨意敌意,这一切不能说我故意诱导。而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万妖国之间的争斗,残酷性远比帝国王室更狠。” 她又说:“不过也没有你狠……你在当代杀完了所有黄金血脉,导致它彻底断代。否则以我的资质,轮回转生后,也本该具有黄金血脉。” 白维摇了摇手指:“不要对暴君说什么慈悲,而且我杀的人,没几个不该死的……你不会真的以为黄金一族很干净吧?哪个不是双手染血? 你之前说很讨厌我的眼神,看血缘亲人总是带着轻蔑,这就对了,我的确轻蔑你们这些依附在皇族血统上的蛀虫,我扼杀你的那一刻的确很压抑。 但当我杀了其他皇室成员,翻开他们血淋淋的日记本的时候,却是畅快的…… 就连十岁的小孩子都会写着「今天坑杀几人」的记录,你们难道不该死吗?还是说,换成你成了女帝,你有能力改变?”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还是说的有些多了,仿佛我在凡尔赛似的。” 三王女听出了言语里并不是愤懑,而是懯一种舍我其谁的自负。 “你对此很骄傲?” “不是骄傲,而是满意,即便很多人将这视作污点,我也从未讲这些视作负担。作为血亲,至少我给祂们保留了基本的声誉。否则按照帝国律法,他们会被挫骨扬灰。” 白维同样傲慢,或许在某些方面百千倍傲慢于三王女。 “我杀祂们,和你杀他,这两者的性质,是不一样的。” 特蕾莎冷笑:“有什么不一样?我是自私自利,你就是大公无私?好一个冠冕堂皇,维!你也不过是为了巩固皇权统治,要帝国成为你的一言堂,说的这么好听。” 白维懒得解释:“至少我成功了,而你现在连胜算都不足五成。” 特蕾莎平淡反问:“五成?等我取回黄金权能,万妖国被扫平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权能?”白维噢了一声,恍然道:“难怪你要留下来等我。” 黄金权能乃是这世间最顶级的神秘,如果有办法得手,谁会舍得放弃? “是啊,我亲爱的皇帝,你死了,我将统揽黄金,大权在握!”三王女弯下腰,捧起掌心雪花:“这天下得到黄金认同者寥寥无几,你活着,它就不会选择我。” 白维缓慢而低沉道:“所有黄金血脉死绝之后,黄金权能得以统合,恢复到完整的黄金大权。而如今这时代的黄金血脉,只有我一人了,它当然不会乐意选择你。毕竟我才是帝王,而你只是失败者。” “你当年留下了遗体,就是为现在做谋划?”三王女嘲弄的问:“早知道自己会失败么?可你的身体部件被拆分的太多,连我都有机会捡走一块。” 白维凝视着对方左侧的眼眸:“你没有黄金血脉,黄金瞳的负担不小吧?” 三王女靠着阴谋诡计上位,不擅作战,她分化了黄金权能赐予近卫,留下了使徒,战力仍然弱于其他皇族,便是当初以弱小示人的白维,也有着高阶的黄金权能;而她停留在了初阶。 “还不错,比我当年的强上许多,而且镇定思痛,这一世的我,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短板。” “哪怕只有左眼的黄金瞳,也远比现在的你,更强一些……维,现在的你很弱小。” “我起初打算用些阴谋算计,逼迫着朝露跟你反目成仇什么的,那样我定然会会很愉快。” “可看到了你的脸,我觉得还是不用比较好。因为我想要将你亲手扼杀,让你尝一尝我当初的感受!” 白维淡淡道:“你还真是恨我入骨啊。” 特蕾莎却笑了:“我也爱你啊,你可是我最亲的亲人,可不杀了你,我寝食难安,所以,请你去死吗?” 第五百四十二章 灵魂之战 上 围绕着黄金权能的争夺。 神秘的有限性早已广为人知。 即便在黄金一族中,大家也都清楚,只要一人死去,其他黄金血脉都能变得更强。 所以如果矛盾来到极限时,两位黄金血脉也会进行死斗,往往就是为了王位和力量。 历史上这种事发生过很多。而将所有血脉都彻底杀光的人,只有白维一人。 黄金大权的力量只有他和初代开国帝王拥有过。而后者也并未持有太久,因为很快就延续了血脉而失去。 可白维直至死去,仍然持有黄金大权,这份力量无处可去,只能停留在遗体中保存沉淀。 受到黄金赐福恩泽者数不胜数,都能留住黄金的人,全世界也仅有祂们两个。 白维得到了两枚脊椎骨,给自己进行换血的同时初步激活了黄金血脉。 第三王女却没有,她这一世是万妖国的三皇女,仅仅持有黄金瞳,却没有血脉。 双方的胜负是在伯仲之间。 如果白维状态全满,他当然不惧和三王女的死斗。可他和铁浮屠死斗没过去多久,仍然处于低谷状态。 哪怕一个上单已经杀到超神。可残血状态也一样没办法和发育良好的中单同台经济,对方脸滚键盘技能一套命中就直接带走,根本没操作空间。 三皇女最担心的就是空技能。 可白维是走不了的,他走了,朝露会死,她占据的这幅躯壳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起初也并不相信白维会为了一位白泽公主拼命,可事实她看走了眼,他居然真的在赌命。 理由是什么,她懒得去追究。但确定白维不会离开,她就有时间慢慢掌控局势,收获他的黄金权能。 白维了解这点,他不能逃走,也不愿避开。 三皇女机关算尽,就像当年一样,吃准了白维没有退路。 当年也同样被她算计到位,只是因为白维藏得更深,且在力量上更胜一筹,所以赢了。 现在的话…… 白维说:“我或许可以打死你,但我不能。” 语冰说:“是的,你不能,因为她不是我。” 斩杀了她,有些困难,但未必做不到。 可杀了她,对远在皇庭的三皇女没有损伤。反而只会让这个不知道真名的蛇姬丢了性命。 白维可以暂时解除危机,这也意味着要用她的性命作为交换。 万妖国三皇女嗤笑:“你下得了手吗?” 白维拔剑:“试试?” “剑拔弩张,色厉内荏,你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三皇女吃准了他的犹豫和踟蹰,表现的从容不迫:“你和我之间,有且只有一种选择。” “灵魂战场么?”白维淡淡道:“直至一方魂魄湮灭为止。” “你可以不来,但我会杀了她们两个。”三皇女直白的威胁道。 “你若是杀了她们,我会立刻取回足够的黄金权能,然后来杀你。”白维反过来威胁道:“你以为我弄不清楚重要性?我若死在这里,她们也活不成,索性看看谁更畏惧后果。” 三皇女戏谑道:“我不会杀了她们,而是会将她们留在身边,你会投鼠忌器。” 白维淡淡道:“作为傀儡活着,还不如死了更好……你似乎认为我太过仁慈,这也太搞笑了,我可是历史上排的进前十的暴君。” 暴君哪有仁慈? 三皇女一针见血道:“你不是仁慈,你是贪心,你想把一切都抓在手里。所以你不接受任何失去,因为你过去不曾在乎过帝国。所以你不畏惧任何残忍,可现在你很在乎。” 这些时间,足够她看透白维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戏谑的嘲笑道:“你甚至有耐心和白泽、毕方两个妖女谈一场还没开始的恋爱,哎呀呀,真是难得啊,我亲爱的兄弟……没了黄金大权,其实人的情感,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对吧?” 白维面沉如水。 “掌握优势的人,仍然是我。” “你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和我交锋是你的最大疏忽。” “给予你和我公平一战的机会,也是我赐予你的一丝……嗯,慈悲。” 白维打断她的自我感动和自我抬升。 “这是报复。” “是啊,是报复!” 三皇女扬起手臂,大雪飘零中,她的眸子摇曳着璀璨的金色和深沉的红。 “我现在就是在堂堂正正的威胁你,威胁你为了她们去牺牲,别想着逃走,我不会给你逃走的机会,你能逃走一次,我就能追赶一次,而你还能留下多少退路?” “你能使用黄金权能,我也能使用黄金权能。” “这一忛次我可以占据她的躯壳,下一次又会是谁?”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维……所以你还能躲多远?” 她说着,停顿着,随后缓缓念出不容置喙的言语。 “做出选择吧;做出……牺牲吧!” 庄严的金色光芒升起,如同通往另一处世界的门扉。 白维有机会退去,他犹豫了,停滞了一会儿,于是灵魂被引渡。 重新睁开视线时,他已经置身于一片熟悉的风景里。 就像是一场梦境,灵魂之间的战场就此开辟,双方都回到了他们认为最适合的地方,是一切的起始,又是一切的终点。 庭院,在凡尔赛宫廷中的一处不起眼的小庭院里有一间画室。 时间是傍晚,天空投下鲜红如血的火烧云,而白维站在画室前方看着树叶发呆。 不远处有熟悉的身影走过,都是些宫廷内的女仆女官,她们三三两两的劳作着,照顾着整个宫廷,却如同不言不见不闻的聋子哑巴瞎子,保持着静默,整日做着永无止境的工作,然后可能某一天因为一个小疏忽而被驱逐出去或者责罚半死。 白维对她们保持着视而不见,也是一种保护,等到他登上帝位后,这些人的待遇才变得好了一些。 但这些也不是重点,如今的他仍然是十几岁的少年时期,还没有成为独一无二的帝王。 他看向池水里倒映着的脸庞,抬起手摸了摸脸,闭上眼睛,然后用力一甩衣袖。 像是从脸上撕扯下一副面具,同时侧过脑袋,避开从水面中刺来的一发金色长剑。 他足尖轻轻一点地面,令人缅怀的光景陡然间破碎,地点从熟悉的画室变成了皇家专用的角斗场。 “我就知道……” “你根本不是会怀旧的人,死在我手里,对你是一种耻辱,你又怎么会怀念自己死去的那个地方。” 白维毫不意外的看向不远处的女子,从地上拔出那把剑。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特蕾莎?还是……” “特蕾莎是失败者的名字,你还是称呼我现在的名字会更好。” 三皇女款款踏步,报上自己的名讳:“夏蝉。” “严语冰是假名?” “是,也不是。”她扬起利剑:“我可以慢慢满足你的好奇心。” 白维提起利剑:“我很好奇,你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厮杀?以你的性子,不太可能去往战场。” “并不算很多。” “所以她的灵魂已经被你抹杀了?” “没有,没来得及,也根本不需要,她很虚弱,控制它比毁灭它更好。”三皇女戏谑的问:“怎么,你也想跪地求饶试一试?或许我会给你一条生路。” 白维眼眸泛起淡金色:“你的挑衅我已经听腻了。” “可我还没有说到腻,你这残破的灵魂,怕是支撑不住我几次砍杀了,我很遗憾。可惜你连轮回转世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三皇女遗憾着说:“我会尽量下手轻一点。” 白维表情古怪:“你知道我死于螺旋碎片么?”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你不可能有灵魂逃往来世。” 她完全不信,螺旋碎片连灵魂都会焚烧殆尽,什么都不会留下,没有任何转生的可能性。 白维叹息道:“所以你对我一无所知。” “得我杀了你,自然就会知道足够多。” 三皇女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傲慢笑容。 “现在,奉上你的黄金,向我屈膝下跪吧!” 第五百四十三章 灵魂之战 中 灵魂之战,意味着掠夺对方的灵魂。 也就是一个吞噬的过程。 白维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处于弱势。 因为黄金血脉的缘故,他的权能和灵魂已经深入绑定。如果被夺走黄金权能,也就意味着被撕裂灵魂。 但三皇女不一样。 她没有黄金血脉,权能被撕裂。就像是被撕裂了衣服,对身体没有损伤。 而白维被掠夺黄金权能,相当于被撕裂血肉,他必须尽可能保证不受伤。 但这一点也很难做到。 因为这里是灵魂战场,谁拥有更充沛更强大的灵魂力量,谁就占据更高的优势。 三皇女可以抬起手挥霍黄金权能构造出数量足够多的傀儡来消磨白维,自己站在更安全地方控制。 她召唤出大量侍卫,同时在安全位置放冷箭。 这完全谈不上什么公平,打法过于太阳骑士,令人不齿彯。 可本就是灵魂生死之战,谈不上什么公平与否。 白维每次受伤都意味着自身灵魂更虚弱一分。即便击碎了她召唤的黄金傀儡能够恢复和提升一部分的黄金权能,也不能恢复损耗的灵魂力量,此消彼长,他的虚弱是注定的,而三皇女洒下的黄金权能几乎是无穷无尽,要击溃她,仍然必须伤害到她的本体。 可惜角斗场里没有足够迂回的建筑和场景,什么秦王绕柱之类的操作是没办法了。 白维根本不敢尝试复刻自己的剑招,大招用一次自己就彻底虚了,只能等死。 三皇女就在高处饶有兴致的看着白维的垂死挣扎,这场景让她看在眼里,她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那么久。 要说对白维的憎恨,虽然一直有,但谈不上多么强烈。 至少她一直保持着理性,之前展现出的态度更多是一种伪装。 她是利己主义者,但同样也懂得成王败寇的道理,她知道什么是认赌服输。 上辈子自己输了败了,与其惦记着永远找不回来的胜利,还不如仔细想想该怎么赢。 在龙腰城的时候,她透过小蛇姬的视线看到了白维的黄金权能,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其实更早的时候,当白维第一次拨响灵界海洋里的回响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对方复活或者转生的可能性。 她开始做准备。 蛇姬的情况并不完全是意外之喜,她找到了这头受伤严重的龙族时,趁虚而入的掌控了她。 本打算是收为己用,却发现作为暗桩更好,这也的确给她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益。 这个队伍完全不知道,她们所经历所讨论所设想的一切都被三皇女的自己看在眼里。 她们所期望的结果不会到来。 因为从一开始奔赴的终点就错了。 靠人不如靠己,皇庭里的是她,注定了她们的一切努力都是泡影。 但她还是要感谢她们的努力,给自己送来了如此之多的大礼。 一是杀了四皇子,除掉了万妖国的正统继承者。这样一来,她的女帝身份就稳如泰山; 二是毕方复国,这会牵扯霸下公的兵力,她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抢占一部分流州,扩大基本盘,不必继续虎踞一方。而是可以开始推进一统弯腰的机会; 三是黄金权能,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神秘和力量,拥有黄金权能,她根本不惧任何诸侯,都是土鸡瓦狗! 她若能掌控黄金大权,便是一统东方也并无可能!上位英灵也绝不是对手! 所以在三皇女看来,白维是个一无所成的废物也不是刻意的贬低和气话,而是事实。 他坐拥一整个帝国和巅峰的黄金大权,还做出了航空衣阿华,拥有黄金王座,给一条狗都不至于会灭国,她完全不明白,他是怎么玩成亡国之君的。 对方配不上,还不如交给我。 她出手抢夺有理有据,比起让黄金大权蒙尘,还不如给自己,建造一个全新的帝国。 仅仅是想到无限光明的未来对自己招手,她便感觉自己要燃烧了。 面颊一片滚烫,兴奋的让她仿佛要流出血来。 她摸了一下脸颊,的确是滚烫的,而且,的确流血了。 虚幻的鲜血。 灵魂的损伤。 她望向角斗场中央,黄金的傀儡被击碎了,青年踏足在沙地上,抛出的剑环绕一圈后回到手里。 “你还有时间发呆?”白维问。 “呵呵……本想着让你痛快点死,可你总是无视我的好意啊。” 三皇女夏蝉喃喃道,她割破了手掌,放出鲜血,鲜血也就是灵魂力的精炼,鲜血泼洒在地上,黄金的傀儡武士站起,沐浴着鲜血凝结成型,它更加壮大,更加魁梧,更加凶悍,吸收着庞大灵魂力量后,她在这片战场再现出了黄金使徒。 脸色微微苍白,损耗小半灵魂力,她指向前方:“击碎他。” 黄金使徒踏步上前,咆哮着发起进攻,声如雷鸣。 …… 雪地之上,两人站定不动,像是两尊雕塑。 朝露去而复返,她回到这里,看向两尊散发着熠熠金芒的人形。 “祂们……” 「在交战」 烟雾的魅影飘在四周,她往前飘去,伸出手试图触碰,却一触即溃。 「看来我是无法介入的,这是神秘性极高的灵魂之争」 “能赢吗?” 「不清楚,但他的确非常虚弱和疲惫」 从外表就看得出来,白维身上的金色趋近于黯淡,而且每次闪烁都比之前更加残破。 “输了,会怎么样?”朝露惴惴不安的问。 「灰飞烟灭」 “我能做些什么吗?” “祈祷吧,如果有用的话……” 交谈中,卧虎停下步子,看了眼交战者,然后用鼻子拱了拱朝露,张开嘴巴,吐出了一枚圆珠子。 “这是?”朝露觉得这很眼熟,稍稍回想便记起来:“你是要我?” 卧虎点了点头,下一刻,它还原成刀的模样,刺入雪地之中,虎魄没入傀儡之间。 白泽公主捧起圆珠,迎着刺目的金光往前一步,她的手掌被割破了,这金光如同针刺和丝线,照耀到的地方留下千疮百孔的痕迹:“我得靠近过去。” 「我能替你争取最多三息时间,一起吧」 …… 灵魂战场,白维挨了一记重锤,身形如同炮弹般骤然退去,身躯变得更加黯然,同时浮现出无数裂痕。 三皇女以为这足以奠定胜局,驱使黄金使徒往前。可这时,一声咆哮响起,斑斓猛虎闯入战场里,撞上黄金使徒,将其震退,继而化作利刃落回到白维掌心,它是刀灵,反馈了一部分灵魂力量给白维,同步承担伤害。 “上!”夏蝉岂能容忍,怒喝中,黄金使徒落地再度发起冲锋。 白维驱动所剩不多的余力,一刀挥出,虎虎生风,黄金使徒在寒光中被斩下一臂,它踉跄后退,等待再生。 断裂的臂膀落地破碎,金色的光芒粒子被他所吸收,同时地上也生成了红色的血瓶,拾起来,仰头饮下,灵魂躯壳上的裂痕顿时止住扩散的态势,以更快的速度开始回退,从完全破碎的手机屏幕变成了战损版手机屏幕。 白维抚摸卧虎刀:“来的真及时,我差点就寄了。” “吼——”卧虎刀回应,关键时候还得是我忠心护你,这不比什么女人靠谱多了? 白维失笑,不理会卧虎刀的调皮。虽然它来了帮自己解了危局,但还不足以颠覆战局。 损伤恢复了,但这个血瓶远远不足以回满血量,在这互相吞噬和碾碎灵魂的战场上,白维仍处于绝对劣势。 但因为这个血瓶的缘故,白维触碰到了三皇女的灵魂碎片,也明显的感知到了丝线,耳畔中多出一个声音。 之前他感知不到,也根本听不到。因为双方灵魂有隔阂,三皇女进行了屏蔽。 现在他能听到了,虽然很模糊,但的确有另一个声音,在灵魂战场里,还有第三个灵魂的存在。 它的位置,在正下方。 在这片角斗场的下方,有一处牢笼。 牢笼中,金色的链锁封锁着一个女孩。 她坐倒在地上,链锁捆着她的手脚,束缚着她的自由,对外面发生的事,她听得到,看得见,却出不去,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坐在这里嚎啕大哭。 那是蛇姬的灵魂……不,该说是,蛟龙的灵魂。 第五百四十四章 灵魂之战 下 仅凭虚弱的残破灵魂是赢不了的。 想要赢下来,就必须要加上筹码。 己方负担不小,对方负担也不轻啊。 难怪三皇女动手打起来如此小心翼翼。因为她必须镇压着角斗场下方的另一个灵魂。 这躯壳并不是三皇女自己的。而是她抢夺而来,她能掠夺黄金权能为己所用,却因为不具有黄金血脉而无法彻底掌控。 就像是为了控制住坐骑不得不给对方加上了马鞍和缰绳。倘若失去了这些,她也就无法控制坐下这头猛兽,而且会被反噬。 胜利的方程式已经确定了。 接下来就是凑齐它的反应条件。 “没用的。”三皇女看出白维所想,她稳操胜券的淡然道:“黄金权能对龙的控制是绝对的,你应该知道,黄金血脉自古开始就猎杀古龙。对我们来说,那些远古血脉的兽,支配臣服于足下。” “倘若你要将所剩不多的力量用在她的身上,我倒也不介意。但你无法叫醒她,你既不认识她,又不了解她,更是对她一无所知。” “你所看见的只是镜花水月,只是我刻意捏造出的人偶,是她灵魂投影出来的人格幻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她始终在这场梦中没有苏醒。” “是不能苏醒,也是不敢苏醒。” “而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往前一步,脚步落在了角斗场上,右侧是她忠诚的斗士,左手升起一把金光璀璨的斧头。 “金斧头?”白维眼角抽了抽。 “斧头是个好东西,挥舞起来非常解压。”三皇女提起斧头,金色的斧头在地板和砂石上摩擦,爆发出刺耳而连贯的声音,她说:“我会亲手砍下你的脑袋!” 交锋再度开始,灵魂战场上容不下片刻喘息。 …… 角斗场之下,一条蛟龙被束缚着,金色的锁链缠绕封锁灵魂,它动弹不得,也渐渐的放弃了挣扎的念头。 它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做一场梦,一场很深的梦。 梦里,有个女孩在哭泣。 它被吵闹的烦躁了,睁开视线,前方,真的看到了有个女孩在哭泣。 她蹲在地上,哭泣着,双手敲打着地面,一次又一次,不甘心的挣扎着。 “你哭什么?”蛟龙问。 “我很难过。”她回道。 “你只是一场梦,一个错觉,哭有什么用,别哭了……很吵。”蛟龙躺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鼻息。 “呜哇哇哇……”她还是在哭,甚至哭的更大声了,一边哭着,一边把比起眼泪擦在蛟龙的鳞片上。 “你!”蛟龙升起怒意,随后叹了口气:“算了,不跟你计较。” “胆小鬼。” “你说什么?”蛟龙眼皮抬高。 “我说你胆小鬼!”女孩红着眼睛:“你在这里装作睡着,装作看不见!胆小鬼!” “你懂什么!”蛟龙龇牙咧嘴。 “我是不懂。”小蛇姬毫不畏惧的和她对视:“可我什么都懂!我就是你啊!哪怕我一个梦,我也是你的梦!我就是你,我的人格,我的一切都源自于你。 可你比我还要胆小,你太胆小,你太害怕。所以你才要造出我来,让我去承受这些!” 蛟龙的愤怒又烟消云散了,它埋下头:“可你说这又有什么用呢?” 它轻声说:“我们出不去这里,哪里都出不去,你还能看看外面,我根本醒不来。” 它试图动弹,但权能锻造而成的锁链封锁着它的灵魂:“我也无法干涉,更无能为力……” 女孩不停,她只是又一次呜哇哇的哭泣起来,继续往它身上抹着鼻涕泡。 “我不管,我不管!” “他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死给你看,你信不信,你这个胆小鬼!” 蛟龙听着头疼:“不可理喻。” “本来就不可理喻!我就是不可理喻,我就是你,任性刁蛮的臭性格改都不改!” 蛇姬狠起来连自己都骂:“我对付不了别人,我还不能骂你吗?我弱小,我无助,但你明明有本事,却要躺在这里装死。” 蛟龙薄怒道:“管我什么事!他们要打死打生,我……” “你能出去,你能醒来,你都知道的。”蛇姬挎着个小脸:“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 龙咬牙切齿:“你懂什么……” “虚张声势对我没用,我什么都懂,我就是你啊。”她静静的说:“你怕输,你也怕死,我当然也害怕,怕的要死,可害怕难道就能不死了吗?” 蛟龙张了张口。 “苟延残喘的活着,也算是活着吗?”她又问。 它低下头,蜷缩起身体。 “别撒娇了,这世界没人会帮你第二次了,你等不来亲属们,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他,只有我们自己。” 蛇姬跪坐下来,贴在龙的脸庞上,手指抚摸着它的眉心,仿佛要将眉头按下去: “我是你的梦,只是你的一部分,所以,到时候了,梦……该醒了啊。” 蛟龙低沉的说:“我醒了,你就彻底消失了,你甘心么?” “我不会消失,因为我就是你最美好的那些部分啊。”蛇姬微笑着说:“加油啊,应沐……记得狠狠给那个碧池一掌掴。” 女孩消失了,话语没有说完,身形如易碎泡影,轻轻破碎。 蛟龙如梦初醒,她看向四周,只有她自己,还有金色的锁链。 该醒了。该出去了。 龙咬住牙齿,扯住锁链,奋力挣扎,仰天咆哮,将内心所有压抑都化作愤怒的吼声宣泄而出。 昂! …… 角斗场的大地陡然间浮现出裂痕,三皇女感受到灵魂战场正在被颠覆。 “这怎么可能,它分明不可能醒来的!”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白维平淡道。 “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搞错了两点。”白维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你太高看自己对龙的支配力了,对黄金权能的运用,你还,差的太远太远!第二,我可以唤醒她,因为……” 他缓缓道:“我知道,她是谁。” 白维举起卧虎刀,松开手,刀刃直接陷入黄沙泥土,穿过投影,落入角斗场下方。 三皇女试图挣扎,却无济于事,已经来不及了,卧虎刀上附着着权能,黄金锁链霎时间崩溃。 灵魂战场地板被彻底掀翻,一头青鳞蛟龙破地而起,半个身体探出来,对着三皇女喷吐出青色龙炎,狂暴的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愤怒,黄金使徒往前,挥锤砸向蛟龙,它灵活扫尾,将其震退,灵魂战场上燃烧着青色的火光,双方对峙,一对二。 白维轻松的说:“可终于醒了,起床气很大嘛……应沐。” 东海龙宫里,白维的拳头和她的脸部曾经有过肌肤之亲。 应沐神情复杂道:“这回我欠你的。” 白维回道:“要还的。” “有恩必报。”她的目光锁定三皇女:“有仇必偿!” 电光火石间,青龙前扑,身形绞住黄金使徒,咬上它的躯壳,当场把它带上高空,逐渐绞成碎片。 没了使徒的三皇女完全暴露在白维之前,他扬起刀尖,刀光轻盈的追向夏蝉的脖子,后者脚步点击地面,抛出兵器,身体借势加速,第一次短兵相接她就意识到完全不是对手,第一念头就是想着拉开距离。 可白维的速度太快,挥下一刀,当头劈下,她举起斧头挡住,却连人带斧头被劈中,膝盖砸向地面,一口气往后滑出数十步,背脊撞击在灵魂战场的边缘,右臂折断,血流不止。 白维俯视着她:“现在……轮到谁来屈膝?” 三皇女深深呼吸,深深吐气,她将不甘愤怒憋屈全部咽下,身形摇摇晃晃的站起:“是你赢了。” 她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缓慢的抬起左手,白维却意识到了什么,直接挥刀斩向她的左手。 三皇女左臂被斩断,灵魂受损。但她的左手还是成功的挖出怃了自己的左眼球,眼球从断手里飞出去。 她张开嘴,用牙齿接住断裂的眼球,然后用力一咬。 嘭! 黄金瞳破碎,失去了黄金权能的编织,灵魂战场也随之溃散,她被强制清除退场,三皇女失去黄金瞳的左眼眶空洞,临消失前也死死盯着白维。 “别得意……” 她退去了。 临走之前眼神里明白的写着「还没完」这三个大字。 可这表现也意义不大。 她错失了唯一能杀死白维的机会,往后这个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阴谋诡计是很好用,但它一旦被正面击破之后,就再也难以发挥作用。 白维低沉喘息,溃崩的灵魂战场恰如他此时的神魂,都充满了裂痕,随时可能崩溃。 四周的其他都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人还在,崩溃的战场随着他打了个响指,陡然稳固。 天空上飘散着金色的光芒雨滴,黄金瞳破碎后,权能四散而落,随着白维一次深呼吸,光芒又朝着中央源源不断的汇聚,聚沙成塔,重归于好。 良久,白维睁开眸子,眼眸已成更加明亮的黄金。 【黄金权能已升级】 第五百四十五章 尚未结束 等白维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灵魂状态过负荷,需要时间慢慢修养。 作为灵魂大师,他很清楚现在自己的虚弱是什么导致的。 也很清楚,之前那一场灵魂之战的胜利有多么的侥幸。 第三皇女的算计快狠准,而自己一路上被动挨打,这都能赢,纯粹是靠着自己过硬的人品。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运气成分比较大。 这也是没办法的,白维完全被吃的死死的,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没有可动员的力量,也没有可动用的资源,只能选择不断的「赌你枪里没有子弹」「赌我速度比你子弹更快」「赌你这枪打不死我」「赌你即便打死我了,我也能复活」。 从过程来看,险象环生,从结果来看,其实还算好。 白维没有死,朝露没有死,蛇姬服下龙珠恢复成了蛟龙,还多赚到了一枚北海黑龙的龙珠。 黄金权能也攀升到了中阶,而且是中阶后期。 一枚黄金瞳就足以让力量恢复到中阶,两枚黄金瞳足以恢复到高阶。 想要恢复到完整的黄金大权,慢慢收集骨头速度效率都太满,得找到黄金王座,可以省略所有前置步骤。 这次完全是没料到,第三皇女就是第三王女,她凭借更高一阶的黄金权能,差一点就把自己做了下酒菜。 同一种神秘的高低压制是非常严重的,特蕾莎输给白维的原因,是因为她生前也不曾拥有过中阶的黄金权能。 因为她很菜,也爱惜羽毛,喜欢玩弄阴谋算计。所以个人实力方面欠缺,这才给了白维翻盘的可能性。但她的计谋非常到位,唯一跟不上的只是自己的实力。 意识到位了,操作跟不上。 如果不是她,而是其他谁的话,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但如果不是她的话,也很难把自己算计到这一步。 世间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堆砌而成的必然。 白维觉得这场旅途仍然谈得上是收获颇丰。 随手要抱怨,也有很多值得抱怨的地方。毕竟这一路走来,回头一看,才发现全部都是雷区。 自己以为进的是对方野区。可实际上,进的是对方高地,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可旅程上的趣味之事也不少,他若是不走这一趟,肯定会错过很多很多。 他若不来,朝露会死、纳兰清淑会死、应沐也会死,他能救下她们就算是值得跑这一趟。 更重要的是,打从心底上,白维还是很想和第三王女再会一面。 哪怕知道了祂们见面就注定拔剑相向,水火不容。 他的确憎恨对方的心狠手辣,但也会怀念对方的温柔以待。 虽说时间不能倒流,但爱与恨本就是一枚硬币,很难分得那么清。 躺在病床上,白维能想象到护士和医生们的手忙脚乱,昨天一夜时间,自己都应该是生命迹象垂危状态。 但问题也不大,中阶的黄金权能让他感受到灵魂层面的飞跃,也强化了黄金血脉。 他正在一步步将自己塑造成过去的模样,一步步变得璀璨而不朽。 除非是再来一发螺旋碎片,否则他觉得这辈子想死会很难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虽然很想就这么睡一觉补充精神,但是另一边的事,还需要整理和收尾。 四皇子死去,万妖国内战的最后一个保险被拔掉了,皇庭将会虎兕出柙。 皇庭不会帮白泽国,想要拯救白泽国的唯一办法就是帮助毕方复国。 纳兰清淑要对上的是霸下公的大军,胜算寥寥无几。 倘若毕方复国失败,那么白泽国将在这个冬日被吞并,都是连锁反应。 这小国,着实没有任何支撑战争继续的国力和人力了,青壮年,可能都要死光在战场上。 所以,他还不能休息,在完成终极目标之前,还得继续加把劲。 “等结束后,就去吃顿好的吧。”白维自言自语道。 …… 万妖国,傀儡依然安在。 朝露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掌,傀儡的手掌冰冷而且没有温度的。 她知道他不在这里,一种强烈的惶恐和不安笼罩了她。 即便应沐已经数次强调过,白维赢下了灵魂之战,可她还是不放心,还是感到不安。 她害怕。 她怕的要死。 距离太过于遥远,她和他相隔的太远太远,远到,她不能陪在对方身边,她没办法照顾他,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如何,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害怕。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理由悲观,也会被主观扩大到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安。 朝露强忍着不要让自己流下眼泪,她不想这么软弱下去。虽然她已经竭力去追赶,竭力想让自己派上用场。 可她还是无法追赶上对方的背影,弱小者被抛弃再理所当然。可若是只能一次次的看着他遍体鳞伤,她宁可自己被抛弃,冻死在这片风雪里。 应沐靠在门窗上,看着这幕场景,她欲言又止:“你该去休息一下。” “不去……”朝露摇头。 “那你至少该去打理一下自己,看看你的样子,满身血污的不干净,他醒来后怎么看现在的你?” 朝露愣了一下,她迟缓的注意到了自己的形象问题,有些踟蹰犹豫。 “我倒是不介意。”傀儡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朝露媉眸子一下子明亮起来,她看向白维:“你,你没事?” “如果我有事,现在跟你说话的是谁,仿生泪滴么?”白维坐起身来,他意识到自己被放在床铺上,还盖着被子:“只是个傀儡,根本没必要这么照顾。” 朝露坚强的表情瞬间垮塌了许多,她低着头,忍不住泫然落泪。 应沐抓住她的肩膀,将白泽公主带出房间:“我刚刚给你烧了洗澡水,快去洗个澡。” “等等,我还有话……” “回来再说!”把朝露送进沐浴房,应沐回到房间后,对着白维问:“我们……聊聊?” 白维从善如流:“我们是该好好的聊一聊。” 两人来到庭院后,是白维最先发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之前停留过的城,比较安全,铁浮屠死了,你的声名正在远扬,不少刺客根本不敢靠近。” “你们是连夜赶路过来的?” “嗯,我们状态都不好,走的磕磕绊绊。”应沐点头。 “你的实力恢复了几成?” “七成到八成,余下的伤需要养一段时间。”应沐说。 “你没吃黑龙的龙珠?”白维问。 “同族相噬是大忌,这龙珠得送回去。” “你情愿?” “不情愿。”应沐冷哼:“这北海黑龙把老娘当菜,我还要把他骨灰送回去?哪有这个道理!” “那吃了不好?” “我嫌脏。”应沐道:“而且,这是你的战利品……我还是还给你好了。” “这口黑锅啊。”白维摇头说:“北海会来找我的麻烦吧,回明国有罪受了。” “你感叹的时候,能不能收敛一下笑容?”应沐虚着眼睛。 “龙族内部的事,我不是很想干涉。”白维道:“到时候上法庭,你要替我作证。” “放心,如果黑龙找你麻烦,我会帮忙的,我爹是巢湖君,就在徽州,距离省会金陵很近。” 应沐说到这里,问出一个好奇的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我那个状态和现在……不一样的啊。” 白维摇头:“我没认出来你。” “可你知道我是谁,如果你没认出来,我的本我也不会醒……” “我问了薛寒泪。”白维说:“失踪的龙族是谁。” “就这么简单?”应沐不甘心的追问。 “就这么简单。”白维语气平淡:“非常简单。” 第五百四十六章 膝枕 应沐的心情是复杂的,平心而论,在她近百年的人生岁月里,这一段时间绝对只占据了一小部分,却刻苦铭心到她垂垂老矣时都不可能会忘记。 被同族陷害,被挖出龙珠,被万妖国第三皇女已绝对的神秘控制神智,变成对方手中玩偶,之后更是加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团队,然后经历了种种事。 她知道自己随时覆灭都不奇怪,但到了最后,反而安然无恙。 所有试图陷害她的敌人要么死了要么伤了要么残了。 她站到了最后,不是因为她多强。而是仅仅因为他站在了这个男人近侧。 应沐很难不心情复杂,她以为自己在东海龙宫见到这个名为白维的男人后,已经对他的评价提升的足够高了。 可现在看来她所见到的也只是流于表面的那些。 白维问:“既然说到这里,不如说说你的经历,你不在明国待着,为什么来万妖国?”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应沐问。 “不信。”白维道。 “被你所杀的黑龙,叫做元涌,他是北海黑龙一族里的天才,和洪泽系水脉里的黑龙一族关系很好,我也认识洪泽系的黑龙。一来二去和他也结识了,元涌提到在万妖国里存在能通往山海界的捷径。” “山海大荒?”白维道:“那是另一个维度了吧,已经被隔绝在外了。” “我起初不信,但好奇心还是盖过了警惕。如果能去往山海界修行,即便真龙遥远,龙王也是可期的。” 应沐自嘲一笑,自己的眼光真是够差:“之后的事,我想你也知道了。” “是骗局。” “传说是真的,但他没找到。” “龙族相喰,真亏他敢想也敢做,没考虑过后果么?”白维道:“这事情爆发,会引起东海和北海决裂吧。” “嗯……实际上,早已有过了。”应沐轻声说:“但没打起来。” “有过?” “有过,北海黑龙和东海青龙之间积怨已久,其中最尖锐的,还是在于洪泽系……”应沐说。 “为什么是洪泽系?” “因为洪泽系的湖泊,是后来才有的,它是地上悬湖,非自然而存在,由于黄河改道夺走了淮河的入海口,这才导致洪泽系湖泊的出现,原本的淮河被迫和长江共用一个出海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淮河作为原本拥有独立出海口的河流变成了长江的一道支流。 长江老大哥不在乎多点水量。但这就好比独立公司变成了寄人篱下的分公司。 “意味着,水系地位的下降。” “不仅如此,也意味着淮河必须看洪泽系的脸色过日子。”应沐轻声道:“如果洪泽君稍稍使绊子,淮河水运受阻,大水灌溉,民怨如刀,淮河君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白维问:“淮河君,我记得是是东海的龙君,薛寒泪也是淮水螭龙。” 白维恍然:“这就说得通了。” “淮河君和洪泽君之间的矛盾,也是东海和北海之间的矛盾,青龙和黑龙之间的矛盾。” 应沐说:“不过在几十年前被压下去了一次,现在又出了这件事,恐怕会压不住了。” 白维说:“你也不像是愿意吃亏的龙。” “我当然不是,让我委屈自己,给北海那群贱……剑耍的不错的黑皮蛮子们赔笑脸,我可做不到,毕竟我没有薛寒泪那么……”应沐顿了顿:“高尚。” 她握紧五指:“谁若负我,我定教它万劫不复!元涌,直接杀了,真是太便宜它了。” 白维反问:“难道你打算抽调他的龙筋做盔甲?” 姝“这想法也不错,我打算把它骨头拆了做成家具。” “头盖骨做成酒杯?” “维京人传统——”应沐笑容满意,随后无奈道:“可惜被你切成两半,这酒杯做不成了。” 白维指尖一翻:“这枚龙珠我就收下了,咱们两清。” 应沐诧异极了:“我,我可是东海公主,我父亲是巢湖君,你跟我两清?” “那不然呢?你想请我吃饭?” “我何止想请你吃饭,我……”应沐苦恼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这姑娘半辈子活得大大咧咧,还真没有敖寒璃这样细腻的性格以及薛寒泪的社交牛逼症和口才。 正因为她性格如此,才能和黑龙相处的不错,喜欢直来直去的豪爽。 但她现在又有些豪爽不起来,有些话不能直说。 “你觉得欠我不少。”白维摇头:“这就大可不必,灵魂之战没你帮忙,我现在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彼此互助,谈不上。”应沐分得清:“没有你,我也出不来……我有仇必报,但有恩必还。” 白维态度不如她那么认真:“我其实无所谓,毕竟我帮的人很多,你也只是其中一个。” 应沐摸了摸龙角,无语望天,她算是体会到朝露的感受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涌泉之恩,何以为报? 这男人真是……总喜欢来这套,让你欠下根本还不了的恩情,又不索取任何报仇,搞得自己患得患失…… 不,朝露处境都比自己更好,她可是有强宣称的,白维来万妖国就是为了她。 不论纳兰清淑还是自己,都是顺带的搭把手。 应沐没有恋爱脑,她反而很清醒,也同样很庆幸,得亏提前知道这些,否则她也会忍不住去抢吧。 这辈子不懂什么是恋爱的应沐,会觉得自己即便要嫁个夫君,也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但爱情什么的,她从不奢求,喜欢,看着顺眼就行,奈何绝大部分的相亲对象,她看着都不顺眼; 现在难得看着白维顺眼了,却心知肚明,这人自己拿不下来,人家妖魔鬼怪天生一对,轮不到自己郎才女貌来反对。 所以就不想了,徒增烦恼,她毕竟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姑娘啊。作为本我的小蛇姬都是只顾着干饭的性子,这还不足以说明她本性有多纯良? “从今往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办得到。而且我和薛寒泪不一样,不收钱也不考虑赚钱。”应沐正色道:“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拿旧印和撬棍的消耗品朋友吗?” “当然不是。”应沐露齿一笑:“是可以托付生死的朋友。” 白维默不作声的后退半步:“生死还是算了,酒肉朋友可以考虑。” 论及生死,他的朋友可都是消耗品。 白维转移话题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灰潮彻底退潮后,我就会返回明国。” “你还打算留下来一段时间?” “我即便回去明国,也打算从白泽国通行。” “不必如此,直接走港口海路。”白维劝道:“这事已经和你无关了,何必卷进来?” “你倒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向你报恩,而是我也舍不得朝露啊。”应沐轻声说:“她一路上照顾我很多,我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下她不管?” 白维不再坚持,这是女孩子之间的美好友谊。 应沐走近两步,压低声音说:“先前,你和三皇女的谈话,我其实都听得到的,我会守口如瓶的。” 白维:“听一听也没什么,想问就问吧,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真的是?”应沐确定的问道:“那位黄金的……” “是。”白维肯定,身份暴露还刻意隐瞒不是他的性格,他坦然承认:“我是维ꔷ槐尔特。” “可你不是英灵。” “没人规定一定得是英灵才能轮回转世。” “实话说,有些难以置信,你和历史记载截然不同,你一点都不像个暴君。” “记载是正确的。”白维道:“可暴君已经死在五百年前了,我只是我而已。” “所以,是不同人?” “是相同的。”白维摇头,五百年过去,我还是从前那个人,没有一丝改变。 “前世和今生的关系很复杂。” “不复杂,就像小蛇姬和你一样。”白维举了个例子。 “她是我的本我,我是她的全部。”应沐轻声说:“提起她……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大腿借我用一下。”应沐躺下去,脑袋枕着他的膝盖,天下独一份的帝王式膝枕服务。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确是有些安心感啊。难怪本我一直都惦记着没完成的这件事。 她看着庭院里的阳光,听着风吹过树叶莎莎声响,头枕着膝盖,不知不觉闭上眼睛,悄悄睡着了。 白维也没打扰她,但他显然忘记了还有另一个姑娘,随着头发湿漉漉的朝露回到庭院后,看到这一幕。 四目相对。 白维:“你听我狡辩……” 第五百四十七章 妖帝魅影 把应沐哄到入睡了。 朝露也坐到了近处。 傀儡的五感都是灵魂模拟出的,白维嗅到了她身上的花香气味,万妖国这地方居然也有沐浴露用? 女孩子身上有体香的说法是假的。哪怕是再漂亮的姑娘,体味最多是闻不到。 即便有香味也是香水、沐浴露和香皂的味道,可妖族不一样,身上的确会有些气味。 纳兰清淑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热气,冬天不需要暖手宝; 朝露身上有一股山间空灵的气息,像是清晨行走于凝结霜露的小道; 应沐作为龙族,比薛寒泪表现的更龙,周身总是环绕着自动调节的湿气。 不过她们的身上都没有什么味道,白维嗅到了花香气息后反而觉得有些想打喷嚏。 “她也是累坏了,都没怎么休息过。” 朝露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应沐的眉头,龙是真的睡着了,她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白维甚至不需要狡辩,朝露和应沐的关系仍然很好,这一路打下来的坚实情感基础,让她多收获了个朋友。 不得不说朝露属于那种站着不动光是微笑就能让人心生好感的类型。 不可否认她过去是个花瓶,但也是很勇的花瓶。 颜值很高,武力值不行,智力也一般,亲和度拉满,仿佛自带了魅惑的魔眼。 要说她最大的缺点,也可能是太菜了。因为太菜了,所以说什么都没用,在力量至上的地方,善良美好的品质反而成了原罪,导致她一拉到底。 如果实力足够强,她想必会有足够多数量的朋友,只需要不断重复「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的三步路。 都说人无完人,保留缺点是一件好事,可现在就连这个弱点也正在迅速的弥补。 白维扫了一眼她的头顶,如果不是傀儡没有表情,他现在已经眼睛泛白手脚发凉了。 【妖帝魅影】【综合等级:41】 柳小婉!你趁我不在做了什么!! 你妈的,你不能这样啊! 之前我还觉得不亏小赚,现在直接基地水晶爆炸了,我寄了呀!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朝露注意到白维攥紧了拳头,像是要给谁来一发梦回现实拳似的:“是不是还是伤有后遗症?” “我……挺好。”白维嘴硬,他转而问:“你关于三皇女的事,都知道了多少?” “语,应沐都跟我说了。”朝露回道:“我也和她有过交谈,只是还不清楚,三皇女为什么要针对你。” 这就涉及到欧罗巴的历史了,白维道:“保密。” 朝露乖巧颔首:“嗯,我不问了。” 好听话啊……这么听话真的是那个单杀我的柳小婉吗?你不是被盗号了吧? 白维左看右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朝露静静点头:“是有一些。” 白维试探着问:“是关于什么的?” “柳小婉。”朝露轻声问:“你记得这个名字?” 瀛洲病床上,白维坐起来:“记得。” “记得多少?” “很多。”白维又模棱两可的说:“但也不多。” “我记得也不是很多。”朝露轻声道:“我也是在记忆里遇到了她。” 白维躺了回去:“遇到了她,然后呢?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跟我讲了一些故事,然后,告诉我。”朝露道:“我就是柳小婉。” 白维坐了起来:“你现在就是?” “的来世。”朝露补充了后三个字。 白维仰卧起坐:“说话不要大喘气。” 朝露笑:“我只是想试一试你,果然你还是记着她的,也还是那么怕她吗?” “笑话,我哪有怕谁。”白维顿了顿:“我没有怕她,我只是尊重她。” “还有愧疚?” “还有亏欠。” “所以才来万妖国救我么。”朝露靠在傀儡肩上,缓缓说道:“因为前世的债,要今生来还?” “是。”白维没什么犹豫的回答,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我就知道。”朝露无奈的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记起来了?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瞒着我这么久?” “你让我说,我怎么说啊?”白维苦笑:“得你自己弄明白记起来,况且,我也不希望你记起来那些事,做个白泽公主挺好,何必还要你去再回忆上辈子的苦?” “苦吗?”朝露不解墦的问,她抬高目光问:“哪里苦了?” 白维说:“有情皆虐。” “我不觉得苦,苦的是她,甜的是我。”朝露没什么良心也不记仇的说:“柳小婉是柳小婉,我是我,她已经不存在了。或者说,她成为了我,成了我的一部分,我却并未真实的经历过。所以我不觉得哪里苦了,我只觉得……她也算苦尽甘来了吧。” 白维诧异的问:“你不恨?” “不恨。”朝露说:“即便有过恨,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哪怕是柳小婉,她也只是偶尔恨着他;更多的时候,是经常的惦记着他爱着他…… 到了最后,爱恨都了结,于是剩下的是我们,已经变得更纯粹了,也不需要在去负担前世职责,我已经放下了,但你好像还没有。” 白维说:“你这是结果论,如果我放下了不管你,你知道真相后,会这么豁达?” 朝露闭上眼,固执的说:“我才不做这种推演,毫无意义的假设,我为什么要去假设自己孤零零的吃苦等死的现实呢? 它也不是未来,而是一个不存在的过去,现实是你已经来了,就在这里。所以啊,我不恨,恰恰相反,我爱死你了。” 白维打了个寒噤:“别说这句台词。” 你上辈子的确爱「死」我了。 朝露明白了:“你还是把我当做她来看?” “不是。” “就是,你心底还是有这样的念想在。哪怕嘴上说着不是,心里还是想着,我是柳小婉,可我……” “如果你非要说自己不是,那我们之间也没任何桥梁了。”白维转过头凝视着这位姑娘:“如果我能干脆利落的抛下这些亏欠和愧疚,把一切放在天秤上衡量出个高低,我就没必要留在你身边了。” 朝露张了张口,泄气道:“好吧,我是她。” 她又重新振作起来:“而且我能拥有她没有过的未来。” 白维说:“对此我抱有悲观态度。” “因为上辈子没能在一起?正因如此,才要克服万难。”朝露认真的说:“过去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所以忐忑不安,但现在我不需要这般忐忑了。因为你我的过去早已被约束,你我的未来早已被约定……她说过下辈子还要再见,于是我们再见了,这不就是命运吗?不就是奇迹吗?” 白维无言……如果只有你的话,的确是命运或者奇迹,但问题在于,何止你一位? 白维念道:“三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 朝露认真的说:“许了国,再来许卿,这里可没有人与妖之间的仇恨。” 白维:“我可还没答应你。” 朝露烦恼:“我占有欲还是挺强的,恐怕不能答应让你多娶几个妻子,而且我也没好姐妹。” 白维摇头叹道:“你的确不是她啊,换成柳小婉,会直接刀架我兄弟脖子上吧。” 朝露看向应沐:“小青椒我大概无法接受,但她的话,或许可以?或者缪雪儿,可她是欧罗巴人……” 白维捂住了她嘴巴:“又开始胡言乱语。” 他低头看向龙女,她还在睡着,但耳根脖子已经红了,啧…… 朝露托着下巴:“我现在就很迫不及待,想着那些美好的日子。” 白维语气归于肃静:“阳光总在风云后,艰苦卓绝的日子还没过去,畅想可以,乐观也可以,或许只是因为你现在失去的还不够多,这还没结束啊。” 白泽公主安静了一会儿,她说:“我知道,所以……” 她松开手,认真的问:“你要去救她?” “也是践行我一开始的承诺,达成最初的目标。” “可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那可是霸下公,还有足足二十万大军。” “我可没说我要去打仗。”白维摇头:“打仗可不关我的事,我要做的是去请援兵。” “可霸州,流州哪里还有援兵?” “有的。”白维念道:“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与此同时,另一边 野兽们在咆哮,军队们在厮杀。 天空上传来悠扬的鹰鸣,伴随着尖锐的风声,灰色的大鹰划过苍穹,在视网膜上烙印下一道残影,紧随而来的便是连成一片的轰鸣和爆破。 这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如血。但再红也红不过真正的血,血光映血光,城墙上也铺满了鲜血,尸体,燃烧的火焰,爆破的风浪,接连不断用来的士兵,厮杀呐喊,数之不尽。 这里是凤羽城,是毕方国仅次于青阳城的要塞,也是直至毕方陨落后,也坚持了足足一年后才被吞并的雄奇大城,它有着超过一千八百年的历史。 自从建造开始,这座城市和这个城墙就在不断的加固修缮,为的就是将这座城作为一枚钉子潜入万妖国北方的门户。 所以毕方复国,必取凤羽城,事实上,他们也的确取下了。 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守住这座城池,只要能受得住,他们就有资格谈及复国。 如果守不住,便就此毁灭。 凤羽城内聚集三万士兵,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前来围剿复国军队的十万霸下军队。 霸下公拥兵二十万,出动了十七万,三万留守,七万扫荡其他城市,十万前来攻打凤羽城。 面子上已经彻底给足了。 可在战争之中,永远是进攻大于防守,守城太难,光靠着守城就守到对方主动撤退的能有几次? 更别说,它幑们还是孤军。除非其他地方的军队打破围剿前来会合作为增援,否则就只能一味固守。 战争的艺术,无非就是矛和盾,自工业革命,人类发现了火药比肌肉好使用,矛盾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再坚固的城墙也挡不住无止境的轰炸,你叠甲的速度永远快不过对方狂轰乱炸的速度。 而穷奇公和霸下公的军队在万妖国内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也同样拥有重型火器,摧毁凤羽城的城墙虽然缓慢,但一直都有成效。 就像是一点点给这只凤凰褪掉羽毛,露出其光溜溜的身体一样,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毕方军坚守三十六小时,已经疲惫不堪。 从战事发动的那一刻起,它们要面对的就是万妖国诸侯内最强的一路大军。 而且是十万之众攻城,十万人,铺在地图上,一眼望去都无穷无尽。哪怕是对p社玩家来说,十万怎么也不算是小规模战争了。 不计其数的攻势几度摧毁了凤羽城的城墙,全靠着毕方军顽强抵抗的杀回去,夺回城墙,然后靠着妖族的天赋神通进行了紧急修补,这才死守着。可实际上谁都知道,陷落不过是时间问题,没有援军,就这么被拖下去,三万军备良莠不齐的守城军对十万武装完整的强军,胜算十分渺茫。 能打到现在不陷落,全是因为毕方军里都是一群哀军了。 诸侯国灭亡本来不算大事,换个统治,影响到的不是军队,可王燃的毒计让毕方国变成流州,几百万生灵没有活路走,被必成了乞活的哀军,只能想着办法复国。 他们说着不怕死,心里也的确不怕死。因为这么活着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拼杀一场。 这才勉强稳固着守城,然而经过一天半,强烈的战斗意志也开始随着肉体精神的磨损而消退。 当战争不以胜利为目的时,一溃千里就只差一个契机罢了。 即便胜利天平早已倾斜,可霸下一方的军帐里,仍然在给胜利不断加码。 军队的指挥官,智囊团,将军,汇聚在这里,心底从未将毕方复国当做大事对待。 他们觉得此行的目标,仅仅是练兵。虽然对方抵抗的力度前所未有,但又如何? 蚂蚁会被车轮碾碎,难道老鼠就不会?不过一个是蚂饼一个是鼠片的不同罢了。 万妖国内战太久,战争水平发展的其实完全不弱于其他强国。虽然闭门造车,也将国力内耗,但妖族自带的天赋,让他们可以从无到有的快速组建出强大的陆军和空军。 特别是空军,妖族中天生就有飞行能力的妖族并不在少数,而制空权意味着什么,毋庸置疑。 掌握制空权,意味着地面一切目标都成为可以肆意凌虐的靶子,著名的闪电战中,摧毁对方的空军力量也是放在首要目标上,掌握了制空权,陆军才能安然无恙。 “攻城不能停,必须连夜不断,物资还很充分。” “受伤的士兵就替换下来,损伤过千时记得进行汇报。” “空军方面的确需要扩建,至少得扩建出三个大队,领空权非常好用,过去毕方国也是空军强国,现在失去领空权,根本是土鸡瓦狗。” “只要没有禁空领域,哪有空陆一起发力打不下来的城池。” 参谋长和其他将军们议论纷纷。即便到了傍晚夜晚,也仍然不觉得疲惫,一个个都神采奕奕。 情报接连不断的传进来,他们也在不断实时调整着策略。 唯独主账里最高位的霸下公始终没说话,他背对着众人,看向悬挂起来的一张更大的地图,而不是去研究战略上的沙盘。 霸下公对着近卫问道:“劝降信应该送进去了,有回复了吗?” “目前还没有。” “看来对方或许根本没看,否则,这封信足以锁定毕方的位置。”霸下公面沉如水。 “霸下公,您是在担心什么?这一战足够顺利。”参谋不解的问。 “或许只是些无谓的担忧。”霸下公摇了摇头,他目前还不清楚儿子的死讯,消息也传不过来。 因为襄阳城里知道霸下世子已经死的人也不多,一千骑兵结结实实的被朝露杀了个干净。 “皇庭是不会出动的。”参谋肯定道。 霸下公道:“天亮之前,我要结束这一战,以这个为最高标准执行。哪怕多一点伤亡也无碍,如若确定了毕方的位置,我会统帅五百亲卫骑乘空兽进去将她俘获。” 命令被层层传达转递。 与此同时,凤羽城内,情况已是无比糟糕了。 所有人都意识到失败已成定局,城内无可避免的扩散着恐慌、绝望、悲伤的情绪,有的居民渴望复国,祈祷着不要失败; 有的咒骂着带来灾祸的亡国奴们。可唯独燃烧的火焰和崩塌的城墙还有惨死的士兵接连不断,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大厦将倾。 可城墙封闭,祂们想离开也无处可逃,唯一的期盼就是霸下赢下之后,不要掠夺祂们的生命,不要屠城,或者允许士兵劫掠。 不屈者还在挣扎,军人还在恪守。 城内一角,不算安全绝对隐蔽的屋子里,纳兰清淑坐在主座上,看着前方乱作一团的人群,她内心其实并没有太大波动,关于战争,关于打仗,这些事,她不懂,不懂也凑不了热闹,也没办法指挥。 可她很聪明,意识到着复国的火焰也要熄灭了。 原本,就是一场梦吧。 结果皇庭还是作壁上观,完全没有意图动弹,事前送去的密信全部石沉大海,这第三皇女要么是太稳重,不肯出皇庭; 要么就是太狠毒,宁可看着毕方国民死绝,等着断壁残垣,再自己出手收拢残局。可她也真是自信,觉得自己能单枪匹马应付的了霸下? 这时候出手,霸州起码要丢了一半。但也意味着和诸侯撕破脸皮,好坏都有。 纳兰清淑托着下巴,觉得不论是在场的谁都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和理所当然了。 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这也是亡国者的可悲之处……那不然呢?如果自己靠得住,就不会灭国了。 她其实不是懂,而是有些不想管,她是个象征,坐在这里就行了,何必去劳心劳力想着复国大业的大事。 她真是恨不得直接把毕方国待价而沽的卖出去。反正这群人想要一个国,无非是不肯寄人篱下。但当屋子真的造了起来,他们还真的舍得把权利递交到自己手里? 现在她是个吉祥物,以后难道就能成了一言而决的诸侯? 她知道,所以不用说,安安静静的等待结果就好。 本这么想着,却见到一群文臣武将走了出去,屋子里陡然变得冷清起来。 有名头发半百的老者低下头弯下腰,送上来一个木匣。 神游千里的纳兰清淑方才迟缓的回过神,问道:“这是什么?” 被父亲说是忠心耿耿死谥号文正的老臣跪下了:“请殿下自启。” 纳兰清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放着一把短剑,首山之铜、昆仑之玉、东海寒铁,多种材料打造了这把兵器,她看到这把短剑的同时便不寒而栗,上面刻着字名为「龙雀杀」。 “你想让我上战场?”纳兰清淑皱眉:“那至少给我准备甲胄。” “臣请殿下……”他抬起眼睛:“做好城破殉国的准备。” …… 青阳城门,燃烧着青色的火雨。 一阵风吹过,从城门吹到宫门。 人影停在了坍塌的宫城前方,衣袖飘摇。 他步步抬高,凝视着天上的毕方幽魂,它也注意到了他。 黄金的光泽点亮,毕方幽魂如梦初醒,振翅长鸣,满城亡魂尽数跪拜,化作漫天火光,飘摇上天穹。 酆都洞开,亡魂十万涌向人间。 第五百四十九章 舟中敌国 室内,烛火摇曳。 纳兰清淑凝视着孙姓的老臣,重复着问了一句。 “你是要我死在这儿?” 她很不理解,也很不明白,更是疑惑。 老人说:“若是城破了,殿下的下场不会太好,老臣这是以防万一。倘若能自尽还是好事,可若是落在霸下手里,只怕是……” 纳兰清淑摇头:“你不妨把话说的直白点。” 她娘不笨,她也不笨,只是没将事情想到这一步罢了。 “殿下的父亲已经走了。” “嗯,被刺杀的。” “殿下的母妃也死了。” “嗯,被累死的。” “殿下,吾等当死则死,不该留着这条命和残躯苟延残喘,就当是为了您的父母。” “为什么?”纳兰清淑不理解的问:“为什么我的父亲母亲都死了,所以我也要一起去死?” 老臣叹道:“这是必要的牺牲,也是成全大义。” “大义?”纳兰清淑凝视着这把短剑:“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父亲被刺杀后,母亲活活累死,为的就是复国,可是…… 你们做了这么多,却还是失败了,失败也就罢了,这份罪名和责任还需要我来负担么?我在你们眼里,到底是什么,只是一个工具?或者替罪羊?” 老臣脸色巨变,松开手,将木匣摔在地上。 “臣也宁愿赴死!” “我绝不做什么苟且偷生之辈!” “只希望殿下不要沦为他人傀儡,您可知道,落入诸侯之手,您会遭遇怎么对待?” 纳兰清淑面无表情,然后歪了歪头:“会被怎样对待?” “就是……” “比死更可怕?” “是!”老臣低沉的说:“会沦为傀儡,被操控,被支配,毫无自由,一举一动都得看他人脸色,或许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被利用完价值就会被彻底抛弃……” “这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吗?”纳兰清淑静静的反问,她当着老臣的面前重复了一遍:“这不就是你们做的事?不正是你现在对我做的事?” 老人脸色涨红:“这岂能一样,我是为了毕方国!” “在我看来是一样的。”纳兰清淑视线落在沙盘上,又看向燃烧的烛火微光:“因为你们要做的事,和我想要做的事,并不一样。倘若复国成功也就罢了,既然它要失败,那我从今往后便是自由身。” “殿下,万万不可!”老臣说。 “为什么不可?”纳兰清淑笑着说:“正要我下来等死陪葬你们才甘心?可我已经做到足够多了,母亲安排的事我都做完了,也收拢了士兵,配合你们做足了戏码,甚至劝说着那群士兵心安理得的去死,这些事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可我从来不欠你们什么。” “你可是纳兰家的血脉,你是毕方!” 老臣厉声道:“你怎么能在这时候惜命!你不能走,你绝不能走!你走了,毕方复国失败也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你是要让你的父母这辈子都被定在耻辱柱上吗!” 他往前一步,握紧拳头,干枯身躯,用力的咆哮着,就像当初他在朝堂上怒斥执意要娶凡人女子为妻的诸侯,恶狠狠的怒声道: “这天下哪还有你的去处!难不成你要逃到别国去么!你纳兰清淑要死也只能死在这座凤羽城,而不能活着逃去国外苟延残喘,活成一个无家无国之辈!” 纳兰清淑反而奇怪的盯着出奇愤怒的老人,满脸不解。 “不逃出去,难道等死?” 老臣眼冒金星,他意识到有些道理根本是说不通的,他们这群人可以为了毕方国,头悬国门坦然赴死,但对一个小姑娘根本没用。 或者说,她并不是不懂,她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价值观已经彻底变了,根本没有半点赴死的念头。 在这之前绝非如此! 至少在上一次见面时,即便纳兰清淑什么事都没做,什么话都不说。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决意,一种赴死的决意,可现在这种决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朝气,新生的朝气。 即便是抛下过往,抛下家国,也要奔赴新生的朝气。 而这样的朝气对他们这群老家伙来说太过于刺眼。 老人说不通,内心生出一股暴戾之气,真是恨不得给这姑娘一巴掌将她打醒。 以他看着她长大的辈分,一巴掌也是有资格打的,可打完了,这点情分就彻底没了。 他只得艰难的说:“复国失败,我等当死则死。若是殿下慷慨赴死,至少剩下活着的那些人,还能得到善待。 若是殿下被俘或者逃走,盛怒的诸侯会做出什么来,难以想象,或许是直接屠城,又或者……” 纳兰清淑摇头说:“你们想逃也好,想死也罢,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又有什么?” “会寒了所有人的心,所有人……” “如果我真的在乎的话,我会说好,我去死。”纳兰清淑凝视着他:“但现在,我真不在乎。” 她淡淡道:“我要走了。” 如果城破的话,我至少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一切平息后再离开。 虽然复国失败,但还有一些产业在各地,不算彻底完蛋。 “是谁?”老人厉声质问:“是那个朝露公主?还是那个姓白的青年?到底是祂们当中的谁给殿下灌输了错误的理念,我就知道,祂们根本不可信,根本……” 纳兰清淑脚步一顿:“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看开了。” 老人哀伤而愤怒道:“您不是看开了,你是堕落了,彻底抛弃了家国,彻底的……” 纳兰清淑听到这一声终于忍不住了。 她回头怒吼。 “我为什么要为你们的理想而活!!” “我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而活着!” 她说完,神色疲惫,又重复了一遍:“我该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回去。” 她走向屋子外,推开门,吱呀一声。 “你不能走。”老臣抬起眼睛。 门外的侍卫们也举起兵器,将她拦截在了门口位置。见状,纳兰清淑呵斥好巽几声,可没人听她的。 身在这里,也是在牢笼之中,她本就是金丝雀。对于局势没有任何控制的能耐,只能做个傀儡。 没人听她的说话,没人护着她的安全,没人在意她怎么想,她身不由己,她进退维谷,她舟中敌国。 纳兰清淑无比的怀念那个小车厢,在那狭小的地方,她才是她自己。 “慕容女不会来的。”老臣低声的说:“她已经离开了,即便不想离开也得离开。” “哈哈哈……”纳兰清淑大笑起来,单手捂着脸:“你们是多想让我孤家寡人?” “这对殿下是必要的。” “必要的控制,对吗?”纳兰清淑觉得可笑,她完全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嘴脸,这些年来一直都被他们绑架了啊: “果然对你们,多一分愧疚都是多余而可笑的,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复国,复的只是你们的国!” 而不是我的家。 “如果多被骂几句,老臣甘之若饴,但在城破之前,殿下哪里也不能去。” 老臣放弃了言语说服,转而摆出了强硬的态度,他走上去,把门关上了。 “若是城破后呢?”纳兰清淑问,低头看向木匣,匣子里已经空了。 “殿下乐意体面最好,若是不乐意体面,老臣只能帮你体面了。”老人哀叹:“都是为了毕方国。” 纳兰清淑没什么力气的骂道:“你真是个疯子。” “是啊,老臣早就疯了,我们都是一群疯子,不能复国,不能回去,如同孤魂野鬼游走在大地上。” 老臣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流泪不止,表情狰狞如恶鬼:“我多希望自己也能死在那场青阳城的大火里!祂们都不在了,所有人都不在了,不能复国,那便去黄泉再聚首!所有人!一起!陪葬!” 他喃喃道:“该疯的,早该疯的,毕方已经亡国了,我们不过是等到了迟来的燃尽。”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指着纳兰清淑,手指颤抖,声音也颤抖:“殿下,你为什么要清醒过来呢?你为什么要明白呢?糊涂啊,糊涂点好啊!在一群疯子里,你怎么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期盼能好好活着呢。如果不想死,你一开始就不要回来,也不该回来!!” 纳兰清淑看着泣不成声的老人,觉得疯狂的他可怜又可恨,是不是之前的自己就像他一样? 一片死寂的静谧中,忽然间,地动山摇,天地轰鸣。 屋子被撕裂了一角,头顶砖石裂开,门外传来侍卫慌乱的撞开门:“是霸下,霸下公进城了!” 第五百五十章 天将青 霸下公空降进城。 坐镇后方的诸侯直接走上战场的情况其实相当罕见。 打仗或许有的武将乐意身先士卒。但元帅是绝不可能亲临战场冲锋陷阵的。 每个人的职责不同。 士兵负责坚守阵地或者击杀敌人,而武将要为一场战役的胜负负责,而元帅负责的则是一场战争。 个人的武力再强也很难改变战场局势。所以绝大部分情况下,诸侯绝不会亲临战场。 而它们一旦介入战场,就意味着这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要么落下帷幕一锤定音,要么殊死一搏生死天定。 这种情况,显然是前者。 霸下公乘坐着战兽莅临第一线,他麾下带来了五百精锐,这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精锐。 而是军队里精挑细选的强者,最低的等级也在三十一级徘徊,这样的强者已经足以搅乱整个城市内部的防御工事,打乱它的内勤。就像是剧毒蔓延到人体的各个器官一样,根本无可救药。 进入之后,战争形式就发生了一次变化,从守城,从攻城,变成了屠杀。 精锐们冲进来,见到任何活着的会动弹的生命都视作敌人。即便不是敌人生力军也视作帮衬者,格杀勿论。 居民们都躲在屋子里,倒是可以避免这场无妄之灾。但是爆发的火焰,交战引发的余波仍然不可避免的摧毁着大量建筑物,有些居民躲避着火光来到街道上,背后中刀被斩杀。 广场为中心的附近数个街道,唯一的主旋律就是杀戮。 而霸下公也已经大步流星的朝着核心的指挥部走来,他知道对方藏在哪里。 在前往指挥部的路上,有数位武将联手拦截,但结果都是被霸下公轻易拆解。 霸下根本不需要动用天赋宝术。仅仅是妖嶦力震荡开,这些实力不俗的毕方国武将就纷纷落败,或者被精锐士兵们冲散开,或者体力不支被分开绞杀。 他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了指挥室内,隔着一扇门的距离,老臣挡在了门外。 而霸下公也停下了,他淡淡道:“投降吧。” 老臣干枯的手拔出了兵器,可他连举起兵器都显得吃力。 霸下公再度重复一遍:“现在投降,还能活人,如果你拒绝,那这座城就会从地图上被抹去,从今往后,再也不复存在。” 老臣低沉的说:“我们绝不会屈服于你。” “屈服?如果我有意要让你们屈服,你们早该跪下了。”霸下公冷漠道:“你们一心一意想着复国,到头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老臣瞪大眼睛举起武器刺向霸下公,被对方两根手指扣住,稍稍一用力,老臣就撞在墙壁上,浑身骨头战栗如同散架,他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低沉道: “你们或许有着极强的武力。但就凭你们,绝不可能统一万妖国……而我们就是警告。” “被统治与否,不是你们能决定的。就像你们根本没资格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负一样。” 霸下公冷笑:“而且毁灭你们的,也是你们的弱小和愚蠢,你们以为靠着一座城就能防御我的大军? 白泽国那种奇迹可不会出现在你们身上,万妖国至今毁灭的诸侯国从未有一个能被重建。” 老臣冷漠道:“我们从未奢想过这些,我们反抗,只是我们不得不反抗,也必须反抗。” 霸下公看着这早已时日无多的老家伙。对他而言,生命里的最后火光能为复国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燃尽,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方根本没有怀抱什么希望。 没有希望,就不会被摧毁希望。 从一开始就在找寻坟墓和埋骨地的人,怎么会畏惧死亡呢? 他们不惧怕失败,根本就是试图殉国的疯子,否则就不会明知必败而死守城池。 霸下公陡然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 他往前一步:“我没多少和失败者谈论的兴趣,下一次交谈,就放在牢笼里,或者刑场上……把毕方交出来,她的血脉仍然有不菲的价值。” 老臣说:“想过去,就杀了我!” 霸下公抬起手掌:“本公可没这么多耐心,在这里,你说话,不算!” 他一挥手,老臣撞破了背后的木门,砸断了桌椅,指挥室内一边狼藉。 霸下公左右看去,并未找到该在这里的人:“毕方呢?” 他扼住老人的脖子:“她在哪!” “死了。”老臣冷笑:“你以为我们会将我国最后的瑰宝交给你?” “哼!”霸下公将他丢在地上,淡淡道:“死要见尸。” 不远处陡然传来凄厉的声响,一头燃烧着青色火焰的飞行战兽落下,燃出肉香味。 “大公……”近卫正要汇报。 “我看到了。”霸下公打断,抬脚踢碎了砖石,仰头看向夜空,一抹青色正在冲上城墙,试图避开空中军队的网络,逃出这座城池。 “吹号。”霸下公抬起手,大氅猎猎作响:“出动飞行部队,拦住她,绝对不能放,否则提头来见。” “是!” 号角声传遍城池,短短半分钟,所有飞行部队都放弃了压制城墙守军,转而去捕捉天上的一抹青色焰火。 “她注定插翅难飞。”霸下公看向老臣:“你们所作所为,皆是徒劳无功,白白送了我一份大礼。” 老臣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青色火光,这抹颜色,像极了他儿时行走在城中,捡起的那一片漂亮的羽毛,如同成年时第一次在毕方国大殿上对诸侯朝拜看见的颜色; 年纪轻轻就意得志满,随着毕方国功过荣辱半辈子的老人伸出手,对着天上的青色火光。 将死之时,他也意识到自己错了,早该放手的,是疯狂燃尽了理智,也是对过去的留恋让他看不清未来。 他伸出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挥,像是在道别,多希望这一挥袖就能扫清这乌烟瘴气的天,给她开出一条路。 老臣子闭上眼睛,缓缓念道。 “壮志酬满地,游魂归故乡。” …… 纳兰清淑在逃走,背对着城池,在天空盘旋,她很想走,却一次次被封锁拦截。 面对着复国者,她却要逃走,这点她心有愧疚。但是她不想死在这里,不愿为了复国这一幻梦赌上全部。 过去她可以,因为她没有在乎的人。 现在她不愿,因为她还有想去见的人,还有想去看的风景,还有触手可及的幸福和安心。 她怎么舍得放手? “都给我!让开!”纳兰清淑爆发了,短短数日,她大量服用天材地宝加速了成长速度,毕方是飞鸟,当然可以飞行,火焰编织为双翼,青色火焰散落如标枪和羽毛,触碰到少许就不会熄灭,燃烧着空中军队,将它们一一击落。 但即便如此仍然不够,它们数量太多了,看到的只有几十上百,但还有几百近千在等待着。 她冲过一道阵线,紧接着又出现第二道,击溃了十个,还有二十个。 体能和妖力都在不断消耗,焦急也消耗着心力,她能感受到霸下公如山般的恐怖压迫感正在凝聚。 纳兰清淑只能不回头,不断突围,或许是绝境里爆发了潜能,她不顾一切蛮横冲撞,真的撕开一道缺口。 朝着东方走去。 东方,日出的地方,有他在的地方。 她要去那里。 青鸟振翅,要飞向自由和安心处。可就在她走出城池刹那,一股无穷无尽的沛然巨力,拉扯着她的翅膀与躯壳,将她朝着地面压下,大地的引力变强数倍,连城墙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无数人倒在地上,浑身肌肉骨骼战栗,也有人七窍流血,惨叫声发不出来,舌头压的下巴酸麻脱臼。 威严而虚幻的霸下虚影在城墙上浮现,如同探出半个身体的巨人,超过百米高度,它落下一足。 神通宝术笼罩方圆大地,纳兰清淑不堪重负从中坠落,如同折翼的飞鸟。 无数人看到这一幕,守城士兵们低下头,连这一丝希望也彻底断送。 没有任何可能,输了,败了,死了,结束了…… 坠落刹那,她听到双翼折断的声响,纳兰清淑竭力伸出手探向远方,她知道够不到。 但还是在怀抱着一念不肯服输的祈盼。就像是期盼着黑夜破晓,她终究还是要熄灭在黎明到来前么? 大家都会死,她也要死了。 她咬着嘴唇,发出浅浅的呜咽和绝望的嗟叹,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可结局会找上她。 可在她微弱挣扎的力道消散之前,她看见了东方升起了光亮,那光芒让她以为是臆想出的错觉,直至熟悉的声音跨过很远又很近的距离传来,让她睁开且瞪大了眼睛。 “每次都要我救你。” “考虑学一学迪士尼的公主吧?” 叹息声跨过遥远的距离而来,可一抹金色的光芒架成桥梁,轻柔的接住女孩坠落的身体。 青年走出夜幕,小公主落入怀中,像只离巢的雏鸟。 他背后那漫漫长夜被点燃着释出光明。 距离黎明还很远,那不是破晓。 而是,将黑夜燃尽的一抹青。 天将青。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以战争结束战争 “每次都要我救你。” 嗓音近在咫尺。 纳兰清淑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小青椒想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的安心之处来了。 青年轻盈的落下,踩踏着草地:“还好么?” “嗯,没事。”纳兰清淑用力的擦了擦眼角。 白维见她无事也不说什么了:“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视线越过小毕方看向凤羽城,他嗅到了血腥味,能感知到此时这座城池内是何等绝望的景象。 万妖国的确民风彪悍,历史上的守城和屠城之战其实不多,大部分人都不乐意慷慨就义的战死,打不过就投了的逆风投事例多的数不胜数。 “别去。”纳兰清淑拉住他的袖子,用力的摇头:“求求你,别去。” 白维看向小毕方,她本该说的是「求求你,救救他们」,可她选择了更为自私的说法。 “不想复国了么?” “办不到的。”她轻轻摇头:“还有十万大军和霸下公,我们赢不了,从一开始就是……” 所有复国计划都是避让开穷奇公和霸下公的正面大军为基础。 从复国刚刚开始就被抓到主力军集结的城池,属于刚刚燃烧的火焰就被一脚踩灭。 根本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城破人亡已成定局。 小青椒不想让白维继续搭进去了,她只想说一句「带我走」,然后和他离开这里远走高飞。 不要去管毕方国的事,它已经毁了,就让它回到坟墓里去吧。 白维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发,无声的笑了笑。 “别当我是个傻子,这么多人,我一人如何杀得完?” “我是不会进去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纳兰清淑这才松开手,安心了些:“我们快走吧,他们要追上来了。” 白维却站在原地不动,他静静道:“倘若我只是单枪匹马而来,的确不会去。但此行,我不是孤身而来,而是,带了万马千军。” 万马千军? 纳兰清淑听不懂,四周分明一人都没有,万马千军是在哪里? 白维没让她发问,而是抬起手,指向天空:“要下雨了。” 青色的雨点落在她的肩头,一缕青光摇曳,这般惹人怜爱的熟悉。 纳兰清淑蓦然抬起头,看向一片青色的夜,她张了张口,一股战栗感从背脊升起,后脑勺灼热的发麻。 “难,难道是……” 不用再说什么,纳兰清淑终于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光景,她看到了亡魂,数不尽的亡魂,还有,振翅而飞的毕方。 毕方振翅飞跃而来,从东方升起,如同一轮青色骄阳。 火焰灼烧着黑夜,寂灭的燃烧着大地,大地被焚烧,被灼灭,焚烧的大地上站起一个又一个亡魂。 数以万计。 亡魂燃烧着青色的火焰,汇聚成流,如同潮水般涌向凤羽城前。 一轮青阳焚寂大地,十万亡魂游荡人间。 哗然和惊讶以及震撼,还有与伤感并存的欣喜,吞噬了她语无伦次的言语。 女孩呆呆望着悬停在身前的华丽羽翼,高贵的毕方,它低下脑袋,轻轻碰触女孩的面颊。 纳兰清淑抱住它,跪倒在它跟前,大苦无言,泣不成声。 白维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和你父亲去去就回。” 纳兰清淑下意识抓向他的指尖,她不知要说什么,张了张口,艰难的编织着言语。 隔了好几秒,她主动松开小手,破涕为笑的挤出笑容。 “请小心,我等你回来。” 白维想姮说一句「定然凯旋而归」,却发现并不合适,他可不是她的部下或者亲属。 他跃上毕方后背,目光倒映着寂灭的青。 “我会给这场战争,画上一个句号。” 毕方升空飞驰而去,纳兰清淑视线追逐着祂们,她觉得白维此行而来,似乎并不只是为了朝露,现在的他,体现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悲悯气质,像是人间之神垂目怜惜满地疮痍的尘世苦境。 白维踏在毕方的后背上,他站在高处俯瞰这片世界,嗅得到空气里的气味。 战争。又是战争。 打过仗的人,永远都是厌恶战争的,不论胜利者还是失败者。 战争意味着杀戮,意味着无数生命无意义的死去和消耗,意味着有人无法自保,有人举起屠刀,有人成为英雄,有人成为恶魔,更多人成为牺牲品。 无所作为的牺牲,毫无意义的勇敢,令人不齿的背叛,之后便是死亡,死亡,还有死亡……恐怕连死神都会对这一幕许以缄默。 战争从来不稀奇,充斥着文明的发展历史上,杀死人类最多的就是人类自身。 白维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他从来都是坚定的反战主义者,却又不得不认同一个简练到令人发指的观念。 力量,铸就和平。 人命如草芥,哪怕是这一刻,都有人在死去,有生灵在流血,有无辜者在哀嚎。 应该结束了。 他正是为此而来。 白维本不想太深的关怀这场局势。但他俯瞰战场就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抽身而出,他的本性就不允许他这么做,早在上一世,很多价值观就已经定型并且无法改变。 厌弃战争之人,却要以最坚决贯彻战争的姿态结束它,真是讽刺啊。 既然要做,不如由我来动手,罪与罚皆归于我一人。 舍我其谁? 白维平静往前驱使,毕方振翅,十万亡魂压向霸下大军。 生与死的斗争,亡魂与生者的厮杀,这是在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光景。 即便白维也是亲眼所见的第一次,欧罗巴黑暗时代爆发过亡灵灾厄,出现过数百万死灵攻城的场景,但这都和眼下的情况截然不同。 他也没有控制十万亡魂的能力,他仅仅是说服了毕方,给予了它短暂的清醒,这残存的魂魄便答应了白维的提议,于是十万亡魂出城,这就是援军。 毕方亡魂抵达凤羽城附近,亡魂十万速度稍稍缓慢。但这幕场景已经足够让人胆寒,所有的攻城行动都中止了,霸下的大军开始了重新整顿。 作为预备的军团排兵布阵,准备迎接冲击,而毕方径直飞向天穹,它瞄准的是空军,是霸下的上千空中军队。 之前的空军魄力十足,轻而易举的取得制空权,洋洋得意,靠着空中袭击的办法,肆无忌惮的压制着城墙守军。而现在,它们都成了待宰羔羊,如同雨点般坠落。 白维几乎什么都不用做,站在它的后背上,看着亡魂毕方公尽情的释放它用不熄灭的怒火,天穹上迎来了真正的王者,一口青色火焰喷吐,化作无数利剑,它的速度也极快,其他的飞行军队缓慢如同蜗牛,眨眼就被斩碎撕裂,每一次振翅都有数十骑兵被击落。 守军看着这一幕,振臂高呼,他们岂可能不认识毕方国的图腾? 诸侯来了,毕方来了,那是他们的王。 在城内负隅顽抗或者失去希望的抵抗军们发现了胜利的火光。即便无从知晓已经死去的毕方为何会出现这里。但这就是援军,他们内心的火种被点燃了。 天空被夺了回来,他们就能集中精力压制地面上的敌人,围剿内部入侵的空降兵,而失去了天上空军的压制,进入内部的空降兵必然落地成盒。 有机会! 能打赢! 鼓舞的力量从内心传递开。于是不需要任何口号,随着号角声传开,城内的反攻开始了。 不过这一战,他们注定只能成为边角料,而唯一的主角,就在天上。 一头飞行战兽挣脱了束缚,破空掠起,白维注意到了这一声咆哮,然后毕方振翅,规避开投射而来的长矛。 盘旋着,它振翅悬停于半空,前方,身披战袍的诸侯站在战兽后背上。 双方凝视着彼此,雷光火焰照亮夜色,画面定格于此刻,如史诗传说。 第五百五十二章 善意的提醒 城外在死人。 每一刻,都在死人。 军队是血肉之躯,亡魂是死后残灵。 因而,这不是什么公平一战,而是不折不扣的阴兵过境。 人类有恐惧,而亡魂不会,它们燃烧着火焰,扑上去,能杀一个是一个,死亡之时,也会爆发出火焰,将附近的生者点燃。 战场的战线已经成了火海,弓箭没有用,兵毒没有用,唯一有用的就是刀斧的劈砍,可这样的法子能杀几个?杀了几个后自己是否陪葬? 骑兵冲锋,难道骑兵就不惧火焰?撞死踩踏亡魂的同时,它们就会成为致命的炸弹,释放出的烈火冲击,瞬间就能摧毁骑兵的阵型。 盾牌?盾牌更没有用,高温加热后的兵器根本握持不住,滚烫无比,甚至甲胄都在青色的燎原阴火之中被溶解,空气里的温度在升高,血液都在流干之前就被烧干了,地上留下的只有灰烬,甚至没有尸体。 如果说人与人的战争是残酷屠杀,那么这一幕是什么? 是比残酷屠杀更加恐怖的,灾难。 只能如此去形容了,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汇,人力对抗人力尚且有可能。而人类对抗天灾时总是显得脆弱,一碰即碎,毫无抗衡的余力。 这就是灾难,亡魂吞噬着生者。 而军队的战斗意志在接锋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被摧毁了。 杀不完的亡魂,打不赢的战争,死无全尸的惨状,更谈不上什么荣耀。 死在这里,好处只有一个,免得运尸体去火化,除此之外,毫无意义。 没有谁是为了死而上战场的,偏偏霸下公治军极严,战场后退就意味着要被督战砍死,可能亲人也要被清算。 既然横竖都是死,只能在烧死和被砍死中二选一,混乱也开始产生。 这已然不是什么战争了,只是一场不断死人的灾害。 但这也是战争。 战争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生物战、金融战看似没有血腥,但后遗症远比实际战场更大。 那么这十万徘徊于人间的亡魂,何尝不是一种绝对的力量? 只是没人能驱使它们,也没有谁敢于驱使它们,生怕支付太高昂的代价。 其实这不是一件难事,白维轻而易举的达成了这个条件,于是他有资格去扭转整个战局。 即便放在导师一生无数次的大战小战中,这一场的无中生有也堪称绝妙。 这并不值得沾沾自喜,但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已经毫无悬念。 于白维而言,他已经赢了,而且,赢太多了。 但不死心的人总是存在。 譬如说……此时此刻在他对面的诸侯,十万大军的统帅大公。 白维看向对方,对方也看向它。 毕方和黄金帝王; 霸下公和他足下不知名的坐骑。 对峙时,一者目光平淡而轻蔑,一者视线凝重而疑惑。 霸下公根本不清楚这青年是谁,又以什么理由加入这场战场。他虽然认识已经死去的毕方,但完全不认为它还有神智知道这里的战事。 可这股援军来的太过于蹊跷,十万亡魂离开青阳城,加上毕方公保留着生前的力量,这冲天怨恨的火焰,足以让战局被倾覆,这样庞大的力量,岂能说借就借? 但木已成舟。 事实胜于一切雄辩。 从十万亡魂踏入战场开始到现在才过去了十分钟,就已经摧毁了军队搭建的三层防御工事。 现有的战争技艺根本没办法抵御这十万亡魂。 十分钟很短暂,从攻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四十个小时,十多万大军仍然没能彻底吃下这座凤羽城,十分钟甚至不足以组织一波骑兵冲锋; 可十分钟也很长,漫长到足以死上数千士兵,将战局彻底扭转改写,令胜券在握的大好局势倒向另一方。 这就是战争,总有反败为胜,总有破釜沉舟,总有阴沟翻船。 哪有什么常胜将军,只有屡败屡战。 霸下公活的很久了,饶是如此,仍然止不住愕然,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空军如何在几分钟内就被杀了大半,而十分钟就足以摧毁他的大军防线,内心更是在滴血,再沉稳也已经濒临爆发边缘。 要输了!要败了! 短短十分钟,失败就被宣告,战败已成定局! 比起耻辱,它感到更多的,是茫然,以及无措。 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样的战争,这样的局面,前所未有,这样的敌人更是闻所未闻,他到底是从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 无能为力的感觉在肢体里蔓延。作为一军大将,所有人在等待他命令和指令,可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艰难的抉择摆在面前:是退,是战。 这一场战争的结局早已明晰了。即便霸下倾其所有,或许能赢,大概率也是惨胜; 可若是输了,不单单只是折兵损将这般简单,夼这十多万军队,是他的一大半家底。如果他输掉这些家底,后果想想就让他难以接受。 可霸下公也无法撤退,已经骑虎难下,这时候撤退。且不说亡魂十万会继续追赶,有序的撤退在兵败如山倒的意义下就是个笑话,肯定会变成互相积压踩踏的奔逃,到时候损伤只会比正面迎战更少; 若是不退呢?赢下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吧,有生力量损失太多,他自己的嫡系军队大受重创,这同样无法接受。 这一仗打输了,毕方可就真的要复国了。 万妖国的格局将再一次改写和变动。 霸州失去统御力量,皇庭也虎视眈眈,他处境如何能好? 比起愤怒,他开始考虑的是如何止损。但很快发现自己连止损也起码损失过半,这算什么止损!! 即便天降神兵,不……阴兵过境,赢就是赢了。 霸下公原本已经做好吃下大败的准备。但看到毕方背后的人影,他改变了主意。 还未必。 还有胜算。 如果说是这个人带来了毕方,那么只要摧毁他,或许战局仍然有被逆转的可能性。 再不济,拿下此人,哪怕输了或者退了,也有遮羞布。 不能一点战果都拿不到,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一溃千里。 白维淡淡道:“你不回去救援么?” “不必回去。”霸下公嗓音冰冷:“拿下你就足够了。” 白维了然:“我得提醒你,即便拿下我,亡魂也不会消失,你的大军已经完了,趁现在去多救几个人,倒也来得及,撤出个三五万,时间是够的,拖的越久,死的越多,亡魂不懂疲惫,它们会吞噬战场上的全部生命。” “等拿下你,再慢慢处理这些亡魂!”霸下公冷漠道。 他当然清楚阻止不了亡魂,可他又能怎么样?下令后退,然后吃下这史无前例的一场大败?! 这又不是他的责任,纯粹是对方盘的外招太狠毒,居然引入十万阴兵! 愤怒无用,他的最高目标立刻变了,止损都做不到的话,至少要拿到一些战果,拿到一块遮羞布,表示自己不算是一败涂地。 霸下公内心暗流涌动,他也感到了耻辱。因为当十万亡魂出现的时候,他的落败就注定了。 自己统帅军队征战多少次,从未接受过这样一场大败,所以,他内心当然不情愿接受。 失败了,一生的荣耀就将蒙尘。 历史会记住胜利者,而不会记住输的一败涂地的失败者,不论后者之前赢了多少次! 霸下公表情沉稳,内心却接近于极限压力,他决不能接受失败! 他看向对手,如今能信奉的只有绝对的武力了,好在他霸下仍是巅峰期,底蕴深厚,手里卓然。 对方或许有点本事,自己赢面更大,他作为武将,几乎未尝一败,实力上放在诸多诸侯里也是独一档。 一定要拿下他! 霸下不希望在空中交手,他需要找个合适的地面战场拖住对方。 白维看到了对方头顶鲜红如血的感叹号和高达六十五的综合等级……顶级血脉的传奇妖族,比武圣更强。 他想了想,触发了。 【事件已触发】 “对了。”白维冷不丁的说:“动手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好像已经绝后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赞美万有引力 挑衅的话只是一句。 要抚平这份心理创伤却需要良久的时间去治愈。 究竟是什么让儒雅随和的青年变得如此恶毒? 是三王女吗? 霸下公懒得做口舌之争,虽然这么一句话险些让他脑溢血。 但他平稳了心情,仅仅只用了短短几秒钟就咽下了怒火。 不生气。我不生气。 何必跟一个死人置气,反正只要打死他的。 霸下决意要尽快结束这一战,索性就舍弃了无谓的试探,以绝对的力量碾过去。 这对太多人来说,其实是相当不理智的。因为再强者也可能碰到克星。 就像是无敌的雷神碰到了艾尼路那样,可霸下认为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因为它是霸下,血脉之中,霸下以力量和负重闻名于世,霸下即赑屃,即负岳,背负重山而行,防御力在诸多大荒异兽中也是顶流。 它的天赋神通刚刚已经展现出了一次,那就是对重力的控制。 具体要说是重力,其实存在一定的区别,重量、质量并不是同一种概念。 绝对的重力甚至能拟造黑洞和白洞,某崩坏世界观下的第九神之键就是这一类型的产物。 但显然霸下没这能力,如果有着能力,他起塹码也是个兽神将顶流,早就学着某兽神将试图单杀顶头上司代替尚未了,穷奇公也不可能和它和和气气到现在。 它并不能完全随心所以的操控重力,神通宝术能支配的范围也有限,力量也有限,它的真正进攻手段仍然是自己的力量,纯粹的「力」,负岳操控重力,同时速度缓慢。 但具有大荒异兽中最顶级的肉身强度,这股力量足以摧山填海,只是很少有谁意识到这一点,只注意到了它的龟壳。 而霸下的想法,和白维完美契合。 前者想要快狠准的结束这一战; 后者也没有多余力量可挥霍。 重创愈合,说是强撑病躯都不算夸张,好在傀儡躯壳足够耐操。而他恢复的灵魂力量也刚刚好达到了足够放大招的基准线上,好在这该是最后一战了,至少暂时是在万妖国的收官之战。 白维也不装什么礼貌人,淡淡道:“来领死。” 霸下踏前一步,足下战兽猛地坠入大地。而他身体奇妙的悬浮于空中,他抬起手往上,原本岿然不动的城墙直接坍塌了一角,碎石漂浮上天空,虚幻的霸下之影凝聚,神通宝术只是虚影。可这凝实的仿佛实际存在般,碎石飞上天空,一块一块的石头漂浮着,在空中盘旋不断,如同巨大的石头阵法。 每一块碎石之间闪烁着紫色的雷光,它们片刻后被雷光所牵引朝着中央汇聚,一块块石头咬合凝聚,如同机械装置的齿轮不断咬合,一座石头山峰在半空迅速汇聚,狂暴的重力奔流甚至卷起了地上的泥土草屑,还有流水,城内的水井,或者护城河流都被引入天上。 数个人拦腰合抱才能形成的龙卷旋涡冲上天去,龙卷旋涡围绕着山石不断打转,天上卷起的狂风骤雨和浮空的大山也令天穹色变,黑云汇聚成旋涡,紫色电蛇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高手过招,往往并不讲究什么花里胡哨的方式,至少武者之间杀戮。哪怕铁浮屠打的再如何壮阔,也不过只是斩碎山峰,而眼下活生生的捏造出了一座重山。 难度不是同一级别,威势也不是同一级别。 按理说这么花里胡哨浪费时间不怕空技能空大招?再帅有什么用,杀人只需要一把剑,何必弄的这般惊天地泣鬼神? 可事实上,逃不了,不论是白维,还是他背后这座凤羽城。 因为有锁定,因为重力的奔流已经撕扯着白维,也因为城池不会长出腿跑路。 白维可以借来十万亡魂横扫大军,那霸下公也可以用彻底摧毁这座城作为威慑,逼迫白维硬接这座重山。 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都以胜利为目标,自然谈不上卑劣,仅仅都是不择手段。 白维不可能坐视凤羽城被摧毁。否则有生力量被彻底击溃,毕方复国也不过空壳子,要让这一战赢下来,而且要赢的有价值,所以不能避开。 但不避开,就要硬接,必须展现出力劈泰山的实力底蕴。 霸下公抬手举起重山,百丈多高的山峰在它抬起手的动作下徐徐转动,如同一把宝剑被横起。 这一招式用起来十分耗费本源,不能用于战场,否则摧城拔寨不过尔尔。 他释出重山,双目生出紫电,天穹上云雷响彻三百里。 就凭你能接的住么! 霸下公五指下压,重山入地,轰鸣声锐利的撕裂空气,一把漆黑的岩山投向凤羽城,速度不快,却仿佛轰鸣呼啸而来的陨石,势不可挡。 白维半眯着眼睛,看着这幕光景,觉得眼熟。 一座山峰当做利剑,的确是天大的手笔,但其实算不得太新鲜。 在重意不重势重神不重力的东方,一战打的天惊地动比较少见,大家都比较含蓄,讲究固本培元,很少会伤及本源动用超越阶级的实力。 即便能拔山而斗,也往往只选择扳手腕,比较力气大小,何必没事给大自然找麻烦,破坏环境可耻啊。 可放在欧罗巴,就是另一回事了。 欧罗巴有人外魔境,有恶魔地狱界,还有破碎天堂,甚至地中海都是古神战争打出来的。 白维一度落入过地狱界,碰到过恶魔大公,泰坦恶魔的半截身高超过五百米,它大半个身体都沐浴在火山岩浆中。 这大场面,白维真见过,而且见过不少。 问我接不接得住? 你好,接得住。 黄金权能早已汇聚,白维看向天空,淡淡吹了一口气,然后……天穹被撕裂开! 汇聚而成的乌云和紫电就像是海面的旋涡,被一头巨兽破开,黄金从天而落。 那是一只手。 五指穿过云层,从天上落下,不知是什么汇聚而成了它的血肉骨骼。但下坠的过程中,这一只金色的手在燃烧着火焰,空气摩擦生热,黄金上点缀着赤红。 黄金权能的中阶,可以点石成金。 他需要做的,只是提前找到一颗合适的陨石,然后点化它,让它投入大地母亲的怀抱。 以往这一招往往是导师进行使用,这次是白维以帝王的身份使用,所以给它加了点料。 陨石被黄金权能强化,当它突破云海来到了平流层时,越接近地面,它的威力就越强。 因为靠的白维越近距离,它的威力就会在权能X重力势能的加持下,呈指数级上升。 虚幻的黄金之手撕破云层,继而五指扣紧,变成硕大的拳头,燃烧着熊熊烈火的黄金铁拳从天而落,不像是天灾。 反而像是天降的正义,它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坠落着呼啸着燃烧着,天空在轰鸣,大地上的人群都投去视线,看向这仿佛毁灭之神莅临的一幕。 白维背后是凤羽城,前方是重山,上方是燃烧的陨星。 毁灭是不可避免的,几千米距离不过聊聊瞬息。 霸下公抬起头看起,硕大的拳头已经填满了他的视线,那璀璨的黄金让他此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可惜,来不及躲闪了,来不及变招了。 它顷刻间幻化出原本姿态,体长百米的大荒异兽显露身姿,却在霎时间被金光、烈火、风暴、气浪所吞没。 陨星和重山碰撞,燃烧的黄金铁拳在权能和重力势能的加持下,拦腰击碎了大山,也因为有了一道缓冲,大地才勉勉强强保持着完整,没有被撕裂开一道东非大峡谷。 可地壳的轰鸣震颤仍然令人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无数人失去斗志,无数人双目无神。 白维在气浪呼啸中轻声道:“赞美万有引力。” 地面凹沉,环形山,陨石坑。 毁天灭地的终焉从天而落,位于其中无人得以幸存,即便那是传奇生物。 毕方亡灵震动翅膀,掠过满地疮痍的地面,散去尘埃之后,地上残留着传奇生物的躯壳。 半死不活,将死未死。 霸下公抬起眼睛盯着白维,眼神隐有不甘。 它本不该败的这般干脆,倘若还有余力防御,这一招它兴许挡得住,可它还是犯了大错。 当着白维面蓄力,却根本没看到卑鄙的外乡人早就偷偷给它选好了从天而降的惊喜。 趁其所虚,攻其不备,兵法致胜之道,霸下公熟读无数次,却仍然输在了麻痹大意上。 哪有什么绝对优势,不过都是以弱胜强的背景板罢了。 可它输的也不冤枉,眼前之人绝非无名小卒。而是历史中足以列入前十的谋略家。 霸下求死:“给个痛快吧。” 白维道:“可以,但在此之前,回答我,毕方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霸下摇头:“我不知,如果我知道,我已经死了……我只能告诉你,毕方之死和妖皇之死的理由,是一样的,答案,你得去皇庭找,又或者……元天健,会知道些什么。” 白维举起刀,完成承诺,斩下霸下头颅,四周一片寂静,无人看见,亦无人欢呼。 此战击溃大军十万,斩首诸侯霸下,已是大捷中的大捷,然而,它尚未结束。 疮痍大地上,十万亡魂继续游荡。 白维望着毕方的亡魂:“该送你去轮回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生生死死十万轮回 战争结束,却只是第一步。 白维引了十万亡魂出城,却没办法将它们送回去。 如同指环王里的那群亡魂佣兵一样该有多好,打赢了就自己撤了。 可惜,它们不仅不会走,而且还在吞噬生灵。 吃完了大军,还要继续焚烧大地,就像是亡灵天灾,根本不受控制。 所以,要给祂们一个体面的结束。 于是白维看向毕方公的亡灵残魂:“轮到你了,该送你去轮回了。” 它的怨气犹在,却不复之前那般冲天悲愤。或许是残存的理性意识到毕方会复国,或许是一场大战大捷让它暂时收敛了这股怨恨。 送人去轮回,和斩灭其魂魄,是两码事。 天地自有规则,亡者离去,其魂魄归于轮回井,宇宙多元,时空多变。 白维抬起头,背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等等!”纳兰清淑追赶着。 可白维还是抬起手,点在了毕方的眉心上,一点金色亮起,它的躯壳如同风般散去。 纳兰清淑冲上去抱住白维的手,又试图挽留散去的毕方残魂:“别……” 她没能抓住什么。 但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毕方的残魂并未消散,散去的都是它的嗟怨,它们盘旋于四周,如同飞舞的萤火虫,青色的火光里,一名英俊的男子浮现,他扶着快跌倒的纳兰清淑,轻轻蹲下身,抬起手,擦了擦她的小脸。 “片刻时间,再久也留不住了。” 白维走开距离,留下所剩无几的时间给这对父女。 纳兰清淑抓着男子的手,被擦着脸颊,眼泪却越来越多。 男子温柔的笑着,却什么都不说,或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怎么说话。 这是一缕残魂,早在这些年岁中,被不断重复的噩梦和怨念折磨的支离破碎,留在这里的他只是一部分。 他已经忘记了说话,却没忘记自己的女儿。 他轻轻拥抱住纳兰清淑,这拥抱里,记忆如同细碎的泡沫般呈现于眼前。 当孩童呱呱坠地的那一刻,男人就高兴极了。即便四周人都见到是个公主而微有言词,男人却丝毫没察觉到这点,只是看着还在襁褓里哭啼的孩子,看着她小小的手抓着手指,便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幝。 他很忙碌,作为一方诸侯,时间不够用。可他一定会抽空出来陪着自己的女儿,一天至少一个小时,给她说故事,陪她骑木马。 甚至亲自教她写字,每次总是时间超过,而被温婉的江南女子三令五申才舍得离开,每次分别时,父女一大一小都表现的分外不舍,明明只隔着几间屋子而已。 等她大了些,开始会说话了,就跟朝臣们见面,甜甜的声音叫个不停,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偏偏男人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春风得意的笑容。 泡沫接连闪现,一岁又一岁,春去秋来,夏雨冬雪……崭新的木马变得斑驳,积累尘埃; 辫子上的红绳变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少; 时常染着灰尘的衣服变得越来越干净; 桌案上的连环画不见,换成了一幅幅叠高的字帖; 亲密互动的父女不再,换成了古板教条的老先生念着之乎者也。 女孩长大了。 男人高兴,又惆怅。 他找不到如何和女儿相处的合适办法,想要拥抱和亲亲小公主的脸蛋,又担心被嫌弃的推开脸,他总是在窗户一旁偷偷看着女儿,一站就是一刻钟,看着她默写字帖的认真样子就觉得心安,看到她被训斥的抓衣角就恨不得冲进去大喊一声「冲我来」,然后被妻子揪着耳朵拖走。 他是如此溺爱孩子的父亲,恨不得一刻不离的陪着她成长。 只有到了未来的某个时间点,他才会不甘不愿的将她的手递到另一个男人的手里,忍着苦涩和哀恸,笑着欣慰与宽容; 也只有到了生命终结时,他才能放下这份爱。 这都是他的记忆,毕方公在生命最后的记忆,都填满了对女儿的担忧和思念。 他拥抱着纳兰清淑,抹去女孩的眼泪:“别哭,别哭……” 男人化作泡影散去,一去此生不归。 纳兰清淑抱了一个空,她痛苦的张了张口,忍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咽下去,默默的擦掉眼泪。 不哭。 漫天的青色火焰失去了归属,茫然的盘旋在四周,嗟怨的火光一点点消散,留下的青色萤火虫越发清澈。 她下意识抬起手接住一枚萤火虫,青色的火光温柔的落入掌心,让她的羽翼稍丰。 更多的青色火点涌向她的所在,将她温柔的包裹在内。就像是她儿时躲在父亲的衣袍下面那样。 纳兰清淑的背后延展出了极为青色的华美羽翼,条纹细腻,羽翼渐丰,火光静默的燃烧着,如同水色涟漪,静静的承载着一地月光。 她的双翼将自己包裹,想要将自己藏入蛋壳里,回到懵懂无知的时候。 然后,有谁在外面敲了敲她的翅膀,敲打她的蛋壳。 “出来。” 她没想理会。 “有好看的。” 她低头不语。 “码头薯条免费诶。” 她堵着耳朵。 “那我走了。” 羽翼打开一道缝隙,一只手拉住青年放回去的手掌,纳兰清淑红着眼眶:“不许走。” “好,先不走。”白维说:“但你也该出来了,至少接下来的事,你该见证。” “什么?”她还没从伤感里回过神来。 “轮回。” 送走了毕方公,接下来,还有十万亡魂,失去了承载怨恨的最核心,它们也不再无穷无尽,该走了。 白维仰起头,无数亡魂从链锁中挣脱出,从焚烧的痛苦里解脱,从嗟怨中清醒。 就像是洗去了一身污垢,变成了干干净净的自己,焦黑的亡魂变得血肉丰满,恢复到了生前样貌,显得灵动活泼。 人群像是忘记了哀伤和忧愁的那些事,茫然的摸了摸脑袋,彼此面面相觑,然后相视一笑,十万游魂仿佛行走在热闹的集市中,穿梭往来,继而融入人流,同归一处。 月光静默的洒落下来,繁星皎月的光芒构建出一道门扉,门扉如同通往另一个遥远世界的门户,游魂们手牵着手,母亲牵着孩子,孩子牵着朋友,老人扶着老伴,男人在一家人中央,他们三五成群,都静默无言且浩浩汤汤的走向那扇门,走向那口井,走向遥不可知的触手可及。 纳兰清淑站在他们之间,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庞,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走过身边时的毫不在意,又似乎看见了有人远远的对着自己眺望,轻轻挥手。 她不知该不该出声,该不该挽留,她的家,她的城,她的半生,就这样穿过门扉,去往了那不可知的遥远彼岸。而她自己仍然要留在这片人间,守望着没有她们的未来。 她难过,她哀伤,她想流泪。 她安静,她目送,她在微笑。 “诸位,慢走。” 纳兰清淑对着祂们深深弯腰。 十万亡魂,一声恭送。 星月交辉,漫天青火飘摇,洋洋洒洒,又归于虚无。 五年前下起那场的青火之雨,终于停了。 白维掌心接着最后一缕不甘燃尽的青色火雨。 是是非非,三千世界; 生生死死,十万轮回。 结束了。 白维腰部一紧,收敛羽翼的女孩一夜间长大了,身体也好,心灵也好,都成熟出落。 可她得允许自己再软弱一次。所以抱住青年,像是抓住了自己在世间最后一块宝物。 青年轻轻摸着她的头发,瞭望凤羽城内城外,内心重石落地,尘埃落定,他轻松且释怀的浅淡一笑。 第五百五十五章 波纹触案复连环 毕方要复国了。 面对霸下公统御的十几万大军的围城困局,却赢了。 而且,这十几万大军损失率高达七成,这样的损失几乎等同于覆灭。 在穷奇公谋取天下的军事分布中,陡然浮现出一大片空白,这必然会造成更加深远的影响。 但也不必谈及太过于深刻的事,只摘取最为简单的事实来说,那就是毕方要复国了。 这样一场大胜乃是事实,不需要太过夸张的宣传,它迟早能传到每一个万妖国子民的耳中。 曾经的流州,无数城池里的居民都会打出毕方的旗号,乐意回到原本的诸侯国的庇护下。 比起朝不保夕的日子,比起混乱不止的格局,数以百万计的民众都渴望一个平稳安定的活法。 复国是大势所趋,谁都拦不住,也没可能拦得住。 因为最大绊脚石的霸下公败了,更死了。 血淋淋的尸体和触目惊心的死亡人数使得再强者也只能选择观望。即便穷奇公暴跳如雷也必须掂量掂量,他到底还有几个师能经得起这么损失。 而复国的好处毋庸置疑,原本国土能夺回来,还能顺便侵占一些霸州的地盘,很多很多的民众可以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被刀兵威胁到人生安全。 胜利终归是胜利,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更是尤为重要。 但战争胜利不意味着就结束了,还有太多事要做,复国的准备即便做好了,但眼下也仍然不能着急。 士兵的抚慰,城内外物资调度,尽快打通和收复失地,再算上巡防、粮食、治安,这些问题都迫在眉睫,需要人手,需要时间。 一场血战,损耗了太多人手,忠心耿耿的文官武将死伤太多,活下来的也数量远远不够。 而还有一些人即便暂时启用也不足以付诸太多信赖,野心勃勃之辈也需要好好看管,可惜现在所有准备都不足,长达数年的空窗期免不了占城为王的念头在权贵心间滋生,这些都是问题。 纳兰清淑要处理的事实在太多太多,她却没有叫苦不迭,或者干脆撂挑子不干。 反而是尽职尽责的做起事来,她本就聪明,基础也牢固,纳兰镜怀教授她多年的文化知识都派上用场,也不知她选择如此努力是不是因为受到了那场浩浩荡荡的亡魂送归轮回的影响。 但总归是好事。 缺人手的情况下,甚至把朝露也叫了过来,两人几乎忙的腾不出手,形影不离的黏在一起,就连只懂得拳头干架的应沐也被卷进来,她要去负责收拢那群桀骜不群的武将,本以为会是个不容易的事。但实际上这群信奉武力的人反而最为老实,谁让霸下公的尸体就在那儿摆着呢? 力量至上的万妖国,能诛杀诸侯,不管手段如何,赢了就是赢了。如今纳兰清淑背后站着这股力量,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诸侯。 就像是小孩子手里捏着核弹按钮那他也是世界最强之一,同一个道理。 消息在有心的推波助澜之下,就这么扩散了出去,万妖国举国震动。 任何一个智商正常者都不太乐意相信毕方残军能获得这场史无前例的哀兵必胜。 都说要赢比赛是推对面水晶,你水晶基地都炸了,就凭一座防御塔翻盘是否太离谱了? 事实胜于雄辩,惨烈的战场,犹在的凤羽城,所有试探者都止步于城外,然后发疯似的往回赶。 因为霸下公已经插标卖首,脑袋就挂在城墙上天天的盯着他们呢。 …… 皇庭。 三皇女灵魂损伤,回来就躺了足足一周才恢复。 恢复过来就让她听到如此飞来当纸钱的捷报,更是令她眼眶飙血。 因为黄金瞳丧失的缘故,一只眼睛已经失明,重新长出来需要时间,神秘残留。 三皇女不仅丢了黄金瞳,而且暴露了身份,更是滋养出了大敌。 白维能快速恢复还斩杀霸下公,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内。 但其实单从现有局势来说,她亏损不大,往后看,弊大于利。 失去了霸下公的霸州会成为滋补地,也因为失去了霸下公的钳制,皇庭可以对外扩张了,麻烦就是会碰到毕方和穷奇的两面包夹。 和白维的仇恨过节注定她没办法和毕方结盟,穷奇也完全没可能做盟友,她要扩张就必须面对这双方,不论哪一者都不能容易对付。 所以她不支持毕方复国,是因为她打算吞并流州,可现在计划破产,只能吃下少部分的霸州,这远不足以弥补原本的亏损。 “做的够绝的啊,维……”三皇女按着左眼眶,嗓音低沉:“但就和我说的一样,你我没完,你越在乎毕方和白泽,就越无法从这片地方抽身而退……迟早,我们还能再碰面。” 她松开手,盯着掌心的血色:“过去放不下黄金权能的好,才想着得到它,可到头来也是竹篮打水,也罢……失去权能教人心痛,但长期无所长进,留着也不如放弃。” 万妖国皇族的血统本就是神秘,她作为唯一存活的皇族,拥有开启密藏的钥匙,只是神秘和神秘相轻,顶级神秘之间不能兼收并蓄,只能择其一。 之所以她始终坚持黄金权能,是因为上辈子的留念,对黄金权能的了解,以及对黄金权能的痴迷。 谁能不喜欢黄金呢? 尊贵,幥美丽,强大。 相较之下,另一者至少在外形上就差了很多。 现在她被迫放弃黄金,选择了她并不喜欢的妖皇正统。 不管个人喜好如何,都会使得故事再往后翻上一篇。 …… “霸下死了?” 元天健得知消息后都楞了一下。 筷子夹着的茄子掉回碗里,他又夹起来,又滑回去,又夹起来,往嘴里送,送了个空,茄子掉地上了。 浑然不觉的元天健咀嚼着空气,他放下碗筷,百思不得其解。 “不能啊。” 霸下怎么会死?他死了,霸州怎么办?对皇庭的威慑怎么办?和相柳氏的会战怎么办? “乱了,全乱了。”纵横家拍着脑门皱着眉头:“到底是谁的一出无理手,完完全全不讲道理的蛮干,这是要把桌子给掀翻吗?” 目前还没人知道,到底是哪位绝世猛男带来了十万亡魂作为援军而且单挑打死了霸下公,守军并不知情,知情者只有少数的几个。 虽然在襄阳的战报早就送到了元天健的手里。可他一时半刻没办法将这两件事的当事人联系起来。毕竟铁浮屠和霸下公,不是同一级别的实力,前者再强,打后者,那也是刮痧; 白维杀铁浮屠都费力,拿什么去杀霸下公?哪怕是升级,也很难做到这一步吧。 元天健吩咐道:“传我的口令,递交去军机处,毕方复国已成定局……白泽国,就别打了,打不了了,打下来也守不住,毕方国的位置能轻而易举的阻断行军和贸易路线,它已经失去任何战术和战略价值,目前最大问题反而是霸州,还有皇庭。” “霸州本是留作和皇庭交手的战略缓冲地带,再加上流州进行战略纵深。即便打一场持久战,也是我方占优,可现在若是霸州被皇庭吃下去三分之一,她的危险就远胜过毕方国和相柳氏……让虎狼出关,尝过一次血肉味道,它们是不可能回去吃草的。” 纵横家目光如炬的看向棋盘,抓起一把棋子放在掌心掂量:“又要重新落子了。” 他瞥了眼流州,苦笑道:“至于毕方那一侧,在查清楚无理手之前,先不管了,让王燃那小子去头疼吧,毕方复国后要定下的第一个头号大敌,定然是他了!” …… “你死过儿子么!那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你先冷静。” “我怎么冷静,你死过儿子么!” “没有,但如果你继续吼下去,我不介意死个儿子,干的。” 北海龙宫,围绕在真龙四周,争吵声不断,有哭丧的,有的吵闹的,听得真龙烦不胜烦。 “此事,是你们儿子自己做的不检点。”北海真龙冷漠的宣告:“他干了什么,想干什么,我不信你们心底一点不清楚,以前南海龙族那件事,我都没跟你们算账,你们这群干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清楚。” 话音落下,有的安静了,有的沉默着,有的四处寻望,有的面色疑惑转而凝重。 “若是和当年一样,这事,我不奉陪!”有黑龙拂袖而走:“什么东西,死的活该,腿!” “按照族规,我管不了,抱歉了。”有黑龙还比较礼貌。 不一会儿,龙群散去不剩多少。 “真龙爷,难道我儿子就这么白死了?”留着血泪的妇人问。 “所谋不正,死了只能怪自己愚蠢,正以为干的成一次还能干成第二次?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 真龙合上眼睛:“你们想报复,也别试图去找东海麻烦,否则……” “那,找其他谁的麻烦,可以么?”沉默的中年人问。 北海真龙闭上眼睛,当做没听到,夫妇对视一眼,作礼告退。 良久,宫廷里传来低沉呓语:“貌合神离的四海,脓包渐渐大了,脓血渐渐多了,哎……”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可以回家了 白维一觉睡了三天多,为了好好恢复一下损失的灵魂力,他强制把自己关机,然后躲在记忆最底层,翻阅着过去的记忆,从红白机摸到接机再摸到各类主机,连续几天打游戏,不亦乐乎。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之久。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也并未引起什么恐慌情绪。 白维苏醒过来后,简单安抚了一下瀛洲方面的相关,之后就将意识投影去了万妖国。 傀儡时隔数日再度苏醒。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个相当安静的卧室内,天色蒙蒙亮,而卧室内散发着一股清香味道。 看向前方,一张大床上躺着两个姑娘。 纳兰清淑和朝露,她们和衣而眠,而地面上放着大量的文件,地板上也洒落着一些纸张,随便拾起一张就看到了各种军备物资,还有一些统计,这些都是需要处理的事。 的确麻烦。 好在这些事,他也略知一二。 没什么,不过有点独自一人拉扯出推翻帝国的革命军的微末水平罢了。 廘虽然使用措辞不一样,但大体规律相同,找到核心的处理方式就行了。 他做到了桌案前,扬起纸笔开始写写画画,一旁的印章也时不时的落下,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纳兰清淑先一步醒过来,她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眶,看了眼时间,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还有堆积成小山的文件需要处理呢。 随后她就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见到了青年伏案劳作的模样,和以往的慵懒姿态或者大战中的凌人贵气不同,这时候的白维给人一种静谧里透着威严的感觉,这样的气质连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情人眼里出君王,她觉得这样子好帅,一心一意做一件事的男人真的好看。 发了一会儿花痴,纳兰清淑才意识到:“你醒了?” 她忽然起身,却没意识到,自己右手下意识被朝露拉着,这一起身,把她拉了起来,也将朝露惊醒,自己也一踉跄,两姑娘一上一下的叠起来,手脚缠绕在一块。 “你干什么呀。”朝露疲惫的抱怨道:“快把腿挪开。” “那是我的手。” “你屁股也是,别压着我脸。” “那是我的胸!” 两妖国公主抱在一起打滚,手忙脚乱,一处清晨的美妙风景,让人恨不得「彼可取而代之」,或者「来的正是时候」。 可惜白某人缺乏这种牺牲大我成就小我的觉悟和心理。 白维伏案盖章,面无表情道:“去洗漱一下再进来,刚刚你们流口水磨牙的情况,我可以当做没看见。” 两姑娘嗖的一下分开了,看了看彼此的邋遢样子,又想起似乎这几天忙的都没洗澡,急忙捂着脸跑出去。 一会儿后,换了身衣服的她们推门走进来,样子精神了一些,比起一开始蔫了的模样好很多。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小时前。” “这才一个小时,你就处理了这么多?”纳兰清淑吃惊的问。 “觉得我敷衍?你可以检查一下。” “我看看。”朝露带上平光眼镜,抽出一份,随便看了一看:“嗯……的确没什么问题,倒不如说,好熟练啊,特别是这个「已阅」。” “非必要的情报都可以押后,每日汇报一次的情况扫一眼就行,你们现在的情报系统够烂的,都没区分出来不同的信息层级。”白维批评道:“需要建立一套信息等级制。” 纳兰清淑点点头,她站在白维身侧位置,低头看向他如何处理文件。 白维一边批改文件一边解释。 “如今大战之后,毕方国需要的是时间,财政方面需要开源节流,来投越快的城池可能已经在破产边缘,而要收复失地,肯定要从重镇开始,经济基础非常重要,没钱什么事都办不了,而目前最大的掣肘果不然还是财政问题,但也不用担心。” “因为财政问题会有人解决的,钱和土地,都有人送过来,世家这方面的示好,能吃就吃,但不能给承诺,后面该翻脸还是要翻脸,总不能来什么既往不咎,现在不计较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可以给他们点口头话语安抚一下,这样就足够他们来塞钱了。” “复国不是一件小事,虽然是继承大统,但这个情况和从无到有的建立区别也不大,文官武将留存的极少。 反而不少野心勃勃的试图上位,不算坏事,有竞争有活力都是好事,但需要加以约束和克制。” “万妖国毕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政权的建立必须依赖于军事力量,军权这方面需要死死抓住,我没见到应沐,想必她应该去统筹军方了,这点不错。 但她毕竟是龙族不可能长期留在这里,这仍然需要你们自己来,至少得把高层武将的名字都记住,保证军权握在自己手里。” “走到这一步,不管你们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毕方国都不会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哪怕只是为了自保,也必须建立一个强权的军中幕府。” “野心勃勃之辈来加入的直接目的也是看重了力量本身。因为这一仗赢的太漂亮,击溃了十几万大军,斩杀了霸下公,穷奇和元天健的脑袋瓜子到现在估计都是嗡嗡的,呵…… 大胜一场就意味着极强的威慑力,建立在武力和威慑力之上的政权只可能是军府,这也恰恰是最合适毕方国的形式。” 白维吐出一口气,遗憾道:“可惜第三皇女不能信,这女人小心眼记仇,跟我梁子很大。不然还有挂靠的可能,现在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做起了。” 纳兰清淑听着觉得豁然开朗:“的确是这样,虽说大小事务不断,但真正的核心诉求还是摆在明面上的。” 朝露奇怪的问:“你真的什么都会?” “我键政比较多。”白维随意的摆了摆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目前情况,收买人心,奠定军权,我作为隐藏的天基武器,只要不露面。既是无敌又是威慑,对方找不到我,自然不敢怎么样,这种神秘感会持续下去,但这对于皇庭没有用,仍需注意…… 对敌人对己方,这都是不透明的消息。所以用来造势最好,使敌人忌惮猜疑,使己方顺从敬畏。” 白维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这些我应该不用教你们吧,都是基本操作。” “还有呢?”小青椒追问:“扯虎皮我会,不过……” “嗯,其实理论上来说,联姻是加强利益纽带的最好办法。”白维道。 “太好了!”纳兰清淑拉住白维的手,喜不自胜:“没想到你会主动提出,我们立刻结婚!” 朝露卷起书本对着纳兰清淑脑袋就是一下:“想什么呢?要联姻还能轮到你?” 白维嘴角抽搐:“跟我联姻有锤子用,我又没有政治和军事影响力,你见过谁跟核武器结婚的?” 他揉了揉眉心; “我想说的是,可以找一些边缘血脉,和需要扶持的对象进行联姻。” 纳兰清淑说:“可是,毕方只剩下我一个。而我母亲也是明国人,五代以内的亲人已经……” 朝露说:“我家里倒是有,没结婚的单身男女都有,不过祂们来,合适吗?” “和白泽国的利益绑定是迟早的,这边缺人手,能叫来也都叫来,这边比白泽国内发展更快,快速复国能输送物资反馈回去,我寻思白泽国那边的战事也该……”白维批改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朝露问。 “自己看吧。”白维抽出简练的战情汇报递给朝露。 朝露接过纸张,对着黑纸白字细细审视阅读。 「昨天日落,穷奇公所有军队撤出白泽国领地,第五年进攻计划宣告破产失败,白泽国安矣」 “撤军了。”她喃喃念道。 “撤军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朝露抓着纸张,读了一遍又一遍,眼眶渐渐泛红。 她本以为自己接到战报时会很冷静。因为早就预测到了,毕方复国,穷奇退兵。 可她实在保持不了平静接受的姿态,说一句「意料之中」,因为这一路走来,真的太久了。 时间只过去不到数月,她却仿佛几度轮回几入生死。 从欧罗巴到瀛洲,从海底到万妖国,从相柳氏领地到流州,再到龙腰城,到襄阳。 一路坎坷,太久太久,太难太难……成功了是意想不到,失败了才是意料之中。 她早已做好了溃败后杀身成仁的心理准备,根本没想过真的有朝一日,靠寥寥数人能动摇大局。 当事实摆在眼前,她终于迟缓的意识到,成功了。 战争结束了。可以回家了。 “恭喜。”纳兰清淑既羡慕又衷心的为她高兴。 “谢谢。”朝露说,她又看向白维,轻声重复:“谢谢。” 女孩在阳光下微笑着擦了擦眼角,笑靥若花:“谢谢你,我的木头人。” 她越过桌案弯下腰,轻轻吻在青铜的傀儡面具上:“我的大英雄。” 第五百五十七章 努力干饭的理由 朝露的亲吻命中,效果拔群。 即便亲吻的只是傀儡,可千里之外的白维仍然感到了嘴唇被吻住的触感。 有些冰凉,柔软。 但是很温柔,情意绵绵。 符合任何一人对于可遇不可求的爱情的想象。 她的亲吻,含着七分的爱情,三分的感谢。 她已经不想和白维分的那么清楚。既然双方注定前世今生都要在一起,就不必这么客气。 亲吻表达感谢和情谊,对她而言,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真可惜。” 她直起腰,轻轻摸着嘴唇,脸颊绯红,幸福的浅笑着。 “在这之后的事,就留到下一次见面吧。” 她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男人,我要睡你了,做好心理和身体的准备。 白维还在恍惚状态没太回神,朝露真的对他很容易形成暴击,表白也是,亲吻也是。 这不是直球,分明是带球撞人。 朝露在白维面前挥了挥手:“不会是下线了吧?” 白维清了清嗓子:“没有,就像是隔着一层玻璃,我根本没什么感觉。” “是吗?”朝露问:“可我感觉了热情似火。” “扯淡,分明是凉的。”白维立刻反驳,下意识杠了一句。 然后他僵住,不打自招了属于是。 朝露微笑着乘胜追击:“下次,要不要我换一种唇膏试试?” “下次我先整点四川火锅底料。”白维靠着座椅,一副挑衅的样子。 朝露噗嗤一笑,伸出手轻轻点在青年鼻尖上。 “小-幼-稚-鬼——” 白维眯起眼睛,帝王之威严容得下你如此侵犯?过去女巫都没敢坐在我办公桌上戳我鼻梁,最调皮的丫头也得老老实实站一旁候着。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妖精,你这是在助我修行! 白维还没来及发作些什么,一旁小青椒忍无可忍,伸出手把朝露拉到一边:“分开,给我分开!” 她刚刚站的角度,如果把视角拉一下,那就是标准的白雪三角里的雪菜站位。 或者是路人女主里的英梨梨站位。 可恶!我又不是黄毛双马尾! 纳兰清淑刚刚还认为这气氛不错,团队达成了小目标,互相鼓励,互相激励一番,这不是挺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开始旁若无人的谈情说爱起来,注意点影响啊! 还当着我面卿卿我我,我我我……我堂堂毕方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朝露歪着头问:“你害羞了?” “我没有!”纳兰清淑大声反驳。 朝露公主拱火似的掩唇一笑,然后稍稍撇嘴。 小青椒气炸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气,也试图抱上去,把嘴巴往傀儡脸上蹭点口水。 白维抬起手按在她的脸上:“你敢往我脸上吐口水,我就敢把你从这儿丢下。” 当着朝露的面,纳兰清淑总是占不得便宜,之前是,现在也是。 只有单独的情况下,她才有机会能扳回一城。 白维虽然攻高防低但也不是一味站稳挨打,肯定要闪一闪的。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把手头公务分散给她们两人,然后开始加班,整个过程显得和谐,一边聊天,一边处理政务,没多少疲惫感,反而觉得时间过去飞快。 三五个小时后,一大堆事都处理完毕。 白维的速度最快效率最高,还来得及撰写誊抄出了一份适合军府用的结构系统。 可他毕竟不是万妖国的人,过去导师首倡公平,但在万妖国这公平是个伪命题。 恰如科研行业,一位强大的科研者抵得上成百上千个普通的科研人员一样; 万妖国里,强大的妖族有着弱小妖族远远无法比拟的优势,在力量、体魄、背景、智慧上都是如此,公平从先天拉开差距,也就成了伪命题。 因而制度需要改善,只能之后在慢慢说。 敲门声传来,送餐的到了,而送餐的人是应沐。 “你醒了啊。”应沐打了个招呼:“一晃就三天过去了,见到你没反应,可把大伙吓坏了。” 午餐时间,白维也在吃饭,是在医院食堂。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二月份中旬吧。”应沐回道,现在时间已经是一月下旬,距离灰潮彻底散去没几天剩余时间了。 “二月份是春假,我也该回去明国。”白维道:“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 “我都快忘记你是个明国人了。”应沐说,她差不多将白维当做半个欧罗巴人看:“等你回到明国,我应该也差不多能到,届时可以见一面。” “这个再说。”白维继续说:“傀儡就留在这里吧,我会时不时定期上线到这里看一看。毕竟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不会太频繁逗留在这儿。” 纳兰清淑听到这里难免有些遗憾和泄气。 她早已打好腹稿的卖国跑路的计划可能不太容易实现了,穷奇公不可能卖,三皇女是敌人,相柳氏有血海深仇,已经没了合适的买家,如何卖国跑路? 她只能退一步,把朝露绑定在身边,现在非常缺人,毕方和白泽是天然妸盟友关系,而且留着朝露在身边,这样白维总会来看看她吧,自己也可以蹭一蹭机会。 小青椒突然觉得自己爱的好卑微啊,这也太惨了吧。 不行,不能被动挨打!要主动争取机会! “一周一次!”纳兰清淑突然抓住白维的衣袖,晃了晃衣角说:“至少一周来见一次我,好吗?” 一周一次。 白维觉得这台词似曾相识。 也许大概或许可能应该……在欧罗巴那边也有需要值班的? 他是很久没过去了,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原地爆炸。 “尽量。”白维只能下个空头支票:“我不能保证一定来,如果有闲暇时间的话,我会来帮忙处理一些事,政务之类的都可以,紧急情况就不包括在内了。” “好,我会等着你的!”纳兰清淑欣然应道,她要的才不是什么处理政务的机会,而是单独相处的时间,是时间!等以后甚至直接翘班出去单独约会都可以! 朝露看透了小青椒心思,却完全不制止,对自己也有利的事,不必要制止。 如果将来对自己不利了,也是自己走后的事了。一旦自己离开这里,也就意味着她要离开万妖国去往他身边。 届时的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自由,以及更多的幸福,更不必要在意这件小事。 进退有度,主动在我。 朝露莞尔一笑,觉得纳兰清淑根本不堪一击,真正的威胁也从来不是她啊。 应沐沉默不语,最初还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她根本插不进去嘴。就像在马车里一样,她只能待在角落里看大佬表演,这饭桌上看着和谐,但似乎暗流涌动。 我该说点什么吗? 我……算了,干饭。 应沐大快朵颐,两姑娘明暗交锋,白维老神自在置若罔闻。 龙女愉快的干饭,她很喜欢这种氛围。或者说,习惯了这种氛围,会觉得安心。 所以,她还想要再多待一会儿。 短暂的休憩不会影响到一生的漫长攀登,偶尔稍稍驻足,会看见沿途的风景美丽。 她透过阳光看向青年,他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书,慵懒的借阅着。 午后的阳光晕染一层金色边缘,青年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眸子泛着黄金色泽。 不自觉的展露出几分帝王的气质和轮廓,样貌也有些模糊。和生硬的傀儡不同,格外好看格外耐看。 沿途的风景美丽,胜过万语千言。 咕噜…… 龙女咽下龙涎和饭菜,总觉得有些吃不饱。 她心想,再多看一会儿,我还能再吃十碗。 第五百五十八章 惟有饮者留其名 一念天堂,夏莎看向碧蓝如洗的天空和苍白的大地。 又到了这里。 “看来,你是活下来了。”她的目光投向另一者。 “托你的福。”白维耸肩:“算是侥幸赢下,逃过一劫。” 夏莎说:“心血来潮借了你一枪,可不要得寸进尺,往后这种好事也不会再有了。” 白维抱了抱拳:“岂敢。” “今日是什么事?”夏莎抬起手,血红色的长枪坠地:“是恢复了过来,实力有所长进,要跟我试试手?” “我已破境,倒是没什么理由和夏莎你交手了。”白维摇了摇头:“单纯是报个平安,道一声谢。” “哦。”夏莎淡淡道,神色不愉。 “很失望?” “给我加上「您」的敬语,小鬼。”夏莎冷哼:“殴打你没什么愉快的,只是还以为能运动一下,还是你这么早就开始韬光养晦?” 白维失笑:“鲜血公果然如同传闻一样好战。” 他继续说:“但是我真的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他抬起手:“请入座吧。” 天堂碎片里突然多出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摆在上面的大量食物,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夏莎有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特性,那就是她其实比较喜欢疼痛。 因为喜欢疼痛,受伤后,被按压伤口缝合伤口,她都有些兴奋。 这源自于她的特殊体质,受伤后的身体反而能分泌一些麻痹疼痛和带来快乐的荷尔蒙与激素。 所以为了满足这些小小嗜好,她的口味是相当重的,非常喜欢吃辣,因为辣也是疼痛的一种。 变态辣和魔鬼辣能让偷吃绝味鸭脖的学生们躲在教室后排面对面辣成哈巴狗足足一整节课,也能让夏莎保持愉快心情一整天。 她全靠啃辣椒才从导师离开的苦痛中走出来。 白维请客做了一桌子的辣菜,他更习惯淮扬菜,但川菜也会。 当夏莎视线停在那泛着红色辣油的火锅上的时候,白维就知道她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万一你下毒怎么办?”夏莎仍然警惕着。 “我也跟着一起吃,有毒也是我先死。”白维说。 “我可信不过一个藏头露尾的人。”夏莎没有败给美食的诱惑。 白维摘下了面具,坦坦荡荡露出自己的样貌:“这样行了吧。” 夏莎视线认真打量了几眼白维,的确是个明国人,年纪轻轻,长相不错。 东方的含蓄风格,倒是深得她的喜好。因为导师就是这一类型的,内敛而含蓄。 “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怕毒的。”夏莎坐下了:“如果你试图下毒,对我没用。” 白维说:“请吧。” 夏莎随口一问:“为什么不给我准备刀叉?只有筷子。” 白维说:“我是东方人,没有这些,而且筷子不是早就普及到了欧罗巴?” 夏莎淡淡道:“普通人用筷子不少,但血裔仍然使用刀叉居多,这算是常识。” “不用筷子可没办法吃菜吧,用刀叉怎么吃花生米?”白维表情流汗黄豆。 “你以为我在刁难你?”夏莎说:“这么多年以来,我基本上不用筷子。” 白维奇怪道:“为什么?作为外交大使,夏莎你不太可能不会筷子吧。” “我会,但很多人都认为我不会。”夏莎手里转动着筷子:“比较著名的是,我参与一些外交宴会,给我准备的餐具必然是刀叉。因为我的身份是高级血裔。 而且是执政官,更是采佩什一族的族长……结果东方晚宴上,反而我成了特殊被照顾的,不得不表演用刀叉吃中餐的尴尬境地,还被人当做了傲慢无知的守旧派,可分明筷子就是我的老师带头推广的,我怎么可能不会用。” 白维非常感兴趣:“还有这回事?这有多尴尬,说来听听?” 夏莎:夽“你以为我是很高兴的在给你说我的黑历史?” 白维:“难道不是?” 夏莎冷漠道:“我被气到了,在那之后的公开场合,必用刀叉,甚至用刀叉也能吃中餐,已经练出来了。” 白维:“厉害厉害。” 他鼓了鼓掌:“那动筷子吧。” 夏莎夹起一块水煮肉片:“你为什么知道我会用筷子?” “我不到啊。”白维纯洁的眨眼:“我对夏莎你不是很了解。” “不了解?你能有胆量直呼我名?不清楚,还特意张罗了二十多个辣菜?你当我没尝过明国菜?” 夏莎冷哼着戳破白维的小聪明:“我是喜欢吃辣,不少人都知道,算不得什么秘密,你能查到我喜欢吃辣的,却查不到「我只用刀叉」的信息记录?” 白维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知道你会用筷子?” “绝无……”夏莎改口:“你以为我会否认?恰恰我想问的就是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谎言。” “并不难猜,就和你说的一样,导师推广了筷子,你会用再正常不过。”白维巧妙的绕过陷阱。 夏莎咬下一口肉片,辣味在舌尖蔓延开,刺激的味道让她运筷如飞:“味道不错,哪里定的?” “自己做的。” “不愧是明国人,能吃会做。”夏莎吃的快,但仍然保持优雅,她擦了擦嘴角的红色辣油:“我刚刚是在故意试探你,没想到你意外的滴水不漏。” “为什么想着试探我的身份?是我不够真诚?” “你太神秘,坐拥破碎天堂这块碎片,我当然得弄清楚你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你不是明国官方的人。” 夏莎将牛肉卷丢进火锅,看着牛肉片沉浮滚动,她继续问:“你说过,你是黑色蔷薇的人,现在你仍然坚持这一口风不肯变动?” “你这么问,还是在怀疑么?”白维问:“因为黑色蔷薇没有男人?” “黑色蔷薇的成员都是女性。唯独创始人是男性,这是例外。而他是在五百年前的人物,能创建黑色玫瑰,也绝不是你这样的小鬼能比的。” 夏莎心说,她其实猜得到创建者是谁,祂也不可能是眼前的青年,差太多了。 白维张了张口,他这时候是需要「我说谎了」就可以掩盖过去。 但他想了想,还是对夏莎保持了诚实:“如果我坚持是呢?” “那你就是在说一个没必要的谎言,这饭你自己吃吧。”夏莎不愉快的说。 然后她夹起涮好的牛肉放在碗里,慢条斯理的咬上一口,露出满意的神色。 嘴上不乐意,身体很诚实。 白维伸出筷子想捞一块,被她打开。 “要吃自己涮!” “我涮了啊……” “你没有!” 这护食的性子倒是一点没改。 莉莉安奴也有这习惯,可能当过奴隶挨过饿,知道必须得护食和抢吃,已经刻入了本能。 白维无奈,只能转而吃点别的素菜,入口的味道不错,心情更不错。 万妖国的麻烦解决彻底,又能正大光明的和夏莎面对面的吃一顿火锅,吃点好的。 人生需要褒奖,就像汽车需要加油,自己又不是机械结构,也需要放松放松。 这时候,也找不到比她更合适的人,哪怕什么都不诉说。 白维取出一瓶酒,对着夏莎晃了晃这瓶二锅头:“要喝点?” “我不喝酒。”夏莎婉拒,她没陪陌生人喝酒的习惯。 白维并不介意,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酒不醉人自醉。 他不好酒,也从来没喝醉过,即便不喝酒,天生酒量就不小。 醉,纯粹是心理上的放松和懈怠。 白维举起酒杯,透过玻璃杯和透明的酒水看向大快朵颐的夏莎,光线透过玻璃杯折射出的五彩斑斓仿佛跨过时空,窥见了熟悉又怀念的旧时光,就连记忆都要褪色成老照片,可她依旧在记忆中闪闪发光。 “你……” 听到她的声音,白维移开酒杯,注意到夏莎复杂的目光。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行为习惯正在和旧日趋同,他忽略了行为的惯性。 “给我也来杯酒吧。”夏莎打破沉默。 “不行。”白维一本正经道:“品酒要成为大人后。” 杯酒饮下,跨过五百春与秋。 第五百五十九章 灰潮退散 欧罗巴,蓝菖蒲植物园玫瑰花田。 “我得承认,我喜欢你,至少曾经喜欢过你。” “或许是我太傻太过天真,将自己的喜欢表现的过于露骨,以至于你都变得飘飘然和有恃无恐起来。”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轻贱,感情上的事,谁先喜欢谁就是败者。” “我已经彻底明白了,原来恋爱不是两厢情愿,而是一场你存我亡的战争。” “我快输掉了,输的片甲不留,输的连我自己一丁点都不剩下,而你要赢了。” “我才不要哭,我也不要闹,更不会投入你的怀抱里寻求哪怕一句安慰,被你一个笑容就哄骗回来。” “别做梦了!” “后悔可不是你的特权!” “让我们,不死不休吧!” 玫瑰花田里,术力爆发,在地表留下一道鸿沟,也直接撕裂了男人的躯壳。 满天花瓣飞舞飘零,而少女抓着玫瑰花的荆棘倒刺,任由鲜血从掌心滴落,比红玫瑰更红。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丁点留念,灯光落下,凋零的唯美。 “咔!非常好!” 制片和导演喊出声,现场凝重的氛围立刻结束。 缪雪儿肩膀的压力松懈,她丢下手里的血宝到垃圾桶里,旁边的助理拿起矿泉水瓶开始冲洗她的手掌。 一旁的艾莉薇也发出「哇哦」的赞叹声,她轻轻离开座椅,鼓掌道:“非常精彩的演技。” 她自己就是这部电视剧的制片、投资和导演,带着一个新人过镜入组完全是权利范围之内。 “还以为你不跟我搭戏的情况下就会完全怯场塨。但这场戏真是相当不错,完美展现出了被抛弃的女孩应有的决绝态度呢。” “谢谢夸奖。”缪雪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也很紧张呢,毕竟是第一次演戏。” 她是突然被艾莉薇叫过来顶班的,最初以为只是一个龙套角色,没想到是戏份不小的配角。 一般来说电视剧是二十四集,她戏份占据了中期的一个支线情节,大约有三集左右的分量。 拍摄进度拉的比较快,也需要至少一周时间,连续换了四五个地方取景,她这一周也跟着剧组打转。 因为艾莉薇的知名度,郁金香方面也同意了,算是提前给缪雪儿放了寒假。 至于安全问题,艾莉薇有钱有人脉,她的安保团队是相当一流的,说不定比郁金香的导师领队还要专业。 于是缪雪儿也过来增加社会经验了。 演艺圈属于娱乐圈的一部分,在大众认知里是比较乱的。但放在欧罗巴还好,纯粹演员反而不多,不少都是其他职业转型过来的,可能在电视剧里演佣兵的,是正儿八经在非血大陆上打过仗的雇佣兵。 而在电视上的术士所释放的华而不实的大招,可能实际上释放速度比慢镜头快几十倍,威力也要强上几十倍。 这样的情况下,演艺圈很难脏,因为拳头太硬,搞什么潜规则和人脉这套,是难不倒法师的…… 不少法爷成了圣域后,都有兴趣拍几部电影刷刷知名度,而圣域的含金量毋庸置疑,全国也就那么多人。 这次取景地点就在蓝菖蒲学院附近,学院内有著名的植物园,其中一大块玫瑰花田,非常壮观。 蓝菖蒲的植物改良是王牌专业之一。不仅包括农业,而且包括其他观赏植物和食用植物。 譬如说无核荔枝,这可真是个绝品的好改良。 艾莉薇递过来矿泉水,促狭的问:“你是不是对这方面有些经验?” 缪雪儿心虚道:“哪有?我可没恋爱对象。” 艾莉薇好笑道:“可你刚刚那些话,好像不完全是按照台本念的,总觉得是在发泄情绪呢。” 缪雪儿抓起台本看了几眼:“好奇怪哦,我应该没记错吧。” “别紧张,不用重演。”艾莉薇拍了拍手掌:“今天也就到这里了。” 缪雪儿松了口气,小声吐槽:“艾莉薇姐姐,下次有这类角色,能不能别让我出演?” “那你想要演什么角色?” “嗯……很酷很帅很冷漠的女反派?” “这类女反派大多也是爱而不得,你确定?”艾莉薇说:“大多都是一群疯批美人啊,这人设,以你的清纯模样,未必能驾驭的过来。” “那普通的清纯少女也可以。” “这已经足够清纯了,其他的角色……一个心机婊的傲娇富家小姐,一个暗中行动的杀手女,还有一个怀抱着深沉爱恋的兼职女仆……哦,这个是我的角色,你这个村姑角色已经是最清纯的了,而且专业对口。”艾莉薇晃了晃剧本:“不也挺好吗?” “直接动手杀人也太血腥了,我觉得这角色就是个疯批美人。” “那不是符合你的要求吗?” “哎……”缪雪儿无奈的说:“可为什么这个电视剧到最后,女角色里三个杀人,两个自尽?” “因为这,就是爱情。”艾莉薇迷醉道:“血腥爱情故事啊。” “客人会买单么?” “爱情片里加点血腥,就像是红酒配炖牛肉,味道是绝配。”艾莉薇侃侃而谈自己的专业经验:“我是专业的,相信我的眼光,死人才好看,不死人的电视剧就和过家家一样,无聊透顶。 唯有将故事层层递进,把角色推到无路可走,最后坠入深渊,才能一口子把刀子怼到观众心肺里,这才让人记忆深刻。” 缪雪儿吐槽:“这是什么悲恋啊。” “悲恋值得是遗憾和缺憾,而绝望不是。”艾莉薇摇头说:“我发现绝望用起来比遗憾要顺手很多。” 她伸出手拍了拍缪雪儿肩膀:“还是说说现场的事吧,你下次可别总是回避镜头,这样是做不好演员的,总是规避镜头,前期能凸显你作为角色的不安属性,仿佛小鹿般楚楚可怜,但到后面这习惯就要改一改了。” “我尽量习惯吧。” 缪雪儿心想自己可能没有演戏的天赋,她的对手戏很烂。除非和艾莉薇搭戏,否则表演总是力度不够太假,不得已修改剧本,将很多对手戏改成了独角戏冲淡违和感,原本预设的不少片段桥段也大刀阔斧的改编,可怜男演员,从出场到被杀,整个剧情的对手戏加起来没超过五场,手都没碰一下,人就被砍了。 即便如此也只能微笑着加班从容。虽然对方也长得不差,但缪雪儿心动不起来,看到对方就下意识回避后退。 下班后,艾莉薇回去赶稿子。而缪雪儿和剧组都借宿在附近的蓝菖蒲的学生公寓。 作为互惠互利,艾莉薇答应给蓝菖蒲出一条招生广告,名人效应总是很好用,顺带连好几个校领导都来试图挖墙脚,说服缪雪儿转学到蓝菖蒲来,被她搪塞和躲过去了。 缪雪儿答应演戏,除了圆梦和兴趣之外,也是为了挣点钱,演员片酬给的挺高,艾莉薇的电视剧没有一部不火,这方面也不会小气,她这才努力不到一周时间,挣到的钱已经比她母亲三年还多了,她想着把钱存起来,然后可以考虑出国,去东方。 魔鬼先生、朝露……都在那遥远的大洋彼岸。 没钱哪里都去不了,而且语言不通,她还要抽空来学习明国语,刚刚学完拼音,整个人想到明国话,头都是发麻的,舌头都在打结,太难了…… 什么平仄,什么鼻音边音,什么「意思意思」,什么「XX大败XX,请问谁赢了」,什么「我骑车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把把把把住了」,什么「衣服上别别别的」,还有打字,打人,都好理解,打酱油,打车,打电话……这也能打的? 缪雪儿看了一会儿明国话速成,十分钟就开始犯困,她好歹是个学霸,偏偏看到这些汉字就觉得脑浆翻滚,眼前跑起走马灯,过去的语文老师正在对她挥手让她快走别回头。 丢下这本令人丢失心智理智狂跌内有大恐怖的智慧原典,她站到公寓的阳台上,缓一口气,眺望着远方,有灯塔,有海港,她想跨过大海,去看看那远方,她想和好朋友再会,她想见那位俊俏的东方好儿郎。 海潮声起起伏伏,灰雾封锁海岸线,一片沉闷,她看不到远方。 忽然,灰色雾气开始黯然,海潮声逐渐清晰,月光洒在了海面上,泛着鱼鳞般的光泽。 缪雪儿踮起脚看向港口,看向海岸线,是真的,灰潮在退散,已经是一月底了,它是该结束了。 “散了……”她喃喃道。 十二月的猩红月,冬季的灰潮,两个天灾相继离去,世界立刻变得生动而清晰起来。 缪雪儿眸子亮起光芒,灰潮散去,意味着海运恢复,她是不是也有机会乘船去往东方? 她很想找人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但顿了顿,又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分享喜悦。 这时,她瞥见一道白影掠过,在空气里留下淡淡白霜冰雾,女子踏着剑落下,踩踏在阳台边缘。 视线交错,面面相觑。 缪雪儿立刻收起有些懒散的姿态,迎向对方。然后她就注意到了仙家的手里提着的购物袋,里面摆满了各类速食甚至垃圾食品,同时嘴里咬着一块炸鸡,油脂顺着她的嘴唇落下,凝结成冰滴落在窗台上滚落下去。 “晚上好。”缪雪儿僵硬的打了招呼,下意识用了明国话。 云出岫转过头,咽下炸鸡块,然后回过头,若无其事:“晚上好。” 她视线落在缪雪儿手里的书本上:“你在学明国语?” “嗯。” “为何想不开。” 第五百六十章 夹生仙家 被邀请做客了。 缪雪儿有些稀里糊涂的被请到隔壁做客,还吃了一顿没提前准备的夜宵。 她从未在私下接触过云出岫,这是第一次。 对云出岫的了解不算多,明国仙家,不世天才,没了。 她的光环很多,但关于私人方面的情报却极少。 据说明国仙家大多恪守规矩,对行走世间的要求居多,很少干涉人世的事情,所以没有朋友,只懂修行。 过去缪雪儿觉得云出岫肯定是餐风饮露的高人,时不时就御剑遨游天上,随风飞翔自由是方向。 可现实是……她在吃垃圾食品,而且吃的津津有味,不少都是荤腥油炸的高热量,还有热量炸弹的蛋糕,还有大冬天的冰淇淋,她吃,而且吃的非常快,几口一个。 缪雪儿本以为她买回来的五个快乐桶根本吃不完,结果她一人就吃了四个半。 云出岫擦了擦嘴角,平淡道:“我不常吃这些……今天放纵一些,请你当做没看见。” 说完,又把一个十八寸蛋糕放在桌子,切下一块,这时候反而开始细细品尝了。 缪雪儿打量四周,屋子里的确很干净,也没什么邋遢宅女的气息,收拾的井井有条,看得出她是个比较规律和规矩的人,好在没有彻底形象崩坏。 但这个贪嘴的仙家也让她和竞技场上那位出剑即天倾的剑仙联系不起来。 果然啊,不论是谁,远观和近看,根本就是两个人。 缪雪儿问:“请问邀请我是有什么事?” “没有。”云出岫说:“我客气一句,然后你来了。” “客气?” “嗯,客气。” 缪雪儿起身说:“我走了。” “稍等。”云出岫切下一块蛋糕:“带回去吧,你这么瘦,该多吃点。” 缪雪儿接过蛋糕,又坐下了:“我吃完再走……而且我也不瘦。” 她挺起胸口,火焰袋压在桌子上,呈现出一个波澜起伏的双子山峰。 云出岫随意嗯了声,继续品尝蛋糕,然后说:“为什么在学明国话?” “感兴趣。” “感兴趣可不会打瞌睡。” “你怎么知……”缪雪儿摇了摇头:“我想学而已,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如果你想来明国留学,是该学一学,但以你的实力,也没什么去的必要。”云出岫淡淡道:“东西方的体系不同,谈不上什么磨砺。” “你为什么来欧罗巴,还去蓝菖蒲,以你的实力,进入皓月学府也很简单吧。”缪雪儿又问。 “来同盟国留学只是偶然和巧合导致的,算是心血来潮的出门远游,来蓝菖蒲,是因为只有蓝菖蒲提供半年的交换生名额,而其他的地方至少一年。” “仅此而已吗?” “皓月的竞争压力也比较大,我对自己不缺乏信心,只要在圣域之下,我击溃祂们最多三剑,并且我也不喜欢在擂台上放水,皓月学府更是同盟国顶尖学府,换成你……乐意看到我一个明国人在擂台上独占鳌头而不败吗?”云出岫淡淡道:“即便是在蓝菖蒲,我感受到的压力也不小。” “难怪你当时故意让我赢了。”缪雪儿恍然。 “怎么,赢了还不高兴?” “不,挺高兴的。”缪雪儿说:“我又不是那么迂腐的人,能赢当然比输了好……但如果你去了皓月学府,压力会比之前还要更大许多,毕竟这儿不是明国。” “我倒也不惧怕外在压力,仙家修行本就如履薄冰,这些压力比起修行上的停滞和困境,连小雨点都算不上。” 云出岫已经不声不响的吃完了一半蛋糕,嗓音清冷的零度:“主要理由是,我没打算留在欧罗巴太久,三天后我就要回明国了。” “那你赶不上全国高校联赛了。” “本就不感兴趣。” “你对自己的实力强度不感兴趣?” “是这里的试金石强度不太够,欧罗巴的术法体系在我看来相当健全,却也相当羸弱。 因为晋升太快太容易,比起武夫的进境困难,术士的提升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而且大部分都是研究学者,这也是该体系的特性,导致实战派和理论派的兼容不够,不钻研就不能提升,不提升就无法钻研。” 云出岫评判道:“虽然稳固提升,但同水平下,法师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了。” “我觉得不是。”缪雪儿身体反驳。 云出岫淡淡道:“你不算法师,你连五环法术都构筑不出来。” 缪雪儿被击沉了,她说的好有道理,本村姑竟无言以对。 缪雪儿道:“真是羡慕你的自信和雍容,我这么谦虚,大概这辈子学不会了。” 云出岫说:“你能把这句话说出口,起码拥有我八成功力了。” “我可是个好女孩,不跟你吵架,而且明国仙家的性格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的……” 缪雪儿搜寻着形容词,用明国话说:“夹生。” 半生不熟,意味着夹生。 云出岫抬起眼:“你似乎挺讨厌我的?” “不是。”缪雪儿否认:“没有似乎。” 仙家这时候反而打赏给她一个浅淡的笑容:“我开始欣赏你了,至少敢当着我面说讨厌的人并不多,比起藏着捏着,当面挑衅,我会觉得祂更值得高看,你在高校联赛上会走的更远。如果你能夺冠的话,不妨以后来明国白玉京,我会再跟你痛快交手一场。” 她咬了口蛋糕:“至于现在,我没心情打架,灰潮退去,我心情不错,不想浪费刚刚吃下去的能量。” 缪雪儿皱眉:“你很自负。” “仙家都很自负,如果不自负,路就到头了。” “你也习惯了被人厌恶?” “嘲弄和嬉笑是对天才的最好褒奖,当一个人领先另一人一步,会被追赶,领先十步,会被嫉妒,领先一百步一千步呢?” 云出岫平淡道:“这时候曾经的对手都会变成热烈的追捧者,期许你超越更远,甚至会在和旁人炫耀的时候说出一句「想当年我也和她交手过」之类的话。” “你是把所有轻蔑厌恶都当作未来的褒奖来看?” “我更倾向于是对我自身道心的磨砺。”云出岫语气忽的空灵:“人活在世界上,没有一天都不孤独的,旁人嬉笑怒骂,实际都和你无关。” “你不打算嫁人,也不打算成家?” “对仙家来说,这些都是不必要的。”云出岫说:“相夫教子不是义务,更不是责任。” “那你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生的你呀?” “……”云出岫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她很快又从容道:“所以我的父母迟早会被我超越,也在言传身教中如此期望着我能跨过祂们。” “果然你和我不是同类人。”缪雪儿说。 “我和世界上太多人都不是同路人,你也只是其中一个,我们本就形同陌路。” “为什么现在又在同一个桌子上吃蛋糕?” “缘分吧。”云出岫说:“也仅限于此。” 缪雪儿道:“我和你的缘分的确就这么多。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难道没有你在意的其他人了?” “有。”仙家平淡道:“但她不是其他人,我在乎她。就像我在乎自己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缪雪儿很敏锐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种执念,她视线落在桌案上的一张照片合影上:“是她?” 照片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穿着同样的白色裙子,年龄七八岁。仅仅是神情略有不同,左边的女孩拘谨而沉默,抓着裙摆,右边的女孩欢快而灵活,抱着一只灰色的狸花猫蹭啊蹭。 “左边的是你?”缪雪儿问。 “右边。” “右边?”缪雪儿愣住,因为是双胞胎,从女孩的眉宇间能窥见长大后的模样,但是真的是同一人? “小时候开朗长大自闭,常有的事。”云出岫随意解释。 缪雪儿又看了一会儿后说:“我觉得你还是跟我说谎了,或者说,你故意少说了一部分。” “你指的是什么?” “你来欧罗巴留学的理由,可不是因为什么心血来潮,选择蓝菖蒲,同样是具有明确的目的性。” 缪雪儿侃侃而谈:“东方的神秘体系侧重于神秘,而忽略体系,想要得到神秘,势必剖析神秘,为此找到更加系统化理论化模块化的知识,能更快的增加某些方面的学识。 而靠自己领悟感悟势必花费更久的时间。而且这些在东方的神秘体系里,算是半禁忌行列,你只能来欧罗巴了,特意选择蓝菖蒲而不是皓月学府,也是因为这儿的王牌专业。” 云出岫放下蛋糕,等着她的下文。 缪雪儿说出结论:“灵魂系,魂魄学派,这才是你来留学的目标吧,想要踏入圣域也必须精通灵魂系和空间系,我很好奇,你的灵魂系理论学识在半年内钻研到了什么程度?” 云出岫深深看了几眼村姑。即便暴露一些小秘密也无关紧要,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双方不会再见了,便默认下来。 仙家平淡答道:“够用的程度。” 第五百六十一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再来聊点别的吧。”缪雪儿主动转移了话题:“吃人嘴短,一直跟你争锋相对,显得我很没家教。” 云出岫淡淡道:“原来你也有这份自觉,我对你算是比较礼貌和克制。即便表现的很傲慢,却也没有轻蔑,你对我的厌恶感来的算是唐突,明明你并没有心怀嫉妒。” 谁让魔鬼先生讨厌你呢?而且你这样冰冷的性格本就不讨人喜欢。 缪雪儿轻叹:“第一印象比较深刻,改不了了,你的确个性很鲜明。如果换个形式见面,我或许不会讨厌你,但也必然和你形同陌路吧。” 云出岫表示赞同:“还是现在更好些,如果被你表示同情,我会反胃的。” 缪雪儿托着腮帮,轻巧的转移了话题:“你喜欢猫?” “不喜欢。”仙家给予了否认。 “明明养过?” “养过所以才不喜欢。”云出岫看向照片:“连一起度过的寿命都没有,养过一次就开始后悔了。” 缪雪儿说:“确实,养猫超过十年,每隔一天都觉得是在给它送终。可仙家养的也是普通家猫,而不是什么仙兽灵兽守护山神?” 云出岫摇了摇头,不愿在这件事上多浪费唇舌。 缪絮儿又聊起兴趣方面的事,纯粹是有些尬聊,也同样有些好奇,算是多试探一下她的情报。 她知道魔鬼先生在云出岫回去后,双方大概率会对上。如果能多搜集一下她的情报,这机会她不会放过。 小姑娘没安好心,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挖空心思给她挖坑有什么不对。可惜她的口才欠缺,跟不上大脑,聊着聊着反而是说不少没用的话,有价值的没挖出来。 因为云出岫真的很纯粹,这是一个脱离了绝大部分趣味的女子。 不,甚至用女子来形容她都不太恰当,她的身上几乎可以剥离掉性格特征。 女子的性格特征有哪些比较典型? 爱美,购物,衣裳,心思细腻,多愁善感。 这些在云出岫身上完全没有,心思细腻倒不如说才思敏捷。但她为人完全不感性,谈不上多愁善感,她的美丽毋庸置疑。 但她没化妆,穿衣搭配也很简单甚至朴素,缪雪儿提出看看她的衣柜没被拒绝,打开一看,清一色的单色衣服,完全没有款式,而且每一件都不是新衣,至少穿了好几年,这也意味着她的身材很早之前就没了变化。 这里缪雪儿当然不清楚,但云无心曾经提到过。 仙家身材会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停止生长,维持到寿终正寝。 男女之间的最大生理区别除了特征之外,大概也就是男人没有女人的每月负面时间。 仙家经过仙灵灌体,也完全没了这部分的负面时间。 所以,她的身上属于女子的那些特点特征完全被剥离出去。 缪雪儿甚至怀疑:“你是男人?” 云出岫的反应非常平淡:“这重要么?” 缪雪儿这一刹觉得这个人是无敌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弱点。 女人活成男人的姿态,意味着她完全踏平了这部分的先天劣势,哪里还有弱点? 缪雪儿果断放弃进一步追问的打算,这时候蛋糕吃完了,云出岫也不客气的送客。 翻过阳台,回到公寓里。 缪雪儿横竖睡不着,她打开了手里的速成书籍,试图给自己催眠。但取到了反效果,不仅看不下去。反而更是计较起自己刚刚到底都聊了些什么。 “她难道真是无敌的吗?”缪雪儿喃喃自语。 “没有人是无敌的,包括她在内。” 熟悉的声音响起,困惑的思维立刻被抛之脑后。 她都快要忘记这个声音了,是有多怀念,都差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缪雪儿抬起脑袋,疑惑的表情还凝固在脸蛋上,笑容还没来及绽放,显得有些傻傻的姑娘,却先一步慌张的站起来,然后左脚拌右脚,扑通一下摔倒在地板上,她不疼,倒是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声。 “晚上好,缪雪儿ꔷ霍普。”白维打了个招呼。 “魔鬼先生。”她急忙坐起,她羞涩的说:“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了。” “其实我之前来过一次,也看到了你在罗马城打的比赛。” 缪雪儿惊讶:“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有点忙。”白维说:“最近才终于把事情忙完,可以消停一阵子,这便来看看你。” 缪雪儿鼓起脸颊:“魔鬼先生,坏。” 她知道白维很忙,所以没有和上次一样生气。反而知道他偷偷看了自己一趟后,内心有种化不开的甜蜜,但她还是故作傲娇的说: “明明告诉我一声,我也能理解,偏偏什么都不说……我像是那么不讲理的女孩吗?只要您给我一个抱抱,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不信,你可贪心了。”白维无奈:“而且我连说一声的余裕都没有啊。” 缪雪儿不由得发问:“有这么危险吗?瀛洲和明国,不安全?难道是……邪神?” 白维淡淡道:“这次不是。” “这次……”缪雪儿卡住:“如果魔鬼先生也应付过邪神,那三大天灾,您不是两个都遇到过了?” “又错了。”白维道:“是三个都遇到过了,红月的问题,我也解决了一些,之前需求黄金树脂和种子,也是为了解决猩红诅咒。” 缪雪儿发呆:“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明明这三大天灾都超恐怖。” “遇到多了,自然会习惯,比起天灾,更恐怖的是它的源头。”白维说。 “这次去处理的就是它的源头?” “并不是,你可以理解,我去做了一次佣兵,击溃了一个小军阀,扶持了一个小政权。”白维简略道。 缪雪儿了然:“佣兵嘛,我知道的,非血大陆上很多。” 她自动脑补成了村子之间为了争夺水源而发生了冲突,小军阀小政权,最多就是一个镇子半座城这样。 但以魔鬼先生的实力,不至于花这么久的时间吧? 她没有追问,虽然很好奇,但好女人不该刨根问底。特别是魔鬼先生还有所保留的时候,证明他有些不方便说出的理由吧。 白维也很感谢缪雪儿的善解人意。如果她要追问,自己和朝露这关系铁定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你闺蜜不仅对我强势表白而且我跟缘定三生,你祝我们幸福吧,婚礼现场你坐第一排…… 妈的,头疼,不能细想,太恐怖了兄弟。 缪雪儿又说起刚刚的话题:“我刚刚和她的交谈,魔鬼先生都听到了?” “一部分吧。”白维道:“我倒是没想到,她来欧罗巴是为了解析灵魂,东方神秘体系里的灵魂,一者是元神、神识,关乎修行;另一者是亡者阴魂,关乎生死轮回。” “她是为了前者才来的?” “我认为不是,白玉京是仙家福地,不缺少这方面的神秘,她的神识更是强大,甚至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所以我不便开口; 而关于后者的研究在东方极少。虽然它普遍存在,但钻研它是一种禁忌。 因为生死本身规则就不定,城隍庙里有人死后得受罚,有人死后得阴寿,可荫泽子孙,城隍也是阴神,本就是死人化作地祗。”白维道:“在这些方面,东西方差异巨大。” 缪雪儿皱眉道:“死者复生,在这里也是禁忌,死灵学派虽有,但也不允许进行复苏实验。” “以前帝国有过研究,但即便从尸体中复苏了死者,得出的却不是同一个灵魂。” 白维笃定道:“即便残存部分记忆,但的的确确是人死不能复生……只能转生,不能复生,轮回的神秘凌驾于生死之上。” 这个研究就是以他的名义来进行的,时值帝国濒临破灭,很多黑魔法学派都涌出来了,与其让它扩散,不如收拢在自己手里,将大量禁忌学派收容在麾下,表现的仿佛急病乱投医,实则是为了竭泽而渔一网打尽。 “灰潮退散,她马上要离开欧罗巴了,三天后就走。”缪雪儿有些担心的问:“魔鬼先生打算怎么办?” “我和她之间冲突难免。”白维道:“但不是生死大恨,最多让她输的一败涂地抱憾终身。” “这已经是大恨了。” “我意难平,只能如此。” 白维至今不明白,云出岫为什么要折辱自己,无端仇恨从何而来,祂们之间毫无过节,甚至还有些友谊基础。 过去的自己怎么都不算是个惹人厌恶的家伙。反而是个颇受欢迎的热心肠。 虽然实力菜了点,但好比梦比优斯人间体模板,结果是挨了一顿七爷断腿式毒打,让人无法理解。 缪雪儿见到劝不动也不再说什么,心里她无条件支持魔鬼先生,不管后果如何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蓝菖蒲?”白维转移话题的提问给了她一个炫耀的机会。 “这个啊,嘿嘿……”缪雪儿立刻开始说起电视剧的出演,直接拿出了修改后的台本给白维看。 白维起初觉得新鲜,然后便看到了「玫瑰花田提头来见」的场景,还有里面分外贴切的台词。 瀛洲的客厅里响起了吸凉气的声音。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人生最大的悲哀 搞定了缪雪儿那边的事,还收获了一些意外之喜。 灰潮退散,从今往后世界格局开始转动。 白维也有了自由行走的可能性,他也不必要在恪守在一地。 但打架是兴趣,工作是追求,摸鱼才是生活。 那位大人都说过,敌不动,我不动。所以能不动就不动。 云出岫迟早要回到明国,她即便再会飞,也不可能自己御剑飞行速度直追波音飞机,还是得老老实实坐船,这世界虽然有内燃机,但很明显空中航行技术发展水平不太够,没有一天绕地球一天的速达。 再快也至少要两三周时间。 时间上还很宽裕,不必着急。 缪雪儿是个可爱天真烂漫的姑娘,善解人意的村姑,聪明但是懂事,听话但是有主见。 村姑这种要么成圣要么成菜的超级稀有又超级强悍属性可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住的。 暂时还能忽悠得住,往后可就不好说了,只怕发育起来又是一个不弱于朝露的陆地神仙。 可怕,可怕…… 如果说缪雪儿是大后期,前期中期对付她不难,那么另一位可就是重量级了。 白维不太想去,但还是得去瞅一眼。 他切换登录账号,通过小黄金树的增幅,联通黄金母树,透过灵界海洋的抄袭定位锚点,找到自己意识降临的具体坐标,然后穿过海洋。 朱蒂ꔷ赛尔维瑟。 眼前出现了流动的幻影,黄金权能恢复到中阶,白维的灵魂感知力也更上一层楼,能感知到她此时面临的情况,甚至阅读出她的心情。 情况,不太好。 …… 高台两侧,坐着大量人群,衣冠楚楚,围观俯瞰对垒者,而对垒中央的两者,样貌如同姊妹。 “哎,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夏莎以手扶额,发出叹息声。 好好的族内大会突然就变成这幅模样,她作为执政官和主持者自觉倒霉。 谈不上什么难辞其咎,但族内的事务大大小小都需要经过她来同意,她也需要对全体族人汇报结果。 血裔内部的构架就是一个大公司和无数分公司,同样都是血裔,家族之间,亦有差距。 家丑不可外扬,哪怕是沾亲带故,也不情愿给别人看笑话,血裔活了这么多年,脸皮子还是不够厚,越古老越执着于血统的血裔往往晒点太阳都容易塌皮,还需要涂点发黄的蜡才显得精神焕发。 所以眼前的情况属于难得一见。 母女之间的对决,或者说,是争夺家督权利的对决。 夏莎眼神里透着淡淡的烦躁和无奈,这件事她是被瞒在鼓里并不知情的。 因为这段时间里她正在和白维快乐的两人火锅,二锅头加辣锅,越喝越有,等吃饱喝足离开后,她才听说一个提案已经直接递交到长老会去了,越过了她直接递交上去,而呈递者是赛尔维瑟家族的女儿。 夏莎靠着座椅,手指敲打扶手。 她并不觉得血裔之间一定要相亲相爱,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互相敌对也不是坏事,竞争本就是相互,内部竞争只要控制好范围,也会形成内部的动力。 可有时候内部矛盾太大,也会形成发展的阻力,这时候就必须要把矛盾的症结给解决掉。 血裔当中,每个家族只有一个家督,相当于家族选出的代表人物,拥有投票权和一些相关会议的决策权,是一个家族的灵魂人物。 家督的底蕴和能耐很大程度的决定了这个家族能走多远发展到什么程度,标准的领导者效应。 也为了防止血裔所剩不多的力量消耗在内斗里。如果通过了长老会,可以强制变更家督。 血裔信奉的传统不是优雅。而是利爪,也就是实力至上主义族群。 更换家督就意味着战胜对手,方式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双方欠下合约,按照规矩交锋。 智慧也好,武力也罢,都是一种力量的展现形式。 眼下情况,就是一个家族的内部争斗,而且是罕见的下克上。 在血裔历史当中也只出现过少许几次,上一次得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了,而且下克上也失败了。 血裔之间年龄差距很大,寿命长久的种族意味着成长速度不够快,积累和底蕴才最为重要。 所以说……太着急了,太年轻了啊,朱蒂ꔷ赛尔维瑟。 虽然你比不上缪雪儿和阿莲娜这个级别的超级天才。但只要踏入圣域,就能迅速追平和你母亲的差距。 你的天赋是不错,但你的母亲朱娜ꔷ赛尔维瑟在血裔族群记录中,在踏入圣域的记录中,可是前五。 她的天赋完全不弱于你,声甚至在你之上。 夏莎并不是完全不看好朱蒂的胜算,她有自信挑战想必有些底牌。 但这是否足够撼动圣域法师的绝对优势,尚未可知。 这一战是母女打架,也是女儿试图夺取母亲的权柄地位。 在自然界中,这类情况不胜枚举,不过大部分都是儿子打老子。 对此大部分族人也是乐见其成。实际上黑暗种族大多都不算是正常的生物。 虽然什么是「正常」本就是随着时代而改变的约定俗成的概念。但血裔太过于古老,它们的很多理念继承于更加古老的血圣族,各种野蛮习俗被冲刷许多。但本能兽性仍然遗留在基因本能里。 所以看热闹的族人很多。 夏莎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长老会答应了朱蒂的提案,更换家督可不是开玩笑,看好朱蒂这小姑娘未来前程似锦是一回事,可现在她仍然是个未来战士,哪里比得上手腕老辣的朱娜ꔷ赛尔维瑟,她们之间争斗。不论谁赢了都会给赛尔维瑟家族带来损伤,有什么意义吗? 可惜她没有看到那份呈递上来的原案,或许让长老会动摇的东西就在原案里。 夏莎郁闷的叹着气,她还是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戏,就和之前一样被蒙在鼓里。 真的是……我堂堂鲜血公爵,怎么就活成了背景板的样子? 古老的竞技场。 地上铺着原型的石砖,这里有着后天刻上去的阵法,会对破坏力形成压制,保证不伤到四周。 朱蒂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她并不是第一次幻想和眼前这个女人决裂了。 与朱娜咬牙切齿的愤懑神色不同的是,朱蒂的表情是轻蔑而自嘲的。 她在郁金香里结束了一段时间的苦修后,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是她弟弟偷偷拨打的电话,告诉了她立刻返回血族祖地一趟。 于是她立刻赶到了血族祖地,看到了被母亲关在屋子里的弟弟,这才得知,那次家宴之后,母亲的疯狂并没有停滞,反而变得更加躁郁。 朱娜或许是觉得自己女儿已经完全不听话,也已经没可能回心转意回到她手里做个傀儡。 于是按照一个母亲的想法,她认为这个大号废掉了,再练一个小号就行。 可惜朱娜很早之前就失去了继续生育的能力,已经没办法建小号,儿子太小也没可能生孩子,只能自己来到这里,给朱蒂安排门当户对的对象,希望再练个小号。 这不算是什么相亲,而是朱娜单方面的做决定,事实上家督和母亲的身份加持,很多事不同意也得同意,血裔非常重视亲人家庭血缘,自然也会被血缘和家庭的锁链牢牢捆着。 这举动完全撕裂了母女之间最后的脸面,沟通桥梁彻底崩塌,已经没办法维持假象的平和。 朱蒂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母亲发起华丽的叛逆。 为了捍卫自己的结婚自由权,选择挑战家督朱娜ꔷ赛尔维瑟。 这就是整件事的原委,说来并不复杂,甚至非常的简单。 朱娜得知消息后几乎气的昏厥。 对垒的两个母女更是相看两厌。 一者觉得我的人生我来做主决不能成为你掌中傀儡,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和人生; 一者认为我给了你的生命辛苦养育你长大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少走弯路,你为什么不肯听话,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你或者对你更好。 这种矛盾一早就无法调和。虽然被短暂压下,但终究积蓄到了无可压抑的地步,迎来了爆发。 “养不熟的白眼狼。”朱娜一句话,如同刀子刺进来。 朱蒂神色寂寞凄凉,语气悲哀可笑,人生最悲哀的事是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亲人,却永远不愿意去理解你。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横眉冷目,剑燃血火。 “战吧!” 第五百六十三章 地狱火 没有人永远年轻,但没有人不曾年轻过。 朱娜ꔷ赛尔维瑟。 大多人对她的评价都是……天才。 几十年前的高校联赛中,她夺下了个人赛殿军。 她在二十六岁就成为了圣域法师,这份成就,放在同盟国都是凤毛麟角。 曾经她也有过辉煌时刻,也是天之骄子,无数次的取得过旁人难以触及的荣耀。 如今她的样貌几乎没有多少衰老,除去那身繁琐的服装换上战妆后,反而显得非常的年轻。 妆容掩盖了她不见阳光的苍白皮肤,战衣勒紧了她的身体轮廓,让久经锻炼的躯壳绷紧,每一块肌肉都蕴含着不输当年的爆发力,还有这从未有过一日携带锻炼的魔力。 “鲜血魔力的存量,至少是朱蒂的三倍以上。”一位头发花白的年轻血族长老说。 “不愧是当年的天才啊。”另一名长老也唏嘘感叹:“我当年认为她的成就绝不仅限于此,赛尔维瑟的崛起全在她的肩上。” “相较之下,她女儿的成就的确是低了。” “但鹿死谁手还不好说,胜负只有打了才知道。”夏莎淡淡道,她不喜朱娜那股发癫的神色目光。 竞技场上。 剑舞开始了。 朱娜一心一意要把朱蒂打造成自己的翻版,双方之间其实非常知根知底。 因为母亲就是女儿最初的老师,也是最久的老师,双方使用的是同一种流派的剑术。 血裔大部分都是融合了术法、鲜血魔法以及独特的武术的综合流派,传承下来的技艺非常多。 反而夏莎这位执政官鲜血公,没有学习过任何系统化的流派,全部都是导师手把手教会后,她在漫长征战过程里融会贯通,也还是那个道理「杀的越多,变得更强」。 阿莲娜学习的试柳德米拉冰血剑术,朱蒂学习的是阿芙罗狄血焰罪剑。 前者对天赋要求极高,而后者对魔力控制精细度要求更高。 两母女之间挥剑碰撞,交锋时爆发出的不仅仅火焰,还有火星。 她们的剑上快速流动的火焰就如同高速转动的电锯上的锯齿,精细化的魔力操控让重剑的切割力比它看上去的强上几十倍。 朱蒂摆出招式起手式,跳起落剑,地面上裂出无数烈火剑气,环形爆发。 朱娜不急不缓的拉开距离,轻而易举的挡住这一招,在环形爆发的烈火地刺中行走自若。 “都被看穿了。” “朱蒂这丫头的确不是她母亲对手,朱娜的血焰罪剑已经修炼到了最高级的。” 正如众人看到和分析的一样。 朱蒂一直都在进攻,而朱娜不进攻,只是耐心的拆解她的攻击,将招式一点点化解开,完完全全展现出了曾经顶级天才应有的雍容和其恐怖的压制力。 至少在剑术这方面的才能,朱蒂远不及她的母亲,她对血焰罪剑已经练到了大成,可后者已经是登峰造极。 “你,为什么不动手。”朱蒂冷漠的问:“是在顾及不让我输的太难看?” “三年。”朱娜淡淡道:“三年时间,自从我教会了你所有的剑招后,就再也没跟你对练过,你不想知道理由是什么?” “什么?” “我希望你能脱离出我教会你的框架,在这份基础上精益求精。”朱娜说话间轻易挡住又一剑:“可你没能,只是不断的重复牢固一个框架,甚至没能更进一步。” 朱蒂冷哼,剑锋调转方向:“试试这个!” 她挥出一剑,燃烧的火光呈数个不同角度袭来。 朱娜看都不看,直接举剑前刺,如同在无数拟态中找到了唯一的弱点,剑招被击溃。 朱蒂趔趄数步,下一刻大剑横空扫来,她身体飞出去,砸在了墙壁上,溅起烟尘和血光。 “我很失望,朱蒂……”朱娜拖曳着大罪重剑:“我之前虽然愤怒,但至少还心存侥幸。如果你能战胜我,又何尝不是超越我呢?可就凭你这三脚猫的架势,以及我玩剩下的东西,能支撑多久? 如果我不留手,你甚至撑不过十个回合,就这样……你还要说什么自由?什么人生?什么尊严?” 朱娜劈下重剑,击溃朱蒂的架势,伸出手按住女儿的脑袋,对着地面一砸,地表开裂,信手抛出,临空挥剑,狂暴魔力粉碎了战衣的半截衣袖。 朱蒂落在地上,身上都散发着少许焦味,她受伤了,但不算严重,伤害被阵法压制了。 朱娜扛起重剑,她这么多年没有长进太多,却也没有退步多少。 她无法更进一步是因为无法去战场,是因为必须管理家族。 当再次踏上竞技场,她依旧是当年的天才,到了如今更是难以战胜。 “说什么自由,什么人生,都是小孩子的念头,我说过那么多次,可你还是不信……” 朱娜的口味听上去像是母亲唠叨,又像是年轻女子的轻蔑:“没有力量,你什么都守不住,我可以放手让你自由。但前提你必须超越我,如果你没有超越我的能力,就别试图飞出去。” 罪剑在地上拖曳,爆发出一连串火星。 她的脚步也走的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冷。 “飞出笼子的金丝雀,是等着被饿死么!” 她劈下重剑,竞技场里爆发出血焰的突泉。 朱蒂在刀光剑影里躲闪规避,却找不到还击的机会,罪剑可是双手重剑。 可它在朱娜手里轻盈的只手就能挥舞,并不快,但变招极快,总是阻断她的还击路线,灵巧的如同绕梁飞燕。 “你懂是什么自由!” “你知道自己想追求什么!” “你明白你能做到什么吗!” “没有规划,没有前路,只有迷茫,却还要迫不及待的从家里跳出去!你以为你逃避的是我施加你的重担?愚蠢,你逃避的是自己可以抓到的切实未来,是放弃了你自己应有的可能性!” 朱娜在斗技场里如同教训孩子……事实上也的确是教训孩子,随意乱打。 朱蒂除了防守之外都显得分外艰难,身体伤痕累累,说残忍也不残忍,说丢人挺丢人。 但亲妈打女儿,根本由不得旁人干涉。 朱娜居高临下的盯着女儿,没有着急发起进攻,只是冷冷的问:“闹够了么?” 朱蒂蹲下身,扶着膝盖重新站起来,她擦了擦脸上的血,低声说:“没有,我要打定主意要闹一辈子的,直到你什么时候认输为止。” 朱娜被气笑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旋即手掌捋起额前紫红色长发,越发显得年轻的五官上,流露出令很多老一辈都熟悉的笑容,被誉为血玫瑰的微笑。 “别以为你是我亲女儿,我就真的不敢把你送进医院。既然你这么说了,想必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嗯,我也要动真格了。”朱蒂轻声说:“我刚刚,都在让着你呢,女儿打母亲太狠怎么都说不过吧。” “我的坏女儿……你这么硬的嘴是跟谁学的?”朱娜冷冷的问:“我可不记得把你教成这样。” 朱蒂想了想,有些苍白脸颊反而飘起少许晕红:“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现场没有对话了,一片死寂,却有十倍于之前的战意、魔力甚至少许杀意在其中奔腾穿梭。 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决斗,要下狠手了。 “朱蒂这丫头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一名眼尖的高级血裔问:“导火索好像就是安排婚事来着?” “我同意你的观点。” “确实。” “+1” 夏莎打断没有意义的复读,提醒道:“要来了。” 老拜登握拳了。 几乎是瞬间,朱娜扬起重剑,每一种流派的剑术一旦修行到极致登峰造极,都能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招式,介于武术和术法之间,兼具神秘的妙用,恰如夏莎之前的那一枪「命定」。 她的血焰重剑招式只出半风,窒息的压迫感就呼啸而来。 但也就在那瞬间,威胁的冷意飘进,她直接中端了自己的剑术,从进攻变成防守,第六感传递来的信息,凭借直觉的瞬间转变,也是天才独有的外挂。 朱娜立刻停下招式,同时举剑,甚至开启了圣域。下一刻,深红的烈火冲天而起,刹那间吞没了朱娜的身影,炙热的高温远胜过之前的血焰,澄澈的深红色宛若流动的液态琉璃。 燃烧的火焰,升起的高温,形成上升气流,朱蒂的长发被打乱,随风摆动,露出干净唯美的面容。 一枚深红刻印在她的身后徐徐旋转,仿佛一颗眼睛,一道通往地狱的空洞,深红火焰随意攫取,用之不竭。 夏莎失神失声:“地狱火刻印?”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想赢 “差一点。” “如果朱娜没开启圣域,刚刚已经结束了。” “空间的防御力是绝对的,她的反应很快,如果对招,未必能赢。” “但这刻印不是早已失传?这地狱火刻印可是那位导师……” “采佩什,这是怎么……采佩什,你在听吗?” 观众们都难以维持冷静,争论不断,话语不休。 夏莎也不理解,地狱火刻印需要地狱火精髓才能修炼,而且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凝聚出来的。 朱蒂背后的的确确就是地狱火刻印,假不了,她当年的袍泽不少都修行了这种刻印。 刻印的便利程度无需多言,它可以极快的转化为战斗力,随着个人的开发而俞强。 至于为什么如今的术法不研究刻印。因为它不适合被普及,如果缺乏对应的神秘,很难凝聚成功。 除了极少数掌握神秘和真理的人,没有谁敢说自己凝聚刻印十拿九稳,也注定它会成为冷门学派。 况且大部分的刻印技术都是导师传下的。可惜他的学生们没有几个承袭了全部的刻印知识,一知半解死记硬背,留下来的寥寥无几,并且晋升潜能有限。 “你到底是从何……”夏莎心情复杂,地狱火也是失传刻印。虽然比不上黄金刻印,但价值毋庸置疑,怎么一个两个的失传术法,全部都从郁金香里被复原? 一个是巧合,两个还能是偶然吗? 夏莎想了想,没有太着急。因为地狱火刻印是导师创造的,和黄金刻印是两回事,这姑娘也是血裔,不用立刻下场问清楚,回头再追问吧。 竞技场里。 朱娜心有余悸,差点被翻了。 这刻印是什么她不认识,但威力的的确确感受到了。 圣域隔绝伤害,却不能完全隔绝高温,残留的空气余热让她体温升高。 她开始正视自己的女儿,不得不承认,能逼出圣域,已经超越了同龄的自己。 “这的确是个惊喜。”朱娜说:“但还不够。” “我知道。”朱蒂说:“接下来,才是重点。” 她从刻印中拔出新的大罪重剑,地狱火光炽热,来自地狱火焰里仿佛藏着冤魂厉鬼的咆哮。 “面对圣域,你是无法击破的。”朱娜平静道。 圣域法师的防御是空间的防御。除非有击碎空间的力量,否则绝无可能贯穿圣域。 当她亮起圣域,意味着这一战已经结束,好比电脑都开了无敌挂,你怎么打都肯定不掉血。 朱蒂置若罔闻,反问道:“你怕了?” “你比当年的我更不懂变动。”朱娜前倾身体,猛然跃近,黑色剑光一闪,飘舞着烈火的剑敲打在红色的重剑上,一阵阵不断的打铁声传来。 朱蒂的剑招没有太多变化。但力可以胜巧,她靠着地狱火刻印带来的增幅,硬生生顶住了剑技的劣势。 但其实没有区别,朱蒂落败是几乎注定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圣域开启,朱娜几乎无敌,她的攻击有效,而朱蒂攻击无效。 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但所有看客仍然觉得回了本。 朱蒂能逼出圣域就证明了她的天赋才情完全不弱于她的母亲,甚至犹有超越。 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接下来无非是还能撑多久而已。 其实朱蒂自己也心知肚明,她仅仅是在咬牙坚持和嘴硬罢了。 就像那个人一样,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快要输了,也要坚持嘴硬到底,人可以死,但嘴必须硬。 地狱火刻印的爆发是她胜利的唯一机会。 她的确抓住了,却还是小觑了自己母亲的能耐。 朱娜亦是天才,朱蒂靠着魔鬼先生的输液补课才勉强走到这一步,她太明白自己是走了近道做了弊,其实远不及母亲,不论是天赋才情,还是样貌性情。 赛尔维瑟,亦有差距。 但是……她还是心有不甘,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她的阴影下,难道一辈子都要变成她的影子? 她是朱蒂,不是朱娜,不是天才,就不必要去追求她梦寐以求的生存方式,她是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但这样的未知才是她想要的。可以为了一次心血来潮而改变人生规划。 可以为了某个愚蠢的理由而奉上半个人生。哪怕到了将来会遗憾会感叹会后悔。但那些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会选择全部接受。 想要战胜她啊。 想要赢下过去的她。 想要跨过这道障碍去往更远的地方。 倘若败在这里,自己仍然还是影子,仍然还要活在这份自卑里,活在被掌控的不自由的世界中。 她今日能安排我的婚姻,明日又会做些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我已经决定好了,灵魂已经出卖给了魔鬼,又怎么能交给母亲你来掌控。 朱蒂不断挥剑,越来越快,越来越炙热,对着永远击碎不破的圣域重复不断的挥剑斩落,只希望能够触及到她一点点,但这一点点都做不到。 这看似一丝丝的微不足道的差距,是几十年的光阴。 倾泻而出的剑光和烈火都被阻拦,朱蒂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形,这轻微的变形意味着她的意志还没垮塌。但身体先一步力竭,魔力和体力都同步开始衰弱。 即便所有人都认同她的成功。但如果不能赢下这一战,意义全无,她仍然不能成为她自己,更不能彻底让朱娜ꔷ赛尔维瑟放弃她的癫狂。 可她向谁来诉说这份触不可及的痛苦呢? 世界上哪有理解她的人? 她在嘶吼中呜咽,没有谁听得到。 “你这样是打不死人的啊……” 直至一句轻巧的调侃戏谑回荡开,她的呜咽声戛然而止。 染着疲惫、倦意和疯狂的灵魂如同被清澈的流水洗涤过,她激昂的情绪、狂躁的内心、杀意的沛然,都在流水的冲刷之下消散,灵魂也重新变得澄澈。 “地狱火刻印,使用存在副作用,会引导人的情绪极端化,从而有失控风险,第一次使用,不娴熟,在所难免,我该早点告诉你的。”魔鬼自我反省。 朱蒂停下了连斩,然后朱娜毫不犹豫的开始反击,她一个趔趄,力竭的身躯无法支撑。 但地狱火刻印中跃出一团烈火,落地化作燃烧的骷髅挡住这一剑。 白维继续说道:“你对刻印的理解太浅薄,使用太粗糙了。” 朱蒂不便开口,在内心说着话:“你可终于来了,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的窘态?” 傲娇的猫儿见到好久不见的主人,第一反应就是炸着毛骂骂咧咧——死鬼,你还知道回来! 白维笑:“怎么会呢?我可是刚刚忙完就来见你了。” 朱蒂哼道:“我不信,第一站肯定是缪雪儿ꔷ霍普。” 你错了,第一站其实是夏莎ꔷ采佩什。 “这些话之后再说也不迟,倒是你现在怎么想?” 白维问:“想赢吗?” 魔鬼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朱蒂的心底,她觉得心脏在用力的泵出鲜活的血液,她用尽力气的在心底说。 “我想要赢!” 为了自己更进一步,也为了她能寻回自我。 朱蒂知道他不会拒绝自己,他是魔鬼,魔鬼最懂人心,最理解她的心。 “好。” 没有任何踟蹰的回答如愿到来,朱蒂忽的笑了,她觉得自己很不幸,但其实不是,她已经足够幸运。 感谢缪雪儿,感谢你带来了我的好运。 朱蒂不需要问询做什么,新生的力量正在编织着术法,她放开心神,然后引导魔力,学习着古老的记忆。 “该结束了。”朱娜ꔷ赛尔维瑟深深觉得这一战不必继续,她怕自己动摇,也怕自己后悔,对一切的后悔。 挥剑了断,两人同时挥剑,几乎是斩出一模一样的剑路,又是同样的剑舞,像是对着镜子。 相近的面容,残破的战衣,飘动的紫发。唯独不同的只有眼神,一者欣欣向荣,一者回首萧瑟。 在这片交织的剑光里,一缕鲜血飞溅出来,落在地上,染红砖石。 正在喝茶的一位族老喷了出来,等待结束的长老们眼珠子暴凸,夏莎捏弯了扶手。 朱娜后退半步,瞥见自己侧腹部的一道缺损伤口,视线旋即凝固到了破损的圣域上。 瞳孔地震。 圣域被击穿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崭新的名字 “圣域被击穿了。” “怎么可能?” “她这个年纪就已经达到圣域级了?” “本来看自家儿孙还挺顺眼,现在觉得回去不抽一顿都不行了。” 有人震惊,有人失声,有人欢呼,有人鼓掌,有人什么都看不懂也没看明白。 但还是摆出一副「我已经彻底明白了,原来如此,不愧是你」的神情。 夏莎断定:“不对,这不是圣域。” 她皱眉:“圣域法师的基本要求和重要标志就是构造出圣域,对空间的理解让他们的能够掌控空间派系的术法,这本质上就像是叠甲,足够强的圣域法师甚至能叠出三重、四重圣域。哪怕是同级别的圣域法师也很少有顷刻间击碎圣域的法术。” 一位家督说:“可她的确伤到了朱娜ꔷ赛尔维瑟。” “是,但仅仅只是伤到,仔细看,圣域被击破了,但没有被击碎。”夏莎说:“这之间的差别很大,圣域是法师的防御护甲,也是生命的最坚实屏障,要彻底将它击碎的办法很少。 但只要是护甲,就有可能会被击穿,只要空间系的领悟达到一定层次,就可以实现穿甲攻击造成真实伤害。” 说了林林总总一大堆,实际上就是穿甲攻击。 但这护甲不是普通的护甲,穿甲自然也不是普通的穿甲。 夏莎继续说:“即便还没成就圣域,能使用这一招攻击,就已经意味着她的空间系领悟已经达标了,摸到了圣域法师的门槛,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最迟三年就能进入圣域。” “三年……” 观众们都有些恍惚:“她才二十三岁,也就是二十六岁就可能成为圣域法师?岂不是和她母亲一样?” 如今血裔族群数千人,其中圣域法师加起来也才十多个,这还是几百年积累下来的人数。 夏莎摇头说:“这不一样,朱娜ꔷ赛尔维瑟二十六岁成为圣域。虽然看着年轻,但已经是在剑花联盟毕业之后,她的学生时代成就远不及现在的朱蒂ꔷ赛尔维瑟那时候赛尔维瑟家族出现变故,她才不得已放弃继续深造的选择,大量使用家族资金为自己抽调资源,以半强制的办法透支潜能踏入圣域,这也绝不是没有代价的,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太多进步就证明了这点。” 数位长老沉默。 “看走眼了啊。” “这丫头,天赋竟比她母亲更好,而且也懂得藏锋。” “这实力完全胜过了阿莲娜ꔷ采佩什吧。” 听到这里,夏莎淡然道:“采佩什不会落后于人,她暂时落后才有追赶动力,你们无需多虑。” 她自然有办法让采佩什再多一位圣域,无非是资源、知识和苦功的堆砌。 对垒的竞技场里。 朱娜抚摸着腰腹位置的伤口,并不算太深,内脏没受伤,皮肤肌肉被撕裂后,血流不止。 但在血裔的恢复力下,皮外伤并不影响,五分钟就能结痂,十分钟就能长好。 她年轻时候取得的成就更在自己的女儿之上,她每次用更加严格的要求去规范女儿,是因为她曾经做到过。所以她认为自己的女儿,没有理由做不到这些。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和自己的女儿无法共情。 曾经身为天才的她,一直记恨着自己被安排的人生,被蹉跎的时光,被耽误的黄金年代。 在年仅二十六岁就踏入圣域的朱蒂看来,自己的未来本该无可限量,却被家族拖累毁掉。 她憎恨自己年轻时候的软弱,舍不得和家族做切分,才被拖累着,一步步成为庸才,失去峥嵘。 朱娜做梦都想要让自己的女儿重现自己的荣光,然后超越自己,成为理想中那个更完美的自己。 如果这也无法做到,那就换一个继续尝试,她的生命还有很长,还有足够多的试错机会。 直至造出她理想中的自己,直至她的生命走到终点。 这是她的癫狂,也是她给予女儿最无私和自私的爱。 现在,疼痛感让她头脑清醒了几分,朱娜ꔷ赛尔维瑟深深看了眼女儿,眼神里没有欣慰,只有陌生。 “从你离开家到现在,过去的时间才短短一两月。”朱娜低沉道:“仅仅一枚地狱火刻印,我可以接受是你长年累月的积累研究出的成果,但这一个,着实有些浮夸了。” 她非常了解女儿的能耐,她不是什么雄鹰。而是金丝雀,离开牢笼都不知道往哪里飞,可能会饿死在钢筋水泥的都市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潜能? “你到底是接触了谁,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得到了这些法术知识和力量。” 朱娜质问:“回答我。” 她低沉的说:“你在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这行为有多么愚蠢,你难道不知道么!” 正因有过类似的经历,朱娜才无法接受所谓的昙花一现,燃烧潜能的结果必然是泯然众人。 朱蒂平静说道:“对我而言,如果不能赢,也根本没有未来可言,还管它是什么模样呢?” 她也没有耗费什么潜能。 这道空间法术不是她来释放的。而是白维借用她的躯壳完成的释放,非常流畅,像是手把手的教学。 理论知识她已经学到许多,而实操环节有了这种实际体验后,距离掌握它也不过是缺乏足够练习。 至于代价……那的确会很高昂,她把灵魂、身体、全部都支付出去了,赌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朱娜意识到说什么话都没用了,只得举起剑锋,让结果胜负来证明一切。 她内心不认为自己有错,给孩子准备最好的道路,注定成功的道路,有什么错呢? 朱蒂也举起兵刃,平缓心情,她现在想要战胜的不仅仅是母亲,而且要超越过去的她。 她知晓母亲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爱。但这世界上很多事并不是冠以爱之名就可以被谅解的。 她只考虑到了自己的意愿,却从未考虑过这份选择带来的后果,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做法是否有问题。 现在,她有了反抗的能力,便要纠正这些错误。 朱娜轮转兵刃,剑锋上狂暴燃烧,毁灭般的浪潮从剑锋上流下,剑锋上的黑色火焰转为炽热的白,最后变成了介于白色和透明之间的颜色。 圣域级法师使用的法术早已和寻常法术之间划出一道鸿沟。 就像是武圣打宗师一样,不单单是三围属性碾压,更是境界上的超脱。 不是所有圣域法师都能领悟圣域级的法术。但能做到这一步,便可轻松跻身一线战力。 面对这一剑,朱蒂双手持握剑锋,地狱火刻印涌出源源不绝的火焰,烈火骷髅,地狱火转为通明的红色,巨剑上下缠绕着死亡的地狱亡魂,她仿佛正在呼唤地狱中的死灵军团,骷髅投入她的剑内,大罪剑也难以维持原本的模样,变成了白骨拱卫堆砌咬合而成的大剑,丝毫不猎奇,反而寂静庄严。 她从魔鬼先生身上借了一份力,单靠自己一人,远远无法达成这样的完成度。 举剑,目视。 挥剑,焚尽。 两人动作几乎完全一致,同样横扫挥剑,以最沉重的姿势挥出快若电光足以焚山煮海的一闪。 随后,画面被填成了黑白色,炙热的浪潮吞没了竞技场。 空气被灼烧成扭曲模样,场地中心,只剩下一人站着。 皎洁月光洒落在胜利者的肩膀上。 朱蒂低垂着头,先一步跌坐在地上,喘息声不断。 朱娜神色复杂的看着女儿,她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粉碎的兵刃,转过身去,走出一步,两步,三……没有走出三步,第三次抬起脚,她身体微微一摇晃,倒在地上。 观众和族人们都在面面相觑,短暂静默。 夏莎起身宣告:“胜者,朱蒂ꔷ赛尔维瑟!” 惊呼声此起彼伏。 尚未成为圣域,却击败了另一位圣域。哪怕彼此知根知底有取巧的可能,胜利也是实打实的。 夏莎落在竞技场上,安排人把朱娜送去医务中心。 “恭喜你了,从今往后,你的未来不可限量,赛尔维瑟的家督已经是你了。” 朱蒂轻轻摇头:“我不需要家督的位置,我也做不来。” “规矩就是规矩,但……之后你主动放弃家督位置,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退出……” 夏莎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主动退出家族,让出家督位置,离开赛尔维瑟后,你就是自由人了。作为血裔的普通一员,而不受姓氏束缚。” “嗯。”朱蒂挤出笑容,但她的身上三成皮开肉绽,三分之一的脸也一样惨烈,笑容也并不好看。 “去治疗一下吧。”夏莎走出几步,随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问:“你刚刚那招是小次元斩?” 朱蒂问:“是?” “谁教会你的?” 朱蒂身体前倾,倒地晕死。 夏莎无语,招了招手:“把她送去医院……记得,别把这对安排在一个病房里。” …… 夜深,病床上,朱蒂睁开眼睛,她轻声呼唤:“你还在吗?” “还在。”白维回答。 “这下,算不算无家可归了?”她缓缓的问。 “大概吧。”白维模棱两可的说。 “先生能安慰一下无家可归的人吗?就当,可怜一下我。”她缓缓诉说着内心的忧愁苦楚,像是自虐。 朱蒂走到这一步,自己是功不可没,不知相比起原本的人生,这到底算是更好还是更坏。 白维将手掌放在她放低的脑袋上,抚摸着深紫色的头发,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他念道。 “我给你一个新的姓氏吧。”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过于幼稚,刚刚好 上午,朱娜幽幽转醒。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什么手术?” “看你昏迷挺久,顺便给你切了个双眼皮,拉了下鱼尾纹,不用谢我。” “……” “你还是谢谢我吧。”夏莎说。 朱娜望着五百岁老妖怪,淡淡道:“你是来嘲讽我的么?” “我是来关心你的,甚至买了水果篮。”夏莎说:“还有许多人送来慰问的礼物,你待会儿可以查收一下。” 朱娜冷笑:“不是花圈?” “矫情了是吧?”夏莎打量着朱娜:“不过啊,这才像是你年轻时候的模样。” 朱娜撑起腰部,靠在床头:“我年轻时候也不矫情,只是懒得理会这些事,我和你也不是那么熟悉,鲜血公,一睁开眼看到你,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族规要被处罚。” 她顿了顿:“说起来我也不是家督了,也罢,愿赌服输,我还不至于败不知耻。” 夏莎拿着水果刀开始一圈圈的转动削皮:“你怎么想是你的事,在我看来,你们这一大圈,不少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即便你不熟悉,但我总能记得你们……还有家督的位置,你女儿已经还给你了。” “还?” “她自己退出了家族,从今往后,不再是你赛尔维瑟氏族的人,断绝了亲族关系。” 朱娜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是这样。” “你不生气?” “生气,但毫无意义,已经不是赛尔维瑟的她,我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关涉她的事了。” 朱娜自嘲的笑起来:“她居然真的有这么恨我,恨不得离开家族,和我断绝血缘。” “居然?”夏莎理性的评价:“你们这样扭曲的家庭关系能维持得住才是奇怪,她能忍受到现在,已经是孝女了,不然那一剑就该劈在你的腰上。” “你难道从未考虑过「该不该做」和「能不能做」之间的区别么?好心会带来恶果,如果不考虑过程,只图个结果。万一结果比较好,也只能说是你比较走运而已。” 朱娜瞥了眼夏莎:“鲜血公,你没有后代吧。” 夏莎动作一停,苹果皮被削断了。 朱娜继续说:“所以你一定不懂吧,教育儿女,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我是做错了,也尝到了恶果。但如果被你这么教训,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站着说话不腰疼。” 夏莎站起来了,把水果刀丢回桌案上,自己咬了一口苹果,锐利牙齿划开果肉。 “你说得对。” “我是不懂这些,毕竟我没嫁人也没孩子更没有恋人。” “然而,你们氏族里这些过剩的爱以及自我意识,究竟带来了多少麻烦,只有我才心知肚明。” “包括这一次,在我看来根本也是一场闹剧,你们互相折磨互相折腾,到最后又得来了什么?” “白白浪费了族内的医疗资源,这医保还不是分摊到族群内,所有人负责买单?” “可你们偏偏不乐意干点人事,整日虚空内耗,家庭教育问题弄成了家庭战争,还说我没资格教训你?” 执政官气的咬碎了苹果核,嚅嗫不清且骂骂咧咧。 朱娜欲言又止,她说:“所有损失,我会负责处理的。” 夏莎淡淡道:“可以,这也本来就是你的责任。但我希望这些事到此为止,你也别再去打扰了她。” “不会了。”朱娜望着窗外说:“她已经挣脱出去了,证明了自己不是金丝雀而是苍鹰,她已经超越了我这个当母亲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指摘她的未来道路是对是错?” “还不错,看来这些年来,你没把最基本的良好品质丢掉,至少你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我一直都输不起,如果输得起,我还会这样?”朱娜咬牙:“如果不是心有不甘,我……” “已经过去了。” “是过去了,但不代表放得下。” “现在也放不下?”夏莎娓娓道:“你的女儿会替代你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往更高的舞台,高校联赛,你没能赢下第一,她则更有机会一鸣惊人。” 朱娜松开攥紧的指尖:“我需要点时间……” “嗯,我也建议你多点准备时间。因为你的女儿已经不在是赛尔维瑟的一员。从坏处来看,她和你已经算是半个陌生人,互不相干,但从好处来看,你们之间的距离感拉开。 可以重新建立另一种情感链接。所以你大可以不用以母亲的态度自居,给她提什么要求。” 朱娜不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尝试把她当做朋友来对待……东方有句话叫做多年父子成兄弟,将她当做很小的妹妹来对待,或许你会收获到不一样的结果。”鲜血公翻出几本书籍丢下:“看你住院无聊,有时间把这些书看一看,了解了解时代变化,补充补充理论知识,你自然会明白自己不足之处在哪里,你才几十岁就活成了老古董,别忘了……对血裔来说,我们缺乏的从来不是时间,心灵的衰老比身体的衰老更加致命。” 朱娜看着这些书:“这就是你年轻的秘诀?” “或许吧。”夏莎道:“也或许和我没生孩子有关?只要不结婚生子,就永远年轻,不会变成老女人。” 朱娜噎住……族人常说鲜血公小心眼,她见识到了。 “鲜血公,请你多照看照看朱蒂。”朱娜请求道:“我已经没办法照看她了,现在即便想要照看,也一定会招来反感,只有你作为执政官才最合适。” “我说了,这方面你可以慢慢用时间……” “我说的不是这些情感上的。而是另一件事,她的进步太快,快的不正常,而且诡异。” 朱娜认真的说:“她一向都容易钻牛角尖,所以我希望你能代为照看,也多多注意一下她的变化,如果有什么事请你务必……” 夏莎抬起手打断:“这些我清楚,而且你女儿也不是第一例,我会着重观察她的。” 缪雪儿、朱蒂,她们两个实力进步飞速,前者还能用潜力股来制造烟雾弹,后者就是完全不装了。 问题在于是谁要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黄金刻印、地狱火刻印、小次元斩,这些术法说教就教,太大方了。 给了这么多,必然图谋甚大,或许是一道草蛇灰线,伏笔在几十年后,等她们功成名就再发动。 但这可能性也不高,真是想想就叫人头疼,偏偏表现的这么高调,不是找人怀疑吗? 还有黑色蔷薇,还有那个白维的东方人,啊……焯! 鲜血公感觉所有线索都是一团乱麻,像是乱七八糟的毛线团,她现在盲人摸象,根本找不到解答。 但每摸到一块拼图都在更接近于真相。然而因为拼图都是随机给出来的。 在抓取到真相之前,她必须忍受这种用蹩脚的集成显卡玩3A游戏带来的缓慢加载的痛苦等待了。 …… 另一处病房,阿莲娜推门而入:“你的气色挺不错,用的什么牌子的化妆品,跟吸血鬼似的。” “比不得你。”朱蒂回过头,寒暄了一句:“毕竟我伤的不重,倒是比你轻一些。” “哎哟,还给我阴阳怪气了。”阿莲娜说:“我受伤你都没来看我,现在我来看你,反而不领情?” “我们之间的关系没这么好。”朱蒂冷淡:“还是觉得我实力进步太快,在怀疑什么,来试探我的?” “那是姨娘要烦恼的事。”阿莲娜戏谑道:“但消息传开后,你在高校联赛里必然会被针对。如果你不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圣域。反而是提前给自己树立了一大批对手,就像缪雪儿一样。” 朱蒂闭上眼睛:“三句话不离缪雪儿ꔷ霍普,你是不是对她……” “没有哦,我有喜欢的人了。”阿莲娜坐下后托着腮帮,投去挑衅眼神:“他超帅。” “是变身成光之巨人,还是套上腰带变成铁皮人的那种帅?还是电视剧电影明星的那种娘炮帅?”朱蒂道:“对小孩子过于幼稚,但对你来说,刚刚好。” “你说话好气人啊,你这么说,我就不把画像给你看了。”阿莲娜冷哼:“反正你这样的女子,将来肯定孤独终老,等着变成大龄剩女吧,朱蒂ꔷ赛尔维瑟。” “不是赛尔维瑟。”朱蒂认真的纠正道:“是朱蒂ꔷ槐尔特。” 第五百六十七章 歪打与正着 「关于将来想做些什么事」,这突然提出来的疑问,让阿莲娜短暂沉默。 “为什么问这些?” “只是走完了一个阶段的人生,开始寻求下一阶段的目标了。”朱蒂打量着阿莲娜的表情,随后迟缓的反应过来:“难道是因为我这个问题,对你也产生了暴击效果?因为你自己也在迷茫未来的事?” 阿莲娜吐槽:“没让你翻译我的心里话。” 朱蒂笑了笑:“也是,你我其实区别不大,都是笼中鸟。虽然你的牢笼很大很轻,跟我的不一样,但本质上也相同,都不知道未来该飞往哪里。” “太诗意了。”阿莲娜不习惯的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我才是一年级生,不考虑这些,而且未来差不多是要接姨娘的班。” “不抗拒?” “要说无聊是有些,但抗拒,谈不上。”阿莲娜说,她内心还是挺敬佩鲜血公的,夏莎也从未要求她要活成什么模样。 而后人沿着前人蹒跚学步是常有的事。 “也对,你是采佩什。”朱蒂表示理解:“除你之外,也没几个能挑大梁的了。” “那你又如何?”阿莲娜反问:“你对将来已经有了足够充足的预期和目标了?” “我……”朱蒂想了想,没着急回答,而是问:“你觉得早些时候的我,对未来有什么预期?” “那当然是往上走。”阿莲娜不假思索:“你母亲对你的要求越高,你就得往上爬的越远,随着你越强,家族势力底蕴也水涨船高,这是必然结果。” “但同盟国内部从来没有单纯的权利,要往上走,就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社会责任。如果做个教授之类的研究者还好。若是选择从政或者军队,道路算是荆棘且艰辛。” “而你这边没有任何政治资源和军方路线,只能靠自己实力硬蹚一条出来……不过这对你也不难,一旦你突破瓶颈成为圣域法师,你的晋升路线一定无比顺畅。” 圣域是稀缺资源,即便法术体系能稳定产出高级法师。但对于圣域以上仍然是拼运气,只有凤毛麟角才能成就圣域法师,术炁血理是四个分水岭,后两者生来就具有神秘,前两者需要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具备神秘效应。 这道门槛的前后,前面是学习法术,后面是掌握神秘。 自然,圣域法师到哪里都很容易晋升,这也意味着相对忙碌的人生,需要获取更多资源来提升自己,法师道路没有止境,传奇都在继续攀登,想要成就半神,半神很强,但在这之上还有真神。 不过至今无人靠着修行达到真神的境界。而在古神旧神外神互相干架的年代。 再菜的古龙也是传奇起步,再菜的古神也是半神起步,修行体系终归是附属于神秘之上,后天得来不如天生拥有。 阿莲娜问:“你现在难道没有这些想法?” 圣域法师的发展前景很多。但唯独不包括停滞不前,就像是独自一人奔赴大海穿越沙漠,没有回头路可走。 朱蒂说道:“你说的这些发展路线,大抵将来很难保有自由。” “自由?”阿莲娜好笑:“你也想要拥有真正的自由吗?” 不如先来个地鸣试试? 朱蒂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嘴唇和喉咙,继续说:“如果我注定将来停滞不前,成为社会的齿轮,就这么运转下去也无所谓,只怕自己卖的不够高,尊严自由都是可以抛弃的; 可走到一定地步,又会开始吝啬舍弃自由,想要保留个人意志,不甘愿作为齿轮而运转,这也是正常的。” 她继续说道:“既然有能力和有资格主宰自己的人生,我当然想要做些有意义的事。但也不必着急,那些荣誉我也想要,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不是被逼迫着去夺取,而是为了我自己而去争夺……” 阿莲娜点了点头:“这,很好啊。” 朱蒂却反驳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好像并不是……没了人逼迫,一下子就开始懈怠了,我的确还不习惯这太过于空旷的自由。” 阿莲娜摊手:“意思是说,你也没想好?” 朱蒂点头:“嗯,我发现了自己似乎没想象的那么渴望功成名就,击败母亲之后,一下子就失去了很多目标,本想着让她刮目相看的,为此花上多少年都可以,结果她先一步给我安排了十个八个相亲对象,还逼迫我结婚,这下我直接把她打败了,她也该消停了,但这样一来,我便有些迷茫起来。” 阿莲娜错愕:“居然还有人不想往上爬的,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的见识还不够?” “我没说不想,我只是说,没有那么想,至少现阶段我还有一个小目标。”朱蒂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 “缪雪儿ꔷ霍普。”朱蒂ꔷ槐尔特严肃道:“我要击败她,在高校联赛的全国舞台上。”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阿莲娜奇怪的问:“就这么记仇?” “不是记仇,恰恰相反,我很感谢她给我带来的好运。”朱蒂摇头,她笑了笑:“说给你听,你也不懂,我必须要击败她,就当是为了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我比她强,比她更有资格,更有价值。” 她又俏皮的打了个比方:“就像是为了引起大人注意,而把更受宠的小孩子打一顿……这样?” 阿莲娜后退三步:“真是扭曲哇。” 朱蒂并不否认:“的确如此。” 她按着心口:“应当如此。” …… “黄金刻印的进一步强化和提升的路线就在这里,你可以进行参照,框架就这么多。至于如何使用它适配和强化其他术法,亦或者是加入你的近身战里都可以。” “你的基础仍然相当薄弱,黄金刻印提供无穷无尽的魔力并不能弥补你战斗力方面的弱势,你相当于拥有一座湖泊,却不知如何开发和使用它,这些才是你接下来的强化重点。” “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了。”白维宣告阔别很多天的补课结束。 缪雪儿脑袋砸在桌子上:“要死了……” “先活一下,还有明国话的课程。”白维提醒道:“既然你主动要学,那我当然也是乐意教你的。” “桥豆麻袋!”缪雪儿立刻喊道。 白维挑眉:“明国话没学会,小日……子过得不错的瀛洲的方言倒是挺会。” “我还有事。”缪雪儿说:“下午有个场景拍摄,我要去打下手,可能还要为剧本后面的试镜做准备。” “这样啊。”白维想了想:“那你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诶?魔鬼先生不来看看吗?” “我在你肯定会分心,而且拍戏的事,我不太感兴趣。”白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忙,说起来……这个艾莉薇,是那个《人鱼公主复仇记》《打工勇士和老板魔王》《苹果百分百》《白色相扑手》里的艾莉薇ꔷ槐尔特?” “是啊。”缪雪儿歪着脑袋:“魔鬼先生也看过?” “这些都是远销国外的文化产品,有中文配音,但我还是喜欢原版配音的。” 白维吐槽道:“和家里人一起看的,妹妹们看到哭,我则是看的胃疼,为什么她的电视剧都是悲剧结尾?” 魔鬼先生还有妹妹?还不止一个?我也有小姨子了? “这是艾莉薇小姐的个人恶趣味。”缪雪儿只能叹气:“她说自己过去情感有过挫折。既然自己不如天堂,那干脆把所有人拉下一起下折磨地狱陪着她好了。” 就硬发癫是吧。 白维:“你下次建议她去代言一下胃药广告,效果肯定很好。” “好的,我记住了。”缪雪儿记下。 白维随意一吐槽,倒是没料到自己随口一言能造出个胃药大厂来,但那也是很久后的后话了。 魔鬼离开后,缪雪儿快速提起背包准备去片场打工,结果刚刚出门就看到公寓旁侧的云出岫推着行李箱。 “不是三天后走吗?” “行李太多,先寄送一部分回去。”云出岫推着粉色的行李箱,看上去不太乐意用力。 “你这个行李箱很珍贵?” “和我妹妹同款,也用了好些年了,一些部件老化,只能先寄送回去。” “我还以为仙家肯定用什么乾坤袋之类的高级空间装备……” “的确是有,不过内部空间都装满了,衣柜家具床铺,其他的一些全部都放不下了。” 缪雪儿万万没想到,这明国仙家,她睡觉居然是认床的。 来到寄送处,两人正要分道扬镳的散开,这时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如泉水叮咚。 缪雪儿看向不远处的音乐教室,见到熟悉背影:“艾莉薇姐姐,她怎么在这里?” 她喃喃道:“这首曲子真好听,但好像没听过这首钢琴曲。” 云出岫突然出声:“《献给爱丽丝》” “你刚刚说……”缪雪儿回头见到云出岫走向音乐教室,神色余光流露出几分不该属于她的匪夷和动摇。 第五百六十八章 是她 艾莉薇ꔷ槐尔特,是个少有的全才。 单靠演技出色、容貌出色其实还远不足以成为国民级的明星,她同时也是音乐相关的专业人士,尤其对古典乐有着颇为深刻的认知和造诣。 音乐不存在高低贵贱,但是音乐人存在鄙视链,就和游戏玩家的鄙视链一样。 流行乐虽然很多人听,但往往都位于鄙视链的下端,被正统的音乐家所看不起; 而站在鄙视链最上端的自然就是高贵的古典乐。 因为流行乐易衰,再火再热也很难写进教科书里,也不会在几十几百年后仍然被人传唱。 而古典乐经久不衰,每一首都是流传数百年或者上千年的经典。 再强的流行乐天王,知名度再高,风光的也只有一个时代; 而顶级的古典乐大师,贝多芬、莫扎特这种,就算死了几个世纪,其乐曲会被人传唱,人物故事也会被不断重复解读,甚至被剪断吉尔变成美少女们填入各种外传小说游戏里,提供给现代人精神消遣。 欧罗巴的音乐之都是维也纳。而艾莉薇从维也纳的音乐学院中就读过一年半时间,之后提前毕业,甚至捞走了一个荣誉教授的称号,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登台七次,举办过两次个人音乐会。 可以说排面拉满,在欧罗巴音乐界中。她虽然比不上顶级大师,但也是震耳欲聋了,毕竟音乐只是她的副业。 而艾莉薇通晓古典乐,是因为她在还原各种交响乐上有自己的独到理解。 因为帝国末期大量贵族保存的宝贵艺术品都被毁掉了,至今的古典乐中仍然存在大量的残片和失落的曲子,如何还原始终是个业界难题。 艾莉薇会钢琴是很自然的,不会钢琴曲才奇怪。作为专业级的钢琴家,她的演奏技巧不能说中规中矩,只能说让人自愧不如的撕了十级证书。 学钢琴和玩钢琴的区别。 这一首曲子没有多少花哨技巧,艾莉薇弹奏起来的时候非常轻松。 缪雪儿以前只在广告上看见过艾莉薇弹奏乐曲,现在身临其境,觉得非常美妙。 一曲结束,她不禁鼓起掌来,旁侧聆听着的工作人员和路人们也跟着鼓起掌。 艾莉薇礼貌的起身行礼,她将帽子戴好,随后看向缪雪儿:“你迟到了。” “抱歉……”缪雪儿说:“我不是故意的。” 谁让那个男人竟该死的甜美。 “没关系,我也迟到了,今天天气不太合适,需要一场小雨,原本制造天气的场景师昨晚喝多后找了个垃圾桶钻进去睡着了,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垃圾处理厂里等着被火化,从火炉里爬出来的时候把工作人员吓到进入了激昂态,被一榔头尻晕,送去医院抢救的过程里把几个医生护士臭晕。一来二去添了好多麻烦,所以工作进度耽搁了。” 艾莉薇随意道出很有味道的故事:“干脆下午集体放假了,反正拍摄进度已经比预计快了许多。” 她看向一旁的仙家:“这位是?” 她显然认识,却故意多此一问。 “云出岫。”明国仙家自我介绍:“初次见面,艾莉薇ꔷ槐尔特小姐。” “你好,我听说过你,Miss云。”艾莉薇对性情薄凉的明国仙家态度友善但平淡,都是外人,假以辞色也没必要,保持礼貌就行了,彼此之间完全没有利益瓜葛,也自然没什么交流的必要性。 云出岫不是会和旁人寒暄搭讪的性子。 她开门见山的问:“刚刚那首曲子,是《献给爱丽丝》?” “是的。”艾莉薇回道:“是我自己修复的版本,怎么了?” “你修复的?” “是?” “只有你一个人?”云出岫追问。 “咳咳咳……”缪雪儿的情商都能判断出这问题当面问出来不合适,这是在质疑艾莉薇抄袭了谁? “云小姐或许不清楚,但我这方面是专业的。”艾莉薇自信而疏远的微笑道:“关于这首钢琴曲,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它。毕竟是我亲眼目睹它被创造出来的。” 云出岫欲言又止。 她意识到追问也没有用。 陌生国度,陌生土地,对方更是国民级明星,没必要对她客气,再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打扰。” “客气了。” 点到即止的交谈迎来结束,缪雪儿前后看了看分散开的两人,倒是没觉得为难。 而是觉得奇怪,云出岫的性格如此冷傲,不是特别在意的事,何必找过来自己吃瘪碰个软钉子。 她小声问:“艾莉薇姐姐,这首曲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艾莉薇摇头:“曲子本身没问题,它只是比较特殊而已。” “哪里特殊了?” “原曲早已失传。”艾莉薇手指抚摸着黑白琴键:“而我弹奏的就是原曲,看她的反应,或许她也知道这首是原曲,亦或者,是在哪里听到过。” “所以这不是您原创?” “不是。”艾莉薇说:“但全世界会这首曲子的人,或许只有我了。因为它根本没有用以学习的曲谱,我说它是我独创的,它就是。” 缪雪儿明白了:“为什么不跟她说,可以问问她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艾莉薇摇头,重新坐在了钢琴前方,指尖轻快跳跃:“我根本不在意她想知道什么,自然也没必要配合她,她想要猜疑,就让她慢慢猜疑好了,再如何猜疑,她也要回去东方,而东方、明国,皆不是我等该考虑的地方,黑色蔷薇不会在异国他乡绽放。” 也就是说,不想节外生枝吗? 缪雪儿又问:“所以,目前黑色蔷薇的目标是……” 艾莉薇竖起手指压在缪雪儿嘴唇上,打断了她的问询:“现在你还不用问,安心做准备,高校联赛的事才是你现阶段最需要注意的,地龙一族的披甲成圣也得准备。等到时候,你自然知道蔷薇盛放于何处。” 乐曲又一次在音乐教室回响,这一次是《夜曲》。 …… 夜晚,缪雪儿结束了几个小时的学习补课,来到阳台透气,往左瞥见了靠在阳台上的云出岫,仙家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阳台上的水泥,白皙指尖轻轻敲打,每一次落下都染上一层凝结的白色冰霜。 “晚上好。”缪雪儿随意打了个招呼。 “我在等你出来。” “啊?” “白天的钢琴曲,你应该问了她,也得到了答案。”云出岫追问,白天走的果断,但心底还没放下这件事。 “这个啊,我不能说。”缪雪儿婉拒。 “原来如此。”云出岫了然:“看来的确不是她的原创,这么说,这首《献给爱丽丝》真的是末代帝王所创造出的孤本,也就是原版。” 缪雪儿愣住,随后薄怒道:“你好卑鄙啊,居然试探我。” “之前也请你吃了夜宵,就当扯平了,反正你也在试探我。” 缪雪儿迅速收敛情绪,托着腮帮:“一报还一报啊,可你这么在意一首钢琴曲做什么?是不是原版很重要?你对音乐也不敢兴趣吧,明国人不应该吹唢呐?” “纠正一下,唢呐起源不是东方,最早是在公元三世纪由欧罗巴传过去的。” 云出岫双手停下敲打的动作:“还有你说的很对,我对音乐并不感兴趣,只是这首《献给爱丽丝》我也会。” “啊?”缪雪儿歪着脑袋:“你上辈子难道是欧罗巴的贵族小姐?” 云出岫否认了这个猜想:“我是后天习得的这首曲子。” “谁教你的?”缪雪儿奇怪的问。 云出岫却沉默了。 “别在关键的地方不说话啊,你要是断在这里,我今晚都睡不着啦!”缪雪儿贴到墙壁,脑袋绕过阳台的隔墙盯着明国仙家。 明国仙家看着残缺的月亮,很久没说话,眸子里如同冰湖溶解,荡漾起柔和的涟漪。但迅速又再度冰封,像是月亮被黑云遮蔽,残破又黯淡。 云出岫抬起手,对着房间里一招,方框飞了过来,落入她的掌心,是一张缪雪儿见过的合影。 “是她。”云出岫说。 缪雪儿问:“你的妹妹?” “不是。”云出岫纠正。 缪雪儿歪着脑袋:“没有第三个人啊。” “我也没说是人。”云出岫点了点右边女孩手里抱着的灰色狸花猫:“是她,灰猫。” 第五百六十九章 回明国 时间一晃一过,已经来到一周后。一周时间,足够白维调理好身心健康。 这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事。虽然偶尔见到几个蓝色白色感叹号,但他已经忍着没去触发。 变得无所事事后,生活节奏就变得快慢适当了起来。 工作时候去神宫露个脸,万妖国欧罗巴瀛洲三点一线,回家处理家务,做饭晾衣扫地。 家务三个人一起承担,累倒是不累。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二月份,极东大学开始放为期一月的春假。 白维找了大使馆的王域,处理了一下回国签证,不需要等待排队,用了三个小时,其中两个小时五十分钟都是在聊天,和纵横家谈及万妖国的局势,九真一假,也不可能被戳穿。 兄妹三人收拾好行李,买好船票,过了海关,直接乘船返回金陵。 原本是可以蹭船的,薛寒泪和云无心也在春假期间回明国,乘坐龙族的龙船,私人游艇。 她们在二月初就回了明国,提前一周离开,白维知道的时候,薛寒泪已经润了。 白维离开瀛洲还需要和周边熟人打招呼,光这件事就用了三天多。 为了把神宫寺咲和北辰归蝶留在瀛洲,柳生霜月是亲自带着刀上门跟她们商量的。 过程发生了什么不太方便赘述,只能说交谈的谈判过程比较激烈。 抛开这些小插曲,兄妹三人回国还是挺顺利的,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麻烦。 买的船票可以直接从长江入海口直达金陵,甚至不需要转船。 没有飞机的时代,跨国交通的确很不方便,倒是在明国内部,铁路水路四通八达。 因为灰潮的缘故,想要跨过海洋,也只能老老实实坐船,得亏瀛洲距离明国并不远。 从瀛洲去欧罗巴,再快也需要两三周,这实在有些过于漫长了。 白维在考虑是不是该整一台飞行器,早在五百年前,以帝国的科技就能制造了飞空船。但使用的能源并不是燃油,而是反重力的神秘材料。 这些材料全部来自于外太空,采集非常困难,在月球上有足够的矿存。但是月球上有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去月球上采矿,就像是去克总家门口捡糖吃,那是狂人看狂人日记——不要太狂。 超级飞空艇计划就因为原材料问题被取消了,没办法补充和量产的东西对国力军力提升基本没意义。 但做出一两架飞行器的材料还是有的。 不知道过去的试作品保存在什么地方,好像和衣阿华放在一起了? 那应该是在国家博物馆里吧? 反正同盟国的憨批们不知道启动方式,我就算把引擎偷偷拆下来也没人知道吧。 这本来就是我的个人财产,所有资金都是我个人赞助的,拿自己的东西也不算偷。 白维开始寻思去同盟国的博物馆里拿会自己寄存了五百年的物品的可行性。 “快到了。” 妹妹的一句话让白维回过神来。 他远远的看到一座大桥,将很多复杂念头抛之脑后,像是游子归乡般的笑了笑。 “回来了啊。” 即便是在异国他乡,也能看到同样的一座大桥——金陵长江大桥。 放在如今来看,这座大桥的工程的建筑难度其实没什么。甚至有很多毛病,因为它的架高有些低,会影响船只通行的高度,影响超大型货运轮渡,而且年纪太大,维修和修缮频率偏高。 但这也不妨碍它成为一代人的回忆,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这座大桥,是在教科书的封面上,在白维还是个普通学生的时候,对金陵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地标建筑。 明国历史和现代历史存在不小偏差。但这座大桥阴差阳错的保存下来,令人有些微妙的感叹,白维也生出几分感慨,穿过桥梁似乎便回了家。 白维走神的时候,被捏了捏手掌。 柳生霜月牵着兄长的手,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哥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她认真的说。 从七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乘坐着这艘船来到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土地,所有话语都听不懂,所有的人都不认识,那段时间真是相当煎熬。 她很庆幸,如若不是遇到这样好的兄长,她不清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维没有多愁善感太久,转而看向另一个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发。 实际上樱井思这个月已经长了不少个头,她也要十四岁了,正要到长身体的年龄。 实际上女孩子的成熟速度比男孩子更快,有的实际年龄才十四五岁,外貌已经和二十差不多了。 白维问:“紧张吗?” 樱井思望着滚滚流动的长江水,眸子明亮的摇头:“不紧张,只是觉得……” 她想了想,形容道:“很美,很壮阔。” “这是长江,世界第一水能大河,世界第三长河,这条河,是中华大地的母亲河,所过之处立起无数城市,也孕育了无数生命。” 白维极目远眺,能感受到这条河流奔流时的生命力。 那是一种巨大的浩然,从自然界中衍生出的一种古老的究极神秘。 长江浩荡而宽广,长江水系分支养着大量的信仰地祗,每一个地段,每一条支流都会存在不同的神祗,但能掌控长江自身的神并不存在。 而黄河情况也差不多,只是黄河的戾气极重,脾气很差,谁当黄河水神,可能就会变成祭品。 一旦黄河泛滥,尸体漂橹,则民怨如刀,黄河水神就要等着被砍死献祭,活成了给服务器祭天用程序员的样子。 人力难以抗衡天地,如果能做到,那便是神了。 白维没打算尝试抗衡天地,从江水里掬起一捧清澈流水,看着它从掌心洒落下去,仿佛借此也分享到了长江蓬勃的生命力,它是无所谓好坏的。 哪怕寄养无数生命,供养无数生灵,它也只是从西往东的奔流不息。 过去的他尚未觉醒之前,根本对于这片土地了解不够深刻。如今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明国和瀛洲的与众不同,世界仅存的东方大国底蕴之深刻足以令任何有心者望而却步。 船只停泊靠岸的时候,随便望去。就连在江边散步打打太极拳的老大爷,举手投足之间都爆发出一阵阵空气的震荡,一名黄色骑士赶着时间从头顶飞过去,结果就被交警吹了口哨拦下来批评教育。 和瀛洲相对比较「正常」的社会情况不同,明国人对这些比较习以为常,习武强身健体,男女老少都会一些,练个几十年,有点真气修为,几十岁大妈都能扛起五十斤大米一口气上十层楼面不红气不喘,身体好了,还能减少医院压力,给医保省钱,都是双赢,赢麻了。 提起行李箱,坐上公交车,直达老家小巷。 房子是白维父母的,成年后就交到了他手里,兄妹三人放下了行李后,开始打扫屋子。 柳生霜月轻车熟路,樱井思打下手。 白维则是出门购物,打算去附近市场买点应季的食材回来犒劳一下五脏庙。 结果刚刚出门,迎面听到了滴滴的声音,侧过头一看。 “吔……”白维撇了撇嘴。 “你这是什么表情和语气词啊,好臭的小子!”一个帅气的中年男人坐在摩托上,摘下墨镜:“明明我特意来接应你,你就这个态度?” “嚯,你在我家门口蹲我,算是来接应我?”白维撇了撇嘴。 这个样貌帅气但是败絮其中的中年男人虽然活着也只会把米吃贵,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亲人。 虽然他倔强不肯下下崽被老爷子痛骂的样子很狼狈。但是他打生活费的时候真的很靓仔。 “你再骂!” “我没有。” “你肯定在心里骂我了。” “那难道要我在嘴里骂你,你才开心吗?”白维退后两步:“七叔,你越来越变态了。” “我™……”中年人举起手里的头盔丢了过来,丢到白维手里:“少废话,快上车。” “我还要去买菜呢,要不然你中午请客?”白维单手抵住头盔,随便施了一份力,质量分布并不均匀的头盔在食指上如同篮球般转动个不停。 “请,都可以请,反正不花我的钱。”七叔白畅说:“老爷子要见你,跟我去祖宅。” “行。”白维打算跟霜月说一声,把樱井思捎上。 “就你一个人去。”白畅说:“那小姑娘就先别去了。” 白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古板,让不让外人进白家门,还得再看。”白畅拍了拍车后座:“你跟我回一趟,自己跟他说。” 白维无奈,虽然他不在乎宗族的事,但该回去还得回,亲人之间本就要互相妥协,哪能过的跟仇人一样,老死不相往来呢,他又问:“老爷子这么着急,一天都等不了么?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畅没回答,而是问了句:“你知道我和你婶子是怎么认识的?” “不是人介绍的?”白维说了句,然后愣住,他懂了:“草……” 第五百七十章 白氏 几百章之前也提到过。 老白家也算是个武术世家,三个老爷子走了两个,其中两家人丁不旺。 大老爷子就是白维的亲爷爷,三爷爷是叔叔的父亲,叔叔婶婶则是柳生霜月的远房亲戚,也是法定监护人。 二爷爷是如今最年长的一辈,为了防止老白家香火断了,努力的生了六个,四男两女,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等白维上一辈们都结婚生子,老人自然开始催促孙子早点结婚,至于孙女,反而没那么热衷。 明国毕竟不是现代化的冲国。哪怕很相似,也并不一样,思想认同偏向于宗族和传统,重男轻女没这么严重。 但说起传递香火,依旧更加重视男孩,而明国如今男女比例三比七,量子玄学影响导致的比例崩塌,使得男多女少,二爷爷这一脉六个儿女,一共生了九个,七个都是女孩,只有两个男孩。 白维有五个堂姐,两个堂妹,两个堂弟,两弟弟一个初中一个小学。 于是压力来到了白维这边,二爷爷认为白维这一脉才是嫡系。当年三兄弟去服兵役的时候,大爷爷偷偷顶替了二爷爷,和上级报备后主动去了最危险的前线,之后就没回来,牺牲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留下孤儿寡母,偏偏奶奶也是个好强性格,自己拉扯儿子长大,在儿子结婚后不久。因为一次意外而离开人世,那时候白维都没出生。 对于这些家族的事,他打心眼里并不是那么的在意。 白维的人生是有两段的,他就是他自己。但醒来之后的他,和过去仍然有着明显的不同。 就像是一壶水融入了江河里,已经保持不了原本的颜色,水还是水,江还是江,好像变了,却也没有变。 可现在还是要回去和老爷子打拉扯。毕竟轮回一百世中,他给自己定下的一条最基本规则就是……如果决定要好好活着,总得认真的活着,别当做是玩游戏,不能太过于游戏人生,也别想着随意摆烂,这种心态可要不得。一旦成了随便的人,那就很容易随便起来不是人。 他很清楚,这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辈子,既然是一辈子,就逃不了身份的制约,身份是多方面的,社会层面的身份,家庭中的身份,各种关系既是负担枷锁又是连接他和这个世界的桥梁。 可以讨厌,可以不在乎,但别试图斩断它,有害无利。 老白家的祖宅就在金陵,世世代代的老金陵人。据说在明成祖的时候跟着打过仗,之后告老还乡,祖上还出过将军,然后杯酒释兵权了。 总之祖上是阔过的,但现在也只剩下一些普普通通的家族财产,最贵重的莫过于修缮过很多很多代的宗族祠堂了。 白维倒是觉得新鲜,因为宗族祠堂,他从未在江南这边见过几个,农村里或许还有,城市里几乎找不到,现代宗族文化浓郁的地方是广东一代。 老白家祖宅居住者不多,只有老人和几个小孩子,也是暂时交给爷爷奶奶照顾,上一代的很多人外出打拼做生意,又或者东奔西跑停不下来。 白畅停下机车,摘下头盔:“到了。” 白维摘下头盔:“你不打算进去?” “你先进去。”白畅拍了拍侄儿肩膀:“替我分点火力。” 白维叹道:“不肯下蛋的鸡,除了被炖汤之外,已经没什么价值了。” 叔叔侄子都不想进去第一个吃老人的训斥,这时一大一小俩男孩正跑过前堂,显然是听到了声音,都是半大孩子,初中一年级和小学四年级。一个叫白昊,一个叫白旻,后面跟着一名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追过来,揪住两熊孩子的耳朵拖住,呵斥不准乱跑,这位是白维的两个堂妹之一,名为白盼秋。 老白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一个个都是靓仔美女,白维记得五个堂姐,四个已经嫁出去了,还有一位独立女性自己开公司,忙的找不到对象; 然后剩下两位堂妹,一个高中一个大学,从小到大收了许多情书,其中也有些死缠烂打的,白维帮忙做过几次挡箭牌。 这些记忆在此之前,白维都没翻找过。但见到了人之后,立刻就一个条件反射的想了起来。 白盼秋原本还一副姐姐的样子教训两熊孩子,见到白维后,气势就软了下来,松开手。 “哥……你来啦?” “挺久不见了。”白维很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往上五个堂姐,往下两个堂妹两个堂弟。 在老白家,白维是长子,家族传统里,向来重视长子的地位。而且他过去也是个天才,老白家的人对此与有荣焉,在小辈里面,白维作为长兄说话一向比较有用,给弟弟妹妹的感受,向来靠得住。 白维随着白盼秋走入白家祖宅,内心不禁感叹自己过去日子的确过的艰难,一方面父母不在身边,没人照顾,另一个方面还要照顾柳生霜月,却也要在意老白家这边的风评,时不时得来露面…… 实际上柳生霜月并不愿意和白家接触。她虽然被叔叔婶婶收养,但并没有改姓氏,自然入不了白家族谱。 柳生霜月仍然是柳生家的女儿,这么多年都没改掉心意。甚至很少来这边露面,过年也不来摆放,自然白老爷子会不喜她,渐渐也不当做孙媳妇来看了,老爷子态度是什么,家族态度就是什么,白盼秋这一辈也基本和柳生霜月没有接触过,认为瀛洲女拐跑了自家长子,想必给不了好脸色看。 她见到白维后,虽然心情很好,但也免不了抱怨几句。 “突然就去了瀛洲,也不跟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爷爷听到这消息,当天就把最喜欢的紫砂壶都砸了。” “那边我都听说很乱啊,哥你没受伤?没遇到什么事吧?” 她的担忧的确是对的,白维险些被盯上柳生家祖宅的极道打死在瀛洲。 和生活了十几年的明国老家比起来,瀛洲对普通人绝对不算安全。 即便是现在,邪神信徒、黄泉百鬼,仍在傍地走。 仔细一想,当初是有点莽了,险些就浪死。 白维摸了摸白盼秋的头顶:“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 白盼秋红了红脸颊,她觉得哥好像不太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她不抵触,也不习惯。 七叔在一旁吐槽道:“回头再摸,赶紧去见见老爷子。” 白盼秋听完脸更红了,拉着两熊孩子躲去后院。 白维瞥了眼说着催促的话却躲在后面的七叔,投去一个鄙视的目光,一马当前万马无光的绕过风水墙,走过大堂,来到庭院,老榕树下,精神抖擞的老爷子正在跟一名白裙女子下围棋。 白裙女子是白维的另一个堂妹,双方年龄一致,白维只大了她半个月。 白星回。 《礼记ꔷ月令》:“星回于天,数将几终,岁且更始。” 星回,指的是农历十二月,她生于腊月。但白腊月并不好听,就改成了星回。 她是白维的另一名堂妹,也是老白家货真价实的唯一天才少女,比白维更加出色,但不是在武道上。 大明学宫特招免试,今年第三学年。 大明学宫是大明两个顶级学府之一,每年至招收固定五百人,堪比同盟国的皓月学府,远胜瀛洲极东大学。 至少学历上,是老白家五百年来的第一人。毕竟都是一群武夫莽夫的家族里,出来这么一个智慧人才属于凤毛麟角,白维的表现令人感叹是老白家的天才,那她就是老白家的鬼才。 二爷爷过去常常对外夸口,自家有文武双璧。但白维在麒麟赛上被云出岫打断了灵脉骨后,就再也没这么说了,转而全心全意开始培养白星回,对白维再也不提任何要求,只希望他能安安全全平平稳稳的度过一生,生怕发生什么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 一个大家族,总归各种不容易,时代浪潮来的慢了点,宗族才不至于解体。 但其实到了这时代,也无所谓世家姓氏宗族了,无非只是血缘关系把人聚在一起罢了。 白维走近几步,打量着棋局,围棋他不懂。但知晓棋子需要大量计算,电脑远胜人脑,灵魂力强大意味着记忆力极强。 即便是背棋谱和推演,他只需要临时抱佛脚也能轻易达到国手境界,拿着神秘开挂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否则白维不可能靠着记忆就还原出各种名曲来,他又不学音乐怎么可能知道乐谱,大脑已经变成了储存器,自带分区和搜索引擎,甚至不需要音乐播放器都能在脑内循环各种画面和声效。 但有时候也会出bug,虽然记得全部,但不意味着能想起来。 在白维回到老白家祖宅前,他都一直没想起来自家堂妹堂弟叫什么,过去相处的如何,见面后才想起来。 这就像是你有着搜索引擎。但是你想不起来要搜什么,内置了整个图书馆,却忘记了自己要查哪本书。 记性很好,但偶尔也会失灵。 白维虽然不懂围棋,但看到老爷子的表情还有迟钝了足足一分钟的手也意识到他已经黔驴技穷了。 熟读《情商》的白维主动打断这场完全不公平的较技:“二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这才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眼神里藏着一丝如释重负……和预料一样,是个要面子的倔老头。 老爷子上下打量了眼白维:“可算是回来了,没丢胳膊缺腿,还不错,坐吧。” 白维没着急入座,继续问:“我本打算收拾好家里,明天带妹妹们再来拜访的,二爷爷这么着急见我是?” 二爷爷白兆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白星回:“这棋恐怕下不完了。” 白星回目光离开棋局,她双手藏在长袖里,平举到肩头,微微躬身:“星回知道。” 她离开座椅转向白维:“兄长,请跟我来。” 白维神色疑惑,跟上白星回,两人离开庭院,他追问:“到底什么事?” 白星回推开一间房门,平淡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兄长请换上衣服,该去相亲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有请一号嘉宾 相亲。 自古以来就存在于人类历史上的东西,属于传统艺能的一部分。 自由恋爱然后结婚,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是这样的。但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它呈现出大量出现却是在近现代,随着生产力发展才出现了「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之类的主张。 但对于历史上的大多时候,婚姻从来不是个人的事,底层人口结婚是为了组成家庭,增加抗风险能力。 因为不论如何都物质匮乏,更加看重品行; 而上层人口选择结婚是一种商业、政治的利益行为,讲究强强联合,必须从婚姻里攫取对应的好处。 婚姻自由的基础需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而且这个爱情得是真的。 很多人错误的把一时冲动当做爱情,之后很久时间都在为此买单负债。 爱情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足够稀有。 多少人,年轻时候认为相亲就是守旧,认为需要媒婆介绍就是丢人,认为自己一定能找到灵魂伴侣。 长大后,发现自己还单着,甚至要吐槽一句「国家为什么不给我发个老婆」,不仅看开而且认命。 都意识到爱情这玩意,它可能不会来了。如果没有爱情,那不好意思,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婚姻安排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封建礼教这东西对爱情的压迫就出现过很多次,梁山伯和祝英台就是最典型悲剧。 当然,也不能抓着个例说一定不合适。 从数据来看,一个人一辈子能认识的人是有限的。即便再如何健谈再如何厉害的人,一生中认识熟悉的人,根本不超过一千,而平摊一下男女,只剩下一般。 这样一来,做选择就必须要从这五百人里挑一个出来,无非都是矮个子里挑高个,这能碰到灵魂伴侣的可能性有多低。 七十亿人里,大约有五十个你的灵魂伴侣,可终其一生都遇不到彼此。 除非真的有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又或者科技发达到一定程度,通过数据计算就能匹配到完美伴侣。 再从一个角度来看,相亲的基本条件就是家庭条件相似,确保阶级对等门当户对,能省略很多麻烦。 穷小子和富家小姐,或者草根女孩和霸道总裁的爱情故事,的确经久不衰。 但若是轮到自己是霸道总裁或者富家小姐,也很少会考虑往下兼容的情况下,我都这么出色优秀了,找个更好的做对象,不过分吧? 人的视线越看越高,除非真的往上兼容不动了,看谁都是往下看。 这类人,往往是没可能被逼着相亲和催婚的,甚至要求祂们去相亲结婚都算是一种不大不小的侮辱。 老白家在金陵不算什么传统的四大家族八大家族的,还没有大到掌控几个集团,能令龙王邪魅一笑。 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宗族人家,没掌握生产资料,也不是资本家。除了有点略厚的族谱之外,也就家里在金陵各地有十几套房。 对于外地人来说或许有吸引力。但对金陵当地人没什么意义,谁家都有房子。 于是考核标准,大多变成了考核能力和品德。 明国的社会风气比起刚刚进入大正时代的瀛洲略好,但仍然偏保守,男女都同样。 白维一回来就被抓着相亲。虽然提前有所预料,但也难免觉得手忙脚乱。 他很想问自己能不能不去,但白星回的态度很明显——不行,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你若是不去,你就是在让白家丢脸蒙羞,又不是让你原地结婚,去看一下又怎么了?万一看对眼了呢? 这时代有电脑,但还没移动电话,联系安排往往需要多次沟通,并不容易。 白维无可奈何,他看不上那一套正装,觉得自己这身休闲装挺好的。 白星回这次没说话,招呼白盼秋进来,准备姐妹同心把他换衣服,白维哭笑不得的被套上了正装。 他觉得男人的战衣是西服,可东方没有西服,症状是墨服云纹,改个配色仿佛晓组织里的叛忍。 很国风的装束,但他不太习惯。 “很好看。”白盼秋拉平了衣领和肩膀的褶皱:“哥,帅气的很。” 白维道:“下次能准备西服最好。” “欧罗巴的衣着风格不适合这种场合。”白星回想了想,解开一个衣领位置的扣子:“但不是太正式的场合,也不用扣的这么紧。” 两姐妹把堂哥拾掇好了,之后便推着他走向车库,驱车前往目的地。 “总归告诉我,相亲对象是谁吧?”白维问:“对方的基本情况呢?” “说了,兄长也会以各种方式拒绝吧。” “我还年轻,何必这么着急结婚。” “二爷爷担心你还要四处乱跑,接下来你也要回瀛洲是吧,索性提前把婚事定下最好。” 白星回顿了顿; “至于人选,你可以放心,有我帮忙挑选,会是兄长喜欢的类型。” “哦?”白维坐正身体:“有八胞胎?” “五胞胎是有的。”白星回说:“但兄长你看不上。” “为什么?” “因为我也看不上。” 白维坐在车内,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轻声道:“我只是带着妹妹回家看看,你们就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相亲啊……哎,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真不适应,我觉得全身上下仿佛有霸下在爬。” 白星回道:“如果兄长决定要娶柳生霜月为妻子,这次相亲你可以搪塞掉。” “哦?” “兄长是个有主见的人,若是真的决定了,我们做妹妹的也不能说什么,但爷爷那关您得自己过。”白星回表现的善解人意。 白维却笑了:“你这么说我有点感动……可你还是不掉头,意思就是说,其实你也不喜欢霜月,更不喜欢瀛洲人,而且确信我没打算和她领证。” 白星回浅浅颔首:“她虽然漂亮,但除此之外,没什么特点。如果仅仅寻个家教性格好的漂亮女孩就够,不讲究出身或者门当户对,明国多的是漂亮姑娘。” 白维摇头说:“她都还没成年,说这些太早了,你们太着急。” “往后拖沓的意思,其实就等同于现在的拒绝。”白星回缓缓呼出一口气:“我了解兄长的压力,但终生大事可不能当做儿戏,不能因为对方漂亮一些或者楚楚可怜就心软接受……接下来的相亲过程也是,即便碰到大家大户的姑娘也不要怯场,保持冷静和平静。” 白维打断:“你从哪本书里看来的?自己都没实践过,就别说我了。” 白星回叹道:“不一样的,明国如今女多男少,愁嫁的太多了,我们得提前研究研究。” 白维以手扶额,这就是性别失调带来的社会压力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是吧。 “你都不抗拒的吗?”白维反问。 白星回说:“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二姐四姐关系最好,也嫁给了同一人,生活的也幸福。与其说心理会抗拒,倒不如说,没什么实感。所以兄长这次相亲得给我累计一下社会经验,用以应对将来的各种情况。” 白维哑然,一夫一妻在这个世界推行不起来是有理由的,人口能在男女出生比率不断波动的情况下保持人口总量的基本稳定,是因为大家都习惯了。 哪怕社会生产力跟上来了,到了年龄就该生育后代的这一思想惯性已经维持了数百年,只要家庭幸福多生孩子,不是一夫一妻也没什么,甚至可以这么想,维持人口问题,两口之家要生两个,而三口之家要生三个,前者觉得多生一个,多了一倍; 后者觉得多生一次,只是二分之一。 简单的数论。 理性的确如此,但感性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人总是随大流的被推着往前走,白维表现的百无聊赖抗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想法赶紧拒绝走人。 但何尝没有百分之一的念头认为或许可以试试呢? “对了。”白维又想到一个问题:“你们应该不止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吧?” 白星回说:“的确不止一个,相亲本就是碰概率的事件,大家心底都清楚,一般十次能碰到一次不错的就算走运了,不够走运或许要二十次三十次。” “谁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耐心?” “正因如此才需要精挑细选。”白星回自信道:“这几位相亲对象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盼秋,你说说。”白维选择对老实人提问。 “嗯……我觉得是挺好的。”白盼秋如实回答。 白维说:“个人资料可以给我看一下吧?” “马上就要到了。”白星回婉拒道:“不必如此猴急,兄长。” “我个人要求还是蛮高的。”白维一本正经道:“寻常姑娘真的很难达到我的基本要求。” 白星回停下了车:“到了。” 相亲地点选在了金陵的长江边上的一处酒楼,一看就知道很贵。 白维吐槽:“这么下血本吗?” “兄长,这是对方选的地点,也是对方付钱。”白星回解释道,她看了眼时间:“没迟到,该进去了。” 她伸出手,推开房门,失去房门遮掩,白维和等待配对成功的相亲对象视线对上。 前者神色疑惑,后者坐立不安。 好消息,是熟人; 坏消息,不是人。 第五百七十二章 怎得如此孟浪 青色的旗袍,绣着华丽的金龙纹,一针一线都非常细腻,明显是手工制品,未必比机械纺织的更加均匀。 但它一定很昂贵,手工制品都有这样的特色,足够昂贵,足够细腻,恰如旗袍下的女子,面容无暇,气质尊贵,五官精致,藏在旗袍和披肩下的身段婀娜多姿,一眼看上去就教人惊艳。 如果不是身材极好,是不敢穿旗袍的,它对身材比例的要求太高,很多女子穿不出旗袍的风味。 要么太干瘪,要么太媚俗,非得是万里挑一的女子穿旗袍才能穿出一种雍容华贵的姿态。 因此不该露肌肤一点都不能露,所有身材曲线都紧贴着身段,没有一点外露,却处处都惹人视线停驻。 白维稍稍为此惊叹了几秒。 认认真真打扮后的姑娘和平日见到的姑娘,感觉是不一样的,化妆和不化妆的感觉也不同。 一人千面,没有谁会保持一成不变的姿态,适当的变化能带来新鲜感,延续神秘感。 视线交汇,白维立刻就懂了,多余念头被收敛起来。 好消息:是熟人。 坏消息:是熟人。 白星回起身走向相亲方的人:“你好,我是白星回,白家六女儿。” 相亲方的一名年长的女子起身握住白星回的手,笑着说:“你好你好……” 双方开始寒暄。 白维则是站在门口,视线看向坐立不安的女子,他径直走进,然后在对座坐下。 这坦然而直白的态度令白家姐妹都愣了一下。 不愧是兄长,这就看对眼直接强下手了吗? 白维靠着椅背淡淡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寒璃公主。” 敖寒璃紧绷的表情微微松懈,转而流露出一丝苦笑:“被坑了。” “谁?” “还能是谁?” “哦——”白维了然,是薛寒泪干的好事。 “她回了东海把我带上,之后在明国带着我转悠了数日,正巧我也有些事要处理,顺带拜访各位龙族长辈,也没有多想,今天她特意喊我出门购物,取了定做的衣物又去了专门的美容院,等出来后便来到酒店吃饭,让我先在这里等着。”敖寒璃哭笑不得:“然后她就不见了。” 白维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你对这事毫不知情?” “完全!不知情。”敖寒璃否认:“我又何苦找人相亲呢?” “也是。” 东海龙女,还是嫡系的敖寒璃,求娶她的人足够从金陵排到燕京。 白维又问:“那祂们是怎么回事?群演?” 他说道:“我这边好像还不清楚你的身份吧?” “姐姐她肯定用了什么办法伪造身份吧,和龙族相亲的事不算骇人听闻肯定属于罕见,提前做一层假身份来包裹有必要。” 敖寒璃不自然的扭了扭腰:“希望你不要太有压力,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人情。” “何需如此?”白维松了口气:“我也不是乐意来相亲的,我们立场一致真是太好了。” 敖寒璃深深看了眼满脸真诚和轻松的白维,内心忽然有些微妙的不爽。 意思是,多多少少有点,我没被看上? 女子心思深如海,她的自尊心微微受挫,自己也是精心打扮来了相亲。 虽然知道结果不好,但你笑容这般灿烂仿佛推掉了一件麻烦事,未免也太干脆了点。 若是换个人,敖寒璃绝对不会有这个想法。 可他是白维,敖寒璃难免生出了几分郁闷,觉得自己的女性魅力没能生效。 “就当是出来聚个餐吧。”白维说:“能蹭一顿饭也挺好,这里消费太贵,我还没来过呢。” 敖寒璃试探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相亲的事?” “我今天刚刚到家,就被安排了。”白维无奈道:“我们都一样,赶鸭子上架。您大可以直接拒绝我,说一声看不上,我不怕丢人。” “是吗?”敖寒璃微微思忖后又说:“我觉得不妥。” “什么不妥?”白维疑惑的问。 “拒绝,不妥。” “嗯??”白维愣住,他先是微微起身,屁股离开座椅,然后又把椅子往后推了推,再重新坐下:“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妥的。” 敖寒璃心说你推椅子往后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哼! “我东海还欠着白公子的几个人情,且不要说您已经忘记了。”敖寒璃选择迂回战术,旧事重提。 “你指的是?”白维挠了挠脸颊,他的确是忘记了,正在脑海里打开搜索引擎点击关键词查找中。 “东海幼龙的事……” “这件事早已经过去很久了。” “还有东海龙族失踪的事。”敖寒璃缓缓道:“都传回来了。” 白维挑眉,端杯喝茶,不置可否。 “不要小瞧龙族的情报网,北海西海都有大量水族在万妖国境内,灰潮退散后,很多消息都传递了回来,其中就包括万妖国的一些事。”敖寒璃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具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尚且不太清楚。但现有情报整理后,救下应沐斩杀黑龙的人都名为「白维」,所以我能确定是你。” “看来还不是人尽皆知?” “迟早会查到你身上吧,毕竟朝露是姐姐送过去的,查一查雇佣兵,再查到姐姐,之后就能找到和姐姐认识的你了,毕竟你没有用假名。”敖寒璃说:“我只是绕开了一些繁琐的步骤。” 白维了然:“但我救她也只是机缘巧合的顺带,和你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敖寒璃说:“严格来说是没有的,但东海龙宫一荣俱荣,若不是你,黑龙杀青龙取龙珠……” 她眼神阴翳了几分:“这件事暂时没完,且不提这个,这个人情太大,东海欠下的一定要还。” 龙族自尊心很高,有仇必报,有恩必偿,既傲慢又真诚。 “那你打算怎么还呢?”白维摸了摸鼻梁:“你看我其实并不缺什么。” “正因如此,我才不能拒绝你啊。”敖寒璃疲惫的说:“顺带一提,你的名声在东海相当不错。如果真的有意要娶一位龙女,肯定很多姑娘会乐意,她们乐意,我却拒绝了,会拉低我的族内声望。” 白维说:“这样啊,那换成我说看不上你也行,这样东海总该……” “你居然看不上我?”敖寒璃幽幽的问。 白维冷静道:“重点不是这个,寒璃公主殿下。” “叫我寒璃就好。”敖寒璃换了个坐姿,继续问:“如果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我都表示不适合,就这么拒绝了,你觉得来自东海其他龙女的报恩会停止吗?再进一步问,正在搞事的我姐姐薛寒泪她可能会推翻「撮合我们」的想法吗?” 的确,如果之后薛寒泪继续搞事,对自己也是个麻烦,偏偏又是善意。 到时候二爷爷那边施压,自己这段时间根本消停不下来,好好的假日变成相亲地狱了。 白维喝了口茶:“你继续说。” “拒绝不合适,我们应该说「可以」。”敖寒璃提议道:“自然不是真心实意,但这样一来,你有我做挡箭牌,也可以当姐姐她以为成功而停下暗中搞事的无端想法。” 白维沉吟的问:“但这是假的。” “嗯,是假的。” “会对寒璃殿下造成不必要的声誉影响吧。” “和平分手即可。”敖寒璃随意道:“等时机成功,直接坦白交往是假的亦可。” 白维认真思考仔细分析得出结论:“可行。” “那,合作愉快?”敖寒璃伸出手。 白维握住她的手,双方握手言和,神色默契,敖寒璃微笑着点下手边铃铛,侍者们呈上菜肴,她袅袅婷婷起身挥袖:“该用餐了,接下来的时日,请多指教,白公子。” “叫我白维即可。” “不如换个称呼,彼此都是,显得亲昵些,也能骗到人。”敖寒璃微笑着提议:“叫我璃儿便好。” “好的,璃儿,你称呼我为……” “阿维?” “咳咳咳……我字「止戈」,称呼我为止戈或者维,均可。” 敖寒璃举杯:“维,我们共饮。” 杯壁碰撞,用餐愉快。 天黑后,白维离开酒楼,回到车座里,不沾酒气。 白星回问:“兄长,如何?” 白维道:“成了。” “即便失利也无妨,对方小姐名门大户难免会眼界过高。如果第一印象不错,不妨徐徐图之,我看你们交谈颇为愉快,应该还是有机……等等,兄长你说什么?” 白维:“我说成了啊,她答应了,我也觉得可以,已经开始试着……” 白星回瞪大眸子,柳叶眉竖起,薄怒道:“兄长不是说眼界极高吗?怎得如此孟浪!见一个爱一个!” 第五百七十三章 她急了 敖寒璃回到酒店时,打开房间后,见到了正在举杯邀明月的薛寒泪。 她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是一脚。 踹倒了一个立牌。 “我在这里。”薛寒泪在阳台上挥手。 “哼!”敖寒璃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冷哼。 薛寒泪对着妹妹挤眉弄眼:“这种机会寻常可是不会有的哦,这还要生气可就没意思了。” “你没问过我的意见。”敖寒璃冷淡道:“我没答应。” “你不会答应的,也不可能答应,就凭你这别扭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 “我……”敖寒璃冷哼:“我凭什么要主动呢?” “正因如此,你才找不到如意郎君呢。”薛寒泪坐在椅子上要摇摇晃晃的说:“难得我给你创造这样的绝佳机会,你不要装作不开心的样子,白维可是超级稀有的SSR哦,抓住是不亏的,多少龙女想和他约会都没机会呢,你都能去相亲了……你现在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 敖寒璃手指抚摸着眉心,轻轻一点,如同剥掉一层面纱,水汽所遮掩的龙族特征浮现。 脖颈和耳后的几片青色龙鳞,额头的两株龙角,还有一双荡漾着淡淡威严的琥珀眼瞳。 她看向金陵大江,看向灯红酒绿的城市霓虹,又转头看向镜面里的自己。 龙女的样貌也各有千秋,没有绝对的美与丑,只有相对的不同。 敖寒璃却对自己的样貌并不够自信,她理想中的自己不是这副模样,眼神过于凌厉,不怒自威,对男人来说是好事。但对女子来说,这双眼睛让她自卑了挺久。 “感觉好坏又能如何?”敖寒璃平静道:“白公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东海入赘。” “人寿能有多久,不入赘又如何?”薛寒泪不以为然:“这人间美景难道比不上龙宫海底吗?小寒璃,东海龙宫又不是没了你就会垮塌,即便多等你一百年又能如何?” “我可不是享乐主义者。” “只是因为你还没找到想要去享乐的理由和机会。”薛寒泪慵懒的说:“懒散才是本质。” “就像姐姐一样?” “嘿嘿……快跟我说说,今天相亲的情况如何?他肯定都懵了啊。”薛寒泪想想便觉得有趣。 “这么想知道,姐姐干嘛不自己去?” “他感知过于灵敏,如果我在附近,肯定会被察觉出来。否则我肯定会偷偷假扮成服务员工在最近距离看热闹。”薛寒泪发挥乐子人应有的缺德特点。 “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他完全没有表现的慌张,反而很从容。”敖寒璃回道。 “哦?”薛寒泪奇怪的说:“他没惊讶吗?” “没什么需要惊讶的,本就是相亲为目的。”敖寒璃语气变得轻快。 “不不不,他怎可能老老实实相亲,这人眼界极高,而且心底装着谁呢,这次相亲都是被迫无奈才来。”薛寒泪十成十的肯定。 “也就是说,姐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次相亲能成功,只是为了看我们手忙脚乱的笑话?”龙女不愉道。 “要改变一个人的观念很难,只能水磨工夫,相亲最快。”薛寒泪说:“我是认真的给你挑选夫君啊,难道你对他还不够满意吗?” 敖寒璃没有回答。 “那就是默认。”薛寒泪调侃的嬉笑。 敖寒璃反问:“若是姐姐没结婚,看得上他吗?” “当然。”薛寒泪毫不犹豫:“我可没他那么高的眼光,反正定是要嫁人,不如嫁个自己满意的。” “倒是和喜欢不喜欢无关了。” “没办法啊。”薛寒泪不声不响的卖惨道:“姐姐我啊,从小到大,根本没几件事能顺从心意的,只能从很糟糕和不那么糟糕里二选一。” 听到这么一句自嘲,敖寒璃突然失去了和薛寒泪继续飙戏的想法。 她说:“姐姐如果早点死心,就不至于活的这么痛苦了。” 薛寒泪笑着说:“我才不认命,所以我很欣赏甚至喜欢白维,他也不认命……你瞧瞧他干了天大的事,居然真的能把白泽国从灭国边缘拉回来了,我的老天鹅,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脑袋瓜子都是嗡嗡的,我恨不得给他鼓掌到双手鼓掌,恨不得给他拥抱,办一场三天三夜的庆功宴。” 她语气倏然又从狂热变得冷静:“这样的大傻瓜,这样的大英雄,他光是存在本身就足够耀眼,让我觉得是一种鼓舞,更有气力和信心,去更进一步。” 螭龙看向青龙,她轻声细语的说:“傻姑娘,这样的人,如果不抓住你会后悔的呀。” 敖寒璃奇怪的问:“其他人抓住了吗?” “没有。” “为什么姐姐觉得我抓得住。” “不,我没觉得,我只是觉得会很好玩,所以……” “可事实上我抓住了。”敖寒璃冷不丁的说,语气逐渐猖狂。 薛寒泪愣住,从安乐椅上坐起,瞪眼:“我的好妹妹,你刚刚说……” “我同意,他同意,我们都同意,他好,我也好。”敖寒璃简单明快的解释道:“姐姐现在满意了吗?” 她扬起唇角,笑容玩味,表情几分倨傲。 敖寒璃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当着呆若木鸡目光涣散的薛寒泪的面前,在她疑惑、震惊、错愕、懵逼、沉默的视线中转身离开,背影像极了法庭上胜诉的李狗嗨。 如果继续聊下去深究下去,肯定会露馅,一击制胜后,她果断撤离。 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罕见的占上风的时候,心间的暗爽简直达到人生巅峰。 她自顾自的感慨道:“维,可真是个罪孽多端的男人啊。” …… 留在房间里的薛寒泪还在走神,她又躺回了安乐椅上,喝了口蜜桃汁,满嘴都是桃子味。 “不能啊。” 她即便再思考个三天三夜都想不明白,这怎么能成事呢? 虽然她有这个想法撮合这一对,但能不能成?答案肯定是不能的。 以白维的别扭性格和过高眼光,是不会入赘东海龙宫,更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 龙族可没有一夫多妻,占有欲强烈的龙女不会接受丈夫多一任妻子,大不了化身榨氵十机,看谁体魄更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薛寒泪意识到肯定出了点什么岔子,她以手扶额,觉得哪里不对劲,立刻打电话去确认。 因为身份都是她安排的,所以一通电话就足够确定答复是什么。 “恭喜啊,薛小姐,对方同意了!” 啪嗒!薛寒泪果断的把电话挂断了,一脑袋撞在墙上,咚的一声分外清脆。 她捶着墙壁:“我不能接受!” 乐子人玩脱了。 按理说,薛寒泪觉得自己应该是高兴的。但不知为何,内心高兴不起来,就是不能高兴。 反而是充满了费解、疑惑还有一股恼怒……很想冲过去质问白维,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你的骨气呢?你的自行车呢?你的轮椅呢? 白泽公主呢?你妹呢?还有……有……呢? 她脸色涨红,连续十几次深呼吸,将心态和血压调整回来,冷静,冷静。 螭龙又一次拿起电话,旋即拨通另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我……情况有变。” “嗯,他答应了,我也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好事?你觉得这是好事吗?我觉得这是大事不妙啊……你还要继续吗?好,原定不变。” 电话挂断,薛寒泪反而冷静了许多:“肯定有问题,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 事实上,白维连现在都应付不过去,回到家里也并没有得到安宁。 白星回和柳生霜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势若水火。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一个哪里够? 白星回,柳生霜月。 白维的两个妹妹,她们是互相认识的,但是关系嘛……很差。 差到了柳生霜月在明国的五年时间,她们私下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的程度。 白星回年龄和白维相差仿佛,比柳生霜月高一些,这几年都在大明学宫,因此双方实际会面的机会也不多。 一般而言,不常见面,反而关系不会太差,普通人都会对陌生人和不熟悉的人客气一些。 但她们自从第一次见面就仿佛给对方打上了红色赏金标记,只恨不能互相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给对面两刀。 至于理由是什么,白维问过柳生霜月,后者回答模棱两可,该说是直觉上的不对付,还是天生性格就有错差,总之互看不爽。 因为白维的家庭原因,从六七岁开始就长期被不同家庭照顾。时而是叔叔婶婶,时而是伯伯姨娘,也在祖宅那边住过几年时间,等到了十三四岁才一个人搬到房子里开始单独居住,寄人篱下一般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但老白家的亲戚都是靠谱的那类。因为孩子也多,宗族氛围浓郁的好处就是大家之下不太分小家。 白星回和白维之间也是实际相处过数年之久,祂们的年龄最为接近,在两人之上还有几个堂姐。但天性喜静的白星回不是吵闹性子,抱着书就能看一天。 便是如此,她对家中长子,也是实际的兄长还是很在意的,虽然表现的非常淡薄。 起初她也坚决反对白维独自回到家里单独居住。因为叔叔婶婶那性子不可能会照顾小孩子。 可惜当初小孩子说话也没用,再加上白维态度坚决的单独居住。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情况也不错。然后叔叔婶婶就带来了不善言辞的柳生霜月。 当初,她也去和柳生霜月见了一面,最初没什么喜欢和厌恶。 毕竟这是叔叔婶婶要管的事。但不出所料的是,叔叔婶婶这对人才果断开始甩锅,把小姑娘丢给了当时还没成年的白维来照顾。 白星回最初不清楚,后来去了一趟才知道,这两人已经住在一起了,而且关系越来越好。 也从那时候开始,白维就很少去祖宅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经营小家庭,有点渐渐独立在外的意思。 再后来,随着麒麟赛那件事发生,白维就陷入半自闭的推搡状态,给整个白家都造成了不小打击。 反而是白星回免试入学大明学宫,考虑到兄长心情,家里人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瞒着挺久时间。 学业繁忙,也无暇从燕京顾及家里的事。 这对实际的兄妹也是快一两年没见过了,便是过年的除夕夜才能碰到一次。 但大半年前,柳生霜月带着白维回了瀛洲这件事从书信里传到耳中,白星回才深刻认识到,自己果然很讨厌这个瀛洲来的女孩。 和柳生霜月那种自动反击的敌意感知系统不同。 白星回对她的不喜是缓慢积累的起来的。就像是自己的位置被一步步的替代掉一样。 自己这个妹妹存在感越来越低。反而她的存在感越来越高,几乎完全卡掉了自己的位置。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白维在回瀛洲前,根本没想过自己在明国还有这么多亲人在。 而对于白星回的印象,也大部分集中于「儿时玩伴」的基础上,到了高中往后就再也没什么印象了。 而事实上,真正建立的人际关系是在高中、大学、社会后才开始的,这段时间建立的社会关系会更加牢靠。 同类相斥,就像是珊瑚海里只能有一个太太。 柳生霜月接替了白星回被迫交出去的位置,前者本能察觉到敌意威胁,而后者有种被人偷家的不爽。 但是……哪怕再不爽,又能怎么办? 生活这么多年,已经和真正的家人差不多了。反而是我节节落后,快变成无关紧要的外人了。 兄长白维心里对大家宗族感情本就很淡,离开瀛洲回来后就更淡了,甚至从头到尾没提到过樱井思入族谱的事,意思是说。 即便她不改姓氏都可以,只要入自家户籍有法定身份就行,大使馆那边已经走完流程了,接下来去当地公安局进行注册登记就行,可见兄长是真的不在乎。 白星回很难受。 兄长表现的态度越是配合,实际上内心仍然存着一些疏远。 客气都是对外人的,跟自己人谁还客气什么?和亲人吃完还要夸一声做得真好?反而可能会挑剔一下说今天菜淡了,明天我来做。 白星回来做客,是真的成了客人,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本来也不是她的家。 虽然但是……果然很郁闷。 她意识到自己内心还是有占有欲的。就像是谁都想做一辈子的小公主,能在一个人心底占着重要位置,是一件足以沾沾自喜和夸耀的美事。反而倘若位置被抢走或者被替代,就会形成强烈的反差和失落感。就像是舔狗突然不舔了,被舔的人反而可能倒追,今日的爱答不理,明日的高攀不起,人性自贱。 白星回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得把话题引向另一者:“樱井思,是吗?兄长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白维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回来走完流程,按照规章制度办好就行。” “我是说,她不入宗族族谱吗?” “老人家可不缺孙女啊。”白维随意道:“老爷子不喜欢,我也不好强迫。而且这也不重要,她将来还是要回瀛洲生活的,又不会留在明国里。” “就跟她一样?”白星回看向柳生霜月,后者回了一个毫不示弱的眼神。 白维说:“她天生不适合习武,带回去给老爷子看也不会满意,就这样吧。” 他见到时间也有点晚了,便起身带着樱井思上楼,准备铺好被褥让她睡觉。 白维和樱井思离开,一楼客厅留下柳生和星回,两女双手都放在桌子上,一者敲打桌面,一者半握着拳头。 “白眼狼。”白星回开火了,毫不客气。 “对我有恩的不是白家,而是哥。” “既然知道,就不该将兄长带去瀛洲。” “哥如何选择,我也无能力阻止,而且瀛洲有什么不好?他在瀛洲也认识很多人,有了很多朋友熟人。” “明国人不会长久居住在异国他乡,兄长应该扎根在这儿,背井离乡这么久,连个消息都不给,都被你带坏了。”白星回冷漠道:“自从你来了,一切情况都在变。” “笑话,哥独自一人居住,我也没见到你们也没管过他,现在把黑锅扣我头上?”柳生霜月不屑冷笑:“我就成了勾引你们白家长子的狐狸精?” “你不算。”白星回淡淡道:“你没勾引上。” “你!”一句话附带了真实伤害,柳生霜月先破防再沉默。 她想了想,又恢复了自信:“我还有时间,还有的是机会。等我和兄长结婚的时候,也不会宴请你们的,我们会在瀛洲好好幸福的过一辈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如果做不到,岂不是很对不起现在的自己?” “呵……”白星回浅淡一笑:“你或许不知道兄长回来是做什么的,我现在告诉你一下,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兄长回来是接受相亲的,今天下午已经走完了第一轮。” 柳生霜月清冷道:“所以?” 白星回没说话,因为白维已经从二楼走下,她也适时起身。 “要走了?我送你吧。”白维说。 “不用,我开车的。”白星回推开房门,停顿了一下,回头说:“还有今天的事,兄长确定?” 白维立刻跟上去:“我先送你到停车场。” 白星回故意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摇头说:“明天还要继续下一轮相亲,请你做好准备。” 白维面色古怪:“为什么还要下一轮?” 不是都已经…… 白星回莞尔:“白家长子需开枝散叶,一位哪里足够?如今大明男女比例失衡,正缺人少丁,兄长理应为国考虑,有能力何不多娶妻生子?” 为了国家,多娶老婆,义不容辞! 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是好勾八怪啊。 白维只能严肃的问:“你这么说,相亲对象知道吗?” “且放心,她们都可以接受。” “怎么可能?”白维不信,敖寒璃肯定不知情,但薛寒泪可能知情。 “我不会欺瞒兄长。”白星回点到即止:“那我就告辞了。” “啊啊……”白维还在思索着。 “对了。”白星回清了清嗓子:“看来今日那位姑娘,兄长很满意。如果确定喜欢的都是这类型,也方便后续安排了,正巧明日也是。” 白维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去。果然在门后探出一颗小脑袋,表情逐渐变得灰白,然后石化。 ——白!星!回! “兄长,可别忘记给家里「小娇妻」解释清楚啊。” 白星回一击得手转而离开,一代才女豪放大笑声穿过半条街。 第五百七十五章 都快是一家人 白家祖宅,庭院空地。 白兆老爷子正在缓缓的打着拳。 他快七十岁了,仍然精神奕奕,武者气血虽然有所衰退,但他练的不是什么外家拳,而是内外兼修。 老白家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家传武学。即便有,当初也响应了号召,把家传秘笈什么的捐给了国家武术馆去造福下一代的孩子们了。 他的武学造诣已经到了宗师境界,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但和白维不同,他精通的是太极拳。 太极拳也有分支,有的是张真人创下的太极拳,也有陈氏太极拳。 他哪一种都练,而且练到了宗师境界。 这宗师在一个省会里绝对不超过三个,整个大明的宗师也就那么多,平均年龄都五十岁以上,说一句德高望重绝对足够。 年龄大,武学造诣高,说话就有分量,白兆老爷子在白家属于定海神针,老白家不算是什么豪门也不是什么世家,却在武术界比较有名。倘若不是白维当初折戟沉沙,他早该被视作白兆的继承人了。 但明国的拳法家宗师在实战水平上还是略差了点。毕竟没经历过生死磨炼,到了一招定生死的地步容易犯错,戾气和杀性并不如幕府刀狩那群各个斩头颅过百的刽子手。 公认的就是,明国的武道宗师不能说不堪一击。但在同级别的高手里,属于相对比较弱的…… 不是说武道弱,而是缺乏实战环境下的武道宗师只能算做题家,不能算实业家,缺乏磨砺。 白兆也都七十岁的人了,当然没什么争霸天下的念头,做不成封于修,就老老实实含饴弄孙挺好。 他这边打着拳,落下的树叶在足下排成太极圆形,老爷子吐气开声:“什么人藏头露腚,滚出来!” 言罢,双手抱元,推出一团气劲,气劲轰向墙壁,却不是刚劲般开山碎石。而是轻轻扣在墙体上,穿透了过去,整堵墙上仿佛荡漾起波纹。 下一刻,墙壁破开,三道人影依次落下。 老爷子顿时意识到来者不善,过去虽然也遇到过一些踢馆的年轻人,以及堵在夜路上的年轻人。 但他往往都不会立刻动手。而是拉开距离,然后报警,先把情况弄明白再说,直接动手打架,输赢都难看。 但这次不同,他直接出手了,抄起一个花盆对着右侧那人抛过去,右侧的人影凌空跳起来,踢碎了花盆,却没避开藏在花盆后方出来的鸡蛋大小的雨花石,命中脑袋,当场落地。 中间的一人猛地扑过来,白兆老爷子抬起脚踢上那人胸口,中门大开,一脚命中,老骨头踹的都有点吃力。 但老而弥坚的气力还是轰的人暂时腾空,白兆抓住对方浮空机会,猛地回身摆拳,命中侧脸,这人飞向门外。 白兆低头看向手背,被划破了,皮肤上留下伤口,上面还沾染着几片色彩斑斓的鳞片。 “不是人?”白兆呢喃:“难不成是妖?” 还剩下左侧那人,它却迟迟没动手,仿佛是在蓄力做什么。 白兆聚精会神,他要同时应付三个,必须想办法各个击破,单靠拳脚不够,他立刻想起练功房里挂的那把太极剑,有了武器,自己必占优势。 这时祖宅里传来小孩子的声音,没睡着的小孩子穿着睡衣,起夜去厕所,揉着眼睛也没看清情况,反而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近处。 “昊儿,退后!”白兆大喝一声。 可惜迟了点,三个非人妖族立刻改变目标。 老爷子心头发凉,只得爆出真气,空气里传来爆鸣,他挥出一掌,正中一人胸膛,力道如同开山裂石,这妖族顿时躯壳传来骨裂声,蒙着面却还喷出一团血雾倒地不起。 白兆老爷子愣住,其他两妖族也愣住。 “我什么时候突破了?”他奇怪这一掌的威力有些过于豪横。 这时被打成重伤者,艰难的往旁边挪了几步。下一刻,它又凭空飞起来,落在地上。 空气里又一次传来爆鸣声,地面青砖都被击碎了,袭击者倒地不动了。 黑色的鞭子在地上抽打,如同一条漆黑的毒蛇,庭院里悄然多出一人。 “白家的人都敢动,你们,是来送死的?” 其他两位袭击者皆胆寒,对视一眼,各自越过高墙逃走。 来者一挥手:“追上去,抓活的!” 夜空里传来簌簌传林破叶声,七八道人影跳起来一度遮住了夜光,而衣服和外形看去,根本不成人形。 “多谢阁下援手。”白兆清楚是被救了,打量着来人,总觉得无比陌生,他的确不认识对方,气息也不似是人类武者,更像是妖。 “我乃东海水族,驻长江办事处。”它自我介绍道:“小小统领一位,见过白老爷子。” 东海水族,龙族麾下啊。 “统领大人客气了。”白兆不敢怠慢,东海龙宫是庞然大物,寻常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 “岂敢自称大人,倒是我们护卫不力,让老爷子受惊了。” “护卫?”白兆疑惑:“为何要护卫我白家?” “关于此事,白老爷子将来自会清楚,今日来袭击的事还望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第二次。” 统领抱拳:“有了警告,它们自然该识趣,虽说是群畏威而不怀德的蠢材。” 白兆疑虑不解。 “统领,已经抓到了。” “嗯。”水蛇统领冲着老爷子一抱拳:“在下便就此告辞了,这里的损失之后我的属下会负责把它修好。” “怎么如此麻烦。” “哈哈哈,不麻烦,都快成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统领点到即止,哈哈大笑后,率领属下离开了。 庭院里,白兆老爷子走神良久,恍然猜测道:“莫非是东海的哪位看上我家星回了?啊这……” 毕竟和龙族相亲这种事,没几个人会信,还是对方自己找过来的,更是扯淡。 没有任何前置条件的龙女空降来相亲,这种好事网文都不敢这么写,写了就是标准的开局桃子文。 牛郎都得先偷衣服呢。 …… 长江水边,水蛇统领踢了一脚当面的俘虏。 “没死就吱一声。” “……” “挺硬气啊,待会儿把你们送去公主面前的时候,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嘴硬。” 统领冷笑:“以为除掉水族印记就查不出你们来历?老子用屁股上的角质层想都知道你们这群走狗肯定来自北海,都是黑不溜秋的一群蛮子,蛮夷也,畏威而不怀德。” “放屁!”其中一个忍不住骂道:“你踏马……” 没说完就面门吃了一脚,当面转了三百六十度落地趴倒。 “嘴巴放干净点。”水蛇拍了拍脚上泥土灰尘:“我本想着你们该不会来,可你们比我想的还蠢,明国境内搞这种小动作,真不把人当人看?” 它蹲下身,表情阴冷:“你该庆幸,蠢材们,现在是我们抓到了你们,是我们在处理你们,这还属于四海的内务事,等到你们伤了人抓了人,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连你们龙王爷都得被剥一层皮。” 另一个水族冷笑:“你们就这么怕?” 统领冷淡道:“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只是不想背这个莫须有的黑锅,把事情放在内部处理最好。倘若真的闹大了,我想你们谁都不想直面血洛阳的兵锋吧。” “一个白家,销声匿迹了又如何,引得出血洛阳?”捂着嘴的水族吐出嘴里的牙齿,凶戾依旧。 “你们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水蛇统领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是,北海都不长脑子只长肌肉。” 它没解释什么,挥了挥手:“压下去,严刑拷问。” 水族以此跃入江水。 “统领,这件事……” “我有分寸,抓到三个,但来的肯定不止三个,这次高高拿起,肯定轻轻放下,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也没办法撕破脸皮。” 统领沉声道:“北海黑龙有一脉已经烂了,这次算是东海的警告,也是投桃报李。毕竟一切根本是在四海内部。若是不能对白家的事不管,只会寒了人心,我东海欠白公子人情啊,不得不还,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自家最疼爱的小侄儿在被偷偷抽血……越想越是可恨至极。”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万妖国那边的事,也和白维公子有关,他可能远比我等所见的更了不得。” “那我可得好好听一听,下次喝酒再听你慢慢说吧,我们先去跟殿下汇报下情况。” “哪位殿下?” “都汇报。”统领说完后补充:“亲疏有别,当然最先是寒璃殿下。” “也是,毕竟是未来夫君的事,该关心关心。”副统领也跟着姨母笑起来。 可能两位当事人都没想到,本意是假扮糊弄。但架不住亲戚朋友都会当了真,偏偏也不能立刻解释清楚,只能强颜欢笑假装的确有这回事,越是默认就越是难以解释。 一旦宣扬出去人尽皆知四海来贺,结果到时候,往往就身不由己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你睡得着吗?我睡不着啊 “所以说,是假的?” “假的,假的,非常假,假的不能再假了!” 白维一再强调。 柳生霜月冷静下来,以她对白维的了解,兄长是可能会为了逃避麻烦而选择一时妥协的。 特别是在面对家里人的时候。 哪怕你在外面翻江倒海上天入地踏碎凌霄推翻帝国黄金马桶一摆谁都不爱; 回到家里,也仍然要老老实实给爷爷奶奶做个孝顺孙子,老人家抬起手你都得弯下腰被摸脑袋,那是真的孙子。 亲情、血缘,它就是这么一条锁链,绑着的人便是痛苦也大多时候心甘情愿。除非它不再是锁链,而是成了枷锁,才教人忍不住去逃离。 柳生霜月又开始思考:“这提议是对方提出来的?” 白维点头。 “兄长没考虑过对方故意将计就计的可能性吗?” “考虑过,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高。”白维摊手:“她可是薛寒泪的妹妹,你也知道的,东海龙宫的嫡系,身份何其尊贵,跟我完全不搭吧。” 他连北辰家的软饭都不乐意吃,更别说东海了,去做赘婿难道很有趣? 远不如拐跑人家女儿更有意思,可龙族是拐不跑的,它们的血缘联系更加强烈,去了就得做龙王赘婿。 柳生霜月叹息:“正因如此才麻烦啊,一旦宣扬出去了怎么办?弄的四海皆知了怎么办?真的是「这是假的,你们眼里进孽障了」就可以抹平的吗?” 白维说:“我觉得问题不大,因为东海……” 东海龙宫欠我一些人情,哪怕当做我毁了婚约,也最多算是互不相欠。 “好吧,只要兄长把持得住。”柳生霜月不再坚持,她在意的是白维的个人想法。 既然他没有被美色和财富蒙蔽双眼,证明哥也还是老样子,还没有开窍,但这样也好,她需要的恰恰是这样的僵持局面,等自己再长大一些,至少成年后,然后就可以做点大胆的事了。 好几人嘲笑自己近水楼台却不能得月,谁知道她的苦楚呢?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还不能让自己沉溺在幸福里,还有父母遗愿没完成。 等她拿下御前大比的名词,有朝一日得到将军大人的御赐流派匾额,重振无想新阴流。 等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我柳生霜月的压制力! 特雷普学院里的那批姑娘来了都得让她们跪下求着拜师! “我一直很能把持本心。” 白维心说我还不够守身如玉吗? 你知道我遇到的都是什么考验? 但他内心也是存在迷茫,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这么守身如玉呢?老老实实找个恋人不挺好么,八胞胎不好找,八重人格总该…… 摇了摇头。 梗玩太多就没什么意思了,与其期待这种情况,还不如自己捏个老婆出来呢,就跟隔壁某修仙者一样,捏了一比一等身手办当老婆。 我这边也有啊,直接去找衣阿华得了。虽然不知道这个老婆的智商发育到哪一阶段了。万一停留在幼儿阶段,可就罪过罪过了。 胡思乱想着,这是因为白维对相亲有些微妙的抗拒感。虽然到了这个年龄,已经不该对爱情抱有多少憧憬。 但他也仍然认为世界上仅有五十个的灵魂伴侣是存在且能够相遇的,过去的轮回中也肯定遇到过。仅仅是不够幸运或者太不走运,才导致了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要说到底寻求的是个什么样的伴侣呢? 朝露不够好吗? 她已经足够完美了,缘定三生加直球的无敌贯穿,她如果在近处,最多一月,白维肯定投降。 可惜就像是诅咒一样,过去是白维作为卧虎而被国牵挂; 现在是轮到她了……倘若她真的能抛下幸福追过来,白维也不可能接受这么大的牺牲。 太复杂了,爱情就该是两个人和和美美的,不该涉及到那么多国仇家恨,正因这份复杂性,白维难以面对朝露,更难以面对柳小婉。 次于朝露的下一阶,不论霜月、神宫寺还是北辰归蝶、纳兰清淑,都停在这一层级,她们距离白维足够近,或许有更近一步的可能性。 再次一阶,是缪雪儿、朱蒂、薛寒泪、云无心等……她们被白维视作徒弟、后辈或者友人,他对待她们的态度比较纯粹,没有什么暧昧,只有坦然坦诚。 将她们当做异性来看的目光也有。但大多集中于馋身子的境地,或者高情商的说,是「欣赏美」,这也是白维自控力有些下滑的体现,帝王就能做到对所有女巫一视同仁。 不论那位姑娘是漂亮还是特别漂亮还是倾国倾城,看多了也就不觉得多心动了。 至于敖寒璃……她完全是个意外。 正因为是个意外,甚至连朋友不算,最多是认识的熟人,白维才能顺势接受她的提议,他太坦然了,连暧昧关系都没有的对象。即便传出点什么来,也很容易当做谎言给戳穿。 自然没有什么需要太在意的。 毕竟谁会相信呢? 难道薛寒泪、云无心会相信? 最多最多是不知情的人跟着起哄,真正了解的人都只会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想到这里,白维心情又平静下来,是的,没什么好怕的。 熄灯休息,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好好的睡了一觉。 …… “姓白的……” “你睡得着吗?” “我睡不着啊!” 薛寒泪还在看夜景,已经是凌晨的夜空。 淦,她想,为什么老娘亲手撮合成的事却要这么在意? 她强迫自己入眠。 强迫自己不要在意。 寒璃是妹妹,她能得到幸福自然最好,但是……云无心那边怎么解释呢? 没办法解释的啊。 她又坐起身来,觉得自己今天是铁定睡不着了,什么都好,来点能让我解压的东西吧。 这时,一通电话铃声响起。 “喂……”薛寒泪语气起初还显得半死不活,然后眼睛一亮:“哦?抓到了几个刺客?不错,非常不错,拷问是吧,先放着,等我过去,我要亲自来!” 挂断电话,薛寒泪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她心情好转了一些,然而这份笑容下藏着一些冷意。 “洪泽这一脉,真是烂透了的浓疮啊。” ……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玉京,明国仙家最高峰。 漫长阶梯长道上,一道倩影背着背包,提着行李箱,默默往上攀登长阶。 银雪长发,云隐雾见。 这熟悉的山,这熟悉的云,这熟悉的一草一木,每一处都透着令人怀念的气息,令人怀念的感觉。 这里是自己的家,没人会讨厌自己的家,除非心底根本不将那地方当做家。 经过长达八个小时的登山,从山脚第一个台阶走起,直至走上白玉京巅峰,一步未停,心境澄若琉璃。 漫长的登山路是每一个返还的仙家必须做的事,洗尽铅华,澄澈内心。 就像是一步一拜的朝圣路,拜的不是神佛不是天地。而是自己的道,洗掉了身上的烟火气,一下子变得空灵出尘,比在瀛洲时更加飘渺百倍。 乍一眼看去,更是分不清她和云出岫的分别,她们本就是如此的相似,谁都像谁,如同镜子两面。 登场漫长山道的女孩听见了轻盈的剑光,她背后名为「出海」的仙剑微微吟唱,欢喜雀跃的共鸣。 云海拨开,自月色、云色、夜色间走出一抹雪色,绝色映照着绝色,绝色妆饰着绝色。 仙剑月心共鸣不止,两把仙剑自然靠拢,如灵燕比翼,于云海上共舞。 月心以出海。 无心以出岫。 孪生姐妹相见,如破镜重圆,映着仙家盈盈浅笑。 第五百七十七章 你对得起朝露吗? 云无心收回视线,招回仙剑出海。 拖着行李箱继续往前。 “好久不见,出岫。” “好久未见,无心。” 云出岫踩踏着云层,她主动凑近,伸出手去。 云无心避开她的手掌,并没有避开太远,还是被触碰到了发鬓角发丝。 “做什么?” “你瘦了点,在瀛洲没好好吃饭吗?” “我没瘦,但你胖了。”云无心淡淡道:“别靠太近,我不习惯。” “女孩长大了,总是难以靠近。”云出岫失落道。 “说的你好像不是女孩似的。”云无心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和迁就,换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你从欧罗巴出发不过一周时间,船行速度可没有这么快。” “我可以御剑。” “你的修为还不到金仙,能御剑过海?”云无心不信。 两姐妹的修为保持在伯仲之间。哪怕云无心一直在摸鱼,也不可能拉开太大差别。 同样都是天赋异禀,云无心的修行天赋比云出岫更高,而后者的御剑天赋比前者更高。 如果把云出岫和云无心的优缺点合二为一,她们将会是史无前例的天才,可惜双生子就这样,越是外貌相像,越是要做出区分,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人。 云无心总是想要和云出岫做出区分,可云出岫反而没有这样的意图。 但实际上她们的区别仍然很大。十岁以后,云无心和云出岫鲜有被认错的时候,几乎是一眼识破。 就像是雪花和坚冰的区别。 “回来了,就别走了吧。”云出岫说:“我去了一趟欧罗巴,收获颇丰,便也不打算再出远门了,异国他乡风景不错,但终归不是故土。” “你眼里可没什么故土,只有这片山和云。”云无心毫不在意的戳穿姐姐的说辞:“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仙家修行不过是要一座山,一间屋子,还有一颗耐得住寂寞的烂柯樵的心。” 云出岫问:“你随时可以从极东大学毕业,却还要回去瀛洲,还是在生我的气?” 云无心不答。 “我可以给你道歉。”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除了你之外,天下没有谁可以让我妥协,更没有这份价值。”云出岫既傲慢又真诚。 云无心皱眉:“我不想回来和你第一次见面就是争吵,这没有意义,但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的傲慢。” 云出岫不以为意的一笑:“你的傲慢,在我的身上啊,我们是姐妹,是亲人,是同卵双胞胎,我们就像是……不,曾经是一个人。” “我就是我。” “抱歉,又说了些让你不开心的话。”云出岫轻声道:“我很难改掉这样的习惯,好久不见,难免有些情绪化,其他时候我反而能控制住。” 云无心反驳道:“你是有些过于情绪化了,但这不意味着我和你一样会被情绪所干扰,我登山回到白玉京。 如今心境空灵,看山仍是山,不会被一言两语所影响到。所以你说的越多,我听下去也只当做穿堂风罢了,不会影响到我的判断,你仍然习惯不了在地上行走是吗?能飞就不想走路。” 云出岫首次露出调侃的神色:“难道你让我从欧罗巴一路游回来?” 云无心平淡道:“你做仙家太久,站在山上看大地,自然看谁都是蚂蚁,不走入千家百户的街道,看看烟火人间气息,你永远不懂的。” 云出岫认真道:“我去了欧罗巴,也不是餐风饮露,要说收获,未必弱给你红尘悟道什么,修行路多种,大多殊途同归,我所担心的是,我心仍然向着仙道。 可你停住在烟火地上太久,这会影响到你的心智,你一直比我聪慧。但慧极必伤,容易想得太多,容易走上歧路。” “歧路?”云无心反问:“什么歧路?什么样的歧路?什么才算是歧路?” 云出岫不回答,仅仅是伸出手抚摸妹妹的脸颊。 “你我同心共鸣,你的感受我怎会不知道?” “如果你的心没有乱,又怎么需要走山路扶正心境呢?” “我御剑行千里,朝碧海暮苍梧,但走马观花,只看而不沉迷。” “我希望将来我登昆仑山时,你能随我一起。如果你不去,我一人也会很寂寞的,我会等你很久。” “无心,我不希望几百载后看你化作一抔黄土。” 云出岫还想说什么,但被云无心拍掉了手。 两人之间散发出一阵冰舞微凉的寒气。 云无心淡淡道:“你的傲慢不减过去,仍是喜欢替人做决定。你我同心共鸣,喜悲通感,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尊重我的感受。” 云出岫皱眉:“我们是姐妹,我爱你至深,我待你至诚,我当然会尊重你。” “是的,姐姐,我也爱你,作为亲人,作为妹妹。”云无心轻缓的吐出冰洁白雾:“可我们终究是两个人,再如何要好,也活不成同一个人。” “我知道。” “你最好知道。”云无心侧身,语气仍然平淡:“你一直以为我在生你的气,所以逃去了瀛洲。” “难道不是吗?” “是,也不是。” 云无心低声说:“我的确是有些迷茫,为此我必须弄明白一件事,或许这同心共感。既是一种血脉相连的证明,又是一种斩不断的诅咒,我都快没办法分清你和我了。” 云出岫一怔:“你是为了分清你我才去的瀛洲?” “我必须要寻回自我一次。”云无心平静的说:“我的情感一直不如你那么丰富,很容易被你牵动和影响,这种压力你或许是不懂的,每次你使用功法压制情绪,都必然会传导至我这边。但只要我们物理上远离,我就能屏蔽这部分的影响。” 云出岫全然不知有这回事:“你该早些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有用,毕竟我是无心,你是出岫……我才是无心。” 云无心说来有些自嘲,她缓缓敛去这些自嘲之色,继续说道。 “去了瀛洲,我收获了不少。虽然实际没有做到些什么事,但久违的感受到了轻松…… 你说我眷恋红尘人间的烟火气息,说的很对。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我作为我而存在。 如果和你保持着同心共感,我们太容易活成同一个人。或者说,我太容易活成云出岫的样子。”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不想也不会留在白玉京和这座山中,你我分开都是迟早的事。” “我仍是白玉京仙家,修行之路仍旧日益精进,我会攀登昆仑山。但未必是要是现在,未必要和你一起。” “想开点吧,姐姐,如果你真的爱的是你妹妹,而不是你自己的另一半,你就应该能理解我。” 将想说的话都说完,云无心伸出手,轻轻放在云出岫的肩膀上。 “就说到这里吧,先回家里,父亲母亲在等我们了。” 云出岫目送着妹妹的背影,神色无波动。 她仍然冷静,即便被妹妹说的哑口无言,即便这和她的所有设想都不一样。 但她只能接受现状,也必须接受现状。 唯独在内心深处的海洋里,飘着一座冰山,冰山上它悄然的裂开一道口子。 并不大,但很深。 裂口在冰山浮出海面的部分,而裂口延伸到了海面之下,幽邃狭长,深不见底。 …… 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依旧要为生活奔波,人生不易,阿维叹气。 第二轮相亲,白维换了另一套行头,他是没想到自家妹妹居然连相亲的衣服都买了好几套不一样的。 但果然没有西服。 白维心怀着早点走人的念头来到另一处相亲地点,这里是一处比较古朴的幽静茶室。 敲门入内,没有其他人,只有相亲对象,白维一眼看过去,红衣蛟龙神色不善。 应沐怒目而视,开口就是灵魂暴击。 “你对得起朝露吗!” 第五百七十八章 真情假意 应沐很生气,她既有生气的理由,也觉得应该表现出来。 她在一周前都仍然停留在万妖国内,为的就是毕方国、白泽国的事,忙东忙西,忙里忙外,也乐在其中。 不得不说,四海集团的信息情报来的极快,应沐失踪到安全,再到返回巢湖,一路上就没怎么闲过,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能说的事,都做了个简单整理,然后递交给了东海。 她心眼小,等着报复北海。 至少也要让北海黑龙在四海集团内部丢个脸面,其他三海龙族都必然对北海心生忌惮,这就是压力。 龙族内部骚乱在所难免。 这边才回到明国多久啊,回来后,还没休息个一两天呢,消息就从东海龙宫传来了。 说敖寒璃有对象了,已经快订婚了。 应沐愣了一下,然后表示没什么,不就是订婚,然后她瞅了一眼订婚对象。 白维。 觉没的睡了。 连夜赶到金陵,然后靠着人脉直接卡掉了二号相亲位的姑娘。 她并不是相亲对象,完全是插了队的。因为她是龙族,还是巢湖君的女儿,便是大家闺秀也只能暂避锋芒,选择结束这次相亲,好在相亲也不意味着一定成功,本就是碰运气,算不算什么损失。 于是应沐换了身衣服,顶着两天没睡却仍然炯炯有神仿佛会咬人的大眼睛,盯着走进来的男人,看着他薄情寡义慵懒闲适的样子,更是怒从心头起,一声大喝中气十足。 “你对得起朝露吗!” 白维一愣,见到是应沐后,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天前……”应沐继续拍桌:“你对得起小青椒吗!” 白维坐了下来:“别这么激动,万妖国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一切顺利……”应沐继续怒道:“你居然和敖寒璃订婚!” 白维笑了笑:“辛苦了,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啊。” “这几天一直没睡……”应沐以手扶额,随后瞪眼:“臭不要脸,你还在笑!” 她这表现多多少少有些精分,想要表现的强势,却又本能的体现出了弱势态度。 一边当面声讨,一边又在絮絮叨叨。 “啊……”应沐低下头,疲惫的叹着气:“我,让我想想,我应该还有什么话来着?嗯,唔,对了,还有一句,姓白的,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怕被分尸砍死吗!” 白维倒了杯茶,喝了口:“我上辈子已经被分了,你应该也知道。” “我……”应沐一时语塞,冷哼道:“你还挺享受的咯?” 白维托着腮帮,好笑着问:“傻龙女,你不会是在嫉妒吧?” 应沐立刻站起,脖子上的几许鳞片都由青白转成红白:“一,一派胡言……” “你这反应可不像是。”白维失笑。 应沐深呼吸,换成以前的她,肯定是坐下来,冷笑着嘲讽回去,言辞犀利,能直接把这位人类高质量男性骂哭。 因为她是真的不在乎,但是现在不行了。当在乎的时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表现的更加狼狈和露骨。 有句话叫做「再硬的嘴,亲起来也是软的」。 低俗点说「再高冷的人,直肠也是温暖的」。 可恶,是不是看着朝露、小青椒不在身边,你就开始撩我了? 这男人真的不可貌相,他真的想要娶八个老婆吗? 这不行,我得逃跑。 她已经生出了要开门落跑的想法,并且贴到了窗户边上,惹不起也得躲得起。 白维招了招手:“别激动,我不过是戳了你痛点而已,至于这么防备吗?坐下吧。” 应沐冷着脸:“别开这种玩笑。” “玩笑?” “就是,嫉妒什么的……” “这不是开玩笑的啊。”白维反问“你不是在嫉妒敖寒璃吗?” “我为什么要嫉妒她?” 应沐这一问出口就后悔了。完了,把斩杀技能送给对面了,果然不行,我还是要跑。 她又一次贴到了窗户边上。 白维则是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和薛寒泪是劲敌,自然不喜敖寒璃,对她羡慕嫉妒一直都有,她的出身、天赋、样貌的确都略胜你一些,这自然……” “对!”应沐立刻接过话说:“我是嫉妒她这些。” 她顿了顿,又古怪的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白维问。 “……”应沐沉默了一会儿,嗖的一下坐回到位置上,她见到白维坦然的表情。 既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于是清了清嗓子:“咳!我最近睡眠不足,有点神经质,所以请不要在意刚刚的细节问题。” 白维说:“你立刻回去休息一下也不是不行。” “那不成,怎么还能让你继续相亲下去。”应沐不肯退让。 “这是我家里人安排的,和我个人意愿无关。”白维流汗黄豆道。 “敖寒璃也是强行安排的?” “这倒不是。” “你对得起朝露吗!”应沐开始复读。 “我和朝露之间还没有谈婚论嫁。”白维强调道:“和纳兰清淑也是。” 应沐认真的问:“所以你不打算和朝露成婚?” 白维无奈:“说来复杂……” “复杂?敖寒璃的事就不复杂了吗?”应沐皱眉。 “哎,所以说你在问我这件事之前,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敖寒璃的想法?”白维表情微妙:“她很像是会被别人意见左右婚姻的性格吗?她很像是会喜欢上我这般人的花痴?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洗脑光环,光靠对着屏幕戳戳点点,或者放着不动,就能让姑娘涨好感度?” 应沐一团浆糊的大脑稍稍恢复了些清醒:“对啊,这的确不太说得通,敖寒璃她明明……” 婚姻对敖寒璃是一件遥远的事,过去多少次都觉得她或许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成婚。 应沐又联想到了自己,她们是同类的龙女,各有人生追求,且不愿受人约束。 倘若不是这次万妖国之行,她才不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类的高质量男性。 敖寒璃可没有自己这次的奇妙体验,她凭什么会…… “是假的啦。”白维慵懒的重复道:“假的。” 应沐:“……” 她立刻明白了所有,旋即又觉得荒唐且荒谬,哭笑不得:“你们这样,真的不怕触怒所有人?” “触怒?还没谈婚论嫁,只是相亲成功而已,便是后续失败也是情理之中,为何觉得定然是百年好合?”白维反问:“不对劲的是你们,可不是我们。” 应沐:“说是这么说,但如果你和敖寒璃成婚,想必很多人都乐于成见的。” “包括你?” “不包括。” “所以说,你何必在意那些人的眼光?”白维随意的说:“只是为了堵着一些麻烦而已,彼此做对方的挡箭牌,算是合作愉快,让误会持续下去也好。 这件事,换成朝露和小青椒,很快就能想清楚。反而你为了这件事直接来到金陵是有些冲动了,算是关心则乱吗?” “谁关心你了。”应沐冷哼:“我只是替朝露清淑感到不值而已……好在是个误会,否则等以后,你脑袋被砍下来,朝露在前面抱着头,我就在后面划着浆。” “什么阎魔爱……”白维好笑:“你就这么直接来金陵,没做其他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 “嗯……报复一下北海黑龙?”白维十指交错,语气平淡道:“昨晚,我亲人遭遇水族袭击,是来自北海的水族,不过被东海水族统领挡下了,算是有惊无险。” 应沐侧身靠在桌案上:“报复东海不成,开始迁怒了,果真是烂透了,那么你打算如何?” 白维说:“说实话,没想好……北海龙宫是个庞然大物,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没办法一棒子敲死全部。” “你是人,人屠龙也必然引发四海集团的反击吧。”应沐手指压在杯子上,杯子在她指尖下转动:“如果你成了四海集团的一员,是龙宫的女婿,这时候在动手只能算是家务事了……你也是为了这个理由才?” “为个身份,牺牲未免太大了些,敖寒璃也未必同意,她也没必要为我抗下这么大压力吧,倒是如果我反击,她可以借此为理由和我解除婚约。”白维摊手耸肩:“所以,暂时没想好。” 应沐抿着嘴唇,忽然急智上线,反问脱口而出:“既然如此,和她解除婚约,和我假结婚,岂不是更好?” 第五百七十九章 未来可妻 平心而论。 合情合理。 应沐失踪在万妖国,险死还生的事已经被人所知,四海集团三缄其口。 但对于内部来说,消息根本封锁不住,更别说当事人也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的摆出一副「你看我削不削你」的态度。 在四海集团内部,其实没有什么铭文的规章制度,有四海龙族共同守护的族规,有些共识是明明白白写进去的。 但是吧,你™都先一步把共识打碎了,还要我讲武德,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你可以双标,但我同样有打爆双标龙天灵盖的权利。 她的仇恨,敌视,甚至于一定程度的报复,全部合情合理。 至于这个「一定程度」是多少,其实全看个人本事。 能做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不能无限制的重复下去,否则冤冤相报,仇恨无穷叠加。 因此,对应沐来说,报复的机会就一次,用完就没了。 她的复仇大义也就这么一次,用的好,甚至可以杀龙不用坐牢和承担后果。 所以,找到一个足够强大的盟友很重要。 白维足够强大,也是当事人,更被报复了。 之前如果说应沐还有迟疑,不应该将他卷入龙族内部纷争里,现在已经没有了这层顾虑。 大家都在局中,白维有充足的还击理由。就像是兔子打越猴,名义就是自卫反击。 敖寒璃和白维之间是合作关系,她想必不能也不肯更不便替白维抗下这部分压力。 但换成应沐呢?不能说有点勉强,只能说轻轻松松。 所以,她的提议非常的顺理成章,非常的合情合理。 唯独有点,不太合时宜。 自然这些话说出口的同时,应沐自己也后悔了。 龙的身体非常强悍,但好几天不睡觉,她也明显感受到了思考的停顿和僵直,居然这些话不过脑子就说出了出来,平日哪怕有点直性子,也没有这么缺根筋过啊。 她很想点下「撤回」按钮,可惜点不得,同时又在偷偷观察白维的表情,想着他会怎么判断。 当真? 当假? 自己是真情,偏偏又是假意。 啊,好乱啊。 如果可以,应沐恨不得扑倒在床铺上,脑袋埋进被子里,然后像毛毛虫一样翻滚扭动。 在等待中,她听到了白维回了句。 “也不是不行。” 她立刻回神,从神游天外,变得正襟危坐:“你这句话是认真的?” “对我而言,其实谁都没区别。”白维手指敲打桌案:“反正都是假结婚。” “对,对哦……假的,都是假的。”应沐的心情稍稍平复,但是,但是…… 哪怕是假结婚,也是抢在朝露和小青椒前面了啊,对不起,姐妹们,我好像不小心领先太多了。 她发现自己内心居然在激动和暗爽,愧疚反而不多,立刻又自我反省。 可恶……我头顶长的是龙角,不是牛角啊! “问题是在于,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白维摊手:“这怎么解决?立刻后悔、退货、换人?且不说我这边声望要跌,你这边压力也不会小吧。” 应沐敛去激动的心情,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 假结婚不算什么大事,龙族虽然衷情,但时代在变化,这类事也是有的。 解释清楚来龙去脉给龙宫族老,一般老人家们都会摆出一副「你们年轻人真会玩」的态度便放过了。 之后的影响等着消弭即可。 “只要影响不进一步扩大,是可以压住的。”应沐想了想:“单靠我的影响力不太够,我可能需要回去跟我父亲说一声,让他帮忙和龙宫内部的族老们商讨一下。” “巢湖君么。”白维不太确定的问:“他会同意?” “他没有理由不同意。”应沐直白道:“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不过是假结婚罢了;倘若我死了,那就不是假结婚,而是冥婚了。” “还有敖寒璃。”白维揉了揉眉心:“得看她如何想。” “可以商量着解决。”应沐大方道:“我不介意对她退一步。” “也好。”白维乐观的笑着说:“这样一来,我正好也可以少些麻烦,免得被一再追问怎么回事。” “嗯,可我在想的是,万一她还是不同意怎么办?”应沐瞥了眼白维,并不乐观,反而很是严肃。 “我很难想象她会有坚持下去的理由。”白维摆了摆手:“别想太多,敖寒璃和我仅是熟识。” “我只是在考虑一些可能性,若是她太好面子呢?”应沐意有所指的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维继续推演:“真走到这一步,那就只能拖字诀了……处理掉黑龙的事,她自然会退婚的。” 应沐眉头松开,眉飞色舞道:“确实。” 敖寒璃可没理由去硬对北海黑龙不是? 我们应对黑龙有着足够的理由和底气。 如今的传闻早就满天飞了,我们结婚算是共同经历了磨难走到一起,属于众望所归呢。 应沐想到这里嘴角开始上扬:“哎呀,一不小心领先太多了,有些小激动,诶嘿——” 白维适当打击了一下她的乐观心态:“也别高兴太早,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应付黑龙。” “脓包总要挤破的,洪泽系的黑龙已经是毒瘤了,本来就是上梁不正。”应沐冷笑着嘲讽。 “别说主观看法,说应对方法。” “不知道诶。”应沐流露出大聪明阿库娅的表情。 白维噎住。 “现阶段没什么好办法是真的。” 应沐热血澎湃的提议道:“要么直接去洪泽湖,把里面的黑龙杀个干干净净,杀个血流成河,就像血洛阳那样,洛阳城上血战七天七夜,搏杀个千古第一次位英灵的名头来。” 血洛阳,全球最强的次位英灵,实力直追上位,杀出来的名号,极富传奇色彩。 但是……洪泽系里的黑龙,光是龙王级别就多达三头。 龙王和武圣一样,等级突破五十级,都是统一称呼,实力境界不能一概而论。 倘若再来两个传奇巅峰的龙王,白维要杀起来也万分费力,必须动用黄金权能,也难说稳胜。 击杀霸下是大势、运气、实力的三重加持,无法复刻。 “一旦以洪泽系的全部黑龙为假想敌开始备战,忽然觉得胜算还真不大。”白维沉吟。 在他看来,这种对手想稳赢,最好办法,还是从一开始就过饱和式的火力压制。 留着就是个祸害,毕竟双方都已经结下死仇。看样子这些货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族都敢迫害,更别说区区几个普通人了,为了老白家的安全考虑,还是灭了好。 灭肯定要灭,问题是怎么灭,强势镇压固然可以。 但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可能控制住影响。 一根手指突然戳在白维的眉心上,抚平他眉心的皱纹,应沐嗓音柔声说道: “暂时就别想了,放心好了,万妖国那么大艰难险阻都跨过来了。难道这些小小挫折,能把我们绊倒吗?” 半生都要强的龙女给人感觉像是英武的女将军,此时突然多出好多女性独有的柔和温婉,教人不太适应。 白维突然想起以前东海真龙给应沐的评价:会是个贤妻良母。 他不太适应的直起腰往后靠:“别占我便宜,现在这是血肉之躯,可不是傀儡。” “这有什么?不是相亲成功了吗?”应沐毫不在意的说:“做戏要做全套啊。” “就两个人,什么做全套半套的……给谁看?” “将来总要适应的。”应沐认真道:“敖寒璃做不来,我可以试试,她见到自然会知难而退。” 白维手指抵住应沐的眉心发出灵魂拷问。 “你对得起朝露吗?” …… 长江办事处,敖寒璃得知消息后来到这里,进入审讯室,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她脚步停顿,问道:“多久了?” “回殿下,十几个小时了。” “拷问出了什么?” “没有。” “这么硬骨头吗?” “不是,是因为寒泪殿下根本什么都没问。” 第五百八十章 请你退个婚 “你们这些可怜虫,留你们在世界上只会把米吃贵。” “疼吗?痛吗?苦吗?那就对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想舒服就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受死。然后把自己变成氮磷钾去回馈大自然的生命系统!” 审讯室内,抓到的三个刺客已经倒了两个,还剩下一个在支撑着,但看上去也非常勉强,摇摇欲坠。 与之相对的则是薛寒泪的舒畅表情如沐春风,她的精神压力被发泄了相当之多。 薛寒泪并没有采用什么过分的审讯方式,至少剥掉指甲,辣椒水灌眼睛,不喝麻药做胃镜之类的做法,她没有用,她采用的是精神上的压迫,还有适当的体罚,譬如罚站。 站有站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人站立不到几分钟就会换一个姿势来分担自己肌肉和骨头的承受力。 军训里的站姿训练令人相当印象深刻,让人很是折磨。 如果一边保持站姿,一边接受着唐僧的碎碎念,那就更是肉体折磨加精神折磨。 更折磨的是,薛寒泪根本什么都不问,她也清楚问不出来,光靠几个水族的话也不可能直接去找龙族的麻烦,招不招供的区别都不大,无非是提供一种警告,指不定之后还要放一个回去,传达一下东海龙宫的意思,然后放回去的水族大概率也是要死或者流放,总之很惨。 龙族和水族之间是明确的上下级关系。而且这种绑定非常强硬,理论上水族数以百万计的数量不至于成为数量稀少的龙族附庸。 但和人类不一样,血脉的压制力意味着龙就是唯一的四海霸主,水族是无法抵抗的。 等到薛寒泪满意了,她才终于按下了按钮,关掉了无脑循环的各种垃圾话车轱辘话复读,瞥了眼前方精神状态异常糟糕的水族刺客。 “后悔了吗?”薛寒泪淡淡道:“为你们差点引发一场外交冲突这件事。” 水族刺客捂着脑袋:“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无所谓后果如何。” “所以你们才会被抓到这里啊,结果最好也就是流放,运气差点,就是身首异处。” 薛寒泪比划了一个割喉斩首的动作:“上了岸的水族也比猴子好不到哪里去。” 她象征性的问道:“说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是黑龙,但我问的是具体的谁。” “……”刺客埋下头,沉默不语。 薛寒泪吹了声口哨:“够硬气,或许我该放你回去。” 刺客抬起眼睛:“我回去不回去,都是死路一条。事到如今,殿下也不必吓唬我,其实没有意义。” “你倒是看的挺开。”薛寒泪笑了笑:“可在我们手里,你想死都很难。” “您想少了。”刺客也虚弱的笑了笑。 薛寒泪愣了一下,旋即脸色一变:“你服毒了?” “时间到了就会死,回不去肯定死,失败了也得死。” 薛寒泪皱眉:“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办法培养死士,明明是死士,却当做消耗品来用,你的实力,跳槽去其他海域,再怎么都能混个治安小队的位置……值得吗?现在去洗胃灌肠或许还来得及。” “注射式的药毒,没得救了。”刺客手指颤抖:“已经扩散到全身。” 他撕开一截衣袖,浅蓝色的皮肤下方流淌着青黑色的剧毒,血液蔓延到血管当中。 “哎……”薛寒泪叹息:“原来是我被拖延了时间?你还有什么遗言?” 水族刺客摇了摇头。 “既然你缄默不语,我也尊重你,让你在安静中死去。”薛寒泪平淡道:“对你们北海水族来说,尽忠尽义然后死得其所,或许是个正确的做法。但在我看来是个愚蠢的活法,人也好、龙也好、妖也好…… 愚蠢莫过于愚忠,不懂得变通,把生死看的太轻了,这时代远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和命不如牛马的轻贱。” 水族刺客被这句话说动了少许。 他低下头,吃力的说:“殿下这些话算是审讯这么久稍有的肺腑之言了……我这边快肠穿肚烂的死掉,也有几句话掏心窝的话想和殿下说。” “你说。” 刺客看向护卫。 薛寒泪挥了挥手,屏退护卫,一个中毒的将死者伤不了她:“现在你可以说了。” 水族低沉道:“有些话,由我这等身份来说这些已经算是僭越。如今斗胆跟殿下提及已经不算是忠心…… 殿下不是北海龙族,自然不能明白北海所奉行的原则是什么,它们是睚眦必报的,没有什么谈和的可能性,龙族得子不易,那一系龙族更是早有意图,以此为矛盾,很容易就会引发北海东海之间的冲突。” 薛寒泪道:“真龙不点头,龙宫之间打的再激烈,也只是村口械斗的程度罢了,北海好战,难道东海会怯战?争勇好斗和骁勇善战是近义词,却不是同义词。” 水族深深看了眼薛寒泪:“我这等卑微小人物,怎么会担忧东海北海的事,便是和明国闹出矛盾,引来地祗、英灵或者水注经镇压水脉,也都无所谓……我所指的是殿下的立场,需得好好考量。” 薛寒泪愣了一下,旋即低沉道:“这话是谁让你带给我的?” 水族刺客道:“无人,是我发自肺腑的自言。” “你信不信我把你肺腑掏出来,看看上面刻了什么字?”薛寒泪语气陡然肃杀。 刺客笑着,咳出一口黑血:“我一将死之人,若是让殿下消气,死也无妨。但殿下立场仍然不会有所动摇,您可以拿我出气,只是于事无补。” 薛寒泪目光越发冷漠:“我知道是谁让你来的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殿下多多思量。”水族刺客抱拳:“您是东海的公主,却也是北海的媳妇,在下也不希望您太为难,早些考虑清楚为好,得之不易的自由,何必浪费在凡人身上。” “闭嘴!”薛寒泪低沉呵斥,近距离下,龙威慑人心魄。 水族刺客闭了嘴,也永远的闭了嘴,它坐到在椅子上气绝,七窍流出黑血。 薛寒泪凝视着水族刺客,耳畔回响临死前的留言,这是来自那里的警告声。 东海,北海……矛盾交织,自己的立场依旧是避不开的死结,矛盾加深,死结就系的更死。 她神色几度变化,忽然肩膀传来一阵按压感,抬起视线,见到了敖寒璃的关切目光:“你怎么了?” 薛寒泪敛去杂乱的心思,佯装无事的一笑:“没有,只是没想到事情办得这么绝。” 敖寒璃瞥了眼刺客:“都死了?” “服毒自尽,没得救了。”薛寒泪起身,伸了个懒腰:“审讯一晚上也没什么好结果,我要去休息了,哎呀,困死了,扫尾工作就交给你了啊。” 敖寒璃:“可以……但你真的没事吗?” 薛寒泪回过头,露齿一笑:“放心,就算遇到了什么事,我也会顺利解决的,就像过去一样,我总会顺利摆平一切问题,不用担心。” 她步伐轻快,远离后,来到岸边,目光凝视着滚滚江水,视线里的多余情绪也被东逝的流水卷走。 “就像过去一样……吗?” 她叹了口气,目光又看向北方的天空,云舒云卷,清风徐来。 仍然是个春风二月的好天气,她看不见那座巍峨的白玉京,却不由得想起云无心分别前说的话。 「我卜了一卦,或许很准,或许太准」 「孤峰绝壁莫登攀,渊下潜龙恐蛰眠」 「难关在前,你我都帮不了彼此,还望珍重」 薛寒泪看向手腕上的手链,云无心的手工制品,也是一道祈求平安的护身符,可惜在大势到来前方,祈求的平安气运显得微不足道。 薛寒泪抚摸着手链,眼神逐渐重新恢复往日的自信。旋即拍了拍脸颊,让郁闷的情绪加速飘远。 还没到应该垂头丧气的时候。既然暴风雨总要来,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她望着江水滚滚,忽然有种和江水嬉戏的想法,可惜蛟龙躯壳被封锁,她已无法化龙。否则很想在长江里打滚玩,就像年幼时在淮河顺流漂过千里。 在她怀念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时,背后传来嗓音。 “原来这儿呢。” 熟悉的声音,薛寒泪本能的起了不少鸡皮疙瘩,那是对某龙的生理反应,她嫌弃的回头:“怎么是你?” 应沐戴着一副太阳墨镜遮掩着黑眼圈,她说:“为什么不能是我?” “现在我没心情和你吵架,难得死里逃生,不在家里多休养几天,该说你心大,还是命大?” 薛寒泪口嫌体正直:“如果你找他的话,直接去找他家里地址,别拐弯抹角的找到这儿来。” “已经见过了。”应沐信步靠近:“我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倒不如说,我该谢谢你。” “谢我?”薛寒泪急忙看看天上,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如果不是你告诉他,我失踪的事,或许……”应沐点到为止:“总之,我谢谢你啊。” “你这叫感谢?”薛寒泪抬手打断:“而且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没有吗?”应沐疑惑,白维亲口这么说,还能有假? 但薛寒泪也不像说谎,这时候如果是真的,她应该已经开始摆脸色骑脑袋上了。 “或许有吧。”薛寒泪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你出事,我开香槟还来不及,不可能主动帮你,你特意找过来,就是为了说一声谢谢?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应沐更加肯定,薛寒泪绝对什么都没说。可若是她没有告知别人,白维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说,他就那么把那个状态下的我给认出来了吗? 奇怪的是他为什么不承认?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应沐喃喃道:“口是心非的男人……” 薛寒泪嫌弃的挥了挥手做驱赶的手势:“麻烦停一停,别突然笑的这么渗人,压一压你疯狂上扬的嘴角,笑什么这么开心?捡到天降之物了?” “我想起高兴的事。”应沐笑容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原本说是感谢你,也是先礼后兵来着,现在似乎客气也不需要客气了,我便直说了吧……我找敖寒璃,想请她帮个忙。” “嗯?”薛寒泪猛地意识到来者不善。 “我有意中人了,可惜他前不久才刚刚订下了婚约。”应沐礼貌着发问:“所以能请敖寒璃退个婚,把未婚妻的位置让给我吗?” 第五百八十一章 商量 “恭喜你,小姑娘,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明国公民了。” 走完流程,入了户籍,手续完备,樱井思已经从法律上正式成为了白维的妹妹。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由于入了户籍,已经是实际的妹妹。 倒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只是户籍本上加了个名字,仿佛也多了几分血缘关系的感应。 白维摸了摸樱井思的脑袋:“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樱井思歪着头:“不是早就是了吗?” “也是。”白维失笑:“你想吃点什么?就当是庆祝,我们吃点好的。” 柳生霜月问:“这样就可以了吗?不用去跟另一边汇报一下?” “他们不主动提及,我也不必要说什么。”白维摇了摇头:“也不必给你们增添太多压力,名义上是明国公民。但骨子里还是瀛洲人,改不了的,让你们强行变成明国人不太现实,想必将来也是要去瀛洲生活上学找工作。” “哥呢?以后怎么打算?” “我是要去一趟欧罗巴的。”白维说:“如果哪里不错,可以考虑定居几年。” 柳生霜月皱眉:“为什么是欧罗巴?” 她实际心里话:为什么不是万妖国? “因为要去捡点垃圾。”白维自嘲一笑,垃圾竟是我自己……的骨头。 家里三人回到屋子,彼时也到了中午饭点,门外听着一辆摩托车,房门没有上锁,屋子里有人在。 依旧是白维的小叔,名为白畅的那个自由的男人。因为家里长期没人,叔叔手里也有钥匙,负责照看一下房子,也方便请人来定期清扫。 推开门,白畅听到动静便抬头起身,看着白维左手右手牵着一大一小两姑娘的场景,眼神里透露的不是羡慕,而是微妙。 “你为什么不干脆把霜月娶了?找什么外人?”白畅拉着白维来到门外说话。 “还没成年。”白维给出了令法官都无法拒绝的回答。 “老爷子让你过去一趟。”白畅点燃一根香烟。 “为什么每次都你来做司机?”白维奇怪:“你不是也不喜欢祖宅么?” “我能怎么办?”白畅忧郁的叹着气:“老爷子喊着要传宗接代什么的,我去了就找骂,谁有事没事回去找骂呢?又不是受虐狂。” 白维想到了召唤师峡谷里的很多人:“确实,啊确实。” 他摸着下巴问:“难怪婶婶不愿意跟你一起,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你这个情况是不是有点怪?都这么多年了,真就一点动静没有?” 白畅摆了摆手,对此不想多提。 白维追问了一句:“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白畅翻了个白眼。 白维又继续追问:“那婶婶去医院检查了吗?” 白畅吐出一口气:“没!有!” 白维很想继续追问几句,叔叔打断道:“等你真结婚了,我会给你传授经验的,老祖宗的花样可多着呢,什么黄帝内*,什么莲花宝*,什么……” 白维轻蔑一笑:“非得结婚才行?我不能直接做个海王?” “你?你不行。”叔叔摇头说:“老白家的人,都当不成海王的,否则就容易死无全尸。” “嗯??”白维问:“这个还有典故的?” “祖宗之法不可变啊。”叔叔唏嘘道:“我老白家的,不论男女,那异性缘一向不错,没觉得咱们家都是俊男靓女么?但如果真的烂裤裆了,往往很容易出人命,不说太远的,你的奶奶,也就是大奶奶,就是靠着一把梨花开山斧镇住了你爷爷的水性杨花,否则就没你了。” “神™水性杨花,这词汇能形容男人?” “你不知道吗?”白畅解释道:“你爷爷小时候可是被当做女孩子养的啊,整天跟男孩子眉来眼去的,长得还好看,女装还特别赞,半条街里的男孩子初恋都是他来着,家里还有老的黑白照片呢……” 白维:“??” 他只清楚老爷子走的很早,死的颇具英雄气概。唯独没有想到这英雄气短的背后还有这般荡气回肠的故事,看来再英雄的男人直肠也是温暖的。 “老白家的成分真是复杂啊。”白维唏嘘道。 “是个人都有黑历史,你的情况,其实还好。”白畅吸了半根烟,掐灭后丢进垃圾桶上的烟灰口:“该去看看老爷子了,那几个刺客的事目前还没个定论,据老爷子说,可能是龙族的谁看上咱家的星回丫头了,之后或许会直接上门提亲,你这当哥的得把关把关,不满意也得礼貌回绝,别太蛮横也别太丢人。” 白维:“……” 他说:“嗯姆。” …… 又一次来到祖宅,老爷子在饭桌上开始说起一些话。或许是有些疑惑,或许是气消了,也没说什么重话。 他转而对白维问道:“打算找什么工作?” 来了,压力来了,百般武艺,此乃致命三连问的第一击! 什么工作?收入多少?什么时候结婚? 这些问题经由过年亲戚轮番轰炸,没有人能不闻之色变。 老爷子说话倒是直白:“你学业不错,但也没认真钻研过几年学问,文理科都不太行,还是考虑去武术协会挂个名吧,国家武术馆里一直缺人,你去当个教练也行,以你过去水平,工作几年就能拿到编制了,收入待遇都不错,前提是你这些年没退步太厉害。” 意思是用自己关系做疏通了,白维过去的水平绝对绰绰有余,但荒废这么些年,未必足够。 白维回道:“我在瀛洲是有正经工作的,收入不菲。” 神宫的剑道教练,开的工资很高,而且训练剑巫白维也乐在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巫血脉,他只会尽心尽力。 “瀛洲待不了一辈子,你得考虑在明国结婚后安定下来的事了。”白兆捧着饭碗,也没选择威逼,而是利诱道:“玄武区那边还有几套房子,你要是安定下来,那边就装修好了给你做婚房,名字写你们两的。” 白维说:“我不缺住所。” 老爷子又要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他虚着眼睛看向大厅里的电视机:“那是什么?” 电视机内,正在播放一条插播进来的新闻,似乎是现场直播,这直播内容有点刺激。 就在金陵长江边上,江水涌流,长江上卷起两处巨大旋涡的涡流。而在涡流的最中心,有依稀模糊的两道倩影,一者青衣,一者红衣,争锋相对,岸边还有个女路人正在挥着手吆喝呐喊什么「你们不要再打啦」。 电视记者在努力播报:“这里是前台播报,如各位所见,现场情况比较醒目,长江水系正在被某种力量影响,直接推测是来自于江面的两位女性,由于水汽太大看不清楚。 但猜测能引发这样的江水涡流现象,很大概率是龙族,目前双方对峙还没进行交手。 因而没有造成太大范围的影响,不清楚事态是否进一步升级,前台记者将会根据现状持续为您播……卧槽!” 话音未落,水色涡流悍然碰撞到了一起,青红两道倩影也撞在了一块,伴随着昂扬的龙吟声,长江水流翻滚浮动,龙力虚影搅动江水,天空上的云层也落下晴空霹雳。 “龙族打架?第一次见呢,在电视上。”白星回捧着饭碗看戏。 白盼秋眨眼:“为什么打架?” 白畅随口说:“女人打架还能为什么?搞不好是抢男人,挺好的,我要看血流成河!” 白维看着这一幕,默默咬了一口酸萝卜,回想不久之前应沐所说的话。 ——「可以商量着解决」「我不介意对她退一步」 白维放下酸萝卜,自言自语道:“酸萝卜别吃……这算哪门子商量?” 第五百八十二章 猫饼 “哎呀呀,媒体都来了。” “这下东海龙族内斗的事可得传出去了。” “明国人可是相当喜欢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吃饭时候都要看午间新闻,全世界各地电视台迟早都跟进。” 应沐不嫌事大的微笑道:“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敖寒璃神色冷漠:“你要是怕输了丢脸,可以去海上打,也可以去水下交手,不论哪一者我都无所谓。” 应沐叹气道:“我好心好意的找你商量,你就这样的态度。” “商量?”敖寒璃冷漠道:“你所说的商量,就是上门要人?” “反正你们的事也是假的。”应沐随手掬起一捧长江水,流水掌中化作透明色,期间闪烁着青色的龙力,如同闪电连锁:“可我是真情实意啊。” “假不假,你说了不算。”敖寒璃冷漠道:“我若是退婚,岂不是显得我输了你?” “原来是尊严问题?” “随你认为。”敖寒璃说:“你若不退,我今天可以陪你打个痛快,天上地下随你选个战场。即便你才死里逃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做好进医院的准备。” 应沐点了点下巴,她果然还是不习惯低声下气的求人,本来说是奔着商量来的,结果几句话一说,再加上岸边那位薛寒泪一拱火,就演变成了眼下的局面。 真的要打,也不是不行。 从万妖国归来,她被取走龙珠后造成的伤势虽然没有彻底恢复,但实力境界犹有提升,不破不立,断掉的骨头长好就比以前更加坚韧,失去了龙珠的情况下,对心境的额外磨砺也大幅度增长了她的修为上限。 以前她的实力和敖寒璃算是伯仲之间,到了现在,胜算至少也有六成。 换做以前,她肯定已经动手了,争强好斗是她的性格标签,恰如北海黑龙那样,打了再说。 但现在…… 应沐松开手掌,仍由掌心流水散落,长江水在她足下恢复正常的流速,旋涡消散而去。 “再这么打下去,的确不合适,明国境内,打起来水淹两岸可就麻烦了。” 应沐打了哈欠:“而且我也有些困了,好些天没休息好,等我恢复过来,再找你练一练手吧。” 她退了一步,一步步走回到岸边,目光扫了眼薛寒泪。但什么也没说,坐上前来接送的车辆离开了。 “还真走了?”薛寒泪不可思议道。 她以前不喜欢应沐,是因为对方性格太直白,不是直爽,而是直白,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 不仅把自己碰的头破血流,而且会把周围的人都碰的遍体鳞伤,信奉力量,总觉得没什么事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她很少在没有外力逼迫的情况下主动退让,而这次……她居然有点自觉理亏的意思。 “这就是成长的魅力吗?” 虽然没看到血流成河的场景,但她也并不是失望,薛寒泪喃喃道:“我居然还有些失落和欣慰?” 就像是看着一个嘴硬的喷子变得诚实起来,居然认同了是自己菜而不是其他人的问题。 “看来万妖国的一事对她影响不小。”敖寒璃走上岸边,揉着手腕说道:“我说的不仅是性格心态,还有实力,她的的确确变强了,比以前更强,过去过刚易折,而现在……似乎快进入龙王境界了。” “要被拉开了吗?”薛寒泪轻声问。 “姐姐……” “开玩笑的。”薛寒泪是在假装失落:“即便我再慢,她也比我更慢,不过龙王境界罢了,这心境我在磨砺之中早已有了,现在的我缺的只是……” 敖寒璃不知如何接话。 “她这来的还真是没头没尾,过来挑衅,然后就走了,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是比以前聪明了一点,学会了使用借口。”薛寒泪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 “借口?”敖寒璃问:“什么借口?” “当然是未婚妻什么的,应沐说的这些话听上去很好,可惜我半个字都不信。” 薛寒泪摸着下巴:“她在北海黑龙上面吃了这么大亏,还把白维也卷了进去,以她的立场来对付北海那一脉最为合适,加上刺客的事,白维找到她合作,或者她找到白维合作,结果都一样。” “相较之下,你反而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作为东海嫡系,万一打起来,北海东海的矛盾压力会压在你肩膀上。不论得失如何,都不算好事,会对你的声誉造成打击和影响。” 说到这里,薛寒泪叹了口气。 “我也没想到那一脉会选择这么一个昏招,居然真的试图去抓白维的家里人,这仇太大了。 哪怕我们压得住,那边肯定还会有继续的动作,白维迟早被迫自卫反击,一旦动手,就是血染江河的场景。” “倘若没有这件事,你们定下婚约其实是好事。” “现在反而是把你安置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了。” 龙女沉吟片刻,继续说。 “所以我觉得,应沐的提议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刚刚我跟她拌嘴上头,没太深入考虑,现在捋一捋。 反而发现她的提议最实在。毕竟这件事上,我们都是局外人,至少这不算是全面冲突。 而是局部冲突,你作为东海嫡系。反而不适合牵扯进来,最好让它成为四海集团内部,且集中于明国水系的内部冲突才最为合适,应沐是巢湖君女儿,也属于该范畴,她的确最为合适,所以……” 薛寒泪不断分析着局势,几乎每句话都是鞭辟入里直指核心。 敖寒璃却打断道:“我觉得不是。” “什么不是?” “应沐不是为了这些目的,或者说,这些都没错,但只是顺带的。”东海公主缓慢而肯定的说:“她的本意就是来抢未婚夫……仅此而已。” 言语会骗人,但拳头不会。 刚刚那一记对撞可真疼。 …… 白家祖宅,电视热闹结果也没放完,直播放送就结束了。 科技产物比较金贵,很容易受到外部因素影响,电子仪器也同样。 因为这件事的小插曲,饭桌上倒是变得沉闷了一些,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袭击的事。 白星回打破寂静率先提议:“考虑换个安全的地方?” “再安全也不如家里安全。”老爷子是守着祖宅不肯走的性子:“我能保护好自己安全,倒是你们,外出都得多留心。” 虽然东海水族保证此事不会再有,但也说不准还有没有更多报复会来。 饭后,白畅拉着白维说着话,提道:“如今情况不安全,你也不要太大意,最好还是常来祖宅看看。” 正叮嘱着,忽然白畅停顿住,他的口袋里传来微微震动的声音,他立刻停下说话,转身离开一段距离。 白维脸色不变,但内心一咯噔,移动电话?这时代没有移动电话的啊,应该还没发明呢。 除非是军用,军用科技一定走在民用之前,哪怕昂贵一点,也能用得起。 但白畅的工作应该是文职啊。 片刻后,叔叔走了回来:“我得走了,突然想起来,得赶回去加班。” 白维问道:“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白畅摇头:“专业的事,你搞不定的,多陪陪家里人吧,这是我办不到的事。” 叔叔自嘲一笑,驱车离开。 离开的同时,头顶有一枚深黄色的感叹号正在缓缓成型。 白维:“呼……总有事找上门。” 他踢了踢地板,指尖摸了摸一枚黄金色泽的戒指:“土地公公出来见我。” 一只在旁边懒洋洋睡觉的大橘突然睁开眼睛,炯炯有神道:“应召而来,试问,你是喵的马斯它吗?” 幽冥猫又挠了挠耳朵,它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活动身体:“可算是到明国了,你还知道找我啊?” 它一直想要来明国,先前也多次提到要做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白维道。 “时机未到。”猫又挠了挠耳朵:“等你去了白玉京或者昆仑山,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是白玉京和昆仑山,你是想去访仙么?”白维挑眉:“云无心在瀛洲,你却不问,舍近求远?” “瀛洲不行,我需要从明国取两件东西,其中之一在白玉京或者昆仑山。”猫又喵道:“你会帮我吧。” 白维守信道:“互惠互利,你在万妖国也给我提醒过,我帮你的前提是这件事不能违背我的基本原则。” “这个应该不会。”幽冥打了个滚:“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白维不以为意道:“在去白玉京和昆仑之前,你得再帮我做些事。” 幽冥蹲坐卷起尾巴:“我就知道……说吧。” 白维说:“跟上我叔叔白畅,查一查他的情况,有什么事,记得立刻跟我汇报。” 幽冥起身:“行。” 它控制着大橘的身体,微微压下身体,四肢发力,对着几十厘米外的高台瞄准,用力起跳,然后被体重拖累了身体,四肢张开如同飞鼠,发出一声失足坠落的惨叫,啪的一下摔在地上,变成一滩猫饼。 第五百八十三章 锦衣卫二刺螈 金陵城一处办公楼。 白畅推门而入,进入了一间看似普普通通的办公室内。 随着他的到场,房间四周陡然封闭光源,房门封锁,窗户闭合,只在空气中流动着少许声音。 “人都到齐了,那么,该开会了。” 为首者是个四十岁的络腮胡子,他的身份是一名刚过了三品考核的武术家,就职于家族的小武馆,同时家里人开了一家小饭店在夫子街附近,属于随便一查就能轻易查出来的普通人。 实际上,他的身份是锦衣卫。 也是负责目前锦衣卫小组的组长。 瀛洲刀狩,同盟国白昼骑士和极夜骑士,圣教国的圣殿骑士,还有明国的锦衣卫,是世界上最强的作战兵种。 真正历史上的锦衣卫远没有这么厉害。但如今的大明国祚绵延五百多年,内部早已多次改制革新,其中就包括锦衣卫这一特务系统,早已和特务无关,甚至名称本身也并不是「锦衣卫」这种老古董。而是更加鲜明直指功能性和特征性质的明国安全局的直辖机构,俗称十九局。 名字本身无所谓,锦衣卫的身份是完全保密的,而且采用分散于世界各地的行动模式,往往不会大量聚集成群。和刀狩一样,是用于处理特殊事件的特殊人才。 而同盟国的七日夜骑士团和圣殿骑士,都是正儿八经可以上战场的,双方性质依旧存在定位的差别。 不少电子斗蛐蛐爱好者,都会在这方面分个高低。然而术业有专攻,锦衣卫其实并不过分看重实际战斗力。 就拿白畅所在的这个小队来说,队伍的编号是321,人数一共八个。 但实际的战斗力构成只有四个,其他四个并不负责作战。一个负责后勤和通讯保障,一个负责对外交接,其他两人配合负责前期勘察。 现代战争已经发展到了艺术的层次,从来不是靠着人力就能填补差距的。 而现代战争也有害怕的东西,那就是城市内部的治安战,和大规模的武力在开阔地带冲突不一样,战争进入城市内部后,炮弹难以命中,各种移动火力可以藏在建筑物或者街道内部,事实上毛熊痛殴乌贼的时候,就吃了这方面的亏。即便是精确制导武器也不可能在无数建筑群内命中目标,对方却可以随意切换位置。 同样的,对于一个国家内部安全的保障和治理,也是一场漫长的治安战争。 明国内部极少发生恐怖袭击之类的事件,比较严重的新闻播报,要么交通、要么天灾、要么人祸,银行抢劫都很少,自然而然的令人认为这些事比较罕见,但事实上真的会这样吗? 侠以武犯禁,在一个尚武的国家里保持治安水平本就是一件难事,常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人的自控能力往往不足,而明国偏偏历史极其深邃,少不了一些人总能得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奇遇。 而这种奇遇不论是物品、还是能力、还是功法,都给治安带来混乱,是潜在的风险。 一定程度尚且可以交给警方处理。但到了某些风险以上,就必须由十九局的专业人士来进行排雷。 魔修邪修大量集中于万妖国是不错,却也并不意味着明国境内这些人已经彻底绝迹。 恰恰相反,越是压制,就越容易滋生,就像霉菌灰尘一样,不打扫,它肯定会长出来。 十九局中专门有一部分组织负责处理的便是这些事。 以小队为单位进行活动,目标就是扼杀国内的各种恶性风险,提前进行排雷。 他们并不是在在任何事件发生后选择介入,而是在它发生之前就得开始行动。 白畅是小队成员之一,他早在十七岁就被征召入伍,当时距离高中毕业还有一年时间。 理由是因为他也得到了一份奇遇。 在外出踏青时,他独自一人爬山,见到了一只山麒麟,麒麟赠予他一道宝光,从中他悟出了麒麟宝术的一部分。但经过改良后,转化为了独特的麒麟锻体术。 之后被十九局找到,经过三年实习期,在二十岁转正,之后在燕京中工作过一段时间,随后申请调动,回到了金陵,被编入当地的321小队,俗称雨花小队。 队长名为苍惊雷,是个挺霸气的名字,实力也是宗师境界,当然也得到过奇遇,具体是什么,之后再说。 这队伍里八个人,靠着天赋进来的有两个,其他六个都是多多少少得到过一两次奇遇的人,底蕴不弱。 寻常的任务会直接派发出去,直接要求来开会属于少见情况。 白畅坐稳后,苍惊雷开始说起这次的详情。 “很糟糕。” 他直白的三个字让众人心情一沉。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五年前了,是一次妖魔破封事件,足足死伤了十几个兄弟,即便提前有所准备。 “这次各个地方都在戒备,目前消息还没传出去,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情况很糟糕。” 苍惊雷拍了拍投影用的光幕,一张图片被打了出来。 “第七号天牢出现了集体越狱事件,接近七成罪犯被击毙,仍然有三成逃了出来。” “这三成,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混蛋,一共逃出去十七个。” “接下来我们几年有的忙了。” 一位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上班族男人问:“天牢不是号称牢不可破么?就这么让祂们逃了出来?” 一旁手里还提着购物袋的中年大妈说:“这群人不早点枪毙还留着过年吗?” 苍惊雷解释道:“出现了两次巧合,一是地震,二是外面有人接应,内部同时暴动,不是偶然事件。” 他咳嗽一声:“还有,我不是让你们挑剔天牢的问题,对方也在竭力弥补了,把七成罪犯都留住了,守卫们也死伤惨重,都是同胞,少说两句风凉话。” 白畅提问:“足足十七个,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去抓?” 苍惊雷摇头:“即便逃了出来,也不代表这群人都自由了,这十七人的体内都被植入了一些独特的追踪器,他们自己却不知情,自然有办法追踪到他们的位置,平均一刻钟时间发射一次信号,已经过去两天时间,确定有四个人进入了金陵。” “四个?”大妈手里正在摘着韭菜,手里不停,但语气凝重:“多了点吧?” 苍惊雷道:“他们并不是慌乱逃避追捕。而是有目的在,怀抱着明确的目标在行动。” 白畅双手抱胸,脸色难看道:“这是想要去报复谁啊,这么多罪犯,其中一大半都要找当初抓自己的人,或者过去的仇人报复吧。” “这些人的身份能确定吗?”上班族问道:“看来这次可能要挺久时间,我得给家里和老板请个病假。” “资料里都有,自己看,我就不一一介绍了。”苍惊雷加重嗓音进行提醒:“还有,我要提醒你们,他们可能也在相互联系,互相之间大概率熟识;并且确定逃走的十七个人,我们只追踪了十五个信号,余下两个信号都消失不见,应该是有独特的能力屏蔽了信号。” 白畅低下头翻阅手里的资料,每看一个苦笑都加倍了。 一共六人,无一例外都是犯下过重罪。各行各业都有,不得不说是人才济济阿卡姆。 有从普通农民工起步,奇遇得到了熔铁之术,短短半年就成了无铁不欢的老饕,偷盗大量钢铁就为了满足自己的胃口,在炼钢厂里造成数以亿计的损失。 有曾经武术馆里的普通武术家,平庸碌碌无为了大半辈子,有朝一日神功得手,控制不住膨胀的欲望,失手将某位视作强敌的对手在擂台上打死,逃遁之后彻底性侵大便,变成了必分生死的癫狂武痴。 也有来自大明学宫的天之骄子,得到了一把神秘之剑,杀死生命就能变强,杀动物已经不能满足,之后将毒手伸向人类,最初是非死不可的罪犯,然后逃脱制裁的罪犯。 然后再到没有确定罪名的犯罪者。再然后逐渐变成不足以判死刑的罪犯。 再然后到小偷,甚至故意引诱对方犯罪,只为了给自己斩杀人的理由,底线一步步放开,最后彻底误入歧途。 要说这群人各个都沾着人命,为什么不直接死刑? 这当然是因为祂们还有点价值。 普通人进去蹲着最多踩踩缝纫机,练一点针线活儿,祂们因为拥有神秘相关,都有额外价值产出,养着也浪费不了多少粮食。 况且天牢封锁严密,五百年历史上,只发生过三次越狱事件,这次的情况的确太罕见了。 不仅里应外合,甚至还有地震配合……说巧合,也实在太过于巧合,接近于离奇。 白畅看完资料觉得责任重大。除了两个无法追踪信号的人之外,其他四个罪犯都是无比危险的,更重要,这四个人都在金陵……目标肯定是要报复,或者是隐匿藏身。不论哪一者,都是不定时炸弹,必须尽快拆除。 “今天的目标是他,先抓到这个最危险份子,监狱里,这人也是独行党,应该没有和其他人共享情报。” 苍惊雷将照片贴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他的暂住地已经确定了,地方也比较偏僻,是最适合的目标。但也可能有诈,都得小心点行事,等天黑了就出动!” “喏!” …… 傍晚,白维回到住宅,意外的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婶婶洛舒。 “你叔叔忙着工作了,这几天我无事可做,便过来照看你们。” 婶婶的样貌一如当年,精致如少女,只有几分成熟韵味,称得上是眼眉如画,甚至看不到眼角鱼尾纹。 可白维并不是过去的他了,盯着婶婶的头顶瞅了一眼,瞬间他明白了为何多年来叔叔婶婶没有孩子的原因。 【画中仙】 原来叔叔是个二刺螈,喜欢纸片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 分忧 叔叔白畅,婶婶洛舒,在白维的记忆里,属于挺有良心但不干人事的主儿。 早早就结婚了,却一直不下蛋。 好像工作很忙,又偏偏到处闲逛各地旅游。 收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但是很高,老爷子说话都不管用,白畅总能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对叔叔还算是比较熟,但对这位婶婶的了解可就太少了,仔细想来,她很少会有和白维等人相处的机会,看上去和妙龄少女差不多,和柳生霜月站一起,双方差不多的年轻。 现在白维算是知道理由了。 【画中仙】 画通灵,墨水仙。 可以理解成马良给自己画了个老婆,同一个意思。 画卷中的女子自然是纸片人,来到现实后就有了厚度,当然是一种神秘。 既然是画中仙灵,她的存在自然具有对应的代价,年轻不老是其中一种,不具有生育能力也是一种。 寻常妖族有血脉力量,有实体,可以修行; 而画只是寄灵之物,没有可修行的条件,连生灵都不算,死物通灵无比艰难,看看卧虎刀就知道了,它也是经过很长时间才开的灵智,而且走的路子是斩。作为兵器斩杀敌寇,杀的越多变得越强,也必须吞噬大量的材料。 霸下死后,妖丹被白维所得,已经喂给了卧虎刀,庞大的妖力需要消化,它至今还在沉睡。 或许画中仙也能通过这种办法进行弥补。然而白畅显然不太可能和白维一样有这么多怪可以砍杀。 白维倒是很好奇,双方之间的关系可能是纯爱和真爱。 但跨越种族的爱情多多少少会有点故事吧? 最好奇的还是叔叔是怎么把婶婶弄到手的,能不能也给我整一个? 来个纸片人老婆,画个梅比乌斯,爱莉希雅什么的,我不挑的啊。 可惜问不得。 一旦问出口,婶婶会不会回答是其次,万一对他产生戒心就更麻烦了。 家庭里的气氛还算融洽,毕竟是婶婶,多年来也有过照顾,柳生霜月对待她的态度算是普通的客气加上少许的温柔,相处较为和睦,她的见识也相当宽广,三言两句就体现出了书香世家的人设,同时也有意无意的给柳生霜月说起了一些结婚前后的对比和注意事项。 这就触碰到了柳生霜月的知识盲区,点燃了她的求知欲,甚至连樱井思也在一旁认真听讲,接受来自婶婶洛舒的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传道受业解惑。 白维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去一旁待着喝茶,同时觉得家里有个长辈看望也不算坏事。 这不,洛舒来了,柳生霜月的表情都柔和了,连樱井思也有种被欢迎的感觉。 小姑娘初来明国,见到的家里人没几个,当然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受欢迎,她也聪明懂事,虽然不问不提,但内心多少会有些低落感,治大国如烹小鲜,家国也一样啊,心情都要照顾到。 否则只能说自己这个家主做的不够合格,白维看向亲人,抿着茶微笑,目光温和。 然后他就听到了敲门声,目光仿佛穿过房门,他放下茶杯,心中说了声「坏」。 不开门也知道,这敲门手法还有灵魂气息…… “谁?”柳生霜月奇怪。 “我去看看吧。”洛舒主动起身,她在想是不是白畅回来了,打开房门,见到的却是一张俊秀的女子面孔:“是星回啊,好久不见。” “婶婶。”白星回礼貌的行礼见过长辈:“没想到您也在这儿。” “来看看孩子们。”洛舒微笑:“霜月可以算作是我的女儿嘛。” 不管生不管养的女儿是吧。 白维喝了口茶,目光看向别处,避开白星回。 相亲都走了两轮了,第三轮不应该来的这么快,即便有,我也铁定不会再去了。 第一次敖寒璃,第二次应沐,第三次是不是成薛寒泪了? 这要是来个人妻跟我相亲,我干脆把止戈改成孟德算了。 霜月淡淡问道:“你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白星回淡淡道:“放假无所事事,串门而已。” 柳生霜月起身倒了杯茶,虽然表情冷淡,但待客之道还是得有。 现场有了两位妹妹,气氛难免有几分紧张,婶婶也没应付过这种场面,很难做到居中调和,她作为长辈的威严也不太够,本就是老白家的边缘人……画。 樱井思有所察觉,默默坐到了白维附近,很聪明……那边已经不是她这个级别能靠近的战场了,否则就会落得雅木茶同一个战场。 “我希望你不是又来找我吵架的。”柳生霜月说:“我个人不是很喜欢做这类口舌之争。” 白星回淡淡道:“巧了,我也是一样。” “兄长的两轮相亲不是结束了吗?”霜月态度平平的问:“难道你又张罗了一场?” “我只是负责其中筛选,并不是我负责张罗。”白星回纠正道:“你表现的意外平静啊。” “那不然呢?我该又哭又闹再上吊吗?”柳生霜月置之一笑:“这么闹腾对我有什么意义?” “挺好的。”白星回满意道:“你看开就好,不然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 “安慰?” “让你看清现实也是一种安慰嘛。”白星回托着腮帮说:“霜月妹妹。” 柳生霜月手指捋了捋肩头发丝:“你果然是来找我吵架的。” “也是来陪你打发时间,整天都蒙在家里,是不是很无聊?” “不是无聊,而是……”柳生霜月顿了顿说:“明国很好,可惜,这里对我来说太大了。” “你门都不出,当然会无聊。”白星回按着桌子起身:“明天我带你们去购物,就这么说定了。” “等等?”霜月打断,一脸古怪的追问:“这话题是不是太跳跃了?” “跳跃吗?”白星回反问道:“难道你们瀛洲没有招待客人的想法?” “客人吗?”柳生霜月奇怪的问:“名义上,我好歹算是……” “名义上是名义上,情理上是情理上,”白星回摇了摇头,认真道:“明国人做事喜欢表面一套内里一套。虽然含蓄不是坏事,但有时候也会成为坏事…… 我邀请你们去购物,是应有之礼,你不需要怀疑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倘若将来我有机会去瀛洲,也希望同样得到你的这般欢迎和对待,这便是礼尚往来。” “你是远道而来,让你吃闭门羹,我会过意不去,可惜爷爷的想法我也无法动摇。如今兄长的事已经结束,也该轮到给你们换换心情,真的把你们晾在这儿晒成咸鱼干,只会让显得白家不够团结。不仅让街坊邻里们都看了笑话,也会让兄长难做,惹的兄长生厌罢了。” 她当面说起这些话,一副坦然姿态,心口一致。 既不觉得害羞愧疚,又不觉得需要遮遮掩掩,坦率而大方。 这通话说的是礼仪,也是做人的道理……一番话听得柳生霜月一愣一愣的,她还没成年,阅历聪慧皆不如星回,后者反而适合给前者上一课,她不能只顾着把自己打造成一把刀,也要学会如何做个得体大方的女子,往后要支撑柳生家,许多事必须亲力亲为。 白维脑海里的旧时候印象翻了上来,对白星回的认识更是深刻了几分。 ——是了,白星回就是这样的女孩,白家是武术世家,老爷子白兆也同样性格直爽甚至倔强,在这种环境下熏陶长大的白星回不但继承了长辈和家族的直爽个性,而且保留了女子独有的感性直觉,懂得绕远路来解决问题,为人处世做的分毫不差,这么一看,她更像是白家的长女,比白维更加合格。 “说得很好。”白维赞道:“的确是我白家女儿该有的风度。” 他难得摆出几分兄长身份:“霜月,既然星回邀请你,明日就和小思一起跟她去街上走走转转吧。” 柳生霜月轻轻嗯了声:“知道了,哥。”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输了一局,在妹妹这个位置上。但是她不是很在意,因为妹妹这身份她也不想要。 白星回又说:“其实我这么说,也是故意在博得兄长好感,免得前几日态度强硬让你生我的气。” 白维摇头失笑:“我如何会对你生气,毕竟你也是出于好意,而且决定权在我,不算过分。” 白星回松了口气:“兄长知道就好,星回也不想做恶人,只是爷爷过于执拗,不得已折中办法。” “我也知道自己一意孤行,让家里人难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维托着腮帮:“我其实不太乐意做什么长子,这时代也不该有那么多的束缚。” “但兄长仍然是兄长,不论你要做什么,只要跟家里说一声……哪怕只跟我说一声,星回都一定会帮你。” 白星回一言一句格外认真:“家里的这些琐碎小事,我会尽量处理好,我是兄长的妹妹,好比左右手,无需客气什么,总觉得兄长显得太过生分,什么事都想着独自一人解决担着,这样很不好,真的不好。” 白维没想到自己的本性被她轻易点破道穿,不由得一怔。 没办法,这就是我啊,一个囿于自我狭隘价值观里的轮回之人……功与过,罪与罚,都是我自己的…… 但,或许处理家庭关系的时候,可以试着放开手灵活一些? “好吧,我把她们交给你照顾。”白维噙着笑意:“祝你们明天玩得开心点。” 第五百八十五章 兄妹 白星回很懂人心。 两方面都是。 柳生霜月真心这么觉得,一下子就切入了自己的视野盲区,获得了兄长的好感。 有很多点,都值得她去学习。 但是,霜月依旧不将星回当做对手来看,也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白星回要维持家族,要挽回兄长,她必须立足于妹妹的身份,把自己变成可依靠可倾诉者。 仅凭这点,完全无法唤醒柳生霜月的危机感。 她完全没有危机感。 因为双方的目标点不一样。 柳生霜月将妹妹视作一个起点和跳台。而这个位置却是白星回这辈子的目标终点了。 哪怕再如何努力,白星回这辈子也只能在兄长结婚的婚礼现场坐第一排。 可柳生霜月不可能满足于坐在观众席位置。 她们没有根本性的矛盾,只有表面上的摩擦和对抗。 了解谁是敌人,谁是盟友,这很重要。 她选择了沉默和旁观,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星回刷着兄长的好感度。 当白维也乐意和她们互动的时候,现场氛围又是一变,凭着白维的现场调度,家庭里一片融洽,他不会刻意安排每个人都说几句话,只会抛出几个话题。 男人感兴趣的话题,是枪车球,是火箭升空,是编程,是刚刚好幼稚的特摄剧。 而男女都感兴趣的话题,是一片未知的风景。 白维随意抛出几个亲眼看过见过的名胜,谈及历史,谈及背景,谈及小故事,如数家珍。 白星回也迅速发现白维的许多认知了解都挺惊人的,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不可能。否则她很想问问兄长为什么对万妖国和欧罗巴都这么了解,难道实际去过? 毕竟是活了很久,白维不用装沧桑也很沧桑了,许多事娓娓道来又点到为止。 然后将话题绕了回来,说了一些诗与远方后,他也谈道:“星回很想让我留在明国吗?” 白星回没有立刻回答,她想了想后才说:“过去想,现在不了。” “为什么?”白维问。 “因为我听出来了,兄长大概想去欧罗巴。或者去万妖国,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 “因为我想,你就支持我?” “是。”白星回认真的说了两遍:“是的,只要兄长真心如此,我一定无条件支持。即便爷爷反对,我也会偷偷去送行兄长离开,迎接兄长归来。” 白维听不出半点谎言的成分,他挠了挠头:“不觉得有些盲目吗?” “怎么会?”白星回摇头:“兄长很有主见,一旦做出决定就意味着深思熟虑,也代表着一定会达成,拦是拦不住的,况且,这也是好事啊……” 她眸子微微黯然:“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家里很多人,都在担心兄长会不会一蹶不振,惋惜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害怕兄长失去目标,人生失去方向。 所以在兄长颓丧很久的现状下,爷爷说了。哪怕平庸的碌碌无为,只要在近处平平安安就好……我也一度这么认为。” 白维双手捧着杯子,轻声问:“所以,你们是在等我消耗完丧气?如果消耗不完,那便普普通通度过一生,早点娶妻生子?” “是的啊。”这次开口的是婶婶,洛舒轻轻侧着脑袋:“你叔叔他也经常惦记着你的,每次走过屋子前都会停一下,你该知道的,小时候你练功,都是你叔叔看着,他很心疼你啊……只是因为一些事,没办法陪着你们,只能将霜月留在你身边,让你多个挂念。” 柳生霜月抬起脑袋:“?” 这真的不是为了给自己摸鱼找借口吗? 她不知情,不太相信。 白维这次却有些信了,或许真的不是。 婶婶是画中仙,稀有的SSR纸片人,叔叔和她成婚,先说户籍身份的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吧? 白畅的秘密也不少吧,得等幽冥回来才能弄明白。 白星回轻声说:“所以说,兄长能摆脱丧气的状态真的很好,能在瀛洲这异国他乡立足,便是去往更远处也并无不可。 如果真的想去看看欧罗巴的风景,那就去吧,我当然会支持,爷爷会支持的,虽然肯定不放心。” 白维笑着说:“我快感动到泪流满面啦。” “兄长要哭也可以啊,我给你一个拥抱吧。” 白星回张开手敞开胸怀,声音温柔:“我们是一家人。” 沉默中。 白维又有了一种心脏被攻城锤重击的感受。 亲情啊。 真好。 百世的一生:愿所有遗憾得到弥补 这份遗憾,也包括我自己的遗憾吗? 白维起身,走向她的方向,仿佛要回应白星回的拥抱。 妹妹有些害羞,但还是坚持着张开手,准备迎接好多年都没有的拥抱,上一次还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当时还小的她掉进井里,是白维跳下井里抱住她,才支撑到了大人们赶来没被溺死。 虽然很多记忆模糊,但那时候的场景,她记忆犹新,所以…… 一阵风吹过身边,她悄悄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没人。 白维绕过了白星回,推开房门,笑了笑:“我出去散散步,顺带买晚饭的菜,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吧,我来下厨,婶婶不妨也在这里住一宿,也好等叔叔回来。” 白星回的双手张开,尴尬的僵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柳生霜月轻轻一推小女孩,樱井思一脸懵懂的被推进去,被她抱住。 “满意了吗?”霜月戏谑调侃道:“哥的便宜哪有这么容易占。” “……”白星回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以前兄长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和长大当然不一样。”柳生霜月摇头:“你也是大姑娘了,多少在意点。” “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 “哦?这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你这妹妹做的可真是半点都不及格。” “但我这妹妹有一点百分之百胜过你。”霜月说:“我不是亲妹妹,可以睡!” 白星回后退半步:“变态还是你变态……你可还没成年,注意点,别把兄长送进去了。” 柳生霜月:“……” 可恶,她是亲妹妹啊,又不是北辰归蝶和神宫寺咲,我说这个没用啊。 两妹妹和睦氛围眼看着又要结束,洛舒独自来到窗户边缘,这份亲情让她受益良多,也让她无比留念。 她的神色表情总是淡薄,却不意味着她没有情感波动,恰恰相反,无心之人才最重情感,美好的感情,美满和幸福,总是让她流连忘返,亦是她的精神食粮。 她双手交叠放在下腹位置,看着窗外街景的眼神复杂,有难过,有自卑,有愧疚…… 她也想要家庭,一个完整家庭,想要加入大家庭,和亲人们有说有笑。然而,画中人非人,她深知自己没有这份资格。 但能多待一会儿,总是好事,她喜欢这样的家庭和睦的场景,没有半点戾气,温和而美好。 忽然间。 洛舒的脸色变了,她伸出一种强烈的困惑感,看向自己的掌心,渗出了冷汗,心脏在悸动,身为画中仙,她的所有感觉都是灵性对物质世界的反馈和延伸…… 一瞬间充斥了心脏的悸动是惊恐和不安,她无法第一时间确切的理解到是什么。 但的确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死亡的预感。 对画中仙这种寄灵于物的存在来说,死亡就是灵性的衰败、凋零和消亡。 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不安的站起,同时又克制住了自己立刻逃走的念头。 有什么正在靠近这里,她意识到了,换做独自一人,肯定会飞快逃走,不留一点痕迹。 但现在不行,因为白维刚刚走出门外了,她必须警示对方,忙不迭走向门口。 “他钥匙丢了,我去送钥匙。”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你们记得不要出门啊。” 两妹妹对视一眼,点头答应。 洛舒推开房门,看看左右,找到白维背影,一路小跑着追赶过去,距离还有一半,有种恐怖的压力,立刻倾轧过来,仿佛要揉碎了她的灵性感官,她从奔跑变成走路,变成缓步,最后停下,艰难的看向那边。 灵性正在被揉碎,她的视觉都变得怪异起来,世界变成扭曲的鲜红色,四周风景如同毕加索的抽象画风。 血红色的午后阳光粘稠的撒下来,隔着红绿灯斑马线的道路对岸,伫立着一个肤色苍白的卷发男子。他就站在扭曲画面的最中心,冲着她轻轻一笑。 第五百八十六章 画外音 明国境内一共十座天牢,十九座地牢,同时以甲乙丙丁用来区分超凡犯罪者的凶残等级。 天牢用来关押穷凶极恶的罪犯,能够进入天牢的,最差也是个乙级罪犯。 甲级重犯,不论从哪一本律法中去定义,都是活该被枪毙的类型。一旦关进去了天牢,活着也只是暂时还活着,并不意味着能一直完好无损的活下去。 身为甲级重犯,罗升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在被捕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在牢狱当中待了七八年,最初还抱着越狱的念头,后来这念想倒是越来越淡了。 能从天牢逃脱出去的人太少太少,他也没想过自己能成为其中之一。但既然逃了出来,就没想着再回去。 这自由的空气啊,呼吸着都是香甜的味道。 其实严格来说,天牢里的生活也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穿,还有人照顾着怕你死了,作息时间规律,还有很多精神娱乐活动,甚至可以在监狱里面考研和考博…… 和外界的联系不是完全断开,有个甲级就在这里面整了一个实验室专门用来培育高质量高产量的水果蔬菜。 但是……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当天牢的墙角崩塌了的时候,平日里的这群小白兔立刻就撕下了伪装,变成了恐怖的怪物,能和守卫有说有笑的重犯们毫不犹豫的决定暴动和越狱。 之前那个种蔬菜的甲级重犯直接杀了三个守卫做了农肥,其中一个跟他有十八年的交情,比他亲爹还照顾他,就这么杀了,连罗升看着都觉得真没人性。所以那货也死了,被罗升一脚踹下去殿后吸引火力了,然后死刑当场执行,想到那副场面,他也觉得有点恶心和愉快。 恶心是因为死的很难看,愉快是因为他也是个犯罪者。 罗升在天牢里的绰号是画家,他的唯一追求和爱好就是作画,年轻时候不能说奇遇吧,只能说是一次偶然,他遇到了一个姑娘,一见钟情的迷恋上了对方,之后双方也就很好的走到了一起。 但时间一长,他发现这种衷情感其实是一厢情愿,对方从一开始就把他当猴耍,他被绿了,他顿时觉得对方不美好了,想让对方恢复成美好的样子。于是就把她杀了,做成了颜料,画了一副画,这幅画里包含着他倾注的全部感情,既美好又憎恶,总是时不时渗出血来,血液里走出红裙的女子在画室内翩然起舞。 那一刻,罗升意识到自己得到了神秘,神秘之所以是神秘,是因为它的由来总是奇特,罗升的犯罪是完美犯罪,没留下任何痕迹,没人抓到他,之后他开始着迷把各种美好的东西留在自己的画中,为此他做了很多事。 而被他留在画里的东西也变得更加恐怖,他有时候也要为旧画上颜料,就必须要得到原材料。 可惜他家境不行,买不起,那就只能动手去抢。在他看来,自己的行为其实属于正常,就是遇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 道德伦理考虑过,但是……都不如他的画更重要。 画里的东西是绝美的,他要把最美的东西都留入画里。 罗升一直小心翼翼,他之所以被捕,是运气不好。 因为他看到了一副仙人舞剑的画面,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无论如何都想画出来。 为此他决意要得到「仙人」的原料,结果…… 他被捕了。 过程委实没有太多可说的,他假意拜访仙缘,却完全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对手,他碰到了蜀山派的剑宗,还是拿着斩魔令行走世间的剑宗,当场被打了个半死。 明国之所以不适合魔修邪修活动,主要是因为翻车的概率实在太高了,稍微露出头,就会变成刺头,然后被刮掉,零容忍的态度甚至不惜刮去一层皮肉流点血。 那么,话又说回来,为什么罗升要来金陵呢? 他其实并不是金陵人士,老家也不在这里。作为一个落榜艺术家,除了啤酒馆外,哪里都可以去。 这便又要再度提到他在越狱之后碰到的事。 离开天牢后不久,他就遇到了一个怪人,本以为是追踪者或者赏金猎人,但对方是来找他谈生意的。 对方表示可以给他提供了帮助,满足他的绝大部分想法,甚至可以给他一张离开明国的安全船票。 对绝大部分重犯来说,越狱不是好事,逃出去本身就需要付出巨大代价,而逃出去之后也会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由的空气再香甜,能当饭吃吗? 所以在监狱内苟且偷生也不是不能选择的。 罗升的第一目标是离开明国,最好是去往一个混乱不止的地方,万妖国或许就相当不错。 所以为了离开明国,他需要一张船票,可惜明国对领海掌控力太强了,偷渡几乎不可能。 对方答应给他一张船票,这要求完美契合了罗升的心理需求,并且还给他送回来了他的一部分物品,包括他最为深情着迷的第一幅画。 仅此一点,罗升就无法拒绝,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他甚至喊不出来要加钱的话。 对方的要求十分的简单直白。 他答应了,然后来到了这里。 就在街道的角落位置,扛着画架,准备就地放下,然后做个艺术家。 他打算直接把街道都画进他的画框里,这就像是一种仪式的前缀。等画完之后,整条街道,到处都是他的笔触,每一处色彩都能成为他的手指。 就像是触觉的衍生,倒是不用担心颜料的问题,来之前已经补充过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的背包里也放着最爱的那副画,它会来保护自己的,只要那一袭红衣在身边,他就是安全的。如果不是当初为了欺骗剑宗,没把她带上,也不至于落败的如此之快。 他深情的摸着手边的置画筒:“从今往后我们永不分离。” 他抬起笔触开始作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在完成到了一大半的时候,他快画出一块门牌时,突然注意到了场景里多出来的身影。 咕噜……罗升的喉结上下滚动。 啊,那是何等漂亮的一副画啊。 美丽,空灵,优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生机勃勃的画,她居然如同真人般行走着。 和自己绘制出的画不同,这幅画是活着的,而自己的画是死的。 他几乎忍不住要站起身来走过去。 内心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在内心咆哮着,去得到她,去研究她,去分解她,只要能弄明白这幅画的奥秘,自己将会再上一层楼。 不仅仅是他这么想,就连画筒里的她也开始忍不住垂涎欲滴。就像是死者渴望着生命,画中厉鬼也渴望着画中仙的血液来滋润自己。 同类总能感应到同类,罗升意识到画中仙肯定察觉到了自己,他可不能让对方逃走。 这个时候,他甚至抛下了任务,也没想着要离开明国,为了得到那幅画,他能付出一切。 然而令罗升惊讶的是,画中仙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脸色煞白的主动走入了他掌控的半个街道里。 嚯,居然不逃走,而是正面冲着我来了? 罗升不惊反喜,这画中仙即便有点修为,也远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她居然敢主动走进来,定叫她有来无回,自投罗网,何等愚蠢。 罗升的右手直接拍在了画板上,还没彻底干涸的颜料沾染在他的指尖,某种神秘力量瞬间蔓延到画布画板。 再然后,无形的色彩如同涟漪扩散,蔓延到了他画中所抵达的边界,半条街道骤然覆盖成一层血色,行人们浑然不觉,罗升的存在感如同被剥离,没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画家打开了画筒,一只美艳无比的红衣女鬼从中掠出,如同画皮一点点的舒展开,又一点点的绷紧成型,红色的颜料洒落,如同滴落的鲜血,血泊汇聚在她的裙子下方,凝固成红色绣鞋。 “去。”罗升压抑着嗓音里的喜色:“把她带回来给我。” 红衣鬼女发出干涸而沙哑的笑声,像是坏掉的吉他弦被拨动,她朝着前方飘过去,如鲜红色泽的蝴蝶飘过色彩斑斓的油画,只是一点都不唯美,只有诡谲。 洛舒此时动弹不得,她看到了路灯弯下腰,看到墙壁低下头,看到半条街都朝着她压过来,压力如同绳索束缚着脖颈,她神色痛苦,面色扭曲,如同要窒息。 灵性有种被拉扯到撕裂的痛楚,她看到那鬼女的妖娆面孔,神色更加苍白,她当然也会害怕,她只是一幅画寄灵而生,没有反抗能力,甚至连艰难发声去提醒都做不到。 洛舒万分懊恼和后悔,懊恼自己的无用,后悔自己的冲动。 这画中世界成型,她已经被捕捉成功,像是进入了牢笼里的猎物,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再难逃离。 鬼女飘然而过,正要扑向画中仙,如同恶狗扑食,五官已经扭曲成了熊猫头表情包都难以追赶的狰狞。 然后她突然愣住,就像是被人按下急刹车似的,整个人脑袋僵在原地,身体惯性往前,啪的一下,一屁股敦实的坐在了地上。 鬼女疑惑的回过头,看到一只手扯住了她的头发丝儿。 就,挺没素质的。 然而这也不重点,重点在于——这只手,来自画外。 像是直接穿过屏幕,把手从三次元伸进了二次元里,扯住了画中鬼女的头发。 她头皮一麻。 就像是游戏王玩家看到了决斗者亲自下场殴打怪兽。 罗升也万分诧异,他只听到画外人传来一句轻飘飘的画外音。 “你闯红灯了,退回去。” 第五百八十七章 慢着! 懵吗?懵啊。怒吗?怒啊。怪吗?怪啊。 罗升搞不明白,他很想给自己缓一缓。 就像是打一场对战游戏,他的游戏角色进入了游戏画面,然后即将读条进入奖励关卡。这时候,突然旁边的路人走过,对着他的游戏屏幕就是一拳。 这拳头穿过了屏幕,直接给了游戏角色重重一拳,把它撂倒了。 这已经很离谱了。 问题是,自己还是背对着他的,他是怎么窥屏的? 难道他能看到画中世界? 罗升顿时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上一次有这种预感的时候,是他见到那位非常好说话的青年请他喝统一冰红茶的时候…… 他以为自己瓦解了对方的戒心。但实际上被瓦解戒心的是他自己,他喝了红茶,然后昏睡了。 醒来就已经银手镯铐上,几天后就进了监狱里踩缝纫机了。 罗升对那名仙侠不讲武德的昏睡红茶印象深刻,也清晰的记得他最后的一抹神秘微笑。 看到这抹微笑的同时,他下意识的提了提纲。 “慢着!慢着!”罗升大声呐喊。 他喊的慢着,不是冲着斑马线对面的青年。而是冲着鬼女,试图用言语阻止她接下来的疯狂反扑。 然而他低估了鬼女的凶性和听话性。一旦陷入狂暴,连他的话都不会听进去。 鬼女狂暴的咆哮,红色血衣猛地鼓胀,像是花蝴蝶展开翅膀,血红色的衣服中延出近百的血色尖刺。 她直接刺向了画外人,然后……miss。 鬼女一愣,继续狂瀑扎,还是不断的miss、miss、miss。 二次元是打不到三次元的,游戏里打的再热闹,也伤不到游戏玩家……这里点名批评黑暗决斗。 鬼女戳不到画外人,更是愤怒无比,视线锁定了唯一在画中的那只手,猛地刺过去。 她头皮忽的一发麻。 那只手猛然发力,拉扯着她的头发,一股大力将她抡起,砸向地面,左边一下,右边两下,连续几次碰撞,罗升看到自己的画卷都在扭曲变形,像是画面被蚊子咬了一口,鼓起好几大包。 鬼女变成了大摆锤,对着地面各种砸地板搞装修。 一只手进入了画中,如有神力的闹了个天翻地覆,鬼女飞出去,砸在墙壁上,砸出一个坑洞。 画卷中的蚊子包也直接破开一道缺口,红色的颜料朝着外面流逝,像是被戳破的水球在喷水。 这也不是他主动松开的手。而是太过于用力,而把鬼女的一撮头发扯断了。 罗升见到鬼女如此惨状,什么都不想了,直接把画板一掀,画纸一卷……润! 他又翻车了。 说运气好吧,的确是越狱成功了; 说运气不好吧,也连续两次撞见顶级高手。 或许,这就是命吧。 罗升二话不说就开溜,想法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他其实除了画画之外,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即便跑,也没有捏个手决直接遁地遁空,而是两条腿跑。 虽然都是两条腿,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七七和绫人的跑路速度,懂的都懂,腿长才能跑得快,而罗升腿不够长,力气也不够大,速度更不够快。 于是富贵险中求,他决定做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胆决定,视线看向九十度外的另一个马路,许多王者大卡正在道路上川流不息。 是的,他决定横穿马路!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这么做了,利用车流量来保护自己的安全,然后抓住机会,藏身在一辆车的侧面,之后快速逃走,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普通人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种在电影、漫画里拍摄过的逃跑手法了。 想象力还是贫瘠了一点。 他居然会认为能一拳贯穿二次元的人会追不上一辆不在高速公路上的卡车。 就在罗升刚刚横穿马路,并且抓到了重卡边缘,心中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顺利逃脱的时候。 他手里的画板动了一下。 “嗯?”罗升低头一看,他的画板里有什么东西正要长出来。 红色的颜料和画面都糊成一团,朝着中央汇聚,形成红色的旋涡,而旋涡朝着外面不断膨胀。 然后,画面嘶的一声,破开了。 一只拳头穿过了画卷,从画卷内部伸了出来,给了他侧脸重重一拳。 上勾拳命中脸部,鼻梁断裂,鲜血横流,冲击力几乎直接穿过骨头,直达柔软的面部肌肉,头骨在战栗,脑干和脑浆如同包装盒里被高频震荡的果冻,泪腺被强烈触发积压,泪水直接从眼眶斜角位置喷洒出来,落在颜料和画板上,人体也抛飞上了半空,划过五米高空,一个精妙的抛物线后…… 回到了原点。 罗升躺在地上,看着天空,目光有些涣散,被一拳打的快要灵魂出窍的情况下,他的思维反而脱离了重力的束缚,变得自由,变得清醒。于是他深深的陷入了沉思,思考着这一铁拳从何而来。 难道说,这一拳是从现实,穿到了画里,在从画里穿出来? 罗升歪过头,看向手里的画板。 画板完好无损,而画板上的街道画。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颜料不断往外渗出,留着红色的血水。 鬼女也得以从画中脱离,飘回到罗升周身边缘徘徊不定,头顶有了一块斑秃,是被薅了头毛后留下的痕迹。 这时,灯光变化,红灯停,绿灯行。 停在斑马线后方的青年迈出了遵纪守法的一步,彳亍慢步,看上去就像是完全不知情的路人。 倘若不是他的半截手掌上染着红色的染料,还握着断掉的黑色发丝,或许罗升真的不会相信,是这个年轻人一拳头击碎了画中世界。 什么时候破壁者已经泛滥到这个地步了? 太年轻了。太可怕了。 罗升扶着膝盖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看向走近的青年,他嘴唇嚅嗫,想着该说些什么。 想了很久,他开口说:“她下次不会闯红灯了。” 鬼女愣了一下,脑袋歪成一百二十度,慢慢的写着「你不对劲」。 这是闯不闯红灯的问题吗? 对方只是逗你玩,可你还搁这儿自欺欺人呢? 连她残留不多的灵性和神智都能分辨出来真假。 罗升自然能感受察觉到鬼女此时表达出的情绪波动,他只能苦涩一笑。 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这人直接跨过次元壁给了我一拳啊,我的逃跑路线都被看穿了,这还怎么溜? 低下头认罪,或许还能有踩缝纫机的机会,这要是反抗到底,搞不好就当场被扬骨灰了。 “嗯,挺好的。”白维也笑了,没想到这人挺幽默。 看向这人的头顶,三个词条把他底裤都扒光了。 【甲级重犯】【诡道画师】 【悬赏奖金:50w】 是个五十万。 但没有感叹号,也没有进一步的触发事件,似乎是前置条件还不够。 白维不着急立刻领赏金:“我问你点事。” “您说。”罗升露出了乖巧孩童般的表情。 “魔修?” “不敢当,我就一臭画画的……” “闻得出来,是挺臭的,那么来这儿做什么。” “受人所托,来给人画个像。” “画像闹出这么大动静?搞恐怖袭击是吧?怀念牢饭了?” “咳咳,是遗像。” “给谁画?” “好像是……白维。”罗升乖巧的说。 “啊,原来是。” “您认识?” “认识,很熟。”白维拍了拍手,笑容似二月春风:“正是在下。” 罗升:“……” 罗升:脏话 第五百八十八章 水公 菜市场里,白维正在买着菜,而旁边跟着罗升。 他一边挑着菜,一边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进行问答交流。 “所以,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答应来金陵府杀人?” 罗升羞涩一笑,不善言辞。 “对方给的很多了已经……” “看来你也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视律法道德为无物啊。”白维摇头说:“让你活着,只会浪费粮食。” 罗升认真的说:“我会踩缝纫机,我可以用劳动赚取自己的生活所需!” 属于是求生欲很强。 白维淡淡道:“可我又不是审判机关,这话你跟法官去说。” 罗升松了口气,能见法官应该能活着。 白维补充道:“我说的是阴间的那位崔判官。” 罗升哭丧着脸:“不要啊,我还不想死。” 白维淡淡道:“这取决于你能不能想起来你的委托人是谁。” 罗升一愣,抹了一把脸:“他说时机到了自然会联系我,只要能知道你的死讯。” 白维说:“意思是说,可能就在这附近看着,已经有了眼线。” 罗升苦笑:“您神仙打架,为什么要我这小鬼来送死。” “不用妄自菲薄。”白维摇头说:“我刚刚和你交手,已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罗升脸色一变,正要告饶。 白维继续说:“最多也就剩下一百多年可活了,哎呀,伤的好重。” 画家想写绷不住,他挺胸说:“是杀是剐,您……” 白维看过来。 罗升硬气不到一秒,立刻怂了下去:“您给条活路啊,让我去踩缝纫机,不……去踩插秧机都行啊。” 白维看着罗升这人,觉得杀了他都浪费力气。 平日硬骨头见了不少,这种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反而把自己性命看的很重的家伙,看着就倒胃口。 白维拉开几步距离,嫌弃道:“你改姓泽连算了。” 罗升觉得他成功了,成功的恶心到了对手。 以前在天牢里也是这样,他被封了画笔,用不了颜料,就成了战五渣,可天牢里的大肌霸到处都是,他想要不挨揍。 要么只能舔个大哥,要么只能无限恶心对方。因为人类是不会主动去找狗屎踩一脚的。 为了苟活嘛,不寒碜。 “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越狱的,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知道他们的行踪?” 白维发问也只是顺口一提,并未抱有太大期望。 “不知道。”罗升乖巧回答,他顿了顿:“绝大部分是不知道的,但其中几个或许有些线索。” “说。” “好的。”画家根本不敢卖关子,直接和盘托出,知无不言,在这样一个随时能寸劲开天灵的高手面前,换成谁来,说话都会变得无比温柔体贴。 “有三个人,是抱团的团伙,他们也在朝着金陵来,因为老家在这边,似乎仇家也在。” “还有一个,说是来这里找仇家报仇,那小子年纪很轻,以前是大明学宫的天才。” “最后一个,相当神秘,基本上找不到他的踪迹,进入天牢才不过半年时间。” “我一直怀疑,他可能就是引发天牢暴乱的内应。虽然没跟我交流过,我也没有证据,但我有直觉……我的直觉一向非常稳。”他看了眼白维,又有些寂寥自嘲的说:“但是运气差了点。” 白维皱眉:“天牢崩毁,不是地震引起的巧合?” “地震是巧合,内应是巧合,暴动是巧合,可有人找上我也是巧合吗?”罗升不相信:“我离开才半个小时,就碰了面,还给我了一个无法拒绝的合作条件,我是少部分没想着去报仇的犯人,其他的各有目的,可未必会答应跟这群藏头露尾的神秘人合作。” 巧合加巧合,就成了必然。 白维推测:“难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对付我?手笔未免太大了吧。” 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半年前就潜入进去了天牢。可半年前的自己还远远没有出现在北海龙族的视线里,更谈不上结仇。 或许这件事就和东海龙宫、万妖国的两次一样,提前有所准备有所图谋,都是一个长期的计划。 到了自己这里,仅仅是展现出了它完成后的一部分。 差遣一个重刑犯来对付自己,恐怕也不是目的本身。而是随手加的一笔,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也无妨。 现在没有几人清楚自己成功突破到了武圣境界,因为消息封锁的极好。 北海不可能有胆量谋杀武圣,这意味着它们至少要付出两到三个龙王级别的战斗力。 如果他们清楚的知道铁浮屠这位巅峰传奇武圣都死在了自己手里,早就该熄了想法。 仍然在挑衅,意味着他们不知道,或者说……认为这消息是假的。 铁浮屠的境界,除非实际交手,否则难以判断,通常也不会认为他真的有传奇巅峰的恐怖实力。 霸下公死在自己手里更是一件秘密,必须藏住了。 想到这里,白维就更加明白为什么来的会是个画师,他持有某种特殊神秘,而实际等级极低,没有修为在身。仅仅只有十七级,但他操控的鬼女画却高达四十三级,这都能不被反噬,证明他的能力极为特殊,适合搞暗杀。但这家伙也是个人才,光明正大的摆摊作画。 连一句提醒都没有,证明自己完全没被放在眼里啊,那群黑龙判断自己的实力不够强,谋杀自己的目的。 仅仅是为了泄愤,怕是根本没考虑什么后果。对黑龙而言,需要堤防的是来自东海的青龙。 白维愉快的笑出声来:“哎呀哎呀,这还真……被踏马的看扁了呀。” 罗升不知道白维突然为什么笑的这么愉快,觉得这话语听上去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白维提着收获满满的菜篮子往回走。同时心想着,这也不能怪祂们太过于无知,自己的实力如何,境界如何。 就连最近距离的朝露也不清楚,最清楚的,反而是作为敌人的万妖国三皇女。 对一名年仅二十多岁的明国青年来说。除非具有奇遇,否则,修为到宗师就已经光宗耀祖,想要进一步踏入武圣境界,只能说痴人说梦。 在无法战场斩敌的和平时代,根本没那么多怪让武者升级,千人斩万人敌不会再有。 必须是实际的杀戮才能升级。否则柳生霜月一周三次罗生门,下深渊这么高频次,早该刷到满级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僻静处。 “关于极有可能是内应的最后一人,你对他毫无了解?”白维随口一问。 “有。”罗升压低声音:“其实,跟我做交易的……就是他。” 白维一挑眉:“此话当真?” 罗升低着头,陡然捏碎了手中晶石。 他也是甲级重犯,跟着一路唯唯诺诺,隐忍好久,怎么可能不送对方一个临别赠礼。 如果是其他人,他还有机会回去踩缝纫机。但换成白维在这里,他怎么都不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 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 手中这枚晶石可不是什么寻常宝物。而是一枚货真价实的神秘结晶。虽然达不到英灵权能的级别,但它的压制力极强,能瞬间清空四周的所有神秘,让结晶内封存的神秘规则成为这片区域的唯一主体。 哪怕是剑宗,哪怕是仙家,也会被封住体内的「炁」,时间只有寥寥五秒,它的价值却无比昂贵。 这也是对方赠予他的交易物品,有了这件东西,罗升才答应接下这单生意。 都说了……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张偷渡船票的价值远可比不上这枚神秘结晶。 他等待的机会到来,捏碎结晶碎片,他猛地撕开衣袖,手臂上的刺青活了过来,这幅刺在人体上的画,用的是他自己的血肉为材料,甚至拆下了两根肋骨磨成粉末做成颜料,近距离之下,他的整个右手如同化作巨兽之首,獠牙锋利,撕咬向目标,吞噬血肉,咬碎骨头,汲取生命。 罗升披头散发的咆哮:“给我死!” 白维伫立不动,将右手提着的菜篮子交换到左手,足尖在地面轻轻一旋。 神秘结晶制造的空间轰然崩塌破碎,它扩散而出,又瞬间被压缩回中心,然后泯灭为尘埃。 以卵击石,自我毁灭。 罗升眨眼间,胜局变败局,败局变死局。 他僵住了,极为缓慢的扭过头,僵硬的表情似乎还想说什么。 像是要让坑害自己的混蛋付出代价般,他咬牙切齿的说出四个字。 “邵伯水公。” 白维轻轻一拍对方脑门,招式收成一招二向箔,地上留下一滩,在阳光下晒灭。 洪泽系,包括高邮、邵伯,三河在内……均是淮河入江的必经水路,自是上下同气连枝。 邵伯水公也就是洪泽黑龙的走狗。 “天牢都敢劫,胆子真大,这下更是多了几个屠龙的理由了。如果把明国官方也牵扯进来,可能会局面扩大甚至于失控,搞不好会演变出多方谈判,但是……” “这可不行。” 白维仰头看向阳光:“不血流成河,可不行。” 第五百八十九章 她笑的可真开心 洛舒在街道口等了足足半小时,等到了白维回来,她才松了口气。 连忙三步做两步走上去,检查白维的手胳膊腿是不是还在。 “没事,真的没事……” “可我刚刚看你的手不见了。” “止戈,你真没事吧?” 白维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碰到了一个邪修而已,我已经把他就地逮捕送去警察局了,改天说不定还能领个小锦旗和五百块回来呢。” 事实上是五十万,可惜,已经被排成肉饼当场火化了。 为了不让明国卷进来,我也是蛮拼的。 婶婶听到这话也没有放松警惕和放心,而是忧虑的叹了口气:“这世道实在是不安全,出门买个菜都能碰到这种事,真是……” 白维笑道:“或许对婶婶来说是这样吧。” 洛舒抬起头,苦笑道:“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白维点头:“婶婶不是人。” 洛舒咬着嘴唇,表情有些苍白,她一直很害怕这件事被白家的人知道。 一旦被认出真实身份,老爷子肯定会厌弃她,一辈子打拼都为了家里人的老爷子性子里就有些排斥外人,更别说是非人类。 明国人的观念比较守旧,对神仙妖魔来者不拒的并不是没有。但不包括老一辈在内,不少人全家都被妖魔所害,巴不得全天下没有妖魔鬼怪。 接下来会怎么样?被责备吗?被排斥,或者是被厌弃? 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往下沉。 随后就听到白维发问:“我想问一问……” 洛舒打断道:“我只是和他平静的生活在一起,没有做些什么事。如果你厌恶,也希望你能对其他人隐瞒,止戈,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亲人份上……” “纸片人需要上厕所吗?”白维说出了后半句。 “嗯?” 两人视线交汇,顿时察觉到了彼此之间微妙的心理错差。 洛舒举起手,作势欲打,薄怒道:“你对亲婶婶说的什么话?” 白维抱头防御,挨了一个脑瓜崩,哈哈大笑:“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二次元的纸片人嘛,难免好奇……哎呀,就是说,动画里的纸片人和婶婶好像也差不多,是不是都不用上厕所的……” 洛舒深吸一口气,笑骂道:“小混蛋,我都忘记了,你跟你叔叔一个德行。” 她以手扶额,内心忐忑感也随时消散一空,又怀念的说:“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 “叔叔也问过?” “嗯。”婶婶点头:“甚至用过。” “咳咳咳……”白维呛到了。 “前后都是。” “……”白维抱了抱拳,对不起,是我太嚣张了。 “毕竟是夫妻,这类事很正常。”婶婶不禁黯然:“可惜,我毕竟不是活人,只是一缕清气和寄灵,做多少都没有用,升不了孩子。” 所以果然不用上厕所。 白维了然。 洛舒调侃道:“真的感兴趣,或许你也能找一个纸片人做老婆?” 白维想了想,还是摇头说:“我更喜欢舰娘和高达。” 洛舒轻声说:“都不是生灵,其实这样隐瞒着,我觉得身心疲惫,觉得也艰难。如果有个正妻就好了,我也不介意做个妾室呢。” “叔叔没答应吧。” “他答应了。” “昂?” “但他说都看不上。”洛舒无奈一笑:“他说外面女子,没我漂亮,没我贤惠,没我懂事,没我知心……如果为了传宗接代而再娶,那就不是真爱了。” 白维干笑两声:“我叔不愧是老二刺螈了。” 洛舒主动讲出了自己好些心里话,也是因为这秘密憋在心底太久了,瞒着藏着都快变成了心病,总是心怀愧疚,觉得对不起亲人们。 “我毕竟不是人,甚至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活在人世间,难免随波逐流,被家里人知道,大概没什么好结果。所以就只想着隐瞒,没曾想还是被看破了。” “人不人倒是没什么。”白维平静道:“即便没有妖魔鬼怪,也会有人类自己来搞互相对立,结果都一样的,只是种族的不同将这种区别放大了……婶婶遇到的麻烦,恐怕还是无法自保这点吧。” “嗯。”洛舒苦笑,她也有自己的无奈之处,隐藏真身已是不易,这么些年来,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活着,甚至不太敢独自出门。 对画中仙而言,她其实不算人,仅仅是一幅画,一件物品,而且是贵重的古董。 在纸盒子丢在外面都会被捡走的时代,她这个贵重品什么时候被掳走抢夺都是有可能的。 而偏偏能看出她真实身份的人都有些本事傍身,她也无力去抵抗,只能尽可能生活的深入简出。 白维问:“婶婶的来历是什么时候?” “不清楚,我开灵智也才短短几十年罢了。”洛舒摇头:“过去的事,都不记得,连画中女子是谁也不知道,我也仅仅是个从画中诞出的寄灵。” “可惜了,如果是仙家点化而成,或许也有办法成人。”白维倒是没研究过这类课题,想帮忙也帮不上。 “不说这些了。”洛舒说:“该回去了。” “好。”白维也不追问。 “等等。”洛舒突然叫住了他。 白维回过头,只见到婶婶踮起脚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抱歉呢,婶婶居然怀疑你过,可止戈是个好孩子啊。” “……”白维酝酿好的情绪变得五味杂陈,一股热流冲上脸颊。 当了几辈子的哥和爷,还是第一次被当崽儿,心情复杂。 回了明国,总觉得辈分狂跌几个档次,又当儿子又当侄子又当孙子。 他提着菜篮子回了家,路上婶婶的心情不错,半条街的距离,走了五六分钟,故意放慢了步子,聊起天。 洛舒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心态已经有些老成,平日打发时间就做做家务,顶点准时的追电视剧,或者刺绣女红,七大姑八大姨感兴趣的事她也感兴趣,她开始问题相亲的事,没有催婚的意思。 但对白维何时成婚,是否有中意的姑娘都不断旁敲侧击。反而对白维顺手拍死的那画家完全不追问,也并不在意他现在到底有多强,以及为何变强,换成白星回在这里,肯定要问到底,可婶婶完全不在意。 白维应付着把自己当半个妈的洛舒,从社交牛逼症变得不善言辞。 回到家门口,他松了口气,心说可算是解脱了。 然后他拿出钥匙,打开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刚刚松下的这口气,又咽了回去。 才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家里就多了一位客人。 空气里的和谐气氛已经荡然无存,阴冷的仿佛在大冬天开空调制冷,透心凉。 两位妹妹同时接待着一位客人。虽然保持着笑容,但谁都能看出这笑容没有几分真心诚意,不能说强颜欢笑,只能说皮笑肉不笑。 “等你好久啦。”敖寒璃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氛围的一样,雍容的微笑着:“我来了。” 你™来了啊。 “下午好,寒璃。”白维打了个招呼,他表现的坦然,平静,镇定。 “错了。”敖寒璃竖起手指。 “什么?” “称呼错了。”敖寒璃纠正道:“不是说好了?” 唰唰唰! 几双视线落在白维身上,如同宝剑在身上刺出一道道缺口,血在往外不断飙射。 白维酝酿了一下情绪,尽可能自然的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璃儿。” 敖寒璃的笑容如同蒙蒙烟雨下绽放的莲花,温婉一笑便似水温柔。 “嗯,下午好,维。” 第五百九十章 家有儿女×,家里有矿√ 这温柔一笑如同一刀暴击,砍在妹妹的心口上,头顶刷出鲜红的伤害数字。 太和谐,太美好,太温婉了。 美好的让她很想回房间去磨磨刀。 我剑未尝不利! 柳生霜月不断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这女人绝不是凡人,她一眼就瞧了出来。 因为气息。 柳生霜月的剑术等级已经在不断努力耕耘下,提升到了三十六级的高度。 放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天才了,她不断和现人神的北辰归蝶捉对厮杀,好处显而易见。 同时因为深刻感受到了神秘的存在,她的直觉也更加敏锐,对于非人总能察觉到少许异样。 在她眼中,敖寒璃的伪装其实非常明显,脸上蒙着一层雾气,像是遮掩了一些部分的特征。 她突然手掌一疼。 注意到是白星回在掐她的手臂,不算很有用力。 白星回投来视线,手指在柳生霜月背后写字,发出提醒。 ——忍! 显然白星回也意识到了敖寒璃的身份并不简单。 她在大明学宫就读,具体专业是数理类,最高级别的研究课题是天机算术,明国有一座算术阁,野心勃勃,想要穷极多少代人的力量,对天机进行测算,它已经从普通的算术踏入了神秘的范畴之内。 白星回虽然尚且达不到进入算术阁的级别,但她的导师是算术阁内的人物,自己本身在大明学宫里也得到了一些特殊的指点,譬如说独特的望气术。 普通的望气术只能看到炁的流转,而且根据个人天赋,看出来的水平有高有低,而融合了天机算式的望气术,能够进一步拨乱反正,直接找到炁的本源。 白星回瞧见敖寒璃身份不简单,当然要提醒柳生霜月别做铁头娃碰上去,免得撞个头破血流…… 她自己没见过敖寒璃,但内心也生出疑窦,根据大数据来挑选出的相亲对象是她的判断和结论。 但敖寒璃的资料中从未提到过这些特殊之处,她显然隐藏了,亦或者,身份根本不对。 有问题。 两个妹妹都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对敖寒璃持有敌对或疑虑态度。 倒是樱井思乖巧的坐在一边,不明所以,自觉的打开了作业本在做数学题。 婶婶倒是没有太多思虑,直接问道:“这位是?” “敖寒璃。”白维介绍:“我的……第一位相亲对象。” “不过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敖寒璃起身道:“见过婶婶。” “好,好。”洛舒很高兴,抢走了菜篮子说:“我下厨去,你们聊啊。” 白维脸色一变……快把我的菜篮子放下,那是我的生命线! “我说好了,是我来做晚餐的……” “没事,交给婶婶吧。”柳生霜月笑容甜美。 “我也好像很久没尝过婶婶做的菜了。”白星回赞同道。 敖寒璃轻轻拉住白维袖子:“她们都这么说了,我们认识认识,聊聊天。” “可是……” “哥,坐吧。” “兄长,你坐啊。” 白维被按在了凳子上,如坐针毡,三名倾城环绕,本该人间仙境,事实却是佛陀都不敢多留的修罗地狱。 这还不如去找仇人去对线,好歹能互相恶心,留在这儿简直就是受刑,比上班更痛苦,还不如被资本家去压榨剩余价值。 吵架是不可能吵架的,大家都是体面人,当面吵起来没意思,高强度对线肯定不能摆在明面上。况且都不认识也不熟悉,总得先试探试探对方的虚实,骗个技能。 “柳生霜月,我妹妹。”白维进行开场介绍,像是在对战的街机上进行着选人:“瀛洲出生。” “五服之外。”柳生霜月补充说明。 “瀛洲人吗?这家庭组合有些神奇。”敖寒璃早已提前知道。 “说是妹妹,其实是被当做童养媳养的。”柳生霜月丢技能试图开团:“对吧,哥?” 白维:“?” 你问我? 白星回轻咳一声,拉住队友:“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小时候也常说要嫁给我哥呢。毕竟我哥这么优秀,但是长大后就放弃啦。” 白维顺势转进:“白星回,我堂妹,大明学宫高材生。” “三服以内。”白星回补充说明。 敖寒璃表现的落落大方,温婉道:“见过两位小姨子。” 吱呀……桌椅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 好嘛,三两句话不离开团是吧。 白维觉得坐下的凳子都开始崩飞出铁钉了。如果它长了腿,这场面碰上了也得开润。 “你今天是来,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白维问。 他想试探一下,敖寒璃是不是有正事要说,譬如关于北海黑龙相关。 如果是有正事,就可以屏退两个妹妹,单独聊一聊。 而她们也不会不识趣的立刻跟来掺和。 这不是败退,这是转进,是换战场! “没有。”敖寒璃的回答干脆利落。 白维:“你再想想?” “没有的。”敖寒璃微笑:“我是发现好像还没来到你家里过,这边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么多人,很热闹……对了,既然二位都在这里,我想参谋一下,关于长辈们的事。” 东海公主轻轻合掌,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我最近几日一定会去拜访一下老爷子,也要见见其他长辈,白家人有许多,还有小孩子吧,祂们有没有什么爱好?可以给我说说吗,也方便我买些礼物投其所好。” 柳生霜月硬着头皮保持着笑容:“你可以卖点贵重物品啊。” “这我考虑过,虽说贵重物品也好,但如果挑选着贵重物品送,会显得我太败家不懂理财,效果反而适得其反,初次见面,可不能给家里人留下太差印象啊。”敖寒璃从容的回答着。 白星回:“……” 她心想,如果不是觉得她有猫腻,我都快被说服了,真的……她到底真心还是假意? 白星回悄咪的瞥了眼白维,试图观察兄长的反应。 白维说:“别送钟就行。” 不愧是兄长,嘴巴够毒的啊……但这态度,果然是假意? 正想着,敖寒璃却直接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两个包装袋放下。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是送给我们的?”白星回奇怪的问。 “登门自然有所准备,虽然有些仓促。”敖寒璃说:“也只是两块海蓝宝石,除了贵之外,没什么优点。” 白星回打开礼物盒,眼角跳了跳,严肃的说:“不能收,太贵重了,这种极品海蓝宝石,市价近百万,从海底最深处才能开采出来,十公斤重量里只有不足五百克重量的无暇宝石。” 敖寒璃想了想,又拿出两个盒子:“那换一个?这种祖翡翠比较便宜些……” 白星回愕然:“你家里有矿啊?” “有的啊。”敖寒璃说:“还不止一个。” 白星回:“……” 她略作思考,然后把两盒子收下了:“我全拿走了,可以吗?” 敖寒璃毫不介怀,甚至还要追加:“我这里还有别的……” 柳生霜月不可思议:“你居然收下了?” “因为我是三服以内的堂妹,是可以被收买的。”白星回有着明确的自我定位:“只要给的足够多……况且,敖姐姐真的家里有矿,就当做劫富济贫了。” 霜月铁骨铮铮:“谢谢,但是我不要。” 她也是家财万贯,可惜财力最怕对比,卖哥求财,她做不到。 敖寒璃笑了笑,也不坚持。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分化成功就可以,柳生霜月也其实翻不起多少浪花。况且她真正要应对的,也从来不是这个小姑娘,而是…… 咚咚咚!有敲门声传来。 敖寒璃稍稍正色,偏过脸颊……来了吗? 第五百九十一章 火星撞地球 “不对劲……” 敲门的同时,应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有种异样感环绕不去。 昨晚她是回去美滋滋的睡了一觉,一觉睡到日三竿,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吃完午餐,又去了一趟美容院,把自己打理到位,随便提了点小礼物,上门拜访。 虽然没有和白维提前说明,但他肯定是不会生气的。 而且,应沐有自信不会让白维难做,她来的目标,实际是见一见柳生霜月。 朝露的聊天过程中,几次提到过白维的家庭情况,其中就着重提到过这个瀛洲女孩。 倒不是说将她当做多厉害的对手来看待。 实际上,连柳生霜月她自己都没想到,短短半年就从最大赢家变成最大输家。 主要是输在了年龄和阅历、人生积累,这三方面。 她到现在都没彻底成年,只能留在家庭里,让兄长替自己遮风挡雨,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虽然占着五年朝夕相伴,三年眷恋思慕,但仍旧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但她所处于的位置仍然十分的重要,家庭能否和睦,也需要看柳生霜月怎么想,她的个人意见不可能被忽略。 应沐想要试探一下霜月的口风,寻找她的突破口。 当然,是为了朝露。 因为,这是假结婚嘛。 她甚至给自己找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这件事反正短时间内无法处理掉,都是需要长时间去磨合的,好在她是龙族,完全不缺乏耐心。 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她是这么想的,可敲门后,就生出一种怪异感,有一种直觉在心间敲击。 应沐当然不会逃避,她过去以头铁著称,现在也一样,遇到死胡同,第一反应仍然是撞过去。 当房门打开后,她立刻寻找到了这股怪异感的源头是哪里。 同时,她的愉快心情也产生了某些转变,来拜访的原初目标也开始不可逆转的变质。 “唉……” 先是一声叹息,仿佛是为某人的愚蠢愚昧而感叹。 明明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敖寒璃。 况且昨天我还主动退了一步,我觉得以我的性格,这已经足够客气和尊重了。 否则,你认为我真的会在乎龙族脸面这种无所谓的东西吗? 不打你,是想用谈话解决; 不动手,是给东海公主留几分面子。 可是你既然将我的好意丢进下水道,就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了! 龙族的占有欲望极强,但极少数的情况下,也存在过龙族多娶,或者嫁给有妇之夫的情况出现。 只不过,唯独不存在一种情况,那就是两个龙族同时嫁给一人,这对它们的自尊心是强烈的折辱。 龙也可以和其他什么分享自己的所有物,分享的同时,也将被分享者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就像姑娘不会在意自己家的猫抢走了自个的男朋友一样,通过转换思维模式的办法,将那只偷腥猫也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这样就得到了双倍的快乐。 但是唯独!唯独……对方不能是另一只龙,否则就是在同一个盘子里争食。 肯定会打起来,而且会打的非常惨烈。 顺带一提,其实这种事,在历史上的龙族之间,其实屡见不鲜。 因为龙族之间的三角恋可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谁说白学不算纯爱呢? 应沐在短暂的叹息声后,换上完美的笑容:“看来我是迟了一会儿?” 白维侧过身吐槽道:“难道还要我说你来的正是时候?” 这都够开两桌麻将了。 但他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 虱子多了不痒。 可以摆了。 倒是应沐轻快的走上来,直接当众给了白维一个拥抱先,她撒娇般的轻声说:“一天未见,有点想你了。” 白维嗓音也立刻温柔了许多,轻轻拍了拍龙女的肩膀。 “想我死了?” “不解风情。”应沐翻了个白眼:“难得给你发点福利……啊,是不是这类角色不太适合我?” “是这样的。”白维很想说「是对朝露的拙劣模仿」。然而这时候嘴里蹦出来一个女妖精的名字,自己只会更加陷入被动,于是憋住了。 “但我会努力学习变成一个贤妻良母的。”应沐扇了扇风:“哎呀,说的我都要脸红了。” 这是在进行强宣称,可是当着面说,果真是有些羞耻。啊,是非常羞耻,私下都很难说出口啊。 但是,咱都这么当面的再三挑衅了,我不信你还能坐着。 应沐视线余光看过去。 柳生霜月快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呵斥一句「你寄吧谁啊」的粗鄙之语。 白星回死死压着她的肩膀,把她摁在原地:“冷静。” 前方已经不是妹妹能加入的战场了,你什么时候升格了才有资格去乱斗。 同时,白星回的脸颊有些发红,眼神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她知道有什么要来了。 “你是该脸红。” 一句话穿过厅堂,温度骤降。 敖寒璃站起,嗓音清冷道:“不要太过分了,应沐。” “过分?哪里过分?”应沐笑意盈盈:“我觉得还不够过分呢?要不要我当面亲一下……” “幼稚的行为。”敖寒璃冷冷道:“但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容忍?你在容忍什么?我需要你的容忍吗?”应沐嗤笑。 敖寒璃呵斥:“你不懂是先来后到么!退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先来后到?”应沐假装认真的想了想:“那最先来的,好像也不是你吧?” “我们有婚约在身已经传出去了,你打算以什么身份介入?小三吗?”东海公主火力全开:“我想你虽然不怕丢人现眼,但这样胡闹折腾下去,你也不过是……” “不过是,什么?”应沐往前一步,戏谑的问:“你不会真的把婚约当真了吧?是真是假,你自己心底非常清楚,你又不会嫁给自己不爱的男人,干嘛要装作什么生气,又为什么要来这儿装模作样呢?” “这些,你说了不算。”敖寒璃冷冷道:“我嫁不嫁,我自己决定。” “你急了。”应沐一语戳穿道:“你是在跟我赌气吗?把婚姻和幸福,当做赌气的筹码?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件事可不是儿戏,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是不能收回来的。” 敖寒璃呼吸变得不均匀不规律,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更气的是,应沐每一句话,都戳在了她的痛点上。 最大的矛盾也在这里,她的立场和应沐不同,敖寒璃对白维只有好感,没有喜欢,远谈不上爱恋,她是有些赌气,在跟薛寒泪赌气,现在也是跟应沐赌气。 如果为了一时赌气就把事情闹到无法回转的地步,最终受损的仍然是她自己……但是应沐是认真的,这就意味着她的优势就在于她真的敢。 一者宁为玉碎,一者投鼠忌器……胜负一开始就注定了。 敖寒璃对这点早已心知肚明。事实上,她来这里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是别有目的…… 包括这次婚约的定下,虽然有赌气的成分,但不纯粹是赌气,也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推进做些铺垫。 只是应沐的到来,令敖寒璃的计划被打乱了,一次两次。而且她的攻击性如此强,比起以前完全没有逊色。 反而更强了许多倍,俨然是将自己当做对手在穷追猛打。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手也没错吧…… 敖寒璃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大亏,手背上浮现出道道青筋,理性的边界就快被突破了。 即便清楚的知道不该为了一时意气而立下某些承诺,也还是被逼的快要爆发…… 真想把「我会嫁给他」这句话给说出来,然后看看应沐你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表情啊。 她一遍遍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冲动,别忘记原本目的,不能本末倒置,如此反复,只能艰难控制情绪。 “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敢。”应沐补了一刀。 敖寒璃眸子瞬间变成金红色:“你自找的……” 白维一拍脑门……草!敖寒璃要爆了,早知道她们碰面就肯定火星撞地球,就不该开这个门,现在怎么办? 现场隐隐面临失控,此时只听见砰的一声! 桌子被拍断了,硬生生的断成两截,而拍断桌子站起来的人,是柳生霜月。 “这里是我家。” “不是你们的练舞室。” “如果继续吵下去,那就,给我,出去!” 霜月鹰顾狼视……我才是这里的女主人,你们一个个的不要太过分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齐活了 家里又不是垃圾场,任由其他人吵吵闹闹。 吵闹都给我出去吵! 柳生霜月起身呵斥,也同样拍断了一张不值钱的桌子以表愤怒。 但眼下,众人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恰恰是她来打断这个诡异的氛围最为合适。 在家里没有父母,白维尚未结婚的当下,她这个妹妹反而是家庭里唯一的女主人。 既然是女主人,说话多多少少占点分量,白星回都只能暂避锋芒,不跟柳生霜月打接舷战,更别说还没进门,八字没一撇的外来者,想要当她嫂子也得看她乐意不乐意这么称呼。 一声呵斥后,气氛缓和了一些,但也随之僵住了。 敖寒璃没说话了,深呼吸着,平复心情。 应沐手指绕着发丝,目光有意无意继续挑衅着东海公主。 白星回幽幽叹了口气,她埋汰的看了眼白维——兄长你都惹了些什么女人回来? 白维平静的从地上捡起一次性纸杯,然后抿了一口清茶——小问题,你还没见到她们真正开撕呢。 这时候,厨房里的婶婶探出头脑,她问道:“把桌子打坏了,今晚怎么吃饭?这可是餐桌。” 柳生霜月看着已经散架的桌子,局促的揉揉手掌:“我也没想着把它拍断掉。” “人在极度愤怒的状态下,总能爆发出些潜能的。”白星回说:“要不去买个桌子回来?” 敖寒璃说:“不必这么麻烦,直接让人送一个回来就行。” 应沐挑眉:“需要你来?这是瞧谁不起?” 都是东海的龙女,谁还不是家里有矿了? 白维起身:“我去拿工具,修一修也不是不能用,没必要买新的,不懂什么是勤俭持家么?” 砍了几颗黄金树掏空国库造航母的亡国之君如是说。 应沐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敖寒璃嗤笑:“需要你来?这是瞧谁不起?” “你们都给我坐下,好好说话。”白维以手扶额,语气重了几分:“再吵下去就踢出门。” 敖寒璃也无意争吵。 应沐追问了一句:“你来踢吗?” 众人为之侧目。 敖寒璃瞪了应沐一眼,忍不住道:“你差不多一点,别在这理发店!” 白维拿出工具箱,翻出锤子工具还有充当粘黏剂的黄金树脂开始修理桌子,准备给它强化到+10。 于是姑娘们就换了个位置交谈,来到了另一处客厅,坐在了沙发上,透明茶几正在瑟瑟发抖,它可不是木头,一巴掌下去就直接裂开了,没有修复的可能。 柳生霜月一副对这群人爱答不理的态度,内心不满淤积着,很想立刻赶人走。 轮到白星回开始主导话题,她提问道:“所以这位是?” “应沐。”龙女自我介绍:“家在巢湖。” “巢湖市吗?” “就在巢湖。” “那倒是挺近。”白星回没多想,她也打量着应沐,这位姑娘的脸上也有一层水汽模糊了面容看不真切,她试探的问了句:“你们是亲戚?” “是的。”敖寒璃随意道:“有血缘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讨厌她很多年了,听说前段时间差点死在外面,但还是活着回来了,让人扫兴。” 言语攻击性可以说是很强了,当面骂人「你怎么不去死呢」是很伤感情的事,可惜双方已经撕破脸皮,没什么感情可伤。况且应沐也对此毫不反感,甚至引以为荣。 “毕竟我和某位不一样,不喜欢闭门造车。而是喜欢外出闯荡啊,难免会遇到一些风险。”应沐笑着说:“正因如此,才能结识更好的人。” “可笑,你明明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摆出的态度不要太嚣张。”敖寒璃翻起旧账:“还被殴打了吧。” 白星回惊讶道:“兄长,你打女人了?” 白维砸下一根钉子,铿锵声中漫不经心的嗯了声,还补充了一句:“作为真正的平权主义者,我殴打过的女人可多了去了。” 应沐不以为然的说:“初次见面的确不算愉快,但也是过去的事了,仔细想想,那时候的我也真的很欠揍,自己讨打,可惜没被打醒。” “醒一醒。”敖寒璃冷笑:“你现在也很欠揍,半点长进没有。” “可人生就是这样,反复无常,你不知道下一刻打开盒子后,里面会是巧克力,还是一发重拳,我嘛,挨了一发重拳,还被刀了个半死,最后居然还能吃到糖果,已经很满意啦。”应沐主动的出声炫耀。 虽然吃糖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两个,但现在她可以岁月史书一下,主动抹去其他两位的存在痕迹。 白星回听出言外之意,微微前倾身体:“能否细说?” “当然可以,我是被你们兄长救下一命,死里逃生回来的。”应沐大大方方道。 “原来是这层关系。”柳生霜月淡淡道:“所以你也是来报恩的?” “有一定成分。” “看来你不否认,可为什么非得是这种形式?”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这是明国的传统艺能吧?” “狐狸精都是这么报恩的,但你应该不是狐狸精。”妹妹又说:“你还是想清楚点。” “已经想清楚了。”应沐认真的说:“我可不拿这种事开玩笑,毕竟我又不是……” 敖寒璃吐出唇枪舌剑:“没有什么玩笑不玩笑,只有合适不合适,你的情况,是否有些太过于单方面热情了? 知道这种行为是什么吗?这么强的目的性,谈不上两情相悦,更算不上灵魂伴侣,这样的婚姻即便勉强成了,到最后也肯定会破灭的。” 她还瞥了眼白维,希望得到对方的认同,敖寒璃不相信白维会看上应沐,双方之间根本没有那种「噼咔」的感觉,不会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哇塞」。 “别看了,哥听不到的。”柳生霜月说:“刚刚就已经封闭了听觉,你在旁边娇喘,他都听不见。” “谁会……”敖寒璃没想到一个小姑娘也会这般劲爆发言。 “让我去试试。”应沐直接起身。 “坐下!”几人同时投来冰冷视线。 “开个玩笑而已。”龙女无奈的说:“你们真没幽默感,这种事我才不会……” “你不会?” “不会在这里,这种情趣要留到以后。”应沐抛出一些冷门知识提供众人参考:“我听说如果封闭了几种感官,余下的感官就会变得非常强烈,假如说……” 白星回连连摆手:“怎么突然说出这些了,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不适合听这些,打住打住!” 听得她都要脸红了,也悄悄回头看了眼白维,白维面无表情的修着桌子,已经修好了一部分。 “乱七八糟的。”柳生霜月感叹着生活不易。 “所以,兄长的两位相亲对象,都是他提前认识的?”白星回发现了盲点。 “我不是。”应沐说:“原本不是我,我卡掉了某个姑娘的位置,不过,我也给对方做了补偿。” 真是一份可怕可妻可啪的行动力啊。 “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好离谱啊。” 白星回内心还有一个最直接的疑问——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 “今日拜访就到这里吧。”敖寒璃打算离开,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难道真的要留下来吃完晚饭? 应沐笑眯眯的回收:“慢走啊。” “你也跟我一起!”敖寒璃不由分说道:“我们的事,还没解决。” 应沐笑容敛去:“好啊,那就去练舞室……” 话音未落,又一次,令人心肺的声音传来,笃笃笃……是清脆的敲门声。 白维明明封闭了听觉,但还是一阵心悸感,令他下意识停顿,以莫大毅力忍住没回头。 柳生霜月的表情已经隐隐发生了扭曲,表情凝重。 “我来开门吧。”白星回见到柳生霜月的表情就知道她开门搞不好就直接流血事件了,只能自己承担重任。 起身,走步,把手,开门……一道俏丽的倩影站在门外。 白星回打量了一眼这陌生的女子:“你是?” “我是来找白维的,我叫……” “你也是找我哥相亲的吗?” “啊?”薛寒泪歪了歪头:“可我已经嫁过人了。” “什么?”白星回惊呼:“兄长竟连人妻都……” 五百九十三章 龙,龙,龙 薛寒泪为什么要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搞清楚状况。 她一乐子人,意识到自己玩脱了,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棘手程度。 相亲只是个幌子,她是这么认为的,就怕敖寒璃当真,也怕白维当真了。 这件事必须尽快处理掉,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是最好不过了。 她反而是心思最为单纯的那个了。 结果来到门口,敲开门后,对方第一句问题就是「你也是来相亲的」? 也是? 薛寒泪往前半步,看向室内。当即就注意到了玄关处脱下的女士鞋。 “告辞。” 她立刻转身就要退走。 然后一只无情铁手留住了她,按在肩膀位置,轻轻往后一带。 “姐,来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敖寒璃轻柔的说:“快进来吧,就差你一个了。” 薛寒泪没好气道:“你以为是搓麻将吗?你们一个个的都聚集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啊?聚众淫……”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敖寒璃摇头:“我只是来提前拜访一下。” “你拜访个锤子……”薛寒泪一百万个不相信敖寒璃会真的嫁到白家来,她这脑袋瓜子是不可能开窍的。除非经历一次应沐那样的人情冷暖的沧桑巨变。 她偏偏还在里面看到了应沐。顿时噎住,然后压低声音,费解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有沉默立场吗?你们怎么没在互相扯头发?” “扯过了。”敖寒璃说。 “谁输了?” “桌子输了。” “?”薛寒泪有点跟不上这跳跃的话题。旋即也看到了满脸老大不爽的柳生霜月。 现场情商最高的她立刻分析得出结论。 谁都不敢轻易得罪柳生霜月。作为一个兄控,霜月在家庭为单位的主场上当然不可能看着这么几个外来的女人争风吃醋把兄长逼的沉默是金,她发飙是迟早的事。 “还是早点走吧。”薛寒泪心生退意,她来的真不是时候:“再不走,现场没办法收拾了。”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白维这时候已经把桌子修好了一大半,正在用黄金树脂粘连缝隙位置,传音入密的话音飘进来: “没你拱火,我家里也不会这么热闹,你要么自己跳下火坑把火灭了,要么我现在就冲上去给你一个熊抱,把你踹进火坑,你自己选一个吧。” 薛寒泪眼瞳一收缩,咬牙切齿:“姓白的,你这是要跟我殉情啊。” “诶,这还不是拜你所赐吗?给我整什么相亲,既然你做了乐子人,就别怪别人把你做成乐子。”白维这一招其人之道还之彼身玩的很溜。 “我可是人妻!” “是啊,太太,你也不想同时背叛你的婚姻和你的妹妹,对吧?” 薛寒泪以手扶额,这人已经在瀛洲待得有点久,思考模式已经逐渐变得不正常了。 好吧好吧,还是由我来处理这烂摊子。 薛寒泪觉得其实不难处理,只要把敖寒璃和应沐同时带走,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寒璃的姐姐……薛寒泪,老家淮水。”薛寒泪说:“和柳生姑娘也认识。” 柳生霜月皱眉:“原来是你介绍的相亲啊,薛学姐?” “应沐不是。”薛寒泪表示可以背锅,但只能背一半。 “于是,你来是为了什么?”柳生霜月的声音平静的有些森然:“你也要想起舞吗?” “起舞?” “她们刚刚说了,要去练舞室打架,我觉得你可能也想加入其中。” “……”薛寒泪瞥了眼高冷依旧的敖寒璃和一键切换疯狗态的应沐,胃部隐隐作痛。 这情况我能怎么办? “我不是来加入她们的。”薛寒泪撇清关系:“我来是找他有些事谈,完全不清楚,她们也在。” 如果知道,我就不会来送了。而是在街道对面找个位置,然后打开望远镜看戏。 “什么事?” “秘密。”薛寒泪想了想,抛出一个诱饵:“倒也不算吧,毕竟前几日,白家已经受到了袭击,我认为这件事上,你们是有知情权的。” 白星回立刻追问:“和我家里人被袭击有关,到底是何意?” 薛寒泪看了眼敖寒璃,又看了眼应沐,让她们二人卸除伪装的蜃气:“你们也都别保持伪装了,开诚布公,既然要争,就光明正大些,何必非要遮遮掩掩。” “姐姐……”敖寒璃有所迟疑。 应沐则是一点面容,撤去了面容的伪装:“我也觉得没必要继续隐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敖寒璃只得也抬起手,轻轻一点眉心,水汽散去。 两位龙女五官变化几乎没有。但多出了属于龙女的特征外貌,龙鳞、鹿角、琥珀竖瞳。 白星回震惊的站起身来:“你们……是龙?” “我源自东海,敖寒璃。” “我来自巢湖,应沐。” “我来自淮水,薛寒泪。” 三位龙女自我介绍:“我们都是东海龙族。” 白星回看向白维:“兄长,你都知道?” 白维这时候已经修好了桌子,阳光撒下去,在桌面倒映出金色的光芒,+10的桌子这下肯定拍不坏了,他悠闲的倒了杯茶,吹了吹香茗的水汽,然后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说啊!”白星回心说这可是天大的大事,让爷爷叔叔祂们知道可不得了。 白维理直气壮:“你又没问。” 白星回坐回了沙发,原本觉得自己家境还不错,现在突然觉得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了。 难怪出手就是最高级的海蓝宝石,的确是家里有矿……东海龙族啊,全世界最富饶的四海集团的一部分,坐拥四海,财富源源不绝的沉淀,每一位龙族都是超级狗大户。 “你也知道?”白星回问霜月。 柳生回答:“知道,听说了……东海龙族,很厉害吗?” “那当然……”白星回还想给对方科普一下。 “如果真的这么厉害,为什么她们争先恐后的要嫁给哥?”柳生霜月泰然自若的反问。 白星回心神一定:“确实。” 是我肤浅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金山,外船为什么来自家港口?或许我们已经站在金山上了。 她看向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桌子,更加相信兄长绝对是一座金矿,这难道就是宝藏男孩吗? “哪里争先恐后了?”敖寒璃淡淡道:“我就是先,还需要争?” 应沐淡淡道:“那你姐呢?” “我可以让。” “还不是你的就当做是你的了,真会分配,你配钥匙吗?”应沐不屑的嘲笑。 薛寒泪头疼:“如你们所见,哪怕东海龙族内部,个体和个体关系也会很差的。” 白星回摇头,她更关心另一件事:“关于被袭击的那件事,起因是什么?” “我只能说,是我们东海的敌人,连累到了白维,也连累到了你们。” “是你们东海的敌人?可怎么会和兄长联系上?” “为了帮助东海,白维让东海欠下两次大人情,自然也得罪了另一处势力。” 薛寒泪解释的合情合理:“为此,我觉得采取联姻手段最合适,和我们进行联姻,东海就能将白家纳入保护之下,令对方投鼠忌器,所以……” “我。”敖寒璃指了指自己,不言而喻。 白星回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我全部明白了。” 不不不,你什么都没明白。 白维、敖寒璃、薛寒泪、应沐内心异口同声。 这只是官方层面的解释,用来转移和掩盖核心本质矛盾,真正的内情远比这个解释要复杂很多倍。 总之都是白维配对成功率太高惹的祸。 “所以这就是一场政治联姻。”白星回神色凝重,同时一针见血的问道:“是不是只要灭了那什么什么势力,兄长和你们之间的婚约,都可以一笔勾销?”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只听到白星回语气平淡的补充:“倘若各位真心待我兄长,我做妹妹的,当然没半点意见。若是政治联姻的别有所图,我只会坚决反对,家族的利益不能也不该建立在兄长个人幸福的牺牲之上。” “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对此坚决反对,我会说服爷爷取消这次婚约。” “今天就说到这里,东海龙族的各位,请回吧。” 逐客令已下,快刀斩乱麻。 白维心说,有被星回帅到。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少女好刀法 离开了白家。 应沐淡淡道:“三个和尚没水喝。” 敖寒璃冷漠:“两个和尚也没水喝。” 薛寒泪叹气:“消停一会儿吧……我只能说明白,不然怎么办?让你们继续闹腾下去,事态继续升级?” 敖寒璃问:“真的会退婚吗?” “会。”薛寒泪说:“白星回不是柳生霜月,她是亲的堂妹,正因站在最近的位置,她做出的选择才能完全摒弃自身视角的狭隘,代入白维去考虑,替他分析所有得失利弊,这点柳生霜月都做不到。因为后者还有自私心,她可不甘愿做个妹妹而已。” 应沐冷哼:“所以全部淘汰出局,这下你们开心了?” “你不会真的认为,白维会因为一纸婚约而被人摆布吧?”敖寒璃甚至懒得解释多几个字。 “但可以多出一些名正言顺。”应沐活动着手指关节,嘲弄的说:“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有时候大义名分比你所想的还要难得的多。” “原来你一直没有这些,难怪如此想要。”敖寒璃掩唇一笑:“白泽公主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不小啊?” 应沐难得没有笑意,只是轻声说:“她是几乎无敌的,只要能离开万妖国,十个你都不是她对手。” “我本就无心无意。”敖寒璃眺望着长江流水:“我从未在乎过这些。” “最好如此。” “等等。”薛寒泪不解:“寒璃,你不在乎,又为什么要和他演这一出戏?” 敖寒璃将发丝撩至耳后别好:“因为有别的谁在乎啊,为了让对方察觉到这点,我必须得演下去。” 应沐没好气道:“我谢谢你啊?” 没这件事,她的确不会来金陵,至少不会来的这么快。从结果而言,她不吃亏,甚至小赚。 闻言后的东海公主仅仅是笑了笑,不多加解释。 应沐还是那个应沐,但姐姐你还是以前那个姐姐吗? 有些事,你应该知道的。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现在你最该做的,其实是回头。 薛寒泪甩开了背后停滞的两人,径自往前,对刚刚的谈话置若罔闻。 她听得见,也听得懂,但是…… 就当做听不见吧。 寒璃是一心好意,但她还是不明白,再好的姐妹也成不了同一人。 如今北海东海矛盾激化时局动荡,或许是我脱困离开的唯一机会,也是我重得自由的唯一机会,我是明白你的念头,又怕你太过于冲动,才想着给你找点小麻烦。但愚蠢者只会更加愚蠢,那边选择了提速,我这边的时间所剩不多,只能尽快处理扫尾,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终究得做点什么。 实际上也早已经开始做准备了,这些年的时间,不是白费功夫,是不是以卵击石,总得去试一试,或许粉身碎骨,或许游龙归海。 我的事,只有我自己能知晓。 我的憎,是属于我自己的曾经。 我的爱,是迎接我自己的未来。 龙和人不同,纵使是遍体鳞伤粉身碎骨,也不会发出哀嚎或者求饶求救声。 这是我的坚持,也是我的愚蠢,无愧天地,无愧父母,无愧四海,仅仅是有愧于我自己。 所以…… 我不需要谁的怜悯和同情 也无人与我共立。 …… 柳生霜月临时闭了个关。 在交谈后,她就闭门不出,足足三个小时,用以调整气息和状态。 她不是学院派,而是实战派,相信刀剑之下出真知,无想新阴流也是注重实战的古流武术。 但这次她需要闭关,证明她突然间容纳不下忽然用来的感悟。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观想场景。 她想到了三位龙女,想到了神宫寺。想到了北辰归蝶,想到了朝露,最后想到了白维。 她感受到一股幽暗的情绪从心底最深处升起,迅速用出来的情绪化作江水滔滔绵远不绝。 而这股力量充斥着身心,令她悲从中来不可断绝的同时,也生出一股神鬼皆杀的森然杀意。 之前她就曾经感悟到了杀意,然后一鼓作气,剑术境界突飞猛进。 只是上一次情况是偶然,而这一次则是完完全全的必然。 柳生霜月之前就察觉到了,在别的女孩为兄长争吵的时候,她的情绪就会随之浮动。 变得焦躁,变得狂躁。 哪怕知道兄长可能不在意,她也仍然控制不住。 她还不能彻底明悟自己的情绪波动是因为嫉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它无比真实的存在于心底,萦绕着,散发出一阵阵令她将所有鏖杀殆尽的冲动。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没有利器,却也能生出杀意。要么是一等一的凶悍杀胚,要么是能将杀意化为己用,随时调取。 在先前那片喧嚣吵闹却忽然寂静的环境里,她却忽然间的感悟到了「手里无剑,心中有剑,以无剑胜有剑」的境界,一股强大而澎湃的杀意和油然而生的盎然绿意,推动着她对剑意的领悟不断狂暴上涨。 实力在提升,境界在增长。 这本是好事,可妹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这些实力所带来的提升,代价未免也太大太大了。 柳生霜月听到了敲门声,该吃晚饭了,她打开房门,走下二楼。 白维见到她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 【综合剑术等级:39】 距离宗师只有一步之遥,可之前才三十六呢,怎么突然跳了三级? 刚刚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最多沾点颜色,这就升级了? 什么碎梦刀法。 …… 繁华热闹的零售市场里,人群来往络绎。 一处摊位前,有名年轻人摘下卫衣兜帽。 “你好像一直在找我。” “因为你是剩下几人里最合适的。” “我说过我对你推销的生意并不感兴趣,去找其他人吧。” “其他几个作为诱饵撒出去,可不能收回来……倒是你,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来这儿找我?” “我是想给你点警告,再跟踪我,下次掉下来的会是你的脑袋。” “你想报仇,找上那个看破你杀人鬼身份的姑娘……好像是叫做白星回是吧?” “那是我的猎物。” “何必激动呢?我对她可没有任何想法,我只是希望和你做一笔生意,对你也大有裨益。” “你们劫了天牢也不惜夺得的秘密,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现在我正要慢慢解释给你听……说是秘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浑身笼罩在斗篷下的商贩娓娓道来:“在过去,大约是五百年之前,东方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大盗,祂能轻易进入任何宝库中取走祂想要的东西,如入无人之境,大明皇宫,各地宝库,甚至于四海龙族,都成了受害者。” “这位大盗的绰号就叫做……” “灰猫。” …… 十几米之外,白畅正假扮成路人,盯着那名穿着卫衣年轻人的背影。 他就站在路边,沉默着站着,似乎是在对谁说这话。可是在他的对面,分明是空无一人。 第五百九十五章 苦海行舟 “这名叫做灰猫的大盗贼,在五百年前算是赫赫有名的,没人清楚祂的来历。没人知道祂的样貌,也没人知晓祂是如何盗取的众多宝物。” “但祂的的确确盗窃了数量众多的财宝,无数次进入看守严苛的宝物库中,取走了祂看重的。” “有传闻说,她是一名女子。” “有传闻说,她来自欧罗巴。” “有传闻说,她找到了扶桑树。” “如果按照历史记录来看,她盗取的财富多的足以买下一整个国家,因此也有个称呼,叫做盗国……” “自然,灰猫留下的庞大财富,也在数个世纪之中引人注目。但足足五百年时间,都没有谁找得到她的宝物库,没人知道她的财富去了哪里。” “就像是那些传奇海盗海贼们的财富一样,肯定会引起大量人的好奇和追捧。但这五百年来,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也让人怀疑是否确实存在过这样的一名大盗。”商贩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财宝,大盗。”卫衣青年嘲笑:“找到前人留下的财宝然后发大财,这类故事我也看过。你是海贼王看过了吗?等着去找完屁死?” 商贩哈哈大笑:“怎么会?这类故事放在明国,应该是盗墓题材啊,都是捡前人的殉葬。” 他又竖起手指:“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灰猫的确是存在的,她是五百年前的人物。但也只是五百年,对龙族来说,五百年又算得了什么?” 卫衣男子问:“和龙族有关?” “我说了,灰猫盗取了大量的财宝,其中当然也包括了……龙宫。”商贩低沉道。 “看来是真有点本事,龙宫在水里,这也能被盗。” “被盗不是什么大事,被盗走的东西是一件无价之宝。”商贩一摊手:“这件宝物,是一枚宝珠。” “龙族都喜欢珠子。” “它的全名叫做……前尘忆梦。”商贩凝重道:“是龙族至宝。” “没听说过。”卫衣青年平淡道:“有什么作用?” “作用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让人回忆起前世记忆罢了。” “什么?”卫衣青年愣住:“还有这种宝物?” “所以才叫做忆梦宝珠,当然它的作用也不仅限于此,根据记载,龙族至宝还有很多奇妙作用,和灵魂,和记忆,都有相关。”商贩手指敲打膝盖:“怎么样?感兴趣了吗?” 卫衣青年勉强的说:“一点点吧……我对自己的前世没什么想法,前世是前世,我是我……所以你要找我合作的,难道就是找到灰猫遗留的宝藏?让你失望了,这我可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知道就不找你合作了。”商贩摊了摊手:“谁不想着去独吞呢?” “所以?”卫衣等着对方的后文。 “我们用了一点方式,特殊的方式,以神秘为指引,找到了第七号天牢,而答案指向了这座天牢。” “天牢就是宝库?” “不,是指向线索的线索,天牢里有我们需要的答案,但忆梦珠并不在这里。” 商贩十指交错垫着下巴:“但天牢之中的确有灰猫留下的古老痕迹。” “嗯?”卫衣青年挑起眉毛:“你们这么肯定?” “能自由出入天牢的人,除了灰猫之外,很难想象有第二个,她似乎在这里等待什么人,却一直没有等到。 于是在这里留下了一道线索,之后便离开第九号天牢。但那个人并没有来,于是这条线索一直留到了五百年后的现在。”商贩捂着脸笑了笑:“不觉得非常奇妙吗?” “什么线索?” “现在还不能免费的告诉你……毕竟我们发现它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损失了不少难得的神秘。”商贩眯起眼睛:“现在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有打算跟我们合作?” “我听到现在,还没具体听你说「合作的方式」。如果你们已经掌握了线索,为什么还需要我们,又为什么要特意劫狱?放出第七天牢里这么多数量的犯人。” 卫衣青年可不是年轻气盛的愣头青,被人说两句就会立刻失去自我判断。 听着很好的事,未必真的有那么好,别人所给予你的好,都要十倍百倍的拿回来。 “谈这么久了,你还是放不下戒心。”商贩唏嘘道。 “少说废话。” “行吧行吧,你要做的事其实也很简单。”商贩咧嘴一笑:“先活下去。” 卫衣青年眼神一冷。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如果连活下去都做不到,只能证明实力不济。” “锦衣卫可盯着你们呢,从天牢逃出去也只是个开始,你该知道这点。” “等你活到了第七天,我会来接应你,还剩下的这几天时间,足够你去报仇雪恨了吧?” “在这之后呢?你难道不想要重获自由吗?能帮你,愿意帮你的,也只有我们这一派了。” 商贩说:“我们的信誉在道上还算不错吧。” “信誉?”卫衣青年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苦海行舟。” “这个门派不是早就灭了么?是从佛门里脱离出来的分支,还是歪曲佛经的一派。” “光影相生,有你这样的人,自然也有我们这样的人,魔道是杀不绝的。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卷土重来,需要的只是一些耐心,一段时间,还有一个契机。” 商贩抬起手放在嘴唇前方,嘘声道:“余下的就不方便说了,再说就烦了……我虽然是苦海行舟的一员,但我代表的可不仅仅只是我自己而已,也得保密。 但你应该相信我们,以你的实力,是有资格加入进来的,我很看好你,希望你能活过这几天,李七宗。” 李七宗单手半抬兜帽,不屑的冷笑着:“你觉得就凭后面那条尾巴,能杀了我?我只是在钓鱼而已,他们敢露头,我立刻就斩了他们的脑袋。” 言罢,他转身离开。 商贩坐在原地,旁人都根本看不到他的摊位,一片冷冷清清的空地。 他收拢了摊子,正要离开,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那条「尾巴」。 白畅正在使用传呼机输送信号。因为是新研究的装备,他用的并不熟悉,敲打的速度很缓慢。 刚刚的李七宗停留在空白摊位时间太久,肯定是有问题的。 神秘也分级别,太高级的神秘会对低级的神秘形成感知上的屏蔽。 不知道是物件还是其他什么。但白畅有预感,他似乎接触到了某些得了的秘密,这搞不好就跟天牢被劫的案子有直接关联,继续调查下去过于危险,白畅立刻起身离开摊位,打算去找大部队汇合。 可刚刚走到集市的路段中心,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路人们都没察觉到这点。 不论走的多靠近,但自己居然能发现李七宗的异样。虽然他携带了破幻和破妄的符咒,但刚刚它们都没有生效! 这时候,他肩膀被前方行人碰了一下。 “啊,抱歉。”白畅下意识的说。 可行人趔趄了一下,打量了一眼白畅,奇怪的说:“这里怎么会有个灯柱?” 行人同伴也笑道:“是啊,好奇怪啊,算了,不管它,快走吧。” 灯柱?我是活人啊。 他急忙想要解释,但开口说话,四周人群都听不到,喧闹的人群中央,他被隔离开,如同置身于看不见的墙壁,存在感正在被另一件物品替代。 白畅心头焦急,急忙推开人群就要往外跑。但他发现自己居然走不出这个集市,一条路走到尽头,仍然回到了原点,兜兜转转十几分钟,额头见了冷汗。 但四周全都是人流,他一次又一次回到原点。而等他停下步子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站在了之前李七宗的位置。而他的正前方,不再空空荡荡,而是出现了一个摊位。 摊位上的商贩披着黑色大衣,气息诡谲,坐在凳子上,却仿佛没有下半身,根本看不到腿,只有枯瘦的手掌从衣袖里探出来。 “你……”白畅直接亮出拳爪:“什么人!” 商贩面对这种警惕和威胁,古怪而低沉的笑出来:“你……不错。” 白畅正要挥拳,突然感受到全身力气都在剥离走,他瘫倒在地,四周人群走过,毫无察觉。 昏死之前,他下意识按出了没打完的传输按钮,消息发送出去,艰难的按下按钮,他也立刻失去了意识。 商贩起身,从衣袍下面拿出一张动物毛皮,对着昏厥了意识的中年人一盖,皮毛贴上皮肤,主动开始蠕动起来,贴合在了肌肤上,仿佛原生,结实的人体开始变形,从完整的人体变成矮小的牲畜,一条黄狗被栓起手脚丢进牢笼,放在了车后座。 商贩迅速收拾好了摊子,然后开着车,放了一首「爱拼才会赢」,离开了此处集市,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小本商人。 …… 白家宅邸,洛舒忽然间一阵心悸,她削着水果,却被割破了指尖,又慌忙站起,却摔了一跤。 看着自己颤抖发软的手脚,她忽然间明悟……他出事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沙漠死神吧 白畅失踪了。 当晚白维就知道了这条消息。 消息有两方面。 一方面是婶婶洛舒主动敲门说有急事,她是画中仙,不是人类,和白畅朝夕相处,有了心心相印的联系,对方有危险,自己便能有所察觉。可她一弱女子,完全帮不上忙,只能找到白维说清情况。 这时白维才了解到,原来叔叔是个十九局的锦衣卫。 以前白维辛苦练武,就是为了加入十九局,这份工作,少年时代的他是欲求而不得,没想到锦衣卫竟然就在我身边。 白维也感叹叔叔瞒的可真好。但同时也深刻的明白了为何叔叔长久以来根本不恋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锦衣卫的身份严格保密,对外有一套说辞。但难免什么时候就露出马脚暴露身份。 到时候就要接受上级派遣,长时间不能返家,种种限制再加上繁忙工作,实在无心照料家人,对白维、霜月的放养态度,大多是无可奈何。 安抚好了婶婶,白维打开窗户,一只狸花猫跳进来。 大橘身体太重,幽冥换了一只猫上身,狸花猫就灵巧多了。 它立刻开始喵喵喵起来,给白维说起跟踪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除了接连换了十几次身体,骗了好多小鱼干和零食之外,它其实没有发现太多异样。 “有神秘影响?” “应该是,明国的神秘类型太多,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引起对方察觉。” “整个街道都被覆盖了,应该是某种影响认知的阵法结界。” “把人变成狗的那个是什么?” “应该是舔。” “喵说的是实际上变成真的狗。” “造畜术吧。”白维低沉道:“把人变成牲畜,在明国以前的朝代也常有,一方面是用以贩卖人口瞒天过海;另一方面,也可以当做食材……皮剥了杀牲畜,丢进锅里烹煮,飘上来的都是人骨头。” 幽冥听着就觉得恶心:“同类相食?” “人饿了,什么都会吃的。”白维淡淡道:“不过造畜之术向来都是禁绝的术法,早该失传了,能学会这种的,必然是魔道邪修,这隐藏的还挺深。” 幽冥说:“但对方的车速太快,车技太好,直接开到深山隧道里,转了一个圈就不见了,本喵吃了一路尾气,还摔进下水道里,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 白维点头:“毕竟你不是圣白莲,没可能在高速通道上有加成,可以理解。” “换成寻常人都有办法追踪。但具有隐匿相关的神秘,我就不能保证了喵。” 幽冥伸了个懒腰:“汇报就这么多,我会帮忙查下去,但不保证出成果。” “锦衣卫失踪一人,肯定会引起当局注意,他们应该也有追踪的办法。” “你觉得靠锦衣卫能成事?” “如果锦衣卫连同僚都保不住,哪有能力守得住这么多年的明国安泰。”白维说:“别太小瞧十九局,明国的底蕴很深,水也很深,这边神仙打架都比较常见。” 幽冥晃着尾巴:“喵的意思是说,你打算全靠锦衣卫来解决吗?” “当然不是。”白维弹了弹指间的灰尘:“既然用了造畜术,应该是没打算立刻杀人灭口,有确切消息之前,我有耐心等。” “你好稳健哦。” “……” “可我感觉你怎么有点记仇的样子?” “你看错了。”白维摇头:“那是我亲叔叔,又不是表的,血浓于水……我怎么会记恨他当年帮我连续三年报考锦衣卫还失败的事呢?” “喵差点就信了。”幽冥打了哈欠:“你的意思本喵也明白了,跟着其他的锦衣卫,应该会得到线索。” “嗯。”白维说:“去吧。” 狸花猫磨蹭了一会儿。 白维屈起手指:“要我给你点奖励吗?你现在附身的是公猫吧。” 猫又当即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某部位已经隐隐作痛了,急忙蹦起来炸了毛。 “姓白的,你真是狗!” 送走幽冥,白维的好脸色就淡了下去,看向窗外月光,他吐出一口气,气息冗长,室内卷起气息涡流。 黑龙、魔道邪修,这些都有联系的话,总觉得事态发展不会太单纯。 武圣的修为境界,本想着去白玉京找云出岫时再悄悄的震惊世界。 但若是早些暴露也就罢了,没什么需要可以隐藏的,都是我一步一脚印打出来的成绩。 问题在于黄金权能,这可没办法轻易糊弄过去,明国不是万妖国,眼睛太多双,被盯着就寸步难行了。 “我可能,还需要一个额外身份做辅助,最好让我毫不忌讳的使用黄金权能。” “要把四相傀儡撤回来么?” 这件事也需要和朝露、纳兰清淑商议一下。 将四相傀儡给撤回来很容易。因为四相傀儡和卧虎刀一样。可以直接跨过灵界海洋送回来。 但放回去就要花大量时间了,只能又一次穿过山与大海,再穿过人山人海……还不能邮递。 万妖国可没有覆盖率百分之百的邮政。 …… “白畅失联了。” “这是个好消息。” 会议室内,苍惊雷言简意赅。 “目前他还活着,而且定位装置依旧在发挥作用。” “如果换成甲级重犯,只会想着早点把他杀了。而他当然也不可能轻易的死在谁手里。” “我想他应该是中了某种术,或者是被困了,不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对方别有所图,这也意味着我们找到白畅,就能抓到一条新的线索。” 321小组的组长抬起手,三言两语之间就把组员们的精神振奋起来。 组员被抓原本是个糟糕的消息,他却硬生生的将它解读成好消息,引导众人往好的方面去想。 “接下来要做的事很简单。”苍惊雷点了点地图上的红点:“救出白畅,抓住这条线索,然后揪出幕后者,顺带解决掉甲级重犯,大家一起得奖章,拿战功,然后开香槟切蛋糕,就这么简单,明白了吗?” 队员统统起立:“喏!” 不需要谈什么分工,也不用确定救人为主,还是抓犯人为主,当然是全都要。 因为任何一个任务目标失利都属于战术上的失败,锦衣卫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点自信自然该有。如果认为太难或者做不到,那就退群退组吧。 …… 白畅醒了过来,他嗅到了枯草的味道,立刻下意识立起,看到自己被困在牢笼里。 这个级别的铁笼,看我给它打碎。 他正要挥出拳头,但是抬起来的却是一只前腿,抵在了铁栏杆上,栏杆纹丝未动:就这? 嗯? 白畅立刻发出惊怒不已的声音:“汪汪汪!” 我的喉咙,我的声音,卧槽,我怎么…… 它看向自己身体各处,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沙漠死神……不能叠q的版本。 那不就是一条普通的狗吗! 他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造畜之术,娘希匹的,居然是造畜术…… 这术法其实不难破解,早就有办法。但是自己是破不开的,必须找人帮忙。 “醒了啊?” 白畅左右看去,注意到侧前方还有一人,灯打开后,他发现这里是一处仓库,四周的铁笼还有很多,有的空,有的满,数量可不少,其中有各式各样的动物,牛羊猪狗猫…… 商贩从凳子上站起,拍了拍笼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等着你的组员来救你对不对?放心,他们回来的,蕴含灵力者都是一等一的好材料,我怎舍得浪费,以你为诱饵,就是为了引他们过来。” “来的越多越好,我这手头正好缺的就是好货,等再来几只上等货自己送上门,连带着这一批普通的就可以转交出去了,我也能赚到一大笔。” “哈,还是无本买卖舒服啊,一本万利。”商贩笑着,然后敲了敲腰背,盯着龇牙咧嘴的大黄狗,笑了笑:“可别在笼子里把自己撞死了。但我听说撞死的牲畜肉质会更好,你可以试试自尽。” 白畅盯着商贩背影,心沉入谷底,总觉得有些在劫难逃的意味了。可他也只能选择等待,相信自己的小组,只是眼前邪修的过分自信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到底是有什么底牌,才会让他如此普通而自信? 第五百九十七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外出,逛街,四人组。 洛舒,白星回,柳生霜月,樱井思……四个女人出门逛街,手边缺个拎包的。 本来该是白畅或者白维,中年款和青年款二选一。但中年款被拐了,青年款也外出办事。 白星回有心把柳生霜月和樱井思好好拾掇一下,这时候却有些下意识的走神。 她想起了早上的时候,早上出门前,兄长表情相当严肃的打量着她。 这让白星回有些紧张,心说难道自己今天眼线画歪了,还是忘了定妆了。 结果兄长也什么都没说,而是去找了柳生霜月说了一句什么话,之后便独自出门。 柳生霜月也没隐瞒,拍了拍腰间:“兄长说,让我把刀带上。” 明国虽然有对应的法律管控刀剑,但没有瀛洲那么严苛。 瀛洲没有佩刀令,不需要佩刀上街,违者不止罚款,还要拘留一月。 明国则是对武者放开兵器管控。可以随身携带,但不能拔刀拔剑,必须藏在鞘里,用布盖好,公共场合不允许动手。 若是谁要动手,后果会很严重,惩罚力度比瀛洲更高,允许亮兵器的地方是各个地方的武术馆,还有街道中设立的演武台。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如果生命财产受到威胁,可以亮兵器,这属于是正当防卫。 柳生霜月带上了爱刀月夜见村正,握着刀却觉得总是少点手感,或许是境界高了。 对于普通兵器渐渐看不上眼。虽然这把村正也是名刀,但没有神秘加持,这把刀仍然属于凡品行列,对小宗师来说勉强足够,但对于大宗师已经有些拖后腿了。 “我对刀没什么了解。”白星回摇了摇头:“但如果你想买一把好刀,价格绝对不便宜,学宫里有渠道可以入手名刀,但在燕京比较远。” 柳生霜月顿了顿:“那就先等等好了。” 距离御前大比也快了,还余下三四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她弄到一把好刀,实在不行…… 借一下卧虎刀,兄长应该不会不答应,只是卧虎刀是横刀,用起来不太顺手。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心事,心不在焉的。”白星回注意到柳生霜月的情绪不高。 “我跟你在一起,能表现的多开心?”柳生霜月淡淡反问:“要我一直笑吗?” 她举起一个黄豆龇牙的扇子,然后视线往左看,眼神尝试滑稽。 但是尝试失败。 “今天就当做是陪你们出来散心的。”白星回说:“但你们心情都不好的样子,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要去欢乐谷什么地方走走吗?有些游乐园的设施。” 洛舒摇头说:“我只是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全。” 丈夫和侄子,或许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了,她当然不可能没心没肺的开心逛街。 虽然能和其他女孩一起逛街是一件新鲜事,对长期宅家自闭的她来说。 樱井思揉了揉眼睛:“我没睡好。” 白星回不解的问:“你是认床吗?” 樱井思摇了摇头,老气横秋:“你们一定是不会懂的。” 睡不好是当然的,昨晚她被迫和柳生霜月挤一张床,不能说是挤着,只能说是被当做抱枕来用,胸口贴着脸,没有软软绵绵的感觉,只有肋骨积压面骨,又酸又疼,仿佛是被锉刀来回积压…… 樱井思强颜欢笑,这种委屈能和谁说呢? 明天她绝对要和哥一起睡……绝对! 实在不行的话,换成白星回也能勉强接受,她看上去还是挺软的。 低头看不见脚尖的白星回更加疑惑了。 柳生霜月拍了拍刀身:“我在想,这把刀,可否斩龙。” 空气寂静了几分。 白星回:“你或许需要一个乾坤圈和一捆混天绫?” 柳生霜月低沉道:“至少得让我砍她们几刀吧,不然这口气我有点咽不下去。” 白星回也不劝说,而是直白的吐槽道:“你砍不动的,脸皮都那么厚了,龙鳞得多厚啊。” “看来你也很不爽啊。” “不然呢?”白星回冷哼:“我还以为是真心实意的,结果一个个都下贱,馋我哥身子,她们都是东海龙族,我哥不得被拐跑了? 怎么留下来给国家做贡献?生下来的还能是人子吗?还能娶好几个老婆开枝散叶吗?” “除了最后一句之外,其他我基本认同。”霜月点头说。 “最后一句怎么了?”白星回挑眉:“你难道认为兄长不配娶好几个老婆?”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而是……”柳生霜月整理言词试图展现浪漫:“一心一意最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古来典故从来都是歌颂两个人的爱情。” “三个人的爱情不是爱情,而是折磨。” “你这不是听的明白吗?” “明白归明白,但是这跟我想让兄长多娶几个没有任何关系。”白星回又转了回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是自己的快乐可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折磨是祂们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想要兄长多娶几位妻子,在明国定居,然后子孙满堂。” 白星回说的居然还很有道理,虽然全是歪理。 “你明明是个女子。” “但在女子之前,我是个妹妹。”白星回打了个响指:“只要是对兄长有利的好事,我就要无条件的支持,甚至要超越他的欲求去满足他。” “增其所欲,赠其所需?” “是这样没错。”白星回眨眼抛来一个wink,如同白蝴蝶般穿梭在商场的衣架里,语气和步伐同等轻快:“但我不需要任何报酬,因为兄长早已支付完了。” “支付完了?”柳生霜月问:“什么时候?” “你还没来的时候。”白星回声音突然高了起来。 霜月郁闷的哼了声:“让你回答问题,没让你刺我。” “能刺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我的都存在过去。而你的还在未来,都是没办法的事,我已经是旧人了。” 白星回虚假的擦了擦眼角,泫然道:“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 三个姑娘都看着她做作的表演而面无表情。 “罢了,不开玩笑了,谁让我是个妹妹。所以对兄长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找个天使代替我的原本位置,妹妹就是这样的存在,会被替代,会被分开。如果一个天使不够,那就凑上一对组成翅膀。” 白星回轻缓的说:“兄长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会期盼他得到幸福。” “只有兄长?” “当然不是,我期望我的亲人都能岁岁常相见,我之所以这么期盼兄长能得到幸福,是因为……”白星回目光黯然些许:“没能得到幸福的,只有兄长吧。” “所以你看不上龙女们。” “并不是看不上,和龙女们结婚,得到幸福的概率还是很高的,我只不过是看得出兄长并不情愿,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意图。” 白星回自顾自的说:“他好像在等一个人,却又不知道是在等谁。” “那必须是我了。”柳生霜月充满了自信。 “啊对对对。” 交谈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着,一边看衣服,一边聊着天,气氛渐渐稳定和谐下来。 把内心烦恼说一说,大家集思广益。虽然不能解决问题,但至少可以解决问题衍生的负面情绪。 当然,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所隐瞒。 柳生霜月隐瞒的烦恼根源是她心间萦绕不去的那股冷冽剑意,她觉得那或许是自己破境的关键,却又不想弄明白具体是什么,仿佛一旦弄明白,自己就会失去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这种微妙的心情很难对旁人诉说。 为了力量而支付一些代价,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大概或许可能,只要看开一点,似乎很多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要想生活过的去…… 柳生霜月只能看看漂亮衣服排解自己内心的不乐意,然后又被气到。 白星回是气鼓鼓的,而她是气瘪瘪的。 单从脸蛋来看,柳生霜月能追平所有模特,本该是个衣服架子,可惜能穿的衣服类型有限。 因为大多女性衣服要求凹凸有致,她太平了,撑不起来,只能穿要求不高的那种。 但这类衣服又倾向于樱井思的年纪,偏可爱系,又跟她的风格完全不搭。 从穿衣搭配来看,柳生霜月都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年龄,不够萝莉,不够御姐,说少女缺了点弧线; 说萝莉多了些年龄和身高。 白星回脸都憋笑导致僵了,导购员也有些尬住了,只能推荐一些简单的运动装和宽松衣。 就在她们愉快逛着商场的时候,在上下电梯的时,白星回忽然感应到一股熟悉又危险的炁。 回头望气,视线隔着三层高度,跨过一千六百人,锁定了一名穿着卫衣走入商场正门的青年。 还有他怀抱的那把包裹着黑布的剑。 白星回当即认出了对方,不由得微微一愣。 “李七宗……他怎么可能逃的出天牢!太好了,今天所有花费有报销了!” 李七宗目光如剑。 “白星回!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有内鬼 “先生,请过一下安检。” “先生,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能强闯。” “先生,请你留步。” 保安们都察觉到了异样,试图拦截李七宗。但几人刚刚走近,人高马大的保安下一刻骤然倒飞,锋锐的罡气在人体上开出口子,鲜血直流,他锁定了白星回的位置,微微弯下腰,然后全力爆发速度,开始冲刺奔走。 速度疾驰,电光火石间就掠过了百米距离。因为穿着也是蓝色的卫衣,看上去就如同蓝皮的刺猬似的。 完全不掩饰的杀机汹涌而来,人群传来吵闹喧哗还有尖叫声。 柳生霜月回眸,掀开包裹着真刀的布袋:“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是冲着我来的。”白星回直白道:“这里会很危险,你们先离开吧。” 柳生霜月挑眉:“这时候离开?你当我什么人,兄长提前让我带刀出门,不就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么?” 她知道有刺客会前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光明正大。 “你误会了。”白星回摇头说:“那是我在学宫时碰到的一桩……” 话音未落,剑气凝罡,横断而至,荡去空气,在空中留下一道月牙般的斩击残痕。 白星回一推柳生霜月肩膀,同时借力后退,避开剑罡,剑罡在地上滚动,一路劈出十几米的长度,击碎了栏杆和玻璃,商场人群察觉到有人动武,立刻有序撤离。 明国人其实这类场景见的不少,而且从学校起就接受了各式各样的演练,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下意识排好队。 在一边看热闹的情况下,成批开始撤离商场建筑物,远离风波中心,短短半分钟不到,方圆几百米内已经见不到几个人影了,只剩下其他几位对实力有自信的路人在旁观。 “白星回!” 李七宗踩在电梯的扶手上,步伐轻快,落地却伴随铿锵的铁石声。 “听到了。”星回的反应很平淡:“找我有事?” “我可是出了天牢就马不停蹄的追赶过来,终于找到你了。”李七宗冷笑:“你该庆幸,我第一个遇到的是你。否则就要从你的亲人开始一个个切碎砍杀。” 白星回唏嘘道:“和过去一个样,嘴皮子功夫不怎么样。除了这些老掉牙的台词,你就不知道如何威胁别人了吗?还是电视剧看少了。” “闭嘴。” “嘴在我身上,闭不闭由我决定,不让我说话可比杀了我还难受。”白星回轻蔑一笑:“仔细想想,还真是辛苦你了,从天牢逃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来找我……” “辛苦?”李七宗眼角跳了跳。 “是啊,很辛苦你,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感谢李公子送来的五十万,今天在场所有消费,由李七宗公子买单了。”白星回莞尔发笑。 “你……”李七宗咬牙切齿,这句话简直让他火冒三丈,这女人完全在轻蔑他。 “不过五十万可能不太够啊,而且……”白星回挑眉道:“我都忘记了,你或许还值不了五十万呢。” 李七宗铿锵拔剑,神秘之剑出鞘,这把剑被封在了他自己的躯壳之中,所以当初怎么都没搜到。 为了解封它就花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拔出已经叠了三年多的杀人剑,指向白星回。 剑上血气和杀机如同血色的荆棘爬满剑身。 “白星回,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白星回眯起眼睛,然后摘下新买的帽子。新买的手环,新买的耳坠,项链,还有其他一些饰品。 将东西收进包里,然后对着旁边一丢。 “我是学算术的。” “但这不代表,我不会打人,你知道铅笔可以有多锋利吗?”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 正说着话,只见残影掠过半空,如逆风飞行的海燕,刀刃出鞘,切出一抹银色月光。 刀剑碰撞,剑罡与刀芒互相抗衡,迸发出并不刺耳的声音,十米之外形成狂暴的交叉气流。 柳生霜月抬脚踹向李七宗小腹,后者曲卷左手,用手肘对着下方一砸,规避这一脚,同时抖动手腕,杀人剑爆发出连续突刺。 霜月身体后仰,面朝正上方,单脚踩踏着地面作为支撑,另一只脚平举着,保持着一个难度极高的体操动作,然后左手轻轻一拍地面,整体转动一圈后,速度加快,旋转陀螺,将力量汇聚在村正刀刃上,一刀如同切开豆腐般切开栏杆和钢铁,电梯也直接被刀气斩断齿轮而触发内部安全装置陷入停转,挥洒而出的刀气透过地面直达下一楼层,在二层地板上留下数厘米深度的残痕。 李七宗挡住这一刀,却也同时被逼退,退回到电梯位置。因为从下望高,处于天然劣势地势,没敢贸然发动突进。 但柳生霜月得势不饶的一脚递过来,命中他小腹位置,后者直接被踹回到二楼。 李七宗全身气机流转,没受伤一丝一毫。但看上去有些狼狈,背后撞到了垃圾桶,几乎融为一体。 “我抢怪了,你没意见吧。”柳生霜月对着白星回问了句。 “啊这……你动手后才问吗?”白星回正巧也不爱打架。 “这家伙挺厉害的,你不是武者,兄长让我做你们保镖,而且……”柳生霜月战意灏灏上涨:“总觉得斩了这货,我就能升级。” “赢得了?” “试试就知道。” “试试也可能逝世。”白星回以手扶额:“不是我涨他人志气,这个李七宗实力很厉害,是大明学宫里公认的天才,再加上他那把诡异的刀,实力已经超过小宗师了。” “到时候让兄长给我报仇就行了,输了死了,怪我实力不济。” 霜月声音平淡,但心脏仍然跳动很快,她清楚这一战来的非常是时候,此时见生死,总比去了御前大比的台上临阵怯场更好,她的刀杀意十足。 但缺少了杀气,缺乏磨砺,她需要的是足够多的死生实战来帮助消化在观想场景中无数次累计下来的经验。 “兄长,给你报仇?”白星回没理解,强调了一遍:“李七宗是小宗师境界,你或许接近,但……” 在她的强弱概念里,李七宗@js:switch (result) { case "0":"0";break; case "1":"1";break; case "2":"2";break; case "3":"3";break; case "4":"4";break; case "5":"5";break; case "6":"6";break; case "7":"7";break; case "8":"8";break; case "9":"9";break; case "A":"A";break; case "B":"B";break; case "C":"C";break; case "D":"D";break; case "E":"E";break; case "F":"F";break; case "G":"G";break; case "H":"H";break; case "I":"I";break; case "J":"J";break; case "K":"K";break; case "L":"L";break; case "M":"M";break; case "N":"N";break; case "O":"O";break; case "P":"P";break; case "Q":"Q";break; case "R":"R";break; case "S":"S";break; case "T":"T";break; case "U":"U";break; case "V":"V";break; case "W":"W";break; case "X":"X";break; case "Y":"Y";break; c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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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南瓜,这里是冬瓜,位置已经确认了。” “冬瓜冬瓜,这里是南瓜,已经收到,请保持原地待机,保持停留,不要走动。” “北瓜北瓜,这里是西瓜,你们快点吧,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西瓜西瓜,这里是北瓜,再催,回头把你吉尔打成九节鞭。” 苍惊雷拿着对讲机,听到了所有汇报,他从土坑里坐起身。 “东西南北方位都已经就位。可以开阵了,借用地脉之力,来个瓮中捉鳖即可。” “放心,逃不了!”锦衣卫中一名仿佛卖菜大妈的中年女子一拍地面:“起阵!” 以城郊民居为中心扩散出的无形涟漪引发连环震荡,汲取地脉的力量为己所用,令行禁止,四方阵。 无形的笼罩住方圆三百米,范围不算很大。但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大妈也坐了下来,准备全心全力的维持阵法的稳固。 作为小组里的辅助,铁打的辅助,流水的C,大妈今年五十岁,已经送走了十几个锦衣卫了,包括轮换和调走的。 唯独她在这里一屁股墩坐下来,足足二十多年没挪过位置,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开始就专精于阵法,从未翻过车,得到的奇遇也是随着年龄增长而不断发挥经验优势。 但这是此情况似乎不太一样,她刚刚落下阵法不到十秒,突然脸色一变,一股力量不受控制的反噬而来。 肉眼可见的,四方大阵直接崩塌了一角,崩塌的力道传导至其他三个方向。 卖菜大妈试图控制,但很快大喊道:“我绷不住了……” 地脉力量失控,形成对外的冲击力,结阵的五人先后受到反噬,有的吐血,有的内伤,有的昏死。 苍惊雷急忙对着对讲机呼喊:“请回话,听到快回话!东西南北!” “出,出了问题……这里是西瓜……阵法盘被动了手脚……” “这里是南瓜……组长小心……有内鬼。” “一定是……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一听到内鬼两个字,然后通讯就被截断了,苍惊雷悲愤大吼,发须皆张。 “可恶的内鬼,我定要将你……” “还搁这儿演呢?”不远处,一名商贩坐在小凳子上,嚼着甘蔗,吧唧着嘴:“都没人了。” 苍惊雷敛去悲愤之色,捂着额头哈哈大笑:“原来内鬼竟是我自己。” 第五百九十九章 正魔之争 “这次可真算是收获颇丰啊。” “锦衣卫也算是高级货,这次基本上一网打尽,的确是收获不少。” “你可别忘了,分我一笔。” “放心,妥妥的三七开!” “哎呀,你也算是做了诱饵,这么大的牺牲,就拿三成?怎么着也得对半分啊。” “你可真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那就对半吧,别让我拿着刀来求你。” 两魔道邪修客客气气和和美美的交流着。 不一会儿,两人把其他的锦衣卫都绑了回来,祂们或受了伤,或者失去行动力,或者昏死状态,完全没费几分力气就轻而易举的完成了团灭。 还保留着意识的只有三两人。 这几人也都无能为力,被最信赖的上级出卖,大多人都只能沦为死人,很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如果这是一步电影,或许能从这里挑选出一个主角,大难不死,然后对着自己上级发起报复。 可惜这不是电影,还有意识的人只能看着自己同伴被造畜术变成牛羊。 上班族红着眼睛骂道:“苍惊雷,你不得好死!身为锦衣卫,身为组长,你居然背叛我们。” 商贩戏谑的瞥了眼苍惊雷,拿出一张羊皮:“真是聒噪,还是羊叫声可爱点……” 苍惊雷摇头道:“无妨,且让他多骂几声,听着舒畅。” 上班族受过高等教育,对市井辱骂不是很在行,换成卖菜大妈,这时候能不换词的喷上几个小时。 他说了不到三百个字就已经逐渐词穷了。 “说完了?”苍惊雷摸这个下巴,戏谑道:“现在让我告诉你一个事实。首先,我不是背叛你们,而是抱着目的,潜入和混入你们之中,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一伙的。” 上班族愣了一下:“从一开始,你就是……” “不错,从我们第一天认识开始,我就是,而且要说背叛,我也不是第一次背叛你们了,过去好几次奇怪的任务失败,人质死亡,或者让对方逃脱,你以为都是巧合?” 苍惊雷咧嘴一笑:“哈哈哈,看看你们的蠢脸,现在察觉到了?后知后觉……就连这组长位置,也是因为前一任死了我才上去的,他死的不觉得蹊跷吗?” 上班族一阵寒意,对方和太多邪修存在联系。难怪这些年过的时而轻松,时而紧绷,不少都是他故意放走,也有不少是故意引过来充当业绩,排除异己。 他冷静的说:“的确是会有你这种邪修,编造假的身份,然后寄生在组织里,你是很厉害,足够隐忍,居然连问心都能躲得过。” “任何机制都存在漏洞,只要提前知道,就不难察觉,你以为我是第一个潜入锦衣卫里的人?” 苍惊雷摇了摇头:“你们这群打工仔,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对这世道根本一无所知。” 上班族骂道:“你不配贬低我们的信仰!你只是个自私自利的邪修,你以为我们全灭了,你还能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 你也会完蛋,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蛛丝马迹,你就要经历多达几十次的审问,你逃不过去的,锦衣卫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会……” 苍惊雷叹了口气:“确实啊,这个身份是不能再用了。” 商贩咧嘴:“那就换一个好了。” 苍惊雷摸了摸脸,扯下一张鲜血淋漓的脸皮。 “人皮,面具……”上班族愣了一下。 “这可是入骨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的时候,皮肉都带下来一层,可真是疼。” 苍惊雷侧过脸,面部上很多皮肤残缺不全,露出大片白骨和肌肉,恐怖骇人。 “你……” “对我们苦舟来说,换个身份不是难事,只需要杀了原本的那个人,取而代之即可。” 苍惊雷低沉的笑:“你不会以为我就是苍惊雷本人吧?他的确是个正义的人,有潜力有冲劲,通过问心的也是他。 所以杀了他,我取代了他的位置,这也是我替换的第三次了。所以我不是苍惊雷,你该叫我无脸人。” 上班族目眦欲裂:“你踏马!” 原来袍泽一开始就死了,他愤怒的恨不得冲上去咬断这人的脖子。 这魔道修士不仅欺骗了他们,也欺骗了苍惊雷的家人同事多年。 无脸人蹲下身,掐住锦衣卫的脸,脸色阴冷:“我们是魔道修士,不需要跟你们讲什么规矩,天下本就混沌,我还是更喜欢历史上的江湖,正魔对立才有意思,现在正道一家独大,仿佛要把魔道赶尽杀绝,这也是你们逼迫着我们不得不改变一些想法,这都是自作自受。” 锦衣卫冷笑不已:“难道是有人逼着你们走上魔道?明明都是加害者,扰乱社会秩序的犯罪者人渣,却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地位上?” “怎么想,是你的事。”无脸人五指发力:“但现在我才是这里的话事人,我要你活,你才能活;我让你死,你就得死,而且会死的无比凄惨!” 上班族倒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砖上,鲜血淋漓。 “你说的有点多了。”商贩提醒:“苦舟的事,不该被他知晓,包括身份置换的事,这种级别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你知道会意味着什么。” “所以必须要处理的干净点。”无脸人抱着手问:“少一个你也不介意吧?” 商贩没说什么,转身去处理其他锦衣卫。 无脸人戏谑的打量着这个年近三十却仍然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知道对方的名字,也知道他的过去经历,甚至每一次晋升和功绩,正因如此,他才会把某些真话说出来。 因为将一个人的内心摧残毁灭的过程很有趣。 给予对方绝望的过程很畅快。 能够一吐胸臆,将内心多年积攒的压力释放出来。 正魔之争啊,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束过。 人类会渴求力量,渴求更强大的武力,渴求超越一切的神秘……物竞天择是本质,人类的欲望和野心是无法被填满的,实力永远不足够,天才可以在大道上健步如飞,二代可以在父母前人的努力下生在罗马,庸才或者普通人想要追赶就必须行走独木桥和近路。 在无脸人看来,修行的区别也就在于这里,正道邪道,就是大道和小路的区分…… 所谓的道德和社会共识都是趋向于保护弱者的。所以倡导所谓的公平,正因如此才可笑。 因为历史上从来没什么公平,修行就是竞争,生存就是竞争。哪怕是正道足够宽敞,也不能容纳所有人,总有人失落山谷,也有人掉队落伍。 魔道信奉着社会达尔文主义,简化的丛林法则。但它们最终在历史上败给了选择茫茫大众的正道。 正道在明面上耀武扬威,而魔道修士在暗中苟延残喘,逃亡国外或流离失所。 后者见不得光,只能寄生在前者的系统里,替换身份,悄悄蛰伏,然后拉拢同伴,缓缓壮大。 光芒很耀眼不错,但是光芒的背后总跟着阴影,越巨大的光芒,其足下背后的阴影就越巨大。 这样的日子,让本就变态的魔道修士变得更加变态,无脸人换了太多身份,精神分裂越发严重。 他不是唯一一个,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压抑了许久的正魔之争,迟早会卷土重来。 无脸人做了一次剧透,也是一次预言。 “你们会输的。”上班族抬起鲜血淋漓的脸,沙哑的笑着:“你们会和上次一样,一败涂地,这世界终究不是属于你们魔道的。而是属于每一个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正因为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注定失败,就凭你们。没有能力抗衡正道,更没有资格改写明国的格局。” 无脸人瞥了眼他,厌恶的一脚踹过去,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趣。 临死之前还抱着这样的希望,仿佛自己才是获胜者,哪怕接下来就要死了。 这让他乐不起来,快意的多巴胺不再分泌,只留下枯燥。 “没意思……真没意思。”无脸人咋舌:“反正,你是看不到那天的到来了。” 他打算就这么结果了这个锦衣卫,听到太多,是该处理的干净点。 一旁的商贩懒得看这一幕,他继续的施展造畜术,提前准备好的动物皮毛用光了,去了屋子里拿了一卷回来,前方是个昏死过去的锦衣卫,他用皮毛盖住对面,然后淡然施术,皮毛抖动一下,朝内收缩,然后停下了蠕动。 施的术失败了。 商贩愣了一下,再度双手一合,开始施术,皮毛更加收缩起来。但贴到那人皮肤时,再度恢复原样。 “嗯?”商贩不解,怎么会失败呢?难道毛皮坏掉了,过期了吗? 他掀开毛皮的半截,但皮毛下方的人还没看到,一只手已经伸出,扣住他的脑袋瓜子,对着地面轻轻一按。 脑袋插入地板,眼朝天。 无脸人听到动静随之回过头,同时听到了抱怨声。 “神秘太高的结果就是这样,直接屏蔽很多术法,有利也有弊啊,我还想再等一会儿,听到了不少劲爆消息,再躺一会儿,说不定一高兴连银行卡密码都说了,补充一下我那亏损的五十万……” 青年不情不愿的起身,帝王立于大地之上。 第六百章 知无不言 白维扭着脖子站起,造畜术被直接屏蔽,导致他没办法体验一下回到过去变成猫的经历。 神秘度太高了。 变不了的。 他被迫暴露身份,身上保留着残破的光线幻术。 无脸人瞥见从庭院里站起的人,他打量对方,左右看来看去。 “你是什么人?”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带的队伍里有这人的存在,这是怎么进来的? “我吗?”白维想了想,自我介绍道:“我是北瓜。” “北瓜可不长你这样,脸上还带着马赛克。” “这个啊,因为我也不是真的北瓜,我也是一名内鬼。”白维摊手,神态动作表现就像是躲在汽车后备箱里的小兰一样无辜而天真。 “你也是?”无脸人指着不敬苍天的商贩:“那你……打错人了吧?” “这倒是没有,谁让他这么菜,不能让我变成猫。”白维啐了一口:“呸,废物,垃圾。” “……”无脸人微微正色:“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没听说会有第三人。” “我说了,我是内鬼。”白维打了个响指,卸除掉光线幻术,露出原本模样:“但不是你这边的。” 这个内鬼来自欧罗巴。 上辈子。 “不……”无脸人丢开半死不活的锦衣卫,视线逐渐狂热。 “哈!”无脸人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 “你叫白维!”他念出对方的名字。 此人的身份早已放在了他的桌案上,洪泽一脉的黑龙点名了要这个人,生死不论! 原本是找到了合作对象,让他们去处理这个白维。但一直没有回音,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这可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难道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如果不是不信神,他现在都很想大喊一声阿弥陀佛或者哈雷路亚。 无脸人当然忍不住表情的肌肉抽搐,随时可能上扬的唇角和压抑的表情,像极了从狂赌之渊里学来的颜艺。 看看,看看!看看这一地一箩筐的,简直是完美的手牌啊。 有了这些,损失一个苍惊雷的身份算得了什么,甚至能直接爬到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多资源。 “你认识我?”白维挑眉。 “当然,你很值钱,或许在这金陵里,没有谁能比你的价值更高,你或许不知道,黑龙开出了多少价格悬赏你。”无脸人大笑道:“不论生死!” 白维噢了声:“又是洪泽一系,果然这件事跟你们也脱不了关系。但似乎我并不是主角,只是顺带的?” “顺带的一条大鱼。”无脸人根本不掩饰自己的表情,笑弯了腰:“没想到,哈哈哈,你会自己送上门。” 无脸人揉了揉眼角的眼泪,那是开心和幸福和收获的泪水。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这些年的隐忍和受苦,想到了终于可以苦海解脱的畅快。 很想感谢一下TV,也感谢十九局的辛苦栽培。 “大鱼啊,但是……鲤鱼王也可能变成暴鲤龙呢。”白维眯起眼睛:“你就这么有自信?” “这点自信,本人还是有的。”无脸人挺直腰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点小自信。” “明明你看到他这样了?”白维指着试图重归大地母胎的商贩。 “他是个只会点术的彩笔,我让他双手双脚,他都得坐稳挨打。”无脸人满脸不屑的说:“实力等级,也就稀有度两颗星吧。” “那你是?” “我起码四颗星。”无脸人不无骄傲的说:“否则哪里干得了这么多年锦衣卫小组长?还连续拿到了好几年的优秀奖章。” “你还挺努力的嗷?”白维古怪:“你怎么帮着锦衣卫打自己人呢?” 无脸人摆了摆手:“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啊,可都是必要的牺牲。” “成了你的经验值就是必要的?” “一星两星三星的垃圾,喂给我这稀有度四星的涨涨经验有何不可?”无脸人说的荒腔走板。 手游玩家们表示不能完全赞同,白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无脸人唏嘘道:“既然是生死不论,我寻思正好再过一会儿,来拉货的也快到了。要不,咱也别动手了,我请你吃顿酒,算是给你壮行。” “你管这叫壮行?” “提前吃席也行的,别在意细节。”无脸人心情好的很:“吃点好的,好上路嘛……当然,如果你非要找死,我也是赞同的,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 白维捂着脸,不知如何形容,这人实在是过于自信了,以至于自己在画面里显得格格不入。 以前当皇帝都没这么装逼过啊。果然在这方面还是得在明国才能找到正宗原味。 “也不是不行。”白维松了口。 “诶,这就对了,待会儿开开心心送你上路。”无脸人哈哈大笑。 他居然真的搬出了桌椅,还拿出了酒,甚至翻出了一些新鲜的卤菜。 白维盯着里面的卤肉,不太放心。 “放心,这肉是城里买的,造畜术吃的也是人肉,我可不吃人肉。”无脸人挑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还不错,还热着呢,趁热吃,还有……这可是茅台酒,我一直以为自己可能要在苍惊雷的身份上干到退休为止,打算退休的那时候,把这瓶酒喝了,算是提前了这么多年。” 他倒了杯酒递给白维:“这可是稀罕货,藏了快十年了。” 白维倒是不惧毒素,神秘度越高,距离人类越远,黄金血脉、英灵血脉都不惧什么毒素。 想让上位英灵喝醉反而是一件难事,有时候想要主动醉一场,就得喝下侵蚀灵魂的剧毒。但只要睡一觉就能直接恢复,可见是多变态。 白维上辈子不怎么喝酒,只有少数时候想着喝醉解忧,都是打开宝库翻出猩红诅咒、邪神之血、古神呢喃这类邪门的玩意当做材料进行调酒的,不然根本喝不醉。 倒是茅台酒的确是非常昂贵的东西,超级国标。因为加入了神秘材料进行调酒,普通人更是不可能拿得到,这玩意也分为不同等级,最高级别的茅台酒产量有限。 而且是被垄断的,只供应给明国的英灵血脉们,飞天茅台只是第二档,最高档名为大明酒。 这类事在同盟国、瀛洲都有……在同盟国推翻帝国时,有一款酒被命名为「胜利之吻」。 如今经过多少代研制,已经成了极少数的贡品,只提供给执政官、英灵和少数传奇法师; 瀛洲则是有一棵扶桑树,以扶桑树上收集的日光来酿造的天照酒,从来都是幕府和皇室专供品,酿造过程由伊势神宫来完成。 白维也做过类似的事,就像是黄金树茶和黄金树酒。但他喝的这些也是自己研制出来的,没人能仿作,直接从历史中断绝消失。 他动了动筷子,喝了口飞天茅台,微微挑眉,这位味道的确不错。 现场情况变得有点诡异,白维和无脸人居然开始推杯换盏了。如果商贩醒来看到这一幕,也只会把脑袋重新插回去,他可能会以为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另一条世界线了,得想办法钻回去。 “刚刚的话题,是不是没有说完?”白维提问,喝酒就得聊天说话,也是套话问询的机会。 “你指的是什么?正魔之争?”无脸人只喝酒而不会醉,小酌几杯,心情大好。 “我对正魔之争不感兴趣。” “那你想问的是黑龙的事么?洪泽系为什么盯上你,我也不知道。”无脸人吃了块猪脸肉,晃着酒杯:“这是一场交易,黑龙和苦舟的交易。” “苦舟是什么?” “苦海行舟,魔道修士的组织之一,也是收容管理之处。”无脸人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自然是知无不言:“我也是其中一员,想要解脱,就得从这里跳出去,为此得攒够功劳。” “我还以为魔道真的都消失在了明国。”白维唏嘘了声,旋即又问:“你们抓这么多人做成牲畜,连锦衣卫都不放过,打算卖去什么地方?” “锦衣卫可是高质量的货物,当然不能放过,至于卖去哪里。”无脸人指着白维:“和你同一处。” 白维脸色不变,镇定的问:“黑龙要这些做什么?” “你买牛羊是做什么?”无脸人用筷子指了指桌案上的猪脸肉:“当然只有一个用法。” “龙不吃人。”白维从未听说过有龙吃人的说法。 “未必是龙。”无脸人咧嘴笑道:“水里的妖魔鬼怪可多着呢,不入水中,怎么查的清楚?岸上或许人说了算,但进了水里,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过去的历史上,从未有过龙族被明国支配的事发生过吧…… 你看看这群江河湖海里的龙王爷们,哪一个不是封疆裂土划水而治的诸侯啊?养私兵,募军队,可太正常不过了。” “这就是你们跟龙族合作的理由?” “当然,一个强大的盟友,谁都是需要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它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不满足于水里,甚至想要侵吞陆地?” 白维挑了挑眉毛,心说这根本不可能的事,这早已从历史中得以佐证,想要侵吞大地建立帝国,最基本的要求其实是人口。 所以欧罗巴的古龙那么强大,是霸主种族,仍然免不了衰落,因为繁衍的太慢了。 东方龙也有同样的缺憾,生养的太慢,漫长的生命意味着漫长的成长期。 四海集团持续几百年的人口红利全部靠的都是四海水族,离了水就会失去这一优势。 “当然也是为了利益,侵吞陆地对它们来说没什么绝对的必要性。”无脸人笑了笑:“但跟我们合作,同样没有任何坏处,只有好处……明国乱起来,也是它们所期盼的结果。” “毕竟,洪泽是地上悬湖,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正常的,黄河夺淮入海导致了它的出现,淮河就此水系地位下跌,成了长江支流。” “徽州北部几年一大水,本质上也是因为洪泽的水位太高,流水只能蓄积在相对较低的徽北地带,形成了泄洪区,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明国几百年来,无数人想要治理它。” “但这根本不是有没有能力去治理的问题,几百年下来,早已成了一处烂痔疮。” “谁都知道,一旦治理洪泽成功,淮水不再需要洪泽入长江。不仅多出良田千亩,而且能少了水患。” “可若是允许明国治理了洪泽,这一水系就将凭空消失,黑龙绝不会允许这点。” “因此才要秣马厉兵。” “为的就是让明国投鼠忌器。” “若是想要彻底下定决心去治理洪泽湖,想要摧毁洪泽水洗的根基,就要掂量掂量,这湖中几十万水族、三条黑龙的分量…… 所以它们当然要跟我们魔道合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国要求安稳,那就让它安稳不下来,如此才能保证平衡与长久。” 第六百零一章 虾仁猪心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 生意来了,钱财也来了。 白维对于这种操作有些习以为常了,不久之前也经常看见。 人口买卖在旧帝国时代太常见,封建制的阶级制度可比资本还要强横的多,不把人当人看。 无脸人的这种说法,倒也算是符合时代特色了,对,就是喜欢搞复辟的那批货色。 历史大部分时候是保守的,偶尔也会产生倒退。 明国嘛,算是往前面跨了一步,但仍然存在历史包袱,没能对历史彻底清算,就少不了一些人,稍微碰到一些困难,立刻开始摇旗呐喊着「我就说XX不行啊,赶紧改回去」,有好处就默默吃下,有困难别人解决,别人解决不了就开始大喊大叫,好听点是墙头草,直白点是精致利己,难听点就是罕见。 白维对明国历史了解不多,这段时间简单补了补功课。可以很确定的说,明国的时代现状有很大程度,受到了时代变化的影响,最主要的一部分。除了生产力的进步之外,还有持续几百年的文化思想积累的变革。 早在五百年前,来自同盟国的一些启蒙思想也还是传到了明国来。 这是源自同盟国的思想站在时代最先进,有望打破王朝周期率。 导师马甲暴毙之前留下了相当多的精神财富,足够同盟国吃个一两百年,有了拐杖后就可以学着自己走路了,这么多年的推陈出新与时俱进的思想理论发展,也倒逼了其他国家被迫接受来自同盟国的思想引导,这才有了如今的明国,能从封建君主制进行宪改,期间也流了不少血。 正魔之争,只是其中的一环。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魔道沦落到这个地步,其中一部分根本原因,要算在白某人的头上。 活得久就有这种麻烦,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突然间成了此世之锅,远坂时臣竟是我自己。 当然,白维没什么负罪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魔道邪修是一群旧时代的残党,怕不是每次私底下偷偷团建都要点一首「回到过去」循环播放。 仅凭他们,其实失败是注定的。 但如果算上某些外在力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个世界因为神秘的存在概念,不存在绝对的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会很大。 而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别也导致了天然的阶级制度,龙族因为其天生强大。 所以能够做到与天下划水而治,不单单只是明国,四海丰饶,难道明国不想开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除了近处领海之外,全球公海全都默认归四海集团管辖。 这不单单是普普通通的魔道和龙族做生意这么简单,而是涉及到了某些根本矛盾。 洪泽系的黑龙本就得位不正,这一水系是建立在万民的灾祸之上,不能长久。 可为了抱住自己的利益,就像是乱世中的军阀一样,自然会想尽办法以求自保。 白维冷漠道:“四海集团坐拥四海,如此丰饶,还在贪恋一湖之地,可笑至极。” 无脸人晃动着酒杯:“龙族的确拥有天下水脉的治理权,本质上封疆裂土。但这也不意味着,所有龙都是满足的,总有些是不满意的,想要更多。” “财富、权利、地位、力量,该有的都有了,还要求更多?要什么?” “神秘。”无脸人吐出两个字。 白维停顿:“真龙吗?无稽之谈。” 龙的一辈子最大追求就是化为真龙。但真龙数量有限,不是有天赋就一定能化成。 数量有限制,就像是厕所里就那么多坑位,别人不挪屁股,你也没办法,只能憋着苦瓜脸等。 四海真龙寿命都看不到尽头,普通龙族能有什么办法,对老祖宗骂一句「老而不死是为贼」? 白维淡淡道:“除非能无中生有,否则都是空谈幻梦。” “既然没什么风险,不用付出太大代价,为什么不试试?”无脸人嗤笑。 “没有风险?” “明国这些人的反应这么迟钝,根本察觉不到,我了解的很清楚,锦衣卫根本没考虑过有龙族在其中活动的痕迹……退一步而言,即便察觉到了,如何反应?不过是谈判加码罢了。” 白维:“这倒是实话。” 这也是他不希望借用明国官方来处理的理由。一旦进入官方流程,就是连续不断的谈判和拉扯了,耗费时间精力,往往核心矛盾也得不到解决,大概率会拖沓个十年八载。 那群甲级重犯也是,换成白维,抓到的同时就直接拍死了,根本不用走什么流程,自己内心跟自己开个会,良心说「o捷豹k」,选择性的跳过法官审判,直接宣告正义制裁就完了。 可锦衣卫抓到的罪犯仍然是进入司法流程,接受审判,老老实实蹲大牢踩缝纫机。于是才有了现在的情况,孰是孰非其实也说不清。 白维也清楚自己是个以武犯禁者,倒是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而是不希望重蹈覆辙。 他放下筷子和酒杯。 无脸人晃了晃酒瓶子,砸了咂嘴:“这就喝完了,菜也吃完了。” 白维目光平静如深潭:“壮行酒也喝了,断头饭菜也吃了。” 无脸人剔着牙齿:“我其实看你挺顺眼。” 白维说:“我于你的看法恰恰相反。” 无脸人咧嘴道:“因为看你顺眼,所以给你个痛快吧,让你活着被送过去,怕是生不如死,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善意了,我毕竟也当过几年锦衣卫,是个不可多得的热心肠。” 白维:“这点我倒是同意,反正你知道的也不多了。即便知道什么,也不太可能说出来。而我也不是锦衣卫,不需要讲究什么职业道德和司法程序,而且我这算正当防卫。” 无脸人盯着白维:“你真这么有把握?” “没把握,我能和你闲聊这么久?”白维反问:“你是有点发癫,但应该不蠢。” 无脸人沉默着。 白维笑了笑,端起还剩下半杯的酒,缓缓摇晃着酒杯,侃侃而谈。 “我想你可能在等「我的救援」?可以明确告诉你,是你想多了,根本没有什么救援,我的确是只身一人前来,没有谁会来帮我,我也不需要这些帮忙。” “我寻思你拖延这么久的时间,无非是想看看我能叫来谁吧,又或者是想要将我作为人质,让潜伏在外者投鼠忌器,可你白白抛了媚眼给瞎子看……外面没有人,接下来也不会有,只有你、我,以及没到场的龙。” “这一点你早在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 “我想你直到刚刚都在疑惑,一个年轻人只身而来,如此莽撞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依仗。” “这个年轻人的所有依仗,仅仅是他自己。于是你止不住去猜想,这个年轻人的实力到底是什么境界。” “三品?不,这还不够。” “二品小宗师?或许足够自保,依旧不足以横行无忌。” “一品大宗师?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能够来去自如,但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上限……” “于是你在交谈里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甚至搬出了龙族在试探我,字里行间渲染着对方的强与己方的弱,一副龙可以将明国视作无物的态度。” “你想让我投鼠忌器,你想让我心生退意,但你很快发现自己还是想错了。” “因为我并不害怕,甚至饶有兴致的坐下来跟你喝酒,摆出一副等待对方上门的态度。” “我是认真的,你也看得出来,甚至按照时间来算,对方应该已经到了,你更加意识到差距。” “一品大宗师?不,这还不够。” “我想想现在你的疑惑应该已经消散了。你已经猜到了吧。” “但是你还是无法相信是不是?” “不想相信,也不肯相信,更不愿意相信。” “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怎么能够?怎么敢?如果真是如此旷世奇才,又怎么会在几年前输的一败涂地成了伤仲永? 你肯定在心里这么想,你想要否定这种可能,在心底不断重复这个想法,确定这是我在唱的空城计,是我虚张声势,强化这个念头。否则你就无法维持冷静,喝酒喝的这么快也是为了壮胆。”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白维仰头饮酒,放下酒杯,笑意盈盈的说:“你直接对我打上一拳,结果不言而明。如果我是虚张声势,你能一拳直接打死我。” “可你偏偏不敢。” “因为,倘若我不是虚张声势,死的会是你……你很害怕对吗?所以在等帮手来,在拖延时间,而我也经历的配合帮你拖延时间——我也在等他来。” “对方来的很迟,我有点没太多耐心了。”白维单手按在桌子上,从座椅上站起来:“你呕心沥血的卧底这么多年,却没勇气对我挥拳吗?之前说的微言大义,为了魔道的未来献出心脏,怎么现在就拉了?你不是要自由吗?不是要重塑秩序吗?打死我,你就有这些!来啊,握紧拳头……对着这里!” 白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往这儿打!” 无脸人暴起。 陡然爆发的杀气。 蓄力无穷的招式。 拼死一搏的斗志。 愤怒至极的余勇。 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恢弘的雷霆拳罡仿佛雪花融入火焰。刹那间,爆鸣声、骨裂声、暴喝声,湮灭归寂。 无脸人脸色颓然坐回了原本的椅子上,肩膀左右唯有衣袖飘摇,臂膀不翼而飞,胸膛中央一道缺口空洞,空空荡荡着,看不到里面该有的东西,只能通过孔洞窥见背后的椅子被涂染成暗红色。 “你害怕是对的。” 白维望着还剩半口气的魔道,给了对方一个死不瞑目的补充。 “我真的是武圣。” 第六百零二章 亚卡吗洗! 商场一楼。 “妈的,你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李七宗挥剑斩出无数火星,每一次碰撞他都更加恼火:“我没时间跟你纠缠,给我滚开!” 剑罡爆发。 柳生霜月被环形的剑罡逼退,砸入店铺里,撞反了挂着衣服的展示柜。 李七宗正要离开,却见到柳生霜月又飞了回来。 “阴魂不散!再不滚开,我连你也杀了!” 他咆哮着,然后挥剑砍去,结果忽然见到柳生霜月扬起右手,从背后摸出一个大宝贝。 那是棒球棍,最顶级的神之键。 是从刚刚的店铺里摸到的。虽然比不上神兵利器,但经过真气强化后,硬度提升,一棍子砸下来,靠着重量优势也压住了李七宗手里的神秘之剑。 柳生霜月直接开了二刀流,一把刀,一个球棍,砍出了星爆气流,狂乱的连砍,靠着接连不断爆发真气,将她的剑速提升到了极限,这就是她钻研出的剑技,就是快和连续,单轮速度,柳生霜月的持久力和耐力都远远追不上有着神力加持的北辰归蝶,很多时候打架都会变成刮痧。 但刮痧难道就没用吗?也未必,只要刮的够快,从刮痧变成刮骨也不是没可能。 极快的剑速和双武器,变成连斩,如同宫本武藏的流派,但实际上本质存在很大区别。 宫本武藏的双刀流是力大如牛的汉子靠着力量碾压过去,其实招式本身没什么特殊,靠的是暴力和蛮力,一同乱抡就完事了,纯粹的力量比什么招式都好用,如同在转风车,一刻不要停,风来吴山和转圈圈是最强的攻击和防御,完全没有死角。 显然柳生霜月没有这个身体素质条件,也不会情愿把自己练成浑身长满肌肉的蛋白质女王,她的诀窍就是快,以最小幅度的动作,不断精简挥刀,务求让招式快到极致,为此她甚至加快了自己体内真气的流速,单纯的追求快就会导致真气更快的消耗,这就意味着气力的枯竭会更早到来。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说,柳生霜月的剑招流派是一种换命打法,她只有进攻没有后退,剑速减缓,刀不连续,则意味着力竭,也意味着战败或者身死,白维是绝对教不出这样的剑招的,因为他自身没有这种武术理念。 柳生霜月的剑术领悟完全是基于柳生新阴流的基础上,扬长避短,然后开辟出自己的巅峰,这种不断进攻的风格非常符合她的喜好,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 半换命的打法是很疯,但疯中也有理性,但现在柳生目前还没能完全领悟。 连续不断的快刀,意味着数量极多的无效进攻,柳生霜月还没有突破小宗师境界,以至于她的无效进攻格外的多,面对知根知底的北辰归蝶。 可以豁出去打,但面对完全陌生的李七宗,进攻路线的选择就变得小心翼翼。 于是连斩又一次被切断了。而当她的连斩又一次被打断后,自身被迫进行了一次换气。 李七宗剑罡肆意乱挥舞,神秘之剑上缠绕着的血腥荆棘痛饮鲜血。 双方再度接刃,狂暴的连斩互相抗衡。 谁都能捕捉到对方的进攻轨迹。但力量速度均衡上仍然李七宗更占优势。 李七宗是大明学宫里的剑术天才,他习得了多种名家剑法,却心高气傲,不愿深入研习,走马观花,想要自创流派,结果就是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精通一些。 但什么都不能了解真意,从而令自身境界长期停留在小宗师。 然而手里这把神秘之剑给他提供了变强的机会。纵然境界不够玄妙,只要属性足够强就能赢得了。 如果说柳生霜月的刀剑是快,李七宗的招式就是凶暴。 一招一式都充满了沛然的力量,寻常武者,哪怕是小宗师,也不可能肆无忌惮的挥霍气机。 否则最多三十个回合就会力气亏空,换一口气也没办法填补空缺的力竭。 可李七宗靠着兵器的神秘,每一剑的劈砍,每次剑罡都能扩散十几米长度,如同有着无限魔力的黑色咖喱棒,无限续航不需要冷却的奶香刀,挥舞起来到处乱切。 柳生霜月只能不断近身拼刀,拉开距离就要吃对方的剑罡,荆棘般的剑罡顺着地面爬行流动,如同有生命般,甚至还会拐弯偷袭她的脚后跟。 战局越发不利,霜月又一次被逼退,被一剑劈中后,背后砸上一层楼的天花板,落入给小孩子玩的泡泡球池子中,躺在池子里,又一次被迫换气,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第五次换气后,柳生霜月明显察觉自身状态严重下滑,武者换气要的时间不断,而且气机损耗不是换气就能解决的,就像一个人激情锻炼到彻底力竭,然后休息几个小时。 即便再开始锻炼也没办法保持先前的那般体能,这是一个注定衰竭的过程。 剑罡呼啸而来,斩破了她所在的玩具池子,橡胶制充气泡泡如同流水般滚落开,柳生霜月抬起手,用沾染着血和汗水的手掌拨开额前的细碎刘海。 “实力不错,可惜不够……因为你的耽搁,白星回可能已经跑了。”李七宗气急败坏的说:“只能杀了你,讨回一些损失。” 白星回站在电梯上徐徐往下:“你说谁跑了!龟孙子,有种上来杀你奶奶我!” 她要不是得护着余下两个,早就下来助拳了,不过看样子,柳生之前也完全不想她去帮忙。 白星回认为柳生霜月能把李七宗逼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李七宗是靠着顶级装备的压制力,相当于开局就多了一件叠满的杀人剑,能对线不死人不炸穿就已经很厉害了。 白星回站在二楼位置,距离不足三十米:“你做得很好了,接下来让我……” 柳生霜月挥刀一砍,切断了手边的玻璃柜台,爆碎声中,她咬牙呵斥。 “亚卡吗洗!”(吵死了!) “彼は私の獲物だ!手を出すな!”(他是我的猎物,别出手) 已经气出家乡话了。 白星回顿了顿,然后侧过身:“被打哭了我可不管……所以说未成年就是难沟通。” 她不认为柳生霜月有什么翻盘的手段,接下来打下去仍然可能见生死。 那么实际上呢? 当然也是没有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所有的实力底蕴都来自于千百次的练习,灵光一闪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可要抓住这个灵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很多时候,光有想法是不够的。 所以临阵突破是小概率,而以弱胜强更是一种奇迹,大多情况下根本不是以弱胜强。 而是强者恒强,越打升级越快,最终天才的脚步无人能够追赶,余下的人都成了对方故事里的陪衬或者注脚。 柳生霜月的确没有任何底牌了,她已经倾尽全力,却还是摸不到一墙之隔的那个境界。 这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堵墙,她需要某种力量帮她击穿这堵墙,单靠她自己的感悟、锻炼,甚至近在咫尺的生死的磨砺与压迫都还远远不够。 兄长说过,杀的越多,变得越强,是因为我杀的太少,所以无法更进一步吗? 她已经足够努力的将自己置入真正的危机里,却仍然觉得……就这? 或许,这种方式不适合自己,我不是靠着压力就能临阵破境的类型,生死在观想场景里经历太多次,已经没了对死亡的恐惧,情绪太淡了,不能让我的刀更快,我需要别的压力,别的动力,别的情绪来驱动我的刀…… 别的情绪,还有什么样的情绪,可以? 或许,只有它了。 柳生霜月侧过视线,大敌当前,她却走神了。 “敢走神!自寻死路!”李七宗踏步俯冲,剑罡汇聚雄浑力量,斩向柳生霜月的脖颈,蓄力而发,崩山裂石,这一剑足足三十年功力! 然而柳生霜月举起刀,只是往后踉跄的退了几步,她的肩膀被荆棘刺破,鲜血染着衣着,可视线仍然没看向李七宗。 而是看向了商场一楼,那里有一家婚纱店,透明玻璃窗里的西式婚纱和中式凤披霞冠。 看了一眼,转瞬即逝,又一眼万年。 她缓缓呵出一口气:“哈……” 目光空洞,四肢乏力,抬头,挥刀。 接刃瞬间,李七宗虎口爆出血花,又一次砸向垃圾桶,和垃圾们完美的融为一体。 第六百零三章 嗟怨,嫁衣 柳生霜月的状态看上去无比糟糕。就像是一个人连续熬夜工作四十八小时,已经变成了只懂得敲键盘的码字机器,神色涣散,目光空洞,步伐僵硬,如同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 而在这万分丧失之中,从躯壳最深处,眼瞳空洞的最深处,有一股恐怖正在迅速的溢出。 这个状态的她完全看不出半分杀意,这不意味着杀意消失了,而是完全内敛收缩坍塌。 她其实只做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释放自己内心积压的负面情绪。 知性生命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感情,或者说,感性。 情绪的波动蕴藏着无限大的能量。可以和神秘共鸣,可以和世间规则共鸣。 感悟本身就是力量,就是境界,可感悟不是谁都有的,但情绪就不同了,谁都有情绪。 哀伤的、快乐的、沮丧的、痛苦的、愤怒的、嗟怨的……多种多样的情绪。 从这样庞大的情感中择选出一种作为力量的指向标,就意味着这种情绪往往是自身最不愿接触,最畏惧,却偏偏最为丰富且被刻意忽略的情绪。 它所象征的不是人的成功。而是自我的脆弱,是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实,是不想去了解的恐惧。 克服和直面恐惧,才能使人更强大。 话虽如此,但如果不能克服,就会被早已累计庞大的它所吞噬。 柳生霜月最为不情愿接受的事实是什么呢? 是父母的早亡?是被迫背井离乡? 是对剑道的坚持,对父母遗愿的执著? 是害怕自己愧对父母,还是对自身天赋的怀疑? 虽然这些都是很坏很坏的事,但她……其实不算很在乎,因为这些痛苦,她都熬过了,一次没有退避过。 唯独有一件事,唯独只有那件事,她迟迟不情愿去面对。 于是她看向橱窗,看向美丽婚纱,看向镜子碎片里这个伤痕累累的自己。 更加庞大的情绪溢出,无法抑制,不想抑制,不可抑制…… 柳生霜月咬着牙,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内心无法压抑这种冲动。因为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兄长要结婚了,但新娘不是她。 这是她最害怕遇到的事。 兄长可以没用,可以变成废人,或者变成一个烂人……这都无所谓,柳生霜月有足够信心。哪怕变成了那样的兄长,她也能陪他到老。 甚至,兄长可以消失,可以失踪,她会不计一切代价的将他找回来。如果死了,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死而复生。哪怕献祭一切,哪怕灵魂奉给奇迹。 她最不能接受的,不是失去他,因为失去了,可以找回来; 但被舍弃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兄长是她的心灵支柱,正因为有他在,柳生霜月才有机会才有动力才有信心去追寻自己的人生。 便是死亡都不能将祂们分开。但她无法想象,被兄长丢弃,被他抛下的场景。 仅仅是想到这一点,她内心的嗟怨就无法断绝,化作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于是她的刀也开始燃烧紫火,这火焰丝毫不滚烫,触碰时只觉得冰冷。 冰冷就对了。 她的心也是冷冰冰的,从伤口里渗出的血都是凉的。 嗟怨。 嗟叹,怨恨。 嗟叹意味着不舍;怨恨意味着不甘。 柳生霜月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帅一点的感悟,盖因她内心的格局真的不够大,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能有多少格局和开阔的视野? 她的人生至今都太短暂,积累不够多,一辈子看到的风景很多却也很少,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亲人,是一个能回去的地方,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心意成就剑意,格局决定差异。 白维的格局足够,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踏入大宗师,刀镇山河缺,踏入武圣境,天下天下唯我独尊…… 全都是以上辈子的成就为基础铸造而成,其实相较之下,柳生霜月的剑意才更加的正常。 她眼前的那堵墙已经不存在了,留下的只不过一张纸。 想要刺破这张纸,得献祭一条不是那么有价值的人命。 甲级重犯,杀人过百,极恶之徒……正合适。 柳生霜月挥刀,月夜见村正释放出的不再是温柔的月光,那刀光弧线仿佛一轮妖娆的紫色残花,静静盛放开,并不璀璨,甚至有些黯淡,却不妨碍它那股凄凉的美和刺骨的冷寒。 李七宗从垃圾桶里拔出半截屁股,咆哮一声:“给我破!” 一剑搅碎了刀气,剑罡横扫向柳生霜月的眉心。 后者步伐灵巧的走向李七宗。仅仅歪了歪脑袋,就避开了飞驰而过的剑罡,同时曲卷手指,弹出玻璃碎片,破空声中李七宗身上开了三处血花,轻伤而已,但进一步惹毛了这杀胚。 柳生霜月陡然逼近李七宗,左手直接握向那把杀人剑,同时挥刀刺向李七宗的胸膛,后者觉得这女的怎么越打越疯,抽剑同时剑罡一收一砸。 村正刀转动起来,离手刀飞旋之中割破了李七宗的衣服,命中躯壳,却被缠绕的荆棘剑罡弹开。但绕了一圈后飞回到柳生霜月手里,她再度挥刀追击。 和之前不一样,她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没有那么快了,仍然是斩击不断。 但一招一式变化莫测,每一出刀都能在李七宗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虽然不深,但每一次都有效果,无效打击瞬间被清减到零。 如果去刻意观测霜月的真气流动,会注意到,她此时的真气在剑意加持之下,不单单只是快了。而且是轻,刀如此轻易,斩人留下的伤口也同样不深,只是那股嗟怨剑意上附着的冷意令李七宗的体温接连狂跌,他呵出的气都开始变成白雾了。 李七宗试图继续靠力量压制,大范围的爆发剑罡和靠着无限的罡气防御和进攻,是他唯一擅长的; 但这次他发现无法奏效了,因为来不及。 太快了。 每一次招式变化,光是为了防御都已经变得吃力,对方的刀之前只是快而密,如同骤雨,总有办法成片的防御住,可现在的刀像是无孔不入的冷风,稍微留下空隙就会钻进来,柳生霜月的身形也变得仿佛没有重量的轻盈,都说力从地起,但她临空落斩,依旧变换自若,追击的刀光次次命中。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强过一刀! 前一刀追着后一刀,轨迹不同,殊途同归,剑光分形,如雨落屋檐水滴成串。 李七宗意识到自己彻底没办法还手是他连续退出五十步之后的事,他本以为只要抓住机会就能断了对方的连斩,以为只要她气息用完就会停下。 但是没有,仍然绵延不绝,嗟怨剑意重重叠加,那把刀仿佛没有尽头没有山巅。而是一次一次往复的潮汐,后浪推动前浪。 他不能爆发,因为找不到机会,防御,防御,还是防御,低头挨打,抱头蹲防。如果有兰顿之兆和荆棘之甲,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穿上。 再这么下去,真的要被活活刮死。 不远处白星回瞪大了眼睛,从柳生霜月挥刀第五秒她就开始计算,这时候已经默默心算到了第三十秒。然而刀势仍然不断,剑意叠加往返。 第四十秒的时候,紫光璀璨的利刃已经能够撼动血色的荆棘,刺入李七宗的后背,劈开十厘米长度的伤口。 第五十秒的时候,利刃上的光芒已经不再明亮,甚至看不到燃烧的痕迹,刀也变得更可怕,小宗师的护体罡气如同刀刃前方的藤蔓,被切开斩碎,神秘之剑被压制的抬不起头。 第五十九秒的时候,她的刀刃上的紫光也从黯然变得深邃,深紫转漆黑,完全看不出半点紫色,变成了一片深邃,嗟怨剑意已增长到了极致。 然后,在第六十秒时,她出现了一次停顿。 李七宗等待许久,这是机会,是对方的失误,只有刹那停顿,但就是他需要等待的时机! 再这么持续增长十秒十五秒。哪怕李七宗是真正大宗师也会彻底接不住这一刀,肯定会死! 最后机会,他绝不放过,神秘之剑举起,正要突刺。 他没想到的是,短暂停顿后的这一刀,比之前都更快。 连绵不绝,浑然一体,这样的刀势蓄积到了巅峰后,就如同开闸泄洪的大坝,根本不是人力能阻挡的。 它看上去丝毫不华丽,却无比致命,一刀斩落,伴随轻叹,并无恢弘气象,只有挥刀厌光。 李七宗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刀被斩断,看着这把刀滑向眉心,然后视线归于漆黑,人生结束,电脑关机。 柳生霜月微微趔趄了后退,撞到了石柱后勉强站稳,村正刀上凝练的剑意从刀尖开始散落,空气之中飘零着漆黑的樱花,落地便消散。 白星回出现在近侧,看向这漂亮的黑色樱花,却没敢贸然靠近:“这一招叫什么。” 柳生霜月松开手,让月夜见村正刺入地面,她刚刚想好了名字:“就叫它……嫁衣吧。” 第六百零四章 剥皮,巡江 “汪汪汪!” “哪来的狗?” “汪汪汪!” “你是不是在找自己的红色围巾?” “汪汪!” “旺旺雪饼给你多少钱?” “腿!” “哈哈哈……”白维笑出了眼泪:“是了,叔叔从来不吃旺旺雪饼,不是多次发言,说狗才吃吗?现在不趁机多啃两块?” 大黄狗扒拉着铁笼子,一个劲的喊着,意思是说「快把我放出去」。 白维蹲在小板凳上,表情没心没肺,总觉得这样的叔叔比平日顺眼多了。 要不牵回去让婶婶养两天试试? “造畜术持续七天就会生根连皮,很难解除。”一旁商贩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说:“还是尽快解除为好。” “你挺专业啊。”白维瞥了眼商贩:“还抓了不少,这些人都是怎么来的?” 商贩如实且干练的回答道:“坑蒙拐骗。” “偷呢?” “偷不如抢,抢不如骗,傻子太多,骗子不够用。”商贩总结了一下市场背景。 “倒也是,一般人最多想被被骗钱,或者割个腰子,没想到你们全身上下全包圆了。”白维咋舌:“你们这样很没有职业道德啊。” “您教训的是……”商贩诚恳认错。 “嗯,看在你这认错态度上,法官判刑的时候,肯定会念在你认错态度良好而打个十五折的。” “十五……” “嫌少了?那还可以超级加倍。” “不了不了。”商贩递过去钥匙:“这个,您看……” “自己开去,怕被狗咬?”白维让商贩去开笼子。 商贩悻悻上前,小心翼翼的打开笼子。 然后果不其然,被里面的狗咬住了。虽然咬住的只是袖子,但也擦破了皮。 白维打了个响指,笼子的锁全部被暴力扯下,好多动物一涌而出。 牛羊猪的冲过去,对着商贩一通狂暴输出。 这边奥恩羊来,另一边猪妹丢大,前有牛头二连,后有狗头喊了声软弱无力,总之……群殴。 这里的动物数量之多,战斗力比不上成年人。但一拥而上也是很恐怖的,这一屋子得多少鹅的战斗力啊。 偏偏商贩不敢还手,只能抱着脑袋承受动物们的暴打,踹的鼻青脸肿也只是看着比较凄惨。作为几十年功力的魔修,不至于真的被动物们殴打致死。 白维摆了摆手,说:“解术。” 商贩爬了起来,回道:“解术很简单,只要解开动物毛皮……” 白维说:“我当然知道剥皮,但普通的剥皮手法没用,只会把人皮也剥了,我问的是如何剥皮。” 商贩干笑道:“您知道怎么包饺子吗?” 白维挑眉:“你是在看不起我?” 我一国人能没学过包饺子? 我甚至会为了一碟醋而去包一锅饺子。 “那您包好了饺子还会刻意把皮掀开吗?”商贩干笑:“正常人都不会吧。” 他显得很委屈,知道怎么包饺子很正常,就是做这行的。但饺子做好了就要收起来或者下锅,吃的时候煮熟了就行,谁还想着把饺子皮和馅儿重新分开啊? 造畜术也是这个道理,谁造成功了还想着把它分开啊? 都知道原理是怎么一回事。但想要做到完美的分离工艺不是脑袋一拍就行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白维没打算讲道理。 “既然如此,留你何用?” 灵魂拷问,怎么回答全看当事人的智力情商够不够高和求生欲是否够强。 “有办法!”商贩立刻提议道:“这层皮都是死物,是经过特殊法术改造后的东西,会粘连在人的身上,将人化作牲畜。所以本质上只要能破坏掉这层术就可以很轻松的剥开皮!” “道理我都懂。”白维面无表情:“所以具体怎么办,别给我兜圈子。” 实在不行,用黄金权能的神秘压制,也能剥开死皮。但这会暴露权能,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藏拙很有必要,特别是在明国,这身武圣修为已经惊世骇俗。 商贩说:“我可以出去一趟吗?” 白维点头。 商贩走了出去,白维也没盯着他,对方是走不了的,外面锦衣卫都醒了。 等待过程中,白维抬起手试图搓一搓狗头,被大黄狗警惕的避开,瞪了瞪眼。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叔叔! 白维从地上捞起来一只三花猫,拎着后颈肉看了几眼。 “喵——”它叫了声,显然还是个小孩子,有点怯生生的怕人。 屋子里大人大约七成,小孩子大约三成,从外表就能看得出。 小羊羔、小奶猫这种,明显就是小孩子变成的,而成年人变出来的大多都是成熟期,其中甚至有一头奶牛,实在太大了,不知道本人是什么样子。 商贩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件东西,递了上来,那是一截断手,断手上皮肉磨损了不少,也见得到苍白的骨头,上面还残留着断裂的铁片,这钢铁应该就是苍惊雷使用的武器,大概是指虎、拳刃之类的东西。 “苍惊雷刚刚才死,但愤懑怨恨之气冲天,其中一部分就留在了这里。”商贩小心的说:“戾气和秽气对冲,应该是有效果的。” “应该?” “我不敢确定,因为没试过,或许有风险。”商贩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白维看向屋子里的动物们:“你们谁先来试试?成功率不小,但也有可能会出问题。” 大黄狗第一个走上来,被白维按住狗头:“你第二个来。” “汪汪汪!”它有点急。 这时一头黄牛走了出来,白维握着断手,的确是一股怨念和戾气深重。 但触碰到白维后立刻就蔫了几分,恶人还怕恶人磨,生前被杀一次,死后的残魂见了也发憷。 牛皮被附着的金属碎片切开了,打开后,里面滚出来一个中年人,他摸了摸脸和手脚,然后想要爬起来,却手脚无力,虚弱的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着仿佛大病一场。 捡回一条命的商贩擦了擦额头冷汗,继续说:“解了术后,人会虚弱几天,很正常,不会死人的。” 白维第二个剥开了大黄狗的狗皮,白畅终于重见天日,他虚弱的靠在椅子上道:“还好我福大命大。” 看着这一地的动物们和它们的眼神,白维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先停一下。” 他将膝盖上的小奶猫放在地上。 白畅问:“喂……” “你们这么虚弱都得进医院,人数太多,还是等后续支援到了再说,这时候这么多人躺在这里,也照顾不来,等你恢复些后,也可以自己给他们剥皮。” 白维活动手腕:“至于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们就留在仓库里,记得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叔,婶婶的事,回去我们再谈。” 白畅一惊:“我往年压岁钱可没少你的。” 白维回头神秘一笑,然后拖着商贩离开仓库,然后顺便带上了门,隔绝声音。 商贩意识到了什么,先是苦笑,然后恐惧,最后看了眼白维。 他咽下一口吐沫,小心且恭敬的问:“爷,我接下来怎么办?” 他想问的是怎么样才能活命。哪怕是蹲监狱也好过直接死在这儿。 “你想活命?”白维没有看他:“那就老老实实待着,然后准备将你的情报整理好,告诉十九局来人……你可以试图逃跑,但你最好别期望能逃出我的视野之外。” 商贩点头如捣蒜。 白维身形消失在原地,踩踏着二三十米高度的树间,目光眺望不远处的江流。 …… 江水上,有一架车辇正在水面上行驶,与其说是车辇,不如说是御驾。 下方抬轿子的是水族中的力士,一共七对十四位,前方也有负责开路的水族,看似渺小,却能让巨轮停船避让,排场不小,仿佛江神出巡,但这不是出巡,而是洄游。 一道倩影坐在御驾上,如同人偶,面朝江水东流,指尖握着扶手微微苍白,像是不情不愿被推上轿子的新娘。 行走的御驾在江水上行走如风,然后它被截断停下了。 “什么人。”皮肤惨白的胖头鱼扯着嗓子喊道。 逼停了御驾的青年足踏长江水而不沉,江水奔流。而他足下宛若静若水镜,一步一涟漪。 “为什么你会坐在上面?” 白维叫出御驾上那人的名字:“薛寒泪。” —— 累是真的累,到现在全靠一口气死撑着,一百六十万字了,我应该是一次假都没请过吧。 不是不想,是不敢,怕请假一次,一口气卸掉了,往后更新就拉了,为了保持惯性。 读者想看欧罗巴的剧情,但那边真的一时半刻写不到。 欧罗巴剧情是作为隐线来缓慢推动的,和其他地区都存在联系。 猩红诅咒的女巫剧情和瀛洲存在关联; 三皇女的剧情和万妖国存在关联; 明国篇也同样如此,正因如此,明国篇的剧情也是大剧情,和多个出场重要人物都有关联,不可能切掉。 而且有些读者期待的是喜闻乐见掉马甲,将这个作为唯一看点和期待,这未免是有些偏激了。 明国篇的主要剧情,一个是搞定薛寒泪的问题,一个是搞定云家姐妹的问题,还有一条隐藏的线路贯穿始终,这条草蛇灰线我从小说开局就已经做了铺垫,一直在不断的进行强化点明,算是吸取了上一本教训。而这条草蛇灰线也不是用在欧罗巴的,而是用在写的最多的主舞台上。 知道现在大多读者耐心不足,没兴趣看我慢慢做铺垫,我也尽可能的写的有趣了一些,加点细节,多点趣味性的互动,看书最怕的就是无聊…… 可以说,到这一章为止,明国的一些基本情况都已经设计的差不多了,敌人有了矛盾有了。 可以进入矛盾激化和剧情提速的阶段。 还望能多点耐心吧。 实不相瞒,说这么多,我想说的意思是……我要把人妻🐮过来了。 第六百零五章 活该我立功 两个小时前。 薛寒泪遇到了一件难题。 “请殿下回宫!” 御驾停在眼前,长江办事处的门口被牢牢堵住,出入不得。 领头者是邵伯水公。 水公,即水神的称呼之一,他是邵伯湖的水神。 天下水脉几乎归于龙族掌控。但也不是面面俱到,其中一部分的分系不足以容纳蛟龙,则需要派遣下属进行管理,或者因地制宜的选出人才为自己所用。 邵伯水公便是这样诞生的一位地祗。既是受到供奉的神灵,又是一位地祗。 它是第三代。 第一代的地祗是神灵,但随着时代变迁皇朝更替而消亡; 第二位管理者不是地祗,因为没有神灵的身份,干了一段时间转职调走了;然后轮到了它…… 古代一些地祗神灵,会由死去的人转生而成,往往都是最初的第一代祭品。 就像是体同山阿一样,自身血肉和灵性和山川融合,形成了山神、水神……娥皇女英便是如此。 这一代的邵伯水公不同,它有一部分的黑龙血脉,生而为非人。但这种龙族血脉稀薄到了一定程度,只给他留下了半蛟的样貌,来到邵伯湖接替了水公之位后,给自己造出了神灵地祗的身份,也得到了明国官方的默认,属于正儿八经的香火神。 但在此之前,它是洪泽一系的下属,和高邮湖爷的地位相近,隶属于洪泽黑龙一脉,强化增加了洪泽一脉对这一段水路的统治力。 洪泽湖是地上悬湖,是明国水系中最为棘手的一块不定时炸弹,它存在至今,时间也不过几百年罢了。 但龙的影响力已经深深植入这条水系当中。 邵伯水公亲自到东海办事处来要人,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这是下了死命令要把薛寒泪带回去。 水公言语上用了一个「请」字。但态度上全然没有半点尊重的意味,傲慢而自矜。 其他水族都跪下了,水公却不跪,只是弯下腰作揖,摆出一点表面礼仪。 “您回东海探亲也有好些年了,也该是时候回洪泽了。”邵伯水公抱拳道。 “我若是不回去呢?”薛寒泪看了看手指甲,面无表情的反问。 “这次是洪泽君传下的旨意。若是这次我请不回去您,下一次恐怕来的就是……” 邵伯水公言下之意明确,如果水公都抢不走人,可能下次会是黑龙亲自来要人。 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劝道:“殿下是洪泽的媳妇,已经嫁过来了,臭媳妇总要见公婆,总是这样拖着也不是一回事,还请您不要让我等为难。” 薛寒泪冷笑不已,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敖寒璃淡淡道:“姐姐不想回去,你让洪泽君来跟我谈好了。” 邵伯水公笑了笑:“这可是别家的家事,殿下你这么插手怕是不合适吧?” “东海是姐姐的娘家,有什么不合适的?公家和婆家,遇到问题,总可以谈谈的,对吧?”敖寒璃态度强硬,她盯着嬉皮笑脸的水公,眼中荡漾着龙威。 水公抱了抱拳:“我就在这里等候着,希望殿下能回心转意,您终究没办法在东海躲一辈子,您还是早些和二公子诞下龙子最好,东海北海都会前来祝贺吧。” 敖寒璃眼中怒意几乎按捺不住。 这时,一道冷漠的嗓音传来:“我现在就可以祝贺……” 邵伯水公回过头,瞥见一抹红色,那仿佛是在水中燃烧的火焰。 穿着红色大衣的应沐行走时扩散出一道道涟漪波纹:“贺礼嘛,就选你的脑袋好了。” 水公脸色微微紧绷,它显然也了解一些事情,便昂起脑袋:“如果我一颗脑袋就能让殿下满意的话,您尽管拿走,在这之后,还望您能息怒。” 应沐活动着手指:“遗言说完了吗?” 邵伯水公眼神闪烁,难道应沐真的会在这里动手杀它?可杀了它就能泄恨了? 它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应沐舍得把仅此一次的宝贵「点名权」用在它身上? “在这里杀了你们,谁知道是我杀的?这里是东海的地盘,没谁会知道。” “就当你们是被路过的泥头船撞死了,也不是不能解释吧?” 应沐吃吃一笑,咬着指甲盖,青色的鳞片缓缓延展开,爬满手臂和脖颈,青鳞蛟龙正在一步步展现出真实姿态,比起人形,应沐更喜欢蛟龙化的姿态。虽然她已经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大小姐,但天性好斗是改不了的。 邵伯水公不愿坐以待毙。 剑拔弩张之时,清冷声音传来。 “别动手。”薛寒泪走到御驾旁,淡淡道:“我跟你回洪泽。” 应沐不爽的喊道:“薛寒泪!” “我是淮水螭龙。”薛寒泪走上御驾缓缓坐下:“这是我的责任。” 她深深看了眼恼火不已的应沐,轻轻苦笑,真是羡慕她的直白性子,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应沐,你一定不懂吧。 所以就这样愤怒就好了,这才像你的样子,而我也只要保持着微笑就好。 “起架!” 邵伯水公根本根本不想多留,匆忙巡江而过,就连已经谈好的那笔生意,也耽搁了时间,打算顺路而过时,打发下属去收拾一下。 薛寒泪坐在御驾上,能想到回去后的下场是什么,无非是彻底失去在外行走的自由权利,瀛洲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洪泽湖畔放羊。 但其实她没有那么愤怒,因为对自己来说,回不回去结果都一样,在外面能拥有自由,也只是看似拥有选择的自由。实际上她依旧在牢笼之中,一个逃不出去的牢笼。 她用力的握住手,攥紧的指尖发出疼痛感,这躯壳如此的脆弱,因为是仿人的血肉之躯。 她也是龙啊,也想要弄潮遏浪,想要飞入云霄,越是渴望,越是无力挣扎。 长江水滚滚往前,再往前,穿过三河,进入邵伯,再经过高邮,最后就到了洪泽。 再往上便是淮水。 可惜淮水已经回不去了,她好怀念生养自己的那片水域,眺望着东方的视线变得少许模糊。 心神摇晃间,她似乎看到了一抹错觉构造的幻象。 长江水上,停着一道身影,如同悬停在镜面的落叶,江水绕过他的方圆十米,流水如镜子光滑。 薛寒泪听到了声音,那是一声古怪而疑惑的提问。 “你为什么会坐在上面?” 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原来这不是幻象? 她张了张口,没有回答提问,而是抛回了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双方都没预料到这次的见面。就像是薛寒泪以为已经没有机会和白维道别一样; 白维也并未有机会深入了解过薛寒泪的处境,自然会有错愕。 现在的场合情况,有些阴差阳错,却又带着几分命中注定的巧合。 祂们看向彼此,视线越过风吹起的帘幕,薛寒泪抿了抿嘴唇。 “你快走吧。”她正要说。 “拿下!” 邵伯水公挥袖,水面下藏匿的精兵水将破水而出,长江水下亮起一把把闪烁着银光浪花的长矛长戟。 “住手!”薛寒泪抄起手边东西砸向邵伯水公:“我让你住手!” 邵伯水公面无表情:“还望殿下在御驾上坐好,此人出现在这里,身份来路不明,还是拿下最好。万一是个刺客可就麻烦了,我出事不要紧,殿下龙体宝贵,在诞下嗣子前,万万不能有所损失。” 这是假话,实际上它已经乐坏了。 简直是送上门的大礼包。 带着他回去见洪泽君,这不得是大功一份?他完全记得白维的长相,确认就是他没错! 他都快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差点就发出熟练的「桀桀桀」式爆笑。 只能说,今天活该我立功啊。 薛寒泪眼角抽搐,举起东西,然后缓缓放下……算了,自寻死路,不值得同情。 第六百零六章 你老婆真棒 黑龙,是白维杀的。 但是元涌临阵突破到了龙王级,几乎无人知晓。 包括敌人在内,很多人都是连猜带蒙,并不知道白维的实力强度到底是哪一级别。 连柳生霜月也不清楚,完全根据第六感推测,在内心无限拔高后,勉强猜测白维可能是武圣。 但是,只有霜月这么想。 除了应沐、纳兰清淑、朝露外,全世界唯一了解白维武力境界的,也只有夏莎。 薛寒泪也不清楚,她怀疑白维的实力应该是大宗师的上位,夸张点说,应该是大宗师巅峰。 应付邵伯水公不成问题,但想要杀他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后者是香火神,水神地祗,具有黑龙血脉,自身实力不弱,双重加持。即便不到龙王境界,在全明国的各个地祗中也足以名列前百。 而邵伯水公,也是这么想的。 他内心正在唱着感恩的心,感谢老天给自己送的大礼,心头萦绕着歌谣和唱词,内心郁闷已经被狂喜填满。 人逢喜事精神爽,喜上眉梢。 他见到其他水兵欺压上去,却足足几十秒都没能拿下对方。顿时有些不太满意,于是一挥手,示意四周水兵让开一条路,他决定自己来。 直接拿下他,不要给其反抗的机会,抬手就是灭杀,打死了也无所谓,反正生死不论! 狮子搏兔,厕所拉屎。 都是要用尽全力的。 决不能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全力爆发,修为和香火愿力共鸣,力量甚至在长剑水上拉出一条鸿沟,轰鸣声中,它双手炽热无比,直接拍向了青年的胸膛正中央。 很好,命中! 邵伯水公大笑:“姓白的小贼,这次看你死不死……我这一掌管教你四分五裂,不得全尸。” 长江水激荡,水雾蔓延开,视野被短暂遮蔽,然后下一刻,水汽陡然散开,一只手搭在了水公的手腕上。 邵伯水公一愣,盯着这只手,又看向咫尺之外的青年,怎么会没事?我明明用了九成力量……难道是我出掌的姿势不太对? 他正疑惑中,然后就听到咔嚓一声的声音,那么的清脆,仿佛薯片被压碎时发出的声音,无比的解压。 水公的右手断成三节。 疼痛感冲上天灵盖,水公勃然大怒,疼痛刺激血性,它咆哮着挥出另一掌。 再度命中,狂暴的气流透过后背,传出上百米,长江上掀起弧形的浪潮。 然后他的这只手也被握住了……咔嚓!两根手指断掉。 “你认识我……”白维扯着水公的左手小拇指:“你是谁?” “给我松手!”水公疼的头冒冷汗,它已经多少年没受伤过了,这次折断骨头,钻心疼痛仿佛牵动了百分之九十的敏感痛觉神经。 “回答我的提问。”白维又折断了它的另一根手指,学着甘道夫提问:“whoareyou!” “给我!松!开!手!吔!”水公全力爆发,妖力迸发中,半个身躯化作原本样貌,一头巨大虎蛟张开牙齿咬向白维,血盆大口轻轻一合就能咽下活人,已经被逼到显出原形,可见它的压力巨大。 “不说算了。”白维松开手,单脚一踢,速度极快,没人看到他什么时候抬起的脚。 但已经看到了十几吨重量的水公飞上了天,江水朝着下方猛地坍塌半米,凹陷的痕迹如同被人坐了一屁股的海绵软垫。 飞上天的水公全身都不受控制。 它的脑袋对着下方,昏沉的意识保留的最后一丝清明是见到青年从袖子里拔出了一把刀。 嘶…… “慢,慢着!我是……”它试图亮明身份。 白维对着天上拔刀,刀轻盈,山河缺。 云层悄无声息坍塌一角,长江流水依旧,只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邵伯水公死了,也炸了,紊乱的力量让它的躯壳膨胀成气球然后被戳破,碎片乱飞,也让长江水赤了三百米。 不过很快就会被洗涤干净。 白维面无表情的收刀,摸着下巴问:“我是不是该留他一命?” “它是邵伯水公,你直接杀了,麻烦会很多。”薛寒泪叹息。 “邵伯……”白维挑眉:“我有点后悔了。” “后悔杀它了?” “后悔没把它切的太均匀,应该剁成臊子,然后包成饺子,送去洪泽黑龙家门口,把它灵魂抽出来保留在容器里,然后丢给猫狗做玩具,直至它的魂魄被黑猫的爪子磨损殆尽为止。” 白维用最平静的口吻说着最丧心病狂的硬核报复。 “什么深仇大恨。”薛寒泪吐槽。 “说来复杂也简单,他想搞我,也想搞我家里人。所以为了不让他乱搞,我先把他搞了。” 白维言简意赅的解释着:“这次撞见也是意外收获。” 他双手抱胸:“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不出来吗?我是被请回去的。”薛寒泪靠在御驾上,翘起二郎腿。 “淮水?” “洪泽。”薛寒泪没好气的自我介绍:“我的丈夫是洪泽君的二公子,早说了我是人妻了。” 白维面无表情:“我要装作惊讶一点吗?” 虽然之前没有谁提到过,但不难猜测到,薛寒泪嫁给了洪泽一系的北海黑龙,为的就是平衡淮水弱势。 她的处境之艰难,就是因为她介于东海和北海之间,本就是妥协立场,自身的婚姻也是牺牲品。 “说是妻子,只是名义上的。”薛寒泪补充:“实际上我也只是……” “生育用的工具龙?” “呸,说话真难听啊你。”薛寒泪骂道:“虽然说的也没错了,这次抓回去,看来是有意要动强了。” “北海东海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出混血儿都解决不了的地步。”白维呵了一声:“那你可真倒霉。” “早已经习惯了。”薛寒泪苦中作乐:“不过你也把这货宰了,算是给我出了口气。” “为什么还要回去?”白维问:“你是想认命?” 薛寒泪烦躁的挥了挥手:“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既然你的事都办完了,就别拦我路了。” 她是真的要回去的,不回去也不行,邵伯水公死了,还会有高邮湖公,还有洪泽一系的黑龙。 她逃不掉的,只有回去了才有机会,虽然这份机会也非常渺茫……时间仓促,来不及多少布局,只能搏一搏。 这些话,就没必要对白维说了,本就和他无关,不该让他卷进来。虽然这人肯定会擅自做些什么事,但局面乱了也是自己的机会,她对白维的期待就这么多了。 薛寒泪拍了拍御驾,让水族们干脆绕开眼前的青年。 江水上陡然浮现一道缺口,青年抽刀断水阻断去路,同时一脚踩住了御驾的边缘。 “姓白的,你搞什么……”薛寒泪愠怒着,但很快语气变得格外不自然。 因为白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逼近:“你知道我跟洪泽一系的黑龙有仇。” “我是知道,又怎么了,跟我淮水螭龙有什么关系?你要迁怒我吗?”薛寒泪依旧态度强硬的冷哼,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迁怒也要看对象的。 “如果放你回去,真的让东海北海达成协议,可就麻烦了,不好意思,你还不能怀上混血种,我也不能允许它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生。” 白维用着威胁的口吻往前半步,前倾身体,气势上压制着薛寒泪:“而且这位太太,你也不希望自己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吧。” 薛寒泪微微后仰身体,后背贴着御座靠椅,她有些不适应这样被压制。 而且偏偏对象还是被她认作半个妹夫的白某人,她试图抽回手腕,努力扬起下巴摆出强硬的反抗态度: “白,白维,你不要太放肆,我拿你当朋友看待。但这不是你能管教我的理由,我说一二三,你立刻给我松手……” 她喊出了一二三同时发力挣脱手腕。然而根本扯不动,手腕被牢牢抓着,甚至肩膀被压住,身体完全蜷缩在了座椅里,像个柔弱无力的小姑娘。 “我说了,你不能走。”白维强调。 薛寒泪深吸一口气:“我不能走,可我还能去哪里?” “跟我走。”白维说。 “我不跟!”薛寒泪停顿一秒后立刻反驳:“放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不过,我跟你走,你想得美,我才不……” “我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白维抓着薛寒泪的手腕,宣称道:“你是那什么二公子的妻子是吧,明媒正娶进来的?那真是太好了,老婆还是别人家的好,他想要,我偏不给;他不给,我偏要抢。” “你疯了吗?这样激怒它们,你也只会彻底沦为多方面的靶子,东海都帮不了你,你你你……呀!” 薛寒泪忽然身体一轻,一阵失衡后,发现自己被白维抗在肩膀上,她顿时一阵心态失衡,自己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耻辱,但为什么还有点兴奋和刺激? 青年对着四周一脸蒙蔽的水族们宣告道:“滚回洪泽去,然后告诉洪泽君和他儿子,他老婆,爷抢了!跟他说——你老婆真棒!” 第六百零七章 击股之交 “你疯了吧!” “放开我,快放开我!” “姓白的,我焯,我@js:switch (res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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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维见到薛寒泪安静了,也抬起手催促:“快滚吧,还不走,我就继续拍。” “别,千万别,我们走,这就走!”水族生怕多待一会儿,自己就要被清算,这回去可怎么报告啊?实话实说的话,自己不得被愤怒的龙给做成手撕鱼翅? 水族润了,都是群杂鱼小喽喽,留下来也只配上流水席。 白维扛着薛寒泪往回走,朝着岸边靠去,整个过程里,薛寒泪都安静的很,如同一块香木般沉默。 等上了岸,薛寒泪才动弹了一下,推了推白维肩膀:“放我下来。” 白维没理会。 “都上岸了,放我下来,它们都走了,没可能回头的。”薛寒泪又说了一遍。 “老实点呆着。”白维淡淡道:“你现在是我抢来的俘虏。” “你还玩上瘾了。”薛寒泪扬眉怒目的挺起后背,回头望去,见到抬起的手,她刚刚硬起来的骨头就软了。 “我还没玩呢。”白维有必要声明一下。 薛寒泪:“……” 这时候还说荤段子,姓白的,你混蛋,怎么之前就没见过你混账的这面呢? 被你过去的伪装给骗了,你压根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吧! 抢人妻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你比曹丞相都不如! 知道薛寒泪肯定在心底对自己各种哔哔,白维手贴近了肩股一些:“要不然,我再玩一次?” 薛寒泪身体一颤,耳根子都红了:“你敢!而且你刚刚说再了吧!” 可惜这句话听着就没什么底气。 女子被轻薄的时候,反应总是各有不同。但薛寒泪这条件反射意外的清纯,典型的表里不一。 平日开车乱杀秋名山的,或许只是理论微操大师,上去连火都打不响,离合刹车都分不清。 白维呵呵一笑:“反应真清纯。” 薛寒泪咬牙切齿。 白维道:“说话呗,你不是应该有一大堆话想说么,憋在肚子里对肠胃不好,大声说出来。” 薛寒泪:“哼!” 老娘不高兴,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你说话。 啪! 又一次。 又疼,又麻。 薛寒泪绷紧身体三秒,然后彻底炸毛了,挥拳砸在白维的后背上:“你还拍!你还拍!你敢拍我……” 白维蛮不讲理道:“你不说话,我只能让你屁股代替你开花了。” 龙女呼吸急促,气喘吁吁,如果有刀子,现在她已经捅在白维的屁股上了,让他开开眼。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薛寒泪试图让情绪冷却,但根本做不到,每一个字说出来都是咬着牙说话,这样说话真的很累。 “我倒是有话要说。” “说!”薛寒泪心说,现在你道歉,本姑娘还能接受。 白维戏谑的说:“手感不错。” 因为她穿的是牛仔裤,绷的很紧的那种,而且肉质紧实,拍一下就会有回弹感。 薛寒泪低下头,脸红的仿佛要滴血,这句「手感不错」彻底拧断了她的理性神经。 龙女挥拳不断敲白维的后背,甚至试图还击拍打白维的屁股,跟他达成击股之交。 足足发泄了十几分钟后,折腾的没力气了,薛寒泪仿佛一条死鱼般躺在他肩膀上。 “累了?”白维问:“就这?” “欺负我有意思吗?”龙女面无表情的问:“你这是迁怒,而且你刚刚成功葬送了我们过去的全部友谊,现在开始你就是登徒子了。” “迁怒?”白维觉得好笑:“你说是,那就是吧。” “还不放我下来!” “怕你撒手没。” “我又不是哈士奇!而且这情况我能跑哪去,你这样扛着,你不累我都累。” 她又一次反抗起来,但力度轻微:“这样姿势我有些喘不过气……你都抢人了,为什么得扛着,公主抱会不会?” “你不是公主,你是王妃。”白维强调了差距,也意识到她的态度算是服软了,白维这才松开手把她放下,薛寒泪落地后也没试图润走,而就近找了处草地坐下休息。 她一只手揉捏着左半侧的屁股,还有被击股的触感残留着,自己摸上去都有点发麻发烫。 她故意背对着青年,一方面是心情复杂,另一方面是还有点生气。 你我什么关系?你可能是要成为我妹夫的男人啊,你拍我那儿……合适吗? 隔了一会儿,薛寒泪问:“所以……你玩真的?” 白维挑眉:“是不是我还不够强硬,所以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你还想怎么强硬?”薛寒泪下意识抱着臂膀:“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吗?” 白维:“你还挺自觉?” 刚刚脱离肩股待遇,这就开始秀车技了?不愧是你。 薛寒泪扶着眉心:“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真的,真的,真的明白,你把我抢走的这一行为意味着什么吗?你意识到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你……” “我之前已经说过了。”白维语气平和,却又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力,仿佛来自天上:“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回去洪泽。否则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薛寒泪霎时间木然,她抓住一株青草,有股电流正在流过背脊,直达心脏。 第六百零八章 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啊! 白维的思考是无比理性的。 站在情理两方面来考虑。 薛寒泪都不能去洪泽,不论如何也不能。 她落入洪泽黑龙手里,东海投鼠忌器,也身陷囹圄,没有任何助力。 自身难保,虽然生命安全有保障,但下场绝对不会太好。 白维如何处理洪泽问题,她这边都会成为掣肘点。 洪泽要求她回去履行责任,做一条工具龙,老老实实诞下子嗣。 薛寒泪对洪泽没有任何感情,她是迫不得已,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少女不怀春。 而她被残酷现实压垮,嫁给了洪泽黑龙。如果在此基础上还要被迫进入一系列的黄油脚程,被回收各种CG,最后彻底恶堕……作为朋友,白维也看不下去这种本子剧情。 图一乐可以,别试图在现实里重现,太教人恶心。 结论就是抢人。 必须抢人! 可薛寒泪似乎还抱有某种幻想,把希望寄存在一个没什么把握的契机上,完全是自我放弃式的愚蠢。 守着那点底线没什么意义,再多的牺牲和忍让都是没有价值的,越是退让越是让自己变成牛羊。 想要解决一切的根本矛盾。唯有让洪泽水系在这地球上彻底消失,除此之外别无更好的办法。 白维要说服薛寒泪需要时间。但他必须让她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这边。 为此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的强势一些。 “听着。” 白维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从万丈峰峦中吹出的冷风,是大雪山的吐息,带着沉重的压力。 薛寒泪肩膀微微一沉,一瞬间,她觉得眼前的不是年轻的明国人。而是端坐于万丈光芒王座上的伟岸背影,是居于凡世顶点俯瞰世间万象的君临者。 她是龙族,精神力很强,不该会在对方视线中躲避。 但这种威严甚至超越了她的理解范围。所谓威压从来不是简单的精神威压,更是融合了权柄、功绩、实力、底蕴、地位在内的强大概念本身的综合外在体现。 帝王之威,震古烁今,凡人只能俯首,只配仰望。 她下意识便低下头,避开视线,半屈从的接受了这声听话。 “不从私人角度来考虑,私情的事,抛在一边不管,单纯从现有知道的情况出发。” “洪泽黑龙跟我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没有理由平白无故让它们得到你。” “这是理由之一。” 白维竖起一根手指,语气平缓,却没给人留下插入打断的机会。 “我有些厌烦来自洪泽的各种小动作,既然已经得罪了,干脆得罪到底。” “我要灭了洪泽水系,就必须让它们的视线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 “而你的作用就在这里。” “这是理由之二。” 再竖起一根手指。 “你自己也清楚回去洪泽会有什么下场。哪怕你还抱有什么特殊的幻想,大概率也是无法实现的幻梦。”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擅自做主张,主动把你抢了。所以你不用承担什么责任或者义务,你也无罪。” “你本就在风暴最中心,想要明哲保身就是个笑话。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独善其身的机会。” “我和黑龙之间只能存在一个,黑锅交给我来背。” “你需要做的事,有且只有一件,这件事非常简单。” 放下手指,白维微微前倾身体,摆出极具压迫感的态势,仿佛重量透过阴影压在了薛寒泪的肩膀上。 “你把脑子丢了就行,等需要的时候再捡回来,老老实实做个人质配合我的所有行动。” “装模作样的反抗一下也可以。但别真的逃走,否则你的下场只会更加糟糕。到时候的后果如何,你自己掂量着来,我只提醒你一句,在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凝视着薛寒泪,将事情掰扯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的透骨赤裸,没有半点旖旎的残留,只有血淋淋的利益交换和互相利用。 “我要利用你,我也会帮你。” “就和过去那样,是一场公平的生意。” “你尽管可以没有负担的利用我拉仇恨,在风暴中心躲避风暴。” “但是!这不是无偿的善意,而是单方面强加的交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被动的接受!” “因为我不会给你从我身边逃离的机会。” “不论多少次,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我说的……够不够清楚?” 白维单方面的宣判着,虽然是提问,却没有给对方回答的空间和闲暇。 声音如同从苍穹落下,理性,冰冷,无情,至高。 他见到薛寒泪微微低下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睫毛和下巴。 “很好,那就说清楚了。”白维点了点头。 见到薛寒泪的态度,他还算满意交涉到这里的情况。 此次必须表现的强硬一些,免得给薛寒泪留下「我还能反杀」的错觉,让她拖后腿只会更麻烦。 倒是好久没试着用这种口吻跟别人说话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入戏太过度。 以前这样的态度一摆出来,下面的人就得晕过去不少,有的翻白眼,有的口吐白沫,都演得很好。 但也有些奇怪的人会一边颤抖战栗一边夹紧臀部肌肉,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犯了。 譬如说锦鲤。 这女巫是贵族,平日和和气气说话商讨,她始终黑着脸如同别人欠她几百万似的; 到了开会的时候,十指交叉,摆出淀司令的姿势开始训话,她反而安静非常,仿佛忠诚度拉满的狂热死士……多少有点猫病。 白维说完,收起了那股骇人的气势,恢复到平日的神色,揉了揉面部肌肉。 然后他侧过脸,打算给薛寒泪一颗甜枣吃。 随后就注意到了她躲闪的目光,还有藏在目光深处的一些情绪…… 那是痴迷。 淦! 白维很熟悉这种目光,很难不熟悉,皇家女仆团和女巫团天天拿这种视线打量自己的不在少数,为此他还必须装的好像很有威严。 然而实际上整天都坐在王座上摆烂混吃等死,早奇观搞大建还有资敌。 话说薛寒泪原来是这种内藏的性格吗?吃硬不吃软?是不是从小到大,旁人都对她太客气。反而她希望来个人将自个强而有力的正面压制或者贯穿? 薛寒泪终于迟缓的回过神来,她心脏跳的飞快。 以往没有感觉,是真的没有感觉的,就有那么一句话「那些真的很好很好,但她就是不喜欢」。 白维很好,但是她没有很喜欢。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是欣赏居多,这个男人真的有两把刷子,欣赏不断加注那也是欣赏,而欣赏的极致也只是赞叹,不会想着更多……但现在不一样了,感觉不一样了,变化很大…… 那位被迫修罗场里唯唯诺诺的男人也能有这般强硬的态度?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强抢老婆还能摆出理直气壮非你不可的态度,真是太嚣张太荒谬太过分太违背道德律法太以武乱禁了,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厚颜无耻的把这些话当着面说出来,强调了一遍呢? 对于这种无理无礼至极的要求,简直无…… 法拒绝。 薛寒泪意识到自己肤浅了,狭隘了。 人是多面性的,白维表现的温文尔雅和善平易都是给亲人朋友看的,她们看见的都是他帅的一面,持家的一面,幽默的一面,善良的一面; 可唯有站在他的对立面时,才能看到他以铁血的绝对武力书于兵刃上的另一面。 这种距离感,就像是远观山峰抱翠之巍峨,近看壁立千仞之险峻! 雪山很美,但行走在雪山中,才能知道它的可怕是无声无形的,远比外表更加壮阔。 她没能太好的控制好情绪变化,薛寒泪为自己所见到的这一面而震撼且惊讶,像是发现了宝箱下的黄金。 竟是个多重惊喜的礼盒。 她无法拒绝,而且事实上,白维也没有给她拒绝的权利,正因如此让她心间长存一股难以忤逆的战栗。 本该如鲠在喉,却又时刻散发着一丝丝解渴的清冽甜味。 隔了好一会儿,薛寒泪才勉强消化完了情绪,但也不敢正面去看白维。 她整理好言词,轻声问:“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第六百零九章 举世皆敌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整个明国已经不存在支持你的对象了。” “你作为明国人,却干涉了龙族的内部事务,而且没有任何保护用的身份。” “从道德来说,你抢了别人家的老婆。” “从法律来说,你抢了别人家的老婆。” “从情感来说,你抢了别人家的老婆。” “仔细想想,你这一套行为逻辑不仅迷惑,而且相当恶劣啊。” 薛寒泪深深的叹着气。 “恶劣?”白维不解的问:“哪里恶劣了,我抢的别人老婆是不错,但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正因为什么都不做,所以才恶劣。”薛寒泪挑眉。 “你是来找茬的是吧?”白维问:“屁股又痒了?要安塞腰股了?” 薛寒泪捂着屁股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然后继续说道:“你要兽性大发我是没意见。但我还是建议你找个树洞凑合凑合。” 白维呵了声:“反正我都是触发道德法律的恶徒了,但拐跑人妻真的有这么大罪过?我怎么听说过历史上有过红拂夜奔的美事?” 红拂女,原本是越国公杨素的姬妾,后来认识了李靖,随着李靖一同私奔,这是一个隋唐时期的民间传闻,而杨素本身也没有计较这件事。反而举荐了李靖,也就成了一段佳话。 民间传说里,杨素送出去的姬妾一共有三位。除了红拂夜奔之外,破镜重圆、成人之美也是从他这儿传出去的,大抵故事都是同一个模板,都是杨素送姬妾。 薛寒泪反驳:“这哪能一样,姬妾可以赠送,但正室可不同,正妻可是明媒正娶回来的,我好歹也是淮水螭龙,东海龙族,怎么都不可能做个姬妾。” 明国人对这方面还真是挺计较的。毕竟是传统艺能了,什么大房二房内斗,正妻小妾内斗…… 正妻把持家内得贤惠而且必须要生儿子……这样那样的约定俗成的规矩。 白维打断道:“实际都没区别。” “实际上如此,但这件事天下人能有几个知道?我也不可能将这件丑事扒开给全明国看。” 薛寒泪双手抱胸:“可黑龙不会放弃这个借口,大可以借此来做文章,以这点为借口,你是避不开的,你给了洪泽的黑龙们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而且目标直指向你,只要它们找得到,就一定会来; 而且会通过各种方式施压,找明国官方合作,掘地三尺也会将你给找出来,从现在起,你算是举世皆敌了。” “我会陷入围攻?还是成了众矢之的?”白维扬起嘴角,语气里带着享受的意味。 薛寒泪注意到白维的唇角上扬,她顿了顿:“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白维伸了个懒腰:“留在家里人身边,只会让我分心……就像要击败野兽,除了一击毙命之外,也有慢慢放血的办法,消耗它的体能,就能杀死无法战胜的野兽。” “金陵的家对你而言,反而是个牢笼?” “算是吧。”白维摸着下巴:“我其实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干脆直接去洪泽湖把能算的账都算了。” 大不了暴露黄金权能,能杀几个就杀几个。 这办法最为实际,也最为直白,可惜不是最好的办法。 这足以重创它们,但不足以杀死它们全部,要毁灭就要毁灭的彻底,而且杀戮过多会引来过多注视,明国境内就是这样那样的限制太多了,偏偏现在我没有这么多耐心耗在这件事上。 薛寒泪抱着膝盖:“哪有这般容易,一地龙君在自己的地盘上是有加持的,邵伯水公这么虚弱被你随手斩杀,也是因为它太大意,而且远离了自己所在的邵伯湖。” “龙族也是?” “龙族可不是地祗。”薛寒泪遗憾的说:“龙族是龙君,这意味着它们是掌控那片水域,而不是被供奉,这种区别非常巨大,只要留在自身的水域中,几乎能越阶而战。而龙族上了岸,很多力量发挥不出来,会变弱,所以一般而言不会轻易上岸。” 白维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我突然有种去抢劫污水处理厂。然后把没有经过处理的废水直接排向洪泽湖的冲动吗?” 薛寒泪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去抢!我跟你一起!” 她对洪泽的敌视和恶毒想法可一点都不少。 白维发现自己之前的话可能白说了。因为只要晓之以理,以薛寒泪的立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跳到这边来。反正对她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能继续逃婚。 “最大的问题是洪泽,一旦龙王全力出手几乎必然导致决堤和水灾,会造成数百万人的灾难,这也是至今为止,洪泽问题无法处理的最根本理由。” 如果明国试图强行处理洪泽水系的一系列问题,镇压龙王水族并不算太难。 但这势必会引发四海,特别是北海龙族的反弹; 同时这种交手注定无法控制好损坏范围。 洪泽湖是地上悬湖,其水位比四周很多地区都高。一旦决堤,就意味着地势低的地方全部会被淹没,到时候损害的民生不计其数。 不计后果的出手,即便杀了龙王,也必然会导致洪泽湖决堤而引发巨大的水灾。 明国长久以来的水患相当一部分是靠着各地龙君水族和神灵地祗合力解决的,疏通河道,控制水流,而洪泽湖这种不定时炸弹。一旦没了管控,随时可能淹没半个省,这才是洪泽水系有恃无恐的最直接缘由。 想要摧毁洪泽水系,就必须解决洪泽湖的问题,无异于以人力和天斗。 薛寒泪沉吟:“我猜想洪泽会通过对明国官方施压的手段来对付你……” “除此之外还有魔道。” “对,还有魔道。”薛寒泪挑眉:“没想到这你也知道。” “最麻烦的是,不仅仅只是魔道。而且是潜伏着的魔道,还装作好人的魔道。如果其中一些魔道修士已经混到了高位,就能撬动明国内部的一些势力或者资源来对我们进行围剿抓捕……你觉得消息要多久能传回去?” “最多四个小时。” “我们时间不多了。”白维起身,对着薛寒泪伸出手:“接下来你最好跟着我,寸步不离。” 薛寒泪拉住白维的手指,和以往不同,触碰时有些微妙的电流和酥麻感。 “我尽量配合,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除了配合之外,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嘴上说着认命,实则语气里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我有个提议,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的话,不妨听一听我的建议。” 白维从善如流:“说来听听。” 薛寒泪说出两字:“淮水。” …… 洪泽湖,水下宫殿。 “邵伯水公死了?” 暴躁的怒吼声震撼着宫殿,水下的宫殿在压力中震颤着,洪泽君在大殿上,脸色阴沉:“荒唐,真是荒唐!” 除了洪泽君之外,在场的龙族还有两条,一共三条黑龙,全部来自于北海。 洪泽一系属于北海分支,并不是当今北海真龙嫡系,数量不算多,总数加起来不到二十,被斩杀的黑龙元涌就是这一脉中的天才,颇受看重。 洪泽君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远嫁了西海,二公子留在洪泽内。 除了他们之外的第三条黑龙是来自于北海,本是来传达些消息,没想到居然吃了这么个劲爆的瓜。 “洪泽君,稍安勿躁,这件事,未必算是坏事……不妨将汇报听完。” “父王,请息怒,让它把话给说完吧。” 一旁年龄不大的黑龙也帮腔说道,他维持着人形的模样。 要说这洪泽湖的二公子单从外表来看,算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但它实际上有个上不了台的癖好,那就是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而是喜欢和海里一些生物,譬如鲸鱼鲨鱼什么的…… “哼!继续说!”洪泽君给了儿子一个面子。 负责传话的水族颤颤巍巍的说起发生的事,在场黑龙听了都觉得荒谬,邵伯水公被一招斩杀,还是个年轻人干的? 这是什么级别的实力,是不是某个返老还童或者驻颜有术的老家伙干的事。 “然后,你们就空手而回了?”洪黎问到了关键点上:“薛寒泪呢?” “回二公子,殿下她……被抢了。”水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嗓音都在发颤。 “被抢?”洪泽君前倾身体:“被抢了什么?” “人,是人被抢走了。”水族咽下一口吐沫,跪在大殿中央,比划着手指开始描述:“那来者嚣张跋扈,直接拔刀,趁着不注意,斩杀了水公,还直接冲上了御驾,把寒泪殿下抢走了,就一把抓起来抗在肩膀上,跟那山贼似的,殿下反抗不成,还被狠狠的……” “狠狠的什么?”洪黎皱眉追问。 “揉……”水族换了个词:“蹂躏。” “岂有此理!放肆,何等放肆!”洪泽君气的颤抖,那可是自家的媳妇。 虽然娶回来就没当媳妇看过,但名义上也是媳妇,而且是明媒正娶,传出去岂得了! 洪黎对薛寒泪没什么感觉。但听到这些描述,表情不由得有些僵硬,他抽了抽嘴角:“居然连薛寒泪都敢抢,莫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那人是谁?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 “说了什么?”洪黎追问,却见到水族只是额头贴着地面,颤抖着不敢说话,他放缓语气:“你说,不论是什么话,我都饶你无罪。” 水族这才抬起头,抱了抱拳,艰难的说:“那人说……殿下真棒。” “谁真棒?”洪黎不解。 “是你老婆,真棒。” 第六百一十章 大夏龙雀,瞳孔地震 洪黎楞了三秒,然后什么话都没说,走出了大殿之外,衣袖下的手指攥紧颤抖。 水族低下头什么都没敢说,然后只见黑光一闪,整个人炸成一团血雾。 洪泽君收回手:“让堂兄见笑了。” “无妨,没想到明国会有这等狂徒,可惜没问清楚身份就这么杀了。” “身份已经知晓了。”洪泽君说:“错不了的……恰巧也是堂兄这次来找我商讨洽谈的事。” “哦?”黑龙奇特道:“是那个明国游侠?” “有些话,还是等微山君到了再说吧。”洪泽君没有继续说下去。 “也好,那就按照约定的那样,我兄长择日会只身赴宴。”传话的黑龙站起身:“不过,我兄长已经不是微山龙君了,他已在前几日刚刚卸任,如今是自由之躯。” 洪泽君皱了皱眉:“这还真是牺牲重大啊。” “都是为了孩子。” “是啊,都是为了子孙。”洪泽君深有感触,起身恭送道:“请知会大兄,我这儿随时扫榻以待。” 来客离去。 洪泽君用手指不断抚摸着眉心的川字纹,越摸越深。 “淮水不过我掌中物盘中餐,迟早会被一口吞下,你又能逃去哪里,薛丫头……” “老老实实回来,你好歹是个未来龙王妃子,偏偏选择这条荆棘路,当真是愚蠢。” “别说是淮水君,如今明国之中,可没有谁能保得住你!” …… 夜晚,金陵军区一院。 “就先了解到这里,你身体还虚弱,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们了。” “好的领导。” “接下来小组会进行重组,你们有足够时间给自己放个假,这件事会严查到底,之后再配合几天就没事了。” 穿着灰色大衣的朴素衣装的老人拍了拍白畅的肩膀,随后起身离开。 一旁等候着的白大褂医生说:“你的情况没有什么,补充一下营业,然后休息就好了,其他几人的情况也还好,有受伤但不算严重。 除了一个人伤到了内脏可能要摘除掉肾脏之外,其他都好,这边已经从库存里调取了匹配的肾脏,等状态好了就会进行移植手术。” 白畅点头表示了解了。 十九局的福利是最高级别,特别是医疗服务以及…… 殡葬服务。 他住院不仅免单,享受最高级的医疗资源,而且有相当一大笔补助金和营养费。 不过这笔钱大概也根本没人想要领吧,这次是走运,下一次可就未必能这么走运了。 医生打开门后,说:“家属可以探望了。” 等待在门外的洛舒立刻起身,三步做两步的走上来,看到病床上坐着的白畅,一颗心也随之放下了。 她眼眶发红:“太好了,你没事……” “别哭,这不挺好的吗?”白畅安慰着媳妇。 跟着洛舒的还有其他三人。 “手脚完好,并无大碍,只是内气虚弱,调养一两天就没事了。”白星回简单诊脉后得出结论。 “那就好。”柳生霜月立刻追问:“所以……哥呢?” 因为柳生霜月击杀了甲级重犯李七宗的原因,也得到了重点关注。 信息统筹后,她得知了白畅住院的消息,立刻赶来,本以为白维也会留在这里,但实际上没有见到。 白畅轻轻拍了拍洛舒的后背,握着妻子的手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但同时他也疑惑的说: “七个小时之前,我见到了他,之后他就离开了,这小子……也不知道瞒着我什么。” 洛舒担忧的问:“止戈他失踪了?不会是被抓了吧?” “他是主动失踪的了,他走了之后,那个会造畜术的魔修也待在原地,根本一动不敢动,等到十九局的后勤们赶来,他也束手就擒了,目前还在接受审讯。至于具体是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白畅说到这里顿了顿。 苍惊雷是叛徒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可这件事有保密协议,哪怕是亲人也不能说。 他挑了些能说的事:“现场有另一个魔修的尸体,死样很惨,我猜想可能是止戈搬来了很厉害的救兵。然后跟着一起离开,或许是还在追查什么事……” 柳生霜月挑眉:“能描述下是怎么死的吗?” “胸膛开了空洞,双手折断。” “没用刀吗?” “没有刀的痕迹,很暴力,一击毙命。”白畅也生出疑惑:“那魔修的实力很强,在我之上,是大宗师水平,拳罡无坚不摧,半辈子功夫都在双臂上,居然硬生生被打断了,来帮忙的人实力恐怕深不可测,止戈跟着他,应该是安全的,不必担心。” 柳生霜月噢了声:“你误会了,我没担心哥的安全。毕竟打死了那个魔修的就是他本人。” 白畅僵住。 白星回用手肘戳了戳柳生:“别胡说……兄长哪有这么厉害。” 柳生霜月以手扶额,摸了摸樱井思的脑袋:“告诉他们,哥如今的境界是什么?” 樱井思的中文还不会太多,支支吾吾的说:“武圣。” 震惊老白家人一百年。 白星回瞳孔收缩,震惊了一秒,然后摇了摇头,双手连连摇摆:“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兄长过去天赋最高的时候,也不至于二十多岁就成武圣啊,灵脉骨让他天生就能将天地灵力转化为自身真气。 但断了骨头之后就已经没了这份能耐了,修为早就停滞了,能停在三品就是极限,之前爷爷还试探了一下。” “白老爷子的实力只是大宗师后期。”柳生霜月拍了拍腰背后的刀:“如今都未必是我对手,更别说试探出哥的实力深浅了。” 白畅不是没考虑过这点可能。但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他中了造畜术的时间,意识昏昏沉沉,不知道仓库外面发生什么事。但如果白维是武圣,的确是会来救他,但这怎么可能…… “半年前,兄长修为停滞,真气溃散;四个月前,兄长修为回到三品;三个月前,修为达到二品小宗师; 两个月前,破境大宗师,斩杀堕落山神,击溃幕府刀狩;不到一个月前,武圣破境……” 柳生霜月说起白维的实力提升过程,羡慕且费解:“如同坐火箭般飞速提升,而我也几乎看不到兄长会花时间在练武上。可他的境界实力就是在不断攀升。一次比一次更快,一次比一次轻松,仿佛根本没有用尽全力,只是在玩耍似的。” “是得到了什么奇遇?”白星回追问:“那真的还是兄长本人吗?”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好吧。”白星回复杂的说:“我有点乱。” 早知道兄长是武圣,就不着急给他安排相亲了。 “这件事,暂时别让老爷子知道。”白畅吐出一口气:“让他回来后自己去说吧,都保密,知道吗?” “所以,止戈是去哪里了?追踪魔道修士去了吗?”洛舒有些不高兴的说:“即便是武圣,也不能如此托大,武者是有极限的,一旦中了术,很容易就被……” “武圣不会。”白畅摇头,他靠在病床上,眯起眼睛看着房顶,语气向往而艳羡道:“武圣境界是武者所能望见的迹象,一力破万法,更别说……他还会用刀,几乎在明国之中可以横着走了。” “只是几乎?”洛舒有些贪心的追问。 “几乎已经很恐怖了,武圣虽然站在武者巅峰,但也分境界高低,具体如何细分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白畅说:“哪怕是同级别的高手,打不过也能撤离。除非是个次位英灵,否则没可能正面胜过武圣……我白家果真得了上天眷顾啊。” 柳生霜月叹了口气:“所以兄长没留下什么话和线索吗?我想知道他去哪了。” 或许是使用了嫁衣和嗟怨剑意的副作用,她见不到白维,内心的火焰就熄灭不了,冰冷的灼痛着自己。 白畅无奈摇头。 沉默中,忽然有一句声音传入病房里。 “你哥哥是跟着别的女人私奔去了。” 众人回头看去,柳生霜月甚至不自觉的眼神带上了冷意和杀意……谁,是谁在胡说八道! 推开门,一道人影走入了病房,腰间悬挂着一把刀,衣着是唐衣汉服的混搭,衣着宽松,飒爽短发。 如果不是面容线条有着女性的柔和以及胸前的起伏,很容易让人把她误认为男性。 白畅看向女性,第一眼是疑惑,然后看向那把刀,第二眼就下意识要从病床上走下来。 他可以不认识这名女性,却不可能不认识这把刀……这把刀名为大夏龙雀既是圣遗物,又是英灵武装! 而能佩戴这种镇国瑰宝和文物随处乱走的。唯有一人,明国次位英灵,夏龙雀少将。 可偏偏看新闻不多的柳生霜月不认识:“你是谁?” 白星回立刻拉住柳生霜月,打了个圆场:“夏将军,她不认识您,请勿见怪……” “无妨,我也没有有名到全明国都得认识我嘛,我又不是姬洛阳,不用这么紧张,我不吃人的,你也躺下休息吧,知道我的名字也该知道我的性格,我可是很和善的人。”夏龙雀压了压手:“怎么能让受伤的功臣起身?” 她旋即看向柳生霜月:“而且,我要声明一点,我可没说话,特意过来就是跟你们说说这件事的,消息一路传递过来,我想也得让家属知晓。” 她拿出一张通报,遗憾的说:“小姑娘,洪泽君发出了对你兄长的追逃令,而理由是……他抢走了洪泽君儿子洪黎的妻子,还斩杀了邵伯湖的地祗水公。” “的的确确,他是带着别的女人私奔了,可不是我胡言乱语啊。” 众人视线全部凝聚在那张追逃令上了。 白星回瞳孔地震,所有在场者都瞳孔地震,不约而同的内心咆哮着。 ——兄长(止戈),你在干什么呀!! 六百一十一章 假如亲哥欺骗了你 “洪泽君以正当理由,要求我们发出对白维的通缉令。” “它对明国地方施压,挨个通知,通知了地方的官方,又打电话来了军区。” “我作为这里的军区高层,也看到了这条消息,加上之前处理了一些十九局的事务,产生了有关联想,所以亲自来看看情况。”夏龙雀脚尖点着地面行走:“所以看样子,你们都不知情?” 白畅以手扶额:“如果知情,我绝对死死抱着他大腿不让走。” 白星回皱眉:“会不会是假的?就这么通报,也可能是假的吧?洪泽黑龙和我兄长之间没有恩怨。” “有的。”夏龙雀说。 “您能确定吗?” “龙说了有,自然就有。”夏龙雀淡淡道:“仇怨哪怕是单方面的,那也是有的……否则哪怕是假的,也没理由进行嫁祸。” “如果是嫁祸,是不是有可能洗清嫌疑?” “这就需要出面对质了,当然,没证据就乱指认可不行。”夏龙雀的脾气很好,耐心的说道:“如果他本人在这里,一切好商量,他给十九局帮了一次大忙,于情于理,我都可以出面。” “那么……”白星回尝试进行交涉。 “这需要他本人在这里,但事实上,他不在啊。”夏龙雀遗憾的叹息,次位英灵抱着手肘,在病房里踱步半圈:“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多岁的武圣,本该是明国之幸,偏偏和洪泽水系对上了,还犯下了这种大错。” “夏将军,这还不确定。”白畅立刻说,他很清楚明国官方的运作逻辑,这种事算是一定程度的外交事故,只有洗清白维的嫌疑才能让事情回归谈判桌上,不用动刀戈。 夏龙雀瞥了眼白畅,说:“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放心,我也没打算动粗。如果能常规手段把他传呼回来,这通缉令不发也罢,我是英灵,守卫明国和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是我的使命。但藏在水下的龙和水族算什么东西?它们可没资格命令我。” 的确,网络上传言夏龙雀将军小心眼记仇,而且讨厌四海龙族,尤其是西海和北海。 龙雀名字里沾着龙字,然而龙雀的实际意义是食龙之雀,大夏龙雀就是以龙血淬炼开锋的兵器。 “如果……” 柳生霜月开口了,一开口就令空气有些冷。 “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哥真的斩杀了邵伯水公,也抢走了那位……谁都好,明国,你们,会如何应对?” 她不是明国人,所以用了「你们」。 白星回本想阻止这句追问。但她发现自己阻止不了,因为她难道就没有这种疑惑吗? 过去的兄长绝对不会做,也没有能力去做到,但如果兄长是武圣,他是否会…… 她的内心倾向于判断兄长无罪,或许斩杀水公抢夺人妻都有他的考量。 但如此乱来逾矩的行为也超过了白星回作为守法公民的认知极限和判断范围,她会下意识的抵触这种可能性。 但柳生霜月不同,她对此司空见惯了,得多亏瀛洲从来不是一个让人安全生活发育的国家。 她会疑惑白维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考虑到是兄长,也深深觉得这么做也不奇怪。 兄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我不需要去质疑,而是要去应对,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所有变化。 找到哥是不可能了,那么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要做的……还是保护周边的人为主,最好能试探一下明国各方的态度,确认一下情况以提前应对。 她的头脑冷静的不可思议,也许是嗟怨之火烧起来的副作用。 夏龙雀挑眉,回答道:“平心而论,我只想说杀的好……洪泽黑龙是什么德行,你们不清楚,但我很清楚,长江三角洲都很清楚,邵伯水公死了,削弱一份控制力,想要立刻填补也不是容易的事。在我个人看来,不仅没有罪过,反而是立功了。” “那……”洛舒松了口气。 “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然而军区高层未必这么想,还有地方也未必会这么想,毕竟洪泽牵扯很大。” 夏龙雀摊手:“不是我能一言而决的事,龙族的追逃令是真的,它们施加的压力也是真的。一旦洪泽决堤,后果多严重,无需我多说吧?” “虽然也不可能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但会不会和能不能,是两回事,必须堤防后果……因此,可以推测会有一定程度的妥协,或许也会出现主动的配合。” “不是所有人都是利益一致,为了尽可能让风险压低,最大的可能性是将他带回来再说其他。” “如果上面要求我必须出动,我哪怕磨磨蹭蹭不乐意,也还是要动身,因为军人得服从命令。” “该说的就这些,追讨令就留在这儿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有办法联系他,就立刻联系吧。” “现在回到金陵,我可以帮忙说几句话,他也是个不错的苗子,我这边也很缺人手。” 夏龙雀暗示到位后便离开了病房。 确认人走远后,柳生霜月拾起追讨令的纸张:“她刚刚一直都在门外偷听对话。” “英灵感知力太强,瞒不过去。”白星回苦笑:“兄长啊兄长,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这下可麻烦了。” “如果止戈早点回来,或许能寻求军部庇护。”白畅说:“武圣对军方也是非常渴求的人才,只要他……” “哥不会答应的。”霜月摇头说:“他不是那种寄人篱下求安稳的性格。而且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兄长肯定想着自己解决。否则不会一声招呼也不大,我想大概也是临时起意的决定。” “临时起意就把水公杀了,还把别人老婆抢走了?”白星回难以形容:“好端端的兄长怎么这样了,一定是你们瀛洲人污染了我兄长!” “不是别人老婆。”霜月纠正道。 “那还能是什么?是别人的老婆婆吗!”白星回心情很糟糕。 “是薛寒泪,你也见过。”柳生霜月指着追讨令的字读道。 白星回眼前发黑:“还真是人妻……还是认识的……完了,全完了,是真的,是真的。” 她低下头碎碎的念着:“不行,我得立刻去燕京,回学宫找老师,或者找校长,让祂们出场。” 柳生霜月拍了拍白星回的后背:“别急,你先别急,哥肯定是做好了打算的。” “假如亲哥欺骗了你,你也能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刚刚又说临时起意。现在又改口了?” 霜月摇头说:“我只是乐意去相信,要保持乐观的心态,快乐的日子已经过去,痛苦的日子才刚刚来临。” “龙族追讨令,官方通缉令,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白星回咬着嘴唇颤抖着说出四个字:“举国皆敌!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样才能自保?武圣足够吗?连次位英灵都可能出动,而夏龙雀这样的次位,明国有八个!他怎么可能敌得过呢。” 柳生霜月也不再劝说,白星回很多事都不知道,跟她说也不会相信吧。 单方面的信赖感需要长时间去建立。而她缺乏了这些基础,至今都将兄长当做需要自己照顾的对象。所以对方通了篓子,第一反应就是动用全部人脉去收拾烂摊子。 亲人大于一切的宗族思想可见一斑。 柳生霜月则是完全没想兄长跑不跑得掉,她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哥不会打算直接穿过国境去找朝露吧? …… “我没打算穿越国境线去找朝露。”白维吐槽:“那么远,谁去啊?” 又不是不用吃喝的傀儡,而且过去做什么?千里送鸡? 见面当天就能直接给我办了……虽然没什么不好,但很显然不是做这件事的时候。 “那你打算怎么办?”薛寒泪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上:“我提议去淮水见一见我父母,再做打算,这一路上我们连歇脚的地方也没有,再顺带告诉你一句,我没带钱在身上。” “藏身地和资金,我都有办法得手。”白维说。 “怎么得手?荒郊野岭的。”薛寒泪不相信。 白维吐出一字:“借。” 第六百一十二章 富婆,饿饿 夏莎ꔷ采佩什在处理公务。 她委实不是一个懒散的人,过去为了追赶莉莉安奴,抹平她带来的庞大心理压力,夏莎只能不断的努力,厚积而薄发,年纪轻轻就甩开一大堆人,靠的除了天赋之外就是汗水。 她得到了自己应得的一切。 享受了多几倍和导师相处的时间。 这或许也是最初的那批人才能拥有的特权,后来者往往只能屈从于学生的位置,不敢有半点逾越。 然而工作是做不完的,再漫长的生命也会陷入倦怠期。 “哎……”她丢开手里的笔,结束了最后一划,看着窗户外的阳光,懒洋洋的趴在了桌子上,扭了扭腰。 为什么让一个五百岁的高龄老人这么持续加班,真是没有天理。 她想要信得过的副手,但因为寿命原因,过去的秘书用不到十几年就得更替。 她只能期盼阿莲娜早点长大,然后来接替自己的班,令她烦恼的问题也在于这里…… 阿莲娜对此的意愿正在一点点的模糊化,她似乎有了些别的追求,就像是当年她的母亲一样。 教育问题永远是一件大事,夏莎没有经验,也没有精力分散到阿莲娜的身上,只能偶尔提醒两句。但这不轻不淡的提点也取不到效果,只是蜻蜓点水的泛起涟漪。 这孩子跟她妈一样倔强,如果能抓到幸福还好,如果抓不住呢? 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偏执,啊,这该死的偏执。 夏莎有些走神了,开始下意识回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也隔了好些日子,多多少少是发生了一些事。 她简单处理了血裔的族内事务,后来看到了朱蒂提交上来的报告,得知了她改了姓氏为槐尔特。 槐尔特,是一个特殊的姓氏。 同样,也是个普通的姓氏。 欧罗巴的姓氏种类非常多也非常乱,可能会因为在战场上抓着一个木盾打了胜仗,就给名字加个橡木盾的后缀; 也可能直接把父亲的母亲的姓氏名字加进去,不断累积,最后叠加到足足近百个字符。 就像是瀛洲人会用地名来作为姓氏取一些「XX寺」「XX院」「井上」「村下」「田中」之类的姓氏,欧罗巴也差不多。因此槐尔特这个姓氏在欧罗巴各地都有,并不是独属于皇族。 黄金一族的名讳不是靠着姓氏来锚定的。而是独一无二的黄金血统,这是一目了然的,没有人可以冒充。 莉莉安奴使用的也是槐尔特的姓氏,这也是导师的姓氏,后世当中,也不乏崇拜者将姓氏改成槐尔特。 朱蒂在提交的改姓申请上写了之所以选择「槐尔特」为姓氏的理由,说是因为教她法术的人给了她这道姓氏……可以说是很诚实,没有假装背后没有人。 夏莎通过了这道申请,没有太深入去追问,地狱火刻印和黄金刻印有本质区别,前者之所以半失传的理由,是因为地狱火太难得到,而且存在修行的风险。 但看朱蒂的样子,是可以控制住的……至于小次元斩,夏莎自己都会,说失传是对外界的说法,它则是太难了,所以没人练成。 事实上,导师的绝大部分术法都没有失传,传奇或者圣域法师想要逆向工程再现这些都是非常简单的事。 可他们几乎不会教给后辈们。因为有更好更安全的选择,这些术法不少都已经落伍了,学习成本太高,不值得大量投入精力。在如今的法师看来,是属于性价比较低的术法。 于是逐渐的被时代所淘汰。 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去研究高等数学的。特别是你不需要学它就可以拿到毕业证学位证的情况下。 对此,夏莎没有怀疑太多。 如果她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方面,或许能嗅到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可惜她恰恰没有这些闲暇来研究,工作,工作,还是工作,堆积如山的工作。 海运开了,商贸开始频繁流通,港口要进入长达两个月的超负荷状态。 连续高强度工作,到了今天才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真是劳碌命。”夏莎自我嘲笑:“难怪莉莉安奴都说怕我活活把自己累死。” 她起身离开座椅,走到窗户边,推开落地窗,正做了一次深呼吸,调整心情。 然后她肩膀突然传来拍打的触感。 又来了。 夏莎身体微微一晃,测过视线看向背后:“又有什么事?” 她的态度不太耐烦:“来讨打的?” 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她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要说对着年轻人是否讨厌,答案是否定的,甚至有些下意识的欣赏和亲近。但这种情绪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恨不得快点抹干净。 她打量着这张东方人的面孔,左看右看找不出半点熟悉感。甚至以她的审美观来看,这也只能算是普通,不够挺拔不够英俊不够有气质不够……反正哪里都差了些。 偏偏有股怪异的亲近感,油然而生的亲近感。 她连续几次发觉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在交谈里卸下了心理防线,这就太不正常了。 她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持有什么特殊的神秘,能让人对他迅速建立信赖感和好感。 这点无法确认,所以她随身戴上了抵抗魅惑的装饰品,这是传奇级别的饰品,能抵抗深渊里女妖的歌喉。 然而还是没有生效。 没有生效! 夏莎的表情很不自然,侧过身,好几次触碰自己的耳坠,试图通过物理拍打的触碰来让它恢复基本功能。 就像是修老电视机那样,可还是没作用,这耳坠模样的饰品晃晃悠悠,一副躺在地上大橘的模样,完全不想动弹。 白维也注意到了夏莎的怪异举动,会错了意,主动开口称赞道:“夏莎,你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啊,特别是那个耳坠,非常的契合。” 鲜血公怒目而视:“我需要你夸我漂亮?多管闲事……还有别直呼我名字!我强调很多次了!”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态度怎么这么差?我记得她应该不是这几天的亲戚啊。 夏莎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心情。既然饰品没效果,要么这个神秘等级极高,已经达到原初的诅咒级别,要么就是自己心态失衡,反应过度了。 “有什么事,说吧。”鲜血公高冷道:“难道我这两天工作忙完有时间度过悠闲假期,可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这里也不错啊,风景挺好,也没人打扰。” “说重点。”夏莎屈了屈手腕:“不然干脆来陪我释放一下积攒的压力,我很喜欢跟人打架。” 白维举起双手法国军礼:“我不会没事来找虐……” “呵,一天被我打哭三次的男人还有脸说这话。” “我没哭。”白维心说你小时候被我揍哭的次数更多。 “所以,什么事?”鲜血公态度高冷:“找我帮忙?还是打听消息,亦或者别的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但不是无偿的,你最好别把我当做免费的劳动力或者……” “我找你借钱。”白维诚实的吐露需求。 “……”夏莎愣住。 “还有能住的房子和安全据点。” “……”夏莎歪头。 “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白维双手合掌,弯腰请求:“富婆,饿饿!” “……”夏莎脱口而出:“你有病啊?来找我借钱?我跟你很熟吗?” “很熟!”白维认真的说:“而且你一定很有钱吧。” “我当然有钱,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夏莎冷漠道:“你不是黑色蔷薇的成员么?连活动资金都没有?” “没有明国货币嘛,我寻思你这边应该有。”白维举起双手:“求求你,借点钱给我吧……还有房子的钥匙!我大概率要在明国被通缉了,根本没处可去,需要安全的据点。” 夏莎挑眉:“被通缉?你做什么了?” “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白维挺胸昂首。 “然后被通缉了?”夏莎心说我信你个鬼! “嗯。” “这算哪门子的利国利民的好事!你是喷了哪国首相吗?” “没没没,别乱说,日服男枪跟我亚索无关。”白维立刻否认。 “所以遇到这种麻烦事,不找你身边人,为什么找我借?”夏莎冷笑:“我看上去很好说话吗?” “是的。”白维点头。 “你瞎了吧?”鲜血公咆哮着骂道。 白维深感惊诧:“你居然凶我。” “我不仅要凶你,还要揍你呢!”夏莎亮出血枪:“臭小鬼,今天不揍到你屁股开花,老娘跟你姓!” 第六百一十三章 她是谁 Twohourslater 一通深切的,切肤入骨的,骨头连着筋的交流之后…… “这是通用钥匙,上面有血裔的咒印。” “如果没有这道咒印,尝试打开房门就会被诅咒缠绕上。” “不仅有破财霉运交通事故血光之灾的影响,而且会直接导致秃头,所以老老实实开门,别走窗户。” “我在明国的私有房屋不多,个人据点也就五个左右,更多的不能告诉你。” “海外资产我只有一部分,不能全给你,这是一张私人办的信用卡,不过已经要追溯到半个世纪之前了,开的也是私人银行账户,最高级保密,没人能查得到。” 夏莎双手抱胸,傲慢的抬起下巴。 “就这些了。” “拿完快滚。” 语气很差,但态度非常爽快,说给就给,完全不拖沓,没任何废话。 白维自己都没想到借的这么轻松,他说:“谢谢茄子。” 夏莎嫌弃的挥着手:“好歹也是武圣境界,活成乞丐模样,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借给你的,可不是白白借出去,得还回来。” 白维抱拳:“一定还……不过说乞丐也不对,其他人我可不放心去借,只有夏莎,我才比较放心坦然。” 鲜血公闻言眼角抽搐:“你再骂?” 白维:“我没有。” “啊对对对,我人傻钱多!”夏莎提起血枪:“但是你皮糙肉厚啊!” 嗐,还是过去的小姑娘可爱,夸一下就脸红挺胸。 现在怎么夸了反而跟踩地雷似的,碰一下就胀气,跟河豚似的。 “告辞!”白维一抱拳,立刻撤出天堂碎片,两人之间距离骤然拉长。 夏莎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了自家阳台上了,外面阳光仍然很好,时间也到了中午饭点。 她慵懒的伸个懒腰,痛痛快快的活动了一次筋骨,感觉还不错,只不过…… “是不是给的太多了?” “这小鬼如果蹭鼻子上脸可怎么办?” 夏莎越想越有些担心,她自认为绝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人设,岂是谁来求一求她就会心软的? “不管了,下次再找上门,不论说什么都不会帮他!” “绝对不理会!” “逮着我一个五百岁的老人家薅,太不尊老,现在的明国人太没有礼貌了。” 下定决心的夏莎对下一次的再会充满了信心,她一定可以强硬拒绝。 本来这次就不该理会,都怪了一时心软,跟中了魔似的。 鬼使神差的好感度到底是怎么来的?不该的啊。 肯定是有问题,搞不好有什么诅咒,或者特殊的神秘。 她气愤的摘下了耳朵上的吊坠,打开抽屉,对着里面一丢。 “垃圾饰品……居然都不灵了,毕竟也是上了年份的老古董,改天就让你去博物馆里退休。” 传奇饰品:…… 如果它有感情,现在肯定是委屈的暴风式哭泣。 …… “你还真的有地方可以住?” “这房子是不是有些太老了?” “看上去起码好多几十年没人碰了。” 最初,薛寒泪是不相信的,白维的一切情况,她大部分都知根知底,他哪来的狡兔三窟? 打脸是来的如此之快。 第二天中午,白维就带着薛寒泪一路转进,来到了庐州附近的一座城郊,在这里坐落着一间古宅。 明国的建筑风格融合了现代和古代的艺术风格,其中不发一些深宅大院、花园洋房之类的独特融合。 眼前这个甚至自带一个小型的园林,看得出是后来的仿造品,放在一个世纪前是仿造品,可一个世纪之后。哪怕是仿造品,也和真品差不了多少。 更惊讶的是,建筑物不住的话,会随着时间迅速老化,没有人气的房子拂袖的会更快。 可这间屋子虽然很老旧,但没有腐朽,建筑外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但内部依旧老而弥坚。 白维用钥匙打开铁门的同时就察觉到了,这屋子内设置了某种特殊的阵法。 “风水,还有……墓葬。” 白维感知到了建筑物的下方还有额外的两层,算是明白了它的设计意图。 中式建筑物讲究风水,不能凝聚煞气,新房子装修的时候,甚至房子大门朝哪边开都要找风水先生来看一看。 而墓葬也是风水的一环,血裔沉睡的时候就会将自己放置在棺材里,最底层垫着祖地故土场面,某种意义上,吸血鬼也是尸体,沉睡自然也是一种墓葬。 结合了东方西方的神秘学,就是为了给自己选了一处好的安眠场地,在这里沉睡,对黑暗种族都有很大好处,但对一般人来说,会太过于阴森。 两人在房子里暂住时,薛寒泪忍不住好奇问:“这房子不是你的吧?” “不是,找朋友借的,还有这张卡也是。”白维亮出信用卡。 “你朋友可真大方。” “那可不?” “代价不小吧,是不是肉偿?”薛寒泪好奇的问。 “你为什么总喜欢往这上面联想?”白维吐槽:“我朋友不能是个男……” 薛寒泪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墙面,墙壁的橱窗里放着几十年前夏莎留在这里的照片,穿着中式的衣服,如同民国时期的老照片,裱在框里挂在墙壁上。 “画上都是同一个女人。”薛寒泪说:“而且装修风格就看得出来,这里是单人居住的,甚至没有夫妻房和婴儿房,只有单人卧室。” 白维对着橱窗里的照片发了一会儿呆,有种历史的沧桑感扑面而来,他对夏莎的个人感觉没有变化,可时间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她当然会有变化。 甚至在照片里已经变得不苟言笑了。 “这都是很久之前拍的照片了。” “看来对方也是个年龄很大的富婆啊。”薛寒泪虚着眼睛:“皮肤白皙眸子鲜红,错不了,是欧罗巴的血裔……运气不错嘛,能碰到这种保质的高质量富婆。” 白维猛地回头,抬手戳向薛寒泪的脑门:“你又在想龌龊的事。” “我没有。”薛寒泪避开这一戳,手掌护在脑门前方:“但我也不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纯洁的友谊!” “存在的。”白维义正言词道:“你怎能胡乱质疑别人!” “好哇,你这么说,倘若你以后有老婆,说跟男闺蜜出去吃饭旅游七天七夜不联系,你也别吃醋!”薛寒泪巧舌如簧,一通二极管思维给予迎头痛击:“做得到吗?” 白维不接招,反问道:“试问哪个男人做得到?” 薛寒泪坐下来,右腿压着左腿微微前倾身体。 “我丈夫呗——” “对不对呀?我的男闺蜜阿维?” 室内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一抹盎然绿意正在窗外悄悄绽放,爬山虎甚至爬满了窗户,玻璃外都是绿色。 她说的太有道理,白维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男闺蜜竟是我自己?我才是勇敢牛牛,那没事了。 “所以说,我都被迫私奔了,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薛寒泪指着橱柜里的漂亮女人的照片。 “解释什么?”白维语气平淡:“你只需要知道这里绝对安全就够了。” 薛寒泪不依不饶,仍然抛出了那句灵魂质问。 “她是谁?” 而她真正想问的问题是——她是不是你心底装着最深的那个人? …… “阿嚏!” 餐桌上,夏莎打了个喷嚏。 “是感冒了?”阿莲娜问。 鲜血公肯定的说:“好像有谁在背后说我……” “坏话?” “好像不是坏话。”夏莎晃着酒杯,语气疑惑:“不知为什么,我心情竟有些愉快起来,好怪哦。” 第六百一十四章 住她的房子花她的钱养别的女人 “她是谁。” 这一句提问,很轻又很重,听上去情绪平稳,氛围却很诡异。 由女子来提问男人,而且双方保持不太正当关系的时候,总会让人下意识内心升起一股心虚感。 白维立刻把这种心虚感给掐死了。 慌? 我有什么可慌的? 我光明正大,我高尚,我一点都不下贱! 薛寒泪见到他不说话,觉得这不是底气十足,而是立刻产生有关联想。 要么是不能说不方便说不可以说,要么是不想给她解释,觉得没有必要。 她想追问,忍住了着灼烧着喉咙的酥痒感。 为了排解内心情绪,视线也不由得看向窗外,推开的窗户排开了爬山虎,从这里能看到园林的风景,建造这栋屋子的肯定是个建筑大师,而且这一套房子必然价值不菲。 她看向玻璃柜子,随便一瞥就能看到一大堆具有个人风格的物件,肯定被当做起居室使用过,连研磨咖啡豆的研磨机都有,而明国人基本上都是喝茶的,咖啡很少有人喝。 这是别人家的屋子,虽然没有写上极好,但每一寸都充斥着另一个女人的气息,女主人的存在感如此强烈的留存于此。 即便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她的印记仍然牢牢的留在这里的每一寸地板每一个家具上。 她的内心升起一些烦躁感。 更令她烦躁的则是……白维很自然的行走在这里,他看上去并不熟悉这里。 但在努力的熟悉,应该是第一次来。但看到很多物件时都会流露出「还是老样子」的细腻神情,他没有过多掩饰,表现的就是很熟悉,他拿出了研磨机,甚至轻而易举找到了放在柜子夹层里的咖啡豆。 这么久的咖啡豆早该坏掉了。但它使用了特殊的术法进行封存,上面还闪烁着一层淡红色的光亮。 白维把它拆开了,一秒钟的犹豫也没有,似乎完全是在当做自己的家,研磨咖啡豆,煮热水,手冲咖啡。 动作有条不紊的熟练。 身为明国,却喜欢喝咖啡的人也有。但他是喝茶居多的,招待客人用的也是茶,煮茶泡茶手艺都很好。 但在这一栋屋子里,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简单的几个动作,冲泡着咖啡的时间,他就从明国人变成了欧罗巴人,仿佛早已融入骨血那般自然写意。 什么样的生活,怎么样的亲近,能把一个明国人变成欧罗巴人?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很难做得到。 而且……白维说过将来要去欧罗巴,或许会在那边定居很久。 烦躁感越发强烈了。 薛寒泪看向橱窗里的照片,那白皙肌肤的红眼女子竟一点点变得碍眼起来,甚至不苟言笑的表情也有些面目可憎,让她越看越不顺眼。 嫉妒? 我为什么要去嫉妒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 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滑稽且荒谬。 她尝试给自己进行心理解压,自我疏导的抗压能力是她引以为傲的能力之一。如果不是这样,根本捱不了这么多年的监牢生涯。 然而在这短暂的接触后,薛寒泪还是立刻意识到,白维身上藏着的更多秘密,她根本不知晓,那种自以为是的了解已经土崩瓦解,双方之间的距离隔了太远。 不仅是自己站的更远。 也有别的谁,站的距离他更近。 “她……” 喉咙里的瘙痒没能遏制住,她仍然说出了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喉咙里在灼烧。 “她是不是……你的恋人?” 问出这句话,薛寒泪都有些后悔,这不是废话吗?铁板钉钉的事实,还需要问? 白维动作停顿了一下……恋人?被欧拉了足足三页纸的那个? “不是。”白维轻描淡写的否认:“是熟人。” “只是熟人?” “远超熟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白维没办法用准确的一句话概括清楚:“大概是好朋友吧。” “噢。”薛寒泪应了声,三秒后又补充道:“我不太信。” 她想了想:“不太可能是单纯的好朋友。” 白维说:“事实就是这样,东西也是我借来的,我借了,她给了,就这么简单。” 薛寒泪显得闷闷不乐,她问:“那你打算如何报答这份恩情呢?给钱给房子。” 白维好笑道:“又不是不还了。” “雪中送炭,远胜过锦上添花。”薛寒泪亲身说法:“关键时候出现的人,会让人记住一辈子那么久。” “这倒也是……回去请她吃饭好了。”白维随意的说。 “哼!”薛寒泪冷哼:“果然不是什么正经朋友。” “?”白维打出一个问号。 薛寒泪全文背诵经典文字片段。 “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 “一借一还,一请一去。” “情分就这么结下了。” 她引经据典,然后得出结论:“你坦白吧。” 白维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很佩服你的脑补能力,具体要说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嘛,大概,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视的人之一吧。” 薛寒泪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空气里的咖啡香气:“这还不算是恋人?” “人与人的关系,从来不局限于爱情里,亲情,友情都是。”白维提起了热水壶,让它别叫了,这嘟嘟嘟的声音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白维放下两杯黑咖啡:“没有糖和牛奶,正宗研磨黑咖啡,会有点苦,但能提神。” “男女之间没什么纯粹友谊的。”薛寒泪瞥了眼白维:“现在的我可以肯定。” 我过去觉得我们之间存在友谊。但现在它开始变质了,这是你的错…… “哈?”白维噎住:“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想牛你吧?就因为我拍了两下腰股?” “这倒不至于,你只是拍股,而不是入股。”薛寒泪抿了口咖啡掩藏表情。 “?” “放心,如果是入股也没关系,走的是谷道热肠,甚至不算是出轨。” “??”白维觉得这话题还是不要太深入了。一旦薛寒泪开始飙车,就意味着她已经有了答案,螭龙的骨子里有种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太会相信的执拗和固执。 他喝了口咖啡,醇香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绽开,很是享受,味道还不错。 虽然他比较喜欢喝茶,但偶尔尝一尝咖啡也挺好,喝各色饮料是全人类的共同爱好。 这辈子第一次亲自来到夏莎的屋子里,这里的所有家具装饰摆设都充满了个人风格,没什么千篇一律的感觉,血裔的审美还是有些复古风味的,搭配的也很不错,没有中不中西不西的四不像,只有一种很独特的贵族风格。即便用的是中式家具,也存着不少欧罗巴的浪漫和华贵风。 “只是在这里暂住,我们目的地可不是这里。”白维说道:“路上还有其他两个屋子可以用。” “她可真有钱啊。”薛寒泪说:“难怪你看不上普通的富婆。” “再有钱也比不上龙族公主。”白维摇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是啊,钱不是万能的。”薛寒泪手指敲打着咖啡杯壁:“力量才是一切根本。” “也不好说。”白维的语气很轻:“即便是无敌于天下,也仍然有些事是做不到的,困境因人而异。” 薛寒泪很少在白维脸上看到这样寂寥的神色。 她立刻说:“想去见她,去就是了……” 她擅自的误会了什么,会错了意:“你做事怎么瞻前顾后的?” “你想多了。”白维以手扶额:“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人话。” “因为你没说清楚。” “我怎么说?”白维面无表情:“我现在用她的钱住她的房子,在养别的女人。” 薛寒泪喑哑了。 她手指抵着眉心,陷入艰难的思考里,最后从思维的泥潭里挣脱出来,看向橱窗里的夏莎。 “如果让她知道了……她不会生气吧?” 第六百一十五章 卧龙凤雏 大雪山之巅,千尺寒冰。 小壶中天,不周山旧墟。 幽暗无光的一片漆黑里,落下一束微光,这里摆放着九把交椅,没有桌子。 九把椅子各有高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品,四周是一片无形的黑暗,单调的令人窒息。 光芒从空中凝聚,依次落下一道虚幻的身影,分别坐在了九把椅子上,一共坐满了七位。 穿着同一款式的长袍,样貌藏在衣着下方,看不清脸庞,气息也浑浊不堪。 坐在第二高的人影开口:“开始会议。” “等等。”第五座问:“还有两位呢?首座和九座还没到。” “首座不会出席。”第二座平淡道:“至于第九座,已经死了。” “什么?”第三座前倾身体:“怎么死的?” “死在血洛阳手里,他原本就是要暴露的,无妨,在下一次会议,会有人举荐新的第九座出席。”第二座语气冷酷如同机械。 “今天的议题是什么?”第七座提问。 “第一日程,与血洛阳有关。” “哦?终于要启动了么?英灵工程。”第五座兴奋道。 “解析英灵之理绝非易事,更何况你们盯上的是全球最强次位。”第四座淡淡道:“真的有把握么?” “倘若血洛阳是巅峰姿态,或许无人能胜过,但如今的她未必如此。”第二座开口道:“计划需要慢慢布局,从长计议,对我等而言,血洛阳是必须入手的王牌。” “具体如何?”第七座道:“第九座难道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牺牲的?” “不错,第一根楔子早就在血洛阳的体内,第二根楔子刚刚打下,想必令她非常刺痛;第三根楔子仍需要时间……” 第二座沉默了半晌,缓缓道:“第二日程,与正魔之争相关,由你来说明,第六座。” 左手边的第六座说:“论道将要在一个月后开始。” 第五座起身问:“论道?仙家,佛家,道家?” 第六座道:“均可……此次论道规模空前,或许绝后……因为昆仑神宫将开,届时,儒释道武皆会齐聚,有三成可能,能见到昆仑诸神。” 第五座摇头:“这个情况下,主动挑事,岂不是找死?” 第二座道:“一切事都存在风险,既然是正魔之争,必然存在风险。而且我们潜伏如此之久,想要一口气全抓出来也绝非容易的事,在此之前都是漫长的准备。” 第三位问:“准备是否充足?” 第六座道:“前尘忆梦珠,尚缺,没了它,我们的计划成功率不足三成。” 第二座道:“第三日程,来自洪泽黑龙,对方要求我们出手干涉,进行施压,配合抓捕。” 第五座冷笑:“这种小事也值得当做日程专门提一口?抓的又是什么小角色?这群黑龙连上岸的胆量都没有了吗?把我们当狗使唤?” 第二座道:“前尘忆梦珠的下落有了线索,与洪泽黑龙的合作关系也很重要,我们需要它来分担额外压力,扰乱视线,制造混乱,从这点来说,利益一致,是天然适合的盟友……倘若黑龙找的到前尘忆梦珠,对我等的计划可平添三成成功率。” 第七座问:“这次需要抓捕的是什么人?实力如何?” 第二座道:“名为白维,推测实力大宗师巅峰……他抢走了淮水螭龙,目前失踪躲藏。”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第七座冷漠道:“太小家子气了,洪泽君为了自己儿子的一顶绿帽,是有意延误我等计划?” 第二座道:“最好配合他进行,适当施压即可,撬动明国各方注意,也方便我等推动核心计划。” 第三座保持怀疑:“你有把握能从洪泽君手里拿到忆梦宝珠?以及它真的有资格取得忆梦宝珠?” “即使洪泽君没有资格也无妨,有人可以替我们取得它。”第二座保持着自信的说。 “谁?” “现在我不能告诉诸位,但这是事实。”第二座扭头看向首座:“这是首座所说。” 无人交谈,一片安静,可能有人暗中交流,但最终都寂静无声。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 “尊首座旨意。”第三座道:“我们会帮助洪泽君,也为了分散开注意力。但眼下情况,能动用的余力已经不多,为了准备正魔之争,我们耗费了大量的人手和时间。” “主动出手会引来不必要的注视,第九座已经死了,没人愿意步他的后尘。” 第四座道:“施压就是极限,忆梦宝珠固然重要,但不可废弃之前种种布局。” 第二座从善如流:“一切原定不动,给予施压……想必为了保证此人安全,明国英灵也会出动……有了结论,具体事项各自安排,今日会议到此为止,诸位,七天后再会。” …… 金陵军区。 夏龙雀的面前放着一杯茶,但她没有碰,也没有喝。 一张文件摆放在她的眼前,并不是红头文件,不是正式批发。 可是它的分量依旧不轻。 “看来上面的结论已经出来了啊。”夏龙雀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光亮,她语气冷淡,有几丝嘲讽:“我想到有的人膝盖会发软,但没想到这么软。” “小龙雀,这话说的有点……”一名头发半百的老人坐在沙发上,一袭军装,精神奕奕。 “失礼了,参谋长。” “说的有点轻了。”参谋长手指按住纸张:“他们的膝盖根本没就离开地过。” 夏龙雀笑了:“参谋长起初听到,不是也很不高兴吗?” “难得看到年轻人有血性的一面,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我也得生气啊。”参谋长摸着下巴:“放过这么个好苗子,我当然生气,就该劝他早点进军部的。” 老人双手捧着暖手的保温杯,唏嘘感慨:“二十岁的武圣啊,妖孽,怪胎,可不能折在这种地方,被黑龙这群依壁雕凿的狗东西给祸害了。” 夏龙雀点头:“确实。” 老人身体前倾:“小龙雀,你看着年轻人其实也不错吧,你都三十多了,这不……” 夏龙雀坐直身体:“参谋长,英灵没有自由择偶权的。” “放屁,谁说的!”参谋长瞪眼:“说的明国仿佛没人性似的,相亲难道就算是自主择偶权吗?” 少将捏着文件看着:“可是参谋长,这位年轻人,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呀,我凑什么热闹呢?” 参谋长喝了口茶:“这条龙跟他未必是那种关系,我年纪大了,实在是见不得这群龙族一个个老牛吃嫩草的事发生啊,年纪做我祖母都够了,居然比我还嫩还能装……我明国的好儿郎好壮丁怎么能让这种深海巨兽给吞了呢?得留在国内才是啊。” 夏龙雀面不改色,但内心啐了一口「您年轻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巴不得被女妖精龙女挨床滚一遍」。 “不过年少轻狂,可以理解。”参谋长放下茶杯:“这文件,我看着也挺好……那龙女怎么样,咱们管不着。可自家人总得管自家人的事,这个小白维,还是得留意,都是金陵本地人,当初这小子我也在武术馆里见过几次,就觉得他能成事……不能放跑去了别处。” 夏龙雀靠着椅背,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他以前报考锦衣卫,但十九局的审核员连续毙了他三年没通过申请,现在不知道这位审核员能不能睡得着。” 参谋长点头:“倒不是一件坏事,十九局不太适合年轻人去,他该留在地方军区发光发热。等各大军区军演武练的时候,随便捧七个八个同组的冠军奖杯回来…… 小龙雀你看看,我这边上面一排都空着呢,就想着在退休前能把这一柜子给塞满,都是铜的银的可不好看啊,金色太少了,对不对?” 夏龙雀点头弯腰:“您说的是。” “所以,这差事,你接吗?”参谋长平静的问:“不是命令,这件小事,还达不到让英灵动员的地步。” “其他军区也是这么想的吗?”夏龙雀饶有兴致的问。 “呵呵……”参谋长笑而不语。 “就怕其他地方也出手啊。”夏龙雀摊手耸肩:“总之把人扣下,然后……哈,这么年轻的武圣,谁不想要?最多十几年,又是一名准将……不知道其他几个会怎么想?” 明国次位英灵一半留在各大战区,一半留在燕京,彼此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当过兵的都知道,军队之间也有竞争,内部竞争保证了基本活力。 夏龙雀指尖用力,轻轻一揉,掌心纸张化作齑粉,她起身说:“我可不想自己凭空多个难缠对手。所以还是走一趟吧,得想想怎么劝他呢?如果他吃美人计这套的话,参谋长你不妨考虑给他多准备几个孙女?” “除了读小学的孙女,其他的都可以考虑,高中的也可以提前订婚嘛。”参谋长哈哈大笑:“速去速回。” “这可由不得我。”夏龙雀遗憾道:“追踪和留人不是我的强项,只能先顺路摸去淮水看看。” 第六百一十六章 进退维谷 巢湖,又称为南巢湖,居巢湖,焦湖。 长江中下游的五大淡水湖之一。 巢湖南可截天堑长江,北控「淮右襟喉」庐州,左与大别山形成掎角之势,右威胁古都金陵。因而其军事地位历来为「天下有事是必争之地」。 巢湖足够大,而且足够宽广,非常适合用来操练水军。 它的地理位置就在庐州附近,白维打算从这里借道而过,同时避开某些视线。 寻常人其实不难猜测到白维可能从巢湖过去,但没有办法阻止。 因为巢湖的实际管理者是巢湖君,他则是应沐的父亲。 一旦进入巢湖,所有尾随而来的视线都会被截断,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对白维来说,绝对是不用思考的优先选择。 从巢湖离开,穿过庐州,经过两处据点,便可抵达淮河中游。 但对薛寒泪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耷拉着肩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之前还高高兴兴明日香,现在就变成了情感全无绫波丽。 也是,巢湖毕竟是应沐的老家,去这地方串门,对薛寒泪来说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 但她也没有选择权,白维给她的选择是——要么你自己走过去,要么我扛着你敲锣打股的过去。 她耻辱的选择了选择了前者。 来到巢湖岸边,今日下了大雾,适合阻挡视线。 白维从手里取出一枚青色的鳞片丢入湖水里,片刻后,泛着淡绿色的湖水分开,一艘大龟拉行的船上浮。 两侧水族恭敬弯腰:“请。” 白维登船,薛寒泪跟上登船,船只沉入水里,空气保留在船舱中,没有感受到水压。 巢湖虽然好处八百里湖天,宽阔非常,但即便在水位最高的时候,深也不到八米。 这里的天然得到老天爷眷顾,盛产鱼虾等淡水水产,数量极多,味道鲜美而丰富。 银鱼、湖蟹、白虾被称为巢湖三鲜。 这些都是正确历史里的记载。 不过既然要住下龙族,八米的水深远远不够,这里的水下风景早已进行了一番改造,中央水区有一部分进行了拓深,建造起了龙族和水族的居住区域,不过对八百里湖天的巢湖水位几乎没什么影响。 到了行宫门前,一袭红衣的应沐已经等待颇旧,她微微一笑,没有和往常一样,而是微微欠身: “欢迎来到巢湖,虽然比不得东海,但风景也不错,就当做是自己家,放松些就好。” 有些大家闺秀的气度。 一旁水族呈上一物,红色绸缎上摆放着一枚珍珠:“这是人鱼宝丹,含在口中可在水里呼吸。” 白维没有接,而是看向薛寒泪,后者微微摇头,于是他又看向应沐:“一枚不太够吧?” 龙宫是水下,人类不能水下呼吸,白维真气修为可以闭气半日甚至一日,但仍然时间去需要换气。 应沐眨了眨眼:“哎呀,我都把这件事忘了,你现在不能在水下自由行动啊……不好意思,我的错……” 她装的很假。 薛寒泪懒得计较这种挑衅,冷哼着翻了个白眼。 水族说:“这就去取第二枚。” “不用这么麻烦。”应沐很自然的上前,一枚散发着红色光芒的宝珠从半开合的口中飘出,龙珠流光溢彩,她悠悠吐出骊珠,随手捏住:“这不是还有龙珠吗?” 一旁的水族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啊!” “不可个锤子,你是殿下,还是我殿下?龙珠是我自己的,又不是跟你借来的。” 应沐理所当然的反驳。 即便龙珠暂时离体,也不会立刻影响修为。除非联系被斩断了,主动交出去和被抢夺是两种概念。 薛寒泪眼睛都瞪直了。 白维犹豫着要不要接。 应沐又在玩小心思,故意秀薛寒泪,还是故意在强宣称? “给你。” 应沐说:“放在舌下含住。” 故意强调了一遍。 白维望着这枚红色光芒的宝珠,这可是龙族大半辈子的修为,过去虽然也一度落入自己手里,但和那时候情况是截然不同的,既代表了完全意义的信任,又意味着生死与共的联系。 便是亲如夫妻,也很难做到这一步。 龙或许可以,但人类不一定。 太贵重了,很难接。 白维注意到应沐的视线,从她的视线里读出了「你最好接下」的提示意味。 他接着龙珠,含入口中,放在舌下。 应沐喜笑颜开,龙珠可是自己的一部分,这样算不算是被含在嘴里怕化了? “感觉怎么样?” “樱桃味的。” “啊,可能是我之前喝了樱桃味可乐,早知道我该喝优乐美的。” 面对两人有点肆无忌惮的「调情」行为,薛寒泪的表情很僵硬,甚至微微扭曲,一时间内心无数句话都说不出口,心情十分复杂,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换做几天前,她都可以面无表情看应沐表演。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和自己无关,乐子人毫不在意。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她和白维强绑定了,却还要见到这幕场景,就有一种烦躁感和憋屈感。 如果,如果我能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等下次,我一定要把他摁在墙上当着你面…… 精神胜利法又一次调节了薛寒泪的心情,她主动走下船来:“你不考虑一下自己在家里的风评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这样下去,还没嫁出去之前,就要传出奇怪的传闻了。” 应沐抚摸着下巴,侧过目光,巡视四周:“会吗?” 被看到的水族纷纷低下头。 “没关系,传出去才好,各位加油努力啊。” 应沐主动挽着白维的臂弯:“走吧,我带你去见我父亲。” 白维试图抽回右手,被应沐抱住:“表现的亲近一些才好,这样才能让我父亲相信……” “相信什么?” “你和薛寒泪没有特殊关系。”应沐压低声音:“现在你的立场很微妙,要寻求父亲的帮助,你得自证清白,表明你不是个喜欢抢夺他人妻子的……那什么。” 白维奇怪:“你父亲很在意这点吗?” 应沐严肃且认真的点头:“我父亲最看不得这种事了,每次见到都会大发雷霆。即便之前对你再有好感,这次也算是在他的雷区上盖亚变身了。” 难道巢湖君是个纯爱战士吗? 白维摸了摸头顶,驱散心虚感。 没事,我又不是牛头,没长角。 两龙一人,两面包夹芝士,直入行宫,来到书房院落。 应沐对待父亲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敲门请安,得到管家的答复后才入内。 薛寒泪对巢湖君也不熟悉,白维也是初次见面。从应沐的态度来看,大概也是放养为主的家长模板。 白维这么猜想着,穿过走廊。在抵达门口之前,隔着镂空的栏杆,远远的看见了巢湖君。 他穿着白大褂,短裤,没有胡子,短发,如果手里提个保温杯。 就像是广州出来吃早茶的中年人老大爷。 威严完全没有。 这还需要特意去请安?你亲爹看上去完全是朝九晚五的养老模板啊,他现在就可以去演乡村爱情故事了。 白维不解的看向应沐,后者侧过视线,指了指另一边,没客人可以不用在意,但这次有客人在。 他的视线看向另一侧,他看到了军服。看到了肩章,看到了一只把玩着黑色棋子的手。 然后,看到了一只眼睛,半张坚毅的男性面孔。 白维脚步陡然停顿,他眉头紧皱起。 他在考虑要不要退走,此时走,来得及吗? 这么近的距离,对方也肯定感知的到,进退维谷。 “怎么了?”应沐和薛寒泪同时察觉到白维表情异样。 白维缓缓摇头,内心叹息,生活不易啊。 妈的……英灵。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十几年来未尝一败 明国英灵,白维了解的不多,也没多少记忆深刻的。 英灵也不是所有人都为人所知,只有少部分才会放在正面宣传。 成熟的国家机器是不会将全部武力都展现出来的,而英灵作为战略级的威慑力,重要性不言而喻。 明国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战区,各个战区里都安排了英灵,保证了基本的战力平衡。 夏龙雀是东方战区,总部就在金陵,白维了解。 可眼前这位,他不熟悉,看样貌也认不出来。 薛寒泪也看到了此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陆云川。” 应沐对此也不太了解:“你认识?” “你不认识?”薛寒泪问。 “很有名?” “中部战区,中将,次位英灵,实力稳坐明国前十。”薛寒泪简单明了的介绍,更多的赘述都不必要,只需要有英灵两个字就足够了,分量十足,武者实力可能有水分。 但英灵只要成年就几乎全方位的强。 “英灵为什么会在这里?”应沐也有些茫然。 “进去问问就知道了。”白维不想耽搁什么时间。 这时候走也走不了,疑神疑鬼不如直接问清楚。 军部中将都出现了,不太可能是因为洪泽单方面的施压。 “父亲。”应沐叫了一声:“都到了。” “嗯。”巢湖君挥了挥手:“先请坐,等我下完这盘棋……” 应沐撇了撇嘴,她还不清楚她爹了,就是个臭棋篓子。即便自己对下棋不感兴趣,从十二岁看了几本棋谱,小练了半个月,就能轻而易举棋盘上乱杀他爹了。 白维也瞥了眼棋盘上的情况,围棋之道在于一个算,现代化的围棋早就是人与天斗的境界了,这个天指的是阿尔法狗,和电脑下棋已经被纳入训练方式之中,穷极变化也能在01之间缓缓阐明。 然而人与人斗的围棋最为有趣,真正高手博弈,纵横十九道,步步筹谋,一步一杀机,要么大势磅礴,要么惊喜谨慎,下棋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围棋白维钻研不多。 因为那么多精力,但看懂还是能看懂的,这一眼看过去,他差点没绷住。 一团乱麻……正常高手打架,见招拆招,这两位就跟泼妇扯头发小孩子踩脚指似的。 还下的有来有回,一副高手之间博弈惺惺相惜的样子,的确是优秀的匹配机制。 下的昏招不断,但肯定有人占上风和落入下风。 误打误撞之下,巢湖君走了一步好棋,让陆云川同时一半战局,眼看着要落败,立刻察觉到危机。 但反应不是补救,而是从棋盘上捏走刚刚那枚棋子,陆中将表情沉重的说:“我悔棋了。” 薛寒泪看着有点傻眼。 巢湖君似乎习以为常,撇了撇嘴。 就这样下棋,有来有回,在连续悔棋了十七八次后,陆云川艰难获得了胜利。 英灵放下棋子,哈哈大笑:“承让承认,下棋十几年了,未尝一败啊。” 三名年轻人看着这位年过半百家喻户晓的次位英灵,眼神里很难再升起多少尊重感。 白维欲言又止,被薛寒泪按住肩膀,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 陆云川放下棋子,说着要去一趟厕所。 巢湖君开始收拾棋盘。 应沐忍不住了:“这也算是未尝一败?哇,这么悔棋,我上我也行。” 巢湖君瞥了眼女儿:“未尝一败不是自谦,而是事实,这么多年来,陆云川比武没输过,打仗没输过,下棋也一样没输过。” 应沐卷起袖子:“让我来试试,我不信破不了他的不败金身。” “破不了的,傻女儿。”巢湖君将棋子丢回碗里:“为父我为什么让他悔棋?”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会继续下,直接借口去厕所,然后回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所以是……未尝一败?”应沐傻眼。 “嗯,未尝一败,平局和拖延不算输。”巢湖君煞有其事的点头。 “不觉得丢人吗?” “丢人又不重要。”巢湖君起身,双手负后扶着老腰,语重心长:“能立于不败之地才最重要。” 薛寒泪起身:“见过巢湖君。” “不必多礼,你辈分上也是我侄女。”巢湖君态度颇为和善。 “白维。”白维自报姓名:“明国,金陵人士,借道巢湖,路过便进来看看了。” 巢湖君嗯了声:“还顺带把我女儿龙珠给含了。” 应沐挺胸:“是我自己给的。” 巢湖君头疼:“你倒是完全不怕这件事弄不清楚啊。” “有什么弄不清楚的,很清楚了。”应沐对老父亲投去直白的眼神,意思无比明确。 巢湖君郁闷的拢了拢袖子,随后说:“我听闻,你杀了邵伯水公?还抢了洪黎的妻子。” “是。”白维承认。 “为何?”巢湖君提问。 “新仇旧怨。”白维道:“洪泽黑龙要杀我,对我家人下手,我还不能还手了?” “在理。”巢湖君看向薛寒泪,又说:“但也不在理。” “薛寒泪不能去洪泽。”白维强硬的说:“这点没得谈。” “明媒正娶,去不去,你说了不算。”巢湖君摇头:“这是规矩。” “哪怕违背了个人意愿?” “倘若违反了,当初就不该嫁过去。”巢湖君皱眉:“我曾经也有过多次劝阻,只是……” 薛寒泪只字不语,衣袖下方指节惨白。 “不给人选择的情况下,个人意愿真的存在?”白维嗤笑。 “淮水和洪泽的事,我可无法插手,决定还是在他们自己,你我均是外人,一事归一事。 倘若因为沐儿牵扯到你,我便是去砸了洪泽龙宫也责无旁贷,我只恨不能亲手扒了元涌的皮!但薛寒泪的事……” 巢湖君摇头叹息着:“实非我等所能干涉,这是家事,亦是国事。如果你非要干涉,就将自己置于不义之地,你可明白?” 薛寒泪仍不说话,事实就是如此,没任何人会帮她,只能靠她自己。 她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奢求别人的帮忙,只是一种奢求,换不来几分怜悯。 “义字。” “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白维站在薛寒泪的侧前方,替她挡下巢湖君的目光。 人妻指尖的气力正在流失,她没想着躲在这道背影后面,他却主动的凑了过来,且不管她愿不愿意。 “我的义只为了我自己而存在,我认为这是正确就会去做,天下人的的看法,我不在意。” “我把她抢回来了,就没考虑过后果。” 青年的话轻若鸿毛,重于泰山。 他就是这样的人,存在或毁灭,向来和别人无关,正确错误只由我一言而决。 暴君。 当着巢湖君的面,白维若无其事的说着自己的承诺。 “而且,我说过要灭了洪泽水系,杀了这一脉的黑龙全家。” “做人要有始有终,君子该一诺千金。” “既然都要杀他全家了,还在意多抢一名人妻吗?” 青年双手抱胸,放下了豪言壮语,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或者夸大其词,仿佛这迟早是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至少他自己是这么坚信的。 然而武圣杀不了龙王,在水里不行,在对方支配的水域更不行,其他人根本搞不懂他的自信来自于何处。 薛寒泪不清楚,巢湖君不清楚,只有应沐知道。 她或许是这世界上距离白维真实身份最近的那个人。 黄金的君王,历史上最高级神秘的拥有者……如果他都没有资格这么说,还有谁有资格这么说? 龙女的眸子里倒映着光亮。对于曾经亲手扭转了万妖国战局的这个年轻人说的话,她没有丝毫的顾虑和怀疑,甚至只想给他一个拥抱……怎么可以这么帅啊,我的天呐! 她的内心尖叫着,像个小迷妹,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脑补洪泽湖血流成河的场景了。 黑龙的确很丑,但死掉的黑龙,想必一定很好看。 “话说的挺好。” 陆中将回到了书房:“来说说,打算怎么杀?” 第六百一十八章 别人给你的不叫选择权 “倘若你杀了黑龙,洪泽湖就将决堤。” “地上悬湖决堤,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整个徽州北部沦为洼地,良田千亩全部涝害,财产损失无数。” “淮河水却不会停下来等你,它仍然不断汇聚往洪泽湖。一旦无法汇入长江就会肆意乱窜,强行找寻一条出海口,这也会迫使淮河变成灾害。” “如此天灾,胜过建国以来的任何一次,波及范围跨越数个省,会波及近乎十分之一的国民。” “民怨如刀,恐慌沸腾。” “随之而来的疫病、粮食减产、气候地形变化,都是可以预见的事实……” 陆云川对着白维问:“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未尝一败的英灵将问题抛在白维的跟前:“即便知道了会这样,你也还是要去杀黑龙?” 沉默,僵硬的沉默。 陆中将抬起手,奉劝道:“坐吧,小伙子……我也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有些事,不得不跟你说明白。” 白维坐下了,神色如常:“不说明白我也清楚,如果真的杀了黑龙就一了百了,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黑龙很强,但不是无敌,三条黑龙算不了什么,可怕的是洪泽湖本身。 偏偏这危险的湖就控制在黑龙的手里,它们以此为根基,予取予求,越发放肆。 盯上应沐的龙珠,难道不也是有恃无恐吗?甚至直接报复白维不怕清算,也是因为洪泽湖的存在。 白维摩擦着之间:“我没有直接去洪泽湖,因为我也清楚,问题的关键不是屠龙。洪泽水系就是如此棘手,它根本不是屠几条龙就能解决的,所以五百多年无人解决。” 陆中将沉声道:“手里捏着按下去就能让数百万人死于非命的按钮,就能威胁整个大明为他让步。” 应沐深感不爽的说:“这不就是恐布主义?” “是,但是你我无可奈何。”英灵手里捏着一枚黑色棋子:“我剑何尝不利呢?可没有出鞘的机会,小伙子,你我都是明国人,我们的立场其实是同样的,你经历的这些,过去也有过。” 白维问:“然后你们就忍了这么多年?” “只能忍。”陆云川低沉的说:“只能,忍……” “我也得忍?” “你若不忍也可以,这是个选择的问题。”陆云川将黑子落在了天元位置。 “什么样的选择?”白维随手拿起白子落下一处。 “杀黑龙,泄私愤,然后引发洪泽湖水崩,带来无穷后患,在历史柱上遗臭万年。” 陆中将落下第二子:“而为了避免这个最好结果。不仅我会阻止你,全明国的英灵都会阻止你。即便你有以一敌万的武力,也赢不了。” 白维没说赢不赢得了,只是摇头:“我不想和同胞厮杀。” “又或者,放弃私愤,加入军部,我们会负责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危,我以英灵之理向你保证。”陆中将将黑子放下:“你意下如何?” “与其说这是选择,不如说根本没得选。”白维继续落子。 “是啊,但这就是现实,很操蛋的现实,你只能从糟糕和不那么糟糕里选一个出来。一旦选择了就得承担与之相应的后果。” 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这和过去不一样,白维可以毁灭帝国。但那是为了开辟新的时代,牺牲是值得的。 但眼下的情况下,牺牲值得吗? 动摇一国之本,就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新仇旧怨,的确是个愚蠢的选择。 所以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会这么选。但亿分之一的人会,更可怕的是,不仅会这么选,而且有能力做得到! 陆云川也是直言不讳的说:“如果你选择第一个,等这盘棋下完,我就要抓着你离开这里,把你送去燕京,然后等着几轮政审,找一大堆心理医生给你做辅导,等你想开为止。” “不是直接枪毙或者关起来了事?”白维问:“还有,你们居然认为我做得到而不是大放厥词?” “恰恰是因为你做得到,所以我们才会有所忌惮。”陆中将感叹着:“二十出头的武圣啊……再给你二十年,你未必达不到超越武圣的境界。到时候别说杀几头黑龙,就算次位英灵也未必是你对手。” “英灵之理可不好对付,武者体系存在局限性,虽然很强,但有的是办法破解。” 白维无所谓的说道:“况且,不还有全球最强的上位英灵压着吗?” 陆中将叹了口气:“小伙子,年轻人,我奉劝你还是别整天想着搞事……那位可不太好说话,如果确定你有威胁,是真的会直接一巴掌把你拍死的,冤都叫不出来。” “你老老实实待着啊,加入我们中区战区,要什么有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它不香吗?我们中部战区好多未婚待字闺中的漂亮闺女,我给你安排……” “咳咳咳!”巢湖君在旁边不断咳嗽,他咳嗽的理由是因为亲女儿不断的拍打亲爹的后背。 “我给你安排上!”英灵瞥了眼巢湖君,还是选择了不给老朋友留面子,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休想!”应沐骄傲的说:“她们有哪点比得上我了?” 薛寒泪补充道:“她的意思是……他连她都看不上,也自然看不上那群当兵的。” 白维眼看局面很乱,啪的落下一枚棋子:“这些都不重要,也跟我加不加入中部战区毫无关系。况且我是金陵人,也不归陆中将管。” 陆云川脸色一肃:“你这小伙子,这话说得的真难听,我们都是明国人,还分地区的吗?这种思想完全要不得,你啊,格局要打开!都是为国为民,分什么东部中部的?” 巢湖君挠了挠肩膀,他了解这个老朋友,屁股一撅都知道什么味道的屁。 什么格局不格局,就是看到了年轻人有前途,跑过来挖墙脚了,臭不要脸的。 巢湖君:夏龙雀反应过来,不得去你家门口闹? 陆云川:让她闹去! 白维抛起白色的棋子,如同翻硬币似的在手背里翻着棋子:“我的情况之后再说,杀黑龙的问题,也可以压后,那么……她呢?薛寒泪的立场,还有容身之处?” 仍然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英灵像是卡壳的碟片,沉默半晌。 白维轻声道:“看来是没想过,或者是一句「不干涉龙族家事」之类的官话吧。” 陆中将轻咳着缓解内心尴尬:“的确是龙族家事,我们如何插手干涉?最多是想尽办法,让她找个地方藏着,又或者是国外暂避……” 薛寒泪站在白维身侧,只平淡道:“我不是锦鲤,一汪水池养不下。” 英灵抱了抱拳:“一时失言,得罪了……” 薛寒泪低下头:“白维,别死撑了,你也不会下围棋吧,已经被逼到死局了,还要装模作样干什么?” 说的是棋局,但也不是棋局。 这才下棋没一会儿,就要结束了,看来白维的确棋力不太行,看得懂,但自己来下棋又是另一回事了。 陆云川是个臭棋篓子,但臭棋篓子指的是又菜又爱玩的人,菜是相对的,爱玩的总是熟能生巧。 “年轻人对围棋没研究,很正常。”陆云川也没什么骄傲的想法:“多练练就会了。” “是吗?”白维没有看陆中将,而是托着腮帮,斜眼的打量着薛寒泪:“可我明明是要快赢了,之所以不落子,是等着谈话结束呢。” 薛寒泪又看了几眼棋局,看不出所以然来,选择了不相信:“鸭嘴兽。” 白维不着急解释,而是说:“如果我赢了,你就别说这种废话,老老实实跟着我走就对了,行吗?” 薛寒泪撇了撇嘴,算是默认,只是悄儿摸的用视线余光瞥了眼应沐。 微妙的视线气的应沐磨了磨后槽牙。 白维随便落下一子,不见有任何精妙的地方:“好了,我赢了。” 其他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左看右看,不觉得哪里赢了。 薛寒泪看了几眼,倏然瞪大眼睛:“你……” 她哭笑不得:“你这也算赢?” 白维反问:“怎么不算?一定要在对方的理解范围和规则里,才算赢吗?” “什么意思?”应沐还是看不懂。 “他下的不是围棋。”巢湖君也看明白了,当即拍着膝盖哈哈大笑,指着白维说:“真是捡到鬼了……这是五子棋。” 他反而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欣赏他敢于耍小聪明打破常规的厚脸皮,年轻人跳脱才好,暮气沉沉的反而看着不顺眼。 陆中将无语片刻,却也承认道:“的确,一开始也没说是下围棋……我以为是围棋,但没想到是五子棋,算我输了。” 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年轻人在这方面斤斤计较,他想问的是:“以棋喻局,这围棋无路可走,五子棋却能出奇制胜,你是想说,其实你还有第三个选择?” “别人给你的,不叫选择权。”白维按着棋盘站起。 “黑龙,我要杀。” “洪泽,我要灭。”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根本不用选。” 第六百一十九章 这个仇先记下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发言很危险?” 陆中将面色沉凝着:“你是希望我当做没有听见这些话吗?” 白维平淡道:“只是实话实说。” “你打算以人力开辟出第三个选择?”陆云川问:“凭你一人?” “就我一人。”白维说。 “不够。”陆云川道:“远远不够!” 英灵手指按着棋盘:“这还远远不足以说服我,更不可能说服其他人。” 他稍退一步,沉声道:“你如果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如果靠谱,我们可以帮你,但你一言不发,任由你如何乱来,绝无可能。” 白维瞥了眼陆云川:“我说了,你们也未必会相信,更未必会帮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帮?” “因为你们帮不了我。”白维既傲慢又自矜的说:“没人能帮我,除了我自己。” 陆中将握着棋子,白子正在缓缓裂开,他皱眉道:“这算是谈判失败了?” “只能说是意见不和,交涉失败。”白维坦然道:“我不想和你们为敌,也不想将时间精力浪费这种无意义的内耗上。” “的确没有意义。”陆云川放弃了劝说:“等我带着你去燕京,再找几个英灵慢慢给你话疗。” 英灵没有表露敌意,但态度上坚决表示了反对。 “哎……”白维无奈的说:“我就知道,根本是白说。” “对牛弹琴。”陆云川指节噼啪作响:“我也是这么觉得,如果什么事都能通过谈话解决,这世界早就和平了,你想做的事未必是错的。 但它放在当下并不合时宜,这意味着太多人要承担风险,而一旦出了纰漏,要付出的代价会巨大的令人无法接受。” 白维平静的凝视着英灵,完全不虚对方的声势:“任何事都有风险,如果真的一帆风顺才是奇怪……我只是要去做一件你们不敢做的事,成败归于我一人。” “现在可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时代,时代变化了,平和才是民众所追求的。哪怕它建立在一个妥协的产物上,这世界从来都是不断的互相妥协,最后构建出了平衡,要打破局势,就意味着要打破平衡。” 陆云川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即便知道断了的骨头长好会更加坚韧,又有多少人愿意去折断骨头直视鲜血?” 白维不以为意的说。 “这不是平衡,而是畸形。” “洪泽就是一块不定时炸弹,是地表上的一处脓包。” “脓包总要挤破的,污血总要流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陆云川问:“哪怕要血流满面,甚至重创倒地?” 白维说:“我也想尽量避免这种结果。但要做手术,总会有意外,也会存在风险,十成十的把握谁都没有,倘若可能达到七成就可以试一试。” 陆中将笑了,拍着膝盖哈哈大笑,他缓缓站起身,身高接近两米,如同一尊仁王像般高大且极具压迫感。 “你有七成把握?”英灵双手抱胸,平静的问:“包括你能从我这里安全离开的可能在内?” 白维说:“当然。” 陆云川抬起手,拍了拍白维的肩膀:“有骨气,年轻啊……不过这里施展不开,还是去水面上吧,可不能糟蹋了这儿的龙宫。” 白维点了点头:“请吧。” 陆云川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右手抓向白维的所在,触碰的瞬间,白维整个人化作一道水汽和泡沫消散而去,包括周边的薛寒泪和应沐在内。 “泡光浮影……”陆中将醒悟过来,瞥了一眼旁边的巢湖君:“老朋友,你这有点不太讲究啊。” “你借口上厕所,偷偷让人在巢湖边界等着抓人难道就很讲究吗?”巢湖君不以为意:“都是臭棋篓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 陆云川被气笑了:“我看你是真不懂,这小子的危险性的吧?他要杀黑龙全家,万一玉石俱焚……” 巢湖君秒答:“杀的好呀,杀得妙啊,杀的呱呱叫哇!” 英灵:“……” “那一家子要动我女儿,我不能亲自弄死它们已经很气了!”巢湖君冷笑着挥着袖子:“真龙老爷子让我一定要稳着心态,我忍了,但忍的了一次,忍不了第二次……你明国的事归你明国管,我呢,指向看着洪泽被血色染红,其他的事,后果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陆中将唉声叹气:“真是乱七八糟,都是你们龙族的事,害人精啊。” “也是你们五百年了都没下定决心。” “怎么下定决心?平白无故驱逐黑龙吗?这是要跟北海交恶?”陆中将举起手想要拍桌子,但又忍了下来:“做不了,很多事都做不了,即便是有了灾祸,也是亡羊补牢!明国不是一个人一个大脑决定的,不是下定决心能割肉就一定能狠下心割肉的。” “所以说……这不算是好事吗?”巢湖君说:“你们下定不了决心,是因为你们立场在这里,说爱民如子也好,说爱惜羽毛也罢,总归是狠不下心,而对付这种扎根在洪泽的地痞流氓,只能下狠刀,或许罪在当下。 但功在千秋,难得出个年少的狂徒自甘做个罪人屠刀,你们却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陆云川苦笑:“我很乐意,但那些会受灾的人呢……他们乐意吗?” “那如何处理这些,就是你们的问题了。”巢湖君背着手:“负一人,总比负了天下更容易,对吧?让脓包继续长着好了,迟早有一天变成癌,你想要去追就去吧,我也不拦着你。但今天你走出行宫,记得十年之内别再来找我下棋,老龙我记仇时间比较长。” 陆云川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离开行宫,破开水面,直达巢湖水边。 “中将。” “没人过来吗?” “没有……” “看来是追不上了,罢了,直接去淮水吧!” …… “你的龙珠。” “是你的龙珠。” “?” “我早就想要说这么一句台词了。”应沐俏皮一笑,收回龙珠,抿着嘴唇,随后说:“有点甜味,看来再嘴硬的男人,嘴巴也是甜的呀。” 白维翻了个白眼。 薛寒泪说:“真不打算回头了?往后只会越来越难走,来巢湖被猜到,或许回去淮水,也要被守株待兔。”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白维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个次位英灵,愿意拦着就拦着吧。” “下次可没巢湖君帮你了。”薛寒泪正要继续说,被白维捏住嘴唇。 “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白维挑眉,重复强调:“只要我赢了,以后就乖乖闭嘴跟着我走就行了。” 薛寒泪闭嘴了,她移开视线,装作一副被迫憋住又很不高兴的样子。 可应沐注意到了她嘴角几次小弧度的上扬,还有呼吸比以往急促了十个百分点。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 应沐的雷达闪烁起来,可来不及追问,白维轻轻一推应沐的肩膀:“兵分两路,帮我们吸引注意力。” “哦。”龙女不太乐意,却苦于情况紧急只能暂时答应,她伸出手想要索要一个提前预付的奖励。 白维很配合的上前搂住应沐的腰,龙女瞬间感觉自己全身心都要化掉了,完了,是心动的感觉。 对不起,朝露露露! 内心的道歉没说完,她发现自己已经飞出几十米外了,睁开眼自己已经在半空飞翔,先前白维搂住她的腰,是将其当做投掷道具进行了投掷,不是什么暖心的抱抱。 “她落地的时候,少女心肯定碎了一地。”薛寒泪有点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 “碎的好,免得整天想桃子吃,其实我还是更欣赏她之前疯批不羁的模样。” 白维拍了拍手,指尖轻轻一划,两人的外貌打扮立刻变化。 两者混入人群,成功避开了多方视线,离开了巢湖,武夫怎么可能懂得术法呢?这里是个盲点。 …… 淮水龙宫,一处床榻上,有名妇人睁开眼睛,她虚弱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什么都没留下。 陪在床榻侧的人接住她的手,轻轻捧起,轻柔的问:“做噩梦了?” “我梦到女儿了。”妇人嗓音喑哑的说:“我梦到她在受苦……我想她了,我好想见她。” “很快就能见到了。”男子握住她的手,如同捧着瑰宝,嗓音温柔,如同照顾着布满皲裂的瓷器般小心翼翼:“你再睡一会儿,等你睡醒后,女儿会在你身边……” 妇人轻轻点头:“你从来不会骗我的,对吗?” 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男子等了很久,将她的手放下,缓慢的退出了房间,屋子外荡起一层水汽。 水族甲士靠近,凝视着神态和以往都不太一样的龙君:“龙君,有何吩咐?” “传我命令,扫清两岸,没有我的允许,任何生灵不得踏入淮水半步!” 淮水龙君一句一顿道:“替我女儿扫出一条回家的路。” …… 一团乌云由北往南,天空中电闪雷鸣,风云连夜。 龙王穿过云层,扰乱气象,带着一股丧子之痛的滔天戾气,直扑淮水而来。 第六百二十章 我不能吃亏 “这次的据点有点一般嘛。” 薛寒泪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相较于之前的建筑,这个建筑物就显得老化的比较严重。 它甚至附近就是墓地,看上去阴森森的。而这个公寓居然还有管理人,同时也是看管墓地的。 白维注意到了管理员的身份,他绝不是人类种族。而是来自欧罗巴的比较少见的食尸鬼。 食尸鬼属于黑暗种族,介于人与亡灵之间,只有极少数的变种食尸鬼才能保持人形,只要克制住饥渴,不进食人血生肉和尸体,就可以保持理性,但同样受到猩红诅咒的影响。 好处就在于,他们除了味道有点大,几乎是不会坏掉的。作为管理公寓者还是比较靠谱的,时间下来很多年了,仍然尽职尽责。 房间内没有异味,公寓是单人公寓,看得出不常用,基本上都没留下什么个人物品 薛寒泪觉得居住的挺舒服,也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大床。 白维还在拿着地图做比较。 “距离淮水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薛寒泪躺在床上说。 “你记得?” “那可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地方,靠近之后,空气里的水汽都在给我指路。” 她轻声说:“最短距离一天半,不过我们应该很难靠近,你我行踪都暴露了,去淮水的路上必然有无数人等候着,抓了你我去请功。” “请功,哈?”白维不以为意。 “你当然不在意咯,毕竟你的结果,大概率是被送去燕京接受批评教育,接下来该考虑的就是加入哪个战区,或者选择哪条更好的出路,然后娶七八个老婆开枝散叶什么的。”薛寒泪自虐的说:“可我就惨了,不仅要被抓取配种,还要被玩出各种普雷,啧啧啧……” 白维听不下去了:“你怎么言语里还有点兴奋?” “我没有,你不要胡说。”薛寒泪顿了顿:“不过说实在的,即便被这么普雷,我很久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嘛,时间越久我就越抗拒,我那便宜丈夫实在是不行,我心里接受不了,它太恶心了,整天和海里的生物鬼混,章鱼、鲨鱼、鲸鱼,哇……一条龙活的仿佛海豚似的,太辣眼睛了。” 斯卡蒂,幽灵鲨,触手娘难道不够顶? 白维摸着下巴:“我记得南海龙族也这么博爱吧?” “南海龙族是不挑食,而他是只挑这类。”薛寒泪摸了摸手臂,一层鸡皮疙瘩:“你想想整天去哔小猫小狗蜥蜴、蛇、海豚、甚至鳄鱼的这种人……你能接受吗?” 白维尝试幻想……差点吔了。 “的确不太能接受。”白维以手扶额。 “所以说……”薛寒泪在床铺上翻了个身,手掌垫着下巴,对着白维投去一个隐晦的暗示眼神:“你……想不想知道今天我穿的什么样色的内衣?” “黑色的。”白维说:“我看的到。” 薛寒泪锤了一下被褥,又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今天的唇膏是什么味道的?” 白维从包里摸出唇膏,旋开,然后咬碎了一块尝了尝:“薄荷味。” 薛寒泪仰面长叹。 亏她看到了这是公寓后,还特意去洗了澡,打了香水,还换上了白色衬衣。 这一套穿着不是处男杀手吗?怎么完全没效果?难道说…… “你不是处男?”薛寒泪直白的问。 “我肯定我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是。” “可为什么没点反应?”薛寒泪甚是不解,她鸭子坐在床铺上:“你倒是看看这边啊?” 白维一个四十五度回头,然后平淡的说出三个字。 “不够涩。” 咔的一声,薛寒泪仿佛成为了石雕,好像曾几何时,也有谁这么评价过她。 白维继续说:“而且被你当做发泄工具,我当然会拒绝,多少人给丈夫戴绿帽,是为了报复。” 薛寒泪哼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是为了爽。” “你有点生理学常识都不会这么说了。”白维摇头,大家都是第一次,肯定谁都不爽。 “啊,可恶!”薛寒泪起身走下床:“我哪里不行了?” “哪里都不行,人妻小姐。” “人妻才好啊,都不用负责!”薛寒泪说:“况且我现在的身体也根本……” “根本,什么?”白维合上书本:“你似乎一直都在隐瞒着什么,到了现在也不说。” “看了还不知道吗?”薛寒泪动手拉开自己的衣服,展露出脖子肩膀甚至后背,一片白皙,找不到一片龙鳞: “这具身体,根本不是龙族的身体,我是被囚禁在这一幅躯壳里的。就像是在做一场梦,梦境的另一端是现实,驱动的这幅躯壳是虚假的。” 白维点头:“这个我熟。” 他又问:“但你的这个身体也是活着的,也要吃饭休息,怎么做出来的?人体炼成吗?” “不是。”薛寒泪坐回床铺边缘:“具体我也不清楚,但只要留在这幅躯壳里,我就是个凡人。” “那你的真身?” “在洪泽。” “我就知道。”白维视线落在薛寒泪的腿上:“一旦你梦醒了,是不是这幅躯壳就?” “或许死亡,或许假死,或许自我销毁。”薛寒泪摇头说:“谁知道呢。” “你的身体还留在洪泽,所以你哪里也去不了。” “我的身体被禁锢着,只要我不醒过来,就没人能对我做什么,这也是大法的一部分。” 薛寒泪低下头,轻声的虚弱的自嘲的说:“为了换得自由,我选用了这种办法,离开了洪泽,逃去了远方。但我现在越来越清楚,只要不回去,我就永远无法拥有真正的自由。” 她或许是终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声音苦涩,脆弱的仿佛镜面里的碎影。 白维走近了几步:“虽然是顺带的,但你的自由,很快就能取回来,我可以保证。”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早点休息。” 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拉住白维的手腕,轻轻一带。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被压在床铺上。 薛寒泪跨坐在白维的腰上,双手压着他的手腕,眯起眼睛像只狐狸:“你真以为我有这么脆弱吗?上当了啊,天真的啊维,如果我有这么心灵虚弱,早就被趁虚而入多少次了,不要太小瞧我……我只是在骗取你的同情心,等你靠近而已,而现在嘛……” “我可是武圣,你考虑清楚再说话。”白维说:“刚刚是我大意而已。” “你可以反抗啊。”薛寒泪笑着说:“但如我所说,这副躯壳只是虚假。对我而言,现实不过梦境。虽然一草一木一碰一触我都感受得到,但它终究是虚假的。哪怕把你吃干抹净,或者被你殚精竭虑,也只是一场梦而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维躺在床铺上,眼神微妙……她的意思是说,不用负责,反正是假的,你这和X了一个人偶娃娃没任何区别,只是这个人偶娃娃和真人完全一致而已。 这就涉及到一个命题了:在虚拟空间里的负距离接触,算不算是实际发生过的呢? “身体上没问题,但精神上不太能接受。” “哎呀,一个人妻都说可以了,你还支支吾吾说什么不可以?我也没试过啊,大家将就将就不行吗?” “你以为我是泰迪吗,给个拖鞋都可以打桩?”白维说:“况且这么做,我才是吃亏的一方,按照明国的男女比例来说……还是说,你觉得亏欠了多少,要补偿一下? 却发现我不缺钱,只能用身体补偿了?哦,这还不是真正的身体。而是捏出来的人偶娃娃,你不仅白嫖了我,而且还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实在不行……越想越亏,要补偿我,你起码用真身!这才算睡别人老婆,给我起开!” 薛寒泪扑倒在被子上,然后被白维卷成毛毛虫往床上一丢。 龙女抗议道:“你会后悔的!错过今晚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白维坚决道:“错过就错过,不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吃亏。” 第六百二十一章 不用慌,自己人! “白维,你睡得着吗?” “我睡不着啊。” “快把我放开,还绑着绳子,太紧了,我睡不着。” “我要上厕所,快把我放开。” “你铁石心肠,你的直肠都是冷的!” “可恶,我难道不够瑟吗,我凭什么不够涩啊,我哪里不够涩你到底是说啊!” “我的自尊心都被你伤透了!以后还怎么嫁人,我会患上一辈子心理阴影的!” “可恶,完全无视我吗!我要在你耳朵边念一晚上的经!” “你快醒醒,别睡了,你为什么真的睡得着啊,太侮辱人了,呜呜呜……” “这个仇,我记下了,等我以后恢复真身再跟你计较。” “zzzzz……” 薛寒泪终于没声了。 白维睁开眼睛,双手垫在脑后,轻声说:“等你恢复真身,只要你能打赢我,我随时奉陪。” 又隔了一会儿,薛寒泪嘴角翘起:“我可记住了。” …… 军区,早晨。 陆云川来到食堂,和其他士兵一样打菜打饭,在这里的食堂大妈大爷都不会手抖,一勺子下去分量很足。 他捧着早餐刚刚入座,对面就来了一人。 “哟,这不是陆中将吗?您好呀。”夏龙雀眨眼:“居然会在这地方遇到,真是奇遇呢。” 英灵往往不会离开自己所在的辖区。但英灵自身也有在明国内的自由移动权利。 除非是特殊情况下,否则他们的主动行动权限很高。否则这个级别的军衔是不能乱走动的。 饶是如此,英灵之间也不会常见面,倒不是避嫌,而是同为英灵。除非真的是生死战友,否则彼此之间难免有些相杀的倾向,谁都不认为谁输给对方,又不可能下狠手干架,不见面还能和气点。 否则聊不到两句就要去演武场上互相心平气和的给对面两刀。 “夏少将,你好,真是巧合啊,能在这里遇到你。”陆云川心脏一跳,但很好的维持好了表情,他立刻意识到她是为什么而来,夏龙雀是东部战区的灵魂人物,也是不可或缺的锋锐战刀,和平年代的确用不上。但也不会轻易离开,她本就是用来威慑四海龙族的一把刀。 这能离开战区,只能意味着金陵那边完全没想着放人啊。 这麻烦了,本来抓到那小子就能带去燕京接受话疗,这情况似乎会变成多方逐鹿啊,我这儿完全不占优势。 陆云川已经和白维有了一些间隙,甚至差点动手,相较之下,夏龙雀没动手过,态度好长得也好看,这是女性的天生优势,亲和度对异性更强,羡慕不来。 “我是来打听消息的。”夏龙雀说:“金陵那边跑了一个很有天赋的小家伙,让我把他抓回去好好批评教育,不知道陆中将又看到吗?” “如果有看到的话,我会帮忙。”陆云川开了空头支票:“不过接下来我还有其他事要忙,不会太长期逗留,或许是帮不了你什么了。” 他立刻告退离开,早饭也就囫囵吃了几口,第一时间赶往淮水部署,务必抢在其他英灵之前。 现在反应最快的肯定是他和夏龙雀,其他三个战区隔得太远也不会轻易动身。 夏龙雀不急不缓的吃着早餐,喝着牛奶。 “慌慌张张的,看来是错过了机会,接下来要去淮水。” “这里仍然是东部战区的范围内……但淮水发源地是在湖北,隶属于中部战区,徽北一代距离中部太近了,恰恰也是东部影响力比较弱的一代,能调用的力量不太多啊。” 淮水附近的驻扎本就不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而泛滥的河流根本不适合安排太多驻扎点。 而且东部战区大部分力量是集中在靠着海的几个省。 吃完了早餐的夏龙雀得知了陆云川已经提前离开进行部署的消息,她并不着急,打算等着陆中将去淮水探探底线,而自己留在后方慢慢扫尾。 一路走来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从巢湖离开后就仿佛销声匿迹,要找人谈何容易? 追踪不是自己的长项,碰着运气误打误撞而来。 她前脚离开军区,正考虑着要不要寻求一点场外援助,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鸣笛声穿过街道。 有事? 夏龙雀闪身而过,在街道上疾驰而行,走过的地方,地上的落叶都被卷起劈啪作响。 她跟随着警车奔走着,不过一刻钟就抵达了事件发生处。 以她的听力从警方和路人的交谈里得知,这是一起持刀伤人案件。 伤人者学过多年武术,实力不错。因为嗜赌如命且生意失败导致妻离子散,之后成了社会混子之一,这次前来报复的就是「仇家」,找准了对方来银行取钱的时间,打算杀人夺财,没想到对方把他认出来了,与之爆发了当街对峙,他找来了几个帮手和高手也立刻开始动手。 因为械斗发生在银行门口,直接打到了银行内部。 其中两个帮手也是亡命之徒,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开始抢银行。 这里恰巧也算是偏僻的三线城市,银行也是民营的,乱七八糟居然还真的抢到了钱。 原本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偏偏其中一个歹徒看重了某个路人手里的一张信用卡,黑红配色还有黄金镶边,一看就很有钱,当即开口索要,于是…… “团灭了?” “嗯。” “断手断脚的都有,反正下手挺狠,不过都是群亡命之徒,自己招惹到了高手,活该。” “可谁能想到这地方藏这个二品小宗师?” 原来已经结束咧……没了出场机会,夏龙雀正打算离开,可回头瞬间,腰后的大夏龙雀微微嗡鸣震颤。 “什么?”夏龙雀立刻握住佩刀,低声聆听它传达的意思:“你确定?” 嗡嗡……回答声很明确,夏龙雀立刻看向场地中央,穿过人群:“请让一下。” 一位警察前来劝阻:“前方正在办案,不能进入,请你配合。” 夏龙雀打开证件,警察接过证件,仔细一看,然后手掌一抖:“夏……” “嘘。”夏龙雀对着女警眨眼,手指按在对方嘴唇上:“保密哦。” “是,是……”女警脸色通红,激动的很难自持,按着心口一副快升天的样子。 夏龙雀来到近处,带着茶色眼镜,她只做了简单伪装,刻意降低的存在感,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她也能在近距离观察到最近的情况,然后视线锁定了一把刀,这把刀插在地面中央,汉刀直刃,虎形环首。 几人都试图尝试拔出来,但一直没拔出来,直至一名青年走上前,手指穿过环形,只用一根手指就把它提了起来,然后如同玩玩具似的,汉刀在指尖上转着圈,他对着旁边警察解释着什么,满脸无奈。 “你至少得去录个口供啊,又不是什么坏事。” “都说了我不想去,我不过见义勇为而已。” “兄弟,有奖金的啊。” “你看看这张黑卡,你觉得我像是缺钱吗?” 青年不乐意耽误时间,跟警察简单的扯着皮,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交给我来处理吧。”夏龙雀主动上前,然后摘下了墨镜,去除了一层神秘的伪装。 露脸后,她几句话就将扯皮了十多分钟的事给摆平了,对着青年说:“走吧。” 青年僵在原地,似乎在考虑什么。 “如果你认为你跑得掉的话。”夏龙雀按住腰间的大夏龙雀:“你可以试一试。” 白维叹了口气,跟上夏龙雀,路过警方的时候,还不小心踩了一脚抢劫犯的右腿,伤口溅出几米远的血。 惨叫声听着都懂,但是不值得同情。 夏龙雀一反常态,却是没着急带着白维回去金陵,像是把原本最初的目的给忘记了。 而是带着两人来到一家西式饮品店,上了二楼,点了三杯饮料和甜品。 坐下后,薛寒泪的心情有些忐忑,她很不希望和英灵对上,而英灵大多都是固执的,往往不会以自己的个人喜好为优先,被抓到的后果是很麻烦的。 夏龙雀放弃了迂回政策,了当直白的问:“你们认识我吗?” 白维摇头,明国的英灵他都不是很熟:“不认识。” 薛寒泪点头:“夏龙雀少将,东部战区的次位英灵。” 夏龙雀说:“我可是从金陵一路追到这里来的,没想到运气不错,你们躲过了陆云川,反而会因为这件小事而被我碰见……其实你刚刚不管警察直接跑掉,或许也来得及呢。” “谁料到取个钱能碰到这种事?”白维自己都头疼,感叹道:“不幸啊。” “虽然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你,但按照轻重缓急来分一下,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有一件事。” 夏龙雀竖起食指,凝视着白维:“你的这把刀……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她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一枚淡紫色的感叹号凝聚在她的头顶上方。 白维一瞬间取回了所有的从容不迫和淡定自若……问题不大,是自己人。 他说:“过去送给我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编号16,唤醒 白维平放卧虎刀,打量着夏龙雀问:“你认识这把刀?” “认识。”她肯定的说:“但它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夏龙雀本可以直接伸出手拿走,却还是忍住了冲动感,改为了急切的追问:“可以借我看一看吗?” 白维想了想,提出交换条件:“阁下的刀也借我一观如何?” 夏龙雀没有什么犹豫,接下大夏龙雀放在桌子上,轻轻往前一推。 双方交换兵器。 白维捧起大夏龙雀,拔出刀,轻轻观赏。 薛寒泪也好奇的看望着,轻声说:“大夏龙雀是明国的宝贵文物之一。不过这把似乎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已经英灵武装化了。” 英灵武装是权能的具象化,也是一种神秘概念的附着,它流入现实存在的物品中,附着了神秘概念的刀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把刀了。 就像是觉醒了前尘记忆的英灵也不再是原本的那个人,就像是一杯水加了盐。 对武者来说,兵器就是左右手,而英灵武装要更加贵重,和生命等价,往往是绝不可能允许别人触碰的,眼下纯粹是特例,至少对夏龙雀来说,卧虎刀比这把大夏龙雀更加贵重。 夏龙雀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帕,倾倒些许刀油,擦拭干净卧虎刀上的血迹,整把刀焕然一新,看不出半点斑驳锈痕,笔直如新,和记忆里稍稍有些出入。 她印象里的这把刀,远没有这般漂亮,而是更加的老旧一些。 白维问:“看好了吗?” “你平日经常给这把刀做保养吗?”夏龙雀提问。 “不,从不做。”白维都是把它丢在灵界海洋里泡着水:“它没有那么金贵,很好养活。” “养活吗?”夏龙雀笑了笑,放下了卧虎刀:“这的确是我认识的那一把。” 白维正要拿回卧虎刀的时候,却被她抓住了小拇指。 夏龙雀又说:“但是这把卧虎刀,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能说说吗?你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白维疑惑:“哪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这把刀是过去送我的。” “你知道英灵都是强者的轮回转世吧。”夏龙雀随口提问。 “知道。” “但是英灵的转世,未必是在同一个世界里,异世界也是可以的,不同强者的灵魂会有可能来到不同的世界,随着神秘的规则而落户。” 夏龙雀另一只手指向自己:“我就是这类异乡的灵魂,漂泊到这里落了户,这把大夏龙雀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兵器,只是寄宿在这把古刀上,还有这把卧虎刀。” 她屈指一弹汉刀的刀身,指尖之下,清脆的声音回响开,带着少许蜂鸣,敲击的仿佛不是刀身。 而是音叉,震颤的幅度传导到木桌,又传导至玻璃杯上,杯子里的波纹涟漪接连不断。 “从工艺就能看出来,卧虎刀的制作工艺非常的独特。” “我可以确定,它就是我认识的那把刀,并且独一无二。” “它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产物,又为什么会落在你的手里?” 夏龙雀轻声说:“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然后把你知道的答案,告诉我。” 她停顿一秒后松开了手指,补充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如果你能回答我,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薛寒泪竖起耳朵,悄悄踢了一下白维的脚跟。 次位英灵的人情可不小,或许能换来不少,能说就尽管说,不能说也要编造出来。 白维收回卧虎刀,不慌不忙的反问:“这个人情有多大?足够你放我走吗?” 夏龙雀沉吟了三秒,将这件事做了个对比,放在天秤上权衡后,她回答:“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并且在一天之内不会追过去。” “也不会在我们身上留下任何追踪的标记?” “不会。”夏龙雀说:“我这次碰到你们也是运气使然,实际上我也不会这种能力。” “看来它对你很重要。”白维在思考着。 “刀对我很重要,但我已经有了大夏龙雀,我想知道的是你如何得到它的。”夏龙雀看出白维的所想:“即便你把它交给我,我也不需要。” 薛寒泪打岔道:“所以你好奇的不是刀本身,而是它的来历,或者说……它曾经的持有者?” 这不难察觉到,夏龙雀有些难为情,但还是点头说:“是的。” “祂是谁?和你什么关系?还有……”薛寒泪的八卦好奇心涌上来。 “咳咳……”夏龙雀不打算说出去,这里已经不是旧世界。而是明国,即便说了,也是无人知晓的往事。 不是所有来自异界的英灵都能苏醒记忆。有时候,选择不去触碰和苏醒反而是一件好事,想起来太多,往往都伴随着很多无法成全的遗憾,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如果记忆堆积太多,甚至会导致原有的人格崩解。 白维抿了口饮料,思索着怎么开口。 他当然没办法一五一十的给夏龙雀解释清楚,因为很多事,他自己都不了解。 视线停留在夏龙雀头顶的淡紫色的感叹号上。 既然是淡紫色,也应该意味着难度不高吧,大概没有前几个前世那么魔鬼? 触发还是要触发的。 毕竟感叹号都送到门口了。 趁着这个机会,一举将夏龙雀策反变成己方,他就有更多的战术迂回空间。 得想办法把她变成自己人。 好在这个触发的时间并不长久,灵魂记忆的回溯,往往只是现实里的少许时间。 淡紫色的感叹号被触发,如同紫色花瓣般绽放开,记忆仿佛潮汐淹没沙滩。 “编号16,唤醒中” …… 编号前十的人生填非常简单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各种开挂,因为毫无压力,完全是简单难度的人生。 但从编号十一开始,试用期结束,每一次人生结算后得到的评价都会作为下一次开始新人生的启动资金。 对白维而言,最为窘迫的日子,恰恰就是从第十一次到第二十次的这十次。 从开着系统无敌于天下的龙傲天变成一个小杂鱼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了外挂之后,惊觉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 种种差异令人万分不适,偏偏还很嘴硬,偏偏心态没调整过来,偏偏已经适应了外挂包办一切的好日子,没了它之后,距离废柴也就一步之遥,从天才流变成废柴流,借用剑魔的一句话「我的落差有多大!」 从第十一世开始,到第十三次为止,大多没能活出个人样来,皆是连续不断的重复着失败和挫折,最后人生草草黯然收场,留个痕迹都没能留下。 每次以为下一次能更顺利。但下一次往往扑的更惨,三次人生加起来活的年岁没超过十年,最短记录只有三天,到了第十四、十五世才算是掌握了些许窍门,或者说,心态逐渐适应过来。 白维直至到第三十世才开始进行记忆封印。也就是说,之前的记忆绝大部分是直接留存在脑海里的,不过好在存量不多,到了第十六世,仍然能够存得住。 第十五世的白维是个铁匠,老老实实的打铁了二十多年,造出了很多神兵利器,也学着制造了很多独特的机关,算是能工巧匠,但也仅限于此,他研究的东西太超前了,机械的更新迭代超越了人力,本以为是好事。 但他显然忘记了,生产力变革就会进一步推动财富兼并,资本这玩意就出现了,而且崛起速度异常的快。 为了缓解这种情况,就只能去开辟新的市场,也就是完成原始积累。 但这时候本质上还是个农业国,根本经不起这种折腾。 一来二去,本该进步的国力反而倒退,商人农民贵族官府,阶级对立。 白维还在研究新的机械,结果就被判了死刑,君主不舍得杀他,把他囚禁起来继续做工。 从那之后,白维不再研究机械。而是钻研打造兵器的技术,然后有一天他觉得自己的天分到头了,没办法继续钻研下去,就扛着藏起来的机械装置杀了出去。和托尼斯达克一样,把城堡杀了个对穿,之后来到路边,吃了一碗打卤面……寄! 活的也算挺久,但一辈子走到头就仿佛才出去两个月,心态仍然很年轻,几乎没什么变化。毕竟他给自己上的两个天赋就叫做「灵光一现」和「你先别急」。 给十五世选了非常简单后,到了第十六世。 十六世的人生预设标题是——平凡者的一生。 它的意思很简单,不允许携带任何预设的天赋和技能,完完全全以自己的个人能力度过一生。 这就像是一次摸底考试,似乎是在说:你已经准备好了,去通过这次考试证明自己吧! 考试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体验良好,下次再来」。 然而白维根本没多少退路。如果这次继续拿低评价,往后的路只会越走越难。 他只能祈祷这次的人生之路能稍微丰顺一些。但凡能落在好一点的和平世界里。即便头顶红尖尖的帽子被分配到土木工程打灰搬砖他都乐意。 他去了一个遍地妖魔异兽的战国时代。 第六百二十三章 食龙之雀 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较低。 底层人不识字,士大夫的好生活也就是钟鸣鼎食。 人族何以立足立世? 靠蛮力。 靠数量。 妖族魔物异兽在大地上肆虐,不同地方的国家却还在互相征讨。 要问在这个世界做个平凡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答案是……能活着就算胜利。 或许是意识到这世界对普通人实在不够友好。所以只要能活超过二十年就能拿到A级评价。 白维来到这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岁了,意识苏醒过来,记忆承接,正好是在进行选拔仪式。 毫不意外,他落选了,中下游水平。 这意味着他要被逐出去村落,自我求生,去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因为村子里养不起太多人口。 慐平凡的高低线决定了白维这辈子做什么都缺乏天赋,能学,也学得会,但仅此而已。 他其实还有一门打铁的手艺在,可惜村子里没有让他施展的机会。因为没有铁匠铺,使用的还是青铜。 白维会打铁,但不会冶铁。 更麻烦的在于,他不会这里的文字,更没有办法准确的说明这些给村里的人听明白。 最终他还是被迫和其他倒霉蛋一起,被迫驱逐出村落,想办法穿过横亘在前的五座大山,去往外地讨生。 一共十二人离开村子,青壮年六位,老弱病残六位,当天晚上就遭遇了异兽和妖族的袭击,死了一半多,白维在奔跑中找到了水路,洗干净身上的气味后,连续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三夜才离开了村子,结果刚刚离开大山就碰到了强盗,从村民变成流浪者又变成了被俘虏的奴隶。 他被卖了,去种地。 面对一群同样种地的农奴文盲。而自己也是丈育的情况,白维试图号召农奴们站起来,推翻土地主,其他人吃了他存起来的粮食满口答应,改天就把他卖了。 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种地起码能活十几年,有吃有喝还有得住,离开这里,搞不好没几天就死了。 地主见到了白维,听了他一通长篇大论,起初还信以为真,结果一问发现他不识字,而且普通村民出生,立刻失去兴趣。 他被安排去挖石头。 矿场死亡率极高,挖出来的石头也要靠体能和简单的机械装置搬运。 白维在这里设计了简单的动力模组,加点动滑轮,支点结构什么的,帮助这里的挖矿人减轻了体力活。但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因为效率高了就意味着他们得干更长的时间。因为石头永远不够用,挖矿永远太慢,得到实际好处的只有矿场的头子。 干了两年后,当地被异兽袭击。因为一对矿工挖穿了大山,掘出了一头山龙的老巢,惊醒了它。 整个矿场遭遇巨大破坏,无数人死伤,白维也得以逃出生天,这一段时光让他记忆犹新,也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很多特长无法发挥,也没有机会发挥。 一个人有时候能往上走,需要站在风口上,连文字都不认识的他,注定很难和这个社会接轨。 他开始游历世界各地,因为山龙带来的影响,白维发了一笔小财,路上找到了很多书籍,通过它来学会了这里的一些文字,之后靠着积攒的财富在不同地方周转游历,同时做了一个倒卖商品的商人……可惜路上只有自己一人,没有贤狼陪伴。 赚的不多,只够温饱,甚至偶尔要小亏,路上随时面临窃贼强盗妖怪异兽的威胁。 去了都城里也要面临盘剥。即便生意小有起色,落到手里也往往只剩下微薄的利润。 做了几年商人,白维逐渐对世道知晓甚多,选择离开了当地,去往更远处发展。 他打算一边做生意,一边找养老处。 在年满二十后,白维在二十岁这一年经历了一件事,这促使了他再度发生了变化。 他被骗了,骗的好惨。 谋财害命者比比皆是,但他没想到是全员恶人。 美人计、苦肉计、反间计,一股脑的上演,把他弄的晕头转向。 最后还捅了一刀,嘎走了他的一枚腰子,要见他作为祭品献给所谓的龙神换取财富和力量。 索性是运气好,大难不死,白维发誓要复仇。 他经过这几年的艰苦奋斗却仍然一无所获,觉得看透了这世界的荒诞。 如果只想着如何活下去还远远不够,为了更好更安全的活下去,他觉得可以适当的降低一些标准。 做人的标准。 白维选择了以其之道还之彼身。 他用了半年时间做了一个局,引诱了对方上钩,耐心的布局,小心翼翼的设计,最后拉一拉线,收网。 将这群人一网打尽的时候,白维甚至觉得这太容易了,完全没什么难度。 当其中那个骗他最惨的女人跪下来求饶的时候,白维也不觉得多痛快。 反而是欺诈带来的愉悦感让他略微有些上瘾。 骗术是求生的本领,只要谎言说的精妙,编织的足够巧妙,他能无本万利。 而且这样的恶人很多,太多了,根本数都数不完! 白维开始行走天下,同时也开始行骗,用学来的和想到的所有骗术,去针对这群贵族和土财主们。 他未必一定要收获财富,只要能够得到快乐,他就乐意去做,有时候得到的金钱会被贫民们哄抢干净,但他也毫不介意。 从那次之后,他算是彻底放开了,完完全全变成了乐子人。 至于起初有的改造世界联合全人类站起来的念头,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因为我不配,我配几把! 那些给世界奠定规则和秩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者,远不是如今的白维能做到的,纸上得来终觉浅。 相较之下,做个乐子人就没这么多的负担了。 世界已经糟糕透顶,根本容不下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的生存空间,想要活得好一些,就只能让自己特殊起来,白维选择了用谎言去武装自己,用骗术编织神秘,以此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坚不可摧。 不过他清楚这些伪装就是一层纸,一捅就破,他自己……也只是个平凡者,没资源没时间让自己一步步壮大。 他很弱小,没有力量。 只有不断的编织谎言,才能让自己听上去看起来足够强大。 能在这个过程中,顺带为民除害,或者化解一两场局部战争,发布一两次提前戒备异兽妖魔袭击的信号就是极限了…… 当然,做这些事也同样意味着危险,做了也没多少好处,甚至遭人惦记…… 所以渐渐的,随着人性开始流逝,白维已经不太在意被人记恨这种事了,被他害到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 善恶是辩证对立,而不是绝对的非黑即白。 乐子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事。 白维只是想熬着活到三十五以后,然后早点离开这个世界,每天光活着都觉得是在给生命倒计时,为了排解无聊,他尝试了很多事,最后只发现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游街而过,每逢佳节,街道上热闹非常,灯会高挂。 在这一片祥和的风景里,就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在一堵颓圮的围墙下,有个小女孩跪着,卖身葬父。 热闹繁华需要贫穷苦寒做比对,一旁鲜衣怒马钟鸣鼎食,一旁卖身葬父苦寒等死。 这些事,白维见了很多,本也不甚在意,但就要离开前,他听到人群叫骂声。 女孩身上有一块翡翠,被附近青痞们盯上了,翡翠就留在她父亲的尸体上,四周人见到绿光就立刻想要伸手抢夺,倒是白维清楚这是一种古老葬俗。 如果死者嘴里不放入一块翡翠,便是入土后不会合眼,一定会化作邪祟,并且一定会找上自己的血亲。 小女孩无力争抢,翡翠被青痞们抢夺而去,她跪在地上痛哭,哭声太大尖锐惹人厌烦,被青痞狠狠踢了一脚小腹,从哭声变成呕吐声。 翡翠争抢中落在白维脚下,他拾起翡翠,瞥了眼上面的字迹,微微一停,然后捂着额头哈哈大笑。 青痞们冲过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白维直接挥刀劈断其中一人的手臂,砍下一人的脑袋,附近人群立刻做鸟兽散,或许有人去报官,或许没有。 白维来到女孩跟前,将翡翠递给他,小女孩忍住疼痛将翡翠放在父亲嘴里,擦了擦眼角。 他仿佛找到了什么人生目标似的,笑着说:“我帮你安葬你父亲,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点着头,手脚上都长着冻疮,稍微用力,伤口就会破开,流淌出的鲜血淋漓,越是用力擦脸,就越擦越脏。 将死者安葬后,坟头前,女孩跪了很久,从失神变成嚎啕大哭,几次嚎啕大哭后,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白维问出第一个问题。 “灵雀。” “好名字,可惜太软弱了。”白维说:“你家人都是被龙杀害的,从今天开始,你改名叫龙雀!” 第六百二十四章 唯龙 “师傅,龙是谁?” “不是谁,而是一种概念,一种存在。” “它很可怕吗?” “是的,很可怕。” “我的家人都是被它害死的?” “害死你家人的是龙,我可以确定。而我也一直都在找寻着龙,看到玉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龙呢?” “天地间有龙,水里有龙,山里也有龙,龙是一种天地孕育的强大生命,你需要不断的杀死龙来让自己变得强大,直至你有资格去挑战那位仇人。” “师傅这么厉害,师傅可以去屠龙呀。” “我屠过。” “什么样的龙?” “山一样巨大的龙。” “师傅好厉害。” “即便是我,也赢不了那唯一的龙,我输给它很多次了,所以我称之为唯龙。” “师傅都赢不了,换成我,能赢得了吗?” “你可以,因为你是特殊的,能够遇到你,或许是我的运气,你注定是要屠龙的命格,生来就是要去斩杀龙的。即便是唯龙也未必能逃过你的斩龙业力。” “师傅,我听不懂,命格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必然。就好比你遇上我,就好比我遇上你。” “那命格是个好东西啊。” “呵呵,等你长大一些,或许就不这么想了。” …… 龙雀日复一日的长大,白维也终于有了新的同行者。 她拜了白维为师傅,白维也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交给她,说是毕生所学,实际大部分靠她自己领悟。 白维自身天资愚钝,靠着嘴巴厉害能忽悠。即便后天追赶也难以靠勤奋来弥补拙劣的天资,能应付一些情况,也能斩杀几头妖怪异兽。 但面对厉害的角色就只能逃遁,龙雀的天赋却是一等一的强,在她十二岁那年,实力就已经稳赢完胜了白维。 出于尊重和信赖,龙雀从未怀疑过自己师傅的强大实力,他说什么,她都会相信。 一路跟着白维走南闯北,从小跟屁虫变成了小跟班,最后变成了左膀右臂的打手。 白维是靠要忽悠人和骗术来吃饭的。但龙雀完全没继承到这部分的天赋,她太过于一板一眼。 有的人练武最多强身健体。有的人练武能够开山裂石,有的人练武能震天撼,都是天赋的区别,也是血脉的区别。反正白维没有这些先天条件,他能靠的就是以理服人。 这么些年走下来,他也有自己的一套人脉积累。 起初要蹭饭,请客,喝酒,聊天,骗人,骂人,说实话,再骗人,再说实话,然后走人,隔段时间回来再看,继续骗,重复这段节奏,就能把人骗的心悦诚服,蒙在鼓里不自知。 到后来,步骤逐渐简化成了——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逐渐傻瓜式操作,也失去了某些新鲜感和刺激感。 白维花了大功夫去布局,做很多事,搞得很多贵族破产,很多武夫脊梁骨折断,折腾的死去活来鸡飞狗跳,甚至血流成河白骨遍地。 龙雀对此不能完全看懂,所以也完全看不懂。 小姑娘也不去思考这些,她要做的是就是屠龙。 十三岁那年,她提着刀去了一处寒山洞穴。 在白维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倒在雪地里,背后还扛着一颗幼龙的脑袋。 连他本人都很震惊,这™……十三岁? 只因为自己不知真假的随口一言,她彻底的当了真,把屠龙当做终生目标,并且相信只要自己情愿就一定能够做到,因为这是她的命。 龙是受人敬畏的力量,强大的龙甚至具有理性,越古老的龙越强大,能够通人言语。 每一条龙都是自然力量的具象化。故而喜怒无常,就如同地震水灾天雷山火一样,令人恐惧。 她屠龙就是对天地自然举起了利刃屠刀,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太受欢迎。 因为敬畏天地已经刻入了太多人的骨子里,屠龙者不敬苍天,还有什么能让她尊敬畏惧的? 无所畏惧,不意味着勇敢,意味着没有约束。 龙雀不惧龙和妖怪异兽,但她还是很害怕师傅的。 即便师傅大部分时候都很和蔼,但有时候也会显得格外恐怖。 特别是当他不说话的时候,沉闷的神态总是令人感到万分恐慌。 她对母亲的记忆不够深刻,对父亲的记忆是他总是无比忙碌而疲愨惫。 有一天父亲回到家里,抱着她哭,说了很多事对不起,然后就死掉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给女孩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心理阴影,她呆坐了足足一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她非常的害怕被丢下被抛弃,小孩子都是这样,追着长辈走,追着哥哥姐姐走,像条小尾巴。 即便长大后,她的习惯也没变化。 两人就这么一路行走过山川大河,几年时间走过了无数城市,而龙雀也来到了十五岁。 来到一处城市后,白维离开独自办事,龙雀则是回到了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也是她生活了好几年的城市。 虽然她几乎不记得这里,也快忘记父母的模样。但意外的是,那栋屋子还在,不过里面已经有了新人家,扩建过了,房子模样也大不相同,住在这里的是一对夫妻,有两个孩子。 小孩子看到她站在门口,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张牙舞爪的想要驱赶,被她用糖果打发了。 她进入了屋子里,看着截然不同的景象,呆了一会儿,然后离开了,等离开时,才发现已经是节日。 街道上张灯结彩,家家户户成群结伴,这些年来,似乎普通人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居然都找不出多少快饿死的贫民,普通人竟然也能走上大街有余钱买些好吃好喝的。 她有些茫然的行走在街道上,走了半条街,走走停停,却觉得没处可去,也忘记了在哪里和师傅汇合,好像一开始就没说过,又走了几步路,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背影,这才像是落水者抓到了游泳圈,立刻快步奔跑过去,靠近的时候又慢下来,没像一旁的小孩子直接扑上去抱住大人,而是怯生生的喊了声「师傅」。 等待着的白维嗯了声,睁开眼睛,看了眼她:“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龙雀奇怪的摸了摸眼眶,才察觉到有些酸涩感,她是在羡慕其他人吗,为什么? “想家了?” “不是。”她摇头说。 “呵呵,小孩子。”白维提起酒壶:“该走了,顺带去给你父亲上个坟,你也十五岁了。” 来到坟前,除草打扫,点燃纸钱。 龙雀跪在坟前,轻声问:“师傅,唯龙到底在什么地方呢?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见到它的踪迹?” 白维仰头喝酒:“因为它不是普通的龙。” 用手戳了戳自己胸口:“让唯龙诞生的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而是这里。” 龙雀轻声问:“是人心?” “你觉得这世道如何?”白维问。 龙雀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很难说明白。 白维又问:“不谈世道这两个字,单单说说你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你也长大了,当年你看不透这世道,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抢夺你父亲的陪葬玉,现在,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因为弱者没有资格吗?”龙雀声音在轻轻颤抖,跪在这里,她仍然像当年的小女孩一样无助,能体会到当时的心情,感受到当年那份苦楚和委屈以及莫名。 “这就是世道。”白维低沉的说:“这就是人心!” “所以才会有唯龙?”龙雀轻声问:“唯龙杀害了我的全部亲人?” “除了他也不会有别的谁了。”白维喝完了酒,将剩下的酒水洒在泥地里:“祭拜结束了……你也十五岁了,就在这座城往北行六十里,有一处水潭,水潭里有一条毒龙,污染水源,形成瘴气林,最近十年进入了蜕皮期,毒腺退化,也是它最虚弱的时候,你去把它杀了,记得服下毒龙的龙胆,能帮你获得百毒不侵的能力。” 龙雀一怔,起身抱拳:“是,师傅。” 她知道这是师傅的考验,但以往屠龙的时候,巨大多数都有他在旁边,今天不会再有了。 白维挥了挥手,赶走龙雀。等小姑娘离开之后,他看了眼坟墓,自言自语的说着。 “唯龙,该现身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锻刀 “你做了什么!” “你居然斩了龙神!” “这可是庇佑此地数百年的龙神啊!” “没了龙神,我们该怎么办,你这不敬苍天的狂魔,你这个……” 暴怒的村民们看到龙落下的身躯,断裂的头颅,还有被采伐的七零八落的肉身。 鲜血从半山腰流下,血液如同小溪。 女孩弯下腰,蹲在另一边的山泉里洗手,轻轻搓洗着手掌,面对其他人的指责置若罔闻。 这不是第一次了,但凡她要屠龙的时候,肯定有人来阻拦,屠龙后也会面临各式各样的麻烦。 以前有师傅在,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她还受了伤,有些疲惫。 有四周村民见到她只是个较弱少女,试图上前来抓她。但见到龙雀握住了刺在毒龙脖子里的刀,立刻吓的腿软,连滚带爬的回到人群。 她几次用力拔刀,因为卡在了骨头里。等拔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这把刀已经很破很旧了。 有些心疼,因为这把刀她才得到不足一年多,已经很小心的在用了,但损坏的总是更快。 “让开。”龙雀扛起龙的脑袋。 “这是我们的龙神,是我们的财产,你不能……” “要我杀出去?”龙雀举起断刀,手腕一振,地表撕开裂口。 人群让开了,或恐惧或怨毒的看着她走远。 等离开十公里后,龙雀找了一处镇子集市,随手把龙头卖了还钱,提前取出了它的胆进行吞服。 休息了半个小时,等体力恢复,她掂量着赚到的这笔钱,考虑给自己换一把新刀,还是给师傅买些好酒。 纠结了许久,她选择了后者。 龙雀记得师傅说过,龙是自然力量的化身,得到人们的敬畏,其中一些人太过于敬畏天地从而变成了走狗,甚至会假借龙的存在来替自己创造合法性,将自己比作高人一级的存在,从而建造祭祀之类的仪式,把活人丢去喂给自然,试图将龙变成保护神。 师傅说,这种做法在他看来是无比愚蠢的,就如同原始部落制造了图腾一样,非常的愚蠢,龙是天地孕育。难道人不是,大家都同等高贵。如果说龙真的无可比拟,那就杀了它,夺取它的灵韵造化,吞下它的百年寿命修为,锻造自己。 屠龙者做的也正是这些事,杀的不单单是龙,还有愚昧的信仰。如果龙被奉为神,那就把龙屠了,宣告龙不是神,我才是神,伐山破庙屠龙,杀到他们拜无可拜为止。 龙雀记得师傅说这些话时候的样子,很认真,很高大,丝毫不阴鸷,而是充满了神性和人性的光辉。 她很奇怪为什么师傅要做些? 师傅沉默了很久,随后笑了。 他说是为了报复,对这个该死的世道一点力所能及的复仇。 他说要这天下再也看不到一条龙,要让所有人再也看不到一条龙,让他们不要在敬畏自然,让所有人了解龙不过也是可以被杀死的弱者,如此人便可以顶天立地的活着…… 可死去的人是看不到这些的,将来的人日子越过越好,偏偏他们死后有知,肯定会扭曲羡慕狂怒不甘嫉妒。 倘若能如此,我便无比愉悦。 明明是笑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咬牙切齿,透着深切的恨意。 师傅有那么憎恨的人,可他们都已经死了,仿佛他们的死也带走了师傅的一部分的活。 龙雀不明白。 她不知道师傅到底憎恨是活着或死去的人,还是那条见所未见的唯龙。 她带着酒,回到了坟墓边上。 时间过去了大半天,天黑了又亮,她倒是不觉得疲惫,沐浴龙血,吞噬龙胆后,仍然气力源源不绝。 回到坟墓边上,她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几乎摔了个粉碎。 她看见了粉碎的玉牌,还有被掏空的坟墓,尸体不见踪影。 她慌了神,顺着血迹一路找去,在一处梅花林里找到了重创的师傅,他坐在那里,前所未有的虚弱着。 梅花的林子里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只有师傅一个人的血鲜红一片。 龙雀快步走过去,扶着他:“师傅,您怎么了?” 往日在她眼中看来高山仰止的师傅几乎要倒塌下来,他扶着女孩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 “我找到它了。” …… 白维病了,仅仅是修养就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很虚弱。 为了给他养病,龙雀四处奔波,找了很多疗养用的草药灵药,却又不敢离开太远。 这一年里,只在做一件事,他即便虚弱,也仍然每天坚持打铁,他要锻造武器。 这些年来收集的特殊矿石已经足够多,这一次锻造的兵刃用时很长很长。 一年时间也只不过打造出了一把兵胚。 即便只是胚胎,也仿佛具有灵性,以龙血冷凝淬炼。 可龙雀第一眼看到它出炉的时候,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她说「好细」。 然后火炉里迸发出了火星,险些点燃它的头发,像是无声的反抗。 白维无奈的停下工序,埋怨的瞥了眼龙雀这妮子,叹了口气说:“这把刀你用不了了。” 人选刀,刀选人,第一眼看上去喜不喜欢就决定了是否合适这把兵器。 既然两相厌,这把刀主动不能为她所用。 龙雀老老实实的道了歉。 白维只得将剩余的材料也重新回炉,锻造出了第二把,这次走了和汉刀截然不同的路线,更宽更粗更大更重,完全不像是女子能使用的单手刀,偏偏她看着极其顺眼。 之后足足三年时间,白维只负责铸造兵器,而龙雀平均几月出门一趟,搜集他指定的材料,顺带探寻了解各地的情况,每年也必须完整业务指标——屠龙五头。 这三年时间,各地也发生了诸多变化,但未必只有好事。 少了龙之后,各个地方的平衡被打破了,很多地区有了重新交融沟通的趋势。 但这也进一步推动了矛盾的加剧,三年内起码爆发了十几次中等规模的战争,小规模不计其数,打完仗之后就是融合和重建,很多小城池逐渐融合为一整个地区性的小国。 龙死了,自然环境也变了一些,变得更加适宜人的居住。 龙雀也没忘记搜寻「唯龙」的下落。这三年来,时不时就会听说有个恐怖的怪物在世间游荡的消息。 它的行动没有规律,但异常强大,会四处袭击各式各样的目标,甚至摧毁了一座城池,引发了数次兽潮,吸引了许多妖魔跟随,几乎成为天灾。 龙雀也尝试过跟踪,有一次差点都碰上了。 可惜来迟一步,看到的只是一愸片断壁残垣,之后应付兽潮就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功夫,无暇去追踪。 面对这个伤害师傅的怪物,她只想着怎么才能高效的将其斩杀毁灭。 时间再度往后,眨眼时间又是三年。 龙雀已经完全长大成人,师傅也彻底步入中年,看上去有些衰老,但精气神仍然很好。 两人是师徒关系,也仅仅只是师徒,除此之外没有更加亲密的关系。 在这个活着都比较艰难的时代,没人会保持着太矫情的想法,否则会死的更快。 她被白维教育成了战士和屠刀,也就不会去幻想什么成婚生子的事,家庭不家庭,不会比活着重要。 在某个炎日里,白维从火炉里抽出了两把兵器,放在冰龙的血液中冷萃,寒气升腾,他在月光下轻轻吐出一口气,平静的说:“成了。” 没什么神兵利器锻造出炉就引发天地异象的场景,或者还要渡个雷劫什么的。 实际上在淬炼的过程中,也曾经引天雷灌入其中,白维锻造它的方式非常简单,地火天雷极寒极冷,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坚不可摧」,历经无数劫难,每经过一次就投入炉火里重新锻造,这把汉刀经历了八十一次; 而另一把宽刀经历了七十二次。 将兵器装配好后,白维将第二把刀丢给了龙雀,她欣喜若狂,已经等了足足好几年的时间。 “师傅,取个名字呗。”她抱着刀在草坪上打滚后又爬起来。 “随你喜欢。”白维想过很多名字,但没说出来。 “嗯……”龙雀的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看着炎炎夏日,灵光一闪:“就叫它大夏龙雀好了!” 大夏天出炉的龙雀。 白维瞥了眼这傻狍子似的徒弟,默默收了刀:“准备收拾一下,我们该离开了。” 龙雀正色,恭敬的点头:“是,师傅。” 又要去屠龙了,这或许会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趟旅途。 第六百二十六章 唯我 “真热闹啊。”龙雀走在一片热闹的街区之中。 师徒二人来到了最大的一个城池,这里富饶,大量人口聚集于此。 在这一天,也是一年中的丰收日,所以会举行一次盛大的祭祀。 祭祀耗费人力财力,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国之力也未必能举办几次祭祀,它自然会吸引大量的人前来此地,商人、游客、居民,络绎不绝。 白维很难通过旁观者视角直接的判断出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它有的地方很先进,能达到战国末期甚至汉朝的水平,有的地方却很落后,还停留在部族时代。 具体白维也懒得计较,在他看来,眼前的这座城池本身还是停留在商朝的制度。 因为超凡力量的存在和具象,举国之力来祭祀取悦所谓的「神」,沟通上天,换取地位和权柄。 不能说做错了,至少在过去它是行之有效。 至少是目前白维探明过的最为富饶和宏伟的城池。就像是苏美尔文化里的乌鲁克城一样。 自然,白维对此看不上眼,也不是来这里做生意或者凑热闹的。 因为这次的丰收祭典,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举办成功。 神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逐渐难以满足,这里的衰败也是迟早的事。 喜怒无常才是自然的本性,稳定和安宁都是少许的幻觉。对人而言,它唯一不变的就是永远在变化,想要让它安定就必须去征服它,再不然也至少保证能够毁灭它。 藏在城池中的龙就是这一次的猎杀目标,它的寿命很长,自然也很强大,活得越久越强大越狡猾,超过三百年就是成年的龙,八百岁以上就是老龙。 目前为止,龙雀杀过的老龙也只有两条。一条是老的山龙,另一条是老的暴风龙,都是使用手段使其虚弱后,才想尽办法将其斩杀。 可眼前这条寿命超过一千年的龙所有情报都未知,直接动手还要面临和城池信徒为敌的风险,都是无法控制的风险,后果难以预料。 “它真的会来?”龙雀不确定的问。 “会。”白维笃定:“没有比这条千年的古龙更适合的目标了。” “如果让它得逞,会怎么样?” “都会死吧,你我,还有他们,全部。”白维轻描淡写的说。 “如果要死,我希望会死在师傅前面。” “呵,小丫头……”白维喝了口酒,不以为意道:“我让你去屠龙,你倒是想着在哪里埋尸。” “对不起师傅。”她轻声道歉说:“但我真的不想师傅再受伤了。” “屠龙是你的命,我的命就是跟它拼个你死我活。”白维说。 “若是师傅死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她有些多愁善感。 “等我死了之后,你再一个人慢慢想。”白维晃了晃空酒壶。 他知道这是她在害怕,她或许不是害怕自己死掉,而是害怕失去什么。 天渐渐暗了。 一国大祭即将开始。 白维起身,随后听到了轰鸣的声音传来,是宫殿的方向,建造的相当华美的宫廷被撞破撕裂,一道纯白色的巨兽破地而出,是龙,活了一千年以上的古龙。 它的鳞片纯白,容貌雪银,比起普通的龙更加悠扬且具有力量感,不知道它是如何诞生,又是哪一种自然力量的化身,在这片月光下,显得出尘遗世。 但这份美丽很快就被打破了,它的身上浮现出一团黑色的影子,影子拔地而起,如同另一条巨龙盘旋缠绕在白龙的身体上,后者撕扯,后者挣扎,腾飞到空中,或落向地面。 每一次砸落都引发巨大的震动,小半个城市在这种狂暴的力量摧残之下毁于一旦。 浓烟密布里,赤红色的雷霆撕裂虚空,白龙咆哮着怐同自己的影子厮杀。就像是身体上长出另一颗头颅要争夺控制权,它与入侵者厮杀。 只不过这种力量除了接连不断的摧毁城市建筑,造成恐慌之外,对于阴影的作用并不大。 那团黑影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越发壮大,宛若跗骨之蛆,撕裂了它的躯壳,流出鲜血,吮吸着古龙的生命,让自己变得血肉饱满。 头顶着雷霆,在烟尘和大地震撼里,白维眺望白龙,眼中只有狂喜和感叹。 “我们来迟了。”白维说。 “师傅……我们该走。”龙雀第一次没有了自信:“那不是我们赢得了的对手。” “嗯,你该走。”白维往前一步,走入紊乱的人群,背影隐没:“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师傅!师傅!”龙雀焦急的喊着,可她追不上,在人群里反而被越挤越远。 她冲破了人群,跳了起来。但很快一道红色的电光劈落,她举起刀试图斩碎雷霆。 雷霆没能斩碎,反而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倒飞而回,一退十里,嵌入城墙里,落在杂草堆中。 “师……傅……” 红色雷霆在躯壳上流动闪烁,她脑袋一低,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等又一次恢复了意识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 月亮还在,却已经爬到中天,月光洒落,整个世界一片银白。 龙雀在残破的城池里奔跑,四处搜寻探看,却没能找到熟悉的背影。 她只在战场的最中心找到了那条被侵蚀的不成模样的龙。 这条白龙几乎垂死,黑影覆盖着它的躯壳,让它的肉体变质,它已经不是白龙了。 而是一条新生的龙,伤口之中长出第二颗脑袋,漆黑的脑袋上鲜血淋漓,它从白龙的躯壳里蜕变出来,汲取了白龙的生命力量,就如同异形幼体在寄生后的破体而出。 龙雀看见了这条黑龙的蜕皮场景,也看到了在它的一只眼球上插着一把熟悉的刀。 她弯下腰,想要发出嘶吼声。但发出声音之前,先咬住了手臂,皮肉被牙齿撕裂,鲜血流淌。 她忍住无穷痛苦和哀痛,扬起大夏龙雀,飞身踏步,挥刀斩向黑龙。 鳞片崩碎。 黑龙注意到了弱小的敌人,凝视着她,然后挥下利爪。 轰鸣的撕裂了大地,但它的爪子被斩碎了,鲜血从伤口里流出,染红了下方的人影。 龙雀沐浴着龙血,低声念着:“不害怕……我一点也不怕。” 她握住刀,再度凝视着黑龙,月光如同指引着前路,洒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天空好像要下雨了,云层在汇聚,或许是雷霆引发的天地异象,但她不在乎淋雨。 握着刀的手,已经很冷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意识和身体达成了几乎完美的协调,过去总是偏差一线的境界距离她越来越近。 过去的龙雀做不到,因为还有一根丝线绑着她,她只要跟在那个人的背后就不会找不到目标,那是她的师傅,是她的家人,也几乎是她的一切,没有人待她更好,她不会将自己当做一把刀,不会将自己当做它们一样的东西,可现在她正在剥离着人的概念。 屠龙者……会成为龙吗? 她不清楚,但一点点的感觉到,她自己正在成为某种力量宣泄的工具。 或者说,在失去了自我意志后,她才能毫不忌讳的将力量宣泄出去,如此,才能斩杀它。 她觉得越来越冷了,血也越来越滚烫,力量越来越强,但心跳声越来越浅。 龙雀渐渐放下心神,给自己下达了一个指令,之后她的手脚身体都开始不听指挥,或者正在失去知觉,她正在掏空自己,容纳属于龙的一切。 “我不害怕……”她又一次的说。 大雨落了下来,冰冷的雨水洒落,冲刷着罪恶,电光照亮了在大雨中搏斗的人与龙。 电光照亮出她的影子已经扭曲成蛇形,凄凉的苍白残影留在地面上,刀光切碎了剩余的自我。 舍弃一切外物,达到超然忘我,亦或者是杀死本我,成为龙的本身。 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龙就是一切力量的具象,她何尝不是龙的一种? 于是龙杀了龙。 龙雀吞噬了龙。 她拧断了黑龙的脖子,打断了它的骨头,击穿了它的鳞片,挖出了它的心脏。 战斗结束了,厮杀也结束了,她也要结束了。 龙雀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血流成河,看着大雨落下,她没有动弹一下手指,因为不想,也因为不能。 她的皮肤上很痒,似乎要长出鳞片,牙齿很痒,快要长出獠牙,头皮很痒全身都很痒,正在一点点的撕裂躯壳,吞噬自我,被那个名为「龙」的概念咀嚼着。 这时……忽然间,她听到了脚步声,听到了低沉的咳嗽声。 失控的边缘,她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他站在那里。 “打得不错。” 鳞片剥落,异化中止,她从雨水里抬起头,湿润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脸颊。 她看向他,好久好久,如同鬼魂重返人间。 龙雀很想笑一下,这时有雷霆闪烁,电光苍白的照亮大地。 她的目光再度凝滞,视线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他跟前的影子蜿蜒如蛇,从阴影中睁开了漆黑的眼睛。 “唯龙……” “是我。” 第六百二十七章 不甘平凡 白维。 唯龙。白维就是唯龙。 他寻找的是他自己。 可为什么一个人要寻找自己呢? 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骗局。 …… “啊……真是漫长啊,花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 白维缓步上前,从尸体上拔出了刀,细长的刀刃沐浴着龙血,他轻轻挥下一斩,附着在刀刃上的漆黑气力,轻而易举的切开了龙的躯壳,力量货真价实,也从未如此充盈。 “难怪谁都追求龙的力量,毕竟这份力量是这么的迷人。”白维又挥刀数次,低沉的笑出声:“真厉害,作为凡人的我,居然也有今天。” 他唏嘘的感叹,转而看向龙雀:“你应该为我高兴。” 龙雀看着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现在这样的陌生:“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你的师傅,我是白维,我是……”他自我介绍,眼瞳如潭水深邃:“唯龙。” “你不是!”龙雀握着刀站起:“把他还给我!” 噹!刀刃触碰,龙雀被击飞出去,她此时太虚弱了,根本不是白维的对手,唤醒的龙血还在侵蚀着她自己,摆脱了后遗症后她根本连握刀都快肌无力。 “别这么激动,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唯龙平静的说:“虽然你不相信,但我还是有把这些一一告知你的义务。因为过了这么多年,你是有资格知道真相的。也是唯一能知道秘密的人。” 他单手拄着刀,开始陷入回忆。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从最初的过去,还是从你家人死去的时候开始?” “就从你父亲死的时候开始吧……” “我当初去了那个镇子,并不是什么巧合,我是去复仇的,是去报复的,对象就是你的父亲。” 他见到龙雀呆滞的目光,露齿一笑。 “是不是不太相信?” “但是,我当年可是被害的很惨啊,被欺骗被抓获,还差点被喂了狗头龙。” “我后来把那一大家族都赶尽杀绝了,仍然不免漏掉了一些漏网之鱼……他就是其中之一。” “你父亲死的不是很蹊跷吗?那惔就是我的手笔,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有个女儿。” “看到尸体我没在意,倒是这块玉佩暴露了你的身份,也让我知道,你原来是我仇家的女儿。” 龙雀如遭雷击,就这么几句话,她的心神险些崩毁。 这么多年来,她将白维视作亲人,将师傅视作心灵支柱。 怎会猜想到当年他收养自己根本不是处于善意,更没想到,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居然是仇人? 换个人说,她绝对不会相信,可这么说的人,偏偏是他自己。 大雨倾盆,龙雀跌坐在泥水中,她喃喃的问:“可是……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仇人的女儿,应该早早杀了我,或者看着我冻死在雪夜里。 “杀了你多无趣啊?” 白维笑容开心极了:“杀了你,哪有欺骗你,利用你,然后培养你更有趣?” 他笑的洋洋自得,丝毫不委婉。 “我给你一个人生目标,让你去屠龙,但这是假的,什么命格,我根本弄不懂。” “但你的天赋的确足够高,甚至高的让我追赶不及,从十二岁开始你就已经超越了我。” “你以为我很强,但实际我很弱,只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我是个平凡的人,没有天赋,没有才能,唯一会的就是说谎。” “所以我需要一把刀,足够锋利的刀,你就是这把刀,被我骗的心甘情愿,耍的团团转!” 电光照亮了他的脸庞,白维侧过身,在冰冷的雨水里,他却显得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就像是等了好多年后,终于打开了窖藏的美酒,一品醇香。 龙雀凝视着如此陌生的他。 师傅在她眼里总是内敛而沉着的,绝非这样轻佻的戏子。 然而相处十几年,她第一次看到最真实最血淋淋的真相。 如此沉重而刺痛,几乎要压碎她的心神,双手陷入泥地,五指呈钩。 “我需要培养你,所以我让你去屠龙。” “你完成的很好,但你或许猜不到,你屠的龙,一大半都是我安排好的。” “我花了很长时间行走于不同的地方,调查了各个地方的情况,收集整理情报,留下线人,串联网络,这些都成了我的控制力。” “你斩杀了龙,斩碎了他们的依仗。于是局面变得混乱,我可以趁机暗中控制一些事,推进一些事。” “你杀的龙越多,被我控制的地方就越多。” 白维侃侃而谈着:“控制倒是不意味着支配,毕竟我也没从里面攫取到任何实际好处。但意义还是有的,那就是收集更多的龙。” 他握着刀,黑色的炁流淌在刀刃上:“一切都是为了现在的时候,都是为了打破「平凡」的定局,我其实弄不明白,为什么平凡就不能强大,弱小就要永堕尘泥?” “没有天赋没有力量就要被欺压,凭什么他们拥有力量可以胡作非为……既然连那种恶徒都可以拥有,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换成我,会将力量用在更适合的地方。” “所以,为了得到力量本身,我需要杀死更多的龙。” 他说到这里做了个简单的停顿,看向龙雀:“优秀的观众要学会抛出提问,我以前就教过你。你虽然不太聪明,但好歹不会太笨。” 龙雀声音沙哑:“我知道……是唯龙。” “不错,是唯龙,龙是力量的体现,得到它是我唯一改变现实的机会!”白维满意的说:“它一开始非常弱小,所以我要培养它,让它壮大,让它变强,然后再把它夺回来,控制在我的支配之下。” “这是一套非常繁琐而且麻烦的流程,需要的时间也必须以十年为单位进行计算,这意味着我必须承担足够多的失控风险。” “虽然我没有血统,没有力量,没有天赋,但我学会思考,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智慧,这是我的强项,那么也只能将它发挥到极致了。” 他在这里露出恰到好处的遗憾和轻蔑:“即便我说多少,可悲的土著也是听不懂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挺寂寞的,我注定找不到同类。” 龙雀发出干涸而沙哑的笑声,听上去不像是笑声,而是某种窒息后的喘息声。 精气神都在她的身体里剥离出去,她又一次感觉好冷,比之前更冷。 如果师傅死在之前,她会失去心灵支柱,而现在……她的心灵支柱正在被摧毁崩塌。 “为什么?”她轻声的问:“只是为了力量?” “只是?”白维挑眉,然后低沉道:“龙雀,你是不明白……身为弱者的可悲啊,生来就有天赋的你,当然不会明白,现实它是残酷的,不以人的意志而发生变化,这个世道是吃人的世道,能活着都是一件难事,要想活的好一点,就只能不断的壮大自己,而想要壮大自己,就要……” “吃掉别人?”龙雀艰涩的问:“就像我吃掉龙一样?你也要吃掉龙,或者更多人的生命,就像为了自己而毁灭这座城市一样?” “是,这就是食物链,只有站在最高位置,才能避免沦为别人的猎物。”白维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弟子:“我一早就告诉过你了。” “您可以收手的,您可以告诉我,然后收手的!我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的活着,根本不用……” 龙雀失控而愤怒的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贪心呢!龙的力量就这么让人着迷吗!” 白维神色平静,表情逐渐归于冷淡而漠然:“为什么?因为我不服!我……绝不甘于平凡!” 他举起刀对准了龙雀:“站起来,龙雀!握着你的刀!我是龙,你也是龙,今日注定只有一个能活。” “我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仇敌,我利用你,轻蔑你,嘲笑你,可怜你,培养你,都是为了今时今日。” “无需多言,这一战……生死由天,了断恩怨!” 第六百二十八章 骗子 冷雨之夜,却有月光。 废墟之中,龙尸之旁。 曾经亲如一家的师徒,如今提起刀剑,指向彼此。 过去的恩情都烟消云散,最讽刺的莫过于自己以为的至亲之人实际上是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 要说恨意是否有? 有的。 要说真的恨如入骨髓吗? 不是。 龙雀很想逃走,从此时此刻转身而逃。但她的内心是如此的复杂,过去愌总是活的无比通透价值观简单直白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难以抉择,什么是爱恨交织。 比疼更加刺骨的痛涌出,巨大的哀伤快要将她包围了。 “站起来。”白维冷冷的说:“还是说,你想跪下来求死?” “……”龙雀用力的摇头。 她又一次站起,颤颤巍巍的握着刀。 她不想死。 或许是体内的龙血和残留的思念咆哮着,在驱动着她的生存本能。或许也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或许是白维一次次的教导着她决不能轻易赴死,任何时候都不行。 她手臂的颤抖停止了,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身上飘起白色的烟雾,水汽正在蒸发,是龙的血液在沸腾,是力量在奔涌咆哮。 “就是这样,不想被杀,就要拿起刀保护自己,你是屠龙的命。所以要杀死一切会成为龙的存在,要么被龙杀死,成为它的养分。” 白维左手摸着刀身,低沉的笑着:“我等了你十几年,看着你日夜变强。就像是等待着瓜熟蒂落的这一刻,你最好,不要抱有任何能从这把刀下活命的念头。” 龙雀说:“你不是师傅……” 她握着刀:“你是唯龙。” 前一句话她怀抱着巨大的哀伤,后一句话变成了同雨水一样的冰冷。 呵出水雾无数。 她踏步往前,发起一次冲锋,龙雀挥刀横斩,空气被撕裂,雨水都被划开,如同小孩子用树枝在地表狠狠一划后留下的痕迹,水流分开,中间留出一道入地的沟壑。 铿锵之音中,两把出炉于同一人之手的兵器碰撞,爆发出的清脆声响如同兵器的悲鸣,火光迸射中,白维踏前一步,手里握着只是细长的汉刀,却单手将她压的单膝跪地,紧接着横扫补上一脚,龙雀倒飞而回,撞在燃烧不完全的大树上,冲击力震断古木。 “速度尚可,但力量不足。”白维作为老师评价着她的弱点:“你擅长屠龙,却不擅长和人争斗,视线里看着巨兽太多。反而对人没多少应对经验,速度快,也仅仅只是快,而不是精妙。” 龙雀再度上前,这一次挥刀比之前幅度更小,刀刃撞击同时,她左右换手,左手握着右手手腕,抵住大夏龙雀的刀柄底部,然后猛地往前一推。 白维歪斜兵器,将这股力道错开,身具手撕龙虎的力道,却缺乏精妙的细节控制,被错开的兵器失去准头,只是擦破了白维的肩膀,而卧虎刀已经递到了龙雀的跟前。 她的肩膀开出血花。 “唔……” 捂住伤口,龙雀往后退了几步:“你刚刚能杀了我。” “是可以,但杀的太容易,我也没什么成就感。”唯龙淡淡道:“拿点真本事出来,再这么下去,我的耐心也会消磨的差不多,你要求死,我便成全你。” 他说着,挥下一刀,黑气澎湃的刀气如同大潮压下来,并不锋利却十分厚重,如同万钧巨石。 龙雀险而险之的面勉强避开这一刀。 紧随而来的一脚踢在她的胸口上,几乎要把她的肋骨踹成两截。 她飞出去很远,像是被大力金刚脚踹飞出去的足球。 最初的最初,龙雀也是这么挨师傅的揍,这种疼痛感依旧难忍。但过去忍耐它是为了变强,现在的忍耐是为了……活着! 龙雀单手按向地面,手指陷入石头和泥土里,在地上拉出五指的印记,她的手指如同龙爪,深深的刺入石头里,留下锋利的抓痕,指甲和骨头都在异化,变得尖锐锋利坚不可摧。 她的眼睛开始变了颜色,变得暗红,意味着体温升高和血压的身高,血流速度在提升,身体在超频状态下快速运转,适应着龙血带来的进化,她需要大量的氧气。 因此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将四周的空气抽干一样,热量放出,她的手腕脚腕和脖颈上都长出了细密的鳞片,鳞片微微打开,如同皮肤在呼吸。 外表已经逐渐变化,她更加接近于龙,不知是否还保留了一颗人类的心脏。 “哈!这才像话。”白维十分满意,挑起刀尖:“来吧!” 两只龙开始互相厮杀。 他们的力量速度如此接近,每一次碰撞都带来地面难以承受的冲击力,战场也迅速扩大,从方圆百米变成五百米变成千米再变成数千米,已经没有人留存的城池从废墟变成了彻底的废墟。 他们没有再继续对话,只是重复着互相杀戮的交锋。 没有半点亲情的旖旎,只有恨不得将对方撕成碎片的残暴。 每一次兵器碰撞,迸发出的火星中,都像是记忆里的一张老照片被燃尽。 照片里的两个人曾经互相依偎着走过春夏秋冬,现在只剩下一地灰烬残渣。 抛弃了感情,等于抛弃了束缚。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锁链,亲情是错觉,爱是错觉,依赖是错觉,只有恨意才最为深刻而真实。 暴戾的火焰开始燃烧开始滋长,内心如同痛饮着有毒的鸩酒,致命的毒不断壮大,吞噬自己,鏖杀敌人。 竟在这疯狂的杀戮里找寻到了少许的愉快,得到了少许的宽慰和兴奋。 就像是龙一样,生来就是力量,生来就是毁灭或存亡,不知理由为何,已不需要任何理由。 大地似乎都被点燃了,唯龙的漆黑气力好似燃烧的黑色火焰,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漆黑的蒲公英,空气里漂浮的碎粒尘埃起起落落,每一次互相碰撞的刀剑都让它们飞得更远。 两个无视着引力牵动的怪物互相追逐,玩着永不疲倦的永久,就这么从中天之月打到了大雨将歇。 天亮尚未到来,破晓已经快了。 随着一记流星经天的残影,两个人影从天上坠落下来,砸入地面,沉重的力量让大地多出一道凹陷,而柔软的泥土将冲击力扩散开,躺在坑洞下方的人张开口,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化作血雾蒸发在空气里,炙热滚烫的鲜血在逐渐的冷却下来。 白维从天而降,手里的刀刺穿了她的胸膛中央,被命名为大夏龙雀的刀已经碎了,它的碎片随处可见,如同凋零的花朵散落在废墟各处。 它不是能经历千锤百炼的刀。所以终究会碎掉,而白维手里的这把刀的状态也不好,留下了无数的痕迹和创伤,像是一名遍体鳞伤的战士挣扎着奄奄一息。 即便不死也难以恢复到曾经的全盛期。 躺在下方的龙雀轻声说:“我是在做噩梦吗?” 白维低下头,雨水混着血液,浑浊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说:“是噩梦,很快就结束了。” 龙雀问:“能抱一下我吗?” 白维犹豫了一下,轻轻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整理一下她耳边鬓角的乱发,动作缓慢的如同学着给小女孩扎羊角辫一样小心。 但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握着刀柄,随时会将它往下压下去,了结她的性命。 无声里,似乎表达出了千万种的情绪,什么都不用说,都已经来不及。 龙雀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然后一只手抬起,尖锐的指尖挖开血肉骨头,刺穿了弯下腰的人影,胸膛间突兀的空掉了一块。 白维楞了一下,随后眸子溢出大量的鲜红,样貌狰狞,狂暴的漆黑气息如同爆发的火山般喷涌而出,而后猛地回收,想要修补这部分的空缺,可惜没有机会,也无能为力,他的表情狰狞无比,用力的将刀压下去,兵器贯穿了龙雀的胸膛。 但她收缩了肌肉,肋骨也并拢着夹住了兵器,让它没办法绞烂她的内里。 她用力的抱着他,两人明明是在互相拼命的要杀死彼此,却在最后一刻拥抱着如同最亲密的家人,知道即将分离,所以紧紧相拥着不愿分开。 白维先一步松开手,或者说,是那漆黑的气息先一步崩溃了,它放弃了,想要逃出去,却无从逃避,只能疯狂的尖叫着咆哮着,最后虚弱的萎靡着垂死着,它停留在白维空空荡荡的左侧胸口,留下了残破的黑色蜘蛛网。 唯龙的炁流失着。 无可避免的死亡正在到来。 白维的四肢无力的垂下,脑袋低下,下巴轻轻抵住了死死抱着他的龙雀的额头。 这样近的距离,反而看不清彼此的面庞,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雨快停了,天快亮了,但时间不会停驻等待,不会焦急来访。 “真遗憾。”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眼里的光芒迅速的熄灭了。 平凡的人走完了一辈子的路程,死在了黎明前。 龙雀嘶哑的哭:“骗子……” 第六百二十九章 所起所终 爱说谎的平凡者被埋入了坟墓里。 带着他的不甘平凡、漫长苦痛和谜一般的过去。 龙雀站在墓前,仰起头,大口饮酒,烈酒浇愁。 到最后,她都没能知道他究竟是在想的是什么。 所以后半生,她一直都在追逐那个影子,已经逝去的影子,已经不存在却仿佛随处可见的影子。 他终究还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些什么,也改变了一些人。 口口声声说着不甘平凡,可他已经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他只是太贪心,只是不满足,目光看的太远,所以脚下的路都觉得太碍眼。 龙雀看着坟墓,闭上眼睛,思绪飘回到了还是小女孩的那个酷寒冬日。 儿时,父亲独自抚养她长大,这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而她现在也明白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而是一个软弱可欺的性子。 他曾经也是有钱人,也是地主,也是高高在上的人。但很快就变了天,很快他就什么不剩下,成了普通人之后,他还能留下什么呢? 他根本没有什么一腔孤勇,独自一人,浑个温饱都无比困难。 他知道那个冬天已经没办法熬过去了,家里没有半点余粮,最多还能熬出几碗粥。 于是他死了。 他抱着自己哭个不停说着「对不起」,不是因为他已经做了的事。而是因为他将要做的事,对此他感到愧疚,他太过软弱,他不想承担。 在那个冬夜里,他死了……龙雀亲眼所见,他啊,是自尽的。 所以仇人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师傅的谎言,她一早就看穿了。 什么杀你父亲的是我什么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是我对我来说,真正的亲人,只有父亲,其他的谁,根本毫无印象即便是父亲,他最终也把自己丢掉了。 他不愿意继续承受现实的苦痛和压力。所以抛下自己一个人死了,甚至没胆量让女儿死在自己之前,独自一个人丢下她先走了。 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没说,她不敢说,因为害怕,因为不安。 她害怕又一次被师傅丢弃抛下,她想要始终留在可以依靠的人身边。 她听话,也愿意一直听话下去,什么事都可以答应,让她去屠龙便屠龙。 龙雀是个纯粹的性格,爱恨对她都很简单。 白维的死对她是无法解开的心结,也是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往,更是让她余生都难以得出答案的困惑。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找寻和了解师傅的过去,试图拼凑和还原他的过往,找寻他留下的痕迹和碎片。 过了很久,又是一年冬日,大雪覆盖。 她来到了祭拜的坟墓前,摘下兜帽,清风吹起她的头发。 一头雪白长发。 一张如同少女般年轻容颜,唯余眼角透着疲惫,目光满是沧桑。 她席地坐下,豪迈饮酒,喝一口酒,对着坟前洒落一些,像是和人对饮。 “好多年了过去,我想,我终于可以再来见你一面。” “师傅当年为何要寻死,我一直不明白,为了解开这个困惑,我走了很远的路,我找了很久的回答,我寻找了无数的佐证……” “我想廞已经找到了答案。” “师傅不愧是个行骗天下的人,想要揭穿你的骗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的地方,我也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不知道师傅能分得清吗?” “还是从过去开始说起吧……其实最初的开始,还是来自于龙。” “我查到了过去自己家族的一些事。虽然都被您杀了灭了,但也有几脉存活。” “师傅在这里也说谎了,你其实从来没赶尽杀绝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我的理由……如果您还活着,一定会说「斩草除根多没意思,留着一条命等他犯贱作恶再把他收拾了才能获得更多的愉悦,可持续性发展的人性本恶」…… 然而事实上,他们都活着,能自力更生后,都活的很好,不能自力更生的早就死了。” “我从他们这儿知道了一些事,找到了一些痕迹……我的家族试图通过去创造出龙,他们要孵化龙,想要得到超凡的力量。” “狗头龙是被创造的实验品,却不是唯一的对象。” “我想他们也不知道,在那次祭祀中,他们创造出了最为可怕的一种东西……” “唯龙。” “师傅说自己是唯龙,但这不对……您不是唯龙,但您的存在,让唯龙诞生了。” “龙是力量的化身,人心的深不见底也是一种力量,憎恶痛恨也是力量。” “师傅也说了,唯龙的诞生来自于人心。” “在那场祭祀的仪式里,「唯龙」诞生了,师傅也得以存活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 “在之后的岁月里,师傅一边行走四方,一边想办法,行骗天下,断绝诸恶,以遏制唯龙的成长。”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师傅需要除掉唯龙,否则自己会被吞噬,或者被吞噬都是小事。因为它注定会成为无法控制的灾厄。” “师傅需要一把刀,足以屠龙的刀。” “我的名字是您取的,我叫做龙雀,是屠龙的宝刀。” “在我十五岁那年,唯龙失控了,它脱离了师傅的控制,钻入坟墓里,掌控了我父亲死去的躯壳逃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师傅的有意为之,但它的逃走意味着时间不再多了。” “锻造兵器,追杀唯龙。” “师傅让我四处屠龙,找寻唯龙的下落不是根本,目标是为了减少龙的数量,逼迫它现身。” “只要斩杀了唯龙控制的躯壳,它就一定会返回到师傅的身上。” “从这点来说,唯龙就是师傅也没有错,它是从人心里诞生的,也是由您孕育出的恶念之极。” “师傅让我斩杀你。” “让我屠了唯龙,履行使命。” “您说了一堆话,试图激怒我,激发我的斗志。” “您想要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恶人,一个疯子,一个狂徒,一个苦心筹谋的复仇者和阴谋家。” “可我一早就知道,杀死父亲的不是师傅,是他抛下了我不管,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憎恨师傅。” “我本来就是师傅手里的一把刀,我也不在意自己过去来自于哪里,更何况,那些人真的死有余辜。” “那些话真假都有,或许师傅是真的不甘心吧。如果不是自身平凡弱小又怎么会落入这种境地?” “又或许,是因为唯龙附体带来的变化,翻出了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恶念。” “可是师傅,你知道我的恶念是什么吗?” 她抬起眼睛,凝视着坟墓,眸子泛红。 “你是个骗子,欺骗了所有人,把自己伪装的恰到好处,却又做着三流表演让人一眼看穿!” “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任何独自抛下我的人。” 她愤怒了发泄了几秒,把想说的话都吼了出来,然后丢下空掉的酒瓶。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的使命也该结束了,龙已经没有了,或许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龙的出现,它将成为历史记忆的一部分消失,又或者成为传说的一部分永恒消散。” “人的时代会到来,就和师傅所期盼的那样。” “屠龙者终成龙,我就是世间最后的龙。” “属于人的时代,没有预留给我的位置。” 她凝视着坟墓,沧桑而疲惫的一笑,拔出她第一眼就不喜却陪伴最久的汉刀,平静的横置于脖子前方。 “不等了。” 鲜血割喉,龙归天地。 …… 斗转星移,多年后有个青年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孤零零的坟墓,尸骨,还有一把坟前的刀。 他收敛了尸骨,葬在墓旁,也带走了这把残破的旧刀,他需要这把刀,因为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 这把随着他度过漫长岁月,帮助他开辟斩妖除魔建功立业,青年成了初代卧虎,这把刀终于有了名字。 又过了数百年后,在一间小村子里,有个叫小男孩呱呱落地,取名白维。 因果循环,有所起,亦有所终。 第六百三十章 拥抱 【确认英灵之理】 【羁绊值已达到最高】 【已获得羁绊技能:屠龙者(极)】 【你对具有龙之属性的存在能造成的伤害大大大大增加了!】 …… 白维麻了。 这一段回忆,有点长,也有点短。 和之前不太一样,这次的记忆回溯非常的……清晰! 或许是因为和英灵共感的原因,他看到的画面得到了来自夏龙雀的记忆补充,让故事本身具有了两个视角。 还记得白维的记忆是在编号三十后才进行常规的封印。 所以在这之后的记忆,能够保存的比较完整。 但是,在三十号以前的记忆片段就存在偏差。因为足足几十世的经历,相关记忆堆积了太多,并不能完美的回忆起来,譬如说朝露的那一世是第二十一世,白维的记忆已经存在比较严重的缺漏和断片,相当一部分都是靠朝露自己的轮回记忆进行补全。 这次他是非常罕见的回忆和感受了大半个人生。 前半段的记忆不算明确,只能说是文字介绍的草草略过,单单看一遍感觉不算深刻,只能说对于自己成为乐子人和欺诈师的选择表示理解。 后半段有了夏龙雀的加入,记忆就变得鲜明而准确,能够更加深入的体会到两个当事人的心路历程,包括白维这一世的艰难抉择和诸多矛盾。 其实夏龙雀的人生,远比这一段要漫长很多。 只是因为白维走的太早,经历她的实际生命长度还不到十分之一,超过一大半的部分都被省略了。 这就是英灵啊。 生前就是赫赫有名的强者,她几乎是靠着一己之力猎杀自然力量的化身,并且终结了自然崇拜的概念,将龙族杀到绝种…… 其中虽然有些水分,但含金量仍然极高。哪怕换了世界轮回转世,她的灵魂记忆仍然非常清晰,也得到了承认,获得了英灵之理。 虽然是个次位。 这都只是个次位。 草。 上位英灵都是些什么变态? 白维抚摸着卧虎刀,现在算是明白它的来历了,其实就是自己的刀,自己打造出来的屠龙之刃。 但在自己的手里,它根本没屠龙过,后世被初代卧虎带走斩妖除魔,之后代代传承,回到了白维手里,亦是终点。 在之后,它应该就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再也没有遗失过了。 过去也因为损伤而始终不能完整。直到最近才重新得以恢复和新生,这把刀似乎是跟随自己很久很久了,它从第十六世就被锻造出来。但未必只在两世里出现过,也许在这之后的轮回中也有拿到过它? 白维的心绪很复杂。 之前的夏龙雀还是个陌生人,可片刻时间,一辈子的时间都过来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又要重新调整。 如果全人类都能恢复上辈子的记忆,大概整个社会都乱了套。因为这意味着人际关系的重新洗牌。 譬如,都说女儿是上辈子的情人,这要是女儿也喊了爸爸一声亲爱的,那可就乐子大了。 好在夏龙雀没有什么孝心变质的趋向。或者说,她根本不了解这些,也不感兴趣。 自始至终,双方关系保持着明朗,弫师徒,也只是师徒。 白维要利用龙雀,注定态度要严厉,也因为他的目标不允许自己心软,必然对夏龙雀各种严苛。 冲师逆徒的诞生条件,既不必要又不充分。 所以还在安全线之内,至少比柳小婉安全太多了。 作为完全觉醒了记忆的成年英灵,她是以巅峰状态完成的轮回转生,几乎保留了原本的人格和习惯。 如果自己坦然告知,应该大概也许……是没有什么风险的吧? 白维沉吟着,思考着,判断着。 也不清楚她是不是有所察觉了? 英灵对灵魂的感知非常敏锐,自己触发了感叹号,神宫寺咲是有感觉的。 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并没有前世记忆,初经人事,反应难免比较强烈。 可夏龙雀不是初次被进入了,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姐姐,对自己进行过内部拓宽,不太可能和初次经历的女孩一样,面红心跳耳赤呜咽,搞不好她就真没感觉呢? 是不是没感觉? 我瞅一眼…… 白维的视线从卧虎刀上抬起,看向夏龙雀,就这么装作不经意的轻轻一侧。 视线交汇了。 她的眼睛如同一面镜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她一直有这样的一双漂亮眼睛,澄澈的云影天光,没有属于英灵的权能寄宿在她的双瞳里,这双眼睛里寻找不到威严、力量或者龙,只有空旷无垠的世界里,小女孩站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人接她回家。 果然被进入之后,她是不可能没反应的。 白维并不是想逃避,而是有些复杂,没做好准备。 淡紫色的感叹号下藏匿的过往,仍然比他所想的还要沉重。 他需要心理准备。 但夏龙雀不用,早在十秒钟之前。在白维还在心情复杂之前,夏龙雀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点点,一处处,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为什么没能立刻察觉到呢? 如果师傅再年轻一些,如果他的脸上没有那些伤疤,如果他的表情再阳光一些……他们的外貌一样的。 她双手交叠,托着下巴,手肘放在桌案上,歪了歪脑袋,旋即露齿一笑,笑容轻松而且放松,如同从繁重的工作里解脱出来,骨子里都泛着酥麻感,电风扇懒洋洋的转动着,她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慵懒,像是晒过的被子,不用躺上去都知道一定暖和且舒适。 夏龙雀轻轻开口。 “噩梦,是不是,结束了?” 提问有些莫名,薛寒泪投来奇怪的视线。 “是啊,噩梦,已经结束了。”白维如此回答。 “能不能,给我一个拥抱?”夏龙雀小心翼翼又万分期待的问。 白维没有回答,只沉默着,似乎找寻着距离感。 但是英灵没给他选择的余地,直接站起身,径直的走过来,无声中,桌子被斩成两半,朝着一侧倾倒,中间阻拦着她的事物已经不复存在。 漫长的时光都没能让她停下追寻真相答案和那个背影,一张桌子也绝无可能阻拦她去拥抱家人……她甚至不愿意绕过桌子,不过几步距离,证明她是如此焦急。 她拥抱了他。 很投入,旁若无人。 夏龙雀是成年英灵,成熟的大姐姐,已经不是小女孩或者少女。即便是上辈子,他们之间也并没有拥抱过几次,最刻苦铭心的拥抱,是她的手穿透白维胸膛的时候。 这一次不一样。 她仿佛要用久别重逢的拥抱将过去的糟糕拥抱覆盖掉一样,无比投入而紧紧的拥抱着对方。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时候的心情。这种欣喜,这种遗憾,这种愧疚,这种……失而复得的宝贵。 英灵是上天的宠儿。 英灵却也背负着原罪的十字架,苏醒了记忆,就会改变人格,会在无法弥补的遗憾中失魂落魄。 祂们在一个什么都来不及的时代醒来。 全世界的英灵都会羡慕她的,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是天文数字分之一的奇迹。 曾几何时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唯有抱紧了那个人,你才能确知自己还活着。 才能确信这是现实,而不是一场自己假想的美好幻梦。 夏龙雀稍稍拉开距离,额头几乎要碰到额头,鼻息触碰着鼻尖,眸子泛红。 “真的是你。” “嗯……” 白维稍稍停了停,然后抬起手,轻轻放在她的侧脸上。 “这次,不骗你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策反逆徒 这一个拥抱,当着薛寒泪的面,震惊了她一百年,以她的理解能力和聪明才智,完全无法理解,这短短的沉默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次位英灵如此失态。 偏偏白维表现的很自然。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我是不是看漏了什么呀! 你是不是偷偷用绯红之王删除时间了! 这是什么样的能力,居然一招就让英灵过来投怀送抱了,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薛寒泪肩膀一抖,此时此刻,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世界的存在合理性,是不是真的有弱智光环和王霸之气,虎躯一震,娇躯一颤,直接坐地发情什么的。 等一等,难道我也…… 白维轻轻按住夏龙雀的肩膀:“好了,可以了,要叙旧,不如考虑换个地方。” 夏龙雀平复了一下心情,点了点头,然后还是牢牢抓着白维的手腕,低沉说了句:“别想逃走。” “我有地方可逃吗?”白维无奈反问。 “嗯哼——”英灵轻哼,转身去楼下结账顺带赔偿桌子。 等夏龙雀离开后,薛寒泪也没能松口气,她戳了戳白维,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对她用了什么催眠术?还是说,你其实是男梦魇?” 白维:“是。” “我就知道!” “个鬼。”白维抬手欲打:“我要是,现在碰你一下,你就等着直接爽到九重天去吧。” 薛寒泪往后缩了缩:“我不信。” “次位英灵的神秘性极高,几乎任何的术法、外物都不可能生效,况且她是军人,这意味着…… 她肯定经过各种药物抗性的实验,以次位英灵的躯壳承受过多种药物刺激。 即便是成瘾性的各类药物,早就通过摄入和克服的方式获得了肉体和精神上的抗药性。”白维说:“任何你想得到的手段都不可能干扰她的。” 英灵的灵魂强度太高了,神秘性也拉高了自身肉体的变质。 所以一直都说英灵不算是人,外表相似,但仅仅只是外表……氪星人算人吗? 或许算,但肯定不算是地球人,最多算是精神地球人,跟赛文住隔壁的那种。 薛寒泪了然:“所以你是通过我想不到的手段来控制她的思维的?” 白维:“……” 薛寒泪高呼:“我猜中了!” 白维想了想自己点的感叹号,表情微妙:“对了,但不完全对……因为我没控制她的思维,她的一切做法全部都是自甘情愿。” “谁信啊,她都主动抱上来了,都……”薛寒泪意识到声音太高了,急忙压低说:“她脸上分明是一副孟姜女终于等会自己丈夫的表情。” “有没有可能不是丈夫,而是亲爹呢?”白维挑眉。 “她又不姓白,你编造理由还是编个像一点的。” 白维心说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给薛寒泪解释清楚了,不过也好,本来就不打算解释的太清楚,他们之间的过去是秘密,不会被第三个人得知。 “随你怎么想吧,我也没有绝对义务跟你解释的太清楚。”白维按着膝盖站起:“别忘记了,我们还有接下来的行程要走,现在有了英灵帮忙,一路上会很妥善的。” 薛寒泪微微一愣,旋即眼睛放光,低呼着:“妙啊!” …… 夏龙雀被策反了,过程挺简单的。 一个淡紫色的按钮,按下去,她就听话了,跟蓝胖子的神奇道具似的……如果真有这种好事就好了。 即便夏龙雀已经确认了白维就是师傅,也不代表她会百依百顺。 上辈子被骗的那么惨,她肯定是记忆犹新,而且仇先记下了。 要如何说服她,才是接下来的难点。 三人来到一处人工湖的边缘,公园里行人不多,落下一个静音隔绝闲人退避的法术,周边人无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也没人意识到,这次交谈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数。 夏龙雀微微严肃神色,凝视着白维和薛寒泪,她的目光带来较强的压迫感,薛寒泪喉咙滚动,她意识到接下来的提问或许会让自己无处可逃。 然后她缓缓的严肃的郑重的,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称呼你?”夏龙雀烦恼的问。 薛寒泪险些脑袋磕到桌子,用这么吓人的眼神语气,酝酿这么久,你纠结的是这个? 白维倒是毫不意外,见面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卧虎刀从何得来」,这证明夏龙雀骨子里并不是奉献感荣誉感高于一切的军伍中人,几乎所有的英灵都不会愚忠者,有的英灵从不同时代不同世界走来,这里不过是暂留地,绑定他们的是利益或者身份,可惜这些的顺次不算最高。 夏龙雀加入军方是暂留,她没什么实际在乎的人事物。身为英灵成为将领守护四方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正因如此,她此时的表现都是真实的,她真的没考虑到别的事,第一顺位提上来,其他顺位就落下去了。 “嗯,我想想。”白维略微思索:“私下可以喊过去的称呼,有其他人在的时候,还是换一个吧。” 夏龙雀同意,瞥了眼薛寒泪,眸子里是「你怎么还不去上厕所」的隐晦眼神。 龙女也不想留在这里,但只能硬着头皮的说:“谈谈正事吧,关于卧虎刀的问题,夏少将应该已经了解,也没什么要追问的吧?” “有,而且很多。”夏龙雀托着腮帮问:“她是不是我师母啊?” 薛寒泪舌头一麻。 “不是。”白维否认。 “既然不是,为什么这么帮她?” “我要杀黑龙,帮她是顺带的,而且要解决洪泽湖的问题,淮水是绕不开的一道门槛。” 白维平静的说:“你我重逢属于意外之喜,坏消息变成了好消息,我很想坐下来跟你畅谈聊一聊许多。但可惜现实的优先级更高,我正打算去淮水。” 夏龙雀挺背危坐:“想要我帮你?” 白维说:“是,有你帮我,明国这边的许多哨卡都形同虚设,对我很重要。” 夏龙雀问:“可你知道我是军方少将,这次的任务就是抓你回去的。一旦暴露我也面临被指控的风险,这意味着我需要在你和现有的身份之间做一次权衡,而你希望我优先选择你这边。” “是。”白维也毫不委婉的点头。 “这样不算是谈判吧。”夏龙雀手指轻轻敲打桌面:“这样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即便英灵有较高的免责权限,也有很大可能失去几十年来积攒的全部…… 而且你就这么有自信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洪泽湖的问题吗?龙王并不是摆设品,他还挟持着几百万人的人质在手。” “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洪泽湖的问题,难道不算是好处吗?”白维反问,旋即失笑:“倒是其他人不信。” “我也不相信啊,毕竟……您是个骗子呢。”夏龙雀露齿一笑。 “这次不是。”白维摊手:“于是,你怎么办?” “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又要动手了?”夏龙雀也是直白的问。 “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放我们离开,一天之内不要追上来。” “让我想想。”她说。 “三分钟。”白维说。 “已经想好了。” “你倒是好好想一下啊!”薛寒泪忍不住吐槽。 夏龙雀捡起一颗石子丢向湖水,水漂打了百米远。 她背对着说:“我已经认真的想过了,我不会毫无底线的帮你。” 薛寒泪心说谈判决裂,果然英灵哪有这么容易动摇。 “但我会送你们去淮水。”夏龙雀补充:“这样就够了吧?” “可以。”白维觉得这就足够了。 “但是,为什么?”薛寒泪不理解的问:“送佛送到西,要么就不帮,要么就……” 庼“很简单的。”夏龙雀打了个响指:“我不觉得你们能得到的好的结果,所以要提前预留一步退路。” 她的话没有说完,还留下的半句在内心缓缓回响:等你们意识到动摇洪泽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意识到自己最终还是寡不敌众的时候,等到师傅向现实低头输的一败涂地的时候,自然需要谁站出来帮他一把,这时候我就会出现,然后毫不吝啬的给予全部的帮助…… 届时,他欠下我的只会多的数不清,我就能轻而易举的把他绑在身边,弥补上一世欠下的时光,用一辈子那么久……师傅,这一世我可不会那么听话了,你自找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与空气斗智斗勇 靠着自己的特殊权限,夏龙雀调来了一辆车。 开着车,师徒两人聊起天来,没有多少违和感,找回了当初旅行的感觉。 可终究时间还是太漫长了。 不论白维还是夏龙雀都不是当初的青年和小女孩,隔阂感没有。但共同经历的时间,在他们各自的人生里,仍然算是相当的短暂。 不过人类的一辈子的时间都是用来治愈童年的,一辈子的时间也只是在复刻童年到成年的过程。 对穿越即成熟的白维来说,夏龙雀是个弟子。可对夏龙雀来说,她用了大半生去追逐白维的影子。 即便她到最后追逐的只是一个幻影,一个虚幻的目标,或许已经不是师傅的背影,她也会装作不知。 为了让自己往前走,是需要动力的。 白维没有再问夏龙雀关于上一世的事,她也不想主动提及,或许孤独的时光里大抵没有多少愉快的记忆。 她说起的是自己这辈子的经历。因为英灵之理在十二岁就得以苏醒,她算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英灵,过程委实是比较枯燥的按部就班。 英灵生来就在罗马,苏醒的瞬间就决定了她的人生起点高过了太多人的终点。 对此没有什么不满,但也失去了很多惊喜,身为普通人的乐趣已经不存在了。 她还是挺怀念做普通人的日子,以前是普通人在小学里还能和同学打打闹闹,倒是她没有体验过的热闹。 但觉醒后,她进入的学校就没有了这种气氛,周边的人活得小心翼翼,她自己也活的小心翼翼,这种情况进一步加速了上一世记忆和人格的苏醒。如果不是成年人,很难抵御这样的心理压力。 白维问:“你没有同期的英灵?” “倒是有的。”夏龙雀说:“血洛阳是我的同期,我们只差不到三岁,她过去是个喜欢看书的文学少女,总是在图书馆里一待一整天。” 薛寒泪不禁打断:“差别好大。” “是很大。”夏龙雀叹了口气:“她是从家乡受灾后开始变的,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我们之间迅速疏远了,洛阳血战后,更是彻底变了个人,她变得极强,但情感也变得更加淡薄。” “洛阳血战……”薛寒泪翻阅记忆:“外神化身,还有大地上被唤醒的旧日残渣,的确是几百年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对明国有些伤筋动骨了。” “具体内情我不清楚。”夏龙雀说:“关于这件事的调查还在继续,而她的伤至今也没有痊愈。” 姬洛阳,全球最强次位英灵,实力堪比上位,打出来的战绩可不是吹出来的花里胡哨。 然而英灵之间很少有动武的时候,明国已经安逸很多年。但安逸不意味着没有风险,只是诸多利益共同体达成了暂时的平衡。 如今或许是达到了临界点,有了失控的可能性,从而变得有些不太平。 好比增量时代结束,自然要开始内卷和争抢,毕竟资源有限。 夏龙雀仔细的给白维恶补了一下关于诸多英灵的事,甚至连对方的英灵之理都说了。 这些都是保密协议里的部分,她完全不拿白维当外人,不过薛寒泪听不到这些加密通讯。 “英灵也有强弱之分,但没有绝对的区别。” “明国境内明面上的英灵一共八位,暗中还有两位。” “八个里有三个都不适合正面作战。而是辅助效用更强,所以长期留在燕京。” “陆云川这类就属于强攻型的英灵。和我同样,是适合打架杀伐的英灵之理。不过他的英灵之理较为特殊,使用的条件比较苛刻。” “血洛阳的英灵之理就属于极端的一类,纯粹唯一,缺乏限制,因此才极强。” “我的英灵之理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屠龙术,必须针对龙属性相关的存在才能生效,不是很能用得上; 第二种是龙化,一旦开启这种姿态,我的全部属性都会大幅度提升,其实它可以常态化。 但平日我都会收敛着,我不喜欢龙。所以看到自己身上长鳞片和角的模样,也会分外烦躁。” 听着夏龙雀的自我介绍,白维观测中的夏龙雀的信息词条也变得清晰可见。 【夏龙雀】 【次位英灵】 【英灵之理:屠龙术,极龙化】 【综合等级:58】 英灵之理不算入综合等级中。即便是英灵,计算的也是自身的实力水准。 不启用英灵之理,她也已经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武圣了,等级甚至白维的五十五级更高。 按照夏龙雀的说法,她在次位英灵中算是第一梯队。但两位英灵联手她就没有任何胜算。 这也是在劝说,如果被两名英灵抓住,就直接放弃别挣扎了,没有逃脱的可能性。 白维乐观的说:“我觉得上头也不会这么重视我,特意放复数的英灵下来吧,有了陆云川,再加上你做做样子,就足够混淆视线,让上面觉得十拿九稳。” “目前来看的确是。”夏龙雀甚至没接到直达的命令,她提醒道:“我是觉得事态的发展不太正常,一切都太快了,仿佛是被什么人推动催促着一样,违和感存在,但抓不到源头。” “英灵的灵觉吗?” “或许只是我个人的直觉。” …… 穿过数次的安检口。 亮出英灵的身份后,夏龙雀穿行无碍。因为是朝着淮水靠近,摆出一副追踪的姿态。 甚至没人会检查她的车,实际上检查了也没意义,神秘性的压制让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就坐在驾驶座前后的白维和薛寒泪。 夏龙雀没有理由带着白维穿过哨卡直达淮河。如果找到了他,应该立刻掉头回去金陵,就连陆云川也这么想,结果最不可能的人成了最可能的人。 她一路将白维薛寒泪送到了淮河水边,距离不到三里。 “接下来,我要去找陆中将聊聊天,给他发些烟雾弹,让他以为你还在这儿,争取一些时间。” “辛苦了。” “不辛苦,师傅才辛苦呢?这辈子这么受女孩欢迎,真教人没想到,怎么都和平凡不搭边了吧?” “过去有你这个拖油瓶,我当然没时间找对象。” “此乃谎言,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师傅自己压根没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或许也是吧,在我看来,过去的人长得的确不够好看。”白维很现实的说:“甚至可以说丑。” “我也是?” “你算是例外。”白维移开视线,没做正面回答:“无关乎美丑。” “那你觉得现在的我怎么样?”夏龙雀不放弃每一个能挑逗白维神经的机会。 白维唏嘘道:“我记得你四十多岁了。” 夏龙雀眨眼:“英灵哪还在意这个,年龄不代表肉体,我的身体停在了二十岁的巅峰状态,已经不会变化了。而且论岁数,那边的龙可都奔着一百去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小了。”白维一拍她的肩膀:“装可爱这套不适合你,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堪一击。” 夏龙雀卡顿了一会儿,仿佛头顶浮现出一个缓冲中的图标。 薛寒泪带上兜帽,走过英灵身边时轻飘飘的说:“他的意思是……” 夏龙雀疑惑:“是?” 薛寒泪昂首挺胸,掷地有声。 “不够涩!” …… 淮水河岸,有明国军方和水族统领正在对峙。 “请各位退去,这里是淮水,不是陆上,你们还要抢占河道,可就是坏了规矩。” “我们只是前来完成任务,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需要封锁河岸,防止有人穿行。” “我们已经配合过了,你们不要越界,这和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不符。” “普天之下,莫非明土,淮河也是明国的淮河,尔等以为是在下象棋吗?谁定的楚河汉界。” 情况有些剑拔弩张,但双方谁都没动手。而是保持着僵持,一边不敢下水,一边不敢上岸。 附近的一处军务驻地。 陆云川算着时间:“大概穿行几道障碍也需要两到三日的时间,加紧人手,无比抓住,但不能用损伤,如果反抗的话,不用太过于纠缠,以传输信号为最重要。” “夏少将已经到了淮河边缘了。” “不用管她,莽妇罢了,守株待兔,从来都是个贬义词……我们严阵以待,以逸待劳,静观其变。” 陆云川智珠在握,却不知道自己在夏龙雀的眼里成了掩耳盗铃的人。 就在两位英灵在岸上勾心斗角互相隔空嘲讽的时候,淮河水底,一辆御驾正朝着淮河上游驶去。 “要到家了,现在最深的感想是什么?”白维随口一问。 薛寒泪想了想,浅浅一笑:“怨恨。” 第六百三十三章 民怨如毒 回家的第一感想,不是怀念,不是激动,甚至不是游子归乡的彷徨和惘然。 而是怨恨。 白维没有追问,薛寒泪也仿佛没说出刚刚的两个字,她的神色如常。 来到淮水之下的龙宫,这里的龙宫并不金碧辉煌,但很安宁,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消息也早已传递至此。 车辇停下,有些清冷的淮河龙宫里看不到多少水族的身影,只有少数的水族侍卫在附近,还有些蚌娘和鱼娘站在大殿两侧,悄悄眺望过来。 薛寒泪走下车辇,望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宫廷,她在这里长大,熟悉这儿的一草一石 这才离开短短岁月,只觉得恍若隔世,她甚至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很难再回来一趟。 现在,终于回来了,了却了内心一桩心愿。 本该觉得开心才是,但她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内心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就像是重物即将刺穿兜底的塑料袋,有什么正要溢出来。 “傻站着做什么?”一个声音从侧边传来:“走吧,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家。” 这声音让薛寒泪回过神,她轻轻嗯了声,跟上了白维,她走在后面,仿佛在这儿,她才是个陌生来客。 参观到也不必了。 龙宫正殿中央,淮水龙君已经在等待。 白维见过的龙算是比较多了,各有千秋,样貌不同,而淮水龙君给他的感觉是阴柔,他的五官和薛寒泪有些相似,却比薛寒泪更加的阴柔,说好听些是白面书生,说难听些就是缺乏男子气概。 敖寒璃闲聊的时候提到过,螭龙是非常漂亮的龙族,在龙的审美观里,螭龙不论男女都很俊美。就像是欧罗巴传说里的古精灵族一样,长寿美丽且优雅善战。 “淮水薛正礼。”龙君对着白维作揖:“谢谢阁下送我女儿回淮水,一路辛苦了。” 白维堂堂正正的受了这一礼,丝毫不矫情,他问的也直白:“你都知道?” “是。”薛正礼点头。 “两岸水族也是你安排的?” “不错。” “多此一举。”薛寒泪语气冷淡:“没那些水族,我们也回得来。” 薛正礼脾气极好的点着头,温和的说:“为父是有些慌乱了,要不把它们撤回来?” 薛寒泪问:“撤回来?好让外面都知道我已经回来了?然后等着别人来堵着龙宫大门?” 淮水龙君很顺从的说:“那就不撤了吧,就留在那边,也好做点障眼法,那个……” 薛寒泪摆了摆手,烦躁的说:“随你的便!” 薛正礼双手垂下,握着手摆在跟前,讨好的说:“寒泪,你累不累,饿不饿,让厨娘做个菜,这个是南海那边送来的灵果,你尝一尝……” 薛寒泪一股怒意涌上来,抬手打掉了灵果,果子飞出手,被白维顺手揣入袖子里。 “还真是……” 她凝视着自己父亲,张了张口,咽下了很多话,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苦涩的叹息:“一点都没变。” 她走向大殿侧面出口。 “你去哪里?”白维喊道。 “沐浴更衣!焚香扫尘!”薛寒泪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毕竟是她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薛寒泪走了,薛正礼抱了抱拳:“让客人见笑了。” 他的态度极好,甚至有些卑微,白维普通人身份见到巢湖君的时候,后者表示感谢。 但态度上也不卑不亢,内心尊重很少表现到外表,内心有十分,外表最多三分甚至一分,因为龙族生来高傲。 生来谦卑的龙族,就和自律的食铁兽一样,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 更何况,薛正礼是龙君,实力是龙王,综合等级高达五十九,距离传奇龙族也不远了。 有必要谦虚吗?搞得我挺不适应的……你还是恢复一下龙族通用的桀骜不驯的样子,看着顺眼。 在和薛正礼聊了一刻钟的时间里。 白维体会到这位淮水龙君性格真的挺软的,不强硬,待人谦和,符合明国人眼里的谦谦君子的标准。但作为龙宫之主的一地龙王,未免有些太软了。 他是淮水龙君,而不是太湖或者洞庭湖这种可以养老的水系,这就意味着他注定面对北海黑龙时处于劣势,原本在形式上就劣势,性格上也劣势,这就是劣势变成究极劣势,没可能翻盘,除非对面集体EDG。 薛正礼的性子给人一种很容易拿捏的错觉。 白维和不同种族交道很多年,他肯定这位龙王表现的越软,越是因为他有不能强硬的理由。 路明非这样软弱的性格里都被人说他眼里藏着狮子。 道理是互通的,他不是真的软弱,只是还没有发飙。 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薛寒泪结束了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回到大殿,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 薛正礼也安排人准备好了晚饭,饭桌上父女沉默的如同陌路人。 父亲想要表达对女儿的关心,却也明白自己的嘴笨,说不出什么好话,只能不断的夹菜。 薛寒泪被献殷勤搞的越发心烦意乱,几次忍住发作,然后白维碗里就遭了殃,被她不断填满各种食物。 这就完成了薛正礼夹菜给薛寒泪,薛寒泪转移给白维,白维负责低头干饭根本没时间说话的沉默饭局。 在这里,白维第一次吃撑了,借口离席去消化一下,给这对父女留下谈话空间。 他集中精神试图偷听墙角,却也没听到几句对话,薛寒泪短短几句间就结束了谈话。 “我既然选择了自救,便不需要你来帮我。” “我本就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你不用自作多情的来讨好。” “就说这么多了……待会儿我会带着他去看看母亲,你,不要跟来。” 单方面的吩咐后,薛寒泪起身离开,她走到门外的走廊,对着白维说:“走了。” “嗯?”白维装作四处看风景。 “我知道你在偷听,我也没打算瞒着你。”薛寒泪翻了个白眼:“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得不嫁到洪泽去吗?跟过来你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白维从善如流,跟上薛寒泪。 穿过一层层水兵和侍卫,来到龙宫最深处,这里明显是非常古老的旧地址,水中弥散着一股亘古久远的气息,不知为何,这种气息竟让白维有些熟悉,熟悉,却不代表怀念,是似曾相识。 就像是曾经看到过一张有趣的照片,觉得眼熟却又忘记在哪里见过。 旧地址的深处有一间石屋,屋子里家具一应俱全,最深处有床铺,中间垂下帘幕隔断。 白维隐隐看见床铺上有一名女子轻轻坐起身,似乎是听到了不同以往的脚步声,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且虚弱。 “是?” 薛寒泪听到声音,她眉宇间的愁容、怨憎、无奈、愤怒都尽数瓦解,没有了这些伪装,留在她的脸庞和话语声里的只剩下依恋和脆弱。 “娘亲。” 她鼻子发酸:“寒泪回来了。” …… 白维没有走进去,而是留在了外面等待,这种级别的情商他还是有的。 因为好奇心就唐突了对方母女重逢,委实不是人干的事。如果自己和母亲重新相见时,旁边多个吃瓜党,他绝对会用认真一拳欧拉对方三页纸。 当然,好奇心也很重要,所以他听了墙角。 “外面的客人,请进来吧……”虚弱的声音传来。 白维听到了召唤,犹豫了一下,走入室内,帘幕已经拉开了。 薛寒泪坐在床边,扶着床铺上病重的女子,她的样貌和薛寒泪有三成相似,很美,钟灵琉秀。 然而脸色过于苍白,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暮气,以至于美貌大打折扣,虚弱的仿佛多日没吃米肉的人,瘦的仿佛皮包骨头。 “走近一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的声音非常温柔,如同细腻的水流过河滩,轻盈的泛起浪花。 白维缓慢的走近,见到她抬起手探寻,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头弯腰,这才注意到,她的视力几乎快要丧失。 薛寒泪的母亲轻轻握着白维的手:“谢谢你,好心的孩子。” 白维嗯了声,这么近的距离,让他看清了女子头顶浮现的一系列词条。 【淮】 【水神】 【民怨如毒,病入膏肓】 之前惊鸿一瞥也已经看到了些许端倪,现在更是百分之百的确认。 薛寒泪的母亲并非龙族,而是淮河水神。 淮河泛滥引起民怨反噬,淮河水患五百年,愈演愈烈,水神难逃一死,或早或迟。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下四渎 《礼记ꔷ王制》,古代的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即五岳与四渎。 《史记ꔷ殷本纪》: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万民乃有居。 淮河曾经是四渎之一,也是灌溉了中华大地的水系,拥有独立的入海口。 如今的淮水已经沦为长江的支流,水系地位下跌,做什么事都看人脸色。 要问为什么看人脸色? 因为怕淮水泛滥引发水灾。 这世界存在神秘,人之祭祀四渎,求的就是风调雨顺,希望江河不改道,不要淹没两岸,保证水草丰茂,祈求年年丰收,这种念头和希望形成了一种期盼,即众民所愿。 册封山神也好,册封水神也罢,都是为了给无序的天地增加一道保险,多上一份规矩,希望一切都能按照规矩和定律来运转,不要脱离掌控。 然而客观事实不以人的愿望而发生变化,这个世界科学仍然存在,客观规律也存在,神秘的存在是一种新生的规则,却也无法轻而易举的扭曲现实。 该泛滥的河水仍然会泛滥,黄河流淌的不也是黄色的水吗?何以黄河流碧水?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修筑水坝,让泥沙沉积,并且定期将泥沙排出。 古代有成语叫做泾渭分明,渭水就是黄河支流,而黄河包含泥沙,和泾河碰到一起,就变成了一侧泥水浑浊一侧清澈碧绿的河流。 而现在通过修筑水里设施就能够让泾渭不再分明,变得同样清澈。想让它分明就分明,想让它不分明就不分明,这些靠的不是祈祷,而是人力和智慧。 古代……至少过去数百年来的明国没有这个级别的施工能力,到了现在也仍然缺乏对应的技术指标,最为掣肘的莫过于材料学。 对待水患,地上的人要自己抗洪救灾,同时也需要水神竭力配合。 过去水中发生异象都被称之为龙王爷发怒,其实不然。即便水神河神竭力控制,也不能杜绝这类灾害。 好比四渎里脾气最大的就是黄河了,而黄河的水神作用就是用来祭天的。 黄河一旦泛滥,就需要治理,为了平息民怨民愤,把黄河的河神拖出来宰了祭天。 就像是每次服务器炸了,官方的解释会是「技术部人员在服务器上吃外卖」这种理由。 真假不重要,是不是他干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作为祭品被献祭了,消除了民愤。 民怨如刀,水神难当。 越来越多的水系里的本土水神减少,大多交给龙族来处理,是因为龙族可以操控天象,扭转水汽,控制降雨量,以此来间接的控制水患。 湖就是用来起调节作用的,大多龙君也是居于湖中,譬如鄱阳湖、洞庭湖、太湖、巢湖等等。 而江河,长江、黄河这种级别的水系,龙族也不敢干涉,生怕一次泛滥就把脑袋丢在这儿。 淮河也同样,淮河龙君并不具有对淮河水系的直接掌控权。而是代为治理,真正的淮水女神是薛寒泪的母亲,水神地祗和龙王的结合属于极其罕见的案例,所以薛寒泪继承的天赋极佳。 因为黄河夺淮入海,大量泥沙堆在了入海口,导致淮河被迫从洪泽系奔赴长江,也因为洪泽湖是地上悬湖的原因,导致稍微发大水就会淹没徽州北部,这就进一步导致了淮河的水患愈演愈烈,变成了十分棘手的陈年问题,自然而然,长年累月积攒的民怨挥之不去。 民怨如毒 民间供奉地祗,不论城隍庙、土地神、山神水神,都是香火神的一类,香火神吸收的是人间愿力,香火鼎盛则自身强大,许多野中妖怪都是需要得到册封才能成为正式的山神接纳香火。 一旦成了地祗,有了香火之力加持,神道容易突飞猛进,修行是一日千里。但如果失去了香火,修为也会不断下跌。 如果做了错事,激发民愤民怨,就会直接伤及本源。 民众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祸福相依,因果循环。 淮作为淮水女神,她无法抛弃淮水神灵的身份,似乎是天地孕生,那就更加无法离开。 民怨积累,要她性命只是迟早的事。 她很可怜,民众也可怜,在这件事上,没有对错,没有胜败,只有无奈和痛苦。 淮轻轻握着白维的手掌,近距离的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她的年龄很大,看待任何人都像是看待晚辈,暮气沉沉的说着话,她说的都是家常话,听上去说的很慢,却不会让人失去耐心。 短暂交谈了二十几句话,她就显得很疲惫了。 “娘,你好好休息。”薛寒泪轻声说。 “我想再多看看你。”淮靠着女儿的肩膀,温柔的说:“我没能陪着你,我很对不起你,你吃了很多苦。” “哪有?”薛寒泪笑着说:“我像是吃苦的样子吗?我这几年都在瀛洲待着,日子过的很是愉快。” “是真的。”白维附和道:“就是没少折腾人。” 淮也不计较是真假,她浅浅的笑着:“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终于是累了,眼皮正在一点点的落下去。 睡着前,她的脸色很安心,只是仍然在惦记着什么,轻声重复着「对不起」的话。 等了一会儿,薛寒泪从床铺边起身,拉着白维离开房间,寻了僻静处。 “我母亲……” “我看出来了,病得很重。”白维打断道:“想必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吧。” “从母亲怀了我开始,就有了,她是带着病生下的我,因为生下我,所以才加重了病情。” 薛寒泪五指纠缠着:“以我的天资,本可以逍遥于世间,只要我能离开淮水,就能获得自由,但是我做不到……” “因为你母亲的病情。”白维说:“是来自民怨。” “淮水之围重点在洪泽,但凡那边稍微波动,淮水就会泛滥,民怨加深,是一场恶性循环。” 薛寒泪苦涩一笑:“母亲是它们手里的人质,我的父亲你也看到了,他根本无能为力,他保护不了母亲,只能由我来了,我不得不做出牺牲。不论我心底是否愿意,我都能嫁去洪泽,祈求它们的……慈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咬牙切齿的。 白维想象不出,她当年坐着红色的娇子离开淮水时,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但一定比如今旧事重提,要更加艰苦折磨十倍。 白维说:“你的母亲,她知道,你的父亲,也知道。” “我执意要去的,爹娘拦不住我。”薛寒泪顿了顿:“我也瞒不住他们。” “所以他们很愧疚。” 白维明白了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龙君为何表现的如此自谦……那不是谦卑,而是自责,是痛恨自身的无能。 身为父母没能保护好这个家。反而是得了来自女儿的庇佑,以薛寒泪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以身饲豺狼为代价。 “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愧疚和后悔了。”薛寒泪倔强的冷笑:“我做出了选择,我绝不会后悔,我也不会回头再看,设想着自己能如何如何,都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白维许以赞同:“后悔的确是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你不想让自己后悔,选择回了淮水,真正的目标是为了见你的母亲一面,因为你怕来不及。” 薛寒泪凝视着自己的手腕,缓缓握紧手,又缓缓松开,这躯壳孱弱无力。 “我知道,不论我逃去哪里,意义都不大……如果我想逃走,根本不必要等到现在。” “如果洪泽黑龙来这里要人,我仍然不得不跟着它们回去,不是我想,而是我没有选择。” “我逃走了,母亲她怎么办?” “能回来见一面母亲,最大心愿已经几乎圆满了,这一趟便算不得白走。” “我一直都很害怕,害怕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突然就离开人世,能再陪陪她,就已经很好了。” 薛寒泪温柔的笑着,直到这时候,她的所有面具才终于剥落,露出了脆弱而真实的真情实感。 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将自己内心剖开给别人看的性格,她的人生注定了她是喜欢隐瞒欺骗躲藏的性子。 她足够坚强,可以主动站出来承担联姻的责任,将自己当做工具来用; 她也足够圆滑,再不触碰底线的情况下,一次次的试探和奔逃,给自己争取少许的自由。 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秘密,白维和她认识接近小半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机遇,也很难窥见薛寒泪的真心。 虽然一直都清楚她有苦衷,但不曾想到她的身上背负着这样纯粹的悲剧元素。 外表是个性格跳脱的乐子人,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婆,是个爱情不圆满事业上升期的人妻。 内里,是为了至亲选择自我牺牲的女儿。 她本可以拥有遨游四海的自由,却主动放弃,将自己束缚着成为囚犯。 不是为了淮水,不是为了万民,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至亲……这才是最真实的薛寒泪。 到了此时此刻,白维终于能够窥见她身上的所有迷雾。 也终于,看见了她头顶的那枚隐藏许久的感叹号。 淡金色。 准史诗级。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一夜小楼听风雨 上 平和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也才短短两天过去,所有人都意识到最后的缓冲期已经结束。 淮水龙君,薛正礼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一份拜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水族单膝跪在龙君跟前,这里的淮水水族都是世代生活于此,数量不算多,但忠诚可嘉。 汇报的信息就只有一条。 ——黑龙来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眼里泛起厌烦之色,藏在厌烦之下的是暴戾。 又来了啊,这群豺狼们。 一次又一次,不知满足,永远贪婪,如同鬣狗般教人厌恶。 为了守着一个小家,我已经倾尽全力,却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还要我退让多少步。 当真以为我薛正礼不能教尔等流血千里! 他正要起身,忽然听到了脚步声传来,立刻收敛表情,将拜帖赛回手里,揉成一团废纸丢进垃圾桶,同时对着水族布下使眼色,让它快点离开。 “殿下。”这位统领正要离开。 “站住。”薛寒泪一句话让它僵在原地。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不必迁怒。”薛正礼打着圆场。 “黑龙来了吧。”薛寒泪一句话戳穿了薛正礼试图拖延的事,她打量着父亲和统领的脸色:“多久了?” “回殿下,刚刚才到。” “嗯。”薛寒泪点头,正要去往门外。 “寒泪!”薛正礼出声了,他睁开眼睛,以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说:“我来处理就好,你留在家里,不要出门,多陪一陪你的娘亲。” 薛寒泪信步往前,置若罔闻。 “寒泪!”薛正礼再出声:“交给为父来,这次我绝不会……” “晚了。”薛寒泪头也不回的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龙君张了张口,看着女儿走远,有些颓然的后退一步,捂着脸,发出苦涩的叹息声。 是晚了。 但他终究还是有机会做些什么,重新挺直腰板,走向龙宫外。 …… “这么跟你亲爹说话,不怕他伤了心?” “我故意的,他的性格需要刺激刺激,一味的沉溺在自责愧疚里有什么意义?”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也不指望他去报什么仇,只是看着他这幅颓废的模样很不爽。”此时的薛寒泪已经换了一身打扮,看上去显得端庄而高贵。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她是个乐子人,和乐子人搭上关系,注定变得很屑。 白维问:“黑龙到了,就在外面。” 薛寒泪说:“来者不善,这是废话,问题是冲着谁来的,我大概率是顺带,你才是主体,你我之间虽然利益绑定,但是我单方面绑定你,所以如果对方要对你出手的话。” 白维嗯了声:“我懂,这样我就有正当防卫的机会了。”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的自信。”薛寒泪幽幽道:“都不知道你的自信哪里来的。”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白维淡淡道:“信人不疑。” “好像是你单方面绑架我吧?”薛寒泪晃着食指:“还说什么……绝对不会让你逃走……这类的话。” “但也是你单方面的想推到我。” “我那是有点……”薛寒泪脸红了红:“现在说这话合适吗?” “这证明你的信赖度已经达到了可以自己动的程度了。”白维说:“这很好,要保持住。” “被拒绝一次已经很伤我自尊心了,还要我连续好几次?”薛寒泪骂骂咧咧:“你禽兽不如!” “如果你是破罐子破摔,我当然会拒绝。毕竟我不能吃亏,也没有这么廉价,你不如去找跟香蕉。” “借口,都是借口。” “就当做是借口吧,但我还是更期待见到你真正的样子。” “好啊,等你也被关进去,我们两个在牢里相见吧。到时候你我隔着或许就几米距离,偏偏鞭长莫及,看你着不着急。”薛寒泪毫不客气的反击。 两人说着话旁若无人,实际上附近的水族还是挺多的,侍卫宫女都听得到。 不少年轻鱼娘听到都面红耳赤,这是不花钱就可以免费听的吗? 有些水族侍卫望着青年和公主的背影,觉得他们十分般配,站在一起都一道和谐的风景,足以如画,如果能早些相遇的话…… 没有如果。 水族们低下头,薛寒泪和白维从祂们之间走过,有一种微妙巡礼感。 “总觉得,这时候应该有个高渐离在旁边击筑。” “怕了?” “倒也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世界真是奇妙。” 白维活动着手腕,真气在体内缓缓流动着,他觉得自己很久没用真身打过架了。 “政治的艺术在于妥协,龙族、水系、东海、北海、明国,似乎明国内陆中最大的一块矛盾就系在了这儿。因为各方之间的利益妥协,才让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脓包,越来越大。” “到了如今,脓包本身都已经让人怀疑是否能够切除,生怕挤破了就会带来生命危险。” “苍蝇落在脓包上,让人都不知道该不该打,生怕碰一下就引发多方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薛寒泪不明就里的问:“所以呢?” 白维一丝一毫的活动着指尖,慵懒的气息正在身上剥除:“如果没有了脓包……苍蝇又算得了什么呢?” …… 黑龙盘旋在淮水之上。 龙与龙相轻,特别是不同海域的龙,龙王龙君不能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别人的领域。否则被视作挑衅,最好情况是对峙,最差情况是直接开打。 陆云川和夏龙雀就站在淮水附近的河岸上,前者皱眉,后者玩味。 “微山君,元乘。” “是前微山君,北海黑龙,它已经辞去了龙君的位置,据说因为是儿子被杀了。” “双龙王相斗,会很麻烦,还好你这儿。” “中将的意思是,我能动手杀了它?”夏龙雀轻佻的问:“这辈子,我还没杀过几条龙呢,手痒。” “怕是不行,最多让你杀它半条命。”陆云川半开玩笑道。 “这我不敢保证,如果它真的动手,我真的会斩了它。”夏龙雀轻抚着大夏龙雀:“不需要第二刀。” 陆云川说:“如果那小子聪明就不会露头,应该不会走到这一步。” “中将打算怎么帮?” “卖个面子。”陆云川说:“两位英灵的分量应该够。” “可人只有一个。” “等把人救回来,再慢慢开价谈判。”陆中将说:“总不能看着这小子把自己作死。” 夏龙雀笑的很微妙,旋即她视线一凝,望着淮水中央:“有人出来了……是他。” 陆云川手里的东西咔的就碎了,他深深的吐了口气,捶打着胸口为自己顺了口气。 淮水之上,有人行走,闲庭信步,不湿鞋袜。 盘旋在空中的黑龙胡须毛发耸动,嗅到了空气里的血腥味道,视线看去,它死死锁定了青年手里随手提着的那把刀,卧虎刀的刀尖浸入淮水里,整洁如新的刀上居然流出血来,淮水上飘起一丝红色,不起眼的鲜红。 是龙的血,而且是黑龙的血。 卧虎刀斩杀过的敌人很多,饮血无数,它的确不算是良善的兵器,流水洗不干净刀身,淮河洗不清,黄河长江也同样洗不清,这也仅仅是刀上残留血腥的极少一部分,九牛一毛。 这足以让半空盘旋的黑龙咬牙切齿,瞬间锁定这个杀子仇人。 黑龙猛地动身,坠向河面,江河一沉,黑龙躯壳落下,发出沙哑嘶吼。 “是你杀我儿元涌!” “不是。”白维居然不认。 “不是?”前微山君元乘哪有这么好骗:“谎言,你刀上都是我儿龙血。” “他是自己找死。”白维挑起卧虎刀:“我只不过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杀人者亦非我也……兵也。” “无耻小贼!”黑龙暴跳如雷,天穹乌云盖顶电闪雷鸣。 陆云川:“这嘴巴是刀子做的吧?准备救人。” 夏龙雀:“不着急,再看看,他好像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夜小楼听风雨 中 元乘:想动手,好想动手,好想一爪子拍死他! 白维:你动手啊,你倒是动手啊!你为什么一动不动! 淮水江上,双方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态。 谁都没抢先动手,谁都恨不得直接给对方一刀捅到心肝脾肺里。 但是,众所周知,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元乘早就注意到了岸边的两位英灵在看着,直接动手是不行的,他想要报仇。但没打算把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特别是被夏龙雀盯着。 屠龙者! 她打量龙族的眼神,就像是打量着一头行走的五花肉。 动手就会死,龙王也一样。 英灵,该死的英灵,开挂的英灵,吔屎啦英灵! 内心情绪和发言逐渐暴躁和激进化,都不能让小孩子听到,对孩子的影响不是很好。 但这就是每一个直面过英灵威胁的生物内心的感言和情绪起伏的曲线。 自带神秘降生于世间的英灵就像是把上辈子的棺材本带了过来,上辈子有个金字塔,这辈子也还有,起跑线从上辈子就彻底拉开,这辈子更是完全没有半点追赶的可能。 毕竟人家上辈子是大佬,或许自己上辈子是五花肉呢? 元乘不敢动手,但仍然不可能善罢甘休,来到这里难道放两句狠话就走? 仇它一定要报,可必须避开英灵的视线范围,否则报仇不成反被做成龙肉刺身。 白维也注意到一旁的英灵,弄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防御反击策略失败。 不是我嘲讽力度不够,而是它的求生欲在悄悄作祟。 “陆中将。”白维喊了声。 陆云川走到了淮水之上,单手负后,逼格拉满,在他想来,这年轻人主动招呼自己,应该是要大事化小的意图,至少也要借用英灵身份震慑龙王,让它知难而退,后续的问题再…… “麻烦做个见证。”白维说。 “见证?也不是不行。”陆云川心想是友好的见证吗?你们握个手我在旁边看着这种? “对面的。”白维挽了个刀花:“可敢与我签下生死状?” 陆云川:“?!” 生死状,擂台比武专用契约,上了擂台,生死自负,即决高下,又分生死。 简而言之,上路一对一男人大战。 元乘胡须抖动,它巴不得有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由白维主动提出。 生死状对它来说无比诱人,就像是杀人执照。 白维也不废话,直接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 陆云川这才回过神,立刻拉住白维的手腕:“你认真的?” 白维将生死状丢给元乘,条约早已写好:“我的名字已经签了,这种纸张也是特制,契约也是特制,规则都写在上面了。” 元乘快速扫过生死状,上面写的规则只有简单的三条。 一、一对一,生死自负,不死不休; 二、交战地点选定在洪泽湖;三、观众要多。 第一条好理解,第二条和第三条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洪泽湖……可是北海黑龙的地盘,就算赢了也未必能活着出去,这小子要干嘛? 夏龙雀也已经走近,主动拿过生死状看了一眼,随后咧了咧嘴角,她已经明白白维的打算了。 “我也帮着做个公证好了。”夏龙雀说:“陆中将不介意我一起去洪泽湖里观战吧。” “观众,具体是哪些?”陆云川问。 “四海龙族。”白维平淡道:“英灵来不来我无所谓,但客人要请够,四海龙族都请来吧,洞庭君、太湖君、巢湖君,钱塘君什么的……” 自然也包括应沐、敖寒璃等等。 夏龙雀:“哇哦——” 她有些兴奋了,是要当众处刑? 即便有这样多的人数来观战,战局依旧是压倒性的偏向元乘,硬实力方面的绝对优势,不是叫来几个啦啦队就有用的,啦啦队叫的越大声,上面挨揍的人可能就更惨……仁川如此,巴黎亦如此。 “这么多龙君,能叫来吗?” “能,他们可喜欢看热闹了。”陆云川熟悉这些龙,平日都闲得很,绝对会来凑热闹。况且,它们也都该来洪泽湖看看,如今的洪泽是何等模样。 这是要借四海龙族的力量给洪泽系施压? 陆云川看不透白维真实目的是什么,他好像是在胡来,又好像真的有什么后手在进行准备。 白维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对着元乘追问道:“你签不签?” 洪泽君如果在这里,必然需要三思,元乘虽然不是洪泽君,它属于洪泽一脉。甚至是后者大兄,对洪泽一系多有照顾,并且同气连枝。 但是……洪泽的处境如何,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能杀了他,不能给孩子报仇,我来这一趟又是为了什么! 元乘为了给儿子报仇,哪怕知道有坑,它也一定会往里面跳。 “签!” 元乘龙王化形,咬破手指,用血液在生死状上画了个押。 生死状成型,金色的文字漂浮起来,化作金色的锁链,一端锁住白维,另一端锁住元乘。 “契约已成,违反者当受黄金之罚。” 白维的眸子最深处荡起金色的光,一闪而逝,由黄金权能和黄金树皮制造出的契约束缚力极强,不能强迫别人签下。 但一旦签下就意味着不能违反。否则灵魂会被消解,意识将被抹除,归于黄金树,成为它的养分。 即便是白维自己也不例外。 然而这上面的契约对他根本没提出什么要求,都是对元乘提出的,它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准备。 “需要几天时间?”白维问。 “一天。”元乘冷漠:“洗干净脖子等着!” 黑龙翱翔着破空而去。 陆云川沉重道:“你太冲动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了挽回余地……” 白维将卧虎刀收入衣袖:“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未必来不及。”陆云川摇头:“至少你还能来得及……留个种。” 白维:“……” “哈哈哈!”夏龙雀笑弯了腰。 “没什么可笑的,面对生死危机,保留自己的基因是生物的本能。”陆云川既严肃又认真的问:“考虑下为国家精库做点贡献?” 白维竟无法反驳,这个提议居然比较务实,比起现场找个老婆一发入魂要实际很多。 夏龙雀擦了擦眼角,她玩味的说:“何必要这么麻烦?这里不由更适合的载体吗?” 陆云川摇头:“龙族水族都不合适,还是人比较好,不当人的都不行。” “你们开心就好。”白维踢了一脚江河,水中开出一条道路直通水下龙宫。 夏龙雀问:“这件事需要通知你的家里人吗?不如让他们也看看?” “只会让我分心。”白维背对着她抬起手挥了挥:“一天后,该结束的都会结束,我活着自然能回去,死了也能横着回去,都不用麻烦了。” 江水闭合,陆云川骂道:“说的什么丧气话,这小子真是倔。” 夏龙雀低头看着淮水悠悠往东流去,说道:“明日洪泽湖会很热闹。” “热闹是会死人的。”陆云川揉着眉心。 夏龙雀抚摸着刀鞘,嗓音如轻吟:“是会死很多很多,直至……” “满江红。” …… 万妖国,城内。 批阅着奏章和报告的朝露听到了声响,抬起头,看见从衣柜中走出的人影。 她丢下笔,三步做两步的跑过去,一下子抱住了他,像只猫儿盘在怀里。 “来找我有事?”朝露轻声问:“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明国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是有些忙,可能傀儡也要暂时调走,有大事将要发生,短时间内,我或许来不了这儿。”白维说。 朝露表示理解:“这边情况也比较稳定,暂时不需要你出场。” “我今晚会召唤一次进行震慑,之后短时间内都无法回来。”白维说:“希望能拖延时间。” “嗯。”朝露点头:“我们待会儿去和清淑商量,先这样让我靠一会儿……” 她边依存着边问:“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和我单独说?” “有。”白维问:“白泽记忆中留存着大量关于过去的传承知识对吗?” “是的,神州大地,白泽可以说无所不知吧,但那也是神代的事了。” “我需要神代的知识。”白维直言:“关于淮水和四渎。” “我知无不言。”朝露侧着脑袋,笑语嫣然的说:“大可以直接进入我的传承记忆中翻找,更快一些,不过对灵魂力的损耗会比较大,你需要给我念故事,哄我睡觉,否则我好久才能恢复过来。” 我怀疑你这是借口,但是我没有证据,更无法拒绝。 白维:“好。”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一夜小楼听风雨 下 巢湖水下行宫。 “大的要来了啊。”巢湖君挠了挠屁股。 应沐正坐在家里发着呆,她问:“什么大的?那谁又拉了?” “自己看吧。”巢湖君将手里的请帖丢给了女儿。 应沐扫了一眼,瞪大眸子……生死状?决斗?洪泽? 大约惊讶了几秒后,她平复心情:“的确是来了……这次洪泽要血流成河了吧?父亲如何看?” “有勇无谋。”巢湖君评价:“年轻人太冲动了。” “我的想法和父亲恰恰相反。”应沐扬起唇角:“恰恰是有勇有谋才对,众目睽睽之下,爆杀北海黑龙,这是生死之争,面子和里子都能挣到。” 巢湖君道:“倘若实力足够,当然可以说有勇有谋。但那元乘可不是好相与的对手,放在一众龙王里,他的实力也是顶尖的。况且地点选择洪泽,你确定黑龙们不会盘外招吗?水中可是龙的主场。” “哦。”应沐淡淡道:“那又如何?父亲不相信,不如和我打个赌?” 巢湖君摸着胡渣说:“打什么赌?若是这小子活下来,别说招女婿,你想如何便如何,我大可以直接和真龙老爷子求个姻缘配,你的想法,我当爹的还能不清楚?可若是他能活下来,只怕也轮不到你吧。” 应沐摇头:“我要的自然会自己争取,何必等个先来后到,我想说的是……他特意准备这么久,一定不会只是简单的杀一条黑龙泄愤这么简单……” 白维当面说过要灭了洪泽水系,他就一定去会做,具体方式虽不明确。 巢湖君说:“明日自然见分晓,你随我一起吧。毕竟是大仇,死的时候得看个分明。” 应沐露出细密的牙齿,磨砺爪牙:“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在洪泽里杀一杀,看他替我报仇是很高兴,但亲手来解决才最畅快。” …… 金陵东海在长江办事处,水族统领呈上请柬:“殿下,是洪泽发来的。” 敖寒璃扫过请柬,平静的合上:“明日随我出发去洪泽。” 统领顿时来劲儿了,兴奋的搓着无处安放的小手:“这是要?” “以前菜市场除了卖菜之外,还有一种活计,你知道是什么吗?” “菜市场除了卖菜的话,只有屠宰生意了。” “说的对,就是去看屠宰,希望能看到惊喜而不是惊吓。” 敖寒璃自言自语的说:“终于能去一趟洪泽了,姐姐。” 她闭上眼睛:“希望能够来得及。” …… 白玉京,造仙楼,甲子门房洞开,烟气飘渺中,云无心自其中走出。 她穿过走廊,在一种弟子的视线中穿行而过,门口是等待着的云出岫。 “闭关快七天多了,成了?” “嗯。” “让我帮忙会更快一些。” “姐姐对自己的手工能力未免过于自信,谁小时候绣花女红都不会,戳到手指气急败坏。十几年来,炼丹符箓炼器一概不行,遇到实教课不是炸炉就是在炸炉的路上。”云无心如数家珍,面无表情。 云出岫侧过视线,尴尬的狡辩道:“我觉得这方面我的天赋不行是因为被你吸走了。” 云无心来到云鹤处,将手里炼器物件放入包裹里,不放心弟子的手艺,自己进行打包,五重术法叠加后加了一层防伪标识,最后用符箓封好。 “云师姐,请在这里填写寄件信息。”负责照看云鹤的童女递来表格。 云无心写的时候,云出岫瞥了一眼:“金陵,敖寒璃……东海公主?” “嗯,这次是她委托我做的炼器,使用材料也是从未有过的顶级。”云无心在寄件类型上勾选了「法宝」选项,字迹一丝不苟,然后将单子递给了童女。 “一共……”童女正在计算订单价格。 “不用找了。”云无心放下一枚蓝色海玉。 童女来到云鹤院里,将包裹挂在了一只云鹤的脖子上,打开定位玉佩,轻轻一拍:“去吧。” 云鹤长唳,振翅飞入云海。 “你练出来的是什么样的法宝,这么小心翼翼?”云出岫问:“不如我替你走一趟?” “假一赔十,当然要小心,损坏后,材料费我都赔不起,还得贷款。”云无心道:“送出去后,这件委托算是结束了,后续的事我不关心,姐姐有时间在这里打转,不如想想后面的论道大会。” 云出岫不以为意的一笑:“我有一剑,可斩青冥。” 云无心没有再做提醒,转身离开,临走前看了一眼南方的云海。 愿你们安好。 …… 军区线上会议。 “做好防洪抗汛的准备。” “做好淮河泛滥的应对策措施。” “严格应对洪泽水系的一切变化,控制好损失……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周边居民点的生命安全。” …… 洪泽湖。 “大兄,此事你该跟我商量商量才是……” “我自有决断,这也是最好的机会了,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办法。” “话虽说如此,但恐怕有诈。” “在绝对的实力之前,一切计谋都是无用的,他天纵奇才又如何?我几百年修为能输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 你我如今所有困境都是因此人而起,不过只是一人,牵动了东海、明国、淮水、英灵的局势变化,你该明白,只要他死了,一切都能回归正轨!只要他明日死在我的手里,一切都能恢复如初!” “大兄如此决断,我也不再多言……”洪泽君抱了抱拳:“哀兵必胜,希望大兄明日能够痛快的斩获人头,以鲜血告慰贤侄的在天之灵!” 元乘淡淡的嗯了声:“其他的,关于你的事,我不多管,我也不会多问。” 洪泽君略微思索,仍然觉得不太保险,想要在胜算上多加一枚砝码。 他问道:“大兄如今已非微山龙君,正巧,这邵伯水公刚刚死去不久,神气犹在,不知大兄是否有兴趣接纳该职位?若能获得邵伯之位,与洪泽之水一脉相承,可得水脉助力。” 元乘只一心想着报仇,就连屈居人下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你若是不放心,便随你所愿吧。” …… 淮水龙宫。 “你打算就这么静坐着一整夜?”薛寒泪走近,手里提着一壶酒:“我拿了点窖藏的酒,尝一尝?” 白维侧过眸子,打量着想要买醉一夜的女子,调侃的问:“女儿红吗?” “我哪里还是女儿,已经是人妻了。”薛寒泪将坛子打开,也没拿杯子,直接仰头饮酒,吨吨吨。 “真豪迈。”白维也接过这坛酒,仰头豪饮。 “明日我归牢笼,你生死由天……”薛寒泪凝视着她永远看不懂的这个人,轻声的问:“你会后悔遇到我吗?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去东海龙宫,也不会遇到应沐,朝露回不去万妖国,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你是不会后悔的人,我亦如此。”白维放下酒坛:“可你这么问,似乎是在说你后悔了。” “至少有一点,我很后悔。”薛寒泪托着腮帮,她在月光下缓缓靠近白维,凝视着他的眼睛。 白维回以注视:“是什么?” 她没用话语回答,而是用动作回应。 忽然间凑近面庞,混着酒水醇香的味道在唇齿间泛开。 笨拙,热烈,粗鲁,还有些退缩……这是后悔的味道。 她低下头,轻声的说。 “我后悔的是,没能早一些遇到你,或者说,在最差的时间遇到了你。” “现在的我,性命和自由都不属于自己,只剩下空虚的人偶,给不了你什么了。” “所以,”她靠近,枕着青年的肩膀:“已经是最后,请许我一夜好梦吧。” 她怀抱着某种刺激的罪恶背德感,紧贴着耳畔,呼吸灼热的轻轻唤道:“相公。” 第六百三十八章 良辰美景,好梦成真 “相公?”白维疑惑的问:“你的一夜好梦,居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好梦?” “我只想你做我一晚上的丈夫而已。” “听上去怎么这么不正经?” “那是因为你戴了有色眼镜。” “或许也是因为你平日飙车太多吧。”白维抚摸着嘴唇:“你现在身体是人偶,可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躲?”薛寒泪靠着他的肩膀问:“你躲得开啊。” “有点吃惊吧。”白维也说不出为什么没避开:“没想到你意外的胆大。” “我想亲,你不想躲,这就对了。”薛寒泪自嘲的笑着:“我也觉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不知道是因为愧疚太多,还是因为冲动,总之……就这么做了,如果对象不是你,我大概不会这样。” “是吗?” “是啊,我对这类事……不太懂的。”薛寒泪脸颊发红,可能是酒水,也可能是羞涩:“我真的不太懂,没试过,也没有尝试的机会。” 白维有找到同类的感觉:“看来你我一样,我是铁棒无用,你是沟壑难填啊。” 薛寒泪笑出声:“不一样,你想随时可以,我想都不行,也没这个机会。” “所以你现在是抓着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个晚上,玩点刺激的,搞婚内出轨?”白维调侃着问。 他低下头,正好看到薛寒泪的目光,和以往的眼神都不一样,如一许月光里加入三勺砂糖,调配出柔顺甜蜜的味道,又加了点静谧的哀怨来中和它的甜味。 她轻轻嗔怪:“我是认真的。” 白维移开视线,自我吐槽:“我还真成了勇敢牛牛了。” 薛寒泪轻声说:“我知道,自己和其他女孩比起来,根本没有优势可言。所以我也不奢求这些,仅仅一晚上,天亮之后,再无机会了,抓着每一刻享受人生是我的信条。 既然我这么想,那就这么做了,你不需要有什么负罪感,我仅仅是贪恋你带来的安全感,仅仅是自私的自说自话。” 白维感觉有电流流过背脊,他感叹着说:“你其实挺善解人意的,会是个好妻子。” “我是被母亲养育长大的,有她在,我当然会是。”薛寒泪顿了顿后说:“可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没太弄明白,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白维说:“或许算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刚刚的算是什么?”薛寒泪问。 “巧合?偶然?像是大雪山下,男女被迫脱下衣服抱团取暖……”白维试图解释。 然后他的脸被捧着,她又一次抬起脸颊,亲了上来,比之前要强烈很多,有种强烈的证明和索取欲,甚至还咬了一下嘴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牙印。 “现在呢?”薛寒泪的呼吸粗重紊乱。 “是色欲。”白维肯定的说。 薛寒泪又想凑上来三阳开泰:“你再感受一下。” 白维抵住她的眉心:“让我喘口气先……你嘬的我嘴唇疼,吻技好烂。” “你不也一样?都僵住了。” “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我喜欢被动。” “巧了,我喜欢主动……”薛寒泪又说:“但我也喜欢被别人强迫的时候,你可以试试看。” “不用,你屁股的手感我记得很清楚,之后足足一天没洗手。”白维表示记忆犹新。 “我对自己身材还是有自信的。”薛寒泪嬉笑:“不过你已经错过了,现在没有机会了。” “嗯,我也没这个兴致。”白维托着腮帮:“之前还在被陆云川说留个种什么的。” 薛寒泪托着腮帮问:“英灵看着你,你为什么还要签下生死状?” “因为我有把握能赢。”白维说:“因为这种手段最为合适,因为我要杀洪泽系的全家,我这人守信守诺,对待它们,要说到做到。” “你想说,明天还不是结束?” “当然不是,你大可以考虑下,自由之后要做些什么。”白维笑着问:“你应该有很多想做的事吧?” “嗯,我想想……”薛寒泪被他感染了,真的跳过了明天九死一生的境地,而是摸着下巴开始自言自语: “如果能重获自由,我第一件事要做的,其实还是陪着母亲治病吧。” “如果你的母亲病会慢慢好起来呢?” “我,我不知道……”薛寒泪望着月光,有些茫然:“我,没有想过。” 幻想是幻想,现实是现实。 她只是被现实压着不敢抬头,根本没考虑那些遥远的未来时,自己获得了自由能够如何。 对她来说,能回到龙身在淮水中畅游便已是喜不自胜,哪里还有余力思考更远的将来。 白维宽裕的笑着:“没关系,可以慢慢想,反正有大把时光。” 薛寒泪却笑不出来,她苦笑着:“我以为自己已经很乐观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乐观。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最好的事就是母亲把病治好,再多的,我根本不敢想…… 报复什么的念头也没有过,我很傲慢。但同时又很无能,如果不能保持这种傲慢,我会害怕自己被现实压垮。” “没人能与我共行。” “没有谁会承担这样的压力。” “所以我发誓过纵使是遍体鳞伤粉身碎骨,也不会发出哀嚎或者求饶求救声,这是我的坚持,也是我的愚蠢,无愧天地,无愧父母,无愧四海,仅仅是有愧于我自己。” “我不需要谁的怜悯和同情,也无人与我共立。” 她的声音很坚定,却到了句尾变成了颤音。 “可是……我现在有些害怕了。” “我开始后悔了。” 她抓着白维的手。 “我害怕你真的会死在洪泽。” “我后悔将你卷进来,如果我们一开始没有相遇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糟糕的结果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公平的交换了。” “我早该一开始就阻止你的。但我还是输给了自己的惰性,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依靠你…… 明明知道这样也会将你拖下深渊,我就像是那个溺水者,抓着你一同坠入冰冷的水里,不敢松手,不愿松手。” “这样的结果,都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 她有些喝醉了,情绪在失控,发泄般的涌出来,瞬间淹没了理性,感性的脆弱和不可控完全暴露,展现出伤痕累累遍体鳞伤的真心。 白维看着胡说乱话的薛寒泪,每一个字每句话都是醉话都是没有包装的真心话,她不想让其他人卷进来,囿于自我的无能为力,只能单方面的自我牺牲。 “停下。”白维拉住她的手腕。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薛寒泪还在失控。 “我说,别哭了!”白维捧着她的脸,用低沉的声音说,表情也重拾起强硬的威严。 薛寒泪稍稍呆了呆,轻轻低下头,委屈的说:“你又凶我……” 白维也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况,在上辈子,战争中精神崩溃者大有人在,残酷的死亡现场能撕裂任何人的理性,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安抚她,他需要做的其实只有简单的一件事。 他抱住薛寒泪,承着她的体重,通过灵魂力量进行干涉与劝导:“睡一觉吧,闭上眼,好好休息……” 她的神色有些迷蒙,但还是倔强着不肯闭上眼睛:“我还不能睡。” “为什么不能睡?”白维说:“梦里会有好事,这会是一场好梦。” “现在已经是一场美梦了。”薛寒泪呓语着:“好似有这样的一晚上,我嫁给了一个很好的夫君,会是一个好的妻子,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母亲安在……” “你想要的就这么简单吗?”白维稍稍松开手。 “简单吗?”她视线仍然迷离,越发清醒,不知是醉是醒,她伸出双手,绕过白维的脖子和肩膀,轻声呢喃:“那就请你,许我一夜美梦吧……” 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就当做是一夜美梦的良辰美景,纵情尽情索求无度,她不敢盼望好梦成真。 她还是醉了,睡了过去,伏案而眠。 白维掩着嘴唇,一晚上被袭击了三次,弄的他也不禁醉意飘绕。 他握拳托着下巴,看向薛寒泪,望着起淡淡色泽轻轻开合呼吸的嘴唇,有种奇妙的欲望正在滋生。 “险些就没控制住,自制力是越来越差了。” “还是留到下一次吧,等你好梦成真后,我会要些报酬回来。” 克制住某种冲动,青年呵出酒气:“我也是快醉了……人妻是真的会触发罪恶快感啊,真教人顶不住。” 第六百三十九章 单刀赴会 一日后的洪泽湖,或许这是有史以来,这座湖最为热闹的时候。 来自于洪泽湖的请柬发出去了许多,五湖四海的龙族都聚集在这里,原本不过几条北海黑龙的洪泽湖里,在短短一天之内容纳了二十以上的龙族,龙王更是多达八位! 洞庭君、钱塘君、太湖君、巢湖君……许多都是掌控一地水系的龙王,加上带来的嫡系,也有一些闻风而来的龙族,数量大量增长。 南海龙族在这件事上事不关己完全是吃瓜党。 但对东海和北海龙族来说,有些较劲的意味。 “堂堂龙王,为了报仇不惜用这种下作手段,教人不齿。”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事太正常了,习惯就好。” “习惯的来吗?几百年修为活到狗身上上去了?欺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元涌该杀,他死了是活该,迁怒在普通人身上,怎么都说不过去,北海睚眦必报,但气度太差!有胆量为什么不去找巢湖君和东海的麻烦?” 龙族们之间的交谈非常刺耳,对洪泽一系来说是这样的,谁都清楚对错,狡辩也毫无意义。 从选择报复的时候开始,立足地就已经不存在了,完全是一意孤行的丢人行为。 然而,龙王们也仅仅是嘴上冷嘲热讽,谴责,狠狠的谴责,但仅此而已。 饶是如此,弥漫在场地内外的矛盾感更是一刻都没跌落下去,反而越涨越高。 这种冲突矛盾感,在英灵入场之后更是走到了巅峰。 作为生死状的见证者,陆云川和夏龙雀也来到了现场,同时跟随而来的还有足足七位使徒。 英灵之理可以批量生产使徒。但数量存在限制,也不是任何英灵都乐意生产使徒的,这意味着分享神秘。 夏龙雀从未有过使徒,这些使徒都是来自燕京,属于英灵的保镖。毕竟英灵是战略级的威慑力,损失在任何地方都太可惜,而使徒死亡对英灵没有损失,只是培育起来花费时间较长。 陆云川是个交际达人,不少龙族都和他有交情,走上去,他的右手就和肥皂似的,从一个人手里传到另一个人手里,就没回来过。 倒是夏龙雀周边比较冷清,打量着四周的龙族,没人搭话,也懒得跟人搭话,自顾自的走到一旁。 龙君们都有些不习惯夏龙雀看谁都跟看肉质分布图似的眼神,能避开就避开。 屠龙者在这里的威慑力太强了。就像是监考老师站在考生后面一样。哪怕什么都不做,威慑感都拉满,会让学生不由自主的产生「站我后面干嘛,我没睡觉,我没作弊,难道有误会?还是说我哪一题错了?赶紧检查一遍」之类的胡思乱想。 她这边刚刚坐下,随后瞥见了另一侧的两位龙女,应沐和敖寒璃。 “你买了?” “买了,全压他赢。” “你不怕庄家跑路?” “开盘的就是四海集团,这笔钱不赚白不赚。” “你没考虑过他输了的情况吗?” “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凭元乘?它拿什么赢?拿它儿子的头盖骨出来说个「我儿子裂开了」的地狱笑话,把我们笑死在湖面上吗?” 应沐显得自信心十足,嘲讽度也是拉满,只要白维不再附近,她就是个垃圾话大王,随时随地乌蝇哥和暗裔剑魔附体。 敖寒璃的视线随意扫量着周边的水族:“洪泽湖倒是戒备森严。” “有什么用,一戳就破。”应沐不以为意:“你在找什么?” “姐姐。” “薛寒泪还没到吧。”应沐明知故问:“还是说,你找的姐姐不是眼前的姐姐,而是看不到的姐姐?” “洪泽藏的很深,你是想帮忙?还是想帮倒忙?” “果然你不是来看热闹的。”应沐挑眉,露齿一笑:“正巧,我也是……维离开巢湖前,给我留下了几句话,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合作,总归没有坏处。” 夏龙雀微微挑眉,她听得清楚,这两位龙女似乎在暗中筹谋着什么。 这时,一阵嘈杂之音传来,夏龙雀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分散。 “看来是人要到了……” 声音传开,旋即众多龙族破开流水,洪泽湖上,龙吟阵阵。 此次决死之争,洪泽湖周围能清空的都清空了,能封锁的也都封锁了,不会让平民走进来。一旦有某个人出现在这里,定然就是白维无误。 它们在看,在搜寻,在等待。 此次观战者明面上不多,但暗中绝对不少,水下的水族,还有山林之间的军方人士,布置的仪器甚至可以将信号直接传到燕京,直接观战的总人数绝对超过千人以上。 一片静谧,唯有江湖流动,林间不见鸟飞,树里不闻虫鸣,在群龙的威严之下,这片洪泽湖显得静默无声。 等待着,安静着,然后时间如流水。 在太阳光芒渐渐化作火烧云,余晖一点点燃烧云彩之时。 在夕阳之下,一轮大日正在西落,西落的太阳两侧是高低不平的山与丘,淮河在大地上奔流不息。 淮水幽幽流淌,倒映着黄昏时分的鲜红日光,整条河流,如同流淌着鲜血。 满江红。 来自江水上的一缕白色,让分外安宁的气氛发生少许变化,各位等待着的龙君、英灵、使徒均不约而同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淮水之上,一叶扁舟在前,顺水而下,流入洪泽。 踩踏在一叶扁舟上,一袭白衣从江水里洗出,从不起眼的一粒白色,渐渐轮廓清晰,由远及近,像是一缕云烟凝聚成了实体,挺拔而单薄,气质出尘,保留了剑客刀客应有的锋锐,也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尊贵和超然。 应沐凝视着从黄昏满江红里走出的翩然白衣,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衣领,咬住嘴唇…… 好棒,完美命中她的好球区,过去就该让他这样打扮,她既高兴又有些哀怨,为什么这样的特意打扮是从淮水来的。 敖寒璃眼神仍然淡然,也多了少许赞许之色,看上去也没了什么变化,只是站在近距离的应沐听到了她呼吸里的紊乱。 可见她对来者的气质样貌大改也深感惊讶。 夏龙雀就更是直接了,托着腮帮,笑意莞尔,她对使徒吩咐道:“记得录像备份好,把好看的片段改成照片集送到我的办公室里。” 白维换上了不常穿着的白衣,或许是为了和黑龙形成对比才特意选了一袭白色的衣服。 平日里看缪雪儿、阿莲娜、朱蒂干架的时候都要穿战衣,这种仪式感也值得讲究,穿着西服打架很有西装暴徒的帅气。 但这里是大明,他也特意选了一袭白色剑袍,干练而飘逸,特意拉开了半截衣袖扣子方便抽刀拔剑,头发不够长没办法束起,只得随意梳洗一下,他总算是把自己拾掇的像回事了,可以直接放入游戏过场动画里。 气质卓然,一反常态,在外形上,他就已经赢了黑龙太多了。 这种惊讶并未持续太久,至少还不足以令龙王感到震惊,诸位龙君沉默的理由是 ——白维来了,只有他一人来了。 淮水龙君没有到,唯有白维乘着一叶扁舟,轻盈如羽,顺流而下。 他只身赴宴,单刀赴会。 青年微微仰起下巴,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足下的小舟已经自动悬停在了湖水上,洪泽湖是流动的湖,而且起伏不定,小舟悬停在水上,周围十米范围的流水都如同镜面般彻底凝滞不再流动。 视线扫过诸多观众,对龙君英灵眼神里看不出半点尊重和凝重。反而就像是打量着一群会行走的立牌似的,嘴角微微扬起,透着些许玩味。 他开口,声音回荡在湖面上,震起涟漪无数。 “排面啊!” “有这么多人看着你死,想来你这辈子也已经了无遗憾。” 剑乃君子,谦和内敛; 刀乃凶器,锋芒毕露。 白维踩着一叶扁舟,如万千刀剑臣服于手,凝视苍穹之上。 “滚下来!” 黑龙撕裂空间,一刹那砸落,踩塌洪湖水,波澜跌宕,惊涛起伏。 龙吟咆吼,黑云压城城欲摧。 白衣猎猎,落日黄昏满江红。 此战,生死各安天命。 第六百四十章 白师傅使点劲儿啊 “武圣战龙王。”陆云川沉声道:“近百年都不曾有见过了。” “何止百年,上一次还要算到三百年前,但也只是切磋。”巢湖君瞥了眼钱塘君。 钱塘君摸着胡须:“三百年前,那武圣也是臻入化境的高手,寻求更进一步的突破,找上了我,我脾气火爆,随他打了一场。 但后来也算是点到即止,我损了他一只手,也被他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算是平手。 也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谈不上什么仇怨,他离世的时候,我也前去吊唁了,只道是今生打的最痛快的一场。” 洞庭君淡淡道:“你们是切磋,谈不上生死相搏,但今日,能活着离开的只有一位……元乘几百年近千年修为,龙王境界在你我之中也属于顶尖一类。” “上一次杀龙王,还是魏征斩龙王吧。但那可不是武圣,而是借用了圣人之力,梦中借刀斩元神。”巢湖君摇头感慨:“此战越想越觉得艰难万分。” 钱塘君摸着手臂的伤疤:“若是我等联手保他一命?” “以这小子的高傲,怕是不会答应……”洞庭君记着白维方才的眼神,道:“我等受邀而来就是他的意思,若是怕死,不会有这番气魄。” “送死的气魄算什么气魄?活下来才是真道理。”陆云川冷哼。 “不论如何,千年以降,这等大气魄的武者,他足以排入前三。”钱塘君咧嘴:“且看他如何应对吧,元乘要抢先动手了。” 要开始了。 所有人与龙都在屏息凝视,等待这一战的结果。虽然是压倒性的不利,但至少明面上还有点盼头。万一也许可能,这个年轻人真的能让人刮目相看? 洪泽湖之上,元乘化作人身,漆黑长袍,戾气滔天。 “留个遗言吧。”他低沉的问。 白维双手抄在袖子里,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凝视着元乘,然后张开口……打了哈欠。 轻蔑的态度彻底点燃了黑龙的怒意,他眸子里绽出寒星,狠狠一踏地面,水面凹陷下去,狂暴的力量让江水翻滚,他直接扑身上前,没有使用任何术法。 而是贴近开始肉搏战,这是打算靠着龙王的力量将白维压制,同时也是因为单纯的杀法不能让他发泄心头怒意和恨意,他需要通过更直白的拳脚来进行搏杀。唯有折断对方手脚打断骨头碾碎肉身才能让内心痛快,才能告慰死去的血亲。 拳掌触碰,白维从袖子里抬起右手,五指发力,接住了元乘的正面一拳。 元乘狞笑,它可是修行近乎千年的北海之龙,龙王境界都凝缩在躯壳里。虽然化作人形,但力量爆发,仍然是一龙之力,足以开山断岳。 这一拳能直接打断他的骨头。 元乘是这么认为的,然而足足三秒过去,他发现自己灌输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轻描淡写之中,白维的五指仍然扣在他的拳头上,足下的竹筏悄无声息的分解,顺流而下。 狂暴的龙王停在了五指之前,它看似脆弱,却拦住了龙王的力量,只有劲风激荡着扩散出残留的力道。 白衣猎猎作响,白维一动不动。 元乘瞪大眼睛,「不可能」的话语还没来及开口。 白维开始发力,躯壳之下,金色的齿轮咬合,节节攀升的力量让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仿佛内置了一个恒星发动机,他握着元乘的右臂,轻轻一抖,让龙王的整条手臂短暂的失去控制,传导的力量透过身体,将黑龙拉扯起来,紧接着就是对着江水中狠狠砸下。 洪泽湖变成了弹簧床,砸下的人体凹陷下去,又弹了回来。 他弹回到白维跟前,武圣右腿爆发气力,补上一脚猛虎射门。 元乘变成了石子,在水面上打着水漂,身体高速旋转,一路抛飞,在洪泽湖的江面划出去足足一千多米,最后才稳住失控的身体,双脚踩在江水上,而残留的力量在十米外掀起五米多高的浪花,他的脸上多了一道鞋印。 这幕光景令众人沉默、错愕、惊诧、不解。 “怎么做到的?”钱塘君问。 无人回答,因为无人看的出来。 “绝非寻常武圣。”陆云川说:“力量不对,这小子的肉身强度……” 夏龙雀抱着双手,这种级别的力量对英灵不算什么。 如果她使用龙化后远比这个还要强几倍。 但人是有极限的,英灵不是人,他即便能发出这样的力量,自己的身体也应该承受不住。 哪怕超越人体限制,将力量百分之一百百分之两百的解放,很快就会让肌肉骨骼断裂,就和僵尸步一样。 没人看得懂白维的作弊方式。 因为他用的是权能,黄金权能内部强化不会外显,这种自我精妙的控制和强化让他可以爆发出远胜过武圣的肉体力量,龙王是很强大的血脉,肉身力量至强。但是权能更加了不起,在至高的神秘性之前,一切牛鬼蛇神都显得位格太低,连碰瓷都不配。 黄金一族从来不是法师,所以才有狩猎古龙的传统。哪怕到了后世古龙灭绝的时代,狩猎龙种仍然是黄金一族的传统,特蕾莎始终没完成屠龙指标,就是因为她畏惧近战和血腥,所以她的权能停留在了初阶。 也正因为亲自经历过无数搏杀后,白维才能获得最完整的黄金权能,并且将其升华为黄金大权……神秘本身也要看使用者,它的使用技巧因人而异,每个人都能找到不同的用法,就如同现在使用的自我强化,也是上一辈子白维不屑于去钻研的细节用法,他有的是更好的替代,偏偏它就无比适合当下。 已经开始动手,白维就没打算给对方喘息机会。 身形一闪,在水面上如同疾驰而过的白虹,瞬间逼近龙王跟前。 驻足,挥拳。 元乘下意识预判攻击路线,举起手臂进行防御。但这一拳迟迟没来,他意识到对方陡然变招了。下一刻,狂暴的力量从下巴位置传来,力道透过骨骼直达天灵盖,龙王的肉身强横,否则这一脚直接让他脑袋搬家。 饶是如此,他又一次双脚离开水面,身体滞空,飞上十米。 格斗游戏里,双脚离地就意味着要吃对方一整套连招,不过龙王可以浮空飞行,浮空连击到死对于强制霸体和会二段跳的角色,并不实际存在。 但短暂的眩晕机会仍旧让白维抓到了偷一套输出的契机……他的本职是拳法家,劈挂掌在眼下这个级别的战斗上显得不够看,然而,他也还没有开始动真格的。 挥拳猛击,如同在对着木人桩练拳般,白维挥拳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每一击都落到实处,空气里留下一道又一道残影,武道意境呼应着武圣级别的境界,技艺近乎于道便是此等含义,他往前进一步就挥出一拳,真气狂暴流动,气势节节攀升,如同江水滔滔,后浪压前浪,一浪高过一浪。 元乘在整个过程中不是没有尝试还手,他委实找不到还手的机会。 它完全意识到自己大意和愚蠢的地方,仗着龙王的肉体强度和对方贴身肉搏,原本应该是有优势的,可白维力量速度敏捷体魄都完全不弱于它,而武圣这个境界最擅长化整为零,四两可以拨千斤,那么千斤可以排山倒海,一龙之力在他手里就成了被盘转的核桃,只能仍由他揉搓转动。 堂堂北海黑龙,已经被打的找不着北了。 这一通拳法每一击都带着雄浑的武意,并未被刻意释放。而是纯粹在打拳过程中的残留映像,元乘被单方面的殴打,一退再退,不知不觉就迅速拉出了接近两公里的路程,白维在单方面殴打千岁老人的过程中,空气里残留的武意残影,一眼看过去,连成一片,分明就是一整套精气神大圆满的高明拳谱。倘若有武道宗师在这里进行观摩,自身修为必然能够更进一步。 挥拳过九百,白维陡然收手,按住元乘的脑袋,往前一推,比起之前狂暴的拳法,最后轻轻一拍反而显得太轻,但也是这轻轻一拍才令人骇人。 元乘趔趔趄趄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噗嗤一声,身上炸开一团血雾。 与此同时,在白维挥拳留下的「拳谱」最末端,也是他挥拳最开始留下的残影开始消散,或者说……炸响。 一道残影炸响都令元乘身体内传来一声低沉的爆鸣,如同埋下的雷被引爆,暗劲冲突,对内部产生破坏。 于是残影一道道开始消散,速度越来越快,每次消散都发出震动巨响,最后巨响连绵不绝。 元乘体内也接连开始炸响轰鸣,仿佛放鞭炮似的,一连串的炸开,他终于忍受不住内脏震荡口喷鲜血,七窍溢出血丝,狼狈异常,传奇境的龙王爆退着,险些膝盖砸上水面。 白维站在几十步之外,面色如常,白衣猎猎,喘息声都没有一丝。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没人想象的到,这一战的开始会是这样,和事先预判截然不同,同样都是碾压,可碾压方逆转。 龙君们没有想到,英灵们也没想到,多地观战的那些人更没有料到。 敖寒璃看向应沐,只见她虽然异彩连连又被帅到,但仅此而已,根本不算惊讶。 洪泽湖面,白维凝视着元乘,心知这不过刚刚开始。虽然看上去狼狈,但就像是超新星联手给凯多刮痧一样,打的很惨烈,看似伤害很高。实际上欧拉了一整套下去,HP-1。 【综合等级65】 【血条:98%】 也只是掉了层血皮,白师傅得多使点劲儿啊。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举世无双 “这小子……有点东西。” “多少有点离谱,元乘不会打假赛吧?” “你上去挨一整套试试?被打的找不着北了,传出去名声全毁。” “和武圣打近身,是自信还是愚蠢,现在已经看出来了,龙族就该老老实实放弃拳脚……东方龙的小爪子本来就不够看,太短了,挠痒都不够。” 龙君们各自传音进行着交流。 可见这一战的开局结果让他们感到十分意外,有种乱拳暴打老师傅的感觉,偏偏打的非常漂亮,非常有章法,不是那种出奇制胜。 而是靠着硬实力反压过来,反而让原本有利的夺冠热门银河战舰变成了纸老虎。 敖寒璃也刚刚才回过神,刚刚那一套拳法流畅的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不说龙王,她自己下去可能根本撑不到一半就要躺下去了。 她瞥了眼应沐,注意到应沐的表情是「有被帅到」的神色,却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的震惊,似乎早已心知肚明会有这个结果。 敖寒璃道:“传奇境界的龙王没有这么脆弱,看着是很狼狈。实际上只是侮辱性强了点。但伤害不高,对元乘最多只是被蹭掉一层血皮的程度。” “还没动真格。”应沐补充了句:“双方都是。” …… 元乘喘过一口气,缓了口气,重新站起来,刚刚是有些让他被打懵了。 但要说失去斗志还不至于,最多是高看这小子一眼,也明白为什么元涌会死在他手里。 近战对他不利。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五指呈爪,洪泽水中浮现出旋涡,旋涡中心升起一截黑金色的兵器半截。 荒海战戟。 北海黑龙好斗,成年的黑龙都必须进入荒海之中搏杀开荒,独自一个,其中就有些额外的习俗,譬如斩杀无尽海里的强大海兽,会取回其中一部分作为证明,战利品会被保留在近侧。 就像是人类锻造武器一样,龙族也同样有兵器,这把荒海戟便是他的兵器,也是最为钟爱的一柄。 从远古的智人拿起石头和木棍的那一刻开始,文明的进化就不可阻挡了,兵器的进化贯穿着人类历史的始终,它也不断的提升着战斗的烈度。 拿出兵器意味着这一战进入下一阶段。 从这时候开始,或许生死就在顷刻之间的交锋中分出。 他握住荒海,仿佛取回了年轻时候在无尽海中和巨兽搏杀的心情,他调整着呼吸,气势节节攀升,找寻着曾经的手感,甚至想要和这个许久不见的老伙计打个招呼,然后…… 眼前突然间寒光一闪。 黑龙往后跳去,捂着脖子,皮肤上的龙鳞被切出细痕,鲜血涌出。 它瞪大眼睛:“你不讲武德!” 白维右手垂下:“生死之争,你还有时间发呆?” 垂落的衣袖里,卧虎刀从袖口中滑落,一刀横扫,声势远不如之前,但危险要十倍不止。 空气里浮现出刀气构成的丝线,密密麻麻的交织起来,丝线划过流水,轻轻留下的痕迹瞬间被磨平,无形之物斩杀不断。但如果是人体和钢铁,一刹那就叫它四分五裂。 元乘挥动战戟猛地一挑,龙力卷动兵器,轻轻一扭动手腕,刀气丝线缠绕在战戟上,立刻被荡空出一道缺口。但随着白维轻轻一刀,丝线又一次的缠绕追上。 双方隔着一段距离挥动兵器,没有交锋,但看的人心惊胆战。 “正儿八经的杀人武学。”洞庭君说:“武者之道,杀的越多变得越强,他握着刀之后,武学招式已经变得无比极端。可见他斩杀者绝对众多,难怪年纪轻轻就能达到这个境界。” “若不是如此,和元乘根本没得比,但还是太年轻了,二十多岁……杀的太多,哪里比得上他。” 钱塘君凝视着黑龙:“他每五十年就去一趟无尽海,早已杀了不知多少海兽。” 白维挥刀第十九次。 终于将这一招看腻的元乘猛地前冲逼近,举起战戟一扫,随后收成一式崩山,轻轻一推。 荒海戟突破限制递进白维跟前,落在卧虎刀上,看似脆弱的横刀没有一触即溃。 而是爆发出更加锋锐凶狠的刀气,卧虎咆哮声中,白维踮起脚在湖面上滑行,如同花样溜冰演员,转了两圈后停下来。 他将半截刀尖浸入洪泽水里,一点点的抽刀斩水,沾水,蘸水。 不急不慢的将时间和战局拉长。即便元乘一次次突破距离发起猛攻,却一次次被白维挣脱开。 本该是正面碰撞的一战,却变成了单方面的戏弄,一追一赶。 不知道这是攻心计,试图让对手失去耐心,亦或者是在酝酿着什么。 元乘没心思继续试探,凭着龙力加持的荒海战戟,靠着力量破开一个个浪头,狂暴的轰杀眼前的一切阻拦。既然力量占据优势就根本不必要浪费时间,他要结束这一战。 他每一步落下都如同闷雷炸响,江水滔滔,洪泽湖水位时高时低。 白维面对着洪泽湖的水流逆向,刀尖终于水中抽出。 “一力降十会……” “试试这一刀,你降不降得住!” 刀起山河缺! 方圆三里之内,湖水逆流。 这时候有眼力的人才看清楚白维要做的是什么,故意这么拖沓,是他是在蓄势,将刀意浸入洪泽湖水中,将湖水湖面当做他的刀鞘,抽刀瞬间,便是蓄势而发蓄意而起的刹那。 这一刀抽出,刀势足以令三里之内湖水逆流。 这一刀气势恢宏,看的明白的人都觉得起势极高,有一种踏破贺兰山缺的魄力,流水滚滚。 既是刀势又是刀意,两者滚滚袭来,山河缺于眼前,如同瀑布逆流化作一记横斩。 元乘挥动战戟以蛮力开山,精妙不精妙,在它眼中没有区别。就像是书生眼里的圣贤书在看不懂文字的山匪眼中毫无价值,荒海劈向刀势之潮,然后硬生生将其破开,刀意刀势被正面击溃之后。 顿时四散而去,溃散的一塌糊涂,令不少懂武学的人哀声叹息气得跺脚。 只来及惊鸿一瞥就没了下文,像是临摹字帖却只来及看了梗概,惋惜痛惜。 白维以武圣境界挥出了大宗师的招式,近乎于道,这一招如同画卷铺陈开来,气势恢宏,对目前已经逐渐转变成做题家的武者们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观赏机会,他们缺乏实战的机会。 但学习模仿能力绝对不缺。哪怕只能从其中指摘出三成精妙也足以受益无穷。 想要完成模仿的可能性太低。因为白维这一招的起势过高,起丶就高于太多人的终点。 且说回战局,当白维的招式被破开,陆云川看着都觉得惋惜的同时,荒海战戟已经递到白维的胸膛正前方,只要再往前半米就能绞烂他的胸膛血肉。 然而它很难再进半步。 白维立足站定,打定主意半步不退,指尖伸出,扣住战戟前端,只用了三根手指,裹挟着水汽的气流气压吹动白维的衣角和头发,让流水形成坍塌的梯形区域。 他握着战戟,举起右手,卧虎刀直接刺向元乘龙王的眉心。 黑龙没有那么精妙的武学,只能伸出手扣住卧虎刀,整个手臂都覆盖着漆黑龙鳞,五指化作利爪,扣着刀,硬是半寸不让,汹涌的龙力反而大量的灌入卧虎刀身上,迫使白维放弃兵器弃刀不用,或者干脆折断这把刀。 然而白维就是抓着兵器不放开,卧虎刀也爆发出凶狠刀气,反噬了他的手臂。 黑龙大动肝火,打到这个地步上,让他始料未及,这小子越强,他的杀机越旺盛,猛地将白维朝着跟前一拉,抽回卧虎刀带动人体,同时将战戟抛上天空,挥拳砸向白维的侧脑太阳穴,看似是拳头,但实际是龙爪,并不是之前的贴身肉搏,这一爪算是龙族的本能神通之一。 龙王境界的探爪,连空间都能撕开! 这么近的距离,极难避开。 白维也不闪躲,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住从衣袖里滑落的另一把兵器,云胡剑落入掌心,剑气灿然,挥剑斩向元乘的虚空探爪,空间在交锋位置形成崩裂。 黑龙撤回鲜血淋漓的爪子,盯着白维的右手刀左手剑,难以置信到了这个阶段白维居然还有所保留……这等敌人,已经成了死敌,决不能让他活着! 雷霆电光从天而落,被抛上天穹的荒海战戟引导了雷鸣,雷光呼应着黑龙的召唤,他再一次挥出探爪,电闪雷鸣,整个洪泽湖的水面刹那间化作白昼。 横空而过的电光贯穿数十里水域,狂暴的雷霆是最纯粹亦是最强大的自然力量之一,无与伦比。 电光爆发不足两秒,旋即消散而去,瞬间的闪光夺目,高热蒸发大量水汽,根本看不清战局如何。 众人下意识以为这一战要结束了,然而…… 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一把刀轻轻掠过,仿佛一张纸切入流水,刀斩入雷光。 白衣挥袖,诛霆雷。 白昼归于夜幕,青年遗世而独立,天上天下,举世无双。 第六百四十二章 最高级羁绊 “他还在……”有人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怎么可能挡得住?”洞庭君无法理解:“怎么挡的下的?” “是武道意境。”夏龙雀目光完全不舍得移开。 “武道意境哪有这般强横!” “过去的确没有。”夏龙雀一句一顿的说:“从现在开始,有了。” 武道意境的高低,决定一个人的格局高低。 正因为白维连天道都可以轻蔑,所以这把刀能斩杀雷霆。 很不讲理是吗? 不讲理就对了,武圣境界的意境就是这么玄乎的东西,神秘亦是如此。 没有最强的意境,只有最合适自己的,白维曾经行万里路,所以获得了这道意境。 与他人生相衬,将王道和霸道兼收并蓄。 曾经站在上最强的王座上俯瞰众生。哪怕如今重新开始,亦没有谁能把最强的王冠从他头顶摘下。 比起最初领悟之时,如今的武道意境更加纯粹,亦更加娴熟,更有趣的在于…… 「黄金权能也能对武意进行增幅。不,与其说是增幅,不如说是促进的效果」 “无意识之中,黄金权能在帮我锻炼了武道意境?” 神秘与神秘相轻,两种不同神秘能产生共鸣甚至凑出了羁绊来增幅,完全不在白维的意料之内。 他这辈子是个儒雅随和的好好先生,能不动武就不动武,倒是没想到在黄金权能晋升到中阶后还有这种额外的好处,这是凑出了什么羁绊? 黄金权能真是我的好艾博…… 白维弯下腰,掬起一捧湖水,冲洗手上的伤口。 虽然劈开了雷霆,但反噬也不轻,仍然是受了伤的,还好武夫体魄强悍,这点伤势很快即可恢复。 倒是龙王此时有些不太好受,黑龙元乘的整个右手手掌几乎被切断了,伤口深可见骨。 白维看似仓促出刀实则并不仓促。 同样是生死之争,每个人的战斗风格其实都有所不同,就拿白家众人举个例子吧。 白谛干架打不过就自爆,白觉干架喜欢直接放大招,白泷干架喜欢废话一大堆然后偷摸着阴人,鸽子干架喜欢开局让别人一条命浪一波试试水…… 白维干架就比较质朴和纯粹了。因为基本上没怎么输过,满脸写着无敌,喜欢放垃圾话嘲讽也是一大特色。除此之外,他是喜欢放读条技能的。 出招之前就已经计算好下一步怎么走,提前技能进入CD,提前进行读条预热,铺设好战局,同时埋下陷阱卡随时准备暴起反攻,既可以是反手,又可以是强攻,还可以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来元乘也是有苦自知,这武意极致的第一刀锋芒最盛,表面看似只是斩断了他的半截手掌。 实际上是几乎废掉了他的探爪之能,龙族撕裂空间的神通,它已经用不出来了。 要说双方也只是各有损伤。但元乘又一次吃了亏,并且这一次损伤是直接丢了一臂,血量仍然保持的很健康。但这样打下去,它能动用的手段只会越来越少。 龙族不是人族,前者愈战愈勇,却很难临阵破境; 后者生命短暂,但破境速度极快,短短几十年就能提升到龙王级别的战斗力,长生种谁看了不觉得心惊胆战。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谁都不敢保证,他是否已经达到极限。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破境提升,元乘将看不到半点胜算,偏偏没有谁了解白维的底蕴还有多少,他仍旧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没着急着继续动手。 白维似乎在等着对方回过神,又或者,在为后面提前做准备,他将云胡剑收回了衣袖里。 除此之外没有动作,仅仅是握着刀,气势刀意都并未进一步提升,如同火炉里的火焰般静默着。 元乘的整个左手几乎废掉,右手还能用,接住荒海战戟,沉默的凝视着白维。 他在犹豫着,耳畔里回响起洪泽君之前说过的话。 【大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请不要吝啬机会,点燃香火,我定会全力助你维持住境界】 这一战必须要赢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元乘本想以自己的手亲自报仇,也认为自己的实力绝对足够。但事与愿违,不知道它是不是老了或者实力退步了,居然连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拿不下。 可见涌儿亡的不冤…… 元乘其实很后悔,他不该当初给元涌提到过去的那件旧事。 洪泽君是成功了,它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了龙王身份,甚至占据了洪泽湖,独占鳌头。 它却未曾想到会引发元涌的贪婪,也没曾想到事态会走到这步。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最没有意义的事就是沉浸在后悔里。 它作为微山君作为北海龙族,已经为明国为北海都尽了足够的道义。如今抛下所有身份,只是身为一名父亲要为子报仇。哪怕知道儿子做了大错事,哪怕被万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无耻便无耻吧,原本就已经打算好,此战之后,去无尽荒海,战死在那里,也算是了断这仇恨的连锁。 元乘从衣袖里取出一截香,轻轻一吹,香被点燃,火星飘飞。 湖中一缕香烟缭绕。 远在邵伯湖的水公庙堂里,一股香火之气冲天而起,如同烟囱里飘起的烟气,直上云霄。 洪泽湖龙宫里,始终不曾露面观战的洪泽君盘膝而坐,感受到了香火气息的流转。 洪泽君睁开眼睛,对洪黎吩咐道:“封锁水宫,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二公子领命离开宫殿。 洪泽君又一次闭上眼睛,沉浸在香火神力中,它低沉一喝:“起!” 玄黄之气从洪泽湖四周的庙堂中涌出,潮水般的涌来,将其团团包裹住。 洪泽湖到如今已经有了数百年岁月,积攒的香火愿力相当庞大。即便只是动用其中的一部分,也足以让卸除了龙君身份的元乘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更进一步。 白维看向元乘头顶。 【综合等级65→66→67……】 【血量:87%→90%→93%……】 其综合等级正在节节攀升,血量也在恢复。 断裂的龙爪恢复缓慢是因为武意在干涉,他引动天雷带来的内伤已经逐渐变得忽略不计。 “香火愿力,这……”钱塘君费解道:“怎么回事?他不是辞了微山君?” “这香火是来自洪泽湖。”洞庭君看向庞大的玄黄香火神气:“还不止洪泽一地,而是整个洪泽水系。它肯定是接替了某个水神职位,然后洪泽君撬动了洪泽水系的香火愿力,以此来快速提升它的修为境界。” “作弊!这是可耻的作弊!”陆云川勃然大怒:“这已经不是什么公平决斗了!” “生死状里,没写这条。”夏龙雀皱眉:“规矩上没有任何限制,谁都可以盘外招。” “不论怎么说,这都……”巢湖君怒目:“无耻了!” 它朗声道:“元乘,你还要脸吗!我也敬你过去是条汉子,眼看要落败,竟有这种手段!你这也算是龙族!” 龙族的骨子里都是高傲的,宁死不屈,宁折不弯,依靠外力来获得生死之争,根本是一种耻辱。就像是在神圣的决斗中使用了暗器,赢了也不光彩,会被同族所耻笑。对于数量不多的四海龙族来说,几乎宣告社死。 元乘周身飘绕着香火愿力,他睁开眼,平淡的瞥了眼巢湖君,问了句:“你死过儿子吗?” 巢湖君撸起袖子:“你要有脸问我!我™……” 洞庭君和钱塘君都拉住巢湖君:“算了算了,应哥,冷静。” “他已经快疯魔了。”夏龙雀摸着大夏龙雀:“不如让我斩了它,活着也可能成祸害。” 陆云川很想同意,但看着足下的洪泽湖,他眉头紧锁,一旦英灵动手,这洪泽湖稍微放点水都会造成灾害,而马上就要春耕的时候了,便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别跟着上头。 夏龙雀心想,再等等吧,该出手的时候,我是不会等的……和师傅比起来,我只能对不起大明了。 洪泽湖上,元乘凝视着面无表情的白维,他问:“你为什么都不问吗?” 白维看着它头顶停在了69的综合等级上,道:“所以,传奇巅峰才是你的全盛期?” “香火神道赋予的力量,不算是自身修行得来,没了龙君之位,就会掉落境界。” 元乘语气中听不出愤恨和焦躁,他冷静的说:“但要说这是我的全盛期,倒也没错,老夫知道这种手段很无耻。倘若别无选择也不会这么用,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实力境界,我要杀你,也必须竭尽所能。” 白维不以为意:“既然这是你的全盛期,那也谈不上什么无耻……既然生死之争,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大度的态度,令不少观客对白维的认知有了些转变,他是个狂生,却也是个君子。 可下一句话,白维陡然间话锋一转:“所以,轮到我了!” 屈指弹奏刀刃,卧虎刀上释放出绚烂的光芒,月光之下,刀刃上如同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 夏龙雀的心跳陡然加速,英灵之理的辉光正在生出共鸣,如同月亮和水中月互相倒映。 【最高等级羁绊技能启用】 第六百四十三章 第一只 世界上没有任何英灵之理是重复的。每一位英灵的理都独一无二,每一位英灵的神秘都不同。 当白维给刀上附上一层英灵之理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夏龙雀,眼里分明写着三个大字。 ——有奸情。 她作为明面上的英灵,其英灵身份为世人所知晓,为了方便众人了解,很多方面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其中有真有假,关于自身英灵之理也同样对外公开。 对于龙族来说,感知和分别英灵之理的异同不算很难,只要灵魂力量足够强,总能察觉出异同,而夏龙雀就在这么近的距离,浑身散发着惊人的英灵之理,分明和白维持有的是同一种,这如果还不能说明他们之间有着过度亲密的关系,那么血缘检测报告也就只能图一乐了。 “巧合。”夏龙雀试图辩解一下。 一众龙君都虚着眼睛——说,接着说,编,你接着编。 “只是巧合……”夏龙雀声音变得越来越低,她捂着有点滚烫的脸,自暴自弃的挥了挥拳头,恼羞成怒:“你们看个鸟啊!” 旁侧的都心照不宣的移开视线。 “啊这……”陆云川愣住:“你什么时候下的手?” “这个嘛。”夏龙雀也没料到白维还有这一手,事出突然,她也不清楚如何解释,只能故作神秘的将问题抛了回去:“你猜?” 陆云川皱眉,这算是好事,但他有种被蒙在鼓里的郁闷感。 “罢了,毕竟是你金陵人,提前被发掘变成你的使徒,也算是正常的事。”陆云川摆了摆手,不再多言。 通过赋予英灵之理制造使徒的方式算不上很稀有,每一个英灵能制造的使徒数量都有限,且会一定程度弱化自身。但赐予别人的力量也可以拿回来,不会随着血脉而传承,其实对英灵而言,就相当于制作出几个承担力量的分身,好比皇帝命令太监监管朝堂一样,太监其实就是皇帝的狗,后者的所有合法性都建立在皇帝的意志下。 黄金血脉也有制作使徒的历史,得到黄金血脉的使徒眸子会变成金色。 但到了后代,眼瞳就会变成铂金之色。因为黄金神秘没有被血脉继承。 但还是留下了对身体的影响,被黄金权能改造了血脉,方便纳入黄金神秘。 使徒一定程度上是英灵的私人近卫,也是每个人的秘密。 陆云川也有使徒,但这是最高级别的保密信息,旁人都不知道。 夏龙雀没有解释,但她很明白,这不是「使徒」,使徒要借用英灵之理需要付出很高代价,至少自由是不会再有了。 但无数人仍然趋之若鹜,愿意成为英灵麾下的追随者……其中有个想屁吃的理由,就是成为英灵的使徒在大部分人眼里是成为对方的后宫。 夏龙雀手指按着心口,心跳声激烈,有一种血脉相连的力量贯通感。 她可以单方面中断,因为英灵之理属于她自己,谁都不可能夺走。 换成别人这么借用绝无可能。但换成师傅,她全然放开管制,予取予求。 白维直接白嫖了夏龙雀的英灵之理,甚至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最高级别的羁绊,连英灵之理都能借来用。 这当然属于盘外招,双方都在作弊。 元乘连续升级,升到满级; 白维则是直接从商店老板手里无偿借了一整套神装。 并且,这一英灵之理对龙族具有伤害极大提升的效果,专业的屠龙者,普通攻击落下去都变成连击带顺劈而且必定触发暴击伤害。 白维扬起卧虎刀,倒映着月光,一路指向前方,寒光凌冽,杀意灏灏。 “继续?” 元乘凝视着刀刃上闪烁的英灵之理的辉光,反手握住荒海战戟。 “如此也好。” 他认为这一战已经来到了重点,双方的底牌已经全部出手。 传奇巅峰的龙王,对阵英灵之理加持的年轻武圣。 轰鸣的雷霆落下,落在战戟上,元乘的身躯上闪烁着刺目的雷霆电蛇,眸子里都变成一片白光,轻轻动弹,速度比之前暴涨至少一倍,战戟横扫而来,空间崩碎,空气坍塌,真空中紊乱的气流扩散出刺耳的尖啸音,继而缠绕盘旋在战戟上形成蔚然的旋涡,如同闪电风暴。 雷霆从战戟上劈落。 白维轻轻挑起,兵器碰撞,卧虎刀触碰战戟,将雷霆尽数承接,用力量精妙的封锁住雷霆的流动,压缩在刀身上,白衣轻盈的在空中转动一圈,刀刃回旋,挥洒出雷霆。 承招,反制。 元乘被劈中后,气息稍弱。但不受太多影响,仍旧大步流星的往前,狠狠一踏江水浪潮,从流水中挑起兵器,往前一推一刺。虽然虚空探爪用不了,但这一招是完全复刻了探爪的威能。 水落石出的一枪穿过水幕。 白维挥刀拦截,连续三次碰撞后,刀尖递到对方肩膀,朝着斜上方轻轻一掠一挑。 原本刀枪不入的龙王躯壳,半截衣袖瞬间崩裂,同时龙鳞上浮现出裂痕一道,坚不可摧的龙鳞躯壳在屠龙的神秘之前脆弱的如同一张纸片,鲜血洒出,擦肩而过留下的刀伤流出的血液比之前更要多得多。 元乘的脸上染血,剧痛中动作没有变形,继续挥动战戟,调动一龙之力,从横扫变成下砸,硬生生将白维拍入洪泽湖水里,战局因此陷入停滞。 众人屏息凝视,十五秒后,水下的白维睁开双眼,挥刀一斩。 十里湖面从水下被切开,分出接近十米宽度的鸿沟,像是一块蛋糕从中间被挖开后朝着两侧倾倒。 唯我独尊的武意在这一刀中将神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的很多观众心旷神怡,暗呼过瘾。 钱塘君比较喜欢武学,对此多有研究。 “寻常武夫动起手来也要藏着捏着一些,明国人性子内敛,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武道更是如此,怕让人看出破绽,找到弱点,输的一败涂地,所以大多打起来不爽利不痛快。” “他不一样,实力靠着杀出来的,完全没有什么留手的意思,这小子能处,说动手他是来真的……也不怕别人瞧出来破绽,武意更是霸道,刀斩江湖,已是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巢湖君一脸我很急的神色:“你别跟我说这个,再帅有什么用,能赢吗?” “想来是能的。”洞庭君道:“天下的意境无非分为几种,好用的、好看的,有的好用不好看,譬如佛门的金刚;有的好看不好用,譬如道家的大黄庭; 而他方才用的武意就属于好看也好用的,挥洒起来气势恢宏,而且不伤本源,这个年轻人似乎到现在都没换一口气,这一口气不得一泻千里。” 破开水面的这一刀也几乎震的元乘握不住手里兵器。 战戟勉强没有脱手,但刀意掠体而过,他遍体生寒,双手虎口鲜血淋漓。 他没有选择再度拉开距离缓一口气。而是选择直接跳下去,不顾后果开始死战。 引雷霆入体,不计后果的激活身体潜能,龙的寿命悠久。但并不是无穷无尽,它这样挥霍生命本意就是决死一争,爆发的力量已经再度超越极限。 白维提到迎上,两人在半空碰撞,便是始终白衣如雪的青年也终于见了点红。 虽然伤口不大,但选择近身搏杀总要面临更高的风险,对双方都是。接下来,可能就是以伤换伤的过程。 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厮杀必然就渐渐步入惨烈。 白维的每一刀看似点到为止,却总有收获,肯定伴随伤口和鲜血。 元乘的模样看似狼狈,但气势仍然在不断提升,力量胜过之前,窘迫外表下是高昂到极致的斗志。 放弃了精心计算后,变成了最为危险的搏杀,屠龙者每一刀都能开出更深的缺口。 所以元乘流的血更多,受的伤更重,可白维是人体,不能承受几次猛击。 但凡有一招避不开挡不住就立刻会被重创,最为凶险的一次,白维差点将元乘腰斩,也差点被后者击碎头颅。 只不过双方都不约而同的中止了换命。 白维自然该惜命,而元乘不是惜命,是没有把握换命。 得亏了足下战场是湖水,不至于被彻底破坏的七零八落。饶是如此,整个洪泽湖此时也有些不堪重负。 战局还在推移,胜利的天秤已经朝着其中一方倾斜。 又过去了一百八十秒,交锋已经超过了五百次。 战戟被白维一刀斩断,兵器折断瞬间,卧虎刀盘旋一周,从右手换到左手,白维的动作毫无停滞,仿佛从流水中抽出兵器,避开封锁,刀刃直接刺入黑龙的胸膛中央。 元乘身体一僵。 白维补上一掌,卧虎刀透体而过,刀气一去数十里,兵器没入夜色。 元乘胸膛空了一大截,什么都没有留下,黑龙七窍流血,正面搏杀,它仍然是输了。 只不过,快死了,它也依旧没打算太爽利。 双手死死扣住白维的左右手,元乘抬起头,露齿笑容,鲜血浸染着牙齿,这笑容显得森然恐怖。 它的身上处处可见白骨,血流不止。哪怕传奇巅峰龙王也不可能活过五分钟,从气喘如牛变得气息若丝。 可临死之气高于天,它的体魄迎来极限的这一刻,将死之前,恰恰是意志力最强的巅峰一刻。 它自知必死无疑,索性以自身全部修为唤落天雷,赌上神魂寂灭,求个痛快了断的死。 天穹之上雷云轰鸣,元乘死死盯着白维,紫色的雷光汇聚成涡。 黑龙的所有气机都快消亡,盯着白维,似乎是在无声的说。 或者死在这里,或者自断双臂逃生……选吧! 白维面无表情,只是平静的说:“该结束了。” 斑斓猛虎从夜色中跃出,卧虎刀上英灵之理华丽盛放,一刀归来,轻然枭首。 北海龙君双臂尽断,头颅飞起,他的头颅抛飞之前,浑浊视线变得一瞬清明。 仿佛听到了有个幼童的声音在回响,他仿佛看到自己抱着幼小的龙子翻阅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着它念书写字,一遍遍的重复着。 养不教,父之过…… 它闭上眼睛,被记忆中未曾褪色的孩童牵着手,走向看不见的彼岸。 咚……断裂的身躯落入水面,鲜血涌出,龙王死后化作原形,洪泽湖变得一大片鲜红。 白维站在龙王的尸体上,曲卷手臂,擦掉卧虎刀上的血迹。 “赢了……” “真是非常简单。” “这是第一匹。” 他等了等。 果然有条黑龙破水而出,低沉喝声传遍洪泽上下:“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敢吗? 元乘死了。 一对一的搏杀中,死于白维的刀下。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白维的胜利是无法掩盖的确切事实。技不如人,还有生死状为证。 年纪轻轻的武圣杀了传奇巅峰龙王,说出去都很难有谁相信,这偏偏又是事实。 即便是借了夏龙雀的英灵之理,他赢的仍然算是轻松,换成夏龙雀本人出手,不用点真本事都很难说稳赢。 并非所有英灵使徒都能强到如此地步。 武圣级别的强者根本不情愿成为使徒,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前无古人,或许后无来者。 龙族们看到元乘被杀死后,也没露出多少喜悦之色,多少有些兔死狐悲。 但双方都是生死搏杀,倒也是公平较技无怨无悔,它们仅仅是感伤世间又少了一位龙王,元乘教子无能,本性并不坏,是被儿子给坑死的。 钱塘君和洞庭君各有几个孩子,凝视着元乘的尸体,沉吟之中寻思着自己的崽……兴许是最近打的有些少了,回去试试新买的腰带吧,需要开开光。 元乘的死想来会引以为鉴,四海龙族已经很多年没死过龙王了。 陆云川委实有些眼红,这么好的苗子是别人家的:“夏少将真是好运气。” 夏龙雀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但还是昂首挺胸:“那必须的。” 陆云川调侃着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喜酒?” 夏龙雀面不改色的回道:“到时候肯定请你来。” 陆中将眼皮跳了跳,他咳嗽一声:“好了,这一战已经打完了,各回各家吧,诸位……如果有兴趣,不妨去附近酒楼,我做东请客……” 收拾残局的事肯定是明国方来处理,白维已经有这份资格了,他用出了夏龙雀的英灵之理就默认了使徒身份,必须赶紧让他离开此地,以免节外生枝。 可惜这儿是洪泽。 又是一条黑龙从水下升起,昂首咆哮:“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了!” 它的视线锁死了沾着少许血色的白衣青年:“你今日必须留在洪泽,留下个交代!” 陆云川高声道:“生死状已经签订,洪泽君这话说的没道理吧。” 洪泽龙君冷笑:“和生死状无关,大兄战死,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我亦不会折辱大兄的身亡。 但是,他杀我邵伯水公、掳走我儿媳妇,这可都铁板钉钉的事实,也毫无道理,这难道不该给我留下个交代吗!” 此时钱塘君和洞庭君都是第一次听说。 巢湖君咋舌:“果然绕不过。” 当白维将战场定在洪泽的时候,就已经该预料到这个结果。即便赢了,洪泽君也不会放他离开。 偏偏战场是他选的,所以他到底想干嘛? 陆云川最费解的也正是这件事。 “此事……”他试图混淆视听岔开话题。 “是我。”白维平视着洪泽君平淡道:“怎么了?” 他承认了,因为本来就是他干的,大丈夫没什么不可承认的。 青年的语气云淡风轻:“邵伯水公本就该死,它和造畜术的邪修魔道做生意,被我抓了个现行,还想抵抗,就被我顺势一刀给斩了,我辈持刀守着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可的?龙君难道不知道吗?” 洪泽龙君低沉冷笑:“口说无凭。” “造畜术的邪修没死,在十九局的手里,现在应该正在走流程,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提一提相关文件。” 夏龙雀早些时候就从白维这儿得知了相关的事,她轻飘飘的话语却有千钧分量: “倘若这件事属实,一地水公地祗居然做出这种事,洪泽龙君,你这管教属下未免太过于怠慢,是不是该给我方一个交代?” 洪泽君面沉如水,它当然知道,只不过……将事实摆到明面上来,对它很不利。 可明国所谓的交代,它也无惧,只要洪泽还在,明国就动不了它。 “那么……”洪泽君冷冷道:“薛寒泪呢?” 黑龙低吼道:“她可是我儿明媒正娶的正妻,从金陵回洪泽途中,被你抢夺掳走,如此行径,你还有什么微言大义?还有什么理由辩解?” 这话题就有些刺激了,抢人老婆? 钱塘君奇怪的问:“巢湖君,这你也能忍?你不是最恨这种桥段了?” 巢湖君淡淡道:“我不予评价。” 洞庭君说:“你这番态度,我已经有了大致评价了。不过,明媒正娶可不能允许红拂夜奔,这事怎么说都不占理,他这一抢,淮水和洪泽的脸皮算是撕破了,听听他怎么辩解吧。” “辩解?” 白维态度分明,言语如刀的说:“我不需要辩解什么,想抢就抢了!” 他往前一步,气势节节攀升,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意境震散了血腥气息和水雾。 斩杀龙王之后,他的武学境界再度提升,杀的越多,变得越强,经验值已经到账。 青年冷笑着,帝王的气魄和武圣的杀意同时迸发,洪泽湖上只能容许他一人的声音回响。 “我需要对你解释什么?”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躲在洪泽湖里这么多年,脑子进水了吗?” “别说一个薛寒泪,就算十个二十个,我也一样能抢,她留在这里过着什么日子,守着活寡了无生趣,百媚千娇的美人等着一点点红颜老去,还不如被我抢了回去,正好我还没媳妇呢。” “明国律法规定不能抢人老婆,但可惜……你踏马根本不是明国人,抱歉,你不在法律保护范围之内。” “法律都不能挑剔我的问题,都不能审判我,你一个三级保护动物还挺蛮横啊?” 白维说的话半真半假,是嘲讽也是气话,是发泄也是真意。 薛寒泪在洪泽湖煎熬这么久。没有谁在意她的声音,没有谁为她发过声。 所以,该由我来说。 杀邵伯水公,师出有名,抢薛寒泪,师出无名亦无所谓,想抢就抢了! 白维仰天大笑,垃圾话全开,冷笑之中,声色俱厉。 “还质问,还辩解,还别走了……我要想走,你拦得住吗?” “色厉内荏的蠢材,别以为我再跟你玩什么政治游戏,妥协,妥协,我妥尼玛的协。” “老子是提着刀过来的,看清楚了吗?你兄弟尸体都在我脚下面呢!” “你要动手吗?来,试试看,我站着不动让你先动手,你敢吗?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仿佛要搞个大新闻,结果就吼两嗓子,差点把我笑死在沈阳大街上。你™倒是动手啊,生死状的储备还足够的很呢。” 他冷冷道:“废话说完了,就给爷让开……我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死寂,沉默般的死寂。 猖狂,嚣张,跋扈……撕掉了君子的外皮,扯下了武圣的外衣,一副昂撒蛮子入境的流氓态度。 因为优雅是留给朋友的,野蛮是留给敌人的。 钱塘君:“卧槽。” “或许……”洞庭君摸着鼻梁:“这就是年轻人吧。” “冲冠一怒为红颜。”陆云川听着觉得十分暗爽,嘴角都不自觉开始上扬,同时对老朋友调侃道:“他好像是认真的,你女儿输的有点多啊。” 巢湖君果断转移话题:“洪泽君这下脸都黑了,哈哈哈!” 洪泽龙君的确脸全黑了,虽然本就是黑龙,但此时脸色已经是炭般的漆黑,低吼声不断。 洪泽湖水开始上涨,它咬牙切齿:“竖子尔敢!” 白维弹了一下刀,嗡鸣声回响开来,同时迸发的还有强烈的刀意寒光。 洪泽龙君所有话都憋了回去,如临大敌。 “你似乎是弄错了优先级。” “现在有资格大声说话的人……是我!” “有资格提条件的人,也是我!” “最后一次警告,再不让开,我真的会杀进去。” 白维表情沉凝,平静的注视着洪泽的龙君,抛出一张纸,纸张在月光下翻滚,莹莹生辉。 “这是生死状,你,敢!签!吗?!” 第六百四十五章 云水泱泱 白维倘若想走,没有谁能拦得住他。 仅凭这份战绩,他已经能在明国境内横着走了。 英灵之下,没有谁能威胁到他。 洪泽君冷静头脑下也立刻意识到这人绝非自己可以轻易揉捏的对象,他有些上头了,因为损失太大,几乎一半的香火愿力,还有元乘这位方便利用的龙王,再加上邵伯水公,偏偏白维仍然生龙活虎,双方对比一下,他的损失都是单方面的,这让它内心无名火旺盛,理性都很难熄灭这股怒意。 可冷静之下,它发现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它能对明国施压,给白维带来障碍,是因为那时候白维的实力还不凸显,尚未被人所知。 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他赢了。 谁赢,就帮谁。 输了的洪泽君已经没有资格更进一步要求什么了,他指望元乘杀了白维让一切回归正轨,而元乘战败身死,留下的只有他和他的儿子洪黎,手里的底牌已经不足以撼动白维,最多只能保持僵局。 但僵局也就够了。 不能让这小子继续得寸进尺。 洪泽君冷笑:“你敢入水下半步,我定然教你后悔!此地是洪泽,我是洪泽龙君,小子,你若敢踏入我的洞府,我必掀起洪水百丈,将你生吞活剥!” 它的这一场输的是很惨烈。但基本盘还在,输掉的都未必没有机会重新拿回来。 掌控了薛寒泪,他仍旧握着淮水的命脉; 掌握了洪泽湖,他仍然可以让明国妥协。 过去,它吞了南海龙女的龙珠,一举破境到龙王,占据了洪泽水系,发展嫡系壮大自身,一切都无比顺利,这都是几百年下来的经营成果。 即便现在丢下一些也无妨,龙族寿命很长,损失的可以重新拿回来,你能活多久,等你死后,你以为我不会报复吗? 况且,你现在再强势又有何用,薛寒泪还是在我手里,你再如何在意她,她都没办法脱离洪泽湖的桎梏。 英灵不会帮你,祂们只会中立,甚至还会看住你。 你自保有余,但最多也只能自保。 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除此之外你做不了任何事,成为不了任何人的助力。 除非你真的有这份胆量,有拖着几百万近千万人下地狱为代价前来杀我…… 可即便你来了,我也能让你有来无回,水下才是我的行宫,这洪泽湖之下我经营了几百年,都是我的人! 它们前仆后继,光靠数量就能将你活活耗死,你来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这就是人力的极限。 洪泽龙君将视线放长远了来看,它的胜利依旧是注定的,基本盘还在,寿命还很长,它可以用更长的时间去消耗和消磨这个人的所有,甚至可以漠视他的存在,就这么销声匿迹一百年,那又如何呢? 存在才是道理,活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是很疼,但仅此而已,疼的不是它,流血的也不是它。 所以它不介意吃下这一场失败。 等时间变得漫长,等到这一场胜负都被遗忘后,它依旧是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没机会了。”陆云川平静的说,又隔了一会儿,他说:“这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难题,他没有输给龙,他赢下了龙王,赢得了一场大胜,这已经足以成为丰功伟绩,足以一辈子骄傲。” “他输的是天地。” “这不是人力能弥补的差距,上位英灵对此都无能为力,我们亦是如此。” “这已经和布局无关了,技巧筹谋算计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沙盘之上,玩弄阴谋诡计远不如牢牢掌控天地更加实际。 除非有魄力迁徙附近百万千万居民。否则洪泽将永远留在这里,这种超级巨大的民生工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需要几代人十几代人。” “人和天地比较还是过于渺小,龙也如此,英灵亦如此。” “绝对的力量之前,计谋布局都显得无足轻重。” “因为力可以破巧,而天地之力就是世界上最强的力。” 陆中将叹息着无奈着,对此间种种,他早已看透,或者早已放弃。既然不是一代人就能完成的事,只能寄希望于后人能够开发出超级厉害是水利工程。 白维掬起一捧白月光。 他平静的看着洪泽君,语气神态不复之前的跋扈和野蛮,反而变得沉静而自然。 人是有多副面孔的,白维的马甲数量也极其众多,他最为著名的马甲莫过于帝王和导师。 帝王锋芒过盛,让人印象深刻。实际上,导师身份却是他使用最久的身份之一,在欧罗巴的历史上被传唱的除了他的思想勇敢伟大牺牲之外,便是他的智慧。 白维将自己置于棋盘的另一端,他是棋盘中的一枚棋子,也是那个手执白子的下棋人。 将视线抬高,俯瞰棋盘,白维凝视着藏匿在天地伟力笼罩下的洪泽君,缓缓开口。 “天地之力的确是世界上最强的力,单靠人力无法轻易抗衡。” “你将自己隐藏在天地伟力之下,加以操控,隐藏和保全自身。” “这种手段谈不上非常高明。但十分简练有效,而且大势所趋,难以破解。” “你是龙族,你的寿命悠久,你的损失都可以靠着时间来挽回。” “洪泽湖仍在,你便有的是办法继续发展壮大,即便蛰伏个百年也无碍。” “你一定想着的是……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吗?” 青年说到这,故意做了个停顿,打量着洪泽君的神情,眼神里尽是轻蔑。 “如果你认为我真的是毫无准备就来了这里,未免也太小觑我白某了。” “天地之力固然伟岸,但自古以来,天地从未停止过变化。” “天地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唯有改变才是永恒。” “流水经过大地形成河流,汇聚停驻化作湖泊,不过是变与不变之间短暂的停留……洪泽留存大地五百载,时间足够久了,也该变一变了。” “洪泽湖乃地上悬湖,一日不除,百万民生恐遭其害。” “脓包总要挤,污血总要流。” “你不过只是藏在脓包下面的那只苍蝇,等脓包消失,你也将无所遁形。” “届时,我会杀你,不论你躲到哪里去,天上地下水里土中,我都会杀你。” 越是平静的诉说,越是有种无形的恐怖在蔓延。 白维说的话语那么清楚,那么轻盈,那么容易,仿佛改变天地只在一言一句之间,只需要抬起手在地图上简单一笔一划。 就像是吹牛,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但所有人静默的听着他说话,包括他刀锋指向的敌人。 他已经证明了一次,他不是说大话的人。 接下来,是否还能证明第二次? 能否在轻描淡写谈笑之间,改写地貌,扭转天地,卸除掉洪泽君藏匿其身的天地伟力。 洪泽君不相信,它绝不相信一个人就有这样的能耐和本事,这种大话也能如此轻易的说出口,简直笑死人…… 可它笑不出来,内心隐隐有着强烈的不安正在蔓延,看到这个青年,内心就有种沉重感,被他凝视着,心头就压着一块巨石,不由自主的往下沉去。 “仅仅我一个人当然做不到。”白维道出了他的所想,包括现场所有人的心里所想:“其实你们不用一惊一乍的想着我要搞什么大新闻,其过程远没有你们想想的那么复杂。 既然各位都是水系龙君,或者英灵,想必感知力也足够,不妨再等一等,很快你们就能看见,整个大明的人都将会看见!” “看见……什么?”钱塘君止不住发问:“你想让我们看见什么!” 白维回道。 “何谓之……” “天下四渎!” 话音刚落,几位龙君和英灵都同时听到了声音,连绵不绝的声音。 轰隆隆,轰隆隆……如同闷雷炸响,如同山川崩裂,如同天倾地陷,如同海潮浪涛。 是水,是流水,是江水,是…… 淮水! 云水泱泱,春雷始动,连绵三千里! 第六百四十六章 淮涡水君相 时间稍稍后退,回到落日傍晚时分。 白维在离开淮水之前,在行宫里留下了四相傀儡。 等他踩着竹筏离开后,四相傀儡就留在附近的位置。 薛寒泪抬起手戳了戳傀儡,这是她之前运送过一次的物件,她有些好奇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刚刚抬起手指戳了一下,然后试图掀开傀儡的青铜面具。 “没用的。”傀儡发出声音:“这面具摘不下来。” 薛寒泪吓了一条:“哇,你是怎么回事,你会说话的?” 四相傀儡垂下双手:“傀儡是死物,不会说话,说话的是我。” “白维?” “嗯,这里面留下了我的灵魂印记,以降神的形式可以进行远程操纵。”白维简单解释:“原理什么的都无所谓,我把四相傀儡留在这里,同时进行双线操作。” 薛寒泪问:“双线?你可是要去打生死决斗的,还有心思分神?” “有的很,区区龙王罢了。”白维不以为意:“不过时间的确算不上充裕,抓紧时机。” 他拉住薛寒泪的手,直接走入龙宫内,遇上薛正礼,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又一次来到薛寒泪母亲所在的石窟,她现在还保持着清醒。 “是有什么事吗?”淮嗓音轻柔的问,她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强打精神,已经从病榻上离开,坐在了梳妆台前,径自给自己梳着妆容。 “娘。”薛寒泪急忙说:“您怎么起来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如何还能安心睡着?”淮看着镜面里的自己,拿起胭脂轻轻抹过苍白的面颊:“我也是你的母亲,哪有自己女儿在外面吃亏,我却视而不见的道理?” “可是……”薛寒泪看向薛正礼,她劝不住,只有他才行。 龙君却只是静默的立着,他说:“淮已经决定的事,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薛寒泪一脸苦楚之色。 “行了。”白维打断道:“别一副苦瓜脸,我又不是来看你们演家庭情景剧的,真以为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一处伤感别离的剧情?” 他正色道:“我来此地,只为了三件事——治病,伐水,屠龙。” 他直言道:“淮水如今的情况,我不说你们也清楚,想要让淮水神灵解除民怨之毒,需要万民愿力和赞许方可,想让你们脱离洪泽的掌控,就必须让淮水从长江支流的身份上解放出来……这两件事其实是一样的,淮伯母,我需要你带我去淮水古祭之地。” 淮轻声问:“你要去的是?” “龟山之下。” 淮水女神眼眸微微流转,她轻声说:“它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知道,但它既然离开,而淮水有了新的水神,就意味着它已经将权柄都留了下来。”白维说。 “你要拿起它的权柄?”淮皱眉:“这,太危险了。” “我可以。”白维平静的说:“也只有我才可以,请您允许吧。” 淮沉默良久,她按着梳妆台,起身站起,水汽盘旋在她四周,在背后化作涡流水轮,如同仙女羽衣般盘旋飘逸,取回神祗姿态的水神道:“吾,准许!” 话音刚落,整个石室骤然闭合。 白维所在的位置升起一道石墙。下一刻,狂暴的水流涌入室内,水流中有一道亘古久远的锁链,白维眨眼间消失在原地,被一路牵引着去往古之淮水的神秘源头。 “娘!”薛寒泪大惊失色。 “他有把握,我便允他一试,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更好选择了。” 淮眸子里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民怨之毒在她的脖颈上如同紫黑色的经络,她早已熟悉了和这些痛苦相伴: “倘若半个时辰之内,他不能回来,便不用再等了,我们一家三口好久没出门远游了,此次便一同去看看吧。” 龙君温柔一笑:“都依你。” 他伸出手,将妻女拥入怀中。 这对夫妇已萌有死志,不论如何,不愿再继续拖累女儿的终生了。 …… 淮水,龟山。 在这座大山之下,有一座破损的古老龙宫,以寻常方式是无法进入这座山的最底层,必须通过特殊的路径才能穿过神秘,抵达亘古久远的地方。 在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水下宫殿建筑。可它早已荒芜破败,长着水草,一道道巨大的锁链横贯宫殿,将它吊在深深的水潭之中。而这些锁链全部都汇聚到了一处地方,一个中心。 铁索缠绕束缚着一道身影,它低垂着脑袋,仿佛在打瞌睡,虚幻的身形如同泡影,似幻似灭。 它不是真实存在的形体,而是被留在这里的一个梦境,一道执念。 它坐在这里,沉浸在梦中。 它曾经坐拥天下四渎之一。自桐柏山起,连通云梦泽之水,贯通湘水,东出东海。 浩瀚大地上,江水肆意奔流,奔流到海,所过之处都是它的领土,是它的属下之民。 它支配着山精野怪,它自称为王,它是淮水的君主,它是天生的神祗。 哐啷啷……铁索传来少许的声响。 低垂着脑袋的身影抬起头来,幽邃漆黑的宫殿里亮起金色的光芒,冰冷的金光源自于它的双瞳。 它从梦中醒来。 视线看向正前方,倒映在它金色的眼睛里的,是一道有些纤细甚至薄弱的人影。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一个像样的。” 手脚被铁链束缚着的淮水君主发出轻哼的笑声。 白维凝视着它,感受到亘古久远的,那是人神并存的年代中早已被埋葬的久远神秘。 白头青身,火眼金睛,金目雪牙,风雷齐作。 淮涡水君,无支祁。 它也是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原型,外号水猴子。 作为淮水君主,在神话时代中兴风作浪,在大禹治水的过程中被击败,被镇压,封锁于龟山底部,一镇就是几千年的时间。 可它终究还是逃了出去,留在这里的不是无支祁。而是它的一道念想,亦或者是镇压了几千年后,留下的执念本身,这种远古的天生神祗怀有的神秘和力量过于强大,它留下的执念都散发着令人惊恐的气息,或许是无支祁的恶趣味,它将淮涡水君的大部分都留在了这道执念之中。唯有化解执念的虚影,才能取走它留下的权柄。 白维是从朝露的白泽传承中得知了关于无支祁的全部信息。于是他来此,正是要拿走这道权柄。 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去淮肯定尝试过,或许龙君也尝试过,但都失败了。 “能把东西直接给我?”白维平静的问。 “想要,自己来拿。”猴子咧开嘴,哈哈大笑,如风雷炸响。 “好,那我就自己来拿。”白维往前一步,顿时感受到了水压在增强。 无支祁被锁着身体,根本挣脱不出去。但在这类,它依旧有着对水系的绝对掌控力,流水就是它的力量之源,只要动一动念头,水精便会听它号令。 仅仅走出五步,白维就逐渐感到寸步难行。 “要放弃现在还来得及,趁早啊。”无支祁咧嘴一笑。 “放弃?”白维抬起手按着面具:“水猴子,你怕是忘记了当年……是谁将你锁在这儿的了!” 无支祁听到这话,面露不愉,它过去也是祸神,脾气一点都不好,被当面揭开黑历史,更是怒火上涌。 冷哼一声,水精涡兵朝着白维所在的位置席卷积压而来,如同数百万吨海水铺天盖地,它能轻易碾碎一座泰坦尼克号级别的超级巨轮。 可骤然之间,流水停滞,水精消散。 白维睁开眼睛,面相上的青铜面具缓缓蜕变,如同消融般化作泡影消散而去,露出了始终藏匿在面容下方的那张脸,它看上去和白维自己一般无二,却更加威严,更加俊朗,丰神如玉。 无支祁见到这张面孔,霍然起身,铁链拉扯,水下宫殿轰鸣大作,它咬牙切齿,它欣喜若狂:“是你!” 白维回道:“是我。” 四相傀儡,应龙相。 大禹治理淮水,靠的并不单单是自己的力量,大禹也是王,不会轻易的自己上战场。实际上降服了无支祁的是来自西昆仑的武神,应龙庚辰! 庚辰为黄帝手下大将,杀夸父,斩蚩尤,又助大禹治水,降无支祁…… 所以四相傀儡其中两相是夸父相、蚩尤相。然而这些其实都是假象,是为了掩盖四相傀儡的最后一相——应龙相! 当傀儡摘下了青铜面具,完全显露自身本相之时,庚辰重现于世。 应龙击败无支祁,这是天数,也是既定。 这件事只有白维能办成,他来取走无支祁留下的权柄,顺理成章。 亦或者,这本就是他应该要做的事。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定数,他来到淮水,并不是一种巧合,而是一种必然。 不论他有没有遇到薛寒泪,都会来到这里,最终都会在这个地方,和无支祁重逢。 百世的一生。 旧人旧事旧风景,有始亦有终。 白维有着些许感慨,即便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只水猴子。可它的反应之强烈,已经证明了,青铜面具下的应龙庚辰正是某一世的自己。 无支祁双臂紧绷,铁索拉扯,它咆哮着:“庚辰!与我一战!” 白维道:“好啊,如你所愿,若是我赢了,就把它给我!” 水猴子咧嘴大笑,执念、虚幻、梦境、泡影,在它眼中一闪而逝。 它狂暴的掀起无穷气力,凝聚淮水化作一把水棍,高高举起,对着应龙狠狠砸落。 “呔!吃俺一棍!” 地动山摇。 …… 一刻钟后。 白维垂下手:“一百九十七……没力气了?还是被封了几千年,就砸这么几棍子就足够消火?” “滚蛋!”水猴子龇牙咧嘴的骂道:“别以为俺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是庚辰!” “我是。”白维说:“也不是。” “哼,我懒得跟你计较什么轮回转世,管你是不是,砸了这么多棍子,我念头通达了。” 水猴子手里提着万钧水棍,嘴里说着念头通达。但还是在循着机会打算给他一棍子。 “闹够了就退吧。”白维说道:“我还在赶时间,反正你本体早已溜出去了,留下来的只是一道梦境,或许他已经不在此界,你还要留在这儿做什么。” “昂?”水猴子咧嘴:“你在催,我可就不走了。” 白维说:“淮水变成长江支流这么多年,你出不去,但多少心底该有数。” 无支祁默然片刻:“你要巡江。” “前因后果……”白维正要解释。 “拿去吧。”无支祁松开手,水棍消散,猴子咧嘴露出白牙,金色的眼瞳闪烁着冷光:“淮水沉积几百年,是该复归东海了。” 它倒是意外的通情达理,白维伸出手,然后被猴子抓着手掌。 “庚辰。”无支祁咬牙切齿只恨自己不在此地:“权柄可给你,事情可给我办的漂亮点……否则老子淮涡水君可丢不起这个脸。” 白维只问:“你喜欢看血流成河吗?” 无支祁听到这话,肆意大笑:“哈哈哈,好,且让我随你一观!” 淮涡水君的身影渐渐淡去,泡影归于泡影,幻梦归于幻梦,它或许是舍不得自己的淮水。所以离开后,还留下一道执念留在这里。 它消散了,留在白维手里的是一张古朴的青铜面具,又是一张面具。或者说,是面相,这是无支祁留下的权柄,它看上去如同猿猴,白牙青毛。 白维将面具扣在了四相傀儡的脸上,它没有任何阻碍的融入其中,傀儡覆盖假面,四相傀儡再多一相。 水君相。 眼瞳变成了金色,不同于黄金权能的金色,这种金色苍茫而古老,是神力浸染,是水君神格的残留。 傀儡最外侧的衣物亦发生变化,变成了青白相间的长袍,流水构成长袖,无冠冕而自威严。 “走吧。” “去东海!” 白维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说着话,没有人能够听见。 唯有沉寂几千年之久的淮水涡兵水精都在听着候着。 继而,开始暴动。 ——尊水君之令!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大河之水天上来 “时间快到了,他可能已经回不来了。” 薛正礼谈不上失望或者惋惜,他也曾经直面过淮涡水君的泡影,早已知晓无能为力。 薛寒泪默不作声,又倏然站起:“还是我……” “你不能回去。”薛正礼严肃道:“寒泪,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共同进退,没有跨不过的门槛。” 淮嗓音轻和:“一起去吧,天宫也罢,地狱也好。” 夫妇携手一笑,已有决断。 薛寒泪咬着牙齿,骂道:“姓白的,你行不行啊,再等下去,我可真就全家升天了……” “那必须得行。” 一滴水轻轻点在薛寒泪的眉心上,然后绽放开,像是一个暴栗。 薛寒泪脑袋后仰倒在母亲怀里,她捂着额头,瞪大眼睛,惊喜多于错愕。 淮轻轻托着女儿肩膀,她看向来者,石室内,有一双金色的眼睛静默着俯瞰世间。 淮水女神天地孕育,而无支祁作为淮水君主,几乎就是她的顶头上司。 在窥见那副面具的刹那,淮便感受到了一种高山仰止的尊贵和同根同源的古老。 “你,成功了……”淮呢喃道:“可,你是如何做到的?” 白维走出石室,平静道:“这也并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淮涡水君就在这里。” 淮没有再问,而是微微欠身,她也是水中女神,是水君的下属,不敢高声语。 薛正礼回过神,问:“你取得了水君留下的权柄,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东巡。”白维说:“然后入海。” “现在?” “现在。” 薛正礼苦笑道:“黄河数次夺淮入海,导致大量泥沙淤积入海口,之后黄河改道回了原道,可淤积的河道已经无法使用。 如今的淮河早已没了入海口,目前即便是入海,也是靠着人工河,挖出来的一条入海灌溉渠。” 白维道:“泥沙也只是泥沙,原本的古代河道还是在的,既然如此,就有办法过去。” 薛正礼问:“什么办法?” 白维道出一字真言:“莽。” 龙君:“……” 薛正礼又说:“你如果要走古道,其中一些部分已经成了村镇、农田甚至城市。” 白维早有考量:“比起洪泽泛滥,淮水改道入海这件事,带来的利益更大,这意味着能多出一个入海港口,原本下游堆砌的大量泥沙就意味着它本来就不太适合做城市。 况且我记得绝大部分的淮水古道都保留着。因为淮水河道很深,两侧甚至连堤坝都不用修筑。” “的确可能影响民生,但这不是还有你吗?” “有淮伯母帮我进行控制淮水留意四周,防止它进一步泛滥。” “龙君你去前方替我开路,叫出途经各处的地祗,让他们出点力气,疏散居民,保留河道!” 说到这里,白维也烦了……此时他的本体正在和黑龙拼命,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口舌,一心二用本就不容易,另一边更是在刀尖上跳舞。 “行了,别再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白维盯着薛正礼:“我就问你一句话——搞不搞?” 淮水龙君深吸一口气。 “搞!” 当然要搞,只要淮水入东海,明国多出一个入海港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直接多出一条内陆入海渠道,多出一个港口城市,长江的入海港口叫什么?叫沪! 多出一个入海口,就意味着淮河彻底恢复四渎的位置。而作为淮水女神,淮的神格会大幅度提升,这些民怨之毒会被生民愿力立刻洗干净!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龙君红着眼睛重复一遍:“当然要搞!” 白维点头:“那就别等了,我没有耐心,它们也没有耐心了。” “它们?”薛寒泪问:“谁?” “淮水。”白维说:“龟山之下,沉寂五千年,它们已经五千年没有巡江了,这股意气根本压不住。” 手掌一抬,不由分说,四人从水下龙宫升起,足下是流水做成的高台,浪涛凌冽。 薛寒泪回头一看,淮水此时的水位骤然高涨到平日的一倍以上。 发大水的前提,必然是源头有流水,淮水的源头到底是涌出了多少水? 淮看的更加清楚,这些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上古神话时代就随着无支祁一同被锁住的那些。 它们是流水,也是天地精灵,是无支祁的臣子。 即便黄河不夺淮,它们也无法离开那片地方,因为无支祁不再,它没有东巡。 它们就长存于龟山之下,伴随着自己的君主,数量越来越多。 百万水精,十万涡兵,三千壬水。 如今全部一涌而出,就汇聚在白维的足下,忠心耿耿的拱卫着淮水君主。 可这真的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不是任何人得到权柄都能肆意使用的,能够挥洒自如需要长时间的熟悉和练习,得位不正的君子亦会被臣民所抛弃,淮涡水君自古就只有一位。因为那是无支祁,从它的手里接过权柄,就意味着得承受着和它同等的重担,背负整个淮水。 淮自己也只是主干道的水神,她也承受不住民怨的反噬,光是控制淮水都已经劳苦心累。 一条淮水,连绵上千里,是四渎之一,神州第三大水系,它分出足足五十八条支流,每一条支流都能孕育出一个支流的水神。 淮涡水君是君王,一整个水系神祗的最顶点,有资格号令淮水相关的一切地祗!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这又多么艰难,淮意识到自己难以想的出。 可是这个年轻人化淮水为战台,以波涛为车轮,命水精为先锋,麾下一片井然,蔚然成观,并无半点艰涩,流转自若,如臂指挥。 竟是找不出半点生疏,亦没有一丝怯场,犹如他早已深谙于心,早已习惯了高居于天上的不胜寒。 生而为君王,不怒而自威。 青年脸上覆盖着水君之面,眸子金黄,仰头看天,俯瞰大地。 同为君主,似乎当个淮涡水君,要比做个末代帝王要容易太多了,这些水要比人听话的多。 白维微微一笑,举重若轻,惊涛骇浪高涨起,浪涛汹涌潜龙游。 白维抱拳道:“请龙君为淮水开道。” 淮水龙君抱拳回礼,转身归于螭龙真身,飞天翱翔。 它一路上直接释放龙威,唤醒淮水古道的地祗,为淮水东巡而开路。 原本这件事直接通知官方会更好,不过时间有限,不如一口气直接叫醒,先斩后奏,木已成舟,也省略了慢慢扯皮的时间。 白维闭上眼睛,又安静等待了片刻时间,重新睁开视线时,恰巧,另一侧也已经完事了。 他不再多言,集中精神放在驾驭水脉上。 “大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他轻轻一挥袖,手指往前,直指东海。 “随我东巡!” …… 洪泽湖上,白维的眸子深处泛着淡淡金色。 同时一心二用,对他也算是有些吃力,不过还好,驾驭水脉这种事,逐渐驾轻就熟。 他等的雷鸣声已经来了。 几乎所有龙君都同时看向淮水的方向。身为龙族,它们对水的感知敏锐至极。 陆云川的反应稍稍迟了一些。但立刻有一道通讯响起,他手里的并不是手机,而是千里传音的炼器。 因为比较宝贵,使用就会损耗它的寿命,非必要情况不会使用,这次的通讯来的十分迅疾。 他打开通讯,另一端传来严肃的嗓音,官方最高层的通知:“这件事你知情吗?” 陆云川不明白:“不,我不知情。” “我们也弄不明白,或许,你该问问下面的小朋友,他到底是做了些什么。”凝重的声音里满是费解和不可思议,还有着压抑的激动。 陆云川问:“具体到底是什么事?” 一句话语徐徐传来,整个洪泽湖上都变得无比的寂静。 “淮水改道,向东入海!” 第六百四十八章 奔流到海不复回 江河改道,其实不少见,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改道,经常发大脾气。 所以黄河水神,换了又换,隔三差五就要被祭天。 淮河属于受气包级别的,它过去也发洪水。但脾气总归不是很差,自动被黄河夺了入海口后,就变得弱小可怜又无助了起来。 如今它再一次雄起,直接改道直奔古河道而去,属于是谁都没想到的情况。 好好的,怎么说改道就改道呢? 河水改道并非一蹴而就,大多有天象地势的影响在其中,譬如地震,譬如百年一遇的大暴雨。 没有谁知道它为什么改道。 淮水影响到整个中部的三大省份,途径城市上百,波及民生数以千万计! 它的改道带来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官方高层都必须拿出绝对严肃的态度来进行应对,最高级别的动员令被下达,消息传递的第一时间,指令就已经落实到各个城市,第一时间开始做好准备疏散民众,同时做好抗洪救灾的一切准备,军人随时准备好扑向大水。 在官方彻底动员之前,最先站在古河道附近的是明国各地的神灵地祗。 城隍、山神、土地公,万物有灵,他们在各个地方或许数量不多,但同时站出来后,也是数量惊人。 在淮河大水之前,便是神灵地祗也是一触即溃。可若是遇到灾害,祂们依旧会选择出手救人。 一位土地神双手微微颤抖,他看到了改道而来的淮水,流水轰鸣,它一改往日静谧流淌的光景,浩然磅礴,一泻千里,全然没有半点温和。 或者说,就像是褪去了病恹恹的外壳,重获新生,穿过大地,跨过古道,要向世人重新宣告四渎的归还。 这是天地之伟力。 祂们也只能顺应天地之造化。 土地神眼瞳一阵收缩,它看到道路上有几道人影出现在僻静的道路上,似乎是几个醉酒的汉子没能听到警告声,还在嘻嘻哈哈的吵闹着,直至他们听到了水声,又看到了淮水逼近,这才吓的酒醒。然而大水呼啸而来,哪里有他们的逃跑之处。 土地神一咬牙,这水流先锋都是水精,壬水冲刷,自己这点香火修为根本不够,他叹息一声,手里拄着拐杖现身于这几个醉汉之前,本着护着一时是一时的念头,它打算死保。 可流水拍打面容而来,数以万吨重量的水精即将冲刷他们之前,居然奇妙的绕过了土地神的所在。 就像是它轻轻岔开一条路,像是在丝绸上被扯破了一个洞口,四周没有流水,留下浅浅的安全区域。 土地神惊愕不已。 旋即听到一声淡淡提醒:“还不快救人?” 它如梦初醒,提起手边几人,跃到一旁,避开淮水,来到岸边时,原本那缺口立刻被填补上。 土地神望着水汽氤氲之上,波澜壮阔的最顶端,伫立着眼眸金黄的神祗,他衣袖招摇,仿佛君临天下,这般威势足以碾碎一切眼前障碍,却又温柔的岔开一条小道,照看着普通人的生命。 土地神明白了什么,微微弯下腰,对着淮水上的神祗恭敬行礼:“小神恭送水君。” 就像是土地神遇到的一样。 在淮的帮助下,白维能够更细致的控制水脉的流向。不论是命令水精开拓河道,还是让开一条岔路,保全路人生命都能做到,这种细致入微的掌控,消耗了他不少心神。 江河浩浩汤汤的流过古道,有时候也会进入都市的附近,会淹没一些建筑,一些桥梁,一些公路,这些带来的损失都是没办法的。但东巡到这里,路上没有行人受伤。 古河道一路被开辟,百万水精损耗不多,后劲十足,积压了几千年的淮水一朝发怒,不见东海誓不还。 临近江河的城市居民有一些能够看到江水,也能听到动静。 月色之下,淮水浩浩的奔流着,而有些胆大的人就站在旁边看着,来自洪荒的古老水系流过钢铁丛林的城市旁边,或者从它之中穿行而过,人群们看着它流淌,如同看着古老的血脉流过华夏大地,古老的生命力在勃发,跨过漫长时光,淮水仍在流淌。 有人拿出相机拍摄,有人站在江边合影。 还有人直接拿出渔网试图浑水摸鱼。 不过刚刚落下的渔网立刻就被前赴后继的水精搅碎,还惹的附近控制秩序的军人一通呵斥和批评教育。 但恰恰是这份态度,让淮水感受不到半分戾气。 没有人恐惧它,只是敬畏,甚至欢喜。 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网络上的讨论也在热烈的进行着。 “淮水改道了,我草,见证历史了!” “直接梦回几千年前?太魂了!太纯了,纯度太高了!” “水好清澈啊,我就在这附近,家里突然多了一条河道不太习惯(狗头)” “淮水是南北分界线,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战略意义重大,到了如今虽然没有什么战事,但对我大明国而言,淮水复流入东海,这意味着,白送了一个入海港口。” “听不懂楼上的。” “你可以理解,中东部就此多了个深圳。” “我焯!” “水运的重要性啊,淮河这一波直接全面回归全盛时期,意味着它恢复了四渎地位,并且这个恐怖的水量,能让这一代的水运变得极其便利。” “不,还不好说,别忘了,还有大量泥沙都堆在入海口那边。” “问题不大,这次再来几倍都挡不住,这不是一次正常的改道!我刚刚在路上,被我这儿城隍丢到路边了,差点就被冲走了,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次淮水改道是有水神在发威!” “不会吧……无支祁活了?” “那可是祸神!这不是好事!” “祸神也应该打不过上位英灵吧(狗头)” “目前还没任何消息,但应该不是,我看到了,这水会绕着人走,来之前也有龙王爷在天上提醒人们避让,我觉得应该不是。” “再看看,有人笑有人哭了这次,哈哈哈嗝。” …… 浩浩汤汤的淮水一路高歌猛进,冲着东海而去。 路径上的一切都会被横扫,包括……洪泽湖。 洪泽湖是因为黄河夺淮入海口而产生的,它是大量淤积而成的地上悬湖,也因为人工修筑而成的高家堰的存在,让淮水始终没办法顺利流向东海,只能从这里改道往南去和长江汇合。 可以说,第四大淡水湖的洪泽就是淮河的衍生物,当它奔向东海的时候开始,洪泽湖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性,它的所有水分都会成为淮水的一部分,它会从地球上消失,或者变成淮水的一条支流,通往长江,保证最基本的水运。但除此之外,不再具有任何举足轻重的地位。 白维听到了洪水呼啸的声音,他特意将战局选择了洪泽,也是为了亲眼见证洪泽毁灭的瞬间。 他在看,通过两个截然不同的视角。 白维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瞥了眼洪泽君。 “好好看着,千万不要眨眼,接下来……就是你的野心覆灭的时候。” 黑龙听到了轰鸣的雷音,它暗暗摇头,连连否认那种可能性。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淮水怎么可能会改道! 谁做的,谁有这本事?无支祁早已不在了! 如果淮水真的入了东海……洪泽就,就彻底…… 洪泽君牙齿都要咬烂掉,它狂怒的从水中探出躯壳,迎向轰鸣雷音的淮水方向,龙吼声歇斯底里,仿佛从喉咙深处积压出的喑哑勇气:“什么人敢犯我洪泽!” 它无法维持冷静,嘶吼咆哮的看向淮水之上。 不止是它,其他龙君也在看,英灵们也在看,很多人都在看,等待着对方现身。 白维也假装很认真的在看在等待。 旋即,百万水精十万涡兵奔流而来。 等待许久,淮水君主驾驭着万马千军,穿过百里千里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足足五百年蛰龙的洪泽。 在水精拱卫的最高处,在波涛浪潮的战台最顶层,青白长袍,水君之面,金色眼瞳展露着神祗之尊贵。 他抬起手,流水止静。 霎时间,淮水不再流动,静谧了足足三次呼吸,包括流水,包括游鱼,包括水中水上的所有。 以水君神权号令淮水,令行禁止。 水精涡兵阵列着,等候号令。 他看向自己,抬手鼓掌:“好一个血流成河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世间再无洪泽 水君淡淡一哂,整条淮水似乎安分了许多。 淮水路经洪泽湖,驾驭着水系浩然之力青年的身旁,淮水女神和薛寒泪也同样凝视着这座湖。 薛寒泪站在他的身旁,眼神复杂,她对这个地方感到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她在这里被囚禁很久,陌生是因为她从未像现在一样俯瞰这片牢笼。 当她站在高处俯瞰之时,会觉得它在月光下竟也是如此漂亮。 整个湖面都倒映着红色,月光也变得瑰丽,美轮美奂。 等等…… “红色?”薛寒泪错愕:“这红色都是……血?” 白维睥睨一池洪泽血色,噙笑而答。 “我言而有信,说要血流成河,自然要血流成河。” 他竖起手指:“不过明面上,我这个身份还不能暴露,记得保密。” 淮从善如流,微微欠身:“尊水君之令。” 薛寒泪有模有样的跟着行礼:“尊水君之令。” 白维:“……” 果然他还是更喜欢龙族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也罢…… 青年鼓掌微笑,声音回荡在洪泽湖上。 “好一个血流成河啊……” “可惜,这血流还不够多,白维,你行不行啊,费了这么久才勉力杀了一匹?” 他眯起眼睛,金色眼瞳里流转着水君神力,投映出金色的冷光。 “再这么磨蹭下去,还不如交给我动手。” 白维演技发挥稳定:“少废话,你巡你的江,我屠我的龙,少来抢怪!” 水君呵呵一笑,不再言语。 简单的几句调侃点明了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而水君带来的磅礴压力也令众人心惊胆战。 “来者可是淮涡水君?”钱塘君高声道。 对于自诩掌控水系的龙君来说,四渎的实际君主的出现会极大的压制龙族对水系的控制权,影响极大,往后淮水一系都必然以他为尊,自然要弄个明白。 水君没有理会各个龙王的大惊小怪,而是看了眼洪泽,单手负后。 “此地交给你处理。” 言罢,将目光再度投向了东方,俨然已经无意在这里继续停留。 陆云川高声喊道:“请等一等!水君此行意欲何为,淮水改道带来的影响巨大。” 目前没人知道为何淮水要改道。如今有了直面的机会,当然应该问个清楚。 可就怕摩擦出矛盾,次位英灵和四渎水神,这两位如果对上,带来的后患难以预料。 水君面具下传来烟波浩渺的声音。同时,响应着他的意志,安静的水精涡兵再度掀起天惊地动。 “意欲何为?仅仅是取回原本属于淮水的位置罢了!” “淮水东巡,复归大海。” “我要让神州重新认识一下,何谓之,天下四渎!” 话音掷地有声,淮水轰鸣,秣马厉兵,兵刃直指东方。 在淮水的正前方,便是那座几百年高龄的高家堰! 洪泽湖的产生也有很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高家堰的存在,它阻拦了淮水东流,为了加固这道高家堰,大明早期付出了巨大代价,在五百年来也在不断加强,累积的越高,越是在强化洪泽湖的地位,可以说…… 倘若没有高家堰,淮水或许仍然能自寻出一条入海的河道。而它的存在,彻底让淮水变成了长江的支流。 百万水精冲向高家堰。 见到这一幕的洪泽君终于彻底慌了神,咆哮着大喊道:“快拦住他!拦住它!” 他以水神地祗的名义召唤出水族精怪,命令它们前去阻拦。但这些水族触碰到淮水瞬间就被撕裂,狂暴的水精涡兵将精怪绞杀之后,鲜血洒在两侧。 就像是试图用肉身阻拦高速行驶的高铁一样可笑。 “你们在干什么!” “为什么只是看着!” “若是它毁掉了高家堰,整个洪泽都会毁于一旦,你们要带来百年一遇的大洪灾吗!” 洪泽君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对着英灵,对着龙君,对着这群无动于衷的观战者发出斥责咆哮。 洞庭君同情的凝视着洪泽君。 钱塘君砸了咂嘴,不想说话。 巢湖君直接吐出两个字:“沙笔。” 不看着,还能怎么办呢? 冲上去阻拦吗?打得过吗?是对手吗?有把握吗? 淮水君主,一整个水系神祗的顶点,无人可阻,无人敢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阻拦了下来……可是,然后呢?就能保的住洪泽吗? 英灵亦是沉默着。 洪泽君狂怒的质问:“陆云川,你们是想要成为千古罪人嘛!速速随我拦截这等祸神!” 陆云川打破了沉默,瞥了眼洪泽君:“若是高家堰被破,或许会带来百年一遇的洪灾吧。” 他话锋一转:“但是,倘若我等选择出手拦截这位水君,明国大地将遭遇几千年一遇的灭顶天灾。” “百年一遇,几千年一遇……孰轻孰重,还需要多说吗?” 他或许不惧怕水君,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水精涡兵,根本不敢阻断。否则它失去控制会给附近三个省份带来前所未有的千年一遇的大洪灾,两害相权,根本不用考虑选择谁。 洪泽君龙傻了。 它咬牙,嘴角都溢出血丝,狂怒的咆哮一声:“哇呀呀呀!” 调用玄黄愿力,试图强化高家堰,尝试坐着最后的无用功。 毁灭之前的癫狂,在它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将自己藏匿在天地伟力之下的宵小之辈,它精心构筑的保护层仍然要被撕裂开。 如那句老话所说的一样,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没有不变之物,唯有变化永恒不变,天地总在变革,而掌握天地之力者才是真正的至强者。 这便是白维的报复,也是他杀人诛心的一步。 黑龙窃取天地之力为己所用,我就用天地之力撬开它的乌龟壳,让它意识到看似牢不可破的保护伞是多么的脆弱而可笑。 让它见证几百年来精心准备的一切灰飞烟灭。 让它的狼子野心暴露在阳光下,被晒成灰烬。 让它彻底失去在明国大地上存在的根基可能。 让它亲眼看着自己迎来无可阻拦的毁灭! 比起不明不白的一刀直接砍死,不如让它在痛苦后悔折磨和歇斯底里中走向自我毁灭。 这才叫畅快。 “寒泪,好好看着,记得不要移开视线。” 白维踩踏着浪潮,指尖下压,驱使麾下士卒为他攻坚开路。 高家堰是历史上最优秀的防洪大坝,似乎坚不可摧。但它仍然不曾面对真正的古来淮水。 如今,它面对的是百万虎兕,当水精涡兵撞击在高家堰的防洪大坝上时,轰鸣的声音不绝于耳,无穷无尽的力量如同数百万个战锤同时轰击敲打在石墙上。 他驱使着淮水,像是握着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将阻碍着视线东望。阻碍着淮水东巡,阻碍着龙游归海的高墙,一剑贯穿! 透过云与雾,贯过山与铁,它一往无前,一触即破,朝着东海,再无拦阻。 洪泽君瞪大眼睛,黑龙的眼瞳里仿佛要流出血来,它死死的盯着淮水,不断的咬牙祈祷这只是一道幻觉,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洪泽神灵地祗的塑像发出的崩裂声告诉了它事实,它张了张口,从喉咙最深处发出一声尖锐的惨痛的狂怒的绝望的嚎叫。 “不!!” 与之形成鲜明比对的是,在这片浩瀚壮阔的风景里,青年立于惊涛骇浪之端,青白长袍,那一声大笑传遍旷野,淮水里回响着他肆意张狂的笑声。 大河之水天上来,大笑声也仿佛来自天上! “从今往后!” “天下再无洪泽!” 第六百五十章 捏死 “洪泽完了。” 钱塘君的一句话宣判了结束。 高家堰一破,从今晚起,洪泽湖将会逐渐回到过去的历史地位。 淮水直入东海,而留存在洪泽湖中的湖水都会顺着这条淮河流入大海。 洪泽湖是因为淮水而诞生的湖泊,如今它也将随着淮水而消亡。 不知道会不会保留一条通往长江的水路,这条漕运的确是很多人不愿舍弃的。 但那也是后来的人需要担心的事了。对于如今的洪泽湖上的众位需要在意的事,恰恰是如何控制好如今的洪泽湖,它的水容量仍然巨大,并不是能够一口气就全部泄完的。 高家堰破损,导致洪泽湖自身的水系地位急剧下跌。就像是轮胎已经漏了气,漏完气只是时间问题。 但洪泽湖不是轮胎,而是气球,作为地上悬湖,它被戳一下可能不是漏气,而是直接爆炸。 陆云川意识到必须控制好事态,至少在淮水彻底流入东海之前,要控制住洪泽湖,不能让水灾爆发。 “请诸位龙君协力压制洪泽之水。” 英灵直接开口请求,对着在场看戏的龙君们说道,这群龙族都是龙君龙王,它们会控制各自水系,但联手救难洪泽湖是有些难的。 陆云川甚至思考好了如何交涉,但巢湖君先一步站了出来:“行,我来帮忙。” 他瞥了眼洪泽君:“为了避免谁狗急跳墙,控制洪泽也是有必要的。” 钱塘君从善如流:“亦可,看了这么久热闹,总该出点力气。” 洞庭君摸着胡须:“诸位有兴致,我便搭把手。” “多谢,老朋友们。”陆云川抱拳。 龙君们各自散开,迅速开始控制已经不再安稳的洪泽湖水。 湖面上散去多人,只留下了寥寥几个人。 白维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这边。对他而言,事情已经走了大半,还剩下一部分的扫尾工作需要处理。还有一些事他并没有弄明白,还有一些事等着他来完成。 “龙雀。”白维知晓四周已经没有人了,传音入密。 夏龙雀从半空上跳下来,问:“什么事?” 白维道:“我建议你去一趟高邮和邵伯湖。” 夏龙雀沉吟:“是从天牢里逃出来的那些甲级重犯?” “洪泽崩毁,他们失去了藏身之地,迟早会水落石出,要逃也是趁现在了,以你的能耐,一网打尽不是什么问题。”白维说:“英灵来去更快,给你一个小时。” “不用,三十分钟。”夏龙雀直接砍了一半时间,离开之前嘟囔了声:“又特意把我支开。” 白维轻轻一拍她的后背:“别撒娇了,听话。” 夏龙雀故意捂着屁股往后跳了两步,吐了吐舌头:“流氓!” 这场景让别人看见,得瞪掉眼珠子。 白维无言的转过头,不远处的岸边有几个正在评测洪泽湖水位的军方人员偷偷看过来。 “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逆徒,学坏了啊。 白维调整呼吸,将旖旎心思抛远。 他又一次听到了轰鸣的闷雷声,是龙王雷霆震怒掀起的余波。 洪泽君是要疯了吧,已经陷入癫狂了,依仗的洪泽迟早会消失,它的根基已经被摧毁殆尽。 等没了洪泽湖,它这个龙君也再无存在的必要性,而等到洪泽消失,它的以往劣迹斑斑必然遭遇清算。 北海也护不住他。 一个疯狂的灵魂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都不会叫人意外。 它的一切都毁掉了,所以直接掏出一个按钮,把洪泽湖炸个底掉,白维都不会感到意外。 它需要发泄的窗口,选择的最佳人选不会是远去的淮水君主也不是英灵或者龙君,而是自己。 特别是……夏龙雀刚刚离开的这个档口。 当夏龙雀离去后,它立刻就靠拢了过来。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非常诚实。 其实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个关键点,白维故意放着和他有过度亲密关系的夏龙雀离开,摆明了就是请君入瓮的态势,可偏偏…… 它还是上当了,已经愤怒的几乎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亦或者,它已经知道自己要寄了,完全不在乎陷阱不陷阱。 白维看也不看逼近的危险,直接往前一步,徒手劈开一条水路,跳入下方,身形没入湖水。 洪泽的水下龙宫。 他是第一次看见,但水下行宫基本上大差不差,人体在水中行动是不太方便的,随时承受着水压和束缚。所以鱼类的身体呈现出流线型,方便发力和顺应着水流活动。 不过龙宫附近是没有任何水分的,压缩的空气在这里形成隔绝水流的地带,利用特殊的避水石和阵法打造出的宫殿恰恰成了白维所需要的地点。 不知道是不是湖面上的消息传递了下来,整个龙宫了是一片狼藉,洪泽湖到现在也才几百年时间,加上洪泽君也是四处招兵买马,留在这里的水族谈不上多么忠心耿耿,一听到高家堰崩了,淮水入东海了。 顿时呈鸟兽散去,临走之前也不忘记抢一把龙宫里的装饰品和宝贝。 就像是鹅城居民扫荡黄四郎家一样,珠宝椅子家产全部摸走。 狼狈,也冷清,好似一片食尽鸟投林,光溜溜的真干净。 白维听到了脚步声,他不急不缓的站在大殿中央。反而像是这儿的主人招待客人似的回过头。 他歪了歪脑袋,任由从背后袭来的兵刃贯穿了墙壁和梁木。 白维掸走肩膀的灰尘,道:“乌合之众,不论聚集多少也是乌合之众。” 他朝着龙宫大殿上走去,然后稳稳当当的在龙椅上坐下,视线在高处俯瞰着洪泽之主的黑龙。 “最后留在这里的,只有你我。” 洪泽君眼睛血红,化作人形和龙形之间的样貌,就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我要杀了你,将你撕成碎片,把你的尸骨绑起来,在荒海的每一寸拖行。让你的血肉碎片被深海野兽吞噬嚼碎,让你的灵魂被镇压在大荒最深处,承受一千年一万年的酷刑,直至你再也发不出声音,再无轮回之日!” 他咬牙切齿,只想着冲上去将白维生吞活剥。 灵性在他的身上消散,留下的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 白维反而十分满意这份记恨他的表情:“不得不说,现在你看着比之前顺眼太多了,败者就要这样歇斯底里才好看。来,继续,让我好好看你的丑态百出的模样。” 洪泽君咆哮着冲过来,爆发出浑身气力,腾空而起,他也是传奇级别的龙王。 虽然不如元乘善战,但困兽爆发的狂暴余力依旧相当惊人,足以搅乱湖水,足以撞破山峰。 然后它脸上吃了一脚,倒飞了回去,一路飞出大殿之外。撞碎了石柱,撞碎了墙壁,连滚带爬,变成了滚动的圆筒,以头抢地的滑行。 白维放下腿:“和元乘比起来,你差了挺远。可你甚至不知道,我杀他都还没动多少真格。” 洪泽君抬起头,盯着白维,狂暴的凶性越发旺盛,他再度扑了上去。 可在走入龙宫大殿的瞬间,一股重压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龙椅上的青年抬起眼睛,瞳孔不再是深邃的漆黑,而是一片璀璨的黄金。 黄金权能。 这是不能在明国众人视线下用出来的东西。可在这水下龙宫,他可以无所忌惮的使用,在东方神州,不会有多少人知晓来自于欧罗巴的神秘极致,同样是黄金之色的眼瞳,它的神秘性更在无支祁的权柄之上。 白维坐在龙椅上,翘起二郎腿,握着拳头,托着侧脸。 这个坐姿有些慵懒,放在很多人眼里属于坐没坐样。但就是这样慵懒的姿势,让人不敢逼近。 帝王的视线投下无尽的轻蔑,仿佛具有实质性的重量,压制着传奇的龙族。 论暴戾,它远不如这位真的杀万人称雄的暴君的万分之一。 “你不该来惹我的。” “当你做出了与我为敌的决定的那一刻起,你的生命就已经走向倒计时了。” “对我而言,杀死你从来不是一道难题,只是旁人根本不知晓我实力的底蕴罢了。” “我一早就说了要杀你全家,一匹不留,你真当我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捏死你并不比掐死一只飞蛾困难多少。但是我还是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方式。” “单单只是摧毁你还不够,我会摧毁你的精神,碾碎你的所有,随后才会轮到你的生命……” “而现在,漫长的前置步骤已经全部走完,被摧毁了一切的感觉如何?你表现出的歇斯底里和癫狂绝望让我感到了久违的愉快。” “淮水入东海,洪泽不复存……那么你的所有依仗都已经被拔除干净,除掉你的条件已经充分到无可附加,我也无需再忍。” 白维手指按着龙椅的扶手,指尖下方扩散出的裂痕一点点蔓延到椅子的每一寸。 帝王五指收紧,龙椅崩毁,龙宫动摇:“你妈的……” “终于能捏死你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爆杀 捏死。 小小的两个字眼,将轻蔑之意阐述的淋漓尽致。 恰当的,合理的,到位的,精准的,一针见血的。 白维算是好人吗? 有人会说是,但会有更多的人,会说他不是。 但他的运气不错,恨他入骨的人大部分已经提前入土为安了,获得了婴儿般的美好永眠。 作为历史上有名的暴君,白维既念旧又记仇,好和坏在他看来其实非常分明。 谁得罪了他,根据成程度列出三六九等,分出「不用计较」「打一顿就够」「打两顿管饱」「管杀不管埋」「送去火化」「一家人整整齐齐」这几个级别,视情况进行报复。 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谁让我不开心了,别怪我让大家一起不开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入了地狱你们还想好? 他绝不是在地狱里眺望天堂的好人。就连他给予别人的好处,大部分都要对应着足够的回报。 你可以小赚,但我绝对不亏。 他唯一不会计较的对象,唯有自己的亲人和家人。 如果和家里人都斤斤计较,这样活着也未免太累了。 一方面白维痛斥薛寒泪是个乐子人,另一方面他也是绝对的双标狗,因为他也有乐子人的腹黑潜质。 能把白维从乐子人逼成杀龙狂魔的,洪泽君也的确是做到了普通龙都做不到的事。 黄金一族喜好屠杀古龙,轻蔑一切龙裔血脉,白维对此并没有多少厌恶和包袱,收莉莉安奴为弟子,证明了他一视同仁的观念。 所以龙裔在欧罗巴活的挺好的,他不会将愤怒上升到一个家庭或者一个种族。 偏偏元涌、元乘再加上究极头铁的洪泽君,成功的让白维将送走洪泽水系全家作为重要目标提上日程,并且日日夜夜搜肠刮肚的惦记着何时能风风光光的送走它全家老少。 就在今日,就在此时。 白维亮出黄金权能,对龙特攻极大增加了。 不用白嫖夏龙雀的英灵之理,他自己本就是一等一的屠龙高手。 中阶的黄金权能展露獠牙,随着白维五指一握,地面上顿时延伸出金色的兵刃,拔地而起,数十个盘旋金色长矛刺向洪泽君,前后左右上下四周,被堵死退路。 仅仅只有一招的时间,洪泽龙王的身上开了七八道缺口,它已经竭力去抵挡。 但就像是承太郎没办法用两三秒时间挡住那么多飞刀一样,总有漏网之鱼跨过防御刺入它的身躯。 龙鳞如同纸糊的伪劣产品,神秘的磷光宝甲还有百战铁铠,这都是上等的宝物,穿在它的身上,却只能勉强抵挡一次,之后就被刺穿了。 黄金权能的性质并不固定,白维对它的了解最深,却也不能彻底面面俱到,他握了握拳头,拟造出的兵器每一道都有着不亚于低级英灵武装的神秘度。 留存于死物里的神秘会在一次次碰撞里被消耗。所以再多的防御宝具和物品,都会被白维根本无限制的黄金武装给直接射爆。 就像是金皮卡的宝库加王子战法一样赖皮。 赖皮,但有效,而且折磨人有一手。 白维坐着,动一动手指,洪泽君已经遍体鳞伤血染大殿。 黑龙喘息如牛,它从愤怒的边缘回过神来,沸腾的血液逐渐冷却,冷意正在侵入骨髓。 它想逃走,却根本逃不出去,大殿被封锁上了,门窗墙壁全部经过黄金权能加持,变成了定制的牢笼。 它之前是愤怒,是癫狂,但现在它已经逐渐清醒了……因为再不清醒,会被直接扎死。 他到底是什么人? 明明和大兄鏖战一场,却根本没拿出真本事! 这黄金色的是什么诡异的神秘,为什么能如此轻易的洞穿和压制我的防御和力量。 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无法排解的恐慌。 未知,全然未知。 他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明国人,绝不会是!他比英灵更可怕,是个轮回转世者,定然如此! 可,即便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洪泽君眼神怨毒,无穷的懊恼和后悔逐渐填满心胸,比起报仇,或许它更应该考虑如何活下来。 “休息够了吗?”白维淡淡道:“这才过去三分钟,你居然歇了五十秒。” “你到底,是何人。”洪泽君强压着嗓音里的惊惧怨毒和恐慌,试图表现的无畏一些。 “你没有提问的资格,我也不需要回答你的问题。”白维轻描淡写的说:“尸体,在说话?” 他本着试探的想法,试一试对方的实力深浅,没想到这么一试,直接差点让对方逝世。 比起之前的要差的很远,元乘需要杀个四章,而它只需要一章不到。 想来也是,工于心计者,能有几成真本事? 可惜,它的算计和筹谋,白维早已看到腻了,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和波澜,该结束了。 “毁灭吧,赶紧的……”空气里的温度降低到冰点。 白维的五指正在一点点收缩握紧,虚空中有黄金色到底缠绕着黑龙的脖子双手,将它吊在半空,随着指尖的发力,权能正在将它撕扯的四分五裂。 帝王的暴戾正在通过处刑释放,他每次使用黄金权能的时候动手杀人,总喜欢玩出点花哨的技术活儿,不是穿刺之刑就是五马分尸,或者直接砸成肉饼,仿佛刑部尚书附体。 “你不能杀我!”洪泽君嘶吼道。 白维置若罔闻。 “你若杀了我,薛寒泪就会死在我儿手里,她会死……饶我一命,我愿意自废修为,我愿意奉你为主,我……”洪泽君绝命的咆哮着,试图通过交换祈求活路。 然而还是没有用,扑哧一声,金色链锁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黑龙被扯成多段不规整的尸体,龙族的强大生命力让它并未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还想要逃亡。 白维从座上走下,提着卧虎刀,不急不缓的追赶到黑龙的跟前。 “我说过要杀你全家。” “如果你儿子什么都不做,或许还有条活路。若是他生了恶念,我保证他死无全尸……” 洪泽君瞪大眼睛,只剩下半截身体也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睛,愤怒至极的盯着青年,可惜已经没有了半点气概,眼神里只剩下灰白色的绝望。 白维举起卧虎刀,一点点的刺入龙王的脑袋眉心,动作缓慢轻柔,将它的头颅贯穿后挑起。 它的灵魂被卧虎含在嘴里一口口的咀嚼咬碎。 “你肯定想说我残忍嗜杀暴戾疯狂。但把我逼出这面的,不正是你们自己吗?” “我平日是个讲道理的人,可惜,我的道理不是对你们这种渣滓说的。” 青年轻轻挥刀振袖,血液如同泼墨般洒在地面上,留下血红的一撇。 龙王的尸体上掉落了物品,留下了一枚龙王级的龙珠。 白维随手拾起,瞥了一眼,挑眉一看…… 【黑龙龙珠:59级】 “不是传说级,难怪这么弱,大部分修为都是靠着洪泽湖的香火愿力,以及某些外力补上来的,都是虚浮的残次品。”白维收起龙珠,算是聊胜于无的战利品。 洪泽龙君死去,整个洪泽湖就成了无主之地。而洪泽附近的龙王庙此时雕塑都应该已经崩裂倒塌了。 明国官方收到消息也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忙着处理淮水的问题,不会立刻找上来。 趁着现在,再把余下的一条龙处理干净,整个洪泽系留下的余孽就基本扫清。 脓包已经切除,留下的苍蝇根本不算什么,动动手就能捏死。 洪泽君临死前的那句话让白维比较在意,薛寒泪的本体还留在洪泽,但不清楚位置在哪里。 打开任务日志,发现淡金色的感叹号仍然存在,并未消失。 “事件进行中……” 白维一心二用着,同时将意识切换回到控制着淮水东出入海的傀儡上。 水君睁开眼睛,看向周边,却发现薛寒泪已经不见了踪影。 “淮伯母,她去哪里了?”白维问。 “寒泪已经回去那边了。”淮水女神轻声说:“在高家堰被撞破的那一刻,束缚着她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那孩子要去找寻自己的自由了。” “她也是龙族,内心也有怨有恨,需要好好发泄一番。”薛正礼也回到了浪潮上。 “就她一人?”白维问:“可她靠着双脚怎么回去?” “止戈多虑了。”薛正礼道:“她是直接摧毁了这幅假身,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白维了然于胸:“余下的事,交给她们自己吧,内心有怨,不能总是假借他人之手……” 他集中精神,全心全意的御水,前方便是东海,河道不足百里,黄河之泥沙堆砌,水精涡兵势如破竹! 第六百五十二章 坏女人 细心的同学可能会发现。 从元乘和白维彼此一对一男人大战的时候,有两位突然之间消失在了观战队列之中。 起初还在,还有时间说两句话,忽然间就没了响应。 这不是她们的ping太高,一直没有跟上,而是她们已经悄悄离开了观众席。 在元乘和白维分出胜负前,她们就已经离开,当前也并不知道淮水改道的事。 应沐和敖寒璃此时身在何处? 把视角挪一下,进入另一片区域。 “为什么要选择关键时候溜走,还有的好看呢?”应沐抱怨着,她还很想看着白维一个无情铁手加致残打击然后大杀四方最后一刀砍掉黑龙狗头的样子。 “我没要求你跟过来,想回去就回去。”敖寒璃不惯着她。 “现在才说也没意义了,来都来了。”应沐双手抱胸的问:“于是,现在去哪里?为什么不去洪泽湖,反而是要往岸上走?” 敖寒璃道:“别废话,跟我来就对了。” 她和应沐来到岸边,在这里有有几匹马,看上去应该是人工养出的好马,见到她们也并不畏惧。 反而有些亲近,大胆的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敖寒璃倒在手掌心里的水。 应沐不太习惯,推开小母马的脸。可它还是凑过来,舔着她的手臂和大腿。 不畏惧龙族的只有具有龙之血脉的生物,也就说,这些马群是龙马。可洪泽附近并没有什么草场适合养马。 “并不是马都需要操场,龙马可以在水上奔波,其实水草丰茂的地方更合适。” 敖寒璃说完,坐上一匹龙马的后背,同时抽出丝巾遮住龙马的眼睛,以及自己的眼睛。 应沐也骑上了母马的后背,接过对方递来的丝巾,遮住眼睛后问:“然后呢?” “什么都不用做,龙马会带我们去该去的地方。”敖寒璃说完,足下的马群就开始了移动。 应沐问:“你确定不会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不会,马的记忆力极好,只要是去过一次的草原马场,蒙着眼睛它也能找到回去的方向,鸽子是靠着磁场,而龙马感知的是水脉。” 敖寒璃沉声道:“洪泽君肯定将姐姐封在一个非常保密的位置,这不是我们通过寻常手段能找到的,它即便是一败涂地,也依旧会用姐姐作为要挟和谈判筹码,所以……” “救出薛寒泪,就能截断它的一条退路。”应沐抚摸着马儿后背的鬃毛。 “我是为了姐姐。”敖寒璃补充了一句。 “多此一举。”应沐淡淡道:“你以为我会吃醋和在意?” “你不会?”敖寒璃讽刺道。 “会,但目标不会是你。”应沐平静的说:“你姐姐威胁都比你大多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能永远做个独立自强的女性,智者不坠入爱河,这是对的,非常对。” 敖寒璃不愿在这种话题上做太多争辩,应沐已经逐渐傻宝化,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会降低,龙女也一样。而她本来就不大聪明,降智后更是直接变成了笨蛋。 跟笨蛋说道理没有意义,她会把自己拉到同一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来击败自己,之前就有过被降智的经历,敖寒璃绝不会踩坑两次。 马匹的行动速度不快,慢慢悠悠的,随着马群移动,似乎漫无目的,也没有章法,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过去了一刻钟时间,它们依旧没有停下闲逛。 四周的水汽开始逐渐的散去,她们保持着耐心,并且很快察觉到了空间的变化,就像穿过一层狂风暴雨的城市,进入了一片安宁的空间里。 “到了?”应沐问。 她伸出手摘下眼睛上的围巾,环顾四周,是一片陌生的风景,水草丰茂之地。 不远处有一些羊正在吃草,她走近后,轻轻抚摸羊毛,羊毛上忽然亮起了噼啪的雷霆电光。 “雨工群都在这里,看来这就是水脉和云气汇聚之地的地方。” 龙王兴云布雨,打雷下雨也通过干涉自然力量,雨工就像是自然精灵的化身。 应沐手指不断的戳着雨工的皮毛,好奇它们会不会直接滚起来,滚动的时候火花带闪电,雷电羊球。 “这里可不小,找得到吗?” “我自有办法。”敖寒璃从衣袖里取出包裹,上面贴着的封纸是出自白玉京之手,打开的匣子里跃出一抹光点,它看上去像是一枚悬浮的宝玉。 “这是?” “姐姐成年时褪下的逆鳞,经过仙家炼制,能自己找寻原主的所在。” 她们同时跟上悬浮的光点,在水脉云气汇聚的领域中找寻薛寒泪的本体。 不出所料,很快她们就找到了目标地点。 应沐已经远远的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龙影,正要张口呼喊。 敖寒璃却脸色微变,急忙按住应沐的脑袋,将她按在草地上:“趴下!” 应沐吃了一口青草,呸了一口:“你做咩!” 两龙女正前方,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留守着十多个人影。 站在最前方位置的是洪泽君之子的洪黎,他脸色难看,看向四周:“怎么就来这么些人?” “能逃出来这么多人就已经不容易了。”一名牙齿尖锐的男子舔着手臂上的伤口,舌头很长。 “半路上不少人都被冲散了,转移时候被弄死了起码五分之三。” 洪黎追问:“你们可都是魔道邪修,都是群高手,不少都是声名赫赫的前辈,在外面的时候都是效果远超小儿止咳糖浆的带恶人,怎么才一个照面就死伤这么严重?” “再高,高的过英灵吗?”一名断了臂膀的邪修平淡的问。 “夏龙雀干的,她就这么冲了过来,不讲武德,直接动手,那刀拔出来,刷一下,队伍一大半人直接蒸发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只能跑了。” 一个头顶长着一棵小树的男子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绿色,然后下意识提了提纲。 洪黎沉默了,捂着脸,暗暗骂道:“该死。” 不远处,敖寒璃和应沐对视一眼。 “好多魔道邪修……”敖寒璃是警惕。 “好多魔道邪修!”应沐是兴奋,她觉得可以撸起袖子大干一场了。 敖寒璃不介意多杀点邪道,但问题在于……薛寒泪的本体就在另一侧,她被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长年累月的封锁,哪怕是龙族也受创严重。 “要不,还是退出去,找人帮忙吧,夏龙雀就在这附近搜寻。”敖寒璃说。 “来不及了。”应沐视线看着洪黎:“他们要跑路的,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果然这就听到洪黎开口说:“不管这些损失了,我们必须即刻转移。” “它怎么办?就放在这儿?”邪修指着薛寒泪的躯壳。 “自然是带上。” “这么重的躯壳,怎么带走?” 洪黎手握着钢铁的锁链,红色的电光中,薛寒泪的躯壳从龙转变为人形,倒在地上,穿着白色的囚衣,手腕脚踝都是鲜血。 “只要有她在,至少还有留下一张保命的底牌。”洪黎想起洪泽君的嘱托,他正要转身时,忽然注意到保持着昏睡的薛寒泪苍白的指尖变得一丝红润,脸色骤变,喝道:“快离开她身边!” 他的反应极快,可旁侧的魔修反应慢了些。 袖长的指尖并拢,轻易的割开划破了魔道邪修的胸膛,白色囚衣变得比血红嫁衣更加鲜艳。 薛寒泪踮起脚尖,转了半圈,手脚上的枷锁发出声响。 “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洪黎冷冷的问。 “几分钟前。”薛寒泪丢下一具尸体,甩了甩手背的血液:“如果你直接走,我倒也不打算拦着你。” 洪黎冷笑:“锁龙枷还在,你又能逃去哪里?放弃抵抗,自己跟上来,还有一条生路……” 薛寒泪沾着血的手指抚摸着嘴唇,苍白的嘴唇变得娇艳欲滴。 “我是不会走的,都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已经熟悉了,舍不得离开啊。” “倒是你,应该回去看看,兴许还来得及给你一家老小收尸。” 洪黎脸颊覆盖漆黑龙鳞,狰狞道:“我建议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我的夫君啊,你什么时候有过耐心了?分明是个日章鱼的怪癖变态,得亏我是个坏女人。” 薛寒泪忽的轻轻笑出声,笑容轻蔑而讽刺。 “你笑什么!”洪黎有种自尊被刺痛的感觉。 “我笑……”薛寒泪掩唇轻笑:“夫君头顶的绿帽子可真好看。” “不过没关系,等夫君死后,妾室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轨了。” “不用继续守着活寡,想想还真是挺期待的,教我欲罢不能呢-哎呀,我可真是个……恶毒的坏女人呐。” 第六百五十三章 破境 薛寒泪的话语既是自嘲,又是轻蔑。 她的确是个坏女人,在明国文化里,举案齐眉才是好女人。 她却做不到这点,怎么都不可能甘之若饴,放下身段去迎合洪黎。 如果她能够做得到,或许洪泽和淮水的关系不会恶化,她嫁了过来,内心却怀着恨意。 洞房花烛的时候,她握着匕首抵着自己的喉咙过了足足一夜。 她的眼里心底都远远看不上洪黎,看不起这条黑龙,只有恨,没有半点喜欢,对婚姻连半点妥协都谈不上。于是被枷锁困在此地,算是一种责罚,也是一种轻松。 政治联姻修成正果的也不是没有,先上车后补票也是常有之事。 但她没有这个意愿。 即便是嫁到洪泽,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刻忘记内心最深处的仇恨,忘记那种耻辱感。 她不愿意屈服,灵魂和心都不肯放低,骨子里是倔强的,所以才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她注定是洗脱不干净了。 哪怕自己知道自己干干净净,也很难从闲人闲语里剥离出来。 别人谈到她,要么是表现的很沉默。要么是言语里很轻蔑,要么是很同情或者怜悯。 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机会扭转这种刻板印象。 生而为龙,她所渴望的一切在嫁到洪泽的那一刻就已经分崩离析。所以这份婚姻对她而言是莫大的耻辱,是一道刻在皮肉里的伤疤。 她也想过,如果什么时候娘亲走了,她也撑不住了,就直接动手,临死拼个鱼死网破。 薛寒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够亲手抹平这份耻辱感的机会。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他,满心都觉得温暖,无穷尽的力量涌出来。 可在这份温暖里,会有少许的酸楚和苦涩。 她看向洪黎,看向自己名义上的结发夫君,平静的吐出四个字:“去死好了。” 洪黎彻底暴怒。 他也同样厌憎薛寒泪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跟他作对,表现的极其轻蔑。 明明是拜堂成亲过的双方,看着彼此的表情神色却仿佛连续了多少世代的深仇大恨。 也的确是深仇大恨,洪泽君把事情做的太绝,没有留下任何余地,本想着和淮水接亲组成银河战舰,却硬生生给自己造出了世仇来。 洪黎对着摩拳擦掌的魔修们说:“把她拿下,只要留下一口气,随你们如何。” 魔修们等待许久,立刻出手,就要去撕扯争抢这道保命的护身符。 仅仅薛寒泪一个人,不论如何挡不住这么多人联手。 然而水汽中浮现两道残影,一左一后的破开人群,双龙交错闪现,兔起鹘落之间,数人落地没了气息。 薛寒泪微微一怔:“寒璃,还有……” 应沐拍了拍手:“你那是什么眼神?先说好,我可不是来救你的,我只是来凑热闹,这么多的魔道修士,杀起来肯定很愉快,我也憋了这么久,也该让我发发火气。” 敖寒璃问:“姐姐,可有办法挣脱枷锁?” “或许有钥匙,但……”薛寒泪不太肯定。 “那就离开这里。” “枷锁还在,我逃不出去。”薛寒泪有过多次尝试,最终都回到原点。 “杀光他们不就行了?”应沐喉咙里发出低吼。 “不能缠斗久留。”敖寒璃察觉到这群能从英灵手下逃出来的魔道修士的实力各个都能一个顶俩,她说:“突破龙王境界后,枷锁就会失效,但这会很难。” 她悄悄将两件东西塞到薛寒泪手里,然后使了个眼色:“应沐,另一边交给你了!” 东海双青龙显出本体,蛟龙横扫,顿时水汽一片乱舞。 洪黎咆哮道:“一起上,别给她们拖延时间的机会,等夏龙雀找过来,所有人都得完蛋!” 英灵的威慑力最为实际,没人想着看戏和划水,一拥而上。 反而薛寒泪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方,她悄悄后退,坐在草地上,四周被一大片雨工挡住了。 也有魔道发现了她的位置试图冲过来。但立刻被雨工顶撞了出去,雷电羊球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不知道多少褪色人殒命在这一招之下。 这些年来,不少时间,薛寒泪都在照看雨工,它们也算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盘膝坐下的薛寒泪看向手里的两件物品,一个是经过云无心炼制而成的法器,添加了特殊材料,具有「破封」的属性; 一个是一枚水汽萦绕的淡黑色龙珠。 这是元涌的龙珠。 她仰起头,将龙珠咽下,旋即割破双手,龙血浸染着法器,全心全意的冲击着龙王境界。 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等了这么久,不愿再等下去,她又不是在牢笼里待久了就只懂得蹲在地上数蚂蚁的囚犯,有机会离开的时候,她一定会尝试离开,哪怕代价是可能会摔的粉身碎骨。 浪漫点的说法,她像是困在高塔里的公主,骑士已经到了,敌人已经溃散,距离自由也只差一步,她有何必惜身?不敢推开窗户勇敢一跳? 或许粉身碎骨,或许展翅飞翔。 如果老天爷如此眷顾,那就让它再眷顾我多一些吧。 薛寒泪闭上眼睛,瞬间安宁的如同睡着的婴儿,在她意识海的最深处,翻起了滔天的江水河流。 吞噬龙珠绝非没有隐患的好事,任何事都存在风险。因为龙珠是龙的一部分,也保留着残魂。 元涌死亡时候是多么不甘和痛苦,残留的魂魄都铭刻在这枚龙珠上。 她吞噬龙珠就意味着要咬碎对方的残魂,也要承受来自于这道残魂的临死反扑。 薛寒泪睁开眼睛,她置身于一片狂风暴雨的海岸边缘,乌云万里,大地崩坏颤动。 在她的正前方,有一道模糊扭曲的虚影,它的身体并不完整,却疯狂而诡异的爬行者。 “杀,杀,杀……”它嘴里呢喃着疯狂的呓语,如同海嗣般,不可交流无法沟通。 “已经疯了吗?”薛寒泪轻声问:“这样也好,我会少点心理负担……” 她从手边捡起了一根树枝,然后树枝在她手里化作一把利剑,她用刀剑敲打自己的手臂,整个手臂覆盖上青色的龙鳞,她奔跑向前方,同这疯狂的灵魂厮杀。 厮杀的过程,亦是吞噬的过程。 薛寒泪攫取着对方的魂魄,也吞噬着他的记忆和知识,这个过程让她很不适应,五感也产生了一些错乱,导致魂魄上长出了一些扭曲怪异的肢体,这些部分被她自己用剑砍掉修整。 吞噬灵魂也意味着风险,疯狂的残魂里留下的理念被她消化后遗弃掉,提取吞噬生长然后截断,整个过程并不顺利,甚至持续了很久,好在时间并不同步,她内心亦没有多少焦急。 等到最后只剩下一颗头颅的时候,薛寒泪打了个饱嗝,她吃饱了。 灵魂甚至有些过度膨胀,即便她几乎砍掉了所有长出来的杂志,保留了自身灵魂的纯度,也依旧因为吃了太多而导致灵魂有些发福且肿胀。 剩下的最后一部分,她不再需要了,最疯狂的残念都聚集在这里。就像是一滩发酵过的烂泥,她委实没办法下得了口,只能抬起脚,踩踏在它的脑袋上。 仅仅只是触碰,却能切肤入骨的体会到它灵魂里剩下的最强烈的残留本质,是贪婪和野心。 元涌的贪婪和野心并不是最开始,早在他盯上应沐的龙珠之前,薛寒泪就已经失去自由被束缚于此。 但他是一切矛盾开始激化的直接导火索,也成功的将白维拖下了水,给他的父亲、亲属带来了灭顶之灾。 从这个角度考虑,它才是隐藏的MVP,不折不扣的团灭发动机。 薛寒泪抬起脚,将残余的野心、贪婪踏碎,它留在世界上最后一道印记也彻底消散了。 灵魂构造出的环境也变得美好了起来,乌云退散,晴空万里,风平浪静,阳光宜人。 她看向大海,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早已忘记很久的本能在躯壳之中复苏。 她奔赴向海洋,将身体浸入水中,用身体用肌肤去感受每一寸的流水,她感到自己的皮肤在流水中被割破,有鳞片从肌肤血肉中生长,她感到自己的骨头在破碎,从破碎中新生出更加坚韧的组织,她感受到灵魂在被压缩,时而膨胀,时而紧绷,意识忽近忽远,模糊的意识快变成一团浆糊,一团混沌。 她回想起了自己在龙宫之中接受过的幻境试炼。 想到了同样是在艰难困惑中。在破山之前遍体鳞伤的那一刻,她见到的那一束穿过山间缝隙的光芒。 只差最后一步,是的,那时候有光亮已经穿过山体,坚不可摧的牢笼已经脆弱不堪,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将其推倒摧崩。 她睁开眼睛,从混沌的灵魂里重塑了理性,找回了自我意志,然后破海而出。 昂! 现实里的雨工群里,一道道雷光之中,薛寒泪静静的睁开眼睛。 手脚上代表着束缚的枷锁,咔咔两声崩裂成一地碎片,一滩齑粉。 第六百五十四章 招来复仇的必是不义 “杀的可还痛快?” “还行。”应沐抽空答了一句,蓦然察觉提问者已经站在背后。 回头看去,薛寒泪正在抛脑袋,她的动作很轻柔。就像是古代的姑娘抛绣球似的,抬起手轻轻一滚,那硕大人头飞出去,瞬间人体上多出几个血窟窿。 “你还真突破了?”应沐看的分明。 “嗯,还得谢谢那枚龙珠。”薛寒泪真心实意道了谢。 “哼。”应沐傲娇道:“我只是嫌弃那玩意味道太膈应,真亏你下得了口。” 薛寒泪听着这些话,总觉得应沐变了不少,过去她嘴硬惹人厌,现在嘴硬反而有些傲娇的可爱,像是从某个态度高冷但直肠温暖的男人身上学来的。 “这里交给我,你去帮一下寒璃,她不擅长打打杀杀,有点捉襟见肘。” 这时候敖寒璃已经没有多少风度了,之前一手龙拳打的虎虎生风,打完一套后身中十八刀,脸面已经被炸出了鸡窝头,风姿全无。 东海公主是不善战,因为也没多少和高手交手的机会。如今算是交点学费,受了点伤,流了点血。唯独丢脸不可忍,怒到极致,直接抓起雨工当做手雷满地乱丢。 应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洪黎,嘲弄道:“你还真打算谋杀亲夫?” “当然,不杀了他,我便是出轨;杀了他,那叫萌发第二春。”薛寒泪笑语嫣然,听着教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潘金莲啊。”应沐临走前踢了一脚地面,宣告道:“他是我的,你还是继续守你的寡吧!” 应沐离开后,现场四周魔道很快被薛寒泪处理掉。 她指尖滴着血,衣着鲜红的走向洪黎:“夫君,可真是让我好找。” 她轻柔的说:“请夫君归西,以全孝道。” 洪黎冷笑的力气都没多少了,他看着已经踏入龙王境界的薛寒泪,背后都是冷汗。 薛寒泪是个东海的天才,实力强横,连应沐都稳稳被压着一头,韬光养晦后突破,实力绝非它所能比较。 洪黎不想死,尽可能的摆出服软但仍然强硬的态度。 他冷冷道:“你非要赶尽杀绝?” “嗯。”薛寒泪点头:“不然呢?你以为自己还能活吗?我有什么理由放过你?如果你想说服我,我可以听一听,你接下来的理由是什么。” “一日夫妻……” “没日过哦。”薛寒泪双手交错,做了一个否认的达咩手势。 “我们可以离婚。”洪黎低沉的说:“你去找寻你的自由,我回北海待着,一辈子都不会出来。” “听着不错。” “那……” “但是我拒绝。”龙女碾碎了他的希望。 “为什么!”黑龙咆哮着:“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我的龙珠?” “因为耻辱。”薛寒泪眼神没有半点温度:“一想到我被迫嫁给你,我就觉得深刻的……耻辱!” 她缓缓诉说着:“其实过去我也有过做个好妻子的想法,有过对未来婚姻的美好憧憬,在嫁人前,女孩子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很正常吧…… 谁不想要一场刻苦铭心的爱恋,相濡以沫的感情。可惜这些都被你毁掉了,我的人生,我的梦想,我的憧憬,都被全部碾碎…… 少女心或许是这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之一,它生来就是要被击碎的。但对曾经的我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宝物。” 她深深叹了口气,呼吸里吹出的都是冷气。 “我不干净了。” “我也回不到过去的自己。” “我不能在自己最天真最美好的时候遇到真命天子。而是被困在这里几十年,消磨了青春消磨了美好,这些损失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它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太重要了。” 薛寒泪流露出少许柔弱的甚至无助的绝望的眼神。 “我的人生……已经确确实实被你们践踏和摧毁了。” “不论如何都无法恢复,时间不会倒流,伤疤不会消失!” “这份怨恨,唯有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我会亲手杀了你,看着你的血染红洪泽湖,看着你无比痛苦的挣扎着。如此,我的心才能痛快一些,才能得到少许的宽慰。” “也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开启下一阶段的新人生。” 洗刷了耻辱,变得干净了,才有资格去期许未来的美好。 她的笑容渐渐展露,变得嗜血,变得没有感情。 “尽你的全力,同我厮杀,活得尽可能久一点,不要死的太容易了……我现在可能……收不住力!” 洪黎彻底放下侥幸,在他眼中,薛寒泪已经同疯子没有任何区别。 即便没有医院开的证明也能看出来她一口气释放了情绪已经变得无比极端化。 他抬起手,咽下丹药,嗜血狂暴的力量,激活血脉,他不惜一切后果强化自己的躯壳,只求能够追平同龙王境界的差异,化作漆黑龙鳞覆盖的本体,它扬天嘶吼,开始绝命的厮杀与最后的挣扎。 双龙穿过了云雾,飞上半空,又坠入大地,周而复始,龙王级别的斗争已经不可避免的将战局扩大扩散,试图靠近的都会变成受害者的一部分。 “让她发泄吧。”应沐说:“她是需要发泄的窗口。” 敖寒璃说:“他们这是要打到什么地方去?” “看方向,应该是洪泽。” …… 的确是洪泽,到了最后,仍然是回到了洪泽水下的龙宫。 落地的龙砸落在龙宫上,摧毁了建筑物,石头成片倒塌,一片精美的建筑被推倒,断壁残垣在水光中凄惨。 薛寒泪踩踏着洪黎的后背,嘲笑着:“就和虫子一样。” 上一次来这里,她乘坐着娇子,如同耻辱的失败者。 现在她有力量能摧毁这一切。于是就毫不犹豫的去执行了,原来这种感觉就是复仇啊。 谁™说了复仇只有空虚,仇恨只能招来仇恨了? 复仇分明很痛快,分明非常畅快!说这句话的人一定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只要把对方全家都杀了,就没有所谓的仇恨链锁了!如果这也是精神变态,就算是变态了又如何? 疯狂才是仇恨的本质,而招来仇恨的从来都是不义! 此番皆是因果报应。 龙与龙的斗争是不死不休的结果,洪黎在狂暴的力量的加持下,内外皆伤,几乎是单方面的承受着来自薛寒泪的狂暴殴打,一次又一次被砸入龙宫,一次次的流逝出殷红鲜血。 薛寒泪低沉的吼道:“站起来!看看你的四周,你的家已经被毁掉了,你为什么不哭呢?” 洪黎从废墟里抬起头颅,他看到了尸体,一具四分五裂的断裂的尸体。 它发出沙哑的狂怒的咆哮声,狂暴的冲向薛寒泪。 回应它的是一记探爪,虚空探爪。 螭龙的利爪扣在了黑龙的脑袋上,将它的头颅按向大地,砸入地面,力量穿透骨骼,贯通天灵盖,碾碎血肉,不足一次呼吸的时间里,黑龙已经死了。 它再度发力,猛地扣着黑龙的脑袋,将它带入半空,一路飞向洪泽湖上,将几乎已经气绝的尸体带出湖面,对着天上猛地一撕一扯一抛。 死亡的花朵在半空盛放开,鲜血从断裂的脖颈上洒落下来,硕大的无头龙尸落在湖面,溅起浑浊的鲜红的水,在螭龙的爪子里,是一颗已经变形的头颅。 龙爪发力,将头颅捏成碎片,洒在血流漂橹的洪泽水面。 血腥的一幕连月亮都不忍去看,悄悄藏入云后。 等到月光重新照耀时,螭龙如幻影般消散在洪泽湖上。 洪泽湖面之下的龙宫废墟里,薛寒泪一袭血衣的行走在破损的石阶上。 她步伐缓慢,步履蹒跚,鲜血顺着走来的道路滴落蔓延。 她轻轻跪在了空旷的废墟里,然后双手捂着脸,声音压抑着。 她在哭。 声音轻微,只是啜泣。 直至她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双脚,面颊上传来轻柔的触摸和温暖的体温。 啜泣化作嚎啕大哭,她低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任由鲜血和眼泪冲刷着所有悔与恨。 等到眼泪流尽鲜血干涸,便是木芽新生、春晓到来。 她,自由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归海 淮水之上 白维松开手,发出轻松的笑声。 这引来了薛正礼和淮水女神的目光,有些奇怪为何发笑。 “你们有个好女儿。”白维说道。 薛正礼牵着妻子的手掌,轻声说:“是啊,好的让我们觉得自惭形秽……” 淮水女神发誓道:“但是,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她吃半点苦了。” 白维道:“在洪泽那边,她发泄的有些过火,你们往后也帮着分担些吧。” 薛正礼抱了抱拳,态度十分尊敬。 在龙王和水神眼中,此时的白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经天纬地翻手为天,这股沛然的神格和他一言一语之间透着神性的尊贵简直相得益彰。 有的人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而有的人配上铠甲便是千军辟易……不存在德不配位的说法,只有适合不适合,仿佛生而为王。 “好了,等了这么久,这群老伙计都等不及了。”白维吐出一口金色的雾气:“该入海了。” 淮水大潮高涨起。 距离东海只差最后一段路程。 也就是这一段路程,走的最为缓慢,亦是最为艰难。 地上都是泥沙,入海口被泥沙所封堵,黄河几度夺淮入海,留下的泥沙数量极其巨大,这些砂砾却也不能用来作为建筑材料,所以仍然冗沉于古河道的入海口。 也因为此地泥沙的缘故,地基容易沉降下去。故而入海口附近的实际住民也远远比不上港口都市。 但风景倒是不错,因为下游地势相对平缓,淮河水的流速不算太快。宽度已经够了,深度需要挖掘。 白维刻意放慢了速度,正是为了蓄积力量,他仍然耐得住性子。但这群水精已经嗅到了大海的潮湿水汽,隐隐约约开始按捺不住。 ——入海!——我要入海! ——入东海! 声音在耳畔不断传来,是百万水精的呼唤声,是它们迫不及待的呐喊。 白维低头俯瞰,此时足下的惊涛浪潮已经抬高至距离地面足足两百米,像是一条不断盘踞蓄力的水龙。 它凝视着东海,相隔着的距离只剩下最后的一截,百千年来沉积于此的泥沙化作滩涂,烂摊子般的地表上坑坑洼洼且长着黄色绿色的草,它像个回不了家的孩子,终于能够眺望见家门口,凝望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美丽海洋,渴望着回归到无垠浩瀚的大海。 白维伸出手,轻轻一拍孩子的后脑勺。 “去吧,该回家了。” 温柔的声音下,淮水一瞬静谧。旋即百万水精都发出山洪海啸般的热情和呐喊,天惊地动,旷野雷鸣。 灏灏波涛冲撞着洗刷着河道中的泥沙。将它们撞开,将它们抛开,将它们碾平,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人类需要花费漫长工程和时间才能够开拓的河道被重新掘出,阻拦了淮水入海数百载的滩涂反而成了沙子堆砌而成的城堡,轻轻一推,它们便崩塌了。 波澜壮阔的光景就在眼前。 滚滚江水东流去,撞击着滩涂激起的水或扩散成云雾,或落回江里,浩汤又飘渺,风吹浪打,升腾沉降。 月光温柔如水,光芒折射着,整条淮水如同波光粼粼的真龙。 真龙扬起躯壳,淮水再度抬高三十米。在入海口之前,它高高扬起躯壳,如同一轮大河高悬于星空。 大河之水天上来! 淮水从未如此欢腾过,五千年的熊孩子劲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这最后一段路程,终于走到了尽头。 它贯通了滩涂,第一位冲锋陷阵的水精凿开了古河道,击穿了泥沙,将沉重的阻碍推入两侧。 前方一片开阔,再无半点阻隔,那是东海,那是生命的摇篮。 回家了我们回家了 白维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是水精们的欢呼,是天地精灵的庆祝。 淮水来时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却在流入大海之后,变得安宁而欢喜,欣然而乖巧。 像是小孩子在外面撒野够了,回到家里,扑倒在家人之前,总是安安静静的,洗干双手,擦掉汗水,露出一如五千年的淳朴微笑。 江河大川终归海。 白维望着这幕光景,看的有些出神了,此番光景,人生能得几回见? 如同一只脚踩入了神话时代,窥见古老的神秘,以及五千年的美和壮阔。 如今它归来。 一如五千年前。 白维抬起手轻轻扣着面颊上的水君面具,有些遗憾,又有些叹息。 一股不知所起的情绪感染了他的心神,跨越过漫长岁月,从躯壳里回响,化作声音被诉之于口。 不是白维,而是庚辰。 “淮水终归海。” “故人已不再。” …… “他不是无支祁。” 在淮水江边,在远处,太多人都在看着这幕光景。 其中一位少年笃定道:“淮涡水君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气和感慨,佩戴的虽然是无支祁面具,但绝非无支祁。” “和最初猜想的同样,无支祁早已不在这片人间了,它已经脱逃离开了,或许是去了山海大荒。” 另一旁的少女扎着双马尾辫,随口一问:“那他是谁?” “昆仑武神,庚辰。” “庚辰已经战死了,西昆仑不会在这上面说谎。”少女连连摇头否认。 “或许是轮回转世?” 少年继续说:“他不是英灵,没有理的气息。否则咱们该认出来是同类了,单纯只是靠着神格就做到了这一步,无支祁留下的权柄被完美承接过去,历史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庚辰…… 其他水神皆没有这个资格,大禹治水后,应龙掌管四渎之水,在位格上仅次于当初的共工。” “所以庚辰没死?不,即便他还活着,又是怎么来的人间?西昆仑的通天路上去容易,下来很难。” “不清楚,是不是需要接触一下?” “等上面的命令吧,我们先回去汇报一下……倘若真是庚辰,反而没什么好担心的。” “的确,远古诸神里,庚辰的人品过硬,一路淮水避让行人也证明了这点,而且我也不想跟他打起来。” “你直说你打不过吧。”一旁的英灵鄙夷道:“一个次位就想去挑战顶级的上古神祗,麻烦你清醒点。” “次位,还不够吗?” 这次传来的嗓音有些飘忽。 “够个寄……”年轻的英灵正要开喷,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位置和声音的源头都不太对,回过头一看,顿时脖子一僵,眼珠子一转,立刻大脑开启求生模式,改口: “寄……几百年吧,毕竟英灵寿命也不是无穷的,镇个几百年,嗯,不能再少了。” 女子站在英灵的左侧,静静的看着淮水化龙破沙入海,她穿着普普通通的连衣裙,手里提着一本用欧罗巴语写的古诗集,衣襟上还挂着一副平光眼镜。 “洛阳姐,你怎么来了?”年少的英灵摸着后脑勺,干笑着问。 “以防万一。” “啊,是要动手吗?这种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吧。”两位新生代英灵支支吾吾的说:“以和为贵。” 没有什么焦距的视线看过来。 她补充:“防的是龙。” “嗷,那没事了……” “这位就是昆仑武神吗?”她摘下一片叶子放入书中做书签,轻轻合上书本:“看着挺强壮,想摸摸。” 一左一右两英灵急忙抱住她的大腿和手臂:“稳住,稳住心态啊,洛阳姐!” “我,没有激动。”她用书本拍了一下两人脑袋,轻声说:“这种情况,哪有心思打架?” 她的眼眸里的瞳孔没有焦距和高光,却看的见淮水的浩汤,听得到水中的欢腾雀跃。 月色下的淮水清澈,水激浪碎,白雾氤氲,水连着大海,大海连着天际,天地浑然一体,便是道法自然。 “好美啊。”她轻声说。 她又说了声:“想摸摸。” 第六百五十六章 你吃不吃嘛 尘归尘,土归土,洪泽龙族二百五。 仅仅是一夜之间。 一条水系从神州大地上已经宣告退出历史舞台。 这势必会迎来太多的注视,也必然会带来时代的变化。 首先是地理上的淮水回到古道带来的影响。 洪泽湖必然会消失,淡水湖里的巨大流水都会归于淮水流入东海。 徽州北部的涝灾会变得极少,洪泽湖过高的水位落下去之后,不再会继续影响到四周的区域,同时被洪泽湖吞噬的大量水域都会成为陆地,有更多可耕种可开发的肥沃土地,甚至过去被大水覆盖吞噬的古城也会在洪泽被消灭后重新露出地表。 淮水入东海后,意味着明国多出一道港口,而港口对于全球贸易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想必在短短几十年之内,这里又会多出一个世界级的港口都市,会多出更多的外贸、更多的财富、更多的工作,以及新的经济增长。 这当然算是好事。 相较于它之后会带来的经济增长,一路上带来的基础设施的破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有关部门看到之后恐怕嘴都要笑歪了,白送了一个超级港口,加上淮河恐怖的运载能力。 其次是淮水多了一位名正言顺的超级神祗。 和现代需要被供奉的香火神不同,淮涡水君是货真价实的古代神。 区别在于,后者不需要从供奉的愿力中攫取任何力量,它们自身就是力量的化身,就是权柄本身。 淮水作为四渎之一,多了一位主人,对明国来说当然不太乐意见到。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和对方搞好关系。 从现有资料来看,新任水君没有伤害到路人,证明它对人的态度是和善的,双方可以做到共赢共存。 这些问题会有专门人士来解决,扯皮的闲事会有薛寒泪的爹娘代为出席。 最后是这件事带来的国际影响。 实际上,就是明国陆地和水系龙族,以及牵扯进来的东海北海之间的博弈。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压下去是不可能了,死了这么多人,也掺和进来这么多方,自然也会非常复杂。 北海会不会善罢甘休,还需要经过后续谈判。但北海黑龙来找麻烦的可能性并不高。 毕竟这件事上,北海天然理亏,再加上夏龙雀从洪泽系里搜出了一大堆魔道邪修,以及东海龙族南海龙族都联手压制洪泽水的既定事实,为了不让四海集团发生内部分裂,北海大概率会吃下这个哑巴亏。 “以上,就是会产生的大局方面的影响了。”夏龙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白维摊了摊手:“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牵动这份大势的人是你啊,怎么会没关系。”夏龙雀提醒道:“接下来你起码要在接受三天左右的安全调查,确定没事后才能放你回家,不过基本上例行公事,不用有太多的精神压力……之后的话,或许会被燕京的那几位召见过去,时间不确定。” “麻烦。”白维翻了个白眼:“能不能给我糊弄过去啊,小龙雀。” 夏龙雀摸着额头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怎么糊弄过去呢,英灵之理你说偷就偷,都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我这边有使徒的资料也需要报备上去的啊。” 白维正色道:“师徒之间,怎么能说偷呢?这叫有借有还。” “我倒是不计较,但是,师傅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他是谁?” “他啊。”白维故弄玄虚:“哪个他?” “淮水的水君。”夏龙雀问:“你跟他很熟吗?” “很熟。” “怎么认识的?” “说来话长啊。”白维没办法解释自己和自己是怎么认识的,只能摸着后脑勺干笑。 夏龙雀有意想追问,但注意到了洪泽附近有气息靠近,她也停下了追问,改口说: “如果你的事办完了,我们也该上去了,正好把你后背上的那姑娘也带上。” 白维明知故问:“她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临阵突破,加上情绪激动,心境不稳,肉身疲惫,失去意识很正常,睡一觉醒来调养调养就行了,龙王可没这么脆弱。” “那我就安心了。” “你安心的太早了。”夏龙雀冷哼:“她亲手杀夫,往后一个恶名跑不了,这种有毒的黑寡妇,后半生只能和角先生为伴了,想想就很可怜。” 白维好笑:“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又不算什么大事,在这件事后,她也该看透红尘了。” “你觉得可能吗?” “很有可能。” “你开心就好。”夏龙雀呵呵冷笑。 “你笑的阴阳怪气的。”白维觉得不够自在。 “我只是笑你不够实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难道曹孟德之心路人就不知了?” 夏龙雀换了个站姿,右手叉着腰,将重心转移到右腿上,歪斜着身体,一副标准的模特儿站姿。 “你休要污我。”白维正色道:“我可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好人妻,不冲突。”夏龙雀眯起眼睛:“这么好看的原装他人妻,你能不心动?” “我……”白维不知如何作答,他认真的说:“我说,这洪泽一家头七都没过,尸体洒了一地没人拾掇,我们当着它们乱葬的坟头前面聊怎么分配别人家媳妇,这合适吗?像土匪似的。” “怎么不合适了?”夏龙雀抱着双手:“很合适啊,分配战利品嘛,你看你这次出力也不小,又是搏杀传奇龙王,又是做中间人推动淮水入东海,更是直接的推动了洪泽水系的灭绝,怎么都是大功一件,可回头一看你似乎什么好处都赚不到,是不是太吃亏了?我这是给你算一算怎么样才足够讨回损失哩。” 她说话期间加了一声传音入密:“毕竟咱和外人不一样,我只会心疼师傅——” 白维:“得得得,前脚说黑寡妇,现在又把我往火坑里拽?” 夏龙雀说:“可以动心,我可以对你接下来的行径视而不见,这都到嘴边的肉了,不尝一口多浪费,要不我给你争取点时间好了,趁着她还在睡,你搞快点。” 白维有很多小问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夏龙雀无辜道:“不会吧,你真没想法?是没这个心思,还是没这个能力?忙里忙外,这也太亏了吧,哪有敲了寡妇门还不进去的理由,这儿没门也没窗啊。” 我分明血赚,四相傀儡多了一份水君相,还有半史诗级事件奖励没领取。 白维懒得理会,背着薛寒泪就往外走。 夏龙雀不依不饶的跟上来:“你好歹占点便宜啊,我都替你觉得吃亏。” 白维:“……” “手别放的这么规矩,往上放一点,手感会更好的,信我,这个形状手感肯定很好。” “……” “哇,她好像什么都没穿,快别运功了,把体表覆盖的真气卸掉啊。” “……” “师傅,师傅?师傅你说句话啊。” “我也就是现在腾不出手来。”白维深吸一口气。 “可是你打不过我啊。”夏龙雀眨着眼睛说:“所以你到底吃不吃嘛。” “爬!” “这样会憋出内伤的,堵不如疏啊,释放一下。” “爬!” “所以你是不是真的废掉了?” “我爬行不行?” 白维绷不住了,直接松开手,把后背上的薛寒泪丢给夏龙雀,然后拍了拍手,果断走人。 等青年背影消失在水色里,夏龙雀笑出声来,她说:“别装了。” 薛寒泪睁开眼睛,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对着夏龙雀抱了抱拳:“谢谢夏少将。” “谢谢?你不该记恨我吗?” “不会,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薛寒泪想到之前抱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脸颊就臊得慌。 “你是应该好好想一想。”夏龙雀微微正色:“他为你扛下很多,但从今往后,你都不该再继续麻烦他了,我也不会允许他再像现在一样胡来。” 薛寒泪却没有答应,而是微微一笑,语气柔和却不软弱:“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就不劳夏少将费心了,就当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往后一定会还清,便是千百年后你不在了,你的后人或者亲人找来,一样有效。” “你的人情我看不上,倒是你欠他的怎么还?”夏龙雀淡淡的问:“可别说什么以身相许,我会笑的。” “我可以慢慢想。”她没看夏龙雀,而是看向更遥远的别处:“用一辈子的时间。” 第六百五十七章 水银蛇 薛寒泪回到岸边,见到了敖寒璃和应沐,她们各有损伤,前者面色有些疲惫,后者则是嗜血冲动尚未消散。 龙族之间亦有差距,喜欢干架和不喜欢干架的区别就在于。一个越打越疲惫,一个越打越兴奋。 “你完事了?”应沐问。 “嗯。”薛寒泪说:“已经杀了。” “怎么没抱着洪黎的脑袋走出来?”应沐戏谑道。 “或者提着也可以。”敖寒璃道:“此等小辈,如同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太大太重,已经随手丢了,不过龙脑是好东西,大概率会被明国人当垃圾捡回去吧。” 薛寒泪随意的挥了挥手,她神色疲惫:“这些事都懒得计较了,很累,现在只想能睡个几天几夜。” 应沐左看右看:“他没上来?” “已经上来了,或许是去看淮水了。” 薛寒泪刚刚说完,应沐就已经蹿了出去。 “真热情。”敖寒璃轻声说:“姐姐,你这样下去,不太行吧?” “你指的是什么方面?”薛寒泪明知故问。 “你知道的。”敖寒璃也没多少余力打哑谜说谜语,直白挑明:“和他的事,总要处理一下,要不然……” 薛寒泪打断了敖寒璃的说辞,轻声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寡妇,洪泽灭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因为我嫁进来才引发的灾难,往后四海龙族里,我只会变得更加声名狼藉……还是不给他添乱了吧。” 敖寒璃皱眉:“寡妇又有什么……” “只怕比较啊。”薛寒泪很有自知之明的说:“不说别人,就算是应沐,我也比不过的。” 还有一位欧罗巴的神秘血裔,那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啊,难怪一直都说要去欧罗巴。 “姐姐……” “我当初想要给你介绍这婚事,是认真的。”薛寒泪伸出手,轻轻捋开敖寒璃的发丝:“但现在,我要劝你,还是尽早回去东海,安心修行,不要管这些事了。” 敖寒璃问:“姐姐是打算放弃?” “怎么会?”薛寒泪轻轻摇头:“一事归一事,我虽是寡妇,没办法嫁过去了,但总还是有些别的念想……这或许会带来某些不好的影响,会伤害到一些人,所以我不希望这个人是你。” “啊……”敖寒璃听明白了:“姐姐是人妻,所以控人夫也是很合理的是吧?” “胡说八道,我可没有这种癖好,我对人不对身份。”薛寒泪轻轻咬着下嘴唇:“但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微妙的刺激,妻不如偷。” “你们真会玩。”敖寒璃吐槽了一句,旋即也轻松的笑起来:“以往姐姐可不会主动说起这些话,想来是枷锁解除,已经没有了束缚,不需再去管那些繁琐之事,可以自由自在的活了。” “嗯,感觉真好,前所未有的好。”薛寒泪露齿一笑,这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自己风华正茂的年纪。 可以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活着,化作龙躯遨游天地,哪里都可以去,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现实,它来的如此快,让她鼻子酸涩眼角发红。 薛寒泪拉住妹妹的手:“有没有兴趣,陪我游一趟东海?” 敖寒璃从善如流:“好久未曾和姐姐戏水了,当然愿意。” 螭龙蛟龙归于本体,没入川流不息的淮水,龙女们在水中嬉戏畅游。 游龙当归海。 …… 此时的白维正在给家里人打电话。 空闲了下来,终于有时间给家里人报个平安了。 他在附近找到了公用电话,投币然后拨号。 嘟嘟嘟的几声后,里面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信号不是很好。 但好歹是接通了电话,和家里人简单说了几句情况,并且表示几天内就会回去,让祂们不要担心。 安抚柳生霜月和樱井思没花多少力气,但和白星回说起来就有些艰难。 白星回想要问到底,白维只能打哈哈略过去。 好在是叔叔白畅接过了电话,和白维互相沟通几句。 “恐怕危险事态尚未结束。”白畅说起他最近从十九局同事这儿得到的最新情报:“洪泽黑龙一直都在找寻忆梦宝珠,极有可能已经落入了它们手里。” 白维不知有这回事,但现在洪泽乱成一团,也无从寻找了。 “我怀疑,那些魔修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后手存在,现在忆梦宝珠下落不明,或许是被对方拿走了。如果能追踪到忆梦宝珠的下落,想必能顺藤摸瓜的……” 白畅说到停顿一下,电话另一端传来咚的一声,然后电话易手了,是婶婶洛舒的声音。 “别听你叔叔的,这些事还是交给其他的专业人员吧,止戈,听婶婶的话,早些回来,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呢,你的几个妹妹以泪洗面的,一家子人都等着你回家。” 白维只能应下。 他还想和叔叔问问具体情况,白畅却已经不敢多谈了,生怕被老婆和侄女们一起联手家暴。 “反正现在查也可能来不及了,您跟现场提一声就行,早点回来哈。” 嘟嘟嘟—— 忆梦宝珠的下落啊……以军方的情报敏锐度应该早已知道。倘若夏龙雀没搜寻到它的下落,就意味着可能在这之前就已经被带走了。 正魔之争尚未开始,但是风雨欲来。 “麻烦事还没结束,忆梦宝珠肯定是开启下一阶段的关键道具。”白维走出电话亭,伸了个懒腰:“能避开就避开吧,我已经乏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决定在家里摆烂了。” 白维打了哈欠,走到公共电话亭旁边的长椅上,闭上眼睛,抱着后脑勺,开始休息。 等到天色快要破晓。 【事件已完成】 【奖励已发放】 【已获得——水银之蛇的眼眸】 …… 破晓之前,一处山间栈道,山岩中钻出一人。 土行遁术,是世界上最高明的遁法之一,早已失传。 能还原这种早已失传的遁法,修为可见一斑。 不过修行遁法的人,往往只擅长跑路,战斗力比较一般。 “得亏我比较机灵。”佩戴着面具的男子从山石里把自己拔出来:“如果不是提前察觉到了危险,将东西调包跑路,可就麻烦了……一路上慌不择路的,得赶紧去附近据点。” “这倒是不用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什么人!”他警惕的回头,遁法者手臂已经贴住了山岩,灵力所剩不多,但仍然能逃个十里路。 “前来接应你的人……”那个嗓音说道。 “早说啊。”他松了口气:“东西在这,快带我去据点,我在会议上汇报。” “已经死了。”藏在水雾中的声音又说。 “草!”修士反应过来这上下两句是连着的,急忙发动土行遁术,一脑袋直接撞向山岩。 但只听到铿的一声,他的脑袋爆开血花,撞的头破血流:“怎么会!” 再回头一看,岩石墙壁早已覆盖了一层冰霜,不算很厚的冰层,却足以阻断他的遁术。 “饶命!”修士一看没机会逃了,立刻腿软的求饶:“只要你放我走,东西就给你!” 一把散发着寒意的利剑穿破水雾,斩落魔道修士的头颅,鲜血没能洒出来,身体被冰封冻结。 有到倩影走到尸体跟前,取出了一个匣子。 “糊涂,杀了你,东西也是我的。” 她试图打开,但匣子牢牢锁着。 “还是没打开……” “甚至于,剩下尝试的机会也只有最后一次。” “我是不是该问问他有没有研究出打开匣子的办法?” “还是动手太快了……这急性子是应该改一改。” “也罢,总会知道的,只是还需要再花点时间。” 将匣子收入袖子里。 倩影走上飞剑,斩开山雾,临走前,轻轻一挥袖,将冰雕击碎成碎片。 她并未注意到,在她离开时,有一双眼睛静静的凝视着她的背影。 草丛里穿过一只黑猫,隐匿不见。 第六百五十八章 质量不行 两天后,在金陵军区大楼前。 “感谢你的配合和无私付出,白先生……希望以后还能有跟你军民合作的机会。” “彼此彼此吧,谢谢这两天蹭吃蹭喝蹭住了。” “真不考虑加入军部,待遇非常丰厚哦?” “你如果是我,你会加入吗?” “哈哈哈……祝你一路顺风,下次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二十四小时畅通。” 军部高层的负责人走远了。 白维也提着背包走出了大楼,刚刚离开军区门口,前面就停下了一辆时髦的名牌车。 “上车吧,我车上有空调。”车窗落下,是夏龙雀,她推了推墨镜。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保养得不错。” “买了有三个小时了。”夏龙雀说。 “刚刚才提?” “嗯,私用的汽车,不方便借用军区的,反正我工资多的根本花不完。”夏龙雀随口说:“你要是有驾照,这车钥匙就直接送你了。”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有钱。”白维感叹道:“我一个小康之家长大的觉得格格不入。” 夏龙雀随口一答:“我养你啊。” “徒弟养师傅?” “这辈子你可不是我师傅,算是我包养小白脸,还赚到了。”夏龙雀发动汽车引擎,一个漂亮的甩尾后,行驶上了环城高速。毕竟是英灵,上手什么都很快,车技的确不赖。 白维看向窗外,问道:“我能这么快放出来,想来有不少人再给我运作吧。” “嗯,不过都是他们自发的,你也不欠什么。”夏龙雀随口道:“关于这次淮水改道带来的经济损失,会有东海龙宫负责承担,加上一些后续治水的工程什么的,四海集团绝对不亏,反而小赚…… 整体来说,除了洪泽之外,所有参与者都赢了,明国赢的最多,淮水其次,倒是你作为主要参与者,似乎什么都没赚到。” 白维揉着眉心:“你是不是还想重复之前的话题?” “没有,绝对没有。”夏龙雀抬起大腿:“当然,如果师傅觉得好吃亏,要占点便宜的话,我也不介意。毕竟您看,我正在开车呢,手脚都腾不出来。” 白维说:“然后我们就能上交通事故的每日集锦了,而且还是在视频末端的高危频段里。” “我的开车技术可是一流的。” “听得出来,不仅一流,而很下流。” “哎,本以为你喜欢人妻,是个人爱好,结果你也不下手,真的让人搞不明白。” “你为什么喜欢关心我的终生大事?”白维吐槽:“你自个呢?” “我可是英灵,不能随随便便跟谁睡。”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很随便咯?”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到现在都没成婚,你要是觉得合适,等薛寒泪那边事情忙完了,你们直接给撅了呗。”夏龙雀费解道:“正常来说,就算不娶七个八个,也该有三个四个了吧?” 白维躺在副驾驶上:“你要是认识八胞胎,请直接介绍给我,不用客气。” “双胞胎倒是认识。” “哦?那是……” “白玉京仙家,云无心和云出岫。”夏龙雀戏谑的扬起唇角。 “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白维无言以对:“我跟她们之间的过节,你早就清楚。” “但是,能把自己的仇敌摁在床上弄到哭出来,不是也很有成就感吗?”夏龙雀眯起眼睛:“这种过于傲慢的女人,就该被这么教训。” “我赞同你的想法,所以你可以去替为师报仇了。”白维双手抱着脑后:“而我现在只想摆烂。” “真没劲啊师傅。” “是的呢,没上辈子有意思。”白维表示赞同,然后他又问:“说起来,你上辈子后面过的怎么样?” 夏龙雀不说话了。 “有找对象吗?不会真的孤独一生了吧?”白维开始反客为主。 “……” “我说你这性格也不改一改,明明长得不差,实力也强,怎么就孤独一生了呢?”白维叠加致命节奏。 “……” “以前我就让你出去见见世面熟悉熟悉社会,结果每次跑到集市里都跟着我寸步不离的,我说小龙雀啊,你是不是社恐啊?”白维还在加强输出。 “……” “完了完了,是我没教育好啊。”白维唏嘘不已,满脸心痛之色。 夏龙雀忍不住抱怨:“师傅,我为什么孤独终老,您心底就没点数?” “是觉得自己是灾星,还是觉得自己非人类了?”白维说:“后面那么大年纪,也该想开了,其实倘若你多活个几百年,未必不能……” 他说到这里停顿住,关于百世轮回的事,不能透露给别人。 多次轮回转世的情况当然会有。但保留太多次前世记忆会令人生疑。 夏龙雀转移了话题:“你还打算在明国留多久?” “到三月份吧,之后便打算回去瀛洲。” “你还真是喜欢那犄角旮旯的小地方。” “谈不上喜欢,但或许比明国安全点。” “安全?有我在,谁能伤你,只要你不跑去多管闲事,老老实实在家里过安分日子。”夏龙雀认真的说:“我这辈子绝对能给你安安稳稳的送走!” “咳咳咳……”白维被呛到了:“你可真有孝心,上辈子没给我送终成了心理阴影是吗?” 夏龙雀其实还有别的野心,但不方便说出来,她郁闷道:“当然是。” “我也是没办法,过去的都过去了,别生气啦。”白维想要摸一摸她的头,却发现夏龙雀身高有些抬高了,也不太适合这么对待一个成年人。 果然她也让开了,皱了皱眉:“别弄乱我的头发。” 白维收回手。 “没让你收回手。”夏龙雀又说。 白维不解:“那我怎么办?” “想摸就摸啊,师傅何时是个瞻前顾后的人?不过我在开车,不方便被摸头。如果你想摸的话,就别摸上面的头,摸下面的头好了。”她说的过于流畅,以至于白维听完后还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 下面的头…… 白维的思考暂时停顿了一秒,他收回手去,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你这车技……确实高明。” 夏龙雀傲然挺胸:“那当然,我苦练过了,以前为了和姬洛阳聊天,攻击她的软肋,特意学的。” 姬洛阳弱荤段子? 又学到了没什么卵用的冷知识。 白维咳嗽一声,将话题扳回正轨:“你知道欧罗巴的同盟国内的高校联赛吗?” “听说过,但距离太远,没关注。”夏龙雀问:“你还打算去一趟欧罗巴?” “对。”白维说:“还有好几个月,倒是不着急,等我把瀛洲的事安排完,再去欧罗巴不迟。” “为什么是欧罗巴?”夏龙雀道:“那边有你认识的人?” “有的。”白维肯定:“而且很多。” “能在欧罗巴娶到媳妇吗?”夏龙雀促狭道:“带个洋马回来呗。” 白维这次却没能立刻否认,而是陷入回忆和思考中。 倘若五百年前没死在莉莉安奴的剑下。在那之后,自己应该是会跟女巫结婚隐居的吧,总不至于放下所有负担后仍然孤独终老,可惜了,没有如果…… 夏龙雀见到白维没有否认,也意识到了不妙。难道师傅真正在意的对象是在欧罗巴? “你要去见谁,能透露一下吗?”夏龙雀有意的开始追问,旁敲侧击:“欧罗巴那边,你人生地不熟,我倒是有些认识的朋友,可以替你安排一下。” “不需要的,我自有打算。”白维已经做好准备,等去了欧罗巴,直接提着行李箱去投奔夏莎,哪有什么人生地不熟的说法,他对同盟国。 就像是菇勇者对去医院的路一样熟。 说起夏莎,还要请客还一下人情,钥匙和钱都得还回去。 挑个她有空的时间好了,正好最近也没去欧罗巴,不知道缪雪儿她们的近况如何了。 白维畅想着去欧罗巴后会发生的趣事,不由自主的扬起唇角露出笑容……真是期待啊。 突然间,一个急刹车打断了他的畅想。 “嗯?”白维还以为要出车祸了,结果扭头一看,夏龙雀把方向盘折成了三节,不得不靠边停车。 英灵刻意忽略了自己瞥见师傅温和笑容而扭断钢铁的事实,轻飘飘的甩锅道:“这车……质量不行。” 第六百五十九章 薅徒弟羊毛 回到家里,白维被接连盘问了老半天时间。 关于洪泽发生的一切已经被设定成了红头文件,白维不能擅自对其他人透露,否则没这么容易给他放出来。 也按照白维的基本要求,其武圣修为现阶段没有暴露给大众。 和英灵不同,明国民间的武术家,自身实力境界高低,只需要通报给官方做个书面记录,要不要通知媒体,这就是个人的选择了。 寻常情况来说,这类光宗耀祖光耀门楣喜大普奔的好事,不会有人会拒绝扬名立万的机会,地方的官方也会主动帮忙宣传,联系媒体提供信息。 人活一辈子,图两件事,面子和里子。 古代有句话是,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真正的武痴极少,即便是武痴,在宗族观念比较中的明国,也需要考虑到自己亲人后代的生活环境,古代大多贪官,留下的钱财大多都均给家人亲族,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武圣可比古代的状元还要稀少的多,更别说白维还这么年轻,是个提刀能斩龙的武圣,基本已经具备仅次于英灵级别的实力了。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武器储备,英灵、武圣就是其中之一,比起核武,其实养人要更简单。 因为人可以进行自我管理,也能参与社会中创造财富价值,核武就不一样了,摆着吃亏,还要花钱保养。 考虑到诸多因素,白维和白畅商量了一下,把发生的一部分事实有删减的透露给家里人,其他的部分就糊弄过去。至于黑锅的指定人,就丢给夏龙雀了。 徒弟给师傅背黑锅,很合理。 这么孝顺的徒弟,不多用用太可惜了。 白畅还不想退休,要继续干锦衣卫,这次魔道出了个叛徒。但他表现不错,有机会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好像还有点因祸得福,被上面奖励加补偿了麒麟宝血,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不过再进一步也没什么用,武圣修为可以做到生生不息,大力开火到天明。然而婶婶毕竟是个二次元的纸片人,可惜生不了。 大家统一口供,以白星回的聪慧作为专业指导,一大家子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 原本没这么容易,但把夏龙雀带到家里,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将一切因为实力不足而引发的疑难杂症全部丢给她,英灵往这儿一座,模样乖巧。 但那把大夏龙雀随时能掀开龙王的天灵盖,没人会怀疑她的实力不过关。 英灵来访,不亚于仙人进门,老爷子表现的有些诚惶诚恐。 白维和夏龙雀的关系,除了薛寒泪之外,其他人也不清楚,表现的也很尊重。 她也看出众人不习惯,提出和老爷子单独交流的意思,双方就进了大堂单独交谈。 十分钟后,老爷子的态度也没有之前那么尊重和忌惮了,反而处处透着对后辈的爱护。 “你对老爷子说了什么?”白维传音入密的问。 “也没说什么。”夏龙雀竖起手指:“暂时保密,等我走了,你自然知道。” 吃了午饭,夏龙雀主动告辞,离开老白家。 她一走,白维就被一群人围住了,开始各种追问,其中甚至包括了三个妹妹和婶婶。 她们同样好奇白维和夏龙雀到底什么关系,之前是听到他简单提到自己和夏龙雀有些交情,但根本不像是有交情这么简单。 还是老爷子挥了挥手,把人赶跑了,将白维留下。 白兆领着白维去了祖宗祠堂,让他跪下给先人上了香,随后才语重心长的说。 “可不能亏待这个好姑娘啊。” “虽然年龄是有些大了,但英灵嘛,不影响的……” “英灵成年后,不论多少岁都外貌都不会变了,将来七老八十,还轮不到你嫌弃别人家。” 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说着。 “仔细想想,还是咱家高攀了。” “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你这臭小子,之前让你相亲。难怪你这么不积极,不声不响带这么个大惊喜回来。” “唯一担心的就是人家姑娘性格太强势。但现在想来倒也不至于,看她对你的态度也没颐气指使的意思,人家姑娘也是普通家庭长大的,看着顺眼,没大宗族,家里父母亲人健在。” “想来跟你这野在外面的性子也是挺配的,不过军方的背景,想要退役是不太可能了,这方面还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过好事多磨,你多上点心。” 老爷子说完了。 白维头顶的问号都快能触发特殊事件了。 他不解的问:“所以,二爷爷,你到底是想说什么?” “龙雀不是你的秘密女朋友吗?听说你们都恋爱挺久了来着?” “……”白维表情变的比圣人还圣人:“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臭小子,还想瞒着我?不是你们年轻人花样比较多吗?搞什么网恋……这就碰上了。” 白兆戏谑道:“你也是运气好,碰到的居然是英灵,这才带你来上香,肯定是家里祖坟风水好,也是先人保佑啊,快过来谢谢你全家祖宗十八代!” 白维:“……” 他虽然跪下了,又上了香,但是内心知道这跟自家祖坟冒青烟还是黄烟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分明是自己的坟头冒青烟好吧? 难怪老爷子态度立刻松了这么多,全靠夏龙雀一张嘴造谣,还网恋对象,她可真敢说啊。 白兆继续说:“不过你们的担忧,老头子我也明白,的确她的身份特殊,不能乱说啊,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家里人也不会说,什么时候你们决定成婚了,再看着情况小办一场朴素点的……不过我倒是听说英灵不太容易怀上,你得加把劲。” 老爷子说完就走了,临走前又对着祖宗牌位拜了拜。 白维以手扶额……什么伪恋。 他又待在祠堂里发一会儿呆。不得不说,夏龙雀这一招还是比较巧妙的,既靠着英灵身份堵住了老爷子的疑虑,也给白维争取了更多的时间,有了夏龙雀当假女友,就能免去各种催婚相亲的麻烦,她也不会阻止自己去别的地方,英灵不能随意到别的国家去,没有合格程序审批,会被视作叛逃。 这个既视感很强烈,这个逆徒,不会真的有骑师蠛祖想法吧。 刚刚有这个念头,白维就自己把这个想法给掐灭了。 不,应该不会,上一个假扮的是敖寒璃,她显然就没那想法,只是凑凑热闹罢了。 白维在宗祠里盘膝坐下。 说起敖寒璃,就得联想到薛寒泪,洪泽之后,双方并未继续见面,白维忙着去军部签保密协定,而薛寒泪需要时间巩固龙王境界,也需要回一趟东海龙宫。 不过也该是时候回来了,到现在不出现。要么是被耽搁了时间遇到了麻烦,要么就是不敢来见……后者可能性居多,毕竟她还欠自己一觉。 现在她不是人偶的身体了,而是正儿八经的龙族。 这一觉睡了,不仅夜不能寐,而且七天七夜,甚至至死方休。 必然是一场空前壮烈的战斗吧,需要好好的休息准备养精蓄锐才行啊。 “嗐……口嗨而已,哪敢动真格的啊。” 白维自娱自乐的吐槽道:“最多蹭蹭,不至于会擦枪走火,问题不大。”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天色,等这边天黑,欧罗巴也要天亮了,他得提前准备下川味火锅。 还要请夏莎吃饭,把东西还回去。 下午去买菜,这两天也该去看看缪雪儿和朱蒂的情况。 可惜傀儡离开了万妖国,短时间内也送不回去,没办法和朝露、纳兰清淑报一下平安。 白维摸着下巴,寻思自己已经快要习惯这种多线程的日子了,总是不断的来回切换。 这边停歇了,但另一边可能也才刚刚开始。 他迟早要去一趟欧罗巴,提前了解一下欧罗巴的情况最好不过,但……情报来源有点太过于集中了。 这也没办法,他接触到的对象,大多集中于这片区域,想要得到更多信息来源,就意味着要附体更多对象,这才能开出更多传送点。 但黄金树在欧罗巴只有一颗,离开黄金树范围,白维的远程投影没有傀儡这类实际载体就会变得不太稳定,虽然不是做不到,但损耗会更大。 夏莎一如既往的冷骄,阿莲娜太年轻也并不适合。 朱蒂ꔷ赛尔维瑟,不对,现在是朱蒂ꔷ槐尔特,她的精力集中在高校联赛上。 缪雪儿是唯一和黑色蔷薇有所联系的人,是不是应该稍微督促她和对方主动联系一下? 但这也可能给她带来相应的风险。如今的黑色蔷薇和过去的肯定不再是同一个组织。 如果是冒名顶替就麻烦了。即便不是,如果对方目标也是帝王遗骨,跟自己必然存在相关冲突。 “干坐着想没什么用。”白维说:“得拓展一下情报网络,还是要从夏莎入手。” 白维仍然贯彻了自己的做事风格……逮着徒弟的羊毛猛薅。 第六百六十章 买一送一 欧罗巴,同盟国。 相思……黄金树的光芒温和的纷繁散落,一阵风吹来一片黄金树叶。 叶子落在庭院里,落地化作金色的粒子光芒,四周的以太浓度随之提升许多。 庭院内的交锋也随着叶子落下而迎来终点。 “不错。” 鲜血公给出了评价,视线停在眼前的女子肩头披散的发丝上。 她抬起手,接着一根被斩落的发丝,看着它在掌心燃烧成灰烬。 恰到好处的流露出几丝赞许:“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地狱火刻印。” 朱蒂微微欠身:“谢谢鲜血公的指点。” “谈不上指点,仅仅是活动活动身体。”夏莎丢下手里已经折断的训练用精铁长枪:“顺带考核一下你现有的实力水平,地狱火刻印的危险不低,没有足够强大的精神意志力,无法抵抗地狱恶灵的召唤,我本以为你在这之后精神状态会不稳定,但似乎是我多虑了。” 朱蒂笑了笑说:“换了姓氏后,心情轻松了许多,为什么会不稳定?” “离群的狼,也会感到孤独和恐慌。”夏莎平静的说:“可你的表情反而不像是野狼。” “不像吗?” “嗯,像条家犬,虽然流浪在外,但脸上总有一种「会有人接自己回家」的自信。” 鲜血公看人很准,长年累月积累的人生经验让他能判断出朱蒂的状况是否稳定,以及她为何能保持稳定的心态。 “家犬吗?”朱蒂想了想,倒也没有否认这种说法。 “家庭环境养成了你的性格,但其实我觉得……做家犬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家可归。” 夏莎轻声说:“即便是漂流在外,家犬也总比流浪狗过的幸福一些。” 朱蒂一怔,旋即欠身道:“鲜血公何必这么说呢?” “你以为我是在自嘲吗?”夏莎的神色上的复杂迅速淡去:“我说的流浪犬是另一只……罢了,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作用,你的情况,我不会太多过问,但自己注意……今晚就留下来吃饭吧。”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朱蒂突然开口说道:“您是打算培养我吗?” 夏莎脚步一顿,侧过视线,故意装作不懂:“为什么这么想?” 朱蒂平静道:“因为阿莲娜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夏莎默然。 朱蒂补充道:“她最近有些过于沉迷于艺术画作了,和缪雪儿出去也总是抱着言情小说在看。” 夏莎扭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阿莲娜随她母亲,都容易性格极端偏执,对待友情、亲情都是如此,别说爱情了。 当初就是因为夏莎的疏忽,让她母亲被一个渣男给骗了感情,往后才带来了悲剧的结果。 可是夏莎完全弄不明白,阿莲娜周边对绝大部分男性都敬而远之,她到底是跟谁看对眼了,难道是网恋? 这种势头,一旦起来了想要压下去会很难,夏莎很清楚,谁让她自己也是一样呢。 因为经历过所以明白,越是压制越是反弹,堵不如疏,直接的一棍子打死不如劝阻更好。 但如果劝阻有效,她就不是采佩什一族的女孩了,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不配合。 好在朱蒂改了姓氏槐尔特,这要是把她培养起来了,也不是不行。 她虽然不是高级血裔,但只要头脑清晰实力过硬,做个副手绰绰有余。 夏莎已经受够了无限加班地狱,偏偏这该死的血裔青黄不接,干啥啥不行内斗第一名,族内管理拉胯的飞起,整天想着搞钱,连自己人都打,都得浪费她的时间去调停,最后各打五十大板送回家里去反省,再加上执政官的政务,她的闲暇时间几乎捉襟见肘。 就算是长生种也没理由被这么压榨吧! 咱是血裔,又不是月海亭里的那头山羊! 夏莎退而求其次,决定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挑朱蒂开始培养。 朱蒂对此了然于胸,旋即深深鞠了一躬:“多谢鲜血公的抬爱。” 夏莎倒是很满意这位姑娘的识时务,能说通就好,她正要回答,然后她又碰到了钉子。 朱蒂行礼后,便是一句礼仪周到的拒绝:“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招揽。” 夏莎此时已经血压开始窜高了,她回过神,保持着和善的态度:“为什么不能答应?为族人奉献力量和智慧,是光荣的事,你离开了家族,也没有倚靠,我手下也欠缺人才和接班人,这是双向奔赴的好机会吧。” 她看的出来,家里人将朱蒂当做贵族接班人进行培育,她的礼仪容貌身材管理皆无可挑剔。 到现在,她也没有落下这些方面的训练。可见她依旧顺应着过去的惯性在走。 这证明虽然朱蒂对朱娜的控制欲不满意,却对母亲培育出的才华和能力抱有感激,也乐意维系它们。 朱蒂点头:“是的,我愿意为族人奉献,也乐意为鲜血公效劳。” “那么你再考虑考虑?” “但我还是不能答应。” 这熊孩子! 夏莎血压又窜高了一截,她轻轻吸了口凉气:“所以说,为什么不能?” 朱蒂认认真真的回答:“因为这些在我生命里,属于第二梯队。” “第二梯队,那第一优先的是什么?”夏莎追问:“是成为传奇级法师?还是半神?可你并不像一名理论派的大师,这条路不太适合你。” 朱蒂说:“我的灵魂和生命,随时准备好献出的打算,所以……我的人生轨迹如何,并不能由我自己来决定,或许随时都可能产生偏移,或者是去往别的地方。” 和魔鬼的交易,付出的是灵魂,还有选择人生的自由。 她没有后悔过做这笔交易,甚至满心欢喜的期待着魔鬼先生前来收割自己。 他暂时没有来,或许是因为如今的自己还不够资格。 为此,她需要让自己成长的更加茁壮。就像是落地生长的麦穗,等待着被收割。所以要保持着成长,要结下颗粒饱满的累累硕果。 为此,她愿意花时间在礼仪课程和塑形课程上,明明对她来说这早已失去了维持习惯的必要性,她的坚持不再是为了母亲或者基于过去的惯性。 而是因为她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而这个目的追溯的更加深刻。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更有被魔鬼收割的价值。 她希望自己能被选中,而不是那个更加被青睐的缪雪儿ꔷ霍普。 后者带来的压力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懈怠的度过哪怕一天时间。 夏莎听到这句回答后,眼神不由自主的有些诡异:“你不会是被什么邪神信徒给洗脑了吧?” 朱蒂会意一笑:“怎会如此?我不过是找到了更加有价值的人生目标罢了,为此挥霍时间和精力,用自己的人生进行押注,相信会迎来一个不错的结局。” 夏莎神色更加凝重:“你这个想法已经非常极端化了,如果对方让你去死,你也会去死?” “会。” “你不对劲。”夏莎断言道:“你的精神状态应该需要去做一次心灵检测了,我需要确定你有没有被污染灵魂意识。即便是没有,你也需要接受心灵医生的指导。” “我很对劲,鲜血公。”朱蒂对自己的状况有着充足的认知,她嗓音轻柔的问:“倘若,当年那位导师让你为了他而去死,这样他就能活下来,请问您会愿意吗?” 夏莎被问住了,她僵硬了半天没有说话。 “这不一样。”夏莎说。 朱蒂则是平静的阐述道:“我看过族群里的历史记录,其实在我看来,这都是一样的,被给予然后被需求……即便知晓早有目的,这也未必是一件痛苦的事。 反而会觉得愉快和喜悦,为了自己而奉献人生,为了别人而奉献人生……本质上是同样的,答案都是一种自我满足,只是寄情的对象不同。” 她精致的面颊上满是平静的毅然以及静默的狂热:“就像您所说的一样,这就是家犬吧……在外流浪是暂时的,是在等人接应回家。” 夏莎沉声道:“我说的不一样,说的是……导师不会为了自己活下来而让我去死!” 朱蒂点头说:“是的,但是您难道不想这么做吗?即便,没有被命令。” 夏莎再度沉默良久,她咬住尖锐牙齿,心态被几句话聊崩了。 “你该去接受一下心灵检测,能让你说出这些话……看来教授你地狱火刻印的人,没安什么好心思!” 朱蒂露出无奈的神色,她是有些太着急了,试图说服鲜血公是一件很难的事,缪雪儿办不到,她想证明或许自己能办得到,结果好像有些弄巧成拙了。 夏莎已经握住了朱蒂的手腕,后者也没办法反抗,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 可就在这时,夏莎的肩膀传来拍打声,她身体一僵,这是空间转移的预告。 她急忙将朱蒂拉到跟前,紧接着,方圆五米内的人体都随之转移。 “欢迎光……嗯?怎么多了一位?” 第六百六十一章 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尴尬了。 这情况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白维没想到自己偷懒的直接召唤,居然会多拉进来一个人。 因为偶尔他也会去看看夏莎的近况,看看唯一在世界上还认识自己的弟子,这个时间段,她大多都是在摸鱼,极少情况下会加班办公,但情绪焦躁所以效率低下。 直接将她转移过来,反而能让她舒缓和放松情绪。 他倒是忽略了夏莎偶尔也会和其他人一起聊天喝茶的情况。 多一个人已经算是比较麻烦了。但靠着鲜血公的名声也总能解释过去……偏偏这个人为什么是朱蒂啊! 冷静……冷静!不要慌!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慌也没用。 好在朱蒂没有见过自己的真实样貌,一个明国人也很难和魔鬼先生产生有关联想…… 但也不能太过于肯定,毕竟缪雪儿的前车之鉴在这儿,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真的很不讲道理。 即便和她见面也没什么不行,只不过当着夏莎的面太不合适。 还没做好和她摊牌的心理准备,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最好是去了欧罗巴后当面说清楚。 白维内心思绪万千,表面不动声色,抬起手摸着下巴:“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话音落下,就被夏莎赏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来的是时候过?” 夏莎的心情有些糟糕,本来被白维请客还人情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她反正也没办法拒绝对方,更是有一种诡异的好感度在增长惹她烦躁。 偏偏还把朱蒂牵扯了进来,真是烦上加烦……哎呀烦死啦! 此时最为错愕的当然是朱蒂本人了,她没搞懂怎么突然间就斗转星移穿越了。 虽然鲜血公还在旁边让她放下了过重的警惕,但这个陌生的明国人是谁?还有为什么旁边放着火锅?这是要做什么?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观察四周情况,重点当然是放在了这个陌生的明国人的身上。 嗯……长得很英俊,实力看不出来……有种奇妙的感觉,他好像在规避我的视线? “是我疏忽了。”白维避开朱蒂的窥探:“要不,我先把她送回去吧。” 虽然和预定状况有所偏差,但只要把她踢出局,情况就会回到正轨。 白维这么说着,夏莎当然也没有异议,她随意解释道:“这是一场饭局请客,我帮了对方一些忙,这算是回礼,你不如先回去吧,这里的空间对初次来的人会有些压抑。” “空间?”朱蒂问:“这里不是欧罗巴了,而是空间碎片?难道是破碎天堂?” 她的发散力很强,一语中的,直接猜中了正确答案。 她补充说明:“我前段时间听阿莲娜提到过破碎天堂,和她描述中的很一致。” 白维:“的确是破碎天堂。” 朱蒂高看了一眼白维,没想到连圣教国都遗失的碎片,居然落入了这个明国人的手里。 白维抬手送客:“没别的问题了,我就先送你回去吧。” “等等。”朱蒂突然开口:“我也有点饿了,能不能……” 白维:“这些都是川菜,味道可是很刺激的,对你这个年纪会有点……” “没事,我吃得来。”朱蒂看了一眼红色的油汤:“看上去也只是川菜里的微辣,应该没问题。” 不是,川菜里真的有微辣和变态辣的区别吗? 即便有,能随便一眼看得出来? 白维不太理解朱蒂为什么想停留在这个地方,她在想什么? 夏莎已经走到桌子边上:“行了,有什么话,边吃边说。” 她同意朱蒂入席,白维没办法强制送客,只能硬着头皮加了一个凳子和一副碗筷。 朱蒂坐在了桌子边缘。 她觉得有必要好好听一听鲜血公和明国人的谈话,这个机会不多见,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下一次可以告诉魔鬼先生。 毕竟魔鬼先生对欧罗巴的情报很在意。 夏莎不是第一次吃火锅了,自己动手下肉片肉块,面无表情的将酱料调整到最辣,然后问道:“既然你能来请客,证明你的麻烦已经解除了?” “多亏了夏莎的帮忙。”白维将钥匙和卡放在桌上递过来。 朱蒂咬了一口油炸南瓜饼,眨了眨眼睛……居然直呼其名? “我强调很多次了,叫前辈啊,臭小子!”夏莎凶巴巴的斥道:“希望你离开之前把房间打扫干净了。” “走的比较匆忙,下次你来明国,我会去抽空打扫的。”白维抱了抱拳,开了个空头支票。 但他也清楚,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夏莎是不会再来明国了,过去来明国是因为同盟国立国不久需要资源,才去明国建立外交关系拉投资,现在双方贸易稳定,有大使馆和领事馆就足矣。 所以,只有他白嫖夏莎,夏莎很难赚回来。 “下次再说了。”夏莎咬了口黑山羊里脊肉片,嘴唇沾着红色的辣酱,晶莹剔透,她问: “所以你遇到的是什么麻烦,之前还说的挺吓人的,全国通缉什么的。” “这个嘛。”白维摊手:“我和军方签下了保密协议,怕是……” “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夏莎面无表情。 旁人听到这话会沉默,但以白维对她的了解,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剩下半句是——不说的话下次也别来找我帮忙,自己担着,再帮你我就是散兵。 “没关系,可以说。”白维对夏莎保留绝对信赖,而且同盟国即便知道也不影响:“是和洪泽湖有关,你应该知道洪泽是什么地方,现在洪泽已经要消失了。因为淮水入了东海,洪泽一系的龙族已经宣告全灭。所以我的麻烦也没了,大概就是这样。” “淮水入东海,洪泽水系消失。”夏莎筷子停顿了一下:“果然是真的吗?” “果然?”白维挑眉:“如何果然?” “别小觑了同盟国的情报能力,这已经过去三四天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而且我们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的,天地发生的巨大变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夏莎抬起手指着天空:“同盟国的真实之眼。” “没听过啊。”白维不解,然后看了眼朱蒂。 “真实之眼是特殊的法师塔,由一位半神牵头,九位传奇,二十八位圣域,用时近一百年,跨越三个世代而完成的超级工程。”朱蒂对着书面知识背诵全文。 “简而言之,是一颗环地卫星,用来监视地表情况的,不过也没有那么好用,基本上还是窥探外太空,防止外神,也顺带检测大地,看看是不是有古神复苏的征兆,以及地震海啸台风什么的。” 夏莎淡淡道:“如果要进一步窥探,就会被屏蔽。因为它的神秘度不够,面对上位英灵就束手无策了。” “还有这种好东西?”白维惊讶。 “明国也有类似的东西,但不是卫星。” 白维对明国的不感兴趣,而是追问:“真实之眼什么时候发射的?” “一百多年前吧。” “我很好奇,在发射真实之眼的时候,有没有在环地卫星发现什么东西?”白维又追问。 “很多。”夏莎不以为意的说:“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古代种丢上去的,偶尔还能捡到远古时代的超稀有材料,上次还送下来了一个巫妖的命匣,可惜里面已经空了,似乎是被外太空的宇宙生命吃光了灵魂,连骨灰都舔了干净,不知道是哪位大聪明以为太空就一定安全,它怕是忘记了,外面的威胁远多于内部的敌人。” 白维默然,他想问的是黄金王座的下落。毕竟它就漂浮在环地轨道四百多年,现在下落不明。 没有追问是因为即便如今黄金王座被发现了,夏莎也不会告诉他,这必然是最高级保密条约。 “真是没想到,同盟国居然已经开始着手探索外太空了。”他转移了话题。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夏莎平静的说:“探索宇宙外域,始终都是同盟国的国策之一,只是耗时太久,进展缓慢而已。饶是如此,我们依旧得到了很多回报。” 朱蒂也认真的说:“导师有一句名言名录——我们的未来,在星辰大海!” 咔嚓……白维的筷子折断了。 “你怎么了?” “没什么……真是一句相当令人震撼的话啊。” 白维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航天梦谁没有呢。可在封建王朝里提这个有啥用,我当时说的星辰大海,单纯是为了给你们打打鸡血而已,你们居然真的在搞?焯,燃起来了,我现在投身航空事业还来得及吗? “所以,具体情况是什么,给我说一说。”夏莎好奇的问:“洪泽湖是怎么消失的,淮水如何入的东海?” “这个啊……”白维侃侃而谈,这里告诉夏莎算不算是透露顶级机密呢? 算,但也不算,因为没人知道开辟淮水的神祗就是白维自己。 如果其他人知道背后真相如何。所谓机密就是个笑话了,谁能对淮水君主设下什么约束呢?现在淮河都是白维开出来的河道,他想跟谁说完全是自己的自由。 朱蒂默默旁听,装作小透明,消化着对话里的庞大信息量,同时心生怀疑……这两个人怎么越看越般配?我好像嗅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给自己挖个坑 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 可是夏莎都这个年纪了,居然会和年龄小的谈恋爱吗? 倒也是,她都这个年纪了,看谁都是年龄比较小的,年上控大叔控是没机会了,只能选择年下了。 朱蒂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脸颊。 不对劲……为什么我要想这种事? 鲜血公跟谁谈恋爱关我什么事呢。反正同盟国的事也轮不到我来烦忧。 她能焕发第二春倒也是好事。从个人感性考虑,夏莎都这么大年纪了,是该找个人给她送终了……选个年轻人也是非常合适。 从自身角度出发,夏莎有了交往对象,时间就更加捉襟见肘,精力进一步压缩,就没时间来找缪雪儿和自己的破绽。 毕竟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有了感情的人就会变得迟钝和盲从,一孕傻三年,没孕也得傻三个月吧。 朱蒂端正心态,总觉得这种私下幽会的情况比较少见。 她悄悄观察,因为和母亲出席过多次宴会,她的观察眼力相当强,自幼就懂得察言观色。否则不会那么快从缪雪儿这边找到破绽,牛了个背后灵回来。 双方应该不是什么情侣关系,她猜想,至少表面上完全不像这么一回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感。但这层距离感又像一张纸,总是很容易就被越过去。 普通的朋友可不会亲密到这个地步吧。 看上去这两人在这里私会并不是一次两次的事。 难道是因为我在这儿,他们才放不开,装着假正经刻意保持距离? 但有些看不出来啊? 朱蒂内心满是槽点,一时间完全无法判断这两人的关系。所以很多问题到嘴边都问不出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踩了雷区带来负面结果,解析人际关系然后找到切入点很重要,说到底就是投其所好。 可她搞不明白,夏莎明明满脸不耐烦都是真的,却总是对这个青年保持着一种退让的态度,她可是鲜血公,在国会上直接抄起东西砸人脑袋的主儿,在年长为尊的社会秩序下,她这个五百岁的老古董,谁见到都得表示的尊重点,活得久就是了不起。 不耐烦是真的,焦躁也是真的,言辞犀利却不激烈,尖锐却不刺耳,满脸写着想走,但就是不走。 一桌子川菜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堂堂血裔执政想吃什么吃不到……而且这也是真的辣,好辣! “嘶……”朱蒂才吃了不到十筷,舌头上就出现了烫伤的迹象,她扭过头转过身,像夏天的小猫一样吐出舌头试图缓解舌尖的刺痛感,她也搞不懂这两人是怎么吃下去还能保持的面无表情的。 怪,太怪了。 完全弄不明白。 她决定放弃思考,小脑袋瓜子已经过载。在回去之后,直接对鲜血公试探着问一声。 朱蒂的疑惑理所当然是正确的。 毕竟夏莎自己也不清楚白维的来历,和这个明国青年之间的关系。既有些熟悉又有些疏远,难以把控的距离感,加上对方自来熟的态度,让她窝火,更加窝火的是她居然无法拒绝。 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对方单方面的白嫖。虽然吃亏并不多,但总归觉得不爽。 留下来听对方说话,也是多一些了解事实的信息渠道,之前的帮忙就当是提前投资了。 夏莎放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饭局已经过了大半,因为没有喝酒,光吃菜,消灭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差不多了。”夏莎看了眼腕表:“已经过去有半个小时了,还有什么事,要说就说吧。” “没事。”白维摇头:“只是请客吃饭。” 夏莎冷笑:“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是吧?” “是。” “居然厚颜无耻的承认了。” “因为是夏莎,所以我才不客气啊。”白维露齿一笑,竖起大拇指:“你是个好人,肯定会帮我的吧。” “滚!我跟你没那么熟!”夏莎恨不得一脚把这个明国小鬼的隔夜饭都踹出来。 “将来的事都说不准,现在不是很熟,但以后会慢慢熟络的。”白维的笑容让人挑不出毛病。但这幅「我白嫖定你了」的口吻教人咬牙切齿又分外无奈。 这已经算是挑衅了吧。 朱蒂悄悄打量着夏莎的表情。 鲜血公的愤怒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就归于平静,她咬牙后又松开,有气无力的骂道: “哪来的无耻小鬼,你们明国人不是都喜欢含蓄吗?老祖宗的教训都给忘了。” “思想要与时俱进,我还是更喜欢实事求是。”白维摊手。 “说的挺好,你的实事求是就是万事求人?” “倒也不是,我不从不求外人……”白维十指交错,说的认真。 “滚!谁是你内人!你内涵谁呢!”夏莎拍着桌子怒斥。 朱蒂一边吐着舌头散温一边默默聆听对话,这人还真的在打鲜血公的主意吗? 好勇啊,真不怕被榨干吗?五十岁都能坐地吸土了,五百岁那不得一口抽光几十年的阳气? 这个榨干指的是吸血。 夏莎是现有血统最古老的血族之一,最为接近于血圣族。 她倒是没立刻发火,实际上这种情况也遇到过,年轻时候遇到过很多次,到了最近几十年也不是没有喊着「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年轻人靠近,对此她一般态度都是照单全收,随后让对方签下条约之后送去搞土木基建工程,工资管够,但十年八年内是回不了国了。 仔细一看这个明国青年倒也挺不错的,不过很可惜的是…… “可惜你是个明国人,可惜阿莲娜那丫头已经……”夏莎随口一说:“不然撮合一下也未尝不可。” 她托着腮帮,瞥了眼看戏很久的朱蒂:“你怎么样?看得上吗?” 朱蒂立刻坐直身体,打出拒绝三连:“抱歉、不行、我拒绝。” 白维喝了口润口的绿茶:“你们想多了,我是一名刀客。” “所以呢?”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白维散发出一股凛然刀意:“懂的都懂。” 夏莎哼了声:“没人喜欢你就没人喜欢,这么嘴硬,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白维放下茶杯:“我倒是还有另一件事忘记说了。” “不帮!”夏莎态度冷淡。 “不是帮忙,而是和黑色蔷薇相关。”白维说着,看向了朱蒂:“这些事涉及到个人隐私,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先把她送回去。当然,如果你觉得她可以旁听,我也无所谓。” 朱蒂识趣的起身:“那我就先告退了。” “不用,让她旁听好了。”夏莎平淡。 黑色蔷薇相关,白维的身份大概不是真的,他最多和该组织有些关联。 那些热心人提供的消息也总是断断续续,让她逐渐失去了拼图的耐心。 她不太相信白维能说出什么相对重要的情报。即便他一再试图表现的很神秘。但接连求助的事实都证明,他相当的势单力薄,肯定是唬人的。 夏莎观人无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白维点头说:“那我就直说了。” “你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一个人。” “或许能从对方那里获得有意思的情报,关于黑色蔷薇。” 他十指交错,缓缓念出一个名字:“艾莉薇ꔷ槐尔特。” 夏莎眼瞳一凝:“艾莉薇ꔷ槐尔特,我记得是那个很有名的影星,她在同盟国的影坛地位很高,影响力也很巨大,你一句话就想让我去调查她?” “不是调查,而是接触,调查大概是没什么结果的,不如直接接触,或许能得知一些有趣的事。” 白维手指转动茶杯:“夏莎想要私下调查的难度还是比较高的。毕竟黑色蔷薇是隐匿在女巫之间,时长跨越五百年的组织,女巫血脉遍布整个同盟国和欧罗巴,你想要找寻的痕迹。除非是对方主动留给你,否则大概是找不到的。” 夏莎默然,思索着利弊,她姑且记下了。 “我记住了。”她深深看了眼白维:“你最好别耍我,否则利用我的后果会很严重。” 白维打开离开的通道,微微欠身,行了个古帝国时代的礼仪:“岂敢呢,我的女士。” 夏莎皱眉,因为这个礼仪居然是宫廷礼仪,和她这种黑暗种族奴隶出身太不相称了,也没给个好脸色。 她冷哼一声:“朱蒂ꔷ槐尔特,走了。” 朱蒂对着白维还了一礼,走向传送门,她的心脏跳动的极快,黑色蔷薇……艾莉薇ꔷ槐尔特……天呐! 她正在触及到一个从未知晓的真实领域,冥冥之中她有种直觉,她应该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摸下去。 第六百六十三章 情敌见面 目送两位熟人离开,白维坐回到椅子上,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他之所以要提到「艾莉薇ꔷ槐尔特」的名字,就是为了借用夏莎去试探一下。 他本体不在欧罗巴,行动终究不太方便。 对方自称黑色蔷薇,但具体是或不是,尚不清楚。 即便是当年女巫留下的后裔。如今的黑色蔷薇目标和行动纲领是什么,一切仍不明确。 如果借用缪雪儿去进一步试探也不合适,缪雪儿不够聪明,这姑娘有些笨,趁着她还没有陷入太深,将夏莎牵扯进来。反而能保证她的安全,保持着均衡。 白维很了解夏莎,她被称之为鲜血公,骨子里却并非嗜杀之人,只是在战场上根本没得选择。而她麾下的队伍,伤亡率始终排名倒数。 夏莎的情况已知,而且跟自己随时存在接触。而那个艾莉薇完全未知,是本人还是傀儡都不清楚,选择帮谁还用想吗? 如果真实情况是最糟糕的那种,夏莎及时插手介入也完全来得及; 如果真实情况是最好的那种,这也算是一件好事,通过黑色蔷薇,夏莎接触到五百年前的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比起直接将答案告诉她,不如让她一步步的将答案找寻出来,如此她才会信服吧。 自己现在拥有缪雪儿和夏莎双方的视角,俯瞰全局如观掌纹。 一切尽在掌握,大可以放心,翻不了车! 同盟国的变化,这下就掌握在手里了,接下来无非就是多请夏莎吃饭而已。 小问题,非常简单。 …… 采佩什宅邸庭院。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两女站在庭院中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鲜血公,黑色蔷薇究竟……”朱蒂先一步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主动提问。 夏莎则是摇头:“不要问,也不准问,更不许去探究……刚刚你听到的,全部给我忘掉。” “可是……”朱蒂很好奇,而且直觉驱使着她去探查这些答案。 “这些事都和你无关。”夏莎皱眉,态度强硬的说:“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问这些做什么?什么时候你加入骑士团了再考虑调查这些事吧,圣域都不到,你还有时间浪费这些闲暇功夫上?不如多集中精神准备几个月后的高校联赛,这是你改变命运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 朱蒂的神色稍稍变化,她低下头:“抱歉,我僭越了。” 普通的学生可没什么话语权啊,便是登临了圣域,在夏莎眼中也只是个小孩子。 她表现的太过于激动,反而会引起对方怀疑,调查肯定要调查,但不能是现在,得亡羊补牢…… “我是不是需要签个保密协议什么的?”她问。 夏莎松开眉头,摇了摇头:“未必是真的,也不能全盘听信,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即可。” 朱蒂点头:“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但可否满足一下,我的一个好奇心,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提问——这个明国人持有的破碎天堂碎片是唯一的吗?” 夏莎淡淡道:“当然不是,天堂的碎片数量极多,怎么可能只有一块。否则圣教国为什么这么辛辛苦苦的收集碎片?” “所以,也没办法分辨,具体是哪一块吗?” “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片荒芜,只有邪神古神的残渣在游荡。”夏莎随口问道:“你难道也见到过别的天堂碎片?” 朱蒂撒谎:“没有的,我只是在想,这碎片和前段时间出现的灰潮,是不是有所关联。” 夏莎道:“或许有吧,毕竟到底灰潮中出现的碎片是否只有一块也无人知道,就说到这里,你尽量……别跟那个明国人有太多接触,他还是比较危险的。” “知道了。”朱蒂应下,敛去异样的神色。 对的,毕竟是个明国人……魔鬼先生是黄金血脉,自己一度亲眼见过他的样貌。 既然碎片不止一枚,倒也没什么可计较的,反而黑色蔷薇更值得在意。 她正打算告退。 夏莎突然想起一事:“你离开前,顺带看看阿莲娜,她已经待了一两天没出过房间了。” “嗯。”朱蒂表示了解:“我会劝劝她的,但最好还是让缪雪儿ꔷ霍普来。” 她转身离开。 庭院里,鲜血公独自站了一会儿。旋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拨通了电话。 几声忙音的嘟嘟声后,她开门见山:“我要艾莉薇ꔷ槐尔特的全部资料。” …… 朱蒂很想即刻离开去调查关于黑色蔷薇的事,不过一头雾水的情况下,问谁都问不出答案。 她来到了阿莲娜的房间前,敲了敲房门,但是没有回应。 尝试直接把门推开,但是门被上了锁,但是问题不大。 她调动血能,鲜血从指尖溢出,流入锁孔,血液被赋予属性后,锁芯很快对准然后开启。 房门被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气味从里面溢出来,倒不是邋遢的酸臭味或者海和鱿鱼的味道,而是一股浓郁的颜料的气味。 房间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又一张的草稿纸,上面有素描有厚涂,大部分都没上色有的上色一半然后停下。 看得出来,这是在精益求精,试图还原某个场景。 随便捡起一张纸,黑白色的素描上人物只有轮廓,没有五官。 她在遍地废弃的草稿纸里行走,注意到了沙发上的被子,还有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的阿莲娜。 还好,她只是睡着了。 这么多稿纸,明显是爆肝了一次。就像是到了月底,还差几万字没写的鸽子们,必须在下个月一号到来之前一天疯狂爆肝几万字填补全勤和半年奖的空白。 朱蒂开始好奇,好奇她画了这么长时间,最终画出了什么样的一幅画。 画被白色的布盖住了,但是盖的并不严实,为了快速让颜料风干,阿莲娜也打开了窗户通风透气。 一阵风就这么从窗户外吹了进来。 朱蒂绕到了画框的前方,还没有伸出手将白布掀开,它自己就被风吹的落下,画布掉落的瞬间,停留在白纸上的半身像也随之展露。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了白色的画纸上,一眼看去,再也移不开目光。 她僵住了,眼中瞳孔收缩,哑口无言,舌尖发麻。 她见过画中人,在图书馆里,在黄金树飘零的午后,她看见过,虽然惊鸿一瞥,但终生难忘。 正巧一枚卷在风中的黄金树叶也被飘了进来,它停在了画框上一霎。旋即化作金色的粒子,照亮了室内。 黄金树叶消散时残留的以太呈现出金色的粒子光芒,画框笼罩在一片金色里,也映照着画中的人黄金璀璨。 他有着黄金色的头发,黄金色的眼瞳,衣着尊贵而华丽,皇室贵胄才能穿着的军礼服,披着大氅,戴着手套,淡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对世界的轻视,几分傲慢几分矜贵,却也有几许柔和,唇角没有扬起,却给人一种他在轻轻微笑的错觉,初看觉得威严,再看心生憧憬。 朱蒂下意识伸出手就要去抚摸这画质,很快手掌一疼。 已经醒来的阿莲娜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还没干透……而且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的画。” 她跳了起来,吝啬的将画用画布盖住,平日很注重形象的女孩此时顶着黑眼圈,如同宅女般邋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这边翘起来那边塌下去。 朱蒂回过神,她看向阿莲娜,解释了一句:“是鲜血公让我来看看你……” “这就是你撬门进来的理由?”阿莲娜皱眉:“我只是在画画,画好了就结束,你和姨娘说一声好了。” “还没画完?” “没有,没抓住神韵,还差了一些。”阿莲娜有些遗憾自己的艺术细胞不够用。 虽然她的画作水平已经能令无数同龄人汗颜了,但她还是很不满意。 “你不知道差在哪里吗?”朱蒂说。 “知道就不用这么纠结了。”阿莲娜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由我来告诉你吧。”朱蒂伸出手,用力的抽下了画布。 “你也懂画?”阿莲娜很不满意她的粗暴动作。 “画什么的,我不懂。”朱蒂摇头,这是实话,她从来没接触过绘画,只学过舞蹈和走台步。 阿莲娜的脏话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但我知道你这画哪里不对。”朱蒂说:“不对的是颜色……你调配出的金色不对,不够纯粹。” 阿莲娜看向画面,视线停在金色的眼瞳和发色上,微微失神了一秒:“的确,这个金色……可这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高级别的金色了,高纯度的赤金做成的颜料。” “再高纯粹的赤金,也无法还原出黄金的神秘。”朱蒂侧过面颊,露出几丝皮笑肉不笑的嘲讽之色:“你还真以为你能还原的出来?” 阿莲娜正要勃然大怒:“你……” 下一刻她立刻察觉到异样:“不对,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 朱蒂回过头,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雌虎:“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对你说吧!” 她咬着牙关,盯着阿莲娜,一句一顿的问,一边说着,一边眼皮抑制不住的跳动着。 “你为什么会画他的画像!” “你又是在什么地方!在哪里!见到过他?” 拳头硬了。 当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当这些话被听到的时候,她们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们居然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倾慕上了同一人。 眼前的这个女人…… 是情敌! 第六百六十四章 分外眼红 情敌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她们不约而同的进入了战斗状态,只差爆发血能拿出武器了。 巧合的是,原本她们之间也没多少可以挥霍的友谊存在,便是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感情,在这件事之下也顿时残存不了多少了。 阿莲娜唇角扬起讽刺的弧度:“我有必要回答你的提问吗?” 她什么都不用说,朱蒂又能怎么样?抓她去拷问吗? 朱蒂也盯着阿莲娜,虽然拳头已经硬了,但她也的确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缓缓松开指尖。 她抚摸着额头,皮肤有些滚烫,魔力处于暴走的状态,没有失控。 但的确是情绪过于激昂而处于暴走边缘。 情绪失控吗? 难免的。 没想到除了缪雪儿之外,还有阿莲娜也……可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他? 对方不打算说,但朱蒂认为仍然有可以交流的空间和试探的机会。 魔鬼先生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如果她不是单方面思恋,而是真的知道他是谁,现在肯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而不是待在这里画画聊以自慰。 所以,阿莲娜必然不清楚魔鬼先生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阿莲娜最近被自己和缪雪儿甩开一大段距离,实力没有进一步提升长进,也许根本没有接受过魔鬼先生的指导。 换而言之,魔鬼先生选择的只有缪雪儿和我,并不包括阿莲娜在内。 这一点可以简单的试探一下。 虽然恋爱中的女孩很笨,情愿被漏洞百出的花言巧语所欺骗。但只要涉及到抓小三和斗小三的内容,女孩的智商就像是一口气提取了恋爱过程中丢失的智商储蓄似的,变得极高。 “我好奇你在哪里见过他,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在哪里见过他吗?”朱蒂轻飘飘的一句反问。 阿莲娜神色不变,但指尖下的纸张褶皱变深了。 她当然在意。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她到现在也只是见过画中的这个人两面罢了,仅仅两面就喜欢上了。 一见钟情。 只一眼就馋上了。 如果不是距离太过于遥远,不知道第三次的相遇在何时何地,她又何必通过画画来排解内心的忧愁苦闷。 单恋一个不知所在不知所去的人。就像是鱼爱上云朵一样,即便偶然乘风飞起触碰到了云朵,也仅仅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之间的距离仍然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你想试探我。”阿莲娜冷静的说:“可我笃定你也并不知他在哪,不然哪里会这么失态?” 朱蒂看了眼阿莲娜,说到这里,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故意说:“我知道。” 阿莲娜呵出白色的雾气,她浑身都开始散出冷气。即便知道这是谎言,她也还是有些失控了。 朱蒂说:“信不信随你。” 阿莲娜说:“还在试探,没有用的,我不会把你的话当真。” 朱蒂打个了响指,指尖点燃了深邃的地狱火:“地狱火刻印,你应该知道,我最近的实力进步快的有些不自然吧?可你真的认为,这是我自己的研究成果吗?” 阿莲娜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眼瞳开始收缩。 她没有流露出多少傲慢的表情。而是平淡的叙述着事实,阐明着客观存在的物理规律。 “这些都是先生教我的。” 这是真话。 阿莲娜耳畔响起洪吕大钟的震荡,几乎难以呼吸。 朱蒂继续说:“你再想一想他的样貌……黄金发色黄金眼瞳,这是帝国黄金一族的血脉,而黄金一族的姓氏是什么?现在我的姓氏又是什么?” 阿莲娜的精致脸蛋变得微微扭曲起来:“你……” 朱蒂平静的说:“你问我为什么会激动,我当然会。假如有别人觊觎你的所有,你难道不会激动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好在这个贼我发现的比较快。” 阿莲娜的表情更加扭曲了。 朱蒂看了一眼画中人,丢下一句话:“希望你好自为之,早些放弃某些不可能有结果的想法,对你自己也是一种解脱,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说完便转身离开。 阿莲娜被这几句话给扎心了,她的眸子泛着深红色,渐渐流淌出几乎实质般的愤恨妒火凝练而成的杀意暴戾,愤怒的声音穿透了墙壁和房门。 “朱蒂ꔷ槐尔特!!” 朱蒂没有回头,穿过走廊,离开了宅邸。 属于是装了一波就跑。 利用真相来掩饰谎言,试探也打击了对手,一整套操作相当行云流水。 朱蒂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既然是情敌就不需要留手,留手了就会变成败犬,要下手就要刺的快刺的准刺的狠,一剑封喉,然后自己才能赢到最后。 而且,拉一波仇恨是因为这是有必要的,情敌是自己的话,阿莲娜会愤怒会嫉恨。 可别忘记了,还有一位缪雪儿呢。若是阿莲娜知道情敌里还有一位最先来的缪雪儿呢?那时候她的情绪绝不只是失控这么简单了。 说不定,正是因为缪雪儿才促使了她偶然间窥见了魔鬼先生。 等一等!这么说,缪雪儿或许早就见到了魔鬼先生? 我是不是有些落后太多了? 朱蒂深深叹了口气,她有些期盼魔鬼先生早点回来,她有很多事很多话要说。 简单冷静了一下头脑,朱蒂也觉得需要把这件事当面找缪雪儿试探一下她的反应。 如果她也后怕,看在魔鬼先生的面子上,她不介意做一次恶女反派保全缪雪儿和阿莲娜的友谊。 友谊给你,先生给我,你好我也好。 反正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黑色蔷薇……艾莉薇ꔷ槐尔特……又是「槐尔特」吗? 她戴上帽子,走入人流。 …… 正在拍摄广告的艾莉薇感知到了少许变化。 剧组人员赶忙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适吗?” 艾莉薇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来到了洗手间,关上门,她打开随身背包,拿出口红,在镜面上书写了一行文字。 ——什么事,突然用这种方式联系。 ——来不及等到定期汇报了,你的情报可能有所泄露。 ——什么方面的泄露? ——夏莎ꔷ采佩什,正在搜寻你的相关信息,并且会在近期接触你。 ——确定属实吗? ——我们对她太过于了解,行动完全看在眼里。但她直接锁定了你,会不会是谁走漏了情报?而且偏偏是夏莎,会不会是缪雪儿ꔷ霍普告的密? ——可能性有但是很低,我几乎取得了她的信任。况且和我们合作,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即便是也无妨,夏莎本就是迟早要接触的对象,最近计划受阻。如今同盟国的复杂程度和结构严谨,不是靠着我们单方面就能撬动的,要回收遗物仍然困难重重。 ——夏莎对黄金的恶感极高,你确定这不是在走钢丝吗? ——那就将恶感变成好感,五百年过去了,她难道不该知道真相吗? ——我建议不要这么做,最起码现在还不要直接告诉她。可以给她引导,让她自己察觉,以争取更多时间。 ——为什么? ——陛下只有一位,不够分。 艾莉薇见到文字后眼神复杂,她有些无奈,又咬着嘴唇,好几次抬起口红又放下,最后还是妥协的写道。 ——我同意你的看法。 艾莉薇盖上盖子,镜面上的红色字体自动消退。 “导师的荣耀归你们所有,但陛下的尊贵是我们女巫的。” 你等了五百年,我们难道不是? 情敌之间,无需留手! 第六百六十五章 “黄金女士午安。” “午安啊黄金女士。” “今天您也一样美丽动人呢,黄金女士,不知可否……” 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的分散在左右。 黄金女士,或者千金小姐(missgold)是缪雪儿最近得到的新外号,取绰号这种事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有的是蔑称,有的尊称,有的先是蔑称然后变成了尊称。 外号就是给人打标签,简单的标签能够迅速让一个人的形象立体化。所以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譬如雷刀狂僧莽金刚。 因为深谙黄金刻印且实力惊人,在目前如火如荼的预热高校邀请赛里,缪雪儿的名气是越来越高,在罗马竞技场战胜了铂金血脉更是一举闻名。 她已经是被提前瞄准世界赛的那群人研究的对手了。 黄金女士这个名称也不径自走,千金小姐的名字还带着一些嘲讽意味。 毕竟缪雪儿不是贵族家世普通,一名村姑被冠以千金小姐当然是一种讽刺。 听到这周边同学校友的热情打招呼声,缪雪儿也只能露出熟练的营业表情开始打招呼。 随着艾莉薇拍戏的过程里,缪雪儿终究还是学到了好些东西,对实力长进并不多。 但对做人长进不少,媒体宠儿的艾莉薇非常擅长处理公关和营造对外形象,随便传授了几手就让缪雪儿受益无穷,她已经习惯于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了,不再会轻易紧张,也能做好营业式的假笑来应对各种窘境。 变了。我真是变了。 变得好虚伪啊呜呜呜…… 当然,她内心并不享受这些,随着名声而来的就是偶像包袱,为了减少麻烦,缪雪儿还是不得不享受这种甘甜和痛苦并存的经历。 在走过一个转角后,她深深叹了口气,现在她连上课都觉得压力很大,被无数视线戳着后脑勺,一大半精神都要分散,只能想办法让教授给自己开小灶,魔鬼先生不出现,她现有的研究也有些陷入停滞,黄金刻印的进一步强化也不能和其他人探讨。 烦躁的情绪正在日益加剧。 “好想再见你啊……”缪雪儿低声说。 “想见谁?”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缪雪儿正要回头,却被人捂住嘴巴,拖入一旁的器材库里。 咔嚓一声,房门被锁上了,室内有些昏暗,少许阳光洒进来,照亮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 朱蒂甩了甩手:“咬人?你属狗的吗?” “欧罗巴人哪里知道自己属什么。”缪雪儿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搞什么突然偷袭啊。”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但你现在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焦点。”朱蒂说:“不太容易和你单独单碰面,没有条件也只能创造条件了。” 她放下一瓶饮料:“这个就当是赔礼了。” 缪雪儿瞥了眼饮料瓶:“嗯?菠萝味……” 她有注意到朱蒂似乎在扎头发,顿时产生了有关联想。 这场景她在言情小说里看到过关于合磁共震的细致描写,顿时头皮发麻。 “你你你,你不会还想要修指甲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蒂挑起眉毛:“你想多了,我就算会舔也不会舔你,你的味道都太重了,我喜欢清淡点的。” 缪雪儿:“你怎么知道味道太重?” 朱蒂弯下腰嗅了嗅,然后问:“你自己闻不到吗?” 缪雪儿奇怪的抬起手:“有什么味道?” “恋爱的酸臭味。” “唔……”缪雪儿耳朵半耷拉,她无法反驳,于是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有话快说,我还要去吃午饭呢。” “我今天去了一趟采佩什宅邸,见到了阿莲娜。” “嗯,然后呢?” “看到了她的画。” “啊……”缪雪儿明白了,她一捶手掌:“你是想让我去劝劝她?我也觉得她最近有点走火入魔了。” “你看到过她的画吗?” “看到过呀,很帅。”缪雪儿当然见到过,两闺蜜几乎无处不谈。 朱蒂愣住了:“你,没什么别的想法?” “很帅?”缪雪儿想不到有什么别的念头,她奇怪的问:“你难道有什么别的想法?” 有,当然有。 朱蒂疑惑的问:“她是在哪里见到这个人的?你清楚吗?” 缪雪儿立刻闭嘴,这些事不太适合透露给朱蒂,她拒绝道:“我不能告诉你。” 她的平淡态度也将朱蒂投入了疑惑的深渊里。 朱蒂观察缪雪儿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破绽来,这姑娘最近的表情管理越来越到位了,看不出是说谎,甚至毫无动摇,连一丝额外反应也没有。就像是见到了远房亲戚一样,最多随着爹妈的介绍喊一声,表面礼貌彬彬有礼,内心满不在乎你喵的谁呀。 怪了,难道缪雪儿心仪对象不是魔鬼先生? 又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魔鬼先生的样貌? 后者可能性居多。 朱蒂还没做好和缪雪儿摊牌的准备。如果摊牌就意味着她也要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和绿了对方的事实,同时和缪雪儿、阿莲娜为敌,属实不理智。 试探到这里就陷入了僵局中,朱蒂移开视线:“我只是很好奇,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就罢了。” 缪雪儿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跟他也只见过一次,仅此而已,阿莲娜的事,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是单相思?” “听描述,应该是的。” “那你呢?”朱蒂追问。 “我……”缪雪儿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出来,有点脸红心跳,又耻于开口:“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朱蒂顿时头疼加费解且语塞,她糊涂了。 “希望你不要被坏男人给骗了。”朱蒂开始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搞不好缪雪儿根本不是情敌呢? 朱蒂亲眼见到过魔鬼的外貌,和阿莲娜画中完全一致,绝不会有错。如果缪雪儿也见过他,却没有反应,只能证明自己和她之间肯定有一方弄错了。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缪雪儿扬起嘴唇,她推开了门:“我要去上课了,有事下次再说,谢谢你提醒,我会去找阿莲娜谈一谈的。” “你要去上课?”朱蒂奇怪的问,她现在应该都在接受教授的单独辅导才对。 “自己申报的课程。”缪雪儿扬起手里的书本。 朱蒂看到了书本上的字体——《汉语,从入门到入魔》 居然是明国话。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学明国话?这种能把人从文盲逼成精神病的晦涩语种有什么非得学习的必要性吗,又不是古精灵语,她难道将来打算去明国发展? 但缪雪儿的热情又是真的,朱蒂注意到那本参考书已经被翻的页脚卷曲泛黄,证明它已经用了相当多的时间,有了很多批注……让一个不喜欢学习语言的人投注十二分的热情去学习一门新的语种,十二年义务制教育都做不到,能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神奇的爱情了。 明国…… 朱蒂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久之前才见到的那个明国青年。 而且,破碎天堂的碎片就在他的手里,之前缪雪儿和阿莲娜也有因为灰潮涨落而被卷入其中,自己当时在闭关所以并未被牵扯进去。 “可是真的会有这类巧合吗?”朱蒂喃喃低语:“难道说我一直以来的猜测都错了?” 她费解的揉着眉心:“好难啊。” 确实难。 毕竟,谁能想到同一个人竟然会有两幅面孔呢? 就在艰难的思索时,朱蒂听到了声音从耳畔响起,仿佛有羽毛从敏感肌上划过。 “你好像是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第六百六十六章 我只是嘴甜,心里没有你 一如既往的嗓音还是那么低沉和磁性。 仿佛有呼吸喷吐在耳畔上,吹起来的空气像羽毛划过耳朵。 很敏感。 朱蒂下意识绷紧肌肉,然后缓缓放松,她差点就夹腿了,好在忍住了。 “先生,下次请不要这么冷不丁的说话,太刺激了。” “刺激吗?”白维好笑道:“你脸怎么红了?晒伤了?” “不是。”朱蒂咳嗽一声:“我只是……” 这话不太能说出口,她还是个年轻姑娘,不懂撩骚,最多只能当年脱衣了。 “别脱。”白维制止道:“你第一反应见到我就是脱衣服,我是碧蓝之海吗?” 朱蒂想了想说:“可我今天换了新的内衣,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偷窥?” 白维以手扶额:“我是来查功课的。” “那魔鬼先生该早点来的,我昨天和鲜血公交手了一次,算是印证了现阶段的成长。” “突破圣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白维淡淡道:“你还有的学。” 朱蒂点头:“今天只是来授课的吗?” “不然呢?” “没什么。” 朱蒂心想果然魔鬼先生并不清楚另一边的事吧。 她试探着问:“说起来,先生和缪雪儿相熟,也该认识阿莲娜吧。” “自然认识。”白维有些怀念的说:“缪雪儿起初可是暴打过她,也是在我的帮助下首次出风头,本以为是个传统的校园装逼剧情,结果没想到打出了姬友情。” 也没想到阿莲娜会是夏莎的亲人,大水冲了龙王庙。 “您倒是很享受养成的快感。” “这是自然,收徒流和背后老爷爷流的快乐就在于养成这方面。” “听不懂,不过您对缪雪儿的重视,我完全看出来了。” “我也很重视你,否则不会给予你槐尔特的姓氏。” “果然先生是黄金一族的成员啊,或者说,是黄金一族的末代后裔?” 这也不难猜到,白维索性承认:“我是黄金一族的成员,也只能告诉你这些……虽然继承了槐尔特姓氏,但黄金不会赐福于任何人,别期望能成为使徒。” “不会。”朱蒂没有半点失望:“我从不可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还是脚踏实地来的更好。” “话归原题,你很在意阿莲娜ꔷ采佩什吗?”白维提问:“她倒是没什么可在意的。” “可是她有你的画像。” “什么?”白维停顿了一下。 “她画了你的画像,魔鬼先生的画像。”朱蒂语气有些忐忑的问:“我方才疑惑的也是这件事。即便问了缪雪儿,她也缄默其口的不肯说,我很好奇,她到底是在哪里见到魔鬼先生你的。” 白维见过缪雪儿这不奇怪,他疑惑的是另一件事。 “在这件事之前,你也能先回答我一个提问吗?” “请说。” “你是何时知道我的样貌的?” “这个……”朱蒂一早就想说了,但没有机会,趁着现在也顺带解释了一下当初的惊鸿一瞥。 白维听完后,看了眼窗外的黄金树,暗暗说了声艹。 白维眼角抽搐:“这逆子……” “妮子?” “没什么。”白维心说等以后来了,非得当面抽出七匹狼好好教训一下这颗黄金树。 他继续道:“我是在破碎天堂里见到的阿莲娜,当时她被圣教国的人围攻,我顺带帮忙解围了。” “你若是想问她是否知道我是谁,或者是否和缪雪儿一样,答案是否定的。”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我的眼睛和棋子!” 朱蒂不由得心间一喜,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言语里透着的冷漠梳理让她欣喜。 由魔鬼先生亲口说出,大概率不会有假,他这么骄傲,也没必要对自己说谎。 魔鬼先生本就是个感情单薄的人,对阿莲娜的救命恩情也就是顺手为之。 看来所谓敌人也只是自己一腔情愿了,她分明连起跑线都没摸到,是自己太冲动了。 反而是为了摸清楚情况和挑衅,而对她暴露了某些情况,不过……也无妨,她是不会告诉夏莎的,毕竟鲜血公厌恶黄金血脉。 朱蒂详细的说起昨天在破碎天堂里经历的事,白维也默默听着她从第三方视角开始描述这件事,不由得满脸流汗黄豆,得亏她看见过自己神魂状态的样子。 否则她起了疑心都不知道该如何抹平。 “我对那个明国人观感不太行,总觉得他对鲜血公别有所图。” “譬如呢?”白维幽幽的问。 “馋她身子,或者,利用她去达成某些目的……主动透露的消息也不知真假,感觉只是嘴甜,心里没有她。” 猜的挺准,我确实只是嘴甜。 白维强行扭转了话题:“这件事你不用管,现阶段的最大目标,还是应该放在突破圣域这道瓶颈上。” “可黑色蔷薇以及艾莉薇的事……” “有缪雪儿牵扯进去就足够了。”白维淡淡道:“她和艾莉薇存在直接接触。” 朱蒂皱眉,脱口而出:“那我也可以。” 白维察觉到她的争斗心,一时间没说话,短暂沉默。 “鲜血公一定会跟艾莉薇进行接触,但她并未同意我参与。”朱蒂说:“即便如此,我也有机会。” “……”白维仍然沉默。 朱蒂继续说着,声音有些艰涩:“在鲜血公接触艾莉薇之前,我可以提前给她一个预警,这样或许就能获得进入其中的敲门砖。” 白维缓缓道:“此行风险会很高,黑色蔷薇现今根本不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朱蒂回答道:“我知道……” 她旋即捕捉到了关键词:“现今?” “哦,你可能还不知道。”白维说:“黑色蔷薇是由末代帝王创建的情报组织,全部都有女巫构成。但随着帝国毁灭,该组织也沉寂着归入历史的火葬场,时隔五百年重新出现,属于死灰复燃,或者是秽土转生,但大概率不会是过去的组织了。” 他已经将朱蒂当做半个亲传弟子看待,赐姓的意义重大,绝非儿戏,而且君无戏言。 所以一些情报直接透露给朱蒂根本无伤大雅。 朱蒂一怔,这可真是个大新闻,黑色蔷薇的组织是属于魔鬼先生的家族先辈所开创? 它应该效忠的对象就该是…… “黑色蔷薇效忠的只有一个人,而并非帝国皇室。”白维补充了一句。 朱蒂立刻问:“先生是不是想要知道,这个黑色蔷薇的组织……它的内部结构和具体目标是什么?” “我要判断的只有……它是否是敌人。”白维强调,黑色蔷薇的创造目的是为了缔造同盟国,它的目标早已达成。 如果复苏后反而开始动摇同盟国的社会安定,清除掉它也是身为创建者的义务和责任。 “我明白了。”朱蒂重重点头:“请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吧。” 白维语重心长的劝说:“我劝你还是多想一想,缪雪儿都没被卷进去太深。仅仅是在浅层有所接触,你的阅历也太浅,想必玩心眼绝对不是特工谍报组织的对手。” “正因如此,缪雪儿才无法给予魔鬼先生需要的答案吧?”朱蒂扬起唇角,更加燃烧起了求胜欲:“但我可以,我能办得到!” 我比她更有用! 这行字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白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黑色蔷薇里疯狂内卷的女巫们,竞争氛围无比激烈,明明自己提倡劳逸结合,她们却可以不要工资自愿上班,疯狂内卷007…… 跟她们谈钱都俗气了,都是为了信仰而战,是为了创造新的社会制度新的国家而奋斗流血,也是为了将她们带离地狱的自己。 其实对于几乎所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巫来说,信仰红色思想,远不如信仰一名人间之神,这也是至今女巫都保留着对黄金信仰的理由之一。 眼神太像了。 白维顿了顿,劝不住的,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随你吧。” “您答应了?”朱蒂无比欣喜。 她抢走了缪雪儿的任务,是不是也有机会撬动她的现有地位?是不是还能更进一步的上位? 绿光啊给予我力量! 白维强调:“我同意你去以身犯险,可你仍然需要一道身心安全的保障。” 他要给朱蒂做一道护身符。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太怪了,再看一眼 他来到窗边,伸出手推开了窗户,从调高的天窗里看得到黄金树的光影。 青年伸出手,黄金权能呼应着黄金树,它感应到了什么,从最茂盛的黄金树的树冠中摘下一片叶子。 树叶看上去没有什么普通,却在几百年时间内从未凋零过一片,无人察觉到纷繁叶茂里缺失一片树叶。 天窗里落下一片叶子,停留在了青年之间,室内顿时被金色的光芒所照亮。 白维的灵魂投影在权能的作用下被临时映照出来。 虚幻的身影在黄金权能的加持下,短暂的停留在了现实中得以被观测。 朱蒂看着这一幕,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舍不得眨一下眼睛。即便眼睛被金色的光芒照亮和刺痛,她也根本不舍得浪费一秒钟将目光移开。 目光静谧而虔诚,比起信徒要多一分热烈和贪婪渴望,比起罪犯要多一分赤诚和小心翼翼。 她有一种去亵渎这金色的冲动。就像是人类追逐火光那样,保留着对神秘趋之若鹜的本能。 白维以帝王的姿态显现,黄金权能勾勒着无与伦比的尊贵。 能量在他掌心被约束,黄金的树叶没有逸散,而是被固化。 高纯度的黄金树叶化作液态的流水在指尖缠绕盘旋,然后化作一枚金色丝线。 黄金母树本就是最高级别的素材,在白维手里,它可以被塑造成任何需要的形状,赋予一切他知晓的特性。 金色的丝线在手里编织,迅速化作一根半指粗细的编织绳。 造物对黄金权能而言从来不是难事,只是白维懒得去做这些。 他甚至会把权能浪费在修桌子上,可见心底其实完全没把神秘太当回事,都是工具,都是躯壳。 白维将编织绳丢给朱蒂。 朱蒂接触编织绳的瞬间,白维的身影也随之消散。 又看不见了。 她心生低落感,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次,这才是第二面吧。 朱蒂看着手里的编织绳:“谢谢先生的礼物。” “这里面封存了我的权能,平日不会被察觉到,一共有三次激发的机会。” 白维说:“每次激发后提供五秒时间的无敌。但这种无敌只能抵抗五次攻击,正常来说,传说级也挡得住,半神没试过,或许可以,只要不是英灵出手,保证你跑路求救是没问题的。 但这毕竟是黄金权能,使用后就遮掩不住神秘性,黄金什么都好。唯独太招摇难以低调,我故意将其做旧,你可以将其当做帝王宝库里的遗物来辩解。” 朱蒂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继续谢谢,而是说:“这个怎么用?” 她想要随身携带,却不太会用。 白维问:“你绑在头发上就行了。” “我,不会。”朱蒂低垂着脑袋,像个小学生般,脚趾用力,她说:“能不能请先生……” 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不会绑头发?缪雪儿都起码会十八种。 谎言有够拙劣。 就像是得到礼物后故意说着不知道怎么用,让对方来给自己佩戴的戏码。 白维:“坐下吧,我帮你弄。” 他站到朱蒂背后,轻轻拢起她的深紫色长发,其实她的发色很好看,也属于比较罕见的一类,紫色的长发是接近于高级血裔的暗红,却又差了一些的色区。 所以被认为是高级血裔的劣化产物。 过去朱蒂一直染成红色头发来配合朱娜的观念,现在她不用这么卑微了,这一头紫发也保留到了现在,垂到腰背,白维伸出手轻轻磨挲,手感的确很好。 “想绑个什么发型?” “都可以。”朱蒂声音有些颤抖,她还是第一次让其他人帮忙弄头发,平日都是自己护理。 白维觉得一个马尾辫是最为简单的,单马尾凸显性格,而双马尾已经不适合二十岁以上的女子了。 那就单马尾。 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模板,白维开始调取各式各样的样板进行思索。 因为朱蒂是直发而不是卷发。所以布洛尼亚成年体的单马尾得放弃。 墨符或者凝光的那种?太中国风了,也不适合。 雷律的发型也一股岛国味,姬发式更不适合。 嗯,选个和炎律或者星猫这对亲姐妹同款的高马尾比较好,再加点料。 白维在发绳上添了一道细加工,绑好双马尾,金色和深紫色形成的搭配意外的不错。 他松开手:“自己看看感觉如何。” 朱蒂拿出梳妆镜对准后,看了看:“很合适。” 白维却摇头说:“还不够合适……” 他手痒了,有点想给对方加点妆,可惜条件不满足。 投影体微微有些不稳定,白维的权能损耗了不少的精神力,同时身体另一端传来了预警,他只能打断了这次的授课打算: “我还有些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接下来行动归你自己决定。但没把握的事,切记不要做,我未必能此次护着你,切记切记。” 语毕,气息散去。 朱蒂合上梳妆镜,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紧拳头,忍住对空挥拳的冲动,兴奋的原地蹦了两次。 赢了!赢太多了!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顿时有了山海可平的自信以及使命必达的毅然。 “艾莉薇ꔷ槐尔特……” “果然啊,有些事可做,远比争风吃醋更有成就感。” …… 与此同时,采佩什宅邸。 安慰着双眼通红的阿莲娜,缪雪儿手忙脚乱,视线停在画中的青年身上,眼神古怪又无奈。 早该猜测到朱蒂的变化不同寻常,看来跟自己一样,都是获得了其他人的帮助。 缪雪儿认识的魔鬼先生是明国人,却能懂得黄金刻印,魔鬼先生必然和黄金血脉也就是画中人是认识的。 但这位黄金血脉选择帮助的人是朱蒂。 “情况还真是恰恰相反……” 缪雪儿不由得想到。 她身为龙裔却掌握了黄金刻印,学到的都是黄金一脉和女巫一族的专属; 朱蒂身为血裔,被黄金血脉看重,学会的反而是导师开发的术法刻印体系。 是不是有些弄反了? 自己和朱蒂对调一下才算是合理吧。 这或许是魔鬼先生的恶趣味,他是故意的……不对,他们是故意的。 她不清楚该如何安慰此时的阿莲娜。毕竟如果黄金血脉和朱蒂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可以赠送姓氏的地步。 就像自己和魔鬼先生一样,已经是牢不可分的整体关系了,谁都无法斩断两人之间的联系。 恰恰也是因为有这份共情,缪雪儿也无法完全站在闺蜜的角度来思考。 这个能牛吗?这个可以牛吗?这个适合牛吗?如果牛成功了,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自己了? “要放弃吗?”缪雪儿靠着阿莲娜的后背轻声发问。 “凭什么。”阿莲娜红着眼眶。 “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缪雪儿无奈的说:“至少,也该见一面啊。” “会见到的。”阿莲娜说:“他说过,下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他是谁。”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对方和朱蒂的结婚现场了。 你最起码也要找到起跑线啊。 “我会找到起跑线的。”阿莲娜低沉的说:“他是黄金血脉,仅此一条,就足够了!” “你要做什么?”缪雪儿紧张的问:“答应我,别做舔狗好吗,别为了一个男人而走向歧途啊。” “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阿莲娜用额头撞了一下缪雪儿的脑袋,双手揉搓着好闺蜜的脸。 “你不会想把这件事告诉鲜血公吧?会出大事的!” “不会,姨娘厌恶黄金血脉,而且何必舍近求远,最大的线索不就在这里吗?” 阿莲娜发出反派专属的冷笑声:“只要盯住了朱蒂,我不相信找不到破绽!敢嘲笑我,我不绿了你,誓不为人!” 朱蒂试图绿了缪雪儿,阿莲娜试图绿了朱蒂,缪雪儿浑然不知自己早已绿了闺蜜,真是乱了一个圈。 太扭曲了,太怪了。 再看一眼。 …… 明国,白维打开窗户,一只黑猫灵巧的跳进来。 白维:“什么事?” 幽冥舔了舔爪子:“轮到你向我报恩的时候了,我要你去一趟白玉京!喵嗷!” 第六百六十八章 论道大会 寻常来说,一个故事要说下去,都需要一个矛盾,内在矛盾或者外在矛盾。 内在矛盾就是个人的内部驱动力; 而外在矛盾则是来源于大势所趋。 人的七情六欲是内在; 而世界变化就是外在。 想想武侠名著里的场景,总有各式各样的大势转动来引发变化。 对于很多人而言,就是扬名立万的契机。 人活在世界上,吃饱了饭,就为了一张皮。 脸皮。 名声、权利、财富,这些都是需要亲手去争夺,就好比海贼王里寻找完屁死一样,本质上就是个无限制的吃鸡大赛,谁能夺得头筹,就能同时拥有这一切。 这类的舞台设计其实也常有。譬如说华山论剑,譬如说挑选武林盟主,各帮各派齐聚一堂,龙蛇混杂或鱼目混珠,目标均是为了争夺仅有一个的宝座。 放在明国这儿也不例外,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然如今明国的江湖味已经没有那么浓郁了,但终归还是有些人活在江湖里。 这便有了「论道」之说。 道即修行之道,粗略而言,可归结为神秘体系的一种。 明国的历史太悠久,且并未经历欧罗巴黑暗时代那种几乎种族灭绝的大断代,随之衍生出的道的数量就有些多了,儒释仙武。 儒家、释家、仙家、武家,大抵分为六种。 不同道之间亦有区别,释和武之间也有联系,仙家也认为道门和炼气士还有剑侠。 总体而言,较为复杂,所以各宗各派之间都想着名扬天下,扩展自身大道,这就是一个争的过程。 因为魔道已经彻底势微,各个宗门之间只能想办法内斗了,你看几大宗门围攻光明顶的时候不也是貌合神离?明教没了,下一个轮到的是谁? 明国的地盘和底盘是有限的,已经是一片红海,只能大力加紧内卷。 这就是论道大会的来源。 官方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每次论道大会,官方也十分看重,哪一道获得胜利就证明其气运旺盛,未必不能统领下一个百年的风骚,自然可以大加扶持,给予各种政策倾斜,调拨资源。 以往几百年时间内,一共举行过十五次轮到大会,大概是三四十年举办一次,有各道统领风骚,也杀出过一共不到二十人的小宗门的超级黑马登顶,不过后来发现是亚种英灵作弊,给取消资格了。 现在已经逐渐步入了现代社会,明国官方只要牢牢抓住了经济建设为中心,就能随意拿捏各个宗门,说到底宗门都是民间组织,相当于是公司,终究还是要跟着官方走。 毕竟天下英灵皆归于国有,人家手里十个大小王捏在手里,做什么都是不慌的。 对于下面激烈的市场竞争会保持赞许的态度,画好边界就行,其他随便折腾。 这也是明国一贯态度了,传统艺能嘛,说话做事留三分余地,这叫老祖宗的含蓄。 这一次的论道大会规模空前,比起之前的哪一届都更加热闹。 论及质量,绝对是几百年来的鼎盛时期,佛门护法、转世佛陀、蜀山剑魁、大能转世、道门神童都出来了。 不仅有几道齐聚,甚至撞上了昆仑开通天路的美事。 位置也早早确定,就放在了修仙炼气士的宗门魁首——白玉京。 当然,这些事寻常老百姓是不太会知道的,也没什么机会看到。 …… “哎!” 武术协会内,有名老人正在唉声叹气,一旁看会的人也大多脸色不好看。 “你老小子别总是唉声叹气的,烦不烦啊!” “我愁啊,你也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更烦!”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头发花甲的老人,吹胡子瞪眼着。 旁边的两个男秘书就当没看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二位会长,白老到了。” 吹胡子瞪眼的两个老人这才放弃小孩子似的对抗,松开对方的胡子。 “让他进来吧,他不是都退休了,今天来又有什么事?” 没一会儿,白兆走了进来,抱了抱拳。 “唐老哥,刘老哥,看上去精气神都挺不错啊。” “我们看上去精气神很好?”唐老哼了声:“坐吧,有什么事快说,这边烦着呢。” 白兆放下了随手提着的礼物,是一盒子茶叶:“什么事能让两位老哥这么烦心?” 刘老捏着胡须,眯起眼睛:“还能是什么?武道势微三百年呐。” 他对着几个老头指指点点:“你看看你们自己,一个个都白发苍苍的,年纪一大把,胡子一大把才勉强爬到宗师境界,这都青黄不接多久了?” 白兆坐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这都多久了,怎么现在又提起这事了?又不是咱们的责任,武道精要在于搏杀,天下太平哪有什么搏杀机会,只能水磨工夫浪打礁石。” 唐老:“道理我都懂,但就是气不过……这边上面派发的指标,你自己看吧。” 白兆扫了一眼:“论道大会,又到了这时候吗?要求上宗师境界……唔,有些强人所难了。” “可不是吗?国家武术馆里都是群老大爷退休养老地啊,平日推广推广全民习武强身健体还可以,正要上了擂台,你我能支撑几招? 打输了丢人,打赢了也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不讲武德痛殴小朋友,输赢都说不过去。”刘老无可奈何的吐槽:“这根本没得选。” “去联系那些民营武道馆的宗师呢?” “别提了,都忙着搞联赛运营挣钱,和完全不熟悉的对手打,和别的体系交手,能是一回事?” 唐老吹着胡子:“一个个都狮子大开口,要钱还要政策,贪婪的要命,我们哪有这个权利?还得跟上面商量着来。” “一点荣誉感都没有。”刘老也很不满意的骂道:“眼看论道大会快到了,直接张口就是一场开价一千万!™的怎么不去抢!” 白兆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有了电视转播后,武道涌入大量资本,被打造成了联赛运营的模式,竞争激烈,同时也涌现出了武者明星化的趋势。 但毕竟都不是经过战场厮杀的武者,大部分都是打的好看而已。就像是篮球足球比赛一样,多个娱乐项目,图一乐呵,能赚钱也能传扬武道。 面子是有了,但里子完全不够。 论道大会不是联赛,没有官方直播,却是正儿八经的大道之争,打起来就容易白热化,所以废手脚…… 对武者来说,肢体重要性不言而喻,理论派的天才修行到小宗师大宗师起码都四十岁往后,打联赛最多受点轻伤中伤。但打这个可能会直接退休,好处不够就没人乐意上。 民间可以不管,但作为武术协会,是国企,接受国有管控,上面的指标还是要完成的。 “罢了罢了,不说这烦心事。”唐老问:“白老弟,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白兆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别人烦着呢,他来请人办事。 之前老爷子就想着把白维留在明国,得给他找个工作,他底蕴有资历也够,这便主动过来拉下脸问问。 老白家这么多人,各个都是靠自己能力吃饭,从没靠着家里混吃等死的,说是组训也是骨子里的血性和固执,白兆也是任由儿女在外闯荡,从来没烦心过,唯独自家这长子完全放心不下。 “还是我那大孙子的事。”白兆老脸一红:“这带过来给两位老哥看看。” 唐老自然是记得的:“止戈那小子是吧,他咏春还是我教的呢,什么时候回的国内?” “不久前,养伤这么久,该是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白兆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一道人影。 “二爷爷。”白维主动进门:“我过来了。” 他看向屋子里的两个老人,都认识,是当地武术协会的正副会长,也是一大把年纪的养老党,实力都在大宗师。但年纪大了,有所下滑,等级高但实力不算强。 “见过两位会长。”白维抱了抱拳。 “白小子,看着精气神还不错。”刘老摸了摸下巴:“以你的底蕴,在这儿谋个职位是足够的。” 毕竟算看着长大的,白维外表器宇轩昂,品德也过关,在当地武术协会里做个武术指导足够了,也能靠着俊朗外表吸引年轻姑娘,而年轻姑娘会吸引年轻男子……一环扣一环,拉进来是不会吃亏的。 唐老也表示赞同,白兆微微一喜,正要说话。 白维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来这儿另有其事……二爷爷您先别忙着生气,是正事。” 他平静道:“我打算去一趟白玉京,解决一下过去的那件事,听说论道大会,我想要一个参加名额。” 白兆皱眉:“胡闹,论道大会参加者最起码也是宗师,你过去凑什么热闹?” 刘老一惊:“小止戈,你是宗师境界了?小宗师还是大宗师?” 白维:“都不是。” 唐老:“那就免……” 谈字尚未说出口。 “我是武圣。” 白维拿出不久前拿到的红色本本,上面写着「国家级职业技能认证」的字样。 “有国家开的证明。” 第六百六十九章 曾经有个笔友 明国武道九品,二品小宗师,一品大宗师,超品为武圣。 每一个品级都有证书对应,而红色小本本只对应武圣。 全明国活着的武圣不过五个,五个都是老头子!最年轻的也有六十岁了! 白维才多少岁?二十出头! 二十出头的武圣,什么概念,一般而言,我们只会用两个字来形容这种人……怪胎! 几个老人目瞪口呆,男秘书们瞠目结舌。 下意识的,几乎没有谁会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所以白维带来了证书,也为了防止被诘问,他将证书留在了桌子上。 同时放在桌子上的还有一封白色的书信。 “如果没有问题,我愿意代表国家武术馆参与论道大会,其他人想来就来,不想来也无所谓。” “关于武圣修为,我希望替我保密,不用声张也不要透露出去,我不需要名誉和社会影响力。” “还有这封书信,麻烦代我寄送去白玉京,收信人是云出岫。” “几年前的事,该有个了结,不妨放在一起结算。” 他对着三位老人抱拳行礼。然后在被抓住提问之前快速转身离开。 好一会儿,房间里都很安静。 唐老缓过一口气,他扶着自己的老花眼镜:“白老弟,你这孙子……” 挺能吹牛逼的啊。 话没说完,他的一截胡子被刘老揪住。 刘老拿起桌案上的证书,缓缓打开,红色的小本本里溢出了一团紫金之气。 紫气东来,大明气运! 天下苍生皆有气运,朝廷即官方掌握着神州气运,这股气运融入朝堂便形成了独有的大明。 儒道入仕途,随着品级晋升,得到的便是朝堂气运,可加持自身修行,配合施展浩然正气事半功倍。 这是无法伪造和模仿的。 山野中的神灵地祗,也必须经过册封,才能蜕变为正神,它们也有大明气运。 寻常龙王都会得到拥有大明气运的印章才能被视作正神,否则就是山野精怪同等。 这小小红本本,看似是个简单的职业技能书认证,实际上是国家赐予的册封证明。 一品武者、二品武者的证书都可以伪造,但是超品……绝无可能。 大宗师都不配拥有国家气运,只有境界达到了武圣,接触到了神秘,才有资格被高层重视,这么一册红本本,蕴含的大明气运完全不亚于过去大明开国的三品文官。 紫气凝聚在空中,勾勒出龙虎形态,凝固成武圣二字,久聚而不散。 唐老都忘记被揪住胡子的疼痛,瞪大眼睛,嘴里下意识开口说着「卧日」的话。 刘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红色本本递交到白兆手里:“你有个好孙儿啊。” 白兆接过红色的证书,眼中涌出一股热流,他喃喃道:“是真的。” 老人指尖颤抖,肩膀颤抖:“我白家,文武双璧……回来了……” 他抬起手,抹了抹眼眶:“这臭小子,居然瞒我这么久。” 老爷子此时才算是明白为何连龙族公主都会上门提亲了,为何英灵都对自家孙子青睐有加。 不是她们猪油蒙了心,而是她们眼光雪亮身具慧眼。 反而自己这老眼昏花没弄清楚。 一边感叹着,一边老爷子又开始唉声说:“他肯定吃了很多苦。” 武者破境何其艰难,二十岁的武圣,不是靠吃苦就够的,必然是…… “杀一是为罪,屠万方为雄,屠得九百万,方为雄中雄。”刘老道。 “生死搏杀才能破境,他才出去半年,恐怕没有老老实实待在瀛洲里。”唐老说:“但身上居然闻不出半点血腥味,看着和过去一般稳重。” 白兆揉了揉眼角,收起红色本本,放在怀里,拍了拍觉得心底踏实:“让二位老哥见笑了。” “不打紧不打紧。”唐老艳羡的看着对方怀里的本本,搓着手:“这个,我还没看呢,再让我瞅瞅。” “全国也就几本啊。”刘老喝了口茶,砸了咂嘴,对着男秘书说:“这茶怎么酸的?给我换成柠檬水!” 白兆哈哈大笑,但揣着红色本本怎么都不肯拿出来:“这得带回去宗祠供起来呢。” 货真价实保留着大明紫气的册封之物,留在家宅里,可保一家人平安健康福气兴旺。 这气运当然也可以给个人进行炼化,好处对个人会更大。但看白维的态度显然是完全不在意这些。 唐老靠在椅背上:“一个二十多岁的武圣啊,要长脸咯,让其他地方的武术协会的老家伙好好酸一酸!” “论道大会,武道出了这么位人杰,也是不输给那群什么剑魁佛子的。”刘老握拳:“得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见识武圣的破坏力。” 武炼之极,破碎虚空……真想亲眼见识见识。 刘老说:“得想办法去观战看看了,不知能否购入门票。” “咱们是举荐人,想必还是能去看看的。”唐老摸着胡子,他低下头看向白色的信封,沉吟道:“还有这封信,虽表层无字,但想必里面写的不是什么一笑泯恩仇的话吧。” “君子以直报怨,当年云出岫做的不够地道,这才将小止戈逼到二十岁武圣的境界,算是因果循环,仙家也不会说什么,自是福兮祸兮。”刘老呵呵一笑:“直接寄去白玉京吧。” “善。” 此事了结,几位老人神清气爽,谈笑轻松。 男秘书递上了柠檬茶和柠檬水,汇报道:“极限武馆和星辰武馆还有九曲武馆的人都到了,大宗师和负责人都到了这儿,说是要继续谈判出战价格的事……” 唐老面无表情:“哦。” 他挥手说:“让他们滚。” 男秘书愣了一下。 刘老好笑:“你看看你这暴脾气。” 他对男秘书吩咐道:“请他们滚!” …… 白维走出武道协会时,正好也碰到了一群民营武馆的人进来的场景,大概想到了什么事,但他没有理会。 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不必要有所交集。 武馆里主打的明星级的武者实力也就是二品和一品,等级也就在四十多级,平平无奇。 他平淡的走出了协会,然后停顿了一下,树干上跳下一只三花猫,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的事办完了?”幽冥问:“什么时候出发去白玉京。” “论道大会开始三天前我会出发。”白维说:“你很着急吗?” 幽冥舔着爪子揉着脸:“不着急,人多眼杂。” “但人多了也好浑水摸鱼。”白维道:“你到底要去白玉京取什么东西回来?” 幽冥抖了抖耳朵:“忆梦宝珠。” 白维道:“又是这个东西,我都不知道它在哪里,该怎么找?” 幽冥说:“忆梦宝珠的下落我会找寻,你只需要将它取回来就好。” 白维说:“宝珠你根本带不走,小偷还是得我来做是吧。” “互惠互利。”猫猫伸了个懒腰:“我帮你这么久,你也该报答了我,猫猫为你出生入死。”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是顺带的。”白维揉着眉心:“还好只是偷窃,最多丢点人。” 他停下步子,看向青空和白云,低声说:“没想到,真的要去一趟白玉京了。” 几年前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太过于刻苦铭心,忘不了。 挑战书即将寄出去,关于过去的是非恩怨也会有个了结。 白维自嘲:“总觉得一个成熟的人,早该不在意这种小事了。” “毕竟是老子,记仇。”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呢……云出岫?” 猫猫打了个哈欠:“你到底在说什么,小猫咪根本听不懂呢。” 白维目光悠远,轻声缓言。 “说个简单的故事。” “我曾经有个笔友。” “现在反目成仇。” 第六百七十章 书信 白玉京,云来峰。 “还有五天。”云无心说:“五天后论道大会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去做些准备?” “没什么可准备的,临时抱佛脚或许有用,但我们是仙家。”云出岫坐在窗户边缘,指尖绕着银色的发丝:“虽然强敌不少,但不过土鸡瓦狗,插标卖……” “你下得了死手?” “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嘛,笑一个呗——”云出岫伸出手去戳云无心的脸。 她的手指被一杆笔敲开。 云无心面无表情的说:“没事可做也不要来打扰我。” “你不也一样没事可做吗?怕你无聊,来陪陪你,毕竟我是姐姐,总要照顾妹妹吧。” 云出岫在妹妹面前表现的总是洒脱而任性,常人难得一见的笑容也总是挂在唇角上,笑意盈盈。 就像是每个人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表现的最真实,因为不需要去刻意表演什么。 云无心抬起毛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平静的练着字帖。 云出岫扬起下巴:“你真喜欢将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什么才是浪费?”云无心冷漠的说:“如果写字看书也是浪费时间,打坐修行才是人生,那一个人也不必哭不必笑不必吃东西不必呼吸,和那山石一样仍有风吹雨打去,等着有一天化作尘埃便是。如果化作一颗顽石也是仙人,这种仙活该腐朽。” 云出岫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托着腮帮:“我又不是父亲母亲或者其他老古董,我自己都经常跑下山去玩,怎么会想着你也变成只懂得修行的古董,我说的是……琴棋书画是不是太古朴了点?” 云无心说:“我也会上网冲浪。” 云出岫摇头:“明国对科技的普及速度还是不够快,电子科技发展最快的还是欧罗巴那边,我手里有从欧罗巴带回来的新的视作游戏机……” 云无心面无表情:“我不感兴趣,倒是你该去练剑了。” 云出岫说:“你陪我,我就练。” “我已经在练剑了。”云无心放下毛笔,掀起一张宣纸,纸张漂浮起来,没有干透的墨水在纸上凝聚,力透纸背,一张纸化作利剑,划过云出岫的鬓角发丝,飞掠至窗外,消失不见。 “飞剑传书?”云出岫问:“给谁的。” “某些人。” “某些是哪些?” “与你无关。”云无心不想说。 云出岫更好奇了:“你不说,我可就把它追回来看了。” 云无心只得说:“蜀山剑魁。” “嗯?”云出岫歪了歪脑袋:“你跟那个二愣子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对我一见钟情,论道大会后要以天下名剑之首的身份向我提亲。”云无心淡淡道。 云出岫不笑了,声音轻柔的问:“一见钟情?你是怎么回答的?” 云无心说:“我怎么回答,你不知道?” 云出岫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一下,双子连心,刚刚书写的时候,分明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 “你完全不记得他了?” “嗯。”云无心说:“难道我见过他?” 云出岫点了点头。 “何时何处?” “好像是八岁那年,去了蜀山派的时候,我吵着要去看镇魔塔,你随我一同前去,然后路上救了个掏鸟窝的小胖子,我要把他踹下去,你拦着不让我踹,饭堂里遇到,我看他吃那么多,说让他多吃素,你就让我连续吃了三天的斋;再后来比武的时候,我要刺他,刺出了血,你还帮他包扎好了。” 云出岫的记忆力极好。 “除此之外就没了?”云无心歪着脑袋:“就这些?” “就这些啦。”云出岫摊手:“我们只去过一次蜀山派。” 云无心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云出岫和自己高度一致的五官,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都说了是一见钟情了。” “难道不是看脸吗?” “呃……”云出岫卡壳了一秒,随后说:“或许是你对他太温柔,让他产生了误会?” “我,温柔?”云无心手指捏着下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帮了他好几次,我在欺负他,你在帮他,有对比才有反差啊。” “我不是帮他,而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云无心冷眼盯着亲姐姐,语气冷漠,面无表情:“从小到大,多少次你闯祸,不都是我顶着你同样的脸去给人陪练道歉?” “你要踹他,我当然要拦着,否则蜀山派的面子往哪里搁?你让他多吃素,和我让你吃斋饭没有半点关系,你那几天肠胃不好,就该多吃点清淡的; 你当着人面把他刺伤了,东西都打坏了,我担心要赔偿,才帮他包扎,还劝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以免告密后惹来麻烦,这不都是为了你?” 云无心说完了。 云出岫感动不已,冲上来就要给妹妹一个拥抱:“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啦,快亲一个。” 云无心拳头硬了:“但那是过去了,现在我绝对不做这种事了,越是惯着你,我就越是倒霉,从几年前我就悟了,老实人就活该吃亏吗?” 云出岫戳了戳手指赔笑道:“我现在不是老实很多了吗?” 她转移话题说:“这么看来,这位蜀山剑魁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我连他什么模样都记不住,哪里管他是谁。”云无心摇头:“什么一见钟情,只是一种错觉,都是你带来的压力太重,我表现出的虚假善良才有了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就是大棒加萝卜的精神控制。” “也是啊,我家妹妹没什么异性缘,是我担心过度了。”云出岫说:“常年待在山里,哪有机会碰到外人,我偷偷溜下山所以有,你整天待家里写书练字,当然没有机会。” 云无心顿了顿:“我也有的……” “你没有。”云出岫低下头,手指轻抚着妹妹脸颊:“真的没有,那只是一种错觉,你明明知道的。” 云无心推开了云出岫,眼神更冷了几分:“你说了不算。” 云出岫寂寞的说:“以后你会明白的,漫长岁月里,你我终究还是要为伴的,只有我们两个。” 云无心没有回答,继续研墨。 这时,两封书信飞来,姐妹各自伸出手接下一封。 云无心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开篇,微微一怔,情绪旋即产生波动。 她抬起视线,注意到云出岫在看自己:“谁的书信?不会又是剑魁的表白信吧?” 云无心冷冷道:“不要一直读我的心情。” “所以,是谁的信?”云出岫追问。 云无心答:“薛寒泪。” 这是薛寒泪寄来的书信。 她是一直留在山上,对外界事感知不多,淮水的变化虽然知晓,但具体情况不甚了解…… 薛寒泪在信中提及自己现在重获自由,并且会在论道期间来白玉京拜访。 “龙族啊……你的朋友吗?那当然是欢迎的,记得给我介绍认识一下。”云出岫微笑着:“既然她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了。” 云无心冷淡道:“你的信呢。” 云出岫主动拆开信封:“我当然会共享给你看啦,我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纸张铺陈在桌子上,阅读书信的文字对两名仙家而言,只需要神识轻轻一扫。 屋子里陷入短暂沉默。 云出岫看向窗外,语气清冷的仿佛雪山里吹出的凛风。 “真是阴魂不散,难道过去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我很早就算过一卦了。”云无心说:“他是你的劫数。” 云出岫冷笑:“你以为他赢得了我?” “他能不能赢我不知道。”云无心抬起眸子:“你的心乱了,你在动摇什么?” 云出岫移开目光:“或许我是在开心,能碾碎他两次。” “你为什么要去憎恨一个自己都不熟悉甚至不认识的人?”云无心不解的问:“直至今天都是。” “我认识他,而且很熟悉。”云出岫说:“倒是你……为什么在开心?你很希望他出现在这里吗?” “是的。”云无心不假思索亦毫无犹豫。 “为什么?” “他是我的……嗯,朋友。”云无心故意的加重了口吻:“我们在瀛洲经常私下见面。” 云出岫眼瞳骤然收缩,空气温度骤降,她跃下窗户,声音如凛冬之风呼啸回响。 “如果你当他是朋友,就不该试图陷害他吧,现在改口也来不及,因为我当真了。” “期待五天后吧……我去练剑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坐船 两日后,群山峻岭之间,一艘船正在缓缓驶过江水。 “好无聊啊。”柳生霜月托着腮帮望着窗外风景。 “有山有水有美景,还无聊?”白星回捧着饮料小口的喝着。 “我是那样懂得诗情画意的好女子吗?”柳生霜月轻蔑的说:“我是个舞刀弄剑的莽妇,比起看这个,还不如看血流成河。啊,之前洪泽血湖的风光比这儿好看多了。” 白星回同意:“确实,就是味道有点重。” “血腥味其实挺好闻的吧。”柳生霜月随口道:“对吧兄长?” 白维靠在椅子上,将书盖在脸上,正在睡觉。 樱井思说:“哥哥这几天总觉得提不起劲的样子。” “可能是有我照顾你们,他自然就乏了。”白星回说。 “你照顾兄长?”柳生霜月轻轻呵呵道。 “你那是什么表情?”白星回挑眉:“我怎么没照顾兄长了?我伺候我亲爹都没伺候兄长多!” “那你可真是永世孝女……明明洗个内裤都不敢。”柳生霜月面露轻蔑之色。 “一派胡言!我怎么不敢了,亲兄妹谁还在意这个?我是怕掉色,怕掉色懂吗,不能放在衬衫一起洗!” 白星回手里捏扁了维他的饮料纸盒:“而且说好了一起做家务,你每次都偷偷把家务做完了是几个意思,还当着兄长面值我的班。” 柳生霜月摊手叹气:“还不是你太懒了。” “那是懒不懒的问题吗!谁凌晨四点爬起来洗衣服洗碗啊!”白星回按着心口:“半夜起床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黑影在偷偷摸摸的一边冷笑一边搓碗筷,差点把我人送走。” “嗯嗯,那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祈福,来时做个独生子女的。”柳生霜月语气敷衍毫不真诚。 樱井思听着两姐姐的拌嘴,已经习惯了,靠在白维的侧边,抱着他的一只臂膀,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明国现代化的进程不如同盟国更高,很多地方基建不到位,工程水平也不够,太偏远的地方,只能不断的换乘,去往白玉京的路倒也朴实的很,一路上坐车到渡口,然后乘船就能直达。 毕竟不是所有白玉京的炼气士都会飞,会飞的才是少数,不少炼气士和道士和普通人未必有多少区别。 真正的仙家才能御剑日行千里,数量自然也是极少。至于把御剑飞行当做日常出行手段的,也只有蜀山剑派了,这个就属于专业对口与否的问题,好比电脑和主机的区别,电脑的泛用性是远大于主机的。 同一艘船上,每个人都是普普通通的衣着打扮,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 结果船只距离岸边还有两三里的时候,突然熄火停下了。 跑这条路线的是民营,也是从观光船改的,发动机老化后停住。 船家抛下锚固定船只,挠了挠头:“只能等人来接应了,不好意思啊各位客人。” 船内传来寥寥几声抱怨,紧接着就是超过五分之三的人开始起身收拾行李。 “客人,客人们,这儿还没到啊,这可不兴下船啊,看着水不深浪不大,但也能淹死人。”船家急忙阻止。 一名带着帽子的高个子壮汉笑了声:“这位施主,无妨的。” 五六个壮汉身材扎实虎背熊腰。虽然带着帽子,但过于光洁的后脑勺还是暴露了身为光头的事实。 他们提拎着看上去就很多的行礼,扛着箱子或者布包,走到下船的位置,然后为首者走上河水。 凌波而走,踏水而行,实力足够的根本不需要借用外物,就这么踏着水飞过去了。 实际上稍微有点底子的武者都能做到。但必然会弄湿鞋袜,因为小腿都会浸在水里,能够踩着水面鞋袜不湿透证明要么不属于武道范畴,要么已经能做到大宗师的踏雪无痕或者白鹤亮翅。 后面有几个和尚水平不够,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碗,对着水面一丢,然后踩着碗一路滑着漂过去。 一行近十人,无一落水。 白星回说:“是佛门。” 柳生霜月问:“哪一派?” 佛门的派系众多,信仰分支也很多。就像是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新教之类的一样…… 宗教信仰的分裂度是极高的,不同的宗派对应不同信仰,供奉不同的佛,也对应不同的教义。 所以论道大会,看似是四道,实则情况更加复杂,各个宗门都齐聚。 白星回思忖后答道:“没用佛门神通,就是简单的踏水,不声张比较低调,看上去应该是禅宗。” 禅宗的祖师爷是达摩祖师,最著名的自然是嵩山的少林寺,是佛门,但是练武,修禅,故而又称佛心宗。 放在佛门八大宗派中,禅宗的声名威望很高,能与之相比的只有天台宗。 白星回突然想到:“佛门八大宗里,有个真言宗,不过因为早些时候在唐朝就灭绝了,直接断代。反而在瀛洲保存了下来,空海和尚在瀛洲创建了大弘真言密教,以金刚峰寺为基础保存了真言密宗,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看到瀛洲的和尚来这儿念经。” 柳生霜月翻了个白眼:“幼稚。” 你居然以为我会在意国籍? 白维摘下脸上的书籍:“真言宗来了也未必上得去,和国籍无关。既然是四道之一,皆可上去论道,可真言宗过于势微,佛门在瀛洲的影响力被神道教完全压制,只能勉强做点丧葬生意,怕是水平不够上去。” 就在和尚离开之后,又有一批人离开船只。 这群人从打扮来看就就知道是道士。 白玉京是炼气士的仙家圣地,也属于道家,但道家不同于道教,所求不同。 这群道士们玩了点花的,一名中年道士挥了挥手,足下升起了祥云,领着一旁四五个弟子和道童离开了,看着样子潇洒,但实际上也不太轻松。 “正一派的吧。”白星回说:“全真可不会这些花里胡哨的。” 道教传承到现在分两大派系,全真派、正一派。 前者就是影响里最正儿八经的道士,持斋戒,穿道袍,戴道冠,主张清静无为,修行内功,寻求个人超脱,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从而登仙得长生,也同样修行长生一类的功法,研习武道……最典型的是全真教武当山。 后者正一派,又名上清派,以存神服气为修行方法,辅以育经、修功德,掌握符箓宝术,上清的全名是上清灵宝天尊,信什么神祗就发展什么能耐,「灵宝」两字就证明他们是靠装备的。所以上清派三大山,分别是龙虎山正一宗坛、茅山上清宗坛、阁皂山灵宝宗坛。 茅山派的代表人物看过僵尸片的都懂,龙虎山龙虎宗天师府是道教的扛把子。 但前两者都不是喜欢闹动静秀一波的性子,茅山派也不擅长腾云驾雾,而龙虎宗以符箓见长,想来这批人只可能是阁皂山出来的道士了。 白维其实双眼一扫就看的出来,综合等级,派别能耐,一目了然。 没有点神秘和隐私,轻轻一扫,家庭住址都给你翻出来。 白星回问:“我们还要继续等吗?” “又走了一批,是蜀山的吧。” “蜀山见习生,来凑热闹的。”白维想了想:“那我们也过河吧。” 三位妹妹从善如流,然后…… “你们这是干什么?”白维的两只手被抱得紧紧的。 “我是个读书的文弱女子,我不会飞也不会武功。”白星回装可怜的说:“难道兄长要把我留在这儿?” 她瞥了眼柳生霜月:“倒是隔壁的这位,明明是大宗师了还装什么,自己过去啊。” “我只会挥刀,不会游泳。”柳生霜月摇了摇头:“我又不会轻功,哥,抱我过去。” “凭什么!让我先来!”白星回瞪眼:“兄长,我要抱抱,给我抱抱。” “想得美!你自己游过去,我知道你会游泳!” “现在两三月,你是想冻死我然后继承我的嫁妆吗!” 此时还在被围观,不少羡慕的眼神飘过来。 白维只得将卧虎刀丢入水里,橘色的大猫飘了上来,他左右手拎起来两个妹妹的后衣领。 就像是提着两个大号猫崽子,后背上挂着樱井思,跳上卧虎的后背,说了一个字:“游。” 大猫吐出气泡,开始距离划水……老虎是会游泳的,大部分猫也会游泳,只是不喜欢水。 几分钟后,抵达岸边,卧虎跳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然后驮着行礼跟着往前走。 论道大会在即,山脚下的镇子变得热闹了起来,妹妹们吵吵闹闹,白维原本有些压抑的情绪反而被打散了。 山下的镇子里没有足够多的旅店,只能找一家合适的民宿暂歇。 他来到提前预定好的民宿住址,轻轻敲门,里面传来回应:“请进。” 民宿厅堂里坐着个年轻的女子,青丝如瀑,穿着民国时代的女学生制服,一副文学少女的气质,样貌年轻,她抬起眸子,隔着一层平光眼镜,眼眸像是晕染开的墨迹,模糊不清。 第六百七十二章 民宿 这女子,不简单。 白维第一眼看过去,看不出她的异样,正是完全看不出来,所以才奇怪。 举个例子来说,最初薛寒泪的感叹号他也是看不到的。因为神秘度不够,因为了解不够深入,甚至不清楚薛寒泪是龙族的身份。 乍一眼看上去,就和普通人一样,却又明显区分于真正的普通人。 这是一种直觉。 头顶没有词缀,气息没有波澜,一切仿佛和常人无异,恰恰意味着此人身上或许隐藏的很深。 “你们是来投宿的吗?”女子放下手里的书本问。 白维看了眼民宿,环境不错,他暂且放下好奇心:“我需要三间房。” “只有两间了。”女子推了推平光眼镜。 “我之前问过这里有三间空房。” “现在只有两间。”女学生摇头说。 “已经租出去了?”白维奇怪:“我好像没看到其他租客。” 这房子里的气息只有这些人了。 “怎么没有?”她指着自己:“我不就是?” 空气尴尬了一秒,白维挠头:“你不是这儿的老板娘?” “我年纪轻轻,不会做这种没前途的工作。”学生打扮的女子平静的说:“老板娘出去采购了,所以我留在这儿代为照看,你要入住,就自己填写信息……能找到这家,证明你的眼光不错,这里很安静,不会被打扰,居住环境很好还管三餐,两间房也足够你们四个人住了。” 白维问:“两个双人间?” “两张大床,一个一楼,一个二楼,考虑到隔音问题,我建议你住一楼,免得给楼板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夜晚动静小一些,因为我也住一楼。”她静静的说着,口吻软软糯糯,听着让人觉得有力气正在剥离。 白维:“你误会了,这三位是我的妹妹。” 女子推了推眼镜:“哦,是这样,但我没误会。” “嗯?” “我看的出来。”女子声线细软的说:“我看的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白维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走到柜台前面:“两间房就两间房吧。” 柳生霜月说:“我跟哥住一间吧。” 白星回立刻走上来:“我反对!” “反对无效。”柳生霜月握着笔:“别忘了你是三服以内!” “正因为我是我才不需要担心!反而是你,肯定会忍不住袭击兄长!” “袭击我需要特意等到现在吗!”柳生霜月想要下笔写字,但写不下去。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绝对安全和相对安全之间,肯定选择前者!” 两个妹妹又开始争了,她们互相争论的时候,没注意到樱井思捡起了登记表,然后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哥哥,我们去房间看看吧。” “嗯,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樱井思悄悄回头看了眼石化在原地的两位姐姐,她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的。 从心里来说,她觉得白星回和白维住一个房间最安全。但她实在不想被柳生霜月当做抱枕了,锉的她脸疼。 只能牺牲小我一下。 四个吵闹的客人住进了民宿里,主厅沙发上,女子继续翻阅着诗集,情绪平淡,波澜不惊。 脚步声传来。 “你知道这镇子有什么可去走走的地方吗?”白维随口一问。 女子被打扰了阅读,却也并未烦闷的置气,她说:“这种小镇子里,可没有什么天下第一水司楼,没有什么景点,就连饭店没多少,镇子也不大,最多半个多时辰就能转一圈回来。” 白维说:“难怪你这么无聊的呆在这儿看书。” “我看书不是为了排解无聊。” “还有三天时间。”白维暂时想不到什么打发时间的事。 “论道大会快到了,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或许看热闹的人群本身,就是一种热闹?”她说。 “是有这个打算。”白维正打算离开,视线稍稍停留在了对方手里的书页上一秒。 稍稍的一停顿,引起女子的反应:“你看得懂?” 白维反问:“你看不懂?” “看不懂,没学过。”她说。 “那你应该查字典。” “字典有,但忘记带了。”女子又一次问:“你看得懂?” “一点点。”白维解释:“古欧罗巴语和现代欧罗巴语在发音语法上相同。但写法存在较大差异,而你手里这本诗集是宫廷专用的字体,大概相当于是茴字的第四种写法。” “第四种写法……什么意思?”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意思,除了追求美感之外毫无意义,不利于传播,只用于收藏,而束之于高阁的书籍已经失去原本的意义了。” 白维语气讽刺的说:“这一看就知道是皇室专门印刷着发出去做宣传的样本,数量稀少,却也只是稀少,并不珍贵,记载的大多是无用物。” “原来如此。”女子倒是毫不在意,而是指着自己阅读的一行文字:“这一行是什么意思?” 白维瞥了眼上面的文字:“我建议你还是换一本书看吧,唐诗宋词苏轼韩愈李杜,不香吗?” 她了然:“所以你真的看得懂,但不想告诉我,为什么?” 白维眼角抽了抽:“你从一开始就没听我说话,对不对。” “我听了,只是没听进去,我看诗集,问你意思,但你在搪塞我,对不对?” 她将问题抛回来,声音软软糯糯仿佛没有脾气。 他看着这名女子,对方也望着他,前者目光明亮,后者眼神空无。 一会儿后,听到了楼上传来脚步声,白维在妹妹下楼前开口。 “下次再说。” 青年带着妹妹离开,客厅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女子没有继续看书。而是放下一枚书签将书本合起,随后摘下平光眼镜,起身走向后厨。 来到后厨,走入地下储存室,空气里的光芒自动凝聚成漂浮着的光点,如同萤火虫在四周飞舞,而光芒照亮了储存室内的光景。 一名妇人被绑在椅子上,眼神惊恐无比,塞着布的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安静。”她轻声说:“你也不想死吧?” 妇人连连点头,嘴里的布被抽出来,她干呕几声。 “招吧,把你该说的都说出来,还有一条活路。”她软软糯糯的说。 妇人开口说话,发出的却是中年的男子声音:“我可以说,但你要保证不杀我!” “唔……”她想了想:“这或许有点难,毕竟,这家民宿我还是挺喜欢的,住过好几次了。可你把这一家人都杀了,还将人皮扒掉做成画皮给自己制造伪装,不论怎么想都已经是死罪难逃了。”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空旷的眸子里倒映着妇人惊恐扭曲的表情: “不如这样,你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允许你活着离开这栋屋子,在这之后……看你的命够不够大。” 伪装成妇人的魔修还想说什么。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她强调一遍:“我心情不好,现在不接受讨价还价。” “我,我说……但我知道的很少,非常少……”颤抖着嗓音,男子报出了少许的话,然后绳子松开了。 “愿赌服输,你走吧。”她让开一条路。 魔修捂着剧痛的肺腑,夺路而逃,眼角都要溢出泪水,心说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这种恐怖的怪物。 他跑了出来,穿过正厅,一路奔逃至大门口都没人阻拦,他已经一只脚跨过门槛,眼看着就能逃出生天。 可忽然间,一只手轻轻抵在了他的眉心位置。 “你。”魔修的面部开始扭曲,从触碰的位置开始变形:“不守信……” “我说允许你活着走出这栋屋子。但也只是这栋屋子,我可不希望自己暂住的地方被弄的太脏。” 她的指尖上散发着淡淡的暗红色光泽,魔道修士从眉心位置开始被瓦解,就像是支离破碎的玻璃。 人影消失在原地,肉体灵魂都湮灭于虚无。 女子跨过门槛,走入院子,喃喃道:“真脏,不该碰的。” 她用力的洗了三遍手,差点把手掌搓掉一层皮。 第六百七十三章 熟悉的大光头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断章》 看热闹的人,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别人看的热闹。 白维走着出来看旁人,也成了旁人眼中打量的对象。 如今的小镇里,藏龙卧虎也不为过,出处都是修道者佛门弟子江湖武夫还有炼气士,甚至能见到苗女。 不知不觉之中,整个镇子里就变成了交流现场,并不大的小镇子,地上摆起了地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在出售,有人漫天要价,有人随口砍价,嘴上谈不成生意直接撸袖子的也不是没有。 但立刻就被周边人一通「算了算了」给劝阻开,劝人不要打架很容易遭遇群殴。除非这个劝人的两边都根本打不过。 白维发现劝人不要干架的大部分都是佛门弟子。 而一旦动起手来打人最狠的也肯定是光头。 没一会儿,几个起冲突的摊主和商贩也都被抬去休赛区了,和尚还在一边念着什么经书,一副「怎么没把你们当场超度了」的懊悔表情。 头发越少,打人越疼,这一拳下去就是几万倍的暴击。 问大师为何打人,这跟佛门又有什么关系? 大师答曰——佛说,慈悲为怀,我动手,他们最多失去意识,换成他们自己动手,或许就要闹出人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听听,这就是觉悟。 白维表示实在说的太对了,然后转头就报了警。于是大师被请去了警察局,安安稳稳的蹲了局子入了地狱,突出一个壮烈成仁的气魄,也就成了他今天的好心情快乐源泉。 他走了几步,旋即注意到一熟悉背影,停了停脚步。 “兄长,那边好像有什么热闹,我们去……”白星回拉了一下白维,纹丝不动。 “你带着两妹妹。”白维吩咐了一句,将卧虎刀递给白星回:“我突然有些事。” 说完走入人流,背影迅速消失。 樱井思和柳生霜月买完东西回头问:“哥呢?” “去找熟人了。”白星回有了惊鸿一瞥,没看太真切而已。 “我也一起……” “没让你跟上来,你还不懂?”白星回拉住柳生霜月的臂弯:“别去闹腾……我还等着嫂子进门呢。” “嫂子就在你旁边!” “你是想让我侄子出生就喝奶粉吗?孩子都会给你饿哭的。” …… “跟丢了?”白维走出百米左右,发现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但他的确看到了薛寒泪的背影。 如果是找不到,大概率是对方刻意在躲着自己。 人妻的时候不害羞,敢出轨敢于绿己,当寡妇了反而开始瞻前顾后了。 也罢…… 白维正要折返,视线不经意的扫过一个巷子口,灵魂力感知顺序拉长,顺着巷道感知到了一抹金光。 他顺着巷道往内走,听到了哐哐哐的声音,就像是敲打铁毡似的。 刚刚转过弯,就见到一共三个穿着黄衣的和尚被丢了出来,堆叠在一起,贴在墙上躺在地上,一片混乱。 鼻青脸肿的和尚站起来,张牙舞爪,咬牙吆喝。 “你不要太嚣张!” “等我天台宗来人,非得揍你不可!” “你这秃驴竟敢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我们不过是在化缘!” 紧接着就是一声佛门狮子吼,龙吟虎啸,震耳欲聋。 “滚!” 一名体态威猛的僧人瞠目怒眉:“再不滚,我今天就打断尔等慧根!” 几个和尚夹紧双腿,似乎体会到了某种不可承受的痛苦,转头便跑。 样貌俊美但孔武有力的和尚表情渐渐松懈,而后回头看向一户普通人家。 “没事了,老人家,这群泼皮已经被我赶走了。” 老人家面露难色:“怎得说是泼皮呢?人家是大师,有法力的,来投宿,我也给点钱祈福也是应该的。” 大和尚耐心的说:“老人家,不该的……他们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去打工挣钱,您心善收留他们,还给他们钱,哪来的这种道理呢?” “可是,大师说……” “那不是大师,连我都打不过,算什么大师?贫僧这点修为只算是一般般呐,白玉京的仙人都比这群泼皮厉害到不知哪里去了,这些青痞的话,万万不可信。” 和尚握着老人家的手,和善的说:“这钱,您自己留着买点好的吃,调理调理身体,根本不必要在意那些歪理邪说。” 连说带哄的将老人家送了回去。 和尚走出门外的时候,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劝人可比打架都难。” 他走过拐角位置,白维对着他背影阴恻恻的冷笑道:“和尚,想不到吧,今日会在这里碰到我!” 和尚疑惑的回过头一看,顿时惊讶又欣喜道:“白施主!幸会幸会啊!” 快步走上来,握住白维的手晃了晃:“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呐!” 白维:“……” 他歪了歪头:“我刚刚演得不像反派?不对,你怎么认出我的?” 圆真和尚哈哈大笑:“我可是唯识宗,贫僧看人不看皮相,只看人心。” 白维:“焯,忘了你会天眼通了。” 圆真说:“能见到熟人真是高兴,关于万妖国的事我也听说了,俱是皆大欢喜,故人重逢,便是喜上加喜,再加上方才处理了几个泼皮无赖,更是三喜临门,这等好事,非得你我好好吃一顿才是。” 白维问:“你又去工地上挣钱了?” “没有。”圆真老脸一红:“最近没找到工地……贫僧也就能做点力气活,超度法事也顺带做了,不过只顺带吃个席,不收钱,算是一路穷游,到这儿终究是没了盘缠了。” 白维懂了:“原来你是蹭饭。” 圆真摸着光头尬笑:“实不相瞒,已经三日没吃米饭了,贫僧修为不差,但不吃饭胃疼啊。” “行吧行吧,带你去吃饭。”白维随口一问:“为什么不在刚刚老人家里蹭口饭吃?” “方才赶跑了几个故意展示点神通来收钱化缘的恶僧,贫僧怎么好意思继续跟老人家化缘?况且老人家也给了贫僧一颗糖,已是足够。” “你对老人家真客气。” “尊老爱幼,自当如此。” “那你对我能客气点吗?” “施主这是哪里话?白施主和白泽公主相恋,助毕方公主复国,早该是腰缠万贯,化缘当然得找您这种狗大户……哦不对,我是说有钱且善良的好人。” “你给我闭嘴,居然敢威胁我。”白维瞪了一眼这坏心眼的和尚:“你敢透露出去,我就打断你慧根!” “贫僧可是金刚,断不了。”圆真一本正经的反驳。 “我已经是武圣了,你确定?”白维视线下移。 “咳咳……不必了。”圆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绝对守口如瓶。” “希望白米饭能堵住你嘴巴。” 领着圆真来到小饭馆吃饭,这儿也是人满为患的情况,菜上的慢,但是好在米饭足够多。 圆真和尚确是饿了,就着一点腌菜吃了三碗饭。 白维看着这和尚觉得好笑又觉得敬佩,一名堂堂金刚境界的修行者,护法金身罗汉,背有佛门刺青,放在哪一边不是被当宝贝供着,他倒好,打工搬砖挣钱,还因为最近找不到工地而饿了三天饿到胃疼的情况,能开口跟自己蹭饭吃,都算是厚着脸皮了。 不过,唯识宗,却是如此……唯识宗是玄奘法师创建,而玄奘法师是何等人物,为辨明佛教分歧,独自西行五万里,抵达印度那烂陀寺取得真经,尽得佛法真谛,曲女城辩经,与十几个国王,三千多高僧进行辩论,最终满座皆服,大乘佛教称之为大乘天,小乘佛教称之为解脱天,回到大唐后创建佛教八大宗之一的唯识宗。 无支祁是孙悟空的原型; 玄奘法师就是唐三藏的原型。 放在硬核狠人里,玄奘法师甚至不需要悟道,他一生都在求道。 圆真和尚想来也是尽得唯识宗真谛,敢于去万妖国走一趟还能安然归来的人可没有几个。 白维倒了一杯水慢慢的喝:“你也是来参与论道大会的?” “自是如此。”圆真放下碗筷,认真道:“佛门中出了波旬,此乃佛敌,波旬信徒穿着僧袍,却乱我佛法,我亦不能坐视不理,须得提醒天下人!” 第六百七十四章 佛,然后,剑 波旬,佛敌。 佛教中,波旬就是魔王,又称之为魔罗。 传闻,佛在菩提树下修行的时候,有波旬前来干扰它修行,甚至女装勾引,佛不为所动。 故而波旬恼羞成怒,大声叱责,道:“将来有一日,吾之信众,必将着尔僧袍,乱你戒律,坏你清规,让这世间再无佛法!” 圆真口里的波旬,未必是真的魔罗,指的是那些假借传播佛法为借口,实则坏了佛门规矩修行的佛门僧人,因为波旬信徒也是穿着僧袍的。 “简单来说……敌我同源?”白维问,他眼角跳了跳,总觉得自己又被内涵道。 “佛法乃修行,我唯识宗觉得修佛便是修心,神通和佛法必须兼修。否则得其一便是心术不正,奈何如今天下宗派只懂得修行神通,却忘了戒律和佛法的真谛,路是越走越窄了。” 圆真叹道:“说一声末法时代也不为过,天下人皆不知佛法,僧众亦如此。” 白维道:“佛门的事,我不是很懂,但你说起波旬,我最近倒是有所耳闻……关于魔道之事。” “魔道?”圆真吃了两口饭,囫囵咽下,捏着嘴角的米粒放入嘴里:“明国魔道不是早已诛灭了?” “并不是所有。”白维说:“或许其中不少魔道都是假借了身份潜伏在各个宗派里,利用这些作为掩盖。” “名门正宗也会有这种事?” “什么地方都有,只是或大或小,成不成气候,以及报不报团的区别。”白维说:“如果魔道真的打算做些什么,大概没有比论道更合适的舞台了。” 圆真和尚点头:“原来施主是为了此事而来,果真是侠骨铮铮。” “别拍我马屁,我来白玉京是来揍人的,或许打完就走。”白维否认:“跟你提一声,因为看你顺眼,免得你什么时候被暗算死在外面。” “生死之事,贫僧早已看破了。”圆真说。 白维伸手准备抢走饭碗:“那你别吃了。” 和尚立刻护着碗筷说:“贫僧情愿被人打死,也不愿饿死。” “这次真说不定会打死人。”白维低声道:“一旦流血,论道大会的性质就会发生变化。” “贫僧可不杀人,出家人不能随意杀生。”圆真想了想说:“贫僧只要去和他们说说道理,最多也只是废掉波旬信众的修为罢了。” “就像刚刚那两个?” “方才不过几个顽劣的僧众,废不废区别都不大。”大和尚吐槽道:“如果僧众里的修行者也就是这个水平,我一人就足以踏平天台宗了。” 白维不置可否:“少林最厉害的是扫地僧,天台宗、净土宗等等最厉害的几个应该还没到场,不过明天也该陆续来了,你要去挨个挑战吗?佛门内斗会让人看笑话。” “肃清佛敌,算什么内斗?”圆真摸着头顶说:“反正丢人的会是天台宗,自己内部出了问题,贫僧把他们指出错误,他们难道不该谢谢贫僧?” “的确,你的滴水之恩,对方肯定会用拳相报。”白维摇头,真是太理想了。 圆真肯定不笨,主动做这种事就意味着风险,可唯识宗的僧人便是如此性格,他觉得优势在我道理在我,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碾过去就得了,不必考虑得失和场面话。 “你也不清楚谁才是波旬,就打算去挑战所有佛门宗派?” “亦不是所有,谁是波旬,辩一辩就知道了。”圆真用筷子比划道:“贫僧走五万里回大明,也没有什么传教的念头。但凑到论道大会这种事,自然也想让天下人看看真正的佛法该是如何。” 和尚和白维简单的说起区别。 佛门的区别很大,修行的方式也根据宗派不同而有所不同。 唯识宗的修行方式就和天台宗、净土宗这类是截然不同的。 小乘佛法渡自己,大乘佛法渡众生。 禅宗认为修行看悟性,什么时候开悟了什么时候就能成佛,这就是所谓的一念成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来源,对悟性要求极高,也不讲究拜佛,讲究自身的修行,于是与武集合,自成一派。 净土宗则是找到了灵山,希望能够通过修行让自己进入佛陀所在的极乐净土,让自身成佛,为此树立了菩萨和诸佛,引领世人,宣扬来世之说,普度众生。 对他们来说,修行就是为了去往极乐世界,死后抵达极乐世界就等于成了佛,为此必须口中念佛,张口闭口都是阿弥陀佛。 所以这一派的修行根本在于「拜佛」,而忽略了自身的修行。 而唯识宗的修行,讲究一个灵台三寸。 玄奘法师认为人人都可以成为觉者都可以开悟,并且以自己实践出了一条行之有效的道路,继往开来。 但这就动了宗教的根基,宗教是什么?是信仰,如果人人都信仰自己,不信仰佛了,钱怎么来?权怎么来? 玄奘法师晚年很凄惨,因为一个人无法对抗整个佛门,他尽得了佛法真谛。 但僧众不想要这种佛法,他们想要的是众生「拜佛」,缔造一个虚拟形象让众生朝拜,自己也就成了佛在地表上的代言人。 当然,佛门也自有其存在价值,拜佛可以给普通人提供心安。可以让人找到一个心灵依靠,也有和尚修行后游历天下做了好事。但这些都是结果论,拜佛并不意味着放弃修行。 但意味着放弃了大脑,放弃了唯我独尊之真意,恰恰和释迦摩尼定下的佛法本意冲突。 只懂得吃斋念佛,忽略了真正修行,导致僧人成了机械,导致佛法真意失传。 然而那些佛门大师是真的不懂吗? 非也,他们不但懂,而且非常聪明,否则就不会推行拜佛了。 看看圆真,一身衣服穿了多少年,洗到发白洗到变色,吃饭都得自己打工挣钱; 再看看净土宗的那批和尚,留在寺庙里待着,等着香火钱送上门,守着佛像就有收入,吃的白白胖胖,放在过去甚至还有寺庙下名正言顺的田亩,让僧人和佃户耕种。 如此一对比,谁懂真的佛法,重要吗? 活得体面活的舒服才更重要。 你笑我不懂修行,我笑你不懂生活,像玄奘一样活着,多累啊。 白维对圆真的做法许以默认的中立态度。即便圆真做法是对的,大概率也会碰到钉子。 即便他最终真的挑反了佛门,拿下了波旬,也还是动摇不了净土宗天台宗的地位,仍然会有人拜佛求心安。 但他的做法也不是毫无作用,至少可以真正意义上的让佛们被人所重视。 毕竟一件事的存在合理却不意味着它是对的是应该的,天下可以没有拜佛的宗派,却不该没有圆真这样的真正的僧人。 “你今晚打算住什么地方?” “贫僧自有去处,天大地大,何处不可居。”圆真道。 “说人话,再打机锋这桌子饭你自己刷盘子付钱。” “镇子里有寺庙,我去借宿一宿,该没什么问题。”圆真也不想继续麻烦白维了。 白维拿出几张红色钞票放下:“这就当时这几天的饭钱了,免得你明天还来找我蹭饭。” 圆真搓着手:“爱要,这……多不好意思啊,可贫僧的确囊中羞涩,拿不出什么……这枚菩提子就送给你了,也不值钱,是我自己捡到后用红绳穿起来的,随我修行不少年了。” 白维瞥了眼这菩提子,能感受到它的内部蕴藏着充沛的生机,种下去肯定能长出一颗很大的菩提树。 “你要是挂了,我就把这枚菩提子埋在你坟头上。”白维调侃:“你也能享受释迦摩尼的同等待遇。” 圆真合掌微笑:“妙啊。” 两人正要分开告退,和尚突然想起:“说起来,施主是要去跟谁打架?贫僧虽然不能下场干涉,但也能帮忙喊两声助威,我嗓门大。” “云出岫。” “竟是她。”圆真略微惊讶,随后摸着下巴回过头:“想来此战会备受瞩目,我一定到场!” 他跑了。 白维觉得和尚跑的有点快,他平日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听到云出岫三个字就立刻润的这么丝滑。 等和尚离开,白维看了眼快暗沉的天色,三个丫头还没回来,卧虎刀状态良好情绪稳定,想来是没碰到什么事,让她们继续逛一逛。 他便先一步回了民宿,走到民宿门口的时候,视线停留在门上,为什么会多刷了一层红色油漆? 油漆的味道有些浓郁,他跨过门槛,正要看看老板娘有没有回来,说好了包吃住的,三菜一汤总该有吧,他刚刚只顾着看和尚吃了,自己的饭都被对方抢着吃完。 然而客厅里只有一个人,既不是上了年龄的老板娘,又不是刚刚捧着书看的文学少女,而是一个陌生人。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满员了。” 白维劝说:“你来的不是时候。” 来者起身道:“不,我觉得自己来的正是时候,白止戈,我是来找你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蜀山剑魁 剑客,年轻的剑客。 剑,其实并不好用,也很难练出名头来。 战场搏杀,用的还是刀枪为多。而剑客能佩剑出行本就是有本事的象征了,大部分情况下。如果自身剑术水平不够,没有资格佩剑出行。 天下的剑客早已不多,甚至可以说,已经没落了,单轮剑术本身,早在武道之中被各种淘汰。因为杀伤力太弱,自然在追求杀伐攻击的武道中被逐渐排斥。 而重拾了剑,将剑从术升为道的,则是炼气士修仙者。 蜀山剑侠持有的已经是飞剑的一种,江湖人做到的极限是驭剑,驾驭利剑离手一尺最多,而剑侠的御剑,与兵器感应相连,飞剑百步穿杨。 这已经不是术了,而是一种法,更是近乎于道。 蜀山剑派便是天下剑道之首,名满天下不为过。 每十年一届,招收三百弟子入蜀山修仙练剑,蜀山的每一年收徒大典都能在全国各地吸引十万到五十万不等的适龄儿童前来,其排面之大远远超过了学宫和国子监。 可惜,每年就三百名额,甚至根本收不满。因为蜀山派的要求太严格了,而绝大部分的人,不是输在天赋上,就是输在心性上,天赋足够但心性不够,就会被拒之门外,考核持续一个月时间。 白维当年也差点去了蜀山做练习生,但后来没有去成。 眼前这年轻剑客穿着剑袍,背着剑匣,青袍白衣,玉带束发,加上衣服上毫不忌讳的绣着「蜀山」二字,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是来自于何处。 气质卓然,样貌剑眉星目,看着相当惹眼,适合去出演各种仙侠电视剧的男主角,光是这么一张脸就足够让全国的适龄女性观众疯狂买买买了。 “蜀山派,陈牧。”剑客抱拳道:“此番前来叨扰,还望不吝赐教。” “我认识你吗?”白维摸着下巴:“咱们好像是第一次见?” “确是第一次正式见面。”陈牧说:“我听说了新出一名年轻的武圣,好奇之下就差人打听。” 白维否定道:“我的修为是保密事项,你是如何知道的?” “前段日子,刚刚好在徽北游历……”陈牧想了想:“算是巧合下看到的。” 白维了然:“你也在洪泽湖。” “隔着较远距离,看的不清不楚,也不敢靠得太近。”陈牧道:“以如今的武道,还能出个这样的人物,太难得了,非得见上一面才叫不虚此行。” “你大可以直接投帖来拜访。”白维道:“这儿毕竟是民宿。” “哪有机会?”陈牧干笑着叹气:“我偷看的时候被军部请去喝茶了,说怀疑我刺探机密,关了我十天时间才给放出来,我甚至没看到结果如何。” 白维坐下:“如果你是来找我打架,我得拒绝了,之后还有事要忙,跟你干架没好处,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做,你要是想练剑,不妨去找佛门金刚去磨磨刀,净土宗不是出了个什么佛子吗?砍他去。” “我也是说道理的,白兄台何必如此警惕,我难道像个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刺人的疯子?” 陈牧急忙辩解:“别啊,你走的也是刀剑之道,在这个年纪跟我同水平的可不多,我这是来跟你打个招呼。” 白维虚着眼睛:“得亏我用的是刀,我要用的是剑,你可能已经忍不住拔剑了。不过我还是奉劝你,最好别做傻事,你水平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综合等级:47】 陈牧好奇:“你一眼就能瞧出来我真实实力?” 白维说:“我不了解你们蜀山派对实力境界的划分,但你的水平还不足以碰瓷武圣。” 陈牧想了想,他说:“你再看看。” 【综合等级:48】 提升了一级。 白维好奇:“你还留了几分力?” “也不多,只是封鞘养剑意的手段。”陈牧拍了拍剑匣,自信道:“到了我这个阶段,单靠搏杀已经没办法增长多少经验了。唯有越阶挑战强敌才能养出更强的剑意。” “所以盯上我了。”白维好笑:“你怎么不去万妖国试试斩妖?” “不去” “怕死?” “当然不是,是因为太远了。”陈牧望着白玉京的方向:“距离我心爱的姑娘太远了。” 白维不是很感兴趣的问:“哪位?” “山上那位。”陈牧说:“本来我也不在意什么论道大会,但既然她回来了,我是该来看看。” “小了,格局笑了。”白维摇头感叹。 “何解?” “你知道为何我二十多岁,就已经踏入武圣境界吗?” “是因为勤学苦练?” “日晒三竿才起床,一周练习不到两小时。” “是因为天赋绝世?” “曾经天赋出众,后来被打断骨头,再无天资之说。” “是因为搏杀磨砺?” “诚然有过搏杀磨砺,但次数并不算多,生死之争也就那么几次吧。” “那是为何?”蜀山剑客完全弄不懂了。 白维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一本正经的说:“因为剑……最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 “什么!”陈牧一惊:“你练的是无情剑道?” “不错,无情剑道!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所以少年,献祭了你的初恋,你的剑术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你看看我,二十多了还是个处男,没女朋友没未婚妻,牺牲如此之大,当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白维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为前辈,我就只能指点你这么多了。” 陈牧若有所思,其他人这么说他不信。但典籍里的确有关于无情剑道的说法。 他苦笑:“这牺牲未免太大了些。” 白维说:“仙家可没兴趣跟你谈情说爱,你确定自己不是单相思吗?既然对方心里无你嘴也不甜,何必为了一棵树而放弃足以登上顶峰的机会?” 陈牧失意道:“我的确是被拒绝了,连面都没见到,且容我考虑一二。” 他说着便想要离开,白维问:“你没有别的事了?真的只是拜访我一下?” 陈牧一拍脑门:“哦对了,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这是给你的书信。” 他取出一封书信,又想到了谁,表情变得不太自然,支支吾吾的问道:“你和那位是什么关系?” “哪位?” “就是云……”陈牧对云出岫保留着某些心理阴影:“出……这信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白维了然:“有些过节,这女人挺欠抽的,所以我来抽她了。” 陈牧握着白维的手掌,感动道:“知音呐!”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不解的问:“你喜欢的姑娘,不是云出岫吗?” 陈牧的鸡皮疙瘩都爬满了手背,表情一时间凝固住,惊恐之色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何出此言?” 一句话吓的这位剑客仿佛都要褪色成黑白线稿,他摇头说:“吾辈虽不惧生死,但亦不会亲近阎罗啊。” 声音都在发抖,瞧把孩子吓的。 原来真不是云出岫啊?那就是云无心或者别的谁咯? 可对云无心有意,还不如对云出岫有意呢,后者成功率好歹有亿分之一,前者连亿分之一都没有,铁定会被云出岫轰杀成渣。 白维随口一问:“云出岫到底干了什么才让你这么怕她。” 陈牧挺直腰板,恶狠狠的说:“我有七尺剑,无畏无惧!” 然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并非是惧她,而是比较尊重女性。” 说完他也朝着白玉京的方向瞅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背着剑匣出门就消失了。 溜的很快。 以平权主义者自居的白某人目送陈牧离开,感叹道:“刀客剑客都一样,嘴是真的硬啊。” 他坐回客厅里,拆开书信,想要看一看云出岫能回应什么废话文学。 挑战书一方接下就足够,回信大概也不会是什么重要内容。 打开一看,白维立刻注意到这信的口吻不太对,字里行间毫无杀意,信纸上也有一股冷而不冰的冰莲香。 再看落款,并非云出岫,而是云无心。 第六百七十六章 洛姬 信纸上内容不多,但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 云无心信上只字未提关于云出岫的事,白维却肯定自己挑战的事她已经知道。 她试图和解两个人,最后也没有收获任何成效,她想说什么,意义都不大,过去也都是不欢而散。 白维想着这一趟还有必要再去吗? 他收好信纸:“去看看也无妨,也就是明天晚上。” 看完信后,白维又想起刚刚离开的陈牧。 陈牧说的是——这封信是云出岫给他的。 等等?云出岫不可能允许自己和云无心私会吧?这上面也没写收件人,肯定是口头转达的。 所以说…… 是云无心假扮云出岫,以她姐姐的口吻和身份,让陈牧把信件转角给自己。 “啊这……”白维被云无心的操作惊到,仔细回味回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不仅拒绝了陈牧,而且让这位蜀山剑魁替自己送信给另一个男子,还约好对方在固定时间地点见面? 就有一种「看着喜欢的姑娘跟别人拥抱私会,自己只能在一旁帮忙看风」的寂寥感。 这操作……多少让人有些窒息。 不仅是把他当局外人看,还故意让他来给自己送信,焯……其心可诛。 陈牧刚刚才说自己没见到云无心。 实际上,他并不是没有见到,而是见到了,没认出来。 云无心和云出岫虽然样貌高度一致,但换成白维绝不可能认不出来,即便有伪装。 当面都认不出自己口中的意中人,陈牧往后说什么都没用了,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宣告寄了。 白维十分确定这位蜀山剑客下半辈子也只能练无情剑了。 他收起书信,奇怪的嘟囔道:“都要天黑了,怎么还没见到老板娘?” 他自己走到厨房里,各种新鲜的菜倒是一应具备,也有调味料,他想了想,便自己开始生火做饭。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飘起油烟,白维开始端菜上桌的时候,一来一回,发现桌子旁就多了一人,是那名黑发的姑娘,她换了身衣服,从民国时代的学生装换成了休闲服,头发也简单的绑成两束,一左一右的搭在左肩右背。 “你在干嘛?”白维问。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脸凑近菜肴,说了一个字:“香。” 白维做了五菜一汤,端上桌后,开始放置碗筷:“老板娘为什么还没回来?” 小姑娘随意的说:“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她好像不止这一家民宿,我们自便就好了。” “开饭等我妹妹回来。”白维暂时没发筷子,将一个炸鸡腿递到她跟前的碗里:“饿了可以先尝尝味。” “谢谢茄子。” “不客气,说起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白维说:“我叫白维,你随意如何称呼。” “我叫……”她顿了顿,咬了一口炸鸡腿,利用咀嚼食物的时间作为思考区间。 她说:“洛姬。” “好名字。”白维想到了某个恶作剧之神。 洛姬亦是直白道:“反正是假名,你随意称呼。” 白维不以为意,也拿起一根鸡腿开始品尝自己的手艺。 “说起来。”她将那本诗集放在桌案上:“你还没告诉我,这一首诗的意思,你给翻译翻译。” 白维噎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我说下次再说。” “现在不就是下次?” “不是,下次是下次,这次是这次。”白维决定搪塞过去:“人这辈子有两次,这次和下次。” “你分明看得懂。”洛姬嗓音软糯而飘忽,仿佛云朵般不找力:“为什么不能说?” “你为什么觉得我看得懂呢?”白维咬着鸡腿肉,舔了舔盐粒:“我只是在吹牛,虽然能分辨出是什么字体,但想要全部认识是很难的,我是明国人,而且也没有深刻钻研过欧罗巴的文学。” 洛姬缓慢的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她说:“我明白了,你看得懂,但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看得懂这类文字。” 白维被戳穿心思,多少有点绷不住,假装呛到:“咳咳咳……你不要擅自乱猜测,你这个理解完全错误——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买这种诗集来看,直接去买翻译版不好吗?” 洛姬说:“没有翻译版,这是原版诗集。” 白维自是不信:“原版已经五百年了,怎么可能保存的这么完好?” “是原版诗集。”她强调了一遍,却没有解释为什么是原版,随手翻着书页:“这本诗集里的诗句十分优美,可惜好多都看不懂。” 是啊,肯定优美。 毕竟是我摘抄的。 包括泰戈尔的《飞鸟集》还有其他各个国家的著名诗和短篇散文。 随手摘抄下来伪装文学带师,本来只是手抄本让宫廷里的贵族借阅。 后来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给誊抄下来,还做成了精装版拿去印刷。 此时远在瀛洲的五十岚清水打了一个喷嚏:“谁,是谁在念叨我?” 文学这东西不能说没有用,只能说在活着的时候体验不出影响力,连梵高都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作品能卖出天价,好多艺术家都是身故后过了很久才得以成名。 自然也包括白维留下的很多痕迹,都是隔了一两百年后才被后人翻出来。 因为历史负担和仇恨逐渐淡化看开,文学画作音乐等传统文艺仍然需要从过去进行继承,这就翻旧账翻到了帝国时期,自然避不开历史上的头号文抄公艺术全才的末代帝王维ꔷ槐尔特。 没想到来了明国还要被这样处刑。 白维不想说,主要是因为羞耻……这种黑历史还是早点埋葬在历史的角落里的好,免得这种早该死去的诗集从历史的坟墓里突然跳出来并开始攻击我。 “这本诗集,是很重要的人送给你的?”白维问。 “不是,是我自己捡到的。”洛姬摇头说,仿佛路上捡到一块鹅卵石那样随意。 “可你看上去很宝贝它。”白维说:“刚刚还说是古董,现在又说是路上捡到的。” “捡到的方式有很多种,和古董不古董无关。”洛姬轻声道:“你要看看吗?” “敬谢不敏。”白维恨不得赶紧把它超度了。 洛姬擦干净指尖的油脂,继续说:“我看书,主要是为了治病。” 白维不解:“文盲也算病吗?” “眼疾。” 她双眼浑浊不清,却和白内障不一样,看上去就如同人死后涣散的双眼般黯然无光。 “我觉得你该去看医生,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反而不适合看书,人看书反而是比看电视更容易近视。”白维提出了中肯的科学的观点。 洛姬却仿佛没有听见,而是轻声说:“捡到这本书的时候,有谁告诉我。如果我能将这本书给读懂,就能治好自己的眼疾。 事实上,最初我什么都看不见。但读懂了一小部分之后,已经能隐隐看些光影,到了现在,已经恢复了大约三成的视力。” 白维若有所思。 他不认为这本诗集会有这么大能耐,自己当初编写它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使用任何神秘。 况且这也不是原本,而是拓本。如果有神秘的附着效果,一定和诗集上的文字无关。 洛姬是个不简单的姑娘,或许不简单的程度比他猜想的还要深许多倍,这本书的来历大概也不简单。 白维静待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洛姬却幽幽一叹,顾影自怜,声音泫然欲泣:“我好可怜啊,年纪轻轻就双目失明,好不容易有了恢复明目的机会,却又抓不住,路遇到一人看得懂文字却又不告诉我是什么,呜呜呜,我好可怜呐……” 装的,而且装的有点假,她的声线依旧软软糯糯,挤不出多少哭腔,棒读感很强,却不叫人厌烦。 白维继续吃着炸鸡腿。 “快告诉我。”她将诗集举起挡在面颊前面,没什么力道的威胁道:“不然我继续哭。” 白维点了点头,点评道:“麻烦你哭认真点,刚刚缺了点感情,不够到位,很难打动我,要不你给自己两拳增加点力量感?” 洛姬吸了吸鼻子,似乎在寻找着发力点:“呜……呜……不对,呜呜……” “呜不出来了?” “呜呜……芜湖!”她突然一声,仿佛要起飞了。 白维:“?” 她将诗集合上收好,双手托着腮帮:“我饿了,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哭。” 白维感叹:“厉害……要是你能多几句真话就好了,和你名字一样,假的太明显。” 洛姬说:“半假半真,至少它能给我治病,是真的。” 否则,没书看我早就疯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缺德还得看你 少许时间之前,薛寒泪一路登山,来到白玉京山门前。 守着山路的道童在打着瞌睡,见到来人,一旁的仙鹤用脑袋蹭了蹭他将其叫醒。 道童问:“请问有飞仙令吗?没有的话,请回吧。” 薛寒泪拿出令牌递过去,道童检查后收起:“请随我来。” 仙鹤展翅,驮着道童和薛寒泪飞向白玉京之上的云层。 穿过一层云气,一层山的虚影后方才是真正的白玉京。 仙鹤落地,道童引路,薛寒泪打量四周,她也是初来乍到,长期在海中水中大地上奔走,来了天上看一看,风景十分别致,可惜太冷了,不太适合居住。 “高处不胜寒。” “何似在人间。” 薛寒泪轻声念了两句,来到一处院落前方,道童离开,她自己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便推门而入,这是在瀛洲同一个宿舍里养成的习惯,敲门两次便可以进门。 院落里有竹子,有松树,有梅花,有水池,并不大,但每一个角落都塞满。 薛寒泪循着气息看去,她翘起唇角,一下子从心思深沉的大姐姐变成了俏皮腹黑的乐子人。 “站那么高干嘛?还嫌白玉京不够高?不怕缺氧吗?你是要飞升去广寒宫里陪着嫦娥守活寡?” 薛寒泪戏谑道:“快下来,知道你好看的足以羞花闭月,但我还想再看看月亮呢。” 站在屋子顶端的倩影投下注视,往下走出,然后仿佛断了翅膀的鸟儿似的砸下来。 薛寒泪抬起手,水池中的流水飘起,形成柔软的弹力层,将人体托起,免得她以头抢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漂亮小脸蛋弄坏了,我都比你更心疼。”龙女靠近后说。 云无心轻轻起身,仿佛刚刚差点一脑袋插在地里的人根本不是她自己。 “我只是在试试你,已经龙王境界了,恭喜你得偿所愿。” “这都过去了好几天才说?”薛寒泪扬起唇角:“谢了,被你恭喜,我终归还是开心的。” 云无心打量着薛寒泪,走到一旁凳子上坐下,她清冷的说:“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事?” 薛寒泪眨眼:“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不会一个人来。”云无心道出所想:“你应该会带上他才是。” 薛寒泪停顿了一下,故意拍了拍一下云无心的肩膀:“我跟他关系是很好,但来见好闺蜜的事,怎么能带上臭男人呢?小姐姐贴贴,管他什么事?” 云无心哪有这么好糊弄,她笃定道:“淮水的事,跟他有关?” 薛寒泪心知瞒不住,她颔首道:“是……你知道的话,晚上我与你慢慢说。” “我现在就要听。”云无心说。 “倔强,我还没做好说的心理准备。”薛寒泪脸红羞涩,关于自己出轨的事当面讲给闺蜜听也太刺激太放纵太绿光了,她改口问: “你不该是来找我商讨对策的吗?毕竟你姐姐和他这次真的要打起来了。” “你有办法?” “没有,我也不敢上去拦着。”薛寒泪摇头:“身份立场都不合适,如果能抛下身份立场的话……” “你会去拦着他?” “我会帮着他一起揍你姐。”薛寒泪冷哼:“你姐不当人子,挨一顿打怎么了?” 云无心幽幽一叹:“我就知道你不靠谱,反正你帮不了什么,索性来跟我说说解解闷也是好的。” 薛寒泪眼睛一转,乐子人露出调戏小娘子般的邪魅狂娟的笑:“怎么?孤单了?寂寞空虚冷了?” 云无心却一反常态,轻轻点头:“嗯……” 她流露出少许疲惫和娇弱之色,比那书中林黛玉还要几分惹人爱怜,总是出尘的女子这般神情,其反差感之强烈,根本教人把持不住。 薛寒泪稍稍一定神,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坠:“得亏我是个俏寡妇,不然你要出大事……” 云无心自言自语:“云出岫的控制欲太强了,和她朝夕相处,我心思越发疲惫,得不到休息和缓解,倒是变得越来越像过去的自己,这绝非好事。” “双子的心灵相通吗?” “或许比那更过。” “跟她摊牌过?” “有过,但毫无意义,第二天她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云无心轻声叹气:“我便是和她争吵也无用,毕竟我很难对她真的动怒。” 薛寒泪托着腮帮:“我便是和寒璃也吵过架甚至动过手,你们姐妹关系太怪异了。” “我知道,所以我要解决它。”云无心低沉道:“姐姐是有心病的,我怎么能舍得责怪她这个病人?但一味妥协毫无意义,到了如今也只能下狠药了。” “白维就是狠药?” “是。”云无心不确定的说:“但并不是我最初预计的那一记狠药。” “最初预计的?” “西昆仑会有天女神将来。”云无心说:“就在不久之后。” “我知道。” “我的打算是请求西昆仑天女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云无心说出自己的打算。 “真狠。”薛寒泪吐槽道:“但是有用吗?” “会有用的,因为这必然会损伤我的修为和根基。”云无心轻声说:“如此我大概没什么机会飞升了。” 薛寒泪觉得这算是在地雷阵上跳舞:“你这么会适得其反吧,你自损根基,你姐姐难道就能治好心病?她不当场发癫走火入魔才奇怪。” “我只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让我跟她一起成仙,迟早我会变成她的分身,这结果我绝对不能接受,还不如留在人间做个普通人。”云无心问道:“不如你想想?” 薛寒泪抿着嘴唇,她一咬牙:“甩锅给白维吧……反正他要来暴揍你姐,或者让你姐暴揍。” 好闺蜜对视一眼,抬起手击掌,一拍结合。 “这是信。”云无心拿出亲笔函:“我知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去送信吧。” “你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你算计我!”薛寒泪果断拒绝,双手抱胸,小脸一侧谁都不爱:“我不去!” “为什么?”云无心双手按在薛寒泪肩膀上:“你跟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薛寒泪注意到她的手劲正在增强:“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你跟他睡了?” “没睡成。”薛寒泪心虚的说:“这才避着他嘛……” 云无心松开手,同时松了口气,居然露出几丝释然的笑:“我懂得。” “你懂什么?”薛寒泪有种被鄙视的微妙不爽:“你说明白点!” 云无心一如既往的评价道:“不够涩。” 薛寒泪恼羞成怒的扑上去:“我让你不够涩!今天我就要把你做成涩图!” 打闹着,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名童女脆生生的喊道:“云姊姊,有个人要求见你,在山门处不肯走哩。” “是什么人?”云无心语速急促了一些,打掉薛寒泪放在自己南半球上的爪子。 薛寒泪问:“不会是他吧?” 童女说:“蜀山派剑魁……” 云无心神色迅速归于冷漠:“又来了,真是麻烦,把他赶……” “等等!”薛寒泪捂住云无心的嘴巴,靠近耳语道:“我有个想法。” 缺德的乐子人想到了什么,她一番低语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云无心了然于心,觉得薛寒泪的计策很棒:“缺德还得看你。” “如果对方认出你了,这一套说辞就无用;如果他都认不出你,那还有什么可说的,活该做工具人,没到起跑线就被淘汰。”薛寒泪打了响指:“这叫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云无心起身:“那我就去亲自会会这位蜀山剑魁吧。” 不过,是以云出岫的身份。 …… 片刻后,山门外,已经抖成筛子的陈牧离开了。 “还真没认出来。”薛寒泪从一旁云间走出。 “我能模仿出姐姐的九成气质,他看不出也很正常。”云无心平静的说。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为了他生气,我不在意他,自是以平常心对待。如今也看的分明,陈牧所喜欢的不过是记忆里的幻影,只是将这种美好投射到了我的身上。”云无心转身道:“仅是一厢情愿。” “陈牧认不出来,那他呢?”薛寒泪问:“他认得出来吗?” 云无心流露出几许复杂:“我希望他不能。” 第六百七十八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次日,白维睡醒已经是日晒三竿的时候了。 樱井思已经醒了,正在看着书,很自觉的上课学习。 她来了明国后的日子也并无不聊,有着较强的自我管理能力,将有限的时间投入无限的学业里。 意识到自己在实力上是无法追赶白维和柳生霜月后,她决定选择另外一条路,认认真真的开始学习,掌握大量知识后自然能辨认出一条将来属于自己的路。 她还年轻,完全不着急给自己未来定型。 他就留在院子里,一上午也没着急出去做什么事,此时各个宗派之间已经开始互相走动了。 白维和白星回闲来无事,开始切磋象棋,柳生霜月在一旁冥想练剑活动身体。即便是来到明国,她也能通过联网功能找北辰归蝶干架。 “儒释道……佛家见过了,道士也见过了,仙侠也见过了,武夫也有……不过儒家。”白维摸着下巴:“如今的儒家已经不能一概而论了吧。” 白星回推动兵卒往前:“兄长也对儒道感兴趣?” “历史上的根源比较复杂,天下学说最终是否归了儒家,到现在也没有定论。”白维说:“你是学宫的学生,我都忘记问了,你什么专业来着?” 白星回:“我学的是算术……所以儒家的事,我也不是很明白,学宫里的学派大多没什么分明,儒家思想不少东西也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需要与时俱进,也因为生产力逐步解放的缘故,过去的那些桎梏社会阶级流动的东西已经没有了多少存在意义。” 白维:“所以儒家没有参与?” “也不尽然,论道大会是官方举办的,而官方派遣来的管理者大抵就算是儒家吧。” “浩然正气也是真的存在?” “有是有,不过术业有专攻,即便有大儒也不会下场打架的。”白星回指尖转动着棋子,火炮跳跃吃了白维的右车,她笑着说:“我出门买早餐的时候倒是听到,好像佛门那边出了点乱子。” 白维道:“佛门八大宗自有内乱,心法和拜佛之争,也是佛法正统之争。” 白星回不以为意:“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全明国人的老百姓多吃一碗米饭。” 白维笑:“他们争起来,有了内耗才好……这么一想官方也是够坏的,故意举办论道大会搞内部竞争,还提出了政策倾斜资源分配的参考指标,让这群宗派加速内卷自我竞争。就像是手里提着一根肉骨头,看着一群狼互相撕咬一样,也是,它们咬起来才对。” 白星回轻声道:“侠以武乱禁,这世道懂神通的都不太平,叔叔得了奇遇被十九局收编,这群宗派自然少不了监管。 如果天下没有游侠鲜衣怒马青衫风流。如果谁的命都是一颗花生米的事。如果没有真人骑仙鹤过高山。如果没有高僧步步生莲一念成佛,这世道……” 白维平静的说:“也不会变得更好。” 白星回问:“不会?” 白维笃定:“不会。” 他落下一枚棋子:“将军。” 白星回同意认输:“还下棋吗?” “不了。”白维摇头:“不是很想下棋,但也找不到什么事来打发时间,或许是来的有些早了。” “紧张吗?”白星回轻声问:“毕竟对手是那个云出岫。” “谈不上。” 云出岫并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说紧张肯定是假的,真实的情绪是疑惑和遗憾居多。 “那就是无聊了,人一闲下来就难免会多想,多想了就开始乱想。”白星回说:“还是该找点事做。” “譬如?”白维随口一问。 “考虑跟我学算术?”白星回从衣袖里拿出两本厚厚的算章:“这是入门级的,一旦琢磨这个,时间可就大把大把的流逝了,一整天过去都不知道。” 白维嘴角抽搐:“人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除了数学……小思对数学很感兴趣,你不妨去教一教她。” “不行,我只想教兄长。”白星回双手抱胸:“总觉得回来后没什么和兄长的共同语言啊,我们可是兄妹,为了弥补过去遗失的童年时间,需要创造一个共同话题,兄长难道不觉得数字是如此优美吗? 世间种种变数无穷无尽,却都可以在二进制的01之间阐述道来,算术抵达极致甚至可以测算天命。” 白维对算术不感兴趣,只能打断了白星回的演讲,一个姑娘家如此深爱着理论数学,确实非常少见。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算术水平抵达一定境界也能触及到神秘,学宫的算术本身已经是自成一系的神秘体系。 他揉了揉白星回的头发:“能一家人待在一起就够了,做什么并不重要。” 白星回张了张口,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嗯。” 她将白维的手掌放在肩膀上说:“请兄长给我捏捏肩吧……好酸呐。” 声音落下,两道冷光射过来,柳生霜月幽幽的投来注视,仿佛要将白星回射的千疮百孔。 …… 傍晚时分,白维又一次遇到了和尚。 圆真和尚的情况不算很好,僧衣有了破损,蹲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孤零零的。 白维喊了一声,将一瓶矿泉水丢过去。 和尚接住了矿泉水,道了声谢,然后喝了一口,严肃的表情才恢复正常。 白维也没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静静等着对方自己开口。 隔了十分钟后,圆真和尚才说:“佛敌真多啊。” 白维问:“还打算继续?” “还有两个。”圆真挺直腰板:“总得走一趟,辩了一下午,文物皆有,我嗓子都要哑了……贫僧平日里话挺多,喜欢说话,但今日倒是觉得说无可说了。” “他们什么都懂,只是一个个都是装糊涂的高手,知晓自己不是对手,想着找个台阶下。” “贫僧偏不让他们如愿,拆了他们的台阶,让他们看看自己的佛法修成什么模样。” 和尚一股子心气提起,怒目道:“可惜不能直接去了那大雄宝殿砸碎佛像金身,一口恶气卸不掉。” 白维从和尚身上嗅到淡淡的血腥味:“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圆真和尚说:“千百年积攒的佛门沉疴,不忍说出来,免得脏了施主耳朵。” 他认认真真的合掌行礼,按着膝盖起身。 “你受伤不轻。”白维说。 “那又如何?”圆真正色道:“我行我素,知行合一,这便是心法。” “但是……” “施主莫要劝说了,和尚我心软,你一说我也会动摇,但既是佛敌,不可不去。” “我想说的是,你走错方向了。” “……” “走东边。”白维指路。 圆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给了万用句式的答复,宣了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去也。” 目送和尚离开,白维独自走向白玉京。 他开始登山,不过目标并不是山顶,而是半山腰处的一处清风亭。 如果没有收到邀请,提前登山也会被拒绝和驱赶,这里是宗门驻地,外人不允许轻易进入,白玉京乃仙家居所,红尘俗气得尽量远离,否则就容易沾染污秽…… 这也是对外的说法,真正的污秽其实是因果,和人相解释就会产生因果,别人的诉求和七情六欲就会部分投射到自己身上产生影响。不论是恩情或者仇恨,都是一种影响。 想要成仙得道,最好方式就是斩断尘缘,断了和凡尘的因果关联,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无欲则刚。 这也是道家说的清静无为,仙家对此贯彻的更加彻底,只要机缘到来便可举霞飞升去往仙界。 目标和佛门所说的去往极乐净土相似。但佛门的极乐净土是否存在还是谜,而仙界的确是存在的,只是仙界未必是更好的地方。 就像是大荒山海对人类来说根本就是不适于生存的世界,只有成仙才会去孜孜追寻。 要去仙界,必经昆仑。 但成仙是一件太难的事,很多时候靠的不仅是天赋实力努力,而且需要气运和机缘…… 能否去的了仙界,仍然需要仰仗他人鼻息,大多仙家最终都不能飞升,或者死在昆仑登仙路上,或者突破失败耗尽寿元坐化,或者选择放弃飞升,一心扑在宗门建设上。 如今白玉京的掌门人夫妇便是放弃了飞升的一类,成婚生子,诞下女儿们,将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寄予厚望,期望她们能够得道成仙。 至于成仙能得到什么呢,或者飞升仙界后如何?这件事也并不重要,就像很多人一辈子都需要一个目标,需要往高处走,终点线在那里,走到终点线之后的事,祂们或许并不曾考虑过。 就像白维轮回了一百世,目标仅仅是轮回,根本没有考虑过要做些什么,或者有什么非做不可。 仅仅是随心随性,到了次数所剩无几的时候才开始决定要度过无悔的人生。 他来到了清风亭的位置,一阵风吹开云雾,此时夕阳下山,皎月普照,云色月色烘托着那一袭白衣清影。 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六百七十九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 别人家的姑娘…… 确实好看。 柳生霜月的颜值已经是英灵级别。可她的性格太冷太酷,气质这方面缺了点。 反观云无心的气质和其容貌形成完美搭配。可以直接做成瓶子拿去给创骑变身。 白维一时间看了也觉得心旷神怡。 难怪会有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昏庸君王。 好在我不是昏君。 而是亡国之君。 山间的云雾吹乱了她的鬓角,云无心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平垂落的碎发,视线看向石阶下的青年。 “你来了?”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也藏着几分和故人相见的欣然。 白维信步走近:“我来了。” 云无心说:“你来的早了十分钟时间。” “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这类对白我一向不喜欢……来都来了,要喝点茶吗?” 白维从袖子里拿出一杯奶茶,吸了一口:“山间太冷。” 云无心伸出手:“我的呢?” “在山下,自己去买,反正你御剑够快,几分钟的事。” “你可真是……”云无心说:“这方面还是颇为让人欣赏的,不攀高枝。” 白维回以一笑:“你算什么高枝?你仅仅是住的地方高一些,不过住在这里,和高原一样,不怕缺氧?” 云无心想了想:“聊点别的事?” 白维平静道:“我建议直接切入正题,你应该是想跟我谈一谈云出岫的事,对吗?” 云无心没有说话,只是捧起茶杯,吹了吹热水上的白雾。 “除此之外,我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我虽然欠下了数个人情,但还不足以让我撤回去,挑战书都发了,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白维说的不卑不亢。 他若是打都不打就撤回去,武道的脸都要丢光。 云无心不置可否,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只用了数年时间便修行到武圣,是为了报这份仇?” 白维问:“如果我回答是?” 云无心抬起眼睛。 “恐怕后果不单单只是流血这么简单,你短时间内修行到武圣,必然造了大量杀孽,自古以来的万人敌往往没有多少好下场,杀的越多实力越强,固然是武夫的优势。但如此杀孽也要承受更严重的反噬。” “项羽就是最好的例子,屠城的事他都做得出来。” “杀戮带来的修为增长会导致人性逐渐流逝,变成杀戮机器,从武圣变成狂魔。不过是一念之差,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磨合和消解。” 白维皱眉:“你想说什么?” 云无心轻声道:“我想说的是,希望你想一想后果,不要让仇恨完全占据自我。” 白维笑了:“那我可以告诉你……不是。” 他捧着奶茶,换了个慵懒的坐姿:“我有家人,有朋友,有重视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云出岫而跑去历练厮杀?为了她堕入魔道?多不划算……她配吗?她不配。” 他淡淡道:“可她平白无故打断我的灵脉骨,我就该忍着吗?我不是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好吧,我就是小心眼!这是她给予的伤痕,我自然该讨回来。” 云无心且问:“如何讨回?” 白维直言道:“姑且……打断她几根骨头,废掉了她部分修为,算是恩怨了结。” 山间冷气蒸腾,云雾翻滚。 白维问:“这你也不满意?够护短的啊。” 云无心喝了口茶:“上了擂台,后果自负,很公平……当年如此,现在也如此,但你或许太有自信了,云出岫不是什么脆弱的瓷器,不可能一碰就碎。” “自信什么的,我还是有一点的。”白维语气轻松的说:“欺负一个仙家的小妮子,委实没什么难度啊。” “妮子?”云无心歪了歪脑袋:“你不也才二十多岁?” 白维摆出一副岳峙渊渟的气魄:“我在装杯,你听不出来?” 云无心无语片刻。 她低声说:“你对云出岫真的没有半点手软,对我也没有半点心软吗?” “有的。”白维说。 云无心抬起眸子,直视着他的眼睛,银色的眸子泛着淡淡波澜,如同月光下的湖面。 她求证着问:“真的?” “真的。”白维颔首:“我手软过……否则当年我怎么会断了灵脉骨,废了武道修为?便是打不过,也不该输的这么惨,想着把胜利拱手相让就足够,倒是一时软弱害苦自己罢了。” 云无心眼里闪过一丝莫名,旋即摇头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她对刚刚的回答不甚满意,皱眉追问:“我想问的不是云出岫,而是……” 追问被打断了。 白维无意回答,直言道:“我对你们姐妹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讨债人,所有事都放在讨债之后,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云无心顿了顿,眸子里闪过少许恍然:“难怪你会放过陈牧。” “什么?” “蜀山剑魁,给你送信的那位剑侠。”云无心奇怪道:“你居然没跟他交手。” “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他是谁?为了什么而交手?”白维嗤笑:“我和他或许会因为刀剑之道而交锋,除此之外,再无拔刀拔剑的理由。” 云无心轻声说:“原来如此。” 她已经明白了所有:“你的确没有拔刀的理由,他也没有拔剑的理由。” 她流露出几分浅淡笑意,心情变得愉快:“原本只是朋友。” 白维挑眉:“你在高兴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云无心双手举起放到背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没什么,现在已经和你无关了,就当我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擂台上放手一搏便好,恩怨了结。”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大多想法都是多余的担忧,从一开始挑战书上都写的明明白白。” 白维平静的说:“到了如今我谈不上什么怨恨,是替过去做一个收尾了结。” “往后便再无瓜葛?” “是的,再无瓜葛。”白维瞥了她一眼:“自己种的下的因,自己吃下果,谁都别谈后悔,如是而已。” “好!”云无心欣然举手:“我们击掌为誓。” 白维没理会这个脑子多少有点拎不清的女子。 “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接下来轮到我了。” “尽管提问,我尽量知无不言。”仙家答道。 “你妹妹什么时候到了,她已经迟到了一刻钟。” 白维徐徐吐出一口气:“我不太想继续等下去,跟你面对面,不论多好的耐心都不够用。” 言语如锋,割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朦胧隔阂。 刻意制作的伪造被曝光,凝视彼此的眼神亦不再保留多少虚情假意。 仙家微微停顿,旋即扬起半寸眉梢,气息归于冰冷,她轻声讶然:“原来你真的认得出来。” “我不瞎。”白维道:“你是我见过水平最差的演员。” 平静的对视,冷凝的冰霜,蒸腾的云雾,凌冽的气机,仙家和武圣彼此交换视线,看似和谐,气氛却压抑至极,冷空气高压。 云出岫微微前倾身体,碎发从鬓角落下,全然没有了少女的青涩,全部封存于冰冷厚实的冰川之下。 森森寒意,刺骨冰寒。 便是大宗师也无法忍受这种压力,山间野云鹤都主动避让,烟波浩渺的云海无风起浪。 白维连眉毛也没有动弹一下,完全忽略刺骨冷意和漂浮的杀机,“现在的你比当年那副傻乎乎纯情少年的局促模样要讨喜多了。” 仙家笑语盈盈,眸子里没有一缕笑意,只呵出霜寒三尺的冷意:“好久不见,白维。” “你和当年倒是没有半点变化,多多少少有点大病,好久不见是用在朋友身上的。” 白维目光许以同等的冷漠,嗓音噙着几分戏谑讽刺:“我跟你有这么熟吗,云出岫?” 第六百八十章 忌日 对待云出岫,白维没有半点客气,一句轻飘飘的「我跟你不熟」就让气氛更加降低到了冰点。 不摊牌的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摊牌后,彼此看着都觉得分外碍眼。 白维得承认自己心底还是对云出岫保留几分成见。虽然以他的眼界根本不必在意云出岫怎么想。但在双方之间都清算之前,他也绝不可能给对方甩一个好脸色看。 “你确实变强了。”云出岫撤回了冰冷的气机:“我开始期待两天后了。” “如果你想提前一些,我也不介意。”白维舒展手指:“就当是还了云无心的人情。” 云出岫仿佛没听到白维主动求战的意图,而是目光看向云海。 她淡淡道:“若是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半点瓜葛该多好,你练你的武,我修我的仙。” 白维平静的说:“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便是后悔。” 云出岫摇头道:“我并非后悔,当年的事,若是再来一次,我也一样会这么做,错了,但改不了。” 白维气到微笑:“好家伙。” “我一向如此,说话比较直白,直来直往不懂迂回,你不要介意。” “我若是介意呢?” “那也只能憋着火气再等两天。” “为你生气哪怕多一秒钟都是浪费人生。”白维平缓情绪:“看来云无心不会来了,你不走我走。” 他正要丢下一句告辞离开。 云出岫的视线望向云层上方,掷下一句话:“她来了。” 一抹剑光破开云海,有谪仙人踏着仙剑落入半山腰,落地云影美轮美奂。 云无心气息微微不稳,呼吸急促,足尖仙剑争鸣。 “走的这么着急做什么?”云出岫关切道:“是担心我跟他直接动手?我还没有这么鲁莽。” 云无心咬着牙关:“为什么要在我院落设下千幻阵。” 云出岫理不直气也壮:“夜晚妹妹独自出门赴约,和陌生男子单独约见,我自然要管一管的。” “你凭什么?” “我是你姐姐。”云出岫语气安稳的说:“我不会害你。” 云无心低下头,神色藏在阴影里,如同一座在沉默中蓄力的火山。 她冷冷的说:“道歉。” 云出岫问:“什么?” “给我道歉。”云无心一字一顿。 云出岫微微一怔,她微微张了张口,流露出无奈的神色,轻声的顺从道:“对不起,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无心,我下次一定不会再犯了。” 白维微微挑眉,虽然有预料到云出岫真的妹控,但她能低下头道歉也是一桩奇闻。 或许,云出岫并不是真的多傲慢,先前与缪雪儿交流时的态度也看不出多少高傲。 唯有触及到云无心的事,她方才变成了护崽子的老母鸡。 云无心深呼吸,调整好心情,瞥了眼云出岫:“这件事没完。” 她看向白维,低声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白维也不重新入座,而是保持着随时能离开的站位。 “有事可以直说,不论方不方便,我过去欠你的人情并不急着还。” 恩怨分明。 云出岫和自己有过节,但那是她的事; 云无心帮过自己数次没有索要任何报酬,这是恩情。 云无心说:“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他说,你走远点。” 云出岫哀婉道:“为什么?” 云无心咬牙切齿:“走!远!点!信不信我踢你!” 她的血压提升,情绪溢于言表,而云出岫也同样通过双子间的联系感知的到。 “我……退后五里。”云出岫踏上月心剑,回头道:“你最好别对我妹妹做什么。” 白维挑眉:“嚯?你这是在激将我一定要做点什么?那感情好啊,要不你别走了,我当面整个给你看看。” 云无心挥手赶走云出岫,等人影消失,她疲惫的按着眉心,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你兴许是小看你姐姐的控制欲了。”白维说:“第一次见,但她真的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是。”云无心说:“她有心病,我离开她,也是为了治病。” “效果不好啊。” “反而是更严重了点。” “要试试休克疗法吗?”白维半开玩笑的问。 “麻烦你了。”云无心点头。 “你认真的?”白维有些吃惊。 “是。”云无心神色严肃的说:“我是认真的,擂台上,我希望你尽全力赢下。” 白维摸着下巴:“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全力。可由你来说还真是怪怪的,倘若我摧毁了她的修为根基……” “对姐姐利大于弊。”云无心轻缓的吐出一句郁闷的真心话:“你不会真的认为如今的她有资格成仙吧?” 白维摇头:“虽然我对修仙不明白,但她如果能成仙,我就把这块桌子吃了……入魔还差不多。” 云无心道:“我选的是红尘炼心,她走的是无尘心境,可真正的无尘心境怎么可能会是这般模样?” “她成不成仙我不管。”白维靠着冰凉的石柱:“你姐姐的情况于我无意义,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 云无心没有说话。 白维也直白的问:“你要上昆仑吗?以你的资质和悟性,足以去往西昆仑修行,位列仙班是迟早的事。” “如果我回答是?”云无心抬起眸子,投来静默的注视。 “我自会恭喜你。”白维不假思索道:“恭喜你求道路上更进一步。” 云无心垂下目光,眸子如同被云雾遮住的群山,半隐半虚。 “不是。”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要登西昆仑也是在那之后了。” 白维笑了笑:“随你自由,若是以后想下山。可以来找我,仙家活的总会比我更久。” 云无心内心叹了口气,但什么都没说,她看了一会儿山里的云雾和风:“淮水的事,薛寒泪跟我说了。” “她果然在山上,却故意躲着我。”白维并不意外。 “你有什么话要我传达吗?”云无心善解人意的问。 白维想了想,扬起唇角,露出几丝温和笑意:“你就问她——欠我的用什么还。” 他笃定薛寒泪不敢来见自己,大概率还没做好把自己洗干净送上床的准备。 他虽然心底根本不介意,但肯定会第一时间发起嘲笑,多调侃调侃这新出炉的纯情俏寡妇。 至于真的把薛寒泪逼急了,她会怎么样……日后再说。 “我记住了。”云无心心思纯洁,自然也没多细想。 又坐了一会儿。 白维觉得有些冻手,错了搓手掌,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云无心移开目光,轻巧回应:“正在想。” 白维:“……” 正在想是什么意思? “对了。”云无心还真想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她拿出一张纸:“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她誊抄出了一行标准的字符,古欧罗巴语,宫廷字体,她问:“你好像对欧罗巴语有研究?” 白维拿起纸张扫了一眼,不禁讶然,这句诗已经是第二次看见了,上一次看到的是在洛姬的那本书上。 “为什么问这句话?”白维不答反问。 云无心道:“好奇心罢了。” 她只是在找寻话题,这样才能多跟他待一会儿。 当一个男孩问女孩「还有什么事」女孩回答「正在想」的时候是代表着什么,还需要追问吗? 这句子是她在云出岫的笔记上看到的,随手誊抄。因为白维对欧罗巴的文化很感兴趣,她仅仅是投其所好。 白维问:“有笔吗?” 云无心取出一杆笔。 白维在纸上写上一句翻译:“回去再看……你姐姐已经没耐心了,我也不想继续吹冷风了。” 云无心嗯了声,神色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她抬起手,轻声说:“再见。” “再见。” 青年背对着她下了山,背影转过拐角便消失不见,一如多年前一样,轻易的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云无心收起纸张,她嗓音清冷,对着背后的人说道:“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云出岫缓声道:“无心,今天是灰的忌日。” 第六百八十一章 还魂大醮 白玉京后方有一片山谷,山谷里有一片梨花林。 林木的边陲位置,有一座矮矮的小小坟墓。 云家姐妹停在了坟墓前,轻轻停下步子,除草去尘。 这座坟墓并不是人的坟墓,而是一只灰猫的坟墓。 它在近十年前被葬在了这里,是云无心和云出岫将它葬于此地。 云无心说:“你该早些告诉我。” 云出岫说:“我在等你自己想起来……才过去十年,可你似乎已经忘记了。” 云无心问:“你在责备我?” “我只是有些感伤。”云出岫说:“才十年就会忘记,明明你最初那么喜欢它。” “我不愿意一直都活在过去。”云无心伸出手轻抚着小小的墓碑:“它也一样。” “所以,去见白维比见它更重要?”云出岫说。 云无心没有回答。 “你也知道,就和它一样,世间一切都会生老病死。”云出岫低沉的说:“人的生命也是有限的,他能活多少年?百年后便垂垂老矣无法动弹,最终死去……那时你会如何? 你还是要回到这里,还是要来到山上,等到百年后,能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仍然只有我。” 云无心抬起眼眸:“你是害怕死亡,还是……畏惧孤独?” 云出岫笑着问:“你不怕吗?” 云无心神情流露出哀婉叹息:“姐姐,你病了,病的很重,有病就要去治病。” 她转身离开。 云出岫对着她的背影传音:“我没有错!我会证明这点。” 云无心踩踏飞剑,背对着云出岫,她说:“便是你赢了,又能证明什么?” 我们还不是仙,我们是人。 剑影掠去天上,消失不见。 云出岫蹲下身,轻轻戳了戳坟墓的沉默石碑:“说走就走,真是个任性的妹妹。不过我也没有资格说她,我们都还在任性。因为我们都还年轻,等以后,她会明白的。” “我也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正想着要离开时,忽然一张纸片从半空飘落下来,她抬起手接住。 纸张残留的香气证明它是放在云无心怀里熏香过的。 打开一看内容,云出岫瞳孔收缩,先是错愕,旋即是惊喜:“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 她打开随身乾坤袋,取出一个木匣。 这句话是那五十名囚犯从天牢里带出来的,只记住了它的字形,完全弄不懂它是什么意思。 因为所有囚犯的记忆不一,每个人只见到过它的其中一部分,凑成的字体最终就变得凌乱。就像是一句话的顺序被打乱了,意思自然千奇百怪。 好比八级大狂风的正反过来念,意思截然不同。 灰猫是五百年前的盗贼,留下的这句话必然空穴来风,也一定是打开这枚匣子的最后一道钥匙。 云出岫念出翻译后的意思,以神识牵引,将答案输送进去。 “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她念出这句话,是经过帝王誊抄后却并未能得以广泛流传的尼采的名言。 话音落下,匣子上的封印松动,然后机扩发出铿锵声响。 一枚宝珠从开启的木匣中呈现,七彩融合为无色。 云出岫拾起珠子:“忆梦宝珠,终于……” 龙宫至宝,前尘忆梦,传闻能够让人回忆起前世记忆的宝珠。 她握着抱住却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波澜,想来激发忆梦宝珠需要特殊的神通,就像高达也不是谁都能开的。 “忆梦宝珠得手,最后一道拼图也得以补全。” 她自言自语:“终于可以开始了……” 还魂大醮。 理论上已经没有问题,前往欧罗巴蓝菖蒲研究灵魂学说已经补全了古法的空缺。 但仅仅是理论上还不够,具体实施仍然存在障碍,自己不擅长术法和仪式,只能花费更多时间进行试错。 云出岫的视线看向了小小的坟墓,伸出手抚摸着墓碑上的斑驳岁月痕迹。 “我一定会将你带回人世,再等等我吧。” …… 白玉京,院落。 “回来了?”薛寒泪迎上去:“怎么样?” “很糟糕。”云无心苦涩道:“我这一趟算是火上浇油了。” “什么?他们直接打起来了?还打出重伤了?”薛寒泪立刻添油加醋的脑补起来。 “我没这么说。”云无心补充解释:“他们看上去倒是很冷静,没有动手,仅仅是口舌之争。” “口舌之争……”薛寒泪问:“是法式?” “?”云无心问:“什么法式?面包吗?” “没什么。”薛寒泪清了清嗓子:“既然没有打起来,那也还好吧。如果是直接动手开始厮杀才叫不妙。” “冷静、克制都是表象。”云无心说:“我从没见过那么克制的白维。” “确实。”薛寒泪对此深有感触,他遇到黑龙可都是直接从嘴上落实到行动上,果断杀它全家。 “怎么办?”云无心问。 “看戏呗,还能怎么办?你想上去代打吗?”薛寒泪宽慰道:“没事,问题不大,最多你失去一个姐姐。” 云无心:“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是。”薛寒泪托着腮帮:“他反正不会下死手,大概率会让你姐姐从头滚回练气初阶再修一遍,双方对等罢了,他能重归武圣,你姐姐未必不能破而后立呢?就当是彼此之间给对方一顿毒打,帮助对方突破境界了,从结果来看会是好事。” 乐观,真是乐观,你就没考虑过打断骨头废掉修为就一蹶不振的情况? 云无心语塞。 她望着天上明月,自嘲道:“我也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了。” 薛寒泪安慰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你局外人当然无法干涉。” 云无心闭上眼睛,可惜她绝非局外人。 一切因我而起,又如何能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 …… 白维下山后回到了镇子里。 夜色下的镇子仍然热闹的很,甚至凭空多了一个夜市出来。 穿过夜市,回到民宿住所。 正厅里洛姬抬起不太分明的眸子:“你看上去心情不好。” “嗯。”白维没多少精神的应了声。 “来读书吧,看书会让人心情便好。”洛姬又说。 白维咧了咧嘴角:“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也罢,我就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好了。” 洛姬立刻正襟危坐,摆出小学生虚心求教的姿势:“请先生教我。” 白维心说反正也说出去了,再说一遍也无妨,只得重复道:“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洛姬眨了眨眼睛:“没了?” “没了。”白维摊手。 “可是这下面还有这么多字呢!” “是注解。” “那你给我念念,翻译翻译,什么叫注解。”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自己找个龙场悟道去。”白维抽身离开:“我要回房间督促妹妹学习了。” 白维直接润了,他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位疑似大佬单独相处,厅堂里的洛姬安静下来,重新捧着书看。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说的真好。” 她托着脸颊,闭上眼睛合起书本。 “我可真笨,这说的不正是我自己吗?” 她平心静气维持不到十秒,愤愤不平的将书丢在桌子上。 “可恶,亏我还研究了这么久,原来是在嘲讽我好菜,哪个老古董写的,肯定懂预言术,刀了!” 隔了一会儿,她又伸出手把书籍捡了回来,手指擦了擦书的封面。 “呼……”洛姬吐出一口气:“再看一页。” 第六百八十二章 浮云 不周墟,即不周山崩塌后留下的废墟。 不周山曾经是天地支柱,后来被共工撞塌。 《列子ꔷ汤问》记载了共工怒触不周山的故事:“其后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辰星就焉;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 不周山倒塌后留下的不周墟至此也成为了一处传闻,几乎无人能够寻到它的踪迹所在。 如今就在不周墟的最深处,摆放着一共九把座椅,一片幽暗之中,落下一道光亮照亮四方。 座椅上的光影依次亮起。 第六座开口:“开始汇报议程……” 第七座问道:“是什么?” 第二座肃穆道:“首座已经归来。” 第五座挺直背脊:“首座又有什么新的指令?” 第二座淡淡道:“我们只需恭迎首座归来,为此停下手头的一切准备。” 第六座皱眉道:“所有准备?” 第二座平静道:“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让你们停下准备,不是放弃计划。而是计划已经在执行了,并且距离成功也并不遥远,余下你们要做的事,只有少许。” 第三座十指交错:“可关键的忆梦宝珠还没得手,第九座至今没有回应。” 第二座平淡道:“忆梦宝珠只是道具而已,有或没有都不重要。” “缺乏忆梦宝珠,我们计划成功率不足三成。”第六座持反对态度。 第二座语气不咸不淡的说:“我们需要忆梦宝珠,是需要它发挥应用的作用。如今首座已经归来,而忆梦宝珠已经在它的掌握之下,也无需递交到我们的手里,亦或者……将忆梦宝珠交给你们,你们知道如何使用?” 众人皆沉默,然后第七座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第二座道:“静待即可,白玉京上,论道大会落下帷幕的那一刻,便是魔道复苏之时,四罪蛰伏如此之久,也该翻身了。” 第六座沉吟道:“颠覆秩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很担心你们会把路走乱,我不过是期望能够掌握宗门,推行早已失传的古法。” 第五座也赞同道:“吾等所求,不过是公平的大争罢了,正道用各种借口赶尽杀绝,我自是内心不忿,谁想要变成过街老鼠,仅仅是因为我们的道不是正道。” 第七座扶着眼镜:“我都可以,有钱就能办事。” 第三座扬起下巴:“我追求的是极端的力量,首座能赐予我这些。不论什么要求,我都定然达成,希望他能让我看到改天换地的宏伟之力。” 整个魔道会议的诉求其实非常松散,这群人并非志同道合。而是都对现状存在不满,在现有的秩序规则之下觉得受到了束缚,觉得欲求无法被满足。 所以选择了抱团,试图打破现有规则,为自己争取到更多,有的人也并未怀抱着非得做到什么的想法,仅仅是能多赚一点是一点。 可对于这无比分散的要求,第二座直接开口应允下来。 “你们所想要的,首座自然会给予。” “不论是财富、权利、力量、复仇、贪婪,自将应有尽有。” “你们或许会怀疑我在说大话。但也不过寥寥几日光景,耐心等待即可。” “天翻地覆的时候很快就会到来,只怕时代变化的太快,你们会无法适应,不过只要尔等在这不周墟之中,我以首座的名义向各位保证,尔等将会成为时代洪流中的佼佼者。” “在此之前,尽管磨砺爪牙,擦亮刀剑,等着机会。” “等着将过去的时代作为垫脚石。” 第二座压抑不住狂热:“时势造英雄?不,英雄造时势!” 嗓音回荡在漆黑的不周墟里。 其他七座皆低头应声道:“尊首座之命。” …… 两日时间弹指而过。 白维这两天基本上是什么都没做,待在民宿里,足不出户,偶尔听听外面传来的热闹。 听说圆真大和尚又挑反了两家寺庙,随后便不知所踪,人也不见了,直接杳无音信。 听说附近坟地出了点问题,有道士去做了法事,一整个晚上没个消停。 听说蜀山剑魁提着剑也四处挑战,同届之中未尝一败,唯独和佛子的一战暂且搁置。 再然后便是第二天晚上,洛姬不见了。 白维饭点时候左等右等后,去敲开她的房门,却发现屋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居住痕迹。 联想到她几乎不是在客厅就是找不到,白维怀疑她要么是地缚灵,要么根本不在这里住。 她一向神出鬼没,突然人不见了,白维也并未太在意,总觉得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又窜出来。 只是她走的比较着急,连宝贝的诗集也没有带上,留在了客厅桌子上。 白维随便翻了翻,发现里面少了一页纸,大概是之前她始终读不懂的一页。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了。 白维没有再上白玉京,全心全意的调整状态,准备和云出岫一战。 收拾好行装,一哥带三妹开始登山。 山路漫长,人群络绎。 来自江湖各地的宗派们都成群结队,数量之多不低于两千人。 放眼看去,这条登山路如同一条长长阶梯直上幽冥,阶梯道路两侧人头攒动。 佛家、道家、武家,各宗各派各家,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里各种颜色都有,有的是纯黑。有的黑色带点绿,有的黑色带点黄,有的直接反着光很刺眼。 白维的视线扫过去,迅速标记一大片,几乎没有一个等级低于二十的,底蕴太足了。 原以为几百年来的最强一代就和每年的最强奸月新番的纸面数据是一个道理,现在一看可能还真不是吹的。 只不过,好像区别也不大。就算是这群,在年轻时候也要被老师训斥「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白维牵着樱井思的小手,小姑娘努力的爬山,体能属于正常人水平,追不上步履如飞的修行者。 她坚持要自己爬山,锻炼身体,也同时享受疲惫的流汗过程,往日躺在病榻上,何曾有登山望远的机会? 白维照看着樱井思,给她度入真气恢复体能。 “哥。”柳生霜月指着山顶问:“上去了之后,真的可以随便找人打架吗?” 白星回强调:“得师出有名,我跟你解释了那么多,你居然就直接理解成了网游里的随地插旗?” “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不懂,还要抱宗派名头什么的,真麻烦。”柳生霜月撇了撇嘴。 白维笑着说:“倒也没这么复杂……你可以直接说实话,就说——我是来踢场的。” 柳生霜月恍然大悟:“简单明了!不愧是哥!” “兄长!”白星回觉得自己半天努力白费了。 “论道大会是个好机会,让她多见识见识百家武学、佛法和道术,不打一打太可惜了。” 白维道出心里所想:“霜月初入大宗师,需要战斗来稳定境界,论道大会即便不是生死之争,烈度也仍然不低,扬名之地,每个人都会动真格。作为磨刀石最为合适,这也是我带她来的理由。” “也没这么拉仇恨的啊。”白星回郁闷道:“她还是瀛洲人,歪果仁来踢场子一定会被针对吧。” “没事的。”白维深谙心理学:“霜月这么好看,年纪也不大,谁跟她一般见识?交手之前,年龄、性别、外貌三方面,再加上国际友人的人设就已经占足了便宜,换成我是肯定不乐意跟这类人交手的,这怎么打?” “的确。”柳生霜月自信道:“非战之罪。” “都这样占便宜了还要打?不觉得羞耻吗?”白星回试图戳这两人的脊梁骨。 柳生霜月不解的问:“为什么要羞耻?这优势难道不是我自己创造的?长相越神,砍人越狠。” 白维十分赞同:“哪怕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滥用优势。难道他们就没有百分之一轻敌大意的错了?” 白星回面对这种理直气壮的话只有一句:“我预感到今天我们的声望要被刷成负数……” “这不是有你在吗?”白维回头一笑:“我的好妹妹会帮忙处理好的吧?你可是我白家的文曲星。” 白星回被戴了高帽,当即不屑一笑:“用得上就往死里夸,兄长真是功利,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隔了一小会:“毕竟是自家姐妹,不能让外人往死里欺负……我会看着的。” 白星回红着脸说:“还有,兄长会说话就多说点。” 白维夸耀着自家妹妹美丽善良温柔大方胸有沟壑,一通吹捧倒是吸引来附近不少注意力。 老白家基因的强大功能仍然赋予了她小中高校花三连冠的稀有成就,引来诸多视线,她也像只骄傲的孔雀照单全收。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了山顶,白玉京门外,白维极目远眺,目光穿过白云深处。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信手一挥袖,拨开了云海。 第六百八十三章 论道大会 上 轻轻一挥袖,云开雾散,阳光洒落。 除了少许人之外,没有谁察觉到这份变化是人为引起。 道童引着几人来到会场中央。 “今年论道大会和往日有些不同。” “一共分为三块不同的区域,由上而下。” “普通弟子级别的论道比试设立在第一区域;第二区域是精英内门弟子的论道比试场地;第三区域是长老掌门宗师级别的论道场所,也设立有许多试炼高台。” “若是想要去往下一个区域,需要取得三块玉牌,经过兑换后换成更高级玉牌。” 道童解释着论道大会的规则。 说到底,这场大会的根本目标就是加强交流沟通,同时展示自己宗派的底蕴实力。 为此分出一个层次也更方便同级别实力的互相交流,真正有底蕴名气的已经提前拿到牌子上去了。 白维直接问:“能不能给我换个最高级的牌子?我赶时间。” 道童挠了挠头:“最高级的牌子需要掌门或者长老级别的身份。” 白维道:“我是国家武术馆来的。” 道童说:“省级的武术馆的一级教练或者馆长也可以。” 白维说:“也不是,我……只是挂了个名。” 道童眨眼:“如果有国家武道证书也可以,达到二品就勉强合格了,您是吗?” 白维被纯真的视线注视着,他叹了口气:“我不是二品,也不是一品。” 二十多的武圣说出来没人相信。可以露一手,但被人围观着当猴看的感觉并不好。 “也罢。”白维随便拿起一块蓝色玉牌,不就是收集三块嘛,难度也不高。 柳生霜月晃了晃手里的玉牌:“哥,来比赛谁更快一些。” “我去看着她了。”白星回手里拿的是观众的挂牌。可以自由往返三个台阶,但是不能和人动手交流。 白维牵着樱井思的小手:“走吧,我们也去找人论道。” 一层平台很宽阔,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随地都可能是论道场所。 有的人上了擂台比试武学。有的人席地而坐开始辩论,有的人桌子上掰手腕,总归是应有尽有。 收集三块玉牌就能升级,只需要在论道中赢下来任意两个人就行,总的来说,矮子里挑高个。 挑选的第一个挑战目标就很重要。因为如果第一场就直接输了,手里的玉牌归零,这就意味着往后能论道的对象也只有同样玉牌归零者。 手里没有玉牌,其他人和你赢了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所以第一场输了也就意味着失去了登去上一层的机会。 白维对规则看的很清楚,但也有愣头青没搞明白,现场多了一些双玉牌者,也多了一些无玉牌者。 双玉牌者倾向于找同样双玉牌的进行论道,输赢彼此都不会出局。 按照这个晋级赛制,走上第二层的可能最多也就一两百人。 白维来的其实不算早,论道大会已经开始有半个小时多了。 他随便挑了一张桌子坐下,问:“你这边论的是什么道?” 桌子对面是个书生打扮的人,他说:“我这边论的是棋道。” 白维挑眉:“我不懂围棋。” 书生又说:“五子棋也可以,象棋也可以……” 白维还是没说话。 书生又拿出一沓牌:“斗地主也不是不行。” 白维嘴角扯了扯:“你这算什么棋道?离谱了点。” 书生哈哈一笑:“被你发现了,好吧,我这儿不是下棋。而是比拼智慧,赌博也算是比拼的一环,规则是什么不重要,主要是得好玩。” “可以出千?” “当然可以,不过手法要足够厉害。”书生的桌子上放着两个玉牌,已经赢了一把,输了也没压力:“看你模样老实,我也不欺负你,你任选三种,我们三局两胜,你可以先走。” 白维点头:“这样也好。” 不用跟人动手打打杀杀也挺好。 书生说:“玩什么?” “扑克牌吧。”白维想了想说:“我妹妹来发牌可以吧?” 书生看了眼才十四岁的樱井思,点了点头:“行。” 三分钟后。 “皇家同花顺。”白维将牌一丢:“你寄了吧。” 书生头皮发麻:“你作弊!” “说话要讲证据。”白维认真的说:“我怎么作弊了?” “连续五次皇家同花顺鬼才信啊!”书生驳斥道。 “运气而已。”白维伸出手:“玉牌给我吧。” 书生垂头丧气:“算你狠,可你能不能告诉你怎么做到的?” “抱歉不能。”白维起身,带着玉牌寻找下一个目标。 走了几步远,书生看到白维和樱井思抬起手击了个掌,顿时恍然大悟,他说:“艹。” 白维夸奖道:“干得漂亮。” 樱井思高兴的蹦蹦跳跳,谦虚道的说:“都是姐姐教得好。” 她跟着白星回学了点算术后,心算能力和记忆力同步提升,洗牌的时候下意识插入计算思考,靠着极强的数学天赋,区区几十张牌在她眼中几乎一览无遗。作为发牌人,随便就能给白维发皇家同花顺。 白维见到樱井思开心的模样,也不多说什么,让她高兴高兴,这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论道大会总不能白来一趟,让她见识见识不同人不同道,可开阔眼界,对未来大有裨益。 换了一个地方,白维找到第二个目标。 此人跟前已经摆着足足五块玉牌了。但这人并没有动身前往第二层的意思。 “来论道的?”那人问:“还是来讲价买玉牌的?五万块一个。” 白维心说好家伙,搁这儿搞二级市场呢? “我是来拿玉牌的,也不必要给钱。”白维平静的说。 席地而坐的男人睁开眼,气势如同一头山虎,咧嘴一笑:“很猖狂……对我胃口!” “你论的是什么道。”白维凝视着对方头顶的词条栏。 “当然……武道!”男子眼里爆射出精光,整个人画风都和现场格格不入,如同一个港漫高手乱入二次元,他摸了摸下巴:“确切而言,是红尘武道!红尘中感悟武学,更进一步。” 男人按着膝盖站起来:“我只是在等几个朋友,提前收集玉牌,不过看样子是白等了,他们已经上去了,你的实力不错,想跟我斗武吗?” 白维说:“如何斗?” 比武也有讲究,有的是无限制格斗。有的是比拼兵器,有的是比拼内功。 “红尘武道讲究红尘。”男子说:“说起红尘就绕不开四点。” 他竖起四根手指,声音铿锵:“酒色财气!” 他拍着胸口:“我们红尘武道一共有四个结拜兄弟,每个人爱好不同,我呢……好酒。” 白维拒绝:“你找别人吧。” 虽然对论道感兴趣,但这时候怎么能喝酒?喝酒不开揍,开揍不喝酒啊。 “诶,你听我说完。”好酒的武夫说:“我不是找你比拼酒量,这儿也没那么多酒。” “你不如直接把话说明白点,比试方式是什么。” “力气。”武夫说:“我们各自手持一杯酒,握着酒杯的手腕靠着,谁能把这杯酒喝完,谁就赢。” 樱井思瞪大眼睛:“交杯酒?哥,不合适,这不合适!” 武夫说:“只是比拼的一种方式,江湖人讲究哪有这么多。” 白维竖起手指:“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要加个要求,不能垫桌子。” 武夫眼瞳精光爆闪,手肘下面不垫桌子的发力可就更难了:“可以!” 不过对此他有自信,他体质特殊,嗜酒如命,喝了酒更是如同狂战士见血般,力量倍增。 不让他喝酒,他会暴怒,因为对酒水渴望而爆发成倍力量; 让他喝酒,碰到酒后力量也一样倍增。 喝不喝都能暴增。 双方各自手持酒杯站定,随着樱井思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始」,双方角力。 白维轻而易举的仰起头就喝完了一杯酒。 “你……”武夫瞪大眼睛,他心说我还没开始用力呢,你怎么就喝完了! 因为白维手腕根本没动,他是隔空摄酒,酒水自己从杯子里飞出来送到嘴里。 “我赢了。”白维宣告自己胜利:“顺带给你句忠告,酒喝多了,脑子会不清醒,人还是得靠智慧的。” 武夫输的冤枉,尴尬的立在原地,将一块玉牌丢过去:“算你赢了。” 白维凑齐三块玉牌,正要离开,随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你们酒色财气是四人组对吧?” 武夫有种不妙的预感:“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维笑了笑,牵着樱井思的小手登上第二层,他有点好奇财和色怎么论道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论道大会 中 论道大会第二层区域,人数明显变少,在这里的都是精英或者内门弟子,名门正派大宗大派,实力过硬。 之前那种偏向于娱乐性质的论道数量明显变少,擂台变得更多,看得出大伙都更喜欢以物理服人。 同样是缺两块玉牌,白维只需要随便挑两个打过去就行,难度不高,效率更快。 但有两人直接找了过来,这两人高矮胖瘦都不一致,一者偏瘦还算风流倜傥; 一者身宽体胖看上去就很有福。 “便是你用计赢了我们酒哥?”瘦子问。 白维产生有关联想,试探着问了句:“你们就是红尘武道里的结拜兄弟?” “不错!”他们承认了,表情还很骄傲。 白维问:“那你们分别好什么?” 胖子拍了拍肚皮:“我好财!” 瘦子的语气不禁微弱了一些:“我……好色。” 樱井思顿时投去天真的注视。 白维故意装作没听到:“啊?能说大声点?” 瘦子咳嗽两声:“别说这些虚的,我们手里有玉牌,你敢不敢跟我们比两场,赢了,直接保送第三层! 也不用跟这群精英弟子直接擂台上竞争,不是我说,他们打起来还真是相当卖力,我们兄弟费了不少力气也才赢下三场,已经没多少力气继续打了。” 白维点了点头:“我也想省点力气,你不如直接说说,想要怎么论道。” 胖子说:“我先来!我直说,我是好财者,财富越多,实力就越强,这便是我的道。若是将来能成为一地首富,直接破境成为武圣也不是不可能。” 你那是武圣吗?你那是财神吧。 白维直接摊手:“你要比拼资产,我的确跟你没办法比,我家里没钱,自幼贫穷,你看看我妹妹这么瘦弱就知道我家多穷了,给她饿的营养不良。” 樱井思鼓起腮帮,她才不是饿出来的营养不良。 “不至于不至于。”胖子捧起肚皮:“我是不会靠财富压人的,我要跟你比拼的其实也简单……阁下认为财富的积累是靠什么?” 白维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樱井思想了想:“是天赋和努力?” 胖子平静的摇头:“错……是运气!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错过了时代的红利期,实力永远追不上运气。 有的人回家就能拿到几百万创业基金,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要继承几个亿的大公司,这也是运气,是投胎的运气,财富的积累,最重要的看的是强运,强运能带来财富,也能带来实力。” “你要跟我比运气?”白维点头:“可以,怎么比?” “硬币。”胖子说:“猜正反。” 他直接拿出油性笔在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写了正反两个字:“你可以先猜,不用担心我会作弊。” 白维不解:“你就这么自信?” 胖子傲然一笑:“我自幼开始猜硬币就没输给过几个人。” 白维看了一眼这位好财的红尘武夫,对方头顶漂浮着一个特殊词条。 【财神的金勺】 【获得和财富相关的强运,积攒的金钱越多,运气越强】 这不是后天获得的增益,而是先天持有的神秘。 白维说:“开始吧。” 两人都闭上眼睛,不用视线观察,只能靠耳朵来听去判断,是没办法确定正反的。 叫来一个路人弹起硬币,落地声不断回响,叮叮叮的声音里,白维直接说:“正面。” 胖子自信一笑:“那我选……” “不用选,已经结束咧。”路人宣告:“这位先生赢了,二位输了。” 胖子睁开眼睛:“这不可能!” 当地面上的硬币的确是落在了正面上,胖子顿时就泄了气,一副我怎么可能吃大保底的震惊脸。 白维耸了耸肩,这胖子的确是强运眷顾。然而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强运也有弱点。 词条的介绍末端还有一句话。 “在面对更高级的神秘时,这种强运会立刻失效,且会导致损失部分财富,即破财免灾” 你说区区金勺子跟我黄金权能碰什么瓷呢? 要说财富眷顾这点,我还真不缺钱,只是不想要太多身外之物作为拖累,黄金权能自带黄金律。 白维看下剩下一人:“轮到你了,你想怎么比?” 色批武夫傲然一笑:“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搞定,我的武道是好色。” “噫——”樱井思再次流露出露骨的嫌弃。 “咳咳。”瘦子咳嗽一声:“食色性也,我好色有什么,男人都好色,都是色批,不必遮遮掩掩,在下若是这辈子有能耐成就武道意境,必然是和红颜色相有关。” “这方面我可太有自信了,来几个我放倒几个,来一堆,我干趴一堆!” 他自信十足,甚至开始扭腰跳舞。即便外貌还算英俊,一股莫名猥琐的气质已经遮不住了。 白维提醒道:“我得警醒你,嫖*是犯法的,青楼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取缔了。” “你误会什么呢!”瘦子大声叱责:“我可是守法公民!” “你说吧,怎么比。” “很简单,就在这儿比。”瘦子摊开手:“参与者是场地里的所有人!” 白维瞪眼:“你给我等等,你这是要……”(开银趴是吧!) “不合适,不合理,不可能。”白维立刻拒绝:“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所以我说你到底误会什么呢。”色批武夫连忙说:“我即便是色批也是有基本操守的,走心不走肾!而且我也怕传染病的好吧。” 白维摸着下巴:“这倒是实话,是个人都怕这玩意……所以呢?” 色批说:“简单,我们比拼搭讪能力,你看这附近漂亮姑娘可很多。不论是游客还是宗派里的女弟子,都可以成为搭讪对象,只要能骗到对方一个亲吻就算赢了这场色相的论道,如何?” 白维以手扶额:“得亏你没说直接大家女装比拼谁好看。” 色批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你要是不满意,我们也可以试试……” 白维打断:“免谈!你考虑过我们都能得到一个亲吻的可能性吗?” “这个嘛,那就看谁骗到的多,哪位姑娘更好看。”色批挑衅道:“怎么样?有自信跟我比一比吗?好男儿走江湖,可以不好酒,可以没有钱。但唯独不能不好色啊,不好色还算什么男人,看你也还是很有做渣男的天赋,要不要跟我学泡妞?” 白维的视线顿时变得无比微妙……比泡妞? 他看了眼樱井思,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盯着哥哥,她脆生生的说:“哥,我还小……大概不算数。” “可以。”白维点头:“我跟你论道。” “哈哈哈,好!”色批指着白维:“我欣赏你!兄台,不过论好色,你是赢不了我的!” 他果断一个百米冲刺到附近一个姑娘跟前,认真的说:“这位姑娘,给个亲亲呗?” 穿着红衣的女子顿时咬牙切齿:“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不是跟那个姓刘的跑了吗?” 色批说:“我可以解释,不过好久不见,能给个亲亲吗?” 红衣女子原本无比愤怒,随后瞥见一旁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个熟悉人影,顿时扬起唇角: “好啊,你给自己两巴掌,然后当众骂那个姓刘的小心眼,撬闺蜜墙角,好人夫,我就赏你一个亲!” 色批果断照办。 “你就是诚实。”红衣女子亲了一下色批的侧脸,然后给了他一巴掌,红着脸跑开:“滚吧!” 色批被一巴掌抽的转了个向,面朝的方向是脸色铁青的另一位蓝衣的姑娘。 “刘姑娘,好久不见……”色批揉了揉脸蛋,装作无事发生,厚颜无耻的问:“给个亲亲呗?” 蓝衣姑娘锵的拔剑了:“信不信我一剑刺死你!” “我信。”色批深情的问:“死之前能赏我一个吻吗?” 蓝衣姑娘抬起脚踹过来:“给我去死!” 一顿狂暴痛殴后,她居然还真的低头亲了一下对方额头。 这一幕简直震撼吃瓜群众一百年。 “哼!”刘姑娘一跺脚,娇嗔一声,转身离开,去找红衣姑娘争论了。 色批一瘸一拐的走回来,虚弱的竖起食指中指,比了个剪刀手:“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实力。” 第六百八十五章 论道大会 下 白维看着对方凄惨的样子,感叹道:“你够拼的啊。” “那是……”色批挺直腰板:“论道之心,可不能输了,我,我们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咳咳咳,岂能一场不胜,好歹要赢一场换点面子回来。” 白维吐槽:“但你这算不算作弊?你这不是搭讪,而是找前女友吧。” 色批傲然一笑:“不算作弊,只是利用优势,况且……” 他流下一滴冷汗:“我如果真的去搭讪别的姑娘。不管她们两个,反而最可能被她们活活打死吧。” 他竖起大拇指,意气风发道:“挨一顿打,赚两次亲,不亏血赚!” 白维以手扶额:“你可真特娘的是个人才。” 色批谦虚一笑:“那是当然……你认输否?” 白维挑眉:“我何时输了?不过是在看你表演,你出手结束,现在轮到我了。” 樱井思挥了挥手,冲着不远处喊了声:“这里这里!” 柳生霜月提着剑走来,白星回也在后方不紧不慢的跟着。 论美貌本身,柳生霜月胜过先前两位姑娘太多,气质冷冽,手里握着的太刀也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看上去就很不好惹,像是一言不合就拔刀剁鸟的狠人。 白维主动走向妹妹。 “哥……”柳生霜月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抱住。 白星回站在五步外,顿时僵住,表情包化:“??” 柳生霜月的冷酷气质冰雪消融,面红耳赤,心脏狂跳。 “配合我一下。”白维挨着耳畔说,然后稍稍松开手,对妹妹眨了眨眼睛,用别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这位姑娘,可否赏我一个亲吻?” 亲吻?现在?这里? 柳生霜月小脑袋瓜子嗡嗡的,张了张口,视线乱飘,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又不知如何拒绝兄长,内心并不抗拒只是过于羞涩,她有些艰难的,晦涩的,悄悄的凑近,然后踮起脚,小鸡啄米的点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回到鸵鸟,回头抱住白星回,脑袋在她胸口前方。 可爱滴捏。 白星回摸着柳生霜月的脑袋安抚着她,随后投去疑惑的目光:“兄长这是搞什么鬼?” 白维回头对着色批武夫投去视线:“可否足够?” 色批武夫惊诧不已,随后立刻摇头,正色道:“一个不够,起码两个!” 他选择嘴硬一波,质量赢不了,那就数量上赢过去。 于是白维将视线投向了白星回:“星回,给……” “我拒绝。”白星回毫不客气的回绝道:“兄长,这儿可不是你胡闹的场所。” 大家闺秀、学宫学子、老白家最后的良心,选择了拒绝。 她表面拒绝严厉,实则声音在微微颤抖,出卖了她紧张的心情。 平日没人看着可以亲一下,就当是兄妹间的友好互动了,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她哪里舍得下这脸皮。 白维有些犯难了,樱井思太小了不算输,霜月已经再起不能,星回已经傲娇症状发作了。 去哪里找第二人?难道现场搭讪一个? 算了吧……会被三个妹妹联手殴打的。 直接认输也不合适,既浪费了时间,又赚不到玉牌。 陷入困境的时候,白维忽然注意到了一道悄悄出现在视线里的身影,果断传音。 “停下。” 猫着腰试图穿过人群的薛寒泪感到背后一凉,下意识挺直了背脊,肩膀被一拍,顿时身体一阵发麻。 白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哎呀,可真是让我好找啊,薛姑娘。” 薛寒泪抿着嘴唇,硬着头皮转过头:“我只是路过,而且,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白维看着她:“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你,你要干什么?”薛寒泪紧张不已,心说姓白的你不要试图搞事啊。 她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仅仅是路过而已,她也不是没有伪装,特意化妆,戴了墨镜和鸭舌帽,打扮的不够起眼,结果还是被一眼认出来,伪装对于白维毫无作用,他太熟悉薛寒泪了。 白维往前一步,一只手扶着人妻的腰,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极具侵略性,笑容轻佻带着几分玩味。 “你说我想做什么?” 龙女的喉咙滚动。 这种感觉是第二次,自己仿佛被当做一盘菜端上桌,任君采撷。 她很吃霸道这一套,只是总裁水平的霸道还不够,需要帝王级别的霸道压制住她,于是旖旎的思想开始泛滥。 “别,放开我……”她试图挣扎,大庭广众下,这样成何体统。 “你避开我这么久,还理直气壮?”白维低沉的问,耐人寻味的说。 薛寒泪的心更乱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这种情况,这种遭遇。 你家里人还看着呢,你就这么着急强宣称了?合适吗? “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白维挑了挑眉毛。 薛寒泪咬牙,然后松开:“随你便了……” 放弃挣扎,如同一条即将被清蒸的鱼,一副欲言又止,欲拒还迎的复杂神情,放弃里藏着小期待。 白维见到情况差不多了:“女人,我暂时放过你。” 薛寒泪抬起眸子,藏着少许失望:“哦。” “不过有条件。”白维乘势追击:“给个亲吻就放你走。” 遥想着模仿出霸道总裁该有的演出能力,便可顺利的拿捏薛寒泪,索取一个亲吻非常轻易。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担心薛寒泪直接逃跑开,她现在扭扭捏捏的模样可没胆量当众亲一个。 可薛寒泪不知前因,她听到这句话,直接神色就变了,变得复杂,眸子明亮,显出龙族金瞳。 “你是认真的?” 薛寒泪看向白维,目光探寻他的真实意图。 她其实是可以挣脱开然后逃跑的,白维揽着她的腰也并没有几分力气,她不挣脱,只是不情愿。 她面对白维是藏着少许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觉得会耽搁他,也觉得他会遇到更好的。 但现在不一样,如果是两情相悦,那又有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忍耐呢? 我已经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终于守得云开雾散见月明,苦尽甘来。 为什么还要继续忍耐下去?我到底是在害怕什么?我真的有那么在意外界的看法吗? 我可是……薛寒泪啊! 他们如何看,与我何干! 她内心有一把火焰被点亮了,一瞬间的野性本能的冲动挣脱了理性的压制和束缚,龙族的占有欲在她眸子里盘旋咆哮,只差一句话就被彻底引燃。 白维如此回答:“当然是认真的。” 他说完后,第六感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正在发生,明明只是借她完成论道而已,却有股莫名的心悸感,危机的根源就在眼前怀中人。 龙女的腰肢从紧绷变成柔软,她噙着笑意说:“好啊。” 她双手用力扣住青年后颈,然后扬起面容,对准嘴唇位置咬了上去。 安静了,全部都安静了。 柳生霜月勃然大怒,直接气的要拔刀,小脸煞白。 白星回抱住柳生霜月,倒不是愤怒,更多的是疑惑。 樱井思捂着眼睛,但还是从指缝里偷偷看过去。 色批当场膝盖就软了,惊呼不可能。 薛寒泪不仅主动,而且反客为主,咬了足足半分钟时间。 白维都被咬到懵了,啊这什么情况?一般反应不都是亲脸吗?你直接啃上来是几个意思? 嘴唇分开,白维嘴里有股清香的味道,正儿八经的龙涎本就是药物的一种,而且是高品质的龙王级。 “味道不错,你有些进步了,比前几次好。”她评价道,然后冲着白维眨了眨眼睛:“我先走一步。” 言罢,薛寒泪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开了,浑身气息一震,龙王级别的修为让围观人群自动退散。 “热闹结束了,都散了吧。” 龙女走了。 白维却走不了,他站在原地,嘴唇麻了,内心感叹着歇逼了。 “哥!”背后传来几声怨念十足的声音。 白维深吸一口气,直接夺过想要拜师学艺的色批武夫手里的玉牌,一个千米冲刺直奔第三层而去。 没办法解释了,润! 第六百八十六章 舞台已经备好 论道大会。 第一第二层都是小孩子玩玩,同辈之间竞争,到了第三层位置上,才是正儿八经的激烈。 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简单的道理。不论政治场、名利场、商场,都不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无头小子能参与的。 真正动辄出名的还是一群老家伙,起码也是中年人起步。 便是名将如云的乱世,声名鹊起的名将也大多不可能年少成名。 熬资历是需要年岁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任何地方都是如此。 论道亦是如此,要比一比各道各宗派的排名,仍然需要各宗各派的掌门、长老出手争锋。 此地最为安静克制,但也最为激烈,上场的不是门内的顶尖天才,便是中流砥柱的长老掌门。 再也没有什么靠着嘴皮子功夫骗一骗就能晃过去的论道。而是谁拳头硬谁就有资格大声说话。 这一天的论道,直至日落为止。 如果论不完,明天接着论。 论不完,后天继续,直至所有人都上台过一次,或者无人愿意上台为止。 这种场合的观众数量很多。除了原本就要上台的人在观望,还有很多拿着客人牌子的人在附近待着,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这些日子请假偷偷跑到白玉京来看热闹的学宫学子就有上百人。再算上明国京都的官宦弟子数量就更多了,再算上一些试图挖墙脚的猎头们……总之是龙蛇混杂。 说着好像很复杂,实际也很复杂。但对于参与论道的人而言是纯粹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扬名,给自己的宗门争个名声,然后尽量得到一些官方的政策倾斜补助。 有名有姓的大宗大派都保留着自己单独的看台,一排桌子一排椅子,茶水、瓜子、果盘、奶糖之类的经典招待自然不能缺,没有被列入席位就证明宗门声名不显,只能去观众席找个位置坐。 这方面白玉京做的算是比较到位,找了官方拉了一份名单来,根据官方给出的评价安排了席位,二流以上的门派都被安排了席位。 和白玉京靠着最近位置的席位都是特邀来的观战席,包括一系列官方人物,特意列出了一排国家武术协会的席位,国家武术馆是一个大而散的组织,各个地方都有不同,地方和地方之间也没有完全打通,以往是不会特意设立这个席位的。 因为武术协会不会来几个人,最多几个人过来走走过长……偏偏今天是高朋满座且座无虚席。 往日能来几个省级的已经很多了,今天来的是真的官方级大佬。 席位正中央是一名白胡子精壮老者,一名样貌年轻的中年女子。 明国的现有武圣一共只有五位,真正隶属于官方,在武道协会中任职的只有两位,正副协会会长。 洪天定,五十九岁入武圣境,现八十一岁,名誉头衔极多,最高职务做过海里的警务长。 乌灵枝,六十四岁入武圣境,现七十七岁,有返老还童的武学功法,身体逆生长,传闻是有妖族血脉。 这两位武圣是正儿八经的京都大佬,也是武术协会的扛鼎人物,他们理所应当知晓明国出了第六个武圣,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武圣,主动前来一观。 “过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乌灵枝手指敲打桌子:“莫不是睡过头了?” 洪天定喝了口枸杞水:“你着什么急,年轻人都不着急,这么多人看着,你耐心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乌灵枝瞪了一眼老头子:“你该早些通知我的,好不容易出了个好苗子,二十多岁的武圣,没有任何宗派,全是自己独立闯出来的,将来肯定要进明国中央待着,你不着急我都着急。” “你急什么?你又没有适龄的孙女。”洪天定斜了眼老太婆。 乌灵枝眼皮跳了跳:“我说的是这种事吗?我说的是居然没人拦着,就让他胡来。” 洪天定咂嘴:“拦得住吗?二十多岁的武圣必然锋芒毕露,一路武道披荆斩棘,跟我们走的路子走的完全不一样,你我都是水滴石穿…… 这小子和云家姑娘有旧怨,这口气不可能憋个几十年,还不如让他索性一吐为快,以直报怨有何不可?” 乌灵枝道:“赢得了?” “打过才知道。”洪天定沉吟:“我也想见见,毕竟过去都没见过。” 两位武圣都没在踏入武圣后和仙家交手过,这种场面也是几百年来的头一回,输赢不好说,此乃跨体系之争,只能看个人修为。 虽然才过去五年,但两个年轻人的修为早已和当初的自己是云泥之别。 乌灵枝揉着眉心。 “放轻松点,白家这小子虽然年纪轻,但修为已经在武圣境界,已经和我们是同级别了,他已不算是后辈。” 洪天定盖上杯盖子,气沉丹田:“我们也不能太小觑他,既然挑战书是他自己发的,想必内心定有把握,便是出了岔子,也无需你我动手吧,在场人可多着呢,最舍不得他们受伤的反而是云家夫妇。” 乌灵枝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坐席上。 白玉京作为主办方,其宗主便是云家夫妇,云无心云出岫的父母。 云重楼的手掌按在膝盖上,微微用力。 今日本来是大好日子,白玉京举办论道大会,办的风风光光宾客尽欢,白玉京依旧超然。 可一份飘来的挑战书,在早些时间彻底坏了他的心情,也让这位白玉京宗主苦笑着感慨后生可畏。 既是后生可畏,又是因果循环。 说怕,还不至于,他堂堂白玉京宗主,怎么都不至于去畏惧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但说不怕,也是骗人的。 他不是害怕白维,而是害怕他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云重楼暗暗调整纷乱的心绪。虽然内心的紧张没有表现出来,却瞒不过枕边人。 鱼晚唐握着丈夫的另一只手,什么都不说,也能感受到丈夫的情绪。 夫妻连心,做了几十年的同修,做了几十年夫妻,早已有了快活成了一个人的默契。 他们均为仙家,自幼上山修行,起初青梅竹马同修数十载,最终成双成对。 在白玉京中,往往仙家都是单身居多,他们选择成婚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登仙的打算。 囿于自身机缘、天赋等限制,最终选择放弃求道念头,结为夫妻,诞下两女,竭心尽力的培育。 云出岫和云无心也并未让父母失望,二十多岁就已经赶超了父母的成就,漫漫仙路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云重楼本也以为自己的女儿们会像他和妻子一样,在白玉京生活修行,不问红尘俗世。 她们也真的很听话,或者说,她们在修行上很用心。除此之外的活泼好动不过年少孩子天性。 云重楼其实知道云出岫经常偷偷溜下山,假装不知道而已。 他和妻子也很放心两个孩子。在十多岁的时候,夫妻闭关联手准备一个大订单,耗时足足数月,却在这段时间里忽略了两个女儿,就是这么两三个月时间里,姊妹偷偷下山历练,带来了始料未及的改变。 云出岫参加了麒麟头衔赛,还惹下了很大麻烦,这件事的影响非常恶劣。 等云重楼结束闭关,一切都为之晚矣,他将女儿关了禁闭,随后和鱼晚唐去了白家,被拒之门外,送去的灵药补品也都被尽数退还。 竭力弥补也填不上裂缝,本以为时间会磨平。毕竟仙家不问红尘事,但这件事的后来影响比他想的更大,裂痕是从家庭内部出现的,最听话最让人放心的云无心有意回避家里人,变得沉默寡言和消极低迷,乃至于主动从家里分裂出去,一走数年不回。 云出岫表面看不出异样,但心态变得更加偏执。 云重楼和鱼晚唐才知晓悔之晚矣,父母对孩子的管教本该是有用的。但他们做的太错了,只晓得教女儿修行,其他的都是任由发展,从而失去了对她们人生的干预与规划的权利,到现在,说一句话都会惹来沉默以对或者冷眼相向……家庭教育的彻底失败。 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想这般,仙家最怕麻烦事,更怕这种红尘中留下的因果找上来,他们斩断红尘,是为了超脱,也是害怕红尘伤了自己,偏偏是躲不过。 作为父母,作为宗主,他都不希望白维能赢,云重楼按着心口:“终究还是自私。” 鱼晚唐宽慰道:“上了擂台,让孩子们去争吧,活到这个岁数,其实没什么看不开了。” 云重楼低沉叹息:“或许是出岫命里注定该有的一劫。” 鱼晚唐无奈苦笑,她做母亲的看的更通透,心说何止是出岫啊。 云宗主望着天色和满堂皆坐者:“半个大明都在等着看我们白玉京的笑话。” 鱼晚唐摇头:“不论输赢,都是孩子们的事,和白玉京有何关系?白玉京仍然是仙家所在,山不在高……难道如今的大明武道还能在出第二个白止戈?” 云重楼内心顿觉宽慰许多:“你知我忧啊。” 很多人都在看着擂台上交锋的佛道弟子。但很多人都只是在看,注意力没有放在擂台上,只觉得乏善可陈。 一名横炼武夫从擂台中央被击落,来自天台宗的佛门佛子一掌平推出半个盛夏。 “阿弥陀佛……承让了。”佛子真慧合掌,他的脸上一滴汗水也见不到,刚刚抬手间击溃的却是一个二流宗派的掌门,实力底蕴可见一斑。 真慧环顾四周:“可有人欲与小僧论道?” 主动邀战,无人应答,要么是不屑于欺负小辈,要么自认实力不如。 天台宗佛子等待片刻,正要下台时,一个声音自不远处飘来。 “我试试?” 声音穿透空气,场地中超过七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便是昏昏欲睡的某些掌门长老也睁开了眼睛。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一步一落,低沉的脚步声在论道大会场地中央来回回响。 脚步仿佛踩踏在心脏声的节拍上,每一次踏下都回荡出独有的韵律,我行我道。 他站在了擂台上,平视着天台宗佛子,自报家门。 “金陵白氏,白止戈,前来论道!” 第六百八十七章 选手已经就位 一句话,让很多人为之走神。 掷地有声的嗓音回响开,寂静的场地顿时变得有些骚乱。 “这就是白家的小子……”洪天定凝视着那挺拔的侧身:“白止戈,确是不错,一表人才。” “全然看不出是个武夫。”乌灵枝沉吟:“二十多岁的武圣,居然能将气息收敛的如此之好?我全然感受不出他的锋芒。” 搏杀出来的境界往往沾着浓郁的血腥味,这点是改不了的,想要做到收发由心极难,也不是这个年纪就该有的沉稳,偏偏白维的气势怎么看都是一代宗师之上的稳重。 稳……这个字能从叶问身上看出来,却很难从李小龙身上看不出来…… 年轻人就该是气盛的,如此锋芒内敛如同宝剑藏匣,只能证明其怪异近妖。 云重楼也认识这个年轻人,只是和几年前相比,他的脸上不再有青涩稚嫩,少了很多意气风发,也看不出半点怨憎,只有平静,仿佛深潭。 “这真的是那个年轻人吗?”他不禁发问:“他没有杀意,对出岫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鱼晚唐亦不知如何回答,她的灵觉告诉自己,这是好事,但不完全是好事。 论道台上,白维看向佛子真慧,对方头顶显示出的综合等级为48,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水准。 加上词条的额外神秘性加持,或许已经超越了四十级的水平,超越极限的破境。 破了,但没完全破。 他报上名号后,看着真慧问了句:“你呢?” 天台宗佛子这才回过神来:“天台宗真慧,见过白施主……抱歉,小僧没听过金陵白氏。” 不明就里的人群发出哄笑声。 金陵白氏声名不显,连武道世家都算不上,出了白维就和普通人家出了个英灵一样,小概率事件。 哄笑声最大的当然是佛门那边,天台宗有意秀肌肉扫一扫名头上的灰尘,佛子前几日没到镇子,出了数个门中精锐,结果全部被一个外来的和尚给堵在门口给揍了,连传功长老也被揍了,今日真慧的实际目标是这个和尚,奈何左右看去没见到那个穿着旧衣的和尚人影,只得上去先秀秀肌肉。 佛门也要争,对真慧而言,佛法就是打出来的,他这个佛子不看悟性只看神通。 他也不是故意引发哄笑,是真的没听过,顺口便说了。 “很好笑吗?” 有个清亮的女子声传开,回荡在论道大会场地,伴随着真正低沉的龙吟。 霎时间,敬畏的目光都投向了观众席上,薛寒泪背后虚幻的云雾盘旋着螭龙之影,龙王不怒自威,双瞳泛着淡淡的赤金色。 不少宗门都是一惊,想不到这里会有龙。而且是相当高等实力强横的龙王,还是女性。 龙族的数量极其稀少,龙女更是,能跟四海龙族打交道的都绝非一般人物,更遑论让她们主动开口护短。 空气归于安静。 薛寒泪嗤笑一声:“不好意思诸位,本龙听不得鸡鸣狗吠,吵到我耳朵了。” 很狂。 但无人敢吱声。 白维瞥了眼薛寒泪,心说都让你装完了。 他情绪毫无波动,他只是需要这个擂台去挑战云出岫,她还没到,先清空场地吧。 “开始吧。”白维道。 真慧说:“你先请。” 白维点头:“我不客气了。” 席位上,立刻有数人紧张起来了,要看看白维如何出手,试一试他的成色是真是假。 白维悠悠的往前走了一步,一步踏落,无名之风呼啸滚滚而来,吹动他的衣袖猎猎。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武道服,和当年参赛的武道服是同一种款式,黑底色,白相间。 就这么平平无奇的一步踏出来,真慧整个人陡然紧张,双手松开,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在场之人眼力毒辣者太多,普通弟子内门弟子看不出,宗门长老掌门总能瞧的出来端倪。 白维是在施压,同时在邀战。 甚至于,他邀战的目标都不是眼前的真慧,而是藏在白玉京中的云出岫。 武者讲究气机,小宗师气机能够外放,大宗师气机如同大江,武圣的气机严格来说不会超越大宗师多少。因为突破到武圣境界需要的不是气,而是意。 可白维的邀战释放出的气机之长,瞬间贯通数十里,看上去还又有余力,丝毫不见疲惫之色。 长空之上云开雾散。 佛子真慧如临大敌,同时也不敢动弹。 他现在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作为佛子,他被天台宗重点培养,丹田之中早些年吞服下了一颗舍利,这枚舍利随着他的意念而动。 但不是完全受到他的支配影响,能增幅他的恢复能力,强化神通和肉身,保住他的心脉躯干,邪法不侵,是他所得的三次奇遇中最重要的核心部件。 这枚舍利往日遇到强敌也往往会自动开启遇敌模式,和他心意相通。但此时此刻,它竟没了反应,没有半点应激反应。反而如同遇到猛兽后开始装死的小动物,直接躺平,没有半点反应,死气沉沉,好似一只脑袋插地里的鸵鸟,任由如何催动就是屁都不放一个。 白维的视线直接越过了真慧,再往前一步。 气机再荡十里! 云出岫,还不来?! 云出岫按捺得住,但真慧已经等不了了,他双目睁开,佛光大盛,体表覆盖金刚不坏的光芒,大喝一声驱散内心迷茫:“呔!” 大步流星横冲直撞,双方眼看要第一次交锋。 仅在一瞬之间,白维往前走了一步,观众只觉得一个晃神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真慧的旁边,而佛子也莫名其妙的停下了。 期待一场大战的人群完全看不懂了,看懂的宗派掌门长老们豁然起身,眼神里满是一片惊骇。 仅仅一瞬间之间,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碰撞。但在他们眼中不亚于见了一招洪荒开天辟地。 天台宗的主持更是直接起身道:“此次论道,我天台宗认输!” 僧众哗然。 一旁高僧直接掠上论道台,扶着真慧下了论道台,回到下面,悄悄掀开他的袖子一看,金刚不坏的一双手已经血肉模糊。 特别是和白维有过一次短暂交锋后的手掌心已经磨损的几乎能看到白骨。 “住持,接下来让我上!”天台宗长老愤愤不平道。 “顽固……你去也赢不了,况且,他已经留手了。否则这一双手都保不住,皮外伤,养养就好了。”住持道:“他要面对的并非我佛门。” 论道台上,白维回看四周,予以回应。 “现在,你们听过金陵白氏了。” 嗓音回响,令众人内心一震,好多先前哄笑者露出复杂表情,却又找不出回应的话,强者不屑于争辩,只需会用事实来说话。 过去你们没记住没有关系,但从现在开始记住,可别忘记了。 阳光照亮了他的身影,有些刺眼,那阴影拉长,似乎要覆盖半个论道台。 前来观战者中不少妙龄女孩看着这一幕有些出神,不乏大胆的姑娘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他,有些痴了。 “这小子……”洪天定忍不住鼓掌道:“好,好,好一个白止戈。” “这只是个开始,今日他注定会扬名。”乌灵枝沉凝且惊叹道:“二十岁便是货真价实的武圣修为。” 薛寒泪则是在笑,她的指尖轻轻抹过嘴唇,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刺激。 她很欣赏往日总是锋芒收敛的白维。但她更喜欢光芒万丈的他,更喜欢他行霸道让众人闭嘴的模样。 恰如现在这般,让她有种迷醉感,也升起了一种独占的征服欲。 不论是征服还是被征服,这个过程一定会是很愉快很愉快的。 至于白维是否会输……这种可能性,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不值得拿出来探讨。 白维眺望白玉京山峰,声如雷震,气机激昂三十里,好多人看向天上。 “我已经到了,你……还不出场吗?云出岫!”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不死不休 白玉京,云来峰。 云出岫盘膝坐在山峰指点的顽石上,轻轻擦着剑。 剑名月心。月却无心。 轻巧的落地脚步声,云无心出现在她的身后:“你该去论道台了。” 云出岫呵出白雾:“你不觉得有些冷吗?” 云无心只是说:“如果你怕输,我可以替你接下这一战。” 云出岫静静的看着云无心:“你说过,不会通过互换身份的方式来帮我了。” “我是不会,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云无心说。 “你是你,我是我……你的剑和我的不一样。”云出岫轻抚着月心剑身:“你是飘零在天空的雪,我是凝结在大地上的冰,我们是双子,我们本质一样,只是看上去不同。” 云无心发出莫名的一问:“你想好了?” “我一开始就想好了,呆在这儿也是想要看一会儿云,才不是害怕了什么的。” 云出岫抛出月心,飞剑悬停在眼前,她歪了歪脑袋:“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一开始就笃定我会输。” 云无心直言:“因为我希望你输,而且希望你输的一败涂地。” 云出岫闭上眼,遗憾道:“抱歉了,这次姐姐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云无心轻声说:“这是你欠他的。” 云出岫重新睁开眼睛,眸子泛着冰色的涟漪,所有情绪都被冰封,归于漠然,归于无声。 一滴水落入水中会荡起涟漪。 可一滴水落在了冰上也只会有一道回音罢了。 连这滴水都会变成冰的一部分,滴水凝冰,霜冻三尺。 皆非一日之寒。 她说:“打完再说。” 冷冽的声音回响,她足尖踏上月心剑,飞剑化作白色长虹,掠向远处。 云无心御剑远远随行,内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所有的事都在变得越来越糟糕,而她根本无能为力去改变什么。 薛寒泪感受到一股凉意,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龙女托着腮帮:“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是福是祸躲不过的。”云无心轻声说:“终归还是要有所见证。” 薛寒泪望向悬停在半空的那道剑影,还有剑气中的倩影身姿,不禁流露出几许恰到好处的同情。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姐姐挺可怜的。” “可怜?因为可恨所以可怜吗?”云无心问。 “或许是因为可恨,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已经众叛亲离了。”薛寒泪笑眯眯的望过来:“不是吗?” 云无心张开口,吐出一句轻轻的嘲笑声:“呵……” 她低垂螓首,嗓音冷的彻骨:“她欠我的。” 薛寒泪被这声惊到了,她刚刚有七成左右是在开玩笑,可云无心当了真。 她从未见过这样神色的云无心,总是喜形不于色,怒不声张的她,也会有这样的表现? “你们到底……” “我说过的,不论输赢,我们之间都会有个了结。”云无心望着论道台上的那道身影,一句一顿的刻在心底:“这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 五年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这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纠结? 薛寒泪更加好奇了,却无法追问。 不是不想,而是因为云无心突然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然后她肩头有一张符咒掉落。 “这是什么?”薛寒泪捡起失效的符咒。 “千里目。”云无心解释:“作用是让我看见你看见的。” 薛寒泪的好奇心被瞬间打散了,她猛地一惊:“你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早上,我担心你走丢,留下了一张符咒作为定位。”云无心道。 “所以你一直都在共享我的视野?” “是的。” “包括之前……”薛寒泪额头见了冷汗。 云无心拿起这张符纸当做纸巾轻轻擦了擦她的额头冷汗,面无表情的说: “对,包括那句「味道不错,你有些进步了,比前几次好」,所以……你果然是隐瞒了我什么?” 她的动作轻柔,却教薛寒泪遍体生寒,只觉得指尖似是有把刀在自己龙鳞上刮来刮去,找寻着哪里比较薄弱哪里的肉质好以方便下刀。 龙女咽下一口吐沫,非常生硬且僵硬的转移注意力。 “看比赛……不对,看论道,要动手了!看你姐到了!” 慌张的指着论道台的方向,云无心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停下了对好闺蜜的调侃,转而发出一声叹息:“该来的总会来的。” 的确是到了。 白色的剑光刻意停顿,悬停在论道台上。 紧随着白维的第三次邀战,她踏剑而至。 云出岫先发后至的理由是特意去换了一身衣物,她的衣着打扮自是和当年演武台上一模一样,同样是一套改大后的剑袍,勒紧了纤细腰肢,衬托出黄金比例的身材。 或许两人是想到了一起。 目光交汇,视线汇聚,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到了五年前的擂台上的相遇时刻。 但这仅仅是错觉,彼时此时,心境已截然不同。 并非是为了怀旧才选了这一身衣着。而是为了做个了断,为了斩断过去的恩怨。 云出岫降低高度,踏剑悬停,予以回应。 “白玉京,云出岫。” 她凝视着白维,既没有气势如虹,亦没有半点怯懦,声音里的平静、自矜、淡漠,贯彻始终。 她的神色上找不到半点愧疚,她的心肠亦不会软下半分,面对前来了结恩怨的往日仇怨,唯有拔剑回应。 白维说:“可终于来了,让我好等,好大的架子。” 云出岫冷漠道:“我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只是你来的比我料想的早了些。” 白维平淡道:“早了?多久?” “十年?或者二十年?” “太长久了,我还不至于用这么长时间去恨一个人,多浪费人生。”白维冷淡的否认:“我不是为了报复你才重新拾起武道,而是迫不得已……” “时间长不是问题,世间有的是一报还一报。”云出岫传音:“仙家相信因果循环,当年的因,如今的果,属于我的终究躲不掉,你也终究会来到这里,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宿命。” 白维冷漠道:“或许吧。” 云出岫朗声道:“我该感谢你,今日一战可了结诸多因果,红尘往后与我再无瓜葛……入世易,出世难,此战当作为我出世前的最后一战,往后我便可攀登仙路,了无牵挂。” 冷酷无情,追求仙道。 为了自己的路,总要踢开一些拦路石子,曾经的白维就是这些拦路石子中的一枚。 现在他以更加庞大的姿态站在这里,算是为过去做一个清算,亦是云出岫的命中一劫。 她便是如此认为的。 可这个念头在白维听来,仍旧是……傲慢至极。 什么因果,什么报应,什么牵挂……你以为将过去归结在这东西上就有意义了? 到现在还将我视作天道试炼,真是™的扯淡。 论及神秘本身,天道未必比我更高!它可没有资格左右我的想法! 白维回以哂笑。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好,挺好的。” “你想要斩断因果,再一次将我当做踏脚石,攀登仙路,追求长生。” “大可以来试试。” “成功固然可以一步登仙,若是失败,便会永堕尘泥。” 白维轻轻一抖手臂,衣袖中落下兵刃,卧虎刀在周身盘旋漂浮,如大猫般灵性跃动。 亮出兵器,他亦不打算再做任何试探,好脾气早已消磨殆尽。 握住兵刃,白维弹响卧虎刀,浩瀚气魄,清亮刀吟,直破云霄。 武圣兵锋前指,对准谪仙人:“生死,各安天命。” 漆黑残影与冰色长虹碰撞在一起,猛虎扑向冰山,声势浩荡,刀剑争鸣。 仿佛不死不休。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天人境界 刀剑碰撞,灵刃长鸣。 武圣战仙家,几百年不曾有人见过,这一战胜负谁都无法轻言结果。 卧虎刀咆哮,刀吟声轻灵,空气被切分开出一道真空残痕,残痕之中伴随着细碎的空间破碎,仿佛裁纸刀在画纸上留下的一道道细小刀口。 刀斩虚空,武夫走到武圣境界,几乎不惧任何体系,亦没有明显短板,正是因为他们的攻击太纯粹,能够击碎空间本身,附着在空间内的一切也同样会被击破。 更遑论白维是一名刀客,将攻击加点全部加在了攻击力上,每一次斩击都伴随着空间断裂,几乎无从防御,只能耗费心力心神去进行抵消。 对于实力不足境界不够的敌人,武圣杀人从来只需要一招。因为防不住,力量不如、速度不如,使用什么花招手段都会被连通空间一同斩碎,自是电光火石便见了结果。 然而这一刀并未按照其他人设想的那样瞬间分出胜负。 同样清亮的剑吟掠过,刚刚被切碎的空间四周浮现出少许冰霜寒气。 斩击被中断,亦或者说,被冻结了。 仅仅是刹那时间,白维一刀没能生效,立刻从冻结的空间中抽回刀刃。 就像是在坚冰层里拔刀,卧虎刀身上摩擦着岩石般发出刺耳声音,他又一次挥刀,然后又一次,斩开的空间被冻结了,凌冽的寒霜覆盖了空气,密密麻麻的冰尘飞溅,落地便化作虚无。 白维连续三次猛攻没能奏效,微微诧异的挑起眉毛。 云出岫手持月心剑,踏出莲步,足尖一点地面,踩踏位置浮现出灵力勾勒而成的符咒,符咒之上盛放出莲花,这不单单只是好看,随着她一剑挥出,莲花破碎成无数冰锋,剑指向前方,霎时间漫天都是白色冰色碎片。 以云出岫的能耐,一剑挥出上百剑气不过尔尔,她却使用了符咒凝练灵力,以更加复杂的手段操控,这证明她想要施展冻结空间的手段并不是随手为之,需要聚精会神,做不到分神控制数以百计的剑气。 自然这些冰色碎片也并不能伤到白维分毫,他挡下了云出岫的剑刺,罡气轻轻一震就挡下了所有的冰刺。 后者踏出七步,在地面走过七星轨迹,仙家往后跳开,左手并拢食指中指吐出一字「敕」。 七星北斗阵法落下剑光无穷,破地而起。 云出岫正要继续蓄力,视线余光中残影一霎,一把刀斩开星光,挥出数百米长度的恢弘刀气,硬生生将她从半空斩退,月心剑被刀芒压制的弯曲,银色眸子里银光暴涨,将刀芒震断,她吐出一口气,踩住剑气悬停于半空,站在三十米的高度看向擂台下方。 彼此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少许凝重和更多的惊诧。 境界高低,实力强弱。 终归是打过才知道,否则一切都是纸面实力。 就好比军迷们总喜欢翻书翻资料比对各式各样的装备军武,从各行各列的参数里咬文爵字试图研究出点所以然来。但不论研究多少军备武装,体现出的纸面实力永远都是写着好看,实际如何…… 远不如一句「过于先进不予展示」来的直观,更不如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更直白。 云出岫的实力境界如何呢? 直白来说,她的实力足以傲视同龄人,追平老一辈的修行者。 白维和她的上一次交锋并不是五年前。而是可以追溯到几个月前的交流赛上,她和缪雪儿打的那一场,也有白维在暗中助拳。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云出岫未必拿出全部实力,也未必有搏个必胜的心思。 对她来说,仅仅是一场表演赛,可仍是完全的压制了几乎所有参赛者。 她当时没有尽全力,现在则不然,她没有必要隐藏实力。 灵力自躯壳中荡开,汹涌澎湃的灵力形成抄袭,冰色的气息朝着周围荡开席卷。 【综合等级59】 修仙者,炼气士,二品为上人,一品为真人,超品为天人。 天人之上为金丹,金丹达成便是仙人境界。 放在综合等级的类比之中,其对应的便是七十级以上的半神。 云出岫才二十岁,修行等级已经达到五十九级,她已经有资格开始凝聚金丹了。 这天赋不能说旷古烁今,只能说多少有点离谱……这真的是靠她自身的天赋修行得来? 可能是遇到了奇遇,亦或者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提升,也有可能她根本没有瓶颈期。 白维不是没预料到她走到了天人境界,只是没料到她的修为会高的这么离谱提升的如此迅速,便是自己全力追赶,在等级上仍然是小输一筹。 仙家或许不是最强的对手,但一定是最难缠的对手。 云出岫已经找到了针对武夫的手段,她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如此也好,这样尽心尽力打起来才算痛快。 在瞧见对方底牌之前,权能不必动用,仅以武圣实力应对,这算是锱铢必较。 “呼……” 上空,云出岫轻轻换了一口气,这个举动并不起眼,仿佛只是在缓解压力和调节状态。 却并不是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武者讲究换气,仙家却不用,她用的换气办法是武夫才会的手段,紧接着摆出的起手式更是让人错愕。 谪仙人于半空悬停,轻声道:“借剑一用。” 话音刚落,半个白玉京中,佩剑的武者发现自己的随身兵器直接自动出鞘飞起。 不论长短大小新旧,数以百计的宝剑飞上天空,就连蜀山派弟子的佩剑也是如此,随着她一声「借」字,自动飞出鞘,在半空中蝉鸣。 她举起月心剑,在视线正前方,数百宝剑并列构成剑阵,首尾相连,如同一把悬浮在半空的十米巨剑。 她低沉一喝。 巨剑沉下,斩向论道台。 这幕光景何等惊骇,佛门、道宗都看呆了表情,蜀山派的剑侠们更是一副被牛了的震惊脸。 陈牧低呼道:“这不可能!这分明是剑仙手段,她怎么可能会!她明明是炼气士,哪来的剑道真意!”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事实上,云出岫这一招百剑合一的的确确是剑仙手段。 巨剑撞向论道台上的武圣。 剑仙、武圣同为攻伐之极,防不得,只能硬拼。 白维黑衣猎猎,他沉吟一弹指,直接将卧虎刀抛开不用,收拢五指,真气凝聚,武意化形。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墨色人影站起,好似一副擎天立地的巨人相,戴天履地的睥睨者只一瞬浮现。 恐怖的压力几乎让在场所有观众都下意识的肩膀一沉,矮了一截。 “这两人打架为什么老是误伤观众……”有个和尚埋怨道。 “小辈不讲武德。”一旁的长老因为突如其来的压力,正在用鼻子喝水。 武圣撞向巨剑,五指握住了巨剑中的第一把兵器,武意构筑的虚幻手掌也握住了巨剑。 他扭动手腕,墨色手掌也扭动手腕,整个剑阵里的上百把宝剑都被扭曲,在原地飞旋。 质量好的飞剑从巨剑阵中弹飞出去,插入地面,质量不好的当场扭成了麻花,掉落在地。 漫天掉落的宝剑叮叮当当,落地的声音便是多少的心碎破产声。 白维扭断巨剑前半截,当它只剩下剑柄的最后几十把,猛地挥拳猛砸,将其砸烂。 云出岫见到这一招无效,果断放弃御剑念头,凝聚灵力对前方推出一掌,手掌玄冰。 白维徒手一招,卧虎刀回到手里,抖动手腕,三秒内数十次斩击透过玄冰掌印,如同切豆腐般将其切碎。 云出岫再度变招,然后中止动作,被迫规避数十刀芒。但总有闪躲不及,连读吃了数刀,被防御阵法挡住。 她不是炼体的武者,如果本体吃了一招可能就会落败,为了提高胜算,她没在防御上少花心思。在一击必杀的情况下,护盾才是容错率。 她从半空被白维一路压回到了论道台上,被迫双脚踩踏地面。 好不容易得了一瞬间喘息,却见到白维抬起手,发如炮制的摄取了地上掉落的宝剑。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上百把兵器悬停半空,然后随着他掌心下压,往下砸落,如暴雨倾盆,雨打芭蕉叶。 论道台勉强支撑着完好无损,千年金刚岩浮现出少许坑坑洼洼,兵器散落一地坑坑洼洼。 云出岫又一次支撑住了这一招,她一挥衣袖,震退兵器,冰霜般的纹路凝聚在月心剑上。 下一刻,武圣从天而降,挥刀一斩,沉重的力量仿佛陨星落地。 云出岫举剑还击,但支撑不住三次,她近战能力远远不够,便是意识的到,速度体魄力量都全面落后。 ——得拉开距离! 她这么思索着,下一刻,就见到了一只手掌以慢打快的越过她的防线平推而来。 糟了! 念头浮现瞬间,这只手已经拍在了她的额头中央,看似轻柔不着力,实则力透骨骼痛贯天灵。 云出岫如同断线风筝砸向白玉京山门,一退千米远,论道台上留下一抹嫣红,赤的刺眼。 第六百九十章 半粒金丹 云出岫被一招击退。 她去而复返,来的速度比退的速度更快,化作一道剑光,月心剑刺向白维咽喉。 卧虎刀飞身护主,白维指尖夹住月心剑,双脚贴着地面,鞋底摩擦摩擦,退到论道台接近边缘方才停下。 拇指食指夹着兵器,看似写意的灵犀一指,白维却并不轻松,寒气在侵蚀他的手指。 于是他用中指敲打兵器,每一次叩击剑身都会震下一层冰霜冰雾,传达的震动力迫使云出岫松开手。 连续敲打月心剑十八次,她的虎口见了红色却根本松手。反而白维的两根手指快要彻底冻僵。 松开指尖,互换一刀一剑,兵器碰撞,技巧对蛮力,充盈的气浪掀起。 双方不过退后两步,而观战席上的桌椅超过九成都被掀翻了,只剩下少许宗师大佬还能坐得稳。 洪天定评价道:“这后生,打的够劲。” 乌灵枝沉声道:“看了这一战,方才知晓……我无愧于是井底之蛙。” 两武圣已经自愧不如了,论气机长度,搏杀技巧,或者实力底蕴,境界高低,亦或者武意强度,皆不如。 洪天定靠着椅背说:“可以退休了。” 乌灵枝摇头说:“这小子未必乐意接班,不过这些事往后再说不迟……且看这一战结果,交手超过五十个回合,可算是有人流了第一滴血。” 擂台上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在云出岫的脚下。 她紧闭唇齿,但鲜血还是从鼻子里溢了出来,真气内震引起的伤势,直接穿过了灵力,伤害到了她相当脆弱的丹田气海。 虽说仙家无所谓气海,但她还是意识到自己托大了,和一名武圣拼刀。哪怕对方不用砍到人,也有三种办法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很强,已和当年完全不同了。 云出岫内心少许感叹,她修行不是为了搏杀,力量是修行的附属品,绝非全部,她虽然很能打,但与真正的剑侠比起,仍旧是存在不如,为了弥补缺陷只能不断的针对性补强实力。 两天之内临阵磨枪,掌握的终究不多。 靠着忆梦宝珠,她从剑仙境界中一共指摘出了三剑,凝练为神通术法,尽量保存了大约七成威能。 刚刚用了第一剑,接下来是第二剑。 凝云气为剑,聚土石为剑。 一上一下,天上地下。 汇聚而成的剑气,一虚一实,云气之剑没有形体,飘渺蕴神; 土石之剑坚不可摧,锐不可当。 白维看着这一新招,拍了拍肩膀的寒气,搓了搓手指上的冰霜,然后陡然往前一步。 云出岫松开兵刃,双手一合,云气之剑悬浮在上空,土石之剑环绕在四周,仿佛盘旋的护身剑气,又像是一条游动的石河,河流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蕴藏着锋锐的剑气和灵力。 白维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云出岫不敢大意,左右寻觅不到,果断看向上空,天地双剑核心点在于离手的月心剑,被她藏在了背后位置,她断定对方会出现在侧后方,回头位置。果然见到贴地五厘米疾驰后悬停站定的白维,他右手拍打地面,猛地跃起,右手再度抓向月心剑。 这已经是第二次试图抢夺云出岫的仙剑。 云出岫预料分毫不差,但冰冷眼瞳瞬间愤怒流火。 姐妹双方的佩剑曾经有过一次交换,她们的佩剑里各有对方名字中的一个字。 月心,月无心。 那是我的剑,不准你碰它! 云气之剑刺向白维所在位置,被罡气击碎散去。但迅速再度聚合成型,如同锁链般缠绕在他的手臂脚踝,他想要夺剑反而将自己送到了剑阵中央的杀招所在。 一时间云雾环绕,根本找不到位置,白维抓了个空。 云出岫侧身,并拢手指,剑指往前一送,手指刺向白维胸骨中央,要截断他的真气运行。 这里也是灵脉骨的位置。 五年前,她的一剑指破开白维防御,击碎了他的灵脉骨,那是他的天赋来源,是全身上下最硬的一块骨头,亦是最大的弱点所在。哪怕是如今断骨重生,也仍然是弱点! 剑指点落。 她灌入十二分力量,白维身躯一路猛推,砸在了石剑环绕的圈子里,一时间破碎声不绝于耳,土石利剑和护身罡气互相损耗,似裂帛之音,又似地动山摇。 武圣捂着膝盖起身,拍了拍胸膛位置,一道伤口非常显眼,他也流血了,但流的不多,只是一道创口。 云出岫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发呆,她看着指尖的一抹红,葱白玉指上的红色就像是翡翠上的一点赤。 眼神复杂,难以言明。 她打破沉默,说了第一句话,这一战到现在,双方才有了第一句交流。 “你的灵脉骨没长回来……” 没有灵脉骨,没有命中的手感,这一招虽然破开罡气伤到了皮肉,却仅此而已,她触碰到的位置是空的。 当年留下的伤势还在,就像是亲手摸到了自己留下的伤疤一样,复杂的心情一时间占据内心。 云出岫再度正视白维,没有灵脉骨就意味着失去天赋……他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才走到了这一步? 二十多岁的武圣,荣辱不惊,收发由心,搏杀经验如此丰富,必然经历无数暴戾血腥的洗礼。 是我把他推到这一步的吗? 是我把他推到这一步的。 那他自然是该恨我的,每一次生死历练中的险死还生后,都该在内心加倍的灌以恶意恨意,如此才能得以畅快,方能自我宽慰,仇恨也是力量的来源。 她觉得便是被憎恨也无所谓,她会全部承受,因果循环,是她该受着的报应,全部接下便是。 奈何,她现在连仇恨都感受不到,不禁有些茫然。 交手的过程中只有纯粹的沉静和冷漠,却没有暴戾和憎恨。 “为什么?”云出岫低声提问:“为什么不展示出你的仇恨和愤怒?是这里的舞台不合适吗?” 白维扭转手腕,给予一句回答:“你不配。” 想成为我仇恨的对象,你还不配,也不够资格。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云出岫精致的五官的情绪波动又一次被抹平了,一次呼吸内,内心的复杂心绪再度冰封,太上忘情,无尘心境,封住多余的情绪,要感伤随时都可以,唯独不能是现在。 “也好……”她说:“既然如此,都不必留手了。” 她闭上眼睛,不单单只是闭上眼睛,而是封闭窍穴。 一缕金色的气息从丹田,从紫府中溢出,金色的气流汇聚成型,在她的眉心正前方凝聚成一枚小小的,半个指甲大小的金色灵丹,她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盛和虚弱。 云重楼霍然起身:“这……她是正要拼命吗!” 鱼晚唐拉住丈夫的手:“你不能上去!” 云重楼咬牙切齿:“胡闹,那是雏金丹啊!仙人可期!在这里毁掉,可就全完了……” 鱼晚唐仍旧不松手:“如果过不了这一关,出岫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进一步,有没有这雏金丹,又如何?” 观众席上。 薛寒泪微微色变:“你姐姐是何时凝成的金丹?” 云无心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最近半年的事,亦或者是昨天前天……这也不是真正的金丹。” “徒有其表?” “并非如此,雏金丹亦有部分仙人境界造化。但这一阶段只适合孕养在体内。如果擅自动用,必然会损耗金丹元气,想要修补极其困难,它就是修为根基和元神本身,比龙族龙珠更加重要。” 云无心轻声道:“一旦雏金丹毁掉或者耗尽力量,一生修为便荡然无存。” 龙女喃喃道:“她真的能舍得?” “她认为自己不会输,无非只是付出更多代价,跨过这一道门槛,便能直登仙道。”云无心说。 “可她不会赢的。”薛寒泪没了讽刺和嘲笑的心情:“只会丢了一生修为,自作自受。” 云无心低垂螓首,一言不发,她仍在等,等注定会到来的结果。 五年前她坐在观众席上,坐立不安的看完了那一战。 五年后她仍然坐在这里,心情却不复当年那般,反而少了焦躁,多了期许,多了……愉快。 一粒金丹映入眉心,云出岫多了几分空灵飘绕的仙气,眉心多了一枚绽放的莲花,一共三瓣。 【综合等级59→70】 白维微微惊叹这仙人手段真是牛逼,直接从天人一步跨到仙人境,相当于圣域跳过传奇直接半神。 小开不算挂? 这可是你先开的。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一败涂地 赌上毕生修为,换得片刻仙人境界,在旁人眼中看或许很疯狂,云出岫却不认为这是一件大事。 输了,她的修为也留不住,自尊心不允许她苟延残喘,这一战不论如何都得赢下来,没有退路,非赢不可。 她已经亮出了最后的底牌,一粒雏金丹入眉心,此时此刻她便是真正的天上仙人。 那么白维呢? 武道境界,不论多高都称之为武圣,从未有谁真正抵达过七十级以上的境界。 如果非要进行定义一个名讳。可以称之为武神,但从未有谁走到这一步。 便是达摩祖师,也是禅武双修,算不上是纯粹的武夫,仍然需要借道而行。 赢不了。 所有人都生出同样一个念头,这一战,断然是赢不了的。 武圣如何胜的了仙人? 金丹中蕴藏的神通仙力,哪怕再如何稚嫩,也是超越一个大阶级,是现有体系中的最强。除非白维能直接淬炼和动用神力,否则无从取胜。 每一次境界的提升带来的质变都是一次飞跃,都相当于一次科技革命带来的效果。 就好比现代国家去打二战,别看只差了几十年,战斗绝对是完全的碾压。 放在古代,哪怕隔了上百年,战争实力的整体差距也不是那么巨大到不可逾越。 等级越低,越阶而战的可能越高,等级越高,这种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赢不了? 我听不懂。 你有底牌,难道我便没有吗? 仙人境界乃半神,实力直追英灵阶层,可前提你得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如今的你还算不上。 白维觉得阳光刺眼便眯起眼睛,平静的说:“决胜负吧。” 云出岫举剑,冷漠的嗓音回荡在论道台上,她背对着太阳,背影半透明。 她吐出一字:“好。” 她亦不想多耽搁什么,一招胜负,有始有终,恰如当年,恰如此刻! 云出岫不懂仙人级别的神通法术,她如今所剩下的也只有最后一剑,剑仙境界的三剑中的最后一剑! 她将仙灵力注入剑锋,牵引怀中所持忆梦宝珠中的记忆碎片,呼应自身得到的剑仙感悟。 嗡鸣声中,在场宾客,或是山上山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一股弥漫于心间的枯寂。 地面上的剑器更是长鸣不止,仿佛一曲鸿雁悲歌。 这是货真价实的巅峰剑仙才能感悟出的剑意,它的名为…… ——不平!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曾写道: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 水之无声,风荡之鸣! 物不平则鸣! 这一剑是将自身受到的不甘、积怨、愤懑、感叹、阴郁,尽数一吐胸臆的一剑。 以云出岫的心境和她顺风顺水的一辈子,本不该有能力,也不该有心境用出来这一剑。 这一剑对她来说太不适合了,不平需要遭遇不平才能得以感悟,内心有积怨方可释放,她一辈子顺风顺水破境如喝水,哪有的半点怨气和不平? 但她如今是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吐出雏金丹,赌上毕生修为,殊死一搏。 恰恰映照了「不平」之剑中的后半真意。 是一种毅然决然的孤勇。 是一种无路可退亦不留后路的决绝。 靠着这一份意气,她将这份不平之剑,从三分熟真意推到了六成青,已是极限。 她吐出一口气:“你还不出刀?!” 控制不住的剑仙一剑,出鞘便不可能压的住。 云出岫盯着地上那个神色不改的青年,仙灵力的逸散和自身虚弱,以及剑意都抵达巅峰,再压就控制不住了,她将剑锋前指,不平之剑出鞘离手,长虹贯日,彗星袭月。 仙人舞剑,剑光临面。 白维委实拿不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招式了。作为一个朴实无华的武圣,他真的不太钻研这个。 杀人便足以,何必花里胡哨千变万化。 青年握住卧虎刀,平静的抬起眼睛,手掌倾拂刀刃。 在不平之剑覆盖论道台,几乎遮蔽视野,能量狂暴亦能屏蔽感知。 金色的光芒并不显得太过刺眼,仅仅是附着在卧虎刀上一闪而逝。 白维轻挑刀光,翩然一挥,如此随意一刀,分开了云海大气。 金雷轰鸣,地裂天崩。 千年的金刚岩在这一刀之下化作齑粉,之前鏖战许久也不过留下少许斑驳的论道台被一刀两断。 刀痕扩散十里,金色雷霆逆流直上天际,尽情释放的黄金权能以万载雷光化作潮水扑上天地。 卷动雷霆,刀逆大潮,天地之间只有纯粹的黄金闪耀。 剑仙一剑的不平被活生生的重量给压垮压死,无穷无尽的雷光呼啸着劈头盖脸的落下。 云出岫的决然之剑就像是对着百米之高的海啸射出一发导弹般徒劳无功。 非她弱小。 纯粹是白维不讲道理。 他在搏杀龙王时都没直接拿出黄金权能,如今说用便用。 东方大地几乎无人识得这消失了五百年之久的神秘。但所有人都记住了它,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云出岫艰难抵抗,在金色的雷霆潮水中苦苦支撑,被拍打落下,不断降低高度,眉心凝练的金丹仙力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损毁消耗,她已没有退路,只想着竭尽全力再出一剑。 月心剑在掌心嘶鸣,在云出岫的手里,这把仙剑是越来越明亮,她咳出一口心头真血,几乎不顾后果的将半数修为都灌入其中,不甚壮烈。 挥剑斩雷。 她尽了全力,从雷霆中撕开一道缺口。就像是切开了金色的帘幕,从缺口中跃出。 仅仅是从中逃离出来,她几乎耗尽全幅气力,手中月心仙剑已经残破不堪,她自己亦摇摇欲坠。 勉强的落回到论道台上,地面上留下的深刻而漫长的缺口让云出岫意识到了双方之间力量的绝对差距。 她虚弱的咳出鲜血,回头再看向青年,他已经站到自己跟前,眼中散去了金色的神秘,漆黑眼瞳深邃如潭。 她半跪着,他站着。 她在狼狈不堪的流血,他在冷漠无情的垂目注视。 和五年前的结果已是截然相反。 握住残破的剑,云出岫挤出最后少许气力,挥剑刺向青年肩膀,她不缺乏斗志,只是缺乏支撑下去的气力,缺乏一锤定音的实力。 眉心的金色莲花散去,最后一缕凝练的仙力也随之消散,修为所剩无几,巨大的虚弱感抱拥了她,云出岫脚下一个趔趄,撞在了白维跟前,手里的月心剑被对方握在手里。 无法替主人获得胜利的仙剑在掌心发出哀鸣声,渐渐没了声息。 剑划破了青年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衣袖。 另一只手贴在了她的小腹上,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的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宣告。 “你败了。” “云出岫。” 白维平静的说。 手掌贴着对方小腹,气劲传导,真气汹涌,看似轻轻一推却力贯千米。 断骨摧筋的伤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银色的眸子染上一层瑰丽的红,布满血丝。 云出岫落向台下,像是折断了翅膀的飞鸟,鲜血不受控制的逆流,从紧咬着的牙关溢出。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自尊不允许,恰如当年落败后亦不出通哼半声的少年白维一样。 变得朦胧模糊的视线找寻着论道台上的人影,她在半空的手还在试图抓住什么,勉强的抓住了同样抛飞的残破月心剑,将它抱在怀里,任由自己落向地面,意识随之坠入一片漆黑的深渊,沉闷的一声落地,宣告尘埃落定。 万籁俱寂。 云出岫输了,一败涂地。 瞠目结舌、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太多人都流露出惊骇之色,仿佛这里变成了白玉京的图书馆。 云重楼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鱼晚唐急忙要起身将女儿送去医治。 有倩影提前来到昏死过去的云出岫身边,云无心将姐姐抱起,轻启唇齿。 “你的报复结束了吗?” “是。”白维点头,尘埃落定,恩怨两消。 “那么……”她示意白维跟上自己,御剑升空:“该轮到我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入梦 白玉京论道会场一片死寂,沉默了接近一分钟时间,方才变得嘈嘈切切,处处都是私语声。 “赢了。”洪天定不可思议道:“居然赢了,可是……怎么赢的?” 乌灵枝皱眉,她也摇头说:“看不懂,确实看不懂,难道他的意境已经到了你我触摸不到的境界?” “我想不是,武神只存在于臆测之中,他的实力必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层级,方才大概率是取巧了。”洪天定沉吟:“倘若说这是武学,也实在太过于浮夸了。” 乌灵枝猜测道:“洪泽湖一战中,他借用了夏龙雀少将的英灵之理,或许刚刚的也是某种英灵之理,亦或者与之匹配的神秘。” “神秘?”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什么能瞬间击溃那仙人一剑。”乌灵枝遥想方才那一剑的委实,仙人舞剑动九天,起势之高,在座的人大概没有多少能有把握接得住。 “一触即溃,想来你的推测没错。”洪天定不由得陷入沉思,随后他一拍膝盖:“罢了,不想了。” 乌灵枝也回过神,点了点头:“也是……不该追问,也不必要追想。” 怎么赢的,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赢了,赢的摧枯拉朽。 既然赢了,那么其他问题都成了细枝末节,如何赢的一点都不重要。 任由旁人抓耳挠腮掏空心思,试图从白维展现的实力中拼凑出一鳞半爪的真相,也不会影响到事实。 退一万步来说,便是猜到了又怎么样?有所谓吗? 没所谓的。 只要白维不想说,他使用的神秘是什么,从何而来,或许会很重要。 如果他不想说,那么聪明人都会当做从未见过,最多跟上面打个汇报,然后记录一下信息,然后默默将白维的个人信息资料归入最高级别保密档案。 在场者都会变成默契的守秘者,只字不提。 寻常宗门得罪不起,白维背后站着夏龙雀,自身又达到了这个高度。所以他什么都不说,也有无数人乐意替他保守秘密。 至于如何约束门下弟子,那是各个宗门掌门和长老的事。如果连让他们签个保密协议都做不到。 到时候惹来了麻烦也得自己负责,这些事甚至不需要白维去烦恼了,官方会主动搭手的。 扬名会带来一定负担,也会热闹某些窥探。但只要抱着官方的大腿,很多问题就约等于不存在。 天台宗掌门已经勒令门下弟子修行闭口禅,一月之内不准开口说话。 蜀山剑派弟子上去拾掇已经被摧残了三五轮的宝剑,同时不少人都饶有兴致的趴在地上留下的刀痕剑痕附近研究,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找到了宝贝。 不少人开始回想方才这一战,只觉得荡气回肠却又不太酣畅。 在白维展露武圣修为之前,就已经令很多人感到惊艳和错愕,已经是惊无可惊了,到了他一刀决出胜负的阶段,给在场者留下的也只有惊吓了。 就像是监考老师以为监考的是高中生,结果发现实际是大学生。再然后发现是国家级竞赛现场,最后发现里面考试的有个保送诺奖的在。 陈牧坐在席位上,心情复杂:“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旁边蜀山派弟子问:“师兄不是挺不喜那云出岫吗?这不算是好结果?” “一辈子修行全无,哪算是好结果?这不值得高兴。”陈牧摇头说。 “哪有一辈子,也才十几年吧,重修也未必来不及。” “心境破损,再重修又能破镜重圆?”陈牧不抱期望。 “那位白止戈不就是如此?” 陈牧沉默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人与人之间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 “白玉京要哭了,宗主脸都黑了。”蜀山弟子吐槽道:“好端端的论道大会搞成这样,我还没上场呢,就白白损了一把新提的剑,不知道能不能找白玉京报销。” 陈牧道:“可以试试。” 这时候,凑过来一个蜀山派的小师妹:“师兄,你是不是这个白止戈认识啊?” 陈牧没套近乎的打算,直言道:“是认识,但不熟,怎么了?” “是这样的,今年七夕鹊桥会,你能不能把他请过来的?”师妹眨着眼睛问。 陈牧:“?” 他没说话,一旁的师兄弟不乐意了:“鹊桥会是联谊啊,为了解决门内弟子的终生大事才举办的,岂能胡闹?虽然能请外人来,但他明显不属于「不受欢迎的单身人士」这类受众人群吧。” 小师妹不满意道; “我们来论道大会本就是要物色优秀的单身男性啊,谁让师兄们不争气。” “哪里不争气了!” “整天只顾着跟师兄弟击剑,像话吗?”小师妹柳眉倒竖。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丢不起这个人。”陈牧急忙捂住这两人的嘴,把他们往座椅上一按暂时中止争论,他又看向论道台:“说起来,白维他人呢?” 蜀山派带队大长老道:“已经随着云无心离开了,你也不必管这些事,论道大会虽然出了点变故,但还是要继续,做好准备。” 陈牧环顾四周:“真慧都已经败了,在场的核心弟子想来没有几人是我对手……我只记得佛门还有个唯识宗的圆真和尚,修为接近金刚境圆满,即将修成金身罗汉,可我寻了他两天时间都没找到。” 大长老沉吟:“他是不会来了,想来你并不知道此事。” “什么?” “昨日,河中发现了一具浮尸。”大长老道:“经过查证,被认出是那圆真和尚。” 陈牧眼瞳收缩:“什么?圆真死了?” …… “命灯衰弱。” “魂灯黯然。” “再这么下去,她或许撑不过七天时间。” 私室,云无心诊断后给出定论:“你怎么看?” 白维瞥了眼脸色苍白的云出岫,他稍稍停顿,给出了实在的提议。 “我觉得……还是直接把她送去医院比较好,或许现在抢救还来得及,这人还活着就过头七不合适,我现在不着急吃席的。” 云无心认真的看着白维,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看?” 白维默然。 作为世间仅有的灵魂大师,他当然清楚云出岫的伤势根本不是靠普通医疗就能治好的,身体受创不严重,也就是丹田破碎,终生无法修炼真气而已,小问题。 最严重的在于心神之伤,伤在神魂。 她逼出金丹,赌上修为,亦是赌上了一部分的元神魂魄,借此使出剑仙一剑。 结果被白维正面击碎碾压,后果就是她的灵魂破碎,神魂裂开。 用难听点的比喻说,她现在三分之一的脑子已经变成豆腐花儿了。 “找英灵,或许还有得救。”白维只能这么说,上位英灵肯定有办法,次位就不一定了。 “好。”云无心道:“那么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白维果断回道:“我拒……” “听我说完。”云无心凝视着白维的眼睛,认真道:“我不是让你救她……而是让你帮我一个忙,你欠我的人情,在这件事后就一笔勾销。” 望着她无暇美丽的五官上认真的神色,白维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我在听。” “我要你随我一同入梦……”云无心道明目的:“进入云出岫的梦里。” “什么样的梦?”白维道:“她灵魂破碎成这样,根本支撑不起任何梦境。” 云无心默然不语,她在床边位置的七个角落布置了一共七盏灯,呈北斗七星状。 “七星续命灯能稳住她的三魂七魄,足以支撑梦境。如果结束后她能醒来,伤势也会好转。” 白维见到云无心准备充足,不禁愕然:“你早有打算?” 云无心承认了早有预谋的打算:“是,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她最为虚弱。反而是最恰当时机,平日里她绝不会给我入梦的机会。” “你是想要从梦里找到什么?”白维不解:“为什么要带上我一起?” 云无心沉默的点燃七星灯,烛火倒映她的面容,嗓音轻柔回响:“我想回到五年前。” “五年前?” “也可以是更久之前,总之……我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无心对着白维伸出手:“我需要你,是因为你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你、我再加上姐姐,我们三个人的记忆能够拼凑出五年前的完整记忆,回到那时候才能知道一切的因果联系……准备好了吗?” 白维握住了她的手掌,指尖有种酥麻的电流感。 云无心张开樱唇,唇齿间溢出淡金色的气息,她吐出了一枚雏金丹,金丹飘入云出岫的眉心。 “你的金丹……”白维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不要分心!”云无心低沉道:“不要浪费我的心神……也不用感到惋惜,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倦意袭来,两人的意识同时坠入梦境,身体坐靠在床边,拉着手,头靠肩。 屋子外,薛寒泪百无聊赖的手指缠绕发丝,看着大门。 入梦的过程必须保持无人打扰,让她看门算是对偷吃的小小惩戒。 第六百九十三章 初见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白维睁开眼睛,右手传来少许不真实的感触。 云无心还在闭着眼睛。 他导入几分灵魂力,云无心意识到了什么,随后睁开视线,看向左右。 “苏醒的很快,没有多少干扰。” “这里……就是梦境?” 白维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并不是梦境,而是意识海,我们现在处于意识海上。” 他打了个响指,眼前浮现出一块全息投影的地图,地图上有三块区域构成,三块区域同步重叠的部分就是他们如今的所在地。 “姐姐不在这里。”云无心感知不到。 “她不可能浮上来,肯定位于更深处。”白维道:“这就需要一步步探索她的记忆碎片了,很费时间。” 云无心低声说:“我和她之间是孪生双子,内心互通情感,不该毫无联系才是……也可能是我第一次入梦,不清楚如何使用。” 白维了然:“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们之间的联系已经有了,你不妨看看自己的手腕。” 云无心抬起手腕,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牵扯着通往灰雾更深处,她感受到了一种心脉跳动的共振。 “看来是这边,走吧。”白维迈步往前,拉着云无心朝着前方走去。 “你……”云无心好奇的追问:“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经常来吗?” “也不是经常。”白维否认道:“但的确来过比较多次,盗梦空间起初还是很新鲜的。” 但到了后来,就渐渐变得有些厌恶,入侵别人意识和脑细胞不是什么良好体验,而体验自己的记忆,虚假也终究是虚假的,所以到后来也就放弃了做白日梦。 深入灰雾,顺着这道丝线的指引,正前方多了一道楼梯,四周陡然间云开雾散,浮现出一派云雾缭绕的风景,他们眨眼间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记忆领域。 “这里是?” “白玉京的后山。”云无心代替作答,她轻声说:“我和姐姐就在这里长大。” 白维说:“看上去不太大。” “后山一共有六大洞天,内部空间宽阔。但加起来也就普通镇子大小。而且人烟稀少,要说无聊,的确是无聊的很。” 云无心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我们就在这儿长大,直至十二三岁也未曾下过山。” “为什么不让下山?” “我们天赋极好,需要牢固基础,父母的要求是不到五品练气境界不能离开后山。” 云无心幽幽道:“当年我们也不懂这些,后来才知道,原来天赋不错的人,也得修行个三十年才能到五品……而我们只用了五年,这还是刻意压低的结果。” 云无心和白维走到后山一处,她正要推开门,手掌却穿了过去,他们并不能影响这里,只能作为看客。 来到近处,前方多了两道小女孩的身影。 一棵果树前,两个女孩,一个女孩在上,一个女孩在下。 “快下来吧。”小小的女孩站在树下提醒吊胆:“摔下来会很疼的。” “没事没事,我今天非要摘到这个桃子不可!今天六伯伯他们不在,要偷桃子只有今天了,有了灵果,修行就更快了。” “可是父亲说要打牢基础……” “你还想不想下山啦?”树里钻出一个扎着鞭子的小女孩,她倒挂在树上。 树下的女孩支支吾吾没说话。 “接着。”一颗桃子抛下来。 小女孩从树上跳下,平稳落地,倒是被桃子砸中额头的女孩捂着发红的额头委屈的撅起嘴。 “哎呀,你怎么一颗桃子都接不住……”稍大些的女孩伸出手扶起妹妹,然后捡起掉在地上的桃子,看着已经沾上泥土摔坏了些的灵果。 “对不起。” “唔,原谅你了。”女孩将怀里另一枚完好的灵果递给妹妹:“喏,这颗给你。” 摔坏的果子她自己留在手里,冲洗干净后切下摔烂的一部分也能吃。 两个女孩坐在了屋子外面的凳子上,一边吃着灵果,一边望着院子外的太阳。 “明天我就要下山去。”大一些的女孩说:“我已经悄悄学会御剑了。” “啊?”另一个女孩小声说:“会被发现的……” “明天山下有庙会,很热闹,有好吃的好看的好喝的。” “姐姐有钱吗?” “有点压岁钱,可以换点。” “但是没大人看着的话……” “这是幻化符,这是通讯符,我都全部准备好了,今晚你不要睡太死,我会来敲门的。” 孪生姐妹的小脸凑在一起,开始商讨第一次翘家事宜,眺望期盼着外面的精彩世界。 画外音响起。 白维说:“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大的是出岫,小的是我。”云无心回答:“看不出来吗?” 白维摇头:“很难看出来。” 云无心说:“小时候的我很胆小,只能躲在姐姐背后,她很胆大,对外界的一切都很好奇。” 白维:“反了。” 云无心看着她们,露出几分浅浅的笑:“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小时候,该有多好呢?” 画面再度发生变化,一阵云雾飘来,等云雾散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片新的风景。 镇子里的庙会,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白玉京的仙人会在这一天下山做法事,对天祈福,渐渐演变出了节日,变成了庙会。 小镇子的规模和城市里依旧无法比较。但对孩子而言,已经是一片前所未见的新世界。 各个地方的商贩聚集到这里,贩卖着花样百出的商品,两个小女孩立刻就看花了眼。 小出岫拉着小无心在集市里各种乱跑,她们手里捏着少的可怜的压岁零花钱,精打细算着如何消费。 漂亮衣服肯定是买不起了,鞋子也不用想,新式的各类电子器械也买不起,精巧的小饰品倒是能挑两个。 小出岫找到了薅羊毛的地点,集市内有那种投圈的玩法,十块钱八个圈,投中了商品就直接给。 她一投一个准,提着一袋子的商品被送走了,商贩宁可多送了两个商品也要着急着把她们赶走。 之后集市内的同类型商贩都遭了殃,小姑娘们赚了不少。 原本是开开心心的走着庙会,突然走过一个巷口时听到了尖锐的叫声。 一名妇人尖锐的骂道:“偷腥猫!” 顿时吸引来好多视线,不少人以为这是夫人打小三的经典场景,结果一见,一只灰色狸猫叼着一条鱼窜过人群头顶,还真是一点没错,纯纯的偷腥猫,人群没了兴趣,立刻散开。 “无心。”小出岫反而紧绷着小脸。 无心抱着手里的玩偶,皱了皱小鼻子:“有妖气。” “我们追上去看看。”出岫担心道:“有的妖怪会害人。” 无心说:“还是回去告诉叔叔伯伯他们……” “傻瓜!告诉他们不就相当于告诉他们我们翘家溜下山了?”出岫扬起下巴:“小小猫妖,不要怕。” “被猫爪子划破皮是要打针的,你不怕?” “不怕!” 她们很快循着妖气找到了猫的藏匿点,就在庙会的不远处,她们走近一看,见到了影影绰绰的背影,起初还以为是猫妖化形,吓的小姑娘差点拔剑,等到对方转过身,她们看清对方面容方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只猫安安静静的靠在对方的怀里。 这一瞬间,白维的思考有些停滞,他看向抱着灰色狸猫的人影,眼瞳收缩,神情疑惑。 “为什么……”他百思不解:“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小树林中,抱着灰猫的男孩转过身看向两个女孩,正是十岁出头时的白维。 第六百九十四章 灰猫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为什么十岁时候的我,会在这里? 我分明不记得…… 白维眉头紧皱,神情费解,这一世的记忆觉醒是在二十一岁,十岁时候的事虽然随着时间已经变得非常浅淡,但在这里的记忆居然没有留下痕迹? “你的确是在这里。”云无心肯定的说:“我和姐姐的记忆都印证了这一点,你不记得了?” 白维按着眉心,摇头说:“不记得。” 为什么我会不记得? 云无心说:“没事……我们记得,继续看下去吧。” 梦境记忆里,白维、云无心、云出岫的相遇是在十岁那年。 她们年龄相仿,同为孩子,内心没有多少隔阂,一见彼此便是面露好奇。 白维好奇的是这是两个双胞胎女孩。 她们好奇的则是白维怀里抱着的猫。 小出岫说:“你怀里的猫有些危险,你最好还是把它放下。” “危险吗?”男孩摸着它的毛发:“它明明很乖巧的啊,你们可以摸摸看。” 它好似真的是很乖巧,可当女孩们靠近的时候,它又突然张牙舞爪,摆出一副恐吓的样子。 小无心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不可以这样。”男孩敲了一下黑猫的头顶,主动道歉:“不好意思,它平日不是这么凶的。” “这是你家里养的猫?” “不是的。”男孩挠着它的下巴:“是我路上捡到的,和它很投缘呢。” 猫儿发出呼噜的声音,似乎很愉快的赞同了。 “唔。”小无心为难的说:“可它是……” 和妖生活在一起,会损伤人的元气。除非前者已经到了化形境界,否则根本控制不住妖气。 书里是这么写的。 小出岫眼睛一转,决定暂时先不说,说了对方也不一定相信,改变策略,说服对方不要养猫。 她问:“你是镇子里的人吗?” “不是。”男孩说:“我是金陵人,跟着长辈来到这儿,他们都上山去了,我留在这儿看庙会。” “哇,你一定也是翘家偷偷溜出来的对不对?”女孩立刻说,一副找到同类的兴奋表情。 “唔……”男孩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是。” 很显然不是。 “可你为什么不去庙会里,偷偷在这儿做什么?”小无心问:“来见猫猫的?” “我在替它打掩护,它老是偷别人家里东西吃,抓到会被打死的。”男孩拍了拍狸猫的脑袋。 “噢,是这样啊。”小出岫机智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了。” “什么?”男孩楞了一下。 “你也不想小猫猫挨揍吧?”小出岫竖起手指:“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就去告密。” 男孩才十岁,这就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威胁勒索,他听懂了,而且大受震撼。 他僵硬的摸了摸口袋,拿出两张红票子:“这是我全部的零花钱了……” “不是!我才不要咧!”小出岫愤怒道:“我看上去像是这种勒索犯吗?你好熟练啊!” “不要钱要什么?”男孩不解的问。 “姐姐的意思的是说……”小无心解释道:“希望你答应我们,不要养这只猫。” 男孩被说中了心思,他皱眉:“为什么?它是野猫,在外面也没办法生存,我带回去家里……” “不行,绝对不行!”小出岫立刻摇头否认,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直接戳穿这只猫已经成精的事实?它可能听得懂,然后恼羞成怒。 僵持了一会儿,小无心说:“我们可以考虑养它,我们就住在这里。” 男孩立刻追问:“真的?” “不过要回去问问父亲娘亲。” “可以,我可以等,我还要在这里待三天时间。”男孩露出阳光的笑容:“早这么说就好啦,吓我一跳。” 误会解除。 三个孩子蹲坐在了树林的草地上,拿出了零食分享,然后一边撸猫一边说话。 “金陵是金子做的吗?” “哪有……倒是玄武湖里真的有玄武。” “夫子庙里有夫子?” “有斧子,好像是孔子用过的那把,不知道真假。” “秦淮河有花酒喝吗?” “咳咳……你是从来听来的,几百年前就没了啊。” “啊?我还想去看看呢……找花魁陪酒什么的。” “你知道花魁是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漂亮大姐姐的意思吗?” “唔……”男孩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是很懂,大概是吧,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小出岫扬起下巴:“我将来肯定能变成花魁。” 小无心捂住姐姐嘴巴,急的脸色通红:“不能乱说话!”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说了足够多的话。但意犹未尽,孩子们总有无数想说想问。 “明天我会再来的!”小出岫说:“带上小鱼干!” 小无心不舍的摸着灰猫的头顶:“明天再见。” 男孩抱着灰猫站在原地,挥了挥手,他坐回到树林里,独自发着呆。 山路上,回去时候的姐妹拉着手。 小出岫问:“今天开心吗?” 小无心露出笑容:“嗯!” “那就好。”小出岫露齿一笑:“明天还要再下山,今晚就早些睡觉吧?” “好啊,不过我要把今天的都写下来。” 小小的背影走上了白玉京。旋即又一次的云雾涌来,似乎记忆到了这里就戛然而止。 白维问:“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无心道:“回到山上就被发现偷偷翘家,父亲很生气,罚了我们一个月内不准出门,他设下了阵法,我们被困住了整整七天时间。” “七天……” “我对阵法的钻研太少,即便临时学习,也很难破开父亲留下的阵法,到了第七天才找到阵眼。” 云无心依旧记得当年的失落心情:“等我们七天后再下山,你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挂在灰的脖子上。” 她抬起手,一张斑驳的旧纸条飞出来。 白维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请好好照顾它,如果有麻烦,请来这里找我…… 背面是详细的家庭住址和家里的电话号码。 白维默然:“所以,你一直都认得我?” 云无心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转移了话题,继续说:“我们将灰带上了山,父亲没有责罚我们,他认为我们能七天破开阵法是天纵奇才,多一只猫不算什么,我开始学习各种阵法、符箓、丹药知识,时间变得很满。反而是姐姐腾出了更多的时间去照顾灰。” 她顿了顿:“所以直至有一天灰在我眼前开口说话,我才意识到,它和姐姐之间的联系非常深刻,她们之间的一些事我也并不知晓。” “你是想说,这只灰猫它……并不简单?”白维问。 “或许是。”云无心拨开云雾:“而我正在找寻这些记忆的断片,总该保存着一些痕迹。” 记忆中的云雾退散而去,紧接着出现的是在一座城市内的一座练琴室里。 已经长大到十三岁的云出岫坐在钢琴前方,手指被敲打。 “嘶!”她捂着疼痛的手指:“你轻一点啊!” “乱弹一气,你真是没这方面的天赋,还不如让无心来。”坐在钢琴上的灰猫一本正经的说:“钢琴演奏,除了勤学苦练之外别无他法,你必须给我在一个月内学会。” “为什么?这首曲子很重要吗?” “很重要。”灰猫舔着爪子:“继续练琴!反正你是仙家,手指断了恢复也很快,不准停!” 云出岫苦着脸弹奏着钢琴,音符断断续续,苦涩艰难。可这错漏百出的弹奏也渐渐变得流畅。 时间在记忆中加速流淌,练琴室内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最后变成了流畅的乐章。 云无心低声说:“《献给爱丽丝》,原来姐姐会的这首曲子是从灰这里学来的……” 白维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首曲子。 同样的钢琴曲,同样是灰猫,那么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他立刻止住某些情绪,追问:“这只灰猫还在白玉京?” 云无心摇头,眼神流过哀伤:“它已经死了,魂飞魄散。” 第六百九十五章 笔友的制作方法 灰猫死了? 魂飞魄散? 白维想要追问清楚,云无心却没有多提,而是说:“继续往后看吧,答案就藏在记忆里。” 说罢,记忆中的风景再度流转变迁,从练琴室内的一人一猫,变成了坐在院子的两人一猫。 两姐妹坐在院落中,彼此轻声说着话。 “无心,无心……”出岫叫醒了走神的小无心。 “什么事?”女孩看向姐姐:“我在听。” “你走神了,而且走神很久,我刚刚说的,你都记着了吗?”出岫问。 “一部分记着了。”无心低声说:“其他的没有。” 她的确是在走神,姐姐说的话,她一半都没听下去,无心手里揉着灰色狸猫的小耳朵,又问: “我虽然没听,也知道明天姐姐想让我代为顶替,你又想下山了,这次要去多久?” “也就几天时间。” “几天?你最近是越来越夜不归宿了。”无心皱眉。 “好妹妹,体谅体谅姐姐吧,我喜欢山下的风景,这次想去燕京瞧瞧。” “就你一个人?” “怎么,你终于想通了,愿意陪我一起去?” “不……”无心摇头:“我不想下山,你的事,我只能帮你瞒着一会儿,山下的事与我何干?” 她闭上眼睛,嗓音清冷而自矜:“修行时间都不足够,捉襟见肘,姐姐还有闲心去红尘里打滚,日后考校时通不过,得等着吃板子了。” 出岫不以为意:“下山一趟,大不了回来被关一个月禁闭,总比留在这儿更好。哪怕我要练琴也得去山下吧,总不能留在山上,这儿可没有钢琴,爹娘都说这是什么靡靡之音乱人心绪。” 无心什么都没说,知道劝说也无用。 第二天,无心假意闭关修行,然后顶替了出岫的身份去往另一处。 “你这样不行,会被认出来的。”出岫戳了戳云无心的脸蛋:“表情太僵硬了,不够活泼。” 无心打掉对方的小手,平淡道:“我学不来姐姐的表情,被认出来也就被认出来吧,其他人知道也不会说,他们可不想被姐姐惦记上。” 出岫下了山,手里怀抱着灰猫,小声叹气:“无心越来越冷了,这样下去会不会变成只懂得修行的机器?” “这是你的父母乐意见到的结果,无情得道方为真仙。”灰猫靠在她的小腹上,探出一只小脑袋。 “我不喜欢这样。”出岫说:“父亲娘亲给我安排的,我都不喜欢……” “你不喜欢,所以才要反抗,这是对的。”灰猫赞同:“孩子又不一定非要按照父母规划的人生走。”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现在我希望无心也能走出来。至少,我希望她能走下山,走出白玉京的画地为牢。”出岫不由得去问:“有什么办法吗?” 灰猫迎着冷风吐了吐舌头:“无心又不常跟我接触,我说的那些,她也不感兴趣,便是知道有山有海,她还是不乐意,这孩子可能缺了点好奇心,亦或者,山下没有她在意的人或事,所以她不情愿下山。” “我不算吗?”出岫问。 “算,但你的家还在山上,你迟早要回来。” “所以要找到她在意的山下的人或事。”云出岫烦恼的说:“好难呐。” “不一定。”灰猫探出小爪子:“你还记得这张纸条吗?” 云出岫看了一眼很老旧的纸条,眼里浮现怀念:“已经好几年了,当然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灰猫又说:“我是在她的日记本里找到的。可见她也记着这件事,放在手边常常见到的地方。” 出岫坐在飞剑上,轻轻敲了敲手指:“所以,具体怎么办?” “给他写信。” “谁主动?无心如果要写信,早该写了。”出岫提出关键性的提问。 “你来不就好了?”灰猫理所当然的说:“你写一封信邮递过去,他想必会写信回来。” 出岫无语片刻:“靠谱吗?” “总得试试,或许有用?”灰猫表示只是试试,或许瞎猫碰到死耗子。 云出岫来到城里,她已经完全混熟了附近的地方,甚至自己找到了廉价出租的房屋。 回到屋子里,拿出纸笔开始写信,一边咬着毛笔一边构思句子,一封信要写很久。 和动辄长篇大论小作文不同,一封信所能承载的信息量有限,只能择选重点来写。 “为了避免露馅,全文不要提到名字,用假名代号作为替代。” “就假装成是一封随机邮递出去的信件……想要交个笔友,对,这个借口就足够糊弄很多人了。” “地址也要改一下,不能直接送去白玉京,伪造成匿名信。” 在灰猫的指点和传道下,第一封信磕磕绊绊的完成,随后投递出去。 “我很担心会不会石沉大海。”出岫站在邮箱前:“如果是,我就白白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 灰猫舔着爪子:“可你写信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样子。” “嗯。”出岫点头:“我没交过其他朋友,这是第一次给远方的人写信,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 灰猫奇怪的问:“说来也是,你想劝着你妹妹下山,为什么自己不肯多交些同龄朋友?” 出岫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思来想去,她看到一行同龄人从跟前走过,都是群初中学生,几个还没到青春期的男孩大声嚷嚷着「我厉害,我能水下不眨眼」「我才厉害,我会闭气功」「我更厉害,我小时候掉进过粪坑里没被淹死」「我敢吃仙人球你们敢吗」「我用手指截停过电风扇」,攀比之心熊熊燃烧。 还有稍大些的男孩子三五成群,突然有几个人跑到了云出岫的前面,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飞速回退,走到同伴边上,互相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笑的如同一群叼毛。 出岫:“……” 灰猫:“……”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心理成熟度过高的云出岫而言,同龄朋友只存在于想象中。 灰猫:“你至少还有个妹妹,这是你的幸运,这件事暂且不提,接下来还有事要做。” 云出岫点头:“嗯……灰猫宝库,终于到时候了?” “你现在的水平还不足以开启它,只能在最浅层游荡。”灰猫说:“但里面藏匿的资源也足够你受益了。” “这些都是赃物吧,我直接拿来用没问题吗?” “差不多五百年,早就过去了追诉期了。” 三天后,出岫和灰猫返回了白玉京,灰头土脸,满脸疲惫,恨不得倒床就睡。 “回来了?” “嗯,嗯……”出岫疲惫不堪,想着立刻入定休息,她已经身心俱疲。 无心也并未多想,只当姐姐是在外面野疯了而已,正要离开,突然被叫住。 “等等。”出岫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一封书信:“这是你的信。” “谁的?”无心满脸问号,她又没有朋友,这封信从何而来? “看了就知道了,记得回信呀。”出岫回到屋子里,关上门就没了动静。 云无心走回屋子里,拿出裁纸刀,裁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了白色纸张,她开始静静阅读上面的文字。 信纸的内容不多,她却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放下纸张,脑海微微放空。 无心看了眼时间,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半个小时时间,立刻将信放回到信封里,然后打开了书本,认真学习,一个小时时间,勉强的翻了一页纸。 思绪乱了。 莫名焦躁灼烧着内心,仿佛强迫症发作,让她想要回信。 无心抿着嘴唇,找到焦躁感的源头,视线停在了信上。 “得回一封信……来消除这种焦躁感。” 她拿起笔,铺上宣纸,开始写信回应。因为是初次写信,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重点,小心翼翼斟酌着,也不想透露个人信息,写了一页纸不满意,揉团扔开; 再写一章,不满意,继续揉团…… 等天色明亮,出岫醒来后,敲门进来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地上遍地都是纸团,云无心伏案而睡,手指下方压着一封回信,似乎是写了一个晚上才勉强满意。 灰猫评价:“可爱。” 出岫见到效果拔群,当即合掌微笑:“好了,换个信封,把它邮递去金陵吧。” 第六百九十六章 相见如初见 “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 画外音响起。 白维观看了云出岫和灰猫的共谋后,发出了一句深长的感叹:“我看懂了,还是大受震撼。” 云出岫拟造了一个临时住址,对白维邮递了第一封书信,假装是匿名信件,结交笔友。 之后将白维的回信的信封替换,将这封信交给了云无心。 往后云无心投递的信件会落入云出岫的手里,然后换了信封,转交给白维。 信件的过程是这样的:白维→云出岫→云无心→云出岫→白维。 云出岫成为了中转站,负责转交双方的信。 在灰猫提议下构筑的小计谋瞒过了双方,云无心、白维都将这件事当做一次美好的意外,一名陌生的笔友,素不相识,可实际上,发起点是云出岫,中转点也是云出岫,一切都有她的参与。 对此,白维完全不知情,他第一次弄明白这件事。 他看向云无心,试图从她这儿得到答案,后者同样是一副沉凝的思索之态,显然在此之前并不知晓。 “原来如此……”她低声呢喃:“这样就说得通了,我收到的每一封信,回复的每一封信,她都看过。” “她都看过?” “或许不是全部,但大部分都看过。”云无心肯定的说:“她需要裁开然后换信封,过程中肯定会因为好奇心而偷看,时间长久,自然会形成习惯。” 白维以手扶额:“这个云出岫……” 要说她不算笔友吧,这个头是她开的,她也参与其中,搞不好也来了兴致,给自己写过了几封信,要说她算吧,她把自己和云无心都瞒住了,自己独占着秘密享乐。 “有点哭笑不得?”云无心感同身受的问。 白维点了点头,旋即归于沉默,他看向云无心,欲言又止。 记忆中,白维很珍惜这位「偶然得来的笔友」。 双方写信持续了数年之久,来往信件频繁,一周最少一封信,累计下来数量过百。 即便是去了瀛洲,他也将这些信带上了。 意思是说,曾经有,现在没有了。 笔友已经是过去式,双方因为某些事已经剧烈,再无往来。 决裂是当然的。 白维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看不透事实的自嘲:“我一直以为……写信的人是云出岫。” 正因为曾经那么重视,正因为内心期盼一位知音一位挚友。 所以内心才有那份怨恨,怨恨她不念旧日情分; 所以才会说出「曾经有个笔友,现在反目成仇」的说辞。 白维拳头紧握,却又不敢去看云无心:“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真相?” 云出岫绝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如果不是潜入梦中,透过记忆看到这些,谁会知道? 云无心前来梦境中找寻真相,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已经猜到了几分真相。 她猜到了,才会说出那句「原来如此,这样就说的通了」。 白维鼓足勇气看向云无心,想要问一问。但视线接触的时候,就有点被她的目光贯穿心防。 云无心静静的看着青年,眼神里透着几分静默的凄美,像是第一次认识,又像是认识了很久,有些为重逢而高兴,又有些为了误会而感伤。 哀愁,欢喜,苦涩,庆幸,多种情绪交织成了她复杂难言的目光,仙家精致无暇的五官上,神情从未有过这般生动,这般栩栩。 她的表现,有些怯懦,有些畏缩。 就像是当初第一次提笔写回信时那般,在内心百般斟酌,寻思着如何下笔,想来想去都无法满意。 斟酌思虑良久。 她说:“我一直都在找你……但我不敢确信,我不知道要找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她垂下目光,娓娓道来。 “五年前,信件往来突然就断了,没了联系,我也不知如何去找。” “投过去的信件一个月时间杳无音信。” “顺着地址寻去的,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还有堆叠在邮箱里的一大叠信。” “起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突然就消失了。” “现在我懂了,不是你消失了。而是姐姐玩够了这场游戏,主动截断了联系。” “你不知是我;我不知是你……” “她不愿意牵线搭桥,于是你我之间都不会再知道对方是谁。” “你我皆石沉大海。” 云无心自言自语的说着,眼中似有莹莹水色:“天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样的心情,有多么的无助,啊……想一想就觉得很难过,到了现在,依旧是很难过。” 对当年的白维,联系断开算是反目成仇,好歹有个精神寄托。 可对云无心,连个交代都没有,突然间就没了往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想要从明国找到那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内心必然是绝望的。 沉默着,白维能够想象的到云无心当时的感受……肯定不比自己更加好受。 白维强迫自己去面对云无心,这种时候躲避躲闪都不应该,他以灵魂力镇住泛滥波动的意识海,问道:“你还是意识到了真相,否则不会来这里找寻答案。” 云无心颔首作答:“我和出岫是姐妹,我们心相连,她想瞒着我,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不清楚她如此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为此甚至给自己定下了心魔大誓。” 她轻轻长叹:“我们后来见面的时候,是在麒麟头衔赛上。再然后,便是在瀛洲,见到你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什么,终归只是一种猜测,我一直都想试探你,可你对我的敌意很深。” 听到这句话,白维显得坐立不安的错愕:“试探我……你想试探的,是关于笔友的身份?” “还有关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你显然不记得了。”云无心苦涩道:“因为我是云无心,我和云出岫长相如此接近,我们是姐妹。所以你总是对我抱有怀疑和敌意。 哪怕是到了后来我们终于渐渐成了可以交谈的朋友,你也始终不情愿提及云出岫的事。”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虚幻的纸张书信:“我想问,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或许这也是姐姐厉害的地方,她把事情做绝了,我想要验证,也没办法验证,在你的眼中我是敌人。 哪怕不是敌人,也成不了多要好的朋友,到了这一步,我们不论如何都认不出彼此是谁。” 白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哈……真是精妙。” 云无心则是释然的微笑:“是啊,真不容易,我等了好久,终于得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白维问:“这样就满意了吗?” “不。”仙家摇头否定:“我还不满意,还有些事……没有做。” 她看向白维:“我们断开联系之前的最后一封信,还记得我写了什么吗?” 白维点头说:“记得。” 最后一封信,写于白维参加麒麟赛的时候,双方约定好…… “约好了的。”云无心敛去了凄美的笑意,柔和的嗓音里藏着几分隐晦情愫:“要见一面。” 五年前的约定,一直拖延到了如今才堪堪完成。 白维显得有些局促,他确是想起来了,之前因为对云出岫怀抱敌意一直不想承认,现在误会解开后,过去刻意压抑和不去想的事实便一股脑的溢出来了。 风华正茂的少年武者和远在白玉京上的仙家,仅是书信串联起的薄弱联系,亦有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在纸上笔下跃动,数年书信往来,到下定决心一见,定然是某种情愫作祟催促着不成熟的少年少女快些做出决定。 年少慕艾。 没什么可羞耻的,年少时,谁不憧憬爱情,朦胧岁月的情感才最美好。 如今的白维早已失了少年。但在记忆中留存的美好仍然长久的保存着,像是一壶老酒,藏着初恋的味道。 他这么想,那她呢? 想必也是在意的,如果不在意,不会过了五年依旧耿耿在怀。对于她二十年的人生来说,初次萌生好感的少年不告而别,或许是她一辈子经历的最为惨痛的失败。 现在,她要挽回这场失败,五年寻觅,终得相见。 于是,低下头,悄悄靠近,再靠近,抓住,抓牢。 她近距离的看着他,露出几分不再浅薄的笑意,相见如初见。 “初次见面。” 展颜一笑,仍是当年的盛夏。 第六百九十七章 残渣 “等离开梦境后,再慢慢叙旧吧,这里不太合适。” 云无心把持住了本心,暂且收敛了情绪。 白维自然从善如流。 他有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心情还处于复杂的状态。 没办法,这种爱恨逆转的大起大落,一时半刻很难消化。 他需要缓一缓,再强大的灵魂也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对方是自己的初恋的事实。 换成少年的白维肯定会高兴的满地打滚。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能被轻易哄过去的少年了。 云无心亦如此。 她又不是什么恋爱脑的小姑娘,苦苦追寻五年时间。除了初恋情愫之外,更多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大家都已经成年了,要用成年人的角度来思考,并不是探索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白维现在对云出岫的感官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差,反而是疑惑在不断的加深。 目前得知的信息是她从中作梗,就好比盖大楼的是她,把楼炸了的也是她。 恰恰是这点很奇怪…… “为什么?”白维深感困惑:“目前我们所看到的梦境记忆持续到她十五岁的这个阶段,由此来看,云出岫并不是天性恶劣,反而方方面面都很出彩。” “她持续数年时间都在为你我交换信件。既然绝大部分内容她都看了,能送到你我手里也证明,她对此并没有任何干预的意图。” “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一个人?这一点很不合理,她以往都是喜欢在人间红尘行走,现在却彻底转变了思想,变成了坚定苦修成仙的一派。” 但凡性格的重大转变,一定涉及某些事,这些事在旁人眼里不起眼,但在个人看来足以扭曲人生轨迹。 云无心伸出手拨动云雾:“这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弄清楚的答案。” 两人继续深入梦境,顺着云无心手里的那根一线牵,渐渐步入了云出岫意识海的最深处。 因为她灵魂受创,这里已经变得治理破损,梦境之中充斥着杂乱无数的次序,变得更加危险。 但这些对于白维来说实在是小事。 他抬起手,破损的灵魂碎片被摘取然后铺陈在脚下,就像是在做速度极快的拼图。 揍一顿再把她治好,确实是给自己添堵。 破碎的意识里拼凑出了一条完整的通路。虽然意识到这样梳理灵魂碎片是在救人,但白维也没心思计较得失,在云出岫的记忆深处了藏着关于灰猫的线索,他必须弄明白。 下一段的梦境记忆覆盖上来,云雾骤然笼罩四周,睁开视线,前方已是一片陌生景观。 漆黑的岩洞深处,一团明亮的符咒飘向前方提供了照明。 年近十五六岁的云出岫已经相当出落,她的肩膀蹲坐着灰猫。 “这里就是第三层的宝库?”云出岫打量着四周。 “宝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宝库里的东西在这里。只要取得里面的东西就好。” 灰猫警惕道:“务必要小心点,这里已经五百年过去,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 十五岁的云出岫和灰猫已经和当年都有所不同,对彼此了解更深,互相托付信赖和生命。 五百年前,名为灰猫的女巫从欧罗巴漂流来到东方,她化身大盗,从各个地方盗取了宝物。 留下的宝库中保存着数之不尽的珍品,一度无数人探寻珍宝趋之若鹜。 宝库并不止一处,最核心最重要的宝库也不止一层。 这里其实可以猜想,显然真正的大盗远不只有灰猫一人,理应还有其他女巫在其中活动。 所以才有时间一边盗宝一边建造收藏用的宝库,而且显然目的不是求财,否则完全可以偷偷运走。 灰的身上寄宿着来自于五百年前灰猫女巫的一缕魂魄和记忆,它起初浑浑噩噩和普通野猫无异,后来经过数年时间转变为猫妖后才逐渐能够提取自己的记忆。 它选中了云出岫,告诉她记忆中的知识,也因为从小就结识,也认定了云出岫是值得托付信赖的对象,所以将宝库与之共享。 宝库里的其他宝物对如今的灰来说不值一提,对云出岫而言也大多身外物,她见过几次就再也没了惊讶。如今深入宝库,目标是回收宝库第三层的宝物。 用了足足三年时间才走到这一步。 其实本应该再等一段时间,奈何时间不多也不允许。 灰的时间快到了,它能支撑到现在,也基本上是靠着宝库里的各种天材地宝强行延续。 它必须尽快拿到第三层宝库里的忆梦宝珠。 一旦焦急就容易出现失误。一旦失误就会导致纰漏,连锁反应便接踵而至。 灰猫留下的宝库本身是安全的。但毕竟五百年不曾维护,留存在宝库里的东西也可能出现异变。 先前探索的时候,一座宝库就因为地壳变动而破裂,被一条灵蛇所占据,这条灵蛇吞吃了灵药已经开始蜕皮甚至接近于化蛟的地步。 云出岫被迫放弃了这座宝库。虽然这里面留存的药材对她和它都很重要,却碰不得。 这种吃瘪也远远不止一两次,三年来遇到的难题不计其数。 灰猫的记忆也并不完全靠谱。毕竟五百年前的大明也才刚刚立国不久,太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她靠着零碎的时间在山上山下来回奔跑,能保持修为增长也基本上靠着天赋、吃苦、灵药以及实战。 年仅十五岁时,她的实际阅历已经超过很多人的一辈子,便是白玉京的很多仙家亦是有所不如。 然而这些都没能让她成功逃过接下来的灾厄。即便已经小心翼翼,仍然会遇到某些预料之外的意外。 宝库第三层虽然有很多机关陷阱,但难度都不算高,有了之前的经验,她几乎如履平地的进入最深层。 灰说过,第三层的所有宝物几乎都不能碰,看着随处可拿,实则大部分都是陷阱,只有取得最深处的宝物后,才能开始搬运外层的东西。 云出岫遵守了规则,也就抵达了宝库第三层深处,已经看到了放置在中心的木匣。 这个木匣里所存放的便是龙宫至宝忆梦宝珠,然而开启它仍需要特殊办法。 本以为这件东西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云出岫却犯了错误,忘记远远试探,而是直接伸手去取。 于是异变突生。 深红色的阴影覆盖了方圆百米,她转眼间就落入囚笼之中,令人惊惧恐怖的气息盘旋在四方虚空。 它就像是蜘蛛网般粘连在四面八方,又仿佛血管般跳动着,溢出深红色的血腥气息,从中长出一只只眼睛,仿佛开花结果,无数视线汇聚向了中央方向。 “这是什么!”云出岫大惊失色。 “我,我不知道……”灰猫也同样错愕:“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你抓紧,我们冲出去!”云出岫打算用出剑遁燃烧修为。 “来不及了,这个是……”它似乎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云出岫挥剑斩落,恢弘的剑气震动了整个宝库,轰鸣声不断。 血色的荆棘盘旋,忽然伸出一截尖刺,刺向云出岫,她躲闪不及,只听到一声尖叫。 灰猫冲向血色荆棘,躯壳被刺穿,它咬住血色荆棘,残魂爆发回响。 霎时间,一朵朵盛大的黑色蔷薇花在室内盛放,布满了每一个角落,盛放的蔷薇花瓣漫天蔽野。 “灰。”云出岫抱住了猫,焦急的喊着它的名字。 “我支撑不多久,快点逃出去,你应付不了它……”它只留下一句话便倒地不起。 云出岫抱着灰猫踉跄的跪倒在地上,她左右看去,茫然四顾。 已经没有离开的路了,逃跑的方向被封死。 深红的荆棘朝着她的方向伸出缠绕,已经束缚了她的手脚。 云出岫怀抱着已经气死若丝的灰猫,她已经没有了一搏之力。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此时的境遇,想必没有比绝望更合适的词汇了。 梦境的记忆正在震动,似乎是连本人也不愿回想这惨痛的记忆断片。 记忆里的光景正在变得鲜红,画面一切都在深红,变得模糊,变得无法辨认。 云无心失神了,她从不知道有过这些事,嗓音干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维沉声:“古神残渣……” 他也移开视线不忍再看,灰猫在眼前死去,看着便分外痛心,古神残渣也分情况,这里残留的古神残渣虽然力量不强,但十五岁的云出岫还只是个四品炼气士,没有半点神秘,遇到了几乎是十死无生。 “可是为什么古神残渣会在这里?”白维不解,难道是灰猫当年留下的保护措施?还是宝库已经提前被谁发现并且改动过了? “它为何在的确是个一点,更重要的是……”云无心思考艰难的提出疑问:“姐姐是怎么活着离开的?” 白维看向跪倒在红色荆棘中的女孩:“想知道的话,就只能让她自己开口回答了。” 他停了一下,随后看向云无心:“你或许要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我也是一样。 灰猫的残魂不知是否还能留得住。 夏绿蒂 第六百九十八章 心魔 云出岫看上去虽然变了一个人,但灵魂还是她自己的。 具体是发生了什么,需要从她自己这里找寻答案。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云出岫已经死在了十五岁这年; 稍微好一点的结果,也得承受侵蚀而导致性情大变。 如果只是寻求一个解释,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但他们并不是为了寻求一个心理慰藉,想要搞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有必要继续深入探查记忆。 “会有一定风险。” 白维看向云无心手指上的丝线:“她一部分的意识残留在这里,可能会发生记忆的逆流现象。” 云无心盘膝而坐,平心静气道:“开始吧。” 白维的右手五指按在了虚幻的景色之中,透过黄金权能增幅的灵魂力唤醒这部分的浅层意识,具体执行当然要更加复杂一些。 但已经是濒临破损的灵魂已经没什么需要小心翼翼不能触碰的禁区,本就是要挖空她的心思,果断长驱直入强制切入进程。 浅层意识苏醒,跪坐在红色荆棘里的十五岁云出岫缓缓睁开眼睛,她的表层意识没有复苏,留在这里的只是浅层意识的一部分,所以双眼里没有焦距和高光。 “在被残渣捕获后,你都经历了什么?”白维提出疑问。 她张开口,神色痛苦,嗓音艰难的给予回应:“经历了……” 白维闭上眼睛,捕捉她逸散的记忆碎片和情绪波动,很散乱,几乎无法分辨,但有云无心在。 她指尖缠绕的丝线从云白色变成了深红色,逆流的记忆情绪直接导入她的脑海里。 她陡然睁开眼睛,自己变成了十五岁时的云出岫,对于她的一切都感同身受。 被古神残渣所捕获后,她并未第一时间被侵蚀或者抹除灵魂印记和生命印记。 灰的残魂消亡之前,化作一枚印记打入了云出岫的眉心中央,护住了她的元神。 同时耳畔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很好听,那声音说的不是明国语。而是异国的语言,不需要言语相通,意思已经直接印刻到了脑海里。 “这枚残渣会侵蚀你的灵魂和意识,以我如今的残留魂魄不足以保护你。” “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坚守住这枚蔷薇刻印,坚持到它消散为止,它已经无比虚弱了,你一定能活下去,活着离开这里。” “等了这么久,终归还是等不来结果。” 女子自嘲着:“抱歉了,小出岫,我要先走一步了。” “不……不要走……”云出岫艰难的张开口:“求求你,不要走。” 灰色的女巫轻声道:“你的余生还很漫长,好好活着,可以的话,将来替我完成遗愿,替我等到那个人,或许百年,或许千年……” 云出岫抿着嘴唇,泪水滴落:“我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成仙吧。”女巫的声音变得虚弱而飘渺:“仙人漫长,重逢可期。” 女巫的残魂投入了玫瑰刻印。 刻印暂时得以稳固,深红荆棘被隔绝在外。 她呆呆看着这一幕,发出沙哑而凄厉的嘶吼声。 伤痛欲绝,却毫无意义,这只是开始,还不是结束。 女巫保住了她不受侵蚀,但仅仅是提供了一层障壁,维持清醒的意识需要她自己坚守灵台。 古神的残渣无法吞噬近在咫尺的灵魂,无法侵蚀唾手可得的躯壳,愤怒的徘徊在四方。 古神残渣不懂言语,但是释放出的恶意和气息就足以让人心神摇晃,幻化出数以百计的幻影在四周狂舞。 “她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 “放弃抵抗吧,和我融为一体啊,我将带你走向至高。” “你还能坚持多久,迟早会油尽灯枯,人是有极限的,何必辛苦自己。” “不会有谁来救你,死心吧,哪怕耗到最后也是我赢。” 古神残渣所引发的消耗由内而外。就像是让人枯坐枯守又要集中精神,片刻都不能转移视线,忍受内心生出的各种妄念和幻想。 灵魂层面的争夺,甚至模糊了对时间观念的认知。 在外界之中,云出岫足足被困了七天七夜时间不得动弹,身体近乎于休眠。 可灵魂意识之中,她靠着灰猫留下的蔷薇刻印死死守着灵魂印记,坚持的时间远超七天七夜。 期间发生的种种…… 云无心蓦然睁开眼睛,意识一阵模糊,整个人都虚弱苍白了几分,回流的少许记忆差点抽空她的精神力。 白维扶助她的肩膀,平息她身上蔓延出的狂暴戾气:“你看到了什么?” 云无心轻声道:“一场梦能持续多久?” 白维问:“要看是什么梦了,美梦会很快,而噩梦会很久。” 云无心看向荆棘中跪坐着的女孩:“姐姐她……被困在里面不知有多久。” 白维皱眉:“古神残渣也该知难而退,它本就是残次品,不可能跟她拼个你死我活。” 云无心颔首:“是姐姐主动要跟它拼死的……” 她看向自己掌心飘散的戾气:“坚持了很久很久,仍然看不到尽头,她也不清楚灵魂和外界时间不一,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没有谁来救她,内心自是生出暴戾和恐惧,对生的渴望,让她蜕变了。” 凶性,暴戾,煞气……从未有过的情绪冲动支配了云出岫。 这些情绪,其实每一个人都有,常常有人自嘲打不过狗打不过鹅。实际上并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愿意动手,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心态,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和动物动手。 哪怕刮破皮了都是不值当的。所以被狗追着咬会逃跑,但当真的被狗咬了,受伤流血了,骨子里的血性凶狠便会爆发,会直接抄起手边一切能用的打爆该死的疯狗。 云出岫的境遇要更加绝望。所以她爆发出的全力要更加凶狠,选择主动赌上灵魂被吞噬的风险,主动和古神残渣搏斗厮杀,发起主动进攻。 “最后是她赢了。”云无心指尖的最后一缕戾气散去:“赢的非常惨烈。” 白维问:“所以她还是她,并不是被古神残渣侵蚀……” 云无心点头:“残渣被她击碎了,她并不是被古神侵蚀。” “后来怎么样了?”白维继续问。 “是我找到了她,那时她从宝库里逃了出来,虚弱不堪,见到我便失去意识,昏睡了足足十天时间。” 云无心顿了顿:“我将灰带回去了宗门,埋葬在了白玉京的后山谷。但隐瞒了这些事,除了我之外,没有谁知道姐姐遭遇过这次变故。对于过去七天发生了什么,她始终缄默不说。” 她拨开云雾,让记忆中跳跃到了十天之后。 云出岫跪在一座小小的坟墓前,沉默着不说话,眼神冰冷,看不出哀悲。 “姐姐,还要继续吗?它已经走了。”十五岁的云无心忍不住开口劝道。 “我知道。”云出岫抬起视线:“我都知道,放心,我不是没有接受,而是觉得……” “好快啊。”她轻声说:“几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不久前,它还好好的呢,现在就没了。” 她抬起空空荡荡的手掌:“它死了,我还活着……我活着,但已经再也碰不到它了,听不到它的声音,看不到它的模样,感受不到它的温度。” 云出岫抓起地上的青草,轻轻一吹,青草飘远:“草枯了可以再发芽,但我们死了就不再有往后了……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 害怕死亡,抗拒失去,第一次直面亲人挚友的离去,会让人在一夜之间体会到它的重量。 曾经持有的时候有多踏实,失去的时候就有多么的空虚。 云出岫站起身,视线从死寂的小小墓碑转向了同样风华正茂的妹妹:“无心,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走近,沾着青草气味的手掌轻抚着妹妹的脸颊:“你一定要活着,留在我身边。” 云无心迎向姐姐的目光,她看见至亲的眼神是那么的空虚孤独和害怕,像个不安的孩子。 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她们是双子,天生心有灵犀,姐姐的所有感受她也都能分享到一部分。 “我……”云无心轻声道:“答应你。” 云出岫拥抱住妹妹,哽咽着说:“谢谢,无心,谢谢有你在。” 不想死。 更不想孤独的活。 还好有你在,谢谢有你在。 至亲姐妹相拥低泣,这一幕是多么的美好。如果它真的只是停留在这一刻的话。 可在看不见的位置,云出岫缓缓的睁开眼睛,流下眼泪,泪痕在面颊上冻结成细碎的冰然后粉碎飘零,雪银色眸子如同冰封水镜,喜怒哀乐皆为倒影。 余生要做的事已经决定好,容不得更改,容不下退让。 她要完成灰的遗愿,以仙人境界俯瞰尘世百年千年。 她要和无心一同登西昆仑,登仙道,觅长生。 她默默发誓自己这辈子绝不要再有此时此刻的心情。 心愿和执念在这一刻彻底定下,那么故事的走向也彻底偏往另一条路径,无人可改写。 一念登仙。 一念心魔。 第六百九十九章 断骨 人之变化,不是一蹴而就。 于云出岫而言,短短七天内的经历,便是她的悟道。 她说自己没有错,是因为她行的是自己的道。 登仙并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达成目的所需要的目标,她眼中的仙途并非至高无上。 而是守着自己拥有的这一切的最合适办法。 仙家远离红尘,敬畏的便是生老病死,言之污秽,言之剧毒,无非是惧怕自己心境蒙尘。 红尘之中自有大恐怖,了解到这一点的仙家再三叮嘱后来者不可轻易踏入红尘,否则必然误了自己。 云出岫的性格已经开始发生变化,她集中精力于修行上,变得更加耐心更加有恒心,加上从宝库中获得的诸多宝物和灵药,修为更是飞速提升。 正因如此,云出岫对于红尘之事变得不再上心。 她唯一在意的或许只有云无心了,将后者视作自身唯一依靠和心灵支柱。 可云无心最近的诸多表现都让她有些在意,问起来后她也支支吾吾表达不顺畅。 但这件事并未困扰云出岫许久。 她最终还是找到了干扰云无心心境的那个点,也就是她曾经牵线搭桥出的「笔友」。 过去云出岫对此一直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让云无心多了点人情味,认为这对妹妹的成长只有好处,她认为比起当个仙家要想学会做人,灰也表示支持。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做法简直是可笑至极,曾经的云无心多么契合无尘心境,不懂俗世,亦不关心红尘,精心修行,修为更是始终稳稳的跟自己保持着持平。 灰已经不在了。 她不能再失去云无心。 如今已经看清世间残酷,心间有了全心全意的目标。所以不该继续让那个人干扰无心的修行。 云出岫最初想着只需要断开这双方联系即可,她这个中间人消失,他们双方不会有联系的办法。 然而最新的信件中云出岫发现他们已经有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已经约定好线下的见面时间。 这很糟糕,可以说糟糕头顶。 云无心是什么性子,云出岫太了解了,她若是动了情,十头牛魔王都拉不回来。 一旦她选择下山离开白玉京,这山上只有自己了,几十年后,百年后……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云出岫所想到的便是山谷里的坟墓。 难道百年后,让她去给自己的亲妹妹上坟吗? 她断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这也是自己种下的因,理所应当由自己来结束这个果。 虽然双方之间书信沟通都不会透露个人信息。但总存在一些能找到的线索和暗示,她得想办法切断这道联系,而且不能被云无心察觉,否则会被她埋怨。 云出岫决定下山,离开白玉京,趁着父母闭关的时间,来到金陵,报名参与了麒麟赛。 云无心对笔友身份一无所知,期待着后续的见面。 云出岫早就知道笔友身份是谁,可提前调查踩点,找寻和等待机会。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很快就到了麒麟头衔赛的淘汰赛阶段。 云出岫的实力过关斩将如同砍菜切瓜。 白维亦晋级势如破竹。 双方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她故意规避开了。 直至约定好的时间到来,那一天正好是麒麟赛对上的前一天,也是两个笔友约好见面的时间点。 云无心有个习惯,她出门办事一向准点准时,不喜欢早,不喜欢晚。 她在山中生活,生活作息严格,几乎按部就班,很少有突发事件打断预定计划。 白维则不然,成长生活于都市环境,又是初次和笔友见面,怀抱着说不清出的莫名情愫,他不仅兴奋的差点失眠,而且特意起早,提前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提前才是对的,总有一方会提前抵达。 时间差就是云出岫所需要利用的。因为她也提前到了,而且是提前半个小时抵达。 她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因为阅读过绝大部分的往来信件,因为了解深入,因为孪生姐妹。 谎言和真实交织,白维必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少年看见了少女,自以为终于会见了几年来的知己笔友,或者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事实了。 他怦然心动,有种宿命般的巧合感在冲刷着内心。 殊不知这份心动,恰恰让云出岫动了摧毁他的想法。 云出岫和少年互相简短认识、交谈,相处了短短半日多时间,实际接触后,她意识到想让他轻易放弃这份情感是很难的事。 需要时间去淡化影响。 但时间是她最为缺乏的,因为谎言无法持续太久,她没办法一直瞒着云无心。 云出岫扮演云无心度过了这一天时间,她保持着距离感,甚至透出拒绝的意味,少年有些尴尬,所以晚饭也没吃便匆匆分开。 等到天色暗沉,云出岫返回临时住所,却没找到云无心。 云出岫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来到了预定好的见面地点。 灯光下的公园广场里,坐着一道孤单的背影。 云无心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沓书信,恰逢昼夜交替,灯光照落,照亮了她纤细而落寞的身影。 她在这里等待了足足一整个白天。 精心打扮,精心准备,好久等待,尽归泡影。 云出岫甚至不敢靠近过去,她只能隔着远远的看着,生怕靠得太近,双方的心绪会互相交织被她察觉。 等到天色彻底漆黑,云无心才收起了手里的信件,将它收回到背包里,静默的站起身,然后一步一顿的离开,临走前她还是回头看了眼公园。 如果她是真的伤心了,云出岫觉得这样也已经足够,她会主动放弃这份联系。 可是……她没有。 云无心回到了住所后,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她又一次翻看起信件,是想要从中得到某些答案。 云出岫劝阻了数次,皆无果。 她意识到自己的妹妹也已经陷入了某个泥潭里,快要不可自拔,她舍不得放下薄薄纸张承载的数年情谊。 云出岫主动出手干扰,虽然带来了效果,但只是延缓,无心那么聪明,或早或晚肯定能查找到痕迹。一旦和白维当面对质,她的所作所为都会暴露。 云出岫苦涩的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退路可走了,一个谎言的出现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弥补,而弥补谎言是没有上限的,要坦白也只有现在了。 可,真的要坦白吗? 真的要看着无心和普通人相识相恋,然后步入婚姻,等着她芳华老去,百年自己枯守坟茔? 不行,不行啊……我不舍得她……我不想孤独的活着……我不能答应! 内心有个声音在尖叫着,仿佛要撕开她的皮肉,破壳而出。 云出岫彻夜未眠,等阳光洒落在她的脚下,她眸子里的深寒已经冻结了无数情感。 人之所执,谓之心魔。 她走上了演武台,而她的对手,是昨天相见的那位江南少年郎。 他还在微笑着,他还什么都没意识到,他不会清楚自己的人生会在这里崩塌。 她并不讨厌这个人啊,互通过的那么多封书信,每一封都是她转交的,她也看过那么多封的书信往来,她也写过几封信当做乐趣,其实她和他,也认识很久了。 否则,怎么会真的和他待一整天的时间也不厌烦和腻味。 所以,她不讨厌这个人,一点也不…… 开始的哨声响起,她的剑指前驱,冰洁的莲花盛放,指尖陷入皮肉里,截断了真气的流转,坚不可摧的灵脉骨被剑气贯穿,一触即溃。 她指尖滴落鲜红,少年倒在擂台上,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断骨之痛已经响彻大脑和灵魂深处。 他看向昨天交谈甚欢的女孩,嘴角牵扯出几分自嘲的笑,咽下痛苦和逆流的鲜血。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怒骂声喝止声盈沸,云出岫垂落双袖,道妙安然心境几乎崩毁殆尽。 为了一个谎言,为了一己私欲,去毁掉一个自己并不厌恶甚至多年相识的朋友的人生……哪有半点道妙可言,已是邪魔外道,执念化魔。 云出岫紧咬着牙关,内心坚实的冰层浮现出裂痕,却死死的不肯崩塌。 我错了。 可是……我改不了! 第七百章 此世之锅,都有大病 云出岫病了。 病入膏肓,执念深重。 云无心也病了。 苦求不得,追逐红尘。 这对孪生双子到这里开始走向截然不同的人生方向。 曾经喜欢在人间行走红尘嬉戏的变得冷酷无情修行崇仙; 曾经只愿在山上苦修云舒云卷的变得留恋红尘追寻泡影。 仿佛是曾经的两个人倒置了一下。可她们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自己的画地为牢,都是病了。 云无心轻轻挥袖:“五年前的真相,都在这里了,已经看完了。” 白维看到了五年前的熟悉一幕,听到了云出岫的心声,站在旁观者视角将一切看了通透,唯余一声叹息。 “……”心情复杂。 不仅仅因为云出岫的经历而带来的复杂心情。 而且因为……这场因果跨越时间太久了。 五百年前,因为帝王之死,灰猫跨过重洋来到明国,留下宝库。 五百年后,灰猫残魂凝聚,遇到了云家姐妹和白维。 可以说,因为遇到了灰猫,云出岫的人生路线开始偏转。 也因为灰死去了,让云出岫的人生彻底走向另一个极端,积重难返。 云出岫畏惧死亡和失去,这份执念成为魔,让她走上一条不归路,欺骗了亲人,伤害了朋友,可到了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 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的信赖,获得的只有骂名。 修为、心境、尊严、秘密,全部都没能保住,全部都失去了。 白维作为受害者的一员,原本可以对讽刺她的自作自受,但这话到了嘴边有点说不出胡来。 遥想过往,发现此世之锅竟是他自己。 若是帝王如果不死,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偏偏这蝴蝶效应还真是…… 要命哦。 “你现在感觉如何?”白维问了云无心,他虽然心情不好受,但作为妹妹,云无心也只会更难过。 “唔……”云无心不知如何说起。 “爱恨交织吗?”白维问。 云无心感此言良久立,微微颔首:“爱恨交织……我敬爱姐姐,她是我至亲,我心的另一半都在她那里。一直以来我都想要挣脱她的束缚,认为她的控制欲太强,而我不想变成一个她手里的玩偶。” “可她是害怕失去,害怕死亡,她催促我修行,是希望我能活得久一些,我们成仙后,就有更多的时间能陪伴彼此,也只有我们才能陪伴彼此。” “我不恨她。” “但我又怎么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五年来,我都被她欺骗着,被她的谎言所欺瞒,我知道她肯定瞒着我。没想到从一开始就在瞒着我,没想到她居然敢这么做,她敢这么对你,敢这么对我!” “她凭什么!” 云无心愤怒的质问。 “她为什么……” 她又哀伤的低沉叹息。 “为什么不把心里话说给我听呢?”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她只要说出来,难道我会拒绝吗?难道我会不听吗?”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我,就是不肯告诉我……” 云无心的心情何其复杂,她的内心又何其感伤,最怕的就是这种,爱不能深爱,恨不能恨透。 云出岫的所作所为都大错特错,她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和结果,教人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这种情况,白维也遇到过。或者说,有类似的情况,但不一致。 朱蒂和朱娜这对母女也同样是保持着复杂的爱恨,最后还是当断则断。 “梦境已经看透,该离开了。”白维提议道:“你还支撑的住吗?” “嗯……”云无心伸出手:“扶我一下。” 两人的手掌触碰,白维扶起云无心,同时足尖点了一下虚空,以脚尖为原点,扩散出一道涟漪,四周又重新变为了原本的意识海,破碎的灵魂碎片正在黄金色的牵引线下变得完整。 就像是无数小水坑汇聚成了完整的湖泊。 波光粼粼的水色之中,仅仅的躺着一枚如同瓷娃娃般的白衣女子,全身都布满细碎裂纹。 云出岫的意识浮上表层,正在长眠之中,恢复需要时间,暂时无法苏醒。 “睡着的时候,好歹看着还像回事,就是做事不经脑子。”白维望着她给予苛责评价。 云无心问:“为什么要帮她修复灵魂意识海?” 白维道:“心血来潮。” 原谅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从来小心眼,所以原本是打算等她自己熬过去。 不过,灰的残魂竭力护她周全,留下遗愿一言成了她的执念心魔。 这因果丝线啊,绕地球一周缠绕回到了我自己身上,我焯啊。 帮她,就当是给灰猫道个歉,否则心情压抑不舒畅。 一念动而梦境散。 看向四周,已经回到了屋子里,在梦里经历了较长的时间,现实中过去了大约三个小时左右,不长也不短。 白维睁开眼睛,云无心也睁开眼睛,他先一步起身,后者却乏力的动弹不得。 “你赶紧把金丹收回来。”白维都替她自己心疼修为的浪费。 “雏金丹才是七星阵的核心,出岫被打散了几乎所有修为。但她的根基还在,我用上半粒金丹。可匀她几成修为,帮助她稳住境界。哪怕恢复不到巅峰期,起码能留住三成底蕴。”云无心平静的说,仿佛就像是借人几百块一样轻描淡写。 白维随她意了:“可真舍得。” “我就这么一个姐姐。”云无心轻抚着那张和自己一样却苍白的脸颊:“我只是埋怨她瞒我欺我骗我。但我绝不会怀疑她要害我,我怎么忍心看她真的变成不能修行的废人。” 白维摇头:“你开心就好,这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或许是我不懂你们姐妹吧。” 云无心又道:“这件事不算完,我顾她修行已经仁至义尽,过去十几年亲情到这里也将我的耐心耗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我总要做些什么。” 白维:“?” 刚刚还好姐妹情深,现在就一副要动手掐死她的态度? “没有功过相抵的,只有将功补过。所以惩罚是惩罚,奖励是奖励,补偿是补偿,报复是报复。” 云无心一句一顿,她眸子清冷:“真以为我没有半点脾气?” 白维默默竖起大拇指。 “说得对,但具体你打算怎么办?我可以下狠手,你不行吧,她也承受不住了。” 云无心道:“我自有想法。” 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脱力,对着白维说:“扶我一把。” 似曾相识的一幕,白维没有多想,刚刚在梦境里已经扶过了,他伸出手,却突然没料到云无心一用力,将白维推在床铺上。 这张床还挺大的,至少能睡三个人。 云出岫在床上躺着,白维后背靠着半个床边被压住。 “你这是干什么?”白维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仙家,非礼勿视的想要移开视线。 “不要移开视线,就这样看着我……好吗?”云无心斧正了四处乱飘的视线。 “你先说说你想干什么。”白维被迫和她对视。 云无心提问:“云出岫最怕的一件事是什么?” “死?” “死是死之前才要去想的事,她不怕自己修不成真仙,她害怕的是失去我这位至亲,所以想方设法的阻拦我们相见。”云无心轻声缓句:“那就让她失去我便好。” 白维一惊:“你是要逼你姐彻底癫火。” 云无心扬起白皙脖颈,居高临下。 “我不仅要逼她,还要当着她的面,否则如何能算报复?” 她露出几分快意:“我们心灵相通,我感受到的,她也能感受到……想想就觉得,真是太愉快了。” 第七百零一章 君未娶,妾未嫁 这对仙家姐妹都有点大病。 云出岫病的严重,现在好不容易休克疗法看出点效果。 现在又轮到云无心开始发作了。 三个人的电影,走了一个,当然还有另一个。虽然不是白学三角,但也是经典的互相折磨。 白维嘴角抽搐。 “你这是把当工具人用啊。” “云出岫因为你而重创我一次,打断了我的灵脉骨。” “现在你又要报复你姐姐而把我按在这儿,我寻思……你们也别总逮着一个老实人欺负啊。” 云无心手指摸着白维的鼻梁。 “你是老实人吗?” “梦境里已经看过了,我非常老实。”白维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 “那是过去了。”云无心轻声道:“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差距有多大,你自己心底最清楚。” “你在转移话题。”白维翻了个白眼:“姑娘麻烦松手,我劝你善良,我请你自重,我……”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云无心放低了身体,上半身的体重超过一半都压了下来。 她的体温相较于一般人更低一些,接触面的触感仿佛冰丝软枕,凉丝丝的。 白维:“担心玩过火。” 云无心抬起银色的眸子,呼吸吹在他的脖颈之间:“我就是要玩火。” 白维劝道:“你要报复云出岫,有的是办法,不如我给你提几个办法,你可以给她整点恒河水……” 仙家笑着说:“有没有人说过,你慌张的模样挺可爱的。” 白维默然,随后挑起眉毛:“我要把你掀飞出去也就是一秒的事,仙家和武圣贴近这个距离,你真的有点缺乏常识了。” 云无心说:“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她的指甲轻轻刮着皮肤留下一层淡淡白痕:“你不是喜欢被动吗?” 白维盯着天花板:“我只是不认为你真的会有这么大胆,而且云出岫没有意识。” 云无心侧过视线,摇头说:“你错了,她其实已经快醒了……只不过将醒未醒,修行到了我们这个境界,做梦与否都是自己一言而决的事,我离开梦境之前给她留下了暗示,加上七星和金丹,足以将她的意识封锁在梦境表层,要的就是让她快醒而不醒。” 有股寒意流过背脊,白维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是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提问,云无心浅浅一笑:“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将醒未醒的她,五感和身体保持联系,但仍然是在梦里。因为睡着的缘故,身体触觉反而最为敏感,我们姐妹心神相连,我这边做了什么……” 她忽然握住青年的手,穿过一层保暖的衣物,将其放在自己的腰上。 显然也是未经人事且初次和异性有这样亲密接触的云无心微微颤抖了一下身体。 她稍稍吐出一口气。 然后对着白维说:“听话,动一下。” 艹,这谁顶得住。 他动了下手指,纯粹下意识反应,指尖贴着丝滑腰肢,大脑自然而然的开始分析。 这触感真是太奇妙了,一般来说,腹部非常容易囤积脂肪。如果不锻炼的话,要么就是有赘肉,要么就是太瘦弱,而锻炼之后的腹部虽然看着很好,但实际握持感很僵硬。 因为有肌肉的手感实际上是不如脂肪那么软糯的,可云无心的腰肢摸上去很软,纤细的身材锻炼有度却没有太重的肌肉触感,特别是这份手感真是…… 摸了一次还想继续摸。 有种在抚摸触碰细密软雪的触感。 云无心颤抖有些距离,呼吸微微急促,呵气如兰,脸色飘红。 白维不敢再动了,他心说真要命啊,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干,只是在给她做腰部按摩而已。 云无心靠在青年胸口上,侧过揝脑袋,戏谑的微笑:“你看看她那边。” 青年视线抬高,云出岫此时的反应要比云无心激烈很多。 一个简单的腰椎按摩似乎是对她的内脏进行了好几轮暴击。 她浑身都在颤栗,更多反应实在是不太适合具体描写。 白维:“……” 他生出少许的罪恶感,这样欺负一个病人不太合适。 云无心轻声说:“我这边做了什么,她那边就有什么反应,只是更加强烈一些,其实感觉就这些。” “一些?”白维觉得不对,你这边一,她那边至少是十。 “当然要重一些,否则怎么算是报复?她的意识告诉她自己,身体正在某人肆意的胡乱触摸,她现在肯定焦急的想要醒过来,却又做不到。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小猫咪,只能任人蹂躏。” 云无心说着,嘴角已经开始上扬,声音变得愉快。 “或者说,就像是某些小说里写的一样,被江洋大盗采花贼抓住的女侠,被捆着手脚,蒙着双眼,全身发软,无力抵抗,只能任由……” 白维:“停停停!” 他哭笑不得:“这种女骑士兽人、圣女哥布林的题材是谁教的?薛寒泪?” 云无心傲然道:“我可是她的室友,你以为我为什么跟她是室友?自然早有切磋。” 神™选室友是为了切磋车技? 白维想要抽回手来:“我有点乱,我有点……” 云无心却不给他思考的视线,更具侵略性的问:“想不想,再碰碰其他地方?只是腰腹就够了吗?换成其他的位置,一定刺激感会更加强烈,姐姐也一定会……” 她稍稍语塞,似乎是在找寻一个文雅的形容词,想了想后说:“羽化登仙。” 她腹黑的说:“这不是正是她想要的?” 此登仙非彼登仙啊。 白维将另一只手放在云无心的腰上。 仙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双手不是抚摸或者拥抱,而是稍稍用力的抗拒。 白维将她推开一段距离,然后坐起身。 “……”云无心沉默着挑起眉毛:“为什么?你不想报复她?还是看到了过去,就对她生出了同情心?即便事出有因,她仍然是难辞其咎。” “报复,已经报复过了。”白维说:“我已经废了她一次修为,打断了骨头,该有的都有了……至于你们姐妹之间的报复事宜,不该再牵扯到我。” 他有些身心疲惫和心情复杂的说:“而且,我现在没这份心情,太复杂了。” 他走到云无心身边,感慨道:“时隔五年,弄清楚了过去的谜团,我其实是很开心的。但我想自己也需要一段时间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距离。” 关系还没走到那一步,过去是笔友,现在是朋友,但不论如何都算不上是恋人。 云无心的魅力值太高了,仙家变成这样子很犯规,荷尔蒙都控制不住,压枪技巧也快不管用了。 得找个地方冲个凉散散火气。 白维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不完全是一回事,他是有点从心,很担心万一没控制住到了最后一步怎么办。 刚刚才把云出岫打个半死,回头就把云无心吃干抹净,还是当着云出岫的面,隔着梦境把她也糟蹋了。 这没办法解释,简直是不当人子……往后白玉京绝对挂一个牌子写「泰迪与白维不得入内」。 所以说。 时间、场合、人物都不合适,内心感情也不到位,白维只能推开她了,内心说了声抱歉。 就在白维想要离开的时候,背后传来压抑的声音。 “五年前的记忆你也都看到了,我在公园里等你了一整个白天,直至深夜你都没来。” 白维心里苦……我那是被坏女人骗了。 “抱歉。”他说。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云无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我可以要个补偿?” 白维妥协一步:“你想要什么?除了刚刚的那种要求,我尽量满足。” “好啊,我现在就要这个补偿。” 云无心转过身,她深呼吸一口气,攥紧了指尖,垂下眼帘,旋即重新抬起,雪色双眸闪烁着长情的微光。 “我寻了你五年时间,这件事用尽了我半生的勇气。” “五年前你我情窦初开,五年后的现在,你未娶我未嫁。”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第七百零二章 当面报复 急。很急。非常急。 急不可待。 云无心的心态俨然失衡,刚刚解开了误会,重逢见面便立刻逼婚。 上一个这么做的还是某个姓北辰的姑娘。 北辰归蝶是失败了,因为她的好感是单方面的,可云无心呢? 她这么做,除了心态失衡,也有少许的把握在,虽然只有少许。 她认为自己在白维心底是有些分量的。不仅仅是现在的自己,过去的笔友也是。 虽然双方隔着纸张信件交流,但写信交流有来有回,本就是非常暧昧的事,不是亲朋挚友便是恋人青梅。 以前的一封信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写信的时候,绞尽脑汁写完每一个字,将最想说的话最想表达的真情实感写出来,填好地址贴了邮票,矿石费时投递一份书信,如此便具有一种难以磨灭的魔力。 距离和等待让双方从投出邮件的时候就开始期待回信。 这种等待渐渐成了习惯,往来书信多厚重,情谊就有多深重。 十五岁的云无心会情窦初开,难道少年时的白维不会? 当然会,这是一场双向奔赴。 对每一个男孩女孩来说,初恋永远都是特别的……特别到永远无法被替换。 报复云出岫是云无心的想法,也是她自我掩饰的一种办法。等她意识到无法掩饰的时候,索性就将话语挑到明面上说个清楚,不再隐瞒。 她已经等的足够久了。 五年时间,五年寻觅,得到了一份让她错愕惊诧沉默又在意料之中的结果。 那么,接下来呢? 她要亲手给自己的初恋画上一个句号。不论是以失恋作为告终,还是以步入婚姻殿堂为结束。 这或许才是她内心真正的动力来源。 她未必是真的有那么喜欢红尘俗世。而是觉得她曾经那么喜欢的男孩就在这片红尘里。即便她看不见对方,也想着爱屋及乌。 云无心知道自己提出这个疑问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却还是鼓足半辈子的勇气直接开口问了。 她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她也不想再继续苦等个几年时间,能或不能,一句话就够了。 但这该怎么回答? 白维沉默着转身:“你要……嫁给我?” 云无心点头:“是,只要你答应。” 白维又问:“你不管云出岫,也不打算做仙家了吗?” 一旦结婚生子,等于自绝登仙路。 云无心反问:“成婚和修行有什么冲突吗?” 白维默然:“没冲突?可是……根据白玉京的修行规则,红尘和仙路互相冲突。” “旁人是旁人,我是我。”云无心自信道:“红尘之中,亦可修行,我的修为丝毫不落后于云出岫,这难道不足以证明?登仙终归要登昆仑山,又不是真的靠着修为通神登仙,漫漫仙路本就不是几十年便可一蹴而就。” 白维了然:“所以你既不愿意放弃修行,又不愿意放弃……” “你。”云无心亦无羞涩之意。 “会不会太贪心了?” “我修行是自幼开始,已经无法放弃……我追寻你足足五年时光,更是不甘放弃,既然如此,只能两手都要抓住。”仙家低声说:“很贪心,但我也改不了。” 白维失笑道:“确实是书信对面的那个人。” “所以,你愿意娶我吗?”云无心的目光如同冰下燃烧着火焰。 “当然愿意。” 白维答的很顺畅。 云无心眸子亮了起来,欣喜之余,有些愕然,手足无措。 白维继续说:“你帮我多次,有恩情;你我相识五年,有旧情;你追寻我五年,有深情;你我之间误会很久,有同情…… 我虽心情复杂,但喜好总是分得清楚的,云无心确实是一个恨不得立刻娶回家的好姑娘。” 仙家错愕的瞪大眼睛,她既欣喜又讶异,最后白了一眼青年,别过脸去: “以为夸我就有用吗?我听得出,你未必说的是真心话,只是在搪塞我吧?” 白维摇头,然后认真道:“句句属实,的确馋你。” 云无心脸色飘红,她抛出直球,然后被对方反手直球打晕。 他怎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呢? 她其实没有怀抱多少成功的意愿,这幸福和成功来的太过于突然。 然后她就听到了白维的下一句话。 “虽然你情我愿,但你想嫁过来,仍然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云无心头脑稍稍冷静,她说:“你是说姐姐,还有……” “父母,家庭,或者外界压力。”白维缓缓道:“都是一大堆问题,即便你我两情相悦。即便你我天作之合,白玉京也不可能允许你嫁凡人,特别是…… 我,我重创云出岫,双方脸面已经撕开,这种情况下,便是你再如何坚持,也很难抵抗住压力……我或许可以将你从白玉京直接抢走,但往后的日子,你再难回到这里。” 明国的社会仍然保持着很多传统,私奔必然会被逐出家门,女子回不了娘家,仙家或许不在意这些。 但往后一辈子再难和亲人相见长期来看必然是隐患。 “这些都是现实问题。”白维平静而坦然的说:“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都是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 云无心自是没想过这些,她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白维是如何想的,往后的路怎么走,她没想过那么深。 其实她以为自己会被拒绝。因为她觉得自己在白维的心中并不是那么重要。 云无心的视线稍稍偏移,看向门口位置,她自言自语道:“就像薛寒泪一样。” 白维尴尬的不敢接话。 “薛寒泪亲手嗜杀了丈夫,变成了寡妇……她也注定没办法嫁给你。” “我们的处境,倒是意外的很相似。” “虽然有意中人,却囿于自身困境,无法嫁个如意郎君……嗯,这么一想,我心理平衡好多。” 云无心自言自语,却故意说的很大声。不仅是说给白维听,而且是在说给某门外的听。 白维更加尴尬了,反而门外传来两声得意的哼哼。 云无心手指轻轻点着手肘关节:“你还说过自己要娶八个老婆呢。” “当然!”白维底气不足也要承认自己的野望:“绝对要娶!” “渣男。”仙家斥道。 “确实渣了点。”白维道:“但……触犯道德,并不违反法律,我觉得这揝个属于容许范围内。” 云无心清冷道:“你就是这么骗其他姑娘的?” “怎么能说是骗?”白维镇定自若:“我骗你了吗?” 我一直很被动啊,除了对某个人妻重拳出击之外。 “骗我了,而且把我骗的很惨,我就不该在当年回你那封信!”云无心再无半点出尘的谪仙之姿,一举一动都仿佛醋意十足的小姑娘,咬牙切齿、妒火中烧。 她走到白维跟前,伸出手轻轻抱住他,露出愤愤不平又哀婉神伤的目光。 她自怨自艾的说:“如果那天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维闭上眼睛思考回忆这种可能性。倘若那一天他遇到的不是云出岫,而是云无心,或许…… 他在假想着那种并不会到来的未来和可能……哪怕记忆不会复苏,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未来吧。 人生总是如此,可能因为一次错过而带来万般后悔的结果。 嘴唇有些冰凉的触感。 云无心踮起脚尖,轻轻落下一吻,再高冷的仙子,嘴唇也是柔软的。 很笨拙很小心,温柔缱绻,仿佛某个冬日中你行走在夜幕下的街道上,忽然看到一抹白色出现在眼中,抬起面容看向天上,有一片冰凉雪花落在唇上,那是雪精灵在亲吻你,很轻很淡丝丝冰凉,稍纵即逝便融化。 白维稍稍睁开双眼,曾经死去的少年从心底最深处活了过来,在敲锣打股欢快奔跑遍地打滚。 他本可以多享受片刻旖旎。但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美好。 床铺上传来动静,被困在梦境中的云出岫捂着疼痛沉闷的胸腹和刺痛的眉心,缓缓坐起身。 她本能的找寻房间里的气息来源,就看到了主动踮起脚尖亲吻恋人的妹妹。 云出岫其实不该醒来,是云无心手里运起的灵力吹灭了七星灯,她故意的,故意制造的巧合让云出岫看见,而心灵互通的姐妹感官形成同步……这,才算是当面报复! 云出岫的心灵最深处涌出她从未有过的情感奔流,让她陌生又害怕,同时有种自己嘴唇被侵犯的触感。 她捂住嘴唇,剧烈咳嗽,掌心满是鲜红。 第七百零三章 空墓 离开了房间,白维此时神清气爽。 薛寒泪坐在院落里,正在倒茶喝茶,见到白维走了出来,她露出几分思索:“她居然没把你按在床上当着云出岫的面给上了?” 白维:“……” 你为什么能猜的这么精准? 薛寒泪说:“换成我肯定会这么做的,无心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白维咋舌:“你们真以为我是个大仲马,来者不拒的是吧?这种缺德事,我当然不会做。” “强吻人妻的牛先生在说什么自欺欺人的话呢……” “懒得跟你斗嘴。”白维走向院外:“你先在这里守着。” 薛寒泪托着腮帮:“也不用这么着急,没人来捉你,白玉京现在都乱糟糟的。不过你是应该去武术协会那边打个招呼,白老爷子好像也来了。” 白维点头:“之后再说。” 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 房间里只剩下姐妹两人。 “想吐血就吐吧,淤积的淤血,吐出来想必会好受一些。”云无心走近床铺,放下清水盆。 云出岫肩膀颤抖数次,似乎是咽下了那口淤血。 “无心,你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这么做的吗?” “是,但不完全是。”云无心回道:“我怎么想,姐姐你自己心底应该清楚,你我可以感同身受。”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摸云出岫的嘴唇:“感觉怎么样?被亲吻的感受是不是酥酥麻麻的?我看过几篇小说,描写总是比现实更加夸张些。” 云出岫往后闪躲,同时推开云无心的手,脸色煞白又透着少许的嫣红,气血上涌,是愤怒,也是羞恼。 “为什么要生气?”云无心面露疑色:“如果不是我,姐姐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吧,从这点来说,你应该谢谢我。” 云出岫抓着床被,往日总是她占着主动,云无心处于被动。但现在攻守逆转,云无心的态度很诡异很轻佻,甚至让云出岫感到异样和害怕。 “你到底是怎么了。”云出岫稳住心态。 “怎么了?”云无心坐在床边,想了想,她寻了个合适的形容词,她说:“我大概是……轻松了。” “你这样子,哪里像是什么轻松……分明是快魔怔。” “魔怔?”云无心好气又好笑:“魔怔的到底是谁呢?分明是姐姐你才对。” “我……”云出岫正要说什么,被一句话轻飘飘的打断。 “我介入了你的梦境。”云无心平静的说:“关于你隐瞒我的那些,我都已经知道了。” 她加重了语气:“全!部!都知道了。” 云出岫还是没忍住咳出一口血,清水染上鲜红,缓缓泛开红色。 云无心轻轻拍了拍姐姐的后背:“看把你吓的,放心,我没追究你的意思。” 云出岫抓着妹妹的手掌:“对不起,我,我……” “现在道歉还有什么有用呢?”云无心轻轻抱着云出岫的肩膀,耳鬓厮磨,脸颊贴着脸颊:“你是我姐姐,我当然会原谅你的啊。” 云出岫感受到的却是冰冷深沉的情绪,名为厌恨。 “你说谎……”她神色慌乱,恐惧,后怕。 “嗯,我也会说谎。”云无心承认:“因为说真话会太难听。” 她顿了顿:“而且,我也会心痛的……关于灰的事,我很抱歉。” 云出岫惊愕:“你连那个都看到了?不可能啊,我分明将它……” “看到了就是看到了。”云无心手掌翻转,一枚宝珠的虚影悬浮在指尖上滴溜溜的转动,然后消散而去:“忆梦宝珠能窥见前世,窥探你的梦境亦非难事。” “之前姐姐所感悟的剑仙三剑就是留存在宝珠里的前世记忆吧……使用过这枚宝珠的人,他们的记忆经验感悟都会残留在宝珠里,算是作弊呢。” “可惜,即便作弊都没能赢下来。”云无心庆幸着嘲笑:“姐姐总是喜欢耍这种小聪明,偷偷暗中动手脚,不觉得可耻吗?” 云出岫低垂着螓首,她沙哑道:“你就尽管嘲笑我好了,反正我已经是废人了,往后只能作为凡人活下去,或许都活不到五十岁,要恨我,便恨我……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也阻不住你。” 云无心声音冰冷:“自以为是!” 云出岫苦涩。 “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以为低头认错就没事了?以为低头认命就算了?” “就因为你是姐姐,所以什么都可以自作自主的决定,甚至帮我决定我的人生?就因为你承受了很多痛苦。所以不想告诉我,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云无心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愤怒,她从冷笑变成愤怒的质问:“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是神,还是仙?你只是个人!你是个人就一定会犯错! 你明明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犯错,却还是固执到底一错再错!你有过无数次认错的机会,无数次的时间可以把真相告诉我,可以让我帮你! 只要你开口,我虽然会愤怒厌恨怒骂,但到最后,我也一定原谅你……你明明知道,却就是不说!” 她愤怒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重新变得低沉而压抑。 “就连到了现在,也没有半点长进……到底谁才是小孩子?” “你一直都被困在十五岁的那年,一直都被困在那场噩梦里。” “你还是在害怕,害怕被丢下,害怕死亡,害怕孤独……” “可你差不多该睁开眼睛了,世间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是大人了。” 她伸出手指,轻轻捏住云出岫的腮帮,稍稍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早点坚强起来吧,姐姐……坚强到一个人也足以面对世界,不要总想着依赖我啊。” 云出岫用力的抱住云无心,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不要丢下我……无心……”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求你不要丢下我……” 嗓音哽咽,像个被丢下不管的孩子。 云无心目光静默:“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一直都喜欢他,五年来都没放弃找寻他的痕迹,你一直知道的。” 云出岫哭声喑哑,她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她了。 云无心故意将话说的很狠,仿佛自己很快就要嫁出去。 其实她嫁不出去,至少现在肯定不行。 她说的越重,是在发泄情绪。 “我不要你嫁人。”云出岫沙哑嗓音,想到自己揸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便恐惧的颤抖战栗:“你是我的另一半,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你的另一半已经找到自己真正的另一半了。”云无心轻声而决绝的说:“或许你以后也会遇到。” “遇不到了,再也遇不到了……”云出岫摇头,苦涩的说着,眼泪滚落下来,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要失去她了。 她的神智在崩碎的边缘。 云无心本该停下,但此时她也情绪上涌,压抑不住,好话说过了,这也不管用,就下点狠药。 “我不可能跟你共度一生的,我们姐妹注定要分离。” “我很想跟你温和点说清楚。但很抱歉,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份耐心了。” 云无心冷漠道:“这也算是对你一直以来肆意妄为的惩罚,是你该付出的代价。” “不论我有多爱我的亲人,也会有憎恶你的时候。” “你是受害者,你很可怜,但是……” “我难道不可怜吗?” “我难道被你祸害的不够多吗?” “出岫……我现在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云出岫的神智崩毁了。 任何人否定她,她都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唯独云无心不行,云无心否定她,一句话就足以抹杀她的全部。 特别是在是此时此刻,一句话如同利剑贯穿了她的心理防线,刚刚苏醒而来的云出岫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灵魂暴击。 清水盆里血色晕染开,倒映出她的脸色。 她倒了下去。 疲惫的闭上眼睛,虚弱的半昏死。 刚刚醒来就受到这么多刺激,理所当然会承受不住。 云无心轻抚眉心,露出几分虚弱之色:“我也该……休息一会儿了。” 她艰难坐起,身体摇摇欲坠,这时有一只手搀扶着云无心,平复她的情绪波动。 “累了?”薛寒泪问。 “嗯。” “金丹离体,难怪受不住。” “死不了的……我没这么脆弱,她也一样,不过吐了几口心头血,补的回来。” 薛寒泪皱眉:“真够狠,对你自己也狠,对你姐姐也狠。” “狠吗?”云无心按着心口,扪心自问:“狠吗?” 比起我们被耽搁的五年时间,比起白维被当初伤的那一下。 这又算得了什么? 抵得上利息? 亲人犯错,才更加应该被斥责! 没有什么比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更可悲更可恨的事了。 薛寒泪说:“白维离开的时候,表情其实有些沉闷,又有些轻松。” 云无心虚弱的回道:“轻松是因为我,沉闷则是因为某些我还不清楚的事吧……” “他,已经不在意云出岫了?” “嗯,但没关系,我替他在意。”云无心轻声道:“往后,我尽量不再见云出岫了。” “啧啧啧……”龙女戏谑道:“还没嫁过去呢,胳膊肘就拐过去了。” “她应得的。”云无心又说:“他应得的。” 龙女呵出龙珠:“再这么下去会损伤本源,我帮你调养一下。” “谢谢。” “不客气,我们是好闺蜜,以后更是要做姐妹了。” 云无心虚着眼睛:“你这话几成真心?” 薛寒泪托着腮帮:“只要不是应沐,我其实不介意,你是我的人,他也是我的人,一夫一妻,双倍快乐。” 云无心淡淡道:“我介意……但好像也没意义。” “你姐姐就这样吗?她的心病不太可能一口气治得好。”薛寒泪吐槽:“挨了一顿毒打也不长记性。” “不然呢?”云无心淡淡道:“只能让她慢慢养病,如果这也没用,这辈子不见是最好的结果,免得她再闹出什么事来。” “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薛寒泪眯起眼睛:“你嫁不了白维,还是因为你姐姐,那不如带你姐做个丫鬟,这样你们也不用分开了,皆大欢喜,完美结局。” 云无心横了一眼薛寒泪:“即便是玩笑也不准这么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哈哈哈。”龙女满是恶意的笑起来:“刚刚的戏码难道一次就够了?多来几次嘛,云出岫知道能见到你。哪怕内心痛苦折磨也一定会来,你信不信?” 云无心:“恶趣味至极。” 她想了想,又说:“还是别提了,他刚刚都拒绝了。” 薛寒泪挑眉:“情况不一样,刚刚是个正常人都会拒绝。” “你居然在帮云出岫说话?”云无心满脸不解:“你什么时候有这份共情能力了?” “你以为我是在说好话?”薛寒泪神色冷漠的打量着云出岫:“错了,错啦,我只是觉得她即便认识到了错误,又有什么用?即便偿还了代价,回不来了也回不来了,总该补偿点什么,为奴为婢都算轻了……咳咳,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你晋女小说看多了。”云无心结束了这个话题:“我是不会接受的……即便这样能嫁过去,按照辈分来算,可就乱了,她大我小……凭什么?” 薛寒泪眨眼微笑,她说这些才不是说给云无心听的。 云出岫,只要你蛮横不起来,你薛姐姐有一百种办法能慢慢的把你玩坏。 人生嘛,总得寻点乐趣。 …… 白玉京山谷,白维来到了一处坟茔前方,小小墓碑,矮矮坟墓,埋葬着灰猫。 青年看着坟墓,眼神复杂,五百年物是人非,夏绿蒂的残魂居然会留到五百年后。 而且跟自己有了一次接触。 因果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仿佛世界都变小了许多,只是……终究还是未能相见。 他伸出手触碰抚摸墓碑上的痕迹。 闭上眼睛,放开灵魂力量的感知,但凡还留存一缕执念都是好的。 他倏然又睁开眼睛:“不对……坟墓里是空的。” 第七百零四章 昆仑神宫 墓是空的。 白维手掌贴着地面,灵魂力感知直接穿过了草地、泥土、岩石,有机物和无机物,生命和非生命在他的感知之中构建成蔚然成观的立体投影。 他甚至顺带分析透彻了整个白玉京的护山大阵,下来好几百年的老古董也仍然在做着更迭。不过其本质仍然是引天立地的某种阵法,必要时可沟通天地桥。 看的有点远了,收回视线,白维的目光停在了坟墓上,这墓中的确是空的。 谁这么缺德,连猫猫的坟都刨? 但这里的坟墓连坟头草都挺高了,看上去根本没有被刨过的痕迹。所以灰猫的尸体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一只普通的猫妖的尸体不可能保存多少年,白维起初想要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出几丝残魂断魄,内心有强烈遗愿的人即便死去魂魄执念短时间内也不会消散,现在看来倒也可以不用挖坟了。 至于墓里为什么是空的,回头还得去问问云出岫是怎么回事。 白维没着急离开山谷,而是攀西坐在了草地上,拿出呼叫用的戒指。 一只猫从山谷里跳出来,落在白维的跟前。但不是普通的猫,而是一头斑点大猫。 “这儿居然有雪豹?”白维愣了一下。 “这儿哪有家猫,海拔这么高。”雪豹蹲坐下来,长的离谱的尾巴环成一圈把自己绕在里面:“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附体对象了,只能用雪豹来凑合凑合……别介意,介意也没用了,除非你下山。” 白维确定了对方是幽冥了,伸出手:“我还没撸过雪豹呢。” 幽冥往后退了两步:“这头是公的!” “那不是更好?”白维摆出一个盘核桃的手势。 “你做个人吧。”幽冥咧嘴:“咬你哦!” 白维幽幽道:“你不如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给我撸一下。” 一枚圆溜溜的宝珠被他放在了地上。 幽冥瞪大眼睛:“忆梦宝珠,太好了,你拿到了!” 白维问:“要不要验验货?” “不需要,我瞧得出来。”幽冥摇头。 白维将忆梦宝珠放在地上:“那宝珠给你,我们之间的交易到这里也算是……” “不行。”幽冥歪了歪脑袋,一副怀疑智商的可爱疑惑脸:“我现在是只小猫咪,你让我怎么把宝珠带回去?肯定要你回到瀛洲后,再把它给我才算完成交易啊。” 白维:“行。” 他都忘记了,并不是谁都跟他一样有一招袖里乾坤在。 只要具有神秘性的物品都可以直接寄存在灵界海洋里。所以一把卧虎刀可以在不同地方飞来飞去,忆梦宝珠显然也是具有神秘性的物品,他往袖子里一揣就算是完事了。 幽冥唏嘘道:“我本以为拿到这个还要花些功夫。” 白维好笑:“能花多少功夫?云出岫被我正面击败,这算是击败精英怪后给的奖励。况且它本就来路不正,也不可能去派出所挂失的,至少它的也只有云家姐妹,无心可不会跟我计较一枚宝珠的去留。” “不计较?” “嗯,她人都快是我的了,当然不计较。”白维摸着下巴:“只是不知道,我现在到底算不算是脱单了,总觉得没多少实感。” 雪豹伸了个懒腰,在地上打了一圈滚:“我对你的个人情感经历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瀛洲,别让我等太久了。” 白维反问:“忆梦宝珠是龙宫至宝,它的作用是让人追忆前尘过往。但也存在一定风险,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幽冥默然片刻,吐了吐舌头:“猫猫可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为自己多准备一块逃生用的冲浪板罢了。” “暴风雨?瀛洲吗?”白维有意追问,却被打断。 幽冥半眯眼睛:“比起瀛洲即将到来的麻烦,现在你要遇到的麻烦才更加实际一些。” “麻烦都已经解决了,余下的小事,通过挂靠关系都能解决掉。”白维以为它说的是人际关系的变化:“等我回去瀛洲,再度欧罗巴遁一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 “是吗?”幽冥若有所指的问。 白维挑眉:“什么意思?你说明白点。” “你忘记了正魔之争的由头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这就结束了吧?”幽冥弓起腰背:“生活不只有远方的暴风雨,还有近处的天崩地裂。你太在意云出岫的事,反而心生懈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白维摇头:“这段时间虽说没怎么关注,但论道大会上并没有见到什么意外,我也是一路登台上来的。如果魔道要搞事,也早该动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况且……” 他按着膝盖站起身,真气震落身上的沾染的草屑:“我之前和云出岫一战,已经是展露出了英灵之下的巅峰战力,魔道但凡还保留了核桃大小的脑仁就不会试图搞事。” 白维自然没有忘记各个宗派内的潜伏者。作为曾经的军事家和谋略家,他对于如何处理叛徒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考量,任何计划的执行都需要考量两点,一是风险,一是收益。 所以他能笃定魔道的计划大概率会主动放弃。一旦风险太大和收益不均等,潜伏在各宗各派里的魔道都会自觉放弃。 除非对戹方已经目空一切到了可以硬刚英灵的级别。 倘若真有这份实力底蕴……那还潜伏个屁啊,直接掀桌子明牌吧。 幽冥没有再说什么,它挠了挠耳朵:“你有自信你牛叉,我撤了。” 白维说:“不着急,你可以去论道大会现场看看,或许有些是值得在意。” “没有的。”幽冥摇头:“我看了一整天,没看出什么来。但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嗷,之前还有叛徒的蛛丝马迹,以及某些魔道的行动痕迹,却在今天之中彻底消失了,完全看不出半点异样,亦或者,根本不存在?” “难道不是被我吓退了?” “在你登场之前就没有,我猜想和你没有关系,这并没有计划中止的迹象。” 幽冥正说着,忽然停下,窜向山谷深处:“有人来了,猫猫先撤了。” 一道锐利的剑气划破山间云雾,停在了白维背后,蜀山剑魁陈牧抱拳道:“原来你在这里,寻了好一会儿。” 白维:“有事?” “没事。” “你最好有事。”白维说:“我现在心情……” “心情不好,我懂得。”陈牧道:“其实我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我怎么暴揍云出岫你不是都看到了吗?难道是想要感受一下奎爷暴打波塞冬的第一人称视角?” 陈牧摇头说:“不,和白玉京无关,我想问的是唯识宗的护法。” “圆真和尚?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只见过两次,也不清楚他去哪了。”白维摆了摆手:“换个人问吧。” 陈牧神情古怪,他轻咳一声:“阁下,我直白点问了……” 白维:“爱过,保大,我妈会游泳。” 剑魁噎住,但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圆真死了。” 白维立刻回头:“你说什么?和尚死了?他的大金刚境接近于圆满,已经逼近阿罗汉境。” 佛门一品金刚境,金刚不败,修炼到巅峰更是大金刚境,再进一步为金身罗汉,防御几乎无敌。 谁能这么轻易的杀了圆真?次位英灵都很难。 “你果然不知道?”剑魁也怀抱同样疑惑,所以才找来。 “尸体在哪?”白维问。 “据说已经火化了。” “大金刚境界的尸体即便火化也能剩下琉璃骨,我不相信圆真死了之前什么痕迹都没留下,难道他找死?” 白维执意要看看尸体才算彻底死心,那最像是僧人的大和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我随你同去。”陈牧说。 就在两人即将准备动身之时。忽然间,一声嗡鸣扩散出千百里,霎时间云开雾散,白玉京上倒悬一座高山,如同两座金字塔山尖对立,无数石头漂浮起来,组成漫长石阶,通往云端之上,虹雾飘绕极光环绕,如临九重天。 白维不认识这道天地异象:“握日,好寄吧炫酷……” 陈牧御剑飘起,神色凝重又欣然的眺望天上亭台楼榭:“那是……昆仑神宫!不知这次来的会是谁。” 第七百零五章 登天路,魔影显 昆仑神山,在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重要性。 虽然不是神话的起源,但它的神秘性极高,已经高到了足以独树一帜,特殊到了几乎容纳了一整个有别于山海大荒的昆仑神系。 西昆仑是一座界碑,隔绝了山海大荒和人间界,隔绝了天上天下。 绝天地通是隔绝人与神的距离,也断绝了修仙者的成仙路。 这当然不是靠着个人力量就能达成的。就像是大禹治水也不是靠着一个人完成。 从结果来看,西昆仑承担了一个重要的位置,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昆仑便是神州的门户。 如今明国境内的昆仑山只是西昆仑的一小部分。虽巍峨,但仅仅是众多山脉里的一座,而西昆仑本身已经位于另一重位面,并不会轻易和现实接通。 西昆仑内包容一整个古老神系。可以说怪物数量是非常多的,譬如说开明兽,守着西昆仑的门户,实力之强在众多天神里也是顶级,再譬如说黄帝的师傅九天玄女,也是西昆仑中的一员,还有应龙庚辰,隶属于西昆仑,担任神将,号昆仑武神。 而在西昆仑最顶点的便是西王母,西王母居于西昆仑瑶池。是昆仑神系的顶点,也是昆仑神宫的女主人。 虽然后世的杜撰中逐渐演化出了天庭的王母娘娘。但实际上的西王母始终都是单身,也跟道教东帝之间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后者敬畏西王母更多。因为西王母的存在早在远古神话,而道教的出现才不过一两千年罢了。 东方世界的神话起源很早,本地神灵数量也很多。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它们反而都被逐出了人间。 欧罗巴的诸神退环境是互相厮杀到消亡,旧神各自支配一个纪元然后被斩杀篡位,周而复始,其中甚至加入了来自于宇宙的外神,神仙打架。 反观东方这边是相对比较平和的过度,目前看来,各自待在各自地盘,过的都还算挺好,也因为没有经历过于惨烈的神战。 所以超规格级别的神级留存的数量极多。 随便西昆仑上下来两位,其实力都稳坐半神之上,正因如此,明国需要谨慎对待。 上一次西昆仑门户大开,是大明刚刚开国后的第十年,从登天长阶中走出的是九天玄女,手捧着贺礼而来,祝贺大明立国。 如今西昆仑又一次开了门户,从里面走出来的还不止一位。 虽然早有预料到西昆仑会开门户,但没人猜想到今天就开,时间来的太巧,太急,太快。 天地异象看似扩散百里之外,实则仅仅留存于白玉京附近一代,西昆仑落下的天梯可以指定位置,它的实际落点都是算好的,为什么偏偏是落在白玉京这儿? 很多人都心怀疑惑,但都没把话直接问出来。 能够直接一窥西昆仑的模样,已经是几百年才有一次的稀有成就。 天梯上,缓缓走出两道身影,拾级而下,一者长裙拖阶,一者银光披甲。 “西昆仑的天女,还有神将。” 白维微微沉吟,得亏自己没把四相傀儡带来,不知道被西昆仑的神见到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陈牧道:“不清楚西昆仑会带来什么……以前姬轩辕得了一枚不死药,是从西昆仑上带来。但他没有服用,放弃了和九天玄女成仙的选择,作为人而老死。” 白维按着眉心:“跟我们没多少关系。” 陈牧笑了笑:“倒也不是,这登天长阶是货真价实。在他们离开之前,这长阶都不会消失,也是允许外人攀登的。对于求仙得道的修行者,是一条通往昆仑的近路,也是登仙的近路。” “你要去试试?” “我就不了,我对成仙毫无兴趣,山上多无聊啊,没网没电……”陈牧很直白的说。 “你未必知道天上没好玩的东西,或许好玩的多着去了。” “也是,但我还是不乐意去,我是人,又不是仙。”陈牧摇头。 他是个年轻人会这么想,但其他人显然不是,白玉京中飞出数十炼气士,皆为修行者。 有的是耄耋老者,有的是中年华发,有的是返老还童的少年,每一个人盯着通往昆仑的近路都眼神灼热。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想要独自攀登西昆仑几乎没有可能。但走近路成功率至少能提高三成,这里可没有什么凶兽和怪物,他们需要的只是问道之心足够坚韧,修为跟得上最低档次便足矣。 登仙路出现,无数人便趋之若鹜。 昆仑山的天女神将走了一半,便悬停在一旁,主动让开道路。 “登天之路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主动让路,不愧是西昆仑,这气魄就像是皇帝给乞丐打赏似的。” “什么破比喻!不过在修行一道上,我等的确是乞丐……远不及天女神将,他们可都是活了好几千年了。” “既然已经让路,意思是说……可以上了!” “诸位,不要停下来啊!冲!” 人头攒动。 第一人扑向登天长阶,迫不及待的开始攀登这条直通青冥的登仙路。 有了第一人便有第二人第三人,白玉京几乎八成的老一辈练气士都走上登天长阶。 他们等了一辈子也就在等这个机会,而一旦走上登天长阶就没有回头路了,要么登上昆仑,要么坠落人间。 即便不耗尽修为保留一口元气,也会因为登仙失败而心境受损,这辈子的修仙也就到头了,不过十年之内便会陨落,整个白玉京都会失去元老而导致元气大伤。 若是运气好,出了一位两位登仙者,对于白玉京都大有裨益。 以云无心和云出岫原本修为,她们是最有可能登仙成功的人选,可惜如今显然是走不了了。 正因如此,云家父母都没有选择登上长阶,而是选择了观望。 意外的是,也有其他人试图攀登。有的是武夫,有的是佛门,也有蜀山长老。 “人各有志,想法皆有不同。”陈牧望着几位门派长老:“他们都是终生未娶的老人家,一辈子也看到头了,索性尝试登天路,看看尽头在哪里。” “他们这么做我明白,但和尚也这么做,合适吗?”白维挑眉:“上去了也是仙,而不是佛,佛道不应该去求个西方极乐净土?这里是西昆仑啊。” “对佛门,仙佛或许一样,西昆仑未必不是净土,是不是上去了才知道,甜不甜尝一口就知道。”陈牧道出佛门的心思。 “万一上去了也没有呢,万一这一口它不甜呢?”白维问了句。 “那上去的人便是登上极乐净土的第一人,佛门自开一片小天地。”陈牧平静道:“最初总有第一人,有了第一人也会有第二人,无非是时间长一点,等得久一些。等佛门高僧真的走到了天上,所立之憙处自是佛国。” “原来如此,所以西昆仑的确不重要。”白维了然,他眺望那天上高处:“感觉还要走很久。” “拼的是心境心性和修为底蕴,一时片刻结束不了。”陈牧问:“我更好奇天女和神将是什么模样。” “你继续看吧。”白维转身:“我更在意大和尚的死因。” 剑魁立刻改口:“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西昆仑上都是神仙,修行又是断绝人欲,大部分的神仙想必都是性冷淡。” “你是想知道为什么祂们会来白玉京吧。” “的确,但我想落在白玉京可能只是心血来潮的结果,总不可能是和上一次一样,是来接女魃的吧。” 白维表情一僵,转过头便要开润,他肩膀突然一沉,剑魁留人且仰头道:“先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是很不对劲,我当然知道,搞不好是来抓翘班很多年的庚辰…… 白维还是做贼心虚的回头瞥了一眼,果真和陈牧说的一样,不太妙。 登天长阶的起始点,多了一道莫名的背影,隐约是个人形轮廓,全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笼罩在一团暴戾的气焰中,如同不断摇曳的重影交替着汇聚而成。 一眼看过去,便在视网膜上烙下一层漆黑滚烫的印记,让人感到万分不适。 陈牧看了一眼,双目便隐约覆上一层漆黑,他险些失神,随后剑鸣声驱散这股干扰魂魄的念头。 “这……”剑魁沉声:“好重的魔性!” 白维凝视长阶上的残影,暗暗皱眉。 【综合等级:??】 名称,等级全部都是问号,而问号意味着不可测量,此人的神秘难道更在自己之上? 这里是明国,不是瀛洲,很多古老的神秘都在复苏……他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似乎被幽冥说中了,更大的麻烦还在酝酿中,是自己太大意没有察觉。 西昆仑天女高声喝道:“魔性深重,戾气滔天,你不可登天!” 神将更加直白道:“自投罗网,速速束手就擒!” 银甲神将从天上走下一步,天地间荡起一层涟漪,这次白维能看清这个神将的综合等级是七十三,半神。 长阶最下方的暴戾魔影不予理会,只是往前一步,走上长阶,随着它走过的登天阶梯直接崩塌碎裂。 “西昆仑……待我登至天上,四海之水皆立,九天之云尽垂!” 第七百零六章 水银感叹号 神战。 没想到如今的时代,还能看见一场神战。 白维心生感叹。 哪怕是五百年前,也早已是众神远离的时代了。作为和初代开国皇帝同等的黄金大权的持有者,白维个人的武力无疑屹立于人之巅,能与之一战的也只有上位英灵。可以说他之所以死,是因为大意,而大意的理由是因为无聊,便是半神都一触即溃,实在是寻遍天下找不到强敌。 他倒是很想和至高意志打一场,可惜至高意志已经沉睡很久很久,让人怀疑它是否还存在。 放眼整个欧罗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眼前的虽说是半神级别的斗争,但烈度已经超过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 等级超过五十级接触神秘,超过七十级掌控神秘。 半神级别的战斗是神秘之间的碰撞,双方持有各自的神秘进行正面的冲撞。 欧罗巴的法师体系,出了一个半神就意味着少三个传奇法师。因为半神掌握的是神秘,神秘是有限供应的。 西方如此,东方亦如此。 天上仙人也不可能是无限增多。所以西昆仑守着登天路,同样因为西昆仑的特殊性,才得以容纳一整个神系,某种意义上是自成一界,同时兼容了人间天界山海大荒来拔高自身神秘上限。 银甲神将从昆仑而来,自恃武力出众,能被选中跟随天女作为保镖。即便不是庚辰这个级别的昆仑武神,至少也是半神中的精锐,七十三级等级略拉胯。 但半神也就这么多了,八十级以上的已经直追古神,九个头的相柳或许也才七十多级出头,无支祁也才八十出头。 他的实力断然不弱,但在兵刃交锋的那一刻,银甲武将却落入了下风。 从半空被击落,一路倒飞,砸向白玉京的云来峰,云来峰上的十九层高塔直接截断。 银甲神将怒喝,举起半截塔身朝着魔影砸来。 祂伸出一只手指隔着空气轻轻一点,刚刚飞出千米不到的高塔直接崩碎,如同被一只手掌揉捏破碎的石雕,化作粉尘飘散,同时这一只手也穿过了高塔,将神将按在了地上,仿佛一只手按住了蚂蚁。 天女见状心神震怒:“尔敢!” 羽衣散开,刹那间无数华彩绽放,万米天路绽放花朵百万,飘零的花朵看着美不胜收,实则危险无比,野蛮生长的花朵花香结皆为虚幻泡影。 这一招直接攻击神魂。 白维给了陈牧脑门一巴掌:“别看,再看就成痴呆了。” 陈牧急忙守住本心,一瞬间就几乎抽空他七成心力,不由得脸色惨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看热闹也要有点本事,否则稍微传开的余波就能把普通人直接震死。 “让人撤离。”白维道:“一定要尽快!” 陈牧问:“撤去哪里?山脚下?” 白维摇头:“能跑多远跑多远,往燕京方便跑,真打起来,十个白玉京都兜不住。” 陈牧立刻去疏散人群,白维依旧停留原地眺望,一道龙影飞来,追上他的后背。 “怎么回事?”薛寒泪问。 白维摇头:“不清楚,但这情况很糟糕,天女神将被堵截,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怪物似乎要杀上西昆仑去,真是好大的气魄。” 的确是天大的气魄才能支撑这份自信,单手负后的魔影信步往上,每一步走的很缓慢。 但每一步都能往上挪移上百个台阶,经过的登天路台阶尽数崩碎,只留下悬浮在半空的细碎石头,很快就追上了最初登天的炼气士和修行者,有和尚,有道士,有武夫。 魔影投来的目光如同具有魔性,巨大的压力甚至超过了登天路的恐怖。 祂的目光深红,无喜无悲,仿佛凝视着的只是路边的飞虫蚂蚁,最多少许厌烦,更多的是无视。 残影一掠而过,长路再度崩塌一截。 道路之上的数十过百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有人直接炸成血雾,有人半身崩塌,有人坠入地面。 一个呼吸间,死伤过百人。 像是车辆碾压过道路上的蚂蚁,站成一排,死成一排,连哀嚎声都没传出就已经消亡毁灭。 白维听到了白玉京中传来愤怒的咆哮和哀痛声,还有几道扶摇而起的剑光、佛光,刺向魔影后背。 白玉京的炼气士,还有蜀山剑派的长老,也有天台宗的高僧。 联手出击,攻击声势不弱,却在靠近背后三尺就自动消散了,如同火焰砸向流水。 魔影投下淡淡一瞥,整个白玉京的山巅崩塌半截,重力刹那增幅,压迫感仿佛天地倒垂。 许多弟子当场暴毙,长老掌门皆口喷鲜血。 魔影负手而立,傲然登天往上。 他行走在渐渐崩毁的通天路上,足下是一片血染的白玉京,往上是拦路的天女和半身凋零的神将。 这风景映入眼帘,每一个瞬间都震人心魄。 “走。”薛寒泪艰难的说:“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嗯。”白维应道:“你得先走,带上云无心,我妹妹们,还有尽可能多的人……” 薛寒泪问:“你在想什么?” “我没打算等死,而是,我觉得未必逃得掉。”白维望着不断崩坏的登天路还有越发凝实的西昆仑虚影,沉声道:“如果他真的上了西昆仑,或许……” 他没能说完,声音就淹没在扶摇直落的风里。 天女站在登天路上,距离魔影不足最后一百步,她张开双臂,羽衣席卷,天上坠落一缕青。 她唤来了西昆仑山的风,凌冽的寒风,恐怖的罡风,无尽的大风。 风从天上来,清风一缕,水波不兴; 青岚万丈,直上九万里。 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 青色的风坠入地面,如同锥子刺向大地。如白维所想,撤离根本来不及,半神之战方圆百里都是重灾区。 白维支撑起黄金壁障,护住近在咫尺的薛寒泪,也仅仅只能护住她,万丈青风贯通天地,山石崩毁,不知还要死去多少人,他甚至无暇去想霜月、星回、小思的安全,竭力开启黄金权能保证方圆三米之内不受风暴袭扰,远远看着会觉得壮阔,置身其中方晓得致命。 等风暴散去,已经是半分钟后。 白维低头看向白玉京,已经没有原本风景,什么建筑物都被清空了,包括云无心所在的小院子。 薛寒泪脸色苍白,不知该说什么。 白维甚至没敢去看山下的镇子,而是又一次抬头看向天上……然后一道残影落下,鲜血在半空洒落。 他下意识抬起手,接住了落下来的身影。 羽衣被鲜血染红,鲜血如飞絮飘出,天女的胸膛已经空了,心脏被取出,天女又如何,该死仍是要死。 她张了张口,只说了三个字:“我……祂……共……” 她没能说完,眼睛失去神采,天女已经死去。 天上的魔影仍然是在登攀,没有了拦路者,他更加肆无忌戙惮。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三分钟罢了……三分钟之内,一切都变了。 白维松开手,任由天女的尸体落向地面,他往上走了一步,被薛寒泪拉住手腕。 “别去。”她红着眼睛:“别去……” 去不去,还有什么区别? 白维默然,这样大规模的毁灭中,谁都无法幸免于难。 他并不是不愤怒,而是一切来的太快。就像是忽然间一场大地震摧毁了一切,甚至来不及让怒火升起。 “走吧,我来争取点时间,等他走上西昆仑,天门就会崩塌,整个西昆仑必然落向神州。” 他将薛寒泪的手指一根根拨开,黄金权能披甲成王。 越发凝实的西昆仑山虚影位于天上,登天路崩毁已经摧毁了枷锁,重力形成的奔流已经在撕裂空间。 如果天门也被破坏,西昆仑至少会有一部分坠入人间,结果必然是明国将迎来毁灭般的地壳变动,东方大陆板块裂变沉降起伏,海啸掀起欧罗巴亦会被卷入,瀛洲会被直接淹没,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国家都要遭殃。 来不及多说什么,白维追上凶性暴戾的魔影,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其诡异。 气息诡异甚至近乎于虚弱,却偏偏有一种气吞天下的磅礴魄力。 白维不惧半神,但面对杀半神只需半分钟的怪物,他不知能支撑多久时间。 希望明国的上位早点赶来。 五十秒后。 白维躺在西昆仑的天门前方,看到了虎身九首的开明兽; 看到了燕京方向神州龙脉汇聚成流。 但这跟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开明兽看了眼这个将死的可怜人,九个脑袋移开了视线,然后九个脑袋当场少了一大半。 漆黑的暴戾魔影将西昆仑九道天门一瞬贯穿三道,昆仑山神陆吾站在第四道门前,九尾绷紧,掌心滴血。 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白维面无表情的躺平,天大的动静都跟他再无关系,虚弱将死的感触不是第一次。 但再来多少次都不习惯,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自己头顶上方悬浮的特殊感叹号。 感叹号是独特的银白色,看上去像是流动的水银。 抬起手指,轻轻握住。 掌心有确实的触感,他握住了一枚相当漂亮的水银色蛇眼竖瞳。 第七百零七章 永劫回归 还是第一次触发自己头顶的感叹号。 倒也是,快死了,总得给个救命的机会。 事件触发的瞬间,叮的一声,白维一瞬间陷入纯粹灰白二色的世界里,五感一瞬间远去。 唯独留下几乎没有重量的灵魂悬浮在灰白二色的时空里。 时空静止。 然后一扇忛门从灰白二色的空间中生长出,它是一片灰白色的世界里唯一有颜色的东西,像是一个邀请。 白维伸出手触碰门扉,门上的光芒符号一个接一个的点亮。 铃铛声响起,他推开的门后是一家咖啡厅,这家店铺莫名的有些眼熟。 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儿,但是为什么?想不起来。 白维开始回忆,从灵魂记忆中翻找,尝试着去找寻记忆中的熟悉感的源头。 “欢迎光临。” 一名青年穿着黑白色的制服站在吧台后方,看打扮似乎是这个咖啡厅的店长。 “或者说……” 店长微笑着:“好久不见?” 他抬起手:“请坐吧,随便挑个座位都可以,红茶可以吗?” 白维选了一个就近的位置坐下,而后店长已经走到对面,放下了一杯咖啡:“本店特色,苹果咖啡,尝一尝吧,你需要它帮你调节一下心神。” 白维微微低下目光,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随后皱眉道:“味道真怪。” “能喝出味道,证明你的问题还不大。”店长手指敲打桌案:“我看看……嗯姆,你这个情况有点微妙啊,算是早了,或者算是迟了?” 白维问:“什么意思?” 店长摇头说:“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在给你提个醒,并不是每一个世界的规则都共通,你这次受伤直接损伤到了灵魂本源,多少有点麻烦。” 白维挑眉:“我明明记得我是触发了事件,为什么会来到你对面?” “哦?原来你纠结的是这个?”店长恍然道,旋即抬起手掌,一枚银色的圆球从白维的身体飞了出来,落到了他的手心里,那枚银色的圆球在指尖转动,一面银白,一面暗金,有竖装的瞳仁。 店长托着下巴道:“构筑轮回的基本要素之一,或许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所以用不掉的部分开始溢出了吗?看上去还有很多的剩余,我想你应该不止一次遇到了和时间相关的事件了吧?” 白维联想到了北辰归蝶,点了点头:“在这之前也有过。” 店长又说:“而且每一次都和蛇有关?” 白维:“确实。” 泷媛神的确是白蛇。 “巧合引发的,因为都是蛇吗?”店长摇头说:“未免有点牵强……不过诱因怎么都好,既然基本要素已经溢出。而且你来到我跟前,证明已经出了点小问题。” 白维看着店长,眉头越皱越深,他快要想起来对面是谁了。 然而店长就在他快想起来之前打了个响指。 “原本按照既定的规则,死了就是死了,只能重开。” “但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既然你拿到了它,它就是属于你的,我不会取走。” “而且我这人心软,不乐意见到烂尾的故事,没碰到其他愉悦怪和乐子人,来的巧得算你走运。” “这溢出的要素不足以支撑下一次轮回。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稍微奢侈点也没关系,多退少补,缺的部分我给你担着,小店可以赊账,但记得下次来还。” “现在听不懂也没关系,等下一次见面你自然就会懂了。” “这部分记忆会自动屏蔽掉,但你会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青年手掌心的银色眼眸开始旋转起来,每一次转动都荡漾出一层涟漪和波纹,冲撞着白维的灵魂意识。 “放轻松。” 店长睁开双眼,一双眼瞳和他手里握持的银色眼眸完全一致,四周的空间刹那变化,仿佛一瞬间挪移到了星空宇宙,从无穷远处俯瞰星璇。 一条水银色的响尾蛇游动躯壳,其背影几乎和青年融为一体,水银蛇张开口,一口将他吞没,回荡的声音冲撞在宇宙边缘,宙光留下残痕。 “让它去吧。” 白维的灵魂好似被置入了一个单体宇宙,几乎要被撑破,意识直接被清空,归于寂灭。 …… 白维陡然睁开眼睛,恍然间回过神来,看向四周,周围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在哪里? 我刚刚明明是差点死透。 不对……好像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 青年按着眉心,灵魂还在处于轻微的震荡期,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次,但是他没有证据来证明这点。 “你怎么了,不舒服?” 声音飘来。 白维抬起视线,寻找左侧的人,是捧着书的洛姬。 随着她出现在视线里,白维散光的眼瞳重新聚焦,四周的物品、摆设的轮廓在眼中勾勒成型,到这里为止灵魂的震荡感方才消失,五感重归躯壳。 “有点。”白维起身,神色有些僵硬的说:“我出去散散心。” 洛姬捧着书,歪着头:“你还没告诉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举起手里那本书,追问着诗集里那句尼采的名言警句。 “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凝视深渊也会被深渊凝视。”白维重复了一遍。 他没去看洛姬若有所思的表情,转身走向客厅外,纵身跃起,停在了镇子上空千米。 踏虚而行并不困难,只是走起来不如飞的更快,对武者而言不够实用。 白维低头俯瞰镇子,确认眼前的光景都是真实。 镇子还在。 它分明已经被摧毁了。 白玉京也还在。 它之前分明整个山头都被崩塌了。 落到巷子里,来到街边,白维走入一家小店里,随便买了一瓶水,正好电视机里开始播放晚间新闻,是深夜准时播放的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录播,上面明确的写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新闻主持人,说错一句话都要按照错别字的数量扣工资,所以不可能播报错误的时间。 白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冷水流入胃里,他举起水又浇在了头上,让过热的机体冷却一下。 头发上开始冒烟,身体的过热只是灵魂过热的一种并发症,他察觉的出不同,灵魂仿佛经历了一次超频和重组。因此打开了某种限制,得以容纳某种过去难以承载的能力。 “这里是,三天前。” 论道大会的开始前的第二天晚上,距离论道大会发生那件事为止,还有三天两夜。 那件事,如果要取个名字,就直接取名西昆仑撞地球吧…… “所以,时间倒退了。” 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多亏了北辰归蝶,之前自己也有过循环的经验。 但两次的事件难度与烈度不可同日而语,之前最多算是小打小闹,这次的争斗直接提升到神级。 更重要的事,即便是重新开始了,白维对于引发事件的罪魁祸首依旧毫无了解。 是谁,从何而来,目的是什么,真正的意图是什么,一概不知,连模样性别都看不出来。 不过好歹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可以提前防范,但那个级别总觉得不是一般人就能防得住的。 白维暂且中停思考,目光看向触发的事件,这时才注意到有一行被忽略的文字提示。 【水银之蛇的眼眸已消耗】 【你已获得永劫回归的赐福】 【永劫回归:每次死亡或超时都将重置时间线,回到起始时间点】 —— 第七百零八章 再打一遍 水银之蛇,永劫回归。 “Emmmmm……那真的牛啤。”白维没想到连这个技能都能刷出来。 他以前随便点点的人生选项表里,根本没有这个技能。 因为这个技能太过于赖皮,点了一次就意味着可以随意重生,一辈子活出几十辈子的精彩。 “看上去就像是死亡回归的限定版。”白维沉吟:“不过还多了一个超时,这个超时是什么意思?” 【由于倒退越长的时间,损耗的基本要素越多】 【为了保证您的健康,为了保证要素的消耗,限定了时间是三天】 【请在三天之内解决核心问题,以便一劳永逸】 【若是超时,也将直接重启时间线】 【即便是逃亡去国外和外星球亦是同样】 它居然回答了。 白维一惊:“什么时候感叹号系统变得这么智能了?” 【以上内容截取自——永劫回归能力使用说明书ꔷ第十七修订版】 “焯。” 白维一拍额头,超时限制这一点,直接堵死了他的逃跑路线。 本想着把问题都甩给明国,大不了提前通知一下算是仁至义尽,直接收拾细软行李,带着全家老小跑路。 西昆仑的安危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玉京好死,死的妙啊! 误伤的倒霉蛋们,只能说一声对不起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生命只有一次,请自己对自己负责。 想法很好,可惜这条漏洞已经被堵上了。廏 即便算好了逃跑路线,只要时间一到,一键复原按下去,自己还是要回到这儿来继续坐牢。 白维寻思:“看来只能寻求场外助力了。” 既然自己从未来回归,了解到了这个敌人绝非现在所能力敌,那么就选个最稳妥的办法好了。 叫人。 一支穿云箭,明国英灵来相见! 自己有夏龙雀这层关系在,再叫上陆云川,之后直接去一趟燕京,把事情的严重程度给明国上位英灵说一下,大不了去一趟海里。到时候明国十位英灵悄儿摸的齐聚一堂,来一场正义的群殴。 这个王牌组合甚至足以直接打穿赛博坦了。 可惜,未必是能够稳赢。 白维遥想之前的情况,他虽然看到明国上位出手,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截。 那位似乎不太乐意出手,或者说,有心而无力吧。 明国的上位英灵到现在已经有三百岁了,英灵的寿命并非无穷无尽,大多情况下最多比普通人健康长寿,英灵之理可以保证容颜常驻却做不到不老不死。 两百岁的英灵已经算是高龄,大部分都在一百五十年后便重入轮回。 因为英灵被轮回井特殊对待。对于生老病死都看得很开,死亡不是重点而是新生。 明国上位英灵坚持到三百岁,主要还是因为没有新生的上位英灵,次位英灵不足以镇守国门。 老人家想要延年益寿就必须保证自己少动弹,从两百年前,祂便负责统揽整个大明龙脉之气,与龙脉长存,延续生命。 于英灵来说,苟延残喘确实不像话。但也没人怀疑这位老人是真的贪图性命…… 觉醒的上位英灵随时可以换号重练。但他一走,自己轻松了,苦的就是八万万人了。 三百多的老爷子能否应付八十级以上的古神级怪物,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论能否应付的来,祂一旦出手就没有退路,余下寿元想必会在这一战中直接消耗一空,枯竭而亡。 老人家如果知道这件事,想必肯定是乐意动手的,没有哪位上位英灵真的想看着自己慢慢耗死,痛快一战然后力竭而亡,才是最为精彩的英雄谢幕。 但问题也就在于这里,其他人会答应吗? 夏龙雀肯定会答应,但大明不是一个人的国。 强如上位英灵都被人情大义所捆绑,迟迟不能潇洒离去,被迫背负太多枷锁,直至如今都把他困在龙脉里,想想真是非常可怜。 这枷锁他挣脱不开,自己一个人一张嘴没有证据事实,说得动吗? 如果上位英灵不动,单靠几个次位……恐怕真不一定够用。 实际和此魔交锋的过程里,白维连对方深浅都没试出来,中阶的黄金权能全力释放,足以和中下水平的次位英灵分庭抗礼。 但他感受到的是全程被压制,神秘的质和量上都被压制着相当憋屈。 以自己来测算的话,除非是全球最强次位。否则都不一定能撑过几个回合,神将、天女、自己就是前车之鉴,是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若是恢复到高阶,白维必将不虚。 但是欧罗巴远在万里之外,怎么取的回来黄金权能啊? 一来一去起码大半个月吧。就算把衣阿华偷出来,光是飞过去三天时间都不一定够。 而且得考虑一下后果吧,把问题解决了,后果怎么办。 白维越想越心烦:“觉得方法好像很多,但能选的办法每一个都是未知数啊,只能尽力试一试了。” 他走到公共电话亭边上开始拨通电话号码,直接打了夏龙雀的私人号码,她应该二十四小时畅通。 总之先把她叫过来,多一个次位英灵,多一层保障和把握。 嘟嘟嘟——几声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喂?” 夏龙雀慵懒的嗓音传来,听上去她应该是躺在床铺上翻了个身。 白维笑了笑,正要开口说话,骤然间视线中变成了灰白二色……哪来的老檀按的暂停键? 【警告】 【引入更多数量的神秘,会导致要素的加速消耗】 【预计可消耗的要素,最多能支撑三个次位英灵或者一个上位英灵】 【建议每次引入的神秘保持在一位次位英灵。否则消耗要素过于巨大,将无法通过赐福恢复】 【再次警告】 【一旦要素彻底消耗,永劫回归的赐福将会消失】 警告声刺耳,弹窗字体鲜红,像是刚刚想要试探一下开挂的玩家被提示「网络连接已断开」。 “喂?什么事?”夏龙雀的声音传来。 “嗯……就是……”白维卡壳了一会儿。 “嗯?” “想你了呗。” 电话另一端传来剧烈的咳嗽和喷水声,咚咚咚之后,还有什么东西被打翻,水泼在地上的声音。 半分钟后,悠悠传来一句:“师傅,你发烧了?您有话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 看把龙雀姑娘吓的。 白维:“确实是心里话,真想你了。” 夏龙雀:“噢,哦……那师傅你慢慢想,没事我先挂了。” “好。” 千里之外的夏龙雀已经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仿佛毛毛虫似的在床上爬来爬去。 白维听着电话挂断,深深叹了口气……想她的英灵之理了。 外援的路线被截了,真是头疼,根本不给自己一个合理的通关办法? 倒也不是完全堵死,而是得作为最终手段来用。如果实在没有其他的手段,只能叫上整个明国英灵打一场群殴。不论是否顺利,永劫回归都会消失。 时间循环难道不是最大程度的试错吗? 明明是时间循环,但受到的限制不是一般的大。 看来永劫回归也不是全能的,如果损耗过多就会直接消失……不对,是赐福会消失,不是永劫回归消失。 这些规矩,像是谁故意为了限制自己胡作非为而设下的。 “妈的,狗系统,针对我。”白维止不住骂骂咧咧。 木已成舟,抱怨也没用,想一想,想一想下一步怎么走。 既然时间已经回归了,所以和云出岫那一战还要再打一遍? 哎呀,好烦呐,还要再打断她的骨头一遍,实在是…… “施主,你为什么笑容逐渐变态?” 路灯下,一颗卤蛋头正在悄悄的反着光。 第七百零九章 鲶鱼效应 和尚站在路灯下,满脸疑惑的神色。 “施主为何笑容渐渐变态?” “……”白维沉默着回过头,揉了揉脸,散去有点变态的笑容。 他咳嗽一声:“一时间有点情不自禁,想到还能暴打一遍云出岫,就忍不住开始狂喜。” “暴打?” “报答……哎,都一样。”白维右手拍在和尚的肩膀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倒是你,你……” 圆真和尚死了一次。 但不是死于不明AOE,而是死于某种不知名的理由和不知名人之手。 死亡时间不太确定,陈牧提到过应该是论道大会前。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又或者是明天。 这件事白维完全不清楚,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圆真和尚没有去论道台。 “说起来。”白维问:“你大晚上在外面晃悠什么?不是去找寺庙借宿了?” “这个啊。”和尚尴尬:“被赶出来了,似乎是我闹的凶狠,不少宗派都来找麻烦,扬言要砸了寺庙。” “和尚砸寺庙,有点意思。” “不同宗派这种事也有的,天下熙熙。”和尚点到即止。 “你打算今晚住哪里?” “找乡镇派出所,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上。”圆真合掌道。 “别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你来我这儿住吧,拼几张桌子,搬一床被子,没有单独的房间。但有些杂物室可以作为的休息的地方。” “这多不好意思,已经添了很多麻烦……” “所以还在乎多添几个麻烦?”白维挑眉:“你得感谢你是个六根清净的和尚。否则我不太会答应你过去住,民宿里除我之外都是年轻姑娘。” 圆真正色道:“色即是空,红颜枯骨,我看过老妪图,锻炼自己对色相的耐力,事实证明贫僧即便不小心落入蜘蛛精和狐狸精的陷阱里,依旧不受影响。” “所以你不喜欢人外是吧。” “??” “不喜欢兽耳娘也不喜欢福瑞,懂的。”白维了然。 “施主莫要拿贫僧开玩笑。”圆真提起背包:“我明天再找地方住吧,今晚就打扰了,实在是太晚了,不好意思去找人家借宿。” 上一次白维在论道会开始后的两天都没碰到圆真,只听说了他和天台宗、净土宗交手的事,现在偶遇巰到了和尚,大概会改变他的死亡事实。 前提是世界线不收束。 即便收束也未必是坏事,可以弄清楚和尚是为什么而死,白维有预感和那个魔影是脱不开干系的。 “和尚,你是佛门大金刚境界吧。” “是的,金刚不败。”和尚说。 “应该已经是金刚境的巅峰了吧?”白维又问。 “非也,虽说是金刚不败,但修炼到极致。反而是肤色纯白,肌肉内敛,贫僧这修行还不能说多高深。” “在往上,应该是金身罗汉吧,你这描述怎么听上去不太像?” “每一个佛门宗派修行各有不同。”圆真解释道:“禅宗走的是罗汉金身护法降龙,而净土宗走的是拜佛的阿罗汉,存在一定区别;唯识宗不同,我等修行是随心而行,修的是佛法,更是心法。 故而求的并非是集伟力于己身,唯识宗的心法一旦修行到高深境界,金刚不败不再是体表。而是扩散到方圆一丈,一丈之内皆为我一掌所控,金莲绽放便是不败佛国。” 白维想象了一下,觉得不错:“自成小千世界的神通?白衣妙僧啊。” 圆真呵呵一笑,自在乐呵:“外表不重要的。” 白维话锋一转:“那么,以你如今的修为水平。若是想要杀你,难度虽然有,但并不高?” 圆真不假思索:“贫僧会反抗,若是有谁想要杀死贫僧,最差也得是个菩萨或者剑仙。” “若是不动声色的杀你呢?” “剧毒可以。”圆真道:“佛法精通也不是五毒不侵,普通的毒药对贫僧无用。但具有神秘的剧毒,足以要了贫僧的性命。” “也就是说,除了剧毒之外……哪怕面对菩萨和剑仙,你也有自信坚持一会儿?” “起码三……不,五分钟。”圆真道:“贫僧也不是傻子,若是有人要杀我,自然会跑。” 白维了然:“懂了。” 除非是对方到了一招就能秒杀和尚的地步,否则他不可能死的悄无声息。 能满足这个条件的,除了英灵之外,也只有那道彪悍的魔影了。 英灵没理由杀圆真,至少目前看不出来有什么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但如果杀人者是魔影的话,那就很有必要弄清楚了和尚的具体死因了。 是巧合,还是必然? 倘若是必然,这就证明圆真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意味着魔影很有可能会主动找过来。 到时候虽然自己也会死,但有永劫回归在的情况下,根本不必要考虑一条性命的得失,大不了从头再来。 只要能抓住这条线索就够回本。 就像是写作文,一定要抓住命题,然后落笔破题,破题的思路就是解题的思路。 白维若有所思,或许之前的种种限制并不只是限制自己。而是要求自己别想着毕其功于一役的偷懒,老老实实都经历几次,脚踏实地的收集线索。 只要搞清楚魔影是谁,从何而来,目的是什么,样貌是什么,就能提前预读对方的位置,之后再叫上英灵围殴之,将其扼杀于萌芽,影响才最小。 说是这么说,毕竟死亡回归只有一种解法,首先得死的足够多次数。 这就意味着自己恐怕得重复经历好几遍这三天。 每一遍都要再打爆一次云出岫,这感觉……莫名解压。 “施主……” “我知道自己笑的变态,你不用提醒我。” 白维收敛笑容,继续问:“你觉得你有仇人吗?” 圆真想了想,拿出笔记本,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 “好了好了,当我没问。”白维打断了他的计算,圆真和尚这个性格不可能没有仇人。 于是他换来一句提问:“不说仇人,而是说,如果将来两天有谁要杀你,你觉得会是谁?” 圆真和尚合上笔记本,神情古怪:“从方才开始,施主一直都在说贫僧的生死问题啊,贫僧现在总觉得自己是自投屠宰场的猪。” “不是自投屠宰场,而是你真的可能会死。”白维说。 “人生自古谁无死呢?”圆真道:“贫僧去说佛法,都被僧人一同乱棍敲打,想来被打死也不奇怪。” 白维挑眉:“看的这么开,索性别还手了。” “那不行,贫僧又不是只吃素的。”圆真握拳:“如果施主要和贫僧切磋,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白维意识到自己追问有点过于反常,和尚心有怀疑,所以不太乐意继续说下去。 他说:“这样吧,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问这些。” 应该是看出来白维真的藏着一些事想说,圆真也点头从善如流,他不喜欢打机锋,直来直去的说: “佛法之争,天台宗、净土宗都被贫僧驳了面子,天台宗有佛子尚未来到,想必会跟贫僧论道一场,净土宗这一代出彩弟子不多,大概会有执法长老来跟贫僧争辩,除此之外,要说仇怨……委实猜想不到。” 和尚道:“不过,人之恶念,皆有其色,贫僧天眼通能看穿大多人的欲念。哪怕修行者亦不例外,白施主比较特殊,贫僧看不透,显然是修行不到家。” 白维说:“你能看出什么?” “金色。”圆真道:“宛若圣贤,却又威然霸道。” 白维说:“你眼神挺好,不过少看几眼。唯有太阳和人心不可直视,你同时直视两者,天眼也受不了。” 他平淡的语气里透露着想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普通自信。 圆真合掌:“贫僧想不到谁非要杀贫僧,这就是贫僧的回答,轮到施主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民宿的正门。 白维推开门:“你相信预知梦吗?” 圆真开口:“自是听过。” 白维推开了门,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停住,他看向院子里,皱起眉头。 大厅里,多了一个人,一个白维从不认识的人,正在和洛姬交谈着,悠悠的喝着茶。 白维挣脱了原本的行动轨迹,而现在……蝴蝶效应,亦或者,鲶鱼效应开始出现了。 第七百一十章 摸鱼的代价 过去水手捕捞沙丁鱼,带回岸上,但发现了沙丁鱼的死亡率很高。 为了保证沙丁鱼存活,有人发明了一种办法,就是在沙丁鱼群内放入几条鲶鱼。 因为沙丁鱼喜静,而鲶鱼好动,前者不运动或者死掉,后者加入沙丁鱼群就会迫使鱼群开始动弹,从而提高沙丁鱼的鲜活性。 实际上的鲶鱼效应指的是通过引入个体来增强群体的危机感提高竞争力。 这里所引用的只是鲶鱼效应的故事本身。因为鲶鱼的加入,导致沙丁鱼群从死气沉沉变得活灵活现。 原本会死的沙丁鱼「圆真」已经被白维有了盘活的可能性。 同样也因为这次的选择路线不同,使得多了一个白维并不认识的人物出现。 目前来看,情况比较乐观。 改变就是好事。 当次数重复到第一百次后,白维或许就能试出足够多的变化来。 可惜世界并不是一场游戏,没有所谓的选择来让他判断自己处于的是哪一条路线。 一周目已经寄了; 二周目也只能换另一条路线再走一次。 摸鱼总要付出代价,谁让之前自己两天时间都待在这里,动都没动。 “这位是?”白维打量着新出现的角色。 中人之姿的女子,看上去年轻但不完全年轻,二十多接近三十岁,打扮的模样并不是时尚但也不土气,没有城里姑娘的脂粉气,反而有一股武者的英气。 “你好,我是这儿老板娘的侄女,她老家有事,我来这儿分担一下,照顾一下各位起居。”她自我介绍,主动伸手:“叫我红姐就行。” 白维握住对方的手掌,掌心老茧,应该是一名武者,擅长用枪,灵魂强度不高不低,水平二品左右,武圣凤毛麟角,大宗师全国也就寥寥二三十,小宗师倒也不是随地就能见到的。 他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向和尚:“白维……这位圆真大师是我朋友,外面没地方住,这儿如果有杂物间可以收拾出一间给他用,不知道方不方便?” 红姐表现有些迟疑。 圆真合掌。 她假装思索的转过头,拿出登记本:“要住也可以,先登记一下吧。” “住宿费我来付。”白维将钱放下。 “好的好的。”红姐立刻应下,装作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但演技很假。 随着红姐领着和尚去了杂物室收拾,白维也坐了下来,微微沉思。 离开时间怲不足一个小时,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这里就多了一人。 老板娘的侄女……大概率是假的身份,上一次为什么没有此人在? 是因为自己一直都停留在院落里没出去过?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阻断了什么? “你的脸色不好看。”洛姬平淡的问:“出去一趟,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事,一言难尽。”白维喝了一口水缓了缓。 “有心里话,不妨说一说,你替我解惑,我帮你开导。” “开导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不需要你帮我。” “开导不是别人帮你,还能自己开导自己的?”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开导。” “总觉得你很下流的拿我寻开心。” “确实。”白维也承认了:“我是个登徒子,没什么礼貌……我只是在想这个红姐的身份是真是假。” “真假?”洛姬抿了口凉掉的茶水:“对你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嗯?” “她的演技很差,一眼都被看出来不太对劲,这反而没什么可担心的。”洛姬合上书本:“都被你看出来了却还不走。要么是很真,要么是很假,两者都不会让人忌惮……而且你也不认识这里的老板娘,真的有所图谋,为什么不直接换一张易容后的脸进来?” 白维一怔,失笑道:“倒也是。” 他是有点神经过敏了,刚刚经历了某些事,难免看谁都像狼。特别是这此人上一次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下,保留警惕是难免的。 不过正如洛姬所说,一个二品小宗师,演技这么差,明摆着告诉人自己有问题,这反而是将自己摆在明处了,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白星回和柳生霜月或者圆真都可以镇压她。 白维说:“夜深了,洛姑娘该休息了。” 洛姬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白维说:“熬夜对身体不好,所以你打算直接通宵吗?我不行,我得睡一会儿。” 消化和整理一下信息量。 离开大厅,白维来到杂物间,看到和尚已经整理好了床铺,这里杂物间堆砌物品不少。但没有多少灰尘,还算干净,狭窄但可以住人。 圆真满意道:“不错,很不错。” 白维流露出微妙的表情:“你是不是没住过旅馆?” “贫僧穷。”圆真唏嘘道:“过去在寺庙里居住,也是和师兄弟们睡一间房的,床铺下面都是砖石,哪有单人间,便是偶尔运气好能睡一间屋,也根本睡不安稳。” “为什么?” “因为单间屋子不是长老就是方丈的。” 方丈:以后就到我房间去睡吧.JPG 白维顿时想象出了很多,然后退出门外:“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出门前跟我打个招呼。” 圆真点头,然后他想起来:“施主,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预知梦?” 门关上了,和尚挠了挠头,放弃了追问,躺平,舒坦。 …… 另一件卧室内。 “大人。”红姐小心的问:“我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问题不大。”洛姬轻轻摇头:“本就没指望你能瞒得很好。” “这样马马虎虎的就可以了吗?” “马马虎虎才好,明明演技很差却故意表现出破绽,别人看到也会放心,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去追寻别人的秘密的,没有必要,风险也太高。” 洛姬平静的说:“你来的时间凑巧,正好我手边缺个人。反正也是暂住,你顺带照看一下这里的住宿者吧。” 红姐尴尬,这算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她说:“我只要照看这里就好了吗?” “嗯,我无需你照看。”洛姬挥手:“你回房间休息吧,明天记得起早……” “有任务?”红姐挺直腰板,双目熠熠。 洛姬说:“要做六人份的早点。” 红姐眼中的光芒熄灭了。 “回答呢?” “保证完成任务!” …… 次日早上。 “哥你要出门?”柳生霜月问。 “去瞧瞧热闹。”白维点头:“你们也自由活动吧。” 樱井思小声说:“我想跟哥哥一起。” 白维抚摸女孩头发:“外出有事,不太方便带你一起,听话。” 和尚和青年离开了院落,圆真还有两处佛门宗派要去。 日常任务攀高危险,指佛门不要攀太高。 目送兄长离开,三个妹妹反应各异,柳生霜月准备联网约北辰归蝶干架,或者去刷罗生门; 樱井思打开书本准备学习; 白星回则是表现的最无聊的那个。 “别发呆了,走,外出逛街。”白星回拉住一大一小两姑娘的手腕。 “小地方没什么好看的。”柳生霜月兴致不高。 “可以去打架和看打架。”白星回提议:“你难道不想去挑战一下别的门牌的剑术高手?它山之石。” 柳生霜月眼睛一亮,欣然应允:“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蜀山派的实力底蕴。” 以明国剑道最高峰作为磨炼。哪怕只有少许几战,也能够进一步稳固实力。 虽然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快速提升实力,但对心脏不好,能不用就不用。 鲶鱼搅动水流,于是沙丁鱼们都开始动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死了,但是整活了 蜀山派临时住所,旅馆房间内有两人对坐。 “你就在这儿会面,不担心隔墙有耳吗?第五座。” “灯下黑,如此才是最安全的。况且我是蜀山派长老,谁敢窥探和偷听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万一,已经到了这一步,畏畏缩缩停滞不前毫无意义,我已经等了多年,不想在继续憋下去。” “……” “你难道受得了这种窝囊气?名门正派,哼!” “你生气也别乱丢棋子,好好的棋局都被打乱了。” “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耐心,第七座。” “在这里,还是换个称呼吧,我此行是来通知,今晚明晚,皆有会议。” “地点呢?” “是在……” 交谈之中,忽然听到一声清亮的嗓音穿透响彻。 “蜀山派,可有人敢与我比试!” 这是一道女子声音,听上去也十分年轻,蜀山长老皱眉:“哪来的没教养的野丫头……” “看来你有麻烦处理,我也不便久留。”男子起身:“晚上会议记得不要缺席。” 第七座的身体直接散作一张纸人,被蜀山长老拾起后点燃烧成灰。 敲门声传来,内门弟子恭敬道:“长老,有人上门挑衅,众师兄拿不定主意……” “迎战便是,擂台上赢了对手,才能教她心服口服。” “可是,这女子的实力有点厉害。” “厉害?听上去这么年轻,恐怕也二十不到,能有几分底蕴?” “武道大宗师。” 蜀山长老:“?” 我自己的境界也才剑道宗师!这么多年我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 擂台上,柳生霜月挥刀振落兵器,对着一名内门弟子道:“我赢了。” 对方咬了咬牙,抱拳然后走下擂台,好歹没输掉风度和矜持。 白星回鼓掌庆祝:“好耶,打的漂亮!” 柳生霜月皱眉:“便是内门弟子,实力也不够强,一品大宗师不出赢不了我。” “你以为一品是大白菜啊,可以按斤卖。”白星回好笑:“你十八岁的一品已经很过分了好吧。” “哥二十出头的武圣呢?” “兄长是怪物,你也是怪物,小怪物。”白星回故意不压低声音:“蜀山派无人了吗?” 柳生霜月:“你这是在群嘲。” “那是,我在学宫里都是以辩论无敌的,嘲讽拉仇恨我太懂了,毕竟辩论赛上谁急了谁就输了。” 白星回挺胸:“你看,他们很快就要上真正的高手了,我这仇恨拉的非常稳,免得你过五关斩六将了。” 柳生霜月挑眉:“你是不是挺能挨揍的?” 白星回自信道:“因为我长得漂亮-护花使者还是很多的。” 柳生霜月又问:“你觉得一群把剑当女朋友的剑客会在意你漂不漂亮?” “那又如何?我哥是武圣,不服叫家长啊!”白星回双手叉腰,可把她神气坏了。 樱井思年龄最小,反而看着最为稳重,她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说:“哥不在边上,星回姐就开始了。” 白星回自圆其说道:“兄长跟着大和尚出门,肯定是去找佛门的麻烦,我们兄妹齐心,他们殴打佛门,我们挑战道家,这很合理嘛。” 没曾想到柳生霜月居然被这么简单的理由说服了。 “的确,兄长迟早会名扬天下,我们也该做点什么,替兄长扬名。” 扬名立万,好名恶名都无所谓,只要是货真价实打出来的便是斤两十足。 她燃起来了。 当即重新走上擂台,举剑指向蜀山派众人,故意挑衅道。 “偌大蜀山派,没一个能打的!你们的宝剑都是摆设品吗?” 这一句话说出来,群情激奋,不少弟子都忍不住要上去挨劈。 “小辈放肆!” 蜀山派长老大步流星的飞身而出,一道剑光悬停在擂台上,头戴羽冠的中年人横眉,剑气直冲云霄。 年龄优势带来的修为是一道门槛。 即便大境界上不弱多少,但仍然是差了数个等级,柳生霜月感受到了压迫感。 “柳生新阴流,柳生霜月。”她自报家门:“请蜀山长老指教!” 蜀山长老一挑眉,居然还是个瀛洲人。 多了一层国籍,而且年长一辈,这一战不论如何都不能输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变成尖锐的剑气刀气互相争锋相对,千钧一发,发丝崩裂,刀剑迸发刀气无穷。 半边镇子佛光大盛,半边镇子剑气凌霄。 …… 下午三点许,白维和圆真和尚回到了院落里。 大和尚换了一身僧袍,是新得来的白衣。 圆真二上天台宗论佛法,驳斥了拜佛之道,双方大打出手,然后圆真一打五还赢了,直至天台宗枯心大师出手止住干戈才没演变出更加激烈的流血事件。 大师以个人角度赠了圆真一套新衣,黄色的僧袍圆真不喜欢,白维本以为他会选最耐脏和朴素的藏青色僧袍。但他选了白色的僧袍,僧袍下方肌肉隆起,看着有些微妙的出戏。 离开了天台宗的地盘,圆真和尚才流露出不少疲惫之色,他直言自己损耗也不小。 整个一天时间,白维只是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尽量压低自己存在感,保持中立的看待。 即便僧人也是将他当做吃瓜群众来看待。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没影响到正常的进程太多。 事实上,圆真和佛门论佛。不仅没输,而且赢的很体面,自身亦无太多损伤從,修为境界反而有所进境。 难道是因为昨晚睡好了,所以状态好了,所以超常发挥?一张床一个单间能有这样的连锁反应吗? 他不太确定。 回到了院落里,跟出门买菜的红姐迎面,简单打了声招呼。 红姐问白维晚上想吃点什么蔬菜,后者问有什么? 红姐想了想,说有西红柿、茄子、花椰菜。 白维想了想,选择困难症发作,便说随意,他不挑食。 红姐翻了个白眼,直接去买菜了。 来到大厅,白维看到柳生霜月的手上肩膀都有伤,绑好了绷带,疼的眉头微微蹙起。 外表就像是在熊孩子手里度过两天时间的拼装高达,磕磕碰碰,伤口一大堆,胶佬看到都直呼真实战损版。 “出去跟人打架了?”白维当然察觉到了剑气的波动,只是没想到会是自家妹妹搞出来的大动静。 “输了。”柳生霜月低下头。 “输给蜀山派长老,虽败犹荣。”白星回辩解。 白维给了星回一个暴栗:“有你跟着还闹出这事,肯定是你在添油加柴煽风点火。” “我那是传道受业解惑。”白星回竖起手指:“实际上也有点长进呢。” 柳生霜月小声说:“蜀山派有仙剑太犯规了,他嗖的一下就能放出好长剑气,和激光似的……相较之下,我的月夜见村正质量完全跟不上。” 灵刀仙剑,亦有差距。 白维说:“是缺一把好刀,但是刀剑的差别并不意味着实力的绝对差距,只要对方开的不是光能使者,你输肯定还是在境界修为上。” 柳生霜月开始冥想,虽然有点受挫,但她早已经过千锤百炼,早已平静的接受了失败,将其转化为食粮:“我要短暂闭关一会儿。” 只要霜月实力继续稳步提升下去,御前比武的难度已经从非常困难变成非常简单了。 白维将思想扭回到正轨,比起考虑柳生霜月的未来,不如想想自己的现在,怎么逃离这三天还没个头绪呢。 “和尚,你明天打算怎么过?” “贫僧明天无事可做了。”大和尚摸着光头:“大概就是念经修行或者找点活干干。” “也好。”白维赞同:“你明天都不要出门了,陪我下棋。” “善。”圆真欣然应允。 红姐买菜回来,买了好多西红柿,做了各种西红柿。 白维问她为什么只买西红柿,红姐说因为只有西红柿,其他两种的没有卖,商贩没有来。 第二天如约而至。 一整白天,白维都在沉稳的等,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索命人。 从白天等到夜晚,直至月至高空,他独自坐在客厅里,亦无人前来。 圆真没死,他被整活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梅开二度 和尚没死,意味着历史的确被改写了。 这是一件好事。 没有固定的世界线这种坑人的东西,否则改写历史就几乎不可能了。 想来也是,世界是一个个必然叠加而成,自己改写了很多必然,也会导致某些人的命运发生变化。 这也是一件坏事。 圆真活着,不意味着魔影就死了。 后者仍旧存在,而且圆真之死和它的关系或许并不大……不,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白维直觉这两者必然存在关联,因为和尚的死太蹊跷了。 倒不如这么推测—— 魔影杀了圆真,并不是基于仇恨。而是一种巧合,大概可以这么推测。 只要自己不干涉,和尚还是会撞到魔影的,他之所以丧命是因为运气不好……吗? 罢了罢了,都是雾里看花,推测上的推测。 明天又是论道大会,还要再打一遍云出岫,现在心情烦闷。反而期望能早些到时候,好发泄一下郁闷。 对不起了大姨子,谁让你仇恨拉的这么稳。彾 “为什么笑容逐渐变态?” “……”白维揉了揉脸,怎么所有人都这么说自己的笑容,帝王の邪魅一笑失去了魅力吗难道? 这声音不是和尚的,他回过头一看:“洛姑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上一次他记得洛姬在今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民宿,消失的无影无踪,还留下了手里这本诗集。 随着白维的视线看向诗集,洛姬果真轻轻一抛,将诗集丢给了白维:“拿着。” “你要走?”白维脱口而出。 “是。”洛姬颔首。 “现在?”白维不解:“现在能去哪里,天都黑了也离不开镇子。” “我没说我要离开镇子啊?”洛姬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走了?只是夜晚出门散散心。” 白维:“这样啊。” 他还是保留怀疑:“为什么要把书给我,这本诗集不是你非常宝贵的……治病用的?” “宝贵所以才怕丢了,而且后面的我逐渐看不懂了。”洛姬说:“你看得懂,能帮我做些注解就好了。” 白维了然,他翻开书页,试图找到被撕掉的一页纸。 但是没有找到,那一页纸上写着注解,书是完整的。 他觉得奇怪,但又放了心。 “你去哪里,需要我送你一程?”白维提议:“夜路不太安全。” “红姐出门打牌到现在还没回来,我这是去找她。”洛姬道:“你还是安心准备明天吧。” “也是……”白维收起多余心思,回到了房间里,安安稳稳的休息了一夜。 次日早晨,早餐是白星回做的,红姐和洛姬都不在。 留在大厅里的书还放在那里,翻开一看,里面的纸仍然被撕掉了一页。 …… 又上白玉京,论道台一共三层。 一切都和往日发展相似相同,几乎没有什么可说的,不太一样的便是身边多了一个圆真和尚,并且柳生霜月因为之前受了剑伤便拿了游客票,三个妹妹都没拖沓的直接跟了上来。 白维速刷了酒色财三兄弟,登上了第三层。虽然来的比之前早,但论道台上仍然是佛子正在霸占着擂台。 白维问:“和尚你要跟这个佛子交手吗?他看上去很想跟你交手。” 果然就听到佛子开口:“小僧昨天等了你一天,你却没有来……” 一股子浓浓的深闺怨妇气。 白维瞥了眼圆真正要调侃,后者坦然而答:“昨日和好友品茶下棋论道,好不自在,自是舍不得,今日你我再一比试,亦是同样!佛子难道一天都等不了?” 佛子扬起唇角:“请你上台来与我说话。” 圆真却摇头:“今日乃我好友向白玉京讨要说法之日!” 他沉声喝道:“贫僧不才,请你速速离开论道台!” 白衣僧人,非狮子吼,却又某种沛然大力,论道台上压力骤然,仿佛有白光落下,轻如羽毛,却重若山岩。 佛门有高僧惊呼:“一言既出法相随,这是心法,而且是相当高深境界的心法!” 佛子背后升起功德光轮,抵御住这股压力。但看了眼白维,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分不自然的心悸。 他合掌宣佛号:“阿弥陀佛!” 佛子走下论道台:“此事了结,你我再论一场!” 天台宗佛子看着是风度十足的,主动退让,圆真双眼清净,天眼通看得出这佛子的表情不自然。 他这么好说话,并不是脾气好。而像是某种忌惮,忌惮的却不可能是圆真,而是…… 大和尚摸着光头哈哈大笑几声:“白施主,请上论道台。” 言罢便席地而坐:“贫僧就在这里,为你护法,以防宵小!” 态度真诚,让人无法拒绝的一片赤诚。 白维嘴角抽了抽,心说哪来的宵小之辈,这杯都让你先装了…… 算了算了,前有薛寒泪,后有圆真……本来也就是轮不到我的。 他走上论道台,已经是第二次,自然轻车熟路,主动邀战云出岫。 不多时,一道身影踏着霜寒的剑气,从云霄上苍茫落下,空气温度骤降。 仙家来了……又来了,还要再打一场。 白维招来卧虎刀,手掌按着卧虎刀,平视着云出岫。 后者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白维平淡的一句话打断:“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今日断骨头和废修为都跑不掉,我说的,等着哭吧你。” 这不是放狠话,而是预言,非常精准的预言。 云出岫神色冷冽:“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未免太小觑了我。” 白维说:“我想激怒你可太简单了……我其实挺不屑于对你用攻心计。” “哦?”云出岫不以为意:“说说看,兴许我会赏你两个愤怒的白眼。” “这可是你自找的,那就挺好了——这一战之后,我会直接对云无心提亲。” 白维轻声慢语:“我会从你身边抢走你最重视的人,就当做这些年来你欠我的利息。” 云出岫握着月心剑,没有立刻就被激怒:“你以为无心会答应?你以为你做得到?” “当然做得到。”白维冷漠道:“五年前我们就该见面了,如若不是你从中作梗。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单身到今天,她为什么要去瀛洲?” 一句话如同利剑,直接刺穿了云出岫的心防,她声色不动。但心神陡然大乱,为什么他会知道,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难道一直都知道?无心也都知道?! 白维继续道:“无心寻了我五年时间,我也等了她五年,只是缺乏一个交代,缺少一个解开误会的机会,只要你落败于此,一切都好说。” 云出岫持剑的手开始不稳,眼神里的寒冰开始浮现出皲裂痕迹。 白维抬起手,五指对着云出岫缓缓虚握,仿佛要将这道幻影亲手捏碎: “你靠着阴谋诡计百般算计才将她锁在你身边,可谎言就是谎言,今日将由我让她从你的束缚里解脱。” “我特意选择今天和你交锋,不单单是要击溃你,而且是要来拿回属于我的人。” 白维一字一顿:“她是我的!” 九成的真话,一成的谎言,最完美的比例,根本听不出真假。 以云出岫的内心偏执程度。即便能看出来的破绽,她也看不出来,一点怀疑就足以成为崩塌的理由,她立刻就相信了,是因为她愿意相信,内心早就预存了「自己谎言会被戳穿」的可能性。 于是白维的话语取得了比激怒她更好的效果,直接贯通了她原本还算稳固的心境,击穿了心理防线,唤醒了她的心病。 云出岫内心的冰层崩塌,流出愤怒的火焰,她嗓音低沉,霜寒的剑气飘零十里方圆。 “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打量着心态已经半崩的云出岫,白维翘起唇角,影帝附体:“对不住了,大姨子……你说了不算!今天我就要带她走,看看谁够胆敢拦我!” 第七百一十三章 寄! 她急了。她动手了。白维也动手了。 双方打作一团,刀气特效,空间破碎特效,冰霜特效,剑气特效,华丽的乱作一团。 实际上已经了解到云出岫的招式后,白维的应对就变得更加轻松了,甚至截住了她点出来的剑指,剑指落在身上,不痛不痒,直接一个头槌撞过去,将她撞退。 靠着武圣的实力底蕴仍然很难赢下来。 云出岫亮出雏金丹后,这一战再度迎来一模一样结果,均为白维以黄金权能将其击溃。 已经是第二次,他的心情也没了多少变化,和云出岫打了一场,颇有些饭后运动的解压感。 “你败了。”白维将嶸卧虎刀架在了云出岫的脖子上。 后者不甘心的盯着青年,咬着牙齿,鲜血染红牙齿缝隙:“白维……” “咬着牙说话不累吗?”白维举起卧虎刀:“等我和无心结婚的时候也不会请你的,你就守在白玉京上,等着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举刀劈下,云出岫噗嗤一声倒下了,血溅出去三米远。 和尚往后挪了两步,防止自己的僧袍被血染红,他看向云出岫:“施主。” “放心,我用的是刀背。”白维曲卷袖子,擦了擦卧虎刀刃上的血迹。 圆真:“贫僧不瞎……方才担心施主受不住杀意,看来只是砍一刀,并不致命。” 白维:“皮外伤罢了,给她加一道口子,放点血罢了。” 云出岫倒在地上,气息若丝,肩膀身上一道伤口看上去很渗人。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内脏和骨头,也就是切开几块肉而已,疼是挺疼的,仅此而已。 云无心随之出现,抱起了云出岫,这一刀劈出的伤口让云出岫晕死过去,同样的疼痛感也反作用到了云无心身上,她微微皱着眉,对着白维示意:“接下来,轮到我了。” 白维点头,收起卧虎刀,对着和尚肩膀拍了拍:“我去一趟,你留下来收拾一下残局。” 圆真合掌:“施主去吧,贫僧了然。” 随着白维和云无心离开,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之前的第三天大差不差。 永劫回归一共有三天三夜,第一个夜晚到第一个白天再到第二个夜晚再到第二个白天再到第三个夜晚。 等到了第三个白天,实际上已经是最后的十二小时,这段时间所能影响到的变数已经不多。 论道大会那么多人都拦不住魔影。如果不能在前两天两夜中抓住魔影的踪迹,到了第三个白天的时候,也只剩下躺好等埋的选择。 这也只是第二次,仍然保留在试错空间之内。 白维的心态非常端正,既然开了永劫回归,注定这个问题不是一两次内就能解决的。 古神级的怪物啊,攻略难度相当的高,单挑不可能赢,群殴也要提前准备。 他不是486,不会因为死一次就大呼小叫,轮回者早已视死如归了,不过疼一下,就和蚊子咬一口似的。 等到了房间内,随着云无心点燃了七星灯,白维又一次进入探查云出岫的梦境记忆。 这次倒是多出了一些上次没能看到的部分。 上一次探索记忆,白维和云无心其实比较小心,他也不太乐意帮着云出岫收拢灵魂碎片。 所以看到的断片信息比较零碎,这次主动帮她整顿意识海,所以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量。 看到的是更多关于灰猫部分记忆,也就是云出岫十三四岁的部分。 白维发现其实灰猫对云出岫阐述了不少关于欧罗巴的事。 但她所阐述的欧罗巴,大部分都是停留在五百年前的认知。 或者是同盟国草创的阶段。 的确是夏绿蒂的残魂,它应该没有真的活过五百年。而是把残魂通过某种方式进行了保存。 灰猫中的记忆很多,一道残魂保留的信息量注定有限,它起初连很多宝库内的机关陷阱都搞不清楚,光是解锁这些就费时费力,坑了云出岫不止一次。 最大的问题仍然是保存着忆梦宝珠的匣子里附着的古神残渣。 因为是古神残渣,白维也无法判断它到底是来自于哪个地方哪个时代。 以夏绿蒂的实力,也不该轻易触碰这个玩意。 她当年处于巅峰期的力量,也仅仅是个传奇巅峰,还不到半神。 古神残渣连半神的意志都能侵蚀,几乎三成半神陨落都是因为钻研神秘而导致的走火入魔。 而这些残留的神秘中许多都是来自于远古的大恐怖,力量源头来自于古神。 可惜,白维想要进一步绕远路,却发现无心的损耗更大,不得不放弃绕远路的打算,随着她找到了云出岫的意识,看完了他早已知晓的真相部分。 再然后退出梦境…… 被云无心压到在床上。 大伙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办到最后一步,但一些便宜还是可以占的。 白维是纯爷们,从来不做仗势欺人之事,他喜欢被动。 哪怕只是轻轻搂抱着仙家都觉得很舒坦,什么事不做,就静静拥抱着。 或许是云出岫被收拾好了灵魂碎片,她醒来的比预想的更早。 又一次看到了云无心和白维抱在一块,就在近距离的位置。 身体共感的状态下云出岫顿时感受到诸多难以形容的触感,当场气的眼红面白,开始愈合的伤口再度崩开,顾不得伤势便要起身。 可她还是太虚弱了,轻而易举的被云无心制住,后者当着姐姐的面,又是一同耳鬓厮磨。 完全搞不懂是谁在绿谁,就很怪。 白维起初还觉得挺不错的,后来发现云出岫的反应越来越不对劲。不仅呼吸急促而且面色发红,修长双腿下意识的夹紧,整个人仿佛正在感冒发烧的呵着热气。 这女人,果然要坏掉了。 白维敲了一下云无心的额头,结束了未婚妻的闹剧。 打开房门后,薛寒泪失去平衡的栽进来,撞上了他。 对于偷听墙角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白维没时间计较龙女的事,他看了眼时间,还有最后一刻钟离开院落。 白玉京有载人仙鹤,将几个妹妹送走后,白维折返回到论道台,遇到了面色如常的圆真和尚。 “施主看上去神清气爽。” “与其说是神清气爽,不如说是生死看淡。”白维沉吟:“和尚,你怕死吗?” “人生自古谁无死?”圆真合掌道:“怕死想必是怕的,可到了该死的时候,亦不敢惜身。” 白维说:“若是下一次我明知你会死,却不管你,你会怨我否?” 圆真问:“所以施主还是做了什么?贫僧是该死在某个时候,但你改变了这个结果?” 白维不言语,只是凝望苍穹云端,他看见了风云变色的一幕,西昆仑正在浮现。 圆真又说:“施主说了「预知梦」三字,想来便是一梦黄粱之说?佛教有未来弥勒佛之尊位,传闻也是一眼观遍浮世,洞悉未来——若是施主看到了某些将来事,想来是某些独有的天启。” 白维仍然保持着沉默。 圆真道:“若是贫僧一死便能换来太平,便让贫僧一死了之,亦是成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白维终于开口,他缓缓摇头:“未必非得走到那一步,而且我总觉得你是理解错了什么,不是你死了就能世界太平的,或许你的死只是秋天到来前的第一片枯叶。” 和尚洒脱一笑:“施主,若是一梦睡醒,不必再救贫僧!” 他指着天上:“登天路要开了。” 圆真开了天眼,一目看清浮云深处:“西昆仑。” 白维径自坐下:“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登天路开启,众人登长阶,一切都没有变化,包括……从远方浮现出的一抹燎原的黑。 魔影显现,白维接下来亦不用再去看,天崩地裂的风景里,他幽幽叹了口气。 结果也没什么变化。 “你对那玩意有什么印象吗?”白维对和尚问了句,没有抱太大期望。 “没有。”圆真摇头。 “行吧。”白维点头。 “看来施主预见的便是那东西,非英灵不能敌。”圆真问:“现在和施主所梦的有什么不同吗?” “大差不差,要说细节的话。”白维说:“我倒是没见到陈牧……原本是他在这里的。” 和尚微微愕然,随后合掌叹息。 在天梯崩毁的那一刻,西昆仑高悬于天,无穷质量投向大地,毁灭的风暴里,两人皆静默无声。 佛光投向天上,金刚燃魂殊死撞向坠落的山岩,在消亡之前,圆真静静道:“施主,陈牧死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deja vu “喂?喂!喂——” 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挥动。 白维回过神来,眨眼时间,天崩地裂的风景如同错觉,眼前又是熟悉的厅堂。 明明是个第一次来的民宿,但不知不觉已经居住了很长时间。 “发什么呆呢?”洛姬收回手掌。 “我发呆很久吗?” “大概,半分钟?” 白维揉了揉眉心,低声呢喃:“我有点走神……想到了别的事。” 他捡起笔在写出一行文字:“这是那句话的翻译和注解,你自己看吧。” 言罢便起身离开院落,走向庭院外,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他没有快步行走,而是算着时间,一步步走到了公共电话亭的位置。 收拢一下现有的信息。 上一次和尚没有死。 可是陈牧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没看到他的理由,然而不知道他是死在什么时候。 看和尚的反应,大概率是来到论道台后才知道,那么陈牧的死亡时间大概率会是一天前。 原本陈牧是不会死的,他会在两天内连续挑战几大门派,之后正常参与论道大会。 圆真和陈牧几乎不存在直接交集。但肯定是自己的影响带来了某些变化,陈牧才会死。 白维静站在路边,沉吟思索,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是穿着老旧青衣的僧人。 “白施主,巧啊。”圆真合掌道。 “不巧,我在等你。”白维抬起眼,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他迟疑了。 圆真说:“施主有什么,但说无妨。” 白维想到了和尚之前说过的「不必再救」,他抛出一张纸,纸张在半空自动折叠成一座塔。 他拍了拍和尚肩膀:“把这东西收好,或许能救你。” 圆真对着白维背影合掌弯腰:“多谢施主。” 他将折纸放入衣服口袋,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可以歇脚,大和尚来到了乡镇当地派出所,想要问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可以临时落脚的地方,结果刚刚进了派出所就听到有人在哭喊。 一名男子被几个人压制着,他发出凶狠的咆哮声,双眼布满血丝,如同怪物。 “这是?” “别靠近,这家伙不太对劲,力气好大,而且见人就咬。”警察心有余悸道:“我差点就被啃掉手指。” 圆真换了个角度看了一眼这人,伸出手按在对方头顶,默念心经,房间内释放出一阵柔和的白光。 原本如同野兽般暴怒的男人脸上的挣扎逐渐淡化,手脚开始脱力,缓缓瘫软下去。 警察见到这棘手的事被摆平了,立刻端上茶水:“多谢大师。” 圆真却看向手掌心一团黑气:“魔性……这人是沾染了魔性才如此暴戾,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压着这个男人来的是左邻右舍的青壮年,他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和尚听的眉头直皱,还是派出所的干警轻车熟路,几句话就问清楚了情况。 “这个人是刘老七,镇子里卖蔬菜的,他家的西红柿一直不错,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这样。” “魔性不会凭空出现,他沾染的不多,想必有源头。”圆真道:“可以带贫僧去瞧瞧吗?” “也好,本来就打算去瞧瞧。”干警捧着保温杯说:“有大师在,心理崥有点底儿,本来还打算去拜访下附近的道家人,现在也省事了。” “道家?”圆真面露不解。 “大师别介意,我们其实无所谓道家或者佛家。”干警摆了摆手,解释道:“主要是……便宜。” 和尚摸了摸光头:“这佛门收费很高吗?” “收费不高,基本不收费。”有个年轻人哼了声:“就是完事后会拿个功德箱出来,说什么塞钱存功德,多少都是点心意,实际上都得……” 年轻人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壮汉拍了一下后脑,他抱了抱拳:“这位大师,钱不是问题,功德保证你满意。” 圆真无言以对,好一会儿后才说:“贫僧不相信功德箱,这个钱又到不了佛祖那里。不过是僧人敛财工具罢了,也无需给贫僧什么报酬。” 一番话说的真诚实在,但架不住其他人怀疑的目光,和尚心底不太好受,但还是没说话,默默加快了步子。 跟着人群来到这家门口,家里没几口人,天眼通捕捉到了魔性的痕迹。 圆真抬起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过来,他顺着魔性气息一路追踪,穿过菜园,来到蔬菜大棚内。 一道人影鬼鬼祟祟。 漆黑环境对开了天眼的和尚没什么用,他高声喝道:“我看到你了!速速现行!” 蔬菜大棚里的架子直接被撞断,一条黑影如同猎犬般凌空扑向圆真。 大和尚岿然不动,大金刚境的躯壳陡然亮起金光,硬生生吃出这一撞击。 但强悍的力道仍然让圆真微微吃惊,这个人的修为不过练气水平,而且资质一般,爆发出这股力量的代价是肌肉撕裂骨骼断裂,人类会下意识限制自己力量。如果不是彻底疯魔,这种限制是无法解开的。 通常称之为这种状态为入魔。 圆真撞退了这黑影,趁着对方浮空僵直的时间,抬起手猛地拍向对方脑门。 轰鸣声里,人影砸向地面,泥土飞溅,蔬菜和绿叶散落一地,和尚按住对方脑门压在地上,试图用佛门心法神通镇压魔性,数次念咒发现对方魔性根本不削减,反而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讥讽嘲弄。 他陡然明白,这不是入魔,而是彻底被吞噬了灵魂。 “孽畜!”大和尚愤怒一吼:“当诛!” 一掌拍落下来,黑影咳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僧袍和藤蔓绿叶。 与此同时,圆真忽然生出一股不妙感,只觉得这魔物的双眼赤红,似乎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 他低头看向,地面上有一团阴影已经拉着出他的僧袍,影子里长出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僧袍,同时缠绕住了他的双手双脚,魔影扬起上半身,张开口,狂暴狰狞的魔性剥离,似乎要将他吞噬在内。 “糟……”圆真此时经历一整天鏖战,体力不支,精神疲惫,一时间挣脱不开这诡异的缠绕。 这时,他怀里口袋飞出一张纸,黄金的光芒闪烁,直接刺向魔性中心位置。 霎时间,漆黑的魔性如同一滩淤泥碰到了炙热的火焰,半数被灼烧成焦炭,顿时滚滚褪去。 魔影发出嘶吼声,嚅嗫不清的嗓音沙哑:“什么……神秘……” 它扭头而逃,撕裂了蔬菜大棚,转身没入黑夜里,空气里弥散的魔性也如同不存在般消失了。 圆真和尚后背满是冷汗,他跌坐在地面上,喘息不已。 “陷阱……这是,陷阱。” 魔性是特意留下的气息残留,谁追过来就可能被对方弄死,他险些就中招了,还好是…… 他看向空中漂浮的金色宝塔,它的光芒已黯然许多。 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座纸塔,圆真和尚若有所思,他听到了外面有人声在靠近,便喊了一声:“在这!” 随后便往地上一躺,装作失去意识。 虽然除魔失败,但今晚总得睡个好觉,希望善良的镇民们能给贫僧一个软点的床。 …… “刻印有所损耗,果然第一夜里就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有些打草惊蛇了?” 白维回到了院落里,和预想的同样。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新人物红姐刷了出来,变成常驻角色。 简单打了个招呼。 次日上午,白维决定外出。 三姐妹在白维离开后也立刻被白星回说服,决定外出逛一逛。 到这里为止和第二次轮回的变化差距不大。但白维接下来的行动将会决定是否还会发生新的变数。 第二次他是一整个白天和圆真待在一起,确认他的情况,这次大概率也差不多。 白维留下的纸片里藏着黄金权能。可以保证和尚的安全,他状态恢复过来,论佛想必输不了。 他决定去见一见陈牧。 但陈牧不在蜀山派,白维也就绕开了蜀山派,恰巧错过了三姐妹去闹腾蜀山派的场面。 擂台上。 柳生霜月和蜀山派长老又一次对上了,双方都没察觉到这是第二次交锋。 以蜀山派长老的实力,十招之内就能拿下柳生霜月,他步步为营,老练的掌控着局势,柳生如同陷入蜘蛛网中一点点被缠绕束缚,可就在蜀山派长老选择收官的时候,陡然间,柳生霜月丢下兵器,一手代刀劈在了对方的兵器中央,硬生生震退了对手,获得了喘息机会,撑到过了第九剑。 下方弟子暗暗低呼。 蜀山长老脸色微变,脸色沉凝,这一招的破绽是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不可能立刻破解,她的反应太快了,而且为什么用手,而不是用刀? 虽然用灵刀劈下来,必然会被仙剑弹震,手掌可以施加巧劲,反而比兵器更好。 难道她早就知道兵器的品质差别巨大? 柳生霜月拾起月夜见村正,自己也微微惊讶的皱眉,刚刚一瞬间意动……仿佛是自己在提醒自己。 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仅仅持续少许时间便消散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西红柿,茄子,花椰菜 等白维找到陈牧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他来到了白玉京的山门位置,正在和道童说着话。 “不好意思,不能进。” “为什么不能,我有令牌。” “过期了。” “这又不是签证……” “我说过期就是过期了!”道童哼了声:“快走开,快走开,不要挡着路啦。” 蜀山剑魁被一个道童拒之门外,去不了白玉京。 白维问:“你这是在做什么?欺负小孩子?” 陈牧无奈道:“我想上白玉京,拜见一下云姑娘,有何不行?” 白维点头:“确实不行,无心马上就要跟我结婚了,她想来是不会见你的。” 陈牧:“……” 他歪着脑袋看向白维,想了想:“可你不是要暴打她姐吗?” “对。”白维反问:“暴打她姐姐,和云无心有什么关系吗?” “我觉得白玉京会反对这场婚事。”陈牧说出了自己的一点点看法:“想来人家爹妈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云家姐妹是不可能嫁人的。” 白维唏嘘道:“原来你也知道,那你好端端不去挑战别的宗派,还来这儿搞事……想屁吃呢?” 陈牧握拳:“我都好多年没见她了,想要见一眼有什么不行?” 白维心说你之前才见过:“不对,你好多年没见过了,心里还惦记着?” 陈牧说:“我这人比较专一。” 白维果断对着道童说:“你要不要报警,这儿有个萝莉控。” 道童立刻面露警惕的往后几步,他的岁数也不大,生怕自己被盯上。 “你不要污人清白!”蜀山剑魁大惊失色:“我哪里……” “你和云无心上次见面,她还是个小姑娘,这么多年,印象里的云无心还是岞个小女孩吧,还说自己不是萝莉控?” 白维拍了拍陈牧肩膀:“不用说了,铐上带走,有什么回局子里再说,你需要接受一下精神治疗,或者刺激性治疗,我不相信找几个臀大的南朝御姐治不好你这病。” 陈牧大呼冤枉,但道童眼里的警惕已经要溢出了,手里拿着警报。 剑魁满脸苦涩,只能垂头丧气的下山了,他郁闷的叹气:“都好几天了,门都进不去。” 白维道:“不要灰心,反正下次你可能直接被扫地出门呢?” 陈牧:“你能说点好话吗?” “那不能,谁让你惦记我媳妇。虽然是我媳妇的萝莉模样,但也过了。”白维摸着下巴:“要不等我有女儿了,你再考虑叫我一声……” 陈牧拂袖:“一派胡言,我正人君子,岂会喜欢青涩幼女。” “你跟云无心也没见过几次,怎么就这么牵肠挂肚?”白维当然也知道云无心怎么想,已经聊过了关于陈牧的事,他有点怀疑陈牧是被云出岫打出心理阴影了。 “因为……”蜀山剑魁道:“她很善良。” 白维等着下文:“就这?” “这还不够吗?”陈牧皱眉:“你瞧瞧云出岫是什么样,能有这样的姐姐,她一定生活的很难过很困苦,被姐姐压榨欺负,这样的艰难下还能保持善良本心,何等不易。” 这一番话震撼阿维一百年。 云无心是个本性腹黑的女子,他已经确认了这点。 看似是云出岫牢牢掌控云无心。实际上是被后者吃的死死的,想起云出岫在床上颤抖的模样……姐妹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这误会可真是…… “你得去看看眼科,还有脑科。”白维语重心长:“暗恋一个不存在的人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陈牧不想聊了,句句被扎心。 “你找我何事,这段时间应该闭关调整心态。”剑魁收敛心神:“是找我来替你喂招?我修为可不如云出岫,也不清楚她到底有什么手段,白玉京不以剑道见长。” 白维问:“如果有人要悄无声息的杀你,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陈牧想了想:“下毒吧。” 白维:“为什么又是下毒?” “又?你这问题还问过谁?”蜀山剑魁自信道:“下毒杀我最容易,是因为这是唯一手段,我剑心通明,自有心剑,天地人三魂里各自封入一道剑意。 即便是取巧死了,魂魄亦可化剑斩出,绝无可能死的悄无声息,但若是剧毒可就没办法了。” “若是英灵出手呢?” “规格之外就不用提了。”陈牧无奈:“除了坐地等死还能如何?” 他踩上飞剑,继续追问:“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才来找我的?” “我想你去帮一个人。”白维淡淡道。 “谁?”陈牧问。 “唯识宗、圆真。” “我记得他。”陈牧疑惑:“他的实力很强,需要保护?在如今镇子里,三教九流的人挺多。但名门正派不会行偷袭之事,便是有人偷袭,他可是大金刚境。” 白维说:“你直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陈牧百无聊赖道:“可以答应,反正我也无所事事,挑战门派的幼稚事,什么时候再做都可以。” 白维说:“报酬的话,我同意让你见云无心一面。” 陈牧果断同意:“成交。” 他随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我跟她见面,需要经过你同意?” 白维呵呵道:“因为她不想见你……反正你控的是萝莉,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见面的时候希望你不要抖,毕竟她和云出岫的样子一模一样。” 送走了陈牧,白维来到半山腰的凉亭位置,看着云雾翻滚。 将陈牧和和尚绑在一条战线上,便是双方有一人折损,另一人也该能弄出点动静来。 最怕的就是人死的悄无声息。 陈牧身上留下了白维附着上去的一道黄金刻印,随时都能感知到他的具体方位,必要时也能保命。 白维不选择和陈牧与和尚共同行动的理由是担心引来更多的变数。 他必须保证自己静观其变,同时才能抓到更多的线索和蛛丝马迹。 可惜到现在都弄不清楚圆真、陈牧两人死亡的真相是什么。 …… 回到民宿,迎面遇到了红姐。 “晚上想吃点什么蔬菜?”红姐随口问。 “随意。”白维也听过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对方会买西红柿回来。 客厅里,柳生正在被上药。 因为周边都是姑娘,她也直接脱下了上衣,趴靠在椅子上,背后留下一道相当羡慕的剑痕伤口。 “哥。”樱井思脆生生的喊道。 “兄长……”白星回的嗓音有些低,似乎是在害怕被责怪。 白维拿起药物,轻轻倒在背后的伤口上,柳生霜月疼的咬住毛巾,额头见了冷汗。 他轻轻按压伤口,输入真气加速消融药力和伤口恢复:“怎么伤成这样?” 柳生低头:“是我自己实力不济。” 白维记得上一次霜月仅仅是收了点皮外伤,但这一次的剑痕是下了狠手的。 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难道是随机刷新? 柳生霜月简单说了一下擂台上的交战情况。 她破解了蜀山长老的围杀剑阵后,引发了这个蜀山长老的怒意,之后的战斗被单方面压着打。 但她依旧尝试着最后一波,没有干脆的认输,于是被仙剑斩落台下。 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蜀山派把人送了回来,也送了药物,算是仁至义尽。 毕竟是自己上门挑衅,本来对方都不需要出医药费的,全是看姑娘长得漂亮受伤了惹人心疼。 白维微微点头:“你之后就只能好好休息了。” “嗯。”柳生霜月趴在软塌上,虚弱的喘着气:“那一剑,下次我一定能挡住。” “怎么挡?你背后又没长眼睛。”白星回见到没被责备才松了口气,说话渐渐大声。 柳生霜月说:“秦王负剑……我之前看到过这一招,可以活学活用。” “柳生新阴流没有防御的剑招,比起秦王负剑这种不适合你的招式,不如尝试见切看破。”白维眼力更高,指导道:“回避,然后大回旋。” 柳生霜月闭上眼睛开始推演可行性。 “星回。”白维又叫了声妹妹。 “在。”白星回乖巧的说:“兄长要我帮你捏捏肩捶捶腿吗?” “去厨房里挑个喜欢的黑锅。”白维淡淡道:“然后把锅背上,睡觉前都不准摘下来。” 白星回蔫了,一脸疲惫的去了厨房,扛起黑锅,变成了忍者神龟。 红姐提着新买的菜回来了,一进厨房就开始满屋子找锅。 “我的锅呢?!” 一通闹腾后,到了晚餐时间。 白维看着一桌子菜有点发愣。 “这菜都齐了,怎么都没人动筷子的?怎么了,我做的不合口味?”红姐问。 白星回:“兄长先吃。” 柳生霜月说:“我后背疼,要兄长喂我。” 洛姬先动了筷子,她尝了一口:“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白维回过神,他说:“今晚的蔬菜……好像多了一个茄子?” “嗯呐。”红姐随口道:“西红柿和茄子都有。” 白维默默夹起一块烧茄子,咬了一口。 多了一道茄子。 说起来,地狱界的恶魔大公说过,灵魂尝起来味道和茄子很像。 …… “农家烧茄子来咯。” 另一处的农舍里,也正在吃饭,圆真和陈牧面对面坐着,手里捧着碗正在恰饭。 “所以,是白施主让你来照顾贫僧?” “是,看来我没来错时候?”蜀山剑魁道:“你看上去是遇到了某些棘手的问题。” “嗯。”圆真道:“贫僧今日未去论佛,而是留在这里查看了许多,算是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担心是陷阱,因而小心翼翼。如今有了陈少侠帮忙,自是多了许多把握。” 陈牧夹起茄子放入碗里:“好,我帮忙……别人我信不过,但你这和尚我瞧着喜欢。” “贫僧心向佛法,不还俗的。” “咳咳咳……”陈牧呛到了,好艰难才顺过气:“你的确和白维是朋友,都一样会气人。” “哈哈哈,好说好说。”和尚开始大口吃喝:“吃饱才有力气干活。” …… 第一晚夜幕来临。 蜀山长老悄悄离开房间,换了一身衣物,走入某处林荫小道,今晚有一道不能错过的会议在召开。 他停下步子,发现前方道路中多了一名拦路者。 他握住了剑,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人,都不能留活口,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 倒是对方居然能避开自己的感知。 蜀山长老果断一剑刺向那人心口中央,命中了!他正要抽回兵器,却发现抽不回来,兵器如同陷入泥潭,他的手脚也无形中陷入了漆黑的阴影里。 “你……”蜀山长老大惊失色:“你是谁派来的?这手段不是正道,你不能杀我,我是魔……” “我知道你是魔道卧底。”泥潭的阴影里传来声音,一只手按住他的脑门,将他拖入阴影里。 意识消亡之前,蜀山长老听到一声沙哑的嗤笑,那嗤笑声起初模糊然后清晰,继而变得无比熟悉。 “你将归于首座的麾下,以尸骨为他砌起通天的阶梯。” 第七百一十六章 乱局 山间一处隐藏的洞窟里,有十数人汇聚。 “第四、第五、第八座都没到……” “通知应该是通知了所有人,为什么没来?” “难道是背叛?” “亦或者是互相间信不过吧。” 窃窃私语声里伴随着几声冷笑。 “够了,他们不接受这次召集,明日自然会有人找他们讨个说法。” 开口者嗓音低沉,其样貌是个精瘦老者,手里拄着拐杖,看上去和常人并无区分。 但就好比郭海皇一样,外貌大多时候只是一种伪装。 “既然你们都来了,会议就正常值召开……你们彼此之间信任度不够,互相警惕也罢,带了人手布置在外面也罢,这些我都不管,只要来了这里,都是对首座有所求。” 老者嗓音低沉:“既然有所求,便该有所报。一直以来,首座为你们提供了诸多资源,提供了一个一荣俱荣的平台。 仅仅是这些,诸位便得益众多,有的人也坐到了一宗之主或者大长老的位置上……这时候再说什么急流勇退也是个笑话。” 一名中年人开口,声音透过面具:“第二座有话不妨直说,这些年的互相照拂结下的情分相当深厚。我们虽是魔道,不讲究什么知恩图报,但利益方面总能分得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老人哈哈一笑:“说的好,既然你们都明白这些道理,老头子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本来今日是要让你们见一见首座,倒是没想到人来的不齐,也出了点岔子。”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首座不来,今日这会议还要说些什么?” 老人平淡道:“其实首座来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无非是诸位需要尽一尽力。” “力?” “也就是牺牲。” 老人抬起眼睛,他的眼眶里是空的,有眼无珠,空荡荡的眼窝让人望而生畏,如同拔出了树木后留下的干枯坑洼,却又在渗出新鲜的血液。 在场者,即便是魔道也生出少许不妙之感。 “什么牺……”其中一人忽然脸色剧变:“外面有人来了!” “这里有迷雾幻阵,谁能进来!”第六座大声道:“绝不可能!” 他亲自设下了的阵法,哪有那么容易就被破解。 “我能!” 山洞上的岩石被一道通明的剑光劈成两截,硬生生在上面划了两道。就像是切开了奶油蛋糕后轻轻一挑。 剑罡气息四散,踩着飞剑的蜀山派剑魁居高临下,他发出两声冷笑。 “让我瞧瞧……哟哟哟……点苍派、藏墨楼、黑马物流,还有南派的阵法大家……”陈牧虚着眼睛:“大晚上的不睡觉,都留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们都隐藏着身份,却被一语道出,顿时表情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一名中年人虚与委蛇道:“这不是蜀山派的剑魁吗,我们在这里喝喝茶,难道碍着你……了!” 漆黑的残影袭向陈牧后背,佛光亮起,圆真单手一镇,将墨绿色的蛇影精魄拍回地面。 “在贫僧眼中搞偷袭,没什么意义。”圆真冷漠道:“诸位身份已经暴露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陈牧挑眉:“真没想到抓到这么多的大鱼,起初还以为流窜少许入魔……看来蜀山镇魔塔和明国天牢里又要多点新客户了,也挺好的。” 魔道们脸色阴沉下来,一挥衣袖:“杀了他们!” 四周山林间藏身的下属一涌而出,人数对比立刻就来到了几十比二。 陈牧手持仙剑,剑意冲云霄:“杀敌我来,伤害你吃!” 圆真也乐得不杀生:“善。” 便是佛剑联手,想要留下这么多人也仍然不太可能。一旦奔逃出去,以这群人的本事,想必有的是办法逃脱,但好在他们目前是想要反杀的。 在动手之前,他们也并没有猜想到,这里居然会是魔道的会议室。 追寻着魔性而来,本以为是陷阱,却意外找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本想着退后一步再寻人来一网打尽。可惜他们发现四周都是巡逻者,已经退不出去了,索性选择闹大。 打的越激烈越好,想必会吸引来众多人的注意力,届时自然有帮手前来。 事实上,这边的动静也的确没有瞒过小镇子里的情况。 蜀山剑魁的剑意实在太显眼,加上佛门动手后总是伴随着各种闪人狗眼的闪光特效,想必圆真和尚去新大陆或者炎火村打猎的时候都不用带闪光弹,他自己的脑袋就是无限量的光虫。 一闪一闪的佛光看上去甚至有点像是摩斯电码。 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所谓的摩斯电码,但这样闪个不停的情况又听不到电闪雷鸣,怎么想都肯定有问题。 “动静太大!遮掩不住!” “必须撤离,在这儿被抓到没办法解释!” 持续一分钟都不能拿下,果断选择撤离。 魔道们面面相觑,彼此之间都并不绝对信赖。一旦被抓到就会进行分开审问,之后便是囚徒困境,想要从他们脑子里把真相撬出来的办法可太多了。 “黑老!快开启传送阵法!”一名女子催促道。 她走到黑老身边,轻轻一碰。顿时发现第二座没了气息,身体直接倒下。 就这么轻易死了。 试探一下发现是心脉尽断。可没人碰到他,还是说刚刚混乱中谁下了狠手? 此时根本来不及多想,没有黑老,这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启传送门抵达不周墟。 只能逃了,也必须分开逃,最好以其他人吸引注意力。 女子眼珠一转,正要开口说「大家联手御敌」。可她刚刚说出一个字,帵也注意到了其他人欲言又止的表情。 显然都想到了一块儿去,死道友不死贫道啊,谁都想要用对方做替死鬼。 只能各退一步。 “走不同方向,谁死全看运气!”点苍长老说:“再犹豫,一个都走不了!” 几道遁光飞向各处,谁能跑的快谁就能逃出去,各凭本事。 而反应稍微迟钝一步的人飞过来,却撞上了一道无形障壁。 半空上不知何时飘来一团墨色,墨色中悬浮着一道砚台,砚台中留下墨色,墨色里阴影勾勒出一道绵延千里的长城壁垒,它落下后,整个四方天地都变成了一处牢笼,被罩在内部的人发现跳跃艰难,无法腾空,不能掘地,如同落在蚊帐里的苍蝇。 “是万里砚台。” “该死,怎么会有兵家至宝!” “不是儒家至宝……”有个魔道核心弟子脸色惨淡:“天下兵家皆归官学,这是官方出手了。” 论道大会说是民间活动,但是官方牵头,当然会有官方人员在暗中观察,保证基本秩序,不会任由胡来。 官方出手,就意味着他们无路可逃,反应太快,来的也太快。就像是早已落入渔网里似的,自以为安全。但随时可能都被捕捞起来,一网打尽。 超过七成的人顿时丧失斗志。 但依旧还有三成负隅顽抗。 也有不少修为高深者提前潜逃了出去。即便被关押,也并不是完全没办法脱身。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种异想天开的跑路方法逐一显现。 陈牧和圆真对视一眼,各自分开,抓住最近一道遁光追逐。 …… 不远处的小镇子里的院落里。 白维懊恼的拍了拍脑门……乱了,全乱了。 不过是给和尚寻个保镖怎么就会闹出这么大乱子? 他立刻追逐而去,希望这样混乱的局面里也能抓住一鳞半爪的线索。 随着白维离开后,红姐也走出了房间。 “大人。” “嗯,可以收网。”洛姬平静的说:“快去快回。” “喏。”红姐推开窗户,身形一闪而逝。 两人都离开了,洛姬独自坐在大厅里,伸出手轻轻按揉着眉心。 她自言自语的说:“论道大会怕是继续不下去了,真可惜,我还挺想看看的呢。” 她合上书本,离开了客厅,脚步下一个踉跄。 第七百一十七章 费解 次日破晓,白维正在返回镇子的路上。 一整个晚上时间都在抓捕逃窜的魔道。 事态变化太快太急,和白维预想的截然不同。 在第一次、第二次中都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魔道,在这一次里却突然被翻了个底掉儿。 加上官方和军方的反应之快,让白维心生怀疑,可能这件事早就是计划好的结果。 正魔之争听上去很厉害,但或许、大概、可能……试图搞事的魔道们根本没有逃离出官方的监控。 亦或者,他们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布下了论道大会这盘棋就等着收官? 结果因为圆真和陈牧的原因,直捣黄龙,一口气捅了蚂蚁窝。 可是,魔道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太乱了……白维最担心的事态就是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形成乱局。 他并没有上帝视角,无法掌控所有的信息量。对于绝大部分的情况也只能连猜带蒙。 这次他主要做的事只有两件,给了和尚一道权能的保险;让陈牧和圆真组队。 就这么简单的两件事,直接引爆了魔道的这块地雷,还顺带搅黄了第三天的论道大会。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光是收拾残局就足够费力,根本不可能有余力召开了。 他只能抓几个魔道尝试问问,赚一下印象分,然后尝试从官方这边打听消息。 如果运气不够好,这一次恐怕全部都得白忙活。 即便是出手帮助,也仍然要接受来自官方的盘问。即便是走一下过场,也要被保留一段时间的人生自由。 好在他在军方这边有点名气,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就是手头几个魔道份子没来及盘问就被对方提走了。 “唉……”白维叹了口气。 陈牧和圆真对视一眼,宽慰道:“何至于此,难得破了个大案子,不该高兴才是?” 白维点了点头,他满脸都写着高兴,他淡淡道:“都天亮了,你们也去找个地方歇着吧。” 陈牧点头:“也好,回去瞧瞧,我这一路上没遇到蜀山派的弟子,真是奇怪,这么大的热闹,他们居然没来凑合。即便被师长看着也不至于一个都溜不出来吧。” 圆真也奇怪:“我好像也没看到佛门的,这种刷脸赚功德的好事,居然会错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白维说:“那顺带去蜀山派走一下,正好你们长老昨天伤了我妹妹,我还没要个说法。” 陈牧点头答应,几人乘着飞剑落回蜀山派驻地。 “我回来了。”陈牧大喊一声,声音回荡在四周,当空空荡荡的回声里看不到任何一人。 “奇怪,都天亮了,还没人早起?都到了练剑时间了。” 陈牧觉得不对劲,又喊了一声:“起床练剑了!” 中气十足的喝声震开,可依旧不存在任何人的回应。 “这……我去里面瞧瞧。”他的笑容有了几分勉强,快步朝着蜀山怕驻地内部走去。 “是否需要贫僧陪同。”圆真开口提议。 “不用!” 陈牧斩钉截铁的说,随后意识到语气过于激烈,轻轻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了,真是的,师兄妹们肯帍定是偷偷藏起来了,他们就这样,比较调皮……” 他化作一道白痕投向蜀山派临时住所。 “和尚。”白维瞥了眼圆真:“你看到了?” “是。”圆真双手和尚:“空无一人,仿佛不存在过。” 白维指尖轻轻抹过走廊的栏杆:“但是血迹还有,而且没干透……这里恐怕没有一个活人了。” 圆真沉吟:“该进去看一看。” 白维拦住和尚,在对方不解的视线里缓缓道:“出事的未必只有一个蜀山派,你再去看看别处,别忘了,天台宗的和尚也没出现。” 圆真是唯识宗,对天台宗没有感情。但听到这句话也脸色剧变,立刻回身直奔天台宗的住所。 等和尚走后,白维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内部,然后看到了内部无比惨烈的光景。 尸体,尸体,还有,尸体…… 数十蜀山弟子的尸体就被堆砌在大厅里,仿佛磊成小山。 陈牧就跪坐在尸体的小山前方,垂头散发,五指呈钩的陷入地里。 这里不是蜀山派的全部,但也是蜀山派的精锐,前来参与论道大会,至少是门中年青一代的精锐们。 五十多人全部丧生于此,仅仅在一夜之间,屋子内却找不到多少剑痕和争斗的痕迹。 这么多人,除非是一个个的站着不动等着被杀……可便是禽类都不会这么蠢笨。 这群人的死法都和白维之前听说过的高度一致。 没有反抗、悄无声息的死去,他看向最近的几具尸体,全部都是一击毙命。 所有人的伤口都不尽相同,致命伤有的是脖子、有的是心口、有的是腰间,但肯定都有一道同样的伤口。 那就是眉心。 他们都在眉心中央留下一道伤口,伤口的造型非常的狭长。就像是一片裁剪过的菱形柳叶,如若不是流出血液和脑浆,根本看不出是道伤口。 陈牧就跪在尸体前方,一句不说,像个石雕,白维也不理会他,只是在四周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线索。 可惜他或许是不够聪明,或许是观察力不够,找不出什么新的线索来。 第二道脚步声落在了门槛外,白维看向圆真和尚,后者也凝视着室内的恐怖光景,屏息凝视,瞠目扬眉,过于怒目而让他的眼角微微裂开,渗出少许猩红。 “天台宗的情况呢?”白维问。 “比这里略好一点。”圆真不知如何描述,只做了个类比。 “略好?”白维追问。 “僧人皆寂坐而亡。”和尚缓缓道:“佛子、天台宗方丈以及诸多高僧留下了琉璃骨和舍利子。” “涅槃焚寂。”白维听说过,这算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天台宗来了七十多个僧人,蜀山派来了五十多,再算上还不清楚的其他门派。” 白维脸色凝重,第一次第二次死的人都不比这次更少。但这次来的太快了,第二夜就死了这么多人。 最为诡异的是,他们死的悄无声息。 “看不出手法是什么。”圆真开了天眼也找不出痕迹:“会是魔道?” “魔道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份实力。”白维摇头。 一丁点反抗也没有就被屠戮这么多,能做到这点的得是古神级。但是古神级有必要和这些人过不去吗? 魔影的最终目标应该是西昆仑。 还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想岔了,和尚的死和魔影不存在直接关联? 若是不存在关联的话,这便是待解决的第三个问题了。 圆真走到陈牧边上:“施主,节哀。” 陈牧仍然死气沉沉。 和尚盘膝坐下,开始念往生经,默念的往生经具有引渡亡魂去往轮回的力量,唯识宗不信六道,这往生经足以超度亡魂,他仅仅念了十分钟时间,浓郁的血气、戾气、怨气便消散了许多。 堆叠在一起的肢体缠绕的尸体也开始变得松懈,像是被融化般,逐渐分解。 半个时辰后,堆砌起来的尸体堆的怨念被化解,一具具尸体被搬运到门外用白布盖好。 等所有尸体都被搬运后,陈牧抬起头,说了第一句话:“少了一个。” “少了一个什么?” “少了一具尸体。”陈牧低声道:“除了我之外,一共五十七人,只有五十六具尸体,少了一个!” “没有少。”圆真去而复返,放下运来的一具尸体:“第五十七具尸体在这儿。” 白维看着他从别处运来,便问:“你是从哪里发现的?” “天台宗的临时住所。” 白维看向这具尸体,发现他眉心伤口之外,还有胸膛凹陷,呈现出五指掌印。 “般若掌。”圆真道:“震碎内脏心脉骨骼,的确是致命伤,佛门为什么要杀蜀山弟子?” 白维默然:“谁知道呢,或许是被迫无奈,或许是被防御降临了。” 他说:“等官方来处理吧,这件事传出去,会震动大明高层的。” …… 之后时间,白维都在审问里度过,被迫配合提问,一遍遍重复。 他每次追问魔道的调查进度都会被搪塞过去,时间被一拖再拖。 等到了第二天夜晚才见到了军方之外的另一人。但并不是白星回或者柳生霜月,而是云无心。 “论道大会取消了,你和姐姐之间的一战要推迟到下个月。”她说。 白维点点头,心里毫不在意……哪里还有个下个月,只有最后的二十四小时了。 “我本担心你会失落,但看上去还好。”云无心又说。 “是啊。”白维自说自话:“可惜我连失落都没时间。”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离开白玉京,带着我的亲人,离开这里。” “好!”云无心离去。 第三天白天准时到来,白维仍然坐在审讯室内等待。 然后大地震动,裂痕扩散,审讯室破出一道缺口,他顺着破损的缺口看向天上。 天塌陷了一角,西昆仑将倾。 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躺平等重开。 第七百一十八章 悟了 第四次。 “白施主,又见面了……” “贫僧不惧死亡,只怕死的不值,若是死的值得,便会坦然赴死,请你相信贫僧。” “唔,不过一点小伤,死不了。” “让施主见笑……贫僧似乎没能帮上忙,真是……遗憾啊。” …… 第五次。 “白施主,又见面了,总觉得好生熟悉……哈哈哈,本来也很熟悉,是吗?” “贫僧受了点轻伤,不打紧……这是昨天刚刚得的农家茄子,带回去尝尝?” “咳咳,可能是受到风寒了。” “这群臭道士怎得这般可恶?贫僧很好欺负吗?” “衣服上的血迹?唔,对啊,怎么会有血迹?贫僧最近记性不太好。” “诶?这衣服怎么洗不干净,越来越多血……” “我昨天,我昨天没出门啊……不对,我出门了吗?” “施主,贫僧,不对,我这……是不是,杀人了?” “魔性,是入魔。” “贫僧大意了,本以为能割肉喂鹰,本以为能学一学地藏王菩萨,可没有这个能耐和宏愿。” “原来是和施主商量好的?噢,竟是如此。” “那么,请施主动手吧。” “在贫僧入魔前,砍下这颗头颅。” …… 第六次。 “都说了我不是萝莉控,你再骂!” “蜀山剑侠就是这么轻蔑生死,视死如归,你要问我怕不怕,当然是怕的,不怕死还活着干嘛。” “怕死才要练剑,剑道通明,无我斩不断之恶。” “剑是纯粹的东西,只要练到了极致。不论是朝堂、江湖、甚至儿女情长,都是一剑的事。” “什么叫我一剑斩不出萝莉来!你™……” …… 第六次 “你来了。” “你来迟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我应该早点听你劝的,如果我早点,师兄师妹们就不会……” “我知道,我自己一个人拦不住。但后悔有什么用呢,我就算死在这儿,也比现在更好受。” “我有留下后手,但不知为什么都没作用,一次作用也没有。” “不用管我去哪里,我想要静一会儿,我是不会寻死的,现在绝对不会。” “我不知道他在哪,但他会找到我的,我有这个预感……但你不要跟过来,它在躲着你。” “我为什么知道?我……不知道,只是,偶尔就会有这种直觉。” “这,这儿……” “别等了,我快死了。” “我还是没能弄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有点愧对于师兄妹们,咳……” “到了最后,我想跟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对云无心或许并没有……” “……” …… 第九次——“今天只有西红柿。” 第十三次——“今天有茄子和西红柿。” 第十七次——“今天没买到蔬菜,好奇怪,你昨天是不是干什么去了?果园都被烧了。” 第十九次——“今天是茄子哦……都是什么表情,茄子不好吃吗?什么叫吃腻了,这不才……唔,奇怪,为什么会觉得吃过好多次了?” 第二十一次——“今天三种蔬菜都有,花椰菜……啊,好奇怪啊,明明吃过好多次了,为什么觉得这次花椰菜吃起来特别香,其他几种蔬菜吃的都腻了,诶诶诶,你们别抢啊!放下我的花椰菜!” …… 第二十七次——“白维,你休想得逞,无心绝不会交给你!” 第二十九次——“想娶我妹妹,做梦去吧!” 第三十三次——“你们不可能成功结合,这和我的喜好无关,她只是太贪心了一些,但终会明白的。” 第三十五次——“我是个自信的人,我不会轻言失败,我……算了……拔刀吧。” 第三十八次——“你完事后补刀,能不能……下手轻点,疼我没关系,无心也会疼。” 第三十九次——“你这一刀轻点,我……罢了,朝这儿砍,我就知道是这里。” 第四十一次——“你为什么会这么熟练?这一招你到底见了多少次?” 第四十三次——“为什么我会这么熟练,这一刀我到底挨了多少次了……” 第四十六次——“真见鬼,为什么手会发抖……” 第五十一次——“抱歉……当年那事,我或许是错了……但是我改不了。” 第五十三次——“抱歉……错了的事怎么弥补都没意义,我没奢望你原谅我,来啊,朝这儿砍!” 第五十五次——“为什么道歉?我,我只是觉得应该道歉……对啊,为什么呢?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哈哈哈,真可笑,真是莫名其妙。” 第五十九次——“你又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来都来了,拔刀吧,我会给你个交代。” 第六十一次——“金丹又碎了……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毫无波动,它可能不是我的金丹吧。” …… 第六十六次——“碰碰这里,还算健全。” 第六十八次——“唔,总觉得好像不止一次了?换个地方?怎么也一样呢?” 第七十次——“姐姐总是反应这么激烈……她的敏感处跟我不一样,试试看这儿?可我为什么会知道呢?” 第七十一次——“我是第一次亲你吧?是呢,肯定是第一次,但为什么觉得好熟悉?” 第七十四次——“不管是不是第一次都好,这样我不满足,换一种热情点的,你看看姐姐的表情好像也很期待的样子,再嘴硬亲上去也是软的。” 第七十五次——“我要干什么?我想把薛寒泪叫进来啊……为什么?因为想要点新鲜感?” 第七十七次——“我可以咬开你的胸前纽扣吗?我喜欢这种拆包装的仪式感,不知为什么情绪和欲望完全没办法平息下去,还不够,这点程度一点也不能满足我,像是积攒下来的压力导致火山喷发那样?我知道这比喻很奇怪,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已经等很久了,你别躲!回来!” 第七十九次——“锁链,镣铐,封印符箓,三十九重阵法……我准备的很齐全,莫名觉得你肯定要偷偷跑出去。 是的,女人的直觉很不讲道理是吧?你闭上眼睛,在数清楚天花板上花纹之前就会结束了,你看不到姐姐都是满脸期待的表情吗?” “我才没有!唔……期待!” “姐姐真是嘴硬……好啦,让我们开始吧,哈,哈……” …… 第八十一次。 “今天是西红柿!”红姐亮起手里提着的袋子。 “西红柿、茄子、花椰菜……”白星回碎碎念着:“我觉得将来几个月都不会再想吃这三类蔬菜。” “我同意。”柳生霜月伸了个懒腰,步伐轻巧的走回,扑倒白歌的面前:“哥,我回来啦——” 白维随口一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嘿嘿,我打赢了。”柳生霜月像只猫儿般蹭着他的手掌。 白维轻轻抚摸女孩的脸颊,然后手指一僵:“你说什么?” 柳生霜月眨了眨眼睛:“我打赢那个蜀山派长老了。” 白维愣住,继而重新审视柳生霜月,看看手,庴看看腿,看看后背和肩膀。 没有伤口。 一道伤痕都没有! “赢了?”白维匪夷所思:“怎么赢的?” “就很普通的赢了。”柳生霜月傲然道:“他是很厉害,但是……我莫名能猜到他想要做什么,攻击轨迹一眼就看穿了,一百多个回合,他的招式就没有一招超过我的预料的。” 白维看向白星回进行求证。 星回颔首:“霜月规避了几乎所有招式,也截断了几乎不可能截断的攻击路线,甚至连绝杀都给对方劈了,剑气反震伤到了蜀山派长老,对方似乎要送去急救。” 白维沉吟。 第八十一次轮回,他其实还没来及做什么。或者说,做什么都已经有了基本预判 重复太多次的情况下,既视感会增加,持有神秘的人,既视感就会不断叠加。 特别是处于回溯中心点的这一批人,随着既视感的叠加会带来种种行为的变化。 譬如云出岫……被击败接近百次后,她的心态已经半躺平了。 甚至于表现的很像是走流程的那种「快把我砍了,我等着赶下个片场」的模样。 以至于擂台上见面,云出岫的眼神都各种不对劲,越来越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上瘾了。 更不对劲的则是云无心,已经开始不满足于动手动脚了,开始玩密室监禁这套了。 民宿里的人都吐槽吃三种蔬菜吃到吐。 这些都是既视感堆叠而产生的结果。 事实上,白维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因为叠加既视感的不仅仅是她们,还有藏在暗处的敌人。 譬如说「魔影」,如果对方持有的神秘比自己更高,那么理所当然,这种时空回溯不可能彻底瞒过对方。 即便开始一两次有效,持续了这么多次后,强烈的既视感也该让对方察觉到异样。 正因如此,白维没办法抓到对方的固定行动规律,双方都在实时调整行动方向。 所以重复试错八十次,白维依旧没能识破对方的真实面目。 再这么持续的重复下去,既视感会迎来临界点…… 柳生霜月身上发生的变化,让白维感到心头一沉。 因为之前的重复里,既视感的堆叠,不会直接影响到事实的发生。 云出岫再如何具有既视感,也仍然要被自己击败,并不会选择怯战缺席; 云无心也依旧只是停留在占便宜和给她姐身体力行感同身受的教授课程的程度;薛寒泪还是会留在门外听墙角,怎么都不可能开门冲进来。 可霜月现在打破了常规,击败了蜀山长老。 这也就意味着既视感的堆叠已经量变产生质变。 当一个人做什么都意识到自己逃离不了既视感的时候,就会做出过去不曾有过的尝试;这可能会直接失控;同样的,也可能迎来某些变数。 如今他仍然保留一个终极选择:联系夏龙雀将一切和盘托出,然后召集整个明国的英灵打一场影响明国未来百年走向的神级战争了。 那么,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兄长想了这么久,还没想好下一步?”白星回看着棋盘问。 白维捏着棋子,苦笑道:“我再想想……杀劫屠龙玉石俱焚,不好选啊。” 白星回轻轻敲打棋盘:“其实还有另一手可以选,这里……” 妹妹直言道:“一处碰壁无所谓,可以再开辟另一处。既然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索性围魏救赵。” 白维微微一怔,如同洪吕大钟响彻脑髓深处。 这时红姐烦躁的冲出厨房,如同一头急眼的花豹:“西红柿、茄子、花椰菜我都吃够了!我今天要去林子里整点野生菌!挖野菜!” 言罢,提着铲子就冲了出去。 既视感的质变这就来了,以前没有做过的举措接二连三,恐怕外面也是同样。 只见到白星回扬眉微笑:“今晚有口福了,换换口味也好啊,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维捏住棋子,原本困惑的心理瞬间通畅了,他以手扶额,哈哈大笑着将棋子按下。 是啊,死胡同走不通,干嘛不换一条路可走! 谁说我非得困死在明国里! “我,悟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另一盘棋局 路走窄了啊。 既然双方棋路都已经走了太多遍,看到腻味,倒不如索性摊牌。 说到底,自己缺乏的并不是时间,时间这东西是非常多的。 自己所缺乏的仅仅只是实力。 绝对的实力。 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然而自己真的缺乏力量?并不是,只是属于自己的那些尚未拿回来。 那么,将它拿回来便是! 朕乃帝王,皇权冠冕皆为天生授予。既有黄金血脉,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如今的黄金权能已经恢复到了中阶。倘若能够拿回高阶的黄金权能,战力直追上位英灵,凭什么不能和对方交锋?还有必要退让? 如今的黄金权能是中阶巅峰,距离高阶不过一步之遥,但凡能多拿回来一块骨头……如果是脊椎骨是最好,没有脊椎骨,普通的遗骨也同样。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之前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但怎么想都觉得时间上不够用,事实上自己也的确很难从这里直接出去,跨越无尽海抵达欧罗巴。 这是因为东西方之间隔着一座海洋,之前就提到过,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飞机,要乘坐轮渡从瀛洲抵达欧罗巴港口,需要大约一个月的航行时间。 海面之下的无尽海是一片荒海,而海面上是相对平缓的空间。如果真的尝试肉体飞渡无尽海,也需要至少十天到半个月的时间,这就是无尽海的基本规则。 陆地虽大,但海洋仍旧无比宽广,神秘乃构筑世界的基石。 好在白维手里有一块天堂碎片,可以用来跨空间交换物品。 虽然他自己是去不了欧罗巴的,但是留在同盟国里的棋子可以替他找寻骸骨。 原本并没有提前布局到这一步。但是现在反而成了一步起死回生的秒棋。 来到第一天的夜晚,白维没有任何额外动静,他提前早早的来到卧室躺下。 闭目入梦。 意识穿过灵界海洋,选择锚定点,继而锁定人选,上浮登录。 …… 早晨,朱蒂睁开眼睛,她晃了晃脑袋,有些迷糊。 随着灵魂力量的增幅,她对于灵魂术法的研究更加深刻,而对灵魂研究最好的题材就是自己。 直接捣鼓灵魂肯定是不合适的。但梦境是精神力量的外溢和最接近于灵魂本质的拟造物。 她最近的训练课题就是尝试造梦。 想要将在高校联赛前走到圣域,她现在需要的反而是更加扎实的基础功底。 只是人在梦里很容易暴露出一些本质来,她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一整个晚上在梦里捏人,幻想出了一个大宅子,宅子里里有一百个佣人,一百个佣人都是魔鬼先生的样子,被照顾的飘飘欲仙,简直是天堂。 “哎呀,我可真贪心。” 她捂着脸,俏脸飘红。 一个不够,还想要一百个。 这种满足欲望的梦境其实是最容易构建的。因为每个人对待自己内心的渴望才最为真实。 骗谁都可以,记住千万不要欺骗自己。 不过造梦的实际嵊用处比这个大多了,顶级的圣域都会在脑海里构造出一个特殊的场景,梦里同强敌厮杀,不断更新数据,验证实力增长。 是的,就和白维所创造的观想场景相似。 毕竟他是世界上少有的灵魂大师,上位英灵对灵魂的剖析和理解也不会比他更强了。 这一套理论也是导师所确立下来的,起初这方面的作用单纯是为了快速训练弟子和增加战斗人员,梦境有无数次容错,而现实只有一次。 朱蒂还远远达不到这个水平,她至少要在梦境里造出一个敌对的自己,并且复原出百分之九十九的实力出来才算成功的迈入第一道门槛。 刷牙洗脸,来到浴室冲个澡。 昨晚造梦搞的太激烈太狂热,身体也来了反应出了汗水之类的液体,某些身体部位黏黏的格外不舒服。 指的是腋下积汗。 冲洗后,她看了眼被单,果断把它丢进洗衣机里。 就在她来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开始挑选琳琅满目的内衣的时候,有个声音冷不丁的说。 “内衣这套紫黑色的不错。” “我提议你今天穿全裤袜黑色丝袜,再换上一身干练点的服装。” 衣柜里被拿出来一套近似于OL的衬衣小西服加黑丝裤袜。 朱蒂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唇角翘起:“谢谢先生的好意了。” 她关上衣柜,换好衣服,故意穿的不紧不慢。可以坐着把丝袜穿好却故意站起来,弯下腰,前脚弯曲,后脚站直,身体前压在大腿上,紫色长发从肩膀披散下来,随着动作展露出良好的身材曲线,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模特儿找着镜头感的摆拍。 她的确练过台步,这玩意多难走看过维密的都知道,她过去参加多次模特儿的培训,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姿容上她想来很有自信……倒不如说,血裔这方面的基因一直都很好。 起初血圣族长的人不人鬼不鬼,这是因为血圣族狩猎的大部分都是强大生物。 在古龙还没灭亡的时代,要取其他生物的血液来获得能量并不困难; 随着时代变化,血圣族逐渐凋零,只能不断和其他种族尝试交融,最适合的对象就是人类,从而诞生了血裔和人类共存。因而在协同进化的道路上,血裔都是男的帅气女的漂亮。 血脉浓度越高,就越漂亮,而且保质期很长,长期霸占非人种族爱妻受欢迎榜单第二位。 白维最近看到的漂亮酮体大部分都是西方,东方人比较含蓄,没什么机会看个透彻,最多让上上手。 下意识将云无心和朱蒂做了一次简单比较……前者如雪如水;后者似火热情。 众所周知,溺死在水里的人可比死在火灾里的人多的多。 白维定了定心神,催促道:“别慢吞吞的换衣服了,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 朱蒂反问:“难道这不算正事?好久没看过了吧。” 看了又有什么用,鞭长莫及。 “不过看可以随时看,等魔鬼先生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可以近距离零距离负距离的感受,我都可以的……”朱蒂微微正色:“所以是什么事?” 白维开门见山:“你上次说过,想去探查黑色蔷薇。” “是。”朱蒂颔首:“不过还没有行动。” “今天可以开始了。”白维道。 “现在吗?”朱蒂微微沉吟,她最近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不过就是得绕着阿莲娜走,她知道缪雪儿和艾莉薇有联系,打算从这边打开突破口,让对方给自己引荐一下。 “你想必是打算从缪雪儿那边投石问路吧。”白维说:“但很可惜,缪雪儿对于艾莉薇的了解也非常浅薄,你最多只能要来一个私人的联系方式,这个方式我已经拿到了。” 朱蒂噗嗤一笑:“缪雪儿拿到的联系方式,您就这么直接转交给我,让她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她不会知道的。”白维说:“除非你什么时候打算放弃单方面的信息优势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无聊。”朱蒂莞尔,毕竟缪雪儿还被瞒在鼓里。在有确切把握大获全胜之前,她是不会让缪雪儿知道她视作秘密的魔鬼先生已经被自己牛了过来的。 “现在立刻打电话。”白维报出了一串数字号码。 “这么着急?”朱蒂有些疑惑。 “是。”白维肯定:“我很急。” 朱蒂轻声说:“这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之前魔鬼先生不是让我小心接触的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白维顿了顿:“具体理由说起来太复杂,但我需要黑色蔷薇里的一些东西,而且必须在两天内拿到。” 朱蒂微微垂下螓首:“也就是说……需要我打入敌阵,然后把它偷出来?” 白维否认:“不用偷。” “您的意思是说?” “能抢的事,为什么要偷呢?” 第七百二十章 约吗 “这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任务。” “直接和黑色蔷薇接触会导致你被怀疑,你的人生安全受到影响。” “因为是我们主动接触,所以不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刁难,你都得尽量接受。” “这个过程中我会尽量协助和帮助你。但你也要清楚,毕竟我不在这儿,能提供的协助存在限度。” “你孤身进入对方大本营,而且目的就是为了抢夺黄金帝王的遗物,必然和对方存在根本冲突。” “生命安全得不到绝对保障。” 白维平静的叙述着接下来会遭遇的种种情况。 朱蒂也只是静静的听着他的说话,表现的若无其事。 “你也可以拒绝。”白维说:“毕竟这件事风险很高,我不会强迫你去做。” 朱蒂想了想:“如果我拒绝的话,魔鬼先生打算怎么办?” 白维平淡的说:“唔,这个嘛……大概会换一条路线吧。” 其实方法是有很多的。 直接找到鲜血公摊牌无疑最为简单,都沉没成本有点高。况且重复轮回存在既视感,这个既视感嘛…… 瞒了这么久,秘密都成历史的巨大疑团了,白维自己也有点流汗黄豆。 朱蒂最为合适是因为她了解情况,也最适合这种情况,若是她不答应,最好选择也只有…… “缪雪儿ꔷ霍普。”朱蒂说出白维的预备选择:“她和艾莉薇最为熟悉,其实她主动申请加入黑色蔷薇,对方的警惕性是最低的,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吧。” 白维赞同:“的确,从这方面来考虑是对的。” 朱蒂问:“那么,为什么不答应呢?” 白维回道:“因为缪雪儿并不清楚我会使用黄金权能,也不知道我是黄金血脉。” 朱蒂错愕:“她是傻的吗?” 白维摇头:“我只是一直不曾给她透露过而已。” 朱蒂喃喃低语:“难怪缪雪儿看到画像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白维不想讨论这些事:“虽然暴露给她知道也无妨,但我打算讲这件事暂且保留下来。” “不用告诉他!”朱蒂脱口而出,她意识到自己掌握的秘密远比缪雪儿更多,直接开口: “我当然会答应,魔鬼先生,我的灵魂都出卖给你了,区区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可不要你的命,我需要你活着。”白维说的是实话,不活着怎么把东西给我。 朱蒂嵝忍着心里泛起的喜悦,她翘起唇角:“我现在就打电话。” 拨通电话号码,朱蒂内心很清楚。虽然魔鬼先生没有具体说明情况,但他必然处于焦急的情况。 因为和上一次不一样,意味着他遇到了某些棘手的事,急需获得更多的黄金权能。 对朱蒂而言,这是好事。 她这时候帮了魔鬼先生,能赚到更多的印象分和好感。 况且……主动来找自己,不就意味着自己上一次的主动申请调查黑色蔷薇的计谋生效了? 好不容易才铺垫到这一步,难道要因为惜命而放弃? 虽然梦里的一百个魔鬼先生男仆的野望无法实现。但将来翻身做女主人也绝不是没可能的事嘛。 她快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但随着嘟嘟嘟的几声忙音响起,她的心情又急速的冷却下来。 还不能高兴太早,虽然魔鬼先生的青睐已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谓是富贵险中求,但主动和黑色蔷薇接触依旧是自己人生里遇到的一道巨大难关。 几声忙音后,她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喂,你是谁?” …… 同盟国的现代化水平更高,高级出租公寓里都有配置的电话座机,但意味着相应的风险有所提高。 以同盟国的官方的掌控力,具有足够权限的人要追踪这个电话的来源也并不困难。 所以这个电话至少经过了三次以上的手动转接后才抵达了艾莉薇的私人座机。 作为明星顶流,艾莉薇的信息既公开又保密,她有十几种联系方式。 而手里这种联系方式面向的仅有不到十个人。 艾莉薇坐到椅子前方,翻开手边的目录:“喂,你是谁?” 好听的嗓音回荡在耳畔,朱蒂稍稍放开话筒,然后深呼吸调整心情。 “我是朱蒂ꔷ槐尔特。” “朱蒂……”艾莉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稍稍停顿后问:“不是赛尔维瑟?” 因为朱蒂和缪雪儿有些关联,调查的时候,顺带提及过这个名字。 “那是过去的姓氏了,现在已经改姓。” “嗯,不错的选择……只不过不是谁都配得上槐尔特的姓氏。”艾莉薇的语气并不客气,她发现对方的名字不在名单里,难道号码是缪雪儿转交的? 以那个蠢萌姑娘的智商倒也是有可能。 “艾莉薇女士,我想跟你单独见一下面。”朱蒂没理会对方的淡淡讥讽,反而提出要求:“最好是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上午。” 艾莉薇平淡道:“很遗憾,我这边比较忙碌,没有多少私人时间。而且我们没有私下交情,如果你谈及什么生意的话,请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号码,请不要擅自打来,否则我会告你骚扰。” “我是女子,怎么会骚扰女人?” “我的粉丝群体超过一般都是年轻女性,狂热者也不再少数。” “很遗憾我并不包括在内,太过于幼稚的电视剧我从来不看。” “你是打电话来挑衅的,还是来吵架的?不论是什么理由,你都找错了。”艾莉薇正打断挂断电话。 “黑色蔷薇。”朱蒂说出这四个字。 “……”艾莉薇重新拿起听话筒,她内心千思百转了一会儿:“没想到缪雪儿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很遗憾,她并没有。”朱蒂在白维的提示下开始钓鱼,设置好鱼饵引发对方的好奇心:“你直接用真实身份跟她接触的实际理由其实没有多少人清楚,所有人都以为你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同乡,其实你是黑色蔷薇的实际成员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少数,几个人?” “我,缪雪儿,还有……鲜血公。”朱蒂说的真假难辨。 白维许以赞许之色,夏莎的名义非常好用,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从夏莎那边得知了艾莉薇的,没有破绽。 只是艾莉薇不会清楚,最初的情报来源就是缪雪儿,从缪雪儿到白维,再经由白维转告了夏莎和朱蒂。 艾莉薇靠在沙发上:“原来是采佩什……她让你接触我的?” “不用试探了。”朱蒂摇头:“我只是主动接触你的,夏莎并不知情。” 也是,夏莎的性格会自己来问,不会拐弯抹角…… 艾莉薇说:“在哪里见面?” “你来指定吧。”朱蒂大方道:“我想要顺带参观一下黑色蔷薇的历史,最好靠的近一些。” 艾莉薇冷漠的回应:“黑色蔷薇没有什么历史痕迹。” 朱蒂等待她的下一句。 “不必麻烦了,就留在郁金香,我会去找你。”艾莉薇已经开始更换衣服:“今晚就到。” “看来您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嘛。” “戏拍完了,打算休息几天时间再写剧本。既然你知道了黑色蔷薇,我也只能来见你了,要感到荣幸啊。”艾莉薇轻柔着声音说:“哪里也别去,就留在那儿等我。” 电话挂断了。 朱蒂无奈的放下听话筒:“她在威胁我不要跑呢,可我知道的关于黑色蔷薇的终究是很少的一部分。” “但你这边站着我,黑色蔷薇的许多问题都是小事。”白维有这份自信:“问题不大。” 朱蒂说:“她说自己会来,我是不是不用准备了?” “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且看看吧。” 朱蒂便顺手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弹出的广告就是艾莉薇代言的……胃药广告。 白维本来还觉得有些忙碌,现在却觉得无所事事了。 朱蒂看了眼时间,关掉电视,吃了个早餐,然后提起包换上鞋子,化了个简妆。 “现在出门去哪?”白维问。 “当然是郁金香。” “你还需要继续上课?”白维道:“自我钻研都比上课更有用,圣域以下的知识对你已经没有提升。” “我这是去给别人上课。有代课费呢……”朱蒂认真的说:“现在开始得自己养活自己了,光靠奖学金还不够……不过放心,最多几年内,我一定能实现财富自由,魔鬼先生随时可以来我这里,我养你呀——”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阵恶寒 傍晚时分,结束了一天讲课的朱蒂整理好教材,随着学生离开,她也即将转身退去,便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循声看去,教室门口站着一道人影。 “不,是两个。”白维提醒,还有一个人藏在墙壁后面,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二位有何贵干?”朱蒂问。 教室门前的人摘下鸭舌帽,露出灰色的中长发和一张人偶般精巧的面庞。 艾莉薇的模样其实硬要说算不上倾国倾城。但很有一种异样风情,像是已经灭亡的古代精灵。 国民级女神识别度比较高,演员实际就是如此,比起单纯的漂亮,不如长相有特色有识别度,譬如香川照之和黄渤那种……这两人还真有点神似。 “这就来了,看来挺心急的啊。”白维仔细观察了几眼,对艾莉薇的感官略有些怪异,有温度有心跳有呼吸是活人,应该不是古代精灵族的血脉。 难道是后世尝试血脉复原的人造人? 朱蒂不慌不忙道:“初次见面,艾莉薇女士,但这是不是太着急了?现在放学时间,万一让同学们看到你,恐怕会围绕着你一两个小时都散不开的。” “这就不需要你担心了。”艾莉薇淡淡的说。 她走入门内,而另一人站在了教室门口的位置,手掌贴在了墙壁上,一层无形的涟漪扩散开,叠加了静音、感知干扰、空间隐蔽效果的结界展开,这是圣域级的法师才能用的出来的三重隐蔽空间领域。 朱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后方的人影,那也是一名女子,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常服。 但背后有一条尾巴,还有一只翅膀,更重要的是她的瞳色是铂金色。 铂金血脉,黄金使徒的后裔,全国范围内还留存了十个左右,据说都是天才辈出的世家。 艾莉薇平淡道:“介绍一下,皓月学府的顺位第三席,安德莉娅ꔷ卡文迪许。” 后者微微欠身,行了骑士礼。 皓月学府是同盟国的最高学府,实力底蕴极强,远胜过在在一等学府末席的郁金香,那里每隔一个学期就会进行一次排名赛,能拿到第三席位,证明她的实力在全国范围内都足以排入同龄人的前十。 不过这个安德莉娅…… 鳞片、翅膀都是龙的象征,她大概率是龙裔,而且已经接受了龙血仪式,激活了龙裔的远古血脉,长出了半个翅膀意味着她具有的血脉等级不弱,但并非古龙种。 之所以半龙化还能维持理性,其实和她的铂金眼无关,黄金使徒是很了不起。 但留给后代的铂金瞳色只相当于一个名头,到了同盟国更是没什么作用,前朝的剑斩后朝的官吗? 实际上是她具有一半的女巫血脉,女巫血脉对于精神感知非常敏锐。因而能够快速掌握各种术法,精神领域的广袤,让她抵抗住了龙血狂化的侵蚀效果。 “教人感觉不太舒服。”白维评价道:“这算什么?缪雪儿的升级版?” 什么逢魔时王对崇皇时王。 朱蒂翘起唇角,她觉得这位姑娘已经可以宣告某种意义的淘汰了。 铂金被黄金反感可太好笑了。 不过她忍住了笑意,自我介绍:“我是朱蒂ꔷ槐尔特,你们好……艾莉薇女士,我们之间的交谈,有必要让外来也来听吗?” 艾莉薇走近后坐在了桌面上:“安德莉娅是黑色蔷薇的一员,我带她来,无非是留一手保险。毕竟我也担心这里会有埋伏什么的。” 朱蒂反驳道:“地点是你指定的,我怎么可能设下埋伏?针对黑色蔷薇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是怀抱诚意而来,信不信由你。” 艾莉薇笑了笑:“现在我相信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什么让你只身赴宴,有恃无恐?是鲜血公吗?” 她冷漠的扬起下巴:“有时候抹除人的一部分记忆并不困难,我甚至会让你无所察觉。” 白维挑眉。 记忆消除的术法一直都有。但并不是消除,而是覆盖,相当于在脑海的搜索引擎里加入一个屏蔽词,可惜对于圣域和传奇的作用微乎其微。 朱蒂没听到魔鬼先生说话,内心有了几分判断:“不用吓唬我了,如果真的这么轻松,你应该会直接动手才对。而且我已经电话里说过了,和采佩什没有关系,我接触你,只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 艾莉薇也不兜圈子:“说吧,你怎么知道的黑色蔷薇和我之间的关系?” 朱蒂心里发问:“怎么回呢?” 白维说:“你可以说谎试探一下。” 朱蒂开口试探:“当然是通过鲜血公。” 艾莉薇没有怀疑,之前就得知了夏莎开始调查自己,她不解的问:“所以夏莎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太可能平白无故的告诉你这一点,你不是她的继承者。” “我可以是。”朱蒂底气十足。 “那就更说不过去了。”艾莉薇皱起精致的眉毛:“你是继承者,她也不可能将你拖入这件事里来。而是会主动发起调查才对,我觉得你是因为一次偶然和意外才得知了这件事。” 猜中了。 朱蒂掩饰的很好,但演戏方面,艾莉薇占有绝对优势。 “看来我说中了。”艾莉薇不动声色的追问:“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维提示:“既然对方猜到了筹码,你不妨以此作为交换,跟她换一下条件。” 朱蒂了然于心,她同样不急不缓的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站在后方的安德莉娅皱眉:“你这是威胁?” 朱蒂扬起头发:“礼尚往来懂不懂?我主动透露情报给你们,你们报之以李,难道不行吗?” “可以。”艾莉薇答应了:“说出你的条件吧。” “我想了解一下黑色蔷薇。”朱蒂故作停顿:“还想参观一下黑色蔷薇的收藏库。” 安德莉娅:“你做梦!” 黑色蔷薇的宝库就好比一个公司的服务器所在和计算机中心,怎么可能敞开给别人看? 艾莉薇也觉得她异想天开:“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收集帝王的遗骨。”朱蒂轻轻摊手:“我只是想要参观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请,换个条件吧。”艾莉薇在「请」上咬重声音。 朱蒂心里问:现在怎么办?她看上去根本不可能答应。 白维说:“跟着我念。” 朱蒂感到了一只手放在了肩膀上,她定住心神,平静的复述:“首先,我想要参观是因为我无法确认你们是不是真正的黑色蔷薇;其次,如果你们真的是在收集遗骨,我可以提供给你们新的情报;最后,我自己也是黄金的信徒,这件物品可以作为证明。” 她摘下了头发上的金色编织绳:“如果你们真的是黑色蔷薇,这件物品的真假,应该看得出来吧。” 艾莉薇凝视着编织绳,沉默良久,黄金权能已经消失在历史之中,这件物品看上去也有些年岁。 白维本意就是让黄金血脉消失在历史里。所以留下的这类物品其实很少,五百年来偶尔出现的也会被用掉,数量自然是越来越少。 “好。”艾莉薇勉强接受了对方的说法。 安德莉娅欲言又止,但看着发绳的眼神微微艳羡,铂金世家有经过黄金血脉强化增幅后的武具和盔甲,却没有这类精巧的物件。 “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必须现在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艾莉薇挑眉:“分期付款也要交个定金。” 朱蒂左肩膀被按住,她得到了首肯后,开口说起真话:“我和鲜血公得知你和黑色蔷薇有关,是从一个明国人的口中得知的。” 艾莉薇不禁错愕:“这和明国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明国人和夏莎有些交情,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查到你的,但的确是他给予的提示。” 朱蒂省略了某些关键内容,譬如在哪里见面,直白道:“就这么简单。” “他叫什么?”艾莉薇提问。 朱蒂右边肩膀一沉,她立刻说:“这个属于尾款。” 艾莉薇好笑:“你倒是挺会做生意……好吧,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必须全程配合我们,要经过身体检查,我保证在明天晚上之前,你能知道自己所想知道的。” 朱蒂点头:“我得先回去一趟,晚上八点来我公寓门口接我,就这样。” 她穿过安德莉娅的身边时,后者停顿了几秒才让路:“如果你说谎欺骗我们,你会后悔的。” 朱蒂莞尔一笑,完全不放在心上,她随口一问:“你对缪雪儿怎么看?” 安德莉娅对这个问题显然早已想了很多次,她说:“我会证明,谁更配得上黄金刻印。” 朱蒂满意的说:“我会不会后悔是未知的,而你会后悔是肯定的……虽然你比缪雪儿各方面都优秀一些嵅,但是……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她意味深长的一笑,留下满头问号的安德莉娅转身离开。 “就这么答应她好吗?”安德莉娅问。 “我会提前做好准备,只要进入了宝库内部,她便耍不出什么花样。”艾莉薇道。 “她提供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安德莉娅觉得很虚假:“明国人没理由掺和进来吧。” 艾莉薇不以为意:“真话谎言越辩越清……说起明国,灰潮退去后,瀛洲有女巫后裔通过古老的盟约联系了我们,说是近期会抵达同盟国。如果能和瀛洲建立起联系,便可以借用情报网查一查,总归有办法弄清楚。” 校门口,白维忽然间突然一阵恶寒。 “先生你怎么了?”朱蒂关切道:“刚刚出了什么问题吗?” 白维想不透:“计划一切顺利,可能是我精神过敏吧。” 第七百二十二章 零元购 黑色蔷薇的检查非常细致。 用了近乎一整夜的时间做各种细致检查,并且扰乱了朱蒂的五感。 白维看这些手段只能高呼是与时俱进了。不得不说,艾莉薇的谨小慎微让他印象深刻,甚至觉得有点眼熟。 以前黑色蔷薇的管理并不是直接由白维来负责的,他是创造组织的人。但作为皇帝最该做的不是事必躬亲,而是识人用人。 黑色蔷薇自上而下的建立非常快,全部建立在对帝王的绝对忠诚和崇拜的基础上,人员也不多,巅峰时期也不过几百名女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 集合了情报、刺杀、侦查、反间谍于一体的密探组织当然需要非常严格的规章制度和保密性,这些由白维来做并不合适,而首席密探的灰猫负责最核心的情报刺探,没时间对内部进行整顿。 她的第一特点是忠诚,从不逾矩; 第二个特点是谨慎,做事细致入微。因而常年需要加班加点,平均每天睡眠时间不足五个小时,能保持精神充沛的理由是因为她是女巫中极少数的精神畸变者……其精神已经被侵蚀了,却还能保持自我,这种情况就像是得了艾滋病后却神奇自愈的情况。 白维实际和女仆接触的时间非常长,在等待毁灭的那段时间,基本上整天都无所事事,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解散黑色蔷薇,却到了最后都没能下达命令,他至今都很怀疑,黑色蔷薇到了最后没有被解散是源于女仆的私心。 因为黑色蔷薇的内斗也很严重。 密探一共设立了前十个席位,属于决策层,每一个席位各自持有的权限不同,管理的方向也不一样。 譬如说雪豹擅长强攻,只有她一人,属于独自行动的强攻派,不轻易和组织接触,长时间挂着佣兵名号行动; 夹竹桃不擅长正面对战,负责药物制造、毒物调配、医疗辅助。 在这里面,竞争最为激烈的大概就是女仆和灰猫了,她们关系虽然很好互相填补短板,但彼此之间的竞争同样激烈,关于实际竞争的目的和具体理由,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话归原题。 谨慎小心如同骨傲天,一同操作后,最终朱蒂被带到了宝库前方。 她全身衣服都被换了一套,里三层外三层的被检查干净,内心有些微妙的耻辱感,觉得自己像是被送上了流水线等待被洗干净后送去屠宰的猪。 但也因为提前被注射了麻醉药物,浑身瘫软没力气昏睡着也没感觉,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虽然整个过程白维都看的清清楚楚,但他也认为都属于正常的范畴。 帝国时期的情报封锁比这个严苛许多,涉及到军事重地或者政治要人的情况下,过关时都被要求检查,甚至连X门内部都要被翻一翻,这次倒是没这么夸张。 因为X光之类的透视术法已经被发明了出来,不用伸手进去就能照出来……这玩意真是个好文明。 “前面就是宝库。” 经过层层检查筛选,艾莉薇对朱蒂的警惕已经落到了正常水平,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脚趾甲缝到耳朵眼都检查的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或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以朱蒂的过往资料来看,她能接触到的对象是很少的。因为朱娜的控制欲很强,她成年前都无法单独外出,俨然一个深闺大小姐。 可越是如此越教人觉得诡异,她一个深闺大小姐,短短半年之内就迅速完成了自我蜕变,从一个自怨自艾的受管束不自由的贵族派变成现在独立特行的模样,说一句脱胎换骨不为过……可问题在于,谁帮的她。 艾莉薇肯定这姑娘就是个传声筒,肯定是借她的口要说什么。 不知道是善意还是恶意,目标肯定是一种试探。 朱蒂捂着脑袋站起来,头脑微微昏沉,起初有些不安。但肩膀传来的轻微压迫感让她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我睡了多久?” “现在是第二天的下午五点。” “一天时间吗?”朱蒂打了个哈欠:“还是有些困,头脑不太清晰,能麻烦给我一杯咖啡?” 安德莉娅和艾莉薇交换眼神:“我去倒。” “谢谢了,你们倒是挺客气的,我还以为会遭遇拷问什么的呢。”朱蒂露出笑容。 “如果你希望,我们也不是不会。” “免了吧,我可没有受虐的癖好,而且我比较怕疼。”朱蒂可没有熬过拷问的自信。 看到木马皮鞭蜡烛油,她肯定会腿软的。 喝完了一杯咖啡,朱蒂呵出一口热气:“麻烦带路吧。” 艾莉薇引着她进入了宝库内部。 朱蒂心里对着魔鬼先生问:“这里是哪里?” 白维跟着到来,看的很清楚:“一个女巫村落,这里是宗祠地下遗迹,起码几百年了。” 朱蒂问:“听说黑色蔷薇里都是女巫,不收其他的种族血脉?” “你想加入?”艾莉薇问。 “有这个念头。”朱蒂点头。 “希望你不是一时冲动,之所以挑选女巫血脉加入黑色蔷薇,不是因为我们歧视别的血脉。而是因为女巫更容易受到红月的吸引,仅此而已,我们需要更多的保护和庇佑。” “这和你们收集帝王遗物的目标有关吗?” “当然有关。”安德莉娅回道,视线看向朱蒂头发上的发绳:“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持有黄金加持的遗物就不会被猩红诅咒侵蚀。” 朱蒂哦了声:“原来你被侵蚀过……所以才变成的这副模样?” 安德莉娅沉闷道:“我是黄金使徒后裔,本就信奉黄金神秘!” “我才不信。”朱蒂淡淡道:“都消失了五百多年了,能有几个信徒?你会相信,大概率还是因为你体内有女巫血脉,容易被红月吸引。” “你……”安德莉娅想反驳,却被艾莉薇打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们信奉黄金,黄金给予庇佑,这便是女巫和黄金帝王之间最初的契约,正因如此,黑色蔷薇信不过其他血脉。因为你们没有过这道契约,自然无法明白它的意义。” 艾莉薇说着,点燃了前方的烛台,前方有一扇门,门上刷着一层绿漆,绿漆斑驳,遮掩了门扉原本的色调。 她伸出手按住大门,明亮的黄金从绿漆下方透出光泽,紧接着光芒大放。 “黄金宝库……”朱蒂一时失神:“原来传说是真的?” 白维:“什么传说?” 朱蒂在心里说:“传闻历代皇帝设立了黄金宝库,里面放置着历代皇帝的宝藏,得此便富甲敌国。” 白维尬笑两声:“以前皇帝是修陵寝,还有陪葬品,不过……” 不然军费开支和造大船的钱怎么来的呢,光靠着帝国末期的那些税收根本不够的,砸锅卖铁还有挖坟。 倒是这黄金宝库,应该是后来修建的,白维不清楚这里有个地下宝库,这两扇门可能就是从墓里偷回来的。 进入了宝库内部,朱蒂忽然觉得有些不异样感。 “这是?” “感受到了?”艾莉薇说:“这里是经过几百年仪式的场地,内部供奉的是帝王的遗物,你可以理解为这里就是一个陵寝,你进入了陵寝之内,自然要受到这里神秘的压制。” 朱蒂看见了空气里漂浮着金色的光芒粒子:“黄金神秘……明明消失了五百年,居然一直都在这里?” “严格来说,它从未消失,只是不为人所察觉而已,几百年来都保持着低活性的睡眠态。” 艾莉薇抬起手轻轻触碰光芒粒子:“真是有些奇怪,今天的活性和浓度似乎很高。” 白维道:“先去看遗物。” 要参观,还是等以后自己来了再参观,现在找骨头更重要,这里的确都存放着黄金一族的遗物,不单单只有白维那个时代的,还有许多都是历史文物,这要是随便零元购一下,铁定能发一笔小财。 “找什么样的遗物呢?”朱蒂看向宝库里供在玻璃柜中的一件件物品。 白维肯定的说:“脊椎骨。” 第七百二十三章 高阶权能 “开国功勋的黄金甲。” “第六代帝王使用的手杖。” “还有黄金使徒的披甲遗蜕。” 朱蒂一一看过去:“的确都是黄金一族的遗物,真是了不起,这样多的数量,博物馆里都比不上。” 安德莉娅傲然:“那是当然。” 艾莉薇则是深深皱着眉头:“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来的?” 收集遗物是以黄金权能为基准,其中一大部分连艾莉薇自己都不认识,可朱蒂一眼就看了出来。 “我其实对考古也有些研究。” “你从来没上过考古的课程。” “课外研究。”朱蒂不打算说实话。 艾莉薇默然,她深深吸了口气,放弃深究:“你已经看了不少吧……还满意吗?” “不满意。”朱蒂弯下腰看着一条黄金蟒的蜕皮,平淡道:“虽然都很丰富,但我要看的不是这些,你知道我的意思,这里最多是一个博物馆而已,正在有价值的是……遗骨。” 尤其是末代帝王的遗骨。 其他皇帝虽然也留下遗骨,但并不会留存黄金权能,因为神秘存在转移现象。 因为末代帝王没留下子嗣,亦屠光了所有血亲。因而没有留下任何存世的黄金血脉,才让他的遗骨如此特殊,作为器皿封存了黄金权能。 艾莉薇早有预料:“跟我来吧。” 她走到宝库最深处,握住防尘布,将它抽下,一座水晶棺内,完完整整的放置着一共四十多块大小不一的遗骨,从手指关节到大腿骨,再到肋骨皆有。 放置于水晶台上,看上去和普通骨头没有区别,唯独漂着一层金色的浮光。 朱蒂想要凑近看一看。 安德莉娅想要拦住,却被艾莉薇劝阻:“宝库内,谁都出不去,她也偷不走的。” “是啊是啊,所以我能摸摸看吗?”朱蒂得寸进尺的问。 “请便。”艾莉薇很不爽:“不过在摸之前,告诉我那个明国人叫什么名字!” “白维。”朱蒂念出明国语:“我的明国话不是很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字。” 艾莉薇记住了。 朱蒂轻轻抚摸着五百年前死者的肋骨,白维突然有一种被人抚摸肋骨的感觉。 “为什么骨头的数量这么少?” “因为很大一部分不方便收集。”艾莉薇平淡道:“超过九十个遗骨都留在了女巫村落中供奉,每年猩红诅咒到来,这些村落便需要黄金的庇佑,不可能同意我们回收。” 朱蒂反应很快:“所以这里的就是……” “对,已经随着时代变化而消失的女巫村落,或者主动背离了信仰的她们手里留下的遗骨。” 艾莉薇淡淡道:“即便已经很努力去收集,也仍然有许多残缺的部分。” 朱蒂看向玉台上仅有的三块脊椎骨,没有立刻去触碰脊椎骨,而是拿起另一块指骨轻轻观察:“看上去也和普通骨头没有什么区别。” “看上去当然如此。”艾莉薇走到朱蒂的对面:“你说你能提供关于新的遗骨的位置消息,是真的?” 朱蒂点头:“是真的……想要找寻遗骨,主要还是得找寻女巫,对吧?” 艾莉薇肯定:“是。” 当年尸体就是被女巫们分了的,不去找女巫能找谁。 “这么多的骨头里,那块最重要?” “对我们来说,没有区别,都很重要。”艾莉薇平静的说。 “嗯……还是看看脊椎骨吧,摸着有点刺手呢。”朱蒂拾起三块脊椎骨查看。 艾莉薇内心忽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看够了就该放下了,你这样算是亵渎遗骨。” “我不这么觉得,遗骨终究要归于黄金血脉的继承者,只能算是物归原主才对吧。” 朱蒂没有松手,而是看着艾莉薇,露出浅淡一笑:“谢谢你的遗骨。” 艾莉薇冷漠的握住左手手腕,轻轻一拂,空间猛地一震。 注入朱蒂手腕脚踝里的隐藏术式启动,空间的枷锁瞬间洞穿了她的皮肤骨肉,将她桎梏在原地。 艾莉薇冷漠道:“你以为我们什么措施都没做?” 朱蒂吃痛的咬住牙关,低声说:“原来你们偷换了我的发绳。” “本想着出去再物归原主。”艾莉薇说:“看来对待你更适合用些激烈的方式。” “不劳您费心招待。”朱蒂抬起头,眼里毫无波澜:“我这就走。” 嗡鸣一声,空间枷锁骤然间破裂,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朱蒂的肩膀上。 圆形的空间笼罩在四周,安德莉娅正要冲上去,却见到她直接消失在原地。 天堂碎片将方圆半尺内的人都吞噬干净转移离开。 艾莉薇狠狠一拳捶打在玻璃柜上,手掌鲜血淋漓,愤怒的低吼道:“可恶!” 安德莉娅费解的很:“这里有空间禁锢和黄金神秘,她是怎么逃出去的?我们检查了那么久,根本没有任何痕迹残留。” “走!”艾莉薇快步走向宝库外。 “去哪?” “找夏莎ꔷ采佩什对峙!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 破碎天堂中,朱蒂手脚发软的靠在了某个胸膛上。 “辛苦了。”她听到了声音,悄悄的抬起视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使用黄金权能伪装后,白维使用的还是帝王的马甲。 也可以直接展露真实模样。但情况紧急,不适合花时间在这方面。 她轻轻靠在青年胸膛上,即便手脚没受伤也不想站起来。 她仿佛嗅到了阳光味道。 啊,终于见到了本人,果然和印象中的完全一样。 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 终于见到了,终于能触碰到了。 她侧着耳朵,听到了心跳声,心头是止不住的欣然和窃喜。 和艾莉薇的虚与委蛇不过只是一点小小的风险罢了,和现在得到的回报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天知道她到底等了多久,虽然相识也并没有多久,但其实很久之前就该见面了。 “脊椎骨。”朱蒂没有沉浸太久,摊开手掌:“我拿回来了。” “嗯……”白维没有立刻接骨头,而是问:“能站起来吗?” “脚踝洞穿,暂时不太行。”朱蒂轻轻摇头,旋即又舔了舔嘴唇,不知为何,有点口干舌燥呢。 白维横抱起朱蒂,附近没有床铺,只能在岩石上放下。 她说着手没力气,却贴上来就不乐意放开,像极了一周多没见到主人的阿柴。 “这里是破碎天堂?” “是。” “有点眼熟。”朱蒂说:“如果放个火锅就更眼熟了。” 这直感起码有B。 白维选择装傻:“什么火锅?” “没事。”朱蒂轻声道:“原来魔鬼先生是能进入破碎天堂的啊……” 轻柔嗓音里带着埋怨之意,抿着嘴唇,大姑娘眼里柔情似水又带着少许埋怨:“为什么上次不见我?” 上一次是来破碎天堂还是在一月初。 白维:“不是现实,尚未想好如何跟你见面,总觉得提前见面有些突兀,不算好事。” 朱蒂还是不满意:“借口。” 白维点头承认:“确实,不露面的真正理由是怕你赖上我。” 朱蒂这才心满意足:“可惜,已经赖上了……” 她将三块脊椎骨放入白维的手掌心里,轻声说:“快点吸收吧,不是很着急吗?” 白维不急不缓的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的耐心还是有的。” 他握住三块脊椎骨,它们在白维掌心迅速融化成金色的流水,悬浮在掌心,渗入了臂膀,沿着躯壳流淌。 后脊椎的位置开始发痒,新生的骨头在替换原本的骨骼,一种曾经有过的熟悉感觉逐渐归来。 中阶的瓶颈轻轻越过,没有半点的难度,如此轻易便越过众多黄金血脉一生无法跨过的高墙。 第七百二十四章 没有我才最好 【黄金权能已提升至高阶】 【新的技能树已开放】 【黄金权能碎片的位置已全部标注在世界地图上】 【黄金律法凝练中,当前进度:9.3%】 凝练律法是进阶黄金大权的必要途径。 一旦进入高阶权能后,几乎一辈子都在凝练律法,但几乎一辈子都无法达成。 抵达了高等权能的水平,才有资格传承黄金血脉,历代皇帝九成都是高等血脉。 在高等以上就是举世唯一的黄金大权。 大权在握,执掌历史进程、文明兴衰。 完成律法的人在历史上有且只有两个。因为完成律法就意味着黄金归于一。 这意味着天下再无其他人掌握黄金律法,没有其他的黄金血脉。 除了亡国之君外,谁有胆量杀光所有的帝国皇室? 高阶权能,感觉不赖。 白维久违的感受到了充盈感,他轻轻划破手指,一滴鲜血离手悬浮,离开皮肤的瞬间就凝视成了水滴状的固态,里面似乎流淌着黄金。 滴血鎏金,是高阶血脉的直观表现,意味着已经跳过了中阶的淬炼血脉的步骤,血肉里融入了神秘,已经是行走的人间之神,徒手便可猎杀号称至强的古龙种。 就这么一滴血,就能制造一位实力为传奇巅峰的黄金使徒。 旧日的感觉回来了,但白维并不高兴,毕竟……这是临时的一次。 【确认到神秘波动——你大约消耗了上位英灵左右的基本要素】 【剩余存量不多,全部回复大约需要十次轮回】 白维挑了挑眉毛,所以自己还得把权能还回去,我真是……***(明国粗口) 朱蒂看着白维,觉得发生了一些变化,但她外在也看不出来。 力量控制早已抵达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白维不会让权能随意外溢出来。 调整好心情后,白维道:“你这次做得很好,你伤势暂时不会恢复,且留在这里。” “嗯。”朱蒂故意追问:“有奖励吗?” 白维没见过这么自觉要求发奖金的员工:“什么奖励?” 朱蒂有些得寸进尺的往青年的脖颈位置靠去:“我是血裔,恢复需要新鲜的血液。” 她的确口干舌燥,这才刚刚一见面就有些控制不住的馋身子。 她知道缪雪儿是龙裔,肯定不会想着啃他一口。但她可以提前尝尝味道,黄金血脉的味道啊。 她只是中等水平的血裔,即便是高级血裔,对血液要求也没有那么频繁,更多的是口味爱好,谁说血裔一定要茹毛饮血的? 真正的饮血冲动,往往伴随着情欲,吸血对于血裔来说,既是爱好又是需求更是调情方式。 白维倒是不介意:“我怕你顶不住。” 顶级血脉,哪是一般血裔承受得了的? “我不管,让我来一口。”朱蒂直接挺起腰身,扑了上去,牙齿咬上脖子。 或者说,是脖子偏下的靠肩膀位置,一般吸血位置都不会挑选脖子中央,靠近颈动脉位置,可能一口下去直接动脉破裂一命呜呼。 她咬了上去,咬破了皮肉。 尖锐的牙齿触碰到了血液,开始吮吸。 甘甜而美味,一口下去,她整个人都不行了,软绵绵的趴倒。 白维:“都说了你顶不住的……即便我撤回了黄金血脉里的权能,光是过于膨胀的能量你都受不住。” 黄金血脉会自动从以太海洋里补充能量,几乎是无穷无尽。 朱蒂这一小口相当于干了两缸多的高度浓缩能量液,当然虚不受补。 白维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将她身体里多余的能量散开,后者立刻就醒酒了。 “可恶。”朱蒂对自己很不满:“这样就受不住了。” “等你到了传奇,大概能多支撑一点。”白维评价道:“不过我也没有别人咬的爱好。” “不能咬吗?”朱蒂眨着眼睛,视线悄悄往下:“换个地方咬可以吗?” “我记得血裔应该是比较矜持的种族。”白维道:“姑娘请自重。” “但血裔也对爱情炽烈啊,我们冷血种族只有在这时候才能感受到体温提升。” 朱蒂苍白的脸色已经红润的仿佛正常人:“你感受不到我现在体温已经三十六度了吗?” 白维干笑:“这也得小心,以前有个帝国皇子喜欢豢养各种非人种族,其中就有血裔族,后来听说这个血裔族帮他早起咬的时候,不小心咽了下去,然后她就炸了……” 朱蒂愣住:“……” “因为胃是用来消化能量的,消化不了就会炸。”白维摊手:“历代帝王的哪位皇后和王妃不是实力过硬?没有传奇级别的实力底蕴,都没可能诞下后代。” 朱蒂默默拿出笔记本记下了一个终极目标——尽快提升到传奇法师,升华生命层级。 其实白维是骗人的,故意吓唬她而已,血裔只要不主动吸血就不会撑死,诞下后代的母体,黄金权能是不挑的,神秘的转移现象和物质交换规律没有直接关联。 帝王历代皇后王妃都是传奇甚至半神,这是史实。因为层次太高了,目光自然会放高。 朱蒂有没有被吓唬到,白维不敢肯定,但她态度依旧不算收敛。 她靠着青年肩膀,完全没有惧怕和避让尊重的意思。 “真舒坦啊,这样靠着魔鬼先生。如果让黑色蔷薇的那两位女巫知道了,肯定会嫉妒到眼红的。” “倒也未必。”白维摇头。 “为什么,她们信仰的不是黄金吗?”朱蒂异想天开着:“既然是黄金血脉,直接见一见她们,或许对方就会将遗骨和宝库双手奉上了。” 白维仍然是摇头:“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黑色蔷薇留存至今,说是信仰黄金,但也未必信仰黄金血脉。” “什么意思?”朱蒂疑惑了:“有什么不一样吗?” “就像是僧人信仰佛陀一样。难道他们是真的希望有佛陀存在吗?” “不希望吗?” “如果我是僧人,我不会希望佛陀存在。因为我并不了解佛,也不希望真的被谁所支配…… 信仰或许是个好东西,但宗教绝对不是,宗教是为了控制思想而存在的,推举出具体的神就是常用手段。” “女巫们见到现有的黄金血脉,难道会欣喜若狂?未必如此,对她们来说,庇佑自己的黄金很重要,有没有黄金血脉一点都不重要。” 白维对信仰看的非常透彻,他从来不认为女巫的盲信是好事,同盟国的大敌就是圣教国,后者就是信仰集权的宗教国,两者立国之本存在根本的不同。 他继续说:“黑色蔷薇信仰的黄金,在这五百年时间里都是死去的黄金。倘若她们的行动目的是为了女巫能得以生存,有没有现存的黄金血脉,根本不重要。” 他顿了顿:“倒不如说,没有才更好。” 她们不需要活着的神,她们只需要活着的神迹。 “所以,你才不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朱蒂听懂了。 “这是理由之一。”白维竖起手指:“她们不需要我,我何必出现?” “可这对你并不公平啊,不会觉得失落吗?”朱蒂望着他金色的眼瞳。 “恰恰相反,我会觉得高兴。”白维只觉得欣慰。 “没有黄金血脉,只有黄金赐福。” “没有高高在上者对她们进行索取,只有固定的现象或者规律在世间奔走。” “这样就很好,这样才最好。” 即便没有我只有黄金赐福,她们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既是如此,我又何必出现呢? 朱蒂心脏猛地一跳,她更加深入的了解到对方一分。 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们高兴,在为了女巫们考虑,她能听的出来。 对失去的尊贵毫不在意,仿佛这点小小的牺牲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青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让人迷醉的魅力。 他本可以在阳光下光芒万丈,却选择了在历史中掩埋自己黄金自晦。 高洁二字都不足以表达出这份高贵善意中的万一。 如果通晓东方文学,朱蒂想必能翻找出一个更合适的词汇——圣贤。 可她想了很久,也只搜肠刮肚的翻找出了一句肺腑之言。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您这样高洁温柔的魔鬼呢?” 她发出呓语般的沉醉叹息,内心暗暗发誓,定要在三年内攀升至传奇之阶。 第七百二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第三日上午。 白维又一次行走在白玉京的山间。 已经来回走了上百次,觉得仿佛在客厅散步,已经十分熟悉。 不仅是他,周边的人表情也怪异的很。 既视感已经堆叠到引发质变的层次。 往后怎么发展也完全是混乱而不可预知的,白维自己也毫无头绪。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这一次的发展和之前的都不一样。仅仅是道听途说便听到了和尚死亡和陈牧重伤的消息,但他也没有过问。 这一次轮回中,所有人都打破了常规,选择了和之前不同的路线,其后果也只能由个人自己承担了。 白维来到论道场地,倒是不需要速刷酒色财三兄弟了,守门的道童直接给了他最高级的玉牌。 他也顺势登上第三层,来到论道台的位置,拾级而上,节节攀登,视线中出现了一袭纯白倩影。 是云出岫。 果真是和之前都不一样,云出岫已经提前在这里等待,之前的八十多次她可都是要等到白维自己来清空场地,随后才一副最终boss降临的态度从天而落。 看上去比之前更难对付了些。 她平静的投下注视:“你又来了。” 白维看向四周,却发现几乎找不到观众,原本看戏的人群都没了。 走上来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人数削减了许多,好像论道大会的热度也远不如之前。 云出岫开口:“各大宗派在官方牵头下正在开会,这次没有所谓的万众瞩目了。” “这次?”白维注意到她的用词。 “是的,这次。”云出岫重复了一遍:“我总觉得这一天重复了很多次,并且……大概不是幻觉。” 她用指尖扣住剑锋,锋锐的兵器划破手指,鲜红顺着月心剑流淌然后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接下来,我应该会用尽全部手段然后被你击溃,再被因为魂魄受创而被无心阅读记忆。” “等醒来后……”她稍稍做了停顿,表情变得不自然:“唔……” “再然后当着你的面,看着无心跟我滚床单。”白维传音入密且直言不讳。 云出岫狠狠剜了眼白维:“住口!” 耳坠微微发红,既羞又恼。 她徐徐吐出一口气:“所以我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这种既视感不仅我有,无心也有,你也会有……来来回回算算,我起码被你废掉了好几十次,所以这次……” 白维问:“你想说这次算了?” 云出岫颔首:“我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每一次都是在睡梦里失去意识。” 白维心说那确实。 受伤后的云出岫根本逃不出去白玉京,基本上都是陪葬的下场,林林总总算一算,起码死了七八十次吧。 “你不同意吗?” “我……”白维摊手:“无所谓吧。” 说实话,腻了……来来回回废了她八十多次。哪怕是薪王化身都刷到吐了,越打越没新意。 过去云出岫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还有点揍她的理由,现在既视感堆叠后,她也摒弃了一贯的盛气凌人,态度变得诡异甚至有些微妙。 毕竟是先兵后礼过近百次了。 毕竟是刀劈下去把她砍倒在地近百次。 毕竟是一个床上躺过了近百次,还是被同一个人压在床上的。 居然生出了一点微妙的共情感,心情真勾八复杂啊。 到了这一步,白维对云出岫很难保持纯粹的厌恶感了。但真的要谈及「原谅」还差了一些。 帝王心眼小。 这次放过她是想要省点力气。因为接下来还有其他事要做,正好也没人看着,摸鱼便摸鱼吧。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轮回,而是为最后一次轮回打个基础。 白维淡淡道:“你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出岫颔首。 “西昆仑。”白维指着天上:“登天路。” “果然是天女神将。” “然后西昆仑从天而落,白玉京崩溃,整个东方大地生灵涂炭。” 白维说的言简意赅。 云出岫听得当即愣住:“等,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白维敲了敲眉心:“反正重复到现在,所有结果都是这样,没人能阻止西昆仑的崩毁,从第一天开始到现在都在暗中不断的死人。” 云出岫默然,她问:“关于之前的所有,你都记得?” “算是吧。” “为什么不说?” “你以为我没说过?我提到过,但是带来的结果也往往更糟糕。”白维足足八十次轮回基本上能想到的都尝试过了:“你们拥有的不过是断片的既视感。而我在重复体验轮回,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解决方案,还是你觉得和我异地相处能做到两相顾?” 云出岫咬牙:“比我想的还要糟糕许多,不行,得安排人撤离。” “有什么意义?”白维哂笑:“只要西昆仑崩塌,时间就会重启,不断重复这三天。” 最麻烦的在于,不单单是我们在重复,幕后黑手也在重复。 或许根本不是一个轮回者的开挂,而是两个轮回者的较量。 永劫回归最核心的其实是在于三天的时间限制。 它就像是设定好的框架,固定了这场游戏只能在这个时间地域内进行,既封锁了白维想要拉长时间解决的可能性,又封锁了幕后者的逃跑可能性。 其实白维早就明白,即便抓不到对方也无妨,无非是一场耐心的较量。 对他来说也刚刚经历八十多个三天,持续两百四十多天,还不到一年。 想想《凉宫春日》里的漫无止境的八月,重复了15532次,可是持续了足足五九十五年。 白维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活生生跟对面耗死,直至对方没了耐心跳出来跟自己对峙。 想想就知道了。 为什么对方至今不肯露面? 无非缘于忌惮!实力强弱是动态的对比,就像是一条直线和一条斜线,白维的实力是直线,意味着没有变化,后者的实力是斜线,意味着实力随着时间推移而提升。 他猜想吃人就是对方提升实力的方式,这也是为什么一直都在死人的缘故。 每次永劫回归都意味着对方实力归于最弱的时候,正因如此它不敢露面,否则就会被白维直接拍死。 一旦露面,别说Q兵发育的机会了,就连闻经验都不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维心态上已经躺平了,无非是比拼耐心,再加上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意识到了,只要永劫回归不断持续下去,自己赢是迟早的事。 所有人都是我这边的,你拿什么跟我斗? 所以他其实打心眼里是不着急的。但瞧着云出岫的眼神,她似乎很急。 “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白维冷漠道:“神级的斗争,不是你这个水平能参与的。” “我有金丹。” “你连我都打不过,更别想着去碰瓷了,没有意义。”白维没有嘲讽的意思,说的是纯粹的事实。 云出岫肩膀塌陷下去,觉得有些无力。 她又一次打量着白维,目光复杂:“我其实一直都在怀疑,你还是不是过去的那个人。” “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可你的答案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白维神色平静,他始终都是自己,无非是梦里和梦外,这件事上他从不纠结,既然醒了,那我就是我。 云出岫吐出一口气:“至少你还恨着我。” 白维有些意外:“不是说要断情绝念?” 云出岫反问:“事到如今还断的开吗?你砍了我足足八十刀啊八十刀!我没戳中你哪怕一剑!” 白维略显尴尬,装作没听见。 场景意外的有几分诙谐,但也到此为止……骤然之间,天云色变。 西昆仑尚未到来,登天梯尚未出现。但魔影已经到来,霎时间黑云汇聚,乌云盖顶。 白维目视心知——看来最先失去耐心的一方,是祂啊。 第七百二十六章 神话之战! 几乎是一瞬之间,高山大川的距离被越过。 空间泛起涟漪然后被磨平,像是一张纸被折皱后又摊开。 纸张折皱就是空间被揉捏成许多块然后迅速重组,连通着原本的物品一起,像是胡乱拼凑起来的碎片拼图,保持着完整但又支离破碎。 山峰道路建筑物甚至云层都诡异的破碎后重组然后悬浮于半空上,魔影从东方而来,似乎是来自于东海,一闪而过,背后的风景均在涟漪中模糊跌宕。 祂停在了论道台上,隔着五十丈不足的距离,足尖悬停在尘埃上。 气息浩瀚,其势深邃。 云出岫仅仅看了一眼便毛骨悚然,如临深渊,仿佛处于万丈巍峨的峭壁上低垂视线,随时都要被下方的深深沟壑带来的恐惧感所吞没。 她已经是意识足够坚韧,能和古神残渣碰撞抵抗。饶是如此也仍然抵御不住真正的古神带来的压迫力,轻轻的视线余光如同山峰砸下来碾碎她的道心。 她彻底意识到了差距感,并且内心生出了少许的绝望感,古神已经在几乎在现代世界销声匿迹,有的远赴山海,有的骨同大地,如今重现于此,比起不漏山不漏水刻意收敛力量假装普通人的英灵,真正的凶神恶煞可不会留下半点情面。 重复这么多次,她某种意义上是幸福的。因为她不用面对残酷的事实,更不用面对这等恐怖的怪物。 因为直面的一瞬间就容易丧失全部勇气和战意,只剩下无能为力的悲怆残留。 渺小感和无力感充斥着内心,云出岫挺直腰板,却仍然感受不到半点支撑的底气。 剑快握不住了。 她不禁想到白维,难道重复三日的时间里,他面对的都是这等恐怖的怪物? 一度直面过古神残渣的她以为自己足够勇敢了,却也再也不想再拥有那等无助的体验,可白维一直都在重复着,他到底是怎么…… 就在漆黑的阴影蔓延过论道台,在天空的乌云即将吞没太阳时,它的无序扩张骤然间中止。 有人往前一步,踩踏在了影子上,悄无声息的一步之间,天空的乌云崩塌了一角。 阳光穿过黑云着落下来,如同金色的火光点燃了他的衣着。 青年袖子里滑落一刀一剑,悬停在半空中,漆黑的眼眸化作璀璨的黄金。 魔影低沉开口:“你不该挡我的路。” 所说的并非是人类的语言。不是明国话,更不是欧罗巴语。而是一种直接回荡在意识里的共鸣,是一种太古的语言,任何拥有东方血脉的生命,包括牲畜,都可以听得懂。 太古神灵的语言。 它的来历似乎露出了冰山一角。 可面对祂,白维给予冷漠回应:“咬我?” 话语眼神表情都翻不出一丁点的尊敬,只有近乎于轻蔑的敌视。 “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这都没有意义,等我碾碎你的灵魂,不相信还有下一次。” 祂压抑着狂怒,声音回荡开来。 ……「用了什么手段」? 云出岫有点茫然的看向白维。难道这不断重复的时间是他导致的? 还来不及分析清楚这一点,就见到青年举剑指向了凶神魔影,冷酷的吐出言词。 “如果你死在这里,的确是不需要下一次了。” 云出岫有些呆滞……他好自信,他好嚣张。 凶神负手而立,气息磅礴气势巍峨。不过是站在这里,就让人仿佛看见了深海,深度无尽,浩瀚无垠,举手投足便足以让九天云垂四海皆立。 冠以神名,绝非浪得。 太古的凶神,理应被敬畏,这便是东方的法则。 圣域触碰神秘,传奇钻研神秘,半神掌控神秘,古神……其存在自身就是神秘。 对这样的敌人拔剑需要极强的勇气,不是心想着大不了一死就能把心一横来抹平差距。 知死而不畏死是一回事。 知死而不畏战是另一回事。 云出岫站在白维的侧后方看向凶神,握着月心剑,却不论如何都做不到白维举剑相对的勇武,她没有那份气魄,亦不懂他的勇敢从何而来。 她惧怕古神,就像人会敬畏自然。 然而她内心的这份敬畏在下一瞬间……轰然破碎。 恰如白维直接轰在凶神脸上的这一拳。 一言落下,战斗便开始了,白维往前一步,身形越过布满无数空间裂痕涟漪的论道台上,凡人不可能伤到神的体魄,滔天的气焰和布满四周的空间曲率会直接撕裂一切有形无形的物和能量,他却直白的撞了上去,触碰到他的躯壳的曲率被抹平,气焰如同雪花般化开。就像是一个人跳入了粉碎机,然后粉碎机炸了! 这一拳头直接长驱直入,轰在了凶神的脸上,爆出一片璀璨的金芒。 一拳让其退去一千丈! 凶神背后嵌入山体,脸颊一阵刺痛,黄金权能让它直接飙出鲜血。 “这是什么……”它有些茫然,更有些费解。 和预想的截然不同,上一次分明不是这样的。 “你以为就你能开?”白维抖了抖手腕,许以冷笑:“君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他一步步走到天上,脚步踩踏着空间,涟漪扩散,黄金的光芒在身体表层编织出华丽的战袍。 不再是东方式的武术服装。而是白某人心心念念许久的精致西装,恰是多年不曾穿过的战衣。 衬衣、西服、钢底皮鞋,鎏金大氅。 随着黄金权能达到高阶后,能量编织形体,不需要借用黄金树的素材便可由虚化实。 世界上最强神秘之一的黄金权能得以解封其真实力量的冰山一角。 白维抬起手轻轻拉开半截领带,松开一枚纽扣。 “呋……” 他吐出一口气:“憋了这么久的火气,该释放一下了。” 他勾了勾手:“今天就让世人开开眼,这会是一场消失于世五百年的神话之战!” 魔影从山体中拔身而出,背后半截山尖断裂,巨石滚落。 凶神抬手擎天,五指扣住云层,对着下方狠狠一拉扯,云层里电蛇狂舞。 九天云霄上有轰鸣雷光层层汇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可落下的雨水并没有立刻砸落。而是诡异悬停后再度上浮,伴随着一股深沉而压抑的飓风砸落。 雨水汇流,风暴聚集,加之一道劈落自九天之上的雷霆。 天地之间,千米大放光明,从来没有那么粗那么凶悍的雷暴,就像是一条天雷化作的龙。 它呼啸着飞向傲然而立的黄金帝王。 西装暴徒抬起眼睛,五指摊开,隔空一握,于是百丈之高的虚影一霎浮现。 白维的身后就像是出现了一片无穷无尽的海洋,海洋之中站起一道人影,只有半个躯壳,却巍然如山。 巨大的虚影手掌轻而易举的扣住雷暴之龙,雷霆顺着金色的虚影流动,然后融入了白维背后那片无穷无尽的海,溅起了一滴小小的浪花。 凶神眼瞳收缩,狂傲如祂亦是分辨不出这是什么神秘! 祂理所当然的认不出,因为这是欧罗巴的黄金权能,他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灵界海洋和万物流出之以太。 白维的所有招式在他看来都是新鲜的。 黄金光芒闪烁,白维握住拳头,高阶权能瞬间将虚幻的光影化作实质,能量并未逸散而是高度集中,这一瞬间他从灵界海洋中攫取了足以蒸发半个洞庭湖的能量。 他隔空挥拳。 凶神望着一座小山般大小的黄金铁拳凭空推压过来,整个空间都被揉平碾成面团,举起双臂进行防御。 祂挡住一秒,尤有余力;第二秒开始吃力;第三秒足下空间齐齐龟裂; 第四秒已经支撑不住。 紧随而来的第二个拳头收成一记上勾拳,直接将它轰上平流层,洞穿云霄,留下一道飞机线。 “跟我拼耐力,没见过这样的憨批。”白维拍了拍肩膀上被雷霆溅落留下的痕迹,抚平之。 他低下头瞥了眼白玉京上的众人,然后注意到被丢下的卧虎刀和云胡剑。 略微思考,还是收回视线……兵器对他来说委实意义不大,到了这个级别,有没有刀剑都无所谓。 向来帝王轻刀刃。 黄金权能乃他的天子之剑。 凶神被击上高空,白维将战场提到天上,往上追赶; 与此同时,淮水中的四相傀儡睁开双眼,金瞳点亮。 第七百二十七章 岁月之河 “我们是不是该退出去?”白星回看着天上,又低声问。 “退,退去哪里?”柳生霜月看向论道台上的一刀一剑:“兄长把兵器留下,大抵是存了决死之意,他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你们想走可以走的。” 白星回不满:“我难道是苟且偷生之人?” “你和小思不一样。”霜月看的非常透彻:“小思还是个小孩子,好不容易才被哥救下,绝不该死在这儿;你也是兄长的妹妹,自古也没有让妹妹为兄长殉情的说法吧?” “你呢,你不一样吗?”白星回明知故问。 “我一直都把自己当做白家的媳妇来看,连你爷爷都知道我是把他拐去瀛洲的坏女孩……不是吗?”柳生霜月轻声说:“我是最有资格陪他死在这儿的人。” 她眯起眼睛,看向从观众席上走到附近的云无心和薛寒泪:“比她们都更有资格。” 龙女默不作声,不理会这次挑衅。 云无心则是说:“现在还要争这些?” “恰恰是现在才要争。”柳生霜月笑了:“同生共死说起来那么容易,你们大抵是做不到的。” 云无心举目眺望云霄:“我才不想什么共死,我只想如何同生。” 云无心按着被风吹乱的头发,感慨万千的说:“说什么成仙得道,原来……他比仙更高。” 云出岫心灵一震:“无心……” 云无心竖起手指放在唇前:“余下的话,留到下一次再说吧。” …… 白维逆天而上,只见那被击上天穹的魔影悬停,逆转而立。 面朝大地,脚踏苍天,高度越高,空气越稀薄,星空万丈越辽阔。 可立足于这片大地上的神秘注定逃离不出太远距离,这便是本土神的弱点之一。 白维贴近距离,挥拳砸下去,武道修为到了这个境界仍然有用,近身搏斗,一招一式都伴随着凶悍力量,上辈子没和多少人打过接舷近战,现在穿着西服反而更像是一头凶兽,妥妥西装暴徒。 他们踩踏着星空边缘的一层空间障壁,白维徒手一挥,灵界海洋浮现,以太承载空间,空间容纳以太,它的强度立刻得以增幅,有了立足之地,打的起来方可畅快淋漓。 唯我独尊的武道意境被黄金权能所覆盖,增幅到了它不曾抵达也不可能抵达的绝对高度。 挥拳轰落,白维每次挥拳都在地上留下一道残影,曾经用来殴打北海黑龙的拳法重现。 看上去几乎没有区别,但威力远胜之前何止千倍,残留的虚影挥拳落下,重叠的光影编织黄金。 仿佛化身千万。 帝王的双拳残影被对方抓住,凶神咆哮:“适可而止!” 白维露齿一笑:“我现在嗨到不行,根本停不下来!” 金色残影活了过来,数以千计的金色人影砸向凶神,远远看去,仿佛形成一个巨大的球形。 凶神深深吸纳一口气息,魔影嘶吼,整个世界一刹静默,然后仿佛听到时钟被拨动的声响。 咔嚓一声。 黄金权能凝聚的分身被磨灭而去。 白维亦身体摇晃,脸色微变,第一次面露颓色,他的嘴角溢出鲜血,血液中满溢着黯然的黄金。 凶神冷笑一声,挥拳砸向白维眉心,后者举起双手防御,然后又是一瞬间的诡异停顿。 他的手回到了原本位置,被一拳轰在了脑门上,飞出老远距离。 稳住身体后,白维擦了擦眉心血液。 刚刚一瞬间,他的黄金权能遭遇了一轮削弱。就像是神秘本源被创伤了。 因为权能和血脉挂钩,白维感受到自己的血脉也受创了,损伤了大约百分之十七。 不过问题不大,高阶权能可呼应灵界海洋,直接沟通黄金树的根须。 虚幻的黄金树影浮现,他的伤势正在徐徐的恢复着。 之所以每一名帝王都要种下黄金树,正是基于这个理由,它既是象征,又是力量源泉。 权能高阶,白维恢复了巅峰期的一成实力才有资格挑战古神,在此之前根本谈不上发挥神秘。 本以为会赢的轻松。 但现在看来,之前交手它都没拿出真本事来。 一瞬间击溃天女神将靠的是纯粹的「力」,而面对同级别的对手才开始使用「理」。 顶级的神秘几乎都可以归结为某种独特的「理」,有的是自带,有的是天地赋予。 英灵是前者,古神是后者。 黄金权能提升到黄金大权就是编织律法的过程,律法就是黄金之理。 又是一次交锋,白维掌心虚握,挥拳变掌,拳头变成一记直刺,黄金权能随心转变,变换刀刃剑光,一刹那天地间数以千计的兵器构成刀山剑冢。 这一招声势轰鸣,蔚然成观。 魔影凶神冷笑着挥拳,直接撞碎了无数黄金剑影,飘零破碎的黄金光影中,白维贴近前方,手指悄无声息的点在了对方后背位置。 刚刚都是虚幻,轻轻一点才是杀招。 金色的刀剑从手指点落的位置野蛮生长,如同金色的莲花,一片片花瓣都是生长的刀剑,瞬间从内部将凶神刺穿,落了个千疮百孔。 白维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辣,可诡异的现象又一次出现,又是瞬间的停顿…… 也不单单只是停顿,灰白色的光景中,时间在倒退,像是被人按住了进度条往后拖动,回到了他点出手指的一秒。 魔影猛地回头,挥拳对上这一指。 白维撤回手掌倏然而退。 “不对劲。”他说:“你为什么能干扰时间。” 和时空相关的都是顶级的理,白维拥有永劫回归也是别人借给他的,光阴岁月是黄金也无法干涉的领域。 哪怕是至高意志它的理也是集中于「创造」,其创造的天堂属于另一个世界,但同样不能逃离岁月之河。 眼前的凶神居然能干预时间? 不论是停顿还是倒退,都已经是极度离谱的能力了。 凶神面色冷漠,一字不说。 白维见他不答也并不忌惮,他伸了个懒腰,捏了捏拳头,骨头咔咔作响。 “以战养战。”他的伤势已经好转的差不多了:“我不介意陪你耗下去。” 距离太阳下山还有起码十个小时,不充裕,只勉强足够。 凶神浑身气焰爆发,狰狞恐怖,往前一步,猛地时间一滞,下一刻已经抵达跟前,五指按向帝王面容。 白维从灵界海洋中抽出以太,握在手里,能量激活化作黄金雷霆,雷光炸裂,脱手投出。 出手瞬间就已经越过凶神肩膀,看似近距离投枪十分愚蠢,可下一刻它已经越过白维肩膀,从他背后投向凶神面门,后者抬手没抓到人,只抓住了似乎但不可能是绕了地球一圈的雷霆。 雷霆激活,白维不退反击,任由金色雷光如流水般倒泄在西装上,灼痛了躯壳皮肤,他的眼瞳灼燃着黄金,爆发出黄金一族用以狩猎古龙的全力投枪! 金枪在极近的距离直接命中! 白维垂落双手,不去看对方,手掌有点脱力。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背后,面上已经摘下青铜面具的傀儡低沉的叹了口气:“差了点。” 那道似乎是绕了地球一圈的雷霆是来自于他之手,四相傀儡已经穿过海洋来到了这里。 一道不足一提的障眼法,创造出了致命一击的机会,想要损耗对方的理,可惜勉强攀入黄金高阶的力量还是不太够。 虽然奏效,但伤口不够深,亦没有命中致命之处,远不如之前的一指。 话音落下,凶神已经撕裂了雷光投枪,挣脱出了金色雷霆的束缚,脚步倒立行走,仿佛踏在星河上。 祂并不是没有受伤,整个左手都呈现出诡异的红,大半个左手皮肤都被灼烧,暴露出的筋肉连着骨头。 这恐怖的伤势也并没有立刻复原,黄金权能残留着的异种能量很难立刻清扫干净,血肉再生,又会迅速焦炭化然后枯萎。 打到这个份上,白维突然有点不太想拖下去了,或许双方都对耐力足够自信。 他握住肩膀上的大氅扣子,摘开扯落,轻轻一挥,将漆黑的大氅丢向灵界海洋归于能量态。 扯下西装的领带,解开袖口的纽扣,右脚垫起,用脚尖轻轻敲打立足点。 背后的傀儡沉默的后退,归于灵界海洋中潜伏。 凶神魔影身躯震动,灰白色的领域扩散出来,这一次祂消耗了更多的理,也让白维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看到了在灰白色中流淌的一条大河。 大河从无穷远而来,朝着无穷远而去,在灰白二色中流淌。 那是岁月之河!每一滴水都是光阴,每一次流动都古往今来! 和时间相关的理必然触碰到岁月之河的一鳞半爪……不过它的层级仍然略低于永劫回归。 证据就是这条河流从白维身边绕开了。 时空之理亦有差距啊……毕竟岁月之河不能逆流,而永劫回归可以逆转时空。 所以,祂要做什么? 凶神站在岁月之河上,朝着上游看去,他视线远眺,看向漫长岁月之前的谁人。 祂发出低沉的嗓音:“我已在这里。” 上游传来一声回响:“溯回五千年!” 岁月长河上游虚影跨过时空而来,顺流而下,抵达此时此刻,虚影投入凶神,魔影一瞬消散。 一名披头散发的红发男子负手而立,一股如海渊的气魄登临于天上,冰冷、深邃、漆黑,一如无底深海。 其样貌俊美,其气势深邃,恰如一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睁开眼睛,目光眺望星海无穷,又落回黄金帝王身上。 “你……是谁。”白维问。 “吾名共工,神州水神,共工!” 第七百二十八章 骄傲者何止你一位 共工,水神,神州历史中,一共有四凶四罪,共工就是四罪之一。 他最为著名的事迹,一是水淹神州;二是撞到不周山。 是神州的太古神话中最为赫赫有名的凶神。 在古代,最为恐怖的便是水灾,甚至比地震和火山喷发更加可怕。 原本正确的历史之中,共工本该是个治水英雄。但和颛顼争帝失败,变成了四罪之一被流放。 历史是一回事,神话是另一回事。在神州太古时代,山海大荒都和人间不分彼此,共工作为神州水神的实力毋庸置疑是站在众多神系的最顶点。 这次登场更是可以说是惊世骇俗,他直接跨过岁月之河,降临到五千年之后。 白维自认为都是个挂壁,没想到这边有个更狠的,二话不说拉了一个太古凶神过来……我带你们打? 共工是个红发的俊美男子,每一块肌肉都棱角分明,看上去却也不如传说中的那么暴脾气,神色沉浸,一如那无尽深海,海水不可斗量…… 海洋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沉默而平和的,可一旦发怒,掀起百米海啸,便是毁天灭地恐怖至极,水既是生命必不可缺的摇篮,又会带来无比恐怖的毁灭。 “共工。”白维微微沉吟,比起惊慌失措,他更是有几分费解:“为什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共工微微抬起双手,语气平淡:“你又是谁?为何陌生的神秘会在这神州?” “我是神州人,当然会在神州。”白维平淡道:“你跨过了岁月河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我刚刚的对手……” “它也是我。”共工平淡道:“是我的一部分。” 白维挑眉:“残魂?执念?” 神州水神道:“魔性。” 他看向自己的掌心,盘旋着一抹深邃的漆黑暴戾气焰:“是我的魔性。” 共工撞倒了不周山,水淹神州大地,这样的凶神有魔性也是正常之事。 他曾经是治水的英雄,却因为争帝失败,和诸神决裂,被贬为四罪。 再加上他又是个暴脾气。 白维了然:“我明白了,难怪要登上西昆仑,看来折腾一次神州还不够,你还要水淹它第二次。” 共工坦然:“不是,是我做的,我的确会水淹神州,将这片我看不惯的风景彻底改写。” “即便亿万生灵会因此而灭。”白维冷声质问。 共工冷漠:“毁灭你,与你何干?” 白维此时连冷笑的力气都没懒得花了,确实都是废话。对共工这个级别的凶神来说,喜好就是目的,看着不顺眼就顺手毁灭,仅此而已。 因为他是太古的神,不是坐在庙堂里有求必应的香火神,是曾经争夺天地共主的恐怖神话,是撞塌了不周山水漫神州的人族大敌。 “来吧。”白维直白道:“我来阻你。” 共工傲视着白维:“现在的你还不够。” 他的视线穿过岁月河,看向上游:“倘若是五百年前的你,倒是能阻挡我。” 白维凝视岁月之河前的俊美凶神,平静道:“你也不过是跨过岁月河降临到这里的一道力量的投影,能发挥几成力,又能坚持多少息?” “神州水神虽然掌控天下水脉,但绝对不包括岁月河在内,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达成的。但既然力量不源你自身,迟早会耗尽。” 共工哈哈大笑:“言之有理。” 他缓缓抬起手,四周空间霎时间转变。 原本位于天上的两者直接被扭转了空间位置,白维感受到重力倒置。仅仅眨眼功夫就已经双脚踩踏在了流水上,足下是一片蔚蓝无垠的大海。 这里是无尽海。 神州水神左右手微微抬起,一步点落在大海上,一道宽阔的沟壑随之浮现,长达数十里的一道裂痕浮现,整个海面上如同睁开了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睛! 亿万吨海水环绕。 共工立于海上,九天云垂,四海皆立,磅礴气势仿佛天上天下舍我其谁。 他是水神,调动天之水是他的能力,甚至于连无尽海都能影响到,是千古卓绝的神秘之巅。 神州水神坦荡一笑,作为赫赫有名的凶神,他并不屑于隐瞒自身的任何目的,做事堂堂正正。 “岁月河不归我掌控,溯回五千年落下不过一道投影,力量不足全盛期的十分之一。” “一手之力尔。” 漆黑的深渊里,真的伸出了一只手,巨大的手,流水之手! 氢元素氧元素的聚合,饱满着水汽云汽和海水的无量之手。 他立于这只手的前方,俯瞰苍茫大海,抬手虚拢四方天地。 “可你认为,你能坚持到岁月河消散的那一刻么?” 哪怕跨过岁月河损耗颇多。如今只留下一手的余力,神州水神仍旧保留着极端恐怖的八十九级。 八十级是古神,八十九级是古神巅峰,九十级以上已经是混沌魔女、至高意志的水准。 “你若选择离开,我不会拦着你,去西方,取回属于你的权能,然后再归来,与我一战。” 共工的嗓音不温不火,平静如旧,眼神里甚至看不出丝毫杀意。 “我更想和全盛期的你交锋,而并非如今此番模样,唯有强敌和烈酒方才值得尽兴!” 其势堂皇。 白维默不作声,静默的走到了共工的另一侧,这里是东海,于是他背对西方。 帝王足尖点落在虚空之中。然后他背后的海洋在权能的倒影中化作一片纯粹的金色,黄金权能链接着灵界之海。 无穷无尽的以太从中倾落,流入东海,黄金树的虚影从金色的海洋中浮现生长,潮起潮落,璀璨生华。 黄金树,黄金律的象征,黄金血脉的图腾,它几乎不会被唤醒,鲜有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比它好用的臂助太多。 但如今的黄金王座早已失落,堪堪踏入高阶权能门槛的白维并没有足够多的底牌,他唤醒了黄金树,意味着接下来将会彻底的全力以赴,不留任何退路。 东海之中异象早已引起无数人的关注。 整个明国的沿海省城都能看到东边升起了一只手,长出了一颗黄金树。 东海的一半领域飘起了无穷无尽的海雾; 另一半的海水被映照成金黄。 东海龙族破海而出,来到岸边,丝毫不敢接近,沉眠着的真龙亦睁开双眼,久久无言。 海洋生物们在金色的海水里徜徉着,鲸鱼白鲨沐浴着神与黄金的恩泽正在蜕变。 无尽荒海之下的魔物们从共工徒手撕裂出的深渊空洞里钻出,张牙舞爪,却在探出脑袋看向人间的瞬间,在这股恐怖的力量对峙之中被碾碎成肉饼,撕裂成碎片,变成肉沫填满着虚空的深渊。 神话之战举世瞩目。 共工见到伟岸黄金树,微微挑眉,流露出少许惊讶,随之战意正在升起。 帝王背对神州,依靠黄金树,擎天立地。 “你留有一手之力。” “我并未恢复全盛。” “这亦是公平。” 黄金帝王抬起眸子,沉默的眼瞳里燃烧着炽烈灿烂的流光。 “天地间神祗何其之多,骄傲者绝非你一位,想令朕以全盛期应对你一手之力?” “等你赢了再说!” 骄傲者,何止你一位?! 红发水神呵出一口,无量之手缓缓活动关节,水汽风浪无边浩瀚,他一头红发狂舞,仰天大笑。 “哈哈哈……好!” 他握住拳头,无量海水云汽汇聚而成的手亦扣住五指,轰鸣声响穿透九霄,响彻幽冥。 神州苍生闻神音似雷鼓。 “接下我这一拳!” 第七百二十九章 头铁还是你头铁 无量海水对无暇黄金。 水神共工溯回五千年岁月一手之力就足以轻而易举的摧毁昆仑山吗? 或许足够,或许不够。 可他一定没想到,在走上昆仑山之前,会遇到来自于欧罗巴黄金树的拦截。 东方凶神对上西方的帝王,两种神秘的碰撞摩擦,过去不曾有,或许将来也不会有。哪怕均不是全盛期,他们也都倾尽此时此刻的全力。 限制共工的并不是力量本身,他是水神,站在海洋中,处于星球里,流水便无处不在; 限制他的出力的是岁月之河,是跨越了五千年的时间,是他假借而来的岁月之理的损耗。 限制白维的同样不是力量本身。而是他燃烧着的血脉力量,黄金血脉和黄金权能互为表里,高阶权能可通过肉体燃烧鲜血来换取更胜一筹的力量,提升出力就意味着他要燃烧血脉。 哪怕是帝王,只要血脉枯竭,也一样会死。 不是搏命,胜似搏命。 随着无边磅礴的拳头轰撞在了黄金树上,刹那间便有无数生灭,百千里之内的种群大群灭,沿海城市看见了数百米高度的海啸。 金色的灵界海洋虚实转换,千万吨海水又在顷刻间化作虚影消灭,黄金树的树干上浮现出少许凹痕,第一次看见它出现龟裂和破损,承受着来自两界的力量积压。 白维不可能靠着肉体去承担这种压力,只能牺牲自己的树儿子挡一挡,它扎根在灵界海洋,只要根须不断,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长回来。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碰撞之中,白维撕开了水色涟漪,冲向共工。 红发水神大喝:“来得好!” 狂怒的人间之敌挥拳迎战。 两人之间出现一片静谧的领域,方圆十丈之内归于诡异的安静,流水泼洒不进,十米之外则是天惊地动,狂暴的空间崩毁然后再生。 黄金树咬住灵界海洋,意味着白维此时此刻已经无法依赖于黄金树输送力量; 共工的一只手的余力全部被封锁在海上,意味着他也是最为虚弱的时候。 双方都清楚,不能给对方换气的机会,换上一气就意味着战斗还要拖延,偏偏双方都缺乏时间,白维已经烧到脸色发白接近贫血; 共工背后的岁月之河也开始虚实不定闪烁不断。 心知肚明,因而近身搏杀,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白维握住黄金权能构筑而成的雷霆,挥拳为掌,如刀刃切向共工的心肺所在。 后者猛地扭转身体,挥拳砸向白维脑门,前者命中,后者也命中,各自飙出鲜血,血液洒落海水洞穿虚无。 可就在这时,白维身形被击退瞬间,他猛地一回旋,新力新生,四相傀儡浮现,接替了白维所在的位置。 青铜面具卸除,样貌被共工看的一清二楚。 水神一时失神:“庚辰……” 四相傀儡全力爆发,一拳一掌轰在了水神胸膛之中,强大的水神投影躯壳中浮现出龟裂之痕。 共工目眦欲裂:“你!” 他恍然明白对方不是庚辰。而是一道虚幻傀儡,但这灵魂都是一样的! 这是它犯下的唯一错误,却被白维抓住了,四相傀儡往后退去,双方再度交替位置。 白维足踏虚空,帝王举起右臂,以手为刃,一往无前。 面对共工挥击而来的还击也是不闪不躲,任由它直接刺穿半个胸膛,只一心一意的将右手刺入水神投影,龟裂的痕迹陡然扩散,蛛网般的裂痕遍布了共工的躯壳。 凶神的残影到这一刻几乎彻底溃崩。 共工感受到力量的流失和岁月之河的隐去,他背后的伟岸无量的手陡然溃崩。 “你,赢了。” 水神眼中无喜无悲:“但,这不是结束。” 喀……砰! 投影破碎,岁月之河消散,维系着水神力量的根源消耗殆尽,这道投影也随之迎来重点。 白维左边胸膛已然空洞,整个人虚弱无比。即便黄金树投下光芒,他仍然感受到了一股由心而生的疲惫。 但是还没有结束! 恰如共工所说的那样,他到现在耗尽气力所击溃的不过是一道岁月之河里唤来的投影,是个召唤兽。 而真正的魔影藏在了投影后方,仍然活着。 白维顶住强烈的疲惫和虚弱感,右手贯穿了投影。就像是刺破了一层玻璃,抓住了藏在玻璃后方的人。 “抓到你了。”帝王冷冷的说。 刚刚从岁月之河中挣脱还原出的魔影睁开眼睛,迎上了一双燃烧着的璀璨黄金瞳。 暴戾的魔性在这一刻竟显得有些沉默和惊惧。 下一刻陡然疯狂,它咆哮着嘶吼,似乎察觉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 其实白维也是同样,他抓住的是因为耗尽了岁月之力而虚脱的水神魔性,后者固然虚弱,他自己也几乎烧光了五成的血脉,力量所剩无几,此时他已经不具备一锤定音的能力。 但这个机会又如此千载难逢,他不可能错过,于是在一刹内做了个决定。 右手扣住咆哮的魔影,朝着自己跟前拉扯过来,将所有的力量用来做一件看上去非常幼稚的举措。 头槌!额头对着额头,猛地一撞!伤敌一千自损一千,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对方的脑袋变成西瓜碎,自己的脑袋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上去无比简单,但这一次撞击,直接让白维和魔影都失去了意识…… 断然不是因为肉体带来的冲击感。而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发生了比脑袋更剧烈的碰撞。 灵魂对灵魂的碰撞,神秘对神秘的碰撞,理对理的碰撞! 这种碰撞远比肉体碰撞更加危险。就像是两个人拿着心脏去撞对方的心脏。 哪怕损失一小部分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直接撞上去根本是悍不畏死的送死流塞恩行为。 寻常人类的灵魂撞上去必然死路一条,可白维是黄金帝王,历经九十九世轮回,记忆不断复苏,论对灵魂的了解堪称当世第一人! 暴戾的魔性硬生生在两股神秘之中被碾压。水神的魔性狰狞,在两种力量之中,它根本无路可退,只能选择全力冲撞白维的意识,试图吞噬他的记忆和灵魂。 可当它撞上去的瞬间,这灵魂坚固的不可思议,透过撞击让它得以窥见的少许画面更是震慑的它几乎崩裂。 它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以万计的春秋岁月,跌宕起伏风起云涌的人生,不曾见过不曾看透的世界,英雄豪杰波澜壮阔的战争,或者岁月静好平凡度日的闲庭凡日。 少许的边角溢出的漫长轮回沧桑之气便快让它被磨灭了。 星空之下,好多块石碑同时震荡,发出轰鸣的声音,不断回响,一次次的震荡都源自灵魂最深处。 他曾教导出了屠尽万龙的弟子,诛杀过原始崇拜的野蛮。 他曾是手持卧虎刀的百战之将,奠定了人世数百年基业。 他曾是罗生门斩鬼十年的剑客。 他曾是推翻帝国的革命先驱者; 曾是坐观成败背负骂名的千古暴君。 最平凡的凡夫俗子,最尊贵的帝王将相,最狂傲的剑客书生,最潇洒的风流才子……哪一者都是他。 神秘之上的轮回悄悄掀开了一角。 激烈的碰撞之下……魔性,崩解了,它承受不住,所以正在崩溃。 捂着额头的黄金帝王落回到海水里,一条虎鲸跃出海面用肚皮接住了他。 强烈的晕眩感过去,碰撞后离体的灵魂回到肉身里,白维从中回国神,睁开眼发现魔性正在消亡。 魔性崩溃则暴戾消散,被漆黑阴影所包裹的人形也正在逐渐露出来,祂的真实样貌为白维所见。 魔性仅仅是魔性,被它所侵占的不过是躯壳一具,可问题在于它不过水神魔性,为何能达到这个高度。 很显然,它之所以如此强大的根源,必然源自于它所侵占的躯壳! 这副躯壳拥有超越半神的力量,拥有着定格和扭转时间的理,甚至足以撬动岁月之河,唤来水神投影。 白维低头看向怀抱里不着寸缕的身影,触感柔软而纤细,指尖触碰仿佛羊脂白玉…… 是一名女子。 白维轻轻叫出她的名字:“洛姬。” 她听到呼唤,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双瞳一片模糊中看见青年归于漆黑的眼瞳和发色。 白维冲着醒来的姑娘露出了然,然后闭上眼睛,心脏破碎,不可能再活。 已是死局。 绝不是白费功夫。 他脑袋低垂,意识归于混沌,黑暗从四面八方温柔的将他抱拥。 第七百三十章 该来的都来了 回来了。又回来了。 第八十二次…… 白维握了握手指,和其他时候不同,此时此刻也有一种虚弱感,灵魂深处有些虚弱和疲惫。 他靠着椅背,轻轻按着眉心中央。 “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提问,就在寥寥几步外,洛姬举着手里的书本,还在问询那句话的意思。 她满脸写着认真之色,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既视感已经累计如此之多,她却一直都在重复问这句话,重复了八十多次。 原来……最初开始这里就是提示了。 洛姬并没有既视感,她没有之前轮回中的记忆,也没有既视感,因为她是特别的。 既视感的堆砌来自于永劫回归。 没有人能够从重复踏入同一片河流,重复踏入的结果就是重复一模一样的过去,留下同样的脚印。 和岁月之河相关的理数量何其稀少,对时间的干涉是她的理,正因如此,永劫回归对她的影响几乎留不住,她不会记得重复发生的事,也不会知道将来的第三天会发生什么。 她是……姬洛阳。 全球最强次位英灵,血洛阳。 一早就该猜到的,因为靠得太近,反而灯下黑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掌控时间的英灵之理,哪怕是次位英灵,也拥有直追上位英灵的实力底蕴。 时空之理就是如此不讲道理,时停是致命的,对任何稍弱者永远是一击秒杀。 她本人来到这里,大概就是官方留在这里的一手。所以之前一直官方反应都迟钝。因为在官方认识中,已经派遣了姬洛阳坐镇。 在明国上位英灵不能出手的情况下,姬洛阳便是明面上和事实上的最强战力。 即便是次位英灵也拥有威慑上位英灵的实力,她在这里,情况理应都在掌控之内。 但官方没有预料到,姬洛阳这把刀被夺走的可能性。 理论上来说,这绝不可能,过去从未有过先例。 英灵之理赋予了英灵得天独厚的神秘,缘于自身灵魂,永久绑定,绝不可能被他人占取,英灵之理不是至尊骨,你要抢夺英灵之理就意味着要融合英灵的灵魂。 如果这么做了,谁被谁吃了都不一定,而英灵的灵魂甚至不会被轮回井磨损。 所以白维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这个问题说来简单。但就像是「如何把大象装进冰箱里」一样滑稽,说来简单谁都会,但根本不可能实现。 然而它真的实现了……而且重复实现了很多次,白维不得不开始思考。 如果英灵之理不存在漏洞,那么漏洞极有可能是存在于姬洛阳自己的身上? 已经找到了破解轮回的核心,白维的内心却也丝毫不焦躁,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感。 白维沉默了少许,然后问:“这本诗集真的能帮你治病?” 洛姬认真的点头:“可以。” “明明它上面感知不到任何神秘,为什么能帮你治病?”白维不解。 “因为……”洛姬轻抚着纸张:“我的病比较特殊一些。” 她一直都说自己生病了,视力方面有些问题。 白维直接提问:“你的病到底是什么样的病?” 洛姬沉默,显而易见,她并不愿意谈及这事。 白维也不着急:“我可以把诗集后面都翻译给你。” “真的?”她有所意动。 “但前提是你得把和病症相关的事告诉我。”白维凝视着那双朦胧涣散的眼睛。 “唔……”洛姬烦恼的皱起眉头:“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让一个病人回忆自己如何生病的,岂不是很过分?你不够温柔呢。” “温柔不能治病。”白维说:“我只是提出建议。” 不能着急,不能逼迫,她说不说只能取决于她自己想不想,没人能迫使她做什么。 洛姬陷入纠结。 白维又开口说:“如果觉得难以抉择,不如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问:“是什么样的故事?” 白维摇头说:“一个还没有结束的故事。” 他开始说起一场关于重复轮回的故事,只是抹去了开头的原因,留下故事本身,模糊淡化了具体的称呼,只留下了一个个代称。 在白维说故事的过程之中,白星回、柳生霜月和樱井思也悄悄的来到了大厅中入座,安静着,一言不发着,听着白维诉说着这场有些离奇的循环。 白维的故事说的很快,却并不粗糙,只是有些时候会省略掉一部分的因果,有些时候会忽略一些事实,黄金权能的来处他缄默不提,挑选出可以说的部分进行删减改动。 即便是如此,谈及轮回,若是没有既视感的存在,大部分人是不会相信的。 甚至因为白维说了这个故事。即便他没有动身离开,并没有满足红姐出现在这里的条件,已经来到门外并且一直都在偷听的红姐也还是选择了进来。 她也入座了。 作为故事里的一员,她有资格在这里,听到这个故事结束为止。 洛姬聆听着故事本身,从惊愕到疑惑到不解到思索再到沉默……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白维说到了第八十一次轮回。 他直接省略了很大一部分,跳转到了对战的部分,将帝王换成了别的谁用以替代,直接给出一句结论…… “等待魔影散去,露出来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她便是……” 白维故意停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透的茶。 良久后,洛姬接着说道:“是我。” 她猜到了,听到了岁月之河出现的瞬间,她就立刻明白这一切所言非虚。 英灵之理对英灵自身非常重要,她的实力底蕴如何只有自身知晓,岁月之河唯有她方可观测。 她摊开掌心,指尖轻柔滑动,灰白色的光影残留,斑驳的河流虚影在她掌心中浮现。 “岁月之河……恒沙之理。”她自言自语的说:“错不了的,必然是我了。” 红姐立刻说:“大人,如果所言非虚的,我们该立刻转移离开,不能再呆这儿了!” 洛姬缓缓摇头:“不解决掉水神遗留的魔性,我逃去哪里都一样,这不是还有三天轮回吗?既然它已经是牢笼,谁都逃不出去,况且也不该逃走。” 她肯定道:“要解决这道魔性,也只有在这里了。否则它一定会逃走,逃去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藏匿起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她有些歉意的说:“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白星回面露尊敬之色:“您言重了,姬上将……千错万错也算不到您头上。” 柳生霜月喃喃道:“共工,神州水神所遗留的魔性……真的会有这么邪乎吗?” 樱井思有些害怕的说:“太古神祗一念就要摧毁世界?好不讲道理。” 洛姬自嘲的说:“弱者才讲道理,强者就是道理。” 白维不解的问:“它为什么能够控制你?为什么能占据你?又为什么能使用你的英灵之理?” 这个问题直指一切的核心。 “因为……”文学少女指着自己的眼睛说:“我有病啊。” 红姐补充解释:“大人的病是在洛阳血战时留下的,她因此失明很久,直至最近才有所恢复。” “外神化身?”白维听说过这一战,恰恰是这一战奠定了姬洛阳最强次位英灵的称号,却鲜有人知她为这一战的惨胜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柳生霜月追问:“比起很难直接治好的病症,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追杀这个魔性?趁着它尚未成长起来,只要能斩草除根就能……” “它会躲藏起来吧。”白星回烦躁的咬住拇指指甲:“它也记得之前的轮回,一直都在有意藏匿,这次被看破了真身,想必会藏的更深。” 白维则是静静的摇了摇头:“错了,它不会躲,也没必要躲了,它已经没有退路可走,索性还不如直接来到我们的跟前……这固然会有风险,但它一定会来,会有人送它来这儿。” 话音刚落,院落外传来敲门声,一名僧人推门而入。 “久违了,白施主。”圆真双手合掌微笑:“贫僧来了。” 他卷起袖子,整条右臂漆黑蛇盘,被魔性侵蚀的血肉模糊却面不改色:“它也来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深红感叹 最初遭遇到魔影的人是蔬菜小贩。 再然后便是和尚圆真。 红姐当天能买到什么样的蔬菜,完全取决于这个魔影选择性的吃了几个人的灵魂。 它如果全部吃了,那么就只有一种蔬菜,也就是西红柿。 如果只吃了一个人,那么就有三种蔬菜,西红柿、茄子、花椰菜。 蔬菜小贩的身份是它假借的身份,通过这个身份就能直接接触到红姐。 接触到了红姐,就有办法进一步接触到洛姬。 事实上,到了第二天晚上,红姐和洛姬双方的去向都不明确。 白维早已猜想到红姐是官方的人,她的不告而别大概率是去处理某些官方的事。 可如今想来,如果红姐的失踪并不是处理官方的事,而是被水神魔性挟持了呢? 已经确定了它的目标就是姬洛阳的如今,对方的入侵路线也轻松的断定。 其实一切都摆在了眼前,只是很难被察觉到。 之前重复数十次都没有察觉,不得不说是一种灯下黑。 几乎大部分人都认为关键点在于死亡的那群人身上,谁能想到它的目标根本是侵占一名次位英灵的躯壳,在原理上这绝不可能,没人会认为真的能把大象塞进冰箱里。 即便是姬洛阳自己也不曾想到当年受的伤会成为灵魂意志的突破口。 现在则不然,情况已经扭转。 魔性的根本目的已然暴露,它仍然觊觎着姬洛阳的躯壳,却失去了侵入的路线。 白维仍旧掌控永劫回归的循环。不论重复多少次,它都一定会失败。 就像玩家攻略boss的那句名台词一样。 ——我可以失误无数次,而你只能失误一次! ——你失误了,你就是死,而我失误了,我下次还来。 ——今天你将我挫骨扬灰爱答不理,明天我塞满血瓶还来找你。 这绝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它固然赢了前八十一次,但这毫无意义,它仍然处于这个牢笼之中,永远都逃脱不出去。 它只要露出唯一的破绽,输掉哪怕一次,就会全盘皆败。 它已经没资格和白维耗下去了,事到如今,只能搏命。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于白维身上。唯有制造出了永劫回归这个牢笼的他才是唯一的弱点,也是唯一的生机。 因此它会来到这里。 白维早有预料。 因为它聪明,狡诈,而且……惜命。 它虽是魔性,但也是神州水神遗留的魔性。 试想共工跨越五千年岁月之河,以一只手的余力大战黄金帝王是何等神祗气魄,他的魔性却截然相反,没有保留共工作为神州水神的大气磅礴。反而留着暴戾、残忍、狡诈的种种特性。 足足八十多次轮回都在躲闪,没有一次说是要正面敌对,躲藏隐匿,然后如同毒蛇般发起猛攻。 更可笑的是它所针对的都是其他人,从未有过一次敢于在白维跟前露出正脸。 明明知道自己只需要一次失误就会落败。但还是要耗下去,恰恰证明这道魔性的心气不足。 直至此时此刻,它才终于有了点难得的气魄……愿意正面出现。 因为它已经被逼入死角无路可退。 圆真整条右臂都盘旋着水神的魔性,被腐蚀的血肉淋漓,僧人却面色不变。 在过去的循环里,白维和圆真商讨过如何应对,和尚超过十次以上以自己为诱饵容纳魔性,最长的一次他将魔性封在体内足足两天两夜。 但最后发现这所谓魔性也仅仅是留下的一条壁虎尾巴,计划仍然是宣告失败,重复的失败持续多次,白维也自然放弃了这种选择。 如今又见到这幕场景,白维不禁叹气:“你该让它自己来的。” 圆真摇了摇头,泰然自若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僧顶得住。” 魔性侵蚀着肉体,佛门大金刚体魄也支撑不到一天就会修为耗尽。 白维不再劝说,和尚的觉悟他足够明白:“让它来与我对话。” 魔性如同漆黑的黏液顺着皮肤往上爬,像是一只手扼住了圆真的咽喉,后者盘膝而坐,岿然不动。但喉咙已经不归他控制,发出怪异的嗓音。 “他是我的人质。” “我也留下了后手。” “如果你们敢动手,我会立刻吞噬了他的真灵,连入轮回的可能都没有!” 魔性发出威胁:“而且一旦你们动手,从今往后我也不会主动出现,每次循环开始,我都会主动散开分身,侵蚀一切能侵蚀的对象! 杀个百人千人万人,这里距离最近的城市倒也不算很远……只要不将我的分身扑杀干净,他们的结果就会像是之前的蜀山派和天台宗一般!” 谈判之前先说狠话,常用的施压招式。 白维还没开口呢,红姐就冷笑不已:“你又能跑到哪里去,别小觑了官方,我们要封锁这方天地根本不难,你以为你逃得了?” “那我就杀光这里的所有普通人!”魔性发出不屑的狞笑声:“即便伤不了你们,总有更多人被拉着陪葬,屠光一个宗门的精锐并不困难,我还是有机会拉着千人陪葬的,而且……你们未必能将我彻底扑杀干净,只要有一丝丝的残留,嘿嘿……” 红姐正要回喷,被洛姬轻咳声打断。 “现在没有我们说话的份……”她提醒。 白维优哉游哉的开口:“它不会这么作的……如果真有这份胆魄和能耐,应该先去杀个几百人表示真的有能力,然后等下一次再来见我们呢。” “你认为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白维放下茶杯,手掌握拳支撑着侧脸,慵懒的说道:“你也不用跟我耍横的,循环这么多次,我什么都没见过?你在过去哪一次没有把西昆仑拉到地球上来?你难道以为和西昆仑坠崩比起来,这千人的生命很重要吗?” “如果是九十九比一百,或许有人会选择九十九。” “但换成是一千对一千万,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一边。” 白维以一副淡然的神态应对着这场谈判,冷淡的几句话废除掉对方话语里的威胁。 它言语里的威胁是建立在白维、官方会投鼠忌器的基础上,然而这个地基被白维连根拔起。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很多人的死活,或者说……虽然在意,但也没办法,为了明国苍生大众的安全,做出一点取舍和牺牲也是被迫无奈之事。 这句话由曾经亲手推翻帝国的人来说实在是很有分量。因为他真的做过这样的取舍,衡量过生命的多寡重量,然后毅然决然的舍弃了其中一者。 魔性哑然,它长久的没开口。 白维挑起眉毛,轻蔑戏谑:“怎么?这就没招了?足足八十多次循环,你难道就没考虑过自己被抓个原形毕露后的可能性?” 他好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想过,居然拿这种无所谓的小事来作为威胁当做底牌,哎呀呀,真是有够好笑的呢,就这点脑子,建议你去跟二师兄借点脑花。” 魔性低沉着不作回应。 现场的氛围有些诡异,红姐都看不太明白,刚刚还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现在就被训的跟孙子一样。 “妙极……谁能抓着主动权,谁就有优势。”白星回低声说:“兄长果然拿捏得住利弊,它果然没招了。” 第三人称中,白星回是少数几个能做为棋手的聪明人,对局面把握一目了然。 “它没有退路可走,所以来这儿,本质上是拿着不多的本钱,祈一条活路。” “本想着将手里的本钱吹嘘的大一点让兄长投鼠忌器,但现在反而是弄巧成拙自曝空虚。” 她心想这和兄长下棋的棋路倒是很相似,到了这一步已经是接近于收官了,兄长的棋力前期不彰。但一旦将局面铺开后,则收官无敌……循环恰恰给了他足够多的铺开局面的时间。 柳生霜月问:“哥会给它留一条活路?” 白星回否认:“怎么可能会给?它就像是赌桌上的赌徒,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这大概是最后一场了。” Showhand,一把定胜负。 对魔性来说是穷途末路的殊死一搏; 对白维来说是一网打尽的机会。 “我给你这个机会。”白维答应了:“你想如何比?” 魔性低沉回应:“我要……侵蚀你。” 白维挑起眉毛,他看见了一枚深红色的感叹号。 第七百三十二章 号 “可以。”白维果断同意。 侵蚀他的灵魂,根本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即便什么都不做,靠着庞大的记忆就能将它活活压死。 魔性又指向另一个方向:“还有她!” 洛姬微微一怔:“你要同时侵蚀我们两人?” “这家伙不安好心啊。”白星回警惕道:“兄长,大不了慢慢耗下去,我们……” 白维摇头:“我没有这份耐心了。” 他看向姬洛阳:“反正还有循环,不妨试一次好了。” 洛姬垂下眼眸,微微点头:“好吧……就当是弥补我之前的错误。” 不由得其他人反对,白维伸出手,对着圆真和尚身上盘旋的漆黑魔性:“来!” 嗖! 破空声中,如同蜘蛛般抛射过来的漆黑思想直接粘连到了白维的右手上。 缠绕盘旋在他的手掌中,同时从阴影中抬起,也顺着洛姬的小腿和椅子一路爬到了她的手掌。 漆黑的魔性猛地收拢,两人的手掌也撞在了一起,像是被胶水死死粘住,十指相扣。 白维:“……” 周边的大小姑娘们都瞪大眼睛。 洛姬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但她已经来不及说些什么,魔性对灵魂的侵蚀已经迅速蔓延过她的半个手臂,这速度甚至比圆真更快。 早已侵蚀过好几十次,姬洛阳受伤的魂魄几乎算是不设防; 反观另一边,白维的手臂上闪烁着黄金的光芒,它甚至没有爬过手腕。 侵蚀的速度显得无比缓慢,这让其他人微微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情况再度发生变化,两人握着的手开始掉色,变成了灰白色,这股灰白色正在驱散和抵消黄金色,被抵消后的黄金无法维系力量,不能阻止魔性的进一步侵入。 “兄长!”白星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情况明显在恶化。 白维淡淡道:“它之所以要侵蚀洛姬,目的其实为了撬动对方的英灵之理来对抗我持有的神秘,达到制衡效果,算是一种驱虎吞狼的手段,神秘相轻。故而我的灵魂也变得不设防,它可以找寻机会直接侵入我们的灵魂,效率反而比侵蚀单人更高。” 白星回焦急:“兄长知道还……” 柳生霜月捂住白星回的嘴巴:“急什么,兄长都不急,让你先急眼咯?” 红姐忐忑的问:“你真的有把握?” “自然,它这次目标是放在我身上,想要通过侵蚀我的灵魂来跳脱出循环,可惜它搞错了一个基本事实。” 白维笑容很微妙……永劫回归又不是我的权能,是借来的,我说停它也不会停。 魔性就像是一个病毒,千辛万苦的想要黑入玩家控制的游戏角色,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出游戏。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游戏角色也是在游戏内的产物,怎么都不可能逃出来。 双方从一开始就是不死不休的情况,你死我活。 哪有人乐意看着病毒荼毒电脑的呢?大不了卸载游戏重装或者干脆回档。 “安心……”白维闭上眼睛:“它自己进来找死,别说我不给它个体面的死法!” 放开压制,任由黑白的英灵之理和漆黑的魔性将两人吞没。 白维和洛姬两人霎时间化作一尊黑白色的简笔画,几乎精致的时空里。 深红色的感叹号被点亮后缓缓燃烧,如同一枚倒计时的深红色蜡烛。 …… “编号33,唤醒” …… 一片剧烈的震荡之中,她睁开眼,捂着钻心疼痛的额头站起身,垂下手掌,掌心里满是鲜红的血液。 头破了。 她想要翻找医疗箱,但四周都是坍塌的风景,她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 这里是图书馆,本该是图书馆才是……但是成片的书架倒塌下来,漂浮的图书架坠落。 大陆最为宏伟的三大图书馆之一就这么被毁掉了一大半。 她好像是被哪本书砸晕了过去,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四周不少都是被掩埋在书堆下方的人。 她踩踏在书山上艰难行走,推开大门,从高塔的上层往下方俯瞰。 塔在燃烧。 世界上仅有九座的高塔,这一座被誉为智慧之塔,无数人孜孜不倦的在这里学习着知识和魔法,从中窥见真理,至上六柱大神中的两柱都赐福于此。 可它如今居然在燃烧。 这是什么信徒打了过来吗? 她不知道,看着下方的火光,还有从地上延伸出的恐怖裂痕,她的额头更加刺痛了,只想着赶紧回到房间里,然后去往安全的地方避难。 作为魔塔中的学员,她委实没有能力抵御这样的灾难,能保全自己就很困难了。 她发现魔力驱动的电梯已经损坏,只能迈着步子走有些念旧的回旋石梯。 高塔经过太多次的扩建,许多古老的机关暗道都被藏匿着口口相传不知真假。 她以为这条路上不会有几个人,却在往下奔跑的过程中看见了一抹火光。 几名穿着披甲的暗夜隐匿者出现在视线中,她脸色剧变,正要逃跑,后背却传来钻心疼痛。 一把刀已经刺穿了她的肺部,没办法咏唱的魔法师都是废物,她的魔杖来不及释放就被踩落。 我要死了…… 她吓的闭上眼睛。 可下一刻疼痛感没有如预想里的到来,尖锐的咆哮声覆盖了耳朵,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她蹲在楼梯上,电光一瞬间点亮了螺旋回廊如同白昼。 哒哒……落地的脚步声传来,隐匿的暗夜刺客们已经化作了焦炭散发出并不好闻的焦糊味。 穿着魔法师长袍的青年落在了她的身边:“你还好?” “我……”她刚刚张开口就咳出鲜血。 “这是治愈药水。”青年丢来药水:“我建议你十分钟内逃出去,否则很快就会有人从这边上来。” 她拔出伤口的刀子,喝下药水,感受到疼痛感消散,冲着已经走出十几级台阶的青年问询。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你是谁?我……” “我叫白维,不用客气,等以后你说不定会恨不得杀了我。” 青年停顿脚步,回头一笑,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她愣住了,显然听不明白。 青年信步往下走,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 女孩发呆了几秒,然后立刻拔腿逃跑。 她很幸运,在半天内就逃出了那里,经过几个月时间,跋山涉水的回到了家乡,随后了解到了一个事实。 智慧之塔已经崩解了,六大柱打入世界的基石被粉碎了一根,无数人受到波及,也引发了史无前例的大战。 大陆历史由此时此刻起拉开了新时代的序幕,这个时代的基调名为混乱和战争。 又是五年的时间过去,女孩始终惦记着把她从刺客手里救下的男孩。可惜她相当残念低级的情报网络根本不可能找到具体的人,同时九座高塔中的第二座也被推翻,第二座高塔崩塌后的第三个月,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大陆十国,始作俑者的身份被披露,其样貌和身份被列入纸张之中四处传阅。 她看到报纸的那一刻就呆住了。因为推翻两座高塔的幕后者恰是当初救下她的青年。 女孩的心情变得无比的复杂……因为他的存在,很多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包括她自己……原本她会成为研究者度过一生,现在在乱世却过的朝不保夕。 她突然生出一种冲动去问清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在慎重思考很久后,她选择了迈出家门,一去便是近三十年时间。 二十七年后,高塔中的第七座轰然崩塌,与此同时……推塔者ꔷ白维正式被宣告死亡。 等早已不是女孩的女子来到了这儿时,此地早已只有断壁残垣。 至上六柱其中五柱同时出手将他扼杀,留下一座残破的塔和两位至高神成了他的陪葬。 这不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处刑仪式,却令大陆无数人失声。 只剩下两座塔,神的力量衰竭到前所未有,两座至高神陨落,余下四大柱归于缄默。 她看着残破的高塔,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近三十年时间都被荒废了,什么都没找到,什么都没得到。 一生只见一次。 一次便是永别。 第七百三十三章 初见亦是永别 【编号43,唤醒】 …… 乱葬岗,坟墓前,几片纸钱飘舞。 少女坐在木头做成的破烂墓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点燃烧着黄纸的一男一女正轻声嘀咕着。 “真是没良心啊,这家子人。” “是啊,真恶心……自家女儿死了都不让入宗祠的吗?还没嫁出去呢,夫家不要就扔这儿随便埋埋?” “本来是个嫡女,后来听说娘家出了事,被贬谪了,立刻这陈家的主子就变了脸色。不仅摘了嫡女的身份给了另一个女儿,还让这个女儿住在破破烂烂的偏院里。” “可怜啊,十几岁小姑娘,被冻死的?” “哪能啊,活活冻死是不可能的,倒也不是被饿死的,虽然也是瘦得皮包骨头了……” “我听说是自己上吊的。” “怎得?” “这陈家大公子是个色痞,据说会乱钻姑娘房间,偏偏这姑娘生的明目皓齿……” “啊这……她才十四岁啊,十五岁才能出阁吧。” “这大公子前段时间被人打断了腿,想来是没得手,但这人言可畏,这小姑娘受不了刺激就自缢了。” 听着这几人的碎碎念,少女牵扯出几丝苦楚的神色……什么自缢,分明是被勒死。 她挥了挥手,空气吹来一阵冷风,几乎要把黄纸吹灭,两个烧纸的人立刻降肩膀颤抖。 “不会,不会是她回来了吧?” “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找我们麻烦!” “对对,我们只是来给您烧点纸钱,也就拿了点钱……” 两人急忙给死人磕了个头,随后忙不迭的逃开了。 “哎……”她深深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自己的坟墓,嘀咕道:“我是不是该穿红衣的?” 这时候,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传来:“穿不穿红衣你都回不去了。” 少女回过头,立刻吓的僵住,大喊一声:“鬼啊!” 乱葬岗的坟墓里立刻探出好几颗脑袋:“谁叫我?” 地面中出现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小姑娘,时间到了,你该随我们去地府了。”黑色衣服的鬼差说:“可别想着什么头七回去报复的蠢事。如果你这么干了,可要魂飞魄散的。” “你们……黑白无常?”她小心翼翼的问。 “高级阴差罢了。”黑鬼差摆了摆手。 “我……”她犹豫了一下:“我虽然没多少怨气,但就这么算了吗?我可是被活活勒死的。” “跟我说没用,你下去跟阎罗和判官说吧。”黑鬼差没耐心的说:“快点吧,今天还有好几处要跑。” “我……”女孩说:“我还想回去看看,这是我头七,总该能回去一趟吧?” 黑鬼差皱眉:“回去是要我们随同的,哪有这个时间,你这人头一次死是吧,懂不懂规矩?” “我当然是头一次死。” “还敢顶嘴了,别废话,跟我……” 黑阴差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脚,扑哧一声栽倒再到地里。 “欺负小姑娘要不要脸?人家想回去就回去呗,废话这么多,公事公办都不懂,以权压鬼学的精通。”穿着白衣的阴差冷漠的收回右腿。 “你妈的,就因为你这样,才没谁想跟你搭档啊!”黑鬼差回头骂道:“人都死了还讲究人情味,活该你干了三十年还在这儿混。” “咱们公务员,都是为老百姓办事,努力点怎么了?”白衣阴差反问。 “这种苦活谁乐意干!”黑阴差冷哼道:“反正送去轮回后都是零差评,谁还管他乐不乐意!我们是为阎罗和地府负责,又不是……” 白阴差举起手里的刀:“嗯?” “我,我说不过你。”黑阴差从心:“这小姑娘就随你便了,我现在去下一家了!别耽误工作,倘若这个月的业绩掉了,我跟你没完。” 白阴差踹了对方屁股一脚:“快滚!废话忒多了。” 送走了黑阴差,女孩才结束了目瞪口呆的看戏,她小声说:“谢谢你帮我,您是白无常?” “白维,高级阴差。”白阴差掏了掏耳朵:“走吧,我跟你回去看看,你家里人还有谁值得你惦记的?” “没了,好人都死了,坏人活得好好的。” “宫斗的确吃人不吐骨头,既然都这样了,还回去看什么?一群狼狗吗?” “我想记住他们的样子,下辈子……报仇报怨。”女孩攥着手指。 白维摇头:“下辈子你也记不住的。” 女孩不解:“难道这辈子做恶,下辈子也不用偿还吗?” “轮回是随机事件,大道无情,哪有善恶之分?阎罗殿和地府也只是管理轮回入口而已,干涉不到轮回本身,都是借轮回之地进行修行。” 白维平淡的说:“什么公平的阴曹地府也都是骗人的……便是这种恶人,如果肯贿赂,都能直接去轮回转生的。” 女孩瞪大眼睛:“这……” “觉得有点难以接受?”白维复杂叹气:“活人在阳间都得不到公平,为什么觉得阴间会有公正呢?” 她久久无言,只是魂体传来一阵阵漆黑的怨气。 “头七回魂是你最强的时候,即便如此也应付不了阴差。”白维道:“你可想清楚了后果是什么。” 女孩睁开眼睛,双目中流出两行血泪:“原来您瞧出来了。” “你天赋很不错,能懂得隐藏怨气和凶性。如果穿了红衣,说不定还真的直接变成厉鬼。”白维平淡道。 “我穿了的。” “有吗?” “红肚兜……”女孩笑着流出血泪,惨笑着说起当天的事:“那天是我生日,他们一边假意来为我庆生,一边悄悄绕道我背后,然后扯出送给我的挂坠链子,就这样用力,被他们勒死……脖子被割破了,衣服全流出血来,染红了一大片。” 白维不回答,沉默的往前,一会儿就来到一家气派的大宅门口,没有挂上白布,也不举丧事,可见曾经一个嫡女在他们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他注意到大宅院门口上贴着几道道家符咒。 “我入地府修行几十载,这类事其实早该看习惯了的。”他低沉的说:“今天却觉得格外碍眼啊。” 一挥袖,幽色火焰点燃了符咒,大门上挂着的左右灯笼被吹灭,空气里飘起阴冷的温度。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白维道:“快去快回。” “是。”红衣鬼魂飘入深宅,里面传来怒骂、尖叫、恐惧、嘶吼、沙哑的叫骂……一片混乱。 有人冲到大门试图逃出来,可大门已经被牢牢封死,隔着大门传来敲打声,一次又一次,多么绝望的呐喊,恶人的声音这时候反而变成美妙的音符。 一炷香后,浴血的厉鬼飘了出来,双目涣散。 “接下来,我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她轻声问,竟有几分轻松。 白维摸了摸下巴:“不至于,你不会以为只有地府才能去轮回吧?” 他拿出令牌对着地上一丢:“我是高级公务员,绕开上级视线,开个VIP通道还是不难的。” 少女睁开视线,她还想说什么。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白衣阴差道:“黑衣的小鬼要回来了,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长街另一端传来了愤怒的咆哮声,夹杂着鸡飞狗跳。 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对着青年施了个万福,走向令牌方向,消失在原地。 黑衣阴差停在了大门口,他脸色变得比衣服还黑,冲进宅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愤怒道:“我要举报你!” 白维打了个哈欠:“随便吧。” “你犯了这么大错,没人保得住你!”黑阴差怒骂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就为个素昧平生的女鬼!几十年白熬了不说,搞不好都要被打入轮回!” 白维瞥了眼对方:“因为……我腻了。” 他淡淡道:“我赶着时间重开,直接进入轮回也挺好的。” 轮回入口。 在踏入轮回井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守着轮回井入口的老婆婆见状问:“有所不舍?”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低声问:“没有不舍,只是遗憾。” 一生只见一次,初见亦是永别。 下辈子,等待再见。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兵圣 【编号53,唤醒】 …… 地府,食堂。 “打饭。”穿着白衣的阴差站在窗口前。 “三炷香火。”里面一个老太太递来三炷香。 “少了点吧?”白衣女子微微皱起眉头:“之前还有五炷香呢。” “情况就这样,地府不景气,担待点吧。”老太太挥了挥手:“如果觉得不满意,去找孟婆投诉吧。” 白衣阴差脸色难看,跟孟婆投诉有用嘛,她今天的事明天就能忘掉。 拿着三炷香插进白色米饭里,她回到了座位上,静静等着香火烧完。 “最近待遇越来越差了。”她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纯可人的脸。 座位对面坐着黑衣的阴差,同样是个女子,不过身材高挑性感,正在拉出自己半米长度的舌头,用刷子刷着舌苔,听到这话后,她将舌头卷起来赛回嘴里。 “最近地府香火钱周转不开,削了点待遇,看年终总结,如果行情比较好,就能补发。” “真能补发?” “表面上可以,事实上不行。”黑衣阴差摊手:“最近阳间打仗死人,我们哪有香火收入,连工作都变少了,战死的英魂做一场法事就能直接引渡轮回,轮不到我们捡剩。” “难道每次都有法事?” “没有就更糟糕了,连法事都没来及做,证明大部分战事打的非常惨烈,战场煞气最适合养育出亡灵。不论是英魂还是厉鬼,都不是我们这个级别能应付的。” 黑衣御姐吸了一口香火:“现在还有三炷香就算不错了,我怀疑再过个一段时间,能有半柱香就不错了。” “听你这口吻,地府也像是下级单位,获得战战兢兢……” “地府本来就不属于轮回,而是人为设立的组织啊,看着的又不是轮回井的大门,只是一个很小的通道入口罢了。” 她比划了一个指尖的微弱距离:“仅仅是依靠着这里提供的资源来修行。对于死去的亡魂最为合适,你我均为鬼修,只有这等去处了。” “我听说前段时间,阴帅和阎罗出了地府。” “那大概是去拉赞助了。” “赞助?” “难听点是这么说,好听点的说法是——落子,也就是押宝;鬼修也有需求,阳间阴间分不开,眼瞧着可能改朝换代,咱们这儿也不好独善其身,总要提前押注,确保以后的客户来源吧,阎罗和阴帅应该是去谈生意的,能出一份力就能确保以后地府的位置不变动。” 白衣阴差叹着气:“都是利益呗。” “成年人的世界是这样的,只谈利益,不谈风雅,哪怕是死了,也要恰饭的嘛。” 御姐看着香火烧光,催促道:“赶紧吃完吧,今天轮到我们当值奈何桥。” “噢。”小姑娘点了点头,开始吞吃香火加持后的白米饭,尝起来没什么味道。 但这一碗够管十天,香火神气更是鬼修维持魂体稳定和修行的必需品,大头都归判官、阎罗、阴帅等等,余下的部分才是下面的阴差和小鬼,这个也是地府里的硬通货,发下来的香火就算是工资。 两鬼来到奈何桥进行交接班。 她们的修行一个八十年,一个六十年; 在地府呆了也有半个世纪之久。 黑的死在三十岁,在外面做了十年孤魂野鬼后,因有点修行且没害人,得了机会转正到地府; 白的死在十六岁,病死的,她的运气好,死后本来险些被抓走当鬼妓。 但因为该妓院偷税漏税被查封了,她便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报名了阴差考试,顺利通过后便从最基层做起,到了现在已经成了有编制的高级地府公务员。 几十年死涯,其实一眼就能望到头,没什么可说的,小鬼到阴差无非是整日按照规矩做事,不敢逾矩。 女性阴差相对比较少,为了弄出恐怖氛围,她们也不修边幅,黑的是吊死鬼,所以长时间把舌头放在外面挂着; 白的不懂吓唬人便取了一张恐怖鬼面具改在脸上。 大多冤魂厉鬼都是女子,故而寻常阴差也不会招惹她们,要说对这日子没什么不满意。 但比起生前少了很多盼头,都快活成了零件,每日只寻思着朝九晚五的上班下班,升职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最多职务调动。 许多高级阴差会攒钱去枉死城之类的花街巷柳消费,找鬼妓,聊以慰藉无聊无趣的生活; 可她们是女子,完全没这部分需求,索性也不存款,有多少工资都用在了提升修为上,修为算是过得去。 今天值班也同样如此,奈何桥上左右立着,死人间断的走过去,她们也不能相互说话,保持着沉默如同雕塑,遇到一些不肯过桥的还得帮忙拘押。 平凡的一天快要过去,距离换岗交接还有半个小时,队伍反而渐渐长了起来。 黑衣御姐突然收起了红色的舌头,吸了一口掉落的口水,抬起手将脱臼的下巴归位。 她眯起眼睛看向前方:“有股味道,你闻到了吗?” 白衣姑娘望着秩序井然的队伍,察觉到了队伍末端传来骚动,队列在让开,有什么人在其中穿行。 “是插队的?”她疑惑的问。 “急着去投胎?”黑衣御姐冷笑着拿出打鬼鞭,猛地抽向队列中穿插着直奔奈何桥而来的人影。 鞭子击打命中,但效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仅仅是一声响,震退了好多亡魂,却被一只手轻易握住。 一名束着头发披着玄青色衣着的青年停在奈何桥前方,五指握住鞭子,指尖仿佛摄入风雷。 “活人……”御姐阴差皱眉:“活人为何擅闯地府!” 青年穿着一袭书生袍,眉目俊朗,丰神如玉,面对两位面目可憎的阴差也仅是礼貌开口。 “小生来地府自是有事,请问三生台如何走。” 御姐阴差勃然:“地府岂是活人能擅闯的!你这书生,速速退去!” 她又要动手,但下一刻,书生轻轻一挥袖,一股浩然气冲撞过来,半个奈何桥面都被清空。 奈何桥下的黄泉水被平推出去。露出了千年难得一见的黄泉河床,露出了桥墩上缠缚着的森森白骨。 这股恐怖力量擦过了阴差的脑袋右侧,只要稍微偏一点点,她的魂体就会彻底被击碎。 而这股力量的来源不过是对方轻轻一挥袖罢了。 “儒……儒圣……” “其实我是兵家,学了点儒皮法骨。”青年依旧礼貌:“此行来地府是找十殿阎罗说些事,可否指个路?” 黑色御姐觉得自己的裤子都要湿了……被吓的腿软。 白衣的小姑娘抬起手指:“三生台在那边……直行需要半个时辰。” “多谢这位姑娘。”青年拱了拱手,他一步踏上奈何桥。 “等等……”白衣阴差这时候猛地想起了什么,她问:“你,你是谁?” “白维。”青年留下两个字便一步跨过奈何桥。 黑衣御姐颤颤巍巍的站起,埋怨道:“你怎么不帮忙啊。” “帮不了的,没用,打不过。”她回答,视线还是追逐着已经快看不见的背影。 “你不会看上这个兵家圣人了吧?你清醒一点,你是个死鬼啊。” 她歪了歪脑袋,有些脸红的说:“我觉得他看着好眼熟啊,是不是什么时候曾经见过?” 她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我该追上去问一问……” “别!”黑衣阴差抓住她的手腕,重重的摇头:“这时候过去也是找死,他一活人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是为了好商量什么的,接下来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他被阎罗阴帅们打死;二是他打死阴帅阎罗……他闯进来犯了大忌,必然是出大事的,地府要乱了!” “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去问问!” “地府要乱了,这儿反而比较安全,别过去,今天打死我也不会让你过去送死!” 仅仅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地府果然开始剧烈动荡,阎罗殿、判官府、十八地狱都开始动荡,而最初起点就位于三生台上。 但见那青衣兵圣在三生石上写下两行文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这是要埋葬阎罗,掘了地府的根! 地府存在阴间,仅仅是众多势力之一,十殿阎罗亦非太古长存的神祗,而是自封而成。 只是自古以来,对于死亡和轮回的忌惮让它树立起了过于庞大的形象,仿佛坚不可摧。 实际上仅是个私企,靠着投机倒把和两面下注起家,却也逐渐野心膨胀甚至干涉俗世变化。 这股歪风邪气终究需要被肃正。 后世记载,青衣兵圣独自踏入地府,直面十方阎罗,笑问:“地狱亡魂八千万,阎罗十位如何分?” 这一战,地府千年根基被击溃,十殿阎罗仅剩一生一残,青衣兵圣自行兵解,浩然归轮回。 在这位生入凌云阁死刻三生石的青衣兵圣的传奇一生里,做了半个世纪阴差的小姑娘连注脚都算不上。 千年后,曾经的小姑娘已是地府的阎罗,她在三生石早已斑驳的刻痕前卸下衣冠,舍弃了阎罗的千年修为,仿佛当年青衣兵圣那般,兵解入轮回……无人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真相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如果一生只能见一次,既是幸运,又是不幸。 第七百三十五章 藩王 【编号63,唤醒】 …… 大梁国,首都太平城。 天子脚下,百里繁华。 王朝延续百载以上,遍地都是豪门,处处都有门阀,王公贵胄多出牛毛,随便一块砖头扔出去都能砸中几个高官门徒将种子弟。 一处庭院里烧着炭火,眼瞧着太平城内飘起大雪,这里却温暖如春。 此地真是一处文会,行走了几步便觉得有些热了,得脱下白狐大裘。 一名年芳十六的少女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跟着家姐,她不是第一次参加。 但身份地位才学都很难成为文会上的主角,只得稍微在偏中下的位置打量着那些文会里的才子佳人们。 别人或是成双成对,或是郎情妾意,或是大献殷勤。 她才十六岁倒是不着急,许多姐姐都告诉她不必着急。 作为礼部侍郎的女儿,她的地位不低,却也不算很高,她能在文会上坐什么位置,还是得看父亲、爷爷或者祖上是否得了圣恩,能否进入内阁,或者去六部尚书的位置上停一下。 她叫什么其实不重要,没人记得住,她将来想做什么也没人记得,重要的是她的父亲,她的爷爷。 自从她懂了这些道理后,便很难用羡慕的眼光去看那些人,坐在文会上也总是静默的仿佛一块墨。因为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在研墨,像个丫鬟似的。 可她还是要来参加文会的。因为在这儿总能听到一些新鲜事,一些……她最感兴趣的事。 一是江湖,二是朝堂。 江湖不用多说,闺中女子或者才子游侠皆喜欢,不少书生负笈游学也是要青山配长剑的。 大梁风气开放亦出过女帝,故而女子也敢直言朝堂关心政局。 要说这近十年来的大梁,最威风和教人惦记的人物,其实有且只有一位。 大梁一共有三大藩王,其中仅有一位异姓王,这位异姓王坐镇西北,压制匈族,以四百万人口守着西北门户,抵御流霜帝国的八十万铁骑。 十年内大战八场,七次大捷,最狠的一次生擒了匈奴王。 这是朝堂上的事,而江湖上亦是如此……这位异姓王在登入江湖不足三年的时间内,横穿大梁,西至流霜,东至东海仙岛,北至极寒剑域,南抵焚魂谷,几乎横扫了大梁江湖排名前十高手,五年前约战流霜前十高手中的三位,战而胜之,于战场之中取下流霜魔道第二的人头,江湖排名正式踏入天下前十,十大宗师中排名第七。 其实战绩赫然,最巅峰时期,每个十天半月便有一战的消息传来。 何止她会关心这位异姓王的动向,这个太平城中不论男女,只要屁股没歪的…… 甚至即便屁股有点歪,对于朝廷削藩志在必得的能人名臣之后也同样关注这位异姓王。 其声望,站在了朝堂和江湖的两处至高。 不少江南美娇娘偷了家里盘缠,听说了这位藩王出现在何处的消息,温顺婉约的性子都变得热烈奔放,直接拉着好姐妹和信得过的护卫,千里迢迢奔至西北。 在这个时代,女子靠着传闻便爱慕一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英雄豪杰,是常有的事…… 这不丢人,就像是追明星一样。所以文会上才会常常提到这位藩王的事,大家都是追星族,不过心态大多端正,寻思着这辈子都是能够和那位几乎完美的藩王说上一两句话便是圆满了。 然而,同人不同命。 她看向文会一道屏风后悠然品茶的女子……凰玉公主,先皇之女,今年十八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宫执教女先生,才学家世皆为万人之上,其容貌更是大梁胭脂榜第一。 身份上亦是那位藩王指腹为婚的妻子。 虽然至今没有过门,但所有人都知道,她迟早有一天要嫁到西北,成为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藩王妃。 十六岁的女孩不知道这位公主是如何想法,明明她们认识也接近十年时间,却总是看不透对方如何想,每次有人问到她何时嫁过去,她总是笑而不语。 “听说藩王这一战中战了流霜第一大将……” “真的假的,那可是天下第四啊!” “我觉得是真的,虽然消息还没传出来,西北那边不知是惨胜还是大捷。” “你们这就是有点过于激动了,其实大可不必……藩王会进京面圣,到时候就明白了。” “还到时候,到什么时候?” “我舅舅是礼部的,悄悄的听说好像是快来了,不过这次不筹备,是走的暗线。” 文会上的讨论她都认真的听,认真的记下,礼部负责招待异姓王的出行。 但好几次异姓王进了太平城再离开都是无人知晓的,她跟父亲兄长死磨硬泡很久,才得知了这藩王落脚永远是在一个寒酸的驿站里。 战事告一段落,流霜帝国损失了五十万铁骑已经伤了元气,起码三十年内不可能恢复过来。 想来这位藩王进京面圣,倘若真的快到了,或许自己可以……她悄悄的心念一动。 等文会结束,她也没回家,裹上狐裘大衣,踩踏着已经两个脚掌厚度的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着,提着灯笼,悄悄的顺着车辙痕迹,跑到驿站附近蹲下来,即便抱着暖炉也还是冻得不行。 “小姐,我们回去吧。”丫鬟瑟瑟发抖。 她有些不甘心:“再等一等……”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她的脚指头都要没知觉了。这时候,前方出现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的停在了驿站旁。 这种毫不富贵的马车没什么可看的,她本想着移开视线,却陡然间注意到了马车另一边有个撑伞的女子。 是凰玉公主。 她没有上马车,而是站在马车边,说着什么。 她立刻贴紧墙角悄悄聆听,交谈很快就归于沉默,她看到了凰玉公主脸色发青,勃然色变,紧接着她转过身去,大笑着离开。 “要退婚便退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公主说着离开了。 走过巷口的时候,她看见了凰玉在哭。 马车里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走吧。” “等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跳了出来,拦在马车前方,张开双臂。 马夫皱了皱眉,满脸写着不耐烦。 她鼓足了勇气,支支吾吾的说:“我,我是礼部侍郎的二女儿,我……” “让开。”马夫没好气道,一股子凶狠的煞气让女孩一下子屁股跌坐在草地里,她愣住了,然后脸红了,委屈的想哭。可很快用力的抹了一把脸,抓起雪团子砸向马车引起注意。 她大声质问着车里的人:“为什么要和凰玉姐姐退婚!” 车里传来声音,马车也随之停下,隔着一层帘幕,里面的人轻声问:“你听到了多少?” 她顿了顿:“只有最后一句话。” “你应该去找她问清楚。”马车里的声音仍然平静。 “找你问不一样吗?” “呵呵……”车里传来少许笑意,紧接着是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你,你受伤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嗯,受伤了。” “严重吗?” “很严重,严重的快死了。”马车的藩王笑着回答:“总不能让你的凰玉姐姐嫁给一个死人吧?” “怎么会这样?”她脸色苍白。 “流霜皇帝恨不得我早点死,拿出五十万铁骑和天下第四甚至自己的十年寿命进行下注,跟我换命。” 他平静的说道:“我觉得这笔生意不吃亏,便跟他换了,我一条命换两国三十年太平,很值。”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豪气干云的话语,全天下只有他才有资格这么说了。 她看到马夫低下头,右手懊恼的抓着脸,指甲刺入皮肤,泣不成声。 她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颤抖,战栗,震惊,莫名,错愕,失落……种种情绪皆有,真实而不虚幻。 她心想自己是不是还在蹲在雪地里,被冻出了幻觉才听到了这些话。 仿佛要将她的幻想都击碎似的,马车边的窗户被推开,一张苍白但英俊的脸在月光和雪色里照出。 他轻声道:“记得这件事不要说出去,我可以死,但藩王还要再活十年。” 他伸出手轻轻递来一块玉,她下意识接住。 “这块玉帮我转交给凰玉,如果她不要,你就自己留下吧。” 他松了口气,然后轻轻挥手,马车缓缓驶远,静静乘载一路月光。 这个负起天下的男人坐在马车里,他没死在战场上,是因为最后一件事没做完。 现在,他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 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死路。 他可以走远,而她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片雪地了。 她怔在原地,好久好久,肩膀头顶积着雪,再如何冰冷都比不上内心的空旷虚无,仿佛少了什么。 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却仿佛见过很多次。 是神往已久,还是一见如故? 还会有下次再见吗?会是在坟墓前吗?会是在下辈子吗? 她弄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很想哭。 但她都不配哭。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我来晚了 【编号73,唤醒】 …… 神洛,白马寺。 “慢点吃。” 一碗热气腾腾的粥放在了女孩的跟前,她立刻端起来大口吞咽,但很快烫到了舌头。 “疼……”她觉得很烫,但还是舍不得放开手。 “可怜的小姑娘,饿了很久吗?”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灰扑扑的头发上抚摸。 她小口的喝着粥,抬起眼悄悄打量穿着白色僧袍的男子,看上去很年轻,不到三十岁。 眉目温和,即便剃着光头也仍然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白马寺有位白衣妙僧,神洛皆知。 “若是饿了,可以来白马寺脚下领取善粥,三天有一次,贫僧也能给你介绍糊口的工作。”白衣妙僧轻声说着:“信不过善堂,可以试着信我。” 女孩喝完了半碗粥,恢复了一些力气,她问:“我可以住在这儿吗?” “你想做和尚?” “我是女孩。”她小声说。 “所以你做不了和尚,而且这么小也不适合出家。”他轻声道:“我知道几个信得过的善堂,贫僧可以带你过去,那边可以居住。” “我,我不敢去。”她连连摇头:“我看着小,但已经十五岁了。” “十五岁啊,还是个小姑娘呢。”僧人笑着说:“需要人好好照顾。” “请您收留我。”她说着就要跪下。 僧人抬起手,她便跪不下去了,被扶起后,对方叹息道:“你是犯了什么错?还是家里被株连?” “不,都不是。”女孩摇着头,她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只是……” 僧人轻声道:“但说无妨,贫僧绝不会说出口,告知第三人。” 女孩从口袋里翻找出了一串白玉佛珠:“这个,你还记得吗?” 僧人怔住,看向这串佛珠,目光一下子变得缅怀而悠远,五官在灯火映照下,甚至变得有些可怕。 “这串佛珠,是谁给你的?”僧人轻声问:“这佛珠是贫僧的一位故人……” 女孩小心翼翼的说:“就是她留给我的。” “你可不要说谎。”僧人严肃的问:“说出她的名字。” “六……公主。”女孩没说名字,只说出了一个绝不会错的身份。 僧人哑然,他抚摸着白玉佛珠,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佛珠,是她留给你的?” “嗯,姐姐留下了遗物里说。如果遇到了大麻烦,可以拿这串佛珠来白马寺找一个穿白衣的和尚。” 女孩如实相告:“寺庙里也只有你穿白衣。” 白衣妙僧自嘲:“我穿白衣不是因为我特殊,而是因为我有愧。” 他又看向女孩,仔细看看对方的五官,这才注意到了眼眉。 “你们是姐妹。” 他感叹道:“仔细看上去还真像啊。” 他起身说:“见过十七公主。” 女孩局促不安,她苦涩的说:“我不是什么十七公主,自从母亲被打入冷宫后,我待在那里整日吃不饱穿不暖,哪里是什么公主,只是勉强活着。” 僧人默然:“也罢……公主这身份想来都是拖累,当年六公主与我相识时,倒也没有发生这些事,这些年我深居简出,倒也不曾注意到故人,贫僧有愧。” 女孩摇头,然后咬牙说:“姐姐十五年前被迫和亲,却半路患病夭折……为了求和,陛下十五年送去了三位公主,每一个都活不过三年,现在轮到我了,我不想去和亲,也不想死,请您帮我。” 公主去往异国和亲,这是常有之事。 但十五年死了四位公主,还要继续派公主和亲以求和……可见如今政局衰落、国力渐弱。 僧人听到「和亲」二字便微微怒目。 他低沉的说:“当年贫僧便不同意六公主去和亲,今日又轮到了你……” 当年的事,绝不是什么好的过往回忆。而是一段令人感到无能为力的往事。 一位公主,一个和尚,无法违逆皇帝的意愿。 “姐姐当年,是不是打算和你私奔的。” 女孩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开口问道。 白衣妙僧微微沉默,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少年,公主也不过二八少女。 仅仅是在白马寺中见过几次便飞快熟络,又有了书信往来,再然后…… “是。”他承认了:“有过这个打算,但是……没能来得及。” “没能来得及什么?”女孩小心的问。 “没能来及赶过去。”白衣僧人闭上眼睛,自嘲的说:“贫僧追赶和亲的车队,原本三天路程用了七天七夜,来自皇庭的高手阻拦我的去路,挡了我四天时间。” 他看向自己的手掌:“等到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去轮回了。” 他轻声道:“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走的,是因为我没赶到,心灰意冷的选择自尽;还是因为皇庭高手知道拦不住我,索性将她杀死……不论如何,我都是没能来得及。” 女孩听得呆住,原来十五年前的姐姐并不是患病夭折。 “你们要私奔的事,皇庭都知道?”女孩问。 “知道,人多眼杂,很难引人耳目,我是僧人,她是公主,只要见面就一定会被察觉。” 白衣妙僧轻声道:“这十五年来,贫僧在白马寺中龟缩不出,日夜诵经。但想必他们也不曾放弃过监视我吧,只是没有把握能杀我。所以才没有动静,但这次不一样了。” 女孩迟缓的理解了,她脸色大变:“他们是故意放我来这里的!” 否则那么多皇庭高手和供奉,她怎么逃得出皇宫,肯定是得到了默许。 僧人合掌道:“殿下不必惊慌,他们既选择让你进来,无非是为了给贫僧创造出一个弱点,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我。” 他看向白玉佛珠,面露笑意:“这串佛珠之所以转交到你的手上,会被你恰到好处的发现,就是要引你来贫僧这儿,其实一开始我们就被算计了。” 女孩喃喃道:“完了,那我们岂不是插翅难飞?” “怎会?”白衣妙僧失笑:“贫僧故步自封白马寺,不是忌惮他们。而是不愿和他们计较,如果我不想困住自己,就凭他们的修为也配困住我?” 他深深看了眼女孩:“此番殿下到来,即便是他们设下的计谋,也教贫僧内心为之一喜,为之一轻,曾经年少慕艾少许轻狂招来无妄之灾,害得原本倍得宠爱的她身死异乡,这心结十五年都很难放下,只恨实力不济,只恨帝王家无情。” “贫僧不知道对她是愧疚更多,还是爱慕更多,终究都是岁月中的过往旧事,已经无处找寻当时的心情。”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逝者已逝,生者尚缺一个交代……多谢殿下到来,可破了贫僧心间魔咒,今日终得圆满,可得解脱。” 白衣僧人推开门,欣然走向白马寺正门,喜不自胜,笑意盈盈。 门口皇庭高手众多,里外三层,围的密不透风……这时僧人回头才发现曾经的白马寺竟也凋零残破。 不论师兄弟还是其他僧众都未曾告诉停留在后院里的自己,他们都在陪着自己一起吃苦,却从未诉说。 记忆还停留在十五年前,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啊。 他忽的想起师兄弟之间的趣事,想到了那位女扮男装的六公主明目皓齿桃花扇。 洒然一笑。 僧人看向山门之外,举起右手手掌,扣着白玉佛珠,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佛法自在红尘中——” 一步踏出,一步百丈。 走出了山门外,踏过了白马山,走上了神洛城楼,卷起了洛水三千丈。 白衣僧人抬手托举一条洛水直奔皇宫而去,漫天佛光,步步生莲。 白马寺门口,众僧人远眺,大师兄合掌而宣:“恭喜师弟一步入佛陀。” 女孩追问其他僧人他去了何处。 大师看向女孩焦急的神色,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六公主,他慈目道:“殿下无需再担忧相亲之事。” 自那一天后,女孩再也没见过那位白衣妙僧。 有传闻他去了边疆守国门,传闻他去了异国宣扬佛法;传闻他死了皇宫里。 不论是真是假,她都寻找过,却一生没能够再见到他第二次。 几十年后的黄昏,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站在白马寺的山门前,捧着一碗有些烫手的粥。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了灯光下僧人温和的笑意。 她捧着碗,低下头,呜咽着泣不成声。 只恨晚来十五年。 第七百三十七章 长生 【编号83,唤醒】 …… 天元下界,苍洲。 一处普通集市里,有个普通的教书先生来到集市里,对着商贩问道。 “老板,这株植物怎么卖的?” “这株花草是奇花异草,可不容易,我可是从……” “得了吧,你最近根本没出门,是不是偷偷去山里挖出来的?样貌是有点奇特,本质就是普通的玉藤啊。” “你都拆穿了我还怎么抬价。不过这株花草样貌比较奇特,你想要便拿走吧。不过我且说好,养不活我可不负责,它还是比较娇贵的。” “知道知道,我可比你懂怎么种植物,也就这点爱好了。” 喜好花草的教书先生捧着样貌奇特的玉藤回到了住所,在山脚位置的庭院里摆放着数量很多的奇花异草。 青年光是安置玉藤就用了小半个下午的时间,捶打了一下微微酸疼的腰部。 他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就飞过几道遁光。 修仙者的世界,强者飞天遁地,弱者如尘埃草芥。 看过太多小说,经历太多世事,他对于很多事已经不感兴趣了,什么飞天遁地什么我命由我…… 与其争什么机缘,修什么仙,不如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过一辈子,修仙界太大了,恰恰是因为很大。 所以普通人的日子其实过的挺好,找个普通小镇子七成概率可以平安活到老。 虽然手段的评价宽裕,但考虑到这辈子要体验的是世外者的一生,他也不打算去追寻什么茫茫仙道。 于是随便点了「种植精通」,决定将这辈子的爱好都放在了种植奇花异草和养动物上。 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年近三十,收集了上百种奇花异草,经过悉心照料,生长的都很不错。 不过他也很谨慎,虽然很多奇花异草很稀少,但绝对不算珍贵,能被修仙者用去炼药修行的灵草灵植基本上都不碰,养的动物也都是普通的小动物。 平日生活几点一线,按照严格的规律作息。 星期一登高望远,挑个好的位置作画; 星期二逛逛集市,搜集一下奇花异草;星期三松土种植;星期四休憩;星期五出门踏青钓鱼;星期六去茶馆说书;星期天打牌。 至于没工作怎么养活自己,这倒是挺简单……这辈子开局点了个富裕,来的时候就不愁吃穿,随便在家里挖出了上百两黄金的储存,山路上也总是能捡到不少之前的灵草灵果,随手转卖就能换到几年的生活费。 这日子活的甚至比上辈子都滋润。 毕竟是世外人嘛,好似广州的包租公,一天要做的是就是早茶、打牌、晚茶。 提前过上退休生活。 期间也不是没被谁试探过。哪怕是小镇子,运气好也能碰到几个修真者,可白维毕竟没有半点修为在身,种植的不过普通奇花异草,在修仙的人看来毫无意义,很快就放弃追寻。 世外人,并不是世外高人。 可以装,但没有必要。 这一辈子基本上过的也没有多少波澜,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去了几十年。 等白维年近七十岁,精气神依旧很好,牙齿不落,手脚麻利,这一辈子得个善终没有问题。 因为天地灵气充沛,只要日常锻炼身体便可保证长命百岁,属于是吃了修仙世界的红利了。 样貌不可避免的衰老,但因为常年独自居住,没有家人,活的仍然潇洒自在。 平日不缺交际,有一大群钓友、牌友和喜欢听说书的听众。 按照他自己的预估,这么下去即便活到一百二三十也不成问题,他其实是觉得略微有些乏味了。 毕竟不是年轻力壮的时候,随着身体衰老,心灵也不自觉的变得略有些干枯,多愁善感伤春怀秋,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心力去进行自我调节,这世界可没有沙雕视频可以轻而易举的冲淡坏心情啊。 他只能更加寄情于物。 其实白维随时可以离开这里,结束这一辈子,想来也能拿到不错的评价,没有走也是因为不太舍得养了挺多年的花草,五十岁的时候,花草种类达到了三百种以上,他就不再增加,已经照顾不过来; 养的各种奇怪小动物也就十七八种,不少都被放生了,只留下三两只保留在身边。 养了一只大猫,起初看上去像是猞猁,现在已经完全长成了老虎大小,它经常去林子里打猎解决口粮问题,再不然就是对着院子里的梅树上的果子流口水。 还养了一条黑鱼,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漂亮,本想着买一条锦鲤,结果集市上遇到这条黑鱼,它眼看就要被杀了,结果张嘴大哭,发出婴儿声,菜市场人不敢杀也不敢放,被白维买下来,养在家里的池塘里,声音是怪了点,有点像是鹦鹉,能学舌,甚至被白维教会了道德经,会背庄周的名篇;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另外还养了一条非常漂亮的白色猫头鹰,它居住在家里的房梁上,非常嗜睡,平均两三年醒一次,每次醒来都喊着饿,一次得吃光半年的粮食,不过还是挺厉害的,也是白维的保镖,偶尔遇到过有劫匪来抢劫,也是被它咬死的……反观大猫那只怂货见到是修仙者后溜的不要太快。 几只动物都成了精的,但距离变成妖还差了点,应该还没开灵智。 白维也不懂修行法门,平日最多叫黑鱼念书和背书,看上去也没什么作用,想来也是……适合人用的经典对于非人也没太多作用。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白维也渐渐的留在家里闭门不出,年纪超过百岁以上,认识的人都已经离世再入轮回,他的心态也逐渐变得超然于世,时常好几次坐在树下便是一发呆一整天。 等到一百零五岁的时候,白维在梅树下走了神,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时间居然过去了足足一个月,三只动物都护在旁边,而奇花异草盛开的无比鲜艳,这让他觉得无比奇怪,动物们都拱卫在一旁显得小心翼翼,而花花草草也随着他的落下而盛开。 直至白鹰叼来了镜子,白维看到镜面里的自己才陡然愣住,他早已花白的头发居然变的纯黑色,已经垂垂老矣的五官恢复到了年轻时的风华正茂,干枯的躯壳变得挺拔有力,掉落的牙齿都长了回来,仿佛一夜证道长生。 修仙者一辈子孜孜追求的境界和长生大道就这么铺在白维脚下化作红毯,引他直达长生天。 换成寻常人便是再如何荣辱不惊也该欣然万分,可白维以手扶额暗骂老天爷你神经病啊。 他意识到自己大概不可能老老实实安然坐化了,再过去五百年一千年都很难自然而然的老死。 于是果断…… 他走进厨房里,拿出刀子割破手腕,放血三碗,一碗给了大猫,一碗给了白鹰,一碗倒入池塘,之后伤口便愈合了,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好似是老了十几岁,便很高兴,想要继续放血,可惜再如何割手都割不破,或许不是刀刃不够锋利,而是身体产生了某些变化。 他开始找其他工具,不少奇花异草都是很锋利的,梅树的枝丫就刺穿了他的手掌,涌出了血液许多,他再度苍老了二十岁。 再然后便是找寻灵植灵草,四处放血。 大猫咬着他的裤脚,白鹰抓着他的肩衣,黑鱼发出婴孩般的哭泣声,想要阻止白维寻死。 然而几只小动物根本拦不住现在的白维,他很快就回到了垂垂老矣的模样,满身鲜血的虚弱的坐在灵植园里,靠在一株娇贵难养的玉藤上,轻轻摘下玉藤的枝丫,娇绿欲滴的玉藤就这么又一次切开了手腕……这一次终于是血流如泉涌,身体失去了继续愈合的能耐,最后少许的血液也流干了。 白维盘膝而坐,看着哭着流泪的大猫和白鹰,自言自语。 “百年闲云勘生死,不求长生世外人。” “甚好,甚好。” 他闭上眼睛,结束了这一世,安安静静的来,安安静静的走,如同一片云彩,仿若一缕尘埃。 玉藤中释放出深绿色的光芒,藤蔓延展,如同双手笼罩住老人逐渐冰凉的身体。 虚幻的身影在凝聚,绿色的荧光汇聚成少女的倩影,她跪坐在地面上,伸出手轻轻探向老人。 女孩呆呆的坐在地上,化作人形需要千年修为。可她早有灵智,只是一直不曾开口,一直不能说话。 这一生短暂,却百年漫长。 他们互相见过彼此无数次;却未曾见过一面。 第七百三十八章 岁月 【编号93,唤醒】 …… 仙穹域,三十一重天。 在一片浩瀚之间,坐落着一座神殿,它穷极智慧、奥妙、神秘,独立于既无开始也无结束的光阴之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作为注视者旁观者,凝望着岁月长河。 故而其名为「岁月」。 岁月神殿是神域中的顶级,太古流传。即不存在于任何宇宙空间,又存在于任何时间维度。 从宇宙开天辟地开始便有纪元大劫,每一个纪元一次大劫,三十三个纪元后宇宙毁灭,然后经历一个混沌的孕育再生,毁灭波及无穷世界。除非跳出这个宇宙,否则无法幸免于难。 岁月神殿每个纪元只开启一次,只容纳一人进入,踏入这里就意味着能够得到一切古往今来的知识。但也同样意味着被岁月神殿所束缚,再也无法逃离出去。 再沉寂了足足七个纪元后,有一名绿藤束发的女子来到了岁月神殿的门扉前,推开了尘封已久的门扉。 神殿大门开启,她踏入了古老而神秘的领域,眼前呈现出一条古老无尽的岁月河流,古往今来,从始至终。 然后她听到了声音。 “你来了。”岁月之河里走出一道影子,他半身灰白,半身凋零:“我是岁月神殿的管理者,或者说,是个负责扫地的……” “只有你在这里?”女子轻声问。 “只有我。” “岁月神殿存在了十八个纪元,我以为会有至少五人。” 扫地者笑了笑:“在你之前,的确有七个人进来过,然后……他们都离开了,没有一个人能在这里等待一个纪元那么久的时间。” 女子说:“岁月神殿里掌控着古往今来的全部知识,在这里可得永恒,甚至不会被宇宙大劫所毁灭,他们为什么还要离开?” 扫地人回答:“因为他们和你一样……玉藤仙,他们来到这里都有目的,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得到了答案自然要离开,而不是留在这里。” 女子默然:“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知晓你的过去,也明白你的来意。”扫地人说:“你不是你们之中唯一一个想来这里的。可你是唯一一个抵达这里的,因为只有你才知晓岁月。” 女子低声说:“你知道随意探出别人的过去很不礼貌么?” “在这里带着,总要看些事来打发时间作为消遣。”扫地人不以为意道:“你也会这么做的,因为这里真的太无聊了,甚至连修行都毫无意义。” “也罢,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告诉我……”女子质问:“他在哪里。” 扫地人平静的扫了扫地面上的一缕尘埃:“你已经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却看不开一个普通人的死?” 女子冷漠:“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扫地人摇头说:“我只是不太明白,你们为何这么执著,你也是,祂们也是。既然已经走到仙界天上,为何还要惦记着一个小院子里的生活,其实你们心底都很清楚。 即便你们想要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回去了。不论那个人回不回来,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恶趣味的说:“甚至回来了也更加糟糕,会加剧你们之间的内斗和分裂。” 女子肩膀上的玉藤释放出莹绿色的微光,足以震碎真仙的力量在岁月神殿中坍塌。 扫地人顿了顿:“你要和我打架,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这真的没什么意义。” 他平静的说:“因为你想要找的人,他并不在这里。” “谎言。”女子冷冷道:“岁月之河中,不论一个人去了哪里,只要出现就必然留下痕迹!” “痕迹是有的。”扫地人拖动笤帚:“可惜他并不在这里。” 女子正要震怒,忽然间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微微煞白。 她低语着:“难道……” “他并不存在于这方宇宙。”扫地人点头:“修仙界并不是唯一的单体宇宙,它的轮回并不涵盖所有。虽说想要跳脱出既定的轮回规则很难,但它并不绝对。” 女子往后退了半步,有些踉跄。 她不太相信这句话,却又有些信了……否则如何解释祂们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轮回神秘,但再如何神秘的轮回,都不能彻底斩断这份因果。 “你刚刚说,他留下过痕迹?”她追问道。 “是的,留下过痕迹。” “让我看一看!” “可以。”扫地人倒是答应的非常干脆,抬起手从岁月河里取下一滴水,轻轻一抛,在半空化作虚影。 一个人的一辈子,在岁月之河里所占据的内容仅仅只是一粒沙那么多。 虚影中投影出了一道人影,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一个什么祭祀的现场。但是她根本无暇顾及,满眼都是那道背影。 伸出手想要触碰,却穿过了虚影。 投影中的青年将剑举过脖子,冷漠的吐出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果断自裁。 说死便死。 女子看的眼神呆滞住。 “这就是全部了。”扫地人屈指,将这滴水弹回到岁月河里:“他只留下了这一道痕迹,如果存活的时间长一些,或许会被你们中的谁找到,可惜没有如果,他实在是太干脆了,完全不珍惜生命的。” 女子看着有些无力,又好气又好笑。 “是他了,他总是这样。”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扫地人道:“从这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片天地的轮回不收他,大抵是去了更遥远的某个地方。 如果非要等下去,或许还要再等三分之一个纪元那么久,好在岁月神殿里无岁月,你可以试着等一等。” 她摇了摇头:“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不等了。” “是放弃了?” “我不是祂们,我不懂什么是放弃。”她低声说:“我只是想换个方式。” “你要离开这片宇宙?”扫地人沉吟:“风险太高了,你想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境界,值得吗?” “你这句话是不是也问过在我之前来过的七个人?”女子回问。 扫地人不言,只是轻叹。 女子轻抚着玉藤的纹路:“从第一次睁开眼时,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仿佛有什么在我灵魂里呐喊着,我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倘若说这是有缘无分,我或许早已经历了几生几世的煎熬。” 扫地人还是劝道:“你做得到吗?” “我想大概是做得到的。”她看向岁月河,轻轻伸出手触碰,从中捞出一片沙子,可白沙和流水都从她掌心遗漏,什么都没有留下。 扫地人一怔:“仙界的岁月河中,竟也没有你的前尘过往……你也一样来自于宇宙之外。” “我就知道。”她自嘲一笑:“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没能早点察觉到,白白浪掷如此之久。” 一生只得一次相见,错过了,便要等待来世。 苦等无用啊。 女子看向扫地人:“谢谢你为我解惑,那么我也该走了。” “你走不了的。”扫地人苦涩道:“进来后就出不去了,岁月神殿不允许任何人逃离。” “如果不允许,其他人是怎么离开的?”女子问。 “他们是……”扫地人不再说话了。 女子轻声说:“他们怎么离开,我就怎么离开。” 抬起手摘下玉藤,藤蔓化作仙剑,轻轻调转方向,对准脖颈,她闭上眼睛,没有迟疑的将剑刺向咽喉,斩断修为,散去灵韵,几乎不老不死的仙界大罗金仙在极端的时间内消去神异归于平凡。 扫地人看着这一幕,内心说不出何等滋味,他在岁月河中看了许多许多,了解到她的生平何等传奇。 从凡间下界崛起,本体仅仅是一段玉藤,沾染了真仙道血后得了一缕岁月道韵,在那批得了真仙遗馈的一院里修行资质最差起点最低,却一路走到了仙穹三十一重天,掌握残破岁月法则。身为不世强者,仙域中能与之争锋者寥寥无几。 可她要死了,躯壳一点点化作玉藤,玉藤正在枯朽。 一代传奇就这般香消玉殒,仿若一道幻梦。 扫地人深深叹息,凝视着枯死的玉藤良久,知晓她的魂魄已经归于轮回去往外宇宙,这才轻轻拿起笤帚,将地上干枯的藤蔓扫去,七个纪元才等来一位玉藤仙,下一位还要再等多久…… 他只能守着这条岁月河,继续眺望古今,期待自己能有一个接班人。 第七百三十九章 八生八世 七生七世,已经走完。 有缘无分,一生一见。 如今便是第八世。 灰白色的画面在静静播放着,白维和姬洛阳就像是两名电影院里的观众,坐在第一排,看着大银幕,静默的凝视着电影里的情节。 或许是因为电影里的是自己的过往,所以才觉得分外的感同身受。 电影走到了尾声,只有灰白色的结尾演员表在滚动着。 白维想要抽回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掌还贴在对方的手心里。 灵魂的世界里,白维本不该有多少触感。但这一次他察觉到对方抓的很牢固。 他发出一声叹息,神色和心情都很复杂。 原本试图侵蚀两人灵魂的魔性不再动弹了,起初它表现的蠢蠢欲动,以为自己做了最好的一次选择,只要制约了神秘,侵蚀两个人的灵魂不过手到擒来的小事。 然后它就被漫长的岁月和过往压制住了,变成了洪流之中的一尾泥鳅,顺流而下,从瀑布落体,经过火烧、冰冻、油炸、烘焙、清蒸,几乎已经气绝。 白维也没想到……这会直接拉出一个七生七世的过往。 他以为会看到的是来自姬洛阳的前世,却没想到跟自己也关系斐然,明明他们之间连朋友都不算。 姬洛阳没意识到,白维也没有意识到……恰如前面的七生七世一样。总之在过去很久后才恍然觉察自己失去了什么,才意识到当年一面已成了永别。 他们的确是陌生人,又是最为熟悉的陌生人。 足足七生七世,漫长而短暂……短暂的是相遇,漫长的是人生。 在那七生七世里,白维不过姬洛阳生命里的过客,留下了一道痕迹,却与时俱增愈发深刻。 他走的那么潇洒,把她留在原地,等回过神,等意识到却悔之不及,心知自己早已错过了半生。 白维:我好冤啊,这能怪我吗? 有一说一,确实不该怪他,但他也难辞其咎。 有锅,但不完全有。 白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悄悄侧过头看向她的方向,甚至忽略了手上那半死不活的魔性。 他迎上了一双清明雪亮的眸子。 七生七世的记忆归来,唤醒的不仅仅只是姬洛阳受伤的真灵,还有久远的记忆以及上辈子的心境。 上一辈子的大罗金仙,奠定了她此生的英灵之理,好比白维上辈子是黄金帝王奠定了这辈子的开挂前提。 她的伤势已然在电影的播放过程中逐步好转。 特别是在看见完整的岁月之河时,被外神损伤的真灵在漫长的记忆流转中几乎彻底恢复。 白维眼角跳动:“你,都记起来了?” 洛姬肯定的点头:“嗯,全部都记起来了……我在想该如何称呼你。” 白维平静的说:“都是上辈子的事了,记不记起来都无所谓,这不重要的。” 他在装,必须装。 装的不在意,装的很平静,神态和语气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真没想到啊。” “我们居然能有八世的缘分……还真是挺有缘的。” 那种从容,那种坦荡,去了奥斯卡都能轻易拿个小金人回来。 “人生不易,这轮回之说,的确没什么道理可言,我也很想去找找过去的自己聊聊天,问问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故意说着,试图将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撇清楚。 过去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过去的我已经被开除白维籍了! 先把自己摘出来。 咔……白维感受到了一阵灵魂力的波动,然后听到了魔性发出惨叫声。 它粘黏在两个人的灵魂上,正在被洛姬加大的灵魂压力压迫成一团,发出恐慌的悲鸣声。 “别,别,哎,啊啊啊!” 洛姬投来明亮的目光,视线灼灼,没有多少情绪波动却带来莫大的压力。 她轻柔的问:“你是想说,上辈子的事和这辈子无关吗?” 白维轻咳一声:“我没说完全无关,只是说……过去的终究过去了,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打破七生七世的循环,然后……嗯,也就是说……人总要向前看,学着放下。”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有佛理,也沉声道:“往昔不可追,曾经拿起,现在放下,过了七生七世,你也不是过去的你,我也不是过去的我,所以要记得保持内心的平和。” 并非所有英灵都保留过去的记忆,洛姬和夏龙雀不一样,属于后天觉醒英灵之理,并未保留前世记忆,她现在想必很混乱,不会迅速接受来自过去的记忆和价值观。 白维循循善诱着。 想法很好,但被洛姬打断了。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关于我这辈子的一个小故事。” “十岁的时候,我随着父母去净土宗上香拜佛,听着大师给我们说了一个故事——” “在一间寺庙,有一个蜘蛛,蜘蛛日日夜夜听着高僧念经,修行三十年,逐渐有了点悟性和灵性。” “它参拜诸佛,佛注意到了小蜘蛛,见到它灵性十足,便提了一个问题——世间何物最珍贵。” “小蜘蛛不知。” “又过去了十年光阴,它又一天在房梁上织网的时候,一阵风送来了一滴露珠,这露珠便落在了蜘蛛网上,它晶莹剔透,如此漂亮,它看了一眼便喜欢非常,蜘蛛想要触碰露珠,它却又被风吹走了,蜘蛛感受到了无比的寂寞、困顿和无奈。” 说到这里,洛姬又加了几分力气,无意识中的行为让魔性更加蒸发了一小半。 “次日,蜘蛛回到了佛像前,拜佛回道——弟子认为,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和「已失去」。” “佛微微一笑,什么都不说,只是对着蜘蛛轻轻一点,送它去了轮回之中……让它亲身体验经历。” “蜘蛛投胎成了一名官家小姐,十几年后长为美丽少女,她偶遇了当红状元郎陆竹,只一眼便认定那是她的姻缘,是佛引导的姻缘。” “即便所有人都为他倾倒,女孩也不着急,因为她认为这是属于自己的姻缘。” “但是,最终皇帝为陆竹赐婚,让晨风公主嫁给了状元郎。” 洛姬明明说的是故事,那股压迫感却越来越强,魔性被压成了巴掌大小的橡皮泥,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女孩如同天打雷劈,在闺房里痛哭一宿,不眠不食,足足三天三夜,将自己折磨的奄奄一息,她不明白佛祖明明安排他们相见,却为何会有这样结果。” “等太子听到这件事后,找到女孩时,她已经快要魂归天际香消玉殒。” “太子对此感到痛苦非常,他更早遇到女孩,也更早就对女孩一见钟情,见到女孩快要死去,便拔剑准备自刎,随她而去。” “弥留之际的蜘蛛见到了佛,佛又一次开口说:你可知道是谁将陆竹(露珠)带到你身边的? 是晨风……露珠原本就是她的,而你和露珠只不过是短暂相遇,并不能长久的在一起…… 可太子是那棵树,它静静看着你很多年,你却不曾将目光投向它,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世间何物最珍贵?” “蜘蛛悟了,它说:我明白了,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现在能把握的幸福。” “高僧说道:不要去盲目追求得不到或者已经失去的东西,而是要看向当下。” 洛姬说完了这个佛祖和蜘蛛的寓言故事。 白维听完觉得很有禅理,也很有道理,比起盲目追逐更多,不如把握眼前所有。 他觉得是自己多虑了,既然能说出这个故事,证明洛姬并没有在意前面的七生七世。 她也懂得放下的道理,过去的她做不到,但这一世未必做不到……这何尝不是一种成长呢? 白维十分赞同:“高僧说的对啊。” 洛姬轻缓道:“是很有道理……可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维好奇。 洛姬清冷的说:“当天明国就多了一位英灵。” “因为我的英灵之理觉醒了。” “然后……” “拆了半个净土宗。” 第七百四十章 美好正发生 江山易改。 人却不一样,哪有那么容易就悔改,哪有那么容易知错。 很多人即便碰壁多次头破血流也是不知回头的,更遑论同一个错误已经重复犯下了七次。 沉没成本早已高不可攀,这时候说放下,说什么珍惜眼前…… 对一般人有用,对姬洛阳根本就是当面挑衅和嘲讽。 洛姬没有进一步释放精神威压,而是轻轻的站起来。 电影已经看完了,七生七世都结束了,昨日之事不可追。 她流露出少许寂寞和遗憾的神色,随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诚然我对于过去没有多少实感。但她们铺就的道路把我送到了这里也是不争的事实。” 被侵蚀的痕迹已经不可查觉,黑色的魔性从她的身体上,手掌之间抽离出去,一点点的溢出来,化作墨色漂白成虚无的灰白色,她轻轻按着眉心: “过去和外神的一战给我留下的灵魂伤口,想来并不是因为我受伤太严重所以无法恢复。而是因为我自己存在着巨大的性格缺陷。” 她顿了顿:“现在,最后一块拼图也已经补全。” 洛姬轻轻一吹,魔性便消散了,如此轻易。 白维凝视着折腾了自己足足八十多次轮回的水神暴戾就这么飘零散去,有股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觉得这未免太容易了,亦或者,原本就应该这般容易? “并不是这么容易的。”洛姬轻声慢语的说:“这道魔性太过于完整,只是它抵抗不住轮回和岁月。而你我的身上都有这些,对于它来说可谓是剧毒。” “完整……”白维不解:“它只是水神留下的魔性,谈何完整?” 洛姬松开手,掌心静静的躺着一块古老的红色碎片:“你或许可以查一查这个。” 白维挑起眉毛:“外神遗蜕。” 这魔性的来历果然并不单纯,它原本不该具有撬动英灵之理的能耐。 意思是说,背后还有谁在布局? “这里面保留着某些残存的痕迹,你可以去查询一下它的来源。”洛姬说。 白维点了点头,也不推辞:“明白了。” 他拿起碎片正要抽回手,却被英灵握住右手,试图抽回来,但没能成功。 她站着,白维坐着,自然她的身高略高一筹,直接转进如风微微下压身体。 这是灵魂世界,但因为两人的魂魄都高度凝实,所以和现实世界基本没有差别。 “公事谈完了。”她说:“接下来聊聊私事。” 白维默然,然后轻咳一声:“洛姑娘,上辈子的事你还打算跟我计较吗?说实话,我真的很无辜。” “你很无辜。”洛姬认同了。 下句话却话锋一转:“我比你更加无辜。” 白维苦笑:“摆事实讲道理的说,我们其实都没什么错,都属于受害者……咳,我的意思是……这也是一种缘分,而缘分这件事……” 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说什么,语言表述能力正在迅速倒退到小学生水平。 被妹子占据主动的压制不太符合白维的性格。但此时此刻他也强硬不起来,考虑到对方是次位英灵的全盛时期,真的反抗大概率也是被镇压的结果,与其考虑反抗不如考虑脱身……直接退出这片灵魂构造出的意识领域,在外面会更安全点,那么多眼睛盯着呢。 “你很怕我吗?”她打断了白维的碎碎念,问道。 后者慢慢摇头,怕?不存在的,我超勇的。 “那你支支吾吾什么?”洛姬虚着眼睛:“凭我们七生七世的交情,我难道会害你不成?” “倒不是害不害我的问题。” 白维心说自己并不是害怕你。而是害怕你接下来可能会作的过激行为。 一辈子就见一面,至于为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追寻这么久吗? 这执念太过于深重,因而显得很不正常啊。 “我听到了。”洛姬冷不丁的说:“你在心底骂我精神方面有问题。” 白维立刻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他迎上了英灵洞若观火的视线,不由得弱了几分气魄。 青年挠了挠脸颊:“那啥……哪怕是过去认识了七生七世,我们也不是很熟吧,要不……先从朋友做起?” “可以。”她立刻答应。 握住白维的手,轻轻晃了晃,露出清浅的笑:“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 白维:“……” 这姑娘这么好搞定的吗? 他有些意外。 但也迅速了解到了现状……慌张的哪里只有他一人,洛姬表现的强势态度只是故意装出来的,她也很乱。 仔细想想这姑娘本就是文学少女的性格,只要满足她的基本要求立刻就会退缩回到正常态。 和已经腹黑外溢的云无心不一样,她所需求的其实不多,只要能接触能靠近就很好了。 要知道过去的七生七世,她所追逐着的只是一道梦幻泡影,一道仅仅留存在记忆中却消失在现实里的背影。 兵圣藩王也好,白衣妙僧、世外之人也罢……她都没有机会更进一步的了解,没有时间更进一步的接触。 总是姗姗来迟。 到了最后一世,虽然朝夕相伴超过一百年,但也不曾说过哪怕一句话。 她内心积压着的情愫是何种根本说不准……既像是「千年女优」电影里一辈子追寻画家去向的女孩; 又像是为了追寻而追寻,找不到停下的理由那就继续。 单纯的憧憬、喜欢、爱慕都不足以支持这么久的漫长旅程,到了最后一世已经逐渐变成混杂着亲情的一种执念。 就像是被丢下的孩子要找回自己的老父亲一样。 糅杂了太多太多的复杂感情,绝不是单纯的两个就能概括的。 正因如此复杂,她自己也难以判明,所以不会奢求太多。 这与直接变成冲师逆徒的夏龙雀注定不同。 白维见到她微红的面颊和悄悄移开的视线,也重新稳住了主动权,轻声的自嘲道:“这辈子好不容易见了面,有机会说上几句话,是不是挺失望的?” 她追寻的是泡影,而不一定是真人,白维和过去的那几世是同一人,却又有着很多不同之处。 洛姬表情浮现出少许茫然,她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说「失望」?” 白维说:“因为,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英灵了然,随后微微皱眉:“漫长追寻一个记忆里的泡影,的确很容易将对方过于美化,而实际见面之后,会感到深深的失望—— 可如果你认为我也会这样,便是将我想的太肤浅了一些……不论哪一世的我都并没有保留前尘往事的记忆,我追寻的其实不是你,也不是梦幻泡影。” “而是一个机会,一种可能,一道奇迹。” “一个让时光停驻的机会。” “一种追逐上时间的可能。” “一道令命运改写的奇迹。” 她自言自语着说出自己看完前尘追忆后的理解。 “我错过了很多次,我晚来了很多年。” “我所不甘心的未必是自己,而是「有缘无分」的一面之缘。” 洛姬望着青年。 “不要妄自菲薄,在哪一世的我看来,你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你从未对不起应该对得起的人。” “即便是现在也是同样。” “你开启轮回,救下了半个大明,很多人不会记得,但我会记得,岁月会记得。” 英灵轻声说着听上去便很美好的话。 虽然有些羞涩,但还是流畅的说出口,这些话她理应也必须说明白。 “我至今仍然敬佩过去的自己,也感谢过去的她们。如果不是她们,我就不会存在于这里。” “我们的相见是她们苦苦追寻的结果,却并不是她们所追寻的结束。” “你认为这是一个完满的句号?你错了。” “走了如此之久,终于抵达的并不是故事的终点,而是人生的起跑线。” “故事才刚刚开始。” “我们也才刚刚认识。” “一切美好的事都还来得及发生,不是吗?” 展颜一笑,千树花开。 第七百四十一章 岁月之理 【确认危险源已消亡】 【事件已完成】 【永劫回归状态结束】 【你获得了新的羁绊技能——岁月之理】 …… “结束了。” 白维睁开眼睛后用一句简单的话给这场骚动画上了句号。 足足八十多次轮回,到了现在终于有了结束的实感。 因为奖励都发了,事件也结束,宣告魔性已经死透。 他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天亮,他是和洛姬足足消耗了一晚上的时间吗? “兄长,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白星回看出白维的疑惑,主动解释:“今天就是论道大会。” “我们坐了这么久?”白维奇怪的问。 “的确是第三天。”洛姬用岁月之理判断了一下时间落点,她睁开眼睛,轻轻打了个慵懒的哈欠:“精神方面还真是有些乏了。” 红姐起初面色担忧,旋即又变成了震惊之色:“大人,您的眼睛。” 洛姬的眸子已然明亮,原本如同淡化墨水留下的斑驳痕迹消失了,留下了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瞳,眼瞳最深处带着淡淡的灰,她微微颔首:“我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多亏了他的帮忙。” 白维笑着接纳:“不必客气。” 圆真和尚合掌笑道:“无事真是太好了,白施主吉人自有天相。” 白维托着腮帮:“你这光头……” 他想笑骂两句,但想到了很多后又止住。 “没事就好。” 圆真念了声:“善哉善哉。” 柳生霜月补充道:“那群潜伏的魔道份子也都落网了,官方和民间同时出手,反正一个都没跑掉。” 圆真道:“陈施主也出力不小,昨天也来了一趟,送来了点慰问品。” 白星回说:“不过也正因为这件事导致论道大会受了点影响,据说多方正在协商。” “还有云无心也来了一趟。”柳生霜月哼了声:“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哥的。” 白维接过书信,打开后,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不过这个字迹…… “知道了。”白维说:“虽然循环结束了,但是日子还要继续过啊。”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筋骨:“仔细想想也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你们的既视感还保存着吗?” “已经逐渐淡化了。”白星回拿出一沓调查问卷:“我这几天无聊,收集了一百份调查问卷,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轻了,因为情况也不一样,但是…… 关于循环中的事,每个人回答都不一致,我们的记忆犹新,但有些人根本不知道发生过循环。” 圆真道:“贫僧猜想和神秘相关,如果靠近神秘比较久,就容易察觉到,反之则不然。” “不记得最好。”白维走到门口,对着太阳伸懒腰,做了简单的拉伸肌肉的动作:“我也省心。” 红姐吐槽道:“你以为是谁帮你抚平的余波啊。” “军民一家亲嘛。”白维回头一笑:“你会帮我搞定吧。” 洛姬轻轻颔首:“我今天就要回去一趟燕京做当面报告。” “麻烦了。”白维抬起手拇指中指贴住:“我出去一趟,傍晚回来。” 临走前他想到了一件事,对着其他人说:“西昆仑还会来,想凑热闹得量力而行。” 打了个响指,咔……白维在原地直接消失不见。 岁月之理暂停时间,初次使用不够纯熟,仅仅持续两秒。 姬洛阳微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他就这么正大光明的白嫖别人的英灵之理? 说起来他甚至能使用夏龙雀的英灵之理,而且也不是对方的使徒? Emmm…… “大人?”红姐注意到文学少女正在走神。 姬洛阳直白发问:“你知道夏龙雀的电话号码吗?我有些事想跟她单独聊聊。” …… 白玉京,后山院落。 白裙白发的女子正看着梅花,一缕花瓣飘落在她掌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来了?”她转身迎上踏入院落里的青年。 “来了。”青年将书信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本以为会在论道台上见面。”她说:“可惜,论道大会要推迟一些时间,我想你也没有耐心等下一次。” “是了。”白维点头。 “问题都解决了吗?” “已经结束了。”白维平淡道:“没有下一次了,这就是最后一次。” “很好,还有……谢谢。”云出岫静静道,峭然独立,像朵雪中寒梅。 “谢我什么?” “你救了白玉京,救了很多人,这里是我的家,于情于理我都要对你一拜,也请你不要责怪我的父母或者白玉京的其他人,他们记不住的。” 云出岫没有半点傲气的低头躬身一拜,或许早已在八十次的轮回中被彻底磨平了棱角,此时看上去更像是个是非分明的普通人,更像是……十五岁的她。 白维坦然受之,然后问:“就为了致谢?” 云出岫摇头,旋即扬起手臂,拔出月心剑,对准了青年:“还有为了一个了断。” 白维无动于衷的凝视着以卵击石的仙家:“明知赢不了还要挑战?” “给你一个交代,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云出岫低沉的说:“就和过去一样,废了我的修为,打断我的骨头,这样才算是了断吧。” “有始有终?” 云出岫用力的回道:“有始有终!” 白维不急不缓的问:“对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你这么要求,我当然可以满足你……” 他往前一步,空前的压迫感在庭院里落下。 云出岫手里的月心剑如同缚上千钧重压,她膝盖一沉,利剑刺入地面,勉力支撑着身体。 她自己都很清楚,如果不留下点什么代价,双方的内心都始终保留着一道无法愈合的疤痕。 除非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云出岫是做不到的,就像云无心挂恋着白维足足五年一样,她不可能放弃妹妹,云无心是她不可或缺的另一半。 哪怕远距离的分开了,也不能完全阻隔双子之间的感知。除非斩断这层灵性,而这份代价远比她的性命更加昂贵。 要让过去的一切抹平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功过相抵,只有将功补过,只有亡羊补牢,只有自食恶果。 她无法跪地乞求对方原谅,那样太过于作践自己,想来想去,最后发现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接受惩罚,支付代价。 这是唯一让过去翻篇的办法,幸运的是……因为已经碎了太多次,这枚金丹她都已经看淡了。 碎就碎了呗。 云出岫保留的最后自尊心是让对方出手,她还不情愿自己摧毁自己的修为,如果这么做,心境就彻底毁了。 她在将选择权递交给白维的时候,内心其实出奇的平静,或许是因为心境已经崩塌过太多次。 反而多了几分荣辱不惊的淡然和对功过是非的看开,她发现以前很多自己接受不了的事都能渐渐的看的通透,以前听不懂听不进去的道理也变得如拂面清风般不再刺耳。 这或许就是……吾日三省吾身? 每碎一次金丹就自我反省一次,八十次下来,换成猪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是错了。但是改不了。 没人能改变过去的事,能做的也只有接受惩罚,然后让这件事翻篇。 没有谁说过,反省者一定要被原谅,原不原谅是对方的事,而自己要做的就是站稳挨打。 云出岫心底暗暗自嘲,这些话听上去就像是一种诡辩。反正打不过,除了站稳挨打还能怎么办?难道死皮赖脸求对方放过吗?这种事,她做不来啊…… 一只手指点在了云出岫的眉心,抵住金丹,淡淡的波纹涟漪扩散,蜂鸣声不断回响。 她闭上眼睛,眉宇放松,心说这样就好,这样就结束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感天动地姐妹情深 手指抵住金丹,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修为击溃。 摧毁她其实很容易,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击溃她的身体,打碎她的金丹,让她的修为归于零。 白维和云出岫交锋多次,这一次是最简单的。 其实过去的云出岫和现在也是一样的,她没逃离过承担代价。 做了什么恶事,承担什么恶果,她不逃离自己的恶,只是从不反省从不回头。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一种成长? 白维内心都觉得几分怪异……当她主动上门求打,他反而不太乐意。 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当初暴打云出岫时的意气早已随着永劫回归的八十多次循环而散的差不多了,留下的只有一种淡淡的厌倦。 这倒是让他想起穿越进入轮回之前玩过一款叫做「sifu」的游戏。 这款游戏里玩家扮演的主人公要为父报仇去杀死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力量的五个强敌。 它最精妙的不是在于对武术的还原,而是在于两个结局分支的选择。 第一个结局叫做杀戮结局,就是正常的以直报怨以杀止杀,杀死这五个敌人,然后掌控武馆; 第二个结局叫做武德结局,这个结局的达成条件是连续两次将boss击入可以处决的状态,然后放过他,饶恕了五个人就可以达成武德结局。 将选择权交给玩家就是这款游戏远胜过某个精神变态制作人的地方,选择原谅或者选择击杀是可以玩家自行决定的事,而且比较有趣的就在于: 大部分人第一次会选择杀戮。但随着自身水平的不断提升后,会开始选择放过对手,走第二条路线。 因为这时候玩家和初见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了,初见时各种死去活来,被折磨的欲死欲仙,内心暴戾就化作杀意,看到qte直接毫不犹豫按下去,恨不得自己提刀冲进去以身代之。 但随着时间推移,自身已经远胜过对手,并且在实力和境界上都彻底蛰伏了对方,「连续两次放过」这个条件意味着想要杀死对方都在一念之间,既有威慑力又有十足底气。 白维回想起这款游戏,恰恰就和此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前八十一次,他都没什么犹豫的说废就废了。但如今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废掉是可以,有仇报仇,念头通达。 放过呢? 不,不太可能,放过她多憋屈啊,自己就成了笑话,哪有这么圣父。 原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很难原谅她; 但心底又不太想要废掉她,摧毁她太容易,容易所以没意义。 答案很明显了。 白维结束了有些漫长的思索,抬起手轻轻推在云出岫的额头上,将她推的一个踉跄。 压迫感消散,院落里归于平常风景,梅花扑鼻香。 云出岫跌靠在石桌上,表情错愕溢于言表,不满的情绪直接盖过了被放过一马的庆幸。 “为什么不动手!”她愤懑的质问:“是我不配吗!” 白维失笑:“你倒是挺明白的嘛……你是不配,现在的你甚至没有被我摧毁的资格,我还是更欣赏你论道台上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要不你恢复一下?” 云出岫咬住下唇:“你不动手,我自己来!” 白维不以为然:“即便你自毁修为,也算不上两清,真以为就这么让你糊弄过去,当我三岁小孩?” 她有气无力的问:“你到底想如何?” 白维笑而不语。 “你还想玩之前那套?”云出岫脸色微变,不禁红了耳朵脖子,她气的跺脚:“无耻,下流,败类!” 白维笑的更开心了:“我什么都没说,你都能产生有关联想,到底谁更下流?” 云出岫恼羞成怒的盯着他。 白维摊手,厚颜无耻的补充道:“我分明都是处于被动,无心才是主动的,她轻薄非礼我,哦不对……是你们两个一起轻薄非礼我,你虽然躺着不动,但你挺享受的。” “住口,登徒子!”云出岫羞恼的拔剑砍人。 剑锋被白维扣住,他微微偏移视线,发出E总般的笑声:“真觉得调戏你比废了你更有趣。所以说这种扭曲的姐妹情就是有意思啊,我决定不碎你的金丹了。” 云出岫抽回了剑锋,愤愤道:“你就这么喜欢羞辱我还有我的身体?” 白维点头:“的确喜欢,比起打打杀杀,让你变成谐星更符合我的恶趣味。” “咕……”云出岫咬牙:“还不如杀了我!” “杀了你没办法给无心交代。”白维恶趣味的笑起来:“还是给你扣一顶绿帽子吧,甚好,甚好——” 云出岫很想骂人,但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说。 “往好处来看。”白维打了个响指:“至少你还能见到无心,也不用接受什么惩罚,无非是需要忍受一些来自精神和灵魂上的……嗯,通透感。” 光是白维这不算很直白的描述就让云出岫脸色发白。 她不被废掉,以无心的性格,嫁过去都是迟早的事,而一旦嫁过去了。 以无心的主动程度来看,可能整宿整宿都没的睡了,她到时候想靠近都没的靠近。 她蹲下来,双手捂着脑袋,有点绝望:“你这个魔鬼。” “是的,我是魔鬼。”白维欣然承认,走近后轻轻拍了拍云出岫的肩膀:“所以你等着吧,将来的好日子还很长,我的大姨子。” 后者被一拍肩膀,直接身体不自觉的战栗起来,比起恐惧,更像是一种奇妙的兴奋而导致的颤抖,她发出压抑的「嗯咛」声后脸色更加通红,直接拍手打掉青年的咸猪蹄:“别碰我!” 白维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什么时候我觉醒了妇科圣手的能力了? 不,不对劲的应该不是我,而是她…… 焯,不会这几十次的循环已经让云出岫被玩坏了吧……云无心你造了什么孽啊!这可是你亲姐! “你们在做什么?”冷不丁的声音传来,别院外云无心款款走来。 “无心,我们在聊……”白维正要解释,随后注意到云无心的脸色也不对。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半抿着嘴唇,显然是和云出岫产生了共感得到了强而有力的反馈。 云出岫解释不清,因为她的身体反应太剧烈,太敏感了,碰一下就…… 或许是因为足足八十次循环中只能看不能碰、只能被动不能主动而积压下来的敏感度爆发的缘故。 面对着云无心审视而狐疑的目光,她百口莫辩。 哪怕白维清清白白,她自己都不清白了。 她快要疯了,在脑袋宕机之前,选择了逃避可耻但有用,扭头跑进内院回到房间里,猛地关上大门,然后蹲坐在床上,被子盖过头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白维愕然,他问:“你不去安慰她一下?” 云无心很快神色如常,她说:“一起进去?我可以帮你按住她的手脚,保证她不敢反抗只敢享受。” 白维以手扶额:“你当我是什么人?” 云无心腹黑的说:“我和她其实一样的,姐姐不是经常这么说吗?不分彼此,有福同享。” 白维于心不忍:“那是你亲姐,不是表的……你看看你把她逼成什么样了,造孽啊。” 白维觉得自己已经很过分了,能把云出岫欺负的咬牙切齿。但是比起云无心,他简直是良心天地可鉴。 云无心对着恋人翻了个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维摇头:“我对她真没半点想法。” 云无心按住青年皱起的眉心:“可以有。” 她走向云出岫的房间,声音徐徐飘来:“我们姐妹同心共感,彼此都是对方的一部分,她并不是被玩坏掉了。而是正在接纳原本属于我的一部分,我们之间的隔阂正在消失。 因为过去的秘密她一直在下意识的抗拒我,不希望被我窥探到真相,现在一切真相明晰,我们正在恢复到十年前的状态。所以再给我多一些时间,我有多喜欢你,她将来也会有我一半的那么喜欢你。” 白维劝道:“虚假的感情有什么意义呢,她又不是你,也不是另一个你。” 云无心回眸一笑:“我亲爱的未婚夫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又不是在跟你商量。” 白维拉住云无心的手腕,强制让这个有点走火入魔的姑娘回过头,用拥抱暂时冷却了她试图搞事的想法。 “在你把云出岫欺负到兵解之前……我还有些事要问个清楚。”白维说:“把她叫出来吧。” 云无心虽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但还是同意了,过了半个小时后,把恢复正常的云出岫叫了出来。 白维也放下私情直接开门见山:“我去了灰猫的坟墓,但它的尸体不在里面。” 云出岫眼眶还有点红,但已恢复冷静,她故意离白维很远,稍微提高音量回答。 “因为尸体被我挖出来了。” 她顿了顿,补充说明:“我为它举行了一次还魂大醮。” 白维没听说过:“什么是还魂大醮?” 云出岫继续道:“别名——鬼仙敕封。” “成功了吗?” “没有,失败了……里面是空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棋子 大部分情况下,没有了物质界的肉体,灵魂无所依靠就会消亡。 亡魂、怨灵、死灵等等都是靠着执念来维系自身存在。因而无法保持长久的魂体,会逐渐产生变质。 就像是肉体死亡的腐败一样,灵魂也失去了自我纠正的机制,以更快的速度衰败凋零,最后变成吞噬灵魂的执念聚合体,变成纯粹的灾害。 自古以来就有一种流派,抛弃肉体以灵魂状态得以永生。 这种思潮在西方世界曾经盛行一时,其中最为突出的三种流派分别名为梦境学派、巫灵学派、神火学派。 梦境学派顾名思义,就是构造出一个足够庞大的梦境,让灵魂以做梦的形式进入这片永恒乐园,它的存在需要寄宿在足够强大的梦境之中,而梦境也不是凭空产生的,起码得是活着的才能做梦。而想要容纳足够多的灵魂就意味着梦境主人需要足够强大,随着时代往前发展,其学派内的神秘逐渐被灵魂学派所窃取占据,再也没有出过一位半神,于是短短一百多年内便彻底没落。 巫灵学派是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学派,并不主张彻底抛弃肉体。而是讲究另一种形式的灵魂永生,通过将自己转化成死灵,以其他的方式对肉体和灵魂进行防腐设计,固化自身的存在形式,以此来达到近似于冻眠状态的永生,事实上也的确成功了,这一学派的最高级别能够达到巫妖,巫妖也是不折不扣的传奇。 但它的缺点同样非常明显,冻结就意味着难以进步,意味着不在活动,而生命在于运动,成为巫妖就意味着彻底自我冻结,这辈子都死在这个阶段了。 因而巫灵学派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半神……虽然至今巫灵学派都没消失,但存在感已经十分微弱了,为了保证自己不死,大多巫妖一百年也未必能起来活动一次。 最终一种的神火学派,意思就很明确了,收集众人信仰点燃神火,从半神跃居为真身,通过吸纳庞大的信仰精神力让自我超脱凡俗,它的思潮接近于宗教,一度让神火教派盛行,本质上就是人人为我式的信徒供养真神,它的确有一定的可行性,只要信徒质量够高就能够供养出半神和无限接近于真神的半神。 可惜这一学派触碰到了帝国的根本利益,被早创时期的帝国初代皇帝盯上了,经过五代皇帝跨三百年的扑杀,最终消亡于历史之中,其知识不得保存却阴差阳错的落入圣教国之手…… 这结果自然也是相当棘手的,从今往后,整个圣教国始终能够保持足足九位红衣主教的半神战力。哪怕是信仰之力强行撑起来的伪造半神,也不容小觑。因为他们可以量产,因为不缺纯粹的信徒。 西方世界对灵魂的探索集中于此。 东方世界对灵魂的探索则是别的道路。 譬如说阴司,城隍、土地神……九成九都是死者灵魂转化而成的香火神,食民间香火,和万民同在,和国运同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鬼仙,是另一种存在形式,不同于香火神,是一种以魂体为基础进行修行的道路,非常罕见,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人成功,在大明有个酆都,内部大约十万亡魂靠着轮回井修行,内部的阴司数量经过严格控制和筛选,即便是阎罗也不敢自称鬼仙。 “鬼仙敕封可以跳过这一步,直接帮助亡魂凝练出鬼仙魂体,铸造修行的基础灵台。”云出岫解释道。 “有这么神奇?”白维挑眉:“有这么容易?” “容易吗?”云出岫摇头:“并不容易,还魂大醮早就已经遗落在历史里,过去这种册封仪式是非常复杂的,动辄需要庞大的香火神力和生灵愿力,唯一与还魂大醮条件的仪式祭祀只有一种……” “泰山封禅。” 泰山封禅仪式起源于神州第一位皇帝,始皇帝嬴政,鲸吞七国,收容龙脉。 之所以要进行封禅仪式,目的是为了镇压神州七国各地的牛鬼神蛇。 将龙脉凝练成一股。 神州龙脉并非自古就有的,起初在人神共同行走的时代中,大禹铸九鼎分九州,三皇五帝,夏商周,继而战国时代,龙脉都没有成型。 到了始皇帝为止,才有了大地龙脉之说。但这也是要慢慢养起来的,嬴政当年与其说是封了泰山,倒不如说是把牛鬼神蛇和散乱的神州地脉都丢进熔炉里面等着慢慢凝练……他亦无法轻易抵御这种反噬,于是死去之后,大秦也随之崩塌。 紧随而来的汉朝起始,才渐渐有了龙脉之说,朝廷气运便是气运龙脉。 汉武帝十次东巡、六次封禅,图的是什么呢? 一方面是借龙脉压制四方,一方面是为了巩固自身皇权。 原本这条龙脉养一养也挺好。但随着三国到来,汉朝气运龙脉崩毁,龙脉摧毁则遍地妖孽,紧随着魏晋之后的是什么……读过历史的都知道。 云无心道:“如果还魂大醮足以比肩泰山封禅,你是如何凑齐这个条件的?” 云出岫说:“并没有凑齐,我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凑齐这个条件,而且现在也早已没有这个仪式了。” 如今的大明没有皇帝,龙脉也早已和当年不同,泰山封禅仪式亦没有必要。 她又说:“虽然没了泰山封禅,但也有与之相近的另一种替代仪式。” 云无心想了想:“泰山封典吗?” 虽然一字之差,但泰山封典是面相全国少年少女的固定仪式,全国十岁到十二岁之间的少年少女都要统一参加,每个人至少也得参加两次以上,目的是什么呢? 搜集英灵血脉。 这是一种大型的觉醒仪式,每次筹备都需要大量时间精力,但每一次都要做。 不仅是明国,在瀛洲也一样,瀛洲则使用的是泰山府君祭,泰山府君被誉为冥界第一神,通过祭祀它也能迅速定位到转世轮回的英灵。 云出岫点头:“泰山封典相较于泰山封禅要简化许多,我参加过几次,通过对它的模拟来重新结构还魂大醮。可以最大程度的节约耗材,同时也去了欧罗巴学习了一下灵魂学派的相关知识。” 白维神色微妙:“倒也是学贯中西,学以致用了。” 他虽然研究灵魂,但也没这么好学,不会千里迢迢跑去留学。 云无心问:“成功了?” 云出岫沮丧道:“失败了,我并没有从它的躯壳里搜索出残魂。如果要定位,大概只能通过转世轮回进行定位了,泰山府君祭会更有效果,可惜我不会。” 白维起身:“带我去看看它。” 云出岫微微点头,她起身带路,云无心稍稍慢了几步,传音给白维:“你是不是早就认识灰猫?” 白维点头:“当然,我十岁时候就捡到了她,你怕是忘记了吧。” 云无心戳穿:“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十岁时候的灰猫还没恢复多少记忆和灵智,还有那首曲子……你十五岁之前根本不会弹钢琴。” 白维默然,未婚妻太聪慧了,很多事情的隐瞒根本逃不过她的雪亮双眼。 云无心没有着急追问,她只是将问题点出来,等着白维自行坦白。 来到后山里的一处隐蔽洞府,云出岫撤去阵法,进入山体内部,这里显然经过了细心的改造。 就像是藏在老头环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地下墓地似的。不仅隐蔽还有好多傀儡陷阱以及幻影墙壁。 抵达了内部的隐藏密室,一座拟造的沙盘阵法呈现于眼前。 “须臾方寸山。”云无心一眼就认出了那件宝物,她愣了一下:“这可是道家至宝。” 随后她又看向沙盘里的沙子:“恒河沙宝盘……佛教尊宝,仅次于佛陀舍利。” 小老妹震惊了,第一次发现自家姐姐居然这么有钱。 “不我偷的。”云出岫辩解道:“都是宝库里的……没有这些,我没办法进行模拟。” 云无心神色古怪:“真没想到,五百年前的灰猫居然偷了这么多的宝物,她怎么做到的?” “与其说怎么做到,不如说她到底是想干什么?”白维轻轻揉着眉心:“这么多至宝耗材,存放着也不带走,她有这么重的收藏癖吗?星际仓鼠玩家?” 夏绿蒂的爱好很少,最喜欢躺在沙发上睡懒觉晒太阳,她是猫不是松鼠。 云出岫将话题拉回正轨:“它就在那里面。” 她打开了方寸山,一枚匣子飞出,落入她的掌心,打开匣子,里面是安安静静沉睡的一只灰猫,没有呼吸,浑身是散发着冰凉丝丝的气息。 “我用千年冰魄稳住了它的肉体,但仅此而已。”云出岫苦涩道:“这里面已经没有了残魂。” 她屈指一弹,忆梦宝珠离开手指,盘旋在方寸山的上方,投影出斑驳的光景:“我运转了仪式,却无济于事。” 白维接过匣子,轻轻触碰冰凉的灰猫,眼中流淌过少许缅怀的温和,很快又变成了凝重。 白维产生了某种联想,他低沉道:“你错了。” 云出岫投来疑惑的目光。 “仪式成功了。”白维说。 “什么?”云出岫先是一惊,然后一喜:“真的?” “是真的。”白维瞥了眼她:“但你高兴的太早了……因为你举行意识所复苏的并不是灰猫的残魂。” 云出岫一怔,喃喃道:“那我到底唤醒的是什么?” 白维摊开手,掌心躺着一枚骨片,这是洛姬留给他的一枚线索。 全部对上了。 他眯起眼睛,视线流淌出少许冷冽:“你复苏的,是魔性……水神共工的魔性。” “云出岫,你被算计了,这是一个局。” “从你在宝库内见到古神残渣时,就已经成了对方棋局上的一枚棋子。” 第七百四十四章 我坦白了,不装了 那道魔性。 为何能够突然具备这样强大的威胁力? 为什么它能够找准洛姬直接侵蚀上位英灵? 为什么偏偏是这三天的时间? 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还魂大醮。 因为忆梦宝珠是这道还魂大醮的最后一个条件。 随着白维的那一句看似可有可无的「凝视深渊者也被深渊凝视」,忆梦宝珠彻底落入云出岫的手里,也变相的帮她完成了还魂大醮。 云出岫这么多年来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她想要复活灰猫。但这太难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还魂大醮,再不济也要让她的残魂重入轮回,找到它的轮回转世。 这是一道闭环。 云出岫是被选中的那枚棋子。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操盘手里的那枚最重要也最难以被察觉到的暗子。 白维看过了云出岫的所有记忆,也经过八十多次循环深入了解到整个计划跨越了接近十年的布局全貌,由此方才得出了一道肯定的结论。 “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枚棋子,而这一点……连你自己都没意识到。” “还魂大醮的启动才是一切的关键节点,所以循环开始于两天之前。” “因为两天前正好是你启动还魂大醮的时候……刚刚好是魔性被敕封为鬼仙的时候。” “从那时候开始它才拥有了吞噬别人灵魂壮大自己的基础。” “倘若没有鬼仙敕封,它撑死了也只是一道水神的魔性残念,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白维低沉的说着,每一句话都如同巨石落下,轰鸣的砸落在湖水里,溅起百米水花。 云出岫眼瞳收缩:“因为我执行了还魂大醮,所以才导致这一切……” 白维摇了摇头:“不是因为你执行了还魂大醮,而是……你被选中了作为执行者。” 他深深的叹道:“这是一个局,你是局中人。” “想一想吧,为什么灰猫的宝库里会存在一道古神残渣?” “为什么魔性能够李代桃僵的通过你的还魂大醮得到敕封?” “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从一开始它就潜伏于此。” 云无心回过神来,跟上了白维的推论,她微微张开口,收起惊诧的神色,轻声问:“所以,当初姐姐见到了古神残渣的时候就已经是落入圈套里了?” 白维点头。 云出岫俏脸煞白,她咬着嘴唇:“这,怎么可能?还魂大醮是我改良后完成的……忆梦宝珠之后也流失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 如果我不想复苏灰猫,那它岂不是要继续等一辈子?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说是一场布局也太勉强了。” 她说的也有些道理,虽然否认的很艰难。 白维也不做争辩,直白的问道:“还魂大醮你最初是从哪里知道的?” 云出岫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宝库内……收藏了残卷。” 云无心重重的冷哼一声:“好算计!” 从一开始,所有充要条件都准备好了,还魂大醮所需要的条件都放置在宝库里。 这个布局完成的时候,云出岫距离出生还有几百年,最终执行还魂大醮的人是不是她都无所谓。 因为鬼仙敕封仪式的所有条件都被满足了,它们就那么被存放在宝库里。 只是等待一个被启用的契机。 虽然因为某些缘故导致了忆梦宝珠遗失,但这未必不是计划的一环。 因为这个匣子是被封锁起来的,想要开启它就需要一道口令。而这道口令知者甚少,关键线索就留在了天牢里,最后辗转多次落回了云出岫手里。 云无心捋清楚了简单的因果关联后,目光都变得凶狠。因为这场布局带来的影响太大了,她也是受害者。 云出岫的暴走是结果之一。如果没有这道布局,她也不会暴走,还会是那个她最亲的亲人。 “还不清楚这道布局是谁做的手脚。”白维说。 “难道不是那道魔性?”云无心暗咬银牙:“这么死真是便宜它了!我该用三昧真火烧它的!” “不好说啊。”白维摇了摇头,虽然看到了布局,但这场局并不简单,至少不是一目了然。而是充满了很多变数,至少经过了数次的更迭。 云出岫出神许久后平复内心复杂的心绪,问道:“你是怀疑五百年前的灰猫?” 白维摇头不语,他苦笑道:“说实话嘛……我不知道。” 他盖上匣子,将灰猫放下。 “我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女子。” “毕竟在我死了后,很多事都变得不可知了。” “五百年终归是很漫长的。” 转过身,他来到桌椅边上,示意两人坐下,他正好有些事需要坦白清楚。 入座后,姐妹等待着白维结束酝酿,青年简单整理好言词打好腹稿,话到了嘴边又有些迟疑不知从何说起。 索性他直接抬起手,用手指在半空写了一行文字,轻轻一推,这行文字自动转了一面。 “还记得这行文字吗?” “记得……”云出岫点头:“是开启忆梦宝珠匣子用的咒语。” “这句话是我写的。”白维拿出了洛姬送给他的那本诗集:“这本书也是我写的。” 云无心接过诗集,打开封面却没找到著作家。 “这首诗是欧罗巴帝国的末代帝王所写。”云出岫说:“他五百年前被杀死后,帝国也随之崩塌。” “你在欧罗巴留学过,应该知道这个代表什么。”白维摊开手掌心,生长出黄金树的虚影。 “黄金树,黄金血脉,黄金权能……”云出岫呼吸微微急促:“我一直都怀疑,但是不敢确信。” “因为我不是英灵?”白维直接承认:“我的确不是英灵……而且我祖上十八代也都是明国人,没有继承黄金血脉的可能……但这和我上辈子是不是那个末代帝王没有半点关系,我就是他,同一人。” 云出岫眼神复杂。 云无心抵着手指问:“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瀛洲之后。” “难怪……”云无心的疑惑立刻被驱散许多:“难怪这半年来你的变化这么大。” “我就是我,没什么区别。”白维平和道:“我从不纠结哪一个才是真我的问题。” 轮回一百世,纠结的过来吗? 白维继续说:“还有那首《献给爱丽丝》或者说《献给特蕾莎》,也是我写的钢琴曲。” 云无心托着香腮,丝毫不意外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云出岫的眼神又复杂变得空旷,她凝视着白维掌心的黄金权能。 “你,你就是灰猫说的那个人!” 她忽然有些惊慌失措,声音也变得少许沙哑干涩。 “别这么激动。”白维劝道。 “这首曲子是它教我的……所以我知道。”云出岫咬着嘴唇:“请回答我,你到底是不是……” 白维迎着她或期盼或苦涩的视线,点了点头:“我是她在等的那个人。” 十多年前曾经有过一见,当年却浑然不知。 云出岫靠在椅子上,不自觉头晕目眩,她觉得自己好多年的坚持就像个笑话。 云无心轻轻抱住云出岫,拍打姐姐的肩膀,她现在是真心有些心疼了,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沉重打击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偏偏又是无处可躲的因果闭环。 白维问:“灰猫对你说过多少?” 云出岫低下头,羞愧而自嘲的说:“不多,它记得的也很少。” 白维想了想:“这样也好,不记得,也好。” 说到这里,话题有些僵住了。 云无心安慰着姐姐,随后抬起眸子,雪银色的眸子深处涌动起波澜。 她忽的轻柔提问,声音却如同在捋白维的肠子:“这位陛下,您过去一共有几位妃子来着?” 第七百四十五章 女仙之祖 云无心的提问看似犀利,白维却丝毫不慌。 “我没有妃子。” “也没留下后代。” “因此黄金血脉断绝了足足五百年。” 白维坦坦荡荡的回答。 云无心皱眉:“真的?” 云出岫靠在妹妹的怀里,脸蛋陷入柔软的山峰里,她嗯了声,发出鼻音: “是真的,末代皇帝临死都是单身,没有妃子也没有纳妾,更杀光了所有亲人,是个孤家寡人。” 云无心哑然:“连恋人都没有?” “没有。” “你这皇帝做的也太失败了吧!”云无心当面吐槽。 白维嘴角抽了抽:“有你这么说自己未婚夫的吗?” 他手指敲了敲桌案:“当然是故意的,我本就不打算让黄金血脉留到后世,只是没想到轮回投胎到了五百年后,当年死的太干脆,还留下一大堆烂摊子。” 说到这里,他直接略过了:“罢了,不提这些。” “知道你身份的还有谁?”云无心也不在意是不是皇帝,她在意的是有没有人跟她抢相公。 “有一个。”白维顿了顿:“有两个……不对,一个半。” 朱蒂算是一个半吧。 云无心扬起眉梢,便是嗔怒也格外好看,仙家哼了声:“说!” “巢湖君之女,应沐。”白维大方坦白:“是去了万妖国的时候……不可避免的。” “还有半个呢?” “在欧罗巴,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你人在明国和瀛洲,怎么联系的欧罗巴?”云无心不解。 “对了。”云出岫被洗面奶治愈后也突然想起什么,立刻坐起身追问:“缪雪儿ꔷ霍普!是不是她?” 在欧罗巴留学时,她直面过黄金刻印也和缪雪儿交谈过,立刻产生了有关联想。 “不是。”白维否认。 云出岫仔细打量后,从桌子下方拿出一块变成红绿相间的玉石:“不是真话,但也不完全是假话。” “这是什么东西?”白维愣住。 “诚心玉。”云出岫说:“可以用来测谎。” 白维顿时回想起破碎天堂里的诚实羽毛,嘴角抽了抽,果断心念一动,黄金权能运转,玉石立刻就变回了灰白色,神秘度不够高就不能探测真假。 “你还真是瞒着不少事。”云无心不满意的哼了声,她幽幽道:“说要娶八个是不是真的已经备好人选名单了?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来弥补?” 白维挠头,他算了算,好像十根手指不够用啊。 云无心暂且放过了这花心萝卜,又问:“只不过,薛寒泪和你妹妹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白维摊手:“知道也没什么意义,黄金权能在欧罗巴举足轻重,但在东方影响力很小。” 云出岫低声说:“既然如此,灰猫为什么要来东方呢?” 白维无奈叹息:“我也想知道。” “灰猫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云出岫继续问,好奇的打探。 “想知道?”白维挑眉。 “想。” “知道也没用,建议你去欧罗巴查一查吧。”白维笑道:“反正都是进了历史堆里。” 大姨子对着妹妹说:“他心虚了,我怀疑灰猫是他小情人,快家法伺候,逼供。” 白维:“……” 云无心把手从云出岫的怀里抽出来,平淡道:“还是姐姐你自己上吧,去消耗一下他的体力。” 云出岫一开始没理解「消耗体力」是什么意思,但之后就听懂了。 她陡然起身,果断落荒而逃,再不跑又要被妹妹调戏和调校。 她的魔怔已经快治好了,可无心的腹黑已经治不好了! 眼瞧着云出岫溜了,白维也随之起身,两人并肩来到山间。 白云环绕着,白维接住一片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留在白玉京?” 云无心伸出手戳了戳云气,手指轻巧的扣着对方的手指:“寒泪未必需要打算回去瀛洲,我也没必要回去了,当时也不曾想到,这么大的事居然就这么简单便迎刃而解。” 她漫无目的的散漫着脚步,像是行走在沙滩上。 “西昆仑快来了。”白维望着天空:“你要去西昆仑看看么?”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云无心反问:“你等的了我这么久吗?” 白维知道这纯粹是一句废话,问了也白问,便也不再自讨没趣。 “也不是不能去。”她扬起唇角:“我去了就把姐姐留给你,等下一次换班,再换成我来。” 白维绷不住了:“你把我当椅子是吧?” 云无心摇头说:“谁让你想娶八个?渣都渣了,撩都撩了,我塞一个进来好歹能多占一个位置。” 白维哑然,他心说我还想要八胞胎呢…… “八胞胎是没有了,八重人格也没有可能,双胞胎凑合一下吧。”云无心踮起脚,贴着他的耳畔,用恶魔的低语发出甘甜的致命诱惑。 这谁能顶得住呀? “你可真是纵容。”白维抓住云无心的手:“这句话我就当做没听到。” 云无心反过来拉住他的手腕,强势逼近,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按在岩壁上,将白维壁咚在山道上。 “我说心里话,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出岫好。” “真以为我很大方吗?我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别说娶八个了,两个都不行!” “但是出岫的心境已经彻底乱了。” “出岫她现在已经悄悄躲起来了,正在哪里哭着呢,接二连三的打击对她太重。而你又是避不开的因果关键,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你们之间的结。” 云无心无奈而坚决的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算再讨厌她,她也是你大姨子了,半个屁股都是你的,你这个忙必须得帮。” 白维望着她凑到跟前的面颊,听着她一派强词夺理的发言,虽然假装很严肃但他还是想笑。 “行,我可以帮她。”白维拗不过她,上一个让他退让和纵容的女孩是朝露。 “好。”云无心眼睛一亮:“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把她绑好送……” 白维敲了一下云无心的额头:“满脑子黄色思想,你才是你们宿舍里真正喜欢瑟瑟的那个吧?整天跟薛寒泪待在一起,平日里假正经不食人间烟火。对于开发自家亲姐倒是不予余力,什么怪XP?” 他平淡道:“我对云出岫没什么感情,憎恨厌烦都淡化了。反而能用平常心去看待,既然她心已经乱了,索性让她再出去走走,还是见识太少,因此少见多怪,生死自有大恐怖,其他均为过眼云烟; 其实她一心求仙的心态我颇为欣赏,可惜根基歪了,并不是建立在真正的断情绝念上,和韩跑跑比起来差距太大。” 云无心哼了声:“说得好听……那你打算怎么办?又不肯把她埋了,又不肯把她睡了。” “睡和埋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白维顺着山道拾级而下:“这种心理问题我也不是没见过,放她出去走一走,多经历一些事,想透了「愚蠢的人类」这一哲学命题后,自然就能治得好她的精神内耗。如果你陪着她一起多多开导,想必效果会更好些。” 云无心眺望远方:“那么……该去哪呢?” 她联想到灰猫,自言自语道:“同盟国?” 她松开手,对着白维的侧脸轻轻吻下:“谢谢相公,我去找姐姐了。” 白维摸了摸脸颊,不自觉的露出微妙笑意,然后又莫名有些惆怅。 这是否有些对不起朝露呢……希望这次不会被小婉刀了。 天空又一次风云色变,已经看了数十次的光景再度重现于天空之上。 西昆仑降临。 登天长阶落下。 天女神将将要从西昆仑再度落下。 白维倒是很想知道,来回被爆杀好多次的西昆仑到底有没有保留记忆。 如果保留了记忆,总不该不长记性吧?下凡被爆杀多少次了……如果不保留记忆也奇怪,天女神将也都是七十级以上的半神。哪怕下凡会带来一定削弱,也不会彻底封闭神秘。 总觉得有些值得深究的地方。但和西昆仑接洽的事还是留给官方吧。不论天女神将为何而来,自己都不想被牵扯进去。 顺着山道一路往下走,走着走着,却发觉不对劲……为什么,越走越高?往下的楼梯却变成了往上的台阶。 白维从山腰一路往下却走到了山顶处,不知不觉,前方多出一块巨大的绿色玉璧,龙盘凤守。 他停下脚步,玉璧之下已多出一道雍容倩影,她静坐在古典的案几边,点燃青灯,在等待着谁。 雍容的女子放下手中书本,端详着他,笑语盈盈,仿佛在说「让我好等」。 霎时间,白维感受到了来自灵魂另一端的战栗感,一种亘古久远的记忆正在被翻出,像是从书堆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翻江倒海…… 他隐隐约约的记起来,瑶池里在众多神女簇拥之下亭亭而立的雍容女子,端坐于昆仑神宫之巅的女仙之祖。 仅仅一眼,他硬生生想起了某一世的记忆。 他确认般的开口:“西王母?” 气质雍容的女仙抿唇微笑:“好久不见,庚辰。” 第七百四十六章 常回家看看 西王母,女仙之祖,西昆仑之主。 西昆仑自成一界,她的地位完全不亚于人间帝王,其头顶的等级在白维看来也一样是三个硕大的问号。 “西王母……”白维有些艰难的开口:“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级别的大人物不应该轻易下界。就像是帝俊不太可能穿过山海抵达人间一样。 “无需紧张。”女仙之祖示意他入座:“看来你也经历了太多次轮回。反而显得有些生分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猜忌,我对人间并无感觉,你所看到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而是通过昆仑玉璧投射出的一道分神,真正的我仍然位于昆仑神宫之上。” 白维略有迟疑,但看了眼昆仑玉璧,从善如流的入座了。 少许的记忆被唤醒,白维隐隐约约记起了关于庚辰的一些事。 昆仑武神,应龙庚辰,他留下的传说很多,人品实力皆过硬。 然而在阵营上他并不属于人间。而是正儿八经的天神,生而为神而并非后天修行而成的仙,关于应龙所有的神祗神职,均为后天册封而成,并非先天所有,不过应龙进入神州后就再也没返回西昆仑了。 白维有些紧张,生怕西王母把自己拉回去值班。 西王母看出青年有些窘迫的态度,不由得翘起唇角。 “我对你翘班的事虽然不喜,但毕竟轮回转世之后。倘若你要重新拿回昆仑武神的身份,我自会鼎力支持,若是你不情愿,我亦不会强求。”她开口宽慰了一声。 白维松了口气:“西王母愿意讲道理就好。” “本仙自然讲道理,否则当初会放你去助姬轩辕战蚩尤,随大禹平四渎?” 西王母挑起眉梢,不愉的冷哼:“就是那该死的山海经里把本仙记录成了什么模样?蓬发、梯几戴胜、虎齿、豹尾、善啸……本仙是野人?” 白维眼观鼻,不好接话,他悄悄看向西王母的头顶,心说其实古人挺懂的啊,兽耳娘多可爱。 “本仙头顶没耳朵。”西王母冷不丁的说穿了白维的想法。 “咳咳……”白维干咳两声。 西王母倒是没生气,而是哭笑不得的同时有些怀念的说:“你……哎,罢了……重新轮回一世也还是如此无礼。和当年一模一样,第一次见到本仙张口就来,指着我头顶说没耳朵没尾巴肯定是假的。” 白维好奇:“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西王母挑眉:“你真想知道?” 白维果断正色道:“还是聊聊正事吧,王母娘娘为何而来?西昆仑这次为何来到人间?还望解惑。” 西王母微微颔首:“西昆仑来人间是替明国那位上位英灵再延百年寿元。” 白维心头一动:“上位英灵?” “他枯坐龙脉不可动弹,让人心疼,玄女怜他敬他,便取了不老丹。” “不老丹……” “姬轩辕当年拒绝了吞服丹药成仙得道,不老丹对上位英灵作用也甚微,只勉强延续百年。” 白维轻声感叹:“百年一到便入轮回,为神州鞠躬尽瘁这么久,也该歇歇了。” 西王母手指轻抚过桌面,若有所思:“至于我为何找你,原本是没这份打算的,但之前出了点变数。” 永劫回归? 西王母看了眼白维,目光里透着思忖和疑惑:“时间的流转被打乱,岁月之河逆流,有某种力量将本仙阻隔在外,让我无法出手干涉…… 等结束后才过来瞧瞧,发现风波平定了……不过岁月之河上还是留下了某些痕迹,从你这儿也有同样的气味,你究竟是遭遇了什么?” 白维缓声道:“共工。” “竟是他。”西王母沉吟:“那可是神州开天辟地以来的十强之一。” “还好,不是全盛期。”白维随意道:“我也不是软柿子。” “难怪……”西王母眺望东海,眸子里闪过一道神意:“会多了一道裂痕。” “裂痕?” “你看不出也是自然,毕竟你已非昆仑武神,没了瑶池水洗练双目,很多是看不清的。”西王母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你这身力量来源倒是奇特。” 白维被看的发毛,下意识双手护在身前。 “本仙都照顾过你多少年了,还至于跟我遮遮掩掩?”西王母好笑,随后移开视线,对着东海说:“共工就是共工,哪怕被你击退也不甘愿一败涂地,它在东海留下了一道后手,那是一道印记,亦是一道裂痕。虽然持续时间不会太久,但恐怕会吸引来某些不太好的东西。” 白维联想到了共工投影消散之前说的那句话。 “你,赢了。” “但,这不是结束。” 东海上留下的裂痕,是通往山海大荒,还是能引来外神、邪神? “有办法处理掉吗?”白维尝试着问。 “很难。”西王母想了想如何给不懂三界法则的白维解释清楚,于是打了个比喻: “这道裂痕并不巨大,而是一枚信标,它就像是被藏在了琥珀里的一枚蚊子。如果想要打碎琥珀将它取出来,势必会击碎琥珀…… 这层琥珀恰恰是最重要的,没有了它,人间就会立刻像是开了一道口子,很多有毒的东西都会涌进来。” 白维联想到了邪神,不由得神色凝重。 东海位于瀛洲和神州之间,两国都会受到影响。 “这般严肃做什么?”西王母笑道:“与你何干?” 白维一怔。 “神州上位英灵服下不老药就能走出龙脉活动,便是东海出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无需你来操心,龙族、瀛洲互相犄角,谈判席上显然没有你的席位。”西王母看的十分透彻,淡然道:“我会让玄女给明国传一句话作为提醒,如何度过这道劫难是他们的事。” 白维吐出一口浊气:“多谢指教。” 他心情轻松了许多:“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庚辰性格倒是没变,一如既往,可惜英雄绝不是什么神圣的字眼,背负天下人的重担不是谁都能扛得起的。” 西王母神色凝重的教训道:“庚辰,你当记住……你是昆仑的武神,而非神州的守护神。” 白维顿了顿,不反驳但也不同意:“可我现在是个人,而且西昆仑已经没多少印象了。” 西王母唏嘘道:“人寿短暂啊……也罢,等下一世我再差人来找你吧,引你重归西昆仑,还是得从娃娃抓起,可惜之前都被玄女拦着了。” 白维不由得稍稍远离半米距离……什么邪恶的正太养成计划。 西王母毫无自觉,又翘起唇角继续说:“其实上一世也不错,要不你恢复一下?我觉得天女们会想要这个样子的武神,金光闪闪的。” 她抬起手从古老岁月里摘取出了黄金帝王的虚影。 白维嘴角抽了抽:“您是打算把我揉碎了重组吗?” “你现在的情况不也是重组?”西王母莞尔,笑意盈盈:“反正人寿短暂,转世重练小号,很快的。” 可惜下辈子我就润回家了,再见了您嘞。 白维咳了一声:“娘娘就别消遣我了,还有事吗?” “无了。”西王母恢复了雍容的仪态:“无非是长辈来看看后辈,你过的不错,我也可以放心,真身贪睡,总容易错过桃花莲花开的日子。” 她袅袅婷婷的起身,轻轻一挥手,昆仑玉璧的光泽开始收敛,如同一幅卷起的画卷。 玉石做成的画卷落下后放在了石桌上。 西王母身形淡化,即将退散:“昆仑玉璧交予你收下,有事可打开通知,无事也可和老朋友聊一聊。” 她顿了顿:“仅限于东方,若是跨过无尽海就连不上了。” 神州区域网啊? 白维拾起了昆仑玉璧,四周光影退散,将东西收起时,恰逢九天上落下霞光万丈,九天玄女踩踏着登天梯,步履轻缓,手捧宝药。 长衣飘飘留仙裙,九天玄女投来遥遥一瞥。 白维见到她微微颔首致意浅笑。 似乎是在说……常回家看看?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下聘礼 接下来,白维留在了白玉京大约三天时间。 西昆仑九天玄女捧着不老药来到神州,理应享受国宾级别的待遇。 这都是官方需要烦神的事。 处理论道大会的烂摊子也需要时间,白玉京这几天忙的各种焦头烂额。 白维和云出岫之间的约定交锋也变得不了了之。 因为事态过于混乱,导致这次论道大会被强制推迟到了半年后重新召开,而半年之后白维肯定不会再来。 他原本可以从洛姬开的绿色通道带着全家老小直接离开。但是还有一件事没完成,于是选择停留在了白玉京足足三天时间。 那就是……婚事。 结婚是一件人生大事,在这边世界的明朝亦是如此。如今的明朝已经不讲究多少封建礼教的说法。但对于婚姻仍然保留着非常谨慎且随便的态度。 一方面,不是一夫一妻制的大明过去保留了传统,有正妻平妻的说法,第一个过门的肯定地位高,第二个嫁过来的可能是平妻,第三个那就是妾室了。 虽然法律上人人平等,但道德认识里,后嫁过来的就是地位不高。 古代王朝封建礼教有一套非常严苛的标准。对于大门大户更是讲究到不行,平常老百姓只要是小富即安的家庭也少不了找媒婆讲亲、下聘礼定亲等一系列的繁琐过程。 白维之后的时间还要继续忙碌,不可能长时间留在大明,打算在离开之前把能办的事都办好,最重要的一件事自然就是和云无心定亲。 婚姻不是他们偷偷领个证就结束了的,更需要两方家庭的答应。 白维内心倒是没有抗拒,他这辈子肯定要结婚的,云无心是天降青梅,双方之间共同语言足够多,书信往来多年。 哪怕情感淡了许多,她也还是少年人心头的白月光,而且已经被她各种意义上占光了便宜。哪怕现在并没有既成事实,也得让她负责吧? 他堂堂武圣身份配的起仙家,门当户对没有问题,这一次也放过了云出岫,最大的隔阂也解除了。 理应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却偏偏遭遇了强烈反对。 他第一个找的是亲妹白星回进行商量。 “上门提亲?兄长你脑子没发烧吧?”白星回晃动着白维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啊!” “我很清醒。”白维按住了白星回胡来的双手,奇怪的问:“我和云无心难道不配?” “很不配!”白星回大声反对。 “云出岫是云出岫,云无心是云无心,不是同一人。”白维自我感觉良好的说:“我们情投意合,过去有些误会,现在已经解开了,趁这个机会,我上白玉京提亲也方便化干戈为玉帛。” “我怕你去了白玉京就会被轰出来啊。”白星回吐槽道:“人家仙家怎么可能嫁给你。” 妹啊,你哥都被她基本占光便宜了,就差最后一点底线还守着呢。 白维欲言又止,这话不好明说,他只能改口:“我们是自由恋爱认识的。” “兄长跟谁恋爱不好,选个云出岫的妹妹?”白星回头疼不已:“不合适啊,太不合时了,以后你不得管云出岫叫大姨子?我不得管她叫姐?” “不挺好吗,逢年过节可以管她要红包。”白维看开了。 白星回露出嫌恶的表情:“我就是不想让她进自家门。” 白维摇头:“我娶老婆当然进我家门……你都不支持我,我怎么说服老爷子去?” “爷爷会被你气到用拐杖抽你的。”白星回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忘记夏龙雀了?她来白家拜访的事虽然没传开但有苗头了,你现在直接和云无心提亲,怎么给夏龙雀少将解释啊!” 白维神色古怪。 可她是我徒弟啊。 “龙雀那边我会解释的。”白维搬出拖字诀:“先想想怎么把亲订了吧。” “你做梦吧兄长,云宗主怎么可能会答应?这两宝贝女人都指望着登仙得道的。”白星回托着腮帮:“人家要去西昆仑里做神仙的呢。” 那你知道西昆仑现在是我老家吗? 白维觉得有些话是没办法解释的,说了可能自己会因为过度凡尔赛而被妹妹疏远。 “你这丫头。”白维揉了揉白星回的脑袋:“你可是我亲妹妹,要听兄长的,知道吗?” 白星回被揉着脑袋,无奈的叹气:“那你考虑过柳生霜月的想法吗?” 白维摇头:“她不合适。” “我也知道她不合适,但我想了很多,她虽然不合适,但可能是最合适的。” 白星回说着像是绕口令的话,然后解释道:“至少她不贪图别的什么,只是贪兄长这个人,瀛洲是有点麻烦。但兄长是武圣诶,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你要是娶个仙家或者英灵回来,我都不好去串门,反而是她我没压力。” 白维:“你这算是为我考虑?怎么感觉是为了你自己好呢?” “我们是兄妹嘛,当然是你好我也好啦。”白星回拍了拍胸口。 “不合适。”白维还是否认。 白星回还想劝说,但被他一句话就堵住了。 “霜月甚至还没成年呢。”白维轻飘飘的说,人类甚至能跨越种族,但不能也不该跨越年龄。 白星回:“(⊙o⊙)…” 她居然都忘记这回事了,道德且不说,法律肯定是不能触犯的,瀛洲起码也得二十周岁才能领证。 “所以说兄长着什么急?”白星回定了定心神:“不妨等几年后,定下正妻再说嘛,我是你妹妹,肯定鼓励兄长多娶几个妻子,最好是不会争风吃醋但是好生养的那种。” 那你肯定看得上神宫寺那只憨憨狐狸。 白维摇头说:“无心也是清心寡欲的一类,不会吃醋的,订婚而已,结婚还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呢。” 白星回懂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先骗进碗里再说?怕掉进锅里的仙家变成仙鹤飞走吗?” 白星回托着香腮:“我是不看好兄长求娶云无心啦,但……” 她露出腹黑的笑意:“如果改成云出岫就容易多了,把她娶回家当牛做马,一孕傻三年,哎呀,想想就觉得真爽,我白家人有仇必报。” 白维僵硬的扭过脖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讲什么?” “开个玩笑。”白星回莞尔:“兄长直接去提亲就好了,不用瞻前顾后。” “我去过了。”白维叹气:“我如此真诚,对方只送了我一句话——” …… “我反对!” “我不同意!” 云重楼和鱼晚唐同时呛声。 云宗主表情都扭曲了,一代谪仙勃然:“你要嫁过去,为父绝不答应!” 厅堂里云无心施施然的立着,神色静默:“这不是商量,而是决定……不论父亲母亲答应与否,女儿都决定一生一世只此一人……我们郎才女郎天生一对,如何轮得到旁人来反对?” 云重楼握紧拳头,他低沉道:“嫁人就意味着远离仙途,无心,为父希望你能成仙得道!” 云无心淡然道:“成仙得道难道就不能嫁人生子?” “从未有过先例。” “这先例便从我开始。”云无心自信道:“我踏入红尘中亦可修行,不经历人之一生如何超脱凡尘成仙得道?不懂情爱活成草木便是仙吗?这和祠堂里的泥塑石像有何区别?” 云重楼一滞,随后咬牙:“你自幼聪慧,我辩不过你,但为父绝不答应这件事……自古以来,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父不答应,你也别想嫁过去!” 云无心也微微动了怒意。 鱼晚唐缓和道:“都冷静些,无心也是……出岫和那白家小子的矛盾世人皆知,你嫁过去,怕不是会让世人当做是一种补偿,他又是武圣修为,也会被传出流言风语说是我们云家攀高枝……你天赋出众,但终究年轻,一时间的情爱冲动终究比不过仙道长久。” 云无心平淡的反问:“过去父亲母亲也是这么忠告姐姐的?”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冷意分明是在质问——你们教育都失败成什么样了,还拿同一套说辞来压我? 鱼晚唐幽幽叹息:“出岫一心向道,只是略微偏执了些,她最近不是好了许多?” 云无心叹道:“真是固执的近乎庸俗……事实摆在眼前,却置若罔闻。” 她言罢便转身要离开。 “你要去哪!”云重楼质问。 “去白家下聘礼。” “什么?”夫妻面面相觑,谁给谁下聘礼。 “我给他下聘礼,既然父亲母亲不同意我嫁过去,那我把他娶回来也一样。”云无心冷漠道。 第七百四十八章 带我一个! 云重楼僵了三秒,拍着膝盖:“胡闹!休得胡闹!你一个女子下什么聘礼,要下也是下嫁妆!” 男方给女方的才是聘礼。 女方跟着带过来的叫做嫁妆。 鱼晚唐哭笑不得的劝说女儿不要冲动。 “你哪有什么聘礼,无心,冲动是魔鬼,你这样胡闹会被看笑话的……况且婚姻是大事,没父母替你操办,你哪来的钱财筹备?” 云无心甚至还是学生,云出岫也是修行……虽然她们都有的是办法挣钱,但离开了白玉京就很难继续接单了,还是挂靠白玉京的名头才能靠着仙家的手段挣钱。 修行也需要财富,白玉京的富裕因为自身产业独特,全明国富人都乐意对商品买账。 云无心对此毫不担心:“我有姐姐。” 鱼晚唐摇摇头:“便是出岫的私房钱加起来也……” “我的意思是说,”云无心淡淡道:“我的聘礼就是姐姐。” 云重楼听完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你这就把你姐卖给了白家?” “不是卖。”云无心道:“是送。” “胡闹,简直胡闹!”云重楼气的胃疼:“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五迷三道的!” 鱼晚唐也深深皱眉:“这件事还是慢慢商量着来吧,无心,娘亲不会拦着你,但要从长计议……起码也该等最近的风波淡去。” 云无心恰恰没有耐心:“时不待我,我不等人。” 再等下去,等个一年两年,我还有嫁过去的机会吗? 占住一个位置再说……她们只配吃剩下的。 压抑太久,她实在是不情愿再等了,直接推门而出,踏剑破云海飘然远去。 房间内,云重楼懊恼的拍着脑袋,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行了行了。”鱼晚唐拉住他的手:“别这样。” “双向奔赴啊,赶走那小子,反而翻脸急眼的是无心。”云重楼捂着心口:“我们女儿怎么这样了。” 鱼晚唐苦笑:“或许是因为年轻吧。” 云重楼深深叹息:“可惜那小子做不到相濡以沫的,他守不住一生一世一双人,年纪轻轻的武圣,将来不可能只对无心一人好啊。” 鱼晚唐默然。 即便道德律法都允许,可女子谁会对这方面迟钝?有了新欢忘记旧爱的事可太多了,没有哪对父母愿意看到女儿步上这种被遗忘的后尘。 在这对夫妇看来,好姑娘乖女儿的云无心才是被骗了感情的一方,完全没想过可能事实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才是把对方糟蹋祸害了七七八八后该去下聘礼的那个。 虽说他们是清白的,但只能清白一点点。 …… 院落里。 薛寒泪百无聊赖的和云出岫下着棋,听到动静后就把棋子一丢。 “回来了?”她问:“怎么样?” “油盐不进,固执己见。”云无心浑身都散发着寒意:“等他们做主,还不如我自己来。” 她一巴掌拍在棋盘上,冰霜覆半黑子。 “你太着急了。”薛寒泪宽慰道:“好事多磨,总要慢慢来。” “来不及的。”云无心轻声说:“他很快就要回瀛洲,等御前大比结束后,立刻会去欧罗巴,回到明国不知道是第几年的事,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就是……” 万妖国公主正是加入狩猎的时候了。 薛寒泪脸色微微凝重,朝露是个很厉害的对手,而且分量很重……她之前也稍稍欺负过这个白泽公主,等她来到明国,自己可就麻烦了。 难道真的只能在无人公园、镜子后面、商场换衣间里偷偷搞计X生育? 薛寒泪现在是寡妇,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嫁人,要顾及北海和父母的颜面。 虽然遗憾,但人妻升级为寡妇后,她也只能悄悄偷吃几口了,对此云无心并不反对。 两人好闺蜜,理应站在统一战线。 薛寒泪念出几条四海集团收集的最新情报:“应沐最近主动在南海一代活动,正在帮忙转运四海集团的物资送往万妖国境内,同时巢湖君也有意对官方游说,要重新开放边境,和万妖国的白泽诸侯进行互市。” 她分析道:“她很聪明,知道自己单独来并不是对手,打算以最快速度重新打通明国和万妖国的联系。一旦开放贸易,白泽国的局势平缓,她必然会以最快速度重返明国或者瀛洲吧。” 云无心念道:“朝露和应沐;你和我……” 薛寒泪摇头:“朝露那边还要加一位毕方王女纳兰清淑,而我们这边……” 她故作停顿。 两双视线同时落在了云出岫的身上,后者打了个寒噤,连连摆手:“我不算,我不算的。” 云无心微笑:“可以算,欺负你还是很有成就的,姐姐在这方面的作用无人能及,我们一加一大于二。” 云出岫唉声叹气,也不加以反驳。 她认命了,终归怎么反抗都没有用,被妹妹安排的明明白白。 除非她舍得离开,可惜她舍不得,反过来被吃的死死的。 “平手吗?”云无心自言自语:“还是我们这边更有优势些?” “先下手为强总是好的。”薛寒泪放松道:“至少他能上门提亲就证明了这点。” “这是因为……”云无心有些难以启齿。 “我懂得。”薛寒泪觉得无需解释,她又不是白白听的八十多次墙角,她多此一举的补充了一句:“下次即便隔着门,也建议你的动静小一点。” 云无心被说了两句脸颊绯红,然后指鹿为马:“姐姐,说你呢。” 云出岫面红耳赤:“哪还有下一次啊!” 薛寒泪调节好气氛后切入正题:“接下来怎么办?直接去江南下聘礼?” “当然。”云无心神色认真:“现在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时候不偷家,更待何时? …… 万妖国,白泽国,云梦城。 通宵达旦的处理完一宗又一宗的工作后,朝露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呵出一口热气。 门外传来敲门两声,随后有秘书推开门:“殿下,毕方国有礼到来。” “嗯,送进来吧。”朝露神色如常,随着一件件礼物被放置在她的私人寝室内。 在人离开后,朝露打开了箱子,里面钻出来一只红发的脑袋。 “哈啊——”打了哈欠,纳兰清淑问:“这就到了吗?” “距离不远,没想到你会这样偷渡。”朝露戳了一下小毕方的脑袋。 “事态紧急,哪有时间慢慢准备仪仗队和层层汇报?”纳兰清淑坐起身。 “东西准备好了吗?” “当然!”纳兰清淑点头:“应沐帮忙筹备的,好几份大礼是我亲自督促的。” 朝露打开箱子后细细检查,手指轻抚过凤披霞冠,眸子里闪烁着明媚的光亮。 “其他礼物都送过去,这一套给我留着……我想试穿一下。” 纳兰清淑骄傲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我做了三套!” 朝露视线不舍的移开:“包括你自己的那套?” “我自己的做了五套。” “劳民伤财。”朝露又敲了一下对方脑袋,倒是没多少责备。 “我用的是自己的存款。”纳兰清淑还记得镜子里看到的模样,幸福的捧着脸颊,喃喃念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正式场合穿一次呢。” “会有机会的。”朝露嫣然一笑:“可不能让别的狐狸精捷足先登。” 敲门声再度响起,门外侍女恭敬道:“殿下,四海集团代表到了。” 朝露不得不暂时放下试穿的念头,她对着纳兰清淑说:“应沐到了。” 来到会客室,三女重新碰面,喝茶聊天不过几句便直接切入正题。 龙女拿出一单手写的礼品列表:“这是我筹备的聘礼礼单,你们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纳兰清淑看着礼单:“而且有点超过预算近半倍啊。” “不多啊。”应沐直接摊牌:“因为还有我的一份啊,三份聘礼。” 第七百四十九章 凡尔赛吗 明国首都。 天色蒙蒙亮起,一辆来自军方的专机也随之抵达了目的地。 今天的冬日有些漫长也有些冷,已经接近于三月份,北方的温度也时长保持在零下。 早已空旷的紫禁城内腾出了一条跑道,飞机减速然后停稳,没有什么专业的仪仗队,军方素来雷厉风行喜欢简约风格,懒得玩什么形而上的主义。 夏龙雀双腿交叠的靠在座椅上,视线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空旷而沉寂。 她不喜欢首都的气氛,太过于压抑了。即便是英灵在这里也会感受到压抑,活得束手束脚。 太纸醉金迷的地方她不喜欢,譬如沪; 太压抑庄重的地方她也不喜欢,譬如首都; 倒是金陵的日子不错,作为徽州的省会虽然古老但也有经济发展带来的新鲜,挺对口味。 “将来就留在金陵养老吧。”夏龙雀这么说道。 一旁跟过来的近卫微微一怔,她悄悄打量着夏少将,作为女性她本能的有所察觉。 少将最近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或者说,更有女人味。 飞机停稳在跑道上,舱门打开,阶梯落下,夏龙雀站在最前方拾级而下,这次内部会议要求除了边疆之外的所有英灵都到齐,属于仅次于第一级别动员令的半强制召集。 “没想到会是你来接我,怎么运气这么差,抽到了仪仗队的签了?” 夏龙雀主动走近,对着接待者里的一人笑着打了个招呼。 除了她之外的所有人员都颇为紧张的屏住呼吸。 姬洛阳平静道:“是我主动要求的,你倒是来的最晚。” 夏龙雀随意道:“又不是很着急,快慢一些不影响。” 她视线上抬注意到了姬洛阳的双眸明亮而清澈:“你那本舍不得离手的书呢?” “送人了。” “哦?”夏龙雀顿时产生有关联想。 姬洛阳淡淡道:“不用试探,我已经身体好转。” 她侧过身道:“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三个小时,聊一聊?” 夏龙雀点头,立刻有人去给两人安排合并的休息室。 入座后,夏龙雀打量着姬洛阳,年龄上其实姬洛阳还比她小一些,同为女性英灵自然有些交情。 但并不算太深厚,神州自古以来各种朝代就讲究权力制衡,明朝开国更是有文官压制武将的传统,英灵个人武力太强,很容易破坏体制和规则。 故而大明内部是不太希望看见英灵之间交往过密的。 两人坐下后让其他人退了下去。 “你想谈些什么?”夏龙雀开门见山:“是在现在位置上坐久了,想换个地方?” 姬洛阳作为最强次位英灵。因为上位英灵年纪太大且无法离开龙脉,她的位置相当于是个替补,坐守首都。 这一次回首都之前,消息就已经传开,所有人都知道关于会有一个重大议程就是姬洛阳的去向。 五大战区已经饱和,而老爷子得了不老药起码还能再撑个一个半甲子,她作为替补的功能就大大削弱了。 毕竟一个半甲子后,姬洛阳也到了该退休的年龄。 夏龙雀开口试探,认为她还是想找自己拉票,人挪活树挪死嘛,她当然也不乐意一辈子绑死在这儿。 姬洛阳点头承认:“确实想换个地方。” 夏龙雀问:“说来听听?” “我在考虑致仕的事。” “嗯?”夏龙雀放下了杯子:“你要辞职?” “我的伤已经好转,接下来似也没什么事可做。”姬洛阳安静的坐着如同文学少女,说的话却教人毛骨悚然:“正在考虑将来的出路。” 夏龙雀愕然,出路什么的……英灵需要出路吗?除了当军官和吉祥物外没其他可选的吧。 “你认真的?” “三成是开玩笑。” 夏龙雀麻了,意思是说一半以上是认真的。 “咳,我寻思还没到这个地步……老爷子也未必会抢了你的职务什么的。” 夏龙雀劝说道:“致仕后遇到的问题很多的。除非你找个地方直接隐居起来,否则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很麻烦。” 不论哪个国,对英灵都会加以控制,强制是不可能的,但是各种方法都会使上。 因为英灵的青春期早且长,在价值观没成型前很容易被影响。对于后天记忆的夏龙雀这类,洗脑就是个笑话,吃过的盐比言官喷过的粪还多; 可姬洛阳没有轮回前的记忆,就意味着人格本身被塑造过,她的概念里忠于国家是第一位的,现在突然开始考虑将来和追求自由个性化就有点教人意外,而且…… “这些话让言官听到绝对会吓到穿尿不湿睡觉。”夏龙雀喃喃道。 “老爷子那边,我已经和他聊过了。”姬洛阳呷着一口凉白开润了润喉咙,言简意赅道:“已经确定会跟他进行职务交替了。” 意思是说致仕几乎铁板钉钉。 夏龙雀噢了声:“既然你都想好了,好像也没什么非跟我聊不可的吧?难道是想让我给你介绍工作?” 她半开玩笑的说。 姬洛阳破天荒的点了点头:“我没想好将来怎么办,致仕后打算先开个书店。” 夏龙雀笑道:“你想要书店,明天就能直接去旧华书店董事会报道吧,这很难吗?” “我想要的是那种小书店,小本生意。”姬洛阳解释:“我和你不一样,基本资料没有暴露太多,换个形象大多人是认不出我的。” 夏龙雀还是没听懂,开书店就开书店呗,这有什么好跟我说的,难道积蓄不够了? 她拿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存折:“我这儿还有存的嫁妆钱,你拿去应急一下……” 姬洛阳无语:“我不缺钱……而且你嫁妆钱为什么要随身带着?” 夏龙雀挺胸:“为了提醒自己要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而好好攒钱啊。” 英灵是不可能缺钱的,财富方面完全没问题……哪个大国会舍不得花钱保养核武? 两个富婆的实际工资津贴都是极高的,根本不需要额外想办法搞钱。实际上因为这种那种限制,她们能做的消费也并不多。 姬洛阳喜欢看书,所以工资的三分之一是捐助了各种图书馆,还有大量购入文物级别的书籍进行收藏。 因为国家文物是不能私人收藏的,她的藏品九成都来自于外国,尤其是欧罗巴。 夏龙雀喜欢户外运动和看电影,花在个人爱好上的钱就是去投资电影和电视剧,争取上映之前就拿到原片,基本上是一年三部电影的进行投资。不仅带资进组而且有时候免费登场刷脸,不改剧本也不指手画脚,只是顺带做一下军方的战区宣传和招兵宣传。 很多影迷不止一次的看到夏龙雀在各类电影里突发性救场,编不下去了就直接战神天降,明明是机械降神偏偏还没办法说……因为英灵是真的超能打,那能算机械降神吗?那叫贴近现实还原真实。 原本这样胡闹是不太合适的,但是这一套宣传确实有用……漂亮飒爽还贼能打的大姐姐谁不喜欢呢。 东部征兵每次报名的年轻人比例都超过其他战区,女性参军比率更是年年刷新纪录。 这世道啊,还得看脸。 夏龙雀托着腮帮:“你不缺钱,也有想法,到底想聊些什么?” 姬洛阳轻声说:“我打算去金陵开一家书店。” “这样啊,我会去照顾你生意的。”夏龙雀有些敷衍的说。 “选址也定好了。”姬洛阳写下一行地址。 夏龙雀一瞅,有些眼熟,她三秒后反应过来,这书店怎么就在师傅家附近?巧合吗? “不是巧合。”姬洛阳仿佛有读心术,主动开口:“不是巧合哦。” 夏龙雀深吸了一口凉气:“嘶……” 她明白了,来者不善啊,这不是私聊,这是鸿门宴吧?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夏龙雀认真的说。 “我们是朋友,现在是,将来也会是。”姬洛阳真诚的回答道。 “一派胡言!”夏龙雀当即拍桌:“我把你当朋友,可你呢!居然想当我师母!” 姬洛阳稍稍一滞,立刻小声否认:“我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好不容易才成了朋友。 夏龙雀哼了声:“这才是你想私聊的真正话题吧,什么致仕什么书店,都是幌子……在这儿等着我呢。” 姬洛阳奇怪:“你为何反应这么激烈?他并非你的使徒吧。” “可他是我师傅。” “你哪来的师傅?” “上辈子的。”夏龙雀认为也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遮遮掩掩。反正都是英灵,谁还没个上辈子的恩怨情仇呢,比起其他英灵她认为自己已经算是看得开了,她说出来也有点炫耀的意思,能遇到上辈子的良人大部分英灵听到都得吃一口柠檬说一句不过如此。 “噢……”姬洛阳松了口气:“只是师傅啊。” “上辈子的!”夏龙雀强调,旋即微微蹙眉,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你不会也是……” “嗯,不过我跟他的缘分比较浅。”姬洛阳有些遗憾的叹息:“只认识了七生七世,这是第八世。” 咔……夏龙雀捏碎了青花瓷杯。 第七百五十章 公主的聘礼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金陵,白家。 白维已经被白星回劝住了,被三个妹妹半强迫的拖回家里,还在返程的路上。 白兆老爷子却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他起初也是打算去白玉京看看论道大会的,但后来没能去成。 论道大会也推迟了一次,白兆老爷子对于孙子没能露脸有些遗憾,但也庆幸不用跟白玉京彻底翻脸……一位武圣能支撑家族百年,但比起白玉京的底蕴还是差了点。 好在两个地方天南海北不相干。 老爷子最近心情也不错,过起了飘飘然的好日子,他这个年岁的老人家,走到哪里都得被尊一声德高望重老前辈,好脸面,吹嘘自己就太刻意了,吹嘘自家孩子才是凡尔赛术的入门基础。 明国人虽然含蓄,但不可能没有装逼的欲望,讲究的是内敛的装逼范儿。不可以太庸俗,不可以太直白,要循序渐进要轻拿重放。 谁不想扬名立万呢?谁不想自己这张脸就是金字招牌? 白兆老爷子过去吹嘘自家文武双璧两条腿走路,后来断了一条腿,渐渐没提这事了,现在孙子争气,他不得把过去丢的那些恶气找回来。 于是高强度东奔西跑,参与各种圈子内的茶会,再加上老伙计和武术协会的引荐,一天跑三个场地,一天装三次还不够过瘾。 如今的金陵已经没有人能在纸面的宝可梦对战上赢得了他。 因为咱大孙儿是武圣! 有国家发的证书! 任何人见了不得尊一声「您孙子是真的牛啤」。 老爷子高兴啊,天天晚上睡觉都在保持着叉腰,连带着下面一群半大孩子也跟着飘了,止不住在学校跟同学说,然后孩子的爹妈也飘飘然了,是不是跑漏两句「我大侄子啥啥啥」的,全家都有些飘了,当然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多少代人都未必能遇到这么一件事,自然得好好拿出去吹嘘吹嘘,正儿八经的给自己贴贴金。反正是真事,既然如假包换有什么不可说呢? 行走社会,脸面就是招牌,名气就是影响力。 于是短短十天内,白维说的「保密」根本没生效,最坚固的城堡从内部开始瓦解。 现在大半个金陵城内的圈子都已经传开了事儿,事态逐渐开始发酵,当这件事经过各种渠道被确认后,最直白的体现就在于最近白家的门槛整天被几十个人踩。 包括各大武馆的投名状,某些媒体的采访,品牌厂商的饭局,还有占据拜访人数里超过七成的媒婆们。 媒婆众多是因为了解到白维这位年轻武圣至今没有婚配,没有定下婚约…… 即便有婚约也不妨碍她们挤进门内,依照传统观念,武圣起码会有三位妻子,更别说白维这一脉显得人丁凋零,就剩他一根独苗,修为到了武圣基本上一辈子事业已经抵达顶峰,已经立业,接下来当然该考虑成家。 对媒婆们来说,这次说亲绝对是一辈子最大的一门亲事,谁能说成,谁往后跟白家有了这层关系,在外面旁人知晓后也得敬畏个三分。 纵然武道凋敝,但二十多岁的武圣几乎将来必定接任全国武术协会会长的职位…… 往后半百年,和武道相关的决策都能被他所影响,这会是何等巨大的人脉。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仅仅是武圣的金字招牌就会有无数人想要投拜门下,以求自身几十年平安,至少也能保一条命……很多有钱人都缺乏安全感,武圣能提供的安全感可太足了。 如此种种,皆是利字当先。 尤其是白维至今没有任何婚配,怎么可能不让江南媒婆们疯狂,不让很多待字闺中的女子和其所在家族眼红,一条大腿摆在这儿,抱住就能鸡犬升天,嫁过去就是正妻,不可能有半点委屈。 白维这类情况放在江南这边委实是太少见了,正常来说,年满十八岁就该考虑婚姻之事。 尤其是男子,但凡家里有点影响力的宗族,在二十岁之前就会开始择选儿媳妇。 金陵乃江南,而江南自古就生产丝绸适合行商,长江三角洲一带都有非常浓郁的行商传统,这个世界不同于另一个世界…… 因为没有极为关键的大航海时代,出海赚到的钱也并不多,加上有四海集团这个几乎垄断级别的竞争对手,所以江南仍旧富甲天下。 那经典的徽商来说……往往都是及冠前就会有订婚对象,定下婚约或者干脆是结婚后直接出门闯荡,商人重利轻别离。所以常年在外,媳妇就留在家里照拂公婆。因而大部分有钱的徽商都会在实际闯荡的地方再娶一位喜欢的女子,两地妻子可能几十年都不会见面,只有徽商两地跑,这种情况就属于平妻……看似挺好,但到了年老分家产的时候就比较麻烦了。 于是白兆老爷子从两天前就要不断的接待客人,又不能立刻赶人。特别是媒婆,人家媒婆上门,笑脸迎人,你不能驱赶,这是规矩…… 人家递来的是姑娘和人家的资料,有照片有资料,基本上大多详尽写实。 老爷子也的确想给白维物色妻子。但考虑到了夏龙雀的事,他微微有些迟疑,不清楚她怎么想……夏龙雀贵为英灵,嫁给白维必然是白家高攀了。 但老爷子考虑的不单单是嫁人和影响力的事,更重要的还有后代,说到底英灵的生育能力还是弱了点,英灵血脉也不能流传到后世。 就跟白星回说的一样,家里人和外面那群妖艳贱货不一样,不讲究什么虚的,巴不得自家儿子娶十个八个老婆,早生一个足球队出来,亲爹有能力又不怕养不起。 “又送来了八张……”白盼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光是招待客人都觉得很累了,好在没人敢死缠烂打赖着不走,基本上一两分钟就出去。 “放那吧。”老爷子看着送来的红色熨金贴,两天就堆叠了一百多张,可见江南人多啊。 他随便抽出一张看了看,嘴角抽了抽:“真是好家伙,连首都的都有,宋家千金啊……” 白盼秋问:“很有名吗?” “书香世家,老家祖籍在金陵,两百年前搬去了首都,一大家子人不少,的确和白家祖上有点交情。”老爷子翻开下一页:“宋家三女……十六岁?” 白盼秋表示反对:“十六岁岂不是比柳霜月还小?我不同意。” “看对方意思是可以养两年,十六岁开始培养,总能培养出对口味的……” “把人当联姻工具看了吗这不是?”白盼秋很不满意的双手叉腰。 老爷子叹了口气:“嫡女重要,可庶出的女儿又是另一说了。” 白盼秋扬起下巴:“庶出配不上哥。” 老爷子好笑道:“这时候不同情别人家姑娘了?我想他们也没想嫁过来做正妻,妻娶贤,妾娶色……好看倒是好看,可哪家姑娘不是国色天香的?” 他拍了拍手边这一厚厚的沓。 白盼秋露齿一笑:“爷爷我觉得您还是别操心的好,哥的想法我们都看不透,他可不是老老实实答应相亲的人,如果不乐意,说什么都没用。” 白兆摸了摸胡须:“强制是没有用的,你不如悄悄跟你哥旁敲侧击,问问将来嫂子是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夏少将很好啊。”白盼秋说。 “一个哪里够。”白兆继续拿起下一张帖子,一本正经道:“如今男女比例不平衡,女儿远比男儿多,只能多生养了,再苦再难也要为国家考虑嘛。” 白盼秋也打开了拜帖,随便一眼看去都是漂亮姑娘的照片,她撇了撇嘴心说再好看也不如柳生霜月,再聪慧也不如星回姐,再厉害也不如夏龙雀……她都看不上,更别说哥了。 敲门声又一次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考,白盼秋不情不愿的喊道:“来啦。” 来到正门口,只见到一排长长的车队列在眼前,还有几辆红色大卡,端的是鞭炮齐鸣。 “怎么了这是……”白盼秋有些畏缩的问。 “这位小姑娘是白家盼秋小姐吧?”一名穿着宽敞唐衣的中年人问道。 “是……”白盼秋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也是来说媒的?如果是送礼,我们不收的。” “这可不行,一定得收!”中年人认真道:“因为这不是普通的礼,而是聘礼!” 白盼秋听到「聘礼」后直接炸毛,勃然大怒,这群外人打兄长注意还不够,敢打自己和星回姐的主意! 之前也不是没有,但都被轰出去了。 她压住怒意,冷漠道:“不好意思,白家女儿不出嫁,您请回吧,这么多聘礼,我们收不了。” 中年人顿了顿,旋即失笑道:“白小姐误会了,这聘礼不是给二位千金的。” 白盼秋头顶升起问号,她奇怪的问:“不是给我们的?可我其他姐姐都嫁出去了啊。” 中年人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礼单,开始唱礼。 “万妖白泽国,朝露殿下;万妖毕方国,清淑殿下;东海龙族,应沐殿下!” “三位公主殿下,联名下聘。” “求娶……” “白家长公子!” 第七百五十一章 儿孙自有儿孙福 下聘求娶。 对女人来说很合适,对男人来说就不太合适了。 这往往意味着入赘,将来孩子不能跟自己姓。 白维贵为武圣,一般而言是没有谁有资格让他去做赘婿的。 譬如说赘婿里有一种就叫做驸马,给皇族当驸马其实不是好事。如果非必要情况下,大部分男人是不乐意做驸马的,做了驸马就意味着不能当官,而且公主嫁妆财产都是属于自己个人,甚至驸马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权限地位甚至不如某些国公后代,甚至连上公主都要对方同意才可以,驸马名义上不是赘婿,事实是赘婿。 看看隔壁万妖国和瀛洲,都有皇族和公主,反而大明没有皇族,倒像个另类。 虽然如今大明早已没了皇族也没有了公主,但这传统思想还是保留了下来。 让武圣去做驸马,还是万妖诸侯国的驸马,白家老爷子是不太可能答应的。 但有趣的来了……这聘礼不止一位下的。 而是三位殿下联名。 毕方、白泽还有一位东海公主,三等分的花嫁。 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一个驸马爷同时娶了三位公主,这还能算是入赘吗? 主动权反而回到了当事人手里才对。毕竟人就一位,想娶的有三个。哪怕成了,怎么看都是男方占便宜。 名义上是聘礼,实际上跟嫁过来也没多少实际区别。之所以定义成聘礼,大概率是因为两位妖国公主不能背井离乡走不开,结婚后白维得过去而不能留下。 面子里子其实都有,三位公主同时下聘礼,还有一位东海公主,巢湖君的女儿……何等排面。 这显然已经超过了一名武圣该有的影响力了,武圣对很多人来说很重要,但对龙族、妖族并不重要。 仅仅是成为骑龙快婿就足够吹很久了,上一位娶了龙族公主的男人还要追溯到近百年前,当时摆出的排面可大了。虽然那位已经去世,但龙族公主还在呢,至今都一衣带水。 人寿百年,但龙族寿命悠长,加上后代,起码能保证几百近千年的安泰稳定…… 事实上东海、南海龙族都曾经多次和几个人类世家进行联姻。但这类世家数量很少,大明建国前只有三个,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两个……倒不是说龙族没有鼎力相助,而是这个世家……它姓朱。 娶公主和嫁女儿是两回事。 嫁女儿,生下来的孩子基本上只跟人这边亲一两代; 娶公主就是另一回事了,完全的联姻绑定。 三位公主联手下聘礼,会形成彻底的利益绑定,万妖两个诸侯国加上东海,分量足够。 不仅是对明国内部的媒婆们形成强烈震慑,而且会打上标签……普通的女子不用来了,斗不过的。 三位公主高调宣称,上车后就把车门焊死了。 中年人就是从巢湖来的,很显然……应沐她爹也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有用,巢湖君女儿命都是别人救下的,更遑论这个武圣远比其他的武圣更有分量。 亲爹都默许胡来了,应沐直接拉了三个盟友开始无法无天,没有去论道大会就是为了准备这一处大戏。 她意识到等薛寒泪脱身后自己就要遭重,果断去了一趟万妖国,提前下聘礼占位。 朝露也不是没看出应沐焦急之下的意图。但比起薛寒泪这个寡妇,她更倾向于曾经一起共度生死的小蛇姬。于是和纳兰清淑商量后,后者飞快搞定了所有意见,排除万难的赶来商议,然后定下聘礼交给应沐去南海私下运作,之后经过两天转运,从云梦城一路送达至金陵。 知道是聘礼后,明国边境官方也选择了放行。虽然只是聘礼,但能重启封锁多年的边境,允许通过货物,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重开商道是迟早之事。 一举两得的好事,白泽公也无法反对。 唯一有能力反对的也只有坐在太师椅上的白兆老爷子了。 他此时也头皮发麻,完全不清楚自己的长孙到底干了什么好事才让三位公主联手下聘礼。 太离谱了! 这得给夏少将商量商量啊。 打电话却又打不通,夏龙雀正在首都开会呢,她平日常驻金陵,本不该错过这件事,却偏偏错过了。 偷家时机选的极好。 白老爷子正在架在火上烤了,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擦了擦额头虚汗,对着中年人抱拳:“这个……止戈不在家里,这聘礼。” “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只是送聘礼,婚约的事可以慢慢商量嘛。”中年人哈哈大笑的搪塞。 他记着朝露公主的说法——不论如何,聘礼都得送达,只要送达了,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 朝露说过白维的爷爷爱好脸面,三分聘礼送达,如此大礼他不太可能会拒绝。 即便搪塞也无伤大雅,找个理由让他代为收下就好。如果实在不行,把聘礼留下,人撤回来,车队也留着。 朝露的判断是正确的,寻常情况下,白老爷子早就乐坏了,半推半就便收下了。 可她不知道,多了一位夏龙雀,一位英灵的分量太重了,让老爷子都摇摆不定,也怕得罪。 中年人也不敢为难老人家,悄悄走近问:“是有什么不可说的难处吗?” 白兆老爷子叹息一声,却摇了摇头,抬起手说:“请进来吃茶吧。” 中年人随着进了白家宅子,暗暗心想可能这件事不太容易,等白公子回来也未必能敲定,我得劝住这老爷子把聘礼收了,免得狼狈回去,公主不得扒我一层皮。 可这边前脚刚刚站定,忽然听到了门外再度传来嘈杂的声音。 “哪来的车队?” “我们车开不进去了啊。” 白家前方的路已经排出了长长一条,后面还有车辆在行驶靠近。 白盼秋神色疑惑:“怎么又来了一批?” 只见到三名样貌气质卓然的女子从天而落、踏至门前。 薛寒泪传音道:“我们好像来迟一步。” “谁抢先了?”云无心不解,谁能比她更快? 云出岫嗅了嗅空气:“有股淡淡的妖气……” 薛寒泪立刻看向庭院里的中年人,眼瞳亮起琥珀色的兽瞳,冷笑一声: “噢……原来如此,是万妖国来的!之前还提防着应沐要做些什么,好啊,居然捷足先登!” 云无心轻声道:“无妨,也只是先到一步,她们本人并没有到。” 她对着白盼秋礼貌道:“可否通传一下?白玉京,云氏女儿前来拜访。” 刚刚被美颜暴击后的白盼秋回过神来,一听到这名字就顿时色变,仔细辨认后确认是同一张脸。 她正要说「我家不欢迎你们」,却被薛寒泪一声轻咳打断了。 “小姑娘……她是你兄长的恋人,注意一下哦。” “恋人?!”白盼秋声音都变了,连连否认:“怎么可能,我哥不会看上……” “让她们进来。”白兆老爷子也没走远都看的一清二楚,正焦头烂额呢,有人来分担压力也挺好。 三女进入了大厅,云无心和云出岫动作同步的盈盈一拜,前者轻声道:“无心见过爷爷。” 后者迟疑了一下,也轻声说:“出岫,见过……爷,爷。” 白兆自是知晓云家有一对双胞胎,只是他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妹妹,长得太像了。 “二位有礼了,不过这声爷爷我可担不起……”他淡淡瞥了眼云出岫。 云出岫暗咬牙齿如坐针毡。 云无心往前一步挡在出岫跟前:“这一声爷爷是真心实意,请您不要见怪……我们这次来金陵拜访,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是解决误会。” “误会?”白兆老爷子哼了声:“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误会?” 过去那件事是人心间的一道坎,必须把它摆平。否则云无心也没自信说服白家人同意。 “我们和白维相识多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云无心轻声说:“这件事,亲近者应该知晓。” 白兆摸了摸下巴:“是听说过这件事……等等,他的笔友就是你们两个?” 老爷子更生气了:“既然是笔友,还下这样狠手?!” “这一点我姐姐难辞其咎,但当年之事太过于复杂,亦是我们太过于年轻,三人产生了一些情感纠葛……”云无心绝美的面颊浮现少许苦涩和后悔。 她故意不点明,但老爷子听懂了,白盼秋也听懂了。 这不纯纯三角恋吗?两姐妹喜欢上了同一人?我哥好猛! 作为老江湖,顿时脑补出了一万种「因爱生恨」的桥段,白兆老爷子愕然,然后捂着额头:“年轻的时候犯了糊涂啊,就算……就算是……也不能……” 见到老爷子产生了动摇,云出岫在云无心的眼神注视里乖巧低头自我忏悔。 “出岫知错了……我只是太喜欢,所以被蒙蔽双眼……如今也悔不当初,不奢求原谅,只希望能得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哎!”白老爷子显然也有过一段往事,看到这对双胞胎想到了谁谁谁,他心软了: “坐吧,都坐下来说话……也是白维这臭小子太过分,他自幼容易招惹姑娘,我白家血脉是这样的。” 云无心跳过了一大箩筐的内容叙述,直接说出结论:“这次论道大会,出岫已和止戈交锋过了,他们之间也达成了和解。” 白兆摸了摸下巴胡须,深沉叹息:“应该的。” 跟一个喜欢自己的姑娘置气,不该啊。 在老爷子的视角来看,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孙子差点死在瀛洲。 而是反向认为白维二十岁登临武圣和眼前两位姑娘的感情纠葛带来的鞭策是不可区分的。 这一下他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多角恋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云无心也变得轻松了些,她轻声说:“缘分自是妙不可言的。无心这几年也是留在瀛洲的。因为我们之间并未互通书信,直至去年才在瀛洲偶遇。” “偶遇?” “是的,在极东大学里偶遇的。”云无心颔首。 “屁的偶遇!”白兆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柳生霜月那丫头不就是考上了极东大学?我说这臭小子怎么非得去瀛洲呢,吃力不讨好的跟过去,原来是这么回事!” 老爷子明白了,全明白了……自家这大孙子从来没放下过心上人啊。 云出岫见到白兆这变脸如同变色的速度,不由得吃惊的看向妹妹,这是什么样的高情商。 云无心唇角微不可查的扬起……这就对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引导老人自动补全。 白兆拍着额头:“搞了半天,他难怪这么大了也都没个对象,原来藏着捏着的……这事闹的。” 他也不好板着脸了,只能无奈道:“该早些说明白的,你们两姐妹怎么不跟止戈一块回来呢?” 云无心轻声道:“我们先一步回来既是为了道歉,也是不想给他添麻烦……我和姐姐私下做了个自作主张的决定,暂时还没告诉他。” 她故作停顿。 薛寒泪临时补上:“白老爷子,她们是来下聘礼的。” 一旁看戏的中年人忍不住了:“聘礼?!二位乃白玉京仙家,下什么聘礼?” 白老爷子也奇怪:“若是你们情投意合,老朽不会阻拦,这聘礼是?” “我们姐妹一起下的。”云无心说,但注意到云出岫没反应,直接抓住姐姐的手:“说话。” 云出岫脸红的要滴出血:“我,是我……下的……” “为何啊?”白兆不理解。 云无心等待这句提问已经许久,她故意看了眼一旁的中年人,解释道: “前两日,止戈登白玉京和我父母提亲。但囿于某些成见,我父母并未答应……他想来很是失望,即便我们两人答应也不行;和我手帕交的寒泪商议后,决定我们二人同时下聘礼,这样便可绕开我父亲娘亲。” 白盼秋不高兴的说:“为什么你父母不答应啊?” 白兆老爷子又懂了:“盼秋年纪小当然不懂,这小子厚颜无耻,独自上门提亲居然想着齐人之福求娶姐妹双姝,同时提亲两个,换成老朽我来,谁敢提直接娶你和星回两姑娘,我也得给他轰出去!” 薛寒泪和云无心对视一眼:计划通。 她们可什么都没说,只是老爷子自顾自的这么认为了。 云出岫露出疲惫的表情,白维怎么可能对她提亲,偏偏他们都信了,这世界太奇妙。 “不可,万万不可!”中年人见到前来截胡的两位云家姑娘,他毕竟不知真假,哪能这么容易就认输,于是果断道: “白老爷子,三位公主同时下了聘礼,而且我们先来!要说情投意合,三位公主也绝不差到哪里去,都和白公子有过共患难的经历啊!” “有这回事?”老爷子更是闻所未闻。 “白公子只身入万妖国三千里,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毕方国、白泽国皆蒙受其恩泽,东海龙女更是芳心暗许,不惜违背组训也要与之缔结姻缘,这等好事我等国民皆翘首以盼,我等千里迢迢送来聘礼,乃一片至诚,还望老爷子收下!” 中年人说的感天动地,并且事实也的确如此,三位殿下做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薛寒泪不满意了:“她们再如何都是后来的,最多是蒙受恩泽,我们这边可是恩怨纠葛呢!” 龙女冷笑道:“要抢男人让朝露和应沐自己来,我不知道哪里多出个毕方公主,但我们也不虚的!” “我们?”白盼秋捕捉到了字眼。 中年人不理会,只是弯腰长拜:“望老爷子成全我们殿下一片相思。” 云无心也毫不示弱拉着云出岫一起拜下:“望爷爷成全我们十年苦恋。” 白兆心情无比复杂,他心里苦啊,大孙子这修罗场比自己当年要强太多了,他不过是遇个五胞胎面对五选一。 可这边加起来已经六个了,还有个英灵,嘶……切成块都不够分的。 于是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大手一挥:“行了,都收了吧。” 老爷子望着错愕的两批人,哼了声:“这些聘礼先收着,怎么决定,交给那臭小子自己选,他不说要娶八个嘛,且看看这么多聘礼摆到眼前他还有没有那股雄心壮志!” 高情商:儿孙自有儿孙福。 低情商:和我无关,躺平看戏! 第七百五十二章 关于白某人高高兴兴回家却要被聘礼压垮的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皮一直都在跳。”白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坐上了列车,等待着返回金陵,一路上都算是相安无事,也没有碰到什么突发事件,以主人公的体质算是难得了。 毕竟神秘之间具有引力,上厕所的时候隔壁蹲坑的都可能是另一位神秘持有者,这种情况在明国更是尤为明显…… 因为明国历史太悠久,各种畸变和溢出都可能发生,更别说,如今是神秘活跃度比较高的时代。 东方称之为灵气复苏; 西方称之为魔潮将至。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世界上的神秘因素是固定的。如今的地球并不完整,已经被切分成了很多块,东方世界原本山海、大荒、人间、天庭等等都是连在一起的,是一块完整的盘古大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如同天球交汇一样,山海大荒越来越靠近人间就必然会引发彼此之间的共鸣和磁吸现象。 前段时间山里都发现了麒麟的踪迹,动物神兽对天地异变感知总是更快一步,这是一种征兆。 倘若东方还算比较好,西方就有点麻了,魔潮到来意味着现有的神秘体系可能会被打乱,意味着地狱界、古老魔境以及深渊可能成批的出现,更意味着古神的复苏以及神权更迭。 如今西方第一神祗是至高意志,它却一直没什么响应,保持着沉睡已经足足两个纪元。 潮水落下就能发现谁在裸泳; 而涨潮的时候,必然是泥沙俱下。 白维最为担心的也是这件事,大势带来的改变是不可抑制的,文明需要与时俱进的去适应。若是适应不了就会消灭,有时候活得久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他神色深沉的思考着非常严肃的事,认为自己内心的不安预感应该就是来自于时代大势的变化,西昆仑的出现和邪神的活动加剧都证明了他的预感。 王者不懂人心。 但是妹妹很懂,主动拍了拍膝盖表示道:“哥,躺下吧,肯定是最近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番。” 白维有些犹豫不定,看向白星回,后者愣了一下,扬起唇角,轻声说:“真拿兄长没办法。” 她也清空了自己的大腿,轻轻一拍:“还是亲妹妹更好,对吧?” 白维无言以对,只能视而不见,看向对座的樱井思,小思歪了歪脑袋,默不作声的往里面挪动了位置,然后拍了拍右手边的空位:“我还没试过给人膝枕,但我会努力的。” 他放弃了思考,闭上眼睛养神。 柳生霜月抱着他的一只胳膊问:“哥打算什么时候回瀛洲?” “在金陵再休息两天就回去。”白维回道。 回了明国一趟,还真是办了不少事,也遇到了很多始料未及的情况,好在结果还算不错。 比起明国,瀛洲的危险度只能算是低的,后者最大危险也就来自于邪神。而这边直接蹦出来个传奇和半神甚至古神,简直是开的肆无忌惮。 白星回寂寥的说:“我还没带兄长去学宫看看呢。” “你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炫耀的。”白维拇指按住太阳穴轻轻揉捏:“还没放弃给我介绍闺蜜的打算?” 白星回不止一次旁敲侧击过,说自己在学宫里认识好几位娴熟的姑娘,她的朋友圈想来档次不会低。 可白维并不感兴趣,只想着回家歇息几天然后润去瀛洲治疗精神内耗。 白星回被戳穿了心思也不尴尬,只是晃着手指:“我寻思爷爷那边不太可能守口如瓶,最多再多一两周,新武圣的出现便要传遍全国了,这可不是我虚荣啊,而是事实嘛。” 宣传肯定会宣传,这件事压不住。因为官方主要推行的就是武道,比起儒释道这几个有门槛的修行体系,武道最容易上手也能让民众强身健体,就冲着省下来不少医保钱这一点就必然要大力推行。 白维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他并不打算配合,最多挂个名,人怕出名猪怕壮,明国惹到的已经够多了,再这么下去真担心什么时候直接山海碰撞神州,砸出一道口子,就跟倒大米似的抖出个四罪加四凶来,一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技惊四座…… 算了算了,回瀛洲保平安,我去祸害瀛洲总比祸害家乡父老好。 一个多小时后列车抵达金陵,打车回家,刚刚回到家门口的巷子时。 “不对劲……”柳生霜月看着比以往要多出几倍人数的巷子,警惕的右手摸向刀柄。 白星回闭上眼睛,一阵风突兀的吹来,卷起她的发丝,十秒后睁开眼睛,摇头道:“都是群普通民众。”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都盯着我家门口?”柳生霜月一目了然的看去。 白维立刻产生了有关联想,从口袋拿出口罩戴上,直接转身:“我们还是别回这边了,先回老宅住两天。” 身份暴露的比想的还快,明国就是人太多了。 打车回老白家,车辆走了二十分钟后就停住了。 “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前面去不了。”司机说:“你们就在这儿下吧,前面全堵上了。” “堵上了?” “对,挺气派的车队把路口堵住了,连交通局的都过来帮忙分担压力。” “把路堵住了还不赶走?” “这我就不清楚了。”司机说:“好像是什么大人物下聘礼什么的。” 四人提着行礼不得不改成步行,半路上的确看到了一辆非常夸张的车队,如同一条长龙般排向前方,也有干警正在帮忙指挥调度,几辆大卡正在缓慢的卸载着各种货物商品。 “嗯?”白星回脚步一停,看上几个堆叠成一团的聘礼:“那是南海珊瑚椅吗?还有万妖国的云梦蜂蜜?还有那个竹椅,起码是三百年品质的火云竹做的吧!” “你眼光正好,我看不出来。”柳生霜月兴致寥寥,下聘礼而已,肯定是狗大户求娶谁了。 “可是……”樱井思道:“这个方向好像是白家祖宅的方向吧?” 白维若有所思:“难道家里的谁要出嫁了?这聘礼都到了……星回,你是不是?” 白星回立刻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难道是盼秋或者四堂姐?”白维有点在意,加快了步子朝着家里赶去。 步履如风,见到聘礼已经在家门口旁边堆砌成小山,他更加肯定了。 于是跨过家里门槛,声如洪钟的笑道:“这聘礼是哪家狗大户,哦不对,哪位豪气的亲家下的啊,这么气派?给的这么多,是求娶哪位啊?” 下聘礼是喜气临门,一般是说亲成功后才下,白星回否定不是自己,只可能是白盼秋和没嫁出去的四堂姐。 白维猜测大概是自己的武圣修为暴露了,才有人立刻下了足够分量的聘礼来,于是乐乐呵呵。 四堂姐老剩女了,虽然漂亮但性格太强势,好几次亲事告吹,现在能嫁出去总归是好事。 他走了进去,迎上了白盼秋的复杂眼神,妹子忧愁的说:“哥你回来了。” 白维应了声,见到白盼秋不太高兴的表情,试探着问:“你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 白盼秋挎着个小脸:“我其实还好……哥为什么这么高兴?” 白维说:“难道不值得高兴吗?这是好事啊,这么重的聘礼,可见重视程度,嫁过去又不会吃亏。” 白盼秋鼓着脸颊:“没想到哥是个财迷,再多聘礼能比得上家里人吗?” “是是是,我说错了。”白维安抚着堂妹,柔声道:“但这是好事啊,都单着多久了,相亲也失败好多次,这好不容易能嫁出去了,总该高兴的。” 白盼秋泄了气,吸了吸鼻子,老白家的妹妹姐姐都是兄控和弟控。因为太多姐妹只有一个弟弟,眼看着自家眉清目秀的猪崽子被白菜拐跑了便一阵阵黯然神伤。 可她还能怎么办呢,作为三服以内的亲妹妹也只能许以祝福了:“哥开心就好。” “我当然开心了。”白维简直嘴角疯狂上扬,心想以四堂姐的年纪也早该出嫁了,她以前可没少欺负人,之前还倔着说什么打死不结婚,现在也该步入爱情的坟墓乖乖躺平了。 白兆老爷子走到大厅,双手抄在口袋里微微颤抖,见到白维乐乐呵呵毫无紧张的神情,神色显得怪异,奇怪而怜悯:“回来了啊,你看到这么多聘礼也不惊讶?也不问问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聘礼?不是星回也不是盼秋。”白维自信:“老爷子就别打哑谜了,这不得恭喜一下?” “是该好好恭喜恭喜……原本以为你还有点心理负担,看来老头子我想多了。” 白兆摸着胡须,用一种遗憾且怜悯的视线打量着长孙,隐隐带着几分「铁杵磨成针」的担忧之色。 “嗐,我能有什么负担?”白维很大方,最多是跟自己武圣身份暴露了有关,无伤大雅。 “好吧,你是白家长子,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白兆拍了拍长孙的肩膀,满脸鼓励之色:“我就不挑大梁和越俎代庖了。” 老爷子满脸堆笑:“先跟老头子说说,你打算先和哪边的姑娘成亲?万妖国还是白玉京?” 空气安静了三秒,正在喝水的两个妹妹齐齐打翻了水杯。 漫长的寂静里,白维的表情经过几次三番的变化,最后浓缩成一句摸不着头脑的疑惑:“啊?” 第七百五十三章 五等分的阿维 “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聘礼!” “聘礼吗,就是订婚用的……” “翻译翻译!什么叫聘礼!” “聘礼就是……” “翻译翻译什么叫聘礼!”白维气的拍桌:“哪有女人给男人下聘礼的道理!这里是秋名山吗,走了这么远的路回来,给我下这种套路!良心呢!良知呢!” 他指着外面堆成小山的礼品:“还是足足五人份!” 他呼天抢地的捶打大地:“您还全部给收下了!” 白维捂着剧痛的脑壳:“你可真是我亲爷爷!怕我被切分的不够均匀是吧!” 白兆坐在太师椅上,低头喝茶缓解尴尬:“乖孙啊……这不是打算等你回来再从长计议吗?”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白维恢复了面无表情。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白老爷子无奈道:“我以为你什么都懂呢。” 白维勉强维持着表情不变成乌蝇哥的表情包:“所以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非要提前收下?” “人家姑娘一往情深……老爷子我年纪大了,被感动了啊。”白兆闭上眼睛,耳畔忽然响起了某一首老歌:“想当年,老朽我也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感情,也有过深刻的爱情,只恨自己当年没勇气走上去留住她们。” 白盼秋:“们?” 白星回:“我记得奶奶有几个同胞姐妹。” 柳生霜月哼了声:“果然沾花惹草都是传统艺能了。” 白兆结束了回忆,当着孙女的面前有些话不太好说,只能改成相对比较文艺的说法。 “止戈啊,你也二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感情方面的事得自己拿捏……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不要因为太年轻而不敢把握,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反而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白维很感动:“二爷爷……” 然后变脸:“这跟您老直接把聘礼全收了有什么关系?” 白兆老脸一红,意识到糊弄不过去,随后一拍扶手:“行了行了,别叽叽歪歪的,白玉京的云家两姐妹配不上你吗?巢湖君女儿和万妖国两位公主还配不上你吗? 这可都是良配,也免得我从这一大堆的红娘帖里慢慢给你搜集相亲对象,原本还打算让你多娶几个,现在全都不用烦神了,不是挺好?” 白维勃然:“您老是不用烦了,我等着被五等分吗?” “这是你的问题,是你犯下的错。”白兆捧起茶杯老神自在:“谁让你跟老夫年轻时候一个样,不懂得节制,自以为有几分魅力就到处招惹漂亮姑娘,不是自讨苦吃?” 白维眼角抽了抽,这难道是我的问题吗? 抛开事实不谈,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难道她们没有百分之一吗?真是气抖冷…… 显然他很混乱,脑子已经慌作一团了,居然在脑海里演练出这么一套惊天动地的拳法。 “这后续怎么处理啊。”白星回吃着小蛋糕的伴手礼,随意的问:“兄长打算怎么办?” “我不同意!”柳生霜月说:“都退回去!” “退不回去的。”白盼秋幽幽叹气:“怎么退啊……难道送回万妖国和龙宫去?谁敢这么拂了对方脸面?会彻底撕破脸皮的。” “兄长自己去退呢?” “更糟糕,会伤透姑娘们的心了。”白星回吃吃笑道,颇为幸灾乐祸。 白维气的敲了一下亲妹妹的脑袋:“都不知道给你哥解围,还在这儿笑?” 他无奈道:“硬要退也是能退回去的,聘礼虽然多,但我有办法搬运。” 他十指交错:“但我最担心的问题是……即便退了聘礼也不可能断了联系。反而会因为这份优柔寡断的态度彻底激怒她们进入白热化吧。” “谁都不伤害也就意味着伤害所有人呢。”白星回舔两口嘴唇上的奶油:“而越是优柔寡断的态度,会给她们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可以独占。” “这倒是不会。”白盼秋摇头:“聘礼是分成两批送来。” “这是结盟对抗?就像是两家控股公司在争夺同一个上市机会呢。”白星回更是乐不可支。 柳生霜月面若寒霜,她此时此刻感觉到自己的剑意正在急速的淬炼,而境界也在飞速上涨。 但她完全不高兴这种不劳而获! “这是要把我五等分吗?”白维心底明白,其实当她们把聘礼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什么退还的余地,老爷子收不收结果都一样。 白星回吃完了小蛋糕,抿了一口茶水,犒劳好了五脏庙后才悠悠开口: “不过兄长也不用担心,她们送来了聘礼也只是聘礼罢了,结婚的事宜不是还没有定下吗? 而且聘礼留下就走了,没有媒婆也没有其他拜帖,不催促兄长立刻定下婚约,证明她们其实心底很明白很清楚也不着急……下聘的目的无非是为了占个位置。” 白盼秋点头:“在收下聘礼后,云家姐妹就离开了,也没有说要留下。” 她晃悠着小腿:“兄长也是,居然瞒着我们这么久,真没想到你和云家双胞胎会有那么纠葛的过去啊。” “她们连这件事都说了?” “说了啊,不就是三角恋吗?”白盼秋随意道:“我班级里就有,结果三个都被教导主任和家长们领回去暴打了一顿,回来就分手了,只能说当年哥明明是早恋,却瞒得很好……早恋果然没有好结果。” 白维没听懂,错愕的问:“什么三角恋。” “不用瞒着啦。”白盼秋托着腮帮,实名羡慕道:“结果好就好,现在终于能享受齐人之福啦,云家姐妹真的好好看,比什么电影明星都好看。” 白维嘴角抽搐,他越发肯定云无心肯定发动了岁月史书的能力模糊了正确的历史…… 比起云出岫变成魔怔人死妹控把自己打个半死的真实,双胞胎加三角恋因爱生恨早恋活该之类的说法更容易让人们接受。 “所以表面上,云出岫和云无心是来下聘礼的……” 实际上,云出岫才是云无心下的聘礼吧。 买一送一,令人窒息,定然要把亲姐拖下水,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善罢甘休。 被这样的女子喜欢或者记恨上都会是一件痛并快乐的事。 白维躺在椅子上:“的确,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即便要考虑到结婚的事,也是在……之后了。” 他转头看向已经沉默了好久的柳生霜月,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回瀛洲吧。” 柳生霜月原本正心潮跌宕情绪难过嫉恨中淬炼着剑意,现在听到这句话,心情倏然便归于平静了。 她眸子亮起来,立刻答应:“好!今天就走吗?” “今天就走。”白维果断道:“距离瀛洲也不远,直接去沪边乘船。” 白盼秋皱眉道:“合适吗?夏少将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她不会为难你们的。”白维摆了摆手,本来和夏龙雀就是师徒关系,用她做个挡箭牌,现在聘礼都下了,他也只能苦中作乐的接受下来。至于云无心和朝露如何想法,他猜不透也猜不到更懒得猜。 白兆老爷子唏嘘道:“才回来又要走。” 白维举起手挥了挥:“年轻人在家里闲不住的,这次您老不会拦着我了吧?” 老爷子闻言后爽朗大笑:“去吧。” 年轻人是该出门走走,他已经看开了。 跨过门槛,白维看向正午的太阳,内心没有几分离愁,反而有了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仔细想想这一趟回来真是办了不少事。 如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当然会觉得轻松。 回一趟明国,灭了洪泽,平了淮水,扫清了魔道,平复了魔性,复苏了前尘往事,觉醒了两道羁绊,回收了四相傀儡的因果关联,和西昆仑建立了初步联系,也解决了和云出岫之间的往事纠葛,甚至还被下了五份聘礼,连终生大事都被定下。 不过短短一月时间,仿佛快把半辈子的大事都做完了,这效率,生产队的驴看了都直呼卷不过。 提上行李箱,白维又一次走出门外,迎着正午阳光,慵懒的叹了口气,该回瀛洲了。 …… 云霄上,云无心目送青年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 “不去打个招呼吗?”云出岫问。 “不了,现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见他。”云无心轻轻抚摸滚烫脸颊,她自言自语道:“小别胜新婚……姐姐也要记得张弛有度的道理,你我都该学学将来怎么为人妻子,不要跟某某某一样,白当了这么多年人妻。” 两女坐在蛟龙的后背上,螭龙不满意道:“总觉得好像被谁看扁了。” “接下来去哪?”云出岫干脆不参合这个话题,和这二位黄段子高手比,她的战斗力实在太弱了。 “你怎么想?”云无心轻声问:“万妖国,还是……欧罗巴?” “欧罗巴。”薛寒泪道:“我现在还不想见到朝露和应沐……去了很容易自取其辱。” “那我们就去欧罗巴。”云无心从善如流。 浅浅龙吟,谪仙成双,腾龙逐日,尽西去。(明国篇完) 第七百五十四章 跨海相见的女巫们 欧罗巴,黄金宝库。 “这已经是第三天第九遍清点遗骨了……” “都说了这里没有伪造品,你怎么不相信呢?” “该消停一下了,艾莉薇。” 室内发出声音的是一只金色皮毛的鹦鹉,动物使徒代替传达话语。 艾莉薇摘下手套,结束了清点工作,流露出费解之色:“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没少。” “你很希望宝库被盗吗?” “这是两码事。”艾莉薇疲惫的揉着眉心:“五天前,我梦到了宝物库失窃的事。” “或许只是个梦。” “我是精神畸变者,女巫的梦境非空穴来风,我的梦境具有回溯过去和预言的两重效果,每一次开始做梦都是一种预知和回溯。” 艾莉薇坚持道:“梦里的脊椎骨失窃了,我可以肯定……而且我在梦里还见到了谁,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名字让我快忘记了。” 鹦鹉模仿着另一端的无奈语气:“可你已经浪费了足足五天时间了,实在不行就暂且放下吧,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呢,你不会忘记了吧?” 艾莉薇恋恋不舍,强制压住了内心翻滚的情绪,低声道:“我知道。” 她走出了黄金宝库,看着布满绿色的宝库正门毕业,走到了树洞外层。 在绕过两条街道后,摘下了斗篷头套,艾莉薇轻轻敲击路灯的灯柱,随后一闪隐蔽的石门开启。 “都准备好了吗?”艾莉薇问。 “一切妥当。”安德莉娅回答。 艾莉薇看了眼安德莉娅的衣着,魁梧盔甲像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反而过于显眼,她无奈道:“我以为这个场合你会换上一身裙子。” “您说笑了。”安德莉娅一本正经:“没有适合我八尺身高的裙子,而且穿上也不方便活动,露着大腿和手臂会让我没有太多安全感。” 艾莉薇抬起手抚摸安德莉娅的手臂,铂金血脉是失去了黄金后形成的血脉,在帝国常在的年代,黄金使徒会从这些世家里优先选择,为了垄断圣恩铂金血脉之间的竞争也很残酷,强大和忠诚是刻在脑子里的。 但随着帝国覆灭后,失去了方向的铂金血脉开始追求独一无二的强大,为了吸收其他血脉就采取高强度的跨种族联姻。 这才有了艾莉薇这个龙裔、女巫双料血脉……按照火影的说法,这已经是血继界限的级别了。 可这种血脉并不安定,因为艾莉薇体内的隐形血统比这个还要多,混血的优势是兼具不同种族的优点,劣势则是在于它的不安定和不可控。 艾莉薇将安德莉娅拉入黑色蔷薇的时候,她生命垂危的很,正是源自体内隐形基因太多了。除非以黄金神秘为其赐福,否则没办法让她归于安定。 艾莉薇轻声道:“同样是龙裔,你的个头实在太大了。如果不能压制住暴躁的龙血,常年保持这个体型也会导致身体产生依赖性吧。” 安德莉娅回答:“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当做战士就不会羡慕其他女孩。” 艾莉薇轻轻调侃一句便不再多言:“那你就跟我来吧,带好口罩就行,眼睛就不必藏着了。” 两人乘车离开。 半路上艾莉薇开始提问:“你知道我们今天的行程是什么吧。” 安德莉娅点头说:“自然知道,来自东方的女巫后裔要登陆了。” 艾莉薇继续问:“你对于这群东方的女巫后裔知道多少?” 安德莉娅根据记忆背诵:“东方的女巫后裔九成九都集中在瀛洲,从五百年前到现在都有分批的女巫去往瀛洲进行定居,她们最初和这边保留着联系。 但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就断了往来,一百五十年前彻底没了音讯,直至十多年前才有人抵达了欧罗巴,联系上了黑色蔷薇。” 艾莉薇点头:“记得不错,但不够完整……女巫后裔和女巫是没有本质区别的,血脉的隐形隔代遗传是女巫血脉的特点之一,混沌魔女是女巫的力量本源,只要月光还在,女巫血脉力量便不会削弱,这群女巫在瀛洲结合当地文化习俗创建了名为神宫的宗教组织,活动了接近三百年时间,一百五十年前遭遇打击,后来接受瀛洲幕府馈赠。如今已经转为官方组织,二十多年前随着猩红诅咒泛滥,大量女巫病死。” 安德莉娅不解:“在欧罗巴,即便猩红诅咒泛滥,要病死也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只要及时治疗,重症晚期也有五成几率能康复。” “因为欧罗巴有黄金树,而瀛洲没有。”艾莉薇言简意赅:“正因为这件事导致了神宫女巫产生内部分裂,一派选择投靠幕府,希望英灵能给予庇护; 另一派则是来到欧罗巴,寻求解决猩红诅咒的办法……而当时负责接待那批女巫的人便是我和苏珊。” 她叹了口气:“虽然是同胞,但隔了几百年,文化习俗都不同,我们能帮到的地方也十分有限,只能有限量的提供一定量的黄金树脂。而最近几年的猩红诅咒越来越强,我想她们或许更加损失惨重。” 艾莉薇烦恼道:“可惜我方获得的黄金树脂也很优先……黄金树只有一颗,名义上被郁金香和官方垄断,通过各种渠道购入耗费资金精力都太大了。” 安德莉娅叹道:“的确是,而且投入很大,却几乎得不到什么回赠。” 她甚至想到了以前大明朝的一种制度,叫做「朝贡」。 大明的朝贡是薄来厚往……也就是说,朝贡只用一袋大米换一袋金子的生意。 当时的琉球相当不要脸,让他们隔几年来一趟就行,结果是年年来朝贡,疯狂薅羊毛。 这么比喻神宫的处境是不礼貌的。 事实上也不算朝贡,双方甚至不是总部和支部的关系,怎么看神宫都已经是独立机构,只能说是国际友人的无私奉献精神支撑着双边合作关系。 但艾莉薇心底也清楚,这种合作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建立在单方面的索求的合作是没有意义的。 可惜的是神宫无法提供给黑色蔷薇任何实质的帮助。就连最基本的人力资源,前者都比后者更缺……没好处的事就像慈善捐款,企业捐款好歹能拿到免税额度,这边做慈善甚至不能得名声和任何好处,这生意谁做的下去? 渡轮的鸣笛声响起,一艘船出现在大约五公里的海域外。 “来了。”艾莉薇说,她很期待这次会面,希望能带来一些好消息; 但也很想推迟这次会面,因为黑色蔷薇没能购入足够多的黄金树脂,陈年积累的黄金树脂已经卖空了,渠道已经断了。 …… 渡轮上,一行五名女子,她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物吹着海风。 来的人并不多,不过神宫原本人手就不多,能抽调出五个人算是很不容易。 负责带队的是黑泽密花医生,她十多年前跟随着老师前往欧罗巴寻求黑色蔷薇的帮助,制造出了特效药,自然和黑色蔷薇常年保留固定联系的习惯。 但实际抵达欧罗巴也只有寥寥三次,这就是第三次。 为什么不想来?答案很简单,因为来了就不想离开了……黄金神秘的庇佑意味着平平安安的一生,她只怕自己停留的越久就越不想离开。 可她又舍不得村子里的同胞血脉,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接近十年都不再来欧罗巴。 黑泽医生想起过去的岁月便有些眼角湿润,旋即又破涕为笑。 终归坏日子都过去了,现在的好日子到来了……瀛洲也有黄金树了。 “赞美陛下。”她轻声说,下意识的握住项链,项链已是空壳。因为指骨被陛下回收,她不觉得遗憾,只是有些怀念,那截指骨跟随了她十几年,每一寸都沾染着体温。 黑泽密花径自感伤了片刻,轻轻拍手,让四个心情激动的女孩平复下情绪。 她们都是年轻的姑娘,初来乍到,对欧罗巴既陌生又期待,恰如十几年前的自己。 不过她们已经不需要背负过去自己的那份压力,这次来黑色蔷薇更多是见习学习和沟通交流。 “姑娘们,我知道你们都很激动。但一定要稳重,不能落了神宫巫女的面子。” 黑泽医生对着右侧第一位的女孩说:“佳音,你的欧罗巴语说的最好,记得照顾好其他人。” 亭亭玉立的女孩应答:“交给我吧,黑泽姐姐。” 伊势佳音、五十岚清水,她们是主动报名参加这次的欧罗巴之行。 原本她们是不能参加的,因为她们均不是女巫血脉,伊势佳音出生伊势神宫正统巫女,进入神宫做剑巫没问题。 但没有女巫血脉,不受猩红诅咒干扰,本不该被选中和黑色蔷薇接触。 之所以破例是因为她和五十岚清水在神宫之中也是一等一的狂信徒,而且是得到了认可的信徒。 五十岚清水的佩刀经过了黄金赐福; 伊势佳音亦如此……有了这层关系,黑色蔷薇不可能不接纳,血脉只是判定因素之一,最重要的还是对陛下的信仰与忠诚,这一点上黑泽密花都自愧不如,感慨自己这女巫居然还不如两个普通的女孩子。 五人里,除了五十岚清水、伊势佳音之外的两位,一是上杉泉,一是千叶夏树……也是两位狂信徒。 来的五个人都是陛下厨,想必不会恶了黑色蔷薇的……只要大家一起高呼陛下万岁就有共同语言。 轮渡停靠在岸边,黑泽医生领着姑娘们走下阶梯,穿过迎接的队伍,迎上了某个俏丽醒目的人影。 黑泽密花神色多了几分放松:“好久不见,miss槐尔特。” 艾莉薇伸出手和黑泽轻轻握手:“好久不见,miss黑泽。” 平稳的友好交流,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我希望你这次带来了好消息。”艾莉薇轻声说。 “的确是好消息。”黑泽密花欣然一笑:“我们见到陛下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如此美妙的开局 说话是一门艺术。 而艺术就是爆炸。 黑泽密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击穿了艾莉薇的心理防线。 她的右手不自觉的开始用力,瞬间的爆发力捏疼了黑泽的手掌,好在是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安德莉娅咳嗽一声让失神的艾莉薇反应过来,迅速放开手指。否则黑泽的右手少说也得断上几根骨头。 “抱歉,我有点没想到……”艾莉薇轻轻扶着额头:“没想到接近十年未见,当年的小姑娘也学会开玩笑了,但请注意,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她轻声发出警告,下意识的否认了对方的话语,关于陛下复苏的实际情况黑色蔷薇有所掌握,到现在也仍然处于猜测阶段。 但黄金的复苏在欧罗巴显而易见,显然不可能直接在瀛洲出现吧?时间也对不上。 一旁的千叶夏树闻言便皱起眉头:“我们没开玩笑。” 安德莉娅冷漠道:“现在还没到你说话的时候。” 几位剑巫顿时流露出不忿之色,黑泽密花轻轻揉捏了手掌,叹息道:“别这样,我们都是朋友,何必如此剑拔弩张?艾莉薇阁下,好不容易重新见面,不如换个隐蔽些的地方说话吧,我们有些事要跟你说。” 艾莉薇微微颔首:“也好……” 黑色蔷薇在全国各地都有产业,一座靠着商业繁荣的港口城市内保留多个隐蔽据点。 来到一处茶饮的三楼,装修精美但是没有客人。 “请随意入座吧。”艾莉薇说:“这是个人用的聚会场地,只偶尔出租出去,隐蔽性很好。” 众巫女们打量着三楼的装修风格,长时间留在瀛洲里,她们是第一次见到欧罗巴式风格,微微感叹文化习俗的不同,以及其富裕程度,相较于还在修建的江户,已经几乎完成现代化电气改造后的同盟国的商业城市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要更胜一筹。 入座后,除掉了身上多余的装饰。 五十岚清水低呼一声:“艾莉薇ꔷ槐尔特……还真是国际大明星。” 伊势佳音掐了一下好友的大腿:“坐稳了,别想着上去要签名。” 黑泽密花简单做了个开场白:“先介绍一下吧,这四位是我神宫的剑巫……从左到右,五十岚清水、伊势佳音、上杉泉、千叶夏树。” 她每说一个名字,姑娘们就补上一句礼貌的「初次见面」或者「请多指教」。 “我是艾莉薇ꔷ槐尔特,她是安德莉娅ꔷ卡文迪许。”艾莉薇看了眼都是黑发的剑巫们,轻声说:“真是年轻啊,如今的女巫都这么年轻了吗?” “外出交流,自然带上年轻人,她们是年纪轻轻。但已经身经百战了,都经历过生死酷烈的考验,是剑巫中的佼佼者。如今神宫归于信仰统一,否则我还带不来这么多人。” 黑泽密花笑着说:“我可是很羡慕欧罗巴啊,那么多女巫,根本不缺人手。” “欧罗巴女巫数量多,但也不是谁都适合的。”艾莉薇轻轻摇头,随后问:“你们神宫的信仰归于统一,意思是说关于信仰的纷争已经解决了?” 黑泽密花点头:“神宫如今信仰黄金,对此幕府也没有提出异议。” 她对着伊势佳音道:“对了,还有伴手礼,快拿出来。” 伊势佳音递来一座手工制成的护身符。 艾莉薇接过去细细打量,眼睛微微一亮,很细致的手工护身符,玉观音大小,刷了一层金漆,背面是黄金树图案,正面是某个青年静坐着,如同在树下开悟的释迦摩尼般予人一种神圣的观感。 伊势佳音微笑:“是我亲手雕刻的。” “有心了。”艾莉薇很喜欢:“我收下了。” “不客气。” 艾莉薇想了想:“回礼的话,让我再考虑考虑吧,等你们离开前,我会补上的。” 她抿了一口咖啡提了提神:“还是谈一谈正事吧,关于黄金树脂的收购问题,我们搜集的数量并不多,历年在市场中的库存已经被清空了,所以……” “不需要的。”黑泽密花轻轻摆手。 “嗯?”艾莉薇一怔:“你们不需要黄金树脂来制作秘药了吗?” “嗯嗯,不需要的。”黑泽密花打开随身背包,放下一个透明罐子:“这是我们回赠黑色蔷薇的黄金树脂。虽然效用不如欧罗巴的质量那么高,但也算是回馈你们无私帮忙的心意吧。” 艾莉薇看向透明罐子里的黄金树脂,立刻打开检查。 安德莉娅指尖触碰着罐子,一双铂金色的眸子倒映出璀璨的光泽,她点了点头:“是黄金树脂,而且很新。” 怎么可能? 艾莉薇皱眉问询:“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黄金树啊。”黑泽密花故意不说明白。 “黄金树只有郁金香的那一棵,灰潮刚刚退散不久,你这一罐子分明是两月之内取下的……”艾莉薇追问:“你们是获得了什么新的进货渠道吗?” 黑泽密花摇头:“并不是进货渠道,我们是从黄金树上取得的,没花一分钱。” 艾莉薇冷然:“这绝不可能!” 五十岚清水幽幽道:“艾莉薇小姐,这么说可能不太礼貌。但您应该稍微正常点,不要感情用事啊。” 艾莉薇不可能没想到答案是什么,唯一的解释便是瀛洲出现了第二棵黄金树。 她张了张口,而后咬住牙关,缓声吐气:“请你们拿出证据来,一罐树脂不足以证明。” 剑巫们对视一眼,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黑泽密花拿出一沓照片:“临走前在村子里拍摄的,都是女巫们和小黄金树的合影。” 她觉得还不够,又放下一根金光流溢的树枝:“小黄金树的树枝。” 照片、树枝、树脂,这么多的合照映入眼帘,艾莉薇一一看过去,二十多张照片,她看了足足十分钟。 手指放下照片,拾起小黄金树的树枝,动作显得艰难且晦涩。 “是真的?”她凝视着黑泽密花,轻缓而颤抖的问询。 声音很轻,她生怕太大声就吹散吵醒这道微弱的线索。 就像是生命垂危者在寻求最后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等待漫长,她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过去都在艰难维系,找寻着一丝丝的可能性,无数次期待也无数次的失望。而如今终于迎来破晓前的曙光,生怕这是虚假。 黑泽医生说:“是真的,我们见过……黄金树也是在我的眼前被种下的,不会有假。” 她指着四位剑巫:“在座者都见过他。” 千叶夏树按着左心口:“我和泉的性命是陛下拯救的。” 伊势佳音说:“我们也一样。” 五十岚清水心说,我们才不一样呢。 “带我去见他。” 艾莉薇立刻站起,抓住黑泽的手掌,像是地狱里的人抓住了通往天上的那根蜘蛛丝。 黑泽密花被她的眼神触动了。 她不曾见到过艾莉薇这样的目光,对方的眼中甚至带着一丝祈求。 “那个……”黑泽密花稍稍停顿,随后握住艾莉薇的手掌:“你随时都可以去瀛洲,我们非常欢迎,只不过很遗憾,我们也不知道陛下具体在哪里,他最近一次显现出还是在新年参拜的时候……” 艾莉薇沉默了一会儿。 她松开手:“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先离开一下。” 黑泽密花起身:“我跟你一起吧。” 等两人离开后,千叶夏树不解的问:“为什么这位槐尔特小姐表现的这么激动?” 安德莉娅看了眼千叶夏树,心情复杂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伊势佳音沉吟着,旋即问道:“你们也不知道陛下已经归来了吗?他还没有出现在欧罗巴?” 上杉泉了然:“所以说陛下一直没有回到欧罗巴?看来在灰潮退散之前,他肯定是在瀛洲。” 五十岚清水剧透道:“说不定现在也在瀛洲呢——” 伊势佳音摇头甩掉多余的想法,不再关心这些琐碎的事:“这些事留给她们去烦恼吧,我们需要在这儿留学一段时间增长见闻,难得有时间重归学府,我想去郁金香看看。” 其实她的动机也不单纯,考虑到白维迟早回来欧罗巴,提前和黑色蔷薇打交道是有必要的,算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如果留守在瀛洲,她很难有机会。但在这里是一片海阔天空啊,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 与此同时的缪雪儿:“啊嚏!”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一只手都数不过来.JPG 洗手间里。 艾莉薇用水流拍打在脸上,冰凉的温度驱散内心的焦躁感,让她逐渐恢复冷静。 一旁黑泽递来手帕:“冷静了吗?” 艾莉薇擦掉眼妆,轻轻揉了揉眼眶:“勉强吧……” 她苦笑着说:“真没想到,我们追寻了这么久的痕迹,居然会出现在瀛洲。” 黑泽医生抱着双手靠在墙壁上:“我也很意外,谁能想到呢……说实在的,我几乎都已经快要放弃了,神宫内外的割裂已经很强,再这么下去,最多五十年时间,剑巫们都会变成正统的巫女,而并非是我们女巫血脉……但他来之后,很多无解的问题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盖过去了。” “就像神灵走过,轻轻抬起手便抚平了伤痛和诅咒。” “对他而言或许仅仅是慈悲心,可对我们来说是散去了灭顶之灾。” “想要追逐和保留神灵的眷顾,生怕被留下后,再度被丢入黑夜里直面猩红月光。” 一声轻声说:“所以你们的心情,我很明白……会害怕是当然的,我也害怕。” 艾莉薇轻轻摇头:“陛下想成为的并不是神,他只是按照过去定下的契约在行事,消失了四百多年的猩红诅咒都是他所践行的承诺。” “当他看到瀛洲大地还有在受苦的女巫,主动出手想来也是一种必然。毕竟你们受苦受灾就意味着他并未实现曾经的承诺。” “仅从这一点来说,我并不会嫉妒你们。” 仅从这一点啊? 黑泽医生无奈的说:“有必要这样分的太清吗?又不是争宠。” 艾莉薇沉浸在某种感伤里,轻轻笑笑:“你不懂的。” 黑泽密花心中一动:“如今神宫局面已经稳定,又有了黄金树,或许陛下会回来欧罗巴吧。” “回来了,也未必会出现,这是两码事。”艾莉薇虽然开心但并不乐观:“他似乎不想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根据你刚刚所说的那些,可能见到的也仅仅只是以太投影。” “只要知道陛下存在就好,何必去在意他出现在哪里?”黑泽密花不明白,女巫们寻求的仅是神迹,有了神迹何必在意神灵在哪里? 献上信仰与忠诚便足矣,等待神灵的召唤,巫女向来都是如此,顺从着神灵的喜好做事。如果没有喜好那便什么都不用做,不做至少不会犯错。 艾莉薇深深看了眼黑泽医生,眼神里满是后者看不懂的某种深邃情绪。 “我说了……你不懂的。” 总觉得被微妙的鄙视了。 黑泽密花显然是没想到眼前这位国际大明星怀抱着亵渎神灵的大不敬想法。 她略过这个话题,说道:“聊聊别的好了,你如果打算去瀛洲,最好是一周后,我们需要腾出一周时间处理掉这边的事。” 艾莉薇立刻同意:“我会跟苏珊商量一下。” 实际上她已经想好了,一周时间之内尽快将手头工作转交出去,海上需要接近一月才能抵达瀛洲,之后还不清楚需要常驻多久,需要一个由头进行长期滞留,拍电影最为合适,正好最近创作电影电视剧有点瓶颈期。 可以去瀛洲采景拍摄,再和本地明星联动一波,私下和神宫会面交接找寻陛下的下落。 她问:“你们在这里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两个姑娘打算在黑色蔷薇里实习一段时间,了解一下历史;还有两个姑娘说想要参加学业。”黑泽密花对欧罗巴还算了解:“你看看能不能找人通融一下?” “这倒是有点麻烦。”艾莉薇解释:“顶级学府的门槛不低,皓月学府那个级别,我也没办法开后门,现在也过了特招的时期,二流级别的学府也有些困难,直接入学还是需要通过考试的,我需要找人问一问。” 黑泽密花没被直接拒绝就很意外了,真诚道:“麻烦你了。” “以后或许这种往来会便的频繁,总要熟悉熟悉。”艾莉薇回以笑意。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痕迹,黑色蔷薇和瀛洲神宫之间的联系必须进一步加深。 新出现的黄金树未必能一直瞒下去,必然会引来一些注视,过去黑色蔷薇见不得光。 但如今的黑色蔷薇也并不是不能由暗转明,结社之类的组织在欧罗巴中很常见。 同盟国高层或许已经有了动作,而现在再不活动只会一步迟步步迟。 “先走吧。”艾莉薇有了决断:“现在就去郁金香……顺带给介绍一位重量级的人物给你们认识。” …… 数个小时前,白维提着行李箱刚刚回到了瀛洲,柳生宅邸。 等一行人刚刚抵达岸边的时候,就见到有人在挥手招呼。 北辰归蝶。 柳生霜月通过观想场景直接联系了北辰归蝶,她也提前来到这儿接应,嘴上说是心有灵犀骗骗其他人。 有了北辰家的司机接送也省去了坐电车的时间,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家里。 一个月时间,房间内外都几回许多,北辰归蝶打发走了司机留下来帮忙。 用了两个多小时进行对房间进行大扫除,谁都没闲着,但也耽误了做晚饭的时间。 还是北辰大小姐发挥了钞能力,直接差人送来了豪华晚餐进行接风洗尘。 吃人嘴短,白维也只能同意了北辰归蝶的留宿意愿,房间没打扫完,她只能和柳生霜月睡一间屋,想来这也是她们提前预计好的,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聊聊。 樱井思松了口气,她担心又得和霜月姐姐睡一张床了,还好不是,否则鼻梁可受不了。 晚饭后,白维外出散步消食,注意到邮箱里赛了不少报纸,收拾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封信。 来自北海道,是关铃的信,一如既往的工整字迹,简单诉说了进入三月后要来借宿一段时间的请求。 白维这才想起,她也到了应试的时间,极东大学的招生是在春季,也是在二月末和三月初的时间点。 最近因为一些事进行了推迟,大概是三月上旬……她想要参加招生考试是需要借宿一段时间。 白维对关铃颇为欣赏,即便常驻走读也不是问题,正好和自家妹妹做个伴。 最多再过两个月时间,他便要动身前往欧罗巴,需要留个人照看柳生霜月和樱井思,关铃是上上之选。 马上春假结束,还有樱井思的入学要办,顺带还要去神宫那边把欠下的剑术教授课程给补上。 还有即将到来的御前大比。 白维明明是消食散步,内心却填满了惆怅,走过墓地时吊唁了一下樱井思的老父亲,然后转悠到了和菓子店,明明已经是天黑了,但店铺了还有光亮。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房门没锁。” 白维开门走进去,看到屋子里山田正在忙活,他不禁打趣道:“你这儿还有关东煮?” 山田听到这声,顿时眼睛一亮:“白先生回来了,快,请坐!” 他急忙盛了一碗关东煮放下:“这是我最近正在实验新菜谱,自己捣鼓出来的。” 白维尝了一口丸子,竖起大拇指:“味道还不错,你倒是精力充沛,白天和果子,晚上关东煮?” “也不是天天开,一周就开两次。”山田摸着后脑勺:“趁着年轻多挣点钱。” “应该存点老婆本,你也老大不小了。”白维开口说,他说完就愣了一下,自嘲道:“没话题可聊的时候,催婚还真是一个万能的话题,随便一句话就能引发未婚人士的焦虑……当我没说。” 山田也不接话,只是随口问道:“回了明国一个多月,白先生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虽然山田的交际很广但内心也孤独,独自忙活到深夜,难得见到白维来这儿坐坐,他便问起好玩的事。 “那可多了。”白维抿了一口梅子清酒,轻声说:“回了一趟明国见识颇多啊……先说说这洪泽湖吧。” 和山田聊起这些事,白维做了些适当删减,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当真。但从山田听话和提问的表情来看似乎是当了真的,他也小酌几杯,有些醉意后也感叹着真想去看看。 “想去就去好了。”白维说:“人生在世须尽欢。” 山田豪迈饮酒:“说的好,借白先生的几分豪气,改天我就去吉原长长见识看看眼界!” …… 白维在外饮酒聊天,家里已经铺床叠被好,两个姑娘正在泡澡。 霓虹人对泡澡很执着,属于没有条件泡澡也要创造条件泡澡的传统艺能。 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也不是第一次坐在一起泡澡了,后者靠在浴池里,舒服的叹了口气,像只阳光下伸懒腰的猫似的,声音一听就很解压。 “还是自家舒服吧。”北辰归蝶托着腮帮问。 “当然,我是瀛洲人,明国虽好,但不能贪久。”柳生霜月在水雾里蒸红了脸颊,她问:“你倒是忍得住,到现在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你主动拉我过来,而且还是主动要求见面。”北辰归蝶虚着眼睛:“是不是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岌岌可危了?” 一语中的……柳生霜月将半个脸沉入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郁闷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北辰归蝶莞尔:“你早该知道的,就凭你的这点道行,怎么可能拦得住明国的那群姑娘嘛?” 她扬起唇角:“不过瀛洲可是我们的主场,敢来,管教她有来无回……说说吧,对手是谁?” 柳生霜月竖起一只手。 北辰归蝶看不懂这个暗喻,问:“你是说,对方不够我一只手打的?” 柳生霜月摊开手掌击碎了北辰归蝶过于膨胀的自信:“我说的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第七百五十七章 变数 “啊↗啊↘……” 北辰归蝶靠在池水里,烦躁的叹了口气:“原来我落后有这么多了吗?” 柳生霜月靠在池子边,直接落井下石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本来就没多少接近的机会,已经没你的主场了……北辰大小姐。” 北辰归蝶轻哼道:“家业和爱情不可兼得……吗?” 她自言自语的说:“我知道的……但即便如此也想要贪心一些,女人不都是这样吗?” 竖起手指比划出开枪的动作,食指对准柳生霜月,扣下扳机,打出一发言弹。 “你难道不是?” “我……”柳生霜月抱着膝盖:“我很矛盾。” “矛盾就矛盾吧,反正问题也不是不可解决的。”北辰归蝶看着浴室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御前大比快到了,你会参加吧?” “当然。” “我也会。”北辰归蝶坐直身体:“到时候我们会是对手,希望不要太早碰见。” 她嗓音低沉:“我这段时间没有一天懈怠,北辰凉是我必须要击垮的对手,为此才不断磨炼;你这么多年来也在辛苦舞刀弄剑也是为了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从这方面来说,其实我们一样的,都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所以我才觉得我能跟你成为朋友。” 柳生霜月掬起一捧水,看着水中的倒影:“看看你我,就像是水里的倒影,似乎哪里都可以去,若是离开了水就会消散无踪。” “自由,是个伪命题,谁活着都是身不由己。”北辰归蝶轻声说。 “除了哥。” “未必,如果他真的那么自由,就不会来到这里了,也不会陪着你吧。”北辰归蝶宽慰道。 “哥只是在等待,等待我完成自己的毕生追求。”柳生霜月看着流水在指间流逝:“等我真的赢得了荣耀,取回了无想新阴流的牌匾,哥也会心满意足的离开瀛洲,我有这种预感……” 北辰归蝶不知说些什么,若是白维也走了,柳生霜月就变得孤身一人了,而自己至少还有父亲在。 她拍了拍脸颊,用力的在皮肤上都留下红色印记:“不行不行,还没失败呢,怎么都败犬了!我才不答应,只要喜帖没发到我手里都不算数!” “聘礼都下了……” “下聘礼谁不会啊,回头我也下!”北辰归蝶不服气的站起来,池水翻滚后溢出,然后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砸向了柳生霜月。 被两团软糯团子糊脸,柳生霜月的自怨自艾瞬间消散,她额头暴起青筋,化身鬼面夜叉:“我要把你这下作的**切了下酒!” …… 归家的路上,白维走出店铺,带着几许微醺。 路过一处巷口,站定位置,瞥见地上躺着一个醉死过去的上班族,一旁几个混混围绕着。 “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见到白维站定后,几个混子发出威胁。 白维体内的酒精正在迅速被黄金血脉消解,目光从微醺变得清醒。 他凝视着几个偷鸡摸狗的混混,本不想管闲事,却感受到一股很微弱的气息。 “还看!我看你是真没见过压库咋!” “把值钱东西都给我交出来……” 一个混混直接提起拳头朝着白维砸过来。 双方擦肩而过,后者直接没刹住,撞上了栏杆,跌的身体翻转。 白维扣住了第二个混混的右手,将对方单手举起。 几个混子意识到遇到狠角色了,急忙想开口辩解,却见到白维直接抬起手撕掉了对方的裤子。 被举起来的青痞顿时脸色都绿了。 “马,马萨卡!” “你不要过来啊!” “我有痔疮的,大哥,放过,求放过啊啊啊!” 白维没理会几人巨变的脸色,在对方的大腿上找到了一块刺青纹身,然后松开手,抬起手抓住另一个混混,扯下对方的后背心,又看到一大块刺青纹身。 看到他直接撕破衣服的场景,是个男人都知道该跑路了,其他混混顿时一哄而散。 “你们刺青是在哪里做的?”白维质问。 “是,是帮派里……” “什么帮派?” “花鱼组,就是很普通的小帮派。”青痞险些要哭出来:“大哥求放过,我最近真便秘……” “滚,谁™对你屁股感兴趣?”白维踹上一脚,对方如蒙大赦。 等青痞们退散开,白维摊开手掌,掌心盘旋几丝怪异的黑气,他握紧拳头,煞气一冲,顿时消散。 “妖气刺青,挺久没看到了。”白维自言自语道:“离开了一月多时间,瀛洲又不安生了么。” 其实瀛洲也没安定过,白维在瀛洲留下的时间最长久,但解决的都是小麻烦。 白维在万妖国直接击杀了霸下公,打乱格局,让白泽国毕方国结盟,同时妖国公主南下东出牵制住了穷奇公和相柳氏,白泽毕方起码能休养生息三十年; 他在明国解决了洪泽湖,引淮水走古道入海; 灭掉了水神的魔性,协助官方扫除了魔道内鬼……这些都是一劳永逸的事,起码也能闲上很多年。 可瀛洲之内,不论是击溃一个真甜组还是扫荡一处妖魔鬼怪,亦或者封锁一处黄泉入口,讨伐邪神的黄衣主教,都是一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治标,却不能治本。 瀛洲下有黄泉,黄泉之中藏着黄泉之主; 毗邻大寒半岛,随时面临来自邪神的入侵和觊觎……不解决根本的问题,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必然滋生妖孽。 东方灵气复苏、西方魔潮上涨,那么瀛洲呢……这里既不是东方神州的碎片,又不是欧罗巴诸神的猎场,失去制衡之后,是否会导致天秤倾斜,变成邪神的孵化场或者黄泉之主的地上冥府? 白维行走在街道上,几分醉意酝酿出的乐观情绪也再度消散,变得凝重。 瀛洲也很危险,站得越高,看的越清。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拿出戒指召唤幽冥猫又,想要弄清楚某些事,最好的办法是跟它沟通。 不过在瀛洲,它并不能随叫随到,拒绝提供任何有关信息,因为这涉及到某种限制。 现在叫了也没反应,证明它的确有事要做……本以为它会很着急来取走忆梦宝珠。 白维听到了一声猫叫声,墙头上跳过去一只白猫,它没有逗留,但停下来看了眼白维。 只要我随它过去? 白维顺着猫的指引来到一处老住宅区,在一处地藏王像边上看到了看见了一只猫又。 “找我有事?”幽冥蹲坐在石像旁边。 “我是来完成交易的。”白维问道:“你不想要忆梦宝珠了?” “需要。”幽冥慵懒而疲惫的说:“但不是现在,我即便得到了宝珠也无法使用,留下来也只是个大号的好看玻璃球罢了。” 白维挑眉,然后收起了忆梦宝珠,他总觉得对方有所隐瞒:“你最好别试探我的耐心有多好,我是个急性子,接受不了太多繁杂的铺垫和伏笔以及故意拉长的谜语。即便承诺一定会完成,但早晚就说不定了。” “我记住了。”幽冥的眸子在幽暗里倒映着亮光:“希望你也要记住我接下来的这句话——黄泉迎来了汛期,一旦涨潮便容易泛滥,泛滥后便是逆流。” 白维正要追问,却见到猫群们一哄而散。 又是一道谜语,但它的提醒已经到了,再深入下去就会触犯某些禁忌。 “唉……真是不得安生。”白维自嘲道,回到家里冲完澡后已经是接近凌晨,见到妹妹们已经熄灯睡觉,便安心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去郁金香散散心。 他这么想着,然后闭上了眼睛,意识穿过了灵界海洋,睁开眼便看见了正环着手臂靠着睡午觉的缪雪儿,他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念头,故意捏住她的鼻子,缪雪儿下意识憋住了呼吸,然后张开嘴巴换气,看她蠢萌到现在都不知道醒的样子,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就在这时,一声喝止打断了他的恶作剧。 “谁在那里!” 第七百五十八章 同类相斥 “谁在那里!” 阿莲娜ꔷ采佩什挥手劈向虚无处。 魔力震荡,但攻击落空。 刚刚看到了缪雪儿的鼻子被捏住的场景,很明显是受到了外力挤压,现场肯定有第三人。 她的激烈反应也让还在睡得香甜的缪雪儿睁开眼睛,揉了揉脸颊:“怎么了?” “有古怪。”阿莲娜警惕的看向四周。 “古怪?”缪雪儿摸了摸小巧琼鼻,是有一种被捏住鼻子的感觉。 她旋即听到熟悉的低笑声,立刻恍然,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能是谁的恶作剧吧?” 阿莲娜有些疑惑,她直觉有古怪,却也无法肯定是不是有人搞偷袭,于是板着脸告诫: “让你别偷偷的在图书馆里睡午觉了。虽然有人看着但也不意味着绝对的安全,你现在的情况自己心底清楚吧,凡事多留个心眼。” 觊觎黄金刻印的人太多了,哪怕是同学也未必信得过。 同盟国到现在也足足五百年了。而一个正统王朝两百年就已经财富分化土地兼并极其严重。 如今社会发展五百年,也少不了有一批新兴的利益集团,郁金香里的学生超过八成都来自于这些家庭,少不了被家里人叮嘱,想方设法接近缪雪儿然后套取秘密。 缪雪儿窘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总之,我会小心的。” 她倒是很想和魔鬼先生单独说说话,已经有好多天没说话了,偏偏阿莲娜完全没有做了电灯泡的自觉,黏在缪雪儿边上几乎寸步不离。 两个漂亮女孩互相贴贴的场景颇为养眼,白维也并不计较,他只是来欧罗巴散散心,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有事请朱蒂,无事缪雪儿。 多多少少是有点偏心的成分。 可作为导师,白维心知教育弟子成材需要用的是不同的路线,朱蒂需要的是勤学苦练,而缪雪儿则是势如破竹,前者需要一定的挫折和历练,后者只需要对她微笑就好。 “姨娘说要来一趟郁金香。”阿莲娜去了一趟职员办公室:“叫我过去一趟。” “那我就……”缪雪儿直接决定开溜。 “你跟我一起来。”阿莲娜抓住她的手腕,不给她偷懒的机会。 缪雪儿内心呜咽一声,只恨平日偷偷摸鱼怠惰,现在反而没了单独和魔鬼先生相处的时间。 来到学校接待处。 缪雪儿远远就看到了几个很醒目的身影。 之所以说醒目是因为样貌身段的不同,欧罗巴的人种大多颜色都比较艳丽,五颜六色都有,而东方人种比较朴实,黑发细肤,眼眉之间也有许多不同。 朝露在同盟国内都不算一类,因为她也算是色彩鲜艳的非人类; 反而纯血的东方人会很少。特别是四名相同年龄的少女站在一起更是让人觉得新鲜。 朝露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破碎天堂里遇到的两个女孩,我妻初赖和柳生霜月……同样都是黑发黑瞳。 她说:“这么多外国人?” 阿莲娜点头:“应该是来留学的。” 缪雪儿走近,正要打招呼,却听到白维发出一声奇怪的轻疑。 她在心里发问:“怎么了,魔鬼先生?” 白维当然是认出来了,这不都是神宫的剑巫们吗? 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也是老熟人了,他本打算明日去神宫顺带拜访,结果居然跨海相见了? 内心升起无数问号,他很疑惑却不说,只是故作镇定道:“她们都是瀛洲来的。” 缪雪儿眨眼:“这也看得出来吗?” “能,因为力量体系不同。”白维随口掩盖过去,然后指示道:“你不妨去跟对方套套近乎,问问她们的来历还有来郁金香的打算。” “好的,交给我了。”缪雪儿一口答应。 阿莲娜还有些犹豫怎么说话呢,没成想缪雪儿直接上前:“Bonjour-你们好呀。” 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结束了私语同时看向自来熟的缪雪儿。 她的打扮很保守,头发是黑色但不是纯粹的黑,眼眸浅蓝,给人第一印象是普通的大学生,就是那种刚刚高三毕业升入大学还没学会打扮的土妹子形象……但因为天生丽质,虽然不化妆却也纯天然的漂亮。 瀛洲社会对女性要求相对较高,剑巫们都是独立意识比较强的女子,却也一样受到社会常识的一般约束,其中有一点潜移默化的常识便是—— 她们不化妆是不会出门的,不化妆出门素颜朝天是对旁人的不尊重。 很少会有不化妆还能保持天生丽质的人,这类人一旦出现就很容易直接引发来自女性群体的敌视,两位剑巫见到缪雪儿的同时内心就隐隐的升起被比下去的焦躁感。但不知情绪来源于何处,只能归结于自身嫉妒心作祟了。 “你好。”伊势佳音抚平焦躁感,礼貌的开口:“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是缪雪儿ꔷ霍普,这位是我的好朋友阿莲娜ꔷ采佩什。” “采佩什?” “是的,她是鲜血公的亲人,是被叫过来帮忙的。”缪雪儿很顺畅的套话:“请问鲜血公在哪里?” 五十岚清水认真辨认了一下阿莲娜的模样,的确是和夏莎有几分相似: “鲜血公在里面,不过正在交谈,让我们不要打扰,留在这儿耐心等候。” 阿莲娜觉得有些麻烦,但考虑到姨娘的确很忙也缺人手便留下来等待。 缪雪儿开始找剑巫们聊天,问起很多信息,确认对方的确来自于瀛洲。 “都是没怎么听过的……”缪雪儿自言自语:“我对瀛洲了解还是太少了。” 她恶补的都是关于明国的知识,显然缪雪儿搞错了一点,她以为白维是明国人所以肯定留在明国。 白维指导着缪雪儿如何正确的套话,同时分析着剑巫们来这儿的理由,然而她们很谨慎并未暴露太多。 阿莲娜见到好友如此热情也不方便端着架子,跟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她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白维注意到了阿莲娜的态度。就像是回到了和缪雪儿断交的那段时间。 缪雪儿点点头:“没办法……她有点失恋,偏执发作了。” 白维嗅到了血腥味,决定不深究这个话题。 这时内部的房门打开,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女子走出,然后站在了门前,视线平静的看向阿莲娜。 “鲜血公让再等一等。”安德莉娅说道,旋即那双铂金色的眼瞳落在了缪雪儿的肩上。 缪雪儿若有所查的回眸,视线迎上,目光交错时似乎迸出无形的雷霆。 同类相斥——白维心底适时浮现出了这四个字。 “铂金血脉……” 阿莲娜也注意到了女骑士的瞳色。虽然察觉不到多深的敌意,但眼里的审视让人不快。 她往前半步。 安德莉娅早听说过阿莲娜和缪雪儿的关系亲密,也并不意外。但她不打算在这里起冲突,便移开了目光。 现场的气氛变得僵硬,没人说话,凝滞的空气在沉默里越发压抑。 白维单手按在缪雪儿的肩膀上:“保留至今的铂金血脉里,安德莉娅的实力也足以列入同龄前三,她本人又是皓月学府的天之娇女,实战经验、理论知识和对战况把握运用皆是超越了年龄的老练,加之庞大的资源堆砌和对先天血脉力量的开发,毫无疑问会是你高校联赛中的强敌。” 缪雪儿听进去一大堆夸赞的话,下意识内心就开始不爽和不服。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性子比起以前的不争已经悄然蜕变。虽然远达不到目中无人,但也谈不上是爱好和平。 白维:“而且她也是女巫血脉和龙裔的结合,兼具两者的优势,血统纯度在你之上,更是铂金血脉,想来和你之间的差别也仅仅只是她没有收到黄金的恩泽。” 缪雪儿被激将了:“我才不是她的丐版。” 没人想成为另一个人的陪衬,特别是双方无比接近的时候。 白维见到效果到了,便适当停下:“有差距并不可耻,认识然后承认差距才能奋起追赶,距离高校联赛的时间还有不少,你现在奋起直追也不晚……” 却只见到缪雪儿侧身绕过阿莲娜,直接站在了安德莉娅的身前,她的个子并不矮,算上鞋跟也有一米七的身高,只是相较于接近两米身高的安德莉娅显得矮小。就像是矮人和巨人对峙,适合扳机社出左右对峙的名场面。 “在这里等着也无聊。”缪雪儿直接竖起大拇指对准背后方向:“去训练场练练?” 当面挑衅,不说垃圾话,直接开干。 安德莉娅都没想到这姑娘会这么直接,她哪来的这么大敌意,还是带着一股子酸味? “你不是我的对手。”女骑士回应道:“至少现在还不是。” 缪雪儿没理会她的回答,只是走回到门口,故意停顿一下,然后四十五度回头:“怕了?” 安德莉娅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一个怎么看都不算愉快的浅笑:“好……那就去练练。” 言罢,跟上缪雪儿,两人直奔训练场的方向,留下四名剑巫和阿莲娜面面相觑。 “这就是同盟国吗……看着不爽直接约架。”伊势佳音喃喃自语:“真是武德充沛啊。” 第七百五十九章 约架 接待处会议室内。 夏莎手指敲打桌子:“瀛洲神宫的负责人带队前来,我觉得你们应该提前跟我汇报一声。” “这并不是外交事宜,也不打算闹这么大动静,会麻烦大使馆。”黑泽医生随和道:“仅仅是神宫里的几个姑娘想要留学一段时间,最多一年半载便要回去。” 夏莎淡淡道:“所以这不是公事,而是私事?” “是的。”黑泽点头。 “那我拒绝。”鲜血公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跟明国人能说几句话。但跟瀛洲真不熟,既然是私事,总要谈交情,没有交情当然没得谈。” 黑泽医生不意外的说:“听过鲜血公是个直率的性子。” 夏莎的视线转向另一旁安坐着的艾莉薇:“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话直说,继续打哑谜的浪费我时间,我只会更厌恶这种惺惺作态。” 艾莉薇微微一笑:“想要就读郁金香,需要鲜血公帮忙。作为名誉校董有推荐入学的名额,这是我带着黑泽医生前来找您帮忙的理由。” 夏莎视线在两者之间交替轮换,怀疑道:“一名欧罗巴的大明星居然会和瀛洲神宫有所联系,你们不妨先把这件事给我解释清楚。” “生意往来。”艾莉薇轻声道:“我打算最近去外国拍摄一部电视剧和电影,恰巧神宫可以给我提供对应的帮助。至于我和黑泽医生算是旧识,她以前在欧罗巴留学过。” 这句话是真的,但仅仅是表层的伪装。 夏莎自然没有全部相信,只是静默的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对我没有利益的事,帮不帮你对我都一样吧。既然是私下找我,我自然会拒绝。如果你联系大使馆或许我会改变想法。” 还是跟之前一样,索要筹码的态度都这么直白。 艾莉薇转动这汤勺搅动咖啡,缓缓加入小半杯的牛奶,不急不缓的抿了一口,凸显出一个优雅永不过时。 她喝完了半杯茶,才轻缓的问道:“鲜血公想知道些什么?” 夏莎冷漠:“你还在跟我装?” 主动找过来不正是要摊牌的意思?还要藏着捏着考验耐心?玩什么欲擒故纵? 艾莉薇不慌不忙的递来一打照片:“请吧。” 夏莎疑惑着翻开了照片,瀛洲拍摄的照片让她瞳孔陡然转化为深红色。 “新生的黄金树……” 除了黄金血脉,没有任何人能种植黄金树,它的出现就是对世界的一种宣告。 夏莎神色凝重:“难道说瀛洲已经变成黄金血脉的领地了?” “噗……”黑泽密花喷出一口茶水,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鲜血公这句话可不把我们将军当英灵看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黄金树是每一任帝王种植的树木,意味着对领土的控制和管辖。”夏莎的这一知识是导师灌注给她的:“所以同盟国当初焚毁了一半的黄金树,而另一半都被帝国自己采伐了。” “瀛洲的这一棵树不一样。”黑泽医生严谨的纠正道:“请不要混为一谈。” 对于末代帝王的功过是非自有历史评定。可对于女巫,尊重自己的信仰就是尊重陛下。 就像是邪神的信徒不会质疑自己信仰的到底是善神还是恶神……不论善恶,信仰就对了。 艾莉薇合掌微笑:“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鲜血公会帮忙吧?” 夏莎面沉如水:“难怪……你们不通知大使馆,而是跟我私下会谈。” “有些事不方便放在明面来说,同盟国对新黄金树的态度也尚不可知,我没有意图挑起同盟国和瀛洲之间争端的打算。” 艾莉薇转动咖啡杯,从右手换到左手:“而鲜血公在高登城里这么多年,紧靠着黄金树,我想您对它的看法和其他执政官会有些不一样,可以私下商量。” 小黄金树暴露是迟早的,瀛洲岛国哪有能掩盖天地的神秘,没了灰潮封锁海域很快就会被渗透成筛子,黄金树的消息不胫而走。届时必然带来余波影响,提前和夏莎通气达成协议对双方都有好处。 “你们是想跟我私下签订什么协议吗?”鲜血公交叠双腿,换了个慵懒坐姿:“你们或许该去和炎魔谈一谈,邦国大事我一个执政官可管不了。” “协议的事可以交给外交官去处理。”艾莉薇微笑道:“我接下来也打算去一趟瀛洲。所以请您顺带安排一下神宫剑巫的留学,算是一种交换。” 鲜血公挑眉……好一个「交换」,这说法真是滴水不漏的高情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同一伙的? 但是,探查帝王是否归来也是必要的,千古暴君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 因为曾经直面过所以明白,当年赢的是多么的侥幸。 夏莎开始思索如何解掉这个棘手的结。 片刻沉吟后,她提出一个要求:“既然是交换,只有你去必然不行,我需要追加其他人。” “可以。”艾莉薇答应:“我会照顾好对方的安全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我还没决定。”夏莎要来名额却没有可用人选,这是她最捉襟见肘的地方,人力资源太缺乏,只能暂且压下: “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晚上还有个会议,先带客人办好入学手续。” 离开了会议室,却没见到安德莉娅,原地也只留下一位剑巫还在。 艾莉薇问:“其他人呢?” 夏莎也奇怪:“阿莲娜没来?” 千叶夏树解释道:“她们都去训练场了,采佩什小姐带着去的,说是增长见闻(看热闹)。” 黑泽医生点头:“你为什么没一起去?” 夏树郁闷道:“因为我猜拳输了……” 艾莉薇不解:“安德莉娅居然也会跟着去凑热闹,她平日明明都很听话且谨慎。” 剑巫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因为就是她和别人约架了啊。” 艾莉薇:“?” 夏莎听明白了,流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这可得去看看了,毕竟她的对手是缪雪儿ꔷ霍普啊,黄金刻印和铂金血脉,这一战有看头了。” 艾莉薇恢复镇定,微微颔首:“还是去劝阻吧,希望别闹出什么大事来。” 安德莉娅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这时候和缪雪儿交手,即便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 高级训练场地开启。 规则:无限制。 “没限制真的合适吗?” “一般不都是击碎了对方的护盾就算赢?” “击碎护盾对寻常法师足够作为判断标准。但这些是可以取巧的,毕竟是训练用的竞技,你看看哪一次的顶级联赛不都是真刀实枪?” 阿莲娜平淡道:“况且她们都是龙裔,身体强度可比薄薄一层护盾要强韧多了,换血打法也是常规的战术。” “只是训练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上杉泉不太明白。 “我们同盟国是这样的。”阿莲娜平淡道:“实战课上不少人都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 五十岚清水突然不想留学:“我们难道接下来也要上实战课程?” 伊势佳音镇定:“不慌,先看看是什么水平,我们也是经过实战磨练的。” 话音刚落,训练场中央的两个女孩已经踩上擂台。 临时训练,没有战妆和战衣。 安德莉娅注意到缪雪儿赤手空拳,也直接丢下了手里的训练用无锋剑。 缪雪儿说:“我建议你还是把武器捡回来。” 安德莉娅活动手指:“我绝不会占你一点便宜。” “免得我输了后给自己找借口?”缪雪儿反问。 “输不输得起是你自己的事。”安德莉娅下沉身体,摆出龙血斗法的起手姿势:“我还是之前那句话,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缪雪儿吐出一口气,轻轻蹦蹦跳跳活动手脚,简单半分钟的热身后,她举起双拳摆出综合格斗的起手式。 阿莲娜在一旁吹响哨子——开始! 哨子声回荡的瞬间就撞上了一层障壁,缪雪儿一次踏步就逼近至安德莉娅的跟前,右手直拳,拳头直接轰出亚音速的尖锐声音,霎时间浑身缠绕赤色龙血斗气。 暴血ꔷ二阶。 直拳命中,鲜红暴击,安德莉娅感受到澎湃的气力流露出惊愕之色,下一刻便被斗志掩盖住,迅速校准失衡,回身挥拳,两名龙裔在训练场中对拳,斗气爆裂绽放,一拳轰出了半个盛夏。 第七百六十章 作者亲女儿级待遇 训练场约架的情况并不少见,但激烈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场馆里的学生越来越多,来看热闹的不少,看来漂亮姑娘的也不少,呼朋唤友来看血流成河观摩学习的就更多了,谁不喜欢看漂亮女孩打架呢? 就连训练场的管理员都站出来维护秩序,以免其他人被误伤到。 他也有些紧张和不安,因为这两人的实力都是一等一的强,万一没收住手可就麻烦了。 缪雪儿挥拳猛攻,走出一个Z字抖动,迅速两次擦肩而过,晃开了招式,击打防御薄弱的后背。 安德莉娅回过头,根本不需要看,护体的龙血斗气便如同活物般覆盖,她的体表坚实如同龙鳞,碰撞时发出铿锵的声响,缪雪儿的手指反震的生疼。 没能破防,缪雪儿被安德莉娅一脚踢中旋即被迫后退拉开距离。 她没来及站稳就接连见到安德莉娅大步流星的冲撞过来,她的体魄完全不亚于成年龙裔,作战方式也同样大开大合,靠着力量防御体魄进行压制,并且粗中有细,看似大开大合实则大巧不工,平衡性和灵活坚固,能以攻代守的地方绝对不会选择防御。 其格斗技术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而这一身彪悍的龙血斗气更是许多龙裔一辈子都修行不来的水平。 仅仅是交锋了不足三分钟时间,眼花缭乱的攻防里,缪雪儿从主动进攻变成了防御,她的汗水已经打湿后背,眼睛锁定对方,肌肉紧绷不敢松懈,生怕迟疑一秒就会落败。 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感。 如同魔鬼先生所说的一样,安德莉娅在全方面的属性碾压她。 缪雪儿从崛起开始就未尝一败。虽然有了白维揠苗助长的成分,但她总能迅速吸纳之前一战的成败关键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就连最不擅长的格斗到了现在也已经练出了火候。 一直以来都低调示人,倒不是对实力不自信。而是因为没必要展露实力,她要准备充分去迎接高校联赛的对手,有必要给自己留下几张没展示过的底牌。 她相信圣域只是开始,传奇不是结束,有魔鬼先生在身边,未来必然无限光明,甚至放在心底第一位的并不是拿下高校联赛桂冠满载荣誉。 而是早点毕业能主宰人生然后学会明国话去找她的心上人——可见她是多么膨胀和傲慢,这种傲慢深藏于心底,长满菱角却不为人所知。 如今这份傲慢棱角正在被打磨。 安德莉娅使用的只有龙血斗气,没有使用术法,双方是用体魄和格斗技巧进行交锋,第一分钟还能占据上分,第二分钟就只能势均力敌; 第三分钟就落入下风,之后更是没有还手余地。 为什么? 因为经验的差距,因为实战的缺乏,还有因为战斗嗅觉的敏锐与否。 安德莉娅的瞬间爆发力不如缪雪儿,后者掌控的暴血秘技前者根本不会也不了解原理。 但她能在短时间的交锋里迅速吸收和掌控缪雪儿的战斗风格,然后适时调整防御和进攻策略,这需要极其扎实的基本功,反观缪雪儿还没有到收发自如的境界,只能抱着死记硬背的公式打到底。 灵活思考很重要,做不到灵活应对就意味着对知识点没吃透。 第五分钟时,缪雪儿侧脸挨了一拳,被打的贴地滑行,一路滑到边缘位置,脸蛋上灰尘扑扑。 “没事吧?”阿莲娜问。 缪雪儿吐出一口灰尘和碎石,摸了一下流血的鼻子,咬牙勃然:“居然敢让我破相!” 她回头,踏步,蓄力,爆发。 三阶暴血! 瞬间的爆发力如同驾驭雷霆,灰尘被一扫而空,安德莉娅双手护在跟前,挡住了这一击,同时锁住缪雪儿手腕,竭力将她一个过肩摔砸向地面,训练场地顿时沉闷轰鸣。 “你控制不住这股游离的气力,肆意流淌的气力白白空耗了三成。”安德莉娅平淡点评:“还不如保持之前的状态,至少收发随心。” 缪雪儿强化后的躯壳损伤微小,但表情更加难堪。 更让她眼红吃醋的是魔鬼先生也跟着赞同。 “雀氏。” 缪雪儿从灰尘里睁开眼睛,黄金刻印释放出炽烈的金色光芒,光芒之轮运转圆润。 她一刹那从地面弹起,横扫回旋,空气里留下金色残影,安德莉娅已经被击退至边缘。 缪雪儿狠狠一甩衣袖,金色的以太从衣袖里满溢而出,勾勒出龙形的轮廓。 “终于认真了?”安德莉娅看向缪雪儿,对方全身上下都溢出的高昂战意让她也有些难耐。 更有些嫉妒。 多少代人苦苦追寻而不得的黄金刻印,这道赐福没有选中铂金血脉们,而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凭什么呢? 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 诘问也得不到答案,安德莉娅一字一顿道:“接下来才是动真格。” 缪雪儿不敢托大,开了黄金刻印的状态下,精神力的损耗同样不小。 取之不竭的力量是一回事。但即便有一整个海洋,她这个小水龙头能在瞬间放出的量也是有限的。 下一刻,安德莉娅的身形消失了,缪雪儿看不见对方,直觉让她选择左踏步,这个决定让她避开了安德莉娅的猛攻,仅仅是留下一道残影。 空气里留下撕裂的抓痕,它停滞了一秒后没有消散,然后直接爆发。 扩散出的光亮震退了缪雪儿,黄金刻印不能强化五感,她捕捉不到踪迹就只能挨打。 攻击方向都看不清,更别说攻击本身了。 危机感遍布四周,对方仿佛融入了空间里,根本无法察觉,那不单单只是快。 融入空间……这意味着空间派系已经登堂入室,不……应该是小有所成! 岂不是意味着她已经…… “没错。”嗓音自背后传来,一只手抵住了缪雪儿的后背:“我是圣域。” 缪雪儿躲闪已经来不及,回头挥拳,释放黄金龙牙,闪光一闪而逝,就像一发哑弹,她抛飞出去,落在地上,左手脱臼,无力的耷拉着,手臂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皮肉外卷。 到了刚刚,她才终于看清对方用的是什么,那是剑技的一种,融合了技巧和术法的发展出的独特剑技。 她没用剑,用的是手臂作为替代,五指长短不一。所以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抓痕,实则是剑痕,残留在空间上的剑痕。 缪雪儿自己接上脱臼的骨头,疼的要掉眼泪,她抹去脸上沾染汗水的灰尘污渍,点亮黄金刻印尝试还击。 “徒劳无功。” 她的攻击不能捕捉到潜入空间内部的安德莉娅,全程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到了这一步,她已经黔驴技穷,完全落入下风。 选择有两个,一个是认输; 其实输给安德莉娅并不丢人,她崛起太快但也只是一年级生,安德莉娅可是皓月学府的前几,坚持下去也会输,而且输的比较难看,她在过去又不止认输过一次,又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尊心。 另一个选择是求助……对魔鬼先生求助; 可这一战是她主动挑起,魔鬼先生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仿佛是要验证她的实力和成长似的。 仅仅留在一旁观摩,她开不了这个口,生怕将这份软弱展现出来,现在的自己就会彻底分崩离析。 认输其实没什么,但唯独不想认输给她! 自己是丐版,她是旗舰版吗! 更重要的是…… 如果自己输了,是不是意味着她没有得到眷顾的资格呢?是不是证明对方更有资格? 这是缪雪儿最害怕的事,害怕自己失去现在的拥有,害怕自己归于平庸,害怕被舍弃。 最可怕的并不是永恒的黑夜,而是见过光明后的黑夜。 她不想输,也不能输,她输不起。 缪雪儿将傲慢咽下,内心的理性和感性都咆哮着要竭尽全力,刻印如同魔方般在运转,黄金的光轮正在产生交错形变,呼应着缪雪儿内心的不甘、愤懑和恐惧,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重组构建。 “呼……”与不断运转的黄金刻印不同的则是缪雪儿的神色变得宁静,她本该是快要喷发的火山,却偏偏像极了一座沉默的冰川,喜怒不形于色。 她说道:“再来!” 黄金刻印中引导出一股全新的力量,如同一层盔甲覆盖在她的手臂上,虚幻的光影在背后浮现一刹,隐隐看去仿佛某个披甲女子的虚影。 “中阶的黄金刻印,算是厚积薄发了么……”白维自言自语道。 观战位上,艾莉薇惊讶道:“黄金披甲,我记得是黄金使徒才有的能力,难道是黄金刻印进化了?鲜血公你怎么看,鲜血公?” 夏莎经过两次呼唤提醒方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她低声说:“没事。” 她轻轻扶着额头,将多余的念头从脑海里甩掉,刚刚她竟然会觉得缪雪儿有点像那个人…… 应该是错觉吧,年纪大了容易眼花。 她低声自嘲着,旋即视线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紫发穿过人群:“她也来了?” 夏莎看见这一抹紫发的时候,忽然间想到了之前和艾莉薇定下的协议,顿时眼睛一亮,她有主意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抱歉,我拒绝 黄金使徒在接受黄金神秘的时候,要经历一种仪式,这种仪式称之为披甲仪式。 黄金披甲后的使徒才是正式的黄金使徒,不经历这道仪式,永远都是虚假的使徒。 眼前缪雪儿展现出的中阶黄金刻印已经有了披甲的雏形。虽然只保留了一条手臂,但雏形就意味着她已经接近于正式的黄金使徒。 换而言之,缪雪儿走的晋升道路已经逐渐从法师这边产生偏移了,走的晋升路线是铂金血脉们所渴求却断绝了五百年的使徒路线。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至今没有变色,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她是不是经过了黄金血脉的洗礼。 事实上,虽然没有经过洗礼,但也差的不远,她的黄金刻印雏形是白维一手打造而来,经过灵性印刻才得以完成。但毕竟是一种拟造,所以神秘等级下跌。 白维并不希望将缪雪儿转变成使徒,这会限制她的发展潜能,人要两条腿走路才比较稳,没必要绑定在黄金刻印上,术法和龙血体系都值得锤炼,同时升级后组成一个三相之力岂不美哉? 训练场里陡然间就鸦雀无声。 缪雪儿眼瞳璀璨金黄,手臂披甲,低沉喝道:“再来!” 同样是一记直白的挥拳,速度力量都比之前快上一筹,三阶暴血的速度快的难以规避。 安德莉娅正要潜入空间中行走,她半个身体已经踏入空间之后,缪雪儿挥拳轰在空间障壁上。就像是敲打在了不锈钢防盗门上,力量朝着两侧倾泄。 单靠蛮力还不足以击碎空间本身。 可这不单单只有一击!还有紧随而来的第二击! 黄金战甲由虚化实,投影直接转化成实质般的拳头,足足三米长的铁拳钻进,二度猛砸在了空间障壁上。 安德莉娅急忙抽身退出空间,她看见了空间本身被撕裂出缺口。虽然没能立刻崩裂,但布满了裂痕。 一次攻击变成两次攻击,第一击是平A,第二击是蓄意轰拳! 这就是黄金披甲仪式,这就是黄金使徒拥有的力量么…… 安德莉娅暗暗吃惊。 缪雪儿再度转进,双手握拳竖在眼前,踩踏着综合格斗的步伐,弹射起步,上勾拳接横扫,左勾拳接右直拳,一同狂轰乱炸,而黄金披甲的虚影也不断闪烁,接连将训练场地砸的坑坑洼洼七零八落。 缪雪儿重新占据了主动权和上风,直至安德莉娅露出一个破绽,她果断跟进。 但是这一拳轰落,却被阻拦了。 安德莉娅抬起手掌,阻隔了两次重击,漆黑幽色的透明隔层在她手掌下呈现。 如同一层玻璃,却隔绝了呼啸而过的以太洪流。 缪雪儿的手臂一阵刺痛,反震的力量伤到了她本就伤得不轻的右臂。 观众席都沉默了。 “那是什么?”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问起。 “圣域……”观战中,一名高年级的学生说。 一名正在上课的教授也跟着对学生们科普:“圣域级法师才能掌控的防御手段,不单单只是加固空间,更是进行多层重叠,进行了赋能强化,她实战的起码也是第三重圣域了,空间派系已经小成…… 可以说,到了这个级别,只要她展开圣域,任何圣域级别以下的攻击都是无效的,缪雪儿ꔷ霍普的共识足以轰平同级对手,但对上三重圣域连痕迹都留不下。” 安德莉娅是圣域。 圣域级法师不是什么凤毛麟角,但也不是一抓一大把的灵界元婴。 绝大部分的法师一辈子都停留在圣域之前,只有不到千分之一的法师能成为圣域。 而圣域法师中也只有百分之一的才能成为传奇法师;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是在圣域中积淀实力 圣域法师就是强者的准入门槛,跨过这道门槛就可以称之为强者。 就像是明国直接发证书给武圣一样,经过官方考核后的圣域都能靠着证书每个月领取固定的月收入。 随着安德莉娅这么一出手,她顿时就成了未来已期的人物,年纪轻轻的实战派圣域,在任何地方发展,将来都必然会有一席之地,这更是给许多知晓她身份来历的学生带来很重的压力。 “这就是皓月学院的底蕴吗?一个二十三岁的圣域。” 夏莎若有所思,她掉阶后。但看法师的修为也仅仅是个圣域法师。但实际的战力水准是六十七级,这还是常态下。如果穿上深渊套装全副武装拉满增幅,正面战力直追半神。 饶是实力稳坐传奇阶级,夏莎也开始感叹皓月的财大气粗和底蕴深厚,要知道……安德莉娅如今在皓月里也仅是排名前五,并不是数一数二。 血裔中出个圣域都不容易,更别说传奇了,阿莲娜和朱蒂都是圣域可期,能在三十岁前抵达圣域,夏莎都会感谢老天爷给了几分面子,而皓月这边简直是在搞批发,批发的还不是一般的圣域,实战派圣域,基础扎实牢靠,将来极有可能特选进七日夜骑士团。 圣域法师的基础是五十级起步,安德莉娅的水平,在白维眼中呈现出的综合等级是55,绝不是个初入圣域的水平,可见是厚积薄发。 “圣域法师是勤奋和资源堆砌到的理论极限,靠着勤能补拙和名师指路能抵达。” 白维评价道:“而她大概是勤奋、资源、天赋三者合一的典型,按照这个势头,十年,不,七年之内传奇可期。” 缪雪儿听着魔鬼先生的点评,不禁更加吃味:“我五年就能走到传奇!” 白维笑道:“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可惜你现在真的打不过,要帮忙吗?” 缪雪儿硬气道:“不用!” 白维也不强求,三重圣域展开,缪雪儿已经没有任何手段能突破防御了。 即便她能对空间派系领悟的登堂入室。可以穿透圣域,但最多穿透一两层,而她构造的是三重圣域。 安德莉娅皱眉,然后自嘲道:“本来以为靠着空间隐蔽就能拿下。但连圣域都被你逼了出来,这一战算你赢了都行……”她提议道:“既然是切磋,也就到此为止吧。” 继续打下去,她肯定能赢,但境界碾压也是胜之不武。 安德莉娅嘴上说着「输了」。可其他人看的明白,这连平局都不算,只能说点到为止。 因为安德莉娅最擅长的是剑术。可她是空手,到现在只展现了龙血斗气和空间掌控,连得意的剑术和精通的术法都没施展,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哪一派系的法师。 反而缪雪儿都亮出了中阶黄金刻印,掀出了新的底牌,谁更胜一筹是明摆着的事实。 缪雪儿也不想再自取其辱。实际上她也没办法能打破三重圣域,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跳下擂台,一旁候着的医疗人员直接展开治疗术式。 阿莲娜埋怨道:“你真是胡来,人家是圣域,你还敢挑衅。” “就是有点不服。”缪雪儿鼓着腮帮:“等我圣域了再打回去!” “不长记性……”阿莲娜对好友的好高骛远感到无奈。 “迟早会有一战,早点认识到差距未必是坏事。”熟悉的声音传来。 阿莲娜的雷达感受到了情敌的气味,顿时回头,皱眉起身:“你来做什么!” 朱蒂被阿莲娜狠狠撞了一下,硬是半步不退,她们的身高接近,这一正面碰上更是很有视觉冲击力。 脚尖对着脚尖,胸部挤压着胸部,面颊贴近着面颊,同为血裔,苍白皮肤气质冷艳,一者暗暗咬牙,一者眼神戏谑,从中间位置看过去,是非常适合作画的名场面。 “来看热闹。”朱蒂微微偏移目光,安德莉娅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她又看向缪雪儿的身侧,听到了缪雪儿跟人打架就过来瞧瞧,直觉告诉她,魔鬼在这里。 白维想——循环带来一些影响,暂时构不成既视感,她难免会有点疑惑,倒也不用刻意提及。 “散了吧,都散了!”负责训练场的学校公职人员开始驱赶看热闹的群众。 缪雪儿在阿莲娜随同下被送去医务室。 安德莉娅沉默的回到了艾莉薇跟前:“抱歉,我有点自作主张了。” 艾莉薇宽容道:“年轻时候会冲动很正常,不必介怀,感觉怎么样?” 安德莉娅认真的说:“我开始期待几个月后的高校联赛了。” “我也一样很期待。”艾莉薇推了推墨镜:“该办的事都办好了,我回去和苏珊面谈,你直接回皓月学府吧,这趟瀛洲你不必跟来。” “是。”安德莉娅点头,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郁金香的黄金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她呢?” …… 同一时间,朱蒂找到了夏莎:“鲜血公,听说您找我有事?” 夏莎开门见山:“我这儿有一件事需要帮忙,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请说。”朱蒂礼貌的问:“说完我再回答。” “我需要你去一趟瀛洲。” “抱歉我不行。”朱蒂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我不懂瀛洲语。” 第七百六十二章 我调查我自己 朱蒂回到了医务室,她敲了敲门,旋即推门而入:“我进来了。” 见到缪雪儿正在换衣服的场景也微微挑眉:“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缪雪儿闹了个红脸,郁闷道:“什么女流氓。” 阿莲娜冷着脸问:“你又来做什么?” “你这话说的我都听不懂,朋友受伤了,过来瞧瞧不是很正常吗?”朱蒂放下一杯奶茶:“请你的。” 龙裔的自愈力很强,补充大量肉蛋奶的营养,伤筋动骨一两天内就能好转八九成。 缪雪儿礼貌的道了声谢。 阿莲娜驱赶道:“看完了就走,别留在这里。” “我很碍眼吗?”朱蒂抱着双手,好笑的问。 “很碍眼。”阿莲娜完全不给朱蒂留面子。 “这样啊……”朱蒂直接坐下,交叠着大长腿,慵懒道:“我可就更舍不得走了。” 阿莲娜冷笑:“恶心人有一手的。” 朱蒂托着腮帮,笑意盈盈:“不愧是鲜血公的侄女,果然是不谙世事。” 阿莲娜勃然:“你什么意思?这跟我姨娘有什么关系,你最好注意你说话的口气。” “我只是谈及鲜血公的情感经历而已,她这方面的履历一片空白,想必也教不了你什么。” 朱蒂莞尔道:“你以为直接把厌恶写在脸上就有用吗?建议你多看看书,学一学心理学,了解一下如何感情的忌讳点,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只顾着发癫。” “你……” “你什么你?”朱蒂戏谑道:“看看你这小可爱的样子,想什么都溢于言表,就凭你这点斤两。哪怕我们是公平竞争你也不是我对手,你最多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想当然的思春期;我跟你不一样,我都想好未来的婚礼在哪里,将来生几个孩子,在哪里度蜜月了。” 阿莲娜冷哼:“你这也一样是白日做梦!” 缪雪儿心里吐槽:“确实也是白日做梦……只是做的更远点。” 白维心情复杂:“呵呵。” 朱蒂右手撑着下巴:“反正你也什么都不懂,建议你早点放弃,对你自己也是好事,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比起努力后一败涂地,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努力。” 阿莲娜怒极反笑:“看看你这幅仿佛胜利者的嘴脸,倒也是挺可笑的……如果我是他,我才不会选你这样的心机婊,眼前一套人后一套。” 朱蒂微笑:“你说错了,我其实很真诚,对你的态度一向都是不喜欢。我虽讨厌你,但不讨厌缪雪儿,跟你之间的纠葛并不影响到我和她之间的……嗯,友谊。” 阿莲娜冷笑:“假惺惺的,肯定没安好意,是不是也冲着黄金刻印来的?” 缪雪儿无奈的想,怎么还把战火烧到我这儿来了。 她幽幽叹着气:“魔鬼先生,她们两个都对那幅画里的人有意思……您说是不是给她们介绍一下啊。” 白维头疼道:“你这是要引发世界大战吗?” 缪雪儿问:“那怎么办,我怕她们待会儿真的打起来。” 白维瞥了眼朱蒂,她留在这里大概是想确认自己在不在,于是说:“你不如问问朱蒂刚刚和鲜血公谈了什么,还有将话题引到那几个瀛洲人身上去。” 缪雪儿觉得转移话题是个不错的方法,于是问道:“说起来,刚刚鲜血公找你说了什么?” “找我办一件事。”朱蒂说:“她需要一个人去瀛洲做交换生。”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缪雪儿惊呼:“你怎么说的?” 白维瞬间心提到嗓子眼。 “我不懂瀛洲语,也不想在这个时间去瀛洲。”朱蒂不假思索道:“我拒绝了。” 白维暂时松了口气。 “我可以,我可以!”缪雪儿说:“我苦学了明国语!” “瀛洲不说明国话。”阿莲娜敲了一下缪雪儿的脑袋:“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学明国话就算了,还真的打算跑去东方?这么想去旅游?” 缪雪儿说:“增长见闻。” 假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塞翁失马不是祸。 缪雪儿心中对白维说:“瀛洲来的应该是做交换生的。” 白维否认:“不该是这么简单的,嗯……你且好好养伤,本打算今天考校你一下。既然你已经将黄金刻印提升到中阶,倒也没有必要了。” 缪雪儿紧张道:“魔鬼先生现在就走吗?” 白维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我最近这段时间没事可做,倒是可以常来看看你。” 言罢,他便退去了。 朱蒂无聊的看了看手指甲,心想留在这儿也没什么反应。要么是先生不想跟自己搭话,要么是根本不在…… 正主不在,她也没必要留在这里刷恶感,起身道了别便离开了医务室。 阿莲娜见到朱蒂离开才觉得空气不再沉闷,她将脸埋在缪雪儿的怀里,苦恼的求安稳:“这个朱蒂ꔷ赛尔维瑟真是好好讨厌啊!” “人家改姓了哦……”缪雪儿摸了摸阿莲娜的头发:“喜欢又不分先来后到的。” 阿莲娜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的确不懂怎么谈恋爱,也和她不一样,一看她就知道很会勾引男人。” 缪雪儿挠了挠脸颊,很无奈的说:“我也不会啊。” “她刚刚的话倒是点醒我了,是不是该找个很会的人教教我们?”阿莲娜突发奇想。 “啊这……” “谈恋爱不能靠着一腔感情,需要技巧啊,技巧到位才能拿捏住,掌握主动权,排除其他竞争者。”阿莲娜握拳:“或许我们是该找一个厉害的情感大师。” 缪雪儿问:“那么这样厉害的情感大师,哪里有呢?” 阿莲娜:“我有一个网友。” …… 夏莎回到了宅邸已经是接近于傍晚。 朱蒂直接一口回绝了她的提议,倒也不算意外。毕竟她不懂瀛洲语,而且几个月后就是高校联赛。 她手指敲打桌案,正思考时,忽然肩膀传来轻轻的拍打感。 四周的风景陡然间置换,眼前多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桌椅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还有些零食。 “你好啊,夏莎。”白维伸出手:“有些时间没来打扰了,请坐吧。” 夏莎眯起眼睛,她看着白维煮茶,笑意中透着几分察觉的深意。 “我刚刚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快。” “夏莎在说的是什么,我只是想请你喝茶了而已。” “昨天不请,前天不请,偏偏是今天?”夏莎入座,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就这么巧吗?” “无巧不成书。”白维微笑着,打死不承认。 “也罢,你有破碎天堂,自然也有自己的渠道能打听到各类消息。”夏莎还是喝了口热茶,并未选择往下深究:“我也没刻意隐藏行程,被你察觉到了也算正常……可你主动找我,想必是有什么要问了?” 白维冲泡茶水,沉吟思索,他很想直接问一问,神宫剑巫去郁金香是什么打算,还有艾莉薇也跟着,是不是意味着黑色蔷薇已经和瀛洲神宫有了联系? “我想问的是,关于之前艾莉薇ꔷ槐尔特,夏莎你是否和她有过接触?”白维还是采取了保守的提问策略。 “她啊……”夏莎泯了口茶:“是给我带来了一些意料外的消息。” 她丢出一张索要来的照片:“看看这个。” 白维拿起照片,稍稍一愣:“小黄金树。” 线索串联上了,难怪神宫要来这儿,黑泽医生是要把消息主动透露给黑色蔷薇啊。 夏莎淡淡的说:“小黄金树的出现意味着帝王的归来,我本就想着他不会那么容易死,这件事也必须查一查,艾莉薇ꔷ槐尔特跟我提出交换条件,我帮神宫的剑巫入学郁金香,她去调查小黄金树和神宫接触——可我不相信她会完全共享情报给我,所以我额外索要了一个名额。” 白维听着:“嗯……多一个自己人的确更保险,那么你打算让谁去?” 夏莎竖起食指对准青年:“当然是你咯。” 白维当即愣住……你这是要我调查我自己?! 第七百六十三章 锦鲤 是夜,艾莉薇走入房间内,听到了流水声,她打开了灯光,看向浴室里。 “我正在洗澡,待会儿再说。”苏珊的声音隔着玻璃门传来。 艾莉薇走到了沙发边上,看着遍地都是衣物的散乱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吗?” “收拾给谁看呢?”浴室里传来哼歌的清脆嗓音:“反正也不需要别人在乎,而且本小姐可是贵族大小姐,平日都是别人来照顾我的。” “贵族都成为历史几百年了。”艾莉薇说着,打开了饭盒。 听到了这个动静,浴室里的人影很快就冲了出来:“哇,夜宵!你居然给我带了夜宵,平日都不允许我吃这些垃圾食品的,怎么今天转型了?今天是星期四吗?还是我干了什么好事给你知道啦?” 短发的女孩裹着浴巾就拿起炸鸡咬了一口,美味的大快朵颐:“就是这个味道,哎呀,哦依稀!” 艾莉薇捏了一下苏珊的腰:“你这肉减不下来吗?” “锦鲤胖点才顺风顺水。”苏珊扭捏的说:“也就一点点啦,只要我想,很快就能有马甲线。” “你十年前就这么说了。”艾莉薇遗憾道:“姐妹们都貌美如花,真不希望你变成肥婆。” 苏珊举起可乐:“肥宅快乐水!有喝就万岁!” 艾莉薇坐下来,轻声道:“我今天去找了夏莎,然后我们聊了一些事……” 她简要的说明清楚。 苏珊吸了口可乐,咬着吸管:“你太着急了,应该跟我们商量一下。” “你们都走不开,怎么商量呢?”艾莉薇摆出个慵懒的妩媚姿势:“最后还是我去……不都这样吗,抛头露面的苦活累活交给我干。” “您辛苦了,给您捏捏肩膀?”苏珊讨好的笑,举起沾着油腻的手指:“您真的不来一块?” “对演员来说,这些碰都不能碰。”艾莉薇摇头。 “古代精灵种的身体可没这么脆弱。”苏珊打量着艾莉薇的脸蛋:“你最该担心的是离开欧罗巴去往瀛洲,会不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所以我要找夹竹桃商量商量。”艾莉薇道:“即便有风险,我也还是要去。” “我劝不动你。”苏珊扭了扭腰:“我也不会拦着你就是了。” “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艾莉薇从后方轻轻搂抱着苏珊:“我不是夏绿蒂,她可以一走了之甚至一死了之。而我总要为将来考虑,等找到陛下后,我们都可以轻松了。” 苏珊幽幽道:“比起夏绿蒂,最可怕的分明是你吧……居然让夹竹桃去研究禁忌学科。” “如果没有这些禁忌,我们可活不到现在。”艾莉薇绝不承认当初的准备是错了。 “哎……”苏珊问:“也别老是说她了,人都走了这么多年。” 艾莉薇松开手:“正是因为她走了,我才惦记着她呢,而且……她当年消失的太诡异了,夏绿蒂是追随在陛下的近侍。 而且是黑色蔷薇的首席密探,她知道的远比我知道的更多,耳读目染之下,受到陛下的开导和教诲更是超过我许多,所以我总觉得……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先不提这些。”苏珊对夏绿蒂尊重更多,直接问:“你尽快做好收尾工作,如果真的要去,接下来几天有的忙了,我联系一下夹竹桃。” “好。”艾莉薇走到办公桌边上,正要开始着手准备,忽然听到了叮铃铃的声音。 接通电话,艾莉薇和对方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便挂断了。 “夏莎的来电,说已经决定了人选。” “同行者人选吗?” “说是同行者,实际上是监督的,不过有神宫这层关系在,在人生地不熟的瀛洲,谁来都没用……我原本是这么想的。”艾莉薇轻轻揉着眉心:“可对方给出的名字是「白维」。” “嗯?这名字,应该是明国人吧?” “是明国人。”艾莉薇沉吟:“以前夏莎在明国逗留过,做过外交大使,这大概是她积攒下来的人脉,而明国是瀛洲的邻居,搞不好是个比较麻烦的对手。” “她倒是聪明,直接甩手找了个麻烦的对手来。”苏珊咬了口高热量的汉堡:“这让我想起以前了,她也经常扰乱黑色蔷薇的计划,搞得我焦头烂额。” “我会找神宫商量下,看看能否有什么对策。”艾莉薇拉开桌子,活动手指:“开始工作吧……还得准备剧本和电影拍摄。虽然是表面上,但工作也得完成啊,希望这电影次也能大卖吧,也方便赚点外汇回来做储备。” 目前黑色蔷薇的收入来源接近七成都来自于她和她落实的相关产业,不努力工作迟早坐吃山空。 …… 留学生宿舍。 “终于见到黄金树了。”五十岚清水双手捧着脸颊,靠在阳台上,就这么痴痴看着黄金树。 “很好看?”伊势佳音问:“连晚饭都不吃了?” “很怀念吧。”五十岚清水低声说:“虽然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怀念。” “装,你继续装。”伊势佳音哼了声:“放着本人不管,对着一棵树发青,真有你的。” “你不也一样。”五十岚清水对着好友吐了吐舌头:“放着神宫不待,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同盟国来。” 两人对视一眼,移开视线,大家都心里有鬼,就别互相伤害了。 “说起那个缪雪儿,居然会有黄金刻印。”伊势佳音思索道:“我还以为铂金血脉已经是极限了。” “也没什么吧,黄金树在这里,刻印什么的也自然有传承。”五十岚清水随意道:“还是你觉得陛下会对缪雪儿感兴趣?” “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古怪。”伊势佳音顿了顿:“我会觉得缪雪儿有些眼熟,像是某个人。” “谁啊?” “说了你也不认识。”伊势佳音拉住五十岚清水的手,执子之手强行拖走:“别看了,出去吃点什么。” 被拖出门后,五十岚清水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写封信给陛……白先生?” 伊势佳音脚步停顿,正要回答,却听到一旁传来赞同声。 “我觉得可以写。”千叶夏树也刚刚打开门,和上杉泉打算去吃点东西,忙活半个晚上还饿着呢,正巧听到这边谈论到了白先生,她们也表示赞同。 作为神宫里少有的亲眼见到过陛下的剑巫,夏树和泉的信仰无比忠诚,而看待白维就像是对待一名亦师亦友的朋友,听到给朋友写信,当即也表示赞同。 伊势佳音立刻微笑着邀请两人一起去郁金香附近的美食街走走,将刚刚话题抛之脑后。 她在路上悄悄提醒五十岚:“这里是同盟国,并不保密……还是小心点,不能随意透露,我们对这里的体系一无所知。万一泄露了出去,你觉得白先生会怎么看待你我?” 五十岚清水咬着下唇,重重点头:“我知道的。” 在她们看不见的空间里,人影一闪而逝。 …… 瀛洲,白维睁开视线。 “她们选择保密的确是帮了我大忙……总觉得事态已经愈演愈烈,这时候直接暴露会引火烧身啊。” 他轻揉着眉心:“即便是最快的航船,从欧罗巴抵达瀛洲平均也需要二十三天左右,算上七天时间的准备,满打满算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四月初就得遇上。” 他不由得苦笑:“本想着让夏莎去头疼艾莉薇的身份问题,现在倒好。反而把麻烦引到自己跟前来了,还有神宫领路,好在有一个月时间进行准备,但我又能准备什么呢?” 几声叹气,将烦恼丝斩去。 反正也无力阻止,只能顺其自然了,其实也没什么可烦恼的,只要自己不说,神宫里唯一知情的两个已经送去了欧罗巴,她们缄默不语,神宫也一样无可奈何。 相较于艾莉薇的问题,该考虑的正事是即将到来的御前大比,以及黄泉之主的威胁。 自己是明国人,参加不了御前大比。而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的实力足以应付绝大部分危险。 主要需要防备的对象还是黄泉之主,这方面也得和神宫联络一下。 一月时间没去神宫,今天该过去授课,顺带拜访一下九重花仪和神宫寺咲。 “山田,两份和菓子礼包。”白维放下钞票:“不用找了。” 他自己提起两份礼包离开了店铺,跨坐上机车,驱车驶向神宫。 还是瀛洲好啊,没有熟人,消息也没传开,走在路上也不用担心被狗仔队跟着。 到了停车场,停下车,登向神宫主殿,走到一半遇到一名熟人,是以前白维在京都伐山是救下的一名剑巫。 对方见到了白维后也是眼睛一亮,立刻提着扫地的扫帚走过来,红白巫女服也遮不住汹涌波涛。 “白先生回来了啊。”剑巫微笑着打招呼。 “是啊,好久不见,贺姑娘。”白维抱了一拳:“敢问九重葬仪可在?” “葬仪大人去幕府觐见将军大人了。”名为松岛贺的姑娘莞尔:“您是来找神宫寺的吧?” “算是吧,顺带补一补漏下的剑道教授课程。”白维已经习惯这类调侃,神宫默认了神宫寺和他的关系。 “她就在里面哦,不过……”松岛贺小声说:“她的处境和心情最近不太好呢,您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帮忙疏通疏通。” 第七百六十四章 月读命 神宫寺咲最近郁闷。 她是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神宫内,莫名其妙就被冠以「神子」的称谓。 这个神子当然指的不是八重神子,而是说被神所宠爱的人。 意味神社中最为得到神灵眷顾者,在稻荷大神社里就有一位神子,百年也就那么一位,成为了神子就意味着将来极有可能继承神社,成为实际的掌控者。 神宫是按照瀛洲神社仿造出来的组织,自然也设有神子的职位。不过这个位置始终是空缺的,真正的控制权掌控在神官长和葬仪两人的手里。 如今多了一位神子,目前仅仅是个职务,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权力。 神宫寺也对神没有半点信仰。所谓神子纯粹是因为她拥有英灵之理才被冠以的称谓。 神宫寺咲最郁闷的是这个身份带来了颇多限制。因为其觉醒了英灵之理的关系,导致她的身份水涨船高,已经到了被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地步,任务也没办法去执行,只能整天待在家里混吃等死,想着怎么打发时间度过无聊一天,再也不能和好姐妹去风风火火闯九州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再加上柳生霜月和白维也返回了明国,她甚至没个姐妹陪伴着,心情更是低落的不行,小狐狸也怕寂寞,没人陪伴着也会变得日益憔悴。 再加上最近遇到些烦心事,她已经是第五天闭门不出了。 敲门声传来:“神子大人,有人来找。” 神宫寺缩在被窝里,就当做听不见。 门外的松岛贺无奈的耸肩:“好几天前就这样了,您还是去安慰一下她吧。” 她拿出钥匙:“这是房间钥匙,嗯,是我前几天偶然捡到的。” 白维假装信了。 松岛贺微笑着将钥匙递给白维,然后礼貌道:“您请自便,就当做是自己家里就行了,不用客气,真的,一点都不用客气。” 白维点头,他没打算客气,神龛里供奉的本来就是俺自己,谁跟你客气? 他正要开门。 剑巫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对了,虽然二位阔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但请注意,这里是神圣的宗教场所,所以请务必不要做些过火的事哦……” 白维:“?” 剑巫又走了几步,然后再次回头:“对了对了,最近任务有点多,前庭人手比较缺,我刚刚调走了这边的人去帮忙打扫,至少两个小时内,这一块是没人的。” 白维:“??” 剑巫已经走到走廊尽头,快拐弯的时候,又双叒叕停下步子:“还有啊,虽然没有人在附近,隔音也做了不少,但毕竟是神子大人的居所,必须保持洁净和整洁,记得要开窗通风哦。” 白维嘴角抽了抽,你在暗示什么? 剑巫坏笑着走开了,挥了挥手:“祝您旗开得胜,殚精竭虑。” 她走过拐角,对着其他人欢呼:“姐妹们,今晚可能要吃红豆饭啦——” 倒是挺活泼的。 白维有段时间没来都要忘记了,剑巫姑娘们矜持的很少。反而大部分都是性格直率的好姑娘……或者低情商的说,女流氓成分相当高啊。 插入钥匙打开房门,白维推门而入,看到床铺上锁着一个团子蛋卷。 他拍了拍被子。 “一边去。”神宫寺哼了声:“谁来我都不见!” “是吗?”白维遗憾:“那我可走了。” 听到这声音,似乎有两只狐狸耳朵从被子里竖起来,她一下子掀开杯子,穿着白色长襦袢的睡衣凌乱,只勉勉强强遮挡着身体,大片美好就这么一览无遗。 神宫寺的身材是有点反科学的胸腰臀比例,非要做个比喻,只能用碧蓝航线来形容了。 她见到真的是白维,便高呼一声,然后扑上来:“你回来啦!” 带球撞人。 白歌被扑的跌坐在地毯上,神宫寺按着肩膀,坐在大腿上,头顶若有若无的狐狸耳朵在抖动着,仔细一看并不是耳朵,是翘起的头发。 青年嗅到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樱花香气,心说五天多没出门,正常人早就捂出痱子且有点异味了,她反而越捂越香……这就是英灵之理吗?果然英灵已经不是人了。 白维示意她不要激动:“昨天才回来……先从我身上下来。” “才不要,让我贴一会儿。”神宫寺咲不依不饶的靠近,抱着他蹭了蹭脸。 “你是不是有点太入戏了……”白维吐槽:“真把自己当做犬科动物了?” 猫恋物,狗恋人,狐狸也是犬科。 “反正你和霜月一直都说是狐狸,那小狐狸也挺好。”神宫寺咲靠过来:“这样靠着会觉得很安心。” 白维强制冷静头脑,制住心猿意马,抵住她的眉心推开一段距离:“你倒是安心了,可我得压枪了。” “有何不可啊。”神宫寺咲舔了舔嘴唇:“说起来,你这趟去明国,没被谁给喝了头汤吧。” 白维说:“没有。” “为什么要迟疑一秒钟?” “因为这涉及到一个哲学上的问题。”白维按着神宫寺的肩膀:“如果我们在梦里发生了某种量子纠缠,那我到底算不算把你睡了?” 神宫寺张了张口,立刻反应过来:“所以你在梦里把谁睡了?” “打个比方而已。”白维轻咳一声,尝试把神宫寺推开。 可后者直接连续两个精防。反而将白维压制回来,弹性极佳的臀部坐在他的腹部,开始逼供:“快跟我说说,你这一个多月都干了什么好事?” 白维气血涌动,只能硬着头皮而不是硬着别的地方说:“你这么关心我是好事,可你居然不关心一下霜月的近况?有你这么当好闺蜜的吗?” 神宫寺一惊:“什么,霜月也来了?” 好闺蜜看到自己压着她哥,绝对会忍不住拔刀砍狐狸精。 “对,她就在……” 话音未落,只见到神宫寺立刻端正的整理好衣服,跪坐在了床铺上,一副大和抚子的贤惠模样。 她轻咳一声:“请霜月进来吧。” 白维戏谑道:“她在家里。” 神宫寺咲噎住,恼羞成怒就要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白维轻轻揉平神宫寺咲翘起的头发:“你要是不说话,还是可以装一装的,一开口有动作就露馅了,还得多练习练习,不然怎么做神宫的神子。多学学大凤嘛,表面功夫也得到位。” “大凤又是哪来的狐狸精。” “你还好说别人是狐狸精?大凤是我的一个老婆……可惜在二次元。”白维难得有闲心开玩笑。 神宫寺咲叹了口气:“装样子很累人的,我本来也不信什么神,都是英灵之理……” 她竖起指尖,樱色的光芒在指尖盘旋缠绕:“虽然目前已经能控制住了,但实话说强度还不够达标次位的水准,最多算是半英灵或者高级使徒级别的强度。” “倒也不弱了。” “可是我想要力量是为了上战场,而不是留在这里看家。”神宫寺咲左脚跟贴着臀部,抱着左膝盖,身体往后仰,看着天花板,迷茫的说: “这样做个吉祥物,和待在老家也差不多了……原本加入神宫也是随波逐流。但总没有见到别人流血我干看的道理。” 白维闻言欣慰道:“你长大了啊。” 神宫寺咲瞪眼:“别用这种口气!我大不大你还不知道吗?” “别说的这么让人误会,我可没测量过。”白维打了哈哈,让开一步:“你先换个衣服吧,我出去……” 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抱歉打扰二位了。”松岛贺见到房门虚掩着便推开了门,看到白维站着,神宫寺咲坐着,双方衣衫整洁且保持着安全距离,眼里闪过失望和遗憾的情绪,下意识咋舌一声:“啧!” “你咋舌是什么意思啊!”神宫寺咲闹了个红脸。 “需要我说明白一点吗?”松岛贺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新娘修行的末尾阶段不是都教过了吗?” “女流氓。”神宫寺别过头。 “有什么事吗?”白维问:“不是说好有一两个小时的?” “原本是这样的,但现在有点变化。”松岛贺语气里透着不爽道:“常陆宫高仁亲王来了。” 白维:“哦?这个称呼我记得是皇室专用……是哪个吉祥物?” 明国人眼里的瀛洲皇室就是吉祥物一堆,举国之力供奉出的现人神地祗,样子货罢了。 松岛贺回道:“香宫薰子内亲王是天照命,这位则是月读命……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五次来了。” 白维挑眉:“总不见得堂堂国家神道教的现人神会来参拜神宫的主神吧?” 松岛贺直白道:“他看上我们的神子大人了。” 神宫寺咲急忙纠正:“别胡说八道……他看上的是我的英灵血脉。” 白维了然,这位月读命想要通过联姻来增加皇室影响力,顺带拉进和神宫的关系来进一步削弱幕府的影响力,自己才离开短短一月多,瀛洲皇室和幕府之间的矛盾已经进一步激化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幕府会议 上 在鲜有人知晓的情况下,一场会议正在召开。 位于瀛洲江户的天守阁,这是幕府的权利象征,也是将军的府邸。 这一场会议早在天色晦暗未明前就已经召集了众人,幕府群臣步履聚集至天守阁门前。 但意外的是,人群里也包括了一些并不直辖于幕府的人。 瀛洲的政治结构是建立在妥协上的。纵观整个瀛洲历史,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改朝换代过,在战国时代之前的所有纷争争斗都是源自于对皇权的争夺,而争夺皇权的从来也都是皇室。 可以理解为他们就是在不断的互相内战,直至打入了战国时代,武士阶级崛起,幕府将军夺权,控制了皇室才结束了纷乱。 德川幕府一直延续至今,采取的态度都是对皇室的高压控制,越是实力不济越要将武力牢牢抓着,以便于控制皇室; 反而到了这一代将军,上位英灵武力冠绝于世间,却反而放松了对皇室的管制和控制,允许对方组建内阁,敢于国会,这就导致了相当微妙的情况。 大唐有过短暂的二圣临朝;可人家是夫妻关系。 幕府和皇室并不是,前者的统治合法性都是建立在控制皇室的基础上; 如果后者长出了獠牙,一定会想办法废掉现有幕府,自己直接管控国家,实现永久稳固的皇权世袭。 只不过嘛……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皇权世袭都已经失败了,不论在东方还是在西方; 大明的朱家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万妖国的第三皇女和诸侯们勉强分庭抗礼,划江而治、同盟国已经完成了一次阶级革命,圣教国就更是如此,教皇是选举制的……放眼看过去,世界上的大国全部都不允许皇权世袭。 瀛洲皇室这个野望从历史来看就是不太可能的,皇权世袭就意味着承认一家凌驾于一国之上。 可如今时代发展出的意识形态绝对不会允许家排在国前,国家和民族主义已经苏醒。 幕府将军在这方面做的就很好,他并不是做皇帝,幕府将军是一整个阶级的代表,过去代表着武士,握持着武力。 但随着时代发展和改革,已经不单单只是武力,对国家议会的控制仍然占据大部分。 这种矛盾的体制势必很难发展到位,却能磕磕绊绊的适应着瀛洲现有的政治结构。 但迎来瓶颈期就必然会有动荡,很显然皇室不可能坐以待毙,迟早是要造反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而大量幕府肱股之臣都在等待着这场会议。 几乎内阁成员都悉数到场,阴阳寮长、警视厅总长、神宫葬仪,还有两位英灵。 这两位英灵,一老一少,一个垂垂老矣,一个是少壮派,前者属于幕府三朝元老; 后者是皇室守护,内阁成员; 屁股决定脑袋,这注定他们的立场不相容,就连背后站着的人选也自然分成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道……还有一些不属于两方势力的骑墙派中立方就会散乱的在一旁看着。 总体来说不难弄清楚具体的政治立场; 比起动辄七八个党派大乱斗的神州王朝历史,总归是简单了许多。 九重花仪是真的不太想来这一趟,奈何神官长出去办事了,帮忙张罗和修缮结界,半月前就出发离开。 她只能被迫接手,虽不是初来乍到,但第一次瞥见这场景也有点窒息感。 这里也才不到一百号人,都是瀛洲的实权派。 推己及人,难以想象全盛时期的大明朝,朱家还在的那时候,几百臣子步履上朝,各大党派互相角力会是何等吃人不吐骨头的龙蛇相杀的场景。 她打量着两位英灵以及其麾下众人,微微沉吟。 榊原胜,次位英灵,作为皇室新上任的守护很有能耐。哪怕幕府将军多番忍让视而不见,他也能在短短十多年内就将自己党羽壮大到这一步,五十多岁的少壮鹰派,已经掌控了内阁和四分之一的国会席位,也是皇室敢于争抢权利重归政治舞台的底气。 政治博弈上有一道不成文的规矩是英灵之间不可武力相争,否则就是撅自己国家的根。 这是种谜信的说法,如果相同阵营的英灵武力相争,导致一方死去,往后百年很难再有新的英灵出现。 可实际上,哪次政权更迭都会死人。只不过英灵死的相对很少,因为很难杀死,因为得不偿失。 与榊原胜相对的则是黑崎鹰三郎,幕府的三朝元老。 他年纪很大,早已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这次也临时参与幕府会议,总让人觉得存在巨大变数。 幕府里没有太监,进入会议室却比几百朝臣进入金銮殿更加有条不紊,可见尊卑有别的先后概念。 会议室是和风,所有人几乎都是半跪着入座,面面相对,排成两列。 竹帘后方坐着一道身影,正襟危坐,如同一座雕塑,甚至听不到呼吸声。 竹帘也拦住了从后方投来的视线,仅此而已却教人觉得分外窒息,压力凝固在每个人的肩头。 无人敢与之对视。 即便是两位次位英灵也同样如此,各自坐定,等众人皆落座后,大门闭合上,室内灯光点亮。 幕府将军基本上世袭,但也存在禅让,就譬如这位幕府将军德川家秀。 上位英灵的身份就足以压垮所有不服气的口吻。 所有人都想知道幕府将军这次召集众人来所为何事。 可幕府将军没有开口,代替他说话的是一旁的幕府文官,他手里捧着长长的一沓稿子开始念。 “此次会议一共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 “明国传来通讯,东海之上存在一处时空裂隙,它是一道坐标,也是一道门,随时可能有谁强行破开门扉从而泄露出某些天灾邪祟。” “近期大寒的邪神活动受阻,其信徒大量被摘除,极有可能域外邪神会加快侵入俗世的步伐,为避免给瀛洲和明国带来严重后果,必须未雨绸缪,对此次灾害进行处理。” “经过思量,将军大人决定和明国上位英灵联手处理这道坐标,考虑到它的危险,必将费时旷日良久,甚至可能会卷入时空裂隙,暂时离开当前物质位面!” “在此之间的诸多事宜,将军大人无暇分身,还望诸位能够互相策应,处理到位。” 宣告第一部分结束了,在文官垂手等待的过程里,会议室内的人群沉默不语,只有眼神互相交换。 这个消息来的太过于突然,他们都没有提前的准备。 榊原胜开口道:“敢问将军大人,此事一共需要处理多久?我瀛洲不可一日无将领。” 竹帘后方传来淡淡的回应:“即便一切顺利,也至少两三月时长,若是不顺利,或许半年难归。” 黑崎鹰三郎立刻说:“太久了!将军大人千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不如让老朽替代……” 榊原胜目光闪烁,拱手道:“我亦可同去,固所愿尔!” 一时间,会议室内都是支持的声浪。 幕府将军抬起手,轻轻虚压,于是声音全部归于安静。 “已经决定了,明国上位和我同时出手。如果我们无法处理,你们去了也无用。” “此事,不必再议。” “接着念。” 文官打开第二张纸,宣读。 “第二件事为御前大比!” “将军大人前往东海期间,御前大比应正常举行,一切规格不变,按照往年情况筹备举办!” 文官顿了顿,而后念道:“考虑到御前大比之乃一国正统武选,刀兵争夺生死难料,幕府负责筹备期间,邀请皇室代为坐镇,以便于安抚武士,切记做好抚慰逝者的工作,把控好对国民之不利影响。” 念完后,文官垂下手,手指微微颤抖。 这一道念完后,会议室内更是一片死寂……御前大比是挑选武士的途径,选出来的武士也都是幕府家臣,现在居然允许皇室代为坐镇……这是何意? 允许对方插手御前大比,笼络武家集团?偏偏还是在幕府将军外出的时间里,这不是给对方偷家撅根的机会吗? 这个天大的馅饼砸下来,支持皇室的内阁成员面露喜色。唯独榊原胜保持沉着,他看向了黑崎鹰三郎,后者摸着胡子沉默着,幕府的家臣们也保持着缄默,微微低下额头。 “没有意见,那就继续念。”将军平淡的说。 文官打开第三张纸,宣读。 “第三件事为泰山府君祭!” “此时交予神宫,阴阳寮进行准备,各个部门予以全力支持。” “此次泰山府君祭,最低也必须唤醒一位新生代英灵,便以昭告天下。” 神宫葬仪九重恭敬道:“神宫遵命。” 阴阳寮长早已意气不在,弯下腰:“阴阳寮遵命。” 知晓内情的都清楚,这次的泰山府君祭「必须唤醒的英灵」正是神宫的神子剑巫,目的是做一次样子,然后昭告天下,以便于让国民相信,证明瀛洲仍有新生代英灵出现。 神宫已经在实力上全面压制阴阳寮。若是连泰山府君祭都能主导,阴阳寮往后就没有了存在必要了,这次将军大人是真的要把阴阳寮下台的凳子都给撤了啊,可阴阳寮没有任何办法,只能黯然接受被时代甩退的结果。 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沉默了三分钟后,幕府将军起身离位。 “无事的话,便退了吧,我即日动身赶赴东海……” “望诸公砥节砺行,在本将军不在的日子里,代替守好这个国家。” 群臣低头,齐声道:“将军大人,武运昌隆。” 榊原胜稍稍抬起额头,看向从左右两行中穿行而过的德川家秀,他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 仅仅瞬间目光交映,那双眼睛里一片淡漠,如同一面镜子,只是在折射着旁人看向他的目光,将情绪映照回去。 所以他从将军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及野望。 第七百六十六章 幕府会议 下 幕府将军退去,内阁组员、国会议员、幕府群臣皆沉默良久。 将军很少开会,因为武力超绝,往往不乐意浪费时间在励精图治上。反而大手放权,比起前任的将军都好伺候,也给了众人做大蛋糕搞经济发展的机会。 可一开会就迎来了这种大事,搞得众人猝不及防。 对于幕府的家臣而言,宣读的事都是坏事,而且是大坏事。 将军一去小半年时间不能回来,内阁必然在其中搅鬼,趁势夺权,抢夺属于幕府群臣在国会内的席位以及原本各个省的官职位置。 最致命的还是临走前将御前大比交给了皇室操办,给了对方插手武士阶层的机会,这可是幕府的根基,管理的武人是一把尖刀。若是给皇室握住了,多少人都很难睡得着觉。 与幕府群臣这边如丧考妣的脸色比起来,皇室一派则是春风得意,仿佛多少年便秘治好了。 榊原胜故意停顿,等着三朝元老的黑崎慢慢悠悠的站起来。 “我扶您一把吧。”榊原胜说。 “不着急。”黑崎笑呵呵的站起,避开了对方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还不到时候呢。” “我并不着急。”榊原胜淡淡道:“你老可以慢慢走。” 黑崎轻声笑着:“老夫是看着两位将军走的,唯独这位跟老夫没什么感情。” 榊原胜顿了顿:“我也尊重将军大人,天地可鉴。” “所以在将军看来,你我,并无区别,都是瀛洲的一块齿轮罢了,若是生锈了,就该换上新的。”黑崎轻轻捶打着老腰:“你觉得呢?” “说换就换吗?”榊原胜问。 “他说可以,就可以,所以他才是将军。”黑崎鹰三郎虽然笑着,但没什么笑意:“有信心扶的起皇室,有信心坐镇的了幕府?” 榊原胜不答反问:“我做不来,交给你来做?” 黑崎鹰三郎哈哈大笑,拍了拍后生的肩膀:“这话不错,但愿你不是为了争而争。” 自古以来,扶持皇室的武人,到了最后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守护者,而是接管幕府,完成权利的统合。 榊原胜的目标,黑崎看的很明白,无非是瞄准了下一任将军的位置。 因为德川家秀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至今都没有留下后代,将军的职位总得有人来继承。 不可能是黑崎,只可能是榊原胜……可变数太多了,他的耐心未必足够等得了那么久。 德川家秀未必真的想做这个将军。如果他不想,只需要等到一个合适的继承者就可以直接让位。 这不会影响到他的超然地位。因为地位建立在绝对的实力至上,只要他还是上位英灵,谁人能忤逆? 将军的位置交给德川家秀来坐,最合适,但也最浪费。因为他仅仅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却什么都不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由我来坐呢! 榊原胜握紧拳头,深深呼吸,将肺腑内的炽热火焰都吐出来。 他觉得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已经被看穿了。但即便如此,将军还是默认了他的做法,甚至主动提供了一个机会。等德川家秀离开之后,瀛洲的半片天下归于他所掌控,能吃下多少,全看自己本事! 离开幕府的时候,他的心情都很好。 直至一位内阁组员来到附近,耳语道:“大人,麻烦您去一趟神宫,出了点事。” “什么事?” “月读命惹了神子不快,护卫险些动了手,骑虎难下。” “这个……”榊原胜真想骂一句蠢材,但憋住了,他问:“九重葬仪在哪?” 九重花仪此时正立于一旁,和其他人做着表面功夫的寒暄和打招呼。 神宫是独立的机构,忠于瀛洲。如今大有压过阴阳寮的壮大之势,更是多出一位英灵,影响力与日俱增,将来的崛起是必然的事,这是独立于刀狩和警视厅之外的一股武装力量,用于国家安全层面。虽然不涉及政治党派争斗,但未来的影响力可期。 其实神宫的底蕴不止于此,已经有了黄金树和一位货真价实的人间之神坐镇,已然足以产生对外对内的强大威慑力。 而这一点九重花仪自己都没太意识到。 人群拍开,九重瞥见了走来的皇室守护,不卑不亢道:“榊原胜阁下,请问有何事?” 榊原胜表情很是自然:“关于方才会议,有些事需要商讨,回神宫的路上细说吧。” 九重花仪不答应但也没完全拒绝:“那便回到神宫内再说。” 她侧过身走向自己来时乘坐的车辆:“我是葬仪,不能和男性单独共乘一车。” 榊原胜抬起手示意其他人没必要在意:“是我着急了……神宫不同往日,过去不吃嗟来食,现在也不会接下这锦上花,拿下得花点时间。” 车辆一前一后的驶向神宫。 …… 与此同时的神宫主殿内,情况谈不上剑拔弩张。但也算不得是一片祥和,气氛显得尴尬甚至僵硬。 白维来的不是时候,也太是时候了。 因为他把神宫的声望刷的太高。 去年的时候,神宫是什么情况,属于拼死拼活还被人各种挤兑的边缘户,阴阳寮、警视厅表面合作。实际上就是争抢资源,在大门大户面前出风头。 过去神宫给人的印象是拼命三郎,绝对算不上富贵,实际上的九成剑巫都是经过正统教育的性格强势能独当一面的女子,放在瀛洲内,家世也绝对不弱,看看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就知道,她们都是大家小姐…… 如此管中窥豹便知道过去牺牲的剑巫都是什么人,传闻甚至有皇室公主也…… 如果亲人死在神宫派发的任务里,便是豪门世家也会两看相厌,这也造成了神宫自身的处境艰难,远不如阴阳寮那么讨喜。 短短半年过去,神宫接连立下大功,挫败阴谋,而且及时的控制住了损失,更是解决了女巫血脉的畸变,发掘了新英灵,地位水涨船高,阴阳寮则是连续搞砸了好几次大事,已经被迫裸游很久,顿时高下立判。 这才过去半年时间,神宫内的剑巫们都记得这白维的帮忙,对他不能说是百般呵护只能说敬重有加。 一边当做良师益友尊重,一边当做自家人看待……毕竟,有事阿维他是真敢上啊,他是真敢去拼命啊,往日被糟蹋习惯了的剑巫们哪有过这种待遇,想着以身相许都得排着队来,可惜都挤不过堵在最前方的神宫寺。 白维几次雪中送炭把剑巫们的好感度刷的太高,没有暴露黄金帝王的身份却已经被当做自家人看。 他被默认和神宫寺是天生一对不允许反对的情侣关系。哪怕实际是恋人未满也不妨碍她们主动的磕CP。 这时候钻出来一个月读命,剑巫们不爽也是情理之中。 之前白维不在,她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正主来了,还想当黄毛。 剑巫们顿时同仇敌忾,我看你是真没见过纯爱战士的愤怒! 于情于理,剑巫们都更倾向于曾经并肩作战雪中送炭的白维,而不是这个身份高贵却只锦上添花的月读命。 皇室身份是很厉害,但也就那样吧……血统论这么厉害,也没见过皇室出过英灵呢。 大家心底都把他们当做吉祥物看。仅仅是表面尊重,带嘤的皇室和霓虹的皇室能是一个级别的吗? 剑巫们不好直接驱赶月读命,却没给他什么脸色看,直至不断的重复搪塞,阻止见面而已。 常陆宫高仁亲王也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一月内连续跑了五次神宫,只隔着百米远远见了一面,这让他憋屈又内伤,这次又是见到剑巫们冷漠的态度,更是窝火。 皇室想要重回政治舞台,需要支持,最需要的仍然是来自英灵的支持,新生代的英灵是女性,这是最好的联姻对象,换成是男性也一样,皇室不惜嫁公主……联姻自古以来就是最好的利益绑定方式。 偏偏神宫的神子连亲王的面都不见,吉祥物不要面子的吗? 如此抗拒的态度,换成正常男人也该自讨无趣的知难而退。可作为月读命,他承受着来自皇室内部的压力,皇室鹰派要求他必须拿下新生英灵的支持,婚姻不可能由自己做主,利益当前,婚姻爱情好感都是一碰即碎的泡沫。 他尝试了种种办法,也试图通过送礼拉好感,可惜全部无一奏效。 但这一次,他是有备而来。 高仁亲王命一名皇室护卫取出卷轴,这是一封来自橿原神宫的诏告。 月读命念出了上面的内容,收敛卷轴,对着众剑巫平静的宣告道:“我已去了一趟橿原神宫,与神子的长辈商谈,定下婚约和婚期,还望神宫不要阻拦我面见婚约者。” 他认为这样就能见到神子,名正言顺,无人可阻。 却没想到,这么一句话却彻底点燃了纯爱战士剑巫众人的怒火。 众姐妹将这群人围在主殿中,水泄不通,气氛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仿佛一触即发。 第七百六十七章 冠冕堂皇 白维沉吟:“橿原神宫。” 他好像听过这名字,但也快忘记了。 松岛贺单手叉腰,满脸不爽:“也就是个神宫罢了,祭祀神武天皇的地方,跟伊势神宫没得比,也是天皇血脉。只不过跟如今的天皇一族的关系相当淡了。” “难怪他们会跟皇室结亲,这是想要认祖归宗?”白维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 “你还笑得出?”松岛贺瞪眼。 “这种小把戏对英灵怎么可能会有用。”白维淡淡道:“只要当事人心态坚定就行。” 神宫寺咲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平静的说:“橿原神宫之前也来了几次,都给我撵出去了,想来也是来给我找点不自在,但这点小动作没什么意义。” 她将红绳绑在青丝上,束起头发,动作舒缓气质恬然,丝毫没受到外面骚乱的影响。 “我早已和橿原神宫毫无瓜葛,我父母也已经去世好些年了,连姓氏都是神宫寺,还有什么父母之命?” 对于自己的过去,神宫寺总是三缄其口。即便是柳生霜月知道的也很少,只清楚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家门了,生活还算富足,靠的大概是父母留下的遗产。 同样是孤苦伶仃的两人成为好朋友,也算是一见如故吧 白维也无意去戳她伤疤,只是笑了笑:“你若是觉得碍眼,我可以帮你赶人。” 神宫寺咲投来嗔怪的视线:“别闹腾……你一个明国人,哪里好出手?虽说是个死缠烂打的,但好歹是皇室月读命,现人神让你揍了一顿,面子上过不去,你签证还想不想要了?” 白维抬起手表示自己拿捏的住分量:“打不了皇室亲王,打断几个护卫的腿还是没问题的。” 别忘了以前自己可是从宫斗里走出来的,权力斗争这方面即便没有学,光是看看夺嫡相残也该学会了。 这得感谢特蕾莎。 神宫寺咲挽着他的手臂:“别去招惹他,为了我也不值当,你才回来怎么让你惹上这种麻烦?若是因为他让你在瀛洲日子过的不舒心,我岂不是更难过?” 这种两面都是亏本的生意她才不做,只有傻女人才想着总让自己喜欢的人来强出头,为了一时意气完全不值当,况且根源也在自己身上。 “英灵之理……真是越来越不想要了,谁想要给谁好了。”她嘀咕着。 “说什么傻话,英灵之理是你的前世,哪能丢掉。”白维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没了前世的缘分,你怎么可能与我相遇?哪怕遇到也是陌生人。 神宫寺咲吐了吐舌头,抱着白歌臂弯像个幸福的过门小媳妇,心理年龄仿佛落回到十六岁。 松岛贺仅仅是观看互动都已经打了个饱嗝,急忙说:“先停一停,我有点撑。” 神宫寺轻咳一声,没舍得松开挽着的手,保持着端庄提议道:“让姐妹们忍住不要动手,这件事交给等葬仪大人回来处理吧。” 松岛贺赞同:“这样最好,葬仪大人回来能劝退他,可这个婚约的确是麻烦的事。” “有什么麻烦的,我找个时间回去一趟橿原神宫,放一把火拆了他们的老家,看看他们还敢不敢乱攀关系。”神宫寺咲微笑着说。 说的轻描淡写,两人都听得出,她对那地方已经没有半点感情了。 沉默片刻,白维忽然说:“回来了。” “葬仪大人回来了?”松岛贺松了口气:“我去迎接。” 白维拦住她的去路,轻轻摇头:“来的不止一个。” 主殿外,九重花仪远远便注意到了气氛的凝重,进门时,神官耳语了几句,她闻言色变。 “简直是胡闹。” 语气很气愤,但表情没有那么凝重。 还好没动手,只要不动手就说得过去。仅仅是堵着月读命,后面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她故意放慢脚步,等待榊原胜,后者神情疑惑的问:“这是怎么了?” 九重花仪心底冷笑对方是明知故问,表面不动声色道:“月读命前来拜访,被神宫的剑巫们堵在了主殿里,好在是没有动手,仅仅是有些纠纷。” 榊原胜皱眉时不怒自威,他说:“且进去看看吧。” 两人同时进入主殿,葬仪冷声道:“都给我停手!” 穿着红白蓝白巫女服的剑巫们听到呵斥声纷纷退散开,乖巧的立于主殿一侧,接受葬仪的训斥。 榊原胜靠近后微微欠身:“殿下无恙便好。” 月读命见到皇室守护的榊原胜到来了,心底立刻有了主心骨,先是冷哼一声:“这就是神宫的待客之道?” 九重葬仪镇定自若:“想必是有些误会。” “误会?”高仁亲王咬牙道:“我连续五次前来求见神子都没能见面,这是误会吗?这分明是刻意!我带上了橿原神宫的诏告前来,却被堵在这里,这也是误会?” 他盯着九重花仪:“不论如何,我需要一个解释!” 他稍稍停顿:“不过我也不是仗势欺人,我来是求见神宫神子,只要葬仪能答应我这个请求,今天发生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剑巫们敢怒不敢言……你妈的,你这黄毛还试图表现的很大度咯? 九重葬仪摇头说:“殿下误会了,神子这些日子一直在闭关修行,的确不便于见人。至于这橿原神宫的诏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知真假。” “我需要作假吗?”高仁亲王冷哼。 榊原胜往前一步:“殿下,这事交给我处理吧……葬仪阁下,可否单独谈谈?” 九重花仪点头,对着剑巫们做了个手势:“你们都回去吧。” 主殿内只留下少数几名剑巫在操持。 许多剑巫刚刚出了主殿就立刻绕回到墙角位置开始偷听,很是没大没小。 榊原胜道:“葬仪大人可否直接请出神子?不妨将此事说个清楚,月读命几次求见不成,太损皇家颜面。” 九重花仪摇头。 榊原胜皱眉:“当真没得商量?” “并非我能决定,神宫寺不乐意见面,我也只能由着她,她的分量阁下和殿下也清楚。” 九重葬仪平淡道:“至于皇家颜面,也是殿下自己丢的,和我们神宫并无关系……您没跟神宫做任何商量,直接去橿原神宫定下婚约,是把我们置于何地?如此还要强行见神子,不觉得太过分?” 她话锋一转,冷声道:“还是说,觉得我等女子轻贱,婚姻之事并不能自己做主,只能听由别人安排?” 剑巫们眼睛一亮,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葬仪大人,好靓的反击,好俊的拳法! 榊原胜轻咳一声:“诸位巾帼,当然可以自己做主,这事是月读命做的不对。” 高仁亲王眼光闪烁,低头承认错误:“是我着急了,实在是情不自禁。” “面都没见过,哪来的情不自禁?”九重花仪反问:“既然知错了,请殿下退去吧,把那诏告也留下,往后也不要再打扰神子,以免恶了她。” 榊原胜则是淡淡摇头:“橿原神宫乃神武天皇的祭祀供奉之所,神子也是天皇血脉。虽然是分支一条,但她的婚事交给皇室来做主,这也是皇族的分内事。” “她已经脱离了橿原神宫。” “血脉相连,岂能说脱离就脱离?”榊原胜失笑:“她觉醒英灵之理,也是天佑皇室一脉。” 九重葬仪冷漠的说:“阁下真是能说会道,你真的认为这些安排能让她安心满意?” 榊原胜沉吟:“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便是为了将来考虑,英灵的事也必须慎之又慎,神子太年轻,而英灵又是一国之基石,怎可随她喜好?恰恰需要长辈把关,一味纵容可不是什么好事。” 九重花仪眼中闪过厌烦:“冠冕堂皇之词。” 皇室守护板着脸:“我是为了瀛洲未来百年计……请神子出来相见。” 借势反压,榊原胜这个混迹国会的内阁组员显然更会这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为了家国大义牺牲个人幸福算不了什么,国事家事都不该阻拦两者见面…… 见面也不重要,让对方见面以为撬开神宫的一道缺口,有了一道缺口才能开始撬墙角。 九重葬仪慢吞吞的侧过身,缓缓踱步,思考着如何搪塞过去,英灵都压过来,驱赶和施压都很难奏效。 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开了这个口子?不行……这样会逼跑了神宫寺,适得其反。 进退两难之中,一个声音回荡开,替她解了围,噙着几分冷意和嗤笑。 “想见我的巫女?那就先跪下再说。” 主殿内覆上一层黄金色的光芒,黄金冠冕,富丽堂皇。 第七百六十八章 且待我伸伸懒腰 金色的光芒;黄金的神秘。 一声嗤笑,整个主殿内都豁然变化,空间似乎被拉长拓展,目光里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黄金色。 木头延展,宫殿筑起,从木制的供奉主殿,化作巍峨白石的西方神殿。 整个主殿变成富丽堂皇的黄金殿堂,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室内,回响着震耳欲聋。 “想见我的巫女?” “先跪下再说。” 突如其来的声若雷鸣,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她们听到了声音,目睹了奇迹。 主殿内外的剑巫和神官们都一瞬间失神。旋即感到了战栗般的欢喜,内心升起无穷喜悦。 他在这里! 他在看着我们! 剑巫们欢喜的抱紧了身边人,恨不得奔走相告,却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凝视着主殿中,眼睛一眨不眨,竖起耳朵聆听,恭恭敬敬的等候着人间之神的旨意。 而在主殿之内的几位剑巫包括葬仪的反应都极快。 她们第一时间便是朝着主殿神龛的方位跪下,十指相对,低头叩拜。 虽然从来没有谁要求过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来觐见。但觐见人间之神本就该如此。仅仅是叩拜神灵这件事本身也能带来强烈的信仰加持和内心满足。 曾经极力质疑黄金的九重花仪亦成了最忠诚的信徒之一,这或许就是皈依者狂热的变种。 黄金主殿之内的几名外来者都分外慌张。 作为月读命的高仁亲王是现人神,处于这片空间内,他浑身都产生了不适应。 因为他是别的神祗,踏入了属于黄金帝王的领域,理所当然会觉得全身都不适,仿佛随时都在被刺痛。 月读命高声大喝:“什么人在捣鬼!” “住口!”九重葬仪怒声:“你胆敢在吾主之前如此大不敬!” 月读命愣住……神宫里的神不是伪神吗?怎么可能真的存在……虽然新年参拜的时候出现过神迹,但那到底是真是假都不清楚。 榊原胜掌心闪烁着英灵之理的电光,他缓缓握紧拳头,报告里提到过的黄金神秘居然是真的。 而且这个神秘似乎比英灵之理的级别更高。 他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对了,居然试探出了隐藏的神祗。 “殿下,不得无礼!”他立刻开口补救:“这位是神宫供奉的神祗。” 月读命咬牙,作为国家神道教的现人神,他自认为规格等级完全不弱于普通的神祗,换成稻荷大神也绝对不敢让说出让他在主殿内跪下的狂言。 “神祗也不能口吐狂言,我乃月读命,三贵子之一,瀛洲现人神!区区一个神祗,也敢压我……藏头露尾,还不速速现身!” 神祗亦有高下之分,土地公不如城隍,水公不如江神,不同的神祗都有上下分别; 而三贵子的月读命的高贵程度是国家神道教之最。即便是伏见神社里的稻荷神也要对之表示恭敬和尊重。 至少在神祗上的争端,瀛洲上,他具有绝对的主场优势。 但前提是……对方得是神职神,换而言之,得了册封的神。举个例子就好比一地县令必须听从太守指派; 哪怕是一郡太守已经是实际上的地方掌权者,也不敢让当朝皇子下跪。 月读命的愤怒和自大是建立在,对方是具有神职的基础上,可惜他搞错了。 这位从来不需要靠信仰,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祗,而是比肩神灵的人间之神。 榊原胜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了。 剑巫们愤怒的凝视几乎要将月读命刺的千疮百孔。 黄金主殿内回荡起愉快的笑声。 “这么想见我……也罢,那就让你见一见好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瞬间抚平了众人内心的愤怒,并不是不愤怒了。 而是被更加重要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剑巫们纷纷看向神龛的位置,难道说……他要出现了吗?真的能看到他的样子了? 供奉神祗的神官和巫女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神的模样。 因为神大多散乱而百变,不会轻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瀛洲、大明都一样,至高意志都失踪多久了,也没见到圣教国的人放弃信仰,奇迹和信仰绑定,见不见面不重要。 所以默认的概念是,能见到神的样貌是极其特殊的信徒才有的殊荣。 神宫里的神也是消失了几百年时间,到了最近才出现展示出了数次神迹。 很多剑巫根本没有见过自己叩拜供奉的神祗的模样,当然会好奇,心如同猫爪挠过。 于是黄金的光芒汇聚成湍流,神龛扩大成一闪金色的门,门上有着华丽复杂的雕纹,黄金树的纹路。 然后门被推开,金色的身影踏入黄金主殿。 是皇帝,是帝王,是黄金的君主,是末代的暴君。 金色的眼眸,璀璨的金发,漆黑底色绣着金色花纹的西服。 他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领结,像是一名动作轻缓自若的绅士,却有着睥睨天下的目光和气魄,目光所及之处,只留下一片战栗的沉默。 黄金的主殿里,盘旋着光影,门扉的另一端,似乎传来了交响乐团的演奏。似乎有人在华丽舞蹈,似乎有军队在检阅,似乎有古龙在咆哮。 巫女们并未感受到多少沉重的压迫感,她们是受到黄金眷顾的信仰,感受到的并不是来自黄金帝王的压力。 而是沉醉和沉浸在帝王的盛大登场里。 白维是灵魂力的大师,这里是供奉他的主殿,也是他的主场。仅仅是利用黄金神秘从过往记忆中提炼,他就能轻而易举的改写和编造出真实的虚幻场景。 于是主殿变成了黄金殿堂。 有剑巫置身于一眼看不到穹顶的舞会里,往来的贵族们翩然起舞,交响乐队奏起乐章,四周是衣冠楚楚的绅士,是样貌各异的种群,是她们一生都未曾体验过却能身临其境的盛大的交际舞会; 有剑巫来到了一片军队之前,看着军团们接受检阅的场景。而那尊贵的皇帝就坐在最高处,俯瞰着自己的军团,一望无际,铁甲百万,振臂一呼,便所向披靡,这是她们未曾见过的宏伟军团。 有剑巫望见了巨龙腾飞的场景,金色的雷霆、漆黑的天空,舞动的黄金,还有喷吐烈火的龙种,双方交错碰撞,构筑成传唱历史的史诗绘卷,那是黄金一族狩猎龙种的成年仪式。 这一幕幕光景不同人看到的都不一样,因人而异。 仅仅是一瞬间恍惚,却仿佛过去很久,直至那脚步声将她们从虚幻的光影里唤醒。 帝王走过的脚步烙印在主殿上,每一步落下都回荡起战鼓雷动的澎湃声浪,冲击着众人的心脏。令她们失神,令她们失声,令她们湿身。 再也没有哪位巫女能从忍住将视线从帝王的背影上移开,一刻也不能,一刻也不舍。 与剑巫们疯狂暴涨的信仰心和突破计量表的好感度相比,外来者们感受到的可不是和风细雨,而是能把人彻底压垮的沉重压力。 即便是身为英灵的榊原胜也在瞬间感受到了膝盖在不自觉的变的沉重。 身为瀛洲弹丸之国的内阁组员,他已经走到了位极人臣的地位,甚至想要继承幕府将军的职位。 可即便是幕府将军的职位,比起曾经掌控半个欧罗巴大陆的帝王比起来,只能算个省长。 格局差了太多倍,气势上完全没得比较。 “你想见我?” 黄金的帝王目光越过英灵,落在了呆滞僵硬的月读命的肩头上:“既见了朕,为何不跪!” 声音落下的同时,砰砰两声。 两名月读命的皇室护卫已经倒在了地上,膝盖先落地,然后以头抢地,直接双眼翻白的昏死过去。 月读命艰难的弯下腰,膝盖不自觉的下沉,黄金王权会让一切不服从者进行跪拜,越是内心震动,越是恐惧强烈,膝盖就越发沉重。 当帝王出现的那一霎,高仁亲王的脑海都是空白的,他的灵魂和意志都要在这种冲击力下短暂失去了方向。 倘若不是身为现人神承受过某些艰苦卓绝的训练,绝对不会比两个护卫好到哪里去。 “有点骨气。”帝王淡淡道:“可惜多了几分愚蠢,区区瀛洲地祗,不知天高!地厚!” 月读命的身上绽开血花,双手撑住地面,勉强保持着平板支撑的姿势没下跪。 榊原胜不能再等,只得伸出手分担压力:“请您手下留情!” 白维冷冷瞥了眼榊原胜:“英灵,可惜是个次位。” “这里是瀛洲,您若是重伤了月读命,怕是不好交代……”榊原胜咬牙道:“将军也不可能不管。” 白维失笑:“幕府将军不会坐视不管?由你来说这话,合适吗?” 榊原胜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手臂上理的光芒迸发后坍塌。 黄金帝王往后一坐,黄金构筑王座撑起身体,王者睥睨着汗如雨下的月读命,挥手撤去重压。 白维重拾起帝王姿态,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黄金主殿随着动作而动摇:“都起来吧,朕的巫女们。” 第七百六十九章 念尔初犯,小施惩戒 一句站起来,让剑巫们如梦初醒。 殿内殿外跪着的剑巫们红着脸起身,或许是女流氓成分比较高,胆子大的剑巫也敢悄悄去看着皇帝侧脸。 剑巫们年纪都不太大,一辈子没离开过瀛洲。对于欧罗巴的了解有限,说是没见过市面的村姑也不至于; 但也谈不上是见识广阔的一类。 具有皇帝气质的神祗登场便直接击碎了她们对于神祗的固有认知。因为实在是太帅太美型太有气质了。 或许是黄金神秘带来的颜值和魅力加成,神秘对于普通人有着致命吸引力。 白维仅仅只是坐着都能感受到信仰值和忠诚心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上暴涨。 跟以前黑色蔷薇如出一辙。 以前不懂如何经历组织,保证忠诚心,女仆和灰猫同时给出了建议,要求白维每周至少露面一次,而且要随机抽查一位女巫的工作进度,给予适当奖励,在组织里加点贡献度才能兑换的特殊奖品,譬如陛下的手工蛋糕;陛下的心理辅导;陛下的肩颈按摩;陛下的独享油画什么的…… 白维觉得这不靠谱,但它的效果远比想象的更好,这种没什么实际作用只能用以精神满足和炫耀的奖励选项每个月都是次次清空。 时间久了,他自然也被迫习惯了。除了归结为黄金神秘加持下的自己实在帅的惊天地泣鬼神之外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 剑巫们恭恭敬敬的候在一旁,白维寻思这怎么跟包青天开堂似的……下面两个站着的是原告被告吗? 内心吐槽并不妨碍表情的严肃。 拾起帝王姿态的白维不怒自威。 榊原胜扶起了浑身瘫软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月读命,果断告辞:“我们这就离开。” 白维握着拳头撑着侧脸,姿势慵懒,语气冷冽:“朕何时说,你们可以走了?” 榊原胜脚步一僵:“阁下想如何?” 白维不急不缓道:“把事情说明白,免得后续还有麻烦,这件事我不想遇到第二次了。” 榊原胜哭笑不得,这是想跟我们讲道理?之前哪有半点讲道理的态度? “我可以不计较他的冒犯,可以不计较他的鼠目寸光。毕竟对这种弹丸之地养出来的地祗,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牢笼,也是可怜虫。” 帝王黄金色的眼瞳凝视着英灵,一言一句都彰显着傲慢,可不令人感到厌烦。 反而觉得他就应该如此,皇帝哪有谦虚的?更遑论这是稀世的暴君。 “我不会杀他,刚刚仅仅是小施惩戒罢了……朕也不愿让朕的巫女们难堪。” “这极东岛国几乎没什么我需要的,资源贫瘠,神秘逸散,几乎毫无价值。” “我停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我承诺过要让女巫们不受红月诅咒之祸。” “朕可以原谅他的不知者无罪。但唯独很难原谅他打朕的巫女的主意。” “人若是贪婪作祟,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不是吗?” 明明是疑问句,却不容置喙。 榊原胜艰难的问:“您想要什么?” 帝王淡淡道:“你不需要付出什么,我说过不会杀他,只不过……” 他抬起手一招,一张诏告飞来,落入白维的手心,上面的字迹被金色晕染灼烧成漆黑。 他只有三秒停顿,却让众人觉得仿佛经过了半个小时那么漫长。 “橿原神宫,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月读命的一股寒意从心底渗出,心惊肉跳的恐慌感随着黄金帝王起身而迎来顶点。 黄金瞳点亮,炙热燃烧。 霎时间,神宫主殿之外,立起一尊百米多高的黄金虚影。 剑巫们抬起头看去,虚幻的黄金巨人站在神宫顶上,巍峨的俯瞰着大地,仿佛要将半个江户一览无遗。 这样巨大的动静根本遮掩不住! 无数上班族瞪大眼睛,贴着窗户看向黄金巨人,警视厅的电话已经拨打占线。 而幕府内部群臣更是经历了一场风暴过境式的慌乱。 远在村落里的小黄金树被激活了,位于灵界海洋的根须深入其中,抽取大量以太供应。 虽然小黄金树并非母树,但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它成为最好的中继点,承载着来自于灵界海洋的潮汐。 它正在欢呼雀跃。 百米多高的黄金虚影几乎擎天立地,他的右手沉入黄金色的以太海洋,从中抓出液态的以太,握持着流动着,塑造形体,凝固成型,化作一把黄金色的投掷长枪。 巨人面朝某个方向,举起右臂,这是黄金一族用来狩猎古龙的投枪绝杀。 “放!” 帝王低沉一语,长枪脱手,黄金长矛飞过云层,将云层切割开。 就像是剪刀裁减布匹,整个云层被硬生生的撕裂割开成两截。 恐怖的力量并未对神宫造成任何影响。但是这个黄金长矛投射出去的瞬间,整个天空大地都震颤着。倘若将其比作湖面,那么此时此刻就是硬生生的朝着湖面里砸进来一座003航母! 金色的闪光呼啸而过,煌煌飞过山川、大地、湖泊,在天空上奔流,切开云层,斩裂罡风,粉碎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以沛然而莫之能御之势飞向它的目标点。 小半个瀛洲都在瞻仰它的恢弘和一去不还。 半个江户城都听到了它切割天空发出的声音,那是比飞机引擎的呼啸声更加刺耳的轰鸣。 不知多少玻璃裂开,多少瓷砖颤抖,多少广告牌被倒卷着飞上天。 即便是正在院子里和柳生霜月过招的北辰归蝶都察觉到了动静而歪过头。 她张大嘴巴,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声:“纳尼阿嘞?!” 柳生霜月歪了歪脑袋,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家兄长。 但她并未深究,而是立刻丢下木刀去扑救被飓风吹的七零八落的换洗衣物还有被吹跑的被褥。 …… 橿原神宫内正在开着一个小会议。 这里是供奉神武天皇的地方,留守在橿原神宫内的也是天皇一族,只不过是分支。 过去的人很能生育,经常就会出现各种分支,争权夺利的本质也都是天皇血脉的内斗。 对于橿原神宫里的分支来说,回归主脉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都没想就直接把给了诏告。 讨好月读命,就意味着将来能回归主脉,不用守在这个偏远的神宫里,他们也有机会回到人上人的地位。 几乎所有人都是全票通过了,卖掉一个不听话的英灵换取大家荣华富贵岂不是双赢? 神宫寺咲如何想根本不重要。所以这场会议开的是宾主尽欢,来自皇室的使者已经左右拥抱着开怀大笑。 祭祀先人的神宫内庭已经变成一场邋遢涉密的酒会。 “安心,虽说是个英灵,但尚未觉醒,她能做什么呢?女子注定要嫁人的,嫁给月读命只会享福,皇子将来继承天皇之位,难道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哪怕一时半刻不行,时间久了自然就成了……只要有了两位英灵支持,便是幕府将军也……” 皇室的使者点到即止,举起酒杯就要庆祝:“诸位,共饮……” 他突然听到了怪异的轰鸣声,那声音太大,甚至吵的他心神不宁,同时屋子也开始震动。 “地震了?” 橿原神宫的众人奇怪的打开门窗,看见的是一抹璀璨的金色光芒正在划破苍穹。 怀疑是错觉,好几人还揉了揉眼睛。但并不是,当他们意识到它就要落到自己跟前的时候,顿然色变。 但是来不及了,黄金的投枪已经落下,护佑着橿原神宫的结界毫无意义,如同肥皂泡般一触即碎! 整个大地地动山摇,金色的长矛是流动的以太,它本质是狂暴的能量,能量轰在大地上,摧枯拉朽的粉碎了建筑物,掀起砖石,横扫墙壁,将有机物无机物统统粉碎成灰尘沙土甚至虚无。 皇室的使者呆立在走廊上,望着巨大的金色光柱通天彻地,体感时间变得缓慢,四周的喧哗声、求饶声、尖叫声都无比轻微,好似背后周边一切都成了幻觉。 唯有这道黄金色的光芒无比的真实。 这是他毕生难忘的一幕,也将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毁灭的以太奔流刚刚好停在了他的跟前三寸,随后朝着中心坍塌压缩,从扩散出千余米的毁灭奔流收为一缕金色的光亮,最后消融在阳光里。 黄金投枪离去后,留下贯穿了大地的漆黑空洞和一片洗去颜色的茫茫白沙。 整个橿原神宫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面积都被摧毁,只剩下一片细密的白沙和尘埃。 劫后余生者瘫软的跪倒在地上,双股战战,良久后才发出痛哭流涕的悲鸣声。 …… 神宫主殿里,黄金帝王缓缓收拢五指,宣告道:“瀛洲再无橿原神宫。” 他闭上眼睛,遮掩住眼神里的倦色疲惫,平淡的起身,背对着众人,走向重新开启的黄金门扉。 帝王退去,只余下淡然的嗓音和尊贵的神意回荡在恢复正常的主殿里。 “念尔初犯,小施惩戒。” “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第七百七十章 驰名双标 高仁亲王是被架着走出去的,余下的两个护卫则是被剑巫们清扫出去的。 榊原胜一句话没说,沉默着离开,目光里既有愠怒,又有后怕。 次位英灵诚然是立于力量顶点的大人物。但力量之间亦有差距,神秘存在高低。 并不是说打不过,而是打不起来,也不可能动手。 黄金的神秘,加上一位次位英灵,这层战力的稳坐让整个神宫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即便心有不甘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动手,将对方往死里得罪?以后这小日……子还过不过了? 面子在政客看来是一文不值的,该丢就得丢……只有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时候才会让人把脑子丢了想都不想说一句「恐怖如斯、断不可留」,当对方实力已经足以把刀子架在己方的脖子上的时候,政客就会变得比谁都要机敏和理性,分析利弊点头哈腰甚至唾面自干。 榊原胜苦笑连连,原本一场幕府会议让他春风得意,可才过了片刻时间便打回原形。 天上云层被投枪切割留下的痕迹仍然残留,不久之前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大半个瀛洲都能看得见。 以太余波产生的影响并未消失,甚至引起了回震。 要知道橿原神宫是建立在地脉上的,这一击摧毁了橿原神宫,也相当于直接震动了瀛洲地脉。 以国家神道教为基石构造出的三贵子体系乃是皇室根本,少了一个橿原神宫无伤大雅。 可以重建或者改易,但动荡了地脉便是伤及本源,损失不可谓不大。 皇室也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定性上当做是超凡势力之间的冲突,当做是神宫对橿原神宫的冲突,而不会影响到皇室威严。 月读命已经恢复了少许体能,离开了黄金主殿后,身为地祗现人神的能力正在复苏。 他喘息了几口气,恢复过来,眼中满是耻辱和愤怒,咬牙道:“此等屈辱,我定要……” 榊原胜冷漠道:“现在还没走出神宫的范围呢,你以为对方听不到?” 月读命低下头,咽回了剩下的半句话,他以手扶额。 身为青年还没有那么深厚修为控制面部表情。 “你现在没有勇气说话,将来难道就有勇气出手了?”榊原胜淡然的问。 月读命咬牙切齿,发出苦涩的低吟。 榊原胜又说:“还是说打算偷偷摸摸的对神宫找点麻烦?给剑巫们找点危险的工作?” 月读命抬起眼睛:“可以吗?” 榊原胜只是冷笑:“这一次投枪是橿原神宫,下一次未必不会直接投向富士山……富士山对瀛洲地脉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月读命战栗起来。 榊原胜低沉道:“如果没有付出足够代价的觉悟,就不要再找神宫的麻烦,只要幕府将军不出手,它必然会成为整个瀛洲的豪门。” 高仁亲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座主殿,眼神里既有恐惧又有羡慕:“仅仅是因为那个外来神?” “那不是普通的外来神。”榊原胜凝重道:“刚刚我们所见的只是投影,其本体足以追赶上位。” 月读命不说话了,他自顾自的辩解了一句:“我不过是求见一面,何至于此般霸道。” 榊原胜眼神深邃道:“如此说一不二的才是真正的暴君啊。” …… 妈的,装过头了。 权能消耗太多,脑壳疼。 白维有点虚,很难不虚啊,刚刚一招几乎直接榨空了三分之二的灵魂力。 纵然换成武圣,即便点燃灵魂力也不够支撑的,多亏小黄金树分担了一部分压力,同时也调用了积攒下来的信仰愿力填补了自身缺口。 信仰的愿力的确是个好文明。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成神,即便沾染了因果,修行速度也远快于自己慢慢摸索。 白维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神祗了。 他突然又想到,如果换到欧罗巴这积攒了五百年的生灵愿力会是何等恐怖呢? 可惜他对于做神没什么兴趣,还是做人快乐一点。 白维疲惫的靠着神宫寺,后者投来疑惑的视线:“你怎么了?” “腿软。”白维说:“没想到这位大佬这么霸道,把我吓到了。” 松岛贺亲眼看着神迹降临,这边双手合掌的祷告结束,起身后笑语嫣然: “可我们没感受到什么压力啊,可能是因为白先生不是信徒的缘故吧,怎么样?要不要来参拜一下?” 白维敷衍道:“下次一定。” 自己参拜自己有什么用,搁这儿卡bug呢? 他看到主殿里汇聚了好多剑巫,都在诚心参拜神龛,不由得内心复杂。 换做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更不会这么堂而皇之的登场,主动宣告自己归来这种事是没必要做的,容易引来麻烦。 但现在已经没有了这层心理负担。 一方面是理解到今时不同往日,过去是一个出人出力出命的安全组织,荣誉没多少,爹不疼妈不爱,自然没多少人当做威胁,现在神宫的崛起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可她们的背后没有足够有力的支撑。作为神宫主神,即便不能干涉瀛洲内务,也必须秀肌肉给她们遮风避雨。 另一方面则是欧罗巴那边已经暴露了,都已经暴露了,还藏个捷豹……大大方方彰显存在感吧! 倘若要庇佑神宫,势必要做个强势宣称,恰巧现在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月读命和一位次位英灵登上门,已经有了被打脸的资格。 杀了月读命和次位英灵交手没有任何实际好处,甚至可能痛失签证,想来最好办法是杀鸡儆猴。 橿原神宫被摧毁,很多对神宫有所窥探和觊觎的人事都得偃旗息鼓,改天就要老老实实来磕头道歉或者排队送礼了,这方面还是让她们自己去衡量。 剑巫们都在诚心祷告着,默念着:“感谢陛下。” 她说的「陛下」是古欧罗巴语,经过了片假名注释后的外来词汇,亦是对信仰神的尊称。 隐藏真名是常用的手段,大部分的神祗都需要代称,古代阴阳师安倍晴明说过一句话「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所以但凡有名的大神都具有复数的名讳,神名、尊称以及真名,真名最为隐秘…… 白维实际上问过黑泽医生和九重花仪,她们表示真名是什么根本没有记载,也可能是口口相传下给忘记了,毕竟古欧罗巴语根本没几个人会。 听完后,白维就一句感想——草! 松岛贺拍了拍胸口,唏嘘着说:“之前还担心把你安排成神子,陛下会不满意呢,之前举行仪式也完全没有反应,现在看来他还是挺看重神子的。” 神宫寺咲被夸了一句,骄傲的双手叉腰,自我感觉良好:“我可是给他跳了好多次神楽舞呢,跳的我脚都要抽筋了,怎么可能不满意嘛?” 白维闭着眼睛当做没听见。 这狐狸张口就来,但自己这边完全感受不到半点信仰,别人跪拜神龛都是诚心实意,心声透过神龛传递到自己这边; 狐狸跳神楽舞就只顾着跳,完全自娱自乐,从来没有一次传递过来心声…… 可见她完全是不信神,哪怕信那么一丢丢,都不可能建立不起来一点联系。 真是教人好气又好笑。 不过也罢,信不信不重要,自己在这儿,她的神子之位不会有任何动摇。 他悄悄的掐了一下她的腰间软肉。 自吹自擂滔滔不绝的神宫寺立刻肩膀一缩身体一颤脸颊一红,停下了说话。 这时,九重花仪靠近,瞥见了白维小动作,看了眼神龛,那边毫无反应,她便笑了笑。 “神宫寺,你也去给陛下道个谢。”葬仪吩咐道。 “是。”神宫寺咲停顿一下,然后回过身对白维小声说:“等我回来再继续。” 葬仪望着神宫寺开朗起来的表情,不由得打趣道:“感情真好。” 白维正襟站好:“我是把她当妹妹照看的。” “你对自家妹妹也会动手吗?”葬仪戏谑的问,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你倒是我们神宫的福星,每次来都能遇到大事。而且是好事,这次一回来就化险为夷了……本来我还在头疼怎么应对呢,结果居然让陛下出面了,想来我也是真没用。” 白维摇头:“庇佑信徒不是神祗该做的事吗?” 葬仪神情微妙的数落着:“我们这家不太一样,他比较懒,而且完全不理人呢,任性的很,姑娘们准备什么他仿佛都不满意,动都不动,伤透好些女孩的心。” 言语如刀,白维被扎了心,表面上还得装作无事发生,干笑道:“只能说是比较佛系,也不喜欢那套形式主义。” “虽然但是……好歹吱一声。”九重花仪抱怨道:“完全不用伺候,就等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伺候。” 白维沉吟,自我反省道:“确实是有点过于性冷淡了。” 九重花仪瞪了一眼,轻轻训斥:“不准说陛下坏话。” 白维:“……”(驰名双标是吧!) 第七百七十一章 安心之处 白维摆出了小熊摊手的姿势。 “我没搞懂,你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九重花仪说:“有点复杂。” 白维:“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砰!铁拳直接轰在了木桩上。 葬仪眯起眼睛:“你刚刚说什么?蚊子太吵我没听见。” 白维眼观鼻:“没,我说您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精神压力比较大。” “有一点吧。”九重花仪幽幽道,她疲惫的说:“最近各种加班各种忙碌,总觉得比之前要忙很多,黑泽走了我这边任务加重很多。” 她朝着内庭走去,转过拐角,进入办公室。 这是白维第一次见到九重花仪的私人居所,整洁但是也简便。 看得出她没有太多的私人生活,生活起居都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在书柜后面就是叠好的床铺,单人床。 看上去比在网吧里休息一年的叶某不相上下。 “很简朴啊。” “直接说简陋也没关系。”九重花仪道:“我离家后就一直住在这儿,已经习惯了,等哪天干不动了,就回乡下养老去。” 白维问:“不打算结婚?” “剑巫里超过七成都是伤残退役,找不到对象的。”九重葬仪坐下后顺手点燃香炉:“即便往后伤亡率有所改善,但大部分也早就过了嫁人的年龄。” 瀛洲目前嫁人的平均年岁是十七岁左右,社会风气刚刚进入大正时期,尚未改掉这方面的习俗,二十岁以上的女子都算嫁不出去了,明国其实也差不多,二十多岁都没婚约是极少数。 白维耸了耸肩,这方面他也帮不上忙。 九重花仪眯起眼睛:“你要是能多分担几个我倒是省事不少。” 白维调侃道:“分担你?” 九重花仪挺起胸口:“好啊,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三十五岁的老女人,我虽然年纪大,但嫁妆也多。” 三十五算是老女人吗?只算是熟透的御姐吧,标准的富婆。 白维不好接话,僵硬的转移话题:“说起刚刚的事,你似乎不太高兴?” “哼!”先是冷哼一声表示对他搪塞的不满。 “高兴是高兴的,这件事后,会少很多麻烦,免得被觊觎。” 九重花仪打开公文,处理公务时,一心两用的说:“既高兴,又欣慰,还有些忐忑吧。” 白维不理解:“忐忑?担心对你们发火?” 伴君如伴虎不假,但有契约在这里,帝王对女巫绝对是以真心换真心。 九重花仪摇头,她手下签字,嘴上说道:“举个例子吧,就像是初恋的小姑娘,第一次因为意外的情况,被迫和喜欢的人同床共枕,这时候她是什么心情?” 白维眼神飘忽,不由自主的把自己代入了剧情。 回想起那八十多次被云无心扑倒的场景。 他说:“是忐忑吧……怕她不来,又怕她乱来。” 九重花仪赞同道:“你还是挺懂的,我也一样,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陛下要做什么,也从来不跟我们商量,这一点我当然会感到忐忑。毕竟我和寻常剑巫不一样,神宫的很多工作是我来处理的。” 白维问:“他也不是经常乱来吧。” 九重花仪合上文书,对着右手边一丢:“重点不在于乱来,而在于他不来……你可知道,神宫自从新年参拜后,大大小小都举行了多少次活动了吗? 每周一固定一次参拜仪式; 还有每月一号都有固定的神楽舞。然而始终得不到回应,哎,都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哪里不满意。” “好多姑娘都来找黑泽和我做心理疏导,说得不到回应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结果一问才知道,根本没有谁得到了所谓的回应。” 这让白维有些无奈,也有些好奇。 “瀛洲的神祗有这么积极工作的吗?遇到信徒奉纳一定会给予回应?” “可我记得,不理会才是最为正常的情况吧。” 至高意志都不知道躺平几千年了,也没见圣教国散架。 “别的神祗和信徒之间有固定的联系。”九重花仪皱着精致的画眉,她低声呓语:“而我们是刚刚开始探索如何和陛下沟通,这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如今的神宫的剑巫和神官们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她自问自答:“是回到过去的那些日子,回到没有黄金树的日子。”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都在外地。因为我要主持葬礼,我要拜访负责将尸体送回去每一名因为红月而死亡的剑巫的家庭。” “因为死的人比较多,我可能需要忙碌好几个月。” 她轻轻扶着额头:“所以我时长会感到害怕,在过去是不会有这种感受的。因为习惯了离别才是常态,意外总是比明天更快的到来,没有喘息的机会。” “如今已经有了安心感,恰恰是这份安心感给我了一种余裕,让我甚至有余力去体验害怕失去的感受。” “对我,对她们,都一样……大家都害怕回到过去,害怕被下一个红月侵蚀成为非人的模样。” “害怕失去陛下的眷顾。” “所以我们最怕的是他也不管我们。” 九重花仪轻声的说道:“一度成为弃族,才能明白那种恐惧感,仿佛被丢入茫茫黑夜中,随着海水起伏浪潮拍打,却找不到灯塔。” 室内飘着香炉里燃烧的熏香味道,他宽慰:“你们想多了,黄金树种下了也不会挪窝。” 九重花仪放下笔,手背托着下巴:“所以我说你不明白啊……我们需要建立的是一种联系,一种安心感,陛下不回应是正常的,神祗不回应信徒是常有的事,但我们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 “伏见神社的稻荷大神对信徒进行筛选,也有喜欢美貌的巫女。所以稻荷神社投其所好,几乎没有神官,只有巫女,千鸟居全是莺莺燕燕的女儿国,这便是一种供给需求一种共生状态。” “你想想看,什么都不向你索求的神祗,祂给予的仁慈和博爱或许仅仅是心血来潮。因为什么都不需求,是不是意味着其实双方没有建立起任何联系呢?” 她顿了顿,又说:“是不是意味着他随时都可能因为别的理由而离开这里?” 提到这种可能性,她没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和神态都在变得压抑。 安心感,该死的安心感。 已经有了安心之处,谁还想要留在黑暗的海面上。 就像是大海上的漂流者,之前只能靠着浮板勉力生存,现在终于有了落脚之处可以安心休息。 可一旦她们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并不是完整的大陆。而是一条暂时停泊在海面上的大鱼,自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挽留这条大鱼,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九重花仪苦涩道:“正是得不到回应才会恐惧啊。所以想要抓住抓牢这一丝联系。如果没有这层联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维分析了一下对方的心理状态,是处于一种无以为报的患得患失的心理状态。 她们并不知道黑色蔷薇和黄金帝王定下的契约形式。即便知道梗概也很难保证五百年的契约能延续多久。 毕竟她们活在五百年后,也对于当年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 白维想道:“所以你们是希望被接受奉纳,或者,被提出什么要求吗?” 葬仪点头:“如果能被予取予求,反而让人安心。” 然后她泄气的叹了口气:“可惜这次也一样,没半点反应,像个木头。” 白维干笑,起身说去趟洗手间。 走在长廊上,遇到了一些巫女,开心的神色里有些微妙的失望,像是某种期许没能被完成。 要求,要求啊……如今自己能对神宫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 改进一下制服?还是学着稻荷神那种老色批搞一次选美大会? 瞎闹腾啊,没什么意义吧。 但……或许也该稍微做些什么,至少证明自己在这里。 他闭上左眼,眼皮下方黄金色弥漫。 已经结束祷告的剑巫真跪坐在神龛前,望着毫无反应的神龛,心情滴落的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时,却见到神龛里伸出一只手,当着她和其他姐妹的眼前拿起一块糕点,糕点像是被丢入了湖面里消失不见。 她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下次少放糖……” 第七百七十二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声音传来。 然后足足十息鸦雀无声。 留在主殿里的人不多,也就不到十个人。 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坐在最前方的年轻剑巫从跪坐变成了鸭子坐,眼眶红红的,捂着小嘴难以置信。 她低声说:“陛下吃我做的糕点了!” 然后重复一遍,欢天喜地的说:“陛下吃我做的糕点了,好耶!” 也难怪她如此欣喜,这是第一次奉纳成功。 神祗取走信徒的奉纳,不论多少,只要取了便算是承了一份愿力,是一种承认。 信徒和神的关系在这个世界是明确的。因为神祗确实存在,所以奉纳就是一种送礼,是一种人情往来。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来说,逢年过节送礼给领导,领导都不收给退回来了,下属会是什么想法什么心情? 而神祗和信徒的关系要比这要深刻和复杂许多,不单单是利益,有的是庇佑,有的是共生。 没有哪个神祗和白维一样,如此不把信徒当一回事,一晾就是几个月。 因为他是挂名挂虚职,也不想承担什么压力责任。但这种无为而治的想法陷入不太适合。 欧罗巴是经过了五百年形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而瀛洲是百废待兴的重启,俨然是不同的。 白维品尝着小姑娘做的手工糕点,思索着以后定个时间每年举行一次神宫内部的仪式好了,也省的每周每月一次的大费周折。 人前显圣这类事还是少做,做多了会自信膨胀然后掉智商。 自我反省片刻,白维来到神宫寺的门前,敲了敲门,后者说了声进来。 他推门而入,见到了白皙肌肤和较好的身段,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中。 她眨了眨眼睛,迟钝的说:“哎呀,我忘记了……这里是女子宿舍,男性都进不来的。” 白维:“你是故意的。” “唔……快把门关上,你就这么看着吗?”神宫寺咲回过头,遮着前方,却还是露出侧半球。 “你这福利都发不全的。”白维关上了门,候在门外,一边摸着发热的鼻子,一边说:“你直接换上便服,跟我回去一趟,今晚我下厨,你也该去见见霜月了。” 神宫寺从善如流。 两人来到九重葬仪办公室请了个假,她也大方批准了,英灵单独外出有风险,但白维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记得把她完完整整送回来。”九重葬仪强调。 “好的,交给我。”白维保证。 等两人快出门的时候,九重花仪又想到了什么,她补充道:“其实不那么完整也可以。” 红了脸的狐狸拉着人落荒而逃。 白维心里直吐槽,什么神宫,简直是盘丝洞。 办公室前脚刚刚走了两人,后脚就有剑巫欢天喜地的走了过来,举起手里的盘子说。 “什么事了,小妮子们,这么高兴?”九重花仪批改着文书,就像个教导主任般沉稳。 “葬仪大人,奉纳成功了,陛下吃了一块糕点!” “真的?”九重花仪一怔。 “是真的哦!”小姑娘欣喜的放下剩下的一盘糕点:“奉纳过的糕点,这是您的这份,我去给人派发了。” 说完便闹哄哄的跑了出去。 神官长站在门外,他是出生于神重村的男子,和九重花仪是亲戚关系,家里姐妹兄弟皆信仰黄金,包括他自己在内,正要道一声喜事成双,却注意到九重花仪的神色微妙。 “怎么了?奉纳之事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有了开始,你怎么还僵着脸?” “我……” 九重花仪顿了顿:“我只是觉得有些奇妙吧,接连发生干好多事,高兴自然是高兴的。” “累了就休息吧。”神官长道:“也可以回去看看,或者把玲子叫来给你帮忙。” “嗯,谢谢。”九重花仪低下头,重新处理文书。 等房间里只剩下一人,她手里的动作一停顿,虽然很高兴,但下意识觉得古怪。 刚刚才跟白维提及了这件事,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效果? 虽说这里是神宫,陛下想知道什么都一定能知道。但过去也不止一次的说过这事了,偏偏跟他说就用? 是巧合么? 还是心理作用? 她不自觉产生了某种联想,但立刻将其斩断。 九重花仪轻轻摇头否认:“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是同一人,当初白维去救援京都伐山时的剑巫们可没展现出半点神异。 她重新落下笔,这次只写了一个字,忽然指尖再度停顿。 记忆总是忽如其来,她又一次回想起了在种下黄金树的档口,陛下曾经下意识做了一个动作。 一次抱拳礼,明国的抱拳礼,明国人…… 还有今天也是他在场,神宫寺咲遇到麻烦,才有了陛下的出手。 新年参拜的时候,他也同样在现场。 几乎每次他都在,难道只是巧合吗? 九重花仪陷入漫长的沉默里,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连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因为舌尖发麻、呼吸紊乱、心潮起伏、思绪难定。 她稳住手臂,重新落笔。 决定用工作麻痹自己,暂时忘记这件事,不要继续深究下去。 不管这是不是一件巧合,它都应该是一个巧合,只是因为自己太累了才会想太多。 …… 欧罗巴,黑蔷薇庄园。 “你能不能不要继续转圈了,我眼睛都花了。”苏珊求饶道。 “好烦……”艾莉薇瞥了眼苏珊:“我好烦啊。” “你怎么了?” “我卡文了。” “呃……这个灵感是需要时间的。”苏珊赔笑着:“要不要来一杯苹果咖啡?或许可以治疗卡文。” “那也只会增加卡文的阵痛。”艾莉薇丢出脖枕命中苏珊的脑门,她唉声叹气:“剧本没什么头绪,感觉已经江郎才尽了,最近好多影评都说我就三板斧,千篇一律的虐恋剧情,可恶,好气啊。” 苏珊问:“这次就写个异国风情呗,剧本一个月时间慢慢写,现在只需要说服剧组就行了啊。” “我需要说服几个股东投资。” “啊?我们不还是有不少钱吗,找什么股东,自己挣钱不香吗?” “新电视剧和电影还没登录和上映,拍摄刚刚结束,需要大量宣传和时间,等回款起码也需要四个月的时间,流动资金虽然足够,但不能直接抽空,免得影响到黑色蔷薇的内部运转。”艾莉薇托着腮帮,手里转动着钢笔:“必须画个饼劝人投资。” “这样啊。”苏珊抱着膝盖,忽然想到一点:“反正是画饼,没有剧本也无所谓吧。” “没剧本怎么画饼?” “这次反正是去开拓国际市场的,你想想看啊,我们可以找瀛洲的女明星一起参与拍摄啊,剧本商量着来,还能找神宫方面报销一定程度的活动经费,同盟国内的大部分观众对瀛洲很好奇也保留不小幻想,这次联合两国资源调集宣传,还能给对方做一次旅游广告呢,两头收钱。”苏珊一拍手:“这不挺好的?” 艾莉薇顿了顿:“可我还是想通过剧本来打动人心,这个太商业化了。” “挣钱嘛,不寒碜。” “可我是个编剧,我有最基本的尊严……” “你还想不想去瀛洲找陛下了?” 艾莉薇屈服了,美色之前,尊严不值一提。 “瀛洲有什么明星来着?”苏珊问道。 “我打电话问一下黑泽。”艾莉薇是个行动派,拨通电话。 一会儿后她挂断了电话:“那边电影明星的水平参差不齐,倒是年轻人里最知名的是个歌姬。” “谁?” “我妻初赖。”艾莉薇托着腮帮:“首选就定她吧,顺利的话,电影主题曲也能顺带白嫖。” 她果断决定:“我做个电影草案就去跟投资方画饼……顺利的话,大概四天后就能出发。” “记得带点土特产回来。” “好的,我会尽量把陛下带回来的。”艾莉薇微笑着补充:“锁上镣铐,关在笼子里,带回来。” 第七百七十三章 疾风 北辰家宅邸。 北辰玄马站在门口位置,双手拢在衣袖内等候着。 一辆车停靠在了家门口,他主动伸出手打开车门,车门内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恭迎大人。”北辰玄马弯腰七十五度。 老人的手按着北辰玄马的肩膀,从车内走下,黑崎鹰三郎望着北辰家主堂挂着的流派匾额,唏嘘岁月的流失:“想当年,这块匾额还是北辰家的太祖父从我手里拿走的。” 他感叹着岁月流逝之快:“一眨眼功夫,故人都走了,甚至故人之后都老了。” 北辰玄马不知如何接话,顿了顿后才说:“请您上座。” “不了,站着挺好。”黑崎呵呵笑道:“来是看看这块匾额,只怕它很快就留不住了啊。” 北辰玄马内心一紧。 “北辰一刀流乃瀛洲武道之正统,也是幕府所承认的武家。可你们已经三代人没出过一位剑豪了。”黑崎鹰三郎沉声道:“这次你觉得还守得住吗?” 北辰玄马道:“有大人照看着,自然……” “我已经照看你们很久了,可惜这次的事不归我管。”黑崎摇头说:“将军临走前,将此事交由皇室全权托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北辰玄马眼瞳收缩,如今具有武馆匾额的流派全部都是幕府一手扶持的,没有匾额就不能教授剑术剑道,是一个营业许可,也是众多武馆开遍瀛洲的根本。 过去哪怕互相争夺,也是有规矩可言的,大家都是幕府武家,不至于闹的太难看; 但这次有皇室参与其中,皇室必然想要扶持忠诚于自己的武家,会想方设法的踩着幕府如今的武家上位……北辰一刀流、天然理心流等都会成为最合适的打击目标。 “可惜老朽年事已高,没办法继续照看你们,此次御前大比必然掀起腥风血雨,能依赖的也仅有手里的刀剑。” 黑崎鹰三郎拍了拍北辰玄马的肩膀:“正式大比在一月后,你们北辰流保留两个准入名额,好生准备吧。” 北辰玄马弯下腰,恭送老人离开。 “家主……大人走了。” “准备好车。”北辰玄马吐一口浊气:“我要去见见其他的流派主。” 这已不是北辰一刀流能单独解决的事态,必须联合其他武家。 …… 北辰玄马第一站选择的是同样在江湖的另一流派,神道无念流。 同为江户的剑术流派,双方之间关系颇为融洽。 神道无念流是一种发挥力量为核心的剑术流派,讲究实战和气势压迫,正因如此,该流派的剑士数量比较少,却精英较多。 人类的力量发挥存在极限,神道无念流为了弥补缺陷,从明国购入了大量药材,花重金购入了几张锻体的药方,经过近百年的改善,已经有了一套独门的锻体秘诀,只有核心弟子才有资格享受。 论综合实力,神道无念流的综合实力在北辰一刀流之上。 神道无念流的流派主斋藤也是北辰玄马的长辈,年龄七十六岁,但仍然肌肉感爆棚,是个精神奕奕的老者,更是幕府的忠实武家,实力稳坐剑豪之境。 北辰玄马和斋藤充分交流后决定共同进退。 后者也给领着北辰玄马展示了自己的弟子们。 斋藤家也算是人丁不兴旺的代表了,长子死于二十年前的御前大比,长女埋怨父亲便一走了之,留下两个孙辈在家里陪伴着老人。 斋藤七十六岁,参加过三次御前大比,已经过了界限,不能继续代表神道无念流参战,这次本想着等一等,谁知道突生变数,每一个流派都逃不开,只能挑选弟子参加。 北辰玄马离开神道无念流道馆之前,听到了吆喝声。 好奇心下问了一句,斋藤回答只是来踢馆的。 北辰玄马问可否进去观摩,斋藤答有何不可。 两人进入道馆里,的确只是普通的踢馆,一个年纪轻轻还不到二十岁的青年,手里把木刀当做狼牙棒挥舞,每一击都虎虎生风。但没有章法,靠着蛮力击败了六七人后便叫嚣着要挑战道场主。 斋藤看到贵客在边上,便提着刀自己下场,剑豪挥动着木刀将青年胖揍一顿,打的鼻青脸肿,没有下狠手,后者却只喊着再来再来。 一通闹腾后,此人被驱赶出去,北辰玄马也旋即告辞。 在他打开车门离开前,听到踢馆的青年喊了声。 “喂!你是北辰家主?” 北辰玄马本不想理会,却只听见对方嚷嚷道:“最后一个到你北辰一刀流!” “开车。”北辰玄马淡淡道。 车辆远去,透过后视镜,似乎看到了这青年脖子下方有深紫色的刺青。 之后一周时间,北辰玄马接连拜访数个流派主,走遍了江户各地,甚至去了一趟京都大阪。 有了共同的敌人和需要维护的利益,原本松散的武家倒是联合响应起来。 但同时也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那就是各家有些想要推举一个盟主来。 北辰玄马对此不置可否,比起争夺利益,他更在意的是敌人会如何行动。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光是分析利弊和拜访谈话就很赶了,根本没精力去管各个流派间的利益协商。 他同时发现了一件怪事。 几乎每一个流派的主道馆都被被踢馆,而且频率很高,几天一次甚至一天一次,来的人都是群吆五喝六来历不明者,过去要么没存在感,要么就是街头混子,忽然就多了好些能耐,能和久经训练的核心弟子打的有来有回,教人新生怪异。 时间又过去了一周左右,北辰玄马从京都返回了江户,却立刻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斋藤老爷子失踪了。 也就在他失踪后第二天,斋藤主道馆群龙无首,被前来挑衅者踢馆成功并摘下了匾额。 北辰玄马立刻前往道馆查看,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没了老爷子镇场,核心弟子之间乱作一团,也没人服气还没成年的两个斋藤家的姐弟。 如果不是斋藤老爷子余威犹在,搞不好再过个几个月,他的失踪被定义成死了,就有人想着强娶小姑娘来霸占家产了。 北辰玄马只得插手此事,叫来律师,请来家老,仔细商讨后勉强镇住局面。 但关键的神道无念流的流派匾额已经被摘走了,这意味着它已经没有参加御前大比的资格,幕府未必会承认无匾额的流派…… 过去可能会,但现在掌控御前大比规矩的是皇室,打压他们还来不及。 往后又是几天过去,接二连三的消息传来。 江户、京都、大阪、九州甚至北海道等地,都有了流派主突然间失踪,流派大乱的情况出现,或是踢馆者忽然实力大涨力压群人; 或者是内部核心弟子掀起争权戏码扰乱内部给了对方一网打尽的机会。 可见这些流派对于内部管理很成问题,这么多年下来,几乎各个都是青黄难接,老一代的失踪后,新生一代要么太年轻实力不够要么太有野心却缺乏脑子。 单单是江户内的七家就损失了五块匾额! 除了没遭受攻击的北辰一刀流外,只有镜心明智流勉强守住了匾额。但桃井家三兄弟的两人都进了重症室,剩下一人也再度失踪。 北辰玄马知道消息的时候内心震荡。 镜心明智流的幺女将匾额送到北辰家门口,跪下请求庇护。 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北辰一刀流实力底蕴深厚,对方有所忌惮,或者是实力强横,逼退了敌人。 但实际上北辰玄马门清,他根本还没遭遇攻击! 时间才过去一周,之前的武家已经几乎都被拆解的差不多了,每一个流派都大乱,显然是早有预谋。 如今剩下的只有北辰一刀流了。 深夜,北辰玄马跪坐在道场里凝心静神,他知道该来的肯定会来,这种等待被处刑的时间恰恰最为煎熬。 脚步声响起,他睁开眼睛,回头看向来者,透过月光看到了从黑暗角落里走出来的一只脚。 “是你……”北辰玄马冷不丁的说:“北辰凉。” “才看到一只脚就把我认出来了,你是变态吗?”女子的声音笑着传来。 这不是变态不变态的问题。 作为一个资深足控的北辰玄马当然不会告诉对方,当年他看到自己老婆的第一眼是喜欢上了她的脚。 虽然深谙此道但旁人不知他早已到了看脚识人的境界。 北辰玄马没理会这句调侃,只是拾起手边的刀:“早知道你回来,我等了很久了。” “特意把你留到最后在处理,开心吗?”北辰凉从黑暗里抽出一把小太刀:“如果你直接投降,我也可以省点力气把你带走……如果你非要打,我也只能敲断你的骨头把你带走;对我没区别,但你可以少吃点苦头。” 北辰玄马冷笑着握着刀,气力爆发。 “脾气还是硬的像快茅坑里的石头,我会尽量快点解决你的。”北辰凉举起刀,身影一闪宛若鬼魅。 第七百七十四章 骤雨 黑暗的道场之中,交锋接连不断。 没有灯光只有月光。 北辰玄马自知实力不如人,他这些时日都在苦练盲眼剑术,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挥剑斩敌。 他天生就有特点,那就是听觉敏锐,特别在遮上眼睛后,听觉更加敏锐,靠着这点天赋,他才能在一次巧合中偶遇了自己的妻子并且与之缔结姻缘。 盲眼剑术不需要实力只需要听觉,这片漆黑反而是他的优势所在。 北辰凉的剑术境界在他之上,可任何剑法都需要极其精准的眼力,黑暗中的眼力会大打折扣。 北辰玄马依靠着黑暗的环境和盲眼剑术居然也能占据少许上风。 刀剑碰撞,北辰凉五次挥下小太刀被拦截,紧接着衣袖下方被切开破漏,她意识到不对了。 “原来你练了这种剑术……怎么?将来打算老了去cos座头市里的老瞎子吗?”北辰凉戏谑道。 北辰玄马不答,只是往前挥刀逼近,数次交手,刀剑碰撞,北辰凉一路被逼到角落里。 他更是毫不犹豫直接挥刀斩向她的手臂,哪怕这一刀会切骨断臂。 后者被狠狠撞退,弱弱的喊了声:“好疼啊,姐夫。” 北辰玄马一惊,没有中? 下一刻狂暴的力量袭来,他感受到小腹传来重击,整个人抛飞出几十米,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肠子和内脏都要被踢成碎片,剧痛感让他十几秒无法起身,撕裂般的疼痛不断折磨着痛觉神经,脸色涨红,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关,喘息声入牛,那不单单是剑气,还有一种诡谲难测的能量缠绕在身上。 低头看向小腹,衣服都被震碎了,留下一道如同灼伤般的伤口。 北辰凉瞥了眼一旁的人,不爽道:“我说过,不要插手!” “我也说过,速战速决。”青年扭了扭脖子,咔咔两声:“你如果不想干就交给我来,我三棍子就能……” 月光下,青年的额头有两根青色的鬼角,尖牙外露,身高近两米,袒露着上半身的刺青。 北辰玄马看着觉得很眼熟,但一时间想不出是谁。 北辰凉将小太刀抵在对方后背上,冷冷道:“他是我的,你再敢动手,我就先砍了你。” 青鬼狞笑着:“那感情好啊,我们先打一场!” 剑拔弩张时,黑暗里飘来一根绳子,困住了青鬼将他拖向门外,同时传来平淡的声音:“给你三分钟。” 北辰凉咋舌:“啧……真是打扰老娘的好心情。” 她踩着月光走到北辰玄马身前,后者陡然起身挥刀斩来,却在一刹间被小太刀贯穿手臂,刺入木板里。 北辰凉右脚踩踏着小太刀的刀柄,坐在北辰玄马的胸口上,右手扼住对方下巴。 “本想着跟你玩一会,看看你这段时间的努力成功,嘉奖你砍我几刀,可惜了……” 北辰玄马怒目而视:“刚刚的到底是什么,绝不是人。” “当然不是人,那是……鬼神。” 北辰凉卷起袖子,从衣服下方露出的手臂也缓缓变成一只覆盖着深厚角质层的爪子。 “就像这样,看见了吗?” “我们得到了鬼神的刺青,获得了鬼神的力量,成为了鬼神。” 她转过身,脱下半截衣服在月光下袒露出白皙后背,背后是九头鬼鸟的刺青图案。 北辰玄马仿佛看到了刺青上的图案是活的,强烈的鬼神气息扑面而来,他有种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疼痛感让他回过神。 北辰凉拔出小太刀,扼住北辰玄马的脖子,低下头说:“你输了,跟我走吧,报留你一条性命是不难的,但我奉劝你不要反抗。” 北辰玄马冷笑着:“你以为我会怕死吗?干脆一刀杀了我!” “你可以不怕死,但你也不想自己的女儿被……”北辰凉点到即止。 北辰玄马听到这句话陡然冷静:“之前的流派主也都是被你们抓走的。” “才反应过来?” “你们继承了鬼神的非人力量,居然还敢如此堂而皇之……” “有什么不敢的,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北辰凉嘲弄道:“没许可,我们怎么可能这样动手?” 她起身,拖着北辰玄马的后衣领:“废话就说到这儿吧。改天我会把北辰一刀流的匾额拿走,落在我手里,好歹不算是落到外人手里。” 她深深看了眼北辰家祖宅:“原本,那就应该是属于我的。” 听到这句话的北辰玄马忽然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笑什么?” “我笑你毕竟无谋且少智……” “呵,不管你做了什么准备都是没有意义的。”北辰凉望着阴沉的天色:“瀛洲的天要变了。” …… 天色阴沉,似要落雨。 “大小姐,这是家主的信。” 管家将信递交到北辰归蝶的手里。 她自从十天前就没有回家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被父亲要求居住在柳生宅里。 所以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北辰玄马只是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会留下信件解释清楚。 北辰归蝶当然没有这么听话,前前后后都回家了数次,只是没进家门,也没见到父亲,其他人对此也讳莫如深,不肯解释,普通弟子也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探索无果也只能留在这边半闭关修行,全心全意准备即将到来的御前大比。 一股风暴已经悄然间席卷瀛洲的武家。即便迟钝如柳生霜月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极东大学已经结束了春假开始重新上课,整个校内的气氛都变得不同了,各种小道消息从不同人口里传来,道听途说都意识到各个武道流派的混乱现状。 北辰归蝶打开了信封,仔细的阅读了这一封书信的内容。 看完后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她深深叹息,父亲应该早些将事情告诉她的,却一直隐瞒着。 好在今日的她已非昨日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她仍然保持着冷静,冷静的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现在书信落入我的手里,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已经失踪了?” “是……我们在现场也发生了交手痕迹,家主应该和其他流派主一样是被抓走了。” “可否性命之虞?”北辰归蝶又问。 “想来应该不会有,只是被扣下作为人质,扰乱我们北辰家的内部管理。”管家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你们?”北辰归蝶再问。 “家主临走前已经吩咐过了众人,一切按部就班。所以不会出乱子,如果出了什么事交给大小姐全权处理,全族上下,弟子、师范皆听从大小姐指挥。”管家鞠躬弯腰,表示绝对服从。 全权处理,咸服其威,代家主之位。 北辰一家的家主,很多人想要这个位置。但她并不是那么渴望,甚至有些抗拒。 北辰归蝶内心有些沉重也有些失落,她知道这一天迟早是会到来的,没想到它来的会这么快,总想着再迟一点也好,再让自己多自由一段时日也好。 可惜…… 她按着立柱的手指用力,指尖发白,结实的木头都按下了少许指痕。 阴沉的天空落下霏霏小雨,她低下头,靠着有些微凉的立柱,吐出少许遗憾的叹息。 归蝶是她的名字,迷途之蝶迟早要归去。 如今整个江户,甚至半个瀛洲的流派都被横扫,自己也必须回到家里去守护流派匾额,退无可退。 管家本无意催促,见到大小姐有所停顿,还是开口道:“家里还有客人等候,请大小姐速速决断。” 北辰归蝶回过神,天上落下雨滴,打落在她的指尖,飞溅的一缕水花仿佛蝴蝶展翅。 “我知道。” 她看向屋子里,目光有些寂寥和遗憾,张了张口,但还是合上双唇。 是他让自己留在这儿看着家的呢。 现在不告而别,希望他不要生气。 指尖凝聚水神神气,隔空书写,流水汇聚,在地上化作文字字符。 北辰归蝶走向门外,雨伞撑起,她入座到了车辆后座,曾经属于她父亲的位置。 “走吧。” 车辆行驶着离开,离开巷口时,正巧和买菜归来的白维错身而过。 刚刚接了樱井思放学的白维左手打着伞提着塑料袋,右手牵着妹妹,停下步子看向离去的车。 “怎么了哥哥。”樱井思奇怪的问。 “我在想,今天菜或许买的多了点。” 白维揉了揉她的头发:“不一定吃的完。” 第七百七十五章 电闪 回到北辰家宅邸,一切仍然井然有序。 父亲将一切事都安排的很好,井井有条,几乎所有人仿佛都没有失去家主一般,内心镇定依旧。 北辰归蝶也一如既往,没有提及任何事,走入了自己的房间里。 然后命人取出那套封存很久的和服。 这一套和服并不是她的,而是她逝去的母亲的衣物。 和服很贵,定制和服只有豪门家族才能穿得起。就像是武将会把盔甲留给后代一样,和服也会从母亲传给女儿或者儿媳妇的手里。 穿的不是衣服,而是一种传承。 换上母亲的衣服,调整好腰带的松紧。即便她的身材和母亲并不相同,但穿着仍然很贴身。 因为和服对身材要求并不高。哪怕区别比较大,也可以穿得上,这件衣服一旦穿上后,整个人都显得平板,遮的严严实实。 一般和服是不便于活动的,脚步行走也只能小步往前,快步奔跑的时候显得很滑稽。 但这一套和服的边角经过了暗改扩展,极大的增加了活动范围,她甚至能高抬腿。 女佣阿藤亲手帮忙穿好和服,感慨万千的说:“简直和夫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眼睛里闪烁着泪光:“小姐真的长大了啊。” 看到她这样夸张的表现,北辰归蝶也只是笑笑,她是长大了,以前都一直想要听到这句话。 如今听到这声赞誉也仅仅只是开心而已,过去想要得到家里人的认可,想要成为母亲一样的大人。可当她真的站到了和母亲同样的高度时,已经不再想着要成为北辰华一样的女人,她只想着成为她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己。 北辰归蝶按着胸口,略微奇怪,她拾起床铺上的胸衣:“这么多款胸衣,为什么还要选择裹胸布?” 阿藤解释道:“这个是夫人的穿法,因为这套和服是可以这样的……” 她做了一个掀开衣服的动作,和服的下摆经过了改装增加了活动范围。 但上衣仍然紧绷,手臂活动受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掀开一侧的衣服,露出肩膀锁骨和手臂。 但这样不免会露出半个胸口,这时候裹胸布就派上了用场,遮挡效果比胸衣好上很多。 北辰归蝶小声吐槽:“怎么听上去怪怪的,是不是该加点血梅、罗刹什么的纹身?” “以前是有的,不过夫人结婚后就洗掉了,因为玄马大人觉得对孩子不好。”阿藤微笑着说。 北辰归蝶还是更喜欢宽松的衣服,柳生霜月的衣品不行。但白维的衣品太可以了,随便搭配都能把自己的邋遢土妹子拾掇成天仙级别的美女,什么宝藏兄长,为什么不能给我发一个? 她停顿一下,看着镜面里的自己,自嘲一笑。 都回到家里了,怎么满脑子还是那边的事呢? 自己姓北辰而不是柳生啊,哪有什么好事都往自己身上凑的道理……相较于另一个从未遇到过他的泷媛神社的久弥巫女,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再贪心实在不应该。 阿藤拿出梳子梳头发,正要盘起,却听到她说:“不用打理,简单绑起来就好。” “盘起来更好看呢。” “我还没嫁人,不用盘。”北辰归蝶坚持道。 阿藤很遗憾,但还是同意了。 这或许是北辰归蝶的小小倔强,她很憧憬母亲,却不想成为她的复刻。 打扮很快,不需要化妆和盘头发。仅仅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大部分都用在穿和服上。 她拾起了随身不离的刀,提起九字兼定,穿上木屐走向正堂。 她的修为还不到剑圣境界。但已经高达四十七级,应该是北辰一刀流中的最强者。 作为现人神,更有资格撬动五十级以上的泷媛神力助阵,对于水神力量的运用愈发纯熟。 刀在手,内心并不慌乱。 虽然不是正式接管北辰家,但凡是有了开头便有下一次。 北辰归蝶来到正堂,左右两侧是北辰一刀流的家老、族人、家臣或者核心弟子……每一个像样的世家在家族内部会议的时候总是如此。 随着她的到来,左右两侧人全体起立。 北辰归蝶闲庭信步似的穿过众人当众,步伐轻巧的几乎听不到声音,呼吸均匀,目不斜视。 既没有鹰顾狼视的枭雄姿态,又没有猛虎巡山的霸气,仿佛蝴蝶轻巧震动翅膀飘过,空气里留下淡淡湿润的水汽还有残存的威严,让人恍然惊觉,飞过去的并非一只蝴蝶,而是一条入海蛟龙。 不论男女老少都在感叹着大小姐的成长速度之惊人,半年前还是个只能奢求靠联姻招婿的弱女子,竟有了独自一人就能压制全场剑士的气魄。 只身完成了北辰流的百人一揆,获得了北辰华同级别的免许皆传,到了现在已经没人会怀疑她有资格担负北辰一刀流的名号。 随着北辰归蝶走到座位前方,所有人屏息凝视。 她伸出手抚摸这把座椅,抬起头看向悬挂在正厅的匾额,笔走龙蛇,北辰一刀流。 以往父亲坐在这个位置上会是什么心情呢? 她从来想象不到,现在轮到她来坐了,于是转身,落座。 室内安静着没有半点声响,好多的视线汇聚在她的肩头上,很轻却也很重。 她看向前方众人,忽然有了一种对身份的全新明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哪怕仅仅是落座在次位都感受不到,这份重量还有带着忐忑的期许。 北辰一刀流不单单是流派,还是一个家族,有族人,有家臣,在屋子里只有三十多人。 可在他们背后还有更多,或许多达数千人,这些人都要吃饭都要生活,都是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没那么简单就能让所有人满意,也没那么简单就能成为北辰家主。 “都入座吧。”她说道。 “是!”三十多人齐声应答,入座席位。 要处理的事她都记得,父亲在信中写的非常清楚,接下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处理就行。 过去的瀛洲地方大名快要老死的时候都会将半辈子积攒的力量交给自己的后人,让子孙代替自己出征打仗或者做一件大事,让家臣们心服口服,让治下民众相信这个新的主公有能力做成前任几十年都做不成的事。 实际上这只是前人留给后人的准备。 现在北辰归蝶也能感受到这份沉闷的重量,她按部就班的吩咐和处理,一切都比所想的要进展顺利太多,根本没有半点的磕绊,每一个人都那么听话,让她产生了「不过如此」的错觉,可错觉只是错觉,家族内部都有无数利益纠纷,现在听话仅仅是因为北辰玄马安排的足够到位打好了基础。 好在她很快就结束了这种吩咐和谈话,装模作样让她觉得自己这样也太可笑。 虽然父亲处理好了几乎一切麻烦,让她顺利接管北辰家没有半点障碍,但最大的麻烦还得她自己去迎接。 她在等待。 一名弟子敲门后进入了会议室,望着首座上的北辰归蝶一时间有些失神,大小姐的气质卓然出众,一如寒梅般凛然傲放,四周一切都有些黯然失色,如此变化让人看呆甚至忘记打好的腹稿。 支支吾吾片刻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原本洋洋洒洒的废话都凝练成一句直白的事实。 “踢馆的来了!那人自称来自大江山!” 大江山是瀛洲民间传说里的鬼族居住地,最著名的鬼就是酒吞童子,被源赖光砍了的那个,砍了酒吞童子的那把刀叫做童子切安纲,瀛洲的国宝,天下五剑之一。 家老和族人皆窃窃私语。 只听到木屐落在榻榻米上,传出清澈回音。 北辰归蝶握着九字兼定,刀鞘敲打在桌案上,没出鞘的利刃发出蜂鸣般的刀吟。 “你们继续会议,我去迎战。” “怎可让大小姐……” “且让我任性一下吧。”她瞥了眼帮忙说话的家老,低沉道:“父亲失踪,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阴沉的天色已经从霏霏细雨变成了大雨倾盆,天空电闪霹雳不断。 远方亮起雷光,而轰鸣声在十秒后传来,仍然震耳欲聋。 她穿行过走廊,风吹起和服的袖摆,这套和服上的花纹是浪花和山,来自于北斋的名画富岳三十六景之神奈川冲浪里,走廊两侧的风雨和雷鸣都仿佛对应着浪涛不绝,电闪雷鸣却撼动不了山岳。 踏入道馆正中央,负责看守的北辰一刀流弟子们四散在四周,勉强支撑身体的也同样呼吸困难,来自鬼神的威压不是寻常人能支撑的,双角青鬼盘膝坐在地上,手里撕咬着肉块。 仿佛是感受到了某种威胁,他抬起眼看向来者,视线碰撞,气势也迸发。 “嚯……”青鬼咧嘴:“居然会有地祗,不对,是现人神。” “鬼神。”北辰归蝶淡淡道:“难怪那么多流派都不是你们对手。” “哈哈哈,同样都是异类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体内寄宿的是地祗,而我体内寄宿的是鬼神。” 青鬼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你就是北辰一刀流里最厉害的那个吧,终于有几个有能耐的高手,这趟没白跑,先打了再说。” 北辰归蝶拇指抵住刀镡:“大言不惭……等我拿下你,把一切问个清楚,再拿你换我父亲!” 第七百七十六章 雷鸣 北辰归蝶拔刀。 一步往前,居合斩出手。 她的剑术流派早已不拘泥于北辰一刀流本身,经过实战演练而出的剑道从来没有循规蹈矩的说法,只有最为适合自身的剑术流派。所以每一名剑道宗师最终都选择脱离原版然后开山立派。 总有人说笑话,北辰一刀流的居合是美式居合,需要有一把马格南才算合格。 这一次的居合速度快若电光,丝毫不弱于任何的居合流。 拔刀瞬间仿佛挥洒出了一片银灰,快的足以斩下剑豪的头颅。 但被挡下了。 青鬼挥动手臂提着的重锤,分明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把沉重的石杵。 武士刀这种脆弱的兵器触碰到硬石头很容易折断。 兵器碰撞瞬间,北辰归蝶的虎口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她压缩了神气,本该一刀斩断山岩。之所以没能两断,是源自于对方兵器上盘旋的鬼神气息。 双方同样持有某种神秘,现人神的优势被一定程度的抵消了。 “别走神!”青鬼踏碎了木板,大笑着冲杀至跟前:“来打个痛快!” 挥下石杵,力若千钧,北辰归蝶往后跳开,不选择靠着力量硬拼,却见对方灵活的如同山间猿猴,将石杵砸入地面,直接双脚离地,猛地飞踹。 对着脸踢过来。 左手握住刀鞘作为防御挡住飞踢,水神神力形成涡流阻拦,她抛出刀鞘砸向青鬼的脑袋。 铛铛两声清脆声音,刀鞘落地,同时青鬼右手也落地,他的手臂诡异的支撑着身躯,已经违背了人体骨骼,每一块肌肉像是有自我意志般活动。 北辰归蝶低声说:“真恶心。” “哈!”青鬼大笑着:“再来!” “呵……”北辰归蝶发出轻笑,她拉开和服的下摆,踢掉脚上的木屐,稍微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露出自己半个肩膀,她并不喜欢在太多人眼里袒露肌肤,虽然这不免会拉扯坏和服。 青鬼可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直接抄起石杵砸过来。 然后锵的一声,北辰归蝶如同被击打的陀螺般原地转动起来,一下子就是七八圈。 又是一棍子砸来,道馆里木屑飞舞,震动不断,铿锵的声音伴随着电闪雷鸣和大雨倾盆,弟子们紧绷着神经压抑着呼吸,仿佛这一战是在暴风雨中航行的船只上进行,青鬼的攻击不断摧残着立足之地,每次攻击都凶狠的仿佛海兽撞击着木船。一旦站不稳就可能会落入潮起潮落的大海里,死无葬身之地。 每一次都让北辰归蝶连续退步,但她始终足不离地。 连续十几次的攻击只是让她转的或快或慢,却并未受伤,甚至随着转动,空气的湿润度饱和度变得上浮,九字兼定的刀刃上仿佛在切开湍急的流水。 青鬼失去耐心,腾空而起,鬼神之力悉数爆发,举起石杵像个抡起巨大重锤的怪物,高达数米的鬼神虚影都凝实成型,挥下的石杵荡起一层紫黑色的能量潮汐。 此时北辰归蝶刚刚停下转圈。 人停下了,衣服摆出一个弧度,裙摆振袖纷乱飞舞,在空中拉出一条弧线,顺着惯性,像是蝴蝶展翅。 山鬼当前,她轻挑眉梢,然后转动手腕,缓慢而沉重,随着她转动手腕的动作,水汽凝实。 她扭动的并不是刀刃,而是将最后一缕剑气灌入生生不息流转着的青蓝色水汽里。 这一抹青蓝环绕在她的周身。 北辰归蝶猛地踏步,往前突近,九字兼定随着她的动作完成一次迅猛而致命的上挑,仿佛她手里用的并不是刀而是薙刀! 上挑命中了青鬼的胸膛正中央,后者鬼神之力附体本可以无视普通刀剑的攻击。 可这一刀只是开始,真正致命的是附着在这一刀后方的刀气和神力。 青蓝色的流水化作无数利刃流转的龙卷,宛若千刀万剐。 跳起来试图登龙一砸的青鬼失去立足之地。因为高高跃起反而成了绝佳的活靶子。 刀气化作龙卷,水神神力倾泻在青鬼的躯壳上,后者的鬼神之力再如何坚韧也支撑不住,三秒后解体崩溃。 这一刀的余力持续了足足七秒钟。 冲击力甚至贯通了道场的房顶,开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孔洞,大雨从里面灌进来。 青鬼倒在道场中央,皮肤上的刺青已经有些褪色,鬼神之力带来的恐惧感亦消散大半,他额头的一只角也断裂了,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上留下了鱼鳞般密密麻麻的刀口,血液溢出,浑浊着雨水。 北辰归蝶的脸上也被打湿,是汗水也是雨水,这一刀绝不轻松。 好在她在观想场景里已经习惯了被力量压制了,应对经验足够丰富。 “你输了。” 她走上前,刀压在对方的脖颈前方:“说!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我的父亲在哪里!” 青鬼咳出一口鲜血,倒没什么宁死不屈的骨气。而是疼的大喊大叫,甚至嚎哭出来。 “疼啊,真他吗的疼啊……” “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回大江山!” “还不快救我!” 哭哭啼啼的仿佛一个智力发育不全的小鬼。 北辰归蝶被吵的烦躁,倾盆大雨灌进来,她吼道:“闭嘴!” 然后真的闭嘴了。 声音变得极其安静,原本吵闹的雷鸣和大雨都远去,像是隔了一层玻璃,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变得不再透明清晰,而是显得遥远。 她突然感到一丝尖锐的疼痛,视线中隐约看到一条白蛇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有危险! 泷媛神在提醒她。 北辰归蝶第六感爆发,挥刀斩向后方,钢铁碰撞的声音清脆,她沉重的压力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劈了高速行驶的泥头车一刀,撞破了墙壁,落在了洒满鹅卵石的庭院里,白色袜子被泥水弄湿。 好在她绑的是马尾辫,换成其他头发此时肯定都被打湿而黏成一片。 青鬼的四周多了三道人影,或高或矮,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衣着风格不一,都散发着惊人的气息。 “鬼神……”泷媛神化作白蛇虚影盘绕在北辰归蝶的手臂上:“你不是它们的对手,每一只的修为都超过了八百年以上。” 北辰归蝶眼神里的斗志没消散,只是不解的问:“为什么鬼神能够在江户自由行动。” 这群非人之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江户中游走活动,百鬼日行。 流派主失踪,道馆震荡,这么大的动静早该传到了幕府耳中。但没有任何人行动,也见不到刀狩的痕迹。 青鬼嚷嚷道:“快来救我!” 没说完就被一旁的人影踹了一脚:“闭嘴吧你,这都能翻车!丢人,给我退出这个道馆!” “倒也怪不了它。没想到,北辰家还有一位现人神。” “怎么办?” “按照规矩,踢馆也只能有一个人来。” “都绑票了,还要用这种手段,有必要吗?” “按照上面的说法,还是有必要的,绑票也不是绑票,只是请过去喝茶罢了,不如回去请示一下?” “直接把她抓回去不是更好么?” “能对话解决的就不要费力气了,单打独斗也未必是她对手,如果联手就有点丢脸了。” 几名鬼神扛起青鬼,重新走入雨幕,大雨倾盆落下,被隔离的声音又回来了,压抑的空气散去。 北辰归蝶喃喃道:“这算是过关了么?” 泷媛神吐出信子:“暂时而已。” 北辰归蝶看了眼九字兼定,低声说:“我一人挡不住那么多,但若是一个个来,倒也不惧。” 泷媛神道:“还是老实点低头如何,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如今瀛洲能帮你的也只有那边了。” 北辰归蝶呵出白雾:“我苦练这么久的剑术,难道是用来求饶的?我倒是情愿做个他手里的花瓶或者笼中鸟,但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回到走廊,想着赶紧让人先把房顶补好,却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家门口。 “北辰家大小姐。”一名穿着青色和服的女子,她的样貌和北辰归蝶七成相似:“主上有请。” …… 街边,白维停下步子,他打着雨伞出门丢垃圾顺带散步消食,却听到了周边传来密集而不凌乱的脚步声。 穿着统一制服黑西装的男人多达二十人,将他团团围住留在中间。 “白先生,请留步。”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三贵子 白维看向四周,露出奇怪的神色。 瀛洲上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还是遇到极道的时候。 可这群人不穿花衬衫,领带上也没组纹,想必不可能是混黑道的。 “我可没借过什么高利贷。”白维咬了一口刚刚新买的法棍:“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黑色西装的群体里走出来一名提着板寸头的男子。 “您说笑了。” “此次是一次善意的邀请。” “我们是奉命来邀请您去做客的,请配合一下。” 他严肃的面容说着听上去就知道很扯的话,偏偏这人说的仿佛连他自己都很信服。 白维扯了扯嘴角:“这么多人?善意邀请?我差点还以为是极道呢,吓得我快拔刀,鄙人胆子小,经不起恫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呢。” 难得过了二十多天的安稳日子,怎么又来麻烦。 西装男子走到白维跟前,主动道:“如果您不想看到他们,这群人立刻就可以退散去。” 他主动伸出手:“鄙人五卫门,初次见面。” 白维面无表情的咬了口法棍,咀嚼着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仿佛在生吞水泥:“你是谁我不关心,谁让你来的,我比较关心。” “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不去就不知道?”白维挑眉:“邀请,居然连邀请函都不发,直接大街上绑人,呵呵……” 他忽然笑了起来:“以为我没脾气吗?” 长街尽头吹来冷冽的寒风,冰冷刺骨,仿佛刮的不是风。而是钢刀,好几个黑西装都产生了自己在流血的错觉,何等惊人的锐气。 五卫门沉声的同时放低了咄咄逼人的姿态:“我家主人身份特殊,但请您放心,我们此行绝无恶意。甚至是想要和您合作,具体事项需要面谈。” 白维瞥了眼西装男们,刚刚释放气势压迫的时候,他注意到这些人的细微动作,灵魂力能感知到这群人的衣服里都藏着某些枪械,瀛洲对枪械的管制和大明差不多的严格,甚至推出了刀狩令,对私人武装严令禁止,枪械绝不是一般的世家能够入手的,成规模的装备在二十多个疑似保镖的身上,对方想必来头不小。 白维笑了笑:“那就是没得谈了?” 五卫门无奈道:“我们很有诚意,只要您随我们去一趟就好。” “这不就是绑架?” “是稍微激烈一些的邀请,我们是文明人。”五卫门纠正道。 “好家伙。”白维被逗乐了:“你如果是明国人,一定是天津的,真会说单口相声。” 他手里抛了抛法棍,这个小动作立刻引起五卫门的警觉。 看似很普通的面包在高手压力都足以杀人,更何况这是法棍。 五卫门解开了袖子的一枚纽扣:“您还是最好配合我们,虽然剑豪级别的战力很强,足以横扫这里的所有人。但您毕竟年轻,而且这也不止有您一位剑豪。” 他的指尖酝酿着刀气,声音有些威胁的意味。 白维不禁莞尔……剑豪?看来明国那边动静并没有传开,至少这边一无所知。 “你们似乎对我挺了解的。”白维说:“是不是真的这么了解?” “或许比白先生你自己更加了解你。”五卫门意有所指。 白维也足足二十多天没怎么活动身体了,突然有了几分逗狗的乐趣。 他瞥了眼五卫门:“我是不能跟你回去的。” 五卫门面色沉凝:“为什么?” 白维摊手,说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因为你头顶没感叹号啊。” 任务达人,你任务都不发,叫我去,我怎么去啊。 五卫门沉默了,眼神越发冷漠。 白维抛了抛手里的法棍:“虽然不能被你请回去,但把你的腿打断后拖你回去还是可以的,就当你们不走寻常路不讲人话的惩罚了。” 他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打狗要看主人是没错,但这个主人都不露面,活该狺狺狂吠变成断脊之犬。” 火药味在下雨天都非常浓郁,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的时候,忽然一辆车停靠在了路边,车窗摇下。 “白先生……”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少许错愕和迷惑,然后很快变成愤怒。 北辰归蝶推开了车门,站在白维跟前,以护着他的姿态怒目而视:“你们过界了!” 五卫门收敛了气息,看向车辆的司机,平淡道:“北辰大小姐,我们只是邀请客人一同去做客而已,并没有做什么,还没有做什么。” 白维收起法棍,看着挡在跟前试图据理力争的北辰归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被对方邀请的?” 北辰归蝶犹豫了一秒,却也知道说谎毫无意义,点点头:“嗯。” “对方藏头露尾的……到底是谁?” “目前还不清楚。”北辰归蝶说。 “只有你一人去?” “是。” “嗯……”白维沉吟思索,独自一人前去,北辰玄马都没跟着,看来情况的确不好。 北辰归蝶看向五卫门,提出交涉:“让白先生离开,否则我也不去了,我和他,你们自己选一个。” 副驾驶上的女子发出愉快的笑声,五卫门也忍俊不禁:“北辰大小姐,这件事你没办法决定,已经到了这里,您觉得自己还能离开吗?” 北辰归蝶怒目:“你们……” 话没说完,一只手揉了揉了她的头发,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索。 白维正在微笑:“别激动,也没什么好胡思乱想的,我跟你一起去吧。” “可是。”北辰归蝶无法平复内心的焦急:“会有危险,对方肯定不怀好意,我……” “我知道。”白维平淡的反问:“那又如何?” 不怀好意,会有威胁,嗯,的确如此,可……那又如何? 能奈我何? 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北辰归蝶有点泄气,她不想将白维卷进来,又有些开心。 可以多一分依靠了,还有些惭愧,惭愧自己这么久好像还是没多少长进。 两人坐上了同一辆车,一左一右,北辰归蝶忽然觉得吹了一会风,衣服也被打湿了,有些冷,下意识的靠近了更加温暖的地方,然后悄悄将脑袋靠了上去。 她听到前排传来一声嗤笑,透过后视镜,看到北辰凉讥嘲的目光。 北辰归蝶瞪眼,更加得寸进尺的抱住一只手,然后主动贴了上去。 北辰凉不笑了,发出「啧」的一声后,扭过头看向窗外的阴郁天色。 车辆往前行驶,距离也并不算很远,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一路没有停过,经过几道安检后,进入了地下停车场,车门打开,乘坐电梯直达二层楼。 眼前是一处大厅,第一个入眼所见的便是挂在大厅墙壁上的家纹——十六瓣八重表菊纹。 瀛洲的国花是菊花,但更加确切的来说,菊花是瀛洲皇室专用的花卉。 使用这个家纹也就意味着这个神秘的主子和邀请者来源于皇室。 北辰归蝶通过北辰玄马留下的书信进行过推敲,早有预料和猜想。但还是保留着一丝幻想,希望不会是这么荒唐,可事实让她很失望同时很憋屈。 鬼神绑架了各个流派主就是皇室的授意,幕府将军离开瀛洲前去镇压东海上的裂隙,导致幕府的群臣被迫低头,武家遭遇压制也只能听之任之,明知鬼神却不见刀狩行动,就是因为背后站着皇室。 为了和幕府争夺权力,皇室居然不惜和鬼神联手?那可是鬼神,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利用它们难道就不怕被它们反过来利用吗? 白维看了一眼家纹,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整个皇室的地祗一共三位,天皇实际上是个名誉的称号,由老人来担任,真正的地祗现人神是三贵子。 天照命、月读命都已经见过,前者是鸽派,后者一度被他压制的几乎跪下; 只剩下最后一位没见过。 按照古事记里的编撰神话,最后一位贵子名为素盏鸣尊,又名须佐之男,是最小的一位,同样最为强大,计杀八岐大蛇,是掌控风暴和雷霆的破坏神。 “欢迎二位的到来。”三贵子的最后一位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素盏鸣尊,须佐命。 白维第一反应还是看向头顶……66级……啊,令人安心的等级。 第七百七十八章 每天一个拒签小技巧 天照命,香宫熏子内亲王;月读命,高仁亲王;须佐命,常仁亲王。 按照排序,应该是香宫熏子年龄最大,但实际上不是这么算的。 规矩再好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皇室内部未必能凑够三贵子,现人神的传承相当严苛。 这一代的须佐命年龄已经是四十多岁,是这一代天皇的胞弟,也是天照命和月读命的长辈。 明明是三贵子里名义上最小的须佐,实际年龄也最大,而年纪越大就意味着手腕越毒辣。 天皇名义上承担着皇室颜面。但实际掌权者想必就是眼前这位须佐命的常仁亲王。 四十多岁,有野心,有能力,甚至有手腕……再算上另一位次位英灵榊原胜的支持。 他会产生某些想法实属正常。 会客室内的人数很少,明面上也只有三个人,暗中也仅仅只有五卫门在屏风后方候着。 “初次见面,我是须佐命,常仁亲王。”中年人穿着一袭白色的改装军服,他当然在军方是没有任职的。据说年轻时候悄悄参军,后来被发现身份后抓了回来。 身居高位,一言一行皆有威严。 须佐命的现人神掌控雷霆风暴,更是一言一句雷霆雨露均为君恩。 白维能以寻常心态应对,可北辰归蝶则不然,她作为现人神都感受到了压制力,泷媛神面对三贵子就像是郡守见了太子,尊卑上处于劣势。 常仁亲王态度算不上多么亲和,他抬起手,既是邀请又是命令般的说:“坐吧。” 北辰归蝶下意识往前一步。但见到白维不以为意的从茶几上捡起一块茶点丢进嘴里。 他完全没有顺着对方意思来的打算,一句话就把气氛推到锋芒尖锐处:“即便是三贵子,这么当街堵人的邀请,不觉得太过于粗暴了?” 须佐命没有理会,也没有倒茶斟茶,而是重复了一遍:“坐!” 话音铿锵,北辰归蝶感觉自己体内的神性正在被言灵驱使。 然后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柔和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青年冷淡道:“不坐。” 一点都不给面子,完全没有自己已经落入对方大本营里的危机感,北辰归蝶脑袋嗡鸣,仿佛分裂成了两个自己,左边发着花痴大喊着「我家阿维好帅好棒,不惧强权,真男人」,右边尖叫着大喊着「要死要死要死……疯了疯了疯了……」 须佐命是破坏神,北辰归蝶没少听说这位现人神的事,想来肯定脾气爆裂。 出乎意料的是,须佐命没有动怒,而是淡淡道:“不坐,就没办法谈下去。” 白维显然不满意这种搪塞,「得寸进尺」道:“解释清楚,再谈其他。” 须佐命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根雪茄,剪开豁口,点燃烟丝:“什么解释?” 白维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北辰归蝶的后背,在她背心上留下一道黄金色的印记隐没。 北辰归蝶陡然清醒过来,她原本有些被压制而昏沉的意识变得清晰,仿佛有什么阻断了地祗之间的尊卑压制,她调整呼吸,然后打好腹稿。 “须佐命殿下,我只想问,为什么要绑架流派主,为什么您要和鬼神合作。” 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烟雾。 常仁亲王对此予以否定:“我没有绑架流派主,更没有和鬼神合作。” 北辰归蝶握紧拳头:“这可不算什么解释。” 常仁亲王改口道:“我只是邀请了一些人来这里做客,同时敕封了一批山里精怪为己所用罢了。” 事实没有变化,但说法大有讲究,一个师出无名,一个无伤大雅。 北辰归蝶气极反笑:“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 须佐命深深吸了口雪茄,然后吐出白雾,冷漠的视线折射出露骨的目光:“北辰家,顺从于我,世家富贵可再延两百年。” 利益才是根本,露骨的利益交换。 每一个人的根本行动目标就是利益,高尚者或许有。但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短视的利己主义者。 对每一个流派而言,其根本目的仍然是为了维系世家的富贵,这就免不了要押宝和跟随。 瀛洲实在太小,没有所谓骑墙派,都必须决定阵营然后随大流。 时代浪潮就在眼前,选择幕府还是选择皇室,都必须做出决定。 北辰归蝶仍然冷静,或许是愤怒带来的冷静,她淡淡的问:“我父亲如何回答?想必是没有答应吧,亦或者……每一个没被放回去的流派主都没有答应?” “一群愚忠者。”须佐命挥了挥手扫开白雾,就像是掸走灰尘拂去晦气般:“可你不一样,你是现人神,也是年轻有为,难道一辈子想待在你父亲的背后?” 北辰归蝶露出些许嘲讽的笑:“看来其他流派内乱也是早就被您以这套话术买通了。” 可她不一样,北辰家已经承认她的家主身份,她也并没有争夺权力的野心。 她退后半步:“我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我父亲如何回答,我就如何回答,仅此而已。” 她不再理会常仁亲王,不论接下来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懒得理会。 双方立场不同,根本不存在任何和谈的可能性……幕府和皇室的权力争夺就像是夺嫡一样,任何人都可能会被殃及池鱼。 至于说投诚? 换成其他人或许会,但她不会,也不能……她投诚了,北辰玄马就没用了,下场如何都不好说。 白维坐了下来:“现在轮到你跟我谈了?” 常仁亲王深深看了眼白维:“你,很不错,真不错。” 白维突然想到一句歌词:“我,真的很不错?” 须佐命淡淡道:“你的胆量、能力都是一流,一个明国人。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能打下现在的关系网,委实有点能耐,也是靠这真本事拼出来的。” 白维笑了:“这么欣赏我?那你是不是该送点见面礼?譬如说……把北辰玄马还回来?” 常仁亲王道:“也不是不行。” “那多谢你的大方了。”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须佐命按着桌子,沉重的强调道:“我需要你的回报!” 还是一笔交易。 北辰归蝶心生忐忑,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是须佐命的主要目标,他真正想要拉拢的其实是白维。 白维认真的想了想:“你要多少钱?我回去卖点聘礼给你凑一凑。” 须佐命目光闪烁了几次:“一个北辰玄马当然远远不够。” 他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你开个价吧……只要我能付得起。” 他手指敲打着桌案,平淡道:“只要我点头,无想新阴流的匾额会在御前大比后立刻送到你家门口,柳生一族会成为皇家的剑术指导……甚至是下一任幕府将军的剑指。” 太狂妄了!简直是猖狂! 你一个须佐命,居然试图干涉下一任幕府将军的人选?你哪来的资格,你哪来的自信? 北辰归蝶内心翻起山洪海啸,无数话语想要说出口,硬生生的止住。 白维倒是疑惑不解,故意提高声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宗师,怎么就被你们这么看重?” 大宗师也就是剑豪,武圣对等剑圣,意思都是同样的,他故意说的大声其实带着几分嘲讽。 可惜须佐命没有听得懂,高仁亲王也没有回答这个提问,而是继续加注。 “你是明国人,参与不了政治,但我可以允许你进入内阁。” “想要什么职位,都可以用秘书长身份代职,随意你把上面大臣怎么架空。” “皇室每年固定产业给你百分之二十七的分红。” 丰厚,太丰厚了,这些条件。哪怕北辰归蝶知道自己不会答应也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但越是丰厚越是可疑,因为这根本不是给一个剑豪的聘用,而是…… “简直是给英灵的聘用标准。”白维道。 高仁亲王严肃的纠正道:“是给你的。” 白维发出叹息声,先是好笑:“原来如此,目标结果还是英灵,月读命吃了那么大亏,你们知道寻常方式没有用了,特意迂回了一大圈。” 他紧接着声音略有些低沉:“因为我和神宫寺的关系很容易查得到。如果绑定了我,也自然绑定了她,顺带还能收拢神宫,让它倒向皇室。” 他按着桌子站起:“你要谈的对象也不是我,而是神宫……这些都是给神宫的,硬的行不通,就来软的,搞不定神宫寺,就试图搞定我,难怪一路上藏着捏着故作神秘。” 青年没有留下任何答复,因为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 他说:“回了。” 须佐命面沉如水,等到白维走到屏风旁,距离门口只有几步之遥时,他适才缓慢的说:“你知道现在走出去意味着什么?” “哦?”白维反而来了点兴趣:“意味着什么?要我留一手?” “我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但是……”须佐命冷漠的笑道:“把你拒于国门之外算不得什么难事。” 翻译一下:你签证没了。 第七百七十九章 庙小妖风大 妈的,居然拿签证威胁我! 这威胁还真是清新脱俗。 白维噎住。 在瀛洲时间待久了,都有点忘记这儿不是大明了。 以皇室的影响力,想要强制把自己请出境外的确算不得难事。 江户是瀛洲领土,哪怕疏通了大使馆的关系,也只能谈条件谈合作,不可能撕破脸皮的动用强制手段,否则会引发外交事件。 外交是最耗时间的,对方完全可以拖个一年半载。 白维揉了揉眉心:“利诱不成,改威逼了?” 须佐命淡淡道:“谈不上是威逼,只是不能允许你继续影响局势了。” 常仁亲王竖起手指:“待遇什么的好商量。” 态度很明显,给出好处,要求站队。如果不选择这边就是敌人,对方会想尽一切办法排除掉干扰因素,大可以直接撤掉白维的签证把他驱逐出境。 一旦白维不在瀛洲本地,后面不论发生什么他都很难以干涉,他若是不在这里,会发什么事都不好说啊。 的确是个麻烦。 白维沉吟:“你确定这件事上你说了算?” 常仁亲王手指敲打桌案:“我在外交部门还算有点影响力。” 北辰归蝶脸色变得很压抑,她下意识抓着白维的衣角。 白维镇定依旧,虽然是麻烦,但皇室在整个瀛洲未必能真的一手遮天。 他悠悠道:“看来我只能去找幕府谈一谈了,希望他们能保住我的签证,顺带去找九重花仪疏通一下关系……不知道神宫加上次位英灵还有幕府的面子,外交部会不会卖。” 须佐命面色沉凝了几分,他已经说的很重了,可对方完全是软硬不吃。 “很可惜,现在外交部里的骨干是我的人。”常仁亲王说的不知真假。 白维笑了笑:“收买下来是不是花了不少功夫?” 须佐命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白维打了个响指:“除非外交部里全部都是皇室的狗。否则这方面应该还是有回旋余地的……一旦驱赶走了我,意味着得罪神宫和将来的次位英灵,神宫寺的脾气有时候挺差的,迁怒的后果也挺严重,不知道一般人受不受得起,敢不敢付出代价吧。” 须佐命嗤笑:“你觉得你有这个分量?” 白维抬起手指,指尖有樱花色的光芒闪耀,英灵之理ꔷ杀生樱。 高仁亲王盯着这道英灵之理的具象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英灵之理是一个英灵的根本,是其灵魂本质的具现,怎么可能随意交给另一个人使用? 哪怕是使徒,也必须得到英灵的认可方才可以借用。 白维却信手拈来。 神宫寺咲还不是成年期的觉醒英灵,英灵之理处于成长阶段,并不能制造高等使徒,随意借出的就意味着将暴露弱点和袒露灵魂,这可比交出身体还要亲密个几十倍。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白维不做解释,仅是投去玩味的视线:“现在觉得,一旦赶走了我,神宫寺会不会直接翻脸?” 见到须佐命只是手指呈爪的按着膝盖不说话,他耸了耸肩,继续说:“英灵是没办法离开瀛洲的。如果这个外交部的骨干力排众议的把我签证没收,赶我走,我是得尊他一声铁头娃。 但他想必也没办法留在瀛洲了。若是一旦离开瀛洲的话,能去的地方其实也不多,而一旦去了外国,瀛洲的势力可保不住他的一家老小啊。” 青年戏谑的叹着气:“搞不好刚刚出了过门就死了呢?” 须佐命霍然起身,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 白维缓缓踱步,平静的说:“我曾经受邀进入过东海龙宫,和东海嫡公主敖寒璃有些交情,东海龙族欠我几个不大的人情,四海集团的航线遍布东西方,想来找几个人是不难的。” 他瞥了眼表情不断变化的高仁亲王:“怎么?不相信?呵……看来你对我的了解真的不多啊,倒也怪不了你,整天待在瀛洲这个地方,眼界险隘是难免的,我说一句「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不过分吧?” 须佐命终于动怒:“小子,休要猖狂!”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北辰归蝶贴着白维后背,提防着可能冲进来的人群。 白维拍了拍北辰归蝶僵硬的肩膀示意她可以放松,不需要太紧张。 同时侧过脸,言语如剃刀般割面:“到底是谁先猖狂?采用非常规手段把人绑过来,还振振有词的跟我谈什么合作,不合作就直接把我签证没收,真给你脸了。” “只允许你威逼利诱我,不允许我反威逼回去?” “在瀛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地方当了太久土皇帝就忘记了自己是谁?” “瀛洲民众敬你一声三贵子须佐命,举国之力供奉出来的现人神,听着很厉害。可在我看来你这个水平的地祗在明国起码有二十个。” “口口声声说什么谈合作,连我的基本情况都没调查清楚,真是有够好笑的。” “你刚刚让我走还好,偏偏拦着我自己找着羞辱,你说你是不是挺贱的?” 最直白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白维就这么当面的一句句话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仿佛一个个连环巴掌抽打在须佐命的脸上。 后者表情从愤怒变得阴沉,从阴沉变得扭曲,从扭曲变得暴怒,青白交替。 北辰归蝶的嘴巴变成了O状。她虽然一早就知道白维是宁折不屈的性子,但刚到了这一步还是超过了她的想象极限,还真是一丁点面子都不给呗,往死里嘲讽就完了。 爽是爽了,心情也舒畅了,但是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啊。 这要是对方气急败坏的拾起酒杯对着地面一砸,是不是三百刀斧手就会跳出来? 感性和理性还是理性占据了上分,压制了正在发花痴的感性,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出手先控制住须佐命再说。 虽然她知道自己未必做得到,做了之后面对更严重后果。但如果抓住人质或许还能有机会安全离开。 权力斗争是残忍且鲜明的,为了争夺权力,须佐命做出什么举措都不足为奇。 利字当头,枭雄心智者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或许今天真的可能交代在这儿。 谈判已经破裂了,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动手。 须佐命不可能让这两人安然无恙的离开,既然不合作,那就先控制住!如果抵抗激烈,杀亦未尝不可! 眼见着高仁亲王抬起手,屏风后五卫门手里这一把黑漆武士刀。 白维已经做好了从这里打出去的准备,他本可以稍微提个要求,譬如见到北辰玄马什么的。 但考虑到人质的重要性,对方未必会答应。于是选择直接撕破脸皮逼得对方投鼠忌器。 火药桶快要爆炸的当口,却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的回响后,门外有悦耳的女子嗓音。 “叔叔,听说有熟人前来拜访,请问你们的商谈结束了吗?可否方便?” 叔叔……也是皇室成员?这时候来是何意? 女子的到来,像是给火药淋上了水,暂时点不着了。 高仁亲王看了眼门外,缓慢的垂下手掌,一次深呼吸后调整好了情绪,对五卫门使了个眼色。 后者打开了门,会议室外是穿着白菊和服的女子,她微笑着问:“没有打扰到叔叔吧?” 须佐命淡淡道:“既然是你的熟人,麻烦你代我送客,我有些乏了。” 香宫薰子欠身:“不打扰叔叔休息了,白先生,请吧。” 白维从善如流:“好。” 临走前,须佐命的神情彻底归于冷漠:“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说辞。” 白维脚步稍稍停顿一秒:“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我对于谁来做村长这件事一点都不在乎更是不感兴趣,是你主动来找我的麻烦。” 他留下一句「池浅王八多」的讽刺后头也不回的走远。 房门重新闭合上,高仁亲王静默了半分钟时间,一拳轰在了茶几上,深红胡桃木桌面遍布裂痕。 “殿下……”五卫门弯腰道。 “去做准备。”须佐命拳头紧握着:“跪下来,可以活;想站着,让他站着死!” 第七百八十章 撕破脸 香宫薰子领着白维和北辰归蝶来到自己的住处附近。 “请进吧,不必紧张……跟上来的那些人,我会差人打发走的。” 她主动伸出手倒了两杯香草茶,放倒茶几上:“喝口茶,压压惊吧。” 北辰归蝶表情惊疑不定,她不确定的问:“您是天照命?” “其实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为薰子。”香宫薰子微笑着点头。 “见过殿下。”北辰归蝶没有入座,而是微微挪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必打扰的好。” 经过须佐命,她已经对皇室产生了严重的反感,敕封鬼神作为鹰犬,父亲生死不明,外加上这里也是皇室的居所,怎么想都不安全。 北辰归蝶的态度并不让香宫薰子意外,她耐心的解释道:“现在出去也会被盯上的,不如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你们从密道离开,需要点时间准备下。” 可她的态度越是和煦,越是让北辰归蝶感到警惕。 她听说过北风和暖阳的故事,北风越是凌冽越会让行人裹紧大衣; 而太阳温暖会让行人主动脱下大衣。 “二位还是不信赖我啊。”香宫薰子无奈的苦笑:“我的确是没有恶意的……” “您是想说自己立场和须佐命不同吗?”北辰归蝶追问:“明明是三贵子?” “哪怕同样是皇室,也存在鹰牌和鸽派的区别哦。”香宫薰子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香草茶:“就譬如说我钟爱西方的煮茶,而不喜欢喝绿色的苦涩茶汤,这在很多皇室族老眼里是个坏习惯,数典忘祖……可我喜欢喝什么茶,仅仅是因为喜欢,却被迫要适应意识形态。” 这句话听着颇为实诚。 白维先一步坐下了:“我尝尝……”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舒展眉头:“手法不错,西方茶冲泡远没有茶道这么讲究,终归还是看茶包配料表,你应该是自己调整的,还加了三种花瓣。” 香宫薰子有些惊讶这位明国人居然是个茶友:“你居然品的出来?” “我平日也喜欢喝茶,少不了一些研究。”白维报之以李的说了点茶包调配的要点:“你若喜欢研究这个,我可以写下一些茶包的配方给你作为参考。” “谢谢。”香宫薰子真诚的感谢道:“我受益匪浅。” 北辰归蝶也悄悄的坐下,奇怪的打量着二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品茶会? “天照命并没有恶意,她也不是骑墙派,反而是少有的聪明人。”白维喝了口香草茶:“否则怎么会主动来找我们解围……看须佐命的态度,也知道他在皇室中也并非一手遮天,他那么轻易放人不正是证明了天照命是个面子果实能力者吗?” 天照命羞涩的自谦道:“没这么厉害,只是因为天照命比较特殊……我也继承了一些前人所见的视野,所以明白的道理要多一些。” 北辰归蝶请教道:“以您的看法,这次幕府和皇室的争夺权力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须佐命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满意?” 天照命摇头:“我并不知情,叔叔那边的动静我并不能全然把握,这次帮你们也算是巧合使然,说来惭然,我如今也是半软禁状态,走不出这里的,外面都是鬼神,我无法自由活动。” 她顿了顿:“不过我大概可以肯定,不论叔叔做到哪一步,他都不会满足……不论他多努力想要夺回皇室对瀛洲的控制权力都没有意义。 即便幕府将军换任,下一位幕府将军也不可能对皇室言听计从,仍然是双方在互相角力。扶持一个去对抗现有的将军,再扶持下一个去对抗上一个,意义何在呢?” 喝了口茶,香宫薰子意兴阑珊道:“偏偏还要当做一生大事去拼搏,我实在分不清这是一种愚蠢还是一种固执,亦或者是因为生来骨子里流淌的争斗欲。” 北辰归蝶默然,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更加确切的事实和结果。 “这样争斗下去,武家、幕府、皇室的群臣,甚至连普通人,都会被卷进来成为牺牲品。” “权利斗争是这样的。”天照命无奈的说:“我也无能为力。” “那您今天为什么要来帮我们?”北辰归蝶追问:“是为了投资?” “这个其实是私事。”香宫薰子说:“我有个朋友很关注白先生,听说他来了这儿,我便想着和他见一面,没想到你们去了叔叔那里,我便去要人了,从结果来看是解围了,但我本意仅仅是……”她点到即止:“所以说是一种巧合。” 很关注? 北辰归蝶的小三探测器开始鸣笛:“您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 “自然不是。”香宫薰子果断否决。 白维问:“那这位朋友是谁?” “是你认识的人。”香宫薰子竖起手指:“只是暂时还不能说,以后等她自己告诉你吧。” 香草茶喝完了。 香宫薰子轻轻拍手:“密道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二位随时可以离开。” 倒是一点没有挽留的意思。 简单道别后,白维和北辰归蝶踏入密道,背影消失。 “殿下,人已经送走了,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一名嬷嬷忐忑的问。 “我们是皇室,参与不了,既然族内已经投票选择支持须佐命,也只能听之任之。” 香宫薰子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我贸然有所行动,会让皇室内部产生撕裂,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后果;同样的我也是最后一道防线,名义上的被软禁于此代表着皇室内部的另一派。 即便他们最终失败了,也能由我来出面,负责处理一系列后果,不至于让皇室彻底一蹶不振成为笑柄。” 嬷嬷低下头:“殿下的想法我都明白,只不过……为什么今晚要唐突帮忙?” 香宫薰子捡起桌案上写的几个茶包配方,将它折叠后收入袖子里:“哪里唐突了?我不过是邀请了朋友前来喝茶。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还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概不知情。” 嬷嬷苦笑着劝说:“我们处境也并不好,希望下一次殿下不要这般鲁莽了……须佐命可不是仁慈之辈,便是亲人也未必不会被他给……”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被推到明面上的月读命。 “我知道。”香宫薰子轻声说:“我们需要的是静观其变,而不是主动涉险……可他们毕竟是我的亲人,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万劫不复而无动于衷呢?” …… “天照命是不会帮忙的。”离开密道时,白维才说:“想求助于她没有任何意义,她只是一道保险。而且是在一败涂地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的保险。” 北辰归蝶也已经想明白了,她轻轻的应了一声:“我已经想明白了。” 她看着大雨不断落下的天空:“最终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们自己手里的刀剑。” 白维打开雨伞,拿出没吃完的法棍咬了一口。 权力斗争会把所有人都卷进去,最终无人能幸免,封建王朝时代就是如此,每隔几十年的夺嫡总要掀起一次血雨腥风,很难有独善其身的说法。 “御前大比……”白维喃喃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柳生霜月苦练了这么久的剑术就为了重振家族流派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如今这御前大比偏偏成了权力斗争的场所,只要对皇室投诚就能拿到匾额,她知道后不知会是何种复杂的想法……有些看上去高不可攀的东西,却是旁人可以随手赐下的一粒尘埃。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白维问道:“还要回去北辰家?” “当然要回去。”北辰归蝶低声说:“我不回去的话,家里没人管着,会彻底乱掉。” “不来我家了吗?”白维很不合气氛的故意问。 “抱歉,去不了……”她说完这句话自己心间传来一阵苦楚。 女孩屏着呼吸缓了一口气。 然后多此一举的亡羊补牢的解释道:“暂时。” “你长大了。”白维轻声感慨着。 “我还不想长大。”北辰归蝶自言自语。 一个人开始抗拒成长,是为了挽留某些注定要离开的人。 白维心想着,北辰归蝶能弄明白的一些事,或许霜月也能明白,人生的道路就是在不断的做取舍,和过去道别,和未来重逢,和已经拥有的再见,和即将拥有的相见。 过去他尽量都在护佑着妹妹。但柳生霜月未必真的需要保护,她的进步一直很快。 即便是在白维的压制下也从未失去自信和锐意进取之心,或许该稍微放放手给她一次自由发挥的机会? 正在考虑家庭教育的问题时,突然听到了一声猫叫,抬起头看去,高墙上一只猫猫跃落,不见了踪影。 有什么东西落下,北辰归蝶下意识接住了猫猫路过时的掉落物,她疑惑了一声,然后站在路灯下看去。 灯光照亮了掉落物,北辰归蝶起初随意一瞥,然后目光粘连住,眼瞳收缩。 两张纸,一张是警视厅的通缉令,一张是极道的悬赏令。 通缉令指向白维; 而悬赏令指向柳生霜月以及樱井思,共计悬赏十亿円。 第七百八十一章 雨夜带刀不带伞 “犯罪嫌疑人:白维。” “涉嫌罪名:故意伤害罪,违法入境罪,纵火罪,制造爆炸物罪,非法入室罪,抢劫罪,无证驾驶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以及故意杀人罪。” “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地投降!” “重复一遍,立刻蹲地投降!” 警车环绕,警笛声呜咽,簌簌大雨中,白维又一次落入了警方的包围圈里。 上一次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上一次有这种经历是在刚刚离开医院的时候,当时背后的驱动方是邪神信徒黄衣主教。 但这一次的规模和上一次不可同日而语。 出动的人更多,更加精锐,装备更加齐全,提前设计好的拘捕方案也更加成熟和精准。 仅仅是回到了旧江户,距离柳生宅还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他已然被团团包围住。 上百个精锐士兵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围住,下雨天视野不好。所以并没有狙击手,但近处的人数众多,拿着的武器也都是军用级别的枪械。 天空电闪雷鸣,北辰归蝶的脸色难看到极限,她愤怒极了,或许一辈子生的气加起来也不会超过这一刻的怒意翻滚,咬牙切齿着,她失望至极:“这就是皇室?” “这才是皇室。” 白维早已习惯这种滥用公权力的情况,帝国时代屡见不鲜,毕竟封建制度就是如此的三个字——家天下。 家在天下之先。 一切目标都是为了统治,一切力量都是为了维护皇室的统治,公权力并不是守护百姓。 而是为了捍卫自身统治,继续扎根吸血。所以才说瀛洲皇室的格局甚至还不如幕府。 北辰归蝶质问:“为什么没有我?” “因为针对的主要是我。”白维看到两张纸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对方的意图是什么,他冷静依旧的分析道: “放在黑市上的宣红是给黑道看的,是在给予我压力;而调动警视厅的核心力量来针对我,则是为了给我添麻烦——说到底,他是想给我施压,让我退让。” “而你的问题,在他看来是可以靠简单的武力解决的。” “即便不解决你也无妨,单单仅有北辰一家也翻不起多少风浪。” 北辰归蝶说:“我帮你斩开一条出路。” 白维失笑道:“别浪费力气在这儿,如果我没猜错,你家里应该有人在等。既然是要给我施压,怎么可能让你有功夫腾出手来帮我?” “可……” “你是北辰归蝶。”白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让你父亲失望。” 北辰归蝶红了眼睛。 他救了自己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在他需要的时候,自己不能陪伴在身边?不能给他提供一份助力? “别哭。”白维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又不是你的责任,这时候流泪岂不是让人看轻了你?” 他笑了笑:“去吧,去需要你的地方……你的战场不在这儿。” “我知道,我知道……”她都明白,可咬着牙齿,双腿沉重的仿佛千钧。 北辰归蝶对于白维的现状感到绝望和无助,皆是因为她落后了许多,了解的很少,她认为一个人再强。 即便能屠杀山神镇压幽冥也无法抗衡皇室和被皇室裹挟的半个瀛洲。 可惜她错了。 白维打量着四周上百双眼睛,他们居然也真的如同电影院里的观众一样安静。 看来困守自己就是最大目标,并不是真的奢求杀敌,亦或者是在等待着谁人。 北辰归蝶若是还不走,可能又要被拖延住。 她越是迟疑着不走,越是意味着情深义重,再说什么驱赶反而显得自己有些无情冷酷。 白维抚摸着北辰归蝶的脸颊,总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她就不会走。 他随手一挥袖,卧虎刀从袖子中飞出,落地化作一头斑斓猛虎,怒吼咆哮。 猛虎咆哮着吸引着大部分的注意力。与此同时白维稍稍倾下雨伞,雨水雷霆雨伞都成遮掩物。 “我有点忘记刚刚那杯茶的味道了。”白维突然冷不丁的说。 北辰归蝶没听明白,她的确是慌乱了心神,否则不该听不懂。 白维捧着她的脸颊,轻轻低下头,动作居然异常熟练……肯定都是云无心的锅。 有些事不能开先例,开了先例就很容易泛滥。 北辰归蝶身体直接僵住,瞪大眼睛,这算是第一次,她笨拙的站着,手脚无处安放,大脑一片空白,曾经幻想好多次的场景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中得以实现,美梦成真却又不够真实。 她终归是呆住了,直至白维抬起头,她才后知后觉的闭上眼睛。 “花香味。”白维松开手。 北辰归蝶呆呆的站着,她显得很是娇憨。 “还不走?”白维将雨伞递到她的手里。 女孩抿了抿嘴唇,她也做出了一个决定。但没有诉之于口,转身过身,身形没入雨幕里。 斑斓猛虎嘶吼咆哮,白维注意到了来自卧虎的微妙视线,老脸一红:“咳,不这么做她是冷静不下来的。” 金渐层抖了抖耳朵表示这句话就当做耳边风。 “你丫……算了,先处理眼前事吧。”白维淡淡道。 卧虎发出嗷呜的声音,似乎是疑惑白维为什么要回头。 “家里的事不用担心……这几天神宫寺都住在家里,应付一些极道份子问题不大。” 白维转身往后退去,自言自语道:“也就这点本事就想让我低头,脑子里都是浆糊么?” 警视厅的喇叭声和鸣笛声对他毫无意义,他轻而易举的就从包围圈里撤了出来,看似充沛的警力和精良的装备果然都是靶子。 真正用来牵制他的是另一股力量。 等白维放弃了返回柳生宅,很快就在旧江户花扇町的花街上看到了全身黑衣的人群们。 头顶着红色的词缀和等级,「综合等级33」「综合等级35」「综合等级29」各个流派皆有。 白维不急不缓的等着穿着黑色西服的人群里走出来为首者。 【神道无念流ꔷ综合等级47】 【皇家卫视】 【头狼】 “阴魂不散。”白维深感无趣:“就这些了?没有更厉害点的吗?” 五卫门握着黑漆的武士刀,嘴上叼着香烟:“你刚刚直接跟警方走反而是个比较聪明的选择,在这里你搞不好会丢了一条手一条腿。” 似乎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花街的店铺都关了大门,窗户都封死,只留下少许光亮透出。 白维呵出一口白雾热气:“我已经很克制了” “束手就擒还来得及,这次可没天照命来帮你解围。” 五卫门吐出烟蒂,炽热的烟丝落在水里,发出嗤嗤的微弱声响。 白维眯起眼睛:“真难为香宫薰子跟你们匹配到了同一个队伍里,她到底是来救谁的,你居然看不明白,同样的话,我还给你……” 五卫门失去了耐心,冷冷道:“拿下他!” 十几个黑衣人呼啸而上,平心而论,这些人绝对不弱,平均等级高达三十级,全部都是小宗师水平,而且深谙战斗经验,是须佐命用了大价钱和时间训练出来的专业团队,接近二十人联手。 哪怕是剑豪也需要小心翼翼。因为他们的围攻不是胡乱围攻。而是一种独特的阵法,专门用来围困和攻坚高手。 瀛洲内部的争斗从来不少,知道有剑豪的存在,皇室自然早就想着如何去应对幕府手里这把最为锋利的刀。 五卫门握着刀,找寻着白维的破绽和缺陷,他是头狼,不会轻易参与狼群的围猎,需要站在合适的角度观察和判断猎物的情况。 然后在最合适的时机切入战场,用獠牙咬住猎物,断了对方的呼吸,给予致命一击,这就是狼群的围杀方式,也是他们的必胜法。 只见到白维甚至没有去碰手边的兵器。而是抬起右手,半条街的雨陡然间悬停,无数的雨水凭空悬浮在空气里,如同甲斗按下了腰带侧键,诡异的悬停着,这一幕让黑衣人们莫名的惊惧起来,剑豪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可这惊惧来的有些太迟了,白维五指轻轻一抓,雨水汇聚在他的手里,化作一把流水长刀,具体形状变化不断,他的视线看向五卫门,后者一瞬间凉了心头血,张开口想要喊什么。 声音都淹没在水声里。 白维挥下一斩,水刀化作龙卷,一刹那贯穿百米距离,整条街的水汽一扫而空,水珠没有落下而是弹射开来,足足二十秒后才重新有雨滴落下。 五卫门跪在地上,胸膛破开大洞,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二十多个黑衣人瞬间凋零的不足五人。 剑豪级别的真气勉强提供着他最后的生命火光。 白维走过五卫门身边,捡起雨伞打开:“死在传奇武圣的手里,会让你觉得死的不冤吗?” 五卫门嘴唇嚅嗫着,发出细微的声音:“饶命,饶了……殿……命……” “好啊,我会饶了他的。”白维同意了。 五卫门的眼里亮起一瞬间的光亮。 背影里走出覆盖着青铜面具的人影渐行渐远:“但可惜,我不会。” 五卫门低头气绝。 第七百八十二章 血在流 柳生宅。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柳生霜月看着将自家围墙和大门都撞碎的载重汽车以及从中走下的人群,微微皱起眉头。 神宫寺咲摇了摇头:“不清楚。” 她们原本只是围在茶桌旁边聊着天而已。 突然间大门就被车辆撞开了,还顺带将原本没启用的老道场也撞成两截。 对设施,柳生霜月倒是无所谓。因为本就是几十年就要一换的,瀛洲建筑物大多以木质结构为主,没想着能用几十年,差不多一代人就要重修一次,基本上也是拆的只剩下骨架后在重建,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简单的交通事故也就罢了。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根本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这辆车不是寻常的载重车,从车辆中跳下来足足四五十个暴徒。 围墙破损的位置也还在涌进来其他暴徒们,看上去都是极道份子,有的有组纹有的没有,花花绿绿的一大群,根本看不出来头是什么,不仅多而且杂。 即便是雨夜和雷鸣也盖不住外面轰鸣的机车声,这个人数可能比她们看见的还要多个几倍。 “你不是说真田组的麻烦已经解决了吗?”神宫寺并不紧张,而是奇怪。 “是解决了,而且这都过去多久了?”柳生霜月端坐在桌案上,捧起茶杯吹了吹白雾:“虽然是一群极道,但来势汹汹,完全不按规矩办事,这显然已经越界了。” “要报警试试?”神宫寺倾向于按照法理来解决问题。 柳生霜月想了想后,摇头说:“不用了。” 一名极道份子已经冲到了跟前,带着摩托车头盔,手里挥舞着铁链。 因为悬赏令上有了柳生霜月的样貌,加上她气质卓然且有着令人一件难忘的漂亮脸蛋,根本不会认错人。 利益熏心的暴徒立刻伸出手想要拿下这个价值十亿円的羊羔。 柳生霜月侧过视线,手指伸出手,接住一滴雨水,屈指一弹,水滴里裹挟着沛然的剑气。 暴徒的左边肩膀一轻,他迟钝的歪过头。看着自己的老婆掉在地上,看着自己血流不止。 “啊!”惨叫声中,暴徒大吼着:“kisama!” 白皙的手指点在了他的头盔上,往前一压,人体如同炮弹般砸向人群,像是保龄球撞上了玻璃瓶,原本冲的最快的七八人集体倒在地上,一时半刻根本爬不起来,扩散的剑气透过雨幕,将草地涂上一层血红。 “我更喜欢以暴制暴。”柳生霜月按着膝盖起身。 “看来不需要我帮忙了。” “保护好樱井思。”柳生霜月说:“我可能今晚不回来了。” “把这个带上吧。”神宫寺咲将御守放在桌案上:“我自己做的,里面存了点理。” 妹妹左手拿起御守,右手拾起刀剑,她站在走廊上,看向将前方堵的水泄不通的暴徒们。 她投出平静的注视:“你们是谁,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声音不高,但每一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仅仅是问询,却有压迫感临面,她开启了剑意,冷冽的视线穿过雨幕,仿佛背后有罗刹恶鬼正在磨着牙齿发出令人战栗的销魂笑声。 兄妹兄妹,有其兄则有其妹。 柳生霜月始终都在最近距离看着白维。除了剑道之外,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下意识的朝着白维靠拢,这其实是一种武者的本能,即,效仿强者。 摸着前人过河,本质上是一种对成功的模仿,知道对方有一条路走得通,自然想要进行尝试。 为什么各类小说里都有来自过去的神奇功法而不是主人公自己钻研出来的。 因为有的路必然走得通,这是一条近路,成功者必然是集大成者,未必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柳生霜月将白维视作至强,近距离观察,总是下意识将其当做强者的模板,保留几分神韵,仿佛这样就能让实力和自信都得到巨大的增幅。 “不回答吗?” 无人应答,柳生霜月平静道:“那么……” 她微微前倾身体,身形如同鬼魅般骤然逼近,站在前排的一群暴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身体已经不自觉的脱离掌控,身体一处凹陷下去,瞬间咳出一口鲜血,被剧痛带走意识。 “什么怪物!”一名暴徒尖声咆哮:“杀了她!” “不能杀,要抓活的!”旁边有暴徒大喊。 可惜已经来不及。 人类的欲望很可怕,利欲熏心什么都不管,同样的……恐惧也能带来一样的效果。 这群暴徒甚至掏出了枪械,从夹克里掏出的枪械明显是改装后的物品,并没有达到冲锋枪级别。 但哪怕小口径手枪也是足以致命的。 柳生霜月挑起掉落在地的一根球棒,电光闪过天空,她瞬间捕捉到了子弹的动向,动作平淡的往旁挪移,让这些本就准头极差的子弹全部偏差方向变成人体描边,同时挥动球棍,单手本垒打。 噹! 清脆声音,子弹在球棒上弹射开,然后落入一名开枪暴徒的脑门。 突如其来的快令人反应不及。当暴徒当地暴毙的时候,旁边的极道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及发出一声疑惑。 “诶?” 柳生霜月挥了挥球棒,露出仿佛男孩子捡到一把超棒的树枝的表情:“这玩意,挺好用的。” “开枪!开枪!”暴徒们胆子都要没了,只顾着扯着嗓子喊。 但枪响之前就见到一个壮硕的大个子扑向了柳生霜月。 那家伙甚至直接撕开了衣服,全身长满肌肉,拳头上套着指虎。 “津田组若头!参上!” 柳生霜月懒得听这黑道口齿不清的咆哮声,直接挥动球棍轰在对方的肋骨下,已经是命中。 可这人仿佛没有痛觉,反而握住了球棍,另一只手也锁向她的右手,双目圆瞪:“我可不会松手!” 左右手受制,柳生霜月看似无法动弹了,一道人影踩着大个子的后背从后方跳出来,是个飞机头,手里握着一把小太刀,大喊道:“关东联合朝仓组若头,你的赏金我拿下了!” 柳生霜月有点憋不住的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右脚抬起狠狠踹在了大个子的裆部,后者惨叫一声,双手松开,她手腕轮转,挥动棒球棍,直接一棍子敲碎了小太刀砸进了偷袭者的脸里,整个脸蛋上都布满钢铁的碎片。 “什么中二病……要偷袭就乖乖的别发声!”柳生霜月又补了一脚断子绝孙,硬生生把昏死过去的人又疼醒过来然后又晕死过去。 她丢开了球棍,看了眼外面一排排的摩托车和仍然不见减少的人群。 “关东联合么?”她喃喃道。 听到了枪声,她捡起地上一人当做盾牌,丢向开枪的暴徒们,然后拇指推动刀锷,微微蹲下身体,隔空拔刀。 恶即斩! 正前方一百五十度,三十米之内,刀气横空,超过一米高度的所有人和物体都被强制的平等了身高。 血液、肢体、脏器、泥水、土石还有火药,种种味道混在一起很是怪异。 柳生霜月走过已经被劈成一米高度的围墙,雨水从发丝上滴落。她瞥见了一名暴徒的运气挺好,没有被腰斩,跌倒在地救了他一命,于是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罗刹般恐怖的绝美女子问:“关东联合的总部怎么走?” 她要去关东联合总部把事情弄清楚,解决一下,最好是一劳永逸。 最简单的思维得出最直白的结论。 这时候所有的暴徒都冷静了下来,再利益熏心的黑道份子也该意识到自己惹到了绝不该惹的对象。 天空阴沉,大雨倾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狂风暴雨淹没。就像是此时此刻的绝望,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掌握着暴力作为安身立命之本的暴徒们忽然无比的渴望能够得到道德律法的庇佑,可这显然太迟了。 他们试图践踏道德法律来攫取利益,却放出了一只恐怖的恶鬼罗刹,她也不会选择正常途径来解决这件事。 既然对她露出了獠牙,那么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害怕,她甚至在保持着非常浅淡的微笑……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而喜悦。 今晚的江户,注定会血流成河。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一个不留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榊原胜压抑着怒意,愤怒的质问着须佐命。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须佐命淡淡道:“既然利诱无效,自然只能威逼,也是个硬骨头,当然要做点什么,否则岂不是在单方面的说笑?” “你太鲁莽了,直接调动极道和警方,就为了对付一个人,你以为神宫是瞎子,还是幕府的人是瞎子?” 榊原胜听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解释更是为之气结:“我早就强调过,越是这时候越要谨小慎微,而且神宫的事已经不可以继续深入了!” 常仁亲王坐在椅子上,缓缓转过身:“去了一趟神宫,月读命废了,怎么连你也别吓破了胆?不过是损了一个橿原神宫,算的了什么?” 榊原胜被气笑:“算的了什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的性格总是如此谨小慎微,少了点魄力。”常仁亲王平淡道:“从二十年前就这样,我也不指望你能改掉。不过你也不用先跟我急眼,我并非什么都没有考虑过…… 此人不过是神宫剑巫的一名剑术指导,外聘而来,时间短暂,谈不上举足轻重。即便对剑巫们而言很重要,可对神宫里的神祗来说算不了什么。” 榊原胜眼神闪烁了一下。 这个说法倒是没错,护佑内部人员是神祗的职责,但白维不是,他是聘请来的外人。 榊原胜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就不考虑和英灵交恶吗?” 须佐命不屑的一笑:“你以为之前月读命那臭小子的举动,不算交恶?你们咄咄逼人在先,一早就把人得罪的彻彻底底。” 榊原胜冷着脸:“未必将来不可修复。” “我是尝试修复的,可惜这个明国人很聪明也很敏锐,察觉了我的举动后就立刻决定要离开。”须佐命手指敲打着桌案:“根本不理会我的利诱。” “明国人当然看不上你给的。”榊原胜淡淡道。 “他主动挑衅我,如果不是天照命来的巧合,我已经把他留下了,也不至于耗费这么大动静,天亮前都会结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须佐命不满道:“你该去跟香宫薰子说明白,她什么都不用做,也让她什么都不要做,免得添乱。” “他主动挑衅你?”榊原胜不理解:“两个人中还有个北辰家的女儿,凭什么挑衅?” 常仁亲王咧咧嘴:“谁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天生狂妄啊,知道我不会杀他,最多拿下关起来,真动了他的命,可就跟神宫英灵不死不休了。” “你没打算杀他?”榊原胜问。 “看他是什么态度吧。”须佐命模棱两可的回答:“只要他乐意配合就不会死,想来明国人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亲人和自己的安稳,暂时低头算的了什么。” 需要的仅仅是他低头而已。 有那么难吗? 当然,如果他真的是宁折不弯,那便效仿屈原,把他沉了东京湾。 这些话,常仁亲王没有说,他也认为不会有人会这么愚蠢,为了所谓骨气连全家的命都不要了。 听上去都很合理。 须佐命是很冲动,但也并不是什么都没考虑。如果能按住白维这枚棋,至少不用担心短时间内神宫出问题,甚至可以提出交涉。 这是好处,但坏处呢? 失败的后果呢? 显然常仁亲王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会失败的结果。 作为瀛洲最有权利的人之一,偌大瀛洲哪有谁配的上是他的对手呢? 榊原胜要想的更深一层,他了解须佐命,这人是个刚愎自用的傲慢者,不是完全的没脑子。 但过于傲慢就会轻视旁人,加上整个瀛洲都没有谁磨过他的性子,自然只会助长他内心的傲慢。 榊原胜则是个野心家,选择和须佐命合作,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室守护,靠的是谨慎多疑加上灵活变通,他之前在神宫吃了一个大亏,对此讳莫如深,难免会担忧再出点问题。 能控制武家就已经足够,根本不该再图谋神宫。 他本是这么打算的,也当面说过了。但没料到须佐命的野心太大,两方面都要抓,两个全都要。 导致局面走到了眼前这一步。 短暂的迟疑后,榊原胜听到了电话铃声。 常仁亲王接通了电话:“嗯,是我……哦?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哈哈哈,好!” 他挂断了电话,对着榊原胜投去一个傲慢的目光:“那个明国人已经自首了,正在警察局里被关着呢,什么狗屁骨气,真是一文不值。” 榊原胜听到这里,不仅没有轻松,反而是露出了迟疑之色。 “警察局?”他问:“你不是派遣了五卫门去控制他?” “是又如何?五卫门没回来,或许是因为他知道敌不过,还不如主动自首呢。” 须佐命懒得做他想:“人已经抓到了,局面还在我们的控制里,等控制住了他的亲人,再跟他谈判。” 他抽出一根雪茄,心情很好的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一口白雾:“很快他就得跪着说话。” 榊原胜面沉如水,听到了捷报,他并未感到身心轻松,而是迟疑。 仔细想想,选择低头才是正确的选择,但为什么会觉得有点不安呢? “你去把黑道的悬红取消。”榊原胜推开了大门。 “你去哪里?” “去见见这个年轻人。”榊原胜披上大衣:“哪怕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能让你折辱两次。” “红脸和黑脸。”常仁亲王吐出一口白雾,挥挥手:“知道了,你去吧。” 等英灵离开后,须佐命发出畅快的笑声。 乘车离开的榊原胜觉得这大雨越下越大了,漆黑的天空如同要把瀛洲吞没般,他闭上眼睛。 雨幕里有金色眼瞳的人正在走向皇家院,他停下步子,望着已经离开的车辆,然后转过身,发出一声叹息。 自作孽。 不可活。 …… 榊原胜一路进入了警视厅内部,在一处审讯室内见到了白维。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他的气色很好。甚至在吃着猪排饭,愉快的和警员聊着天。 看上去很熟络。 他走了进来,替换了其他人,平静的坐下:“认识一下……榊原胜。” 白维没理会对方伸出的手,继续吃了口猪排饭:“白维。” 榊原胜将傲气收敛的很好。和须佐命截然不同,他作为英灵本可以狂傲,但外在一点都看不出来。 就像白维一样,平日和普通人一般无二。 “今晚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 “希望你不要介意。” “换成你被人威逼利诱,被请到局子里吃猪排饭,你会不介意吗?” 榊原胜心说我看你吃的还挺香的。 “是挺香的。”白维直接回答道:“在这里吃猪排饭是别有一番滋味,以前试过,现在是第二次。” 榊原胜略微思考,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年轻人,他主动来警局却表现的不像是服软。 他开始试探着提议:“不如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所有损失我一并承担,今晚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须佐命会同意?”白维笑了:“他一个劲的要我磕头谢罪呢?” “他的事你可以不用管,这里是我说了算。”榊原胜态度强硬,须佐命根本不敢跟他翻脸,他想听听白维怎么回答,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底牌。 白维:“好啊,我同意。” 直截了当的答应,然后补充:“要多加点精神损失费。” 榊原胜心说自己难道是真的多疑,他慢慢的点头:“这是自然……赔偿会到位的,这里的卡有……” 白维拿过储蓄卡,露齿一笑:“好的,我跟你和解了,本来这件事也跟你没什么关系,辛苦你跟须佐命那种自命不凡眼高于顶的地主傻儿子斗智斗勇了。” 榊原胜听着这些话,一时间觉得如闻仙乐舒爽到不行。 “你能不能计较是最好不过了。”榊原胜道。 “当然不会计较。” 白维咬下猪排,脆脆的面衣发出清脆响声,咀嚼声像是车轮碾碎稻谷:“和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第七百八十四章 跪着说话 雨一直下。 仿佛台风过境,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有这么多的眼泪在流。 或许是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葬礼。 然后在葬礼上开怀大笑,笑的眼泪直流。 守门的门卫瞥见了一道人影正在靠近,抬起手拦截:“前面是皇室私邸,胆敢靠近……” 警告已经发出,可对方全然没有停下的意图,两人果断掏枪,里面并不是荷枪实弹。 而是足以麻痹猛兽的麻醉弹,开枪命中。但只听到铛铛两声,麻醉弹掉落在地上。 对方抬起头轻轻掸了掸,像是擦拭掉灰尘似的,来着没有打着雨伞,直至走到近处,门卫才注意到他的衣服居然是干的,雨水仿佛主动绕开了对方,青铜面具下是一双闪烁着暗金色的眼瞳。 “你……您是……”门卫的声音在发抖。 “不想死就站着别动。”白维的声音透过傀儡传开,他一脚踢在了正门上,沉重的铁门直接掀飞出去三十多米,在地上连续翻滚后。半个砸在了草坪里,半个砸在了喷泉中。 这样巨大的动静瞒不过他人。 白维绕过了庭院,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急不缓,不快不慢。等他穿过中庭的时候,已经有大约二三十个保镖已经被叫醒。 但他们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阻碍是满溢而出的神气,还有虚化实的影子们。 这里生活着须佐命和天照命,瀛洲内部很少有谁对皇室动手。但这里仍然保留着足以防范绝大部分威胁的保卫力量,不单单保镖,还有地祗。 毕竟是须佐命,三贵子之一,现人神,一国仅有三个的超级地祗,他留下的山神水神或者土地神、武神等等都是数量不少,这些地祗不能参与争夺权力的斗争,但要保障皇室的安全。 白毛的狼形神兽,黑色的猿猴地祗,披着鳞片爪牙锋锐的水神,双头四臂手持巨剑的武神……中庭里已经聚集了五六个地祗或者神兽,它们口吐人言。 “来者何人!” “立刻退去!” “胆敢冒犯,自寻死路!” 呵斥声如同雷鸣般接连不断,神气环绕涤荡。在护卫眼中,看到守护神出现,纷纷感叹冒犯者死定了。 白维瞥了眼神祗,一眼看过去等级全部都在六十级之下,只有一个是传奇阶,平心而论,不算弱。 但还是菜了点。 一头有点龙种血脉的神鱼在这个天气下如鱼得水,兴风作浪,神气高涨,狞笑道:“让我来生吞了它!” 无支祁留下的淮水涡君之位还在,水君相覆盖面容,这里虽然不是他的水域,但论及神格,区区一群地祗,如何能与一个水系顶点的君王比较。 “聒噪!” 五指一握,满天流水汇聚在掌心,抽水为兵,化作一根纯粹的水棍,对着胆敢对他露出獠牙的神兽地祗们狠狠一砸,灵巧的神兽们也根本始料未及这一棍子的来势凶猛。 仔细说来,速度不算快。 提前开始躲避的皇家守护不少。但不知为何,它们没能躲得开,尽数被卷入这一棍的神威里。 最为灵活的神鱼更是僵在半空动弹不得,上一秒还是如鱼得水,下一秒就成了自投罗网! 听它如臂指挥的漫天雨水眨眼间不再听从指挥,兴风作浪变成了自己跳下油锅,无数流水化作刀刃,切开它的鱼鳞,如同针刺般将其牢牢钉死于半空。 水棍当头临头砸下。 修为近九百年的鱼被漫天雨水凝聚而成的棍子砸中,被轰入中庭地面,大地坑洼凹陷中一滩肉泥。 死的不能再死。 肉身被摧毁,但香火愿力勉强护住了它的神魂还在。 一缕神魂从死去的肉体里飘出来想要寻求同僚庇护。但左右看去,不论哪一只神兽都在这一棍子下瑟瑟发抖,最为威风的四臂巨灵武圣挡住这一棍子,两条手臂都在颤抖不止。 “你刚刚说要生吞了我?”人影走近,五指如牢,封锁住了神鱼的神魂。 “饶,饶……” 话没说完,这个神鱼的神魂被抓着,充沛的神魂正在迅速的消解,从巨大变得矮小,沦为掌中之物。 神鱼感到自己的灵魂愿力都在远去,挣扎的气力越来越小,觉得对方身体越来越庞大,最终巍峨如山,那双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亮,恐怖的令人战栗,充斥着寒意。 白维以水为刀,将神鱼的灵魂劈成两截,它的肉身被摧毁,神魂凝练,就这么被细细切成了生鱼片。 等他松开手一丢,原本的神鱼只剩下半截子骨架,没死透,但基本上灵性全无,神性尽散。 其他守护者看着这一幕,顿感兔死狐悲。 而青年手里提着生鱼片,随便塞了一片进入嘴里,隔着青铜面具发出的咀嚼和吞咽声,听得神兽地祗们遍体生寒,眼神里不再有半点敌意,只有敬畏和恐惧。 “我果然不喜欢吃生的。” 才吃了一片便觉得腻味,将生鱼片丢丢开,凝练的神魂散入水汽中消于无形。 淮水君王单手负后,瞥了眼其他噤若寒蝉的守护们,平淡道:“滚,还是死,自己选。” 一片死寂中。 首先是白狼神兽果断低下头,脑袋贴着地面,恭敬行礼后退去。 它很果断的润了。 即便违背了皇室守护的职责也只是付出一些代价。可如果和此人敌对,那就是必死无疑! 不,他根本不是人!而是神祗!阶位极高的外来神! 皇室再厉害也只是一国最大的地祗,和远古神祗不是一个级别的!差了太多倍,没有可比性! 况且,自己作为皇室守护,不得保护其他的皇室成员? 现人神死一个又怎么样,反正一百年都要换个几届!自己光是须佐命都见过下于十个! 只要皇室没死绝就行了! 区区现人神,居然惹到这种大敌,死了也是活该! 皇室守护的神兽神祗们同气连枝,一个撤了,其他也果断撤走,根本不考虑留下来送死陪葬的可能性。 即便是愚忠者,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现人神而陪葬,只要白维不彻底灭了瀛洲皇室,不击穿国家神道教构建的三贵子体系,这群守护就不会跟他彻底翻脸。 悍不畏死者或许有,但绝不会存在于这里。 白维踏过了中庭,走入了场馆内,道路不言自通。 拦路者,竟无一人。 …… 须佐命早就听到了动静,但他没有选择逃走。 这里是皇室私邸,是他的领地,就像战国时代的大名,别人都打进了他的城堡,还谈什么逃跑? 别人攻入城里就意味着亡国,大名要么选择投降臣服,要么选择引颈就戮。 他很傲慢,绝不情愿逃跑来换取生机,况且……他能逃到哪里去? 能保护自己安全的只有英灵,可距离太远了,根本来不及求援。 真是荒唐,堂堂一国皇室居然被人欺辱到这个地步,脸都不要了! 常仁亲王握着拳头,手臂肌肉隆起,紫色的电光环绕不断,他打开了衣柜,披上了盔甲,皇家也有盔甲。 虽然皇室从不上战场,但须佐之男是战斗的武神,他自然有一套能承载神威的盔甲,它很古老,而古老意味着神秘。 虽然是杜撰的传说,是虚假不真实的实话。但一个谎言说了上千年也总归有人会相信,足以弄假成真。 他披上盔甲,却可惜没有请来兵器,只能从手边抽出爱刀作为替代,灌输神力,升变天丛云。 作为现人神,他这辈子没和人打过几场生死搏杀,上战场不是主公要考虑的事。 他打开门,坐在了大厅的凳子上,穿着盔甲,披着羽衣,佩戴铁面,横刀于膝盖,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等候着胆大包天的刺客到来。 很快,他看到了来人,低沉的嗓音穿过铁面:“你……” 他刚刚要开口说话,视线陡然间模糊,他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太快了,或许专业的高速摄像机才能看清刚刚瞬间发生了什么,直觉让他立刻抬起头,消失的人影出现在正上方,就在头顶之上,万钧流水化作怒涛般的水棍,劈头盖脸当头棒喝! 二话不说,一句招呼都没有,水棍已经轰到了头顶正上方。 须佐命举起刀刃防御,顷刻之间楼房两侧玻璃窗齐声爆碎玻璃洒落。 轰鸣一声巨响,这一棍之下的须佐命感觉全身肌肉都在悲鸣骨骼在战栗。 除了架起兵器就做不了任何动作,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即便如此也无法抵御沛然巨力,刚刚起身就被砸回座椅。 地面崩裂,双脚陷入石中,膝盖贴地。仅仅坚持不到一秒钟,他已经被迫下跪。 这股力量仿佛无穷无尽,就像是开闸倾泻而出的洪流! 就在须佐命以为自己快被这股力量压成肉饼的时候,怒涛般连绵不绝的力量竟是散去了。 并不是散去,而是撤回了。 水棍稍稍抬起,让他得以回气喘息。 艰难的仰面,望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身子的来犯者。 不是他太矮,而是因为他已经屈膝。 覆盖青铜面具有着金色眼瞳的男子居高临下,声音缓缓回荡。 “记住……” “在我面前。” “要跪着说话。” 第七百八十五章 很有骨气 疯了。当真是疯了。 须佐命跪下了,虽然是被迫的,但膝盖触碰地面,的确是跪着。 他是瀛洲皇室,下跪的时候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还有整个皇室甚至瀛洲的脸面。 这已经不是飞扬跋扈四个字就能描述的傲慢,简直是目中无人、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须佐命目眦欲裂,七窍里要溢出血来,他嘶吼道:“kisama!” 一句话就怒气值拉满,已经顾不得形象直接爆粗口。 暴怒之下伴随着气力的提升,现人神不顾后果的疯狂榨取地脉中的神力,一刹那暴起。 电光火石间,山石崩裂的轰鸣声回荡开来。 铁铠鬼面碎裂成数十块,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脸上,像是一记坚实的攻城锤撞在了城门上,以缓慢的速度进行慢放就能看到他的整个脸部都被踹的凹陷下去,鼻梁骨骼断裂,牙齿碎掉被咽回嘴里。 须佐命如同炮弹般倒飞出去,从一楼飞上二楼,砸穿了楼梯,击穿了大门,也穿过了他的办公室,从落地窗上抛出去,落在地面。 他的双眼翻白,显然大脑承受如此强烈的冲击早已处于震荡的状态,落在庭院里,冷水流入伤口,火辣辣的刺痛和冰凉凉的感触,他三秒后才勉强回过神。 刺激他立刻清醒的是紧随而来的脚步声。 佩戴青铜面具的青年如同闲庭信步似的推开门走近,乍一眼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但漫天落下的雨水都绕开了他,如此倾盆的夜雨中连头发都没打湿一根。 “不想跪着说话?” 青年平静的投来注视:“那就站着死。” 须佐命一瞬间感受到了无穷的恐惧感,如同漆黑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了,遍体生寒。 疼痛会让人暴怒,会让人愤怒然后失去理性。但剧痛会让人清醒,刺骨的剧痛和尊严的崩裂都让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死亡的到来。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特别对于这些身居高位者而言,死亡的威胁距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了。 须佐命这类人,往往有一套自圆其说的价值观,他们自以为是英雄,相信英雄主义历史观,认为自己会成为独一无二的英雄,能够改变时代,能够名垂青史。 然而,是不是真正的英雄,绝不能只看单一片面的时候。 站在风口上,猪都可以飞起来……没了这个风口,是英雄还是狗熊? 亦或者,在屠刀之下,能有勇气奋力反抗者,能有几个呢? 他所谓的大义凛然,所谓的理想梦想。所谓的权力欲望,所谓的大将风度……将这些了罗列成堆后放在天秤的另一端和生命进行衡量。 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 舍生取义?酣然赴死?还是苟且偷生? 须佐命过去从未面临这类抉择,他也本不该面临这类选择,皇室成员,三贵子之一,只要老老实实过日子。 哪怕出格了一点,也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的保证他的性命,让他站在无数人的牺牲铺就的道路上自诩英雄人物,笑看古今大谈成败。 但现在,他的那些光环都被摘下了。 真的有人会来杀他,独自一人就凿穿了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 临头第一棍崩毁了他身为三贵子现人神的自尊心。 第二脚踹的他几乎全身卸甲。 第三招,就能要了他的命! 常仁亲王从未像现在一样深刻的感受到生命的宝贵……因为这把刀子真的递到了他的跟前。 就像是上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皇亲国戚下一刻就被送到菜市场按下脑袋等待斩首。 巨大的反差,巨大的错愕,巨大的迷茫……在这之后,便是恐惧。 “来人!” “快来人,拦住他!” 他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 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将这一刻的他定性……绝非他自认为的英雄好汉。 纵然在十几秒之前,他还能以一副大将的姿态坐镇本位,待到屠刀加身,他才迟钝的意识到之前的愚蠢。 面对屠刀,强者拔刀向更强者,他张开口,居然是选择了大声呼救。 刚刚也只坚持了两招,手脚还在,不过是破了相,兵器都在手边,力量仍然完整。可他生不出挥刀斩敌的勇气了,巨大的差距带来深刻的恐惧。 难道他不知道,白维一路杀过来,靠的是纯粹的武力? 难道他不清楚,即便懚大声呼救,护卫们前来以死相拼也毫无意义? 难道他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丢下了全部自尊? 他当然知道,当然清楚,当然明白。 但是……那又如何? 他快死了啊,快被杀了啊,可他不想死,还想继续活!他可是堂堂三贵子,全瀛洲最宝贵的命之一,怎么能在这里丢掉! 自尊、野望、权利……拥有的一切放在天秤上积压成堆,都比不过他自己这条命的重要性。 唯有活着才是根本,生命最为宝贵。 他深刻的理解到了这一点,于是挣扎着爬起后便大声呼喝:“守护,皇家守护何在!侍卫呢,卫兵呢!都出来!围剿他!杀了这个人!大有奖赏!!” 呼喝声不断,但四周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守护们早已退散,侍卫们也不想死在这里,便是早早去了其他皇室成员的所在,但求一条活路。 他留在这里,艰难的爬起身,双股战战,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是孤家寡人。 一股强烈的悲愤涌来。 “你,你到底是何人……你胆敢杀我!” 他试图展现出少许勇武,但精气神早在之前就散去,挺起腰板,神气和神力仍旧充盈却再无半点底气。 白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对方:“不杀你,我为什么要来这儿?” 他颇为恶趣味的笑了笑:“怎么,想活命?跪下来求我啊?” “我以水君的名义保证,这做不得假。” 战栗停下了,他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活命机会。 须佐命盯着白维,内心无穷的情绪翻滚,有愤恨,有怨怒,有悲哀,甚至还有他自己都深感羞耻的一丝窃喜,为能够苟且偷生而窃喜。 他眼里闪过挣扎,软弱的成分越来越多。 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的膝盖也越来越软,缓缓低下头,强行逼迫着自己土下座,显得悲凉而耻辱。 就在他快要跪下的时候,膝盖下方却传来坚硬的感觉,他发现自己跪不下去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什么力量阻止着他继续下跪。旋即他听到了对方煞有其事的拍手鼓掌,称赞道:“不错,不错……不愧是瀛洲皇室的须佐命,很有骨气,很有精神,我欣赏你的勇气,会给你留个全尸。” 清脆的掌声如同巴掌抽打着面门,一次次的响亮而刺耳。 须佐命的理智直接归零,面对如此羞辱,他直接陷入癫狂,神力神气暴走,狂怒的嘶吼出无意义的词汇。 “啊啊啊!” 像是野兽的绝命咆哮声。 疯狂驱使着他爆发出最为凶狠的一斩,仿佛生命都在这一刀中燃尽,紧握着武士刀,猛地挥斩,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愤怒驱使下的凶狠决然,灌入神力的武士刀幻化为天丛云剑,刀刃上释放出照亮半个皇室院落的辉光,这是瀛洲神话里最为锋利的一把刀剑,足以斩断山与海。 这一刀的确是传奇巅峰的力,虽然因为疯狂而无序暴走。 狂暴的一刀呼啸而过,白维背后方向的庄园已经从地图上被摸去,远处的一截闪避悄然间断裂,在大雨倾盆中发生连环的坍塌,震动缓缓传来。 白维站在原地毫发未损,他有些可惜,在获得了水君相后傀儡躯的战力已经足以比肩半神。 否则这一刀未尝不能带来些许危机感。 他瞥了眼几步之外的须佐命,燃烧殆尽后的一刀已经几乎摧毁了他的生命,就像不顾后果后直接炸膛的炮管,残缺躯壳,将死未死。 白维抬起手,斩下他的头颅,一脚踢飞出百米远。 直至死亡降临,须佐命都不知道杀他的人究竟是谁。 第七百八十六章 我可是清白的 “榊原胜大人……接下来我要说的是,您千万别害怕。” “害怕?我堂堂英灵怎么会害怕?” “须佐命死了。” “……”心肺停止。 刚刚离开审讯室接通了一个电话的榊原胜以极快的速度折返回到审讯室内。 他直接冲向了桌案后方打着盹的白维,右手伸出,抓住他的衣领。 “你敢袭杀瀛洲皇室?!”榊原胜目眦欲裂,双目要喷出火来。 白维坐在椅子上,满脸疑惑:“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杀谁了?” “还在装蒜!”榊原胜握紧拳头,仿佛随时可能落拳。 “如果你要使用暴力逼供我建议你想好了。”白维淡淡道:“这时候大使馆的人应该已经快到了,我跟大使馆的纵横家有点交情,这个敏感时期得罪我们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随便使点绊子就足够你喝一壶的。” 纵横家都是群疯狗,这是常识。 外交事务交给这群疯狗乐子人处理,何尝不是一种战略威慑? 榊原胜当然知道纵横家就在路上,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等对方到了就没机会了。 就在他脸色阴沉的时候,白维挑了挑眉毛,掐了掐手指,然后恍然道:“难怪……常仁亲王死了吧?” 榊原胜冷笑:“明知故问,他不是你杀的?” “我可是在这里待了三个多小时,哪来的分神去杀人?”白维好笑道。 “可你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跟「死人」计较,是我听错了?” “这倒是没有。”白维凝视着次位英灵,露出嘲讽的笑意:“因为他是个死人。” “还说跟你无关!” “哎……”白维很无奈的叹气:“你难道不知道明国有种神秘叫做天机算术吗?” 榊原胜微微一怔,他自然是听过的。 白维道:“通过占卜来测算一个人的死,不是那么难的事,你不相信可以去调查一下,我的妹妹白星回就是已经入选了算术阁中专研天机算术,她会的,我也会一些。” 他掐指:“随便一算就知道了,常仁亲王已经咽气了……神秘的东方力量,有什么好意外的?” 榊原胜死死盯着白维,攥着衣领的手臂越发用力。 “你在说谎!” “你一个武夫,根本不会深研天机算术,跟达不到测算现人神生死的水平。” “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被抓,然后引我前来,让皇室身边空缺,没有了次位英灵,你就有机会直接杀进去。” “以自己作为诱饵,故意拉长时间在跟我兜圈子,同时还能在警视厅内自证清白,一举两得!” 他说的万分笃定。 这并不复杂也不难猜到,之前会觉得怪异是因为出于智者谋划的谨慎,现在才知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白维却仍然一脸骗傻子的无辜:“都说了是天机算术,我可是清白的,你不要污我。” 神™天机算术,你当我傻子?天机算术有你这么掐掐手指就能算出来的? 榊原胜拳头都硬了,但偏偏白维给的解释听上去能说得通。 而且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事实上,榊原胜刚刚仅仅是推测和施压,他自己也不相信白维能单枪匹马的杀了皇室的须佐命。 即便他的实力比推测的还要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穿皇室守护。 况且他的本体也就在这里,活人在这里的确分身乏术。 只能推测还有另一名同伙。可这个同伙是谁,身份是什么,一概不知。 他试图从白维这里找到突破口。但可惜在施压下,白维完全是一口咬定自己能掐会算。 对峙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敲门声传来。 “大人……大使馆的人到了。” 榊原胜拳头都硬了,他只能强迫自己松开五指,纵横家来了,他也只能退步。 “你考虑过须佐命死了会带来什么后果吗?”榊原胜临走前丢下质问。 白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没有开口,唯有声音连成一线:“不过是死了个皇室,能有什么后果?现人神的替代要多少都有,真正在意须佐命死活的人是你罢了。” 榊原胜侧过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神宫寺咲还是初生英灵,你以为她真有本事能一直护着你?” 须佐命死了,榊原胜对于皇室控制力会降低一个档次,也缺少和他唱双簧的人。 走到这一步,白维和榊原胜就再无回环的余地。 白维抬起手,明明是犯人却摆出送客的姿态:“请吧。” 次位英灵离开警视厅,大厅里遇到了一袭墨云长衫的领事馆参赞王域。 两人对视一眼,没打多少招呼,点头之交便离开了。 “王大人,情况不妙啊。”一名领事馆成员凑近道:懽“得商量一下把白武圣送回国的事了。” “我心里有数,你去把他捞出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王域点头。 也就三分钟后,白维来到了大厅,双手镣铐被解开,和一旁的警部说说笑笑,一副「这里我很喜欢,都是人才,体验良好,争取下次再来」的模样。 王域领着白维坐上了车,吐槽道:“你人脉还挺广的。” 白维握拳撑着腮帮:“我也帮过警视厅一些忙,算是比较熟吧。” “但该对准你的枪口还是会对准的。”王域摇头感叹:“放在大明不会有这类事的。” “想劝我回国啊。”白维听出他的言外意。 “我真怕你死在这儿,届时领事馆一堆人都得被一撸到底了。”王域指着自个头顶,半开玩笑道:“我是心疼我自己的乌纱帽,你若不是武圣,谁关心你怎么折腾。” “不至于。”白维自信道:“死的只会是他们。” “杀了一个瀛洲皇室还不够?”王域疑惑的问,他脸色微妙:“你不会还想跟榊原胜拼一拼吧,清醒点,就算你是高级使徒也没可能是英灵对手。” 白维不答反问:“为什么都觉得是我干掉的须佐命?” 王域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忘记万妖国的事了?你可是主动找上我的,自己也待在瀛洲里。但万妖国那边被搅的天翻地覆,你自己当时怎么吹嘘的来着?这枚棋子,一剑可当百万师?” 昂?还有这回事? 白维回以一个尬笑:“确实忘了。” “你要搞事好歹通知我一声。”王域继续抱怨,他仿佛是塞满了一肚子怨气的深闺怨妇,看着白维的眼神完全没有半点愤恨只有无奈和忧郁,仿佛被欺负了的小媳妇似的,武圣可是大明国宝,比起四川人手一个的熊猫更加金贵的多,谁都得哄着来。 “你要配合我啊?”白维搓了搓手表示期待。 “不,我提前打调职报告,换去欧罗巴那边都行,只要别让我呆在这儿陪着你赛博发癫。” 王域嫌弃道:“我才懒得参与别国内政呢,特别是瀛洲这片臭泥潭。” “你一点不像纵横家。”白维语气痛心疾首:“学学你的前辈们啊。” “纵横家最为看重利益,瀛洲对明国毫无意义,这里有什么?资源还是市场?大明国内是根本看不上。” 王域一针见血道:“你把这儿搅翻天了都没用,还不如早点和你老情人去商量商量,把白泽国的坊市给开了,那边才是长老们近期颇为重视的事。” 白维不说话了,对比一下王域的所说,他发现这次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格局小了。 “暂时去不了。”白维说:“朝露会全力推进的,不需要我去插手……我还是要留在瀛洲的。” “得罪死了英灵次位英灵,还是在幕府将军外出的情况下,你真不怕对方狗急跳墙。” “吠犬不咬人。”白维平淡道:“他没证据,也那我没辙……如果真的要动手,那反而合我意了。” “你这自信能不能借我一点,不多,三成就足够我去学宫里舌战群儒了。”王域闷闷不乐。 “我妹妹在这里,很多认识的人都在这里,我走了,他们怎么办?”白维看着窗外说:“等死吗?” “这儿不是大明,可没什么告御状的机会。”王域说:“皇室死了人,不会善罢甘休,怕你扛不住。” “与其担心我,还是早点和上面打调职报告吧。”白维突然喊了声:“停车。” 王域翻了个白眼:“信不过我是吧?” “当然信不过,你车是往领事馆方向开的,这儿下车刚刚好。”白维呵呵一笑:“到地方,你直接一声令下把我绑了送回大明怎么办?” “谁能绑你一个武圣?我可没这本事。”王域顺口一提:“你家里情况也不好,怕你见到直接提着刀去拼命,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了。” “我知道。”白维早有预料:“正好屋子也老了,也该装修装修了,顺带找熟人参谋一下。” 王域楞了一下,挑眉道:“口气倒是不小……你打算推谁上位继承幕府将军的位置?” 白维缓缓打出问号:“?” 他当即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是清白的,绝对没这个意图。” 第七百八十七章 长夜结 柳生霜月正闷闷不乐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剑豪境界的修为已经不惧寒暑,她倒也没撑伞,提着刀抢了一辆摩托就出了门。 一身衣衫还好是深色的,被打湿后也没有变得透明,加上她的身材曲线起伏也并不多,比较平整,看上去并不会给人一种瑟瑟的感觉。 左手握着刀,右手提着塑料袋,塑料袋破了个洞,一路上都在滴着水,红色的水。 两个多小时前,她独自一人杀进了关东联合的总部。 关东联合势力很庞大,内部养的极道数量很多,大部分都是实力强劲的组别,算上三代和三代以下的组织数量更是多达二十以上。 她也没考虑合适不合适,只要是关东联合的人都当做靶子,简单一句「让我试试刀吧」,就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单人拆了三个组。 有几个组的老大正好在关东联合总部里开会谈什么,被她一脚踹开大门,然后唰唰唰的切下了三颗脑袋。 关东联合这三个极道组织的老大的脑袋,都是关东联合的二代以内的组织,资产很多且心狠手辣。 死的算是略有些不明白。 之后她连续翻了大约一百多人,被直接砍杀的不多。但血流成河难免,断手断脚就更多了,仿佛杀死比尔里的饭厅大战,得把彩色滤镜换成黑白的,杀了一个多小时,她只觉得略感疲惫。但关东联合的士气已经被彻底击溃了,还敢顶上来的愣头青一个都没有。 可惜柳生霜月进去的太迟了,她只碰到一个大约是剑豪水平的剑客看守着大门。 这个剑客自称是关东联合的剑道总指,大概相当于是禁军教头的职位,关东联合内部至少排名前三。 对方的居合的确很厉害,可惜柳生霜月见过更快的居合,发现对方已经年老体衰,打了几个回合就已经累得不行,她很善良的让对方入土为安了。 直接一招天狗切了断其性命。 推开剑客背后的大门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关东联合的真正高层可没这么要脸,她打进来砍人需要时间。而且对于地形不熟悉,光是找路就花了一个小时。 建筑物的内部结构也是故意设计成九曲十八弯的形式,等她找到目的地,里面的人已经溜之大吉,黑道可不讲究什么大将风度,谁都不轻易留下来等死。 她扑了个空,自然是闷闷不乐。 出门的时候,发现又来了七八个极道组织,里面有几个高手,她正要拔刀,却见到这群人齐刷刷的弯腰鞠躬,站在两排,一副「我想做小姐您的狗」的忠犬姿态。 柳生霜月更加不高兴了,提着塑料袋穿过人群离开。 她之所以带着头颅不是因为恶趣味。而是听人说过这个剑指是个通缉犯,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而且悬赏价格还挺高的,她心想或许可以送去警局换一笔赏金,自家道场和墙壁还得拿钱维修呢。 机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没油了,原来油箱已经被打穿了,油已经漏光。 不得不丢下机车改成步行。 凌晨后也没有电车,她走着走着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北辰家附近。 顺带来瞧瞧北辰归蝶,她前几天不辞而别,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刚刚走到北辰家门口,却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锐气,一道人影砸了过来。 柳生霜月被撞个正着,两人摔在地上。 “你这是被赶出家门了?”柳生霜月抱怨着吐槽。 “是被踢馆了。”北辰归蝶喘息不断,身上好几道深深的剑痕在流血,她回答完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分了一些注意力到左边,结果看到的是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苍白的脸色,死寂的双眼。 北辰归蝶差点心肺停止,直接挥掌一拍。 “死人头啊!” 柳生霜月看着飞出去的脑袋,发出可爱的悲鸣声:“我的赏金!” 她扯住北辰归蝶的衣袖:“那颗脑袋价值一度围墙和新道场啊!看看你干的好事!” 北辰归蝶甩了甩手掌沾染的血水,尴尬道:“拿人头去换赏金,你是东土大唐来的赏金猎人?” 她果断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生霜月起身:“刚刚拆了关东联合刚刚回头……极道分子想不开悬赏我,我去讨点说法。” “你怎么看上去和没事人似的?” “你忘记我刷了多久的罗生门了?早习惯这类车轮战了,这种程度勉强算是热身吧。” “真是凶残。” “是啊,极道份子太凶残了。”柳生霜月毫无自觉的问:“你这儿什么情况?” 北辰归蝶陡然振刀,兵器发出铿锵之音,剑气爆鸣:“看到这情况还不知道吗?被人堵在家门口了。” 柳生霜月眯起眼睛,天色不太好,没有月光也没有灯光,只能透过凌冽的剑气和剑意来感知对方的存在轮廓。 虽然看不到脸蛋,但这股压迫感很强,或许仅次于兄长,强过她见到过的其他任何剑客。 “你是怎么惹了她的?” “她来这里踢馆,还问我怎么惹了她?”北辰归蝶没好气的骂道:“她神经病罢了!” 北辰凉凝视着两个一唱一和的小姑娘,嗓音低沉,俨然没有了之前的一贯从容。 “你可真有胆量啊,北辰归蝶,做了连你老子都不敢做的事。” 柳生霜月瞥了眼北辰归蝶,等着后者的解释。 “我只是烧了自家流派匾额。”北辰归蝶扶着膝盖站起来:“算是什么大事吗?” 柳生霜月嘴巴长大,这还不算大事吗?你是想要和全家人断绝关系才这么干的? 她憬还不清楚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于是灵光一闪,脸色剧变。 “你就这么想要被赶出家门剥夺姓氏然后嫁给我哥吗?!” 兄控暴露了她的脑回路是何等的简单构造。 北辰归蝶顿了顿:“我都没想到还有这层好处……霜月酱,お可愛いこと(真是可爱呢)。” 北辰凉冷笑不已:“你以为烧掉了匾额就有用吗?就能阻止我?” 北辰归蝶不假思索的点头:“看到你气急败坏的样子,当然有用,而且很有用……没了匾额,你们能拿什么来威胁北辰家? 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还是放火把这里全部烧掉?若是这么做了,你拿回了北辰一刀流也仅仅是一片废墟,你舍得吗?” 她想要控制北辰一刀流也只能从匾额这里动手脚,没了匾额,反而无从下手。 北辰归蝶回来直接烧掉匾额的行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但她还是坚持这么做了,效果也挺好。 只不过面对暴怒的北辰凉,此时的北辰归蝶应付起来显得有些吃力。 “好……很好。”北辰凉以手扶额,将头发捋过头顶,露出食肉生物般的锐利目光:“你既然有这份决心,我也不得不承认你比北辰玄马这个废物要强很多倍,立场互换我都不敢这么做,你倒是有胆量直接一把火烧了传了这么多代的家族文物。” 她冷笑:“但你也该知道,没了匾额的北辰一刀流注定走不过这一代人,御前大比若是拿不下匾额,北辰一刀流的道馆资格会被取缔。” 北辰归蝶傲然回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会取回新的匾额,当众击溃你!” 北辰凉淡淡一哂:“你怕是忘记了北辰玄马还在我的手上。不论是击溃你拿回匾额,还是让你拿回匾额来赎他,对我没有任何区别。” 北辰归蝶讽刺道:“若是我能饮下御前大比,取回匾额,你觉得你还有回来的机会?” 这句话更是刺入要害,若是北辰归蝶赢了御前大比,幕府肯定会不予余力的支持她。 北辰凉深深看了眼北辰归蝶,将刀归鞘:“真是小觑了你,你比你母亲厉害,至少会动脑子。” “你倒是远不如母亲。”北辰归碟讽刺道:“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是一点都不沾啊。” “小孩子才讲这个,大人只讲究利益。”北辰凉冷淡的回应:“说一万句都不如砍一刀好使。” 北辰归蝶难得产生了几分挫败感,挫败源自于无力,对北辰凉的无力,这人明知自己所做的是恶,却也坦然直白,甚至毫不顾忌的展露出来,无耻的坦坦荡荡,毫不在意甚至理直气壮,摆明了一副「我是恶人,你还指望我跟你讲道理」的嘴脸。 “滚!”北辰归蝶冷哼:“再不走我叫我家妹妹一起砍你,就跟你刚刚说的,废话再多不如砍一刀好使!” 柳生霜月顾不得友军之围:“想当我嫂子,你做梦!”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配合的握住刀摆了摆造型,警惕对方的发难。 北辰凉冷哼着离开了,等她走远了。 北辰归蝶垂下手,她的指尖冰凉苍白仿佛要流干了血,轻轻靠着柳生霜月,借着力气勉力维持平稳,低声说:“慢慢走,防备她回头。” 柳生霜月扶着她回到宅邸,提防着的北辰凉并没有回来。 等天边亮起光芒,夜晚过去,她才得以放松心神,坐靠北辰归蝶旁边闭上眼睛,浅浅入睡。 第七百八十八章 明天开学但作业没做 时间一晃已经是七天后,来到三月底。 这七天之内,倒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须佐命的死亡暂时没有公告,似乎是打算一直压下去,皇室将相关情报封锁,所以瀛洲看上去仍然平静。 即便暗流涌动,该过的小日子还是得过。 白维拿出了点积蓄重新盖房子,通过山田找了个靠谱的施工队。因为时代的关系,这个时期的瀛洲的基建水平相当不错,物美价廉,人力成本也很便宜,没花多少钱,在一周的时间内基本上重建完成,新建好的道馆外观和过去没多少不同,也顺带翻新了一下老屋子的房顶。 这一周的白天时间基本上都搭进去了,白维从头到尾跟着干活,带上安全帽穿上汗衫忙的热火朝天,看似运动量很大,实际上基本上都不会流汗。 等第七天验收结束,效率快的不可思议。 施工队老板感叹白维是个万中无一的建筑业栋梁,问他想不想学土木来打灰。 白维这边日子过的算是按部就班准点准时,但也并不是双眼一闭真的开摆。 神宫、幕府、皇室、武家,这些方面他都保持着关注,也让柳生霜月在北辰家暂住一段时间。 同时因为家里施工暂时无法住人,也把樱井思送去了神宫,交给神宫寺咲照顾。 两个妹妹每天都会回家里送晚餐,北辰归蝶和神宫寺也会过来,饭桌上顺带交流一下情况。 北辰家的情况算是比较稳定。因为没有匾额就没有被盯上,也在重新修缮北辰家主道馆,损失了匾额的事暂时没扩散出去,也打算压到御前大比结束。 神宫这边更是岁月静好,自从白维人前显圣了一次,整个神宫的精气神都好转许多,信徒也在增加中,参拜者变的更多,有了参拜者就收到参拜费用,还能顺带卖点周边,推销一下神宫相关的套餐,譬如除邪气、驱魔、结婚典礼什么的,算是给了神宫开辟了一项新的收入。 过去基本上全靠幕府拨款还有巫女的家系们支持,现在多了额外的小金库抗压能力增强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神龛前方的贡品已经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手制糕点。 瀛洲默认是女子承担家务,要接受什么新娘修行。所以会做饭都是标配,会做饭了自然是学做糕点也不难,这就导致最近神宫的糖分消费比较多,姑娘们抱怨最近平均每个人长胖了一斤,最后经过商量开会讨论后确定每天有三个剑巫负责贡品,一个月一次轮换,陛下翻谁的牌子,看各自运气。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白维也正在吃糕点。据说这糕点是昨天剩下后被神宫寺带来的。 听完这件事后,他直接噎住,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 关于皇室那边的情报就很少了,白维夜晚会派遣傀儡过去查看,却察觉到封锁很严格,只能远方看看然后放弃,须佐命的死已成定局,没有了须佐命,想来榊原胜能扶持的对象也只有月读命。 因为天照命是保守派,也是最后的退路和保险,月读命这个年轻人没什么主见和能耐,倒是不难对付。 想来榊原胜并未发作,一方面是没把握针对白维,作为英灵又不能彻底撕破脸; 另一方面是处理须佐命死后的烂摊子正在焦头烂额。 想必现状的僵持不会太久,接下来的御前大比,能否控制住武家,将会是榊原胜朝着幕府将军之位迈出的重要一步,但他到底能打什么样的牌呢? 白维能联想到的自然是北辰归蝶直面过的「鬼神」。 和鬼神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这未尝不是黄泉之主谋划现世的一步。 罢了,我能做的事终归不多,难免忧心忡忡。 好在这次棋盘上可动用的棋子不少,不必自己亲自下场扮演,可惜棋子太珍贵损失不起。 只得考虑后发制人了。 在博弈这方面,我还真不喜欢被动。 虽然这才能体现出强者的余裕,但比起落子无数收官无敌,我更喜欢强攻。 轻轻甩掉脑海里有些混乱的思考,白维站在新盖好的走廊中,平静的坐下,伸出手接着阳光。 已经是傍晚时分,樱井思放学后和神宫寺一起回到家里,再然后是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 白维用了一下午时间张罗了一桌饭菜庆贺新家落成,饭桌上倒也是笑语不断。 “说起来……”柳生霜月说:“春假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学了。” “你不是办理好了休学手续?” “说是这么说,虽然休学了,但也可以去正常上学。”柳生霜月说:“最近总待在北辰家里会觉得好无聊,人太多了也总觉得不适应。” “想去就去吧,等正式开学了,关铃也会在这儿借宿,你们可以一起走读。”白维夹起一块炸虾,蘸着芝士酱咬了一口,味道酥脆。 “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聊起上学的事,你们是真不把对面当回事啊。”北辰归蝶有点心累。 “毕竟有退路。”白维随意道:“我是明国人嘛……小思也都换了国籍,大不了回国避避风头。” 神宫寺打断道:“比起这些,你应该没忘记吧。” 白维:“没忘记什么?” “你让我打听的事。”神宫寺咲指着日历:“快到了。” 白维先是扒了一口饭,咀嚼了两口,然后猛然间回忆起了什么,身体陡然僵住,捧着饭碗愣在座位上,像极了某个熊猫头表情包。 “艹!” 他艰难咽下白米饭,险些心肺停止。 自己这几天只顾着盖房子和翻新,居然下意识忽略了这件重要的事。 纯粹是下意识的忽略了,因为压根不想记起惇来。 就像是暑假作业一样,明明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内心想着时间还很充裕。 但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才猛的发现「卧槽明天开学,我暑假作业还没写!」总是一眨眼才意识到死到临头,属于你想不想都它会如约而至的噩梦。 “什么事啊?”柳生霜月费解的问:“打什么哑谜?” “也不是什么大事,黑泽医生明天要回来了。”神宫寺咲回答。 “小思要去做体检吗?”柳生霜月只能想到这些。 白维低下头扒饭,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明天几点钟能到?” “早上八九点吧。”神宫寺咲随意道:“你也想要去迎接一下黑泽医生吗?那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九重大人的态度,这次似乎有欧罗巴的人来瀛洲,她看上去很重视的样子。” 的确是明天就开学而我作业还没写的完美复刻。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不是说好要海上飘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心情复杂.JPG 白维想起了夏莎的吩咐,显然是躲不过去的。 瀛洲好歹算是自己半个主场,应该不会真的暴露身份。 艾莉薇来的时机未免太不巧,偏偏是这个多事之秋,黑泽医生也肯定想不到这才过去一个月时间,整个瀛洲都已经笼罩在狂风暴雨里。 “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白维顿了顿:“记得回去和九重葬仪说一声。” …… 皇室宅邸,香宫薰子递过去一杯红茶:“喝口茶吧,你都辛苦几个小时了。” “谢谢。”盘膝跪在床铺上的女孩慵懒的回应,正咬着笔,苦思冥想的在纸上写写画画,上面全都是音符和词句,她抓起纸揉成一团: “还是不行,以我半吊子的欧罗巴语的水准根本无法完成双语的歌词编撰,更别说还要加入一些独特风格的欧罗巴诗词了。” “不想写就不写呗。”香宫薰子无奈道:“我第一次看到你为写歌而这么痛苦,甚至找到我这儿来闭关。” “那可不行,这可是电影主题曲,我必须写好,这是打入国际市场的机会啊。”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没有涂画上色彩香艳的妆容反而很难让旁人认得出她是我妻初赖。 “时间还够吗?” “我想第一次见面最好能拿得出成品。但现在看来不太可能了,我对歌词方面实在是……” 我妻初赖郁闷道,电影要发行双语版本,欧罗巴语她虽然会但并不精通,编写一套歌词并不写曲调容易,按曲填词更是看作词人的水平,看看周董的歌里有方文山填词和没他填词的歌曲的差距就知道了。 她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诶,你这杯茶……太好喝了吧,怎么和过去不一样?” “从一位神秘人手里拿到了新的茶包配方。”香宫薰子毫无被夸赞后的成就感,只是幽幽道:“按部就班的做出来就是这个味道,完全没我改良的余地也是很遗憾。” 我妻初赖无奈的笑了笑,随后问:“明天下午就要见面了,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见见超级大明星的艾莉薇?或许能在新电影里客串一下呢。” 天照命无奈而宠溺的说:“换成一个月前我会答应你,现在时局敏感,我是不能和任何一方贸然接触的。毕竟我要扮演的就是顺从而听话的无害一方啊,你照顾好你自己便是。” 第七百八十九章 来自欧罗巴的女巫团 碧波晴岚,海阔天空。 好一派美丽的海景,好一片惬意的海峡。 一艘轮渡驶向东京湾的港口,艾莉薇站在客船的楼上凭栏眺望,海面有海鸥飞翔发出鸣叫声,也能看到近海的鱼群正在被捞捕,三月底四月初,刚刚好是海贸恢复后的热闹时期,一艘艘轮渡在港口上装填货物然后运输离开,东京湾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么多年来,倒是第一次出大远门,也是第一次看到瀛洲。 艾莉薇已经看了二十多天的大海,终于瞥见了陆地,不免流露出惊喜之色。 “快到了。”黑泽医生伸了个懒腰:“按时抵达真是太好了。” 艾莉薇看向轮渡甲板上的一道身影,不久之前这个中年人还是以蛟龙的姿态跟随着船队。 龙族对无尽海最为了解,会提前指挥船队规避海上的暴风雨,准点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六。 龙族也能应付浅海的海兽,海兽也是财富来源之一。既是食物又能做成各种工业品售卖。 所以船队里也会跟着好几个远洋捕捞船,遇到海兽后就会直接进行捕捞尸体屠宰冷藏,当然这是要给钱的。 有了龙族进行护卫,普通的客船的船票费用要比普通的船只贵上一到两倍,就像是贵宾舱和经济舱的区别。 “有龙族护卫,确实也不用太担心。”艾莉薇点头:“虽然船票的价钱高了点,但花得很值。” 黑泽指着瀛洲介绍道:“那边就是新东京,繁华程度比不上同盟国,但也是瀛洲第一港口。” 艾莉薇倒是不关心这个,她只是在想陛下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跨过山与大海,跨过五百年之久,她终于寻到了他留下的足迹,希望这一次会有所收获,不再是幻梦一场。 黑泽医生一路上都在跟她说着瀛洲的生活和瀛洲人的价值观,谈及到了物哀文学和各种风物诗。 艾莉薇的情商很高,即便并不是很感兴趣但也还是安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抛出一句提问,她也的确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东方岛国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才让黄金君王在此驻足停留,而且了解一下异国他乡的文化,对她的电影剧本编写也有好处。 她其实已经构思好了剧本的大体脉络,故事的核心已经决定。 电影的核心在于故事,而故事由人物构成,西方人用东方元素拍电影最后闹出一个「makexxgreatagain」也只能说是东施效颦。 就像是瀛洲的武士走过几百棵樱花树的坡道,横起长刀放在腿上,念一首俳句,然后悍然切腹,这才叫做场景贴合; 如果他直接掏出一把枪把自己爆头了,这就叫做OOC(OutOfCharacter)。 艾莉薇在写剧本的时候,产生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以往写的电影剧本、电视剧剧本总是本着「观众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得让他们入土为安」的创作理念,毫不留情的把刀片往他们嘴里塞,每次观众走入电影院,笑着进去啸着出来,习惯了自备手帕纸巾。 看完电影的反应像是看完了赛博朋克边缘行者,这个人都处于强烈的精神恍惚状态。 进来看电影刷好感度本着决战到天明的情侣们,在看完电影后去了预定好的酒店,结果什么都没干,躺在床上聊了一整晚的电影。 这次她改了个念头,也未必要继续写一个虐心的悲剧结局。 如果此次瀛洲之行让她心满意足得偿所愿,她就会写个好结局; 如果这次瀛洲之行让她失望了难受了受伤了,观众们也别想好受。 艾莉薇这段时间看了不少瀛洲的书籍,她是精神畸变的女巫,精神力灵魂力强大意味着记忆力很强,掌握一门语言三十天时间已经足够入门。 如今的瀛洲刚刚开始现代化改革,各种旧文化保留。对于外国人还是很有新鲜感的,她已经决定好要去寿司店,顺带看看晚樱,泡个温泉,再买一把漂亮的武士刀带回去作为伴手礼。 哪怕结果会失望,也不能白跑一趟。 客船抵达了港口,停稳后,阶梯通往岸上。 艾莉薇提着行李箱等候下船,站在队列里往下看,这一班轮船前来迎接的人很多,好多人都站在岸边高举着手里的木牌,大声喊着谁谁的名字。 她这次带了半个电影团队来,人手不多但够用,一共三十多人的团队有五名是黑色蔷薇的成员,都是从女巫村里挑选出来,进行培养了十多年时间,足以信赖但不会摆在明面上。 “在那边。”黑泽医生一眼就看到了举着牌子的剑巫,她几乎认识神宫里所有剑巫的脸。 作为医生当然不会忘记自己诊治过的病人。 艾莉薇跟着来到神宫的迎接队伍前方,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咳咳,我介绍一下。”黑泽密花说:“这位是九重花仪,神宫葬仪。” 路上黑泽医生已经详细的介绍如今的神宫格局,九重花仪就是神宫实际的一把手。 “你好,我是艾莉薇ꔷ槐尔特。”艾莉薇伸出手,用瀛洲语打招呼。 “你好,槐尔特小姐,欢迎你来到瀛洲。”九重花仪和对方简单握手,她感受到了一阵奇妙的触感,并不是手上的触觉,而是仿佛身体内部被抚摸了。 艾莉薇放开手,心里稍稍安心,的确是女巫血脉。而且是觉醒后的女巫血脉,强度等级大概在B级左右,放在黑色蔷薇里足以列入第二等。 九重花仪抬起手,介绍右手边的神宫寺:“这位是神宫的神子,神宫寺咲,英灵血脉。” 艾莉薇礼貌的欠身:“尊贵的英灵,miss神宫寺,初次见面。” 神宫寺不太自然的说:“不用这样的,初次见面,你好,艾莉薇小姐,我也看过你的很多电影……如若有机会,能否给我签个名?” “一定。”艾莉薇露出营业化的笑意。 她又注意到了就在神宫寺身边还站着一位青年。 有一种被巡视的感觉,她的目光投向对方,后者却移开了视线,假装看向旁侧的热闹。 简单的初次见面和寒暄结束,九重花仪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请吧,我送诸位去临时住所下榻。” “麻烦您了。” 车队离开港口,有大巴车和小轿车,白维和神宫寺独乘一辆,对此神宫却并未有所反对。 艾莉薇坐上车后,对着九重花仪问道:“刚刚那位青年,也是神宫里的一员吗?但看上去并不是神官。” 九重花仪摇头:“他并不是神宫的一员。” “这样啊。”艾莉薇不由得很奇怪,不是神宫成员还能距离英灵这么近,瀛洲人对英灵的重视度不够高吗? “不用乱猜。”黑泽医生坐在副驾驶上,随意道:“并不是我们对神宫寺不够重视。而是就和电影一样,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艾莉薇了然,居然是英灵的恋人么,她不由得好奇:“想来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吧。” 九重花仪颔首:“是很了不起的青年,神宫里的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可惜……” 是个明国人。 她稍稍停顿,然后道:“艾莉薇小姐此次来访,是因为黑色蔷薇正在找寻陛下的下落吗?” 艾莉薇笑着说:“我还以为这句话要等到宴会上或者私底下才会问呢。” “我承认我是有些着急了。”九重花仪轻声说:“对我们而言,其实也是猝不及防的事,也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从黄金树落成到陛下显圣,再到黑色蔷薇来访,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 艾莉薇侧过面颊:“自然是顺理成章,我等会追寻黄金的痕迹,只要他存在于这里,我们就会抵达这里,缺乏的仅仅是时间和契机。” “我很欢迎。”九重花仪微笑:“黑色蔷薇若是能搬到瀛洲来,对神宫也算幸事。” 艾莉薇眯了眯眼睛:“不会的,黑色蔷薇在欧罗巴扎根数百年,怎会搬到瀛洲来?” 九重花仪叹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本以为可以写作并进呢。” “瀛洲承载不了全部的黄金神秘。”艾莉薇说:“它终归是要重返故土。” “蒲公英是飘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怎么会重返故土?”九重花仪失笑。 “黄金岂是蒲公英可以比喻?前者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后者仅仅是落地生根随遇而安罢了。” “可是这里有了一棵新的黄金树,不是一种证明吗?”九重花仪奇怪的反问。 艾莉薇认同:“这点我也很好奇,不知是哪里来的风吹的这么喧嚣,将黄金树吹来了这里,我想看看这股风的源头是哪里,九重小姐知道吗?” 九重花仪目不斜视,语气遗憾:“若是我知道,何至于蹉跎十几年岁月?” “一点头绪也无?”艾莉薇又一次愛追问。 “槐尔特小姐或许可以去小黄金树下看看。”九重花仪大方的说:“我绝不会阻拦。” “感谢你的慷慨。”艾莉薇扬起唇角:“我开始欣赏瀛洲人的胆魄和自信了。” “您言重了,是我们应该感谢黑色蔷薇过去的协助,这点绝不会忘记您的慷慨和仁善。” 九重花仪同样神色认真:“过于雪中送炭的黄金树脂神宫愿意以十倍偿还,如有任何要求请尽管提出,此次电影拍摄,神宫也会竭尽全力的为您疏通一切关系,我妻初赖也已经联系好,您下午便可和她见面。” 艾莉薇的左手在衣服下方攥紧,面色笑容更富有亲和力,也更加营业化:“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希望往后也能保持友好往来。”九重花仪轻声祷告:“愿您此次旅行,有吾神常在。” 第七百九十章 这把稳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艾莉薇回到自己的房间短暂休息,她坐在床铺上,脸色沉凝。 旅馆的确是最高级别的规格,而且费用对方全包,诚意十足。 电影拍摄一切要求对方都会满足,这给出的优惠条件是成龙级别的拍电影待遇。 但是…… 真正核心的部分只字不提。 “黑泽的态度让我有些麻痹大意了,这个九重花仪才是最难应付的。”她看着天花板,双目微微涣散:“筹备电影仅仅是目标之一,势必会占用大部分精力,我本打算让神宫配合。但看九重花仪的态度,绝不会让我查下去,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艾莉薇顿了顿:“即便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或许不知道陛下是谁在哪里。但也不需要知道,只要防备着我就足够了。” 这种情况很罕见吗? 不,一点都不罕见,倒不如说,太正常了。 作为侍奉君王者,哪有人不在意圣眷? 就拿封建王朝举例子,皇帝就是国家的最高权威,他的意愿直接决定朝廷会以什么样的情况运转,明朝属于慮皇帝和士大夫阶级垂拱而治,到了后面皇帝基本被架空。饶是如此,皇帝想要让谁进入内阁赶走谁都是一句话的事,这还是朝堂上,放在宫斗剧里可就更直白了。 皇帝去哪个妃子留宿更多就是对谁更加宠爱,这就是可以量化的「圣眷」。 一个封建王朝的国家充斥着许多的利益集团,各种党派并立,党同伐异,聪明的皇帝自然懂得如何驯化群臣,抬一个打压一个,换一个抬换一个打压,谓之帝王心术,讲究一个平衡。 帝国末期也不例外,在一个封建制的国家里长大的艾莉薇。 作为女仆长侍奉最伟大帝王半生的艾莉薇。作为距离陛下最近侧之人,她听着他高谈阔过许多直指要害鞭辟入里的分析,也亲眼看着很多啼笑皆非的闹剧,至少在革命军稍微抬头,帝王仍旧伟大的时候,为了所谓的「圣眷」闹出的种种乱象一点也不少。 贵族阶级互相撕逼; 甚至宫廷女仆也互相伤害彼此霸凌就为了争抢一个次位; 哪怕到了黑色蔷薇的发展期,盯着她女仆长位置的人少过吗? 艾莉薇死死占着这个位置分毫不让,当年有很多女巫,都是生死走过来的姐妹,互相托付性命。唯独对此怨声载道,她们不会去嫉妒首席密探的夏绿蒂,却嫉恨着女仆长能独占。 说到底,都是为了圣眷。 陛下只有一位,谁能占据他的更多就自然挤掉了其他人的位置。但艾莉薇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分的,换成其他人来难道会让位?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所以九重花仪的做法十分正常,她就好比当年的自己,已经占着的位置决不会允许旁人触碰。 艾莉薇当年当着会议众人微笑着直言「等我死后随你们折腾」,言下之意,老娘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相较之下九重花仪的态度已经算温和。 但不爽的心情还是积压了下来。 艾莉薇何时吃过这种亏。 黄金血脉绝对没有保留,附近黄金血脉复苏,大概率是陛下本人。既是如此,自己女仆长的位置怎么可能让给一个东瀛女人? 她跟过陛下几年? 她随同陛下打过几场仗? 她听得懂陛下的各种吩咐暗示,舍得做脏活累活? 她配的起钥匙吗? 冷笑几声,艾莉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平心静气。 这儿毕竟是瀛洲,不是主场。若是神宫铁了心的不配合,自己也没有办法。 论及圣眷,即便是黑泽也绝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欧罗巴和瀛洲真的相距太远。 强取不行,只能巧夺,走一步看一步吧。 艾莉薇喃喃道:“陛下为何留恋这贫瘠的瀛洲之地呢,您难道不怀念欧罗巴的悬铃树和鸾尾花么……” 她不禁黯然神伤,结合自己的心情和实际感受灵感爆发,默默打开随手笔记本,记下了一行情景剧。 新电影仍然是爱情和奇幻题材的电影,大体内容就是一名勇敢的欧罗巴少女跨过重洋前来找寻失踪的恋人。 这幕情景就是刚刚抵达了瀛洲时却立刻发现前来迎接自己的是恋人的新恋人,当她意识到对方在东瀛有了新的恋情时内心的纠葛和痛苦。 写完一大段文字和内心独白后,艾莉薇得到了释放,吐出一口气。 我不高兴,观众们也别想好受,大家一起难受吧! 陛下你就是个大猪蹄子! 我当初怎么就没把你睡了呢,可恶,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内心嘤嘤嘤和日常惯例的懊悔后,她收起笔记本,转身走到楼下。 这里前一周时间都不进行电影拍摄而是取景和熟悉环境,员工们也是当做一次长途旅行来看的。 实际的电影拍摄效率会很高。因为后期制作大多容易,特效不需要制作合成啊,都是现场加进去的。 即便是爱情剧也是需要一些奇幻元素添加其中。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眼里超能力和神秘就是日常都有的东西,直接把它删了反而会被人骂—— 谁要看普通的麻瓜谈恋爱啊,恩恩怨怨腻不腻歪,快点给我搞法师和巫女的修罗场啊,我要看学血流成河啊! 员工们要么正在休息,要么已经开始准备外出旅行采景。 艾莉薇带了五名黑色蔷薇成员,她轻轻拨动手链,传下指令:“所有人记得和神宫巫女接触,试探问询她们关于陛下的行踪消息……切忌操之过急。” 不同房间走廊位置里的女巫们都收到了指令,想必之后就会开始行动,她们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专业人士,五个人里,三名都是在暗面世界里挂名的刺客,等级仅次于S级的A级,剩下两名女巫,一名是造梦师; 还有一名是预言能力者,都是黑色蔷薇里的精锐。 艾莉薇垂下手臂,心想还好准备充分。若是孤身前来,只怕是真的无功而返了。 那么筹备的电影剧本到最后还得把男主角杀了祭天。 宁可杀了都不留给东瀛女,哼! 为了电影能是好结局,为了观众的心脏着想,希望你们不要瞒着我了。 …… 旅馆一楼正厅。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儿?”九重花仪问了句:“家里的事都忙完了?” “是啊。”白维伸了个懒腰:“无所事事,顺带留下来帮帮忙了。” “帮忙?”九重花仪摇头:“既然她会说瀛洲话,也不用你客串翻译。” 白维失笑:“赶我走啊?” 九重花仪换了个坐姿,微微偏移目光:“岂敢,只是你凑近大明星身边,不怕姑娘们吃醋吗?” 白维说:“我自有想法,神宫寺通情达理,不会怪我的。” 九重花仪的神色更加不自然,想到之前荒唐的猜想,更是心神难定。 可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白维赶走,只能独自在内心纠结不已,不自觉便精神压力暴增。 没纠结太久时间,一道靓丽的身影出现在眼中,九重花仪不得不承认,这位大明星长得是真好看,是一种完全异于东方人的美,和寻常欧罗巴人也不一样,有一种幻想种的独特气质。 就像是明国的仙家、东海的龙族、西海的鲛人那般,天生就和常人不同。 异种族的气质或清冷或高傲或诡谲。而她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极具亲和力。 “艾莉薇女士,您休息好了吗?”九重花仪主动迎上。 “黑泽医生呢?”艾莉薇注意到这里只有九重花仪还有那个黑发青年。 “她还有工作要做,提前回了神宫,也把神宫寺带回去了,我和他留下来招待你。”九重花仪说。 艾莉薇礼貌道:“说起来,我还没和这位打过招呼呢?你好,我是艾莉薇ꔷ槐尔特,您是?” 白维用流畅的欧罗巴语回应:“明国人,白维,初次见面,槐尔特女士。” 艾莉薇停顿了一秒,「白维」…… 她的记忆力极好,自然不会忘记鲜血公提到过的这个名字。 鲜血公提到过,此人可以帮忙自己调查黄金树的来历,她最初抱有迟疑,现在却觉得来的好哇。 一想到白维在神宫中的过高声望值,顿觉有如神助,这个人肯定能帮我查到很多东西,她眼睛微微一亮,笑容顿显真诚,主动握住对方的手: “你好,白先生,您的欧罗巴语说的真好,完全听不出来是个明国人呢,是不是在那边留过学?” 态度陡然热情的让白维不太适应:“我只是自学,虽然有计划去欧罗巴旅游,但还没来得及实行。” “请务必来同盟国游玩,我会负责做您的向导。”艾莉薇说。 “这个嘛,不太需要。”白维摇头:“我在那边有熟人,夏莎会做我的向导。” 艾莉薇笑容甜美怡人:“向导多一个也无妨的。” 暗号对上了,的确是鲜血公派来的,她内心长舒一口气……这把稳了! 九重花仪盯着两人还握在一块儿的手,仿佛一见如故的样子,内心警铃大作,女人第六感告诉她必须做点什么,于是葬仪拉住白维往后一拖:“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注意点形象!” —— 第七百九十一章 黄金与玫瑰 第一站,神重村。 瀛洲的女巫血脉起源就在这里,超过九成以上的女巫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只有不到一成是五百年间从欧罗巴陆续迁移到的瀛洲。 以前神重村也和普通村落没什么区别,信仰一个当地独有的神祗,仿佛居住在海海岛之中,普普通通的与世隔绝,后来随着时代变迁大环境的变化,慢节奏的生活环境被打破,不得不以新的方式重新融入时代。 白维也是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了。毕竟以他的灵魂力随时可以沟通小黄金树。 即便是相隔千万里,在灵界海洋里也基本上没有多远距离,偶尔摘两片树叶泡泡茶也不需要特意跑一趟。 如今神重村的光景变化不少,现在的瀛洲远远谈不上现代化,上一次来村子,这里还是一副普普通通的落后景象,木屋、田亩、泥地之类的。 但这次来连水泥地都铺好了,村子里的许多屋子都经过了改建修缮,行走的男女老少的人数也变多了。 上一次来这里,超过七成都是老弱病残,许多觉醒血脉的女巫都在这儿因为畸变而等死。 如今就显得正常许多了,非要举个例子,上一次来是水生村,这次来是花见坂。 忯九重花仪介绍起神重村的历史,语气显得沉重。 “最近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整个村落都是一片颓然,得不到黄金赐福的女巫血脉只能等待着畸变。 一旦畸变发生就基本等于宣告死刑。神重村也就成了她们的墓地……那片的山坡有一大片墓园,许多死去的剑巫都埋葬在这里,我作为葬仪,这部分也是由我来负责的。” 她眺望山坡,稍稍停顿,旋即道:“但往后这些事会变得很少,至少如今的神重村内已经不会有什么人因为猩红的月光而畸变死亡。” 不需要她抬手去指,艾莉薇已经看到了那棵小黄金树。 比起郁金香里的参天大树,这颗小黄金树如今也才长到三十米高度。 白维给它定下了最高五十米的限制,它往后最多变粗,已经不可能变的更高。 “小黄金树……”艾莉薇望着距离不远的树木:“我能近距离去看看?” “当然是可以的。”九重花仪说:“我来领路。” 艾莉薇轻声提问:“瀛洲幕府是怎么看待这棵黄金树的?” 九重花仪回答:“瀛洲是土地私有制,这棵树长在神重村里,当然是属于神重村的。而这片土地属于九重家,那么按照法理,这棵黄金树是归属于九重家的私人财产。” “私人……财产……”艾莉薇眼角微微抽了抽。 “法理上是这样的。”九重花仪重复一遍:“法理上。” 白维笑了笑:“落在神宫的手里,总好过被幕府没收。” “归于组织的公共财产是最好。但落在私人家族手里,难道不会埋下隐患?” 艾莉薇本能的辩驳:“能稳定维持下去的体制才是好的体制,黄金树的存在意味着独裁的可能性……将来若是九重家不再执掌神宫。仅仅靠着黄金树也能随意拿捏神宫。” 九重花仪嗯了一声:“的确如此……不过你这层考虑有点过时,放在同盟国是没错的,但放在瀛洲嘛。” 她无言的失笑了。 艾莉薇不解:“瀛洲怎么了?” “神重村超过八成的土地都是九重家的,早已经是土地兼并后了,这里留下许多姓氏。但百分之七十都沾亲带故,相当于是一整个大型宗族。” 白维双手抄在口袋里,平淡的评价道:“瀛洲就是这样的,每个县里总有地方豪强,阶级固化几百年,早就僵化了。” 艾莉薇无言以对。 她幽幽道:“我明白了,没有黄金树,神宫本来绝大部分话语权都握在九重家的手里。” “这么说没错,但听上去不太舒服。”九重花仪神色微妙:“其实还是大家商量着来的,只是九重家的话语权更多一些……过去日子都不算好,都是缝缝补补又一年的苦过来的。” “可以共苦,但未必可以同甘。”艾莉薇缓缓的说出肺腑之言,仿佛对此有过深刻教训且心有余悸。 “或许吧,但正如你刚刚所说的,黄金树在这里,九重家的位置是不会动摇的,只要我们九重家的地位不动摇、信念不动摇,将来的事总能撑过去。”九重花仪自信的说。 艾莉薇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注意到了三个路人,三名刚刚中午放学的女子高中生。 三名JK也注意到了这边,看到九重花仪便主动围上来。 “是九重大人,您怎么有空回来了?” “还有这位是外国人吗?长得好好看呐,像是电影明星一样。” 女子高中生声线活力十足。 九重花仪介绍:“她们都是神重村里的孩子。” 艾莉薇注意到她们的理由不是因为年轻好看,而是因为…… “觉醒了天赋,三个都是?” “觉醒天赋指的是?”九重花仪不太了解欧罗巴的定义。 “晒过红色月光后,女巫的潜能会得以开发和进化。”艾莉薇解释:“像你一样的情况便是天赋觉醒,也可以换一种说法「才能开花」。” “红色月光。”九重花仪摸了摸一名女孩的头发:“她们在几个月前都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呢。若不是因为小黄金树哪里能恢复健康?即便不是剑巫,也有很多普通女孩都会因为红月而患上无法治愈的绝症,都是十几年来累计的,难免会比较多。” “她们也是信徒?”艾莉薇问。 “这不重要吧。”九重花仪摇头,送走三个JK后,往前再走一段距离:“前面就是黄金树,今天天气不错,就在树下吃个午餐也挺好。” 黄金树下早已有人在等待,白维认识对方,九重玲子……九重家的实际当主,年轻时候是个鬼火少女。 “我堂姐,玲子。”九重花仪言简意赅。 “初次见面。”艾莉薇礼貌打了个招呼,可注意力全放在了小黄金树上,树木的四周用注连绳围绕,构造出结界,防止人进入其中,她有些遗憾不能亲手触碰黄金树,已经很多年没有触碰过了。 “欧罗巴的黄金树比这个伟岸多了。”艾莉薇突然说。 九重玲子不爽的挑起眉毛,这是啥意思,第一次见面就是贬低? “但这棵树看着教人感到亲切。”她继续说。 气氛稍稍缓和,九重花仪问:“黄金树在欧罗巴应该是随时能看到吧。” “那是国有资产,只能看不能碰。”艾莉薇感慨道:“毕竟黄金树太大了,藏不住,基本不可能为个人或者某个团体所有,除非是种树的人亲自出现。” 白维打量着二儿子:“大国不可能允许私人占有这样等级的神秘。” “瀛洲也未必绝对安全。”艾莉薇仰起头:“如果它超过一百米高度,必然会面临各式各样的觊觎,神宫能否守得住还得看自己了。” 九重花仪正要回答,却听到九重玲子自信抢答:“神宫根本不需要守,谁敢来觊觎这棵黄金树,这棵树的主人就在这里,敢动歪心思不怕有来无回吗?” 九重花仪噎住,她好像忘记提醒堂姐有些事不能说。 艾莉薇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还有这回事,愿闻其详。” 九重玲子傲然道:“这棵树可是陛下亲手种下的,我们亲眼所见,我的手和眼睛也是被陛下治愈的……说起来也就前段时间神宫里不也……” 九重花仪连连咳嗽:“咳咳咳,快到午饭时间了。” 她飞快搪塞了过去,硬生生推着九重玲子去做午饭准备。 看完黄金树,艾莉薇回过头,注意到白维也站在树下有些出神,随口一问:“白先生在想什么?” 白维顿了顿:“只是觉得孤零零的一棵树会有点寂寞,少了些点缀。” “点缀?”艾莉薇轻声问:“什么样的点缀?” “若是要妆点黄金,自然是……” 又听到了催促声,白维自己打断,没把话说完:“请吧,艾莉薇女士。” 艾莉薇有些出神,五百年前。当黄金树被种下的时候,那里是一座庭院,四周种满了玫瑰花。 她曾经问过陛下:为什么要选择这座庭院? 后者回答:妆点黄金自然需要最热烈的鲜红,鲜血、火焰或者玫瑰。 随后她听到,白维追上去和九重花仪提议道:“考虑种点玫瑰花?” 第七百九十二章 爆炸吧 很少有人知道,郁金香学院内有一座玫瑰庭院。 这座古老的学院传承近千年,以郁金香作为校徽和标志。 可如今郁金香赖以成名的标志物是黄金树。 五百年前,最初的黄金庭院,在黄金树被种下的地方,却是红玫瑰的花园,而不是郁金香。 当然,五百年过去,当年的黄金庭院早已消失,这部分记录也并没有留到后世,只有亲眼见证过那片花园的人才知道黄金树盛开在玫瑰花田里是何等美丽的景色。 璀璨的黄金和深红的玫瑰。 用最热烈的鲜红点缀最华贵的黄金。 鲜血、火焰、玫瑰。 陛下最钟爱的是玫瑰花,却鲜有人知。因为他只在极少的人眼里暴露过这个喜好。 鬼使神差的,艾莉薇主动提问:“白先生最喜欢的花是哪一种?” 白维想了想:“还真没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其实哪一种花都还行,都挺喜欢。” 艾莉薇又问:“不是玫瑰花吗?” 白维一怔,旋即笑道:“你很在意我为什么刚刚提议她种点玫瑰?” “庄重的宗教场地,种玫瑰不太合适吧?”艾莉薇轻声道:“这儿又不是私人庭院。” 白维反驳:“话是这么说,但这里就是九重家的私人领地啊,她的家纹就是玫瑰花相关的。” 艾莉薇没想到是这层关系,联想断掉了,她愣住:“还有这回事?” “九重家的起源和五百年前迁徙来的女巫有关,以玫瑰作为家纹也算合理。” 艾莉薇陷入思索,的确是这样:“感谢白先生解惑。” “无妨的,有需要和疑问尽管提,不必客气。” 寒暄两句,艾莉薇去和九重花仪聊起什么,白维默不作声的靠着墙,心跳加快冷汗直流。 急智上线,勉强蒙混过关。 下次可不能随意口胡,刚刚的态度怎么想都很可疑,简直是把这儿当做自留地来看。 虽然这就是自留地,但不能表现出来,稳健,一定要稳健! 一顿午饭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白维尽可能全程保持观望态度,忝偶尔才提一句话拉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但每次开口都让他觉得自己距离危险更近一份,艾莉薇的视线总是夹杂着几分对合作的试探,九重葬仪就直白多了,总是眼神里带着几分「就你话多」的漫不经心,怒气值莫名的很高。 淦啊,心累。 是不是因为以前白嫖夏莎太狠才导致现在这波全还回来。 其实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也没想好。一旦身份暴露就很难有安宁的日子过了,黑色蔷薇和神宫都必然会产生争夺; 另一方面也得考虑怎么跟夏莎交代,给她个明确答复。 倘若艾莉薇这次来真的什么收获都没有,她想必也会不甘心,还是应该透露点什么…… 青年内心自嘲一笑,哪怕是永劫回归的时候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未免太丑陋了,不符合自己性格。 他倾向于喜欢快刀斩乱麻。 偏偏这些麻烦又不能轻易的一刀斩断。 还是那句话,既不能杀也不能埋,打不得也骂不得。 剑最该远离的就是感情,沙雕群友诚不欺我也。 午饭后,离开神重村,驱车返回旅馆,接下来时间还算充裕,去神宫参观也来得及,不过下午需要提前见个人,所以临时做了行程调整。 九重花仪悄悄提醒白维:“想回去也可以回去。” 白维沉默的摇了摇头,走不开的,走开了反而自曝软肋。 九重花仪抛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那你也不必时刻跟着,她待会儿有工作要做,你不妨在附近随便打发点时间,也可以提前去神宫那边等。” 白维听到这句话顿时找不到拒绝理由,轻松了许多:“好,那我先去神宫。” 九重花仪点头,背过身的时候,握了握拳头做了个胜利姿势。 “对了。”白维临走前随口一问:“你今天态度怎么这么奇怪?我应该没有在哪里得罪你吧?” 九重花仪背影稍稍僵硬,她侧过脸颊:“你对一个大明星这么热情,我难道应该感到高兴吗?神宫寺哪里比她差了?神宫里那么多剑巫,加起来也该比她强吧。” “不是这样比较的。”白维解释:“你听我解释。” “那你说说,我可以听。”葬仪扬起下巴。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对这位大明星……” “太假了!”九重花仪听到「有个朋友」顿感过于敷衍,转头离开。 “我真的有个朋友……” …… 旅馆会客室。 艾莉薇用了点时间整理下手稿,听到了敲门声后,起身迎接来客。 “初次见面,艾莉薇女士。” 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门外的女孩。 这位就是瀛洲娱乐圈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是顺应时代潮流的流行乐歌手。 瀛洲的文化娱乐产业刚刚起步不久,一切都处于非常稚嫩的状态,和早已成熟的同盟国没得比。 艾莉薇早已和很多成名歌手有过交流合作,面对我妻初赖自然也拿捏到位,态度随意甚至惬意,对方诚惶诚恐的态度略有些夸张。但想来是第一次跨界合作,会紧张也是难免。 “你好,我妻初赖小姐……” “称呼我初赖就好,我是您的粉丝啊。”我妻初赖的双眼闪闪发光,她特意化的妆容都遮不住紧张,语气虽然没结结巴巴,但很显然心跳快速,像是第一次登台演出。 明星效应很明显,艾莉薇的声望在东西方都极高,在欧罗巴已经连续三次蝉联繁星奖的最佳编剧和最佳女主角,接近十年演艺生涯让她获得了极高赞誉,最顶级的吹捧是盛赞她为欧罗巴第一美人。 艾莉薇微笑着点头:“你比预料中更加年轻和活泼,看来我们会合作的很愉快,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女孩,潮气蓬勃充满阳光。” “谬赞了。”我妻初赖激动的握着对方的手用力的晃了晃:“这次合作,我一定竭尽全力。虽然我没演过电影,但一定会努力磨炼演技。” “其实纯天然一些也好。”艾莉薇示意对方坐下:“关于这次的电影剧本和角色设计,我正在考虑,原本还在烦恼什么样的人设比较合适,但你现在的模样就很不错。” “我现在。”我妻初赖羞涩道:“我平日演出服不是这样的。” “清纯一些比较好,你如果愿意试穿一下巫女服或许更合适。”艾莉薇捏着下巴:“今天我参观了神重村,接下来打算去神宫瞧一瞧,巫女的装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你要不要考虑试试看?” 我妻初赖连连点头:“我会全力配合。” “那我们开始吧。”艾莉薇合掌微笑,打开笔记本:“关于剧本的具体内容是这样的,一名来自欧罗巴的女子为了追逐失去联系的恋人而来到了瀛洲,遇到了同样失去恋人的另一位女孩,她们互相认识互相结缘,一同找寻失踪恋人下落的奇幻故事……” 我妻初赖双眼发亮:“听上去就很有感觉呢,追逐爱情嘛,好浪漫啊。” “我个人比较喜欢写爱情类故事。” “那个,您可以剧透一下吗?”我妻初赖忽然忐忑不安的问:“这个故事,它有刀子吗?” 艾莉薇眨了眨眼,满脸微笑:“我从来不发刀的。” 我妻初赖无言,然后小声问:“那它是好结局还是坏结局?” “当然是好结局,我什么时候写过坏结局呢?”艾莉薇奇怪的问:“每一个故事都是以治愈人心为目的,每一部电影都能让观众开怀大啸,这才是我的创作动力啊。” 我妻初赖想到自己看完几部电影后哭成狗的好几个不眠之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里。 艾莉薇小姐明明这么好看,但切开后一定是黑的。 “好了,不逗你了。”艾莉薇噗嗤一笑:“结局这方面还没想好,要随情况而定。如果最后发现是个真渣男,肯定要杀个片甲不留才算解气啊,嗯,片甲不留……” 她稍稍停顿,然后沉思着,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用笔尖戳了戳纸面: “或许可以考虑用爆炸来结束?之前看了一个精神病人的漫画,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我妻初赖掌心冒汗了,她对此只能自我安慰天才总是有怪癖的。 “艾莉薇女士刚刚说的渣男指的是?” “这个是剧本的设定。”艾莉薇笑着回答:“因为这电影的两个女主角的恋人是同一人啊。” 我妻初赖听到这儿当即拳头就硬了,赞同道:“那就选爆炸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 我想要这个恋人 关于电影剧本的讨论持续了接近一个多小时。 短短一个小时内就达成了很多共识,不过具体的剧本修改仍然需要一周乃至更多的时间。 一部电影要拆封出很多场景,很多段落,有了剧本才能落实到下一步,然后是布景、拍摄,最后是剪辑。 对于熟练的团队来说,拍电影最快可以一个月完成拍摄内容,周星驰曾经一年拍摄十一部电影外加一部电视剧,固然是因为上个世纪的电影相对简单; 但事实上,以如今的工业水平,也和老港片是差不多的,很难达到现代影业水准,硬件软件全都跟不上。 艾莉薇合上了笔记本,她有些谬误点被纠正了,同时也被启发了好几个灵感。 瀛洲属于她的知识盲区,奇幻电影最怕的就是同质化。就像是大量黑帮电影被翻来覆去的拍,到最后观众都看腻了,欧罗巴的市场也一样,奇幻要素都是取材于现实,观众已经逐渐进入审美疲劳阶段,需要一点更加崭新的元素来冲击视觉。 关于东方的地祗、式神、阴阳术、符箓、结界、道法、剑术,甚至黑帮火并等概念都让她大开眼界,觉得完全可以应用于电影里,许多要素都可以单独提出来开一部电影。 讨论临近结束的时候,我妻初赖忽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她纠结了一会儿后开口。 “艾莉薇姐姐,我有个问题。” “尽管问。”艾莉薇灵感爆发,自然态度极好。 “整个故事的剧情核心都是围绕着「恋人」进行的吧。” “是的,故事的核心驱动力就是找寻「恋人」,故事中期的爆点就是双方意识到「恋人」是同一人,然后紧随而来的猜忌、敌对、愤怒甚至争吵等等……” “可是,恋人呢?”我妻初赖抛出灵魂质问。 “什么恋人?” “我们的恋人呢?”我妻初赖脱口而出,因为要代入角色。所以名字都省略,直接你和我了,她们甚至中途演技爆发的飙戏过几分钟。 艾莉薇摸着脸颊:“你的恋人我可不认识啊。” 她眼神里透着莞尔的笑意:“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 我妻初赖当即红了脸:“艾莉薇姐姐!” “嗯?” “我没恋人。”我妻初赖小声说:“我还小,没有谈过恋爱。” “可你刚刚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艾莉薇追问:“是不是想到谁了?” “没有。”我妻初赖像只受惊的莉莉娅般移开视线,只是悄悄红了耳根。 “真好啊。”艾莉薇感叹着:“年轻真好。” “您也很年轻啊。”我妻初赖问:“艾莉薇姐姐倒是很少会有绯闻呢,没有恋人彑吗?” “没有绯闻是因为我洁身自好,而且……呵呵。”她不做深入解释:“恋人没有,暗恋对象倒是有。” “看剧本明明对爱情的描绘鞭辟入里。”我妻初赖问:“您原来没有经历过爱情吗?” “这么说也不准确。”艾莉薇用食指戳了戳下巴:“可以说没有经历过,但曾经无限的接近过?” “很复杂啊,没有经历过却能写的出来这样的剧本吗?” “因为爱情本就是一种极端美好的想象,没有经历过才会对此抱有无穷幻想,才能让人想要美梦成真。”艾莉薇站在老牌编剧的角度上认认真真的分析道:“没谈过恋爱的人才知道如何描绘缠绵悱恻的爱情;经历过几任恋爱的人都会对这些假象幻想嗤之以鼻,却又抱有一种绝望的憧憬,明知永远不会到来却还是有所期盼,爱情是珍贵的奢侈品,自古以来皆如此,确实存在却并非人人都有,正因如此教人欲求不得欲罢不能。” “很有道理。”我妻初赖被说服了。 “所以你的问题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我说的恋人是剧本里的恋人。”我妻初赖指着笔记本上的台词:“这个人明明是电影最核心内容,但关于他的部分怎么办?好像我们刚刚连一点推敲都没有。” “这个嘛……”艾莉薇托着腮帮:“我也没有这方面经验,男性角色不少都是照抄模仿的,这次有两位女主角,这位名义上的男主角的戏份肯定会很少。” 我妻初赖奇怪为什么艾莉薇到了这个问题上却表现的很敷衍。 勇敢追寻爱情,敢爱敢恨才是电影的主题。所以为了冲淡电影里的百合花香气,让女孩之间的情感固定在友情的阶段而不超出引人遐想,必须要对作为剧情核心连贯性的「恋人」刻画到位,他才是剧本的隐藏核心。 “技巧是很多的,可以采用留白的方式。”艾莉薇简单道:“留下笔记本、录音带等线索就可以,加上一些记忆中的闪回片段进行补充,关于恋人的剧情内容还是集中于最后十分钟。” 我妻初赖点了点头,还有这种操作,她又问:“那人选确定了吗?” 艾莉薇随意道:“谁都可以啊,又不重要。” “不重要吗?” “戴口罩,不用露脸。”艾莉薇扬起唇角:“我的设定里又没有吻戏,最多牵牵手拥抱一下,不用担心你的玉女人设受到影响。”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有点超时了,轻声道:“关于具体合作内容项目还有条约,下次见面我都会带过来,还有初次完成的稿子,也希望你能在一周内完成主题曲的小样。” “我尽力。”我妻初赖点头:“接下来的安排是?” “要去一趟神宫参观一下。”艾莉薇略微停顿:“你若是不忙着离开,要不要一起?” “可以啊。”我妻初赖立刻答应,最近是没什么工作了,新专辑刚刚推出,签售会也举办结束,原本的演唱会也因为要拍摄电影而延期推迟,她实际上没什么事要做,全力配合这边就对了。 两人来到大厅,简单会面后,乘车去往神宫。 “白先生已经先去了神宫吗?”艾莉薇顺带一问。 九重花仪点头:“是的……艾莉薇女士很在意他?” 艾莉薇不假思索:“当然在意,也有些好奇,他给我的感觉并不简单。” 九重花仪礼貌道:“最好还是不要探究旁人的秘密比较好,容易触碰到禁区。” “谢谢你的忠告。”艾莉薇同样礼貌的回应:“我会和白先生好好聊聊的,希望能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九重花仪挑眉,正要开口却听到了我妻初赖提问:“你们说的白先生是白维先生吗?” 艾莉薇轻咦道:“你也认识那位白先生?” “嗯,他帮过我很多。”我妻初赖欣然答道:“不久前我在北海道开演唱会的时候,遇到了灰潮上涨,不是他护着,我可能都回不来。” “原来是救命恩人。”艾莉薇若有所思:“灰潮之事我也听说过,没想到连瀛洲都被波及影响到,他居然有这份能耐,表面上完全看不出。” 哪怕是以夏莎的坏运气,只要连续不断的抽卡总归会遇到大保底吗? 她对着我妻初赖问:“你对白维先生的印象如何?” “那自然是……”我妻初赖差点把「我完全可以」几个字脱口而出,好在是司机为了规避行人的一个急刹车让她咽下了发言,后者憋红了脸颊,深感羞耻,她差点就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其实我妻初赖不至于真的对人不设防到这一步,主要是因为艾莉薇的亲和力太强,加上偶像光环的缘故,前者很容易对后者不设心防从而被言语诱导。 “还不错。”我妻初赖把评价对半然后再再对半,怒砍到一成左右。 “是吗,那有些遗憾了。”艾莉薇显然想到了什么坏点子,抚摸着脸颊,轻轻叹息:“可惜了。” “可惜?” “我还在想要不要请他出演电影呢。” “(O_o)??”我妻初赖的表情管理出了点问题。 “到了。”九重花仪说:“前面就是神宫,如果你们要找白维,他现在应该是在剑道场馆里。” 来到剑道场馆,这里是神宫剑巫们的集训场所,一般是没有人会进来的,随着九重花仪到来才拉开了木门。 随着大门打开,正好阳光洒进来,宽敞的木制道场里,映入眼帘中的是一副足以如画的震撼场景。 足足三十名剑巫穿着灰白色的剑道服,手持木刀或长柄兵器,围绕着中间的青年旋转踏步行走,找寻着他的空隙和破绽,而青年站在正中央,穿着一袭黑色的剑道服,宽敞的衣服下方肌肉紧绷隆起,背对着大门,左手持木刀,右手反持,一股势环绕在道场里,压迫着空气使之凝重,流水般的力量倾泻灌注刀身。 随着三十多位剑巫的脚步声齐齐停顿,一刹那暴起发难,霎时间内,道场内部刀光剑影。 虽然是木刀和竹剑,但她们灌入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女子们英气十足的呐喊声回荡开。 进门的三人刚刚好看到群起而攻之的场景,也看到了青年反击的瞬间。 铛铛铛!一连串响起的木刀铿锵碰撞敲打声回响,不到三秒时间,十几把木刀要么折断要么脱手,剑巫们踉跄后退或仰面倒地,青年立于原地岿然不动。 这一幕极富视觉冲击力。 即便早已看到过不止一次,九重花仪也仍然感叹于这次合击的震撼。 “决定了。”艾莉薇指向道馆里的背影,认真道:“我想要这个恋人!” 我妻初赖在心里跟了一句——我也想要这个恋人。 第七百九十四章 不是很重要的角色 道馆之中,白维收起木刀:“下课。” “谢谢指教。”被放倒的剑巫们齐齐躬身。 姑娘们散开后,或是累的坐下,或是小声说话,道馆里叽叽喳喳仿佛一群百灵鸟在开会。 “白先生比之前更厉害了。” “一直都很厉害,之前我还能碰到他衣角,现在近身都不行了。” “或许是过去都在放水呢?今天难得认真了一些……刚刚那招让我有了点新的灵感。” 剑巫们小声讨论着。 白维的视线依次扫过剑巫们的头顶,今天有五个人等级提升一级,其他二十多个没有变化,有两人的剑术等级已经抵达了二十九级,距离小宗师境界已经很近了。 【周常任务已达成】 【你对剑术的理解增加了】 【当前综合等级:61】 倒是忘记提及了,白维的剑术等级一直都有所提升。 虽然永劫回归会强制回归自身的状态和已经发生的现实。但白维能保留记忆,这意味着他是可以刷级的。 武圣以上的实力看的更多是境界领悟,只要记忆保留,领悟和境界也保留着。 八十多次的永劫回归,连续刷了云无心八十多次,和魔性交锋八十次,最后加上和共工的一战,已经累计了足够多的实战经验。 武道是一门实战的提升路径,杀的越多变得越强,被杀的越多也能变强。 他如今的武道境界已是传奇境界,六十级以上的武圣,别说大明,整个世界都难寻到几位。 普通的每日任务对白维的作用已经很小,提升到了武圣境界后,他发现了自己对于武道境界的提升和感悟明显变慢了许多,这时候只能善用外挂,只要指点其他人提升综合等级,他的感悟也能够加深,得到经验值的反馈,效率甚至比自己苦练还要快。 如果柳生霜月或者北辰归蝶能在他的指导下提升到武圣境界,白维现在甚至能直接升到六十五级。 但这个可能性比较小,武圣境界的突破需要底蕴和感悟,越年轻越难突破,越老越难突破,实战经验和生死之争都不可或缺。即便同时兼具这两点,想要抵达武圣也得看运气够不够。 权衡之下,他选择了刷神宫的周常任务提升剑术等级,每周一次教学,既能提升女巫们的剑术等级,又能得到反馈的经验感悟,一举两得。 最近一个月内的连续几次指点,已经让神宫参与集训的剑巫的平均等级都提高了两级左右。 如果白维再用点心开开小灶,单独给瓶颈期的剑巫们指点突破,最多三个月,现有神宫内常驻的五十多名剑巫全部都能抵达小宗师境界,平均等级可以高达三十五级。 四十级以上的大宗师也不是不可以量产。但需要时间,起码要一年到两年的时间,而且要花费更多心力,不是光靠对练就行,更需要经历实际磨炼。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毕竟白维还是个懒狗,躺平摸鱼摆烂才是最爽的。 如果不是有感叹号,他任务都懒得做; 如果不是涉及到某些人,他闲事是能不管就不管。 半年多来连续东奔西跑各种强迫式加班,白天瀛洲晚上欧罗巴,连睡眠时间都疯狂压缩。 即便卷成这样,他也还是本着能省就省的心思,该出力的地方出力,其他事是能摆则摆。 武圣境界达到传奇级别基本上水到渠成,没有遇到明显的瓶颈期。 由此可见它的瓶颈期大概是在六十九级左右,想要破境到武神更是困难重重。 半神境界已经是全世界的巅峰战力。 在半神之上,八十级以上的水平,光靠着修行远远不够。 到了半神级,想要提升和破境,也只能去吸纳神秘。 去吞噬和掌控古老神祗遗留的神秘,才可能成为真神,但这条路径的成功者寥寥无几。 七十级到八十级已经如此艰难,八十级以上的真神想要提升境界更是难如登天。 九十级以上…… 能肯定的大概只有三个:完整实力的水神共工;至高意志;以及完整版的黄金大权。 好像扯的有点远,话归原题…… 白维注意到了道馆门口的几人,看到了艾莉薇身边的我妻初赖。因为他已经提前从神宫寺口中知道了合作电影的事,对此并不意外。 “剧本讨论结束了?”白维随口一问。 “暂时结束了。”艾莉薇投去欣赏的目光:“没想到你还会剑道。” “明国人会这个不是很正常?”白维耸肩:“我在神宫做剑术指导,赚点生活费,混混日子。” 九重花仪无奈道:“混日子是真的混,又不缺钱,你不能一周多来几趟吗?一周才来一次,好些人都遇不上,她们可欲求不满了。” “什么虎狼之词。” “其他剑指可没你这个水平,寻常的剑术流派对付妖魔鬼怪也未必派的上用场,实力提升都是看得见的,也难怪不少姑娘看到你抽出又长又粗又硬的……木刀的时候……会欲求不满了,看看现在姑娘们一个个精疲力尽汗流浃背的满足模样。” “你这断句是故意的吧!”白维以手扶额:“所以我才不想来呢,你这么说会不会让人产生某种不必要的舞会?还以为关着门在里面搞什么集体运动会呢。” 九重花仪毫不避讳的问:“开银趴吗?” “慎言啊葬仪阁下,你可是神职人员。” “我们的神无所谓这些,甚至鼓励多生多育呢。” “我什么时候鼓……”白维脱口而出,然后立刻改口:“孤陋寡闻了?” 他奇怪的问:“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回事?” “当然没听说过,是我刚刚编出来的。”九重花仪随意编排。 “太随便了吧。” “是很随便啊,谁让我们的神是个懒狗呢?什么都诉求都不提。”九重花仪唏嘘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打趣着。 “咳咳!”艾莉薇咳嗽两声,她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被无视,内心同时微妙的不爽,出言打断:“这位我妻初赖,你们应该认识吧?” “白先生,好久不见。”我妻初赖红着脸小声道。 白维点头:“的确很久不见。” 不知道聊些什么,气氛有点冷场,双方彼此了解不算很多,也没有多少交集,这段时间忙于工作一见面竟有点生疏,我妻初赖快速思考着该找点什么共同话题。 艾莉薇开门见山的问道:“白先生考不考虑来参演电影?” 白维疑惑:“电影,参演?” 他倒是没考虑过做演员:“为什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艾莉薇微笑道:“您看上去很有演员的潜质,外形气质都符合要求,更是个练家子,为什么不能当演员?” “我不太习惯抛头露面。” “没关系,角色可以调整,我这儿刚刚好有个适合的角色,戏份不算多,也不算很重要。只是会和我、我妻小姐有几场搭档戏。”艾莉薇说道。 我妻初赖微微瞪大眼睛,她居然真的提出来了……话说这个不算很重要戏份不算多的角色是男主角吗? “且容我想想。”白维沉吟,一起参演电影就意味着要一起行动,自己会暴露的可能性更高。 但同样意味着能更多试探黑色蔷薇的现状。 “报酬我可以开出票房总收益的百分之三。”艾莉薇直接加注:“直接换成具体金额也无妨。” “太多了吧?”白维奇怪道:“我不觉得自己值这么多。” 这是要收买我,要求我提供更多关于神宫憀的内部情报? “我对白先生印象很好,而且这次电影很缺演员,我个人对挖掘新的潜力股很感兴趣。若是将来有机会完全可以二次合作。”艾莉薇说:“您考虑一下吧,一周内给我答复即可。” 白维:“行。” 出演不是不行,但要考虑一下演什么角色,出演一个电影配角,大部分人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我妻初赖凑上来,主动握住白维的手:“请您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个人很期待能和白先生出演同一部电影呢,我们都是初登银幕,都是第一次呢!” 我怀疑你在言语上占我便宜,但我没有证据。 九重花仪将话题转到正轨上:“接下来还要去神宫内部参观一下么?” 艾莉薇正色:“当然……请带我去主殿吧,我要参拜一下神龛。” 第七百九十五章 不欢而散 神宫的建筑风格让艾莉薇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 她决定将这里作为采景点也不错,直接拍摄一部电影。 但这种好印象仅限于她踏入神殿之前,等她正式进入了主殿,望见了神龛后,心情不自觉的变得压抑,原本积攒的好感也变成了少许焦躁和多分嫉妒。 她以为自己不会嫉妒的。 之前看到小黄金树的时候,她最多是心生怀念和惆怅。 可现在不一样。 主殿内残留着黄金的气息,鲜有人和她一样,拥有足以媲美高等使徒的灵魂强度。 她和黄金神秘伴生多年,更是清晰的察觉到整个主殿都曾经被黄金神秘覆盖强化。 哪怕这是一次性的,也仍然半永久的改变了整个主殿的性质结构。 原本会随着时间而拂袖的木制建筑,它的寿命或许能延长个数百年时间。 时间并不会让黄金神秘褪色。但新生和古老的神秘性质变化会有所不同,就像是哑光和抛光后的金属。 她不自觉抚摸手边的梁木,指甲在木头上留下淡淡白色划痕。 他来过这里,而且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是兽王给属于自己的领土打上了记号,不允许其他侵入,这些痕迹划分出了一道不可跨过的领域。 就像是降下了帷幕般形成一道保护伞。 其他的神秘进入主殿就会被无差别的压制。除非是足以媲美黄金神秘的顶级,否则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 这意味着他近期不单单是来过这里,而且留下过痕迹,确确实实的在这里为了她们而做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艾莉薇内心的嫉妒就如同止不住的满溢。 假如种下黄金树还能说是为了和欧罗巴保持公平。是为了给女巫们留下活路。是为了驱散猩红诅咒,是为了完成过去的承诺,那么,现在呢? 端居于神龛,稳坐在主殿,庇佑着这座神宫……这谈不上是公平吧? 这分明是宠爱,分明是……偏心! 好偏心! 她们凭什么?神宫凭什么?瀛洲凭什么? 艾莉薇按着心口,手指抓着衣襟袖口,暗暗的咬紧牙齿,艰难的维持着形象,以免自己情绪失控而失态。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她最怕面对的事实便是这样。若是和她所想的一样,该如何让对方回心转意? 诚然,艾莉薇可以用一万个理由去说服自己。 譬如,瀛洲的女巫更需要他的帮助才能站稳脚跟; 譬如,这算是对于过去二十年的愧疚和补偿; 譬如,他并不是不想去欧罗巴,而是还不到时机…… 理由可以随便找,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只要…… 只要陛下出现在我的眼前,跟我说一句话,让我安心,我便都可以接受。 艾莉薇走到神龛前方,轻轻跪在软垫上,双手十指紧扣抵住下巴,闭上眼睛,诚心祷告。 身为外来者,身为欧罗巴人,她展现出的虔诚和认真并不输给任何一位剑巫。 “请回应我吧,陛下……” “请回应你的信徒,我是来自欧罗巴黑色蔷薇的女巫,请回应我……” 她将心声传开。 透过神龛,站在主殿边角位置的白维听到了艾莉薇的祈祷声。但他没有给予回应,而是默默聆听。 他很想知道黑色蔷薇的现状,可惜还不到摊牌的时候,现在需要用白维的身份跟她接触然后探明。 听到了祈祷的心声,意味着艾莉薇的信仰是虔诚而真实的,比神宫寺强得多,如此清晰的回音甚至超过了九成九的剑巫。 强烈的信仰让白维已经信了艾莉薇至少七成……对方不会有害于自己,这点是肯定的。 余下的三成不确信是源自于他内心的某种迟疑,是对于现状的默认以及对未来前景的担忧。 黑色蔷薇是一个落后于时代的组织,他更希望它消失于历史而不是保留到五百年后。 即便如今它仍然信奉黄金帝王,自己又能给黑色蔷薇带来什么呢? 他已经不是帝王也不是导师了,历史赋予的身份、责任、义务都已经退去,留在这里的仅仅是白维。 他实在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五百年后的女巫还要执着于找寻他的踪迹。 即便信徒追寻信仰的神明是一种本能,也必然是想要从神明这里获得些什么。 心理慰藉也好,赐福奇迹也罢。 这恰恰是白维所迟疑的地方,他并不想成为信仰神……在瀛洲算是赶鸭子上架,还在可控范围,若是去了欧罗巴可就……同盟国人会爆炸的。 艾莉薇睁开眼睛,结束了数分钟的祷告,目光里没有失望和哀伤,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 九重花仪问:“你……” “没有得到回应。”艾莉薇轻声说:“很遗憾。” 九重花仪能理解这种感受,她说:“我们也一样得不到回应,我明白的……” 艾莉薇的视线如同锥刺般落在九重花仪的身上,她深深的凝视,脸上找不出半点营业化的笑容。 反而投出了教人冷入骨髓的深邃目光。 “不。” 她说:“你一点也不明白。” 九重花仪身体僵硬,在艾莉薇擦身而过的时候,仿佛感受到了脖子被刀锋切开的寒意和杀机。 葬仪立刻产生了这样的念头:若是将神宫摧毁殆尽能抢回他的注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立刻执行到底。 来自女子的嫉妒,来自信徒的嫉恨,她确实感受到了威胁,所面对的对手绝慴不是可以微笑搪塞过去的。 之前的所谓交锋都是试探,她根本没认真,直至现在她才确认了陛下的存在痕迹,终于开始认真了起来。 艾莉薇并未继续参观神宫。而是回返走到神宫的入口,打算直接离开。 临离开之前,她转过身,提起裙角,左腿从后方绕过,置于右腿右方,微微欠身行礼。 “我还会再来的。” 听上去像是威胁,又像是宣告。是对神宫剑巫说的,也是对神龛后的那个人说的。 白维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声。 ——真想把这里烧了,看你出现还是不出现。 嘶……白维吸了口凉气,真吓人啊,艾莉薇切开是黑的,而且是黑透了。 “不继续参观了吗?”我妻初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一直都在偷偷看着好久不见的白维,想着该说些什么,搜肠刮肚也没找出几句有意思的开场白,只能在一旁候着。 “不了,今天参观的有点多,累了,回去休息一下。”艾莉薇半真半假的说:“回头还要写剧本,看到神宫后灵感爆发了。” “什么样的灵感?”我妻初赖下意识的问:“关于神宫的?” “嗯,这里作为采景点不错。”艾莉薇点头说:“这样的建筑对西方人是比较少见的,庄重的宗教场所,看上去很有视觉冲击力。如果把一部分的场景设定在这里会很好。” “唯美场景的吗?的确是很好啊。” “不,我说的是另一种场景,譬如说……爆炸什么的。”艾莉薇保持着迷人的笑意,沉浸在自己对于某个场景的想象中:“放一场大火,加一场爆炸,将这里烧成灰烬,一定会很有魄力吧……” 她说完后才多此一举的补充:“在电影里。” 我妻初赖虽然没弄明白是发生什么,但并不笨,她听得出来艾莉薇言词里的强烈不满,对着白维投来求助和疑惑的目光,小声问:“刚刚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白维故意装傻:“我也觉得把神宫爆破的想法挺不错。可以用在电影的决战场景里,燃烧的宫廷,漆黑的夜晚,再来点大雨,双方决斗或者混战都很有感觉。” 艾莉薇拿出笔记本:“那就记下吧。” 她故作停顿后,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说,神宫多少钱能买下来?” 看似不着调很神经大条的一问,仿佛无形的刀剑从她周边刺出来,令周边的人或停顿脚步或拉开距离。 隔着几步距离,九重花仪的回答生硬如钢:“多少钱都不卖。” “可惜了,我还想试试激烈的场景呢,直接买下来比重建一个方便。”艾莉薇意有所指的说。 “这样啊,那倒是可以的。”九重花仪忽然展颜一笑。 艾莉薇疑惑:“哦?” 九重花仪主动提出:“我们可以提供这里的建筑图纸,神宫的建筑有些古老,需要点时间查找,顺带可以联系建筑公司帮你寻租一处合适的地方搭建影棚,不过开销不会小,这方面即便砍价也会造价不菲,如果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谢谢你的慷慨。”艾莉薇侧过视线,笑语晏晏却剑拔弩张:“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客气,我说过会不予余力的帮助你完成电影的拍摄,承诺过的一字不改,原谅客人的冒失是东道主应有的气度。”九重花仪回以笑意:“在电影里烧一个神宫算什么呢?毕竟只是虚构情节,又动摇不了现实。” 今天的参观,最终还是以不欢而散而收场。 第七百九十六章 她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夜晚的旅馆。 艾莉薇和助理交谈着:“怎么样?” 后者点头:“我们五个人分批进行过试探,已经得知了一些消息,近期发生的事都在这里了。” 将汇总后的信息整理的笔记递过去。 “这才一天时间。” “神宫没有隐藏的意思,普通剑巫也并不知道黑色蔷薇。对于我们并不设防,基本上有问必答。”助理的神色也同样古怪:“有种骗小女孩的感觉。” “你对神宫的判断是?” “和我们黑色蔷薇完全不同,她们不懂得勾心斗角或者收集情报,更像是处理特殊情况的警察。但规模比起骑士团、警视厅要小很多。”助理直白道:“瀛洲的权利架构很奇怪,基于这个国家的独有体制而伴生出的种种机构就像是给残疾人提供的拐杖……能走路,但只是勉强能走。” “可神宫是瀛洲官方认同的机构,仅此一点她能够调动一定程度的国家资源,具备影响力和社会地位,这点比起只能暗中活动的黑色蔷薇强上许多倍。” 艾莉薇翻阅着笔记说:“可在三个月之前,神宫都处于随时可能崩塌的险境里,人力资源缺乏、伤亡率奇高、还有来自同样的挤兑、幕府的冷置……这一切仅仅只用了三个月就被彻底颠覆,从今晚后神宫已经有了绵延数百年的能力。即便幕府垮塌换届,它也仍然能维持超然地位而不改。” 助力沉默好久才说:“因为陛下?” “不然还能有谁?”艾莉薇神色复杂的合上笔记本:“没想到就在我们赶来瀛洲的时候,居然还发生了这种事。而他也真的为了维护一位英灵而出面了。” “我不明白,英灵不是女巫。”助理纠结道。 “可英灵是神宫的神子,维护她就是维护神宫。” “神宫有这么重要?”助理声音高了一些:“在陛下心中有这么高的地位?” 艾莉薇举起笔记本轻轻拍了一下助理的额头:“我们说了不算,陛下说了算,他怎么想只有自己清楚。” 助理深深吸了口气,愤愤道:“凭什么呢……难道陛下不知道黑色蔷薇还在吗?” 艾莉薇说:“也许吧。” 这只是一种侥幸的想法,更大的可能是他知道,但并不愿意出现在我们眼前。 助理轻声问:“要不要换个方式?如果我们绑架神宫寺咲的话,能不能……” “馊主意。”艾莉薇敲了一下助理的脑袋:“关心则乱,嫉妒心作祟上头了吧?且不提实际有没有用过,绑架次位英灵你真想得出来,她哪怕失踪半天都能让整个江户的警察挨家挨户的搜查。 如果失踪一天就会让幕府的人倾巢出动;如果失踪三天,整个瀛洲会直接悬赏百亿円来购买她的线索。” 助理不说话了,她的确是嫉妒那个神宫寺咲,是英灵已经是命好了,凭什么还能得到陛下的偏袒?为什么会如此得到命运的垂青?她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助理是个二十六岁的姑娘。作为黑色蔷薇的成员,是个精英派,自幼接受组织培养,耳濡目染,整日听着年长者们聊起过去的事,从艾莉薇、苏珊等人的口中诉说的故事里逐渐描绘出一个人的模糊轮廓再到细致全貌。虽然见所未见却仿佛认识了很多次。 艾莉薇倒是从没说过他这里很好那里很好。反而是日常吐槽和数落居多。 但说着说着也能笑起来,偶尔言语间提及两句总有着几分睥睨天下的气魄,仿佛整个欧罗巴的男人加起来都比不过对方一根脚指头,总是听着这样的话长大,自记事起就开始憧憬只存在于传说、故事、记载和口口相传里的人,她对于陛下的想象是浪漫而写实的,这次前来也是怀抱着巨大的憧憬和勇敢而来。 只是没想到现实给了当头一棒。 自己成了旧人这一事实委实有点残忍。 之前助理就听到一位姐妹自嘲着叹息「原来咱们待了这么多年的是冷宫」。 听上去很生草但也证明她们的心情之差。 她们这些后来长大的女巫还好,总有办法调节好情绪,信仰是信仰,工作是工作,憧憬则是个人情感,这么多代女巫过来,谁没有对偶像发过情呢,但幻想之后总要认清现实的吧? 换成前辈们,内心承受的压力是更加巨大的。 想到这里,助理不禁想要安慰一下艾莉薇:“艾莉姐……” 艾莉薇已经丢下笔记,正在构思着剧本场景和台词,听到后随口一问:“又怎么了?” “要不要明天出去散散心什么的?” “谢谢你的关心,虽然这很多余。”艾莉薇情绪平静态度冷静语气沉静:“我早已调节好了情绪,还没到认输的时候,你又在着急什么?” “我只是……” “如果怕输就不什么都不做,那就干脆别争了,全部让出去好了。”艾莉薇握住手里的笔:“如果要争,那就争到底,不论多狼狈多难看多凄惨,只要还有一丝获胜的可能……我等待了这么久,还会在意多浪费一点时间或者一次短暂的输赢?” 助理低下头:“您说得对。” 这个状态下的艾莉薇是不可能被说服的。她虽然很好说话,但某些方面根本劝不动,谁来都不行。 “好了,去安排一下其他人,最近不需要有所动作。”艾莉薇下达指令道:“开开心心的度假就好,保持联系,多和神宫的剑巫来往,交几个朋友。” “有指标吗?” “随意点吧,不用刻意结交。” “嗯,那就定为三个吧……”助理随意说:“我其实很喜欢这里的姑娘,开朗也坚强,陛下救下她们的行为并不算错误。可惜她们的思想比较陈旧,总有些放不开…… 你说是不是陛下比较喜好这类的女人?我看书里就说这类是大和抚子的贤惠女子,只做家庭主妇,没有事业,生活全部都仰仗丈夫鼻息的。” “神宫的剑巫和不算大和抚子,她们已经是进步派了。但还达不到同盟国的思想解放地步,神宫寺咲也不算是极品的瀛洲女子,最标志的应该是小腿短而粗的那类,你们若是有功夫。可以给她们灌输下这方面的价值观,将来神宫肯定会有更多女孩去欧罗巴留学。” 艾莉薇纠正道:“而且陛下喜欢的是高贵冷艳的腰细长腿御姐,大部分的瀛洲短腿女恰恰不在这个范畴之内。” 助理微微张口,下意识摸了摸腰,看看自己的腿,脸颊一红。 “别脸红了,不仅你是,黑色蔷薇里那个不是腰细腿长的成熟型?”艾莉薇平淡的叫醒正在狂喝桃子水的女巫:“觉醒女巫里九成都是这类,倾向于原型的混沌魔女,所以别想太多。” “哦……”助理的高兴被浇灭了,幽幽道:“既然陛下喜好女巫这一款,为什么就没给点反应?” 艾莉薇深深看了眼助理:“你的这个提问是黑色蔷薇甚至史书上的未解之谜。” 既然是未解之谜,提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索性便没有继续讨论为什么陛下至死都是童贞的问题。 虽然对当事人是一种黑色幽默,但对于美女如云的黑色蔷薇何尝不是一种极致嘲讽? 等助理离开了房间,艾莉薇独自工作到深夜,放下纸笔后,她来到阳台吹了吹夜风。 五百年岁月的等待,漫长而短暂。 对于艾莉薇来说,经历的时间并没有那么久。 当年的黑色蔷薇各自分散,夏绿蒂一走了之,而她选择留下为将来做打算。 为了跨越岁月,为了抵抗时间的侵蚀。 她们是采取了取巧的办法,才最终走到了五百年后。 这自然不是无偿的,需要支付对应的代价。就像是度过冥河需要一枚收买船工的金币。 由于没有成为英灵的资质,这份代价会显得稍稍昂贵。 她自言自语:“只要能见面,就一定……” …… 戞入夜后,白维却并没有几分睡意。 他将意识沉入灵界海洋,灵魂通过锚点跨越空间,又一次抵达欧罗巴。 上午九点整,静室内,朱蒂正在冥想。 这里是郁金香的时间屋,她兑换了时间屋加速修行和感悟,想要快速提升自己的空间派系抵达圣域级。 但她的状态并不好,连续长达一周的感悟让她的灵魂力有些透支,总是觉得只差一丝丝,就是那么一丝丝却始终难以触及,越是如此,她越是在透支灵魂力想要触碰那层境界。 “欲速则不达。”声音回荡在耳畔,打断了她的连续冥想。 朱蒂睁开眼睛,深深喘息一口气,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冷汗。 “如果你继续深潜下去,可能就会灵魂受创了。”白维责备:“持续多久了?” “一周。” “为什么这么着急?”白维忍着怒气问。 “您都完全不来看我……”朱蒂抱着膝盖,像只闹别扭的缅因猫:“我想快点到圣域,引起你的注意。” 白维:“简直是胡闹。” 真是哪一边都不消停! 第七百九十七章 夏莎赢麻了 “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去办。” 白维开门见山,比起缓慢的联络感情,他选择了更加生硬快捷的应对方式。 听到任务两个字眼,朱蒂立刻上了心,她本心上还是需要照看的姑娘,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对她很重要。 内心的小九九抛到另一边,她怆立刻问:“是什么任务?” “和黑色蔷薇相关的任务。”白维摸着下巴:“不过现在的你看上去还达不到执行这个任务的标准。” “又是黑色蔷薇。”朱蒂挺起胸膛:“具体是什么内容?我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 “还不够。”白维摇头道:“最好是达到圣域后再去执行这个任务。” “圣域……”朱蒂烦恼道:“我已经触碰到了那层瓶颈了,只差一点点。” “每一个圣域法师在突破之前都有类似的感觉。如果不能一口气破境,这就意味着自身的积淀不够,水满则溢,厚积薄发,这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白维淡淡训诫道:“你的积累太少了,对空间派系的了解太少,灵魂力量还不足以支撑如此庞大的消耗。” “那我该怎么办?”朱蒂不解的问:“继续积累?” “正常来说是需要积累,不过……”白维话锋一转:“也不是没有捷径可走。” “捷径?是什么样的捷径?” “比起自己探索,当然是解析圣域来的更快。”白维直白道:“如果有一名圣域允许你触碰到祂的术法核心,将自身圣域的底层架构展现给你看,就能让你迅速触碰到空间派系的基础,补全你当前的短板。但这就像是将自己的心脏袒露给另一人触碰,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朱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我……” 白维继续道:“原本这个任务我打算交给缪雪儿的,但可惜她比较冲动,并不合适。” “我可以接。”朱蒂抬起面容:“不过突破圣域仍然需要一点时间。” “好。”白维点头:“我给你一些时间,需要多久?” “三天。”朱蒂起身:“三天应该足够了。” “三天后我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白维平静道:“你需要做好出一趟远门的准备。” 朱蒂闭上眼睛,开始冥想恢复损耗的精神力,不再言语。 白维见状也不停留,离开了朱蒂身侧。 原本按照白维的预想,这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朱蒂突破到圣域。即便不足够,她也应该更进一步。 但情况恰恰相反,她过于着急想要自我证明。反而导致灵魂力损耗不小,进步不大甚至可以说原地踏步。 教育后辈成材需要合适的办法,她自己钻了牛角尖,想要说服她放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慈眉善目的安慰,白维则是直白的丢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她自己选择,这也是他的一贯作风了,做对了有奖励,做错了就要挨训斥,一味的亚撒西毛用没有,这次错了下次还敢。 严师出高徒。 他对此不欣赏也不高兴的态度必须摆出来让她看见才有可能制止这种毫无意义的精神内耗。 过去是这么做的,现在也会这么做,比起过程中的舒心,结果显得更加重要。 朱蒂现在的水平已经接近于圣域,只差一个破境的领悟契机。 他打算让朱蒂去找安德莉娅,从对方这里寻求突破口,提升到圣域的同时进入黑色蔷薇。 和上一次为了盗窃骨头的目的不同,这次加入黑色蔷薇是要进一步的深入组织内部。 实际和艾莉薇见面后,听到了她的祷告声,白维对黑色蔷薇的疑虑基本打消了。 身为黄金信徒,又传承黑色蔷薇,最差的情况也不会是敌人。 既然如此,安排朱蒂加入黑色蔷薇也并不会有实际的危险。反而可以让她获取到更多资源,绝非坏事。 顺带也能打下基础,为之后自己重返欧罗巴做好铺垫。 双重保险。 …… 离开时间屋后,朱蒂回到公寓中冲了个澡,没有什么食欲,内心情绪乱糟糟的。 疲惫,无奈,紧迫,还有些纠结。 她稍稍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也才过去了一个小时。 右手伸向柜子上的座机,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 “有件事,我想面谈一下。” “可以,晚上回来吃饭吧。” …… 采佩什家宅邸,院落中央,传来砰砰乓乓的兵器交锋的声音。 在院落的边角位置已经堆叠起一大堆模样怪异扭曲的刺剑长剑的兵器,死状千奇百怪。 仅仅是一墙之隔的距离去聆听这一场交锋都会倍感激烈,兵器的碰撞如同钢琴家按在黑白琴键上的跃动音符,声音富有节奏的碰撞着,时快时慢,声音就让人能够联想到这会是一场何等激烈的交锋。 不仅仅是快,力量也很大,伴随着兵器碰撞总能听到几声诡异的声响。 是金属形变产生的扭曲,是钢铁断裂发出的悲鸣。 采佩什家的佣人就站在院落外的门后方等着,隔着一层模糊的彩绘玻璃看到院落里两道交错的人影,兵器碰撞铿锵不断,舞动的残影如同挥舞着一把鞭子般爆发沛然巨力。 喀的一声。 金属奏响的音乐戛然而止,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弹奏仿佛琵琶弦断。 阿莲娜手里的兵器再度废掉一把,破碎的金属碎片划过她的皮肤,割出伤口的同时散落在地。 夏莎轻轻挥动刺剑,竖直着举起,这把刺剑笔直如新,很难相信一把刺剑也能经历刚刚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而不折断,它笔直的竖起,将夏莎分成左右的对称两半。 “第几把了?”夏莎问。 “第七把。” “你还是没能习惯于普通的兵器吗?”鲜血公平淡道:“拥有普通兵器的情况下都不能维持住魔力的形态,更别说掌握再高一级的魔力运用技巧,你现在距离锻造本命兵器还差了太远。” “再来。”阿莲娜汗如雨下,擦了擦脸上的血痕,从架子上拔出一把崭新的精钢单手剑。 夏莎稍稍唏嘘感叹,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让整天窝在屋子里画本子的侄女变得这么勤奋了。 之前三令五申不肯出门,现在反而整天泡在知识的海洋里,回来就找自己对练实战,比起校考前还要勤奋,仿佛突然开启了内卷模式,让夏莎深感不适应,这当然不算坏事,阿莲娜努力奋斗,能给自己当接班人呢,她只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刺激到了侄女。 见到阿莲娜又一次摆出进攻的姿态,她也举起刺剑应对。 夏莎最擅长的是枪,但对于深谙战场搏杀和打穿了深渊的战士而言,兵器的擅长不擅长都是相对的。 一个熟练度百分之一千,一个熟练度百分之九百罢了,刺剑她也会用,匕首也会,甚至丝线暗杀术也会,都是精通,算不上登峰造极,她认识的很多人都在对应的领域有着远超她的水平。 即便如此,战斗经验和知识理论的差距,让夏莎可以轻易压制住阿莲娜,后者想要学会她的炼血兵锋,就必须重新打好基础,双方不断的用冷兵器交锋,正是为了让阿莲娜能够掌控住魔力精炼的控制,必须保证兵器在强化的状态下经历千锤百炼的摧残下也不会损坏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就在双方即将动手的前一刻,夏莎忽然感知到了什么,她主动叫停:“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阿莲娜有些疑惑,但没有强求,打断七把兵器,她也很累了,叫停后就直接瘫坐下来。 “去休息吧。”夏莎将刺剑放回了架子上,一路不停留的回到书房:“可以了。” 一只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熟悉的空间置换感。 破碎天堂里,夏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位置坐下。 “一个月了,我寻思你也该来找我汇报一下情况。” 她看向青年:“说说吧,情况如何了?” 白维无奈道:“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礼尚往来,你让我帮忙的时候,比我现在还要厚脸皮。”夏莎哼了声,指明了是白维不要脸在先。 白维举手投降,也坐在了桌子另一端,淡淡道:“我也去了瀛洲,接见了艾莉薇ꔷ槐尔特。” “然后呢?” “我亲眼看到了小黄金树……”白维觉得这样的汇报真是虚伪而生草。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完一整天的见闻,巴拉巴拉巴拉的说完,口干舌燥。 夏莎若有所思:“看来是真的,黄金帝王真的没有死,或者说,又活过来了。” 白维道:“目前我能查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关于艾莉薇呢?她没找到你合作?” “她找我合作拍电影。”白维翻了个白眼:“开的薪酬还挺高的。” “那就去呗,有什么不能拍的?”夏莎笑道:“难得的出名机会好好把握住啊。” “我会考虑的。”白维又问:“黑色蔷薇来是找黄金帝王的下落,你怎么想?” “让她找呗,有消息了给我一个准信就好。”夏莎翘起双腿,稳坐钓鱼台。 她觉得自己的安排简直天衣无缝,让白维去试探艾莉薇,用艾莉薇试探白维,他们越是合作试探,暴露的也就多,最后还是自己占了便宜,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等结果出来……简直是赢麻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怀疑是包养但没有证据 赛尔维瑟宅邸。 朱蒂已经有几月时间没回了。 家里变得人气冷清了许多,也变得萧条了,之前回家会觉得氛围压抑。 但总体还是干净漂亮的维持着体面; 可现在似乎也没人在意体面了,它看上去变得冷清而空旷。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朱蒂内心还是止不住有些轻微的难过,她又逼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到了餐厅。 原本很长的长桌已经被撤掉,换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方桌。 朱娜正在厨房里忙着,听到脚步声,回头说:“等一下,晚饭马上就好。” 居然是自己下厨? 她都多少年没下厨过了? 朱蒂等待了一会儿,端上桌的菜肴意外的卖相还不错,香气也还可以。 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难度的料理,但作为家常菜已经是普通人看菜谱能做出的极限。 “吃饭吧。”朱娜摘下围裙,洗完手也坐下了,露出一身居家休闲装。 朱蒂沉默的点点头,切下一块香肠,轻轻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 “我过去也挺会做饭的,手感找回来了。”朱娜自夸了一句。 “你最近好像胖了。”朱蒂盯着母亲的下巴说。 朱娜表情僵了僵,摸了摸腰部:“是有点……不约束自己后就容易发胖,运动量少了。” 她又看向朱蒂:“你的精神有点萎靡不振的,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嗯。”朱蒂随意的回答,她有些不适应现在的对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就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像是电视剧里演出来的家庭环境,她觉得很好,却总觉得违和感十足,这不像是会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场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很不适应,理解到变化源自于自己的行为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朱娜吃了几口饭菜,然后说:“觉得不适应?还是觉得很奇怪?” 朱蒂承认:“是。” “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朱娜抿了口红酒,隔着酒杯看向女儿:“想给我道个歉?” 朱蒂皱眉,她不想给母亲认输道歉。虽然不适应,但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目光直视道:“母亲想多了。” 朱娜回应:“那不就完了?既然你做出了决定,也带来了改变,就去适应然后接受它,别继续瞻前顾后,反而也回不去了。” 时隔很久,又一次听到母亲的教训,朱蒂却不觉得烦心和厌恶,她静静点头,放开心大吃一口饭菜。 “这段时间您看上去气色不错。” “当然,我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岁。”朱娜的面容都变得柔和许多,心态影响了样貌,她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不愧是保质期极长的血裔,哪怕年过一百都能貌美如花。 “我已经无心继续维持赛尔维瑟,决定回到普通的生活,一下子没了重担,不用应酬,生意相关丢给股东们打理,忽然就轻松的无所事事。虽然会有些损失,但还是老样子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没差到哪里去。” 朱蒂听到这句话,既松了口气,又为她高兴。 “这是好事。” “如果你的外公外婆听到,肯定要大骂你我没有良心。” “骂就骂吧,我对赛尔维瑟真的很无所谓,这些家产也好,负担也彶好,都留给别人吧。”朱蒂说:“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也希望母亲能这样。” “借你吉言。”朱娜举起酒杯。 砰……酒杯轻碰,红酒摇曳,母女在一次碰杯之中完成了对彼此的谅解。 母亲理解了女儿的想法; 女儿谅解了母亲的难处,双方都选择不再勉强自己。 等放下后,才发现并没有那么难。 过去站在至亲的角度看不见的某些事,无法体会到的一些情感,在如今成了朋友后反而变得无比清晰。 多年父子成兄弟,多年母女成姐妹。 朱蒂长舒一口气,她的忐忑已经被消解了,内心再无半点忧愁忧虑。 “你回来是想跟我说些什么事?”朱娜直接问。 “没……”朱蒂下意识搪塞了一下,这个气氛下反而不方便开口。 “傻丫头,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认可你了吗?”朱娜虚着眼睛,神色微醺,面颊酡红,眼神却无比清醒而锐利:“因为你现在和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我过去认为重振赛尔维瑟家族就是我应该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事。所以我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人生,献祭了可以得到爱情的机会,选择了更合适的联姻。” “但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傲慢和错误,我只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当做了自己的目标,而梦想早在放弃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 但你不一样,你是自己走出了一条路,这证明你肯定有一件事要做,有一个非此不可的目标。而且这注定是你一辈子只会有一次、一次就足够一辈子的冲动。” 朱蒂心说全中。 朱娜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明白,或许是不想承认,或许是有些嫉妒吧……但作为母亲,我只能支持你了,你会成为更好的我。哪怕不是以我想要的那种方式,说吧,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朱蒂正色道:“我想要观摩母亲的圣域。” 朱娜顿了顿,投来狐疑的目光:“就为了这件事?我还以为你要赛尔维瑟的传家宝,或者是看重了什么手札,需要大量的金钱去拍卖。” 朱蒂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败家,而且赛尔维瑟的宝物我也看不上……” “你这样有点在污蔑先祖了,其实我们一家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我并不是舍不得给你。而是你现在还达不到使用它的标准。” 朱蒂连忙打断后奇怪的问:“母亲不介意圣域被观摩吗?” “我为了突破圣域耗尽潜能,利用外物刺激灵魂,强制拔高了灵魂派系。作为代价终生止步两重圣域,我的架构是最基础也是最为普通的架构,空间派系的感悟仅限于最浅显层次。” 朱娜自嘲又惋惜:“原本以我的天赋不止于此,可惜我当年没得选择……如果你要看就让你仔细看看,也算是替我完成当年未竟之事。” 说到这里,朱娜看向朱蒂:“你现在要观摩圣域,是不是意味着你快破境了?” “差了点。”朱蒂犹豫了一下,没说的太满:“欲速则不达,我需要观摩圣域补充基础,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积累才能水到渠成的突破,水满则溢,圣域的突破应该是无比轻松的,越是艰难越是证明积累不够。”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朱娜皱眉:“圣域破境如同撑杆跳高,只要越过去就足够,大多是一鼓作气的破境,怎么会有水满则溢的说法?如果不接力撑杆,光靠双脚是绝无可能的。” 朱蒂没有回答,只是摇头:“母亲请允许我胡来。” “哎。”朱娜叹了口气:“好吧,你随意就好,我的确比不上教你的那人。” “母亲不必感到挫败。”朱蒂安慰道:“天下没有几人比得上,输给他不丢人。” 朱娜被气笑:“你这丫头,怎得胳膊肘只顾着往外拐?我真该多教教你怎么防范心怀不轨的人……现在教你也不迟,今晚在家里住吧。” 朱蒂从善如流:“好的,我也打算在家里闭关冥想三天。” 收拾好碗筷,母女两一起洗澡的时候,朱娜盯着朱蒂出神好久,她满眼难以置信的震惊,然后这股震惊转化为愤怒:“你……你为什么穿这么性感的内衣!” 她为人妻为人母,居然在性感上输给女儿,而且一败涂地? 自家女儿是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涩的? “母亲,您听我解释!”朱蒂试图亡羊补牢:“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穿给别人看而已。” 但这句话只是越描越黑。 听上去就像是用身体作为报仇来交换额外资源,甚至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这么说也的确符合一部分的真相。 “把事情,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朱娜双手按在了朱蒂的肩膀上,重新取回了过去的压迫感,甚至比起过去还要强烈十倍。 正常的母亲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女儿变成被包养的女子大学生,这儿是同盟国,有一套严格的法律,血裔注重家庭,女儿更是大家闺秀。万一女儿真的误入歧途,她心态不崩才奇怪。 虽然被确定是处子血液证明了某方面的清白,但朱娜仍然追穷不舍的连连逼问。 往后三天时间,朱蒂过的都很煎熬,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煎熬。 她委实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是什么样的,毕竟她自己也是没彻底弄明白。 她更不知道该如何跟母亲解释。不是对方要求而是自己主动换装,不是对方馋自己,而是反过来。 越是无法解释清楚就越不能打消嫌疑,朱娜也没办法悠闲的等待下去,她开始接连走访和问询周边人。 而她关心则乱的鲁莽行动也为接下来的事埋下了一个伏笔。不过那也是数日之后了,留到下次再说。 第七百九十九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白维做了一个梦。 梦是精神力的外溢,是一种灵魂力量构筑的空间,就像是肥皂泡一样。 无数的梦境在潜意识中交汇,汇聚成湖泊,在一夜间形成然后在一夜间消散。 自古以来就有一种说法叫做阿赖耶识,传闻是一种人类潜意识的集合体,即种群意识。 它是否存在至今无法证明。 梦境学派曾经尝试过调动许多人的梦境构成一个稳定的亚空间,形成一片灵魂居所,最终是因为缺乏锚定物和基石而失败了。 即便是亚空间的梦境也需要一个固定的支撑,这意味着要求至少一个半神甚至真神得主动去做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半神、真神不会浪费灵魂力在做梦上。 白维也是如此,基本上不会做梦,甚至不需要做梦,闭上眼睛就能在脑海里构建幻想场景,然后想捏什么捏什么。 哪怕捏出一百万个二次元老婆都是轻而易举。但虚假的场景终归建立于自身认识,终究是假象。对于真神以上的强者而言,梦境是一种没必要的浪费。 白维也很少会做梦,一旦他做梦了,庞大的灵魂力量容易形成湖泊,会囊括其他人的梦境,会导致人与人的梦境产生联通,产生某种共感。 寻常来说,有做梦的由头,他都会将梦境直接掐断。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意识到,等醒过来后才发现昨晚做了一场梦,梦境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 有点匪夷所思。 按照他的情况来说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事,意识不到做梦并且无法主动醒来甚至最后直接遗忘…… 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精神力的失控或者灵魂力量的衰竭。 可他的状态良好,仍然处于全盛期,这就很奇怪了。 黄金权能懒洋洋的,感叹号也不见一个,没有任何预警。 白维起床后问了一句「你们昨晚有没有做梦」。 柳生霜月随口一答:“做了梦。” 樱井思则是摇头说:“没有做梦。” 忀白维问柳生霜月做了什么梦,妹妹直白的说:“梦到在御前大比擂台上乱杀。” 白维又问有没有梦到我,霜月脸颊红了红:“兄长太直白了……很可惜没有。” 既然没有梦到自己,这证明柳生霜月并没有联通自己的梦境,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难道是最近太疲惫了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的神经衰弱? 他想不透,打算今天晚上给自己上几层buff再试试看。 吃完了早餐,听到了门铃。 白维打开门后,门外是一名意想不到的客人,稍微做了点变装的艾莉薇ꔷ槐尔特,她巧妙的化了妆遮掩住了天生丽质,顺带换了一套不算很起眼的衣服,最关键的是利用幻术变换了样貌,当然对于白维来说是可以一眼看穿的,即便看穿了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我。”艾莉薇摘下墨镜。 “艾莉薇女士,你怎么……”白维心说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址的? “随便问了一下。” “随便?”白维挑眉:“问谁了?” “神宫的巫女,为了保险,问了三个人,地址都给的一模一样。”艾莉薇也不客气的直接跨过门槛:“白先生可真是受欢迎啊,神宫的姑娘们把你的地址背的滚瓜烂熟。” 白维木然,看来还是好感度和声望刷的太高了。 他看着自来熟进了屋子的艾莉薇,心说还好妹妹都上学了,家里暂时没人,不然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吃了吗?” “没有吃,不太习惯瀛洲的早餐,哪有一大早吃白米饭啊。”艾莉薇直率的吐槽。 “我这儿还有点剩下的,要不……” “谢谢。”艾莉薇从善如流:“我对中式早餐还是很喜欢的,麻烦来点豆浆油条包子烧麦稀饭。” 白维将早餐准备好,热了一杯牛奶放下:“就女士一人?” “当然,掩人耳目,免得被神宫们盯着。”艾莉薇咬了一口腌萝卜,吃相颇为优雅。 “你是怎么出门的?” “我好歹也是黑色蔷薇的管理层,瞒过这群不到圣域级别的剑巫没什么难度。” 艾莉薇露出恰到好处的傲慢和自矜。不论东方西方都是大国,瞧不上小岛国的底蕴实属正常。 “我还以为你会闭门写几天的剧本。”白维笑笑:“艾莉薇女士是有什么事想单独和我商量商量?” “我为什么来找你,你心底明白的。”艾莉薇吹了吹热气,轻轻咽下半口牛奶。 “看来找我出演电影也是为了方便交流情报啊。” “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也是真心的,你很适合参演电影。”艾莉薇直言不讳:“而且我妻初赖对你有好感,她是初登银幕,需要一名合适的人来刺激她的演技爆发,你是很合适的人选。” 白维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我是鼓励师,属猫的那种。” “不聊工作。”艾莉薇将话题抛开:“我想跟你谈一谈别的事。” 白维十指交错:“我个人也对黑色蔷薇挺感兴趣,能替我解惑吗?” “这是夏莎的要求?” 白维不答。 “如果是,我可以回去后再跟她开诚布公,我对鲜血公只有尊敬没有恶感。”艾莉薇保持着笑意。 这句话听不出真假来。 白维平淡道:“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我不确定你和夏莎是什么关系。但肯定不是上下级,以白先生的能耐,夏莎压不住你。”艾莉薇精准判断道:“推测是欠下了什么人情保持着合作关系。” 白维纠正道:“我无疑摆清我和鲜血公之间的关系。但至少不是纯粹的合作关系,或许我们之间的联系要更深一层; 相较于这件事,艾莉薇女士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你需要我做什么,又能给我带来什么。” 听到白维不吃这套,艾莉薇多了几分欣赏也藏了几分隐晦的惊诧,夏莎这憨憨不太可能压得住白维,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容易判断,听上去后者对前者有着较高的好感?她可是五百多岁的究极老女人啊…… 艾莉薇不方便对人的性癖予以质疑,她轻咳一声,提议道:“我想找到陛下的下落,白先生和神宫寺保持良好关系,与神子是恋人关系,神子又受到陛下的宠爱,想必你们关系已经被陛下承认了,从这个角度说,你算是被认同的女婿,应该会知道一些与之相关的事。” 白维微微皱眉:“太牵强了,艾莉薇女士这算是急病乱投医么?” 艾莉薇据理力争的分析道:“我确定神宫寺和陛下之间应该是见过的。否则很难解释陛下为什么会对非女巫血脉的英灵抱有这样的关注和宠溺。” 白维赞同:“好吧,这的确说得通,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神宫寺?” 艾莉薇无奈的直翻白眼:“你觉得我有机会问吗?九重花仪防我如同防贼。”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待满三年。”艾莉薇冷漠道:“那样还不如把黑色蔷薇都迁过来算了。” “也不是不行?”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两只母老虎。”艾莉薇淡淡道:“况且我也不喜欢这地方,落后闭塞妖风大。” 白维喝了口水缓解尴尬,心说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 艾莉薇诱导着说:“我是不可能追问的,但你可以,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会知道什么。” 白维不做正面回答,只是说:“据我所知,整个神宫都清楚,神宫寺咲从未被神迹眷顾过,至少她本人从未有接触过黄金。” 艾莉薇轻轻咀嚼酱菜后咽下,慢条斯理的说:“不久前才发了雷霆之怒,即便没接触过也……” 白维摇头道:“我当时也在场,与其说是为了神宫寺,不如说是为了保全神宫的脸面。如果神宫被欺压了,往后面子往哪里搁? 神宫寺的私事仅仅是给了发难的借口,你不妨仔细想一想。如果想不明白,大概是对于瀛洲目前两元混沌的政治体制和权利架构没理解到位。” 本人现身说法,神宫寺的问题并不是最关键的,主要还是为了锚定神宫的地位一劳永逸。 沉默了一会儿,艾莉薇微微颔首:“有道理。” 她难免陷入纠结:“可若是神宫寺咲也一无所知,线索该去哪里找寻呢?岂不是神宫内的人也不知道?” 白维顺水推舟的继续诱导,淡定的说:“神宫内的人不知道他的行踪才是正常的,倒不如说,艾莉薇女士为什么觉得她们一定知道呢?剑巫们什么时候见到真人了?” 艾莉薇点头:“的确……或许她们真的不知道。” 白维给出结论:“既然都不知道了,那追寻自然也是无果的。” 艾莉薇却在这里反驳了:“不,这就是错了,不论神宫知晓与否,陛下都在这里,绝非追寻无果。” 白维不明白的问:“瀛洲的女巫没有得到黄金赐福,经历过二十年苦难。如今苦尽甘来,但在欧罗巴的女巫并没有经历这些,黄金仍然庇佑着她们免受灾害侵扰。 即使如此,为什么黑色蔷薇还要追寻他的踪迹?既然神迹已经存在,神是否存在还有那么重要吗?” 艾莉薇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信仰的人,是不会懂的。” 白维沉默良久,他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而中国人是不相信神的。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他又重复的问。 “为了打破枷锁。”艾莉薇说着意义不明却意有所指的回答:“为了弥补遗憾。” 愿所有遗憾得到弥补,是我们最初许下的悲愿。 “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白维感此言而良久立,起身收拾碗筷。 艾莉薇凝望着他的背影,冷不丁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方便说?” 第八百章 指路冥灯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方便说?” 她提出的是疑问句,并不是报以肯定。 如果真的是被看出来了,以白维的性子是不会否认的。 他打开水龙头,冲洗着碗筷:“为什么这么问?” 艾莉薇略微迟疑道:“只是随口一问,突然有这种感觉,总觉得你并不简单,很有可能知道些内情。作为明国人,你对瀛洲情况的掌握和了解实在有点太多了,甚至还能接触到鲜血公,了解到黑色蔷薇……你真的只有看上去的二十多岁?” 白维摊手:“如假包换,这辈子就活了二十多年,既不是重生者也不是穿越者。” “我倒希望你是的。憌”艾莉薇烦恼道:“我宁可有个人给我剧透一下,而不是留在这里独自苦恼。” “有什么可苦恼的?苦恼是因为你放不下。”白维平淡道:“人一辈子总不能老师惦记着过去,过的潇洒点吧,艾莉薇女士,难得来了瀛洲,去观光便是。” “人年纪大了自然会念旧的。”艾莉薇感叹:“没那么简单就能放下。”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了。”白维关上水龙头,擦了擦手:“这都过了五百年了,还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自己过点好日子不够舒服?非得找个神祗伺候着……” 艾莉薇无语。 她说:“你这些话当着神宫剑巫的面说过吗?” “提到过,她们说我不懂事,不跟我计较。”白维吐槽:“或许我是真的搞不懂吧,个人崇拜什么的。毕竟鄙人最讨厌的就是宗教,至高意志的圣教也好,邪神信徒的大寒蟹脚也罢,宗教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黑色蔷薇不是宗教,神宫也不是……大概。”艾莉薇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高举神的名讳在办事,不是宗教还是别的什么? 性质都差不多的,黑色蔷薇过去是秘密组织,明面上从来不把个人崇拜写在组织纲领里。 但大家心底都清楚能把黑色蔷薇的人心拧成一股绳的全靠着创建者的个人魅力。 随着陛下升天五百年,这种个人崇拜逐渐变质成了信仰。 联想到欧罗巴圣教国,艾莉薇的脸色不由得微妙了几分,恰恰活成了自己过去最讨厌的模样。 她辩解道:“只要陛下回来领导我们,这就不算是宗教了。” 白维翻了个白眼:“回去领导你们干什么?推翻同盟国吗?” 艾莉薇支支吾吾:“这个……” 白维摊手:“所以你连要做什么都没想好,就想着把人接回去?” 艾莉薇面子上挂不住:“你到底是哪边的?夏莎不是让你来配合我吗?” 白维礼貌的微笑:“鲜血公大概不会想让黄金帝王回到同盟国去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不配合你才是正常的。但作为明国人,我保持乐观中立的态度。” 说着便摆出一副脑洞大开乐不可支的模样。 来自欧罗巴的女巫深深看了眼乐子明国人,觉得自己来错地方了。 屁股决定脑袋,国籍决定思考方式。反正瀛洲、欧罗巴乱成什么样,跟他一个明国人没有太大关系。 “你不会是纵横家吧?”艾莉薇警惕的问了句。 “我是学武的,纵横家都是文人,哪一个文人能武力达到我这个境界?”白维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艾莉薇平淡道:“孔仲尼呗,你们东方的圣人不都是很能打的吗?” 白维反驳道:“孔夫子是儒家……弟子里没有纵横家。” 其实作为明国人,他自己都很怀疑孔夫子一门的儒圣到底是不是儒家+武圣后的简称。 艾莉薇收敛了警惕,如果真的是纵横家,她就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该主动规避了,这群乐子人很危险。 白维摊手:“我不介意跟你在这儿待上一整天时间,但你应该有点什么事要做吧?不考虑继续写剧本吗?” “剧本随时可以写。”艾莉薇摇头:“你呢,倒是想好了吗?” “可以。”白维不假思索:“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可做,但我希望尽量不要露脸吧。” “只是个配角,露不露脸都无所谓了。”艾莉薇伸了个懒腰:“既然白先生无所事事,不妨陪我走走,我初来乍到瀛洲,也需要个导游。” “神宫里那么多导游……” “看到那群泡在蜜水里的小姑娘,我心情很难好得起来啊。”艾莉薇露出几分冷笑。 白维发出老爷子的感叹:“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而来啊?” “这就是前任对现任的嫉妒心,麻烦你稍微谅解一下吧。”艾莉薇起身道:“有没有可去的地方?” “你来的时间不错,仅仅是观赏樱花都挺好。”白维道:“三月四月刚刚好是樱花的花期。” “路上也看过了,就那样吧。”艾莉薇不以为意:“以前拍电影,什么花都用过了,樱花也不是没有移植的,在同盟国有个植物园,剑花大学联盟在这里搞植物的研究,四季长春,后来一部分的生态园区被改造成了游客们的观景区,各种颜色的花都有。” 白维说:“北海道有薰衣草海,可惜太远了,现在去不得。” “江户没什么值得的观景点吗?” “富士山?” “我对爬山没兴趣,远远看一看就好。” “那温泉呢?” “和男人单独去温泉?”艾莉薇虚着眼睛:“白先生你动机不纯啊。” 白维憋住一句明国粗口,他挠了挠头:“你来是找茬的吧?” “这里难道没有什么名胜古迹?” “整个瀛洲的历史记载不过短短千年多,你要看历史古迹应该去明国,我随随便便就能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白维摊手:“越古老的历史都集中于京都大阪,瀛洲江户是德川幕府的所在,也仅仅持续了几百多年,能有什么好看的?你想去看看天守阁吗?都已经翻修不知道多少次了。” 艾莉薇的兴致被打消许多:“难道就没地方值得一去?” “银座购物还可以,大概是最为繁华的地方了,当然以欧罗巴大明星的眼光也未必看得上。” “我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抛头露面。” “那就很奇怪了,你为什么会产生樱花时期的瀛洲名胜景点游客数量不多的错觉?”白维反问。 艾莉薇突然觉得无处可去了,虚着眼睛打量白维:“我觉得你在敷衍我,想把我赶回去写剧本。” “您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白维辩解了一句:“反正选择权在你嘛,你手里肯定有观光册子什么的,只是在等着把我的所有提议否认了,然后好自己提出来是不是?” 艾莉薇果真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观光手册,上面还做了不少注释,她晃了晃册子:“我也是为了工作,还有黑泽医生的推荐……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种套路你以为我吃了多少回了?”白维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没瞧出来你还是个经验丰富的海王。”艾莉薇投出戒备的神色:“或许我应该对我妻初赖提个醒。” 白维认真的点头:“请务必这么做。” “你是怕被神宫寺咲知道?”艾莉薇眯起眼睛,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拿捏住了对方的软肋。 白维给了艾莉薇一个微妙的眼神,任由她自己想象猜测。 大明星发现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总觉得处处透着神秘。 她想了想,放弃了预定的计划,最初是打算拉着白维进一步探究神宫的秘密,现在她有点动摇了,欲速则不达,比起第二天就高调行动,还不如暂且等一等。 “借用一下电话。”艾莉薇走到座机旁,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大约不到一分钟的交谈后挂断。 “我打了个电话给我妻初赖。”艾莉薇单手扶着腰间:“考虑到电影拍摄,我需要你们配合一下我。” “配合?” “是的……我的专业素养不用担心,但你和我妻小姐的演技都太过于稚嫩,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搭配。” “具体点来说呢?”白维第一次拍戏,倒也觉得很新鲜。 “我会把关的。”艾莉薇打了个响指:“准备好就出门吧。” 第八百零一章 从上午到下午时间。 跑了好几处景点。 我妻初赖、艾莉薇、白维三人,从银座跑到浅草寺,一路上基本上没有空闲时间。 前者带上后者去了美容店的时候,白维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脚,以武者的体魄并不会疲惫。 但陪女人逛街这件事本就是消耗很大的心力。 在明国的时候,白维向来会避免只有自己一个人拎包的情况下,再怎么也要把婶婶拉上,以此为借口带上叔叔,而已婚男人的叔叔的家庭弟位明显,没有任何话语权,自己待在倒数第二位反而能舒服点。 但这贺词的情况不太一样,具体的不一样就在于……他有种被照顾的感觉,之前逛街的情况都是当个工具人。 但这次游历江户东京,虽然一路上奔走不停,但基本上不会插不上话,艾莉薇、我妻初赖都会主动找寻话题。如果白维超过几分钟没有回话,她们也会归于安静。 感觉倒是挺不错的。 另一方面是因为很养眼,她们特意找了连锁租赁衣物的店铺,每去一个店铺就换一套衣服,乔装打扮后,气质百灵多变。 艾莉薇大明星的演员天赋极高,演什么像什么,穿上肌襦袢、白衣、绯袴、千早的一整套巫女服后,腰间配着一把假刀,像极了江户年间在东京走丢的巫女本尊; 我妻初赖则是换上了一套欧罗巴的洋服,两个姑娘站在一块东西结合美不胜收,惊呆了店铺老板,连忙高呼着给拍照就不收钱交个押金就行。 不缺这点钱,艾莉薇拉着我妻初赖逃开视线,临走前没忘记选个狐狸面具盖在脸上。 白维看着这幕场景,不知怎么的脑回路就转去了东方,寻思着上一代博丽巫女来红魔馆开茶会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 唯独在发型上她们犯了难,我妻初赖带着艾莉薇去了一趟美容室,她是瀛洲人当然有专业的美容团队,也知道一些提供高端私人服务的美容工作室,拿出VIP卡片根本不需要排队,进去后光是弄头发就弄了三十分钟时间,效果成品差强人意。 白维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听着美发师傅自吹自擂,回头出了门就跟我妻初赖说以后这家店别来了,价不对位。 白某人在审美方面是专业的,他不仅会化妆也会整理头发,这方面就是看天赋,考虑到和这两位的关系并不够亲近,他选择了隐瞒,头发对女性是私密的。除了专业人士之外不能给陌生人碰,寻常朋友也不行。 我妻初赖听了进去,原本对发型还算满意,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他随意一句话让这家工作室少了个大客户。 晚餐时间到了,白维本想着回家做饭。但被艾莉薇留住了,后者直接选了街边的居酒屋,三人坐进了有些狭窄的包厢了。 日式的饭店都这样,狭窄而逼仄,几块木板也谈愊不上什么隔音,下班后的上班族们带着一身疲惫的坐下,高举酒杯吆五喝六,仿佛要把埋怨和戾气都通过酒精发泄出来,好在天色刚刚黑,人也不算多,这家居酒屋也比较偏僻,还算是比较清净,味道也是普普通通,食材都是应季食材,水果鲜蔬贵得要死。 白维吃个味道,没有喝酒,艾莉薇也不碰酒水,我妻初赖要了一杯可乐。 简单的晚餐后,白维看看天色,打了个车送别了两位姑娘,并且提醒她们记得三天内把身上这套戏服还回去。不然租金可不便宜,还是自己掏钱垫的呢。 出租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就被叫停,艾莉薇想要夜晚散散步,便拉着我妻初赖在海边位置行走着,脱下鞋子走过沙滩,吹着凉快的海风。 “今天感觉如何?”她微笑着问。 “还不错,挺开心的。”我妻初赖回答的模棱两可。 “我倒是很想给你们创造机会。但我一走开,你们就变成两个鹌鹑了。”艾莉薇唏嘘道:“这样的状态,我都担心会影响到电影拍摄。” “电影拍摄也没必要约会吧。”我妻初赖相信自己的专业素养:“只要登场舞台,有了聚光灯和摄像头,我包管能拿出足够的水准。” 艾莉薇打量着这傻姑娘,投去微妙的视线,幽幽叹了口气:“原来你没有这个想法啊。” 我妻初赖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我不知道艾莉薇姐姐在说什么。” “你如果没这个想法,之后这些事我也不会做了。”艾莉薇转过身:“看来是我自作多情。” 她走出两步,被我妻初赖握着右手。 “等等……我,我没有这么说。”歌姬声音很小。 “那就是有想法咯?”艾莉薇笑眯眯的回过头:“那我可以帮你。” “艾莉薇姐姐为什么要帮我?” “一方面是为了电影拍摄,一方面是看你顺眼,另一方面是给神宫找点麻烦。”艾莉薇坦白道:“你会不会有点不安?毕竟对手是神宫的神子。” 我妻初赖摇头:“这点我倒是没什么感觉。” “我想也是。”艾莉薇认同道:“你看上去就属于会飞蛾扑火的类型。” 我妻初赖郁闷道:“我和白先生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话题可以创造,只是他很不好应付。”艾莉薇抓起一把沙子,让沙子从指缝中流下:“整个一天时间的交谈相处中,我发现这个白先生的应对很自如,他首先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然后对此之外的一切都保持中立默许的态度。既不过分疏远也不会主动亲近。由此可见他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我妻初赖张大小嘴:“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可是,艾丽薇姐姐这么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性之一。” “是啊,我也很意外,人是颜值动物,长得好看真的带晒。”艾莉薇同样困惑:“但在他眼里,我们似乎被一视同仁。除了身份标签之外就没什么特别了,他仿佛有脸盲症似的,看我们的眼神与看广告牌里的女子没有半点区别,这个男人要么是控制的极好,要么是没有瑟欲。” “怎么可能没有……”我妻初赖心说我都有。 “这就不清楚了,但没有色域的人是存在的。”女巫在心里加了一句,陛下就是这样的。 无欲则刚。 我妻初赖被打击到了,她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一点魅力都没有。” 艾莉薇摇了摇头:“未必是这样,之后还有的是机会慢慢试探。等拍摄电影的时候,包管能拿捏住,今天只不过是个开场。” 我妻初赖重新振作起来:“那我还是有机会的。” “靠着美色诱惑一个男人倒也算不上什么上上之选。”艾莉薇提醒:“特别是有人比你更厉害的情况下,这种无差别内卷只会让他白白占了便宜,请务必把握好度。” 歌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否认:“我才不会那么做。” 她紧张的拍了拍胸口:“艾莉薇小姐真是魔鬼,三言两句就让我有点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谁让我们的目标一致呢。”艾莉薇投来赞许的眼神:“你是为了谁,而我也是为了谁。既然同样都是想要从神宫挖墙脚,我只是给了你一个理由。” 我妻初赖好奇的问:“艾莉薇姐姐要挖的墙角是?” “一名脱离了低级趣味,靠着美色无法诱惑的人。”艾莉薇看向月色,眸子深处别有幽愁暗恨生。 我妻初赖很难想象,面对艾莉薇这样的绝色妖姬也会有人不心动? 她如果是男人都顶不住,不,事实上是作为女人都有点顶不住。 她的影迷那么多,不少都是拜倒在颜值气质和美色的诱惑之下。 人嘛,大多庸俗,也就那么回事。 艾莉薇收敛了神色,她默默眺望不远处的神宫……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呢? …… 夜晚的神宫,九重花仪正在和黑泽吃着寿喜烧,两女面对面的坐着,各自沉默的饮清酒。 “你还真是招惹回来一个不得了的人。”九重花仪没什么笑意:“早该知道会这样。” 黑泽密花倒了一杯酒,她不胜酒力,含着几分醉意的嚷嚷道:“我怎么知道才走两三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嘛!早知道会这样,我才不会主动说,能拖一时是一时。”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对方收买了呢。” “哼。”黑泽不理会老朋友的冷嘲,静静道:“你正打算把黑色蔷薇拦在外面?” “我没有阻拦的想法,只是不会允许她们肆意妄为。”九重花仪抬起眼睛:“虽然都是巫女,但可惜陛下只有一位,比起共享,我觉得应该没人不喜欢「独占」这两个字吧?” 黑泽密花不做回答。 “你其实也很自私的。”九重花仪说。 “我自私?哪里自私了?”黑泽密花喝了酒,情绪波动激烈:“为了神宫,我可没有半点私心!” “是吗?”九重花仪盯着好友,冷声质问:“那么为什么你一直都知道真相却不肯告诉我。” 黑泽密花糊涂的问:“什么真相?” 九重葬仪语出惊人:“你知道陛下是谁!” 第八百零二章 白维正在准备提桶跑路 房间内设有隔音结界。 对话不为人所知。 九重花仪质问好友:“你早就知道陛下是谁!” 借这几分酒意壮胆,在接待了黑色蔷薇的来访者的第二个夜晚,她选择了逼问和试探。 当一个念头滋生出来,就会有无数的证据去佐证它就是唯一的真相。 时间越久,这种疑惑感就会越发沉重,最终变成一种确信。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构建出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 等意识到的时候,九重花仪已经几乎要断定白维就是那个人,她很难不去怀疑。 因为有太多的共同点,因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因为有太多的巧合。 之前总是忽略,是因为九重花仪和白维没有太多接点。因为她太过于忙碌,疲于奔命,神宫的剑巫们朝不保夕,她哪里有闲暇时间去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则不然。 等到她用了一整个下午去梳理后,恍然察觉。 一切都从他接手樱井思的那次开始。 神宫的剑巫亦或者九重花仪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治愈的,最初被治愈的人其实是樱井思! 她们都忽略掉了一个重要事实。因为她们以为是黑泽密花带来的特效药治愈了樱井思。 但她们错了,根本不是,过去的特效药也只能缓解症状,勉强帮忙患者支撑过十二月。 樱井思则是完完整整的被治愈,她恢复的极好,整个十二月从未复发过! 很显然她服用的特效药是被激活后的黄金神秘。 药物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激活这份药物的人,而他始终就站在最近的距离。 白维基本上是从未刻意的遮掩过自己的存在感。 他熟悉并且精通欧罗巴语,他很会弹奏钢琴音乐鉴赏水平极高,他从未去过同盟国,却对欧罗巴的历史了若指掌…… 他表现的常有神异,只是很难被主观的察觉到,这是大隐于市藏木于林的手段。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于「武夫」「明国人」之类的标签,只会注意到白维在过去的经历,而下意识忽略掉他现在的变化。 包括黑色蔷薇的女巫们都下意识认为,陛下转世轮回最少最少也是个次位英灵,应该是生而知之的强者,于是将他排除在外。可英灵除了先天觉醒,也存在后天觉醒。 而最初接触到白维的人,便是黑泽密花。 黑泽密花是从未放弃过信仰黄金的信徒,她还有持有一块圣遗骨。 九重花仪怎么可能不去怀疑对方早已知情却对自己只字不提隐瞒至今。 黑泽密花被这么一句突如其来的质问弄的有点卡壳,她停顿许久,沉默许久。 放下酒杯,直接拿起清酒的瓶子,对着瓶子口吹了一大口。 “哈!”她吐出一大口酒气,然后打了个嗝儿,醉眼惺忪但斩钉截铁的回道:“我不知道!” 九重花仪挑眉,死不承认是吧? 黑泽密花竖起食指:“但是!我猜到了一些……” 她靠着沙发靠背,自言自语道:“只有一点点,不确定,所以也没告诉任何人。” 九重花仪连忙追问:“是谁?” 黑泽密花夹起一块神户牛肉,蘸着酱汁咬下一口,慢条斯理的说:“你自己心底不也有答案吗?我们猜想的必然会是同一人。” “别跟我打哑谜!”九重花仪深色迫切,她需要从对方口中听到确切的人名。 黑泽医生故意不说:“这只是猜想,所以我不能说,说了万一错了怎么办?而且我不知道是因为主观臆测还是基于客观的判断。不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有办法去验证。” 她咬着筷子,低沉着犹豫着说:“我根本不敢开口去问,生怕唐突了尊驾,生怕弄错了人,生怕他会不承认,生怕陛下会一走了之。” 她凝视着九重花仪,眸子里满是混乱:“你敢去当面对质吗?你承受得起吗?” “我……”九重花仪欲言又止,默默攥紧拳头,抬起酒杯仰头饮下。 “这就是理由了。”黑泽密花竖起手指放在嘴唇前方:“所以我不说,也不能说。” 九重花仪凝视着黑泽密花,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白维。” 黑泽医生花容失色的斥责:“你拀怎么还是说出来了。” “隐瞒也没办法隐瞒一辈子,战战兢兢有什么意义?”九重花仪冷淡道:“你不是不敢确信吗?现在有了你我两人同时察觉到,这种可能性已经高达九成!”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你打算怎么办?”黑泽密花指着远方:“直接去问个清楚,然后把陛下搬到神宫里来当做幕府将军一样供奉吗?你就不怕他直接提桶跑路?” 九重花仪顿了顿,固执己见:“至少我可以防备黑色蔷薇。” “傻!真傻!”黑泽密花怒其鼠目寸光:“你我都搞不清楚才是最好的情况,弄清楚了反而会主动防备,这不是自曝弱点吗!” “我都能察觉到,你觉得艾莉薇一定查不到?”九重花仪平淡道:“同类神秘之间有着互相吸引的必然,如果有个定位罗盘什么的……” “哪有这么方便的道具,如果有,早在第一天就确定了。”黑泽密花吐槽:“你真是关心则乱,我越发觉得陛下的无为才是最合理的,神迹存在即可,神在不在并不重要。” 九重花仪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她走到门外,没见到人,只看到一封书信,来自神官长的整理。 艾莉薇的小动作瞒不过她。 神宫内也有专精于情报方面的部门,神官们负责的便是这类,专门打辅助。 打开书信看了一眼,九重花仪的酒已经醒了一半。 “怎么了?” “你自己看。” 九重花仪将纸丢给黑泽密花,后者奇怪前者的粗鲁动作,看完了信才意识到她为什么心情这么坏了。 “她没有意识到。”黑泽医生分析道:“这里应该是试探,否则没必要带上我妻初赖。” “我知道。”九重花仪没失去理智,而是说:“但糟糕的就糟糕在,她选择了最恰到好处的突破口。如果他真的是,并且露出了破绽,你觉得艾莉薇会错过这个机会?” 黑泽密花明白她的担忧。 九重花仪是担心陛下会心软。 只要确定了陛下就是白维,他之所以留在瀛洲的理由就很好分析了,是巧合加必然的结果。 可他是个明国人,不可能常驻于瀛洲,甚至神宫寺咲提到过他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去欧罗巴,并且很有意愿在那边常住个十年八年。 倘若是明国人怎么会对欧罗巴有这样的好感和熟悉? 这样一来,该担忧的反而是瀛洲的神宫。 即便艾莉薇一无所获的回到欧罗巴,忠诚的欧罗巴迟早会迎来黄金君王的归来。 她的到来,极有可能会将这件事退前,九重花仪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在时间上显得捉襟见肘。 黑泽密花明白归明白,但她选择的方式就是看开然后躺平。 “你打算怎么处理?”黑泽医生平淡道:“还能把他手脚绑了,不让他跑?” “这就是你不作为的理由?”九重花仪反过来问:“你这也算信徒?看着别人牛走自家的神?” “我是女巫。”黑泽密花举起手法国军礼:“天下女巫一家亲,你啊,格局小了。” “不论是主动找上黑色蔷薇,还是将女巫们送去留学,都是早有目的。”九重花仪说:“真有你的。” “一辈子困守一地有什么意思?你也该早点准备出去看看世界,神宫是瀛洲的神宫。但我也是我自己,没打算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黑泽医生微笑道:“树挪死,人挪活……如果陛下真的要离开瀛洲去欧罗巴,我也会跟过去,在他家附近买个房子,做点小生意,倒也不用距离太近,只需要常常见到便好。” “你只顾着自己吗?” “我不否认有点自私的念头。”黑泽密花轻声道:“但我也不希望用信仰去束缚他,或者被信仰所束缚。” 九重花仪深吸一口气:“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帮我。”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听不下去。”黑泽医生无奈叹息:“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可你能怎么办呢?我帮不帮你又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 “不……”九重花仪喝的醉眼惺忪,她语气却坚定的认为自己翻盘的可能性:“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 柳生宅,白维做好了重新入梦的准备,今晚需要探索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做梦且没有记忆的缘由。 他提前设好了坐标,也编撰了术式,想要睡着对他只需要一个念头,但由于不清楚具体的触发条件。 他决定将意识投影到欧罗巴一次,之后再折返回来,将之前的所有情况都复制一次,试试看能否复刻昨晚的情况。 闭上双眼,越过灵界海洋。 海洋潮起潮落,黄金树投来柔和的光芒。 在潮水声的掩盖下,他听到了一声很轻微很轻微的钟鸣,宛若丧钟长鸣。 钟声回响,忽然一阵浪潮拍打,风吹浪打,将他卷入潮水之中,没有反抗,任由自己身体被一股旋涡般的洋流拖向下方。 睁开眼,已达深渊层。 第八百零三章 黄泉 上 像是一滴水融入了一滴水里。 白维发现自己的意识被混淆了,如同穿过一层层帘幕,行走于万花筒编织成了无限回廊里。 就像是看了万华镜的民宿小说家,他的意识也有一瞬间变得昏沉,然后灵魂不自觉的被牵引去了另一重方向,这种感觉非常细微,以至于很难被察觉到。 就像回家的路上,原本要上的是六楼,却忘记了计算楼层而停在了五楼,几乎一模一样的布局会让人下意识的弄错楼层,然后回到不该回去的地方。 白维在偶然间的灵魂穿梭也会弄错地点,这和精准与否无关,纯粹是因为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灵魂游荡。 让灵魂在灵界海洋里来回跨越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除了他之外很少有人敢于这么做,连上位英灵都不会让灵魂出窍。否则一旦迷失就很容易彻底沉入深海。 白维是因为留下了黄金树作为锚定物,他随时能找到回去的方向,自然是不担心。即便如此,偶尔也还是会弄错目标,造成一些微妙的错差。 睁开眼,白维发现自己置身于巷道里,左边是燃烧的房子,右边是颓圮的土墙。 视线中笼罩着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隔着一层雾仿佛连火焰都有些失真和诡异。 他看向四周,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提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箱子。 箱子的造型让他立刻联想到某种游戏里的宝箱,他已经很久没玩过各种游戏了,上辈子这辈子的科技水平甚至连开发一个红白机都吃力,更别说老头环、仁王、卧龙之类的大作,偏偏这么一个箱子就诡异的唤醒了他这方面的记忆,甚至鬼使神差的将其打开了。 箱子里放着三件物品。 第一件是看不清面容的木像。 上面诡异的飘出一行标注——使用后返回灵庙。 第二件物品是一个木棍。 上面同样有一行标注——攻击力+5。 第三件物品是白色的头发丝。 备注名为:雪发冰丝,效果是隐藏气息,伪装为雪鬼,小概率触发冰附着效果。 “什么鬼?”白维很难不吐槽:“我真是进了游戏里?” 我是白维啊,又不是隔壁的某只鸽子,怎么就搞错了呢? 内心这么吐槽,白维拾起了三件物品,顺手放入袖子里,显示是直接存储了起来。 随着他握住雪发冰丝的同时,廰白色的毛发就消失了,同时头顶有点冰凉凉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头发里多了一束白色的呆毛,体温也变得更低了。 “我到底是不是在梦境里?”白维沉吟:“如果是,这个梦境的稳定性也太高了,大部分的梦境都是不断变换的;如果不是,难道说这个梦境已经升格为了亚空间?” 亚空间的典型是只有精神能进入的世界,就好比白维创造的「观想场景」,是基于磅礴灵魂力所创造的一种固化的底盘,甚至能够容纳灵魂态的地祗。 就地停留什么信息都得不到,白维摸着墙壁朝着另一面走去,毫不意外的走到了死角,饶了一圈发现必须进入前方着火的房子。 跨过墙壁缺口,进入了燃烧的宅院,这个宅院完全不认识,掉落的门牌已经被烧焦,上面的原本名字也只剩下寥寥几笔,看不出是什么,似乎有「石」字。 燃烧的宅院深处传来某些动静。 白维试图出门,却碰到了空气墙,墙壁外的雾气浓郁,根本出不去。 雾墙是吧! 看到这玩意他立刻就明白了。 完了,我进boss房间了! 果不其然的,一回头就看到燃烧的房子里站起一名浑身都在释放着惊人火焰的骷髅。 对方手持一把薙刀,脚步踏着地面,下半身不是人而是马,一个燃烧着火焰的半人马造型的怪物。 骷髅抬起手,丢出来一颗头颅,那是一颗相当丑陋的头颅,只有一只眼睛。 这颗脑袋还没死绝,正在化作雾气消散,它艰难道:“这家伙太厉害了,你不是对手,快撤……” 白维此时大概弄清楚了情况,这时候换做游戏,一定是刚刚开场,开场剧情可能会面对剧情杀,宫崎老贼就喜欢玩这一套。 不论只狼的屑一郎还是老头环的接肢贵族都是一样的套路。 虽然并不是说一定打不过,但九成九的人遇到都得扑街。 不过剧情杀又如何? 太小瞧我了吧。 知道什么叫做传奇武圣吗?我站着不动都能随便过! 白维空前自信了起来,手里提着一把木棍挑衅道:“看我一命通关!” 火焰人马发出咆哮声,兵器上燃烧的通红滚烫,直接朝着白维发起一次冲锋。 白某人眼见心知,武圣发出不屑的笑声,速度不快,力量不强,看似冲锋的力道沛然。 但四条腿根本没办法随意转弯腾挪,只需一招看破就能轻而易举的反制! 他抬起脚狠狠踩踏在了半人马的兵器上,从时机来看简直无可挑剔,半人马的攻击是从下方发起的上撩斩。 所以这一招恰恰好被他攻在了薄弱之处。 踩住兵器,看破,然后反击。 本能反应,一气呵成。 白维如此自信,但事实和他的猜想完全想法,被他踩住兵器的火焰半人马还是完成了一记上撩斩。 因为踩住兵器的缘故,导致他整个人被兵器带飞腾空,然后薙刀上挑,斩断了他的右腿,紧接着一个横切接重砸,当场他的上半身就被劈了个稀巴烂。 身体化作雾气消散,白维一脸懵逼的回到了初始地点。 他站在巷口里:“发生什么事了?” “兄弟,你被秒了。”一旁传来个声音。 白维回过头一看:“卧槽!你怎么长的这么丑!” 一只眼睛的妖物瞪眼:“你再骂!我一目连风流倜傥,居然被被你骂丑!” 白维拉开几步距离,打量着妖物,然后想起了雪发冰丝的介绍。可以伪装成妖物,难道自己也被对方认知为了同类?或许可以试探一下口风。 独眼妖一目连见到白维又看向宅邸方向,唏嘘道:“你还是放弃吧,这里面的太厉害,我们都不是对手,再死个几次就得不偿失了。” “它不是我的对手。”白维摇头说。 “你刚刚被秒,哪来的自信?” 白维很难解释,他现在意识到了,在这里自己的力量受到了限制,体魄强度和普通人差不多,远远不如自己本体那么强,意识跟上了,但是身体跟不上。 他不信邪:“我再去试试。” “试试就逝世啊,你冷静点!”一目连赶忙阻止。 白维跳过围墙,继续主动挑战,这次他选择更稳健的打法。就像是一级刚刚出门去挑战大树守卫的褪色人,小心翼翼的不要弹刀。 可随着手里的木棍敲打在火焰半人马身上的时候,他心态还是不由自主的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怪物头顶血条只动弹了一丝丝,仿佛是在对他进行嘲讽——弟弟,搁这儿刮痧呢?你没吃饭啊? 白维这暴脾气来了,连续冲上去就是一套刮痧连击,木棍不断轰在对方的脑门上,可惜没什么用。 虽然出了一个小暴击,打断了一根骨头,但血量也就掉了百分之三左右。 因为过度贪刀被一招马儿跳给带走。 “妈的!”白维气的把木棍丢在地上:“连把像样的武器都不给,什么无用之人的开局!” 一目连看着白维啧啧称奇:“操作不错,可是力量速度敏捷体质都差点。” “你干脆说我什么都不行呗。” “很正常的,你这点妖力,碰到就被秒。咱们这种小妖,就别试图挑战这种高难度了,混混日子得了。” 一目连躺平:“不过毅力还不错,我一般被杀了都得过个十分钟才能喘口气,你怎么刚刚活过来就活蹦乱跳的?” 白维打量这独眼妖,从对方头顶上看到了一行标注——当前疲劳:70。 疲劳可还行,什么毒奶粉。 “你死了几次?”白维问。 独眼妖回答:“两次。” 白维看了眼自己的疲劳值,显示为0……看来死亡带来的疲劳和自身灵魂强度直接挂钩。虽然这里限制了能力值,但灵魂强度无法被限制。 又一次跨过了围墙,视线看向燃烧的火焰半人马,陡然察觉对方头顶的血条并没有恢复。 这一下,他变得信心十足:“它说,可以上了!” 第八百零四章 黄泉 下 砰!砰!砰!木棍接连不断的敲打在半人马的骷髅骨架上。 木刀产生的冲击力看似微乎其微,却每一次都敲打在同一个位置,大约三五次攻击就能敲下一块骨头。 看似伤势不明显,但时间积累久了,它的损伤已经累计到了足够,整个脊椎骨上伤痕累累,原本威风凛凛的姿态也变得残破不堪。 头顶的血条只剩下少许,似乎半人马也察觉到自身大限将至,临死前的咆哮声让烈火化作浪潮般冲击四周,窒息的压力扩散开,它举起兵刃,飞跃而起,将兵器狠狠刺向白维的头颅方向,速度极快加上下落的加速度,已经体力损耗过度的白维是避不开的。 他索性也不躲了,选择以命换命,跳起来,用身体承受这次攻击的同时,挥动木棍,棍子上附着了一层冰霜的妖力,微弱的冰霜妖力成为了绝杀的一记,棍子横扫在了半人马骷髅的脑门上,一棍子敲碎了面骨,打出了冰霜的暴击,视觉效果颇为惊艳,双方血条同步清零。 半人马骷髅半空化作一团火焰爆散开,原地留下了一个幐焦黑色泽的红木宝箱。 白维睁开眼睛后问:“我死了多少次?” 一目连算了算:“三十七,不对,三十八次……你也太勇了,硬生生靠命磨过去啊。” 他此时的疲劳值是五点,随着死亡次数增加,自身疲惫感也会不断积累,次数越多,疲劳越多。 但五点疲劳值算不了什么。 他跳过围墙,站在宝箱前方搓了搓手:“让我康康爆了什么装备。” 踢开了宝箱,里面有两件蓝色和一件紫色物品,光看颜色就能判断等级,还真是游戏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独有的能力,就像感叹号一样。 两件蓝色物品,一个是恢复损伤的妖丸; 一个是附魔火焰符咒。 紫色物品是断裂的薙刀头部。 “就给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白维怒骂。 “不错了,至少还给了点东西。”一目连虚着眼睛:“你也不是首杀,运气相当不错了。” 它指着大门口:“雾散了,咱们去黄泉庙看看去。” “黄泉庙是什么?”白维收好了东西后随口问。 “就是黄泉的灵庙,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一目连奇怪的问:“你是混哪儿的妖怪啊?” “俺是耕田的。” “看你是个冰妖,大概是从北海道那块过来的。”一目连解释道:“只有通过了这边考验才能进入黄泉,进了黄泉庙才算是有资格加入百鬼,我本来以为都没什么希望了,好在是碰到你了,不然也只能回去了。” 白维沉吟,自己居然真的是到了黄泉? 之前和黄泉的几次接触都很仓促,第一次是在大阪的罗生门; 第二次是在四国小镇里的千石神社。 第二次碰到了黄泉之主的意识,只有一次短暂交锋。但对方不是好相与之辈,这次反而让自己混进来了? 是否太容易了些? 穿过了雾墙,白维跟着独眼鬼,两人踏入了黄泉之地。与其说是踏入,不如说是直接抵达了黄泉庙,像是经历了一次传送,眼前出现一座辉煌巨大的庙宇,在庙宇之中供奉着一座雕塑,雕塑一共有三张面孔一副身躯共六只手臂,一面欢喜相,一面愤怒相,一面悲悯相。 庙堂里有一名穿着大袍的诡异僧人,僧人没有梯度,头发乌黑发亮,一边敲着木鱼一边念道:“进庙烧香,供奉一缕魂气,可成为黄泉之主的信众。” “成为信众有什么好处吗?”白维直接对着僧人问。 僧人敲击木鱼的动作停了一下,露出诡异的表情:“没有。” 一目连拉着白维退到一边,小声说:“你发什么神经,来了这儿都是祈求黄泉之主庇佑的,你还想要什么好处的?这不瞎胡闹吗?” 白维问:“为什么非得找黄泉之主庇佑?供奉本源魂气,就意味着被他掌控一部分本源。” “当然是为了变强还有继续活着,人间哪有我们妖怪活动的地方,黄泉里呆着才算是安全。” “安全?”白维反问:“我记得黄泉里的百鬼都是吃人的。” “吃人太危险了。”一目连说:“你刚刚打的那怪物,在这儿可不少,那玩意就是经过黄泉洗练后变出来的,讨伐它就能变强。 据说黄泉百鬼众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变得厉害,只要肯努力有天赋,在这儿多刷刷怪物,总能变得厉害,我看你这么有潜能,很快就能脱颖而出吧。” 白维若有所思,他倒是有点明白了,似乎这个黄泉是一处练兵场。就像是玩家在刷副本,可这些副本是从何而来? 妖力也不能凭空诞生吧?还是说黄泉之主这么舍得,用自己的血肉去喂养鹰犬? “那些副本在哪里?”白维问:“随便谁都能进?” “应该可以吧。”一目连说:“你真不打算进庙烧香?” “不烧。”白维淡淡道:“你想烧就去,我不拦着你。” 一目连压低声音:“这儿可是黄泉,不是刚刚那地儿。若是死了,可就真死了,还是别太高调……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毕竟我第一次来,要不,去打听打听?” 白维点头:“也好,我们分开打听打听,明天在庙门口碰头,你顺带留意一下有没有高难的副本去刷,就算要加入百鬼,也要一鸣惊人,实力够了再说。” 他有点蛋疼的瞥了眼自己现在的等级,显示为3级。 在这里他的实力发挥不出来,没有尝试黄金权能是因为担心引发警觉。 如果武力不能使用,可能在这里被允许发挥的是妖力,这得慢慢培养,也就要不断刷级来增幅自身。 妖怪要提升妖力,最合适的办法是修行、吞食血肉以及吸收魂魄,越强大的魂魄带来的提升越大。 刷高等级对自己在黄泉中行动有很大溢出。可以提前摸清有关黄泉之主的动向。 一目连也没多想便同意了:“可以的。” 白维丢给他两枚妖丸:“这是报酬。” “客气了。”一目连欢天喜地的接下:“明天刷怪也记得带上我啊。” “可以,你也可以顺带多找几个妖。”白维顿了顿:“不过得选那种没烧过香的妖。” “没问题。”一目连拍了拍胸口保证。 白维寻了个僻静之处,藏匿起身形,隐匿了气息,隔着一堵墙,他听到另一侧传来对话声。 “刚刚那个没烧香的呢?跑的挺快……” “少了一块肥肉,不知道会死在哪儿!便宜哪一条鬣狗。” “看它运气吧,明天还来这儿蹲点。” 闭上眼睛,让意识上浮灵界海洋,意识投影也随之消散。 离开了黄泉,白维睁开了眼睛,还没有天亮,时间是三四点左右。 他起身倒了一杯水,边喝边琢磨,灵魂游历的这一类事不是第一次,刚刚是将灵魂投影到了黄泉中。 即便在黄泉中死去,白维的灵魂也不会彻底崩溃,但会受到部分损伤。 并且在黄泉里,不能动用黄金权能以免打草惊蛇,一身武圣修为也投影不过去,只能通过刷黄泉内副本的办法滋养妖力、提高等级。 进了黄泉庙烧香相当于得到黄泉之主的庇佑。如果不烧香就反而会被其他百鬼盯上,当做肥肉吞吃,妖怪之间并不忌讳同类相残,只能希望一目连能够避开这些百鬼里的秃鹫后活下来并且带来点好消息。 白维从袖口里抽出一缕发丝,白色的发丝是他在击杀了某只妖魔后获得的。 这要追溯到讨伐真田组的时候,碰到了一只冰鬼,对方大概率就来自于百鬼众。 这一缕和黄泉相通的冰丝让自己成功偷渡到了黄泉,可惜暂时弄不明白为什么才生效。 “幽冥猫又不能透露黄泉的消息给我。” “现在我自己找了过去,怎么看都算是个好消息。” “可惜力量受限不能高调行事。一旦在黄泉暴露或死亡对我自身都有损失,必须得尽快探查清楚黄泉的虚实。” 白维的表情流露出了少许不堪鞭挞的疲惫之色:“这才歇了没多久,又开始卷起来了,白天夜里连续加班,生产队的驴都没我这样的。” 他回了房间补觉,睡到了七点才醒,短暂休憩恢复了一下连续死亡带来的疲劳。 家里的日子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普普通通。 只是柳生霜月停留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也意味着她的闲暇时间越来越少。 御前大比越来越近,还不清楚榊原胜会怎么出招,皇室死了个须佐命真的会当哑巴不发声么? 谜团很多,压力很大,所以看似平凡的日常其实也变得失真。 白维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感受到压力的是妹妹和北辰归蝶,她们想要靠自己的实力登上顶峰。 否则过去的人生就成了笑话。就像是学着骑自行车,难道还能找人一辈子都扶着后座? 他索性将精力投入另一边,神宫和黑色蔷薇的事还没处理完,也根本无从处理。一旦电影开拍,竞争必然进入白热化,缓冲期没有几天时间了。 白某人不自觉的捂住心口,一阵阵心悸感接连不断的涌现。 很快这份心悸感就得到了兑现,门铃声响了,不知是谁按下的。 第八百零五章 好好告诫,严于绿己 黑色蔷薇和神宫之间的冲突矛盾注定无法调和。 因为瀛洲距离欧罗巴太远。 上一次爆发这种级别的冲突,可能还是在帝国毁灭的亡国之日。 当帝王表演结束宣告帝国完犊子咯,女巫们便在葬礼后摩拳擦掌准备掀开他的棺材板,想必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扛着陛下回老家去过没羞没臊的日子。 黑色蔷薇前十席的女巫们关系本就复杂,一个女生寝室都能有十八群,更别说这里的勾心斗角,宫斗剧永远忁是最劳心费神的,她们早已建立起了共同语言做好了TTK到底的准备。 可惜棺材里的是尸体,死的太彻底。于是这件事就无限期的拖延了下去,他也逃过了一次足以把天灵盖劈开都不够分的恐怖修罗场。 逃避可耻但有用。 五百年后,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然而根本问题没有被解决,一度保留到了五百年后。 白维又一次亲手造成和当年酷似的局面,对此也只能哭笑不得直呼人类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 如果在一个坑里跌倒一次,那就在同一个坑里再跌倒一次。 他不禁唏嘘着:“上一次被一个门铃吓的心肺骤停还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人在心虚的时候,被狗叫一声都觉得这狗子是不是对手派来的侦察兵; 同样的,在开心的时候,遇到狗子叫一声都觉得是对方恭喜自己,直接拉着对方跳一晚上的舞。 都是心理反应。 都是一种错觉。 白维自我安慰,来到了门口,稍稍迟疑后打开了房门:“哪位?” “嗨——”穿着巫女服的女孩露出摄氏一百零五度的笑容:“早上好啊,新的一天从一场美好的邂逅开始。” …… 早餐的餐厅里。 九重花仪正在喝着一杯醒神的咖啡,昨晚喝的有点多了,略有些昏沉,用醇厚浓郁的香气驱散心间的沉闷,咖啡本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剂,她不常喝所以管用。 前面的椅子被拖动,灰发精灵入座,大明星坐下后才问:“来找我的?” 九重花仪说:“今天不偷偷溜出去了吗?” “偷偷?”艾莉薇反问:“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应该没有被限制人生自由吧?” 九重花仪莞尔:“当然没有,我使用的是形容词,是客观的形容,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词汇,改成「掩人耳目」也可以。” 艾莉薇抿了口牛奶,夹起一块鸡蛋烧轻轻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动作优雅,言语却稍稍刻薄评价: “不知是不是小国寡民的缘故,阁下如同这个国家的国民一样,总抱有些额外的自信。” 九重花仪淡淡道:“不必上升到这个地步,我还担不起一个国家的名片。” 艾莉薇轻轻擦了擦嘴唇:“所以你承认不是为了瀛洲或者神宫,仅仅是因为自己自私?” “换成任何一人,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不要试图表现得比我更高尚,女巫小姐。”九重花仪镇定的说:“其实你知道我们一样的。” 艾莉薇的灰色眸子微微闪烁,几番停顿后,她笑了笑:“或许是因为同性相斥?” “只是立场不同。” “你的立场也是可以随着时间而变化的。”艾莉薇用刀叉切开糖心鸡蛋,蛋液流淌出来,她低下头凝视着餐盘:“在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般虔诚的信徒,分明是主张要求摈弃信仰的,其实我还是更欣赏你当时的模样。要不然你恢复一下当初的桀骜不驯?” 九重花仪面对这种揭老底的行为也摆出一副坦然的姿态:“我并不后悔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会为了这份失礼而忏悔……” “忏悔吗?”艾莉薇幽幽道:“哪里像是在忏悔了?” “我忏悔的对象不是和你,你自然不会知道。” “是谁?”艾莉薇抬起眸子,视线如同鹰隼般锐利,她握着刀叉,荧光闪烁令人想到马其顿方阵里刺入的锐利长矛,总是瞄准了敌人的薄弱心脏,锋锐的兵器上总在浸润着鲜血。 九重花仪没有被这种威视所吓退,神色依旧淡然:“你的威吓对我毫无意义,艾莉薇女士……我们还是来谈谈别的事吧。” “好啊。”艾莉薇从善如流,她没有放下刀叉。而是将视线重新低垂,反而带来了更强的压力。 “你不该将白维卷进来。”九重花仪直白了当道:“更不应该去干涉年轻人之间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艾莉薇明知故问。 “因为你我之间的事,而将一名稚嫩的情窦初开的女孩卷进来,怎么看都不算理性的选择,只会给当事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对白维也是一场灾难。” 九重花仪点了明白,免得给了对方闪烁其词的机会:“女人的嫉妒心与独占欲是很可怕的,我妻初赖没必要去承担这份后果。” 艾莉薇好笑道:“后果?为什么你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赢了一样?我妻初赖若是没有意愿,我说的话会有用吗? 我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契机……九重女士,我最不明白的就是你们的蜜汁自信从何而来,仿佛神宫就应该独占了最好,仿佛谁都应该对你们礼让三分。” 九重花仪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憋了几分火气:“你对我们的过去根本一无所知,不要以为道听途说了几句就真的能感同身受了。” 艾莉薇毫不示弱的连连反问:“那么,你对我又了解多少呢?你对黑色蔷薇了解多少?对女巫的起源,对陛下的过往了解多少?你到底是凭什么跟我争?是因为你们很可怜很值得同情吗?” 九重花仪冷哼:“不要试图偷换概念,这无非是先来后到。” 欧罗巴女巫嗤笑:“好一个先来后到,谁先谁后,不妨说明白点?” “不谈生前,只谈今生。” “一边说道理,一边定规矩,直至自己能自圆其说的立于不败之地,有些道理在你这儿根本说不通。”艾莉薇食指抵着额头:“看来是多费唇舌。” 九重花仪也笑了,笑声里满是揶揄。 “您,是来说道理的吗?” 来了瀛洲,是为了讲道理的? 艾莉薇认真的想了想,轻声说:“我可能应该坐着军舰开着黑船过来,这样效果更好。” 神宫的葬仪敲打桌案,面沉如水:“看来你是打算继续到底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合规合法。仅仅是为后辈的女孩提供了一点小小的勇气,这是我的善意。” “利用别人,也算是一种善意?真亏你说的出口,还如此道貌岸然。” “不纯粹的善意难道不算善意?”艾莉薇并不在意对方怎么想,只是自顾自的说:“人年轻时候总要放纵一次,再不疯狂免得老了躺在床铺上也总是对此念念不忘,会跟我一样在后悔里浸泡着。 而人一辈子最没有意义的事就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选择这么做,” 她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所以我绝不情愿后悔第二次。” 面对这份钢铁般的决意,想必没有谁能够阻拦。 九重花仪却听出几分怪异,她深深看了眼艾莉薇:“居然和一名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产生了共情,你的信仰确认没有变质?” 艾莉薇将一缕头发撩至耳后,坦然道:“变质了又如何?” 九重花仪噎住,心底有些明白艾莉薇不肯撒手的理由,但这不代表她会认同。 “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送你一句话,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艾莉薇不着声色的还了一句。 “我也送你一句话,一个人最勇敢无畏的时候恰恰是她最为无知盲目的时候。” 餐厅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明明是自助餐厅。但她们释放出的冷空气低气压已经驱赶走了一切外来宾客。 交谈已经接近尾声,艾莉薇的餐盘也清空了,她擦了擦嘴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本来有很多,但现在似乎说不完了,其他人还等着吃早餐。”九重花仪起身:“我且告辞了。” “慢走不送。” 正要离开的九重花仪走过艾莉薇身侧时停下步子:“你是真心想要成全我妻初赖吗?” 艾莉薇笑了笑:“至少在拍电影这件事上,我希望他们能够尽心尽力。” 九重花仪平淡道:“神宫寺咲那边我会尽力安抚好好告诫,好在这姑娘不太懂得如何吃醋天生大妇气度。” 艾莉薇:“??” 她以为已经抓住了九重花仪的弱点,但对方反而要推波助澜?这是何意? 那是你神宫的神子,是你神宫的英灵,你看着她要被绿却居然要让她严于绿己的配合吗? “你……”艾莉薇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可听对方口吻并不是调侃,她沉下心神:“多谢了。” “不必,应该的。”九重花仪转身离开,唇角微微扬起——艾莉薇啊艾莉薇,就算你撮合了我妻初赖又如何呢? 她也是我瀛洲的女子啊,只会将陛下绑的更死,我忽然想看看你知道真相时候的表情了,当你知道是自己亲手树立了一位强悍如斯的情敌时,会露出怎么样的精彩表情。 她出门看向漫天青空,云舒云卷,花开花落,这种奇妙的心情…… 名为愉悦。 第八百零六章 小秘密 单独意义上的约会,在白维这儿属于罕见的经历。 仔细想想,第一次的约会对象其实是云出岫,假扮成了云无心的云出岫。 当天其实感觉还是不错的,结果第二天就被打断了骨头,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约会这种事大概适合已经定下关系的青年男女。 白维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边好像也没正儿八经跟谁谈过一场恋爱,反而直接本着谈婚论嫁去了。 和云无心写了那么久的信算是网恋。但现实意义上的恋爱经历却几乎为零。 白维擅长一对多的情况,该说是受欢迎的男人总是这样,谁都不愿意留给对方捷足先登的机会。 所以每次碰面总是各种组合荤素搭配。 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经验这东西是可以慢慢弥补了,先上车后补票反而能更快的提升熟练度。 我妻初赖的时机选的极为巧妙。 鉴于御前大比时间临近,北辰和柳生两人的精力都分散了,完全没余力顾及他这边; 神宫则是被黑色蔷薇牵制着; 原本留学的明国姐妹也再度转换了学籍去往了欧罗巴,恰恰好就把白维的身边位置空了出来。 她找的理由是一起回去还衣服。因为衣服有些破损弄脏,需要帮忙解释一下。 是借口,这是女孩子的千种套路之一,故意找点小事让对方帮忙,帮忙之后就要回礼,回礼后再找帮忙,帮忙后再回礼,主动提出帮助,最好借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东西,譬如手机充电器、充电宝甚至是一本自己压根不打算看的书,有了借就有了还,一来一去情分就结下了,想要进一步达成暧昧关系也不会太难。 这种经典的拉扯套路放在恋爱小说里层出不穷,我妻初赖用起来还略显稚嫩。 但她有着艾莉薇在背后指点,手把手的教了教几种经典套路循环,短时间内应付不成问题。 白维白天亦无所事事,对方都到了家门口,不答应似乎也不好,考虑到电影拍摄,或许是该培养点默契感,他没真的当做约会来对待,保持着平常心应对。 同样是约会,邀请和被邀请是两种心态,前者患得患失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做得好,后者泰然处之不用过分热情也不该太过挑剔。 两人乘车来到昨天的换衣店铺,我妻初赖将巫女服和洋服都一起交还了回去,弄脏和破损部分店家没有在意,原本该扣一成押金。但看在我妻初赖还打算租赁服装的面子上免除了,她今天又换了一套,改成了一套明国的传统汉服,这个天穿旗袍不合适,换上汉服加浣青丝给人一种江南女子的忻娴静之美。 昨天刚刚跑了几处景点,今天不用特意朝着景点方向赶。 我妻初赖用了三个小时做了一份规划,还找了经纪人仔细参考,最后得到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时间列表,详细到了路经店铺售卖的特定商品以及今天的特色菜。 为了一场约会准备这么多,费心费神,得到的效果嘛……不能说很好,只能说一般。 来到中午时分,在林荫小道里散步消食,白维突然想到:“来了瀛洲这么久,其实感觉也没怎么离开过江户,上次去了一趟京都大阪,都没来得及去伏见神社看看千鸟居。” 我妻初赖一听,立刻说:“我们现在去还来得及!” 白维投来奇怪的眼神。 我妻初赖小声说:“今天或许来不及赶回来,但最多两天。” “我只是随口一提。”白维随意道:“不用太在意,想去我早就动身,实际上不是走不开嘛。” “走不开吗?”我妻初赖奇怪的问:“因为电影?” “不仅仅是电影。”白维顿了顿:“你对于这些事了解不多,我也不便给你解释太清楚……” 我妻初赖恬静道:“我可以慢慢听。” 白维笑了笑,这些话怎么跟她说呢?她只是一个喜欢唱歌的小姑娘。 我妻初赖想了想:“白先生想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吗?这样好了,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不想回答可以跳过,但不能连续跳过两次,这样怎么样?” “你还惦记着诚实羽毛的功能呢?”白维心说其实没什么想问。但还是接受了这样的闲聊,点点头:“我保留随时终止的权利。” 我妻初赖微笑:“白先生先问。” 白维随口道:“说说你的家庭情况,这我倒是从来没问过……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成功,想来家里也不简单,倒不是贬低你的才能和努力。 而是在瀛洲这个社会环境里。所谓市场经济仍然要屈服于权利之下,你作为音乐家的提升速度太快了。” 我妻初赖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和承认:“这我倒是不否认,我的家庭环境的确很厉害,具体的我想稍稍保密一下,我的家人其实很多,各行各业都有,是个大家族呢,上面有三个哥哥,五个姐姐,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很可惜,我没有多胞胎的姐妹,家里人在瀛洲各地,我成名这么快也少不了他们的帮忙,不过最主要还是靠着硬实力!” 她说:“轮到我了,我想问问,白先生的家庭情况。” 白维介绍:“我的家里,一个古板老爷子,五六个长辈,我是家族长子,有些姐姐、妹妹和弟弟……放在明国算是比较普通的家庭环境,没什么好细说的。” 想了一会儿,他又问:“你现在年收入多少?” 我妻初赖被这个提问难住了,她扳着手指头,连续做了几次心算,不太确定的说:“大概……二十亿円?保守估计应该是这么多,税后的。” “真有钱啊。”白维感叹。 我妻初赖噗嗤一笑:“金钱对很多人来说是大问题,但对白先生只是数字而已啊。” “你高看我了。”白维道:“我的钱不多但够用,合法所得都是自己打工挣来的……” 还有靠美貌迎下的聘礼。 我妻初赖走在前面,忽然停下步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回过头,上半身侧倾成三十度,青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曳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指尖轻轻缠绕着一缕发丝,不经意的投来视线。 她问:“我这么有钱,要不要,我来养你呀?” 还是太着急太年轻了。 白维看到她的莹莹生辉的眸子便知道她这句话鼓起了多少勇气,她主动拉着自己聊天,根本上的意图早已非常明确,我妻初赖半生顺风顺水的度过,显然不太清楚什么是挫折。 所以她的耐心也不是那么足。即便她很有耐心,也总是在不经意间会透露出一些意思来。 可白维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撩了这姑娘,他和她认识的并不久,说过的话语也不多。 至于救命恩情,虽然是真的但也并没有那么真。要不然就是她太年轻,总是将好感、喜欢傻傻分不清……音乐家总是比较多愁善感,或许这才是关键所在? 他意识到自己思考和发呆有些久了,回过神后倒也没有拒绝以免对方尴尬,只是微笑着应了一声。 “回去后我把银行卡号给你,到月给我打钱就行,不用很多,我很好养活的。” 用调侃回应调侃,用玩笑回应玩笑,只要不是超级直球,都可以用技巧规避。 就像排球,奇技淫巧不如一招简单直白大力出奇迹的扣杀好用,别人迂回变招切位都能预判预读,可直接扣杀就只能跳起拦截和用脸去接了。 白维内心自嘲阈值是越来越低了,内心警告着自己得控制住,要适可而止。 否则往后必然没完没了,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和我妻初赖的谈笑风生,甚至并没有在意她越靠越近的距离。 我妻初赖背着小手,踩在林荫小道上继续提问:“白先生打算在瀛洲留多久的时间?” 白维想了想:“若是不出意料外的变数,大概电影拍摄结束,我也该离开了。” “这么快吗?” “年轻时候总要出门走走。”白维问:“你和艾莉薇合作电影,不考虑直接打开国际市场吗?” “太远了,暂时没考虑,要磨炼演技可能会影响到我写歌。”我妻初赖思索道:“而且家里人比较顽固,容忍我玩玩音乐就是极限,不太可能答应我跑到欧罗巴去拍电影。” “先斩后奏呢?” “很难的啦。”我妻初赖紧张的看看周围:“说不定现在都被人盯着呢。” 白维噢了一声:“所以一直偷偷跟在半公里外的是你的保镖?” “什么!他们还真来了!”我妻初赖卷起袖子怒道:“我去教训教训这群不听话的臭哥哥臭弟弟们!” “其实也没什么,放在明国,我出门背后也会跟着一票小尾巴。”白维拉住我妻初赖的衣袖。 “好吧……看在白先生的份上,放过他们一次。”我妻初赖像位骄傲的小公主般哼了一声,然后顺势牵着青年的手往前跑去,并且一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主动走在前方是为了掩饰表情的窃喜以及微红的面颊。 她其实有个小秘密,难以言说的小秘密,刚刚之所以不太高兴,是担心跟在后面的人会暴露她的秘密。 为了如今平稳安定的生活,她必须小心翼翼的保护好自己的秘密。 第八百零七章 入戏 一辆车不紧不慢的跟着正在约会的年轻男女。 车辆后座上是两位沉闷的青年,脸上挂着如丧考妣般的神色,左边痛苦面具,右边兰德里的折磨。 “二位……”前排副驾驶的是个保镖,看上去便孔武有力,一身腱子肉和刀疤脸实在过于标配,仿佛是从镀金旅团里拉出来的兄贵:“到饭店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左边的青年偏瘦,抬起手颤抖的推推眼镜:“谢了,我不饿……已经气饱了。” 旁边的青年偏胖,张开口就扑鼻而来的柠檬味:“我也不想吃,已经吃饱了狗粮……算了,你还是下车去给我买一杯柠檬水回来吧,不要冰块不要水只要柠檬。” 保镖下了车,待在这里他都觉得不太舒服,听着两个人的交流声,真担心什么时候商量好了就决定把前面那位青年灌上一肚子水泥沉进东京湾去。 一旦这么做了,紧接着后面这两位也要跟着一块沉进去。 保镖润了,留下司机。 司机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笑着问:“二位少爷,还打算继续跟着吗?” “跟,为什么不跟!”左边的青年狠狠的拍着大腿。 “小姐已经知道了,再这么下去,她会不高兴的。” “她不高兴就对了!明明知道我们今天有家族聚餐,知道我们会来看她,居然还把我们两个亲哥晾在一边,一个人跑出来跟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野男人眉来眼去!”右边的青年疯狂喷吐着柠檬香。 老管家无奈道:“小姐毕竟也已经成年了,这方面全看她如何决定。” “她可是我妹妹!我亲妹妹!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左边的悲从中来。 “我小时候还给她骑木马,扛着她爬树捣鸟窝呢。”右边的黯然神伤。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老管家慢慢悠悠道:“既然是家人,只要小姐幸福就好。” “话是这么说,但这个男人真的能给千……不,能给初赖带来幸福吗?”左边的少爷冷哼一声:“看他那英俊的面庞、卓然的气质、洒脱的眼神、健全的体魄就知道,这人是个吃软饭的!” 老管家干咳一声:“您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结论出了点错差吧?” 右边的少爷握着拳头:“我家妹妹何许人也,岂能嫁给凡夫俗子!真要嫁,也要嫁个盖世英雄,身披黄金百战甲,能只手摘星,能沧海搏龙,谈笑间千军覆灭,一眼看穿百年岁月,历经轮回而不灭,大英雄大豪杰,起码得有这点小本事我才能勉强点头答应。” 老管家感慨:“有这等人物还轮得到小姐来挑剔?二位是想要小姐守一辈子活寡吗?” “我这是为妹妹考虑!我们家怎么能要个吃软饭的!” “少爷这么大了,不也是吃软饭的吗?您未婚妻是怎么说的?” “啊这……” “我为了初赖考虑,嫁个大英雄,一家都有脸!” “少爷真这么想实在太好了,考虑到为家里争光,您要不先去减肥个二十斤?免得每次小姐看到您都念到这么胖怎么嫁得出去。” “呜呜呜,骂人不揭短啊老爷子……” 两位少爷直接被言弹干沉默了,左右抱在一块哭成一团:“我们只是关心初赖,我们有什么错。” “再小的姑娘也会长大的啊。”老管家轻声叹息道:“二位少爷早在小姐选择离开家的时候就该意识到了,她决定的事,旁人都是无法干涉的,当初小姐当众摔门而出,独自提着吉他盒外出讨生活的三个月,可从来没对家里人低过头,她就是这般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撒手。” 左边的少爷低声道:“我倒是很支持她搞音乐,毕竟我当年何尝没有一个彜成为舞蹈巨星的梦想?” 右边少爷也说:“她每天去广场公园演唱,我都一定会去听,她卖的专辑如果不是限购我全买了。” “可是一事归一事……过去为了追求梦想,我们自然支持她。但这次这个野男人看着我就拳头硬了。” “是啊,他凭什么啊,我们家里养了这么多年的小香猪就给他拐了?” 老管家望着两个亲哥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表情,发出了愉快的笑声:“哈哈哈……咳,失礼了,这证明小姐迎来了第二次成长,当然不是坏事。” 一个女孩总会长大成人,或许这过程中的契机只是一个正确的男孩。 “这男人是不是有本事也没关系,小姐喜欢便好,是不是废柴也无妨,哪怕是烂泥家里也扶的起来。”老管家爽朗的大笑:“二位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继续逗留着也没意义,再过一会儿,我真担心小姐会因为我们打扰了约会而过来踢烂车灯。” “烂掉就烂掉!我就不信我们亲哥比不上一个野男人!” “就是就是!这野男人拱了我家白菜还不许我们……” 底气不是很足。 老管家提醒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吗?这位眉清目秀的猪被动的很,分明是咱们家白菜先动的手啊。” …… 夜晚时分,电话铃声打乱了艾莉薇的注意力,她丢下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剧本,接通电话。 “喂?” “是我,我妻初赖,艾莉薇女士晚上好。” “你好,现在打来电话,想必今天的情况还算顺利?”艾莉薇寒暄了一句,坐靠在沙发上。 “是的是的,非常顺利。”我妻初赖很明显处于兴奋的心情,急需一人帮她分享这种喜悦和愉快。 艾莉薇默默听着,换成早些时候,她一定会更高兴,可惜现在的高兴并不够纯粹,内心更多被疑惑填满。 神宫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猜想和预料到的一系列麻烦也都没有到来,结果成就了我妻初赖的首次约会。 谈不上多么尽善尽美,但对小姑娘来说是从零到一的完美跨越,让她达成了一项人生成就。 多少人连表白都没机会,更别说和初恋约会了,这项成就的获得率或许不到千分之三。 我妻初赖收获了快乐,却把更多的谜团丢给了艾莉薇,她靠在沙发上,分出一部分心神聆听对方的话语,一说就是小半个小时,她只是在听,并不需要怎么开口,这些内容也给了艾莉薇带来一些场景的补充,她的恋爱经验也可以说贫瘠,电影电视剧全靠演技和脑补。 就像是哭不出来的时候靠眼药水一样。 “看来你今天的约会都很顺利。”艾莉薇话锋一转:“但下一次未必还会这么顺利。” “为什么?”我妻初赖不解的问。 “白先生对你今天的大部分提问都没有做正面回答,他对你的态度还不明确,这是其一;你们还没达成交往,连续的约会并不能有效增长情感,这是其二……”艾莉薇心里补充,谈恋爱并不只是你们的事,这是其三。 “那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妻初赖小心的问。 “写歌。”艾莉薇转着笔,忽然想到一句很好的台词,就顺手将它写下:“你可以写歌,将今天经历的到的感受编成歌词,谱上曲子,唱出来,加上一点暗喻…… 你过去写的抒情曲不多,纯粹的恋爱曲目更少,这类歌曲适合年轻女孩来唱,错过这个年龄段就太可惜了。” 歌曲也分年龄段,流行歌曲也分种类。 西方流行乐的爱情歌是咆哮体:你不爱我,你爱那个碧池,你是不是瞎啊! 东方流行乐的爱情歌是忧郁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好难受,我很低落; 印度的爱情歌是奔放体:不爱就不爱吧,大家一起来跳舞,阿开苦力猴亚猴奔! “我这就去写!”我妻初赖联想到了很多,也跟着灵感爆发了:“我的创作欲正在不断涌现,起码能写三首!不对,五首!谢谢你,艾莉薇女士,您真是我的指路明灯!” “不客气……”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艾莉薇轻轻叹息:“这个策略也失败了,明明是绿帽子,这都能忍得住,神宫真的是软硬不吃吗?她们是真的不清楚陛下的踪迹,还是笃定我带不走他?” 她按着心口,疑惑不解之余,忽然又觉得有些郁闷和不适。 明明做了好事也被感谢了,为何内心稍稍有种难以言喻的苦闷和心虚呢。 第六感来的莫名其妙。 精神畸变类型的女巫有着极强的第六感。因为她兼修过一部分的预言学派,所以这既是直觉又是预言。 想不通,暂且放下,在室内散步几圈,调整好心情,她看向刚刚随手写下的一句台词。 这句台词就直接在脑海里闪现出来,完全没有半点征兆,她都没太记住自己写了什么,低头重新一看才注意到这句台词很是刺激人的眼球和心脏。 ——我从未像现在一样确信着我仍然深爱着你。就像是当初第一次相见时我看见你的眼睛,恨不得将它永生永世留在我的视线里一样强烈。 ——所以啊,亲爱的……请不要从我的视线中逃离。 ——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你。 “这……”艾莉薇将字迹划去,露出后怕的表情:“我怎么会无意识写出这些东西来。” 她轻轻捧起衣襟下方的贴身挂坠,挂坠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灿然的黄金瞳,她凝视着那只眼睛一会儿,收起挂坠,自言自语:“真是可怕,一不小心入戏了,还好只是电影剧本。” 第八百零八章 村正 是夜,白维在家中沐浴焚香,静心凝神。 他已经记住了之前的位置,通过灵界海洋上的隐藏的旋涡。可以直接将自我意识投影到深渊层之下。 灵界海洋的分级是照光层,弱光层,无光层,深渊层,莫霍层,古登堡层,地心层…… 深渊层以下,一般人的灵魂根本承受不住。所以在这个层级里几乎都是古老鬼神。 白维独自潜入深渊层意味着他要接触到这个级别的神秘。而从这里选择登录就代表着在深渊层里藏匿着一片独属于古老鬼神的领域。 第一次进入是无意识的,甚至没能偷渡成功。 第二次进入位于表层,需要通过一次考验才抵达。 白维从灰蒙蒙的白雾中凝聚形体,头发上的白色呆毛释放出妖力,融入了他的魂魄内部,隐藏了他的灵魂光辉。 表面上和妖鬼完美融为一体,只要白维不主动扯断这根呆毛,他就不会黑化。 而一旦扯断这根呆毛,就会和失去了呆毛的呆毛王一样,立刻黄金圣斗士化。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所谓黄泉并不存在于瀛洲的地下,岛国的地壳层太浅,藏不住一整个黄泉,它位于另一个相位空间,它直接连通迪拉克之海的深渊层。” “定位方式和至高意志的天堂神域不同,这边的锚定办法居然和我的黄金律法有一定相似之处。所以它和至高意志不一样,并不是来自于外太空?” “不,也不好说……黄金神秘是不是本地产物也没人知道。” 他从巷口里走出,打算去黄泉庙里找一目连汇合。 走到半路,远远的看到了炉火,那是一家铁匠铺子。 白维走近,听到了打铁声,火炉前方有一名铁匠正在工作,外表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在这里也有铁匠?”白维敲了敲门:“怎么收费的?有武器可以卖?” “没有武器,只有废铁。”铁匠头也不抬:“我可以打造武器。” 白维瞥了眼铁匠的头顶,信息显示出了其名讳——村正。 村正曾经被冠以妖刀名讳。因为过于锋利,多次伤到幕府将军,从而整个刀工一族被禁止锻刀。 但后来随着新的将军登台,德川禁令被被废除。但村正刀从几百年前的最流行变成了如今的最稀缺。 柳生霜月手里的刀名为月夜见村正,雪月花系列之一,她始终抱怨着自己的刀质量不行,想换一把。 “你会锻刀?”白维问:“要什么样的材料?” 铁匠看向白维,指着他的袖子:“你袖子里的碎片符合要求,但是还不够。” “这玩意可是很珍贵的。”白维拿出薙刀碎片:“需要多少块?” “起码五块。” “报酬呢?” “不需要,我只在这儿打铁,用不上钱。”铁匠低下头继续打铁。 “可我手里没有合适的兵器,你这儿有不少,不能借我一把用用?”白维指着旁边一大堆武器,想白嫖。 “不能。”铁匠冷漠的回绝。 “小气。” “给你,你也拿不走,这些都是其他人订的货……而质量最好的得拿去黄泉庙里上贡。” 村正老头子仰起头喝了口水,喷吐在赤红的铁毡上:“你有胆子拿走,就得做好被整个黄泉鬼神们追杀的准备。” 白维略微惊讶:“为什么需要这么多武器?” “因为武器是不够用的,多少把都会损坏,一百把里能留下一把就算运气好。而这一把可是好刀,锋利无比,啜饮鲜血。”村正眼里迸发出诡异的光亮:“斩人斩鬼如割草!” “所以是妖刀。”白维重复了一遍:“妖刀村正。” “刀本就是凶器,哪有什么妖不妖,不能饮血的刀还算什么刀,不如去玩筷子!” 村正老爷子冷笑:“德川自己没本事控制好刀就给人扣个帽子,又菜又爱装的典型!” 白维追问道:“难道你这儿只能打妖刀吗?给剑豪或者剑圣用的刀能不能打?” “妖刀不妖刀和铁匠无关,看使用者的。”村正瞥了眼白维,休息了一会儿,没了耐心,抬手赶走:“等你收好材料再过来,莫挨老子,滚吧!” 脾气还挺大,这个老头看上去在这里也打铁很多年,不由得让白维想到了黑魂里的铁匠还有圆桌厅堂里的铁匠,他退出铁匠铺前问了句:“你去黄泉庙里烧过香?” 村正抬起眼睛,然后动作缓慢的拉开裤腿露出腿上的镣铐,讥讽道:“我要是烧香了,还能是现在这幅模样?早就不人不鬼了。” 白维了然,难怪没从村正身上感受到什么怨气和妖力,他只是被囚禁在这里打铁而已。 如果想要臣服于黄泉之主一早便能去烧香,在这种环境下仍然只顾着打铁,可见他是值得信赖的。 返回到黄泉庙附近等候,还没到地方,肩膀被撞了一下,手里被塞进一张纸条。 打开纸条,上面写了一处地址——枯树洞。 白维花了半个小时,简单探索了一下附近的区域。 黄泉的面积相当大,比得上大半个夜之城,藏污纳垢是绝对足够了,其中区域都不能进入,全部都是黄泉中强大鬼神的领地。 这里的鬼神大部分都是烧香过的,也就是黄泉之主的走狗。即便是走狗也分高低,如果没有竞争和激励就没有动力,黄泉之主的内部公司管理制度可以说充分发挥了丛林法则,妥妥的主神空间恶魔队。 除了几条规矩之外基本上百无禁忌,充分发挥市场竞争的混沌效应。 强大的鬼神占地为王不允许其他进入立地,就跟土匪一样划出道来。 枯树洞位于黄泉下游,三不管地带,游离者数量比较多,烧香不烧香的在这里鱼龙混杂,大部分都是没鬼神要的烂菜叶子。 来到枯树洞里,白维见到了一目连,它被绑在了枯树上,像极了某个被透明胶带捆在电线杆上的初中生,委屈愤怒又无助。 “还活着呢?” “托您的福……” “你干了什么才闹到这一步的,让你打探打探消息,不是让你来自挂东南枝的。” “我被骗了,骗了好惨。”一目连泣不成声。 它简单陈述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也简单,因为它是新面孔,刚刚通过试炼,很容易就被认出来,打听消息的途中就被当做了新手肥羊; 通过试炼就意味着能获得奖励,不少黄泉底层的妖魔鬼怪都喜欢抢劫新手,加上它没有烧香,得不到黄泉之主的庇佑,若是死在了这里也是死透了。 “等等。”白维问:“有了黄泉之主庇佑,是不死的吗?” “并不是完全不死,具体我也不了解。但据说厉害的鬼神可以在黄泉大殿的血池里重生,虽然会有段时间的虚弱。” 一目连说着便呜咽道:“那群吃绝户的,我把东西给了它们也不满足,我这也没办法……” “就把我供出来了。”白维捂着额头:“所以你是诱饵。” 它被绑在树上,一眼就看得见,明摆着就是诱饵,一点不难猜。 白维转过身,注意到枯树四周围上来大约十多个奇形怪状的妖物,鬼神级别强度的一个都没有。 放眼看去,3级、4级、3级、2级、5级……最高也只有九级,属实是属实…… 白维看到都笑了,就这就这? 然后用余光瞥了眼自己头顶的等级3,笑容渐渐散去。 妈的,虎落平阳啊! “识相的彛,把东西交出来吧。”妖怪们围绕在一旁,个头不大妖气不强,但数量多。 一目连劝道:“爷,把东西给它们吧,好歹能留一条生路,咱们留着一条命,留着青山在。” 白维抡起木棍敲在它脑袋上:“闭嘴。” 他压低声音:“这附近有没有副本入口?” “副本?” “就是刷怪的地方。” “您是说黄泉秘境?”一目连回道:“还真有个入口,不过难度很随机,运气不好就得灭在里面。” 白维扯断了枯树藤蔓,对着一目连道:“带路。” “你该不会想?别啊!”独眼鬼望着这一群围困的妖物,腿都软了:“咱们还是先把东西交了吧。” “我这辈子还没对别人朝贡过。”白维冷笑一声:“你走不走?”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一目连抱着枯树不撒手。 “好啊。”白维对着最前方的妖物喊道:“快,看飞碟!” 前面妖物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你以为我会上当……嗷嗷嗷!” 木棍已经轰在了它的天灵盖上,打出了暴击伤害,鲜血直飙。 “弄死他!”一旁的妖物尖叫道。 白维踢翻了侧面的妖物,对着一目连问:“现在还走不走?” 一目连迟疑了一秒,白维直接突围离开,后者被团团围住。 “我跟他不是很熟,真的不熟!” 一目连的惨叫声传来,惨叫两三声后变成愤怒的咆哮:“你们非要逼我还手!” 挨打是可以攒怒气值的,让这货去争取一段时间。 白维躲避着追捕,一路狂奔到秘境的入口,它看上去就像是水池里的旋涡。 做了两个热身动作,他对着旋涡一跃而下。 第八百零九章 狂暴升级 像是穿过一层水色帘幕。 白维又一次嗅到了深海的气味。就像是从水中的通路行走,睁开眼时,水色的涟漪已经扩散开,他停驻在了一片燃烧的战场里。 “秘境……” “更加确切来说,像是一片坟场啊。” “梦境的交融,还是一种独有的神秘构成?” 白维很难立刻判断清楚它的具体性质。 他和黄泉之主是同级别的神秘持有者。所以很快就能弄清楚对方的力量本质是什么。 因为双方持有的神秘概念都和灵界海洋有关。所以白维能看透黄泉的存在基础是什么。 但目前还做不到破解对方的运行程序和底层代码,同时也不能使用外挂程序(指黄金权能),否则会被立刻检测到。 毫无疑问的是,黄泉之主在这里面下了大功夫,短时间内白维都很难模拟出来,他不太清楚对方是如何撬动的深渊层甚至深海之下的神秘,更是搭建了一条足以上浮的梯子。 强大的鬼神很难从根本概念上被抹去。即便斩杀了一只鬼神,对方形体短暂毁灭。但过去未来都仍然存在,概念长存,只是等待从深海重新上浮。 至于为何强大的古神不能复活,这是因为它们的纪元已经结束,从根本的概念上得以毁灭,被遗忘然后消亡,某种意义上,强大的鬼神、地狱界恶魔等等,也就是古神的另一种延续形式,弱化或者劣化以及变种后形成的。 就像是恐龙灭绝后,留下来的只有能飞翔的鸟类,而鸟类就是恐龙的后代。 神秘不曾消亡,只是不断轮换概念然后重复上浮。 白维将注意力放在了四周的战场上,燃烧的火焰战场,不知是历史的残留,还是某种虚假的场景构成。 他往前一步,忽然地面上一具焦黑的尸体被翻开,从焦黑的尸骸中站起一具骷髅,骷髅的眼瞳里闪烁着浅色的光焰,张开嘴巴咆哮,没有发声器官却声嘶力竭。 咚! 白维木棍抽打过去,骷髅脑袋飞出十几米远。但骷髅架子没有散落,而是拾起一把弯刀发起突刺。 和一个骷髅架子搏杀谈不上危险。但考虑到等级不够高,白维还是稳了一手,少壮不努力,跳劈带剑气。 棍子一通愤怒的刮痧,勉强干掉了一个骷髅架子,从它的躯壳中飘起一抹光焰,淡白色的火光融入掌心。 “你感受到了力量得以一丝增长” 提示如此写屆到,白维看了眼头顶,等级数字三颜色变深了,从白色变得更加透明。 白维提起棍子和地上的弯刀:“是个刷级的好地方。” 这种弯刀的架势看上去像是波斯或者阿拉伯帝国的产物。但这种帝国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并不存在,因为根本不存在中东。 掉落在地上的旗帜白维也不认识,文字、甲胄等等都像是另一种文化产物,未必属于这个世界,又或者,不一定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 周围的平原经历了一次惨烈的战场。有的是骑兵,有的是刺客,使用的是造型别致的弯刀,或者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从尸体里站起一个个造型迥异的骷髅,见到白维第一反应就是发起攻击。至于在嘶吼什么表达什么,白维是完全听不懂。 等他敲碎了第三个骷髅的天灵盖后,吸收了光焰,等级爬到了四级,能感受到可调动的妖力增加了一丝。 “深渊层之下的区域来历过于神秘。或者是几万年、几十万年前的历史断层,或者是来自于异界的漂流物,都有可能。” 白维忽然想到:“这么说来,其实英灵可能也属于漂流物的一种?说不定其中一部分就是从深海中上浮上去的?那么轮回井的一部分难道连通这在灵界海的最深处?” 即便有了猜想,他也不打算深潜下去。 窥探轮回是一种禁忌,这是超越了岁月、因果、生死的终极概念。 万事万物从零到一,从一归零,这便是终极的轮回。 猜想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白维继续刷等级,却在注意力分散的情况下,没注意到被秒杀了。 低头一看,自己身体被箭矢所贯穿,不远处的山丘上,有个骑兵张弓搭箭,看上去是个百夫长或者千夫长。 死亡一次无伤大雅,白维在起始点复活。 他割破手掌,在原地立起旗帜,旗帜上用蘸着血液的手指写了一横。 “看看今天在通关前要死多少次。” 他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盾牌,丢下了弯刀,要说为什么用棍子而不用弯刀,这个是因为他发现弯刀这种锐利的兵器对骷髅怪的效果并不好,还不如木棍这种钝器好用,只要附着妖力就能造成足够伤害,地面上虽然都是兵器,但普通的刀还不如棍子好使,后者虽然刮痧但好歹能打出伤害,前者连刮痧都不算只能算是按摩。 嗖的一声,箭矢射来。 白维果断举起盾牌,箭矢钉在了盾牌上,得亏故意倾斜了角度。 否则这一箭会直接贯穿盾牌和手臂。 他凝着心神,等待对方的靠近,对方是骑兵,轻骑兵的种类,冷兵器时代,擅长骑射的军队大部分都来自于草原,好在这个骑兵只有一个人,箭矢也不多,算了算也最多十几,而盾牌遍地都是,白维一边行走一边躲避箭矢,捡起地上的尸体或者盾牌作为防御物。 就这么坚持了接近十分钟时间,对方放出了最后一箭,始终没能得逞,失去了耐心,咆哮着冲杀过来。 靠近了白维才看清楚了此人的装束打扮,都像极了元人,从腰间拔出一把骑战刀,俯冲而来。 骑兵和人影擦身而过,白维身体斗转如疾风,擦身而过的瞬间,挥刀劈砍。 传闻阿萨辛一族擅长对付骑兵,他们作为刺客却常年在沙漠丛林中出没,能够联手对抗骑兵冲锋,靠的是一种独特的步法和刀术,以无与伦比的集中精神力和速度力量在骑兵的冲锋下避开,同时挥刀切开马的脖子动脉,一刀毙命战马,简直是和敌人赌命般豪烈。 在这里复活次数没有限制,白维毫不忌讳一条命的得失。就像是暗杀者附体那般,挥刀切开战马的脖颈。 但同时自己的一条手臂也被斩断,鲜血横洒,战马受创,扑倒在地面滑行,骑兵急忙松开缰绳飞扑落地,打滚好几圈缓过气来,结果迎面就看见放大的鞋底。 没了战马的骑兵步战水平明显不足,头顶着足足十三级,落马后就直接落到了九级。 再加上它不是骷髅,人体的弱点太多,白维两棍子就敲晕了对方,紧接着一脚将其踩断了脖子。 累倒是不累,看了眼断裂的手臂,直接挥刀自刎然后重新复活。 回到尸体边,他摸了摸尸体,掀开面罩,发现死亡后整个尸骨都蒸发成了灰烬,淡蓝色的火焰飘起,汇聚融入白维的手掌心,他听到了一阵阵呐喊厮杀的声音,伴随着咆哮,四周的场景也开始发生变化,变成烈火灼烧的战场,千百人冲锋着擦身而过,记忆的洪流要将他卷入这片风景里,一只手死死拖拽着他,要将他拉向战场。 “滚!” 白维淡淡吐出一个字,崩碎了幻境,也击溃了残留在魂魄里的残缺意念。 半神意念都没可能夺舍我,区区一个亡魂又算什么东西。 蓝色火焰融入,白维头顶的等级飙升到了数字七,连跨三级,妖力增长许多,白维有种预感。一旦等级突破十级,应该能获得一个技能。 “还不错。”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看向山丘的另一端:“这边的小怪已经清空了,在那边还有不少,我记得还有一个将领级别的。” 捡起骑兵的弓,对方掉落了一把白色品质的弓和三根蓝色品质的箭。 穷的感人。 紫色级别的碎片还得刷高等难度的怪。 他突然从一级开始练级也不错,现实里根本没有这样刷怪的好机会,闲置了这么久身体都要生锈了,难得有压低练度重开的机会,这不得好好享受一次。 白维活动肩膀,拨动弓弦:“今天定个小目标,升到二十级吧。” …… 一间屋子里,一目连一动都不敢动,它颤抖着缩着脑袋,整个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在它的正前方,有只大猫,慵懒的趴在坐垫上,尾巴一摇一晃。 只是考虑到双方的体型差距,大猫就像是阳光大宝箱,而一目连最多算个小矮人。 一目连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抓来的,上一秒差点死在围殴里,下一刻睁开眼已经被丢到了这儿。 它战战兢兢的跪坐着,等候着对方发落。 它觉得自己就像是盆里的最后一块猫粮,吃不吃完全看猫猫心情。 大猫又睁开眼睛,眼里投出几丝冷光。 鬼神的压迫感让一目连战栗,就在它快要紧张过度而心肺停止的时候。 一块白玉录牌抛落在他跟前,猫猫的语气听上去慵懒而随意。 “想从我这儿活命,带着这个牌子去三生街,单独去就是送死,记得把另一位也带上。” 第八百一十章 雪童 【你的力量得到了提升】 【等级19→23】 【称号变更ꔷ雪童】 “得亏不是雪女,这是什么鬼称呼?你怎么不直接来个雪人骑士?” 白维吐槽归吐槽,对于等级提升带来的舒畅感还是感觉很好的。 哪怕是飞卢小说里,只要不是无敌流,在几个小时内把等级直接从三级拉到二十三级是没可能的。 战斗力提升太快的结果就是直接崩盘。 好在白维已经很强了,体会了一下从头刷级的快乐。 提升的等级并不是他自身的力量。而是强化的妖力,而这个妖力的载体则是雪发冰丝,这一雪鬼的遗物。 可以理解为一种灵魂绑定的装备加成,可以在特定场合使用。 提升到了二十级,解锁了两个技能,吹雪与霜天……听着很厉害,实际上就是降温和冰霜特效。 进一步提升就得三十级,三十级将迎来质变,会得到一个妖鬼化的被动技能,永久获得一套限定专属皮肤外观的同时,还能永久提升三位属性。 再然后是四十级,四十级以上的妖被称之为大妖,战斗力大概是放水状态的星熊勇仪? 五十级以上被称之为鬼神,已经踏入神秘领域,寻常来说靠修行是没可能成为鬼神的,必须融合某种神秘,如果具有远古血脉那另当别论。 练级到了二十多级,boss也终于被白维磨死了,他算了算,一共死了二十九次,二十次都是死在boss手里,这个将军还是挺厉害的,可惜还是我技高一筹,谁让你不能锁血呢? 通关秘境后,白维清点了一下收获,大部分刷怪得到的物品都在打boss的时候用掉了,摸了摸boss的尸体,很遗憾这次手黑,只开出来个紫色的护臂和五张冥血纸钱。 二十八级的boss啊,怎么就这点?根本不够嘛! 气的他很想继续鞭尸,但时间到了,强制退出了秘境。 在白维离开秘境的同时,他看到了远处的风景线化作虚弱,在无穷的压力之下天变地裂,已经开始崩塌,这里的存在被斩杀后,锚定失效,就像是海中的泡沫般归于消散。 这时候守在秘境外的妖怪只剩下寥寥三五个。 它们等了足足六个小时,正在一旁玩着牌,一般妖族进入里面最多存活五个钟头,时间越久妖力耗费越多,正常复活次数也就那么几次,死的多了可就真的死在里面,甚至会成为里面的一员。 “对三!我寻思也不等了,打完就撤吧。” “要不起!我同意,这都几个小时了,肯定尸骨无存。” “对二!我就剩一张牌啦!” “炸弹!飞机!给钱!” 牌桌上尽兴的小妖小鬼们骂骂咧咧的激情对线中,没注意到流转的旋涡的颜色正在变化,从深邃的青蓝色变得有些发白,漂白的颜色里浮现出少许冰块,白色的冰雾开始蒸腾,最后大量的冰块涌现上来,流转的旋涡速度越来越慢,回旋的涡流被白霜侵蚀冻结,化作成了山岩般的嶙峋。 而在旋涡的最深处,白霜之内,一道人影正在缓缓踏步归来。 那声音太清晰了,以至于试图赖债的小鬼都听到了声音,它故意大声嚷嚷想要吸引其他人注意力,以此来避开自己财产亏空的事实。 结果它一声嚷嚷,其他小鬼小妖都停了下来,只剩下它一个人还在悄悄的把筹码塞回兜里。 “你们都这个表情干嘛?”贪财小鬼不理解的回过头,寒气铺面而来,把它的毛发都凝上一层白霜。 冷冽的寒气中,青年缓步走来,原本只不过头顶一缕白色呆毛,现在的头发已经九成都转化成了白色,它生长着,从一根呆毛的长度长到了肩膀,甚至影响到了白维的气质,让他的五官和样貌看上去显得阴柔,正常状态下的白维只会让人夸赞他优雅而英俊,而现在的他让人觉得或许可以拿去穿女装。 可暴徒仍然是暴徒,他提着那根万年不变的木棍而来。 结实的木棍已经葬送了两个boss。在妖力的附着加持下,它的造型都变了,变成了赫赫有名的神之键。 唯一指定神之键,崩坏世界的神器,棒球棍。 厚实的冰层附着在木棍的前端,爽白的妖力扩散出来,流水被冻结,空气里冰雾飘绕。 它一点也不锐利,但钝器打击一样会让人内脏破裂,只是看上去不会血肉横飞罢了。 小鬼们都抖了起来,是害怕也是寒冷,嘴唇颤抖牙齿上下打架。 白维扛起棒球棍:“劳烦你们等我这么久了。” “不,不客气……”小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带我去见见你们的话事人。”白维随手变出一根冰棍,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咯嘣脆,仿佛在咀嚼骨头。 “这,这就不用了吧。”小鬼们颤声道。 “要滴要滴……”白维将球棍敲在地上,冰霜暴击,震碎了身边的石头:“我要打劫。” …… 一目连真不是很想回到枯树洞,它乔装打扮了半个多钟头,可一眼就被认了出来。 它也知道,一块金子放在哪里都会发光,谁让他只有一颗水灵灵的大眼珠子呢? 这颗眼珠子摆在这儿,就像是街面上品着香槟的猪肉佬一样,气质已经深深的把它出卖。 一目连后悔,悔恨,感叹为何自己要长的如此具有特色。 就在它自怨自艾懊恼不已的当口,把它认出来的几只妖怪已经抄着口袋走远了,居然矢口不提打劫的事,或者完全没想把它绑在树上。 一目连顿时觉得不太习惯,拉着旁边的小鬼和妖怪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绑我了,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觉得我很穷?” 枯树洞里的妖怪别扭的抽回手:“你很有钱吗?看你就知道是穷死鬼,别碰我,真晦气。” 一目连当场喜笑颜开:“对的,我是穷鬼,我是穷鬼,我莫得钱!” 终于被看穿了是穷鬼的本质,抢劫的见到都该尊一声「穷爷您请过」,它连腰子都只有一个。 欢天喜地了一会儿,它认为应该不用挨揍了,寻思着接下来怎么办,去了一趟秘境附近,发现这块全部被冻上了,寒气逼人根本没办法靠近,它的双腿打着哆嗦,抓起一个躺在地上舔着冰块的热死鬼和烧死鬼问怎么回事,后者嘴里啃着刨冰嘟囔了个七七八八。 意识到白维被带走后,一目连已经打了退堂鼓。然后它又想到了那只一看就很好rua但绝对不好惹的猫又,只能硬着头皮走向枯树洞的内部。 从树洞往下,就能进入地下的区域,这里才是实际的枯树洞内部,大部分都是没人要的妖怪聚集在一起。但烂泥抱成团也能变成沼泽之主啊,底蕴还是不容小觑的。 一目连进来后却看到了不曾想到的场景,整个枯树洞挂着一大堆的装饰鬼和装饰妖。 墙上顶上都挂着呢,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有的妖鬼也不是红色的血液,涂墙上的赤城黄绿都有。 场面可以说是极度残忍又极度生草,残忍的是场景简直是暴力美学的狂欢; 生草是这群妖鬼还没挂掉,一只饿死鬼只剩下半截身体了还在啃着蜘蛛精的脚丫子。 用卡通漫画的表现形式来做比喻,那就是杰瑞绿帽表哥徒手暴打群猫的名场景。 一目连艰难的咽下吐沫,从附近倒是没看到熟悉的身体组织。 他往里面走,越往里面走,空气温度越低,气压越低,里面的情况更加糟糕,他觉得自己是行走在鬼屋里,明明是妖怪。 但已经承受不住这里的恐怖气息,它快要窒息了,每一孳次呼吸,冰冷的空气都仿佛要刺穿它的肺部,再继续靠近可能会患上高原病。 它瞥见了一团炉火,急忙靠了过去,走近才注意到有个身影也坐在炉火边上。 一目连急忙蹲坐下来烤了烤火,吐出一口气:“真是冻死我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一旁身影问道。 “来找人的。”一目连忽然觉得这声音好熟悉,抬头盯着这白毛看了好几眼:“阁下有点面善啊。” 白维捡起一根绳子把头发绑起来,露出面容:“是我。” 一目连急忙抓住白维:“太好了,你没事!快,快走!” 白维意识到这倒霉蛋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抬起手放在火堆上烤了烤:“这儿已经很安全了。” 一目连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白维手里都是红色的冰,火焰融化了冰,滴下的都是血液,血液落在火堆里,而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因为这根本不是火炉,燃烧着的是一颗头颅,是炎鬼的脑袋! 一目连吓的站起来,既是不可思议又是匪夷所思:“是你干的?你一个人端了枯树洞!” 白维搓着手:“我还以为你被他们抓了干掉了,本想着抢劫完毕就顺带救你出来,但你运气不错啊。” 一目连大喜过望:“兄弟!大佬!带带我!我也想要跟你一样装!” 听到这话,白维都对它刮目相看了。 燃烧着的炎鬼的脑袋发出沙哑的声音:“那个,我脖子有点疼,你踩着我气管了。” 白维捡起一个闹钟鬼转了两圈丢在地上:“收集的东西都在哪了,闹钟响之前说不出来,脑袋搬家。” 炎鬼委屈的哭出来:“我脑袋已经搬家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 怕了怕了 “我脑袋已经搬家了。”炎鬼大喊着。 “那就再搬一次。”白维说:“给你留个半个。” “哇啊啊啊。”炎鬼委屈的哭出来。 “哭?哭也算时间啊。”白维拍了拍闹钟鬼的脑门。 铛铛铛!闹钟鬼忽然叫了起来。 炎鬼见到白维抬起手,为了保住所剩不多的脑袋大喊道:“这闹钟不准,一点也不准!!它乱报时,就是因为乱报时间才死了之后变成了闹钟鬼的!” 白维又转了一圈:“给你个补救的机会。” 炎鬼迟疑了一秒,闹钟鬼脸上的秒针开始加到三倍速。 “有,有,有!”炎鬼大喊着:“就在地板下面!” 一目连掀开了地板,找到了一个箱子,正要打开,一只手被吞了进去:“草,是个宝箱怪!” 白维举起炎鬼的脑袋:“说话。” 炎鬼说了一句秘语,宝箱怪张开嘴,呸的一声吐出了一目连的手,然后一通呕吐,呕出了不少金子银子。但是道具数量很少,只有七八个蓝色的和一两个紫色的。 “太少了。”白维随便看了几眼,只有一个紫色的道具他看得上:“怎么就这点?” “上交了。” “交了?给谁了?” “上面的鬼神啊,我们也是要被罩着的,劫道得到的都得送上去。”炎鬼苦巴巴的说:“两天前才刚刚上缴了最近几个月的存活,这儿是我的金库,也不敢留下多少。否则被查到,我这脑袋就得搬家个几次。” “你还挺熟练?” “我跟飞头蛮学的,保命用。”炎鬼诉苦道:“这儿都归您。” 白维捡起一块紫色的道具碎片,再拾起一件深色的羽织:“我拿这两件。” 炎鬼松了口气,还好,损失不大。 白维对着一目连道:“剩下都归你。” 一目连扛起宝箱,仰天大笑出门去,临走前踹开了闹钟鬼,这种整天吵人睡觉的活该挨揍。 等两人走开,炎鬼愤愤不平的骂道:“一辈子打鹰,被鹰啄了眼……惹到这种角色。” 旁边一只小鬼挣扎着爬过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就凭你我拦得住?这两个都没进黄泉庙烧过香吧。”炎鬼确认了一句。 “做事如此嚣张,霸气外露,找死!上面的鬼神未必容得下这家伙。”小鬼说。 “故意不烧香,估计是想要抬高身价,想着待价而沽,等着被上面招揽。” 炎鬼的脑袋被放回了肩膀上,它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道:“烧香后,像我们一样,脑袋掉了身体分家,黄泉也能将我么吊着一条命。可他们不一样,不烧香掉了脑袋可就真死了。” “黄泉太小了,目前鬼神们都不满足于现有的领地,迟早想着进一步扩张,进攻人间的计划迟早回来,这时候跟这种狠角色结仇不明智。” “我们可以把他引荐上去,如果有能耐就拉拢。如果不识好歹,自然有上头的鬼神去收拾他。” 枯树洞外。 “就这么走了?”抱着箱子的一目连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想灭口?”白维挑眉:“没想到你还挺狠毒的。” “怎么可能?”一目连急忙否认:“我只是觉得太干脆了点。” “杀它们没那么容易。”白维披上了羽织,掂量着手里的紫色宝玉,收获不多但能接受:“进了黄泉庙烧香过的妖鬼,生命力都格外顽强,你也看到了,不少妖鬼脑袋都被打飞出去,身体被折断成多少块,肠子扯出来,硬是不死,保留着魂火不熄。” 一目连联想到之前场景,干呕了几声:“的确恶心的紧。” “生命力这么顽强,烧香就能带来这些好处,你觉得可信?” “哪有白吃的午餐?”一目连猜想:“魂火不熄,是因为一部分灵魂都被黄泉之主捏着,黄泉庙里的那位想要这群人的命,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行。” 白维直言道:“我是不会去烧香的,你要去,就别跟着我了。” “怎么会呢?”一目连急忙道:“我只是寻一个地方混吃等死,没想着非得投靠谁。” 它抱着箱子傻乐呵:“就这些就足够我吃很久了,待会儿找个地方埋起来。” “实力不济,什么都保不住的。”白维道:“多和敌人搏杀就能变强,这里挺公平。” 一目连说:“我又不是你,死个两次就不行了。” 白维淡淡道:“有些话我只说一次。黄泉之主养兵千日,迟早要从深渊中上浮的。一旦上浮,它的目标就是人间。 一旦这么多鬼神妖物都涌上人间,这意味着什么?到时候你单独一个也不可能置身之外。 即便不被妖鬼驱逐,也迟早会被黄泉之主推到战场。到时候你自保之力都没有,谁都帮不了你。” 一目连沉默好一会儿。 它哭丧着脸,大眼睛黯然无光:“这世界对于摆烂鬼太不友好了,我又懒又穷,还非得逼着我努力。” 自怨自艾了一会儿,一目连掏出一个牌子:“对了,这是一只猫又给我的,让我们去三生街那边。” “猫又?”白维挑眉:“没说为什么?” “没有。”一目连摇头。 白维接过玉牌,心想幽冥果然也在黄泉内,它这是要提醒我什么?还是别有意图? “去吗?” “去,但不是今天。”白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有花钱的旅馆,被鬼神罩着的,没有危险,你要不要一块,我可以睡地板……”一目连没说完,他见到白维举起手晃了晃的走远。 一目连沉嫝默良久,它是妖怪,土生土长的妖怪,并非从什么转化而来。作为传统的妖怪,也保留了一定程度的信仰文化以及传承习惯。 白维今天的所作所为包括气度气魄给一目连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它望着对方飘然踏入灰雾里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起幼年时期听闻过的古老传闻。 传闻在平安时代,妖怪一族也曾和人类共享京都,平安京之中,白天归人,夜晚归妖,大阴阳师维持着阴阳平衡。而最大的平衡是来自于妖怪的强大共主,他具有妖的血脉,也是人之子。 身为半妖却同为英灵,在他存在的一百多年时间内,平安京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安,阴阳平衡和谐共处。 不过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随着时代变化,政治局势急转直下,战乱战火结束了平安京的时代。 大部分的妖怪都是弱小或没能成长起来的妖怪,善战的妖怪要么身死陨灭,要么封为地祗,要么投奔鬼神。 后来的妖怪也渐渐遗忘了过去的事,只将这些当做童话故事留在一代代的记忆和传承里。 在故事里,妖怪称其为百鬼千妖之共主。 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形象都是美化过度的,和白维表现出的一点都不像。 但一目连还是莫名的想起这个童话故事,比起看不见摸不着的黄泉之主,或者强大而诡谲的鬼神们,这道背影更有让它追上去的冲动。 它径自的想到——如果不是黄泉之主,而是眼前这个人的话,或许更加值得去追随也说不定,也许就能搏得一个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 柳生宅邸,白维睁开眼睛,郁闷的吐出一口气:“还是失败了……上浮的过程中,还是无法定位到具体的位置,锚点设立也失效,妈卖批,我这种刚的遇到这种苟的,真的要被活活屈死。” 他自言自语道:“与其说是小心翼翼,不如说是狡兔三窟,我掌控的灵界海洋都在海面上,而黄泉之主是藏在海面下方,忍了这么久都不上浮,它在等的机会是什么时候呢?” 能提前预知总归不是坏事。 白维最为可惜的是没能成功套出黄泉的底层运行代码,偷不到对方的模板让他很气。 黄泉的运行逻辑非常有意思。就像是行走在海底的打捞船,每一次秘境开启就和黄金矿工放钩子一样。 虽然洞悉了模式,但想要复刻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少不了大量时间的投入和演算。 就像是让玩家开发一个独立游戏,哪有直接去下载一个方便?玩的不过瘾也可以自己打mod加入创意工坊。 除非真的把黄泉之主打个半死,否则真的很难偷到手了。 这个老乌龟又不肯露头,一看就知道是苟到吃鸡的那种。 越想越气的白维躺在床上翻了个身。 …… “剧本写完了,初稿完成!”艾莉薇在天亮前加班加点的完成了剧本,精神仍然充沛。 “明天就去过一遍稿子,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和删减的部分。” “虽然可能电影用不上,但我也加入了更多男女主角互动的镜头。” “我要尽快开拍,我就不相信神宫真的忍得了什么都不做!这顶绿帽就问你们怕不怕!” 第八百一十二章 反弹无效 上午九点许,白维被通知去试镜。 他自己都觉得这日子过的颠三倒四,一没注意好像还真的要开始拍电影了。 试镜是对一个演员进行测试,白维并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就很普通的去了旅馆。 试镜的现场不算严肃,就在一个普通的房间内,只有两名员工负责现场点评和指导。 “这是台本。”助理递过去几张纸:“你先看看,酝酿一下。” 白维翻看了几页纸,顺口一问:“除我之外,好像没看到其他人来试镜?” 助理推了推眼镜:“因为艾莉薇女士对你的信心十足。所以我们没有找其他的演员,考虑到瀛洲本地的演员质量不太行,也很少有人和你一样能流利掌握多国语言,如果你能达标自然是最好的。” 白维看了看台本,这剧本应该是新写的电影内容。 五分钟后,助理问:“准备好了吗?” 她手里捧着台本,由她来负责搭戏。 白维记下了台本里的台词。 电影的表演需要声情并茂的张力,情感要外放,强烈的让人感知清楚,对他是个难题。 但电影风格本身也是多样化的,譬如《一代宗师》的风格就很含蓄,没有那么强烈的冲突迸进,写意而含蓄。 试镜持续了半个小时。 助手放下台本,沉吟道:“你的台词功底和表演功底都不太行。” 白维无奈道:“毕竟我不是专业的。” “虽然不太行,但是这个角色意外的适合你。”助手打量着白维:“你担任的角色没有多少对手戏,大部分时候是比较神秘的角色。” “神秘哈……”白维问:“能让我看看剧本了解一下?” “还在修改中,等完整版会让你看的,看完后需要你自己揣摩一下,但我觉得可能没有太大必要。” 助理说:“根据角色定位来看,这次你扮演的角色只用三点来概括。” “哪三点?” “美、强、惨。” “……”什么女频男主角。 “你少了点惨的气质。”助理补充道:“这是需要加强的……你足够帅也足够强了,东方的帅哥在银幕上还是很新鲜的,艾莉薇女士的选角的确独到。” 正说着,门被推开:“怎么样了?试镜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情况还算乐观,该说是人设比较合适。”助理回答道。 “毕竟是量身定做。”艾莉薇调侃道:“他的异性缘也很不错,对于小姑娘年龄段的杀伤力可不弱。” 白维问:“我很想知道你打算在剧情里把我折腾的多惨。” “这个嘛,视情况而定。”艾莉薇解释:“剧本还是初版,需要多多修订几次……不过考虑到我比较喜欢在电影里爆杀渣男。” 白维头疼的问:“能不能换个方式惨?别总是给我打上渣男标签?” “那你想怎么惨?” “被坏女人玩弄什么的?” “你在暗示什么?”艾莉薇哼道:“现实里坏女人浓度再高,电影里的都必须是白莲花。” “原来你心底有数啊。”白维吐槽。 “你的个人剧情都是暗线里的,我还没想好。”艾莉薇倒不是敷衍,的确是没设计好。 “背负罪孽独自去死,留下两个姑娘黯然神伤的结局不也挺好?”白维摊手问。 艾莉薇脸色微微变化,冷淡的摇头道:“我不喜欢这类结局。” “为什么?” “太写实了,容易引起不适。” 白维心说可惜了,这种角色我可太熟练了,随便都能演个出神入化。 试镜结束,艾莉薇看了眼时间:“音乐室那边应该调整好了,要过去看看吗?” “也好。”白维道:“音乐应该是我妻初赖进行负责的吧。” “是的,需要编写两种语言的主题曲,对她有点困难。”艾莉薇道:“可惜我不会编歌词。” 两人交谈中来到了音乐室,这里是临时租用后改造的。作为专业人士,器材方面我妻初赖都有,搬运到这里也意味着她将来一两月都得住在这里了。 “钢琴曲么?”白维问:“会不会太舒缓了?” “钢琴曲有时候的抒情效果比较好,她最近灵感爆发,这首主题曲是可以用三味线和尺八进行再编的。”艾莉薇赞叹道:“这姑娘的确很有音乐才能,稍微催化一下就爆发了。” 白维:“我怀疑你利用我蛊惑了少女出工出力。” “这不算蛊惑,这是爱情的力量。”艾莉薇美化道。 静静听了片刻音乐,白维觉得继续待着也无事可做。 见他打算离开,艾莉薇不经意的提醒道:“她的生日快到了,二十岁整生日。” 白维看向还沉浸在音乐里的女孩:“她没告诉我,想来是不想让我知道有这回事。” “现在你知道了。”艾莉薇道:“就当是我多管闲事。” “这时候过生日,怕是很难过的安稳。”白维又问:“艾莉薇女士不知道瀛洲如今的情况危若累卵?” “知道一些。”艾莉薇顿了顿:“但我不关心这些事,我只想拍电影。” “有些人,嘴里说着电影,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女人嘛,当然要表里不一才显得有内涵。”艾莉薇轻易化解了对方的调侃,毫不尴尬。 “你要施压去找神宫便是,总是盯着我做什么?”白维叹道:“我开始后悔答应夏莎的要求了。” 艾莉薇好笑道:“我知会你一声,你不乐意不去就是,跟我诉什么苦?难得拿下她的机会摆在眼前,你不知道该不该去,难道还能怨我透露消息?” 白维呵呵道:“你这是教唆。” “虽你怎么想。”艾莉薇晃了晃剧本,悠哉道:“我还要去开会,商讨一下你到底要怎么惨,在电影拍摄前,你不妨慢慢考虑。” 白维突然伸出手按在了墙上,拦住女巫去路。 “你考虑过怎么收场吗?”白维皱着眉头问:“考虑过后果吗?我虽然答应帮你,但不意味着我会看着你把火烧到我身上却无动于衷。” 艾莉薇扬起下巴:“你是在迁怒我?” “迁怒?” “是啊,迁怒,将怒意转嫁到别人身上来撇清自己的责任。”艾莉薇伸出手轻轻推开青年肩膀:“你似乎没弄明白关键的是什么……我只是南风,放火的并不是我,火种藏在女孩的心底,点燃她的是你。” 白维冷漠道:“所以成了我的全责?” “不喜欢拒绝就是了。”艾莉薇淡淡道:“但你选择了默认。” “默认就意味着赞同?”白维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神宫里的祂到现在都不来见你?” 这句话轻易的刺痛了艾莉薇,女巫盯着白维,露出极富魄力的威胁表情: “你还真是踩雷达人啊,有些话是不能随意说出口的,需要长辈来教教你怎么说话吗?” 白维分毫不让:“你自己在这里玩火,让我承担后果,却想着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想都别想!” “哦?”艾莉薇撩起一缕灰发,戏谑道:“那你想如何?要我哭着给你道歉说对不起吗?” “你说了,也许我会原谅你。” “抱歉,我错了。”艾莉薇神色冷漠:“但我不会改,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冷血女人,不达成自己的目标誓不罢休。不仅我是如此,我们都是如此,别指望我们会因为做错了什么而卑微致歉。在我达成目标之前,没有谁是不能被利用的。” 如果我得不到幸福,就算毁掉其他人的幸福又如何?推你进修罗场嶶又算得了什么? 白维被气笑了。 “达成目标前都不打算后悔?看来我是听不到你的道歉了。” 白维离开前留下一句话:“我祝愿你这次瀛洲白跑一趟。” 艾莉薇目送对方离开,然后狠狠一拳头干穿了瓷砖和墙体。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我祝愿你的祝愿无效!” 神宫那边没有反应,白维这边提前爆炸了,艾莉薇深感维稳艰难,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事态如何收尾她也没考虑过。实际上她踩下油门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不归她掌控了。 结果无非是看这顶绿帽子是扣在神宫寺咲的头顶还是扣在我妻初赖的头顶。 两人背对背的离开,而一旁的音乐室内我妻初赖还在顺着灵感谱曲写歌,浑然忘我。 时间来到夜晚,反转地球,看向星球背面的欧罗巴。 第八百一十三章 彼时的璃月……咳…… 彼时的欧罗巴同盟国。 天色明亮,阳光正好。 朱蒂从梦中悠悠转醒,她躺在床铺上,慵懒的伸个懒腰,然后意外的看向右手,这次没有手臂锤到墙头的触感,脑子迟钝的转了转,这才想起已经回到家里,现在躺着的床铺是足足三米长宽的大号床铺。 生活质量这方面,朱娜一直很讲究,连带着朱蒂都有点怀念自己的大床铺,从小都睡习惯了,能够连续打滚都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她也想着以后一定要买一张大床,足够两个人从床头滚到床位,打一场枕头大战,累了就扑倒,恢复体能继续打,直至精疲力尽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为止。 朱蒂拍了拍面颊,让自己恢复精神。 连续三天的时间过的很快,观摩圣域让她对于空间派系的了解飞速长进,远比自己闭门造车更快。 可惜不能继续观摩下去,否则观摩会成为模仿,而模仿就意味着失去自身的特性,对圣域法师来说是极端危险的,突破到五十级的圣域就意味着接触到神秘的概念,而所谓神秘对每一名法师都不一样,最终触碰到的是哪一个派系的神秘,看运气也看底蕴。 圣域级别的竞争不算强烈,到了传奇阶层,竞争就会白热化,甚至会不死不休。 她走入盥洗室内,梳洗完毕后,看向自己的睡衣,淡紫色的睡衣,里面是真空。 朱蒂走到衣柜前,打开后,开始挑选今天的穿着,她陷入了犹豫和纠结。 该说是供需决定市场吗? 她的审美和习惯都发生了转变,过去觉得内衣穿着舒服就好,现在也开始在意造型了。 这一柜子的衣服百分之七十只穿了一年或者半年时间,款式很新,但她已经看不上了。 不够性感。 不够涩。 不能很好的衬托自己的傲人身材。 挑挑练练了很久,床铺上堆积了三十里米高的内衣小山,朱蒂还是觉得自己想把原本那套内衣要回来。但那套已经被被母亲没收了,都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她突然有了个想法:“要不然去母亲那边借一套?” 母女两个的身材差别不大,说干就干,朱蒂悄悄的钻进母亲卧室,后者不在房间里,她便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很快就找到了成熟妇人穿着的品牌内衣。 “这套不错,这套也还可以,嗯,嗯嗯……”朱蒂兴致盎然的挑选着。 忽然后脑勺一疼,仿佛有谁揪住了命运的耳朵,朱蒂接近一米八的个头被拎了起来。 她大惊失色:“母亲,您听我解释!” 解释是没用的,认命是必须的。 朱娜狠狠教训了一顿朱蒂,以母亲的标准挑选了一套「我觉得这套很好看」的内衣给朱蒂换上,完全不理会自己女儿满脸嫌弃的痛苦面具。 “还好,尺寸对的上。”朱娜摸了摸女儿的腰腹:“没有长胖,某些部分也没有变大。” “都说了我没有。” “你最好没有。”朱娜提醒道:“血裔成年后的十年内就会身材定型,我们血裔的审美观偏向于苗条纤细,万万不可让身材变得过于畸形,某些部位是用来哺乳用的,只要饿不了孩子就好,我把你养大的过程里也没觉得不够用!所以记住了,那里不是用来玩耍的,千万别揉大了!” 朱蒂低着头:“我自己没有揉……” “别人揉也不行!”朱娜声音提高了三十分贝。 朱蒂露出疲惫的神色,看来在母亲眼里,她已经是个瑟瑟的女儿了。虽然没跨出那一步,但迟早要跨出去,就差一个放飞自我的机会。 虽然但是……其实严格来说,倒也没有错。 她是很馋那个人,闭上眼睛想象着自我发电也有挺多次了。 “你打算去一趟香榭?” 帛“嗯。”朱蒂点头:“我要去一趟皓月学府见一个人。” “谁?” “安德莉娅ꔷ卡文迪许。”朱蒂补充道:“是个女人。” “我听说过。”朱娜微微点头:“我今天有空,待会儿跟你一同去学校批个假,你要在香榭久待一段时间,也顺带申请为期三个月的皓月学府听课证明,住宿就用短租的学生公寓,也便宜。” 朱蒂从善如流。 母女二人来到郁金香,走流程通报教授,飞快处理了手续。 剑花联盟是高校联盟,彼此之间交流学生也是常事,这个手续从内部程序走,半天就能得到答复。 “你明天就要走,今天该去和朋友打个招呼道个别。”朱娜给女儿留出单独的空间:“晚上记得回家。” 朱蒂目送母亲离开,料想到自己在郁金香里其实没有几个朋友。 学校里的朋友都是以班级或者宿舍为群体结成。但她的家庭教育一直严苛,很难有交心的朋友。 朋友的一项基本要求就是对等,友情可以跨越阶级。但差距会成为障碍和负担,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同一级别的人相处,压力都会比较小。 朱蒂站在校园里的走廊,周边是说说笑笑的同龄人,自己形单影只,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能说会道,现在居然要贸然去接触安德莉娅,还要通过对方打入黑色蔷薇内部,想想都觉得压力巨大。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一见缪雪儿。 找到缪雪儿的时候,对方正在吃午餐,坐在树下,草地上铺着一层软垫。 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位来自异乡的黑发女子,东方人和西方人的外貌不同,一目了然。 朱蒂记得这对女子来自瀛洲,这才一个月时间,都和缪雪儿混熟了,这姑娘倒是从来不缺朋友。 缪雪儿主动打招呼:“这里这里!” 朱蒂走近坐下,也没客气的从对方盒子里拿走一块三明治:“你倒是挺悠闲的,日子过的不错?” 她自顾自的说:“我是要走了,怕你惦记着我,来跟你打个招呼。” “你也要走?”缪雪儿奇怪的问。 “也?”朱蒂问:“还有谁要走?” “阿莲娜,她说要去找一位血裔里的传奇法师拜师学艺。”缪雪儿悄悄看了眼朱蒂:“她最近的斗志昂扬,怎么说呢。就像是得了螺旋族血统似的,正在完全燃烧。” 朱蒂绝对不承认是自己这个情敌的错误,而是不理解的问:“鲜血公就在近侧,还去舍近求远?” “我也不明白,但是她已经决定了。”缪雪儿抱着膝盖:“你们都走了,我会很寂寞的。” “你不是还有这两位新朋友吗?” “其实我们一共有四个人。”五十岚清水加了两个人。 “不也挺好么?”朱蒂慵懒道:“缪雪儿对东方那么感兴趣,或许下次你们回去能把她也捎带上。” 伊势佳音微笑:“这倒是可以的。” 说说笑笑,朱蒂起身告辞,她拍了拍衣角,直视着缪雪儿。 四月阳光,微风和煦,吹起她的紫色长发,她仍有风儿弄乱头发,半眯起眼睛,长长睫毛下的眼眸泛着少许波澜,如同风波下的江水。 “这次离开,你我大概要等到高校联赛才能再见。” “我一直都将你视作劲敌,这次该由我来领先了。” “缪雪儿ꔷ霍普……我在最高学府的战台上等你。” 她说出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所谓「劲敌」并非仇敌,而是一名值得被跨越的目标,一名值得被尊敬的对手,朱蒂最初是源自于嫉妒,对阿莲娜,对缪雪儿…… 而现在她内心已经没有了嫉妒,变得平和。所以才能当面将这些忍了很久的话诉之于口。 魔鬼先生其实更看重缪雪儿,朱蒂明白。但她不会嫉妒缪雪儿,因为她认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关注。 就像此时此刻,她要去香榭是为了完成那个人给予的任务,这一使命让她倍感荣耀。 而眼前的女孩甚至不知道她内心的骄傲是从何而来。 缪雪儿安静的听完对方说话,也跟着站起,她应允道:“你可以先上去等我,替我占个好位置。” 过去的村姑早已锋芒毕露,她容的下挑衅但容不下轻蔑,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今非昔比。 朱蒂很满意,这样态度才顺眼,比起过去唯唯诺诺的样子顺眼很多。如果她表现太怯弱,也是丢了魔鬼先生的脸面,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我还有一个问题。”临走之前,朱蒂还有一件很大的疑惑没有解决,考虑到此别三月多,最好问清楚。 “你问吧。”缪雪儿坦荡道:“我知无不……” “你喜欢上的是个明国人?” 第八百一十四章 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上一刻气势汹汹仿佛迎接好所有狂风骤雨风吹浪打刀山剑林的缪雪儿。 下一刻就变为软软糯糯面红耳赤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不善言辞的小可爱。 看到缪雪儿这幅被说中心事的模样,谁都会认为这姑娘肯定是单相思的陷入恋爱了。 “很好,我明白了。”朱蒂放心了:“那么我已经得到了我需要的答案。” “你明白了什么呀!”缪雪儿大喊出声:“不许明白!刚刚的不算!我没有喜欢的人!” 朱蒂笑了笑,目光落在缪雪儿还没褪色的脸颊上,带着几分调侃几分漫不经心的感叹道:“和你的好朋友阿莲娜一样的可爱好懂。” 缪雪儿被这戏谑调侃的视线击败了,想要张口反驳,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朱蒂伸出手戳在她的脑门上,轻轻一推,后者就直接失去了平衡,坐倒在草地上,被伊势佳音扶住肩膀。 “走了。”朱蒂伸了个懒腰,解决了疑惑便神清气爽。 她也不想去深入的探究缪雪儿的恋情,或者弄清楚她到底喜欢上了谁。 即便猜得到她大概是在灰潮里遇到了谁产生了心动,而对方是个明国人,这也是缪雪儿最近苦学汉语拼音的缘故,可那又如何呢? 只要不是自己的情敌,她就可以无限制的宽容对方,毕竟于己无利害。 眼见着高挑的姑娘英姿飒爽的离去,缪雪儿才算是缓了一口气,她是没有多少藏匿的心思。 但被一语道破的时候还是有种小秘密被看穿的恐惧和心慌。 可是,为什么朱蒂要在意这个问题? 而且她看上去为什么会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因为她确认自己的情敌是阿莲娜而不是自己? 女人的第六感已经找对了答案,可惜缪雪儿还没来及深入思考,就被两只小手吸引了注意力,一只压住了她的手,一只抬起她的下巴。 村姑仰起头看到眼神都是浅浅坏笑的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 “这不得好好说说?”五十岚清水满眼都是八卦,伸出手去挠村姑的痒痒肉:“之前我们深夜开女子茶会的时候,你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明白?嚯嚯嚯,现在被揭穿了吧。” “我也很感兴趣。”伊势佳音笑容迷人:“居然是个明国人,哪位明国人能把我亲爱的霍普小姐的魂给勾走了?看样子你这是单相思呢。” “胡说,我们两情相……”缪雪儿被一激,险些暴露,她急忙捂住嘴巴。 “我听到了。”五十岚清水眨了眨眼睛:“居然是真的。” “快说,那个人是谁!”伊势佳音从后方抱住缪雪儿:“我们帮你参谋参谋。” “我们三个人加起来恋爱经验为零,有什么好参谋的!”缪雪儿拉着其他两个一起自爆。 “胡说,这辈子没恋爱经验,上辈子未必没有。” “就是,上辈子没有恋爱经验,这辈子可能会有。”伊势佳音扬起下巴:“我初中的时候每天都要拒绝至少三个男孩子,后来太烦了就换到女子高中就读了。” “那你呢?”缪雪儿问。 “我就不一样了。”五十岚清水一脸往事不堪回首但是值得一吹的骄傲。 “你也被男孩子们天天表白?” “不……”五十岚清水摇头:“我就读的是女子高中,所以是女孩子天天对我表白!” “可恶,居然是个女同,快放手,我害怕!”缪雪儿说着便要挣脱开。 伊势佳音催促道:“快点坦白,我要知道你喜欢男孩子的全部信息,从生日血型再到家庭住址!” 缪雪儿挠着痒痒肉,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大声祈祷:“魔鬼先生,救我呀!” “魔鬼先生是谁?”五十岚清水五指鬼畜的扭动:“祈祷,为时已晚!” “投降,我投降!”缪雪儿架不住,大喊着投降:“我说了,我全招了。” “说吧。”五十岚清水放开手。 缪雪儿突然间发力,像一条鲶鱼般挣脱了两个姑娘束缚,嗖的一下跑远了:“略略略-你们追不上我-我就想风一样自由!” 她的羞耻心已经临界了,甚至导致智商行为短暂退化到了十岁小孩的水准。 两位剑巫对视一眼,等缪雪儿离开后才微微皱眉。 “黄金神秘的来历和我们想的一样。”伊势佳音道:“我之前都怀疑陛下肯定和缪雪儿接触过。” “明国人……”五十岚清水收拾好食盒,抬起眸子:“看来不会有错了,还需要继续试探吗?” 伊势佳音顿了顿:“还是不了,留在缪雪儿身边就行。如果真的是白先生,他迟早会来郁金香。” “夏树,泉,还有黑色蔷薇那边要不要给个暗示?” “不用说,就像黑泽医生的那样,保持缄默就好。”伊势佳音竖起手指放在唇前:“而且她们知道的只是一部分的真相。若是白先生回到同盟国,不论用哪一个身份都不合适……我们静观其变。” “好家伙,你想做渔翁?” “你错了,添油加醋添柴加火没有任何好处,我们最好的选择是保持平衡,别靠拢任何一边…… 我给你说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小国,它小国寡民承受不起战争。 于是积极和其他大国通商。作为中立区域而存在,不发动战争也不倾向于哪一方。 所以它几乎没有承受过战争,最终一个大国吞并天下后,它也归顺了对方,百姓不受战乱之灾。”伊势佳音认真的说。 五十岚清水听明白了:“我懂了,小国的生存之道反而是绝对客观的中立?” “不错。”伊势佳音点头:“情况好的时候,也可以顺带吃两口豆腐。” “佳音你真聪明啊。”五十岚清水问:“你从哪里看到的故事啊?” 伊势佳音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厚重的历史书:“《春秋ꔷ战国》” 她看春秋的。 …… 采佩什宅邸。 “朱蒂也要去香榭?这倒是很巧。”夏莎提议:“不如让她和阿莲娜结伴同去好了。” 朱娜赞同:“也好……听说她们之间有些冲突和误会,希望相处一段时间能够解开。” “那便这么说定了。”夏莎道:“阿莲娜买的是晚上的商务票,现在再买应该来得及,我打个电话吧。” “麻烦了。” “不客气……朱娜ꔷ赛尔维瑟,看到你最近气色变好,作为执政官我很高兴。” “劳烦鲜血公操心了。” “你的能力其实不错,能把持赛尔维瑟这么多年,手腕智力都不错,可惜赛尔维瑟底子太差,没有足够的筹码让你运筹帷幄。” 夏莎抛出橄榄枝:“你放手了家族管理想必也无所事事,要不要来帮我的忙?” 朱娜微微一怔:“我并非高等血裔。” “你管理的不是血裔族内的事,而且血裔的血统论我是最烦这套的。” “请允许我考虑考虑……”朱娜沉吟。 “无妨,好好慢慢的考虑,在一个月内给我答复即……” “好的,我同意。” “你倒是好好考虑一下啊!这么快就做决定!” …… 列车商务座。 “吔……”阿莲娜发出白次男见到基头四的心态拟声词。 “哼姆。”朱蒂将行李箱放到行李储备处,对着鲜红发色的血裔露出了几分嫌弃的目光。 两个姑娘都没料到会遇到彼此。但是不约而同的表示着对另一方的不屑,一句话都懒得说。 阿莲娜将磁带插入随身听,戴上耳机。 朱蒂打开一本言情小说,打发无聊时间。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自然也不可能会有高铁,普通的火车从郁金香到香榭需要接近一晚上的路程,十个小时的路程,旁边又是被认定的情敌,可以想象会多么难熬。 本想着今晚会是难眠之夜,忽然朱蒂嗅到了一股香气,梅花的香气。 在昏暗夜色和暖系灯光里,一抹漂亮的银白色吸引了她的视线,摇曳的银白如雪沉浅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银发而移动,直至它停在了几步之外,朱蒂方才抬高了目光,落在了那张绝杀东西方美人的倾城绝色上。 “云出岫?”朱蒂下意识的叫出这个名字。 听到了声音,雪莹长发的仙家回眸,凝视着血裔,她稍稍停顿,回答道:“你认错了。” 朱蒂却道:“怎么可能认错……我们在郁金香里见过。” “你是认错了。”另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穿过过道,冰雪美人踏入商务车厢,随着她的到来,空气温度降低了一度,云出岫纠正道:“她是我妹妹,孪生妹妹。” 朱蒂的视线在云出岫和云无心身上来回切换了几次,有些震惊有些无言:“……” 天呐,天底下如此卓然出尘的仙家,居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老天爷是不小心多按了一次ctrl+v吗? 廋她细细看看,好像分辨出了云无心和云出岫的不同,前者如雪,后者如冰,气质上前者出尘,后者孤傲。 “你们认识?”又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朱蒂在找茬的小游戏。 薛寒泪对着云出岫说:“你在欧罗巴熟人不少啊。” “她们认识我,但我不记得她们。”云出岫淡淡道。 云无心入座:“一路颠簸赶路,真是匆忙的很。但这西方景观的确美丽,尤其是那黄金树。” 她对朱蒂轻声问:“若是不介意,这位姑娘可否给我说说香榭的事,此行初来乍到,不太了解。” 朱蒂顿时对云无心生出好感。 和云出岫不同,这位仙家看上去倒是很好相处的样子。 朱蒂默默想到,如果能和仙家结识也算是一件趣事。 随着两人打开了话题,其他几人也跟着加入,甚至阿莲娜也摘下了耳机,好奇的打量过来,被薛寒泪几句话就带入了话题。 聊着聊着,越是觉得投缘,发觉了不少共同话题。 初次相见,倒也没聊到恋爱话题,让某个千万里之外的人暂且逃过一劫。 商务舱内就只有五位姑娘,她们直至好久后才知道彼此为何会坐上这一趟列车。 人生在世,缘,当真是妙不可言。 第八百一十五章 三生街 黄泉,三生街。 十里长街,红灯高照,灰雾退散。 流水将长街分为一左一右,中间每隔百米便有一座浮桥相连。 行走于此,仿佛回到了千年前的繁华平安京。 “黄泉里也有这般繁华的街道?”白维不禁有些诧异,他一路看到的都是灰雾蒙蒙,还以为整个黄泉都是一个样子,毕竟也是妖鬼居住之所。 一目连也点头:“来之前我也觉得难以相信。但黄泉的确比我们想的要大上不少,之前去了枯树洞会觉得很破旧。但因为那地方正经妖鬼都不乐意去。实际上,除了树洞之外的不少地方都还不错,三生街只是其中一个,还有里京都、喜城和丧镇。” “喜城?丧镇?”白维吐槽:“什么怪名字,红白喜事吗?” 一目连道:“跟附近打听的时候知道的。据说都是黄泉里的地盘,喜城里有几大鬼神、丧镇里更是诡异,得做棺材才能进去。” 丧镇是宫崎英高开的游乐园? 白维问:“里京都又是什么?” “是仿照平安京制作的都城,一般烧香后的妖怪们都得去那边待着,找个营生,或者加入鬼神麾下的帮派。” 一目连压低声音:“但我们这些没烧香的,没拿到黄泉庙的僧侣给的引荐物,自然是不知道的,只能自己碰运气,或者原地打转。” 白维了然:“看来里京都是黄泉之主的信徒们的巢穴所在。” 一目连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这里呢?”白维又问:“猫又让你来三生街,算是给你指一条路,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一目连正要解释,又发现一言两句说不清楚:“您自己看吧。” 白维顺着群体踏入三生街,这里没有看守也没有岗哨,所有妖怪都像是在逛庙会,甚至不止有妖怪,还有「人」,能来到黄泉的自然不是活人,这群人都是亡魂。 但并没有魔化和妖鬼化的迹象,其中好些亡魂都在做生意,路边摊位不少都是小吃。 “三生街一共三段。”一目连说:“这一段是第一生,来到这里的妖鬼和亡魂都能获得嗅觉和味觉。” “获得……”白维五感俱全,自然体会不到变化,他问:“即便已经失去了嗅觉、味觉,也能获得?” “应该是。”一目连猜测道:“毕竟不是所有生物、亡魂都能尝出味道的,拔舌鬼没有舌头,岩石类的妖股也没有进食的习惯,但在这儿都可以尝出味道来。” 白维看向街道两侧,琳琅满目的店铺,空气里飘散着食物味道,还有酒水香甜。 “还真是小吃街。” 他走到附近一个摊位上,做生意的是个中年人:“二位客官好,来点什么?” “你这儿不是拉面摊么?”白维想起身上还有几张沾血冥钱:“两碗拉面,这些够吗?” “够了!”中年人急忙道:“太多了,这么多钱都能去第三生街了,您收好钱,我找个零。” 在这里居然也有货币,不过货币应该和普通意义的货币不同。 白维注意到其他铺子里的客人大部分是用铜钱和金银来付费,但那种金银不是真正的金银。 老板正在做拉面,白维开始打探:“黄泉里也没有物资生产,没看到种田的,哪来的面条?” “当然是从秘境里产出的。”老板笑着回答:“黄泉四通八达,虽然土地贫瘠什么都不产出,但也有不少行商会从秘境里面过来,能买到一些物资。” 白维又问:“老板是什么时代的人?” “我啊?时代嘛……应该是德川幕府早期的人?”老板挠头:“反正也死了几百年了,糊里糊涂的来了这儿,就会一门手艺,在这儿做些营生糊口。” “几百年……”白维看向一目连。 后者耸肩表示不懂:“妖鬼可以活很久,但普通人的灵魂不该有这个强度才对。如果执念深重也会变成妖怪或者冤魂,他也没烧香啊。” 拉面摊老板随意道:“黄泉里的亡魂一般都活的比较久,我赚了钱都去买了香,留着给自己烧。” “香火,生灵愿力?” “对对,好像是什么愿力,有那个就能吃饱。”拉面摊老板将两碗面放下:“这些面条吃再多也还是虚,进来就是尝个味道,不过面再好吃也比不上酒,隔壁卖酒的可赚了,就是不肯匀几瓶给我做生意。” 埋头吃面,很快就吃完结束。 一目连摸了摸肚皮:“还真是就尝个味,吃下去一点不觉得饱。” “黄泉里没有食物,传闻吃了黄泉之飨的人都无法离开黄泉。”白维想起古老传说。 “我们吃掉的只是一种「味道」,这里的客流是冲着味道来的。对于亡魂来说,想要吃饱得靠香火,而香火的绝大部分都被黄泉之主所垄断,寻常的亡魂根本不可能得到香火。” 白维又问:“说起来,对妖怪来说,怎么才算吃饱?” 一目连摊手:“现世里吃饱不难,打几只山鸡野兔就能饱餐一顿。但在黄泉里,满足感就等于幸福感,这是非常难获得的体验。相反,在黄泉之中我常常感到饥饿。” 白维点头:“饿就对了,不饿反而不符合常理,黄泉不是什么安稳的乐园,恰恰是饥饿感要催促着妖鬼之间互相竞争有限资源。要么去秘境里拼命,要么是抢夺别人的资源。” 一目连苦笑一声,然后他指着一座石桥的对面。 “浮桥都是木头做的,如果看到了石桥,就意味着第一条街走到了尽头。” “继续往前面就是第二生街。” “在第二生街里,能让我们吃饱。对妖鬼来说,那边才是真正的食堂。” 白维说:“那便去看看。” 手里的玉牌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证明猫又指引的地方不在第一生街。 穿过石桥,行走在桥梁上,白维却嗅到了一股浓烈的气味,走到一半这股味道就让他感到了不适,白雾变成了红色的雾气,空气里味道很是刺鼻。 一目连嗅到这味道却露出了哈巴狗一样的表情,张开嘴巴伸出舌头仿佛要感受空气里的香甜。就在他刚刚伸出舌头的时候,脑门被白维捶了一掌。 孅应激反应让他陡然合上嘴,牙齿咬到舌头,一目连疼的原地连续三个后空翻。 “你搞撒子!”他擦着哗哗流着的眼泪。 “有问题。”白维抽回手掌:“刚刚看你眼睛都要红了,嗅到红雾后都要狼性觉醒了?” 一目连被一激,捋了捋舌头:“这雾有问题,我刚刚嗅到了一股非常香甜的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我只闻到了血腥味,熏的我想吐。”白维皱眉:“你收敛点,别把口水滴一路的。” 踏入第二生街,四周也开着店铺。但和之前不同,白维看着一点食欲都没有了,这里挂卖的都是血肉,新鲜的各类血肉,有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部位。 第二生街俨然是一整个生鲜肉类市场,越往内部走,屠宰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郁。 “馋了?”白维问。 一目连死死咬着嘴巴:“不馋!” 只要开了口便口若悬河。 “为什么在这里会新鲜血肉?”白维盯着摊位上滴流血水的牛腿,贫瘠的黄泉草木都是枯死的,不可能有畜牧场。 “在里面。”一目连盯着内部说:“好像是那里面。” 鲜肉市场的最内部,两人进去之前被拦住了,说是要交门票,白维之前破开了沾血冥币的大钞,交了一金一银的冥钱才被允许入场。 进入内部后,入眼处是一个巨大的铁笼子,灯光从顶层着落下来,笼子四周是几十排座椅,由高到低,看上去就像是篮球观赛现场,中央的铁笼子里是两名妖鬼正在搏杀。 刚刚好走进去就看到其中一只妖怪被另外一只擒住举起,一左一右发力,在四周观众的惨烈呐喊声里,那只妖怪如同龙虾般被扭断腰肢折为两截。 “这边!这边!”观众们狂欢嘶吼。 胜利者高举起几乎快要断气的落败者,将半截尸体丢进西南方向的观众席,紧接着买票入场的观众们开始了自助餐,血肉横飞,一大块骨头就掉落在白维的脚前。 白维眯起眼睛:“现场屠宰加自助餐……我是穿越到巨人片场了?” 一目连牙齿磕碰着:“我饱了,吓的。” 玉牌还是没有反应,白维离开了血肉横飞的自助餐厅:“看来也不是这里,去第三生街。” 野蛮场景过于倒胃口。 抵达了第三生街的石桥,雾气从红色变成了粉色,味道从腥臭变得浓稠而甘甜,像是巧克力加入了致死量的砂糖,空气里都是蜜里调油的奶油味。 白维前脚穿过石桥,后脚就退了:“妈的,这地方不正经!” 一目连小声说:“前两条街吃饱,第三条街释放;饱暖思那啥嘛……” 白维心生退意,偏偏手里的玉牌开始了鬼畜的反馈,仿佛充满电量的**棒,嗡嗡个不停。 第八百一十六章 我要整个黄泉 红色楼船停靠在桥梁边侧,白维看见了粉红雾气飘然而近,在甲板上有美丽的女子正在翩然起舞。 红色舞蹈之中,罗裙衣衫都逐渐变得透明和单薄,似乎只要走近就能看个清楚。 啪! “哎呀我焯!”一目连捂着脸:“为什么打我!” “担心你被迷惑。”白维满脸严肃:“疼吗?” “当然疼!”一目连勃然道:“要不我给你一巴掌试试?” 争论期间,楼船已经行驶离开,等红粉气息消散了一些,白维重新看向甲板,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漂亮女子,只剩下一群白骨坐在船上发出渗人的笑声。 一目连背脊发凉:“红粉骷髅,被她们抓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儿不是窑子?”白维皱眉:“怎么还有这么危险的怪物?” “毕竟都是妖鬼和鬼女,你觉得变成鬼和妖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一目连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苦笑道:“如果真的有那么容易爽的话,这里的行人还会这么少?” “雌性妖鬼,外貌美艳或者懂得魅术。可以从其他的妖鬼身上榨取修为、血气……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第三生街是她们的食堂。除非是鬼神,否则进去起码少半条命。” 白维问道:“这儿收钱吗?” “收,当然收。”一目连奇怪:“现在的江户吉原难道不收费了吗?” “嗯?”白维觉得不对劲,他整理道:“这群红粉骷髅或者红粉妖鬼会榨取来客的修为和血气。” “对。” “来客不仅要付出血气修为,而且还要对方给她们送钱?” “对。” “这简直比跪着要饭还过分啊,什么终极舔狗!太贱了吧!” “按理说,这就是终极舔狗,供奉血气、修为,还得老老实实大笔花钱哄佳人开心。”一目连心有戚戚道:“就这,好多妖鬼想舔还没门路呢。” 白维心情稍稍安定:“那我就放心了,抛弃掉无谓的幻想,无欲则刚。” 不是mirror2这种诈骗游戏就好,只要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就不用担心这辆车是去幼儿园。 踏入第三生街。 进入这里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吉原和秦淮,东方世界的某些方面在这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其中万千变化,各式各样的妖鬼施展魅术。 妖鬼也有审美观,人为天地灵长。所以绝大部分的审美观都朝着人靠拢,白维正儿八经是俊俏小哥,加上伪装后气质阴柔,让许多妖鬼都把持不住矜持,可惜按照规矩,不走入她们的偏院里就不能动手。 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十几个厢房庭院里的女鬼妖魅开始斗法。 很多妖鬼哪怕不用术法,光是外表也足够让很多人看一眼便惊呼天人。 可惜黄泉之中没有活人,这里也不是秦淮画舫,而是黄泉中的消骨地。 白维释放出淡淡冷气,心若冰清,屏蔽了几乎所有魅术,一眼看去都是红粉骷髅。 一目连的定力并没有这么好,是硬生生被白维拖拽着后颈走过来,半路上就中了幻术,连续几次想要拔腿冲出去,都被白维打晕了拖走。 足足半个时辰才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这里的街道是一条笔直道路。 但路上设立了多个鬼打墙,修为不够定力不足的妖鬼会以为自己在大街上走着,转个弯就进了哪家的院子,紧接着大门一关房门锁死,香风扑面,佳人已经褪去衣物躺在良玉暖床上勾手,等着煮熟的鸭子自己走上餐桌被一口焖掉。 路上也遇到了几个妖鬼,好几个都是走到半路突然鬼迷心窍的进了一处院子。 也有几个是刚刚才被放出来,一副「有时是过度劳累之后」的透支模样,精神不振,仿佛要散架,偏偏嘴上还挂着花痴般的笑容,色与魂授,命都不要了。 白维穿过有一个鬼打墙,听到了耳边传来「给脸不要脸」的冷哼声,恼羞成怒的女妖辱骂着,他不做理会,朝着内部走去,到里面反而越发冷清,想来也是,在前排才容易抓到猎物。 “到了。”白维松开手。 一目连听到这句话,后颈里被丢进一块冰,打了个激灵站起,他这算是清醒过来,想起之前的疯狂贴地爬行如同海嗣般忙不迭要钻进红粉帐里的举动,简直臊得慌。 他拍着大腿后悔不迭,像极了氪金冲完648没出货的沙雕群友。 白维没时间调侃他,而是打量着前方的院落,有一副对联写着「春来一场雪,冬寒几度消」。 拿出玉牌比对,确认是这里,它主动脱手,飞向院子里。 白维踏入院落之中,发现这里清冷的可以,全然不像是之前那么的半条街那般热闹。 直至走到正堂门口才听到有人说话。 “没想有贵客临门,未能远迎,失礼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她坐在正堂,手里端着一根烟杆,打扮也堪称盛装,坐在有些清冷的院落里,却打扮的如吉原大夫巡街。 “它让我来这里。”白维也开门见山:“应该没找错地方。” “玉牌对应此地,自然是没错,你能自己找过来,很了不起。”女子呵出蓝色烟雾,烟雾在半空发出噼啪声:“一般熟客是不会自己走路来的,会请车轮轿夫。” “我不过初来乍到,对黄泉里的很多规矩并不了解。”白维坦然。 “的确是新面孔,看上去也很年轻。”女子笑了笑:“不过来者是客,你提出要求,我自会满足。” “什么都可以?”问这句话的是一目连,他纯属好奇。 “自然,包括这幅残柳之躯。”她轻轻侧着脸:“我生前是花魁,死后来了黄泉也一样重操旧业。只不过最近几十年无心营业,院落便也破败。” 白维淡淡道:“你已经找到了不需要吸食其他妖鬼修为血气就能维持魂体的办法,自然不用想办法和外面的那群女妖女鬼争抢营生。” 鬼大夫嗔怪道:“看透不说透……不过公子如此俊俏,便是春风一度,我也能接受。” 白维在正堂里走动几步拉开距离:“夫人请自重。” 他又问道:“这块玉牌对应着什么?” “一个人情。”鬼大夫吞云吐雾:“或者说,鬼情?只要我知道的事,只要我有的东西,只要我能做到的事,你提出来,我一定满足,否则就会形神俱灭……这块玉牌上刻着我的誓言。” 她打量着白维的表情:“不相信?” 一目连小声说:“黄泉里只有利益,可没什么誓言,唯一不能背叛的就是烧香后的黄泉之主的信徒。” 鬼大夫颔首:“黄泉里是没有誓言,但生前可以有……我年轻时候是个嫅貌美如花的女子,恰逢乱世家道中落,父亲母亲病重,为了给他们救命,我把自己卖去了吉原,接受了各种训练,最终成了吉原大夫,与一位贵公子相好,本以为能赎身离开吉原。” “谁知道,对方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 “等我染病将死,他都没来看我一眼。” “我发誓若是能再活一辈子,必然要此人付出鲜血的代价。” “然后我就活了。” “快死的那天晚上,它找到我,跟我做了一笔交易,说死后灵魂归它所有,可以让我换个身份再活一世。” 白维断言道:“换魂。” 灵魂交换,这是幽冥猫又最危险的能力之一。 “我换到了一个自杀的姑娘身体里,之后便是策划一场复仇的故事,说来太俗套,怕你不爱听。” 鬼大夫咯咯笑出来,似是有些自鸣得意,明明是伤心往事她却在自行夸耀: “我完成了自己的复仇,但运气不好,被拉着同归于尽,死后就来了黄泉,入了这条街,期间没见到它几次,直至二十年前……” 她吸了口烟,吐出雾气:“它重新找到了我,要我完成当初的承诺,现在是时候了。”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花魁扬起修长脖颈,慵懒却也魅惑天成:“说吧,少年……你想要什么?” 一目连拿不定这个女鬼到底可不可信,迟疑着,想着要不要出去商量商量。 白维凝视着鬼大夫的头顶上方,一枚金色的感叹号正在凝实成型。 于是他摊开五指,缓缓扣紧五指。 “我要整个黄泉。” 感叹号金光灿然。 第八百一十七章 深入骨髓的高傲 白维对黄泉很感兴趣,因为这是他不曾涉及和踏入的领域。 灵界海洋之上归它所掌控,黄金树掌控海面之上的部分,光芒璀璨; 可在海面之下,深海之下,深渊之下,不是他所能探测到的范围,藏匿着太多位置,潜伏的鬼神,藏匿的残渣,还有历史的断片。 鬼大夫不经意的一句提问让白维好好审视并且反思了一下自己为何要在黄泉活动。 黄泉之主对自己的威胁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但它也跟自己产生了竞争关系。 一旦对方选择从深海中上浮,势必要跟自己产生争抢。 不论是去往现实入侵瀛洲,亦或者上浮灵界海洋和自己平分海域,这都是白维所不乐意见到的结果。 神秘较神秘相轻。 不同种的神秘存在竞争关系,黄金的神秘和灵界海洋分不开,黄泉之主持有的神秘是哪一种还不清楚。但它已经有了威胁,白维就有必要将其革除,掐灭这个苗头。 或者说,吞噬对方持有的神秘。 【事件已触发】 【吞并黄泉】 【黄泉亦为黄金庭院,当有万千玫瑰盛放】 白维五指一握,道:“我要整个黄泉。” 这句话说出口,便是一目连都听着觉得耳畔仿佛有响雷炸裂。 他张了张口,虽然之前已经过度高估,但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白维的疯狂。 鬼大夫也是微微一怔,眸子里绽放出血红色的亮光:“要黄泉……出人意料的大胃口……奴家都被你吓到了,若是让里京都的鬼神听见,这里可就片甲不留了。” “要知道,这黄泉只有一个主人,也就是黄泉庙里的那位。” “我自然知道,如今的黄泉属于它。”白维淡淡道:“但,那又如何?” 他冷笑一声:“等它死了,黄泉就成了无主之物,我自当取之。” “黄泉之主如何会死?”鬼大夫问:“它存在多久,你可知晓?” “世界上有谁想死?可很多人都会误会,以为命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白维平淡道:“它若是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言下之意:我想让它死,它就活不了。 一目连咽下一口吐沫,只觉得唇干舌燥……这人原来这么会吹牛皮的吗?为什么他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但我居然有点信了。 “这可算是宣战了,对黄泉之主的宣战……可不是闹着玩的。”鬼大夫掩唇道:“公子此言当真?在黄泉说这句话,可不是一句玩笑便能掩盖过去的啊。”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白维反问。 “不像是。”鬼大夫低垂眼帘:“可惜,就凭公子如今实力,怕是不够杀了黄泉之主。甚至连它麾下的几柱鬼神都能轻易将你镇杀。” 一目连赞同的点点头,鬼神可怕,黄泉之主能随意拿捏鬼神性命,更加可怕,岂是普通小妖能应付的。 白维点点头,平淡的说:“我这人一般不喜欢放狠话,但我既然放了这句话,就要说到!做到!” “现在我说话你大抵不会相信,但也无妨。” “七天后我会再来一趟。” 伪装后的实力不够,这是事实,底蕴不足,说什么都像是空话大话。 一个幼童大喊着自己将来必定名列凌云阁功刻燕然石,只会引人发笑,得了个眼高于顶眼高手低的评价。 二十多级不够看,四十级也差了点,五十多级才算个鬼神级战力。 在外面白维随意乱杀五十级,可惜在这里不行。 白维起身便打算离开,比起空口白话,用事实说服对方会更容易些。 “公子请留步。”鬼大夫出声挽留道:“奴家不能仓促之间将全部身家性命都赌在您身上,总得再三思量一番。哪怕是还恩情,哪怕是决定要杀黄泉之主,都得有所准备。” 她语气嫣然:“便是暂时谈不拢,也不必如此焦急离开,您来这里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想知道了?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 白维回过身问:“倒是有一两件事想问……关于黄泉的来历,还有黄泉之主孜的身份。” 鬼大夫无奈:“奴家不知,这黄泉历来神秘,而黄泉之主更是从未见过,只有强大的鬼神才允许拜见。” 白维想了想,继续提问:“黄泉庙烧香成为它的信徒。但我很疑惑,为什么不烧香也可以停留,这里三生街似乎就是独立的,并不受到它的管辖。” 一目连小声补充:“喜城、丧镇也是这样。” 鬼大夫微微颔首:“三生街的确不接受黄泉之主的管理,倒不如说,它其实从来都不管黄泉的事宜,里京都也是通过鬼神进行治理; 三生街、喜城、丧镇各自都有强大鬼神坐镇,对方的手自然伸不过来……要说为什么嘛,我猜想应该是做不到吧。” “做不到?黄泉之主?”一目连愕然:“名号是黄泉之主,却管理不来黄泉?” “皇权不下乡?”白维问。 “这不一样。”一目连吐槽:“就那么几个鬼神,招揽来不行吗?威逼利诱不行吗?驱赶出去不行吗?” “可能它的权限不如你想象的这么多。”鬼大夫微笑道:“我认为它是做不到的,至少暂时还不行。或许是变弱了,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终归是有什么理由存在。” 白维问:“黄泉之主在你看来并不仁慈。” “仁慈?”鬼大夫没忍住笑出声来,愉快的声音如同风铃,她幽幽道:“它哪里仁慈了,它分明极端贪婪,进了黄泉庙烧香,一辈子都要成为奴仆供它驱使,替它征讨秘境,去获取更多的神秘之源用以上贡。” “如此贫瘠的黄泉,却还在它的手里被不断榨取着价值,不断的从外界招来更多的苦力,为它所驱使。” “那群鬼神忠心耿耿,或许将来还有鸡犬升天的机会,可是普通的小鬼和寻常妖怪呢?” “若是没了价值,就被丢到第二生街去。要么变成摊位上的肉,要么就死在秘境里。” “它的贪婪太多了,根本数不完……” “它一直都在默默积蓄力量,肯定不单单只是为了图谋整个黄泉。” 女子的嘲笑很是刺耳,但她对于黄泉之主很是看不惯。 察觉到一目连欲言又止的表情,鬼大夫也承认了:“我是看不惯它,黄泉之主和那个人太像了,自私自利,以其他人为棋子,蔑视人命和尊严。” 白维问:“猫又知道你的看法吗?” 鬼大夫说:“自然是知道的。” “它也是黄泉之主的麾下鬼神。” “公子故意装傻就无趣了,你明明知道我们跟黄泉之主不是一路的。”鬼大夫眯起眼睛:“但进了黄泉庙就注定要为黄泉之主卖命,它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若是公子真能杀了黄泉之主……” “它能重获自由?” “不,它也要为此而偿命,这就是黄泉之主的契约,杀了它,整个鬼神和信众都要为它陪葬。” 白维心说真够黑的,强制殉葬啊。 “很可怕是吗?然而许多鬼神明知这一点仍然会为黄泉之主卖命。” “为什么?”一目连不理解。 “只要黄泉之主不死,鬼神们死亡后也能通过黄泉之主执掌的一缕魂火重生,而杀死黄泉之主又是极端困难的一件事。”鬼大夫解释道:“没人知道它的真灵藏在哪里。” 白维说:“这个契约,没办法解除?” “或许有,但只有黄泉之主才知道。”鬼大夫遗憾道:“对于不甘心被奴役的鬼神来说,唯一可选的自由就是同归于尽一起毁灭的自由。” 一同毁灭么……白维没有再细问,他说:“我需要一些秘境的资料,最好是不被里京都知晓的秘境。” “你可以去喜城和丧镇,那边的秘境足够多但也足够危险。”鬼大夫说:“我认识喜城的囍娘子和丧镇的丧主薄……你可以去打个招呼,用这枚玉牌就可以叩开他们住所。” “不必了,我只需要去秘境。”白维收起玉牌,转身出门。 “今日黄泉或许要下雨。”花魁走到门前:“公子可需要一把伞?” “我没这么娇气。” “黄泉雨可销魂,不是娇气不娇气的问题。”鬼大夫递过去雨伞,缓缓弯腰:“公子慢走。” 白维看了眼黄泉的「天空」,一片阴云密布,仿佛真的要落下雨水,他接过雨伞:“七天后再见。” “扫榻以待。”吉原大夫目送青年和一目连沿着原路离开。 等背影远去,没入红粉之中,小院二楼上才走下数道身影。 一名皮肤蜡黄的僧人面容悲戚:“等了这么多年,没曾想等来这样结果,幽冥为何要将玉牌给个青年?” 头戴斗笠,一副浪人打扮的男子问:“你觉得他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你我说了不算。”鬼大夫吃吃一笑:“它选中了这个青年,必然有它的理由。” “天狗,你怎么看?”浪人又道。 背负黑翼的妖怪冷漠道:“我懒得跟你们争论,七天后自见分晓。” “七天?也罢,等了这么多年,多七天也无所谓。”浪人咋舌:“气魄是不错,实力差了点。哪怕我们都拼了命,他也没可能杀的了黄泉之主。” 鬼大夫说:“未必,这人骨子里不知有多高傲呢……你看不上他,或许是因为你看不透他。” “和解?”僧人不解的问。 “他自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名字……”鬼大夫咬住指甲,有几分埋怨又有几分期待:“根本不曾将我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有没有我们对他是一样的。” 第八百一十八章 黄泉之下雨纷纷 离开三生街。 白维停下步子:“我接下来去喜城和丧镇,你怎么打算?” 一目连犹豫着:“我……没想好。” “你最初来黄泉是为了什么?”白维问:“看你一路上似乎心不在焉的。” “找个栖身之所吧。”一目连挠着头:“我这种小妖,老家早就没了,流浪了几十年,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仿佛过街老鼠,这瀛洲没有留给我们生存的地盘,后来把心一横,打算投奔黄泉之主……” “可你没有烧香。” “嗐,要不是遇到你,我第一关的考验都过不去。”一目连碎碎念叨着:“后来看你不烧香,我也寻思着可以拖一拖,没必要现在就做选择,再然后嘛……你也知道了,跟着你东奔西跑,没个消停的机会,也没想着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答不上来。” 白维笑了笑。 一目连面子上绷不住:“别笑,我就这样,没多少志气。” “不是嘲笑,而是觉得你这样其实很好也很正常。”白维笑容温和:“就像是普通人,正常人哪能直接立下个宏愿然后发誓为之奋斗终生呢?觉得迷茫才是对的,人也要,妖也罢,大多都是随波逐流着没有选择。” 一目连被说中了心思,它挠着头不知怎么接话。 “但你现在也该好好考虑清楚怎么办。”白维提醒道:“我有事要做,时间亦不算充裕,接下来我要去刷秘境,尽快提升实力,我会很忙…… 你我萍水相逢,但我当你是个有眼缘的朋友。所以要郑重其事的提醒和警告你,继续跟着我,真的可能会丢了性命。” “你刚刚对她说的,都是认真的?”一目连又问。 “我几时不认真了?”白维双手抄在口袋里:“我想要黄泉。” “为什么?”一目连不解。 “因为我想在这里种点玫瑰。”白维怀念的说:“鲜红的那种。” “这种时候还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白维投去平淡的凝视:“你无法接受,是因为理由很荒诞?但只是你这么认为……理由其实不重要,我只清楚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为了什么而做,或者做了再考虑为什么,其实差距并不大。” 一目连哑然,他完全弄明白了……白维是认真的,到了这一刻才算确认。 一目连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听到身边的朋友说了一句「我想买下这条街」,正常的反应自然是当朋友是在开玩笑。 可自己连续几次确认后,对方都表现的不苟言笑,这才意识到他是要玩真的…… 明明身上连几个钢镚都没有,他打算用什么买下这条街?无畏无知的狂妄和勇气?还是在衣服下面藏了一把98ak? 错愕,疑惑,震惊,然后哑然…… 一目连确认般的问:“谁给你的勇气啊?” 白维不假思索:“当然我自己,不然梁心如啊?” 一目连纠结的原地踱步几圈,来回走了几步:“你真不打算重新考虑一下?” “该考虑的是你。”白维好笑:“不论你如何打算,我都提议你想清楚。即便是不选我这边,也别急着去黄泉庙里烧香,你这种小妖实力不济,去了那边也是当牛做马进工厂打螺丝,指不定还得把命丢在某个秘境里,留下来垫背却连个墓碑都没。” “更重要的是……我和黄泉之主必有一战,你去烧香,我若是杀了黄泉之主便也是顺手把你宰了,谈不上于心不安,只是会有些遗憾。” 一目连听得目瞪口呆,默默竖起大拇指:“你是真的能吹,我差点就信了。” “好言相劝,言尽于此。”白维打开雨伞:“我从来不强迫其他人,妖怪也一样,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最好一两月内不要做些什么,等一切尘埃落定,自然会有结果。” 黄泉的天空落下濛濛细雨。 一目连望着烟雨里的青年正在走远。 他自己站在屋檐下避雨,雨点打落在脚尖上,一股钻心疼痛。 黄泉雨水可销魂。 即便是撑着雨伞,也不可能避开所有雨水。然而潇潇雨幕里,那道背影打着伞,正怡然自得的离开远去,似乎感受不到黄泉落雨带来的疼痛,亦不会减缓往前的步伐。 一目连忽然很羡慕很羡慕这道背影。 因为它从来没有过非做不可的事,从来没有给自己设想过一个宏伟远大的野心。 自从家乡破灭,它流浪了数十年,找过一些同伴,也结识了一些朋友,可最终都会分开。 它总是随波逐流,不知要做些什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驱动自己的仅仅只是名为「活着」的生物本能。 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流浪犬而言,每一天光是活下去就得竭尽全力了,哪有时间畅享什么诗和远方? 它更不会去思考自己有什么不得不完成的梦尮想,不得不做的事,太奢侈了。 想抬头仰望星河繁星,必须直起早已佝偻的腰,对一名整天低头拾荒的求生者,要求太高了。 可它还是会羡慕。 望着这道背影的潇洒自若,紧接着身心都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 像是匍匐在地者看到了高空上自由振翅的雄鹰……不,或许那不是雄鹰,而是正在学着飞行的雏鸟。 可即便是雏鸟,也曾经触及到天空吧。 它没有知晓过那种滋味,没有过那种感受。所以会羡慕对方的野心,会厌恶自身的迷茫。 一目连叹了口气。 它没有追赶上去,可能是因为危险,可能是因为一种趋利避害的惯性,主动规避危险已经是它的一部分习惯。否则它很难活到现在,过去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也都是这么做的。 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这一场雨可能还要下一段时间,一目连打算在附近找个店铺歇一会儿,手头这点钱不够它支撑多久,可能还得找一份工作。 内心胡乱的思索着,用对未来的担忧冲散此时的多愁善感。 他转过身,肩膀却被撞了一下,急忙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正要离开,肩膀忽然被拍打按住,穿着黑衣的妖鬼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不太友好的面孔:“他呢?” “谁?” “那只雪鬼去了哪。”黑衣的妖鬼捏了捏拳头。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嘶……”一目连险些惨叫出来,一大捧黄泉雨水浇在了他的受伤。就像是强酸融化血肉般发出呲呲声响,它疼的几乎要翻白眼。 “我没耐心问第二次,你这种没烧香的小妖,死了丢在雨水里,最多十分钟就会变成一滩血水,没谁在意。”黑衣妖鬼低沉着威胁:“说……那只雪鬼去了哪!” 刀刃加身。 恐惧感几乎让它忍不住要开口说出。但它注意到了对方的恶意,也瞥见了眼神目光下的寒意。 说了就会死,一定会被杀! “我……不能说。”一目连咬牙道。 “找死!”黑衣妖鬼怒视,刀光冷冽,已经架在了它都脖子上,寒意让汗毛竖起。 一目连眼看人头落地,大喊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黑衣妖鬼眯起眼睛,松开握着一目连脖子的手,用刀背拍了拍它的肩膀:“带路吧,别想耍什么花样。” 一目连从地上爬起来,披上了一旁的蓑衣,走入了雨幕里,低头带路。 全部离开后,屋檐下悄然多了两道身影,一个蜡黄皮肤的僧人,一名嘴里咬着细草的浪人。 “里京都来的……看来是针对那个青年,不太妙啊。” “得和红夜商量商量。” “可以商量,不过我想看看这小子的气量如何。”浪人摸着下巴胡渣,眼里闪过几道精光:“是不是真有本事统御我们一百零八位恶鬼凶神。” 第八百一十九章 路上行人欲销魂 这个夜晚很漫长。 白维一路直奔喜城和丧镇,红白喜事之地距离不远,进入丧镇的范围内,他能看到白色的布匹缠绕在道路两旁的树枝上,随风飘着指引通往丧镇的道路。 而通往喜城的道路则是环绕着红布。 左边白,右边红,当真是一目了然的指向标。 想了想,他选择了距离更近的丧镇。 丧镇内部整体颜色就是白和黑。 进入镇子内部时,雨还在下,白维看到了数量惊人的棺材,道路两遍都是棺材墓碑,一座小山丘上处处都是坟墓。 甚至在镇子最中央有一座棺椁堆砌而成的小山。 道路边上的墓碑上盘旋着鬼火,幻化为各种形状,越看越是诡异。 偏偏生活在这里的居民已经习以为常。 白维在丧镇里转了半圈后,发现这儿居民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工匠,一种是居民。 工匠负责做棺材和墓碑,缄默不言,而居民是普通的黄泉居民,九成都是亡魂,只有极少数的妖怪。 丧镇的具体情况,白维没有弄清楚,他只是随口问了问秘境的位置。 旁边的居民便笑了,指了指镇子遍地的棺材说:“你随便躺进个棺材,都能进的了秘境。但如果三天内不出来,就会被封在棺材里埋了。” 对方还善意的追加提醒:“所以进棺材之前,记得把名字留在外面,免得下葬的时候墓碑上都是空的,这样就不美了。” 白维深深感动,直呼冥风淳朴。 “今晚耽搁了不少时间,满打满算,只够通关一个秘境左右。” 他决定先试试。 这里的棺材分为五种,白色的棺材里有尸体,不能开不能躺,否则居民跟你拼命; 黑色的棺材是十年份的,数量最多,也可以随便躺; 红色棺材只有在工匠那边才有,可以躺,但数量不多; 石头棺材只有在村子外才有,非常古老,也非常危险; 最后一种棺材就是焦棺,位于村子最中央的棺山。 他从黑色棺材开始尝试,躺下去,然后在一群鬼的围观之中,用了半个小时便回来了。 等级喜加3。 可惜效率低了,白维觉得不满意,去找红色棺材开秘境。 这需要得到工匠的同意,然而工匠不能说话,交流速度比较缓慢,工匠们也不太舍得,就怕白维挂在了棺材里,工匠就得把红色棺材送给他了。 白维吐槽自己像是缺棺材的人吗? 工匠还是不太相信,直说以前就有谁谁谁来骗红色棺材,还是组团来骗。 棺材都骗,的确很缺德。 就在白维跟工匠拉扯结束,刚刚躺进红色棺材进入秘境的时候,丧镇之外,也迎来了一批新客。 “就在这里。”一目连小声说。 “你确定?”黑衣妖鬼冷冷的质问:“这儿可是丧镇,他来这儿找死?” “我确定。”一目连边走边说:“我记得他的妖气,你是想要招揽他吧,等我找到他,替你们说几句好话,他说不定会答应。” 黑衣妖鬼拍了拍腰上的刀柄,想了想说:“也行。” 等凑齐了再一块儿杀了。 招揽……呵……私自把枯树洞搞成那副模样,还敢劫道,这么有本事的,招不进来会成为麻烦; 招进来了自己也要担心位置不保。 在消息传上去之前,把火苗掐灭了再说。 不在黄泉庙烧香的妖鬼,杀多少都跟割草一般,没有谁会在意。 黄泉是死尸成堆的地方,黄泉之主不会在乎的。 “去,找到他。”黑衣妖鬼对着一目连说:“找到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会放你走。” 一目连低下头不说话,它一个字都不相信。 黑衣妖鬼暗暗咧嘴,它也知道对寉方一个字都不信,但那又如何? 一目连肯定会装作信了的样子,甚至会主动欺骗自己,期望能活下来。 妖鬼之间从来都是丛林法则,到嘴边的肉。哪怕不是那么合胃口,也很少有人会选择不吃。 一目连在丧镇里行走着,每走一步内心都低沉一分。 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办,但想了很久,仍然是心头冰凉。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逃跑,跑的远远的,为此他需要一个诱饵,所以才追来了这里。 即便他知道引狼入室的后果是什么。即便知道唇寒齿亡兔死狗烹的道理。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什么都不说,等着被一刀砍死? 直面死亡的勇气对他而言太过于矜贵。 唯一能想到的脱身办法,便是赶紧找到白维,然后趁着黑衣妖鬼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赶紧逃跑。 至于这么做是不是太下贱太卑劣,他都没想过,也没想着要为自己开脱,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孱弱小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活下去。 况且,白维是要和黄泉之主开战的,他和黄泉之主信徒发生厮杀也是很正常的事,这件事本不该跟自己有关,自己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为什么要卷入这场纷争? 抱歉。 一目连在心里说。 他逼迫自己去思考接下来的逃跑路线,以此缓解内心的压抑和焦虑。 然后他看到了镇子中央的那座棺材堆砌而成的小山,焦黑的棺椁散发着一股香木燃烧后的味道,在黄泉雨水的浇灌下,香气越发沁人心脾。 一目连看到了转角位置站着一道人影,熟悉的人影,他撑着雨伞,站在雨中,正在和旁边的工匠说着什么。 此时的白维还什么都没察觉到。 一目连的内心瞬间冻结,连带着冻僵的还有他的喉咙,竟发不出声音。 他之前想着见面后该如何反应,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让黑衣妖鬼的注意力分散,该怎么逃跑。 但在突然的碰面之前,提前准备好的应激反应没有一个派上用场。 黑衣妖鬼就站在一目连的背后。就像是专业的枪决都是从背后对准后脑,它得始终确认自己的猎物在刀刃可触及的范围内,见到前者突然停下步子,低沉喊了一声:“别杵着不动,累了也给我继续找。” 感受到毒牙般的冰冷在背脊上流淌游走。 一目连陡然清醒过来,但脑海里还是一团浆糊。 它麻木的往前走,脚步僵硬,不自觉的变成了同手同脚,像个玩具人偶般行动滑稽可笑。 距离并不远,他已经走到了近处,距离不到最后三十步远。 按照设想,他就应该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大喊一声「他在这里」,然后转身逃跑。 三十步的距离变得这么艰难,他每走出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 他又一次停下了步子,甚至扭过头去,独眼死死盯着黑衣妖鬼,眼白里泛着血丝。 “你其实没打算放过我,对吧。” 黑衣妖鬼挑了挑眉毛,按着刀柄,冷漠道:“继续走,别让我说第三遍。” “找不找的到他,我都得死,找到的瞬间,你就会从后面一刀劈死我。”一目连冷笑着说:“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你活腻了?”黑衣妖鬼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一目连不再紧张或者恐惧了,大概是因为恐惧心已经突破了极限。 “来啊!” 它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全数妖力陡然爆发,狠狠的踩踏了一脚地面,地面导致震荡形成扇形的冲击波。 黑衣妖鬼拔刀砍落,刹那间电光火石,劲风撕裂。 位阶的差距无法跨越,刀刃切肤入骨,沾着黄泉雨的刀腐蚀着血肉,剧痛瞬间侵占了所有感官。 一目连仰面倒下,鲜血从身上飞溅喷洒出来,它走了好远的距离抵达了丧镇,走到了青年跟前,距离揭露他只差最后三十步的距离。可他停下了,选择了回头直面那把会要了他性命的刀刃。 然后他倒下了,没有什么奇迹,只有平凡苟活者的最后挣扎。 一目连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犯下这种愚蠢,之前的数个小时他还认为自己应该置身事外,应该把危险丢给白维然后转头就跑……可眨眼间,他已经倒在了刀下,血水飞溅里映照出自己可笑的脸。 一败涂地。 第八百二十章 一次可不够 值得吗? 一目连质问着自己……好像是不太值的。 可他刚刚完全没有多想岽什么,甚至什么都没想,任由内心一股不忿驱使着冲动。 这股不忿的由来太过于奇怪了,他居然也会有不忿的时候,以往从来没有过,或者说,从未表现过。 求生的欲望会压制住尊严的爆发,无能狂怒的前缀是无能。 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忍耐住呢? 一目连恍惚间想起白维之前说的那些话——理由其实不重要,我只清楚这件事我非做不可,为了什么而做,或者做了再考虑为什么,其实差距并不大。 他是羡慕的啊。 那份羡慕还有对于自身麻木不仁的厌恶感,本质上是一种渴望。 渴望改变,渴望脱离,渴望解脱,不要再为了活着而活着。 对于苟活者而言,梦想和野心是一样的危险,抬头看向繁星就容易被地面磕绊摔倒。而自己又是这么孱弱,一旦摔倒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如果时间再久一些,或许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会让他选择麻木到底。 但偏偏是今天,偏偏是在内心触动了之后,他无法压制这份渴望,自身处境的无力尽数转化为自我审视后的悲哀,对自己产生了失望透顶的悲哀,最后成了促使他停下脚步的一根稻草。 稻草熊熊燃烧。 他在卑微如泥土的生命里选择了今生仅有的一次愤怒。 这愤怒让他舍生忘死,让他重获新生。 他倒在血水混成的水泊里,一目连的眼睛吃力着不肯合上,他已触碰到了死亡,不希望生命被白白浪费。 他心想着——我要被砍死了,你也看到了吧,赶紧逃跑吧……别浪费机会。 黑衣妖鬼走上前,踩住一目连的胸膛,低头俯瞰它如同俯瞰着蝼蚁。 “找死的臭虫。”他怀疑自己被耍了,白白浪费了时间,满脸阴沉。 举起刀,却陡然听到了尖锐的风声,一截木棍点在了他的手臂上,瞬间扩散而出的寒霜宛若绽放的白莲。 黑衣妖鬼连连后退了几步,手臂白烟蒸腾,这冰属性的妖力……是雪鬼! 他盯着来者,跨过半条街的距离,黄泉雨都被冻结成无数冰晶掉落在地上,空气冰冷刺骨。 青年轻轻蹲下身,打量着一目连身上的刀上,越看眉头皱的越深:“你不是说你不跟来么?” “你为什么不跑?”一目连虚弱的问。 “我为什么要跑?”白维奇怪的问。 三只眼睛对视着,他们意识到彼此都会错了意。 一目连苦笑一声,他忘记了这个青年可是说着要杀黄泉之主,区区一名大妖怪不足以令他退让。 “你总是这么自信……可这次不跑会死的。” “我肯定能长命百岁,你啊,不要多虑了,我什么危险没见过。” 白维用妖力封住他的伤口避免进一步失血,黄泉雨在侵蚀着他的血肉,大量失血也让本就不强的一目连变得无比虚弱,他能说话都似乎是回光返照。 “其实,我之前想跟你一块走的。” “但不知怎么的,就没能下定决心。” 一目连抓着白维的手,挤出勉强的笑容,希翼着问:“现在我追赶上,算不算晚了?” “不晚啊,一点都不晚。”白维轻轻回道:“什么时候都不晚。” “这样啊,不晚就好……”一目连目光渐渐涣散,声音也变得极度疲惫:“大佬,能带带我吗?” “好啊,我带你升级。”白维应道:“你会变强的,足以横扫大妖,足以轻蔑鬼神……” “哈哈……咳咳……哈哈哈……”一目连发出愉快的笑声:“你可真能吹。” 他抓着青年的手掌,含糊不清的说:“这次……我信你。” 他没力气了,闭上眼睛,呼吸也变得无比微弱。 白维掰开一目连的手指,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黑衣妖鬼。 醒目的47级落入眼中,而现在自己只有30级,等级形成碾压,而在这里也无法动用黄金神秘。 “遗言说完了?”黑衣妖鬼舔了舔牙齿:“没说完还可以说多两句,丧镇正好可以给你做棺材和墓碑。” 白维呵出一口气:“有麻烦来找我便是,为什么要对一个普通的小妖怪下手?” “为什么?谁知道呢,我没想过,这种草芥般的小妖,想杀便杀了,还需要什么理由?” 黑衣妖怪扯下斗笠和蓑衣,露出原本样貌,看上去像是一头夜枭,眼神锐利: “黄泉是弱肉强食的场所,不需要什么道理,想杀便杀了,要怪就怪你们太弱了。” “这样啊……”白维淡淡道:“看来你若是被杀了,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咯?” 夜枭狞笑:“大言不惭,等我把你骨头拆了,削成人棍时,再看看你如何求饶!” 街道上荡起一层水色,然后冻结成冰。 利刃撞击在坚冰上,半条街道的距离被一前一后两道残影眨眼间跨过。 夜枭不断挥刀,爆发出的攻势惊人,奔驰的过程中兵器接连碰撞,每一次触碰都带来连环的冲击声。 白维如同被连续拍打的皮球,连人带衣撞向棺山。 夜枭狞笑着将刀刺向白维肩膀:“就这点本事也敢叫嚣!” 青年脸色如常,仿佛是冰封了情绪,没有流露出半点愤怒,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 “我想了想该如何处刑你……一次可不够。” 白维陡然伸出手扯住了夜枭的脖子,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狠狠一拉。 咚咚!两声沉闷的声响之中,棺椁搭建而成的小山发出沉重的回响声,那是棺椁盖上的声音。 白维和妖鬼同时砸进焦黑色棺材里被封死,这意味着他们进入了同一个秘境。 这时丧镇的另一端闪出两道身影。 “进去了!”浪人目瞪口呆:“这可不妙!这个丧镇的秘境难度不仅极高,而且进去后就锁死!” 僧人合掌叹息:“贫僧早就想出手了,你非得拦着,这下好了吧,他若是出事了,你我如何交代?” 浪人烦躁的挠了挠头,抓起地上的一目连道:“先把这个救了吧。” 僧侣无可奈何的点头。 他们看向了丧镇中心的棺山,工匠们都不约而同的离开了屋子,来到棺山的四周。 墓碑上的蓝色火光脱离,幽魂亡魂也朝着棺山聚拢,仿佛是要将其点燃。 “这是怎么回事?”浪人不解的问。 “这道秘境是丧镇的核心。”僧侣道:“这等场景,我也是初次见到,难道是秘境内有了什么变化?” …… 夜枭一脚踹开棺材板,怒道:“你这该死的!要拖着我进入秘境同归于尽!我先杀了你!” 白维坐在棺材上,任由愤怒至极的夜枭一刀斩来,当场变成两截。 然后死者复生,他从棺材中坐起,对着妖鬼投去轻蔑目光:“就这?” “找死!”夜枭挥刀砍落,又是一次斩杀。 白维再度踢开棺材板站起,伸了个懒腰:“正手无力,反手不精,你这刀术不行啊,砍偏了三厘米?” 夜枭狂怒不已:“我看你有几条命可用!” 在秘境中,命也得珍惜着来用。一旦次数耗尽就意味着彻底灵魂消亡,黄泉之主也未必救得了。因为这道秘境潜入的太深了,已经超过了深渊的深度。 夜枭费尽心力斩杀了白维足足十次。但当他第十一次从尸体上站起的时候,前者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震惊,惊疑,困惑…… “你,你……”夜枭心说不可能,即便是鬼神,在这里复苏最多也就十多次。 白维满脸随意,似乎死的根本不是他,根本没受到半点影响。 “你已经砍了我这么多次,接下来,我该还手了。”白维让了十条命也才刚刚结束热身运动:“你觉得我还有多少条命?来比一比吧。” 夜枭妖鬼用刀指着白维,用呐喊给自己壮胆:“你不要以为你的小把戏能骗过我!能吓住我!” 白维面无表情的勾了勾手:“来。” 电光火石间,双方交手,白维的身体被切成两断。 但同样的冰锤也狠狠贯穿了夜枭的脑袋。 妖鬼从棺材中复生,捂着脑袋,脑浆迸射的感受还残留在意识里,他的最高死亡极限是九次,第一次的负担不大,但已经让它恐惧了。 对方是要跟它换命。 它自己的性命有上限,却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条命。 “现在害怕,是不是太迟了点?” 夜枭咬牙道:“你不要想着虚张声势!” 白维坐在棺材上,语气平淡:“现在让我来纠正你的一点错误,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把你拉入秘境是为了跟你同归于尽?” 青年淡淡一哂:“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若是要杀你,我有一千种办法能把你碾死。之所以选择进入秘境,仅仅是因为我觉得杀你一次,还远远不够,远不足以泄恨!” 他冷声宣告:“在你的灵魂被消磨殆尽之前,竭尽全力流干骨血的取悦我吧,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我亲自处刑,可别想死的太容易了……杂碎!” 第八百二十一章 腥风血雨 对战,搏杀,厮杀,这是几种不同的概念。 纯粹的不顾后果的厮杀是极少。 因为野兽都知道,一旦受了超过限度的伤害就无法自愈,不能自愈的结果就是死亡; 所以大部分野兽是非常小心的。哪怕有一点危险都会立刻避让开,真正意义上的搏杀过程可能极其短暂,没有把握就会立刻撤离。 在受了巨大伤害的前提下仍然选择搏杀的只有智慧种族。可哪怕是人类妖族,也不会选择去挑战没有胜算的对手,再如何斗志昂扬,也会在巨大的伤害前被恐惧吞没心智。 痛觉和恐惧是遏制器,是保存生命的本能。 正如天锁斩月里的白一护所说:战斗是本能。 将理性封锁,仅仅使用感性来驱动身躯,不计后果的展开近乎疯狂的进攻,不在乎伤害,不在意损失,只要在对方身上多留下一道伤口。 手断了还有脚,脚断了还有牙齿,牙齿断了还有骨头,直至血液流干。 纯粹的厮杀,放弃了理性,也放弃了求生本能,将杀戮贯彻到极致。 对方折断一只手臂,就用断裂的手臂当做武器刺穿对方的胸肺。 夜枭这一辈子也算是活的比较长了,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从未有过被大卸八块的经历。 它已经杀了对方超过五十次。 但这毫无意义,每一次对方都会从棺材里站起来,都能从尸体上重新立起,眼里闪烁着赤红色的冷光,仿佛暴走状态的初号机。 而每一次厮杀都给他留下伤害。或许是一道伤口,或许是一只手脚,不断叠加的损失,到了最后,会被对方活生生扭断脖子或者掏出心脏。 死亡是可怕的,被杀死的恐惧和感触仍然残留在灵魂重组的记忆里。 夜枭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怕,为什么被杀了这么多次还跟没事人一样,他是没有痛觉还是不知恐惧? 它已经死了七次了。 灵魂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疲惫,强烈的透支感娓让它根本无法顺畅的运转妖力。 它几乎是要疯了,挥出利爪,割破血肉,撕扯下青年的一条臂膀。 “死啊!你给我死啊!你怎么还不死啊!” 血肉横飞之中,白维的左臂被整个扯断。但他仅仅是投去冷漠的注视,这点疼痛感根本不算什么,灵魂力凝实而成的躯壳只反馈了微不足道的疼痛感。 就像是隔着电脑屏幕控制着游戏角色,没有疼痛感只有一层血条。 任由血肉飞溅伤痕淋漓,他还是冷漠而精准的挥下结实的目光。 冰霜爆散。 沉重的冲击力从天灵盖贯下,痛贯天灵骨,通透的气劲给夜枭的脑仁做了一次液压按摩,它双眼翻白,大量血丝从眼角里溢出来,身体失去控制,跪倒在地。 白维踹在它的脸上,往前平移了数步,足下践踏飞溅无数冰霜地刺,夜枭爆碎成一地碎晶。 “第八次。” 青年活动手腕,目光平静看向不远处的棺椁:“你还能活几次?或许这就是你的最后一条命了。” 四周的地面已经是一片血色,飞溅的血液渗入土地里,视线里能看到的都是一片血色。 白维走到棺椁前方,黑光一闪,夜枭疾驰退去,它脸色惨白,恐惧又狂怒。 “疯子,你这个疯子……” “怪物,你是个怪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杀了你五十多次,为什么不死,你为什么不死!” 它只剩下最后一条性命,将死的恐惧源自于白维那几乎无穷无尽的生命,根本看不到尽头。 再强大的boss面对玩家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吧,它可以赢无数次,却输不起哪怕一次; 而后者可以失误无数次,只需要赢一次。 这绝非一场公平的战斗,而是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厮杀。 更是一场白维为对方准备的处刑。 一点点的磨掉它的性命,杀一次根本不够,等到对方的灵魂快要消磨毁灭的时候,将死的恐惧将如同潮水般折磨它的内心,摧垮它的神智。 即便是坚定的武者,无畏的战士,也很难泰然处之。况且夜枭妖鬼根本没有崇高信念,它只是挥霍着刀刃为了一己私利,所以生命对它来说最为宝贵。 想必此时的夜枭定然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来。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便是后悔,它仍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支付高昂的代价。 白维听够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废话,平淡的往前一步。仅仅是一步便让夜枭精神高度紧张的再度拉开距离。 “你很怕死?” 他说话时就如同钢铁敲打在冰块上生硬。 “是啊,怕死才正常……难得修行到了大妖的境界,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对吧?” 他往前一步,身形宛若鬼魅。在连续的厮杀之中,夜枭发现逐渐追不上了对方的速度,是对方太快了吗? 不,是它慢了! 是它变弱了! 冰色的莲花盛开,割破了夜枭的脸颊。 仅仅是一个小伤口却刺激着它发出尖叫声:“滚开!” 利爪狠狠贯向白维的肩膀,白骨刺穿皮肉,森然断裂。 “为什么你还不死!死啊,快死啊!” 鲜血飞溅而出,硬生生扯出小半碎骨,血肉的味道和妖鬼的狂性让夜枭稍感缓解,但下一刻便胆魄俱寒。 “呵……” 一声轻笑就撕裂了它虚弱无比的期望和自信,白维往前一步,身体后仰少许然后重重一落,头槌轰如钟鸣,震的夜枭头痛欲裂。 他仅剩下的一只手扯住夜枭的翅膀,狠狠一扯,漫天黑羽散落,血液冻结成红色的雾气。 “啊啊啊!” 惨叫声撕心裂肺。 其实未必有那么痛,不是痛,而是恐惧。 支撑着妖鬼的自信、心境都在死亡的恐惧之前被逐渐压榨,到了最后一条性命时,它变得神经质般小心翼翼,已经完全错乱了章法,一次受伤就足够让它彻底心境失衡。 就像是蚂蚁直面着巨人,阴影覆盖,让它无处可逃。 不,不! 我不要死! 夜枭转身逃走,在最后的最后,它选择了转身而逃,而不是奋力一搏。 真是讽刺,同样是面临死亡,它所的表现远不如一目连的勇敢与不忿。 可它转身而逃就意味着将最脆弱的地方留给了白维。而它也早该知道,虚弱的状态下的自己根本逃不开。 白维屏住呼吸,从地面上拔出木棍,妖力覆盖,冰霜顺着木棍表层流动,化作一把锋锐的冰刀,刀在手中旋舞,轻轻一掠,从后方切入。 刀入体不深,带走一块血肉。 他的眼神闪烁着炽热的杀机,同样又被冰霜所覆盖,冷冽而炽热,两种情绪交融,丝毫不违和。 冰刀往上一挑一切,斩落黑羽和血肉,露出森白色的肋骨,隐约可见胸膛内部的血肉膜和心脏。 刀光连续闪烁,连绵不绝,如同潮水拍案,一次次撞击都飞溅出骨肉。 横切,上撩,下落,斜砍,点刀,挂刀,抹刀,正劈! 夜枭被刀光斩入其中,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就像是躺在粘板上被任人宰割的烤鸭,皮肉被片开,骨肉被切碎,剔骨剥皮,狠辣惨烈。 白维连续斩了不知多少刀,足足持续了三十分钟。等收刀之时,眼前的只剩下一截残存的骨架,原本两米多高的妖鬼只剩下佝偻的一截。 妖鬼已经死去。 白维挥刀将其斩首,同时转身背对,断裂的头颅释放出血色,血液冻结成红冰。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听到了冰块崩裂后消散的声音。 【妖鬼等级30→35】 夜枭妖鬼已死,死的非常彻底,看来在深渊之下的泡沫里,黄泉之主也无法庇佑它的信徒。 白维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处刑真是个体力活。” 抹脖子自杀一次,从棺材里重新站起。 白维目光看向另一方,自始至终都在跟夜枭搏杀。即便杀了它也只是个开始,还得想办法通关这座秘境。 他踏入秘境内部,却发现这座秘境和丧镇一模一样。 第八百二十二章 菩萨在笑 这儿理应是最高级别的秘境。 它的整体都和丧镇高度相似,但并不是完全一致。 房屋布局上高度一致,但是这里的房屋有新有旧,而外面的丧镇是一片陈旧之景。 白维行走在镇子里,道路两旁没有墓碑也没有棺材,就像是个普通的小村镇。 “没有怪?”他嘀咕了一句:“难道是解谜类型的秘境?” 神秘也分为不同类型,有的是规则类型,定下的规矩不能改动。 这里的深度比黄泉还要深,具体的深度暂时无法探测,出现什么类型的神秘都不奇怪。 白维行走了几步,注意到前方有个院子的房门虚掩着。因为镇子内不见任何人,他便来到院落前方,伸出手推开院落,跨过门槛的瞬间,眼前陡然景色变化。 这里是一处婚礼现场。 一户人家正在娶亲,四周的亲戚朋友街坊邻里都在这儿吃着喜酒。 白维也不知不觉坐到了酒席边上,他没动筷子,而是打量着喜宴上的情况。 然而就像是电影加速播放。仅仅在三分钟内,一场婚宴就已经结束了,众人拍了拍膝盖告别离开,婚宴场地只剩下一些人在收拾,冷清了不少。 自始至终,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他起身离开了院子,跨过院落的时候,又一次回到了灰色的丧镇秘境。 白维又走了几圈,发现镇子有几扇门打开了,进入门里,看到了情形再放。 应该是发生同一天的事,其中不少面孔刚刚都在婚宴上见到过。 白维连续看了三家后,又发现巷口打开了一扇门。 “我看到的都是过去的影像么?” “意思是说,要我将整个镇子在一天内发生的事都看一遍?” “在这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有点诡异,内外流速不同,感觉过了很久,但实际没有过去多长时间。” 白维自言自语:“这丧镇故意将历史给我看,是想让我找到什么?” 暂时还不清楚秘境里到底藏着什么,只能顺着丧镇的历史影像探测,整个镇子里即便人口不多,要把每一家每一户发生的一天都看一遍,需要花费上百倍的时间和精力。 大部分都是琐事,不重要的小事堆叠,并未发生某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这让他有些不得要领。 【请找出每个人的共同点】 提示虽然给了,但共同点,白维看了很久还是弄不清楚。 共同点,要说共同点,大概是这群人都去同一家吃了席。 等等,吃席…… 白维将整个镇子里的人一天都看了一遍。对于他们的大体关系也有所了解,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镇子内肯定有个亲戚或者有个家族。唯独有个人,没有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来历。 白维重新回到第一扇门前,推开门,回到了婚宴现场。 仔细聆听村民的对话,他确认了一点事实,整个镇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新娘子的来历。 她一袭红衣,全身都藏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楚样貌和身段。 白维穿过影像来到新娘子的跟前,抛出质问:“你是谁?” 话音落下,整个院落开始发生剧烈地震,新娘子就像是纸上的一点痕迹,她被擦拭后陡然消失不见。 原本满脸欢笑的婚宴现场陡然变成了丧礼! 红色喜庆灯笼变成了白色的丧事灯笼,红烛变白烛,鲜花变成纸钱。 欢笑着的镇民变成了脸色沉重的镇民,人还是那些人,大部分人都是坐在椅子上,默默垂泪的擦着眼角,在灵堂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 历史陡然间发生了一次变化。 “从丧事篡改成婚宴?” 白维看向灵堂:“还是搞不懂,结婚的人是谁,这个死去的人又是谁?” 他头疼的捶了捶脑门,整个丧镇的情况变得更加诡异,提示也及时更新。 【请找到死者】 “找到死者?”白维看向灵堂:“不就是他吗?” 【错误,请重新指认】 提示弹出,白维皱眉,他随便指向另一人:“他?” 【错误,请重新指认】 “她呢?”白维指着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 【错误】 “它呢?”白维指着一条狗。 【错的离谱】 白维挠了挠头,无奈之下,只得选择穷举法,挨个对整个院子里的人指认,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显示错误,他试图离开院落,但也被提示死者就在院落之中。 这让他发了难,除了人之外,他连猫狗和老鼠蟑螂都指认了,全部都显示错误。 直至白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一名接近三十的女子,小腹隆起,显然怀胎六甲。 他迟疑了一会儿,来到女子跟前,指着对方:“她呢?” 【错误,请重新……】 “祂呢?”白维手指指向女子的腹中。 【正确】 白维没来及捋清楚是什么回事,冻结的时间开始流动,他看向灵堂方向,巨大的风浪掀起,几乎要将屋顶给掀飞,天空阴影密布,轰鸣的雷霆劈在了棺材上,火焰从灵堂开始燃烧,遍布了整个灵堂,人群急忙开始灭火。 紧接着时间流速开始加快,白维在院落里看到了风景再度变迁,眨眼间,丧事结束,来到了女子生产的时候,孩子呱呱坠地,所有人都慈爱的凝视着孩童,谁知这孩子一落地,居然就能开口说话,还对着自己的母亲喊了一声「孙女」。霎时间,整个屋子里的人都要疯了。 白维只觉得背脊上仿佛电流在流窜。 “死去的人,直接转世到了自己直系亲属的腹中。” “即便是轮回也……” “不,轮回不是根本,更重要的是,他保留了记忆,这不符合轮回的基本定义。” 白维也陷入了脑内风暴,思忖着,他走出院落,脚下险些绊倒,这才注意到街边多了一座墓碑,村子的中央多了一座棺材。 这幕场景让他立刻产生了有关想法,回头看去,整个村子里的门全部打开。 每一扇门内都传来了争吵声,回荡的声音尖锐着,甚至伴随着某些尖叫和痛骂。 地面上多了一座座墓碑,而村子正中央的棺椁也逐渐堆砌成山,风吹雨打日晒,直至一道雷光劈下,燃烧的火焰点燃了棺材,留下了焦黑妰如墨的棺木。 白维又一次站在了漆黑的棺山前方,整理刚刚所见的信息。 “刚刚那种事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整个镇子都遭遇了这种情况,有人死,但灵魂会投胎到新生儿的身上,并且保留记忆…… 就在这座镇子里,不断重复上演着。因为保留记忆的轮回,导致了整个镇子内部的宗族亲情和社会关系的瓦解崩塌。” “为了让死去的人永远的死去,不要归来,镇民们成了工匠,做出各式各样的棺材,保留死者的灵魂,让他们不要重归人世,重归阳间,家家户户门前的墓碑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告慰。” “可……”白维不禁发问:“为什么?本该进入轮回井或者干脆消逝的灵魂,会通过这种方式被困在这儿?丧镇的人死后并没有进入真正的轮回,而是被困在了这里。” 疑惑难解时,白维看到了棺山的缝隙里,似乎有什么。 他伸出手,按压在漆黑的棺椁上,双手发力,将整个山推倒,轰鸣巨响中,被藏匿的某件东西露了出来。 这件东西让白维看着无比熟悉。 他从泥土中扯住那玩意用力一拔,是一座雕塑,面容呈欢喜相。 同样的雕塑,在黄泉庙里见过。只不过黄泉庙里是三相,而这里只有一相。 “所以,这里是发生在最初的时候,是黄泉之主尚未凑齐三相的时候。” “它在这里构建出了虚假的轮回秩序,持有神秘的一部分是源自于这里?” 白维凝视着雕塑,一点点用力,试图将其捏碎,可惜坚固的很,根本捏不碎。 他明白了这个秘境的通关方式是什么了,回过头。 四面八方的街道上,镇民们走了出来,或表情麻木,或身躯畸变,或面容扭曲,他们抬起眼睛,视线汇聚在白维的手上,汇聚在那座雕塑上。 他们张开口,七窍涌出蓝色的光,身形淡化如潮水般涌入雕塑,石头雕塑吞噬了镇民不得入轮回的魂魄,如同活物般睁开视线,挣脱落地瞬间,迎风便涨,那座巨大的雕塑擎天立地的站起,面容欢喜,仿佛新生婴孩。 但在一层雕塑粉饰假身躯壳下传来的镇民们的惨叫、哀嚎、怒骂、悲愤声。 菩萨在笑,镇民在哭。 【欢喜相轮转王菩萨(投影)】 第八百二十三章 讨鬼传 仅仅是一道投影,等级便高达五十级。 五十级就意味着踏入神秘领域,必然是黄泉之主留下的一道投影。 黄泉之主利用整个镇子作为试验场,构造出了虚假的轮回,甚至留下了这么一个欢喜相菩萨。 不论在哪一种修行者的眼里都属于亵渎,佛教看到都得怒发冲冠直接大威天龙; 道教看到也得拔剑砍人。 白维便是轮回者,看到这种惨状内心更是有几分窝火。 自古以来为了侵夺神秘者无所不用其极,黄泉之主连轮回的主意都敢打,若是让他得逞了还得了? 看到了丧镇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偷不到对方运行的黄泉代码,这是因为其中一部分的神秘根本无法拟造。 黄泉之主的权能是复合产物,通过几种不同的神秘组合形成,三相意味着三种神秘。 现在看到了其中的第一种。若是能击败这道投影,对自己剖析黄泉之主的神秘大有好处。 白维看了眼等级,勉强三十五,嘴角抽了抽,抽出随身携带的结实木棍。 内心暗暗叹息这一战怕是不太容易,做好死个几百次的准备吧! 欢喜相菩萨朝着白维飞驰追来,四肢挂在空中自由摇摆着,她浑身缠绕着白色的袖子和袍子,飞驰的过程中就像是人偶,那张笑脸更是越看越显得恐怖。 白维挥动木棍,激荡空气发出皮鞭抽打的声音,这把棍子他用了这么久,强度绝对抵得上洞爷湖了,内敛的妖力催发,冰寒的妖力游走爆散,躯壳震动,欢喜相菩萨近在咫尺,右手朝着他抓来,身形巨大就是绝对优势,白维点在菩萨手心,妖力旋出,如同利刃般逆时针切割,却几乎留不下任何伤口。 他被抓住右腿,狠狠一抛,眨眼身体就来到五十米高空,飞出小半个镇子,被对方临空一擂,又直线朝着地面坠落,白维半空抱住膝盖调整重心落地,双手压着地面卸掉力气,来不及喘息便往前一冲刺,险险的避开了五体投地砸过来的菩萨。 白维在镇子里连续闪躲,后者却不管地形横冲直撞,镇子被摧残的七零八落。 一旦被对方抓住就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开,白维干脆不在节省气力和生命,再度选择搏命打法。 爆发气机后不计后果开始狂轰滥炸,镇子上盛开朵朵冰莲,这一套打法谈不上章法。 毕竟等级压制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实际上效果也还不出,这道投影并不算强。 等双方拉开距离的时候,白维躺在地上等着读秒复活,而菩萨的半截手掌被炸飞了出去。 白维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双眼,揭棺而起。 只要能磨死对面就不用担心过不了关,命的储备还足的很呢! 可他刚刚跳出来就看到了欢喜相菩萨断裂的手掌处蠕动,断裂的半截手掌重新长了回来,唯一的不同是半截手掌上多了很多瓷器破碎般的裂痕。 boss回血了。 我日,它怎么能回血呢! 白维瞪眼,一般来说回血才是正常的。但习惯了赌命打法,突然碰到一个能恢复的怪,他真不太习惯。 如果姴磨血也打不过,似乎已经找不到胜算在哪。 又是十几次搏杀后,白维拆掉了对方的一条胳膊,这是他第三次拆掉同一只手。 眼看着欢喜相菩萨手臂伤口蠕动打算重复恢复,白维一气之下将断裂的手臂塞进了衣袖里。 【获得欢喜相碎片】 得到了碎片,但同时,寄宿在碎片中的镇民亡魂却蒸发了。 【妖力等级提升:35→38】 与此同时,他的等级瞬间提升到了38级。 欢喜相菩萨的手臂没有复原,而是化作光点消散。 它很不习惯的抓了抓手臂的空缺位置,面部的表情僵硬,头颅像是生锈齿轮般的扭转,发出咔咔声响。 被困在虚假轮回里的魂魄组成了它的本体。不论将其击碎多少次,就像将水从杯子倒进另一个杯子里,它可以无限制的恢复。 可现在,这一部分「水」蒸发了。一旦这部分消散了,它便无从回复。 白维将断裂手臂塞进衣袖里的举动,本质上是将它丢到了灵界海洋里,于是虚假的轮回被击碎了。 青年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不是怪猎,是讨鬼传啊,怪猎的部位破坏不会长回来。但是讨鬼传会长回来,需要把砍断的部分清除掉。 知道攻略法,接下来就是磨时间了,不往白白死了这么多次。 白维重新看向欢喜相菩萨,显然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脑袋古怪的转动,身上布满裂痕,开始变得扭曲和怪异,就像是正在陷入癫狂和无能狂怒。 下一刻,恐怖的咆哮声响彻小镇,白维只见到前方一道白虹杀来,他双臂护在跟前,冰雕形成三层守护,如同玻璃瓷器般被轻易贯穿,身形一推再推,砸向镇子外的一座小山丘,有一条溪流蜿蜒流淌。 人影砸向溪水,触碰溪水同时,地面上升起冰柱,将白维拔高近十米距离,半条溪水陡然冻结,他的右手攥紧,像是支撑着无穷沉重的力量,对着逼近的欢喜相菩萨重重挥拳,隔空挥拳无法命中。 但随着这一挥拳,凝结的溪水陡然破碎,破冰而成的无数碎冰如同暗器齐发,暴雨梨花倾泻而出。 冰霜与流水,活人与死物,雪鬼和菩萨,场景定格,一副酣战画卷。 这一战,显然还要很久才能分出胜负。 …… 丧镇里,浪人从棺材里坐起:“还是不行……还是进不去。” “第五天了。”僧侣沉吟道:“他竟能坚持这么久?” “或许坚持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夜枭。” “秘境存在时间限制,若是七天内回不来,就永远回不来了。”僧侣摇头:“再等等吧。” “总觉得等待也是浪费时间,怕是已经死透了。”浪人不抱希望的冷哼。 “即便是死透了,也要给个交代。” 浪人循声看去,一条绿鳞大蛇游来,在它的后背上坐着数道身影,开口的是名红衣女子。 “红夜,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瞧瞧情况。”鬼大夫的心情很显然不太好:“让你们看着个人,都能把人看丢了。” “这不能怪我,真不能……” “你不如去跟幽冥解释一下?”鬼大夫吐出烟雾,不耐烦道:“看看它听不听?” 浪人不敢搭腔,讪讪一笑的改口道:“好吧好吧,秘境还在,他未必死了,说不定他能杀了夜枭,也能讨伐了这个无人可破的秘境。” 鬼大夫红夜没理会浪人阴阳怪气的调侃,而是默默凝视着棺山。 他们在黄泉中等待了数百年时间才等到了被选中者,他居然就这么陨落了。 这道秘境从未被通过,任何进去的人和妖怪都无一例外的留在了那里。 她很愿意相信幽冥的眼光,它不会看错人,只是有潜力不代表有实力。 如果死在这里,什么都不是。 可如果…… “如果他能从秘境里走回来……”有个小妖自顾自的说:“你们应该跪地迎接,奉他为主。” 凶神恶煞们投去视线,凝视着坐在一旁的不起眼小妖,眼神或审视。 早些时候,一目连那副犹犹豫豫唯唯诺诺的态度让红夜记的很清楚。 但它此时迎着凶神恶煞者的视线,分毫不让的问:“我说的,是或不是?!” 这等气魄不知是从何而来。就像是脱胎换骨,和几天前的小妖怪判若两人,红夜很好奇白维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一目连的变化如此之大,从一个但求苟活于乱世的小角色变得敢争人先的英勇气概。 “你说的不错。”鬼大夫说:“若他能活着回来,奴家对他自是心服口服,愿意诚心跪之,奉他为主。” 僧侣也赞同道:“小僧可没自信过得去这道考验,自然也情愿。” 浪人随意道:“可以跪,可以跪啊。” 其他凶神恶煞虽不言语,但也没有出言反驳,皆持默认态度。 “你们都做好屈膝的准备吧。”一目连肯定的甚至有些嚣张的说道:“他一定会回来,如闪电般归来!” “你这么肯定?根据是什么?” “不需要根据,我如此认定了。”一目连的自信前所未有的充沛。 “是盲目自信还是不愿承认事实?”红夜轻声道:“奴家也希望能看到一个好的结果,只是这结果会如我所愿。” “我认可的男子汉怎么会死在这里!”一目连握紧拳头,大声道:“等着瞧吧,他一定会踏碎黄泉凯旋而归啊!” 红夜莞尔:“奴家拭目以待。” 有了一目连的这一嗓子,其他的凶神恶鬼们也稍微多了几分耐心。 毕竟来都来了,不妨再等一等,总要看个结果。 一目连悄悄捏了一把冷汗,豪言壮语说出去,可惜事实如何,没人知道。 它忐忑而期盼的看向棺山,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牢固数百年的棺山的顶部,似乎正稍稍倾斜。 第八百二十四章 你将如闪电般归来 这个计划跨越了数百年时光。 幽冥猫又有着置换灵魂的能力,它悄悄进入人间,挑选那些适合的对象,给予对方重获新生的机会,满足对方的愿望,并且在对方生前不会再管结果如何。 它等待的是一切结束后,一切尘埃落定,等到死亡降临。 它会来到对方的葬礼,迎走这道灵魂,引对方进入黄泉。 幽冥所挑选的这批灵魂,有的是人,有的非人。但无例外的拥有相似的特点,那便是凶神恶煞。 这群妖鬼或者亡魂在历史上留下过名讳,或是成为了民间传说的源头,绝非善茬。 其中也不乏自私的恶人,然而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死了之后生前过往都没了意义。 支撑着它们的,有且只有一道恩义。 瀛洲人虽然将下克上视作传统艺能,但愚忠者也并不在少数,武士们实俸禄为主公出生入死便是一种忠义,这批恶鬼凶煞亦然,它们皆是源自重活一世的恩情而自甘情愿被幽冥所驱使。 然而,直至如今幽冥也从未动用过它们哪怕一次。 它们藏匿在黄泉之中,悄无声息亦不动声色,几乎不会聚头,默默存活几百年。 就像是一把刀,放了数百年,难道不会生锈? 藏刀多年未曾示人,恰恰证明幽冥有一件大事要做。 恶鬼凶煞们都在等待着召唤,它们等来了召唤,却见到的不是幽冥,而是名不见经传的青年。 恶鬼们内心自然是不服气的,要让它们臣服于此人绝非易事,效忠主公是因为恩义,效忠于他却是因为一道命令。即便勉强同意,一个普通青年难道压得住这么多凶神恶煞的恶鬼? 红夜担心的正是这一点,所以她冒着危险想要去见一面幽冥。但是面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回来,只嵪得到了一句话一个字的回应——等。 她选择了继续耐心的等候,等待结果出现。 一等便是五天。 即便是红夜也有点按捺不住。而其他的恶鬼凶煞们更是早早失去了耐心。 “真是,浪费时间……”一名恶鬼起身。 “这就走了?” “没必要继续等,人要么是死在里面,要么是苟延残喘着不打算出来,否则凭什么花上这么久的时间。”脸上满是伤疤的恶鬼冷笑几声:“就不该抱有期待的。” 随着恶鬼站起,其他也有几道身影起身。 红夜微微皱眉:“你们……来都来了,最后一点耐心都没有?” 僧侣合掌道:“此时走了,岂不是白等这么久?” 伤鬼冷笑几声:“我可懒得跟你们一样留在这儿犯蠢,幽冥真是把人当傻子在糊弄,几百年连个消息都不给,突然间丢个小鬼过来……” “慎言啊。”浪人手指抬起斗笠:“这些话,当面说,我们不要面子的?” 伤鬼扭过头在,正要呼朋唤友的离开。 一目连睁开眼:“胆小鬼走了,也好。” 伤鬼扭过头,视线锋锐:“你说什么?” “我说……”一目连冷笑着:“你怕了?是怕了他出来后自己就要当众下跪。” “我怕了?”伤鬼哈哈大笑:“小妖怪!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怂了就要认,还没等多久就想着跑路,既然怕就别放大话啊。”一目连目不斜视的讽刺道。 伤鬼发须皆张,拳头握紧。 红夜道:“别动手。” “让开。”伤鬼狞笑:“我不会打死他,最多扭断他一只手!看看他是不是有那么多骨气。” “这可不行。”浪人淡淡道:“我们费不少力气才救了回来,让你扭断他一只手,怎么交代?” “人都死了,还交代什么!”伤鬼嘲弄道:“你们也相信这小妖怪的话?” “信不信是一回事,总之,你最好别动手。”浪人再次警告。 “好啊,都拦着我是吧。”伤鬼握紧拳头:“我看你们拿什么拦着我!” 暴脾气的恶鬼凶神一言不合便直接动手,直接撞开了正前方的浪人,挥拳砸向一目连。 半空中被僧侣美式截停,两股妖力狂暴对冲,气浪尖锐呼啸,伤鬼一个下鞭腿踢开了僧侣。 僧侣脸色一变,居然被踹到一边。 “你怎么回事啊!”浪人喊道。 “坐了五天,腿麻了……”僧侣艰难的揉着没知觉的腿。 此时伤鬼已经冲到了一目连面前,身高形成碾压之势,就像是成年人俯瞰小学生:“小妖怪,给你个求饶改口的机会……说出来,我不动手。” 一目连道了一声「好,我说」,然后指着伤鬼破口大骂道:“等着下跪吧你这个没胆认的懦夫!” 伤鬼狰狞道:“有骨气!找打!” 一目连心有戚戚,却壮胆的喊道:“我都挨过一刀了,再挨一顿打又算什么!” 砂锅那么大的拳扑面而来,狂暴的拳风带动的气流形成强烈的气压。 一目连已经觉得鼻子开始疼了。 电光火石间,更加尖锐的声音呼啸而来。 越过一目连的肩膀,激射而来,后者眼瞳剧烈收缩,试图规避,却根本赶不及,立刻改拳为掌,挥出手刀劈向疾驰而来一抹湛白。 砰! 像是焰火炸开,伤鬼整个躯壳覆盖上一层白霜,白霜蔓延凝为冰层,飞溅而出的冰霜拉成横向的冰锥,它动弹不得的僵在原地。 红夜被冰爆声喝退三步,遮掩躲避同时眼瞳收缩:“这股妖力是……” 一目连往后仰了仰,先是一愣,然后头皮有电流炸开,他立刻回头看向棺山方向。 异变正在发生。 有火焰,湛蓝的火焰,深邃的火焰,灵魂的火焰,亡者的火焰……徘徊在丧镇之中不得解脱的灵魂从墓碑上,从棺椁中飘出,化作涡流,聚在了棺山上,点燃了焦黑的棺椁,那火焰盘旋着,如同流水般汇聚成涡流,层层的涡流是通往深海之下的门户。 有手掌从门户中探出,然后是半个手臂,然后是脚,然后是肩膀…… 青年跨过了这道门槛,行走在魂魄的火焰搭建成的通路上,缓步而行,白发上飘散着冻结的白霜。 他手指的动作还没有还原,拇指翘起,四根手指回收,看上去像是再给谁点赞。 但并不是,这个动作是屈指弹球后的手势,他刚刚弹出了一丝妖力,冻结了三百年修为的伤鬼。 “真的是他……”红夜神色难掩震惊之色。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浪客的斗笠歪歪斜斜的掉在地上,他张大嘴巴,像是海贼王里的夸张表情,就差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僧侣因为腿麻还没缓解,太过于震惊,他直接扑通一声给跪了回去。 其他恶鬼凶煞更是错愕的面面相觑,原本的不耐都转化成了匪夷所思。 他们之前道听途说,只是听了几句话便下意识觉得这青年不可担任百鬼之主。 如今事实打脸,如同响亮耳光。 夜枭进去了秘境,尸骨无存; 他进了秘境,安然无恙的归来。 甚至气息完全不弱于大妖怪,屈指一弹就冻结了同样是大妖的伤鬼,后者被关押在冰层里只有一颗眼珠子在来回乱窜着想要表达什么。 “谁™说他很菜的……”一名妖鬼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唰唰唰……一大堆视线全部凝聚在了浪人的身上。 浪人哭笑不得的解释:“他五天前真的很菜啊。” 一目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沉道:“五天前,他就能把夜枭当做死狗一样拖进秘境里处死,现在他到了什么程度,你们难道猜不出吗?” 冰雾和魂火交相辉映,白发青年且行。虽没有气势如虹,但岳峙渊渟般深不可测。 红夜目光闪烁,稍稍迟疑后问:“鬼神级?” 众多妖鬼皆放开感知,得到的回馈仍然像是泥牛入海,仅仅只有一道波纹。 “真是鬼神级。” “五天,鬼神级,这还是个人?”浪人失语,不知所措的看向僧侣寻求解释。 僧侣与之对视一眼,默默往旁边挪出一个空位:“别看了,跪吧。” 浪人:“……” 咚! 第八百二十五章 百鬼千妖共主 离开秘境,耗时旷日。 白维并不知道这里过了多久,但想来时间不会太短。 他的疲劳值已经累积到了四十,死了好几百次,真是让人…… 略感疲惫。 像是一天之内就肝完森林书和沙漠书累计的疲劳感。 欢喜相轮转王菩萨已经被他干碎了,甚至可以说被他给拆了,拆解成一块块碎片,像是高达模型,大部分碎片拼凑起来一个欢喜相菩萨的雕塑,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除此之外也没有给什么掉落物。 虽然有点亏,但没有完全亏损。 金色级别的菩萨雕塑应该也属于材料; 同时他的等级也一路飙升到了五十一级。 寻常而言,妖鬼要提升到鬼神级,需要庞大的积累。因为妖鬼的提升各有不同,没有绝对的公式,这一体系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体系。 破境本该是一件难事,但这道投影内蕴藏着神秘,白维通过拆解的方式释放出被困的灵魂。就像是吞噬了这道投影,同时也理解到了虚假轮回的构造规则。 白维解析了神秘,等级也随之破境,将这一缕神秘融入冰丝雪发,他得到了鬼神级别的妖化,多出了一项特殊技能「鬼神本相」。 返回丧镇便看到了一目连在挨揍,弹出一缕妖力将其制止。 他本想说点什么,然后就见到凶神恶煞的妖鬼们就跪成一片。 啊这…… 太客气了。 他们都跪下了,白维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跨过半条街的距离,掠过这群凶神恶鬼,停在了一目连的身上,见到对方活奔乱跳便放了心,旋即奥特点头,还活着便好。 其他的事暂且不着急处理,先看看这道秘境通关后会给丧镇带来什么变数。 工匠跪街遍地。 面朝向燃烧的棺山。 白维从火焰中走出,湛蓝色的火光里传来一阵阵回响,像是儿童的欢笑,像是老人在舒气,像是青年们痛饮烈酒,像是女子们浅唱低吟,像是商贩们大声吆喝,像是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像是少年们嬉戏打闹,像是孩子的呱呱坠地,像是老人的溘然长眠。 声音里太多太多的回响,仿佛将一辈子的时间都浓缩在一声里。 一名工匠双手捧着一团魂火,火焰仿佛要飘散着离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眼里流下泪来,想要说话。 但嘴唇被针线缝合牢固,一用力便拉扯着伤口皮肉,一片鲜血淋漓。 将要消散的魂火飞到工匠的跟前,如同小人伸出手抚摸脸颊,火焰灼断了染血的丝线。 工匠们张开口,发出沙哑的声音,太久不曾说话,只能发出单调的嗓音。 一团魂火静静的燃烧,在风中飘渺渐渐熄灭。 “谢谢。” “再见。” 魂火消散,一家门口的墓碑陡然间断裂,仿佛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消磨,悄然化作一捧尘土。 棺山里的一座棺材也被燃烧成灰,咚的一声,棺山开始倾斜。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声声不绝于耳,一个个魂火消散。一座座墓碑倒塌,一座座棺椁归于崾灰烬。 脱离了虚假的轮回,积累的磨损爆发,尘归尘,土归土。 灵魂不必再继续承受折磨。即便堕入黄泉也无法解脱的虚假轮回秩序已然崩塌。 丧镇里白绫猎猎作响。 燃烧的棺山摇摇欲坠。 工匠们捂着鲜血淋漓的嘴巴,仰起头望着那座棺山。 它是禁锢着丧镇居民的象征,也是虚假轮回秩序的标志物。 现在它就要崩塌了,在镇民们的凝视中,它溃崩了,倒塌了,碎裂了,燃烧成虚无。 崩塌的棺山化作一地灰白色的灰烬,漫天的火星飘散到天空,整个丧镇的白绫都被火星灼烧的千疮百孔,覆上一层灰蒙蒙的漆黑。 天空阴沉依旧,没有下雨。 可痛苦走到了尽头,总是需要一场淋漓的释放。 白维弯下腰,对着最近处的一位工匠说了一句话。 后者紧咬着的牙关松开了,他弯下腰,双手捧着面容,跪倒在地上,将头埋在双手里。 然后痛哭出声。 即便忘记了如何说话,忘记了如何挽留,也不会忘记如何哭泣,这是人从诞生之时便拥有的本能。 白维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现在可以哭了。 哭声开始传染,一个个工匠如同孩子般嚎啕大哭,跪倒在白色的灰烬之前,送别着自己的亲人。 自从很多很多年前开始,丧镇的时间就停滞了,往后便是无尽的折磨和灵魂的腐朽。 当时间再一次开始流动,丧镇才终于迎来了一声号哭,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葬礼。 丧镇持续很多年的安宁被打破了,它应该被打破,谁又能在亲人朋友的葬礼上不痛哭流泪呢? 白维绕开工匠们。 虽然通关了秘境,打碎了虚假的轮回,但留在这里的仅仅一道投影。 神秘已经被黄泉之主取走了,它对这里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也是因为它已经完成了使命也失去了价值。就像是生态园到最后都会变成动物园植物园供人游乐。 这道投影禁锢着丧镇的居民。甚至将他们困死在黄泉里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工匠才是真正的居民,而他们往后何去何从,白维不清楚,也不知道,大概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能够得到一个安安静静的体面死亡吧,能够进入真正的轮回井。 白维穿过长街,回到了一目连的跟前。 后者情绪已经平复许多,不如之前那么激动,但还是很激动亢奋。 “这里已经不必停留了。”白维说:“下一站去喜城吧。” “好。”一目连立刻答应。 “等等!”安安静静跪坐着的红夜出声道:“白公子,奴家有话想说。” “我记得我们是约好了七天后见,现在已经是第七天了?”白维问。 “现在是第六天。”鬼大夫乖巧回道。 “那就明天再见。” “何须明天?”红夜赶忙道:“我等已经跪拜,愿奉公子为主。” “什么?”白维不解且迷惑:“奉我为主?” “持有这块玉牌,就意味着成为我等凶神恶鬼之共主!”红夜凝视着白维,双手摆在前方,轻轻弯腰伏下身躯:“此乃吾等偿还恩义之路,还望主公怜惜奴家。” “这块玉牌是猫猫给我的。”白维顿了顿:“你是不是弄错了?” “它成不了我们的共主,因为它是黄泉之主的傀儡。”鬼大夫摇头道。 白维完全没想到有这一回事:“所以你们相当于是猫猫养出来的私兵?这块玉牌相当于是兵符?” “可以这么理解,只有少许不同。”红夜一句一顿的恭敬道:“我等奉您为主是为了完成诺言,为了报答恩义,往后便是没有这块玉牌,您也是我等主公。” 幽冥特意将这份武装力量交给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又是在防范什么? 白维沉吟。 见对方仍然有所迟疑,其他恶鬼凶煞也接连开口表上忠义。 鬼大夫说:“它选择了把玉牌交给您,正是认为您有资格承接一百零八凶神恶鬼。” 蜡黄皮肤的僧侣朗声道:“数百年来,除了公子之外,再无其他可选之人!” 浪人也尴尬道:“我跪都跪了,您要是推脱,我们脸往哪儿搁啊。” 白维淡淡道:“可明明之前你们还一脸迟疑的模样。” “是奴家愚蠢!自愿受罚!”红夜又是躬身一拜。 从现状来看,收下也没什么坏处。 但这不是自己创建的组织。能不能用,能不能用得好,能用在什么地方,仍需尚缺。 白维确认道:“只有权利,没有责任和义务?” “请主公安心。”红夜笑语晏晏:“我等为兵刃,若是主公无事,我等也会照拂自己,无需担忧我等吃穿用度,过去数百年都是如此过来的。” “听上去还真是挺好的……”白维忖道,他有点担心猫猫给自己挖坑。 这时一目连开口说:“接吧。” 一目连目光神采奕奕,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燃烧着,他必须要做些什么,要说些什么!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承担这个职位了,你会是那位百鬼千妖共主!” 一目连郑重的跪下,宣誓忠诚:“我将全部生命忠诚都献上,请您!恳请您!许诺我等妖怪安宁和平的家园!那将是吾等的盛世平安京!” 第八百二十六章 天翼3g太快啦! “今天,四月十号……还真是过了足足六天时间,或许是闭关有点久了。” 武者闭关修行算是常事,白维修为到了武圣境界,找个借口就能闭门不出。 这六天时间倒也是过的按部就班。 白维注意到了贴在了墙壁上的便签,都是柳生霜月和樱井思随手记录下来的。 也是白维前几次长时间闭关后提出来的想法,有重要的事和琐碎的小事都可以记在便签上。 白维打量着便签,一目十行的看着。 艾莉薇的电话六次,每天一个; 主动拜访的我妻初赖三次;神宫寺打了两次电话;从明国老家寄的礼物也到了,数量不少,足足一百多斤,应该是从聘礼里挑出来的,送来给白维改善生活质量……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倒是唯独有一件事让白维凝神注意——两天前,御前大比正式开始全国海选。 整个御前大比持续半个月时间,在四月下旬结束。 前一周时间进行海选,最终挑选出一共三十六位剑客进入淘汰赛。 淘汰赛阶段便是惨烈的厮杀了,每年都有死人,电视台转播现场都有人看不得血腥而晕死过去。 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不需要通过海选。可以直接通过道馆举荐进入淘汰赛。 这也算好事,至少实力不会暴露的为时过早,遭遇围剿和针对。 但今年这次的情况,有没有围剿针对还不好说,各地的道馆都被拆成散装,以往的剑道豪门的优势被极大削弱了,抱团成立的联盟也已经被撕裂攻破,幕府武家的下场尚未可知,还不清楚皇室打算怎么出招,须佐命死了,榊原胜还健在。 矛盾已经有了,只是还不清楚会积攒到什么时候爆发。 白维忧心忡忡了一会儿,摘了一片小黄金树的叶子泡了一壶车,吨吨吨一口下去。 “算了,不想这些烦心事,大不了开黄金权能,再去抢一遍自己的骨头强行晋升高阶,区区一个次位英灵,他能捅破天不成?” 喝完茶,心平气和,像是念了几遍「世界如此美好」的郭芙蓉。 伸了个懒腰,懒散了一会儿后,白维才有点心虚的拨通了艾莉薇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几声。 “歪-你可终于闭关结束了?”艾莉薇充满怨念的嗓音飘来。 “我才闭关六天而已,对武者而言很短了。”白维问:“你剧本搞定了?” “三天前就已经搞定了,电影已经开始拍摄,现在是第三天!” “?”白维缓缓打出问号:“你这效率是不是高了点?” “剧本随时可以变,大不了多剪辑几版本。” “厉害厉害……”白维说:“电影胶片不要钱的么?” “老娘钱多啊!”艾莉薇河东狮吼:“还愣着干嘛!快过来!” 电话挂断,白维喝了一口茶平复心情,他碎碎念着「要不是给的钱多,要不是给的太多了……」 刚刚从黄泉退出来没多久就得赶着去拍电影。 晚上还得去黄泉找秘境刷级,这日子莫名其妙又过的紧紧巴巴。 白维没着急立刻动身,而是喝完了一壶茶。如果这是游戏的话,他头顶会多出一个精神属性↑的提示。 黄金树茶能有效缓解疲劳,他的疲劳值已经跌落回到二十以上。 休息了一会儿,推出机车,驱车前往拍摄棚。 位置距离神宫不远,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搭建出了临时的摄影棚,占地面积不小。 鉴于现在的瀛洲不缺廉价劳动力,施工速度还是很快的,整体搭建已经快结束了。 室内场景大多都在这里拍摄,而室外部分就得现场取景。 电影廡的拍摄不是按照电影顺序来拍摄。而是一个场景,一幕场景拍摄一次,打乱顺序来拍,最后成片质量如何,还要看导演的剪辑功底,剧本决定一部电影的下限,导演决定的则是上限。 所以才有「导演剪辑版」和「院线版」的区别,出品方不一定想要导演剪辑的版本,最终上线的可能会经历魔改和删减。 这里就能看得出艾莉薇的能力了,她不仅是导演也是编剧更是主演,而且也负责监制音效合成、画面调度等等,一个人干了起码五个人的活,这样固然会占用绝大部分精力。 但同样也能让她的意志贯彻执行到每一个具体层面,不需要经过其他人层层转达,完全由自己掌控全局。 白维进了电影棚原地罚站了一个小时之久,不知道做什么,就在旁边看着学习。 艾莉薇进入工作模式后显得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只接受调整不接受更改。 这强势的态度令白维想起了自家的女仆长,同样是行事风格果决。 女仆将规章制度贯彻到黑色蔷薇里,做事谨慎小心,对待帝王完全忠诚,正因如此,她不太懂变通,常常招人嫉恨诋毁和中伤,对此她也并不忍气吞声,私下就把这些事解决了,不会让它出现在白维的眼前。 从各个角度都是完美潇洒女仆长,白维钦定她代号的时候,原本想要叫贝尔法斯特。但贝法叫出口后总觉得不太礼貌,因为女仆她……不够大。 不够碧蓝航线的平均水平。 后来想了想,把贝法改成了贝塔,即符号β,意思是第二。 能让白维回想起贝塔女仆,他对艾莉薇内心的小情绪也散去了些,能瞥见故人的影子算是好事。 电影拍摄自然少不了两个女主角,我妻初赖第三天来到影棚,实际参演是第一次,难免频频出错,即便是大明星,舞台感让她不会轻易紧张。 但镜头感和演技不是一时半刻能磨炼出来的,整个拍摄过程不算很顺利,大部分都是因为演技不行、忘记台词、声音出错、动作歪斜等等…… 时间来到中午,原本拍摄进度被拖慢到了预定的十分之一。 其实这是因为艾莉薇效率太高了,她基本上一遍过,最多重复拍摄三遍,不再过场上浪费时间,顶级的演员能在最耗时间的过场上挥发的圆润自如,将情绪留到关键剧情爆发; 我妻初赖不缺关键剧情的情绪爆发,但是在过场剧情中频频出错。 中午点的外卖,白维拿到了盒饭,不是普通的盒饭。而是神宫剑巫们送来的盒饭,食盒上下三层。据说是神宫寺亲手制作的爱妻便当。 下午休息后,艾莉薇对白维说:“你剧本应该都记住了,那么下午先拍摄你和我妻初赖的简章剧情吧,再不给她一点自信,只怕她会被打击过度。” 白维说:“你倒是对我一点也不客气,我是外行。” “我说过了,记住三点。”艾莉薇扣下手指:“美强惨!这一场戏,你只需要帅就够了。” “那确实。”白维顿觉轻松:“这对我而言太简单了,我这气质样貌,谁看了都直呼有代入感。” 然后一下午的时间,众人都在拍摄中险些吐了血。 问题不在于我妻初赖,她见到白维之后就已经彻底入戏,不需要演技,浑然天成。 整个人眼睛闪闪发光,像是泡在蜂蜜里散发出幸福甜蜜的奶油味儿,谁看着都觉得这姑娘恋爱了。 她需要表现出一种初恋的怦然心动感,表现出甜甜蜜蜜软软糯糯的初恋味,最为适合她这个年龄段来演。 但有一点不行,就是恰恰不能展现出恋爱的酸臭味,可以心动,但不能谈上! 最多加个拉钩牵手的小动作,拥抱都不能有,要学着「好想急死你」里的那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方面的互相拉扯…… 动作要克制,表情要克制,要小心翼翼……而这些我妻初赖全都有。 事实上她也是处于这个阶段,快要摊牌但是没有摊牌的阶段。 拍摄的过程极其顺利无比丝滑,大部分都是一遍过,还加入了很多即兴演出和微表情,艾莉薇临时加了三个摄像机位就是为了捕捉她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我妻初赖一上午的憋屈都在这时候释放出来,演技浑然天成的爆发。 艾莉薇看了都直点头,感慨果然艺术来源于现实,而现实超脱不了艺术啊。 剧组被迫跟着疯狂追进度,白维也被迫帅了一整个下午时间,甚至到了晚上追加补拍了三个小时。 其中有一段就是展现出他「强」的一面,也就是之前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道场一个打几十个的场景。 这个场景太难拍了,几次失败后商量决定,等白维明天去神宫授课的时候再进行全程拍摄。 一名招进来的黑帮演员摘下防护面罩好奇的问了一句:“白先生的实力怕是有剑豪级了吧?” 白维随口一答:“我武圣啊。” “哦,武圣啊……”演员笑了笑,然后表情陡然僵硬。 整个剧组都安静了几秒,好多双视线投来,那眼神如同在隔着玻璃看外星人。 过来临演的一位剑巫惊呼:“原来明国传闻里新出现的第五位武圣就是白先生啊!” 这瀛洲的区域网速是真的挺慢的,天翼3G都没装上。 第八百二十七章 生日邀请函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艾莉薇的目光无比震惊,神色错愕,睫毛在轻轻颤抖着,嘴唇开口,呵出的空气仿佛都是寒冷刺骨的。 黑发的女孩目光躲闪了片刻,旋即仿佛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躲闪。 她鼓起勇气,悄悄咬牙,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 “好吧,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和你摊牌……” “因为他也是我的恋人,是我喜欢的人!是我所深深恋慕的人!” 我妻初赖大声表白着,当着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情敌的面,将话语吐露。 艾莉薇失魂落魄的往后半步,身体踉跄的撞在了门上。 “你……不,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瞬间觉得不可能,一瞬间觉得这是个玩笑。 我妻初赖心生愧疚,但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说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背叛者!”艾莉薇忽然间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始终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女孩再也维系不下了,她的眼眶通红,承受着恋人和朋友的背叛,这股剧痛几乎要撕裂她的心口,她语不成声道:“你凭什么,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没有理由……”初赖苦涩的说:“喜欢就是喜欢。” “是我先来的,你不能,你不应该,你怎么可以!” “如果我早些知道的话,或许还有能来得及……我也不想这样啊,但是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不算错了吗!” “错了又怎么样!我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行走了这么久。哪怕知道一错到底,我也一定要走到结局!” “所以……你要跟我争么?” “我不会道歉的,这已经是战争了。” 女孩面对面的争吵着,伤感,难过,痛苦,愤怒,种种神色在面容上变化。 她们死死的盯着对面,仿佛打定了主意要做一辈子的敌人再也不原谅对方。 艾莉薇甩门而去,大门关上了。 她却没有走远,而是隔着一扇门坐下,背靠着背,捂着脸,抱着膝盖,默默的泣不成声。 “咔!” 现场叫停了拍摄,助理和摄影师以及副导都竖起大拇指:“非常精彩的演绎,艾莉薇不用多说,演技一如既往的稳定,收发由心;更加令人赞叹的是miss我妻,居然能保持这个高水平的对手戏也完全不落下风。” 艾莉薇接过柠檬水喝了一口,声嘶力竭后,她嗓子有点微微刺痛,点了点头:“她的进步的确很大。” 我妻初赖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眼眶通红着。 “你怎么了?” “还有点沉浸在里面没缓过来。”我妻初赖想要揉一揉眼眶。 一瓶水轻轻敲打在她的手腕上:“不要揉眼睛,不然会红肿。” “谢谢。”我妻初赖悄悄看了眼近处的白维:“我刚刚演的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白维半开玩笑道:“作为男配角,代入进去简直看的我背脊发凉啊。” 我妻初赖从情绪里挣脱出来,噗嗤一笑:“只是电影啦,又不是现实,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艾莉薇故意加重口吻,戏谑调侃:“那可说不定呢,对吧,白先生?” 白维呵呵一笑。 我妻初赖自信的说:“我是先来的啊,就算是复刻了,也应该是艾莉薇姐姐跟我角色互换一下吧?” “哎呀,我居然落后了。” 说说笑笑着,已经到了收工时间。 “今天的拍摄就到这儿吧。”艾莉薇换个了坐姿:“两周已经搞定了大约七成,剩下的就是一些户外补拍场景,漂亮的场景也不能少,毕竟还有观光宣传的要求。” 白维问:“决战部分你打算怎么处理?” 艾莉薇写的剧本到现在关于最后一部分的收尾还没确定下来。 “先拍摄五个版本,根据需求再剪辑。”艾莉薇摊开手指。 “神宫的建筑已经搭建好了。虽然是个空架子,但你确定真的要炸?” “那必须得炸!”艾莉薇坚持道:“资金流还很充裕,只要不炸了市政大楼就没问题。” “你不怕神宫跟你翻脸?” “如果电影火了,肯定少不了国内外观众去神宫进行圣地参拜,名利双收,她们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就像冬木大桥那样是吧?” “什么桥?” “某个著名舞台剧里的剧情,征服王挥泪别爱妃、金皮卡大破枪兵阵的名场景。” 白维和艾莉薇聊着,没来及细说,打卡下班之前,我妻初赖故意停留一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来到白维跟前。 “这个是我的生日邀请函……”我妻初赖微微脸红:“请你们来参加。” “二十岁生日?”白维记得艾莉薇提到过。 “嗯,二十周岁,虽然我不想过生日,但家里人还是要求一定得过。” “一定到场。”艾莉薇接过邀请卡。 白维稍微犹豫,在女孩忐忑的视线和艾莉薇玩味的目光里,还是接下了这张邀请卡:“行。” 我妻初赖喜上眉梢:“三天后,等你们前来参加……唔,白维先生记得打扮的帅气点哦。” 她离开的背影都像是压着脚步再走,生怕自己欣喜雀跃的跳起来。 “真可爱。”艾莉薇抚摸脸颊:“年轻就是好啊。” “你给出的主意?”白维问:“用的激将法?” “这你就错了。”艾莉薇否认是自己的功劳:“我这几天都忙着电影,哪有时间,没必要一味的惹你不快,她主动邀请你。可能是因为最近的电影拍摄情节给了她不小的勇气吧,但你还是接下了。” “我不想让她失望。” “但你拖延下去,也迟早会让她失望。”艾莉薇说:“谎言说一辈子才不算谎言。” 白维收起邀请卡:“走了。” “这么着急?” “我要去定制一套正装。”白维抬手挥了挥:“记得把这几天工钱给我结了。” 他到现在都没一套西服,既然参加宴会总不能穿的太邋遢,还得去定制一套,硬要自己做也不是不行,针线活其实没什么难,只要手稳就行,他的手稳的能开高达。 目送其他人离开影棚后,艾莉薇去了一趟神宫,不是真的神宫,而是刚刚完成验收的假神宫。 她不出意外的碰到了九重花仪。据说这里的质量验收是她来完成的,追求九成以上的还原度。 “反正会烧掉,至于这么讲究吗?”艾莉薇行走在木制的走廊上,油漆味道没散去。 “我听说最后的剧情都在这里演。”九重花仪侧过身:“如果不是着急使用,可以做的更好。” “我有点看不透你在想什么。”艾莉薇问:“能告诉我吗?”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走。”九重花仪平静回道:“早点离开瀛洲,我们能少个包袱。” “你越说我越不想走了。”艾莉薇手指抚摸着廊柱,摘下灯笼:“他总不能躲一辈子。” “我怎么会知道他如何想?”九重花仪轻声道:“毕竟我也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知道。” “可你的眼神和表情似乎在说,你什么都知道啊。” 视线锐利,九重花仪有种被割伤的错觉帥,她缓缓道:“我今天来打算给你提个醒……瀛洲最近政局动荡,不会太平,你最好安安稳稳的待着,以免被牵连进去。” “瀛洲的证据和我一个演员有什么关系?” “最好如此。”九重花仪走过艾莉薇的身侧,背影消失在月光里。 艾莉薇提着灯笼在伪神宫里行走,助理从一扇移门后走出。 “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是……” “或许他真的不在这里。”艾莉薇喃喃低语:“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 “幕府和皇室的交锋很近了,御前大比的烈度是以往最高的一次,而且神宫正在准备泰山府君祭,即将对国民宣告新生的次位英灵,这是一国大事。”助理说:“继续深入会很棘手。” “罢手吧。”艾莉薇摇头:“我不想参与进别国政治,多事之秋,避免引火烧身。” “那接下来怎么办,已经无从查起了。” “嗯,容我想想……”艾莉薇思索着,随手打开那张邀请卡,看到上面的娟秀字迹,她先是僵在原地,旋即眼睛一亮: “这个我妻初赖,她倒是挺能瞒啊……看来不需要我推波助澜了,好戏还在后面呢。” 第八百二十八章 德川 九重花仪回到神宫后继续忙碌。 她最近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了不到五个小时,好在女巫血脉觉醒后的精神力不缺。 哪怕一天工作接近二十小时她也仍然保持着效率不低于平均值。 之所以如此忙碌,主要是因为「泰山府君祭」,用来觉醒英灵的仪式,光是准备就需要接近一月时间。 自从幕府将军离开瀛洲后,神宫就已经在马不停蹄的做前期准备,到了现在算是完成了九成的前置步骤。 毕竟神宫是第一次操刀泰山府君祭,诸多事项需要细细核实,起初没少遭受刁难,严重拖慢了进度。于是九重花仪要求每一名外出谈事的神官和剑巫都佩刀,从这时候开始阻力就小了很多,还是拔萝卜带出泥的找出了一些施加阻力的源头,仍然是来自于阴阳寮的古老家族。 他们最多三代人之内就会彻底没落。而坐拥一位神祗和次位英灵的神宫起码还能昌盛一百多年,没有任何可比性,眼红而导致失了智也是常理,暂时腾不出手去收拾他们,只是将橿原神宫最近拍摄的照片丢到对方的门房脸上,往后这群自诩贵族的老东西们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连续加班到凌晨才处理完了一天工作,一大堆文案处理结束后才露出了最下方的一张金字熨帖。 熨帖的标志显示着来源是幕府。 它被压在最下面是因为它一早就被送来,而到了凌晨自己才看见。 打开熨帖后,九重花仪一句一句的仔细看完,她合上熨帖。 “我就知道幕府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来源是德川家啊。” “虽然来的迟了点,但总好过没有。” “做了几百年吉祥物的皇室,根本不可能支撑的起瀛洲。” …… 同样的一张熨帖放在了桌案上。 榊原胜问:“你怎么看?” 次位英灵的神色有些疲惫,显然是很多方面的事占用了他的时间和精力。 榊原胜的办公室和起居室相连,整个皇室甚至国会都清楚,他不喜欢奢侈浮夸的风气,见不到金银也没有半点点缀,用来办公的地方只有办公的用具,桌椅会谈时,用的茶具都是一次性纸杯。因为他很少请别人喝茶,所以一袋子纸杯能用一年半载。 此时的桌案上放着两杯水,已经凉了。 他提问的对象坐在桌案对面,室内有一半的面积都被深沉的黑影所笼罩,只隐约透出半个轮廓。 那轮廓矮小,仿佛侏儒,坐在椅子上双腿够不到地面便索性盘起来。 “为何要问本尊?你知道本尊对这种世俗权利之事不感兴趣,这恰恰是你所擅长的吧。”黑影兴致寥寥的回道。 “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但我还是要问,以免产生某种偏差。”榊原胜手掌放在膝盖上,一刻一秒也不敢放松。 “你在堤防本尊。” “我怎么可能不堤防你。”榊原胜眯起眼睛:“如果不是你,我不至于浪费这么多时间无所作为。” “是你对本尊过于堤防,小心翼翼过了头才会无所事事。”矮小的黑影嘲弄道。 “瀛洲只有一个,我绝不愚蠢,从没想着和你平分天地。”榊原胜冷哼。 “你无须试探,本尊的目标仅有一个……”黑影竖起一根手指:“这个目标和你现有的目标并不冲突,你想要名利地位,本尊需求的仅有无上的力量,追寻神秘。” “所以在此之前,你选择跟我合作。”榊原胜手指仍然不敢放松:“你以为这种说法就能让我放下警惕?追寻神秘远比追寻俗世名利更加危险。因为倘若俗世不复存在,我等就再无追寻之物。 而你会为了更高级的神秘而践踏俗世的一切。哪怕是将它摧毁殆尽也要榨取出最后一点价值。” 黑影哈哈大笑:“那又如何?真神永恒啊朋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道理,你归为英灵,理应明白。之所以你能和本尊坐而论道。 仅仅是因为你上辈子够努力。而你却要糟蹋这种天赋,白白在这里挥霍一辈子时间,本尊和你不同,本尊要开辟自己的道。” 榊原胜回以冷笑:“可惜你失败了。” 黑影归于沉寂,然后道:“失败总是贯彻人生始终……无妨,本尊因祸得福。” 榊原胜深深吐出一口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黑影平淡道:“你不碍着本尊便好,而本尊自当会帮你扫清障碍。” 榊原胜拿起熨帖:“你能帮我除掉他们?” “未尝不可。”黑影不置可否的反问:“本尊帮你,你能付出什么?” “你需要什么?” “你的一部分。”黑影抬起手:“你的理。” “你在做梦?”榊原胜冷冷道:“我怎么可能把权能交给你。” “一道碎片即可,以你的能耐,最多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黑影从黑暗中伸出小小的手:“一块碎片,换一个幕府将军的位置,你如何选择,本尊允你时间考虑。” 榊原胜凝视着那团漆黑的阴影,直至对方消散退去,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 北辰家道场,两个姑娘面对面的跪坐着。 “你在看什么?” “幕府的邀请函。” 柳生霜月问:“给北辰一刀流的?” “不,给我的,这一张是给你的。”北辰归蝶递来一张邀请函。 “为什么我也有?”柳生霜月迟疑着问。 “或许是有名望的剑客剑豪都有,你我都杀入御前十强,自然有资格。”北辰归蝶打开金字熨帖,看完后放下:“是德川家的邀请。” 德川,幕府将军的世家,和天皇一样,将军也是世袭,瀛洲过去的职位大部分都是世袭,保持着固定阶级以维持社会结构稳定。 但德川家很低调,甚至过于低调,和长期活跃在民众眼前充当吉祥物的皇室不同,德川一族深居简出也并不在幕府中生活,只有将军坐天守阁。 这一代的德川家秀更是如此,德川一族只有少数几人参与管理,充当幕府元老。 虽然保持着对幕府的绝对控制权但几乎不会下令,德川家秀宣布搞经济改革其中也动了德川家的不少蛋糕,这些利益相当一部分都让渡给了国会议员,增肥了内阁,充实了对方权利。 如今德川通过幕府发了熨帖,似乎是对皇室争锋相对。 “我们……要去吗?”柳生霜月担忧的问:“你父亲还在皇室手里。” “大概是不得不去。”北辰归蝶苦笑:“父亲安危重要,但若是不去,北辰家的忠义便丢了。” 自古忠孝两难全。 “所以你决定保全北辰家?” “我只能如此,也必须如此。”北辰归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被迫权衡利害:“只能寄希望于北辰凉这个女人能信守承诺了。” “如果哥在这里,或许会有办法。”柳生霜月自言自语道。 “可惜他不在,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御前大比的事不能让他烦心,你可不能后悔。” “我不是后悔,而是有些寂寞。”柳生霜月寂寥的说:“难得我距离梦想越来越近,兄长却不能看见。” 北辰归蝶靠着柳生霜月的后背:“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喊什么寂寞,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你没得选,我有的选……或许是我太贪心了。”柳生霜月自嘲道。 北辰归蝶浅笑着问:“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从白家独立出来,拿下匾额,重振了柳生新阴流便可独当一面,如此才能分家,你倔强的不肯改姓不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北辰归蝶语气蕴着三分调侃七分同情:“都说你和白维距离最近,但兄妹关系何尝不是最远?你若是不分家,不能取回自己的姓氏,或许一辈子都得给他做妹妹峈。可你想嫁给他做妻子,那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柳生霜月眼神闪烁,她以为自己一石二鸟的心思藏的很好,但还是瞒不过有心人。 “你这么说,不算错,但也不算对。”柳生霜月回忆道:“如果我留在明国,迟早会和哥结婚,我一开始是被当做童养媳。若是不坚持要回瀛洲来,倒也不会发生这么多变故。” “我要感谢你回来,若是你不回来,我早该死在某个阴谋之下了。”北辰归蝶心有戚然。 “年少时的决定,在长大一些后来看未必是对的,至少我已经有些后悔了,总以为自己什么都抓得住,实际上如今是两手空空…… 人在追寻梦想和愿望的时候,会在不经意间错失什么,等自己完成了心愿时才恍然察觉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失去。” 柳生霜月自嘲:“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必须继续走下去,不论结局是什么。” 北辰归蝶靠着对方后背,仰起头看向月亮,她突然有了几分罪恶感:“霜月,我可能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嗯?”柳生霜月轻疑。 “我和你兄长亲吻过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与她怄气不过一桩小事 时间一晃来到三天后。 白维三天前找到一家成衣铺,是一名明国老师傅在这里开的店铺,有口皆碑。 他在这儿特意定制了一套西装。虽然在东方这边穿西装的人并不多,但他还是更喜欢这一套,比起唐装汉服更适合正式场合。 线条不必太过于生硬,穿上后很有一股硬派感,最好是搭配上一副眼镜和一把雨伞。 西装外层看不出任何的线脚,做工精细。 老师傅让白维留个照片,白维想了想也答应了,出门时候又听到老人家问是否有婚配。 白维愣住,直言家里已经定下了几门亲事,老人家感叹真是可惜,自家有个孙女正在读高中人美心善。 离开了铺子,白维打车去往邀请卡上书写的地址,这张卡是手工填写,和普通的生日宴会卡差不多,考虑到我妻初赖家不是什么小家族,他特意定制了一套西装。 这次参加宴会,白维是独自一人前来,没有其他人在。 本就是私事,所以也没带上妹妹。 该说是家里妹妹都在逐渐长大的缘故,最近日子过的是有些疏远。 樱井思也在学校里交到了新朋友,柳生霜月忙于追逐梦想更是连续数日不归家。 白维也没资格说她们的不是,自己也在拍电影,随叫随到,磨炼演技,跟着剧组东奔西跑。 日子过的颇为充实,只是偶尔会感到少许寂寞吧。 “站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做什么?”熟悉声音自背后传来。 白维回头一瞧,认真打扮的艾莉薇推开车门,脚下踩踏着水晶高跟鞋,身上是坠蓝色露肩连衣裙,胸前有个暗金色挂坠,平日就随身带在身上宝贝的不行,现在稍微露出来一点。 “诶诶诶,你眼睛玩哪儿看呢。”助理小姐姐挥手道:“看这里,快看这里!” 白维看向助理小姐姐……低胸露背裙。 “你这不是更暴露吗?”他以手扶额。 “你想多了,里面穿了一件的。”助理小姐姐转过后背,拉起贴身的肉色紧身衣:“看似是露了,实际上一点没露出来!” “那你也是?”白维看向艾莉薇。 “我不是。”艾莉薇挺起胸口:“当然是真的,假的能有这么白这么大吗?” “你是大明星,注意点形象。” “你以为我走过多少次红地毯了?”艾莉薇挥了挥手:“大惊小怪,我这一身放在欧罗巴已经算保守了。” 白维说:“确实。” 贵族时代的宫廷礼服是非常复杂的,基本上全包裹式,只露出手和脸。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贵族女性们要把事业线露出来,勒腰挺胸,挤也得挤出沟来。 白维还是皇子的时候,每次参加的贵族宴会,总是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沟壑。 艾莉薇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白维,穿上了西装的白维身材挺拔匀称,面部也经过修整,发型简单处理了一下,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英姿卓然,昂扬挺拔。 非要说一个字,就是帅。 帅出了风度,帅出了气质,帅出了极强的代入感。 “你倒是不错,这一身西装定制的恰到好处,花了不少钱吧?” “材料我自己买的,手工费也就五百龙币。”白维随意道:“没花几个钱。” “但你这一身款式,分明是最顶级的宫廷定制西装。” “这个时代还有所谓的宫廷定制?” “那是个顶级的西装牌子,以前皇帝在那家店铺做过西装,传承接近五百年,手工打造,每年出产不足八百件,在同盟国市场内供不应求。” “做西装的只有一个末代皇帝,还是个亡国暴君。”白维摸着下巴:“这也能注册成商标?是不是同盟国人对过去的历史罪人太宽容了啊?” 艾莉薇瞪了眼白维:“我可是黑色蔷薇的,你当面诋毁我家陛下,是想跟我去练舞室决斗吗?” 白维摊手:“历史事实罢了,换成你家陛下本人在这里,也不会介意我说的话,你生气反而属于僭越。” 艾莉薇被这句话戳中内心柔软处,深深看了眼白维,没有再纠缠。 助理看了眼手表:“来的有些早了。” “早晚都无所谓,不如进去看看,跟初赖打个招呼。”白维主动往前走。 “哇,这个人……”助理小姐姐头疼的扶着额头,忍不住轻声数落:“两位女士在前面,他都打算让一下或者做个护花使者吗?好歹也要装个样子表现的绅士一些啊。” “东方人不懂欧罗巴的相关礼仪,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艾莉薇看的通透:“穿上西装外表像绅士,但骨子里还是个明国人。” 白维不是不懂,而是他从来没这么做过。 他过去是帝王,有谁能值得他去护花? 如果他当着大庭广众这么做了,无异于是对全场宣告这位女士会成为一国皇后。 宴会之中,他始终都是独自走在前面。习惯了身边没有人,也习惯了开场致辞后便隐退离开。 做皇子的时候会在宴会中弹奏一曲来炒热气氛,成了帝王也不可能继续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弹奏了。因为身份不一样,皇子弹奏钢琴。 会有其他贵族围绕在旁边,也会有一部分隔着距离倾听,大家载歌载舞欢笑满堂; 而帝王在弹奏钢琴,所有人都必须屏息凝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摆出足够恭敬的神情如同在聆听神谕,完事后还得把手往拍断了鼓掌,绞尽脑汁的去吹捧。 哪怕白维弹奏的是一首《秋意浓》学着石斑鱼唱出中文曲子,贵族们都会拍手叫好。 啊,没意思,真没意思。 “宴会啊。”白维心想是有多久没参与过了。 最后一场宴会,似乎还是跟学生们一起举办的篝火晚会,那也是在掀起战事之中的仓促举办。 为了调动士兵的士气,每次赢下大型战事都该有胜利晚宴,可惜大部分时候并不能庆祝,因为死了很多人。 纯粹享受气氛的一场宴会,对白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产物了,他不禁有些期待…… 可他刚刚走进去就将自己的期待掐死了。 这种空气,这种气压,这种氛围……宴会上游走的人群看似随意,实则泾渭分明,提前到来的这群人一个个衣冠楚楚但表情并无放松,看上去都是位高权重者。 “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生日宴会。”白维十足肯定。 “你还不知道吗?”艾莉薇瞥了眼白维。 “知道什么?” “那就先保留一点神秘感,看来她是想要亲自对你说清楚。”艾莉薇竖起手指:“女孩子有很多秘密在,即便是我妻初赖也一样有些小秘密哦,现在她想要公开了。” 白维微微沉吟,忽然间艾莉薇靠近,亲昵的挽着他的臂弯。 他险些就下意识挣脱开,但发现女巫的腕力臂力意外的大,连表情也换成了营业式。 “有苍蝇来了,帮我挡一挡。” 白维迎着艾莉薇的视线余光看去,注意到了几名青年正在靠近,宴会宾客数量不少,一部分都是瀛洲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里面也少不了某些心态没摆正的公子哥。 艾莉薇的电影远销海外,声名远扬。如今特意打扮后更是貌美惊人的引人注目。 想必刚刚入场时候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确认身份后立刻引来了不少狂蜂浪蝶。 “这不是艾莉薇女士吗?” “艾莉薇女士,我是你的粉丝啊!请跟我握个手!请跟我合个影!” “艾莉薇女士,我看过你的电影,能否邀请您来做客?” 有的是男人,有的是女人,年纪普遍不大,最大也就三十多岁,有的是真粉丝,有的是假粉丝。 其中几个就差流口水了,艾莉薇固然是绝世美人。但直接盯着她的白胳膊咽口水也实在太恶心了。 艺人在很多人眼里本就不崏入流,也就是个挣钱机器。甚至在大公司的资本眼里就是被压榨对象,和农场里的产奶牛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可惜艾莉薇属于特例,她在同盟国里有着相当高的社会地位,不单单是个超级明星这么简单,可瀛洲的土著们和他们的皇室一样愚昧无知,一个既定印象便认为戏子可欺,不少被蒙了心的公子哥们没见过这样的外国美人,开始抱着桃子水吨吨吨,想着一亲芳泽的好事。 “你们好……”艾莉薇打了招呼,稍稍用力的抱着白维手腕:“很荣幸见到各位。” 她很聪明,自己出面不合适,需要在意公关形象,干脆抓了白维来防御降临。 这个小动作很自然就把男性的仇视目光和女性的好奇八卦目光引到了他身上。 “无妄之灾啊。”白维翻了个白眼。 “绅士一点。”艾莉薇保持着笑容传音:“你堂堂武圣还解决不了这点麻烦?” 白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默默的挣脱开手臂。 艾莉薇谈不上失望,表情也没多少变化。仅仅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被厌恶了,对方不想给自己帮忙是很正常的。 毕竟是互相利用互相试探甚至互相伤害的关系。 然而下一刻,白维用挣脱开的那只手指向人群里几个满脸都写着「想上精灵」的男子以及几名嫉妒之色溢于言表的女人: “你,你,你,还有你,还有你们留下……其他想要签名和握手的可以过去了。” 他的语气平淡且客气:“没安好心的狗东西还是别出来给你们爹妈丢脸了,麻烦滚远点!” 与她怄气不过一桩小事,若是因为这件小事便不出面袒护她,帝王便会人间失格。 朕的女巫怎能被这群瀛洲的渣滓欺负? 第八百三十章 俗不可耐的闹剧 艾莉薇的嘴巴长大,惊讶的眨着眼睛,她刚刚已经放弃了继续找白维做挡箭牌的打算。 可他竟是主动跳出来袒护自己,而且表现的这么强势?而且完全考虑一下自己的风评什么的?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脏话粗口说出来,白维的形象自然就跌了一个台阶。 但他毫不介意,一副暴徒的态度,绅士穿西装。但不是只有绅士才穿西装,暴徒也可以。 素质极差,但效果极好。 白维这么一说就吸引了绝大部分注意力,红颜祸水的艾莉薇反而被忽略了,他直接代替成为了众人视线焦点,英俊而挺拔的身姿,俊朗的五官和外形,还有这一袭黑色西装,无一例外都体现着殊胜的气魄。 他主动忒站到台前,光是靠着气质魄力就能压住这群人。 有女子看着异彩连连,有男人看着默默低语。 刚刚被点名的几名男子脸上挂不住,愤怒道:“真是粗俗粗鄙,在宴会会场竟然当众骂人!” 白维挑眉,流露出疑惑的表情:“我骂人了吗?” “还不承认!” “我骂的是禽兽,何时骂人了?”白维玩味道:“如果不是衣冠禽兽,何至于看着别人流口水?” 人群里不少男性都尴尬的移开目光,被点名的几人更是下意识摸了摸唇角。 “牙尖嘴利!”为首的一人走出人群,也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你可知道我是谁!” 白维笑出声来:“不好意思没忍住……怎么,又到了拼爹的时候了?” 青年挑眉道:“你怕了?” 家世高人一等在某些人眼里都属于值得自傲的事,投胎好也是一种优势。 他见到白维不说话,得寸进尺:“怕了就土下座道歉!” 艾莉薇皱眉……真是野蛮,这好歹也是瀛洲最高级别的宴会。哪怕是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也不该这么粗鲁,叫嚣着要让宾客下跪道歉,这不是打主人脸吗? 助理也轻声道:“艾莉薇姐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看起来会是麻烦事。” “招来的麻烦怎么回?把他丢在这儿?”艾莉薇转念一想,莞尔一笑:“放心,还指不定谁吃亏呢。” 现场的气氛开始紧张。 正常来说,宴会上是不该起冲突的,但矛盾不是一时半刻积累而成。 主要就是新的勋贵和老牌世家的冲突,瀛洲的政治体制比较特殊,投效幕府效忠着大部分都是有武家传统的,既武士阶级; 而如今的国会议员则是地方大名组成,也是历史悠久,但相对弱势…… 这一代的年轻人成长环境比较宽松。和老一辈不同,拥有更多资源和崭露头角的机会,不太明白韬光养晦,而且经济发展带来的腾飞红利,使得他们逐渐狂妄自大开始贪图更多。 皇室想要和幕府争权,都少不了拉拢这批国会议员。反而让这些地方世家豪强得了不少便宜。 总而言之就是四个字——恃宠而骄。 换成明国或者欧罗巴,即便起了冲突,也大部分会当场选择息事宁人,往后在慢慢算,或者明枪暗箭的来,软刀子杀人,政治斗争吃人不吐骨头,血液飞溅往往在月黑风高。 直接把矛盾挑明,甚至不清楚对方是谁,仗着家世叫嚣,只能说是三流水平。 这就是传统的都市兵王的剧情了,硬要说其实也很合理。因为都市兵王面对的那些什么家族,大部分崛起也才数代人,积累不足,底蕴极差,养出来的后代也基本上养尊处优都是恃宠而骄的废柴,三两句话就能撕破脸,彻底不顾场合更是没有什么城府。 这类反而最容易应付,只是场面难免会丑陋些。 拉帮结派拽出七八个年轻人,当面对着白维叫嚣起来,现场立刻变成了银座街道的地下酒吧,嘈杂吵闹。 白维的态度极好,自从刚刚就没再说话了,仅仅是目光平静的打量着这群人。 一群野猴子的上下窜飞闹腾已经吸引了很多视线,不少宾客都在等着看笑话。 白维也奇怪,为什么主家人还不出现? 就在二楼上。 “两位少爷,宾客正乱着呢,是否需要处理一下?” “不用去,先看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下去吧,不用管。”两个年轻人摇头。 管家无奈道:“待会儿小姐梳妆结束,知道后可就不美了。” 两个青年表情一僵:“我们再看看,马上就去处理。” 等管家离开,青年A小声说:“难得看到他吃瘪,怎么能立刻上去帮忙,谁让你拱我家白菜了,这就是男人的丑恶嫉妒心啊!” “还是跟着国际大明星一起来的。看样子表现的很亲昵,真是让人羡……不对,让人愤怒口牙!” 一旁的少爷B愤愤不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自己惹的麻烦,自己去解决,我才不想去帮忙!” 两个贼兮兮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着,痛失亲妹的嫉妒心发作才不想上前帮忙。 这恰恰助长了嚣张气焰,让那群人误以为是主家在支持他们,当即更加嚣张的喷吐毒液。 随着话语越来越难听,白维也逐渐失去耐心,他转过头正要开口让她去找我妻初赖来解决一下小麻烦。 却感到肩膀被拍打了一下。 黑泽密花穿着一袭正装说:“呀哈喽——” “你看来遇到了点小麻烦。”九重花仪也在一旁,身着一袭红色枫叶的和服。 白维略感意外:“算是吧……神宫也能来参加宴会?” 九重花仪点了点头,瞥了眼对方:“都是群国会议员的二代们,你怎么这么忍气吞声?” “给主家点面子。”白维道。 “主家似乎在刁难你啊。”九重花仪微微皱眉,不高兴道:“一群小鬼,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往前一步,气势凝视。 “你***的谁啊!”已经骂到急眼红眼的小鬼张口就要开怼。 九重花仪抬起手,啪的一巴掌抽过去,青年被抽的原地转了三圈跌坐在地,捂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差说一句「我妈妈都没打过我」。 “我是神宫葬仪。”九重花仪居高临下,投出冷漠的视线:“叫你家长过来!” 神宫两字在如今的瀛洲颇有威慑力。 可小鬼不懂这些,二十多岁吃喝玩乐过来的青年男女们义愤填膺的怒道:“你居然动手!” 宴会现场更加不堪。 艾莉薇乐不可支的笑弯了腰,她擦了擦眼角:“真是一出好戏,在同盟国根本看不见的好戏。” 她用的是欧罗巴语,白维对此也赞同的叹气:“的确很是不成体统,一群臭鱼烂虾。” 人群熙熙攘攘乱成一锅,不远处几名头发快花白的中老年推开人群冲进来:“吵什么呢!都给我安静!” 手里拄着拐杖的老人扯住跌坐在地的青年的臂弯站起来:“给我站起来,不成体统的东西!” 黑泽站在白维近侧道:“这家伙叫鞍部,国会议员,也是内阁组员……是某个派系的党魁。” 白维噢了一声,一点也不感兴趣。 鞍部主动道:“老夫教子无方,犬子吃点亏也就算了,九重大人,我这就把他领走。” 内阁和神宫彼此秋毫无犯,这时候遇到小事也本该息事宁人。 九重花仪却冷冷道:“站住!刚刚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就想着领走?意味着就没事了?让你儿子道歉,否则这件事不算完!” 突然强势的葬仪令鞍部表情一阵难看……后者当然不懂,九重花仪此时维护的不是白维。 而是她的神祗,过去不知道也就罢了,她可以唾面自干。但决不能允许信仰的对象被辱,即使白维自己也不甚在意。 “神宫未免太强势了。”鞍部冷着脸说:“做事留一线。” “鞍部我记得是千叶一代。”九重花仪淡淡道:“剑巫的人手不是很够,或许该适当考虑裁撤几个神社。” 鞍部眼瞳收缩,心里咆哮着这个女人你是疯了吗! “若是今天的事传出去,全体剑巫都会支持我的决策。”九重花仪平淡道:“我们用生命守着的是瀛洲的民众,而不仅仅是你们世家贵族的封地和选民,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鞍部内阁议员阁下。” 第八百三十一章 有眼无珠,岂识人中龙 九重花仪强势护短的态度让人多有遐想。 黑泽密花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剑巫们同仇敌忾。 可其他人未必这么想,白维是个男人又不是神官,被这么维护,只能证明有奸情。 艾莉薇也很讶异,既然九重花仪这么重视白维的感受,她为什么又对自己的挖墙脚行为视而不见? 她很确定九重花仪并不是喜欢白维,双方年龄差距也很大了,前者对后者更像是朋友,甚至没有走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表现的既不恭敬又很懒散,但关键时候如此袒护……怎么想都很怪异。 鞍部议员脸色铁青。 九重花仪的威胁谁都不能泰然处之,撤掉神社意味着千叶一代会失去来自剑巫的庇佑,谁能保证自己的土地上不出现妖魔之事? 普通警察是根本应付不了的。 神宫什么都不用做,光是裁撤神社这一点就会让民众恐慌,再加上一点小道消息散播出去,他鞍部一家的选票支持率就会暴跌,千叶地区可不止鞍部一家,国会议员的选举是层层选上来的,一个地区选出几个内部PK,胜出者会得到其他落败者的支持,这就是世家的联合。如果鞍部落下去,其他家族会毫不犹豫的顶上来。 白维无聊的打了哈欠:“要不,我还是放下礼物就走人吧,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很佛系的,蚂蚁的敌意对人类没有意义。 艾莉薇扯住他的袖子:“你得见一面初赖,这时候走了,她改天怎么见你啊?” 听到白维不耐烦了,九重花仪继续往前一步,施压道:“怎么了,鞍部议员,让你的儿子道个歉都这么难吗?还是你嘴上说着教子无方,内心却觉得这只不过一件小事?” 鞍部擦了擦脸颊冷汗:“这个……” “我不会道歉!”青年骂道:“这杂种小子他凭什么能耐!” 九重花仪眼神冷冽:“你好胆!” 这时有个苍老的声音打断道:“这件事还是不要闹的太大了吧。” 众人循声看去,然后迅速人群主动分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咳嗽着走来。 九重花仪见状也不得不收敛冷意:“见过皇老。” 瀛洲皇室元老,接近八十岁,说话自然有分量。即便是三贵子在老人家前方都得低一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啊。”皇老笑了笑做着和事老:“对吧,小九重。” 鞍部急忙道:“九重大人,皇老都发话了,咱们还是握手言和吧,这小子我会严加管教。” 九重花仪脸色难看了几分,现在被逼迫的反而是她了。 皇室代表瀛洲的国家神道教,神宫则是小众信仰,正面对抗必然落入下风。 之前毁灭橿原神宫和羞辱了月读命,都让神宫成了皇室的眼中钉,双方其实早已暗生龃龉。 她已经在心底冷笑不止,这皇老故意等到现在出现,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情况下敲打一下神宫,自己居然做了一次螳螂。 可现在也只能忍耐了。 她舒缓了僵硬的表情,正要开口,此时却听到年轻人的笑声传来。 “你们握手言和是没关系,但道歉还是要道歉的,这可不能少。” 一袭白色书生袍的青年昂首踏入宴会场地,手里握着折扇,扇子上的一面写着「风月同天」四字。 九重花仪回过头,她倒是不认识这个青年人。 鞍部起初也没认出来,但看着对方打扮,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明国人,你是……” 青年抱拳作揖:“在下王域,明国领事馆参赞。” 他主动走到白维身边,搭着他的肩膀:“来的巧不如来得好,我这白兄可是遭了一通无妄之灾啊。” 恚此言一出,其他人脸色都变了。 鞍部议员哑然:“他,他是明国人!” 九重花仪淡淡道:“我何时说过他不是了?” 白维自我介绍:“白维止戈,正儿八经的明国人,受邀参加宴会罢了,诸位似乎搞错了我的国籍?” 皇老顿了顿,连忙满脸堆笑道:“看来是有些误会啊,王参赞,此事您听我解释……” “我刚刚都听的挺清楚呢。”王域摇了摇扇子,笑容不减:“我刚刚都在看热闹,这位鞍……安什么?算了,反正这家伙指着我白兄的脸面一通臭骂。 可是教人印象深刻啊,我白兄一句话都没还,已经是君子之风了,他还要得寸进尺,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吧?我明国不可辱啊。” 领事馆都出来了,意味着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国家脸面的层次。 显然不是一个皇老压得住的,甚至皇室应该主动避险,否则就是给自己脸面抹黑。 老头子连忙道:“不过是年轻人的口角争论,何至于上升到这个地步?” “口角争论?”王域笑了笑:“老人家当真如此想?” “年轻人口直心快……若是一个瀛洲人和明国人互骂两句都要上纲上线,未免也太过分了不是?”鞍部议员也跳出来和稀泥。 “哎呀呀,白兄,你真是被小觑了。”王域拍了拍白维肩膀:“都说你还是回国的好,留在这地方。即便是咆哮山林的老虎都被一群有眼无珠的当做病猫了。”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人了。 “这话有些过了吧。”皇老哼了声:“参赞说话留点客气。” “客气?”王域突然敛去笑容,冷声道:“你们刚刚对我白兄有半分客气?!” 他陡然合上那扇「风月同天」的扇子,指着前方瀛洲众人怒声道:“我王某乃明国领事馆参赞,学的纵横道,是个读书人,事关我明国脸面,骂你们几句又如何!” “若不是九重葬仪提前出面,我早该跳出来将你们骂一骂!” “现在还觉得王某说话不客气?说尔等有眼无珠真是一字不差!” 他冷笑着:“莫不是觉得白兄年纪轻轻便可欺!今日便让你等凡夫俗子见识见识什么是我大明之龙!通通给我洗耳恭听!” 纵横家舌绽春雷:“白兄乃我大明武圣!” 鞍部愣住了,青年愣住了,之前叫嚣过的青年男女们愣住了,皇老愣住了,看热闹的宾客也愣住了。 提前知情者已经嘴角开始疯狂上扬。 黑泽密花竭力忍着不笑出来,艾莉薇保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助理则是掐着大腿肉,忍的很艰难。 九重花仪显然早已知晓,她捂着额头轻轻叹息,低语着却掷地有声的打破沉默:“一群蠢材。”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半个生日宴会的来客都死寂了。 武圣,大明武圣,稍微有点常识的都明白「武圣」二字的分量! 这是一国唯有五指之数的武夫绝巅,大明足足九万万人,也就出了五个武圣。 而且他才二十多岁,这是何等夸张的天赋才情。在普通人的眼里,已经是凡人所能修行抵达的极致,在往上就是半神,那是无人能抵达的极致,武圣就意味着一个修行体系的最顶峰。 很多人对此的印象只有一个:只要英灵不出,他于世间难觅敌手! 而这样的活着的传奇就在眼前……被鞍部议员的儿子骂了足足十分钟没还口。 好多宾客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凝视着鞍部的父子两个,眼神里透露出深深的敬佩还有同情。 ——可把你一家子牛逼坏了! 宾客们也觉得自己是看明白了,他们觉得九重花仪所庇护的对象其实不是武圣。而是想给鞍部家留个体面,可惜这群人不识好歹有眼无珠。 鞍部青年嘴唇颤抖,开始抗拒现实:“不,我不相信,他这么年轻,哪有这么年轻的武圣!” “闭嘴!”鞍部议员狠狠给了儿子父爱一击,打断了他几颗牙齿,内阁组员脸色难看,张了张口。 即便是八面玲珑脸皮厚如城墙也很难顺利的糊弄过去,之前始终都在无视白维,以为对方只是有靠山而已,意见根本无关紧要,等到除去了山和云雾后,发现藏在后方的才是真龙。 议员求助般的看向皇老:“皇老,这个……” 老人家嘴唇嚅嗫着,似乎想要保存几分薄面。 “老人家,想清楚了再说话。”纵横家浅笑着:“事关我大明脸面!” 王域打开扇子,这一次从正面换到背面,「风月同天」变成了「不共戴天」。 老人家的血压都气高了,连连咳嗽,旁边的人搀扶着:“老朽身体不适,且先行告退了……” 鞍部倒不是舍不得儿子下跪什么的。而是事态闹成这样,若是还低头,他这内阁组员的位置必然保不住。 惹到明国领事馆,得罪了一名真武圣还有神宫。哪怕对方不计较,他的愚蠢也必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其他辱骂的青年男女都不少,只有鞍部被推了出来当出头羊,的确是蠢的可以。 现在已没有任何回环余地。 就在这时,鞍部忽然眼睛一亮,忽然喊道:“原胜阁下,您来了!” 榊原胜在一群人的环卫中缓缓走来,瞥了眼鞍部:“嗯……你过来,我有事要说。” 第八百三十二章 英灵尚且拒我三步 榊原胜一出场,原本僵硬的气氛又开始活络。 明国武圣,明国领事馆,这固然令人惊惧。 只要英灵不出,于天下难觅敌手。 然后英灵他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上一章「天下无敌」,下一章「天上来敌」,情形变化如此之快,也教人猝不及防。 王域脸色微变,作为领事馆参赞,欺负一个国会议员没问题,和次位英灵杠上了便算是自讨苦吃。 榊原胜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了鞍部议员脱战的机会。 他不愿丢下握在手里的荣华富贵。即便得罪了对方,只要榊原胜摆明立场,其他议员也不敢落井下石。 榊原胜对情况不了解,但他也是精通人性算计,看一眼就差不多了解到大概,所以开口摘走鞍部。 一场风波到这里基本上就宣告了平息。 地位、权利的差异,最后还是落实到干脆的力量对比上。 英灵强于武圣,所以前者一句话可以掩盖住后者的锋芒。 鞍部家的青年也流露出庆幸的表情,更是死性不改的看向白维,悄悄露出了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可白维根本没去看鞍部,而是侧身一步,拦住了榊原胜的去路,左手搭在了对方肩膀上,没用多少力气。 “停一下。” 榊原胜的脚步停顿,被阻拦在原地。 白维开口:“等处理完我这边的事,再把你的狗拎回去。” 清淡嗓音掷地有声,没有一点点刻意,仿佛是再说「我先来的,你给我等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说着朴素的道理,却让每一个宾客目瞪口呆哑然失语。 榊原胜被拦住了去路,次位英灵的视线那只按在自己肩膀的手上,已经很多年无人敢如此对待他了。 谁不是小心翼翼的尊重生怕有一丝疏忽。 偏偏这个青年要跟他讲道理……可即便是武圣,在英灵之前,也显得无力,为何这点道理都不懂? “让开。”榊原胜耐着性子说了句。 “先来后到。”白维道:“让他们给我磕一个,你再把人带走。” 榊原胜衣服下方的肌肉微微隆起:“我不是在跟你讨价还价……” 白维淡淡道:“我是在跟你说道理,为何你觉得我是在放肆?” 他戏谑着问:“是因为身为次位英灵,就能言出法随了?” “不够吗?” “一般情况下是够的。”白维说:“可惜,在我这儿差了点。” “嚯?”榊原胜测过视线,眼中有汇聚的理之光辉。 王域察觉到大事不妙:“榊原胜阁下,万万不……” 可字尚未说完,刺耳的声音已经扩散而出,榊原胜的英灵之理从他的肩膀衣着直接爆发开。 英灵之理即英灵持有的神秘,成年英灵。哪怕不是战斗系的英灵也拥有八十级以上的实力。 英灵之理的实际运用无比无法,每一种神秘都有极强潜能等待开发。除了英灵自身,其他人难以了解到其理的全貌,贸然接触必然要承担憣极其严重的后果。 宴会宾客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刺激的场景。顿时流露出吃瓜看戏的表情,短短十多分钟,这瓜已经足够他们啃上几个月时间,武圣拦截英灵,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鞍部议员更是压抑着狂喜,这时候白维吃了瘪最好,对方肯定没脸继续留在瀛洲,他走了鞍部仍然稳固。 艾莉薇捏了一把冷汗,她也没料到事态如此激烈,并且她也不清楚白维和榊原胜的过节,隐隐自责起来。 九重花仪也暗暗紧张,她不担心白维会吃亏,却很担心白维会亮出黄金权能强压榊原胜。 若是他直接脱了马甲就等着女巫内战吧。 现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念头,想法各异,期待着激烈的状况能有个结果。 榊原胜爆发的理并不多,仅仅是少许,他想给对方留个教训。既是大明武圣,他便不可能动手杀了对方。哪怕怀疑对方弄死了须佐命,但只要没证据就不行。 他以为已经结束了,但试着往前一步,却忽然感到一股力量袭来。 他的躯壳凝滞了,几乎不受控制,在一瞬间失去掌控,不由自主的被压向后方。 咚咚咚! 等察觉到的时候,足下留下三道印记,榊原胜低下头,凝视着地板上的坑洞足迹。 他……退了? 不仅后退,而且退了足足三步。 满场皆死寂,一名武圣逼退了释放出理的次位英灵? 宾客们呆住了,鞍部父子脸色惨白。 艾莉薇不解是如何做到的,九重花仪悄悄松了口气。 王域微微错愕,他觉得这幕有点眼熟,像是他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场景。 榊原胜的肩膀处微微麻痹,他低下头看着足印,沉默了一会儿,低沉道:“你刚刚使用的是谁的理?” 绝不是神宫寺的理,还没完全觉醒的次位英灵的理不足以震退他。 两种理产生一次碰撞,他持有的理竟在瞬间就被冻结然后击碎。 这种强度的理,几乎足以媲美上位英灵的理。 白维磨挲着指尖:“我有必要回答你的提问?” 榊原胜默然:“的确没有必要,既然你能使用两种英灵之理,证明你至少是一名高级使徒。” “我不是使徒。”白维否认。 “对我而言都一样。”榊原胜说:“你果真是个极端危险的人。” 白维可惜道:“看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让你把「危险」的评价改成「无法评估」会比较好。” 榊原胜侧身:“我已经在你这儿吃亏两次,所以我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白维背对道:“你说了不算。” 榊原胜转身离去,短暂碰撞一次,他陡然意识到白维的身后站着的绝对不止一个尚未成长起来的神宫寺咲,还有一位明国的成年英灵。虽然不想承认,但双方的理存在很大差距,他立刻想到的便是那位号称全球最强次位的血洛阳……倘若真是那位狂人,这白维不论如何都不可轻易招惹。 他今晚来参加宴会是为了和德川一族谈判,不该节外生枝,便选择了忍让,带着家臣们退让远去。 随着榊原胜的到来和快速退场,整个宴会场地显得更加萧瑟了。 好多人都觉得自己已经吃不下了,今晚发生的事说出去都没几个人相信。 一名明国武圣正面逼退了瀛洲次位英灵,面子里子全部挣到。 宴会宾客们打量着不远处的鞍部父子还有一群藏在他们背后的二代们,仿佛是在看马戏团里的小丑。 人类是喜欢幸灾乐祸的生物啊,自己的快乐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以吃瓜看戏不亦乐乎。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之前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现在也只剩下纯粹的同情了。 榊原胜放弃了鞍部,意味着后者的政治生涯已经结束,英灵出手却被阻拦已经算是当众丢脸遭受羞辱,惹到这份麻烦的鞍部放在古代都得切腹自尽以全脸面。 “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 鞍部议员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同时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阴沉和陌生。 他麻木的按着自己儿子的脑袋朝着地方砸了三次,仿佛听不到坑爹崽的惨叫声,完后麻木的起身,无比萧瑟的离开了,好似在瞬间苍老了十岁,也不管儿子落在原地是死是活。 白维内心没有半点畅快,只是平淡道:“真是一出闹剧。” 艾莉薇忧郁道:“谁说不是呢?” “若是你早些扬名,本可以不用遇到这些麻烦。”王域拍着白维肩膀,然后压低声音:“你刚刚使用的英灵之理,是不是那位的?” 白维没回答,但王域得到了答案,他欣然一笑:“如此也是件妙事。” 白维追问,王域却做了谜语人,气的他把王域赶去了自助餐区。 黑泽密花奇怪的问:“我还没问,为何你们今日会来参加幕府的宴会?” “幕府,宴会?”白维摸着下巴:“我只是来参加生日晚宴而已啊。” “的确是生日晚宴。”九重花仪点头:“名义上如此,事实上是幕府和皇室之间的商谈。” 白维摇头:“我懒得管幕府和皇室的事,送完礼物,吃块蛋糕就准备润了,碰到这种事当真是麻烦。” “所以,谁邀请的你们?”九重花仪小声问。 “当然谁过生日谁邀请的我们。”白维奇怪:“你们不知道是谁过生日?” “当然知道,今日是德川家的小公主二十岁整生日。”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艾莉薇掩唇而笑:“你还没意识到?我妻初赖就是德川家的公主,德川千代。” 第八百三十三章 糯糯女子意,朝朝暮暮心 “德川千代就是……我妻初赖?” 最先发出惊讶声的恰恰是九重花仪,她说:“等等,我有点乱……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妻初赖是艺名,既然你也不知道,证明她的保密措施还是严苛的。” “没点提示,这谁能想到?”九重花仪摇头,她平日和德川一族几乎从不接触,神宫和其他幕府组织不一样,不需要对德川宣誓效忠。 “现在你知道了,也不算迟。”艾莉薇投去戏谑的目光:“要去给小公主献殷勤吗?” 九重花仪面无表情:“神宫不是这种献媚的角色,艾莉薇小姐应该挺擅长吧。” 白维打断了快要开始的争吵,问:“艾莉薇女士是何时知道的?” “邀请卡上有写啊。”艾莉薇随意道。 “我的没有。” “因为白先生的比较特殊,对方想要瞒着你多一会儿吧。”艾莉薇托起精致下巴:“这样才有点惊喜感,她或许是想要当面跟你说清楚,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白维默然。 “自信一点。”艾莉薇轻轻拍了拍白维后背,加油打气道:“你这么帅,还是武圣,甚至能逼退次位英灵,配一名德川公主绝对是绰绰有余。” 白维投来古怪的视线,他可不是不够自信,自信这件事上他一直都是很有自信的。 “噗……”九重花仪没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艾莉薇觉得对方笑容很恶意。 “我想起高兴的事。”葬仪很难憋的住,越是看艾莉薇一个劲儿的想撮合白维和我妻初赖,越是觉得她是给自己挖坑埋好,哎呀呀,这命运啊真是难测。 “噗……”白维也没忍住笑了。 “你又笑什么?”艾莉薇单手叉腰。 “我也想起高兴的事。”白维半真半假道:“朋友里突然多了一个富婆,挺好的。” “喜欢您就买啊。”艾莉薇继续加紧催促。 “家有贤妻。”白维婉拒。 “神宫寺又没来,或许是默认了。”艾莉薇对着九重花仪挑衅道:“对不?” 白维:“……” 我说的是贤妻,不是贤妻狐。 九重葬仪笑语盈盈的点头:“您说的对。” 艾莉薇突然没了挑衅的兴致,她搞不明白,完全不明白,这九重花仪之前还一副要跟自己在陛下的坟头前决斗到天荒地老的强硬态度,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软脚虾和无脊椎动物,任由自己一通冲锋接嘲讽,就是不给半点反应,客客气气的唾面自干。 九重花仪笑意浅淡,她之所以无动于衷是因为知道艾莉薇的拳法套路是七伤拳,未伤人先伤己的那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接下来就是耐心值和血条厚度的较量了。 与此同时,德川家深宅。 “蹲下!” “手抓着耳朵!” “跪龛前面去!跪好了!腰背挺直!” 戒尺传来呼啸的声音,两个德川家大少爷战战兢兢噤若寒蝉的跪在祖爷爷祖奶奶的灵龛前。 背后是手持戒尺面带般若面具的亲妹妹,德川千代冷笑着用戒尺敲打掌心。 “一个个都挺长进啊,看着宾客之间闹成这样就是不发一言是吧?” “德川家的组训都给你们忘光了?你们不要脸,爹娘还要脸呢!” “你们说说,今晚这件事传出去,别人家怎么看我们?德川代代这么丢人过吗?” “白先生被欺负了,你们居然都一点反应没有,真是气死我了!” 德川千代愤怒的用戒尺敲打亲哥的屁股,力道不轻不重。 长子小声说:“千代啊,你刚刚把心里话漏出来了。所以你还是最在意外人,而不是家族脸面吗?” 次子小声附和:“就是就是。” 德川千代怒道:“是又如何!” 两个兄长对视一眼,捂着口鼻,悲从中来……不演了是吧,宣称了是吧? 德川千代自言自语黯然神伤:“白先生要是生气了,不理我了怎么办?” 长子、次子:“还有这种好事?” 德川千代:“(_)” 她深吸一口气:“今晚罚你们不准吃饭!” “别啊,千代,我都饿了一天,等着吃你生日蛋糕呢。”长子求饶道。 “千代,今天你生日,好歹给个蛋糕吧。”次子小声说。 “哼!”德川千代丢下戒尺转身离开,回到了房间里,她扑倒在床铺上打了两个滚。 房门被推开,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德川千代丢下枕头抱住好闺蜜的腰:“还不是我那两个蠢哥哥,你也都看到了吧。” “是看见了。”香宫薰子轻轻点头,赞叹不已道:“之前见过白维公子便觉得他非池中之物。如今思量一番,的确担得上一句真人不露相,今晚所有宴会宾客,都会争前恐后的为他扬名吧。” 我妻初赖扬起唇角,然后又挎着小脸:“我说的又不是这个。” “噢——”香宫薰子戳着她鼓起的脸颊:“你担心他会生你气?” “嗯。” “不会的。”天照命温柔道:“他若是生气早该离开,不曾离开想来是有礼物要单独赠送予你。” “真哒?”我妻初赖立刻坐起身:“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 “不用不用。”香宫薰子轻轻抚平她衣服的褶皱:“这样就很好看了,又不是去表白,自然些好。” 刚刚庎说完她便注意到女孩发烫如熟鸡蛋壳的脸颊,惊讶的遮住嘴:“不是吧,你真的想去表白?” “嗯。”我妻初赖轻轻点头。 “你是不是演电影入戏了?” “当然不是,真假我分得清。如果不是真的喜欢,我一个菜鸟哪里能演出真感情来?” “可你父母……”香宫薰子卡顿住:“好像现在也不是什么问题了,明国武圣配你绰绰有余。” “绰绰有余是什么意思啊,绰绰有余。”我妻初赖扬起下巴:“这叫天生一对天仙配!” “他会耕田,你会织布?” “我可以学!” 香宫薰子摸着好闺蜜的脑门,心疼的说:“这脑子是有点烧坏了。” “去去去。”我妻初赖跳下床铺:“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仓促准备的表白,不一定能取得好效果。”薰子给她梳着头发,动作轻柔语气舒缓:“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去表白,万一失败了打击会很大。” “我知道,可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我妻初赖轻声道:“这几天拍电影,虽然剧本是虚假的,但很多话已经不言而明,错过这个节点,往后要说就更难了。” “因为神宫寺咲?” “不止是她……”我妻初赖看向梳妆镜里的自己:“你觉得我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 “可我总认为自己不够好看,没有特点。”她靠在薰子的胸口上,轻缓道:“我把自己的一部分丢掉了。所以变成这样是难免的结果,家里人都很心疼我,都很照顾我,可他们不知道啊…… 正因我已经丢掉了那部分。所以才想要尽可能去争取一个无悔的人生。不论是音乐梦想,还是美好的爱情。” 香宫薰子问:“即便可能会失恋?” “如果失恋了,那我便大哭一场,然后写一首失恋的歌发泄情绪,祈祷自己不要再喜欢他,早些忘了他。” 我妻初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认真的说:“这或许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吧。” 香宫薰子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脸颊:“小笨蛋,一说到「失恋」,你声音都开始发抖了,嘴上说的好听,但你心底根本没做好准备吧。” 我妻初赖承认道:“毕竟谁会盼望着自己失败呢?” “那就去试试吧。”香宫薰子鼓励道:“你也二十岁了,是大姑娘了,没人会左右你的想法,自己决定自己承担。如果难过了,就来找我吧,我会给你一杯茶,然后听你诉苦的。” “哪有你这么鼓励人的啊。”我妻初赖抱怨道:“我还没失败呢!怎么就一定会来诉苦了!我决定了,我一定要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回来。然后向你撒一大堆狗粮给你做红茶点心!” “那我可太期待了。”香宫薰子笑容温柔:“快去吧,我等你回来。” 我妻初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脸颊,冲出房门,一副走上战场的表情。 她要走向的是名为爱情的战场,输掉的人不会死去,但内心会变得伤痕累累。 天照命托着腮帮,眼神温柔里有着少许羡慕,生在这样的世家里,能凭偶遇和运气找到一个自己喜欢且可以放心去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所以她不认为千代会死心或者放弃。对一个死心眼的姑娘来说,太难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愿望和烟花一同住进了眼睛里 白维被侍者带去了庭院后花园,源自主人家的邀请。 此时四月份,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后庭院内种着樱花树,一阵风吹来,夜风扶起樱花树枝,花瓣洒落如雨,淡淡香气环绕,他站在樱花树间,抬起手接住一片樱花,听见了背后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起初是有些急促,然后一个停顿,变得平缓,走的越近越是显得迟疑。 仅仅是听着脚步声就能勾勒出女孩的形象,起初很焦急的赶赴定好的地点,然后停顿下步子调整呼吸,放慢步伐暗暗整理好仪容想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白……先生。” 听到了呼唤后他方才回身看向来者,我妻初赖是今日生日宴会的主角,打扮的无比精致,衣着仪容都梳理的井井有条,一袭和服上绣着德川家才有的家纹,对瀛洲人来说是高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以往的我妻初赖打扮的总有些出格和叛逆,该说是她的五官不够有特色,还是说她就像是一张白纸。可以通过不同的穿衣打扮来自由切换风格,角色扮演于她是如此轻松的一件事,只要换件衣服。换一种妆容,换一种发型就能从贤惠的大和抚子、青春靓丽的玉女歌星、摇滚欢腾的流行歌手和位高难攀的高岭之花的身份中自由切换。 直至现在,白维方才看清楚了我妻初赖的复杂定位。 他既赞叹又埋怨道:“不愧是德川家的公主,很有排面。” 一句话便让我妻初赖羞红了脸。 她悄悄低下头,咬着下嘴唇,然后抬起眼帘:“你是生气了吗?生气我故意瞒着你这么久?” 白维摇头说:“其实也谈不上生气,你对我的了解也不多,这是因为我们之间很少谈及家里事,人格是独立的,未必要和家庭绑定。我虽然猜测过你是个大家族,但没想到是德川家的。” 他唏嘘道:“倒也难怪你家里不支持你搞音乐,堂堂德川家的公主去做电影屏幕上的歌姬是有些离经叛道。不论是歌姬还是爱抖露,大多社会地位都不高。” “是啊。”我妻初赖数落道:“起初也是遇到了不知多少阻力呢,想想便觉得心累……好歹如今算是苦尽甘来了,也得感谢当初笨拙的自己,碰的遍体鳞伤也没放弃的自己。” 她嘿嘿笑了声,有些憨憨的可爱。 白维没有梦想那么遥远的东西,却也能明白这种为了目标拼尽全力的感受。 他递来一件礼盒。 “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二十岁生日快乐,我妻初赖。”白维将礼物递到对方手里。 “谢谢。”她眨了眨眼:“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真名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称呼我?” “因为我认识的是你,而不是德川千代。”白维高情商的说:“若是公共场合,我会称呼你为德川千代殿下;但这里是私下会面,我也懒得加什么敬称。”他顿了顿:“还是你觉得加一句敬称更好?” “不用不用!”我妻初赖玉靥微红:“不论什么时候都不用加敬称啦……只是没听到白先生用「千代」来称呼我过,有些想听。” 白维摸着下巴:“那么,千代……” “是!”德川千代仿佛小学生被点名般,认真的站稳,眼睛盯着一眨不眨。 “拆礼物吧。”白维笑着说。 德川千代脸红如富士苹果,拆开丝带,每一件生日礼物拆开之前都是盲盒,打开后藏着各式各样的惊喜。 其实白维对于如何挑选礼物没什么天赋,不少女孩子一旦过生日了,万能礼物就是玩具熊,那种特别大特别高的,结果一送送一窝,来的客人们看着手里的熊,白的黑的灰的黄的,简直是一熊熊一窝。 这种毛绒公仔占地方而且清洗不方便。实际上未必有那么好,大部分都是丢进橱柜里吃灰,动画片里那种放在床上天天陪睡的情况极少,因为陪睡的玩偶越小越好。 礼物这件东西,要么越贵越好,必要时候可以拿去换钱。所以送黄金、玉器什么的很好,大俗大雅; 要么就是越实用越好,随身都能用上的那种; 如果要谈及纪念价值为主,必然是亲自做成的手工制品最佳。 白维在礼物上稍微下了点心思,昂贵、实用、纪念价值……他全都要。 他利用现有材料制作了一枚手链,使用了黄金树脂、黄金树叶还有自己的血液。 融入了黄金血脉的鲜血的树脂会转化为非常好看的玫瑰金,造型直接选用玫瑰花。 引入黄金权能后,它随身佩带也拥有被动触发的庇护效用。 明明是金色的红玫瑰,白维却多此一举的将它送去镀了一层银。因为送出去的礼物,我妻初赖肯定会佩戴上,也不可避免的会被艾莉薇等人看见,为了不暴露,他只能在黄金上镀上银,随着时间过去,这层银会逐渐氧化掉色,然后磨损后露出内部永不退色的玫瑰金,所以主要是用来应付一下艾莉薇。 白维不会特意解释,送出的一条银色的手链看上去平平无奇。 德川千代却喜欢的很,立刻就戴上了,她是很喜欢这件饰品吗? 是,也不是,德川家的小公嶲主什么样的昂贵礼物没见过,她想要用金银打造屋子都是一句话的事,重要的不是礼物,而是谁送的礼物。 “喜欢吗?” “嗯,很喜欢。” “你其实可以表示的嫌弃一点。”白维很无奈的敷衍道:“我也是随便店里挑的。”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很喜欢。”我妻初赖微笑着回应。 她抚摸着手腕的手链,装作不经意的说:“德川家看似存在感不高,但暗中很多项目都是德川家负责投资的,瀛洲的金银产量意外的还算丰富,这部分的开采提炼打造销售都握在德川家手里,每个季度的金银的上市款式都会送一批到家里来,这手链的造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第一次看到这种造型× 根本没有这种款式的上市√ 白维被戳破了谎言,咳嗽两声缓解尴尬:“嗯,这是我送明国带来的。” 我妻初赖的视线更加促狭:“明明前两天才知道我过生日?” 白某人无奈的一摊手,终于不做无谓挣扎,自己给自己挖坑的胡乱解释。 两人在樱花树下散步,半个小时过去也没走到尽头,德川家内的后花园很大,完全可以改姓为三千院。 我妻初赖轻声道:“刚刚在宴会上的事,很抱歉,兄长们太过于肆意妄为了,早该出手阻止的。但因为我的缘故才故意看戏,想要让你出点糗。” “可以理解。”白维说:“若是我妹妹嫁人了,我大概也会对拐跑自家妹妹的猪报以幸灾乐祸吧。” “所以今天就不能给你极少他们了,不过两个小心眼也没什么好介绍的,哼!”我妻初赖小脸上写着「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你父母呢?” “招待客人去了,似乎和幕府有关,我不管那些事。”我妻初赖摆出弹吉他的动作:“我只是喜欢音乐,现在觉得或许拍电影也不错,很快乐。” “拍电影是很累的,未必次次都有这么快乐。”白维道,这部电影全靠艾莉薇爆肝撑起来,简直是加班狂魔和时间奇才。 “其实我的梦想基本上是实现了。”她伸出手踮起脚,想要朝着天空摘星辰。 “你才二十岁。” “因为我背后站着很多人啊,好多需要努力、运气、汗水、灵感才能成功的事,很轻松就完成了……以至于有些丧失了成就感。”我妻初赖自言自语的说。 “不觉得这样有点凡尔赛?” “唔,我是实话实说,投胎是没办法自己决定的。”她吐了吐舌头,憨憨可爱。 “难得过个生日,没什么想许的心愿?”白维散着步便随口一问。 “有的。”她忽然停下步子,然后转过身,悄悄的双手合掌,十指扣紧,将交叠的手掌放在精致的下巴上,明亮眼眸注视着眼前人,女孩轻启双唇缓缓许愿: “我希望……陪伴我一同度过生日结束的那个人能成为我的终生伴侣……” 她缓缓的许愿声里,有风拂过,吹起樱花,散落的花瓣在路灯的柔和光芒下翩然而舞。 她没有闭上眼睛,认认真真的凝视着眼前人,精致脸颊笼罩在温暖的光芒和飞舞的樱花里。 月亮将要升到中天,不远处一座红色的钟楼的分针和时针即将重叠在十二的数字上。 “我的心愿,可以成真吗?” 她紧握着手,眸子静静悄悄的凝视着他,期待着,盼望着,渴望着,忐忑着,紧张着。 钟楼响起了准点报时,噹-噹-噹-的声响中,远方升起了喧闹的焰火,一缕火光深入高天,然后怦然炸开,像是一次怦然心动的心跳鼓动,五颜六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眼睛,如同盛开一朵绮丽绝色的花,那双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着,那般的动人心弦。 第八百三十五章 有名赌徒输急了眼 这边是罗曼蒂克的表白场景。 我妻初赖直接抛出直球,强势表白,如何回答,如何作答,接受还是拒绝? 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不要急。 让时间倒退一个小时,回到十一点许。 和前来参加生日宴会的白维、艾莉薇等人不同,大部分人都是受到幕府的邀请而来,这场生日晚宴仅仅是个名头,真正重要的仍然是德川一族的态度。 这也直接决定着幕府的态度。 过去德川一族全权交给幕府将军,始终不参与幕府的直接管理。除了几位元老之外,连家族长子次子都是投身商业建设相关,不加入国会也不参与政治选举。 对于珍惜家庭的德川一族而言,小公主始终被保护的极好。但出去承受风雨就是父亲和儿子的事了。所以我妻初赖甚至不需要出面。 这次德川一家叫来了这么多宾客,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鸿门宴。 就像是德川家秀离开前召开那场会议一样,整个客厅内也是座无虚席。 即便是到了十一点,仍旧是无人主动离场,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结论。 因为榊原胜始终没回来,国会议员和内阁组员都不能提前离开。 哪怕要熬一晚上也要把结果熬出来。 榊原胜虽是次位英灵,但和德川幕府存在直接冲突。因为幕府将军从来世袭制,过去是靠着联姻的手段牢牢把控着英灵这一大杀器来维系稳定,而且过去的幕府将军都不是英灵。 从榊原胜被皇室拉拢走,到他想要篡夺幕府将军的位置,这都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而一旦榊原胜目标是幕府将军的位置就必然打破德川的世袭,双方难以和平共存。 这一场交谈,持续到了十一点半之后。 榊原胜从会议室中走出,黑崎鹰三郎走在一旁。 “老朽就送你到这儿了。”黑崎道。 榊原胜看了眼老人家,脚步略显沉重,迟迟没有抬起脚步。 “想不明白为什么?”黑崎鹰三郎道。 “有一些。”榊原胜看了眼闭合的会议室。 “你已经很尽力了,不论是替皇室缝缝补补,还是组建内阁,亦或者瓦解武家,削弱幕府,能做的都做了。”黑崎鹰三郎赞叹道。 “可惜有些事没能做成。”榊原胜皱眉:“我没能拉拢到神宫,否则这一场戏还有的唱。” “神宫你动不了。”黑崎摇头说:“将军也动不了。” “为什么?” “这是将军亲口所说,他说往后神宫如何,不归幕府所管,兴衰由它自己,放权即可。” “神宫里的神祗竟到了如此程度?”榊原胜震惊,旋即苦笑:“我无愧于井底之蛙啊。” “瀛洲太小,身为英灵亦会觉得掣肘,说井底之蛙倒也不是自嘲。”黑崎感同身受。 “所以我更不懂。”榊原胜攥紧拳幧头:“你能忍受这么多年,可我不行。” 黑崎叹了口气,什么都不想说。 “德川家秀一开始是有意要打破世袭的传统……”榊原胜问:“为何现在德川要干涉我?” “老朽也说了,你尽管去试试,但愿你不是为了争而争。”黑崎摇头道。 “为争而争是何意?争就应该用尽全力!” “规则之内可以,你我俱为英灵,理应知道,时代的一粒沙子落到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一座山。” 老朽的英灵低沉道:“你如何去争,德川本不想管。可你为了争而动摇国本,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皇室幕府都是为了瀛洲而存在,不计后果的争夺便是有害于国,理当禁令。” 榊原胜不禁勃然:“我何时动摇了国本!” “想想你组建的内阁,再想想如今的国会,没了幕府武将的压制,看看他们的嘴脸。” 黑崎眯起眼睛:“再想想你为了削弱幕府而做了什么,引入了多少势力?鬼神和邪神的助力你都敢借,就不怕被反噬吗?” 榊原胜深吸一口气。 “你能提前收集棋子去针对各个武家,是自己本事。但放任邪神信徒侵蚀幕府官员又是另一回事,皇室更是和鬼神勾肩搭背眉来眼去,再悄悄你国会那群歪瓜裂枣。”黑崎拄着拐杖敲击地面:“都是一群什么嘴脸,乡下大名,暴发户,再过二十年,继承他们位置的会是那群子女,难道会比他们的父辈更好?” 黑崎鹰三郎点到即止:“所以,你过界了。” 榊原胜不服的握拳:“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邪神信徒动向我掌控的一清二楚,鬼神之力也不算什么,在现世里,它们能使用的力量极弱,没有凭依物便无从发力;至于国会,我自然会慢慢肃清,只要我拥有将军之位,一切都不是问题。” 黑崎鹰三郎深深看了眼榊原胜:“你知道政治家最可笑的是什么吗?他们总能以为自己只要上了台,就能控制住一切自己带来的灾难,有些谎言说了一百遍,连自己都信以为真。” “可你难道没想过,你利用这些,会有多少无辜者为此付出代价?神宫差点就成了你谋划的牺牲品,幕府武家如今各个家破人亡,失去匾额带来的连锁反应是大量无业游民的出现。而这群人自恃武力,没办法做师范和正经营生就只能加入极道!” 三朝元老将拐杖敲的砰砰响:“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后果必然反噬自身!” 榊原胜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他冷笑:“分明是你们要输,所以急眼了,还拿些大道理来压我。” 黑崎重重叹息:“竖子不可与之谋也!” 榊原胜瞥了眼黑崎:“这一局,算你们领先,你们有办法把那位流浪在外的英灵叫回来,我也有我的办法,话到这个份上,谁都别想轻易的结束。” 丢下一句狠话,榊原胜推门而出。 他的战车上绑了太多的人,已经过了起步加速的阶段,已经无法回头了。 车门焊死,谁都不能跳车,在快进的路上,谁都得踩一脚油门! 径直离开德川家时,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 榊原胜坐在了汽车后座上,他赶走了司机,只留下自己独一人在车内,点燃了一根雪茄,深吸一口,灼烧的烟丝吸入肺部化作白烟继而从口鼻中吐出。 一道侏儒般矮小的黑影打开了车门,笨手笨脚的进来坐下。 “看来你是遭遇到了不小的挫折。” 榊原胜打断了对方的废话。 他的心情沉闷而糟糕:“我不是想被你嘲笑的才把你叫来的。” “我也没有闲到有时间来跟你聊天。”黑影十指交错:“所以,你要和本尊做生意?” “我想要将军的位置。”榊原胜低沉道:“你如何能帮我拿到手!” “不论代价是什么?” “不论一切代价!” “不错,很不错,本尊开始欣赏你了,为了目标不惜一切代价,如此才算是个枭雄。” 黑影哈哈大笑着鼓掌称赞:“幕府将军之位并不难得到,本尊可以协助你演一场好戏……只要本尊取回了全部的力量。 可与上位英灵一战,我保证这位幕府将军会因为灵魂受创而退隐二线,届时你自然有绝佳机会。” “等你取回了力量,在现实中显现,你还会遵守诺言?”榊原胜质问。 “本尊是跟你学来的话术啊。”黑影玩味的说:“只要你拿到了幕府将军的位置,一切问题都不是;本尊也一样与你说,只要你愿意将你的理开放给本尊,本尊自然会协助你解决任何麻烦——还是说,你连自己说的话也不相信,压根没想过要兑现?” 一顶帽子扣下来,榊原胜冷笑:“激将法,你以为这会有用吗?” 他吸着雪茄,闭上眼帘,很可惜他现在跟没得选择。一旦在外游荡的英灵回到瀛洲,他必将面临失败。 这时候搏一把,或许还有机会,只要自己成了将军,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所造成的全部损失都可以被抹去,因为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漫长的沉默中,榊原胜睁开眼:“好,不过我还有额个要求。” “什么?” “黑崎得死。”榊原胜顿了顿,摇头道:“所有挡路者,都得死。” “你可想好了……德川一族若是灭了,你可不好交代。” “那又如何?你不是要与德川家秀大战一场么?”榊原胜淡淡道:“这恰巧是个理由。” 黑影嘲笑道:“你想算计本尊?可你不知本尊本就有意吞下整个江户,你倘若不后悔,本尊自会气吞万里,以此为祭品,足以让本座抵达巅峰极境!” 榊原胜摊开手掌,一枚理的碎片缓缓剥离,他的面色也一刹苍白。 这一刻,连黑影都少许沉默了,没有着急的伸出手,它良久后道:“你倒是真果断。” 榊原胜虚弱的捂着额头:“我知道放出你会有什么后果,可我不甘心等着输。” “什么都不做也只是留下来等着惨败,看着唾手可得的东西被他者取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赌一把!” “至于赌一把能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后果……如果我败了,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不去做,谁会记得我曾手握这种选择和为此做出的牺牲!” “我若是争输了,往后的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若是争赢了,历史如何书写都在我手!” 他表情狰狞,俨然如同一个疯狂的赌徒:“换成你,你会怎么选!” 黑影瞥着心意已决的榊原胜,摘下对方掌心那枚银光熠熠的碎片。 “本尊以黄泉之主的名义保证……你定然能得偿所愿。” 第八百三十六章 白雾异变之章 噹噹噹—— 钟鸣声宣告着十二点的到来。 女孩当面的热情表白也让白维暗暗心跳加速。 如何回答呢? 搪塞是不礼貌的,所以能回答的也只有是与不是。 白维其实不太明白她对自己的好感是从何处而来,他们相识不算久,也没有经历多少,感情基础并不牢靠,也没有那么多可诉说的故事,只是相遇相识,如此简短的认识足够将「一辈子」的分量压上吗? 他不太肯定。 诚然白维如此所想是一种对人性的尊重,这是源自于他的自我认识,下意识的以己度人,认为每一个人生来都自由。 可以决定人生,可事实上大徵部分的人是没有选择权的,要么随波逐流,被家里人安排相亲,选个凑合的对象结婚; 要么是谈一场热情奔放的恋爱,最后消磨了热情,败在了现实和物质之前。 如果要问我妻初赖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理由可以有很多,女多男少的世界,女孩子总得主动点,否则要守活寡。 非得说一个最真实的理由,她一定会回答因为待在一起就很舒服很安心。 差不多每一个遇到白维的人都会这么觉得,认为留在他身边会很安心。 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的身边,肯定是有目的性。或许是报团取暖畏惧孤独,或许是别的什么。 其实白维遇到的好多女性都本不该想着跟他黏在一块。 举个例子来说,不论是薛寒泪、云无心、朝露、柳生霜月,她们原本的人生轨迹都该是自强自立的路线,要么自己跨越障碍,要么坚持不懈屡败屡战。 不会和其他人诉说苦闷烦恼,也不会有谁和她们并肩而行,谁的一生的重量都得自己来背负才算正常。 在家里磕碰着了会扯着嗓子哀嚎老半天,明明没有故意心思却还是会引来家里人注意,哪怕得到的只是几句关心; 可若是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摔了一跤狠的也不会哭,爬起来拍拍衣服忍着疼继续走,因为在外面是孤独的。 所谓的安心感,或许是因为共患难。 不,或许连共患难都不算。 白维擅自的打破了她们画出的边界线,跳了进来,撑起一片天空,抵住了暴风雨,给她们留下了深刻记忆,等到雨过天晴后,她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忍受独自一人打着伞行走在漫长人生路上,可白维已经跳了回去,还顺带把那把雨伞也收走了。于是为了把雨伞要回来,她们会寻求更牢固的关系,即婚姻。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很好,白维也憧憬过,自己就两只手,左边爱情右边家人,如此便已经圆满康乐,奈何缺憾太多根本弥补不全。 现在丢在眼前的问题便是如此。 他必须决定是再多一只翅膀还是给女孩添一道遗憾。 总之不能沉默太久,越是沉默,越是让气氛僵硬,越是会消磨耐心,满腔热情都会被冰冷的夜色冻结。 烟花绽放也仅仅一瞬间。 白维做出决定,给予回应:“我……” 回答已经准备好,可惜没能说出口,就在话音正要落下之时…… 忽然间!白维看到了一阵白雾翻滚,深邃的白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张牙舞爪,它来的很快。 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巨大的异变。 白维的灵魂感知中传来了极其危险的信号,他听到了轰鸣声。像是一颗原子弹在沙漠上引爆,像是一枚陨石坠入了太平洋,从爆破中心扩散出的无数尘埃化作层层叠叠的白雾。 一道声波席卷而过,紧接着便是那白雾如同掀起的海啸,弹指之间扩散至四面八方。 狂风骤起,白维只能拉住近在咫尺的我妻初赖的手掌,将其护在身前,转过身用后背承受那股白雾。 他俨然已经点燃了黄金权能。 可眸子里熊熊燃烧的黄金瞳在白雾里仅仅坚持了数秒就熄灭了。就像是再如何明亮的车灯也无法穿过厚重的雾霾,他和我妻初赖都被吞没。 不仅是他们两个,还有几乎整个江户。 像是一只手在揉捏着白雾,让它爆散扩散,均匀的散播到每一个角落,笼罩了每一个街区。 浓烈的白雾席卷而过,像是一层潮水,等潮水覆盖,白维起初有种强烈的窒息感仿佛溺水。 可下一刻他适应了这种变化,睁开眼睛,四周的场景已然变迁:“这里是哪?” 樱花树不见了,白维置身于一片陌生的街道,空气里飘散着稀薄的白雾,街道上只有闪烁着的霓虹灯广告牌,见不到一个行人。 我妻初赖废了好大心力才压制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从青年怀里挣脱开,她小心翼翼看向四周,见到陌生的街景后也奇怪的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空间坐标发生了偏移?”白维自言自语:“这里还是江户吗?” “我,不认识。”我妻初赖小声的说,她忽然间觉得有些冷,走了一步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穿着裙子。 可她之前的打扮分明是德川加的定制和服,头发也盘了起来,现在却改成了乖乖女的姬发式。 白维说:“这一身像是你拍电影时候的穿着。” “电影……”我妻初赖原地蹲起几次,靠着简单运动让身体暖和起来,她忽然想起:“这种情况不觉得和上次有些像吗?” “灰潮么?的确是有些相似。”白维道:“但破碎天堂内部并没有文明的痕迹。” 更棘手的问题也不在这里,而是在于…… 白维尝试唤醒黄金权能,但没有回应。 他运转真气,隔空挥拳,也没有打出冲击几十米的拳风。仅仅是维持不到几米就消失了,被削弱了很多。 但这怎么可能呢? 黄金权能的神秘性极高,不可能被压制住,自己一点都感知不到权能的存在; 武道修为还保留了一些,但是并不算很多,远远达不到武圣境界; 甚至,他连感叹号和等级都看不见了。 有古怪。 白维道:“总之先离开这儿,我们先找到附近的地图再……” 他拉着我妻初赖,打算离开街道看看附近的情况,刚刚抵达街道尽头,一大群暴徒涌至眼前,将道路拦截的水泄不通,摩托和轿车挡住去路。 穿着黑色西服、摩托车手服的暴徒们手里提着各种装备,刀剑、球棍、自来水管甚至还有枪械。 为首者是个刺青脸,狞笑道:“你跑不了了!” 标志性的黑道弹舌音,刺青脸骂道:“小的们,给我抓住他!” 我妻初赖瞠目结舌:“这,这是?” 白维点了点头:“是……电影剧情。” 两人都参与了电影拍摄,剧本都背的滚瓜烂熟,这个剧情有拍摄。仅仅是持续不到三分钟的场景,也是一段展现武力的动作戏,标准的围追堵截的追逃戏。 角色还原度极高,前后都是暴徒,角色一致,而场景也和电影选址完全一致。 白维低头审视自己的打扮。果然也不是原本那件干练的黑西装。而是一件变装用的卫衣,脸部佩戴着口罩。 “我们现在是在电影里?” “不清楚,或许是一种幻境?”我妻初赖掐了一下大腿:“嘶,好疼。” “不是普通的幻境,也许是灵魂幻境。”白维说着一脚踹踹飞扑倒跟前的暴徒,对方飞出去十几米远,然后仿佛没事人似的站起来,骨头咔咔作响,片刻又恢复过来,还能叫骂。 这人是海贼王片场出来的龙套吗? 我妻初赖紧张道:“接下来怎么办?” “先跑吧。”白维苦笑:“如果真的是电影剧情,或许我们应该按照电影的剧本演下去。” 权能、修为都被封了,面对打不死的电影龙套,只能跑了。 他有些奇怪的是,我妻初赖原本并不在这一段剧情中出现,她现在却在这儿。 但已经没时间纠结这些误差了。 他捡起掉落的棒球棍,打算直接破开重围。 第八百三十七章 在电影里杀人不算杀人 杀出重围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 偏偏身边多了一位我妻初赖,她不具备任何战斗力,这无异于给白维增加了一份累赘。 这群暴徒也的确没留手,虽然是拍电影,但的确不是闹着玩的。 白维不想试一次骨头断掉后能否恢复,他的肩膀有点擦伤,也并没有立刻复原。 龙套仿佛不死之身,主人公反而容易遭遇重创……这很电影。 花了一番功夫,白维还是选择了拍摄电影的那条路线突围了出去,他尝试其他路线突围。但无一例外都遭遇了更猛烈的反扑,甚至机关枪都端出来了。 仿佛是在要求主演的严格按照电影剧本发展。 离开了暴徒的包围圈后,两人寻了一处街边的店铺歇息,已经深夜时分。 但这里还有一家咖啡厅在营业,偏偏所有暴徒都绕开了这座咖啡厅搜查,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摩托车,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却没注意到坐在店铺内的两个人,真是显得异常不合理。 “那群暴徒,他们看不见这里?” “因为按照的电影情节,我们已经逃了出来,并且会停留在这里短暂歇脚。”白维看了眼时间:“过一会儿后,接近天亮才会有暴徒追过来。” 我妻初赖奇怪的问:“可按照电影场景,我这时候还没遇到你吧?” 白维点头:“按照电影剧本的时间轴,我今晚不会见你,只会在门外留下一份书信用以道别。” 两人都直接称呼「你我」,而不是用电影里的假名。 “所以你打算按照剧本走吗?” “我想试一试。”白维道:“绝大部分的电影剧情里,我都是隐藏着的状态,实际活动的场景不多,和艾莉薇讨论剧本的时候,也只有大概模糊的印象。 毕竟我不是电影的真主角,你和艾莉薇才是……这么一想,我猜测艾莉薇会不会也在这部电影里?” 我妻初赖迟疑道:“她应该还有段时间才会出现吧。” 白维点头:“大概是三天后。” “你打算和我分开行动吗?”我妻初赖紧张的问。 “不会,我只是想试一试,没说一定要分开行动。”白维道:“你现在能跟我进行交谈就已经是和电影剧情脱节了。而我们也不清楚这个幻境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更不清楚若是在这里死去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最好是不要铤而走险,也不要尝试破坏电影原本的剧情走向。” 我妻初赖抿着嘴唇:“电影的剧情不止一种,我们至少拍摄出了三个变种,而且结局预定更是多达五个,好的坏的都有……” “我知道。”白维早有预计:“只要把剧情引导向好结局就没问题,我在意的倒是另一件事,一场电影的实际时间跨度可不短,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长,长时间停留会有什么结果,内外时间流速是否一致,都是未知数;而且我们陷入了这诡异的境地里,其他人又如何了?” “我也很担心其他人。”我妻初赖轻声道。 白维注意到摆放在桌子上的咖啡已经逐渐消失,没有人喝它,它却逐渐消失了。 “走吧。”他站起身:“暴徒们要进来了。” 几辆摩托车已经靠近了咖啡馆,休息时间已经结束。 “这么快?”我妻初赖看向时钟,惊讶道:“等等,这个时钟走的好快。” 之前看还是凌晨,现在已经到了凌晨四点,交谈不足五分钟就过去了四个小时,时针跑的飞快。 “看来这幻境也会自动调节时间加速剧情。”白维苦中作乐道:“倒是不用担心浪费太多时间在这儿。” 他拉住我妻初赖的手,在一名服务员的引导下从后门潜逃。 两人其实完全不认识路,但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两侧的风景在白雾中不断刷新。 直至前方出现了一处坡道,坡道尽头是一座单人公寓楼。 “三层零九号房。”我妻初赖仰头看向第三层楼:“另一个我就在里面。” 白维摸了摸口袋,从空荡荡的口袋了翻找出了一封书信,将书信塞进了公寓楼一层的邮箱。 刚刚做完这件事,不远处已经快要天亮。 “等等。”我妻初赖拉住白维:“我能不能进去看看?或许里面会有另一个我呢。” “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有的话,那另一个我也不是我妻初赖,而是这里的电影角色。”我妻初赖认真道:“如果没有,那我必须承担起这个角色了,有必要确认一下。” 白维同意了:“需要我跟进去?” “不用不用。”我妻初赖摇头:“如果你非要进去,就破坏剧情了,搞不好会闹出什么问题来。” 白维无奈同意,留在了楼下。 我妻初赖去了三楼,她没有敲门。但房门很快被打开,她进了房间,大约十几秒没有动静。 白维等待了一会儿,足足三分钟后,她才离开房间走了下来。 “房间里没有人。”她加厚了衣服,里里外外换了个崭新:“刚刚那套衣服太冷了,所以我换了一套。” “挺好看。”白维随口道,他看向公寓楼,还是不由得觉得奇怪:“如果没有另一个你,现在你和我见面,难道不算是破坏了电影剧本?” “或许不算吧。”我妻初赖同样表示着费解,她问:“接下来的剧情是什么?” “拿到信,然后拆开阅读。”白维回忆着剧本:“顺着信件的信息开始查找线索。” “查找线索……具体呢?”我妻初赖说着已经拿出钥匙打开邮箱,从里面翻找出了一张信纸。 “信纸上写了什么?” “空白的。”我妻初赖将信纸翻转。 “倒也是。”白维道:“这部分剧情没有直接展现,剧本里也算是后来闲聊中一笔带过,不过信纸上应该是有内容的才帺对。” 我妻初赖思索着说:“或许是因为还没到该拿出来的时候?这张信纸最早展现出内容,应该是在和艾莉薇见面之后吧?” “的确,那就先把信收好。”白维道。 “接下来是要去见艾莉薇?”我妻初赖问。 “不,去见见那群暴徒。”白维摇头:“按照剧情背景设定,这三天内,矛盾也会进一步激化,我会从极道组织那儿拿到什么东西。” “现在就去?” “要等天黑了再说。” “那应该很快了。”我妻初赖看着天空,太阳已经从早晨来到了中午,几分钟后就日落西山了。 “还真是挺快的,仿佛内置了一个派蒙。”白维还有心情吐槽:“可惜我不认识那地方怎么走。” “叫个车好了。”我妻初赖招了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眼前,她打开车门,报了一个不动产公司的名字,出租车便行驶向了目的地。 车辆停靠在了一座不动产公司前方,这儿也是拍摄的场景之一,借用了某个极道组织的公司。 可以说是完全的实景实地拍摄。因为给的钱不少,对方也就同意了拍摄,签订的商业合同。 该场景内也有一场热闹的打斗戏,两个姑娘大闹一场事务所,不少极道组织还主动做龙套进来挨揍了。 “你留在楼下吧。” 白维从路边拾起一把黑色雨伞,独自冲进了事务所,整个事务所内的极道暴徒们数量不多,大部分都派出去搜人了,十几个人根本不够打。 他一路杀到事务所内部,丢出雨伞命中极道组织的组长,将对方手里的枪械击落,然后压着对方的脑袋逼迫其打开保险箱,取出了一份电影内的重要道具的文件后,他将组长尻晕过去,转身离开事务所。 回到正门口,还没下楼就见到我妻初赖走进来,她脸色焦急:“下面好多暴徒正在围过来!” 白维将文件收好,的确是听到了车辆呼啸的声音,这才十分钟就来了这么多人? 瀛洲的事务所占地面积不够大,没有那么宽敞的面积建设安全通道。 我妻初赖找到一扇窗户通往事务所后方,就在最内部的办公室,旁边的倒霉蛋组长还晕着呢。 “我先跳下去接着你。”白维先跳了一步,三楼高度接近十米,他轻巧落地。 我妻初赖几秒后从窗户边探头看下去,她犹豫的坐到窗户边缘,往下一跳,手里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白维接应的非常到位,轻松的将她放下。 两人前脚走出后方的巷口,后脚便听到怒骂声,有名极道从窗户里探出身子,表情狰狞的嘶吼:“你敢杀了我们组长,我要你血债血偿!” 我妻初赖惊讶:“你杀了他吗?” 白维摇头:“只是打晕过去而已,哪里杀了?虽然血溅出来不少,但人不可能死的,看着夸张罢了。” “而且我在电影里有个极其重要的特点,那就是「不杀」,被打一顿最多半身不遂。虽然生不如死,但绝不可能死,这手法一看就知道是布鲁斯韦恩亲传。” “这家伙可是后续剧情的重要角色,现在还不能死,他死了电影剧情就乱套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电影才一半,主角全没了 时间一晃又是两天。 说是两天,但天黑天亮都在极快的时间里轮转,根本难以察觉到实际变化。 按照艾莉薇的剧本,最开始的一幕应该是女主人公的自述开始的,漂泊过海来到瀛洲。 如果这个不是电影角色而是艾莉薇,那么她也醒来就应该是在海上,然后漂泊了几天时间才到。 白维只能确定这里是一种心灵幻境。对于它的具体运作流程尚不明确,按照它的规则来走应该没错。 既然这种神秘能压制住黄金权能,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蛮力破局的选择。 黄金权能倒也不是万能。 不……黄金大权足以挑战旧神,可中阶的权能还达不到那一步。 不是它弱了,而是我菜了。 这是一款「我的问题」。 白维简单的自我检讨着,然后将注意力放回到码头位置,一艘渡轮已经出现在港口,能够看到站在甲板上的灰发女巫。 那女孩站在甲板凭栏眺望。既有着对不曾来到不曾抵达的异国他乡的期许,又有着忐忑不安。 这些都能从她的神情中窥见,情绪表达的十分直白,并无半点沧桑。 “她不是艾莉薇。”白维说道,有些庆幸又略感失望。 “这就确定了?”我妻初赖问:“不打算近距离试探试探?” “明明知道是电影,她又要演给谁看?神态动作表情都和电影描写完全一致,只能证明她是电影角色的安娜斯塔西娅,而不是艾莉薇。”白维肯定道。 “好吧,那试探留到见面的时候。”我妻初赖捧着一杯奶茶小口喝着。 “正式见面是在什么时候?”白维提问。 “我记得她应该是找到了你原本的住处,剧本里写到安娜的智商很高,通过之前的信件交流和几张照片就推断出了居住的大体位置。然后在路上和我产生了第一偶遇,仅仅是擦肩而过。”我妻初赖将剧本记得很清楚:“哪怕只是这一段拍摄就花了不少时间。” “表现的自然点,这里可没有观众,只有演员。”白维宽慰道。 “嗯,我加油。”我妻初赖放下奶茶。 时间加速,地点置换,一处幽静街道处。 来自异国他乡的女巫拿着手里的照片寻找着住址,仔细比对着,却忽略了前方来人。即便立刻规避也还是撞到了一起,几张照片和背包洒落在地。 “抱歉,抱歉。”黑发的女孩立刻道歉,正要弯下腰将背包捡起。 “没事。”安娜轻轻摇头表示不介意。 女孩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脸色一变,看向背后的巷道里攒动的人影,立刻捡起背包后转身逃开。 双方的背包在这里发生了一次交换,也为后续剧情埋下伏笔。 我妻初赖将几名黑帮份子引诱到巷道里,白维轻松将他们放倒击晕。 他说:“演得不错。” 我妻初赖提起背包:“之后就是找到背包了,一旦找到背包后,我就得长时间和她待在一起活动,这样时间会不会被拉的太长?而且好多台词,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白维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可以考虑加快进度,譬如说额外提供一些线索,只要最终导向的剧情没有问题就行,极道黑帮也不是最棘手的问题,最棘手的敌人是藏匿到最后的鬼神。” 我妻初赖苦恼道:“一旦改变剧情,就要临场应变了啊。” “不改动也可以。”白维道:“实际上的电影再多也就两三个小时,时间跨度三个月。但真正的有效时间并不长,一定会快进。” “我担心会出意外。” “我会在附近盯梢。”白维踢了一脚旁边的极道:“现阶段,这群暴徒的袭击会有点恼人。但有安娜打掩护,在正式爆发冲突之前,还不至于出现太大问题。” 电影的叙述讲究节奏感。 一幕幕的故事循序渐进的推进,埋设伏笔,铺垫剧情,增幅矛盾。 而矛盾来到极限就会迎来一次爆发。 融合了爱情、暴力、黑帮、鬼神题材的这部电影,前一个小时都是在铺垫,对应了接近二十多天的探查举证还有两个女孩的友谊升华,以及一处处伏笔的铺垫; 而后面一个半小时的剧情全程都是怒涛式展开。 关键的剧情变奏点在于一处,即「公寓爆炸」。 设定上即是矛盾的引爆点,极道的忍耐度来到极限,起了绑架人质的心思,他们要引爆我妻初赖的住所,不惜杀人,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藏匿的白维出现。 经历了一番阴差阳错,最终造害的却是邻居家的好心老婆婆和她的孙女。 两个女孩的愤怒抵达极限,索性收拾收拾后直接驱车闯进了极道的事务所之中进行诘问。 双人拆组的片段放在电影里也是极其精彩的一幕剧情。 便利店内,已经换装结束的白维和我妻初赖背对背的交流着,不远处安娜正在购物。 他们已经接连闪烁的推进着电影剧情,接下来是剧组成员凹了足足二十个小时才完成的公寓爆炸片段。 虽然是电影,但爆炸也真的会死人。 “注意安全。”白维道。 “安心,只要我能按时撤出来就没事。”我妻初赖说:“我们一路上都是按照电影剧本走的,对吧?” 白维瞥了眼哼着小曲的安娜,点了点头。 为保险起见,没有加速剧情,一切都按照电影剧本来走。 我妻初赖放下商品,轻声说:“她在叫我了,我很快回来。” 白维默默目送两个女孩走回到公寓楼里的房间。 之后该是一旁的老婆婆和孙女带着一锅炖牛肉邀请她们共进晚餐。 爆炸时间被安排后在老婆婆敲开房门后的第五秒。 白维等待着剧本发展,他站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看向公寓楼。 时间没有加快流动,等待的时间显得焦躁而漫长,而老婆婆的那扇房门也始终没能打开。 白维低头看了眼时间,却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具体的爆炸时间是什么时候,因为剧本里没有写过。 他正思索时,忽然听到了声音。 他抬起头来,见到房门半开,安娜正要走出房门。可那一瞬间爆发出的火光点亮了视线,喷涌而出的光和焰,将公寓楼的半层直接夷为平地。 狂热的火焰和冲击力袭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将方圆半公里的玻璃都震碎开裂,人群捂住耳朵,止不住的耳鸣声令人面露痛苦之色。 焰火和滚滚浓烟冲上天际,半个楼层都在燃烧,混凝土石墙壁被贯穿,这恐怖的爆炸比拍摄现场还要强上太多,即便是左邻右舍也一同共赴黄泉。 白维冲了上去,接住了从三楼上摔落下来的女孩,和艾莉薇一模一样的安娜是个电影角色。可她躺在怀中,鲜活生命正在流逝。 她的双眼都是血色,耳鸣头晕,巨大的冲击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已经是将死未死,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察觉到拥抱她的是谁。 “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轻声的念出剧本里没有台词,然后闭上眼睛,手臂垂落,生命断绝。 电影的女主角死了,死在了她追寻爱情的道路上,死在了恋人的拥抱里,带着少许的迷恋、满足和遗憾。 白维仰起头看向燃烧的公寓,他抱起尸体走上三楼,燃烧的熊熊火光刺眼,味道刺鼻。 “初赖!”他大喊道。 可里面毫无回应,滚烫而炙热的火焰无法被熄灭,整个公寓地面都是漆黑的焦炭什么都没留下。 好在墙壁都被摧毁了,终归能看清一些,白维庚从石头里翻找出了半具燃烧的骸骨,还有一只断裂的手臂。 这是曾经名为我妻初赖的一部分。 她也死在了这场爆炸里。 虽然是电影,虽然是幻境,虽然这里的死亡并不意味着现实中的死去。 但是,倘若死在这里,会不会让灵魂也消逝消亡? 白维不愿去做这种最坏的设想。 电影拍摄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两位女主人公都葬生火海,只留下男主人公径自站在烈焰中发着呆。 剧情已经错乱,故事已经崩解,失去了两位女主人公的电影已经沦为毫无价值的烂片,豆瓣四分都嫌高。 白维拾起地上那截断手,触碰却觉得万分冰凉,将断手收入怀里,然后转身看向楼下围堵着的暴徒们。 即便只剩下一个人,电影还会继续演下去,直至自己血液流干为止,故事都不会结束。 他从烈火中走出,从楼层上跃下时身姿仿佛猛虎穿过山林,獠牙亮,欲饮血,声声急。 第八百三十九章 行向至深 电影还在继续。 只是基调从悬疑、浪漫、奇幻的爱情电影,变成了一场昆汀式的杀戮美学。 鲜血如画,利刃割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故事已经崩溃的缘故。 白维手持利刃砍人的时候,原本存在的某种「限制」已经不复存在。 之前他是不杀人的,或者说想杀也杀不了,现在这种限制已经消失了,他挥刀斩杀暴徒的时候,伴随着鲜血飞溅,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白二色。 就像是杀死比尔里的歌厅大战,人体断肢里喷涌出的血液是黑白色的,涂满在大街上,充满了黑泽明式的灰白电影风格。 暴力也算是一种美学,隔着电影去观赏人为制作的虚假。 某种感官也正在被剥离,白维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沦为电影角色,他大可以不必如此愤怒,可不论如何劝说自己冷静,这幅躯壳已经开始自动代入了电影男主角应有的逻辑,顾不得压制,不断的砍杀暴徒。 一颗颗头颅,一截截断肢,半条街道上被血色染红,仿佛一处人间的修罗地狱。 他独自一人杀穿了整个暴徒的车队,一刀掀开了车辆的顶端,刀上的血脂渗入汽车的海绵垫里,他的右脚踩在极道组织若头的肩膀上。 本想着一刀将对方砍死,可他从这个人的眼里看到了强烈的仇恨。 仇恨? 真是荒谬。 “动手吧!” “就算你杀了我,整个瀛洲的极道都不会放过你!” “我们已经将悬红提高了二十亿!这是我们组的全部资产,足够雇佣强者来杀你了!” 若头被斩断了一只手臂仍然不肯半点屈服,死死盯着白维。 “不管你逃到哪里去,都有一群恶鬼会跟随着你,直至你精疲力尽,他们就会扑上来咬断你的喉咙!” “所以胆敢靠近你的人都会死,都会迎来不幸!就像她们一样!” 他如同厉鬼一样的嘶吼道:“恐惧吧,后悔吧,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白维举起刀,轻轻压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只淡淡的问:“为什么?” 他不理解的说:“我不过是取走了一份重要文件,为什么你们要放弃全部资产的悬赏我的性命?” 这费解的提问让若头思考停顿了一下,他一怔,然后怨毒道:“kisama!到底在胡扯什么!事到如今居然还该露出一副无辜者的表情!” 面对额头青筋暴起的暴徒头领,白维稍稍抬起刀刃:“你既然连死都不怕,也不妨把话说清楚了,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我?” 若头额头青筋暴起,爆发最后气力,仿佛如同野兽般扑上来。 白维一脚把他踹回座椅上,刀对准对方眉心:“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愤怒的暴徒头领先是讥讽的笑起来:“你这个刽子手,敢做不敢认!哈哈哈……” 白维淡淡道:“我被你们围追堵截不止一次。但在此今晚之前,我没有杀过任何人。” 若头脸色的愤怒稍稍淡去了,冷却后的头脑运转着,他陷入沉默。 “即便是那群暴徒,我也没杀过。”白维继续说:“你的组在此之前有过实际的人命损失吗?” 若头顿了顿,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没……” 下一刻他的面部肌肉再度狰狞:“不管有没有!你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白维低沉道:“你考虑清楚了再嬨说。” 若头沙哑道:“想清楚又有什么意义!你已经杀了我这么多组员和若众!连我们组长大将也……” 白维皱眉,机械的重复道:“在今晚之前,我没杀过任何人,包括你们的组长!” “你放屁!就在你走后,我们组长就死了!” “他或许是被别的组织暗杀的,嫁祸给我。” “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整个屋子都被堵死了,出入的道路只有窗户!逃窜的只有你!”若头冷哼:“不是你下的手,还能是谁!” 白维挑眉,瞥了眼若头,然后挥刀斩落,一颗头颅飞起落下。 他从燃烧的车辆中走出,背后传来爆炸的声音,车辆撞毁后一定会爆炸,这是电影的逻辑。 事实上即便点燃了油箱,车也不会那么容易爆炸的。因为燃烧需要庞大的阳气,而液态的油容易点燃却不容易爆燃……这些都在证明,这里仍然是一部电影。 即便主人公都死去了,故事情节早已分崩离析,电影也还在继续。 暴徒们毁灭了,主人公们也消亡了,那么接下来的电影会怎么演下去?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男主角要凑够余下的一个多小时戏份? 很难的,一个人是无法把独角戏唱到底的。 除非,还有些秘密没有揭开; 除非,电影的剧本里还藏着某些意想不到的真相。 要说疑惑,自然是有的,最大的疑惑便源自于这次自杀式的袭击,很符合电影的逻辑,也符合极道的做法,却唯独不符合艾莉薇书写的剧本以及白维亲身体验的真相。 他并没有杀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不杀的规则限制,相杀也杀不了。 可这群暴徒的疯狂袭击的事实证明那个极道组织的头领的确死了。 为什么? 唯独这一点极为不合理。 白维行走在街道上,四周的场景不断变迁,他不知道往什么方向走。而整个街道也陷入了无序的场景变化里,从街道变成室内,从室内变成山路,从山路变成庭院,毫无秩序的连接,铺成一条胡乱剪辑而成的道路,像是游戏贴图的次序错乱而形成的杂乱无章。 可他根本没有去观察这街边风景如何,而是沉浸在思考之中。 一切皆有缘由。 自己没有杀死极道组织的头领; 而电影剧本的崩溃真是从那一次开始。 倘若自己没有杀死他,会是谁动的手? 再深入点考虑,对方为什么要杀死极道组织的头领? 这里是电影的世界,除了熟知剧本的外来者,没有谁会动手,更没有理由动手。 之所以动手,是为了扰乱电影剧本的发展,是为了毁掉这个故事,而事实上对方也成功做到了,通过一个非常微小难以察觉的伏笔,摧毁了预定的电影剧本。 然后呢? 单单毁掉剧本仅仅是手段。而通过这一手段达成的结果便是将自己困在这部电影里。 因为已经脱离了预定剧本的电影。不论如何都回不到原本的正轨。若是它无法迎来结局,自己也就无法脱离这一处幻境。 等等…… 白维的脚步停顿:“迎来结局?” 电影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虽然一共预设了五个版本,但不论哪一个都是走向的结果不同,最终要应付的问题依旧一致。 即便没有女主人公,即便是一个人,也能够解开电影里的谜团,迎来结局。 只不过这个结局会是被观众怒喷烂片的孤苦一生结局,也就是第六个结局。 对白维而言,什么结局不重要,让电影结束才重要! 倘若对方是为了摧毁电影剧本将自己封锁在这个幻境之中,那么对方的下一步目标必然是摧毁自己独自通关迎来结局的可能性。 在这里继续踟蹰不前犹豫不定反而是葬送了自己最后脱离的机会! 想到了关键之处,白维陡然停下步子,不再漫无目的继续游荡。而是转过身,回过头瞬间,他又一次回到了燃烧的街道上,从地上扶起一架摩托机车,拧开油门,轰鸣声咆哮。 取车前进,他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所以电影的舞台自然铺就出了一条通往漆黑深处的道路。 周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道路一点点搭建而成,如同闪电侠以光速奔跑在崩毁重建的废墟里。 疾驰的机车驶向漆黑深处。等到电灯闪灭刹那,他钻入一条漆黑隧道,一座大殿呈现于眼前。 是艾莉薇心心念念一直要烧掉的伪神宫……它挂着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故意做旧的造型古朴。 白维丢下机车信步往前,整个神宫内一片僻静,他走向大殿,伸出手推开沉重的木门,门锁早已打开。 漆黑的主殿内洒落少许白月光,伸手难见五指的深邃寂静里,白维抛出兵器。 利刃贯穿木柱,颤鸣的刀停在了躲藏者的眼瞳前方一厘米。 冷冽的月光被刀光反射,照出了祂躲藏的地方。 “我看到你了。” 白维的声音回荡在主殿内:“出来吧……我妻初赖。” 第八百四十章 愚戏之人 漆黑的主殿,锋锐的月光。 皎皎白月光浸着刀身,一点点将纯白的寒气渗入刀身,空气都变得更加冷凝。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白维凝视着柱子背后藏匿的虚幻人影。 “还要再躲下去吗?” 黑暗里没有任何回应,连呼吸声也没有。 白维笑了起来。 走到这一步,他反而是心情最为轻松的那个。 天堂地狱就一步之遥,如果来迟一些,他或许会心态炸裂。但好在是赶上了时候,他反而不着急了。 之前辛苦磨炼的演技也让派上了用场,白维假想着这里是舞台上,他便信步开始行走,围绕着那根立柱走动,一边行走,一边开口说话。 “也好,既然你不死心,不妨让我来说一说推断。” “要说推断,其实更像是某种确切的结论。” “你我都很清楚自己身处于的是某种幻境,这里受到神秘的限制,这是一种既定的规则。” “该规则压制住了一切,也逼迫让我必须参与这部电影——你也参与了这部电影,但你的目标和我不同。” “我是为了完成它;而你是为破坏它。” “我了解剧本,就必须顺着它去完成;你了解剧本,就必须想着办法破坏掉它的关键节点。” “为此,你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跟随我一起行动。然后在我的眼皮底下行事。利用电影剧本的规则限制,也利用我的心理盲区,下意识的认为你很可信。” “想来也是,我怎么可能去怀疑一名不久前才对我表白过的女孩。” “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很成功的蒙蔽了我的视线,让我下意识的忽略掉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说到这里,白维停顿了一下,凝视着立柱后方。 他的言语施压有了一定效果,立柱后方的人影变得更加凝实了些,举个例子,之前如同一层玻璃,现在则是变成了毛玻璃。 人体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变成虚影,虚化意味着存在感的剥离。倘若无法认知,那对方就等同于不存在。 换而言之,一旦存在感消失殆尽,祂便可以脱离这部电影。 所以对方一声不吭,回答就会让自己重新回到「电影」里。 所以白维要用话语去揭开真相,为的就是不让他轻易的逃出去! 行走时,白维注意到主殿里的神龛已经空了。一旦让对方带着神龛里的东西逃出去,自己便永远无法迎来电影的结局,会被彻底困在电影幻境之中。 念及此,他继续开始说话。 “先说说你是如何破坏剧本的吧。” “你选择的方式是和我一同行动。但即便同时行动也不代表时刻都在我的视线里。” “因为我对你足够信赖,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脱离我的目光进行各种小动作。” “譬如说……杀个人什么的。” “你杀了极道组织的组长,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当时我进入事务所,让你留在外面守着大门。等我下来的时候,你说很多暴徒围了过来,我觉得很奇怪,他们来的太快了,现在想来应该是你偷偷通知了那群暴徒…… 可惜当时也由不得多想,其实我大可以直接突围。但你的行为很有趣,直接找到事务所里的窗户,推开后说要跳窗逃走。” “我们都对事务所里的建筑结构很了解。因为在这里拍过电影,但唯独那扇窗户我没有立刻想到。” “我进入事务所办公室的时候,那个光头还没死,我可以肯定他没死,但他晕了过去,失去了行动能力。” “之后我从三楼上跳下来,从这时候开始,你就已经不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你谎称回去关上大门,隔了几秒后才跳下来。” “也就是这短短几秒时间,你杀死了极道组织的头领,不需要太多时间,只需要拔刀割喉就可以,很轻易,因为对方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从这里开始,你已经埋下一道地雷用以摧毁电影剧本。”白维竖起右手食指。 藏在立柱后方的虚影更加凝实,连地上都浮现出了淡淡的影子,听得到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张力祂是在紧张。 青年不慌不忙的竖起右手中指:“当然,仅仅杀了一个人,还不足够!” “虽然这已经破坏了剧本,但还不够!你要彻底摧毁剧本就必须用更暴力的方式。” “于是就有了我看到的那一出公寓爆炸。” “女一女二同时在眼前死去,电影剧本崩溃,我也会因为愤怒而无法维持冷静的思考,更别说短时间分析清楚利弊,找到这儿来。” 他顿了顿嬹:“即便我最初有所怀疑,对我妻初赖杀死极道组织头领的做法有些猜想,等爆炸发生后,我也无从确定我妻初赖是不是凶手。” “因为她已经死了,死在了爆炸里,尸体也支离破碎!” “我内心的愧疚和自责会掩盖住怀疑。毕竟怀疑死者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她犯不着用生命来给我挖坑,破坏剧本对她有什么好处,至于让她如此的舍身?” 白维叹息道:“你的设计的确非常精妙。” “我最初根本想不到要去怀疑一个死人。” “但可惜的是……我的运气还不错,被炸成碎片的公寓里,我捡到了这个。”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截断手,在断手上有焦黑的痕迹残留。 “断裂的手不能证明什么,毕竟那么强烈的爆炸。即便人体被榨成碎片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这截断手的问题不是在于它断掉了;而是在于它太凉了。” “不是一般的凉,而是冰冷刺骨……就像是被放在冰箱里冻结了几天的生肉。即便要化冻也得上用几个小时,短暂的高温爆炸不足以将它瞬间碳化。” “那么,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冷?答案是因为被冰藏过。” 白维自问自答:“当我捡到这截断手后,一些无法解答的疑惑已经迎刃而解。” “极道组织的头领不是你杀的第一个人,而是你杀的第二个人!” “你真正杀死的第一个人,是这部电影里的第二号女主角!” “与艾莉薇扮演的安娜所对应的另一号女主角,我妻初赖扮演的藤井樱。” 话音落地,如同洪吕大钟回荡,立柱后方传来痛苦的闷哼声。就像是一个人试图穿过一道门,却硬生生被透明的钢化玻璃推压了回来,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白维继续踱步道:“你杀死女二号的时间就在我们去送信的早晨。” “你独自一人上了三楼,撬开了锁,进入了屋子内,然后杀死了还在睡梦中的她。” “之后把尸体塞入冰箱里冻起,将染血的衣服床被丢到隔壁无人居住的公寓里,然后换了一套衣服,若无其事的回到楼下告诉我——藤井樱并不存在。” “出于对你的信赖,我并没有怀疑什么。” “之后你替代了藤井樱的位置,代替她出演。因为你们一模一样,自然发生的一切都显得毫无破绽。” “你只需要把安娜留在房间内,悄悄从阳台那边逃走,安安静静的等待爆炸的时候到来。” “等安娜和藤井都变成尸体,你也成功将自己从电影里摘了出来,变成了无人知道的游魂野鬼。” “你本可以就此撤离,但是还不够。” “你必须断绝掉我离开幻境的可能性,所以你必然会来到主殿!” “只要取走了神龛里的鬼神胎衣,这个电影就彻底沦为没头没尾的闹剧,永远的烂在了这儿无法收尾。” 白维轻轻鼓掌:“不得不说……实在是精彩;虽然破绽很多,但仍然不失为一个精彩的骗局。” 他凝视着已经无所遁形也无法逃离出去的那道身影,从阴影中显露出真实姿态,稍稍狼狈。 或许是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了,她缓缓开口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白维想了想:“应该是送信的那个早晨。” “为什么?因为我换了一件衣服?还是我身上留下了血迹?”她反问。 “都不是。”白维否认:“是因为你当时看了那封信,信纸上一片空白。但我记得那份书信的内容,却唯独落在你的手里是空白的,这恰恰证明了你并不是藤井樱,甚至……你不是这部电影里应当出现的角色!” “这个电影剧本从一开始就不正常,我也反复的强调过——如果是电影剧本的发展,最初一开始,我妻初赖是不可能一开始就出现在我身边!” “我作为电影里的重要角色,一举一动都受到了限制,反观我妻初赖,你的行动自由,几乎不受到任何限制,完全无视了电影剧本的限制。” “虽然这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至少可以简单的证明一点……你并不是电影内原本就存在的角色。” “所以,你不是我妻初赖。”白维万分笃定道:“从那白雾席卷而来时,她就没有跟我一起进入这里,被困在电影幻境里的只有我!而你,是借用她模样的外来者罢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第六个结局 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圈套里。 电影剧本被利用了,但这个圈套是精心设计而成。 是冲着白维而来的一个圈套,为了将他困死在这里。 否则单单靠着急智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一连串环环相扣的布置。 虽然敌人只有眼前的虚影一道,但真正的敌人远远不止它一个,他所做的是将白维困死在这儿,那么在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白维从立柱中拔出利刃,然后斩断了这跟支柱,举刀指向对方。 “你这些时间来小心翼翼的扮演着我妻初赖的角色,为的就是将我困在这里,我的力量受到了影响,不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发挥,但想必你也差不多。” “这个电影幻境的规则是绝对的,没有那么多的空子可以钻,它是以我们认知中的电影剧本为基础展开的幻境。而在这部电影里,我的实力远胜于你。” 刀气纵横,锋刃震颤,长鸣声回荡不休。 “把神龛里的鬼神胎衣给我,还有把一切事实坦白清楚峕。” 白维横刀冷目:“我或许可以让你死个痛快。” 外来者发出低沉冷笑:“你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吗?” 寒光一闪,青年举刀推进,瞬间利刃贯穿身影肩膀,直接洞穿了墙壁,将主殿侧墙贯穿,两人同时砸入庭院里,庭院中种植着一颗人造的枯木。 白维将对方钉在枯木上,任由鲜血流淌蜿蜒,他的眼神冷冽:“下一刀就要你的命,你是说还是还不说?” 外来者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再难维持伪装的外表,它咧开嘴:“想要鬼神胎衣?自己来拿啊!” 危! 硕大的红色字体浮现在头顶,白维瞬间拔出刀来,挡住了对方猛地挥出的拳头,速度极快,已经断裂的手臂本不该有这样的力道。 外来者沙哑道:“在电影一致的幻境里,你的力量是远胜于我,我也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实力。即便发挥出来也不是你对手,我承认这一点……但你不是电影里最厉害的那个!” 它的眼眶里溢出鲜血,嚎叫着大笑道:“我以自身的生命为代价唤醒鬼神胎衣,让它得以复苏!就凭你一个人,绝无可能是它的对手!” 神龛里的鬼神胎衣是这部电影里的最终boss,是一种被封印物。 恰如大雷音寺下方镇压着鳄祖; 主殿里的神龛也封印着鬼神。 原本也是源自它的恶念才招来了毁灭的后患,在这部电影里展现出的实力更是毋庸置疑的最强,而如何应对它将直接决定整部电影的结局。 设定里的五个结局分别是:两个都死结局;死一个结局;两个都没死结局;封印结局;完美结局。 除了完美结局之外,白维哪一个结局都得死,只是死法不一样,或者是挡刀或者是同归于尽。 总之是惨烈的不行,是艾莉薇的恶趣味。 可以说这个鬼神就是白维在这部电影里的天敌,唯一能救他的也只有两个女主角,她们的携手并进冰释前嫌才能进入完美结局,可惜如今的两位女主角都已经魂归西天。 即便想要同归于尽都像是一种奢望。 鬼神胎衣孵化,也就意味着最终boss已经登场,只要能击败对方就可以让电影迎来结局。 白维几次尝试,却发现根本打不过,电影里的一部分规则虽然被破除了,但这部分规则依旧绝对。 这位鬼神的实力远超白维现有的能力。 他略作思考,直接退出了神宫,骑着摩托车……润了。 外来者还剩下一口气,挺着大肚子瞪着眼:“你,你,姓白的……你给我回来,你踏马的……啊!” 它炸了,也生了。 鬼神破壳而出,外来者当场化作一团血雾,扭曲的鬼神仰天咆哮,它的造型和邪神有些相似,也是以邪神为基准进行的融合和创作,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文化作品都喜欢用邪神作为幕后boss,面对任何质疑都可以用一句「取材于现实」怼回去。 白维骑着摩托车头也不回的跑了。 神宫主殿留下的结界暂且阻拦住了鬼神外逃。 即便是攻略这鬼神也是需要时间的,电影里提到这里的阵法能支撑大约三个小时。 算是大决战之前的缓冲时间。但三个小时根本不够塞牙缝的,白维骑着摩托刚刚回到街区,那边鬼神就已经破封而出,惊天动地的咆哮掀起万丈狂澜。 时间的流速在增快,显然是为了逼迫白维快点回去跟鬼神拼个你死我活。 电影剧情已经进入最后阶段。如果此时有观众在电影院内,这时候也应该是啃着爆米花默念着「你跑什么,你回去干他啊」。 毕竟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主人公也一样。 可是回头也是送死,一旦被这个鬼神干掉,搞不好就彻底留在电影里。 白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因为这部电影的绝大部分设定都是给两个女主角用的。 不论是克制鬼神的道具还是其他什么,要求都是纯洁的少女……在东西方的神秘学说中都提到过处子和纯洁对神秘仪式的增幅作用,这也算是神秘学中的常识。 那么问题来了,处男行吗? 不好意思,真不行。 所以没得救了,这个世界已经要完蛋了,谁都挡不住复苏的鬼神。 白维想来想去也只有写作四个字读作三个字。 ——只因寄急 电影规则里没留下开挂的部分,白维尝试唤醒无敌的黄金权能。可惜它连小火花都放不出来,唯心主义这时候不管用了,神秘规则的压制力杜绝了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白维骑车逃跑,走到一半遇到了各种事情,道路堵塞或者交通事故,再或者是地震台风,甚至电车脱轨和煤气爆炸。 总之各式各样的情况都在阻止他跑路,电影世界的强制力正在发挥作用,最后更绝,直接把摩托车的油箱给戳破了,当场把摩托车扬了。 白维回头一看,鬼神越来越近,它经过一个地方便将电影世界侵蚀一部分,变得越发壮大。 最初打不过,现在更是不可能赢。 逃跑了一整圈后,白维回到了燃烧的公寓楼的街道,灾难场景还在眼前,地上放着的尸首无人拾掇。 再往前奔跑就是神殿的方向,已经没有路可以跑了,这条街道是最后一块场景,已经没新的地图了。 逃跑也已经到头。 白维坐下来,掀开了白色布单,看向没有呼吸的安娜,女主角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她已经提前失去了生命,所以外界的毁灭也和她毫无相干。 白维想起之前她说出了电影里没有的那句台词,内心五味杂陈,他当然有所触动。 所以绝不想让这一幕场景在现实里重现。 他伸出手轻抚过安娜的脸颊,将她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前方是越发庞大的鬼神在吞食天地,街道碎裂震颤,水泥混泥土都变成碎片升上天空,被那混沌色的旋涡吞噬碾碎,永不知饱腹的鬼神吞噬着一切有机物和无机物。 一派世界末日的风景。 静坐等死不是白维的风格,他想了想,平静的举起刀横置于脖颈前方。 就在鬼神的脚步踩踏下来,即将把他踏碎之前的几秒,他用力挥刀,抹过脖颈。 刀快到极限时,伤口喷出的鲜血如同风声一样好听。 白维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他坐倒在地上,仰面躺下,靠在安娜的身边。 在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前,他测过视线看着她冰冷的面颊,下意识握住她的手,眼瞳逐渐涣散。 他放弃了无谓无意义的搏命,回到了恋人身边,在末日到来时挥刀自刎,死在了恋人身旁。 就像个主人公一样,凝视着恋人的脸颊,带着挥之不去的遗憾,与世界诀别。 即便不能再度拥抱你,也要生死与共。 黄泉路上慢点走,来世还要再重逢。 一切都按照着电影的固有逻辑出发,从爱情回归到爱情。 这也是一个结局,是电影的新结局。 安娜死了,藤井死了,男主人公死了; 恶人也死了,善人也死了,幕后黑手死了,甚至连世界都毁灭了。 真正意义上的全灭结局。 ——无人生还! 第八百四十二章 各自的困境 白雾萦绕,视线迷蒙。 “这里是……哪里?” 北辰归蝶的思考有些昏沉,意识稍微混沌,咬了咬舌尖,将混乱的思绪拉回来。 “霜月?”她尝试着呼唤一声,但是没有回应。 上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宴会中,她和柳生霜月正在参与一场会议。 下一刻便有浓烈的白雾涌来,潮汐般的白雾吞没了庄园,自己也正是在那时候失去了意识。 这里已经不是之前参加幕府晚宴的庄园,这里的风景……很熟悉。 北辰家的庭院,一条小路通往后山方向。 “泷媛,你在吗?”北辰归蝶再度开口呼唤。 一片安静。 北辰归蝶瞬间就明悟了状况,这里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低头在地上找寻,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 即便没有刀剑,附着上真气的木棍也可以削肉断骨,总好过手无长物。 庭院的门紧锁着,唯一一条道路便是通往后山,她顺着山路往上。 往内部便是北辰家的坟墓地,代代北辰家的人都在这里长眠。 它看着很熟悉,却也显得陌生,道路两旁的树显得矮了些。 走到后山处,原本的墓地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空旷石台,地上铺陈着红色的枫叶,一颗颗枫树将整个圆台包裹在内,仿佛一座角斗场。 而在这座角斗场的内部,跪坐着一道身影。 她跪坐在枫树下方,佩戴着鬼面,膝盖上平放着一把刀。 北辰归蝶看着拿到身影,觉得无比熟悉,她沉声道:“你是……北辰凉。” “剣を抜いて。”鬼面的女子抛出另一把刀,丢到了北辰归蝶的脚下。 北辰归蝶拔出刀刃,并不是她的爱刀九字兼定。而是她父亲北辰玄马的佩刀,刀名出云守永则。 也是北辰家主才有资格使用的名刀。 拔出刀刃,就意味着这一战已经避不开了。 北辰归蝶双手握刀,没有了泷媛神力的加持,她自身的剑术水平只怕不足以企及北辰凉。 但她等待这一战已经太久了。即便不是御前大比的舞台。即便状态并不是全盛,她也没有后退的理由。 “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北辰归蝶!” 她大步流星的往前冲锋,牙突猛进,刀光斩裂红枫。 刀刃交错,火光迸射。 “见参!”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柳生霜月也从困顿中睁开眼睛,她的反应极快,从地上起身,并且第一时间抓住了手边的东西进行防御。 一把刀就放在她的跟前,但四周的场景是那么的熟悉,是她的家。 柳生宅邸。 “我刚刚不是在宴会中么?”柳生霜月自言自语的问。 她看向屋子外面,一片白雾笼罩着,断裂的思绪连上了。 “不对,这里不是我家……”柳生霜月盯着房间内的装饰立刻生出质疑。 太整洁了。 干净和整洁并不是同一个意思,干净只需要不断的打扫就行,而维持着「整洁」却需要居住者都保持着良好的习惯,不把东西乱拿乱放。 因为东西多了就会乱,哪怕收拾的井井有条。 过去的柳生宅邸是很整洁的。但自从住进来了樱井思,多了一些朋友往来,还有上崵学和剑道练习,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认真去整理过家里,难免散乱。 而这里过于整洁和干净,就像是……只有自己和兄长两个人居住的那小半年的时光。 她无疑怀念着那段日子,只有两个的小世界,内心也贪婪的想着如果能一直持续下去该多好。 有脚步声传来,柳生霜月下意识抬起刀,而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兄长。 “怎么了?一大早拿着刀晃悠。” “没什么。”柳生霜月将刀放了回去,心底有些奇怪,她问:“哥,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之前我们还在宴会上……” “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啊?什么时候去参加的宴会?”青年平静道。 “是……么?”柳生霜月不确定。 白维开始做早餐,他将碗筷取出,放在了桌案上。 “为什么只拿两副?” “只有我们两个人,还要拿几副?”青年奇怪的问。 “小思呢?” “谁是小思?没听过的孩子呢。”青年继续做着早餐。 柳生霜月确定了,她直接对着青年的背影挥刀劈下,刀光切入白维的后背,将他斩断成两截,人影如同烛火般幻灭消散:“果然是假的……哥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斩灭了人影后,柳生霜月注意到青年刚刚走出来的房间,她穿过房门,来到了房间内部,而房间内通往另一片空间,是在明国的家。 还是白维走了过来,他满脸焦急的看向柳生霜月:“霜月,你见到了小思吗?她现在……” 话音未落,柳生霜月想也不想就砍了过去,切碎幻影后,她低声道:“兄长见到我,肯定第一句话是关心我的安全,而不是立刻惦记着樱井思。” 继续往前走,推开门扉,这一次来到的是一处道场,道场里是神宫寺咲。 “别,别砍我!”神宫寺双手护着脑袋。 “不砍你也可以,只要你证明自己是真的。”柳生霜月说。 “怎么证明啊。”神宫寺咲下意识挺了挺胸口。 柳生霜月额头浮现青筋:“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我哥吗?” “当然喜欢了!”神宫寺咲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如果要让你在我和我哥之间选一个,你选谁!”柳生霜月问。 神宫寺卡主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我选你……” 刀光劈落,瞬间将自己的好闺蜜劈成碎片。 柳生霜月哼了声:“假的,如果她真的和我情比金坚,从一开始就不该打定主意要做我嫂子,我都舍不得放弃哥,她哪有这份魄力?” 穿过道场,来到下一个房间。 柳生霜月又见到了另一个神宫寺咲,她平淡的提出完全一样的问题。 这次神宫寺咲很冷静的说:“我大概会选择退出吧……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哦?”柳生霜月挑起眉毛。 “我不想放弃和你的友情,也不想放弃爱情。如果真的太过于困难,我只能选择一个退出的选择,我一向很擅长这个嘛…… 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差。作为神宫神子过的也挺好,继续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继续下去也只会增加我内心的怨恨罢了。” 神宫寺咲认真道:“我的条件也不差,难道找不到更好的爱人吗?” 柳生霜月垂下了剑:“你说的很好。” 她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对自己胃口了,她有点……不,是很可耻的心动了。 从利弊来分析,神宫寺咲的所有发言都是理性的,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放弃。 但…… 剑光如我,斩尽无杂! 神宫寺咲的投影被柳生霜月的连斩杀成了碎片消失在原地。 “她这胸大无脑的憨憨怎么可能这么圆滑的说漂亮话……”柳生霜月碎碎念道。 下一个房间继续前进,这次倒是换人了,从神宫寺咲换成了北辰归蝶。 从外表和剑术上都无法区分出是真的还是假的。 柳生霜月想了想,还是再度提出了经典的二选一难题。 这次北辰归蝶是理直气壮的说:“我当然选择他了,这还用想?” “很好……”柳生霜月居合拔刀,居合极意,瞬闪一刃,北辰归蝶身上绽出血花。 “为什么……”北辰归蝶的投影不甘的问:“我明明没错……” “这还用问?”柳生霜月无慈悲的落刀,补上一记狠的。 “狐狸精统统都该死!” 第八百四十三章 黄泉上浮 “你醒了吗?” “唔……” “看来没醒,给她鼻孔灌进去点香槟。” “别!我已经醒了!” 艾莉薇睁开眼睛,从昏沉的意识中挣脱,同时抬起手抢走黑泽手里的香槟酒,瞪了她一眼,一饮而尽。 黑泽医生无辜的耸肩。 九重花仪说:“还有心情喝香槟,你的状况还算不错。” 艾莉薇放下酒杯,望向四周,仍然是宴会场地,空气里飘扬着稀薄的白雾,一层层白雾环绕在庄园四周。 而这股白雾撞击在了某种透明的能量障壁上。就像是手指积压液晶电视机一样呈现出重色。 “能不能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女巫不解的问。 “我们也不太清楚,但似乎……是被袭击了。”九重花仪猜测道:“这白雾不是自然现象,被卷入其中就会被拉入一个幻境。如果无法从幻境里挣脱出来,下场就和那边一样。” 她指向不远处的一名宾客,一名中年女子,她的身体正在逐渐淡化消失。 艾莉薇说:“看上去倒是和灰潮有点相似。” 她疑惑道:“我刚刚也落入幻境里了?可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 “因为你是被强制唤醒的。”九重花仪指着宴会上空道:“天照命展开了领域,强制驱散了这里的白雾浓度,暂时保全了宾客们的安全。” “这个领域有多大?” “能维持在这里就是极限了。”黑泽密花摇头:“而这次的白雾看规模应该覆盖了整个江户。” “我们岂不是被困在这儿了?” “不会。”九重花仪说:“一旦挣脱出幻境,这道白雾的效果就不会再生效第二次了。” “可问题在于,如何唤醒其他被白雾吞噬的人呢?”艾莉薇提问:“还有什么办法吗?” “我们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黑泽医生沉吟道:“这白雾对我们的实力似乎也有一定压制效果,情况怎么看都不算乐观,也不知道天照命还能支撑多久时间。” “英灵呢?” “一位失踪了,另一位状况也很不好,英灵之理无法奏响。” “无法奏响理?”艾莉薇震惊:“怎么可能,英灵之理可是世界上最高级的神秘之一,位格等同于真神,难道这次是邪神真身降临了?” “事实如此。”黑泽医生无奈苦笑:“没有英灵之理加持的情况下,他们能发挥的实力也是有限的。” “啧……”艾莉薇不爽的咋舌,径直走向门外:“我要回去一趟,我的团队还都留在旅馆那边。” “我同你一起吧。”九重花仪道:“我也打算回一趟神宫。” “回去了也没用的。”艾莉薇道:“如果英灵之理都无法奏响,黄金神秘也大概率无法生效。” “即便陛下救不了我们,人也总要自救的。” 九重花仪的话音刚落,只听得正门被人推开,一名男人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大喊着。 “救命,救命啊!有怪物!有妖怪!” 正门被撞开,破损的门中浮现出一道扭曲的轮廓,那是一个滚滚运转着的车轮,车轮上盘旋着火焰,行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焦黑的通路,在车轮的侧面有一张通红的老人的脸。 它呼啸而来,撞碎了正门,也将嚎叫着的人体碾压破碎。 人体当场被压成肉饼,却没有血浆迸射而出,人体直接化作碎片状的火焰,被车轮一口吞没。 吞下一人的车轮身躯稍稍膨胀了一圈。 食人妖鬼的视线盯着宴会大厅内的人群,眼神里闪烁着食欲和杀戮欲望。 “妖鬼,轮入道……”九重花仪念出这个名字,她从腰间取下一枚符咒,隔空一抛,符咒化作利刃落地,葬仪朗声道:“能动弹的都往后退去!” 宾客们积压向后方,却又不敢进入白雾。 “你不上?”艾莉薇问黑泽。 “我是嶲文职,不擅长打斗。”黑泽医生走向人群方向:“我只能让这群人安分点,不打扰你们了。” “你不想上可以不来。”九重花仪走到车轮的二十步外。 “我是战斗女巫,请不要将我当做花瓶。”艾莉薇摘下了紫罗兰花纹的手套,竖起葱白修长的指尖,一团橙黄色的火焰汇聚,紧接着火焰压缩成了湛蓝色,湛蓝色再度变化,呈现出深紫色,紫红色大火球的高温融化了她指甲上的虚假涂色,还原出水晶般的半透明原色。 元素系法师是最常见的法师一类,每一种法师都是从最基本的能量控制系开始学习的,基本上都是九年义务教育的范畴。 但是元素系早就在法师体系中逐渐没落。因为它的神秘被削弱的太狠,知识体系扩散的太广。因而极难登入圣域,更别说传奇或者半神级别。 但纯粹的法术有纯粹的好处,神秘度越高并不代表越厉害,普及度高并不代表伤害不高。 同样一个技能,伤害高不高,是看装备看等级的。 艾莉薇已经很多年不曾展示过自己的实力底蕴,同盟国太和平了,她的藏拙倒是会让人怀疑黑色蔷薇的掌舵者是否宝刀已老。 此时她抬起手便是火焰的三段焰色变化,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元素富集,只用了不足两秒就完成了三段蓄力,可见其爪牙仍然锋利。 “biu——”她吐出调皮的拟声词,呼啸而过的紫色火球从指尖飞出,像是出膛的子弹精准命中了轮入道。 炸裂的火光刹那间将后者震退,轮转的车轮缺失了三分之一。 艾莉薇稍稍皱眉,这道法术的威力被削弱了……因为是在东方吗?还是因为诡异的白雾? 轮入道受了伤,当即试图后退。 但它根本没注意到,在艾莉薇火球爆发的瞬间,九重花仪就已经绕到近处。 刀光一掣,轮入道的鬼脸被切成两截,伤口处扩散出红水晶的裂纹,水晶绽放,妖鬼化为灰烬。 “刀法不错。”艾莉薇不怎么走心的赞赏了一句。 “比不上他。”九重花仪的刀法剑术都是自己练出来的。在白维之前,她做了接近十年的神宫剑术教习。但天赋受限,练了这么久的刀术,也仅仅是个高段小宗师水平。 “这妖鬼也是瀛洲的原生物种?”艾莉薇蹲下身看向妖鬼留下的一地灰烬。 “嗯……”九重花仪正要解释,忽然间听到了玻璃窗的碎裂声。 一根两米多长的回旋镖穿过玻璃窗户,将巨大的落地窗轰碎,带着暴风盘旋的威圧感落向艾莉薇。 女巫伫立不动,心念运转,试图凝固空间。 九重花仪扑上来将艾莉薇压倒在地,回旋镖在大厅内盘旋一圈后飞回。 “你站着不动是找死么!”九重花仪骂道。 艾莉薇沉默着,她刚刚试图张开圣域,每一名法师遭遇突然攻击都不会是闪躲。 而是立刻开启圣域,她能瞬间搭建出五重圣域,几乎牢不可破,但失败了,圣域的构筑没有成功。 “有古怪……英灵之理无法奏响,甚至连其他体系的神秘也被一并压制了。” 女巫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下麻烦了。” 没有了圣域,她这个脆皮法师就很容易被集火秒杀。 “外面有妖鬼来了。”黑泽密花喊道:“数量很多!” “多少?” “起码十几个,我们守不住了,快逃!”黑泽医生的声音被扭曲的嘶吼声淹没了。 白雾深处,影影绰绰的妖鬼汇聚成群,徘徊着逼近,交谈声也透过白雾传来。 “新鲜的灵魂……嘶溜……” “啊,如此美味的味道,我已经等不及要大快朵颐了!” “吃啊,杀啊,痛快啊!赞美黄泉之主!我已经几百年不曾如此兴奋了,可以痛痛快快的在人间撒野了!” 妖鬼徘徊,鬼影迷乱。 白雾最深处,一头鬼神端坐在浓雾之间,坐下大虫伏地爬行。 鬼神来自于黄泉,妖鬼由它统率,它们从黄泉来到人间,从幽冥回到现世,全身都散发着寒意摄人的恶意和杀意。 作为黄泉之主的走狗,它们前来追讨猎物,任何进入白雾中徘徊的活物,都将成为它们的食粮。 阴森的妖气,幽冥的寒气,浓郁的雾气,刺骨的杀气,鬼神的煞气,种种气息交织成一团。 简直就是恶意本身凝聚而成。 被这群怪物盯上,下场是什么,不说也知道……不少宾客已经双腿发软的跌坐下来,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在战栗,大部分的权贵都不是武家,他们可没有勇气拿起刀剑去对抗生死之敌。 艾莉薇和九重花仪对视一眼。 宴会场地一片混乱。 整个场馆都被包围了,隔着玻璃窗外都是妖鬼,它们诡异的身姿透过白雾投下影子,或者干脆贴在玻璃窗上,用扭曲的面容看着里面的人群滴落着口水,明眼人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自助餐。 恐慌感正在蔓延。 就像是一群被围困在死角里的羔羊,四周都是豺狼虎豹,根本无处可逃。 此地已经是对方的狩猎场,而羔羊们只能混乱无助的原地转圈。 她们或许是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等她们落败或者被突破,这群豺狼就会立刻扑下那群不设防的羔羊们。 第八百四十四章 白雾深处一只橘 衣冠楚楚的宾客们都是受邀而来者,一个个非富即贵。可在生死之前,他们和常人也没什么两样,甚至表现的模样比起常人还要略显不堪。 有个中年富商跌坐在地上,捶打地面,歇斯底里的抱着头喊着什么话。 也有女子攥着手里的护身符,指望保存在里面的神秘能救自己一命。 有孩童被推倒着摔在地上无人搀扶,也有父母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发出哽咽声。 在这时候,没有谁比谁更高贵,都是同样的将死之人。 他们或许不明白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将希望寄托出去,有人被恐惧压垮,喊着「都死定了」,也有人跪在地上祈求着神灵拯救,有人大声质问着德川家的侍从嘶吼着问「将军去哪里了」。 少数保持着冷静者,悄无声息的握住了兵器,然后站了出来。 豺狼虎豹环伺,牧羊犬只有聊聊数人。 “你若是要逃走,我可以给你争取点时间。”葬仪悄悄的说。 “我考虑考虑。”艾莉薇神色平淡:“我的确没有在这里拼上性命的理由。” 她不是瀛洲人,犯不着为了一群陌生人留在这儿拼上性命。 女巫顿了顿:“有些话说出来不好听,但我也有必要说一遍——你若是死在这里,大概也是白死了,仅凭我们挡不住这么多妖鬼。” “我知道。”九重花仪说:“但我也不可能逃走,瀛洲的剑巫都是这样,总是会白白死去。” 她带着几分寂寥和自嘲以及骄傲的说:“别瞧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似乎很普通。但光是为了争一条活路,我们却得豁出去性命。” 艾莉薇沉默了好久。 她无意去讽刺对方或者展现大国子民的优越感。而是感受到了生命的参差,以及内心多了一丝怜悯。 这里的确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就像是它的地理位置一样,是建立在火山之上的国度,瀛洲多艰难,光是想要存续下去都得去不惜代价豁出性命的去争,视死如归是因为天灾人祸太多,不得不去习惯死亡。 终于,一丝剥离的破裂声宣告了豺狼们的耐心归零。 第一只妖鬼撞破了玻璃窗扑向人群,这妖鬼像是见到了蛋糕后扑过去的熊孩子,它的动作迅捷,四肢伏地,外表就如同小号的颚之巨人,牙齿尖锐,脸上覆盖着白骨,脖子上挂着骷髅头骨串联而成的项链。 九重花仪赫然归刀入鞘,居合斩出手,挥洒而出的刀光劈入怪物的后背,入骨三分,却没能将其一刀两断,怪物掉进去了人堆里,掀起一阵恐慌沸腾。 但她没有追进去,人群里有几名武家的保镖和宾客已经举起刀给这豺狼一通热情招呼。 九重花仪正要回过头,却感到肩膀传来一股压力,艾莉薇将她压弯了腰,然后接力一跳,侧身从她的后背上越过的同时,右手指尖迸发一缕白光,电流激荡,一只潜行无影的蜘蛛被电流击中,在半空诡异的抽搐着身体,口吐白沫,紧接着被一团火焰烧成灰烬。 葬仪还没来及说出「谢」字,艾莉薇已经提前开口预判:“你我刚刚两清了。” 九重花仪瞥了眼这杀了妖鬼依旧从容且优雅的漂亮大明星,难免生出几分好感…… 或许是因为共生死的缘故,她有心思开了句玩笑:“看来你过去拍的电影不少都是写实的。” “电影里都是虚假的。”艾莉薇淡淡道:“连我的一成实力都拍不出来。” 她还是没选择离开,或许是因为对实力的自信,又或者是对于神宫女巫们的命运的嗟叹和同情。 她们意外的配合还不错,之前将彼此视作敌人看待,却又搭配的相得益彰,一远一近的保持中距离的压制,三五只妖鬼扑上来没能取得任何战果,三轮交锋硬生生是没占到任何便宜。 她们不足以单独应付情况,却能精准的抓住对方的视线死角调整应对策略。 就像是跳一场双人舞,宴会厅成了她们的舞蹈场地,女巫们互相搭着手,在妖鬼群落的围攻之下翩然起舞,舞台不够华丽,伴随着血浆尸体和火焰,踢踏声清脆,晚礼裙摆摇曳,竟是有了几分电影镜头的唯美感,只缺一首「一步之遥」的优雅钢琴曲。 以至于宾客人群都看的呆滞,短暂忘记了恐惧感,甚至下意识的升起「或许能赢」的想法。 但这种余裕没能维系太久。 随着失去耐心的大妖出手,她们的配合立刻出现了错节。 一只潜伏的大妖破地而出,扭曲的蛇影扑向她们两人的后背。 九重花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妖鬼居然挖了坑道! 艾莉薇不得不将高温汇聚成环形,火环扩散,空气被灼烧成高温,氧气迅速消耗,不少人都觉得呼吸困难,爆裂的狂风冲击在墙壁上,却不足以将袭击的大妖喝退。 她吃了正面一记狠的,被轰上了天花板,掉落下来被九重花仪接住,咳出一大口鲜血。 “断了几根骨头而已,不是大问题。”艾莉薇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暗暗咬牙。 如果有圣域,她根本不必保持这样的运动量,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好好构筑术式。 法师体系的薄弱点就在这里,所以圣域级法师必须专精于防御。 任何体系一旦被切除了神秘,都会变得同等脆弱; 武圣没了武意也做不到摧山拔岳。 女巫小姐憋屈的不行,眼神里恨不得将对方切成碎片。 她深吸一口气:“我把它带出去,余下你自己一个人守。” 九重花仪没能说完就见到艾莉薇挥手在地面立起一道冰墙。 俏佳人高高跃起的一记飞踹命中蛇形大妖的胸口,高跟鞋陷入鳞片里,瞬间将其掀飞出几十米远,从正门口的位置飞出去,没入白雾深处。 即便艾莉薇带走了那只大妖,现场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好。 反而只剩下九重花仪一人,她更加捉襟见肘,攻击无法继续,必须小心翼翼的防御为主。 饶是如此,她还是出现了失误,一次失误就意味着一道伤口,最初并不致命,但渐渐的她开始模糊视线了。 失血? 不对,不是失血,而是……毒。 她陡然意识到妖鬼里少不了各种花花绿绿的怪物,或许本就是有毒的,又或者是这白雾在影响自己的心神,她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勉力支撑,却发现力气在更快的流逝。 被点燃的宴会场地燃烧着火焰,火焰也不能驱散越发浓稠的白雾,她举着刀,成为一道单薄的屏障,竭力抵挡着前方徘徊的妖鬼,连数量还有多少都看不清,但似乎密密麻麻,根本杀不完。 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 九重花仪默默想到,人在意识到临死之前总会想到很多,那是不受控制的,再如何锻炼有度都无法遏制自己发散的思考。就像是有另一个自己站在视线之外自说自话,声音就在脑海里回响。 她其实没什么遗憾了,重新看到神宫崛起,看到剑巫们恢复健康,看到了那棵黄金树,弥补了过去的错误。 作为一名剑巫,她的人生已经几乎完满,比起这二十多年来死的不明不白的剑巫们,已是备受幸运眷顾。 是的,没有遗憾。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一个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愿。 她想起了某个背影,少许遗憾的念头在脑海里回旋着……早知道就请他喝一杯了。 近距离的妖鬼猛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身躯,九重花仪猛地抬起刀刃,兵器贯穿了这只妖鬼的嘴巴,刀尖从后脑勺上刺出来,一瞬间就死的不能再死。 可它的攻击只是吸引注意力的正面佯攻,其他的妖鬼也已经扑杀过来。就像是狼群群起攻之,她杀了一只就来不及回避其他方向的攻击。 她的确没了余力,九重花仪想着拼着致命伤最多还能再斩三只,索性放弃了嶿规避,选择了抛弃了自身的换命打法。反正她很快就要把最后一点力气都榨干,冷汗已经浸透后背,她能嗅到妖鬼身上散发出的血腥臭味,抽刀而出的时候,她已经暴露在狼吻之下,四面八方都是,无从闪躲。 所有人都快要目睹残忍的行刑现场,黑泽密花刚刚了结一只潜伏的小妖鬼,抬头看见这一幕,想要冲出人群却已知来不及。 九重花仪闭眼,准备忍耐痛苦……就在她闭眼的时候,她听到了什么声音,由远及近,像是跨过了很长的距离,那声音起初轻微,却在划过耳畔时尖锐如金属蜂鸣,似是有什么环绕着她盘旋了一圈。 她睁开眼睛,新鲜的尸体落在地上,正燃烧着蓝色的火焰,灼为灰烬。 宴会周边的妖鬼感受到了什么变化,正不安的走动着,坐在大虫上打盹的鬼神也悄悄睁开了眼睛。 白雾深处有脚步声传来,一步步的回响,仿佛踩踏着心跳的节奏,雾深处有一头大橘正踏进宴会。 斑斓猛虎巍峨昂起身躯,慵懒的抖了抖耳朵,没有半点虎啸山林的霸气。 一只手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大猫的尾巴舒服的翘起来。 万籁俱寂里,武圣正在逗猫。 第八百四十五章 非常简单 大猫慵懒的行走着,大脑袋蹭着青年的肩膀。 或许是太久没出场,它变得有些粘人。 猫科生物粘人是很正常的。但它的本体不是一只猫,而是一把刀。 刀是凶器,粘人的同时就意味着沾血,它许是意识到将要血流成河,却也不着急展露獠牙,而是等待主人的一句命令驱使。 宴会场地死寂的很,从死寂中又生出几丝活气。 有宾客认出了白维来,之前宴会中,这位大明武圣给众人留下强烈印象。 不论他们先前对待白维是何等态度,是嫉妒羡慕红眼惊叹欣赏,此时此刻都只剩下一种感慨。 我们有救了。 白维平淡的往前走着,在他进入了宴会场地之后,暂时没有新的妖鬼闯进来。 它们是智慧生物,自然能感受到力量的强弱差距,一场自助餐或者零元购的过程里稍微受点伤可以接受。但若是眼前有着荷枪实弹的防御部队,谁都不会轻易冲杀进去。 “回来的路上耽搁了点时间。”白维对着九重花仪问:“其他人呢?” “艾莉薇刚刚突围出去,带着一只妖鬼消失在白雾深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九重花仪见到对方伸出手,便搭着他的手掌站起,体力枯竭喘息急促,顿了顿才说:“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清楚。” “我妻初赖她……” “她没事,被天照命保护着呢。” “嗯。”白维点头,暂且结束交流。 他听到了白雾深处的动静,数十只妖鬼在宴会四周徘徊,紧接着它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破碎的玻璃窗里探出一只手臂,如同枯树皮般的皮肤,足以轻易捏碎电瓶车的粗壮手臂,它的体型巨大。 仅仅是挤进来宴会场地就显得捉襟见肘,随着那庞大的鬼神立起身体,还算宽敞的空间顿时显得拥堵。 白维感觉自己成了游戏里的角色,以孱弱褪色者的弱小体态去挑战比自己高大数十倍的庞大怪物。 不,这么比喻其实并不精准。 更加确切而言,这不是魂系游戏,而是鬼泣。 鬼神看着白维,咧嘴一笑。 它从手边随意抓取一只妖鬼朝着白维猛地投掷抛出。就像是丢出一颗棒球,整个手臂在挥动的过程中短暂消失,连残影都看不见,一辆小轿车大小的妖鬼就硬生生的劈头盖脸的砸来。 人群尚未来及发出尖叫声。 只见一抹橘色,虎啸声穿过大厅,本就龟裂的玻璃破碎成无数块,洒落一地,猛虎半空撞上了螺旋突刺的妖鬼,以蛮力取胜的同时将它按在地上,猫爪碾碎了它的脑袋,化作一滩灰烬。 嗷! 卧虎低吼着对鬼神发出挑衅和警告。 “不错,很不错……”鬼神抬起手鼓掌,仅仅是鼓掌发出的声响就荡起一阵阵不平稳的气压:“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猎物了。” “猎物?”白维挑眉,瞥了眼对方头顶等级,数字显示为53。 “整个人间都成了我等猎场,你们都是待宰的羔羊。”鬼神扶着大腿:“原本这些小事我是没兴趣的。但即便是羔羊里,偶尔也能碰见几个有骨气的……”它活动着手指头,关节发出咔咔声响:“希望你能让我尽兴。” 这尊黄泉鬼神自矜和自信的态度简直就是把嚣张两个字贴在了脸上。 它不认为自己会失败,也不认为白维有能力威胁到它。 自认为在绝对的硬实力上占据上风,所以态度从容不迫。 诚然,等级上白维并不占据优势。 白维能察觉到,综合等级遭遇了压制,黄金权能也无法唤醒。 原本高达六十多级的等级上限被锁死在了49级的水准。 某种神秘的规则无差别的限制了最高等级,反而对方的等级能突破五十级。 在这里的神秘规则唯独纵容了黄泉鬼神,允许这一体系的妖鬼和鬼神们保持着完整的实力。 越级挑战的难度极高,不能唤醒武意的武圣对上肉体强横且不惧死亡的鬼神,天然处于劣势。 就在这份劣势之下,白维往前走去。 右手抚摸着卧虎的金渐层毛发,然后手掌轻轻一提。 大猫化为环首汉刀,食指穿过环刀刀柄的环形,如同高速轮转的刀片,在半空画出圆形。 他朝着对方走过去。 谁都能看出他不经意动作下的轻蔑和自信,对鬼神的轻蔑;对自身的自信。 九重花仪和艾莉薇都是被迫选择防守,所以捉襟见肘; 而他选择的是进攻,以一敌百的进攻。 并无半点悲壮,唯有几乎与淡漠的从容。 像是各类游戏高玩录制的视频里,游戏角色从跑姿变成走姿,任由前方雷霆火雨闪电暴风,他自岿然的缓步走向强敌,那种不疾不徐的缓慢感里彰显着「尔等土鸡瓦狗,不过插标卖首耳」的强烈自信。 沓! 距离已不到最后十几米,鬼神投下的身躯阴影就在白维的脚尖前方。 他的左手消失在原地,飞旋的刃轮脱手而出,离开手三米距离便化作十米直径的刃轮。 刃轮命中鬼神,它举起双臂,本以为随手擒拿,触碰刹那,却发现自己根本把握不住! 狂暴的冲击力一层层宛若潮水,切割的利刃硬生生撕开了它的皮肉,剧痛感袭来,鲜血飞溅。 等意识到的时候,鬼神的一只手臂已经被刃轮切入了三分之二! 它急忙爆退。 “给我上!”黄泉的鬼神嘶吼出声,一声令下,妖鬼们便一拥而上,准备撕裂踏入死地的青年。 四面八方鬼影缭绕,化作洪流。 白维继续往前,这次脚步快了些许,撞向妖鬼汇聚而成的洪流。 一方鬼多势重,一方势单力薄,看似夸张的数量对比,实则一触即溃的实力悬殊,纵蝼蚁成群,怎敌猛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武圣没了武意,仍然势不可挡!一步踏破贺兰山缺! 像是一头狂龙扎入鱼群之中,像是一颗山石从高山滚落,碾碎一路土鸡瓦狗。 宴崋会场地顿时飘起无数蓝色火焰燃烧的妖鬼碎片,它们的躯壳化作灰烬,肝脑涂地。 白维平平无奇的平推至鬼神跟前,踩在了他的断臂之上,右手握住了停下转动的刃轮。 刀入手。 白维右手抬起。 鬼神刹那间寒了心头血,咆哮怒吼,浑身妖力汇聚,展露鬼神本相,灵肉合一,它的力量短时间内至少增幅三倍有余,头顶等级直接飙升到五十九级的顶峰。 饶是如此,它还是不敢迎接白维落刀的锋芒,只想着拉开距离。 没有了武意加持,白维这一刀再厉害也仍然停留在大宗师的范畴。 刀光切入地面,地上开出一道百米长的缺口。 武圣无需回气,右手丢开卧虎刀换到左手,又是一刀斩落,再然后左手换到右手,再是一刀! 三次斩击远非极限,所有人只看到白维手里的刀锋来回飞舞,左右换手交替,不过一把刀在手却仿佛握着千万把,每一次换刀都伴随一刀落下,每一刀落下力量都比上一刀更加强横,到了最后,刀光交织成流,霎时间劈落的剑气已经无法计算。 每一道都在鬼神的手臂上开出一刀缺口,爆发出一次火星,等第十刀第十五刀第二十刀时,火星子的数量已经多到刺眼。 而灵体化的鬼神被硬生生的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不断被震的后退,硬生生劈入地里,巨大的身体匍匐在地,手臂被斩断,骨肉被切碎,惨叫着如同被丢进屠宰场里的猪。 足足斩了一百九十八刀后,白维终于停顿,他不在换手。而是双手同时握住刀柄,高举过头,在停顿的一点五秒时间内,所有残影都追上了实体,像是川流入海,力量归于刀锋上,他劈出最后一刀。 剑气凝练到了极致,化作灿然的剑芒,一如压缩到极致的水刀从刃上释出,激荡三百米远,德川家的前庭御道被撕裂了个彻底,连带着宴会大厅的一面墙壁都被拆解成无数块,呼啸而出的罡气更是如同撒手没的柴犬般消失在视线尽头的白雾里。 妖鬼斩灭,鬼神的尸体上燃起深邃的鬼火,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光冲天而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灰烬混入白雾里仿若阴霾。 白维拔出刀,踩踏着燃烧的尸体一步步走下,留下的足迹上燃烧着蓝色火焰,残留的妖鬼作鸟兽散去。 战起战毕不足三十秒,自始至终,他都没废话过一句,干脆利落。 宾客群中,众人目眩神迷,有人掐了掐脸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赢了,就这么简单吗? 还真是……非常简单啊。 第八百四十六章 神宫焚烧 “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杀死鬼神!”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定都是幻觉!吓不到我!” 一只人面鸟被踩在地面上,垂死挣扎着发出嘶吼声。 白维被吵的有些心烦,皱眉道:“闭嘴!” 妖鬼被踩住脖子,发出沙哑而压抑的叫声。 白维冷漠道:“鬼神已经死了,如果你想死的痛快点,就把知道的事说出来。” 人面鸟完全听不进去,嘶吼道:“你杀了鬼神,你完蛋了!你已经完蛋了!消息马上就会传出去,其他鬼神很快就要找过来,很快会来杀你! 他们会碾碎你的肉身,折断你的骨头,挖空你的心脏,粉碎你的灵魂,你一根头毛都不会留下!” 白维踢了它一脚。 人面鸟转了一圈,脑袋对准人群尖叫道:“你们杀了这个男人,将他的脑袋送给鬼神,或许还能活一条命!再不动手都留在这里等死吧!嘎嘎嘎……” 眨眼间,人面鸟的脑袋被砍下,蓝色火焰燃起。 九重花仪冷冷道:“妖言惑众,该杀!” 白维摸着下巴:“不过它刚刚说的还是有点用的。” 黑泽密花立刻阻拦:“你可别想着献头之类的糊涂事。” “你搞错了。”白维哭笑不得:“我都没结婚,哪里舍得去送死?我说的是这妖鬼的提醒,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大概下场也不会好,你们得考虑换个安全的地方呆着。” 宾客众人面面相觑,皆是苦笑。 “此地有天照命在,若是离了她。一旦进入白雾连方向都分不清,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幕府中也没见士兵前来保护。” “难道要去皇室宅邸?距离很远,这一路上只怕也容易遭遇伏击。” 有些喧闹的商量着,但也没得出有用的结论。 九重花仪说:“不如这样,你留在这里,我回去一趟神宫。” “剑巫们也未必应付得来。”白维委婉道。 “可比起他们,我们已经算是专业人士了。” “专业人士碰到一头鬼神就能将你们轻易全灭。”白维摇头:“我如今身上也没了武圣修为,这里的白雾差别的压制着神秘。反而那群鬼神的实力境界不受影响,实际交锋一次才清楚。哪怕剑巫们全数出动也最多能应付一个中等规模的团伙,遇到鬼神连逃跑都难。” 九重花仪知道这是事实,但还是坚持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崜黑泽密花提议道:“不如将现在的人都转移去神宫?” 德川家管事道:“我去请示一下天照命……” 白维起身:“我也一起吧。” “这不太合适吧?” “我去看看我妻……”白维说了一半便改口道:“德川千代。” 管事瞪大眼睛,然后万分客气道:“姑爷请。” “姑爷?”白维愕然。 九重花仪轻咳一声:“你想想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去看看我妻……德川千代?”白维重复一遍后意识到自己的断句出了点问题。 他打算说我妻初赖,却有必要替她保密身份,所以改口成了德川千代。 别人没将这句话当做断句来理解。而是把「我妻」当做「德川千代」的前缀形容词。 “误会啊!”白维急忙想澄清。 管事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说:“请随我入内,姑……白先生。” 进入了内部,管事打开了门便退后,白维自己推门而入,进了门便明白为什么天照命不能露面。 “你这么损耗愿力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损伤本源。”白维看向天照命香宫薰子。 皇室公主静静的坐在那里,双手握着一块玉石,双手间滴着血,柔和的光芒从她掌心中释放着。 “你终于回来了,千代之前还很担心你的安危。” “原来你和她是朋友。”白维说:“所以之前才帮我们脱困。” “现在才反应是否有些迟钝?或许白公子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吧。”香宫薰子轻声道。 白维走到了床边,德川千代正躺在床铺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她为什么不醒?” “我也不清楚。”香宫薰子摇头表示不知情:“她回来与我说了几句话后便睡下了。” “外面情况糟糕,得转移地方。”白维知道没时间耽搁和寒暄,直言道:“去神宫。” “可以。”天照命略作思考便答应了:“我可否请你一件事?” “转移后再说。”白维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救一下皇室的人。 香宫薰子紧握着勾玉站起身,有些勉强。 “放开吧。”白维说:“继续持续下去,你也会承受不住。” “放开了,白雾就会……”天照命犹豫着,然后还是在白维的注视下放弃了继续灌输愿力。 霎时间,笼罩四周的光芒消散了,白雾如同流水般卷入大厅之中。 白维抱起了德川千代,回到大厅时,浓雾几乎遮蔽了视野全部。 他随口一问:“还有多少人?” “五十人左右。”九重花仪打开手电筒,穿透不了幻境。 “转移吧,余下的人暂时管不了,他们若是留在幻境里,说不定还更安全点。” “五十多人,若是有一辆大巴车就可以全部运走。”黑泽密花举起手:“我会开车,也记得路。” “我知道哪里有大巴车。”管事立刻说:“德川家的地下停车库内有一辆。” “去把车开出来吧。”白维点头同意,有了车方便运输,余下就在于路程上的安全问题。 等车开来,九重花仪清点人数:“嗯,怎么缺一个?谁没上车啊?” 白维淡淡道:“人齐了,走吧。” “可是人数对不上,我在车内数的。” “这不是废话吗?我在车顶上!” …… 白雾深处,艾莉薇独自行走着。 干掉了那只大妖后,她发觉自己已经迷路了。 徘徊了十分钟时间,她放弃了,想要回去也太迟,与其自投罗网不如回去找其他人汇合。 电影团队的普通人不太可能挣脱意识幻境,暂时没有危险; 她担心的是几名黑色蔷薇女巫的安危。 驱车赶往神宫方向,运气不错,半路上只遇到了几次妖鬼,成功回避了数次,悄悄抓到了一只妖鬼进行拷问,从它口中得知了情况,然后驱使对方给自己指路,花费了接近一个小时,找到了电影拍摄基地,可返回了酒店时,整个旅馆已经一片狼藉,有交手后的痕迹。 在这片白雾里,死了后尸体都会消失。所以地上除了血迹之外也没有尸体。 她搜寻了几圈,并未发现幸存者,要么是全灭了,要么是离开了。 随后在柜台后方找到了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欧罗巴文字「黄金」。 艾莉薇收到暗示,立刻去往神宫方向。 或许在如今的江户里,最安全的地方便是神宫了,其他的武装力量都无法应对大量入侵的黄泉妖鬼,只有神宫的剑巫们还算勉强专业对口。 可这种想法终归只是自我安慰,再强的专业对口面对巨大的灾难时也仍然是无力的。 对于灾害唯一能做的是预防和准备以及止损,想要去对抗就得拿出不惜生死的勇敢,以及做好牺牲全部的觉悟。 这很难。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 过去黑色蔷薇有过一次,她们获得了一个崭新的国家; 但作为代价,九成的姐妹都捐躯牺牲了。 艾莉薇不情愿重新目睹这一幕的过往,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看见同样的光景。 但她还是看见了。 她来到了神宫,透过稀薄的白雾,远远的看到一片赤红色。 就像是电影里她一直构思的却尚未来及完成的震撼场景。 神宫正在燃烧,浓烟冲天,烈火焚烧。 漫天洋洋洒洒的火焰灰烬,白雾也遮掩不住那股浓郁的赤色。 燃烧的火舌点燃了这座古老大殿,在火焰燃烧的宫殿之内仍然可见刀光剑影。 三头鬼神盘踞在视线当中,阴影在火光中拉长遮蔽街道,它们讥嘲的凝视着弱者的最后反抗与挣扎。 第八百四十七章 红莲火中,有蝶轻舞 黄泉上浮,入侵人间。 鬼神来到人间不是为了嬉戏。而是为了完成某些任务,摧毁和破坏是它们的任务也是它们的本能。 之所以来到神宫,既是任务,又是私心。 黄泉中的妖鬼和神宫之间缔结的仇恨更是足以细细的写上几百万字也不重复,每一崵名剑巫的牺牲背后都有鲜血横流的痛与恨,每一次任务完成的背后都伴随着妖魔鬼怪的死亡和无辜者的丧命,如此对抗已经重复了很多年,和谐共处像是一个笑话。 自从平安京的时代往后,人类和妖怪再无共存的可能性,双方之间只能零和博弈。 对绝大部分的妖鬼,神宫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是一个十分碍眼的保镖,是一道必须摧毁的屏障。 若是没了神宫,魑魅魍魉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行走在人间,甚至或许可以侵占某个地方,将其打造成它们在人间的栖息地和乐园净土。 一旦瀛洲失去了神宫,就像是人类失去了免疫系统,会成为沦为各种病菌的培养皿,内部五毒俱全,总之别想有一个好的死法。 如今无疑是摧毁神宫这道免疫系统的最佳机会。即便里面都是群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们。 对于妖鬼而言也没有半点吸引力,她们的生命本身就是最好的掠夺对象。 白雾升起,三位鬼神先后抵达了神宫,封锁了此地,然后看着它燃烧。 浓烟冲天而起,仿佛来自地狱的红莲之火,将这片供奉黄金神祗的主殿燃起。 神宫的剑巫们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连抵抗都显得虚弱,她们的战斗意志充沛,可惜一切来的太快了。 从幻境中挣脱出来的剑巫数量本就不多,她们对于现状一无所知。甚至在没能组织成型的情况就被三名鬼神携带的数百妖鬼团团包围住。 来自黄泉的妖鬼们准备充足,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开始筹谋筹备,准备着登录人间,将神宫鏖杀燃尽。 人间的律法在它们看来毫无价值毫无意义,这里也没有所谓的人权法案,本就是黄泉和人间的战争。 既然是战争,所谓底线就成了笑话。 妖鬼要摧毁人间仅有的防御力量,将神宫燃烧成灰之后,江户将不再有任何成规模的抵抗力量。 接下来便是一场毋庸置疑的屠杀。 实际上在这里的也已经和屠杀没有区别了。 剑巫们已经失去了突围的能力,仅仅是负隅顽抗的挣扎罢了。 燃烧的主殿,死寂的神龛。即便剑巫们拱卫着背后的神龛拼力厮杀,也仍然得不到半点回应。 黄金沉默着。 白雾的规则无差别的压制所有神秘,英灵之理无法奏响,黄金权能亦无法给予响应。 可这等绝望的情况下,她们只能期待信仰的神祗能予以回应投向目光。 在燃烧的主殿中流出的血液和冷汗都被高温蒸发了一轮,毅然选择了拔刀死战。 没有剑巫提出要逃跑的想法,她们也清楚根本无处可逃,背叛投降的念头更是不被允许存在。 空气在火焰中愈发稀薄,燃烧的木头生出浓烟有毒气。 神宫寺咲往前推进,推进长枪将妖鬼逼退,对着一旁的三谷雾子大喊道:“别恋战!” 她重重的踩踏在灼热滚烫的地板上。因为没穿木屐而是赤脚,脚底板都发烫烧灼。 朱红色的门窗都被点燃了,简直像是噩梦般的场景,神宫寺咲咬牙,内心何止是不甘,更是难过的想流泪。 剑巫将神宫当做家来看待,这里的都是姐妹也是战友。在生死的大恐怖之间,唯有战友情谊能让她们缓解内心的恐惧感。 如今神宫终于发展进入正规,日子眼看着一天天的好起来,阵亡率屡创新低,却在这时候遭遇这种劫难,她内心便忍不住的哀伤和难过。 火焰点燃了她的衣角,红白的巫女服燃烧着,她望着燃烧的神宫稍稍发呆。 一旁剑巫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拽回来,踉跄一步才听到轰鸣的倒塌声,头顶的神宫已经崩毁了一角,险些将她淹没在火堆里,神宫寺看着这一幕,其他姑娘们也看着这一幕,内心俱是无声的发出呜咽。 家园正在崩毁,她们却无能为力。 木质结构的房子总是燃烧的很快,火焰已经收拢的越来越小,她们几乎被压缩成了细小的圈。 她们撕下了巫女服的袖子,浸泡在了随身携带的祝水里,绑在面颊上做成简单的面罩隔绝浓烟和毒物。 缺氧也令她们举步维艰,好在总有穿堂风从后山吹拂过来,送来些许新鲜的氧气,但这也让火焰燃烧更旺。 沉默开始渐渐的扩散,某种色彩开始浸染剑巫们的眼瞳。 “神龛没有回应,英灵之理无法奏响,我们逃不出去了……”三谷雾子吸了吸鼻子。 “哭什么哭?还没死呢。”一旁的年长辈剑巫骂道。 “早知道我就把冰箱里的布丁吃完了,排了六个小时才买到的。” “我也是,那本漫画也没看到完结……” “我还想看看艾莉薇女士的新作电影啊,我还出场了的呢。” 她们低声的交流起来,说着自己心头的遗憾,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 所有人都必须记住其他人的遗憾。因为接下来是一场死斗,生还可能性极低。 若是有谁侥幸活下来,理应为其他的姐妹们完成心愿……这是神宫剑巫私下不成文的规矩。 没有谁不可死,总有人会牺牲,活下来的人理应背负着牺牲者的意志、心愿、遗憾继续前行。 神宫寺咲忽然注意到其他人都在看自己,她顿了顿:“我……” “抱歉,神宫寺。”三谷雾子说:“唯独这件事,我们没办法代替你去完成。”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神宫寺假装生气道。 “要嫁给白先生只能你自己去。” “我……”神宫寺咲用力的抹了抹眼角:“我知道!我才不甘心死在这里!” 女孩们背靠着背,肩贴着肩,像是在火焰中飞舞的蝴蝶般艳丽绝美,或许朝生暮死,仍是生命璀璨。 火场中,妖鬼也无法活动自若,等妖鬼的袭扰停下,她们听到了脚步声。 一名披着紫色武士盔甲的妖鬼走入主殿,它掀开了掉落在地的滚烫梁木,对火焰高温视若等闲,面甲下是两团紫色的魂火,透出无尽威严。 “奉主公之命,前来讨取尔等。”紫盔鬼武士提起十文字枪。 “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神宫寺咲质问:“白雾是你们捣的鬼?” 鬼武士什么都不答,沉默的提起枪:“我会尽量给你们个痛快,至少死的不会有痛苦。” 神宫寺咲:“那我还谢谢你了!” 无法奏响英灵之理的如今,她根本没有守住这里的足够实力。 虽然也不是除了英灵之理外的废柴,但她的实力放在众多剑巫里仅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经过白维几次单独的教导,综合等级已经来到三十五级,加以努力绝对有机会在三十岁之前踏入剑豪境界。 可惜人这一辈子最缺的就是时间。 容不得再多想,握着长枪踏步前刺冲锋,枪术和剑术是两回事,长距离的兵器需要更加稳固的控制力。 在剑巫之中,神宫寺咲对枪术的了解算是比较多的。在她看来,枪最大的要点就在于快,枪出一线,寒芒绽放,只要自己的枪比对方更快,攻击便无往不利。 刀剑再快也不如长枪,因为枪更长。 她以往都可以如此获胜,但这一次不行。因为对方同样用的是长枪,十文字枪兼具着长矛和刀刃的优点。 不仅可以突刺而且兼具兜割效果,兵器碰撞瞬间,神宫寺咲的攻击就已经失效,她的长枪走直线,而对方的十文字枪是走弧线,看似缓慢,实则攻势铺陈开便连绵不断。 神宫寺咲松开手,转动长枪后半截,从长枪便是了三节棍,勉强格挡住了紧随而来的攻击。 但双方实力差距过于巨大,她索性直接放弃防御,转而跳入火焰中,烈火吞没了她的身体,燎起发丝,灼伤皮肤,点燃衣裙,她也借此藏匿在火焰中数秒,之后整个人扑向鬼武士,仿佛要同归于尽。 鬼武士眼中魂火颤动,十文字长枪改为一记上挑,硬生生将那团火焰刺穿,长枪威力十足,甚至直接扎穿了梁木,但它迅速意识到这手感太虚浮。 十文字枪贯穿的只是燃烧着的巫女服外套,而真正的剑巫从火焰中奔出,神宫寺咲拖动着一把烧成通红的刀,猛烈的突进,撞向了鬼武士,利用体重和动能惯性,加上全幅力量,手掌抵住刀柄,将刀刃送入它的胸口。 鬼武士盔甲破碎,伤口里溢出血色,血液浇着滚烫的兵器,嗤嗤的灼烧声传来,高温的兵器已经将神宫寺咲的双手皮肉几乎灼烂。 “这一刀不错。”鬼武士低沉道:“可我已经不是人!这一刀还杀不了我!” 它反手擒住剑巫的手腕,狠狠一甩,将她抛向神龛方向,后者当即坠地,发出闷哼声。 “神宫寺!” “我没事……”她站起来,手掌上都是一阵灼痛和糜烂感,甚至要握不住兵器。 来自欧罗巴的女巫急忙施展自然系的治愈术法,通过强化生命力来增加身体的自愈力,但效果甚微。 神宫寺咲的落败被众剑巫看在眼里,绝望感如重石,火焰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一点点的压垮她们的身心。 浓雾之下的江户,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求活。 …… 而浓雾之外,东海上空,有只手从虚无处探出,指尖一缕赤色宵雷将空间灼寂。 …… 白雾环绕里,白维停下了脚步,视线停在了一旁的油罐车上,沉吟良久。 第八百四十八章 艺术降临 燃烧的神宫之外,三位鬼神皆不动弹,俱是未出手,不知是爱惜羽毛,还是别有图谋。 一位鬼神开口,它的脖子上挂着八颗头颅,看着仿佛有九个脑袋,低沉的开口,声音穿过白雾。 “这神宫的抵抗未免太弱了。” “这里不是现世,她们如何能抵抗?”另一位鬼神嗤笑,它的外表像是只直立起来的蝎子。 “里面有个英灵血脉,也不能发挥出几成实力,若是死在这儿当真是有些可惜。” “可惜?若是这个英灵血脉实力全胜,杀你如杀鸡。” “屠杀弱者终归是无趣的行为。” “弱者,你指的是你自己吗?” 第三位沉默的鬼神冷冷呵斥:“住口!莫要质疑黄泉之主的决定!在这座神宫化作灰烬之前,皆不可轻举妄动,亦不可大意!别忘记了,我们所堤防的是什么!” 掷地有声的呵斥后,白雾归于寂静。 九头鬼神轻疑一声:“好似有谁来了?” 原本进攻神宫的妖鬼队列出现了混乱,突然有谁从侧方发起了进攻,硬生生凿开了一道缺口,原本燃烧的火焰汇聚成涡流,地上升起炎火墙壁,朝着四方平推开来,火焰呈现出扇形,分为五道扩散出去,原本的火焰包围圈没有进一步压缩神宫剑巫的阵型,反而提供了一定的庇护。 突然的搅局者让原本已经山穷水尽的剑巫们得了少许喘息机会。 趁着对方手脚大乱的时候,几名剑巫斩断立柱,顶层坍塌下来,砸落的重物遮蔽了视野,妖鬼们躲闪不及被压在重物下方被火焰烧的鬼哭狼嚎。 神宫寺咲问:“是谁?” 站在侧方的女巫道:“是艾莉薇大人?” “是我。”火焰分开一条道路,艾莉薇的身形从隐匿中显露,她皱起眉头:“情况很危急,这里不能继续待着了,赶紧撤离出去!” “走不了的。”神宫寺咲艰难道:“我们之前也尝试突围,但立刻就被推了回来,还有三位鬼神在外面堵着去路,它们到现在也没动手。”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艾莉薇沉声道:“神宫里难道连一条撤离的暗道都没有?” 神宫寺咲摇头:“我没听说过,或许有,但也只有葬仪大人她们才清楚。” “带上少数几个人,如果是分开突围的话,或许会有机会。”艾莉薇说:“我不打算将女巫们留在这儿等死,你们要死守着这儿也没有意义,神秘被隔绝的如今。 即便有神龛,陛下也听不到我们的祈祷声,还不如活下来,留着有用之躯报仇雪恨。” 剑巫们交换眼神,她们都知晓强行突围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一旦分开突围反而很容易被各个击破,留在这儿的剑巫不到二十人,如何抵抗三位鬼神和数百妖鬼的追讨? 人也就两条腿,而那群妖鬼里四驱八驱十六驱都多的是,跑肯定是跑不过的。 “道理我们都懂……但如果要逃跑,总需要留下人来殿后吧。”一位年长剑巫低沉道:“至少留下一半人来争取时间,其他人从后山那边离开,我知道一条后山的小路。” 生死之前,很多决策都变得艰难而果决了起来。 剑巫们的意见一致,谁都可以死,但神宫寺不行,她必须活下去,神宫不能失去英灵血脉,只要她活着。哪怕神宫剑巫死绝了也能重建,无非是多花费十几二十年。 决断很快做出,艾莉薇带上黑色蔷薇的两名女巫和神宫寺借着火焰隐去身形去往后山,留下全部剑巫断后。 路上急行军,艾莉薇注意到她们沉默的神色,问:“觉得我太冷血了?” 没人出声。 “总要有人去做决定的,而我已经习惯去割舍什么了。”她缓缓道:“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是我力有未逮,我把你们带到了瀛洲,就要把你们安全带回去,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说完这句话后,再无人开口。 穿过林荫小道进入后山的山涧,踩踏着流水,继续北上十几公里应该能离开江户的范围。 若是能逃离白雾也许神秘的压制规则就会失效。 四周山林林荫都是极好的隐蔽物,可以避开妖鬼们的搜寻。 前方已经能看到山涧出口,仿佛透出了阳光,艾莉薇在最前方伸出手去触碰这一缕光线。 但仿佛是穿过一层水帘,她的指尖传来高温灼痛感,视线中是火焰,还有燃烧的神宫。 “这里……”艾莉薇喃喃道:“我们又回来了?” 神宫寺咲搀扶起受伤后气息萎靡的剑巫,后者吃力的问:“没能逃出去吗?” 她苦涩道:“神宫已经被封锁了,从什么地方离开都会回到原本的位置,是阵法和结界。” “真遗憾啊。”剑巫神色难过,声音却温和道:“还好不会太孤单。” “大人……”欧罗巴的女巫问:“现在是不是不用逃了?” 艾莉薇伸出手揉去年轻女巫面颊上的灰烬,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既然已经逃不掉,只剩下死战一条路可走,那便求个死而后生。 放弃祈祷,放弃怜悯,放弃荣辱,只想着如何杀死敌人,然后活下来。 艾莉薇仿佛回到了很早很早之前的时候……她记得当年自己也并不习惯于战场,她很聪明,做事井井有条,却唯独不习惯战争,不习惯死人,她无法做到夏绿蒂那样轻而易举的割喉杀人抹去生命,也不习惯于看到周边的姐妹朋友亲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后来她还是被迫习惯下来了,在一次生死之间挣扎徘徊之中,她耳畔响起了那个人轻声叮嘱过的话语—— 没有谁一开始就该死,也没有谁不能求活,生死之间自有大恐怖。所以绝不要舍弃求生的可能性,直面生死之时,往往不能去想着如何死。 只是后来如此告诫她的那个人,也死了。 她执拗的抗拒着死亡,在艾莉薇眼中,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它能等闲的夺走一切。 等待如此漫长的时间,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好不容易抵达了瀛洲,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来到他的跟前,却连一句话都没来及说,却连相见都无法相见。 还有好多话想说,还有很多事想做…… 所以,不要死,要活下来。 她如此告诫自己,也将同样的话告诫给她们——生死之前,万不可想着如何去死! 谁会舍得去死,好日子好不容易才到来,平稳安定的生活,对剑巫们也是那般甘甜。 只是…… 真的还有活下来的机会吗? 她们望着前方的妖鬼们,数量仍然惊人,仿佛刚刚的血战都是假的,根本杀不完,一批接着一批。 或许是失去了耐心,弱小的妖鬼们让开,足足十多个大妖围堵上来,背后一群魑魅魍魉。 这一战并不是刚刚开始,而是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余下的仅仅是挣扎。 “死战吧……” 神宫寺咲握着刀剑,指尖滴着血,她站在了最前方,嗓音压抑气魄昂扬: “背后便是我等神祗,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姐妹们,拾起兵器,我们将在这里流干最后一滴血!” “今日斩鬼,至死方休!” 那话音落下,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最前方的妖鬼,挥刀,斩落! 她从未感觉自己挥出这么快这么轻盈的一刀,却心知肚明自己状态已经下跌到了无比虚弱的地步,这一刀根本不可能立功! 但是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一刀斩下了大妖的头颅,它根本动弹都没动弹一下,仿佛木桩般站在原地被她砍下了脑袋,鲜血喷涌而出,湛蓝火光汹涌的燃起。 神宫寺咲听到妖鬼吸凉气的声音,顿时产生了一丝不自信的疑惑。 我有这么厉害吗? 最前方大妖的尸体倒下了,落地的瞬间,神宫寺隐约看见它的脑后似乎插着什么。 但没来及多想就听到了声音,阵列成型的妖鬼群的后方猛地掀起一阵气浪,她的视线顺着气压的源头追寻,瞥见了一辆载重卡车从天而落,它的重量多达几十吨,没人知道它是怎么飞起来的,仿佛被投掷而出的沙包! 重点也不在这里,重点在于,它是一辆油罐车……里面塞满了汽油,易燃易爆炸的汽油……而且,它的屁股还在燃烧着火焰。 神宫寺咲什么都不想,直接回头扑向姐妹们,将艾莉薇压倒在地:“快卧倒!” 钢铁的巨兽从天而落,屁股烧灼着的油罐车就这么穿过白雾砸在了妖鬼的群落里,这群生活在黄泉的土鳖大概没几个认识油罐车的……即便是活了几百年也没有这方面的安全常识。除了几个被砸扁的妖鬼之外,没有多少想着赶紧跑路,随着油罐车的外壳压力抵达极限,狂暴燃烧的火焰没入车辆内部,印刻在油罐车外壳上的神焰术式的符文大放光明。 被白雾笼罩的静默城市亮起来了一瞬间,仿佛升起一颗小太阳。 炽热的火光燃起,但传出的并不是静默的火焰燃烧。而是夸张和刺耳的爆鸣,一种狂怒宣泄的爆破,尘土和气浪飞扬,大地上升起一座蘑菇云。 整个神宫都在震动,妖鬼们被吞没其中。哪怕是大妖怪也眨眼间汽化数个,普通的小妖更是不计其数的化为飞灰,融入蘑菇云的尘埃之中,不分彼此。 鬼神的视线里倒映出那恐怖的爆炸余波,瞠目结舌。 始作俑者的某个青年推了推墨镜,发出满足的喟叹:“艺术啊。” 第八百四十九章 霜冻三尺仅一目之寒 艺术=爆炸。 这个简单的公式不需要额外的阐述。 人类就是喜欢弄出各式各样的炸弹来……如果有人非要否认这一点,请问谁过年时候没玩过鞭炮和炮仗? 两块一盒的黑蜘蛛简直足够玩几个小时。 白维亦是深思熟虑后才选择丢出了油罐车。 无他,唯手欠尔。 对方都扎堆了,这不丢个炸弹过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早在来的路上白维就注意到了神宫在燃烧。于是没有靠近,让九重花仪安排其他人去另一处伪神宫去避一避风险,正好那块也比较偏僻,相对安全。 他独自靠近,感受到了鬼神的气息,便没有贸然靠近,加上白雾浓郁遮蔽视野,他思考着是单独杀进去还是等人,然后……他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油罐车。 巧合,纯粹是巧合。 成功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灵感……巧合到了,灵感来了,所以艺术有了。 生怕油罐车的威力不够,所以白维给它附魔了一层,加了点神焰审判官常用的术式,增加火焰爆破力。 神秘+科学的力量也让白维见识到了远超预想的艺术。 他现在深深的觉得,如果圣教国搞个几千辆油罐车在战场上。然后让那群狂信徒点燃神焰术式冲进来搞神风式攻击,帝国早就亡了,根本不需要等到他来操作。 艺术之光绽放,刹那间就上百妖鬼消亡汽化。 艾莉薇的反应很快,展开了术式挡住了爆破的气浪,缓解了冲击力。 剑巫和女巫们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漂亮的姑娘们仿佛从矿洞里爬出来的难民,不断咳嗽着,掩着口鼻,挥手驱散漫天飘扬的尘埃、灰烬。 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恶臭味道,汽油并未一口气燃烧殆尽。而是撒到了四面八方,火光在白雾里燃烧着,原本一目明朗的战局已经惨烈的让人不忍直视。 三位鬼神中的两位都已经坐不住了。 “我布下死伤过半了!”蝎子鬼神口器里发出狰狞的尖啸:“谁,是谁!” 九头鬼神眯起眼睛,它的部下妖鬼死伤更多,直接损失了七成。 鬼神们从黄泉养兵几百年,眨眼间损失如此之大,说不心痛是假的,自当是怒火中烧。 蝎子鬼神从白雾中显现,盯着神宫里站起不来的剑巫众人,狰狞道:“还不露面,我便杀了她们全部!” 鬼神登场的霎时间,妖力煞气横过全场,阴冷的气息仿佛让火焰的温度都变低了,滚烫的高温变成了阴冷。 可不等剑巫们支撑身体抵抗这股阴冷气息,她们便发现这股阴冷气息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一阵冷风,拂面而过便消失不见,也不知何时,已是狼藉残破的神宫干枯焦灼的主殿正前方多了一道身影。 他站在众人前方,背对着人群,平平淡淡的立着,却仿佛擎天立地的支柱。 青年瞥了眼鬼神,投去「你先别急,待会杀你全家」的眼神,而后回过头对着熟悉的姑娘们微笑。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笑笑,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给人如沐春风的适宜感。 恰在此时,恰在此刻,这微微一笑便如同甘润的泉水,润物细无声的滋润了女孩们的内心,击穿了她们心底最柔软一块的防线。 坚强到足以向死而生的剑巫们悄无声息的垂下面颊,眼眶泛红,悄悄吸了吸鼻子。 神宫寺红了眼眶,忍着不想流泪,强敌还在,还不能放松。 可她又怎么会不感动呢,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他总会赶来,不是白马王子,而是她的意中人,她的盖世英雄。 三谷雾子已经抱着神宫寺咲的手臂忍不住垂泪了,她也是第二次被当面救下。 “总觉得……”一位剑巫靠着同伴说:“看到他,就觉得再大的困境也没那么难了。” 黑蔷薇的女巫小声问:“可他好像就一个人来的。” 年纪轻轻的女巫不知白维实力如何。可她知晓,连英灵之理都无法奏响,艾莉薇的实力也被压制的如今。哪怕是武圣临场,其发挥的实力也必然大打折扣,不足以抗衡如此之多的强敌。 纵然大明武圣,纵然名扬天下,在这白雾里,仍然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滩,没有了风云如何化龙虎? 艾莉薇也心想着这些,内心不由得生出许多担忧。 “九重花仪她们无事,已经送去了安全地方。”白歌对艾莉薇说了句。 “此地无法突围,有结界阵法困着。”艾莉薇言简意赅。 “无妨。”白歌平淡道:“不过一群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艾莉薇听到这嚣张到没边的话,下意识问:“你武圣修为不受影响?” “杀群妖魔鬼怪,需要武圣修为吗?”白维奇怪的反问。 艾莉薇一阵气闷,半撒气着说:“那你快去把它们杀了,为姐妹们报仇!” 她的意思是让白维拖延时间,给她们争取恢复的时机。 而青年仿佛领会也没领会她的意思,轻轻一抖衣袖,道了一声「好」,然后信步往前。 他直视着鬼神:“上来领死!” 就在白维和剑巫女巫交谈的过程之中,抽调的妖鬼已经再度汇聚了上百。 两名鬼神在后方掠阵,前方蝎子鬼神也不愚蠢,招来其他妖鬼去试试这小子斤两,只要数量够多,他肯定是来不及看管,守着后面一大群人的安全必然捉襟见肘。 一百多妖鬼,想来也是几百年积攒下来的家底子,白维眯起眼睛,原本走的并不快。但第三步之后,速度已经达到之前的几倍。 半年之前,白维曾经以这样的步法和万妖国黑榜高手传奇境界巅峰的铁浮屠一战,也曾经以这样的步法于传奇龙王搏生死,一度在招式上占据上风……没有了武意影响了意境和气魄。但威力仍然长存,他硬生生撞向了妖鬼,仿佛身躯化剑,硬生生劈开一条道路。 眨眼间就抵达了蝎鬼神的跟前,背后是一条血腥之路,数百鬼神的队列被撕开一道缺口,通过的路径上刀气肆意乱流,宽达十丈的地面上留下残骸断肢无数,孤身一人凿开路径,身上却不见半点猩红。 蝎鬼神尖锐大吼,下意识往后一步。 “怕了?”白维甚至没有拔刀,淡淡一问:“别急,很快就到你。” 鬼神勃然大怒:“就凭你!” 蝎鬼神亮出鬼神本相,妖力煞气混为一体,躯壳灵体化,介于能量和物质之间的灵体化增幅实力,它陡然膨胀到五米多高,幻作一头凶狠漆黑的巨蝎。 蝎子前鳌砸向白维,同时蝎子尾椎爆发突刺,攻击猛烈,巨大躯壳但攻速快的仿佛出了六把幻影之舞,空气里发出裂帛之音。 白维伫立原地亦是纹丝不动,他仍然不拔刀,而是屈指回收,面对攻击迅猛的蝎子,左手挥挡,右手拍击。 就像是驱散苍蝇蚊虫般将攻击悉数抵挡住,只是悄然之中他的一缕头发转化为雪色。 相较于站在地上不进不退的白维,蝎子鬼神足下地面和身体则是扭曲出了一个个怪异的弧度,它尖锐的咆哮着,攻击更加狂暴,蝎子尾巴爆发出激光,凝练的妖力如同天蝎座黄金圣斗士的猩红毒针,朝着白维爆射然后弹开。 反而牵连了四周试图上来助拳的妖鬼,立刻其他妖鬼不敢上前,转头逃窜。 白维眯起眼睛问:“你没吃饭?” 蝎子鬼神连咆哮的力气都省了,汇聚妖力,蝎尾直直刺向白维眉心,打算将他轰杀成渣,它的毒针有剧毒,刮破皮都能立刻见血封喉。 但偏偏白维一滴血都没流下,甚至轻而易举的抬手擒住蝎尾突刺,挥手一拍就将它偏移了方向,蝎子尾巴贯穿了它自己的一只手臂,斩下左前鳌。 妖鬼看的目瞪口呆,剑巫和女巫们抱着脑袋满脸熊猫头问号表情包。 这鬼神吃奶力气都用出来了,攻击拉出残影,居然连刮痧都算不上,连一块皮都没蹭破。 始终没用兵器的白维指指点点,像是失去了兴趣似的,往前一步,他往前,则鬼神往后。 一步一进,一步一退,看似闲庭信步。但每一次交锋爆发出的声音和余波都令人心惊胆寒,根本不敢接近五十步之内。 所有目睹者都不得不承认,这不是什么生死搏杀,更不是什么巅峰对决,而是人遛狗。 将鬼神驱赶出了五十步后,白维终于停下步子,他说了声让人听不懂的话:“可以了。” 可以了。你可以死了。 冰冷的宣告声里听不出情感波动,纯粹一句普通的死刑宣判。 他睁开眼睛,一头黑发尽数转为雪白色,漆黑眼眸犹如冻结的冰湖倒映出漫天霜雪。 霎时间,冷风吹拂,霜冻三尺! 冷冽的寒风拂过大地,零下低温悄无声息的带走生命的温暖。 鬼神眼瞳失去高光,它化作一座冰雕冻结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一丝。 不过一眼之下,仅是一目之寒。 第八百五十章 座下魑魅魍魉,影藏百鬼千妖 这世道上,没那么多公平正义。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强权是力量至上的强权,没有拳头,就没有道理,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对于黄泉众妖鬼来说,臣服于黄泉之主是必然的选择。因为臣服于强者,虽然失去了膝盖,但可能会很舒坦,大树下好乘凉,强大的黄泉之主带来的庇佑让它们可以充分的感受到力量带来的实际权利和好处。所以它们入侵人间,所以它们吞食灵魂。 此地是它们的狩猎场,没有鬼神和妖鬼想到过自己会葬身于此,羔羊再多也难以抵抗狼群,只要杀了牧羊犬,羊羔要多少有多少。 本该如此。 可事实便是如此荒谬,这牧羊犬中多了一头咆哮山林的猛虎。 兴风狂啸者,直面狼群。 纵然是强大的狼王也远不及於菟,举爪扑杀,轻而易举。 他未必在意那群羔羊,但他很在意这群牧羊犬,虎踞于神宫前方,弹指一挥间,一座冰雕悄无声息的崩塌,鬼神死去,冰上燃起蓝色的火焰,袅袅寒气和白雾交织的泾渭分明。 “鬼神……”九头鬼神盯着白维,身体前倾:“是鬼神的气息!” “可他不是人类吗?怎么可能会是鬼神?而且这份气息完全不弱于你我。” 它们都很费解,同样,麾下信奉黄泉之主的妖鬼们也感受到了恐惧。 在白雾的神秘法则压制下,英灵之理无法奏响,黄金权能无法使用,圣域、武意等神秘一概被限制,唯一被允许的便是鬼神这一体系,这是它们的依仗。 但若是这份依仗别人也同样持有,它们的优势也几乎等于不存在了,面对同级别的鬼神,这就不再是一场狩猎,而是搏命。 白维推倒了冰雕,让鬼神摔碎成了一地残渣,头顶等级也迎来了一次喜+1。 屠杀就能变强,不论武夫还是鬼神的体系看来都是同等纯粹……亦或者是因为鬼神之间的互相厮杀本就是吞噬对方的灵魂或者本源? 白维觉得自己距离搞懂这片「白雾规则」到底是什么又近了一步。 “还有多少要杀?”他问。 没有谁应答,默不作声的妖鬼们隐隐后退。 “要不然你们一起上好了。”白维目光跨过并不远的距离,直视着余下两头鬼神:“我赶时间。” 杀机,寒意,冷冽,战栗。 余下两位鬼神都意识到了一件事实。如果它们不出面,剩下的妖鬼也没有再战的勇气,谁都不想平白的死在这儿,从狼群变成羔羊的落差太过于巨大。 “你既是鬼神,又有这等实力。”九头鬼神从白雾中浮现,保持着警惕的距离,它低沉道:“我们没必要继续同你厮杀。” “你的意思是要离开?”白维挑起眉毛:“夹着尾巴逃回去?” 另一只样貌艳丽的鬼神穿着如同花朵般的裙子道:“不过是谈判罢了。” “谈判?”白维语气变得很随意:“你们想如何跟我谈判?谈一谈赔偿?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们放了一把火,把神宫烧成这样。” “你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九头鬼神冷冷道:“你已经杀了我们超过一半的手下,还杀了一头鬼神。作为损失已经足够多了,我们不打算继续强攻这里……但你最好也就待在这里不要想着离开,否则……” 艳丽的鬼神露出讥嘲的神色:“你若是继续待在这里,守在这里,我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若是想要赶尽杀绝,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白维仿佛根本没听明白:“你们想让我如何后悔?说来听听?” 九头鬼神沉声道:“你应该搞清楚现状,即便你在如何强悍。毕竟也只有一个人,你一个人保护不了整个江户,白雾笼罩之处,任何地方都可能藏匿着妖鬼和鬼神!” “如果你在意这里,就守在这里不要动弹。但凡你离开此处,你将无法保护任何人,黄泉之主挥下的妖鬼数以千计,我们会攻击你,会让你疲于奔命顾此失彼。 纵然你无比强大,最后也会落得一个惨烈下场;而且即便是你,也可能会被拖死累死战死。” 白维这下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如此,是威胁。” “不错,是威胁!”鬼神狰狞道:“我很想在这里就把你杀了。但杀你是一件很难的事,但拖住你并不难,我会拖住你,然后杀了她们所有人,看看你能护得住几个!” 谈判就要抓住对方软肋,白维最大的弱点就在于他仅一人,无法护佑所有人周全。 他摸了摸下巴,简单的总结归纳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留在这里,任由你们继续去其他地方打野发育升级。而我必须对此视而不见,留在这里安静等你们慢慢集结兵力,或者等黄泉之主那个叼毛醒过来,再给我来一发狠的,将我直接扼杀在这儿?” 翻译之后就是这么个直白的说法。 九头鬼神淡淡道:“倒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我们未必要不死不休。” “走到这一步还说什么未必不死不休……哄三岁小孩吗?”白维笑道:“你接着放。”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艳丽的鬼神娇笑道:“除非你真的不在意你背后那群漂亮姑娘们的生死……可你很在乎不是吗?而我这儿的妖鬼还有数百,以她们伤痕累累的样子,杀起来可并不难,或者我不用杀,只要抓住几个人作为人质,你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反抗?” 神宫里传来神宫寺的声音:“你们可以试试!若是被你们擒为人质,我们绝不惜命!” 她们绝不接受成为拖累,还不如清清白白的死。 九头鬼神深深凝视道:“如果你答应这个要求,我们这就退去。如果不答应,那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务必要将白维看死在这儿,决不能让他继续猎杀鬼神。否则一旦等到了黄泉之主的布置完成,手下的鬼神也没几个还能活着,等了几百年才等到了黄泉上浮重回人间的机会,怎么能在这里折戟沉沙! 面对鬼神们的面露凶光和胁迫,神宫剑巫们如此愤慨却又如此无力。 艾莉薇望着白维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这一幕的光景很是熟悉,仿佛曾经在哪里也见到过。 她不禁晃了晃脑袋,有些觉得自己是想得太多了。 可是……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陛下在这儿……他一定会……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一句话平淡的传来,响起,回荡开。 “我拒绝。” 青年轻轻的拍了拍肩膀上的烟尘,神情上的随意敛去,倏然沉默时散发出一股惊人的魄力。 他立在原地,气魄宛若瞬间拔地而起的高峰,岳峙渊渟,潜龙升渊。 霎时间,艾莉薇眼瞳收缩,记忆中的背影和此时此刻的背影完美的重叠于一体! 她心神巨震近乎失声。 那背影庄重的宣告着,审判着,嘲笑着。 “收起你们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小聪明保不住你们的性命,我亦不打算对任何渣滓退让。” “我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一匹也不留!” 惊人的气魄震慑妖魔,白维的视线仿佛从天上俯瞰大地芸芸,睥睨着,居高临下,近乎轻蔑的俯视。 “这已经是一场战争,向来不死不休!” “掀起战火的是你们,黄泉之主的走狗们,你们已经没有竖白旗的机会了!” 两位鬼神被这股气魄压制住,它们心惊胆战于这个人的气势和决心,同样惧怕于他的疯狂。 “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艳丽的鬼神尖叫道:“否则黄泉之主怪罪下来,你我都活不了!” 九头鬼神躯体膨胀,灵体化的力量充斥全身:“我本不想如此,是你让我别无选择!” “杀!杀了他!杀了她们!一个都别留!” 命令被传达,短暂安宁的战场再度飘起硝烟和火焰。 白维平淡的凝视着百鬼所在,神色上连冷笑和讥嘲都欠奉:“你们似乎都弄错了一件事……” 话语平静的回荡在战场里,传达到每一个妖鬼和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于是所有的活物都不得不停下动作甚至保持着滑稽的姿势来聆听他的声音。就像是等待君王宣判的叩首臣民般。 “我何时说过,我是独自一人?” 白维往后坐下,大地上升起冰霜搭建而成的王座,以双脚为起点,影子朝着外侧扩散,没有光源。 但这阴影仿佛有意志般朝着四周延展,像是给大地铺上一层黑色的外衣,所有的颜色都被纯粹的黑所覆盖,仿佛巨人立起,投下漆黑阴影,而在阴影之中,传来凶神恶鬼的喧闹。 煞气、妖气、阴气、血气、汹涌澎湃,上百妖娆鬼魅扭曲强大的凶神恶煞们正在争先恐后的溢出! 冰寒的王座下方,魑魅魍魉紧随。 王者的阴影深处,百鬼千妖藏匿。 红色鬼魅飘摇,浪人剑豪饮酒,僧侣面若金骨,鳞蛇吞吐毒雾,雪女吹拂寒霜,一目连擂动战鼓。 百鬼千妖臣服于寒冰王座之前。 白维下达了一道令他们等待数百年之久的指令:“黄泉妖鬼……见者皆杀!” 第八百五十一章 百鬼夜行 白雾笼罩的江户比以往更加冷寒。 九头鬼神凝视着不远处的寒冰王座,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强烈的差距感。 同样是妖鬼,但自己麾下的妖鬼和对面一比较都是些什么土鸡瓦狗? 它好歹也是精心准备了几百年时间,认认真真挑选出可用之才进行培养,这才凑够了一场百鬼夜行,他可以说没有一个滥竽充数之辈,都是打磨过五十年以上的精锐。 奈何人比人死,货比货扔,双方一对比,真正的百鬼夜行之前,他连一点底气都提不起来。 即便身为鬼神,可面对足足上百大妖的注视,它内心也是忍不住的发颤。 妖娆鬼影,恶煞凶神。 数百年来精心挑选的精锐齐聚于此,数量不过一百零几,但每一位的气息都是大妖! 其中十数个的实力底蕴已经无限接近于鬼神,距离成为鬼神也只差一步。 九头鬼神不禁去想,若是这群大妖摘下了自己的头颅,是不是能够当场破境? 若是让它们多杀个几十上百妖鬼,能否出现史无前例的鬼神十煞? 黄泉之主经营近千年黄泉,手下可动用的鬼神也不过堪堪十多个。 若是这样一股有生力量全部握在手里,足以直接入侵人间,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它更加不明白,为何这上百大妖,竟是如此安安分分的臣服于那寒冰王座上的青年,随着一声令下便从阴影中争先恐后的倾巢而出,看不出半点不敬。 内心说是不羡慕不嫉妒是假的,更比起羡慕嫉妒恨,它所想的是该如何应对…… 是拼死一搏将这群大妖多留下几个,还是转头就跑且留着有用之躯等个来日再战? 九头鬼神重重吐出一口气,它扭头看向艳丽的鬼神,对方也看向他,眼神里投出询问的意思,已是蕴了几分惧意和退意。 “退不了。”九头鬼神见它表情,一句话就堵死退路:“至少要留下一个在这里堵着他,多杀一个都算赚到,没有殿后的,我们也走不了,平白成了被狩猎的对象。” 艳丽鬼神眼睛一亮:“你打算留下?” “我自是不会走,不过你走可以,把你属下留下来。” “不可能!”艳丽鬼神恼怒道:“我只剩下七十多部下,留下来给你们陪葬?” 九头鬼神见到对方脸色变化,嗤笑道:“怎么,又舍不得了?那你也干脆别走了,一起留下来陪葬好了。” 艳丽鬼神表情扭曲。 九头淡淡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对方盯着我们,你若是不留下一些东西,就别想安然无恙的离开。 即便你留下了你的百鬼,能不能完完整整的走出去也得看运气……对方说了这是战争,从根本上没有和解的可能性,直至一方死绝为止。” “在这白雾里可没有英灵,更没有神仙,战场厮杀,你我都是卒子,死在这儿也是正常的,你最好转变你保存实力的可笑想法,这不是打猎。而是入侵人间的战争,你想要苟全性命便要舍了自己的全部。” 艳丽鬼神咬牙切齿,怒声道:“没了百鬼,我在黄泉如何立足!” “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我会死在这里,拼了对方三成百鬼。”九头鬼神不再看艳丽鬼神,自言自语道:“也算是给黄泉之主一个交代。” 艳丽鬼神眼神几番变化,它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愣头青了,一轮混到这个位置,修行到鬼神境界,不是能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拼死挣个富贵的小妖鬼,它怕死,尤其是怕死的不明白,就像方才那蠢货一样,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灰,它更是想不通,好端端的打猎怎么就变成了战争。 望着那群距离不远的百鬼,艳丽鬼神内心已经没了几分底气和凶狠,连呼吸都下意识的屏住。 它几番算计,往后影入白雾。 九头鬼神没去看这临阵脱逃的同僚,它失了胆气,留下来也是送死,不如让它早些滚了也免得碍眼。 “交谈结束了?” 声音跨过不算远的距离传来,带着冷冽生硬刮骨刺面的风。 九头鬼神重新开始审视这端坐在寒冰王座上的青年,之前算是看走了眼,本以为是个孤胆英雄,没想到是个将帅之才……不,不是将帅…… 他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倘若是将帅是无法让这么多大妖臣服的,它们哪一个不是桀骜不驯者? 自己麾下大妖光是五六个就已经分成各种党派内斗; 多达几十个大妖能齐聚于一人座下,可能性有且只有一种,正如这人端坐于阵前的气魄般,他不是为帅为将,而是为王。 黄泉鬼神不问人间事,他丝毫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能在瀛洲这片狭隘之地瞥见王者,他竟有了几分庆幸和荣幸,暗暗道:“我是黄泉之主麾下鬼神,九首骨舍!” “白维。” 青年淡淡报出名讳,没有前缀,或许是前缀太多,懒得一一去数。 他看出对方还想说什么,却懒得废话太多,只平淡道:“你只是先走一步,等我收拾清楚情况,送你们一起走的整整齐齐。” 放下撑着下巴的拳头,右手按在寒冰王座的扶手上,冷冽的空气飘起,淡淡的霜雪漫天。 薄雾浓云愁永昼,霜雪冰霜白无俦。 他不轻不重道:“既然你挡在我跟前,想死又有何难?” 挥下手指,命令下达,黄泉妖鬼,见者皆杀! 魑魅魍魉,凶神恶煞皆抬起头来,露齿一笑,或狂喜或狰狞或疯狂,不一而足,潮水般涌出的恶鬼们积攒了几百年的火气和杀戮欲望高涨。而它们的对手已经是一群败军残军,经过几轮摧残几乎吓破了胆。 随着一目连擂动战鼓,砰砰砰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千军万马的冲锋踏地声,大地轰若雷鸣。 百鬼们裹挟着阴影煞气潮涌而去。 九头鬼神的麾下妖鬼不是一合之敌,霎时间哭爹喊娘的四散而逃,败如山倒,溃若血崩。 它不得不主动下场,撞开百鬼阵型,仿佛不知死活的朝着白维正面奔来,开启灵体化的鬼神被百鬼环绕在阵型之中,如同被铁链环绕手臂的孤绝野兽。 它本以为破阵不会太难,至少也能走到白维跟前十步距离。 可他距离还有五十步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流血受伤。即便是灵体化后也走不出十步距离。 上百大妖组成的百鬼从未有过。即便九头鬼神并不清楚,这样百鬼就已经是一种神秘,随着百鬼之主的坐镇,百鬼夜行得以完善,白维统筹了凶神恶鬼的妖力煞气,别说一位鬼神攻阵。 即便是三位进来也一样会被活生生的缠缚至动弹不得的境地。 它作为直面了真百鬼夜行的第一位鬼神,彻底的体会到了它的力量。 这不是第一次百鬼夜行,在遥远的平安京时代,曾经的百鬼夜行也当拥有这般力量。 可随着时代变化,百鬼夜行逐渐没落,后来的拙劣模仿者们根本不曾考虑它为何而存在,以为只要凑够一百数目便可自称百鬼,每一位鬼神都以凑齐百鬼为基本搭建基本盘,恰恰是错开了百鬼夜行的本意,真正的百鬼夜行的重点并不在于百鬼的数量,而是在于核心,在于百鬼之主。 背负魑魅魍魉,凶神恶煞,方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百鬼夜行。 这对背负者要求极高,需要磅礴的灵魂力量以及为王者的资质,恰恰这两点对白维而言都太过于轻易,他了解战争也生而为王,背负区区百鬼有何难处,总不见得比开拓一个时代更加艰难。 于是黄泉之主都没能完成的这道古老神秘重现于人之手。 当白维背负起了百鬼时,他的阴影便成了一道门扉,亦不会有谁再质疑他是否拥有资格。 百鬼夜行的最中央拱卫着王座,王座上乃是百鬼千妖共主,他所在的地方便是新的平安京。 “头颅由我拿下了!”山蜘蛛高高跃起,试图抢夺头颅。 “休想!这是小僧的!”金骨僧侣紧随其后。 “我输出最高!这头颅必然由我拿下!退退退!” 九头鬼神力竭之时便成了百鬼的猎物,毋庸置疑的结果,百鬼为了争夺一颗头颅而置气哄抢,乱作一团,一拥而上的黑影汇聚涡,仿佛要遮天蔽日。 妖气冲霄汉,鬼煞弥满天。 最后还是鬼大夫红夜捡了便宜,摘下九头鬼神的真正头颅,她一袭盛装红衣,衣衫下方肌肤半透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恶鬼,妖娆的女鬼轻轻一笑便颠倒众生。 如果忽略她手里拖动着的那颗硕大脑袋的话…… “主公,奴家幸不辱命。”鬼姬笑意盈盈。 白维望着九头鬼神的脑袋,起身离开王座,握住这颗首级,苍蓝火焰燃烧,头颅在他掌中化作灰烬,他屈指一弹,蓝色火焰点燃了红夜,却没有将她焚烧,火焰给她的眸子增添了一抹妖媚,火焰中,盛装逐渐融毁,半透明肌肤上覆上一层全新的衣着,深红色的和服振袖。 红夜惊喜的望着自己的新衣,这变化不单单是外表,更是灵魂层次的递进,对她这般鬼魅便意味着进化。 等级49→51……红夜登临鬼神境! “奴家拜谢主公。”已是鬼神的红夜娇柔一拜。 “去把逃走的那只也杀了。”白维淡淡道:“我给你们半个小时。” 红夜舔了舔胭脂双唇:“定然不负主公之命,一刻钟足矣。” 第八百五十二章 神宫多苦难 百鬼去了一半,留下了一半。 白维打发百鬼去绞杀剩下妖鬼。就像是放着狗子们去漫山野撒泼似的,没什么心理压力。 他之前用了接近一周时间去收复这群百鬼,过程整体比较顺利,没花费多少脑筋。 为了摸清楚这片白雾的神秘花了点时间,斩杀了一头鬼神节约了解析规则的功夫。 和白维猜想的差不多,白雾连通着黄泉,也足以让他开辟出一条新的通路召唤百鬼。 由此可见幽冥猫又提前准备的这一手仍然排得上用处,甚至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没有百鬼,白维无法控制住局面,势单力薄的情况下,无法动摇大局; 而有了它们辅佐,白维能以战养战,再养出五个鬼神来,黄泉也能横着走,距离夺下黄泉是越来越近。 神宫众剑巫们不了解具体事实。但见这情况峰回路转皆是满脸错愕。 她们和妖魔鬼怪打了这么久的仗,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被妖鬼救下。 更没想到白维身为大明武圣之外,还有一个百鬼千妖共主的马甲。 对此他也不解释太多,只说道:“这里并不安全,换个地方吧。” 把人聚集在一起方便照看。 “这样算是结束了吗?”神宫寺咲轻声问道。 “白雾不散去就不算结束吧。”白维叹道:“还有鬼神在江户游荡,黄泉之主到底是做什么打算,我现在也搞不明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单纯。” 情况虽然有所缓解,但也谈不上乐观,还有谜团没解开。 剑巫们大多受伤不轻,女巫们帮忙治疗,可效果只算勉强控制,没办法行走,只能用车辆进行分批运输。 见到神宫寺咲站不起身,白维说:“我来吧。” 将她抱起走向车辆,她不禁红了脸。 青年打趣道:“这时候还害羞什么?” 神宫寺咲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说:“等我身体好了,就给你生孩子。” 白维很镇定的问:“又胡思乱想了?” “这么大的恩情,如果不给生个孩子,很说不过去吧?”神宫寺像只小动物般蹭着他的肩膀。 兴许是看到两人亲密动作,等神宫寺刚刚被送到车座上,后面三谷雾子也跌坐下来:“哎呀,我摔倒了,我走不动了,我要抱抱。” 其他剑巫看着也羡慕着呢,却没想到身边的姐妹这么直白的明示了。 然后啪啪啪,五六个还能走动路的这下也走不动了。反而是已经重伤躺着的剑巫哼哼两声,怒其不争的骂了句「一个个都没脸皮的……让重伤的先来啊!」 白维不得不多跑了几趟,神宫寺咲倒是真的不会吃醋,大家刚刚死里逃生也不容易。 一旁的欧罗巴女巫和同伴交头接耳:“我算是明白为什么白先生在神宫这么受欢迎了。” “可不是吗?换成我,我也乐意啊。” 白维走过她身边,上下打量一眼:“你也受伤了?要抱着走?” “不了,不了。”两名女巫脸红着退开,婉拒道:“我们腿脚很好。” 她们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拒绝了什么。 等人都上了车,白维注意到艾莉薇还伫立在原地发着呆,她盯着自己的背影,看的人直发毛。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艾莉薇收回目光,嘴唇嚅嗫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能把某些疑问抛出。 她刚刚瞥见了那道熟悉的背影,那相似的气魄气势,有瞬间产生了某些有关联想。 内心有股冲动让她想要直接当面提问。 但是…… 现在不能问,还不是时候。 情况不合适,地点也不合适。 她的脑子有点乱,生怕处理不好情绪。 混乱是自然的,这才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经历了如此之多的变化,需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好好的整理一下思绪。 而且强制冷静后,艾莉薇才思敏捷的意识到,比起直接问白维,有更加合适的提问对象,想来九重花仪可以成为突破口。 大约十分钟后,车辆停在了伪神宫的前方。 九重花仪站在门口眺望,见到熟悉的人后松了口气。虽然白维离开不到一个小时,但她每一秒都想着回神宫看看,煎熬的内心终于得以缓解。 一方面是内部的宾客们情绪需要安抚; 另一方面是她忧心剑巫们的安危。 如今见到受伤的姑娘们更是眼睛发红,让黑泽密花去照顾伤员,她自己负责协调休息处。 九重花仪的安排显得有条不紊,她也注意到了艾莉薇,双方打了个照面却也没有闲暇功夫继续聊天。 白维找到了天照命,香宫薰子照看着睡着的德川千代,后者还是没醒来。 “我有件事要说。”香宫薰子道。 “什么事?” “我们虽然是第一批挣脱了幻境的,但不代表其他人之后不会挣脱幻境。若是可以,我想请你会宴会场地再看看。”香宫薰子道。 白维微微沉吟:“我可以去看看,但不保证能带回来人。如今破解白雾的神秘才是最要紧的事。” “我明白。”香宫薰子刚刚说完便听到了呵斥声。 “有妖怪!”一名德川家的护卫大声道,吸引来许多注意。 白雾深处走来十几只妖鬼,红毛山妖舔着牙齿冷笑几声:“大惊小怪什么?我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白维平淡道:“是我的部下,不用紧张。” 蜡黄皮肤的僧侣将一颗头颅放下:“幸不辱命。” 鬼神已经狩猎结束,白维顺手给僧侣升级了一下,像是灵基突破,换了衣服和立绘,僧侣看上去更像高僧了,穿着黑色的袈裟,蜡黄的皮肤透出淡淡的金色。但不是黄金,而是更加倾向于黄铜。 百鬼归来,白维看的一目了然。 他吩咐道:“和尚、两面佛,百目童、青姬守在这附近,其他的跟随我去狩猎。” 青麟大蛇抬起脑袋,发出娇媚女子声:“大人-我不想守在这儿,我想跟您一块儿去!” 白维道:“有谁自告奋勇愿意留这儿?” 稀稀疏疏举起来几只手,都是群老实的妖鬼,杀性不重,生前大多为人。 有一位鬼神和六个大妖留在这儿,安全无虞。 “你要走了?”香宫薰子问。 “去杀鬼神。”白维言简意赅:“你们留在这儿,不要乱跑。” 他跳上青姬后背,大蛇没入白雾,百鬼跟随,浩浩汤汤却又一瞬远去。 他得回宅子去看一看,确认一下妹妹的安全,之后再去狩猎鬼神,而且还有一个必须要去见的鬼神,必须找到它才能弄清楚这场白雾背后的真相。 伪神宫内,九重花仪目送离去,浅浅念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总是给人一副时间不够用的表情,平日里不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不温不火;偏偏到了这个时候,又可靠的不行。” “你也不知道他能号令百鬼?”艾莉薇投去问询的目光。 “我如何能得知?”九重花仪不假思索道:“他的秘密那么多,我如何能探究清楚?别说是我,怕是神宫寺也并不清楚吧,或许连他的至亲也不知道。” “他是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艾莉薇握着胸前的吊坠,自言自语道:“教人好奇。” “不要追问是一种美德,既然藏了起来就不想被人知道,除非万不得已。” “我知道。”艾莉薇问:“那现在算不算是万不得已?” 九重花仪没有回答。 “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艾莉薇凝视着白雾,仿佛自说自话:“为什么你们瀛洲的女巫会比欧罗巴的女巫更加得到陛下的关注,之前我不懂。即便你说再多我也听不懂。因为我没看见,但现在我看见了,我也明白了,想来是因为「苦难」。若是眼前有淋漓鲜血,那么自然会去正视它,会想着去拯救它。” 九重花仪苦笑:“或许是吧……但我并不认为苦难是什么好事,包括这一次也是,我们险些就要死了。” 艾莉薇继续说:“所以陛下愿意对你们投下目光。当你们承受了苦难的时候,他也就在你们身边。” 这句话令九重花仪心跳慢了半拍,她下意识的侧过视线想要观察对方的表情,却迎上了明亮的双眸。 “神宫一度断绝过对黄金的信仰。而你们对自己的女巫血脉也了解并不多。” “毕竟神秘体系不同,传承的术法早在很多年前就断绝了,女巫血脉大多是隐性的。” “长达几百年的时间内,很多外来的剑巫都不知道自己是女巫血脉,也不清楚它的作用。” “你们一直以来都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二十年前有人找到欧罗巴,黑色蔷薇都不知道你们还在。” 艾莉薇缓缓问道:“所以陛下是如何发现你们的?” “如果他发现了你们,难道会对你们的苦难视而不见,仅仅是袖手旁观么?” “如果没有袖手旁观,一直来,他又是如何帮助的你们?” “种下黄金树时,真的是你们第一次遇到他吗?” 第八百五十三章 往昔多哀愁 九重花仪沉默不言语,而艾莉薇的提问接连不断。 被艾莉薇不断提问的过程中,九重花仪也开始被迫的卷入这场思辨中。 她也不曾真的开口去追问过,所以不清楚自己的推测是否属实。 只是猜测。 「陛下如何得知的神宫」,这个答案最初她也并不清楚,直至想通了陛下的身份后她才想明白。 艾莉薇的疑惑是正确的,神宫对于瀛洲大众而言,存在感不够强烈,从过去开始就是如此,还不如警视厅和阴阳寮,神宫很难被人看在眼里,很难意识到它的存在。 改变是以白维开始关注神宫为开端。 而白维关注神宫,源自一个巧合。 巧合的原点是神宫寺咲,因为神宫寺咲和柳生霜月是好闺蜜。所以白维会在意她,也顺带牵线搭桥般的介入了神宫的运行。 也因为十二月的猩红诅咒,白维从九重花仪身上窥见了隐性的女巫血脉,之后才得知了神宫剑巫大多都是女巫后裔的事实。 这才让白维在神重村种下了那棵黄金树。 了解到了这些,九重花仪也更加感激神宫寺。如果不是神宫寺咲和他相遇,或许他根本不会知道神宫的存在,那么如今神宫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模样? 如果艾莉薇直接证明抛出提问,九重花仪可以想办法打消她的猜测。 但艾莉薇太聪明了,她这些日子早就通过了欧罗巴的女巫们悄悄从剑巫这里收集来了各类消息并且整理成册,也进入了黑市中从情报贩子手里大笔消费购入相关资料情报。 从情报和消息中推测出陛下的身份是极难的。 但如果有了一个确切的目标,想要从资料中找寻佐证就变得极为简单。 艾莉薇娓娓道:“苦难是你们被关注的理由,而陛下用以黄金昭示。仅仅发生过三次,而这三次并不是你们所遭遇的苦难本身。” 九重花仪质疑道:“你是想说,陛下就应该出手拯救我们?事实上他已经替我们挡住了诅咒,这难道还不够?我们只是信徒,而女巫的数量是极多的,根本管不过来。” 艾莉薇认同道:“的确如此,女巫那么多,根本管不过来,欧罗巴的土地上,不少背弃了或者忘记了黄金信仰的女巫也一样会在红月光下感染死去……他也并没有去怜悯她们。” 她顿了顿:“但是,你们不一样。” “你们遭受的苦难,被他所看见了。”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九重花仪眼瞳收缩,这句话切入了要害,刚想反驳,却被打断。 “你们或许觉得我这么说有些辱没了陛下。但很可惜,你不了解那个人,但是我很了解。” 艾莉薇轻声的说出自己眼中所见,翻找出记忆中的人影,一一道来。 “那个人,会为了大义葬送几十万大军。会为了理想去绞杀贵族,会为了更好的未来而毁灭千万人当前持有的幸福,根本是个暴君,一意孤行的暴君和自私的殉道者……他将自私和傲慢贯彻到极致,认为自己所见便是未来,并且毫不犹豫的将这份信念贯彻始终,绝不回头。 所以才能开创新时代,你可以称之为伟大。但不要忘记他的本质是自私,也是傲慢。” “这样自私而傲慢的陛下……是不会放过他自己的,他宁可跟着一起流血,他不会对任何眼前的苦难视而不见。 特别是面对曾经许以承诺的女巫们。哪怕已经过去五百年,他仍然会选择履行承诺。” “这样的人,绝不会半途而废,绝不会觉得自己做得足够便消失离开。” 女巫静静的诉说,而后淡淡的提问。 “所以,他一直就在你们身边,在你们最近的距离看着,对不对?” 沉默。良久的沉默。 九重花仪知道艾莉薇已经猜出了答案。而她提出的所有说辞都是自己无法反驳和辩解的论据。 隐瞒了这么久,葬仪也稍感疲惫,到了现在反而有些怅然和轻松。 她摇了摇头。 艾莉薇说:“还要隐瞒下去?” “我不知道。”九重花仪实话实说。 艾莉薇蹙眉。 “我没有勇气去追寻答案。”葬仪反问:“是或不是,对我、对我们、对神宫而言,有那么重要吗?” 艾莉薇了然:“对你们的确不重要。” “想要知道答案就自己去问。”九重花仪看着散不去的白雾:“我也不会拦着你。” “我会去的。”艾莉薇转身。 九重花仪忽然问:“艾莉薇女士,想通了之后,感觉痛快吗?” 艾莉薇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苦涩道:“痛快?简直糟糕透了。” …… 时间稍稍往前。 意识幻境,枫林赤染。 一缕血色洒落,将枫叶染成更红色。 两把刀在枫林中交错舞动,北辰一刀流对北辰一刀流。 北辰归蝶在交锋间察觉到自己在纯粹的刀术上差了一整个级别,她已经经历过数量惊人的死战死斗。即便如此,仍然在刀术上存在差异,这让她不禁稍稍挫败。 佩戴鬼面的女子刀法精湛到毫米级别,力量收发自若,这不是靠着后天训练就能得来的,还需要非常惊人的天赋,普通人练习半辈子才能形成的肌肉记忆条件反射,她或许只需要十几天的训练就能达成,这便是天赋。 所谓天赋是一道门槛,而北辰归蝶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天赋并不出众,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靠的是奇遇和固执,固执的想要抓住命运。所以固执的握着刀,即便在刀法上不如人,她仍然打的十分豪放,绝不选择畏畏缩缩的战法,虎口发麻的感觉让她很想停下来回一口气。 但不能停。 停下来喘息的结果就是再度落入对方编织的刀剑囚笼里,无从挣脱。 唯有打破节奏,打破对方呼吸的节奏,比拼一口气的时间长短,等对方的气力不接才有胜算。 这一套理论是白维提到过的「一气之争」,武者,不论明国还是瀛洲,真气流转存在上限,一口气再如何绵长也需要换气的时间,来不及换气就容易耗空力量,造成力竭…… 对真气的运用决定着一名武者的瞬间爆发力和持久力,两者不可得兼。 而北辰归蝶苦练刀剑,恰恰是一名持久力胜过爆发力的剑客。 自交锋过去了上百招,足足五分钟时间,刀光交织,火星密集,彼此没有喘息机会。 北辰归蝶感觉肺腑都在灼烧着,真气的流转已经濒临衰竭期,经脉像是冬日里干枯的河道,气血枯耗,精疲力尽; 而对方的动作仍然稳固,看上去没受到影响。 她的动作几乎已经变形,就在快要忍不住的时候,北辰归蝶注意到鬼面女子的左腿迟钝的往下一沉。 那是气力耗尽的信号。 机会不会再来第二次,北辰归蝶挥刀迎上已经动作变形躲闪不及的女子,极限的尽头是鲜血的一闪。 她的肩膀被斩下一截,刀已经切断她的半个肩胛骨。而她的刀送入了对方的胸膛中央,鬼面女子身躯僵住。 热流浸染了双手。 北辰归蝶和望着缓缓跪坐的人影,伸出手探向她的面具,摘下那副面具。 只一眼,北辰归蝶松开兵器,也几乎脱力的跌坐在地上:“你……怎么会,你……” 鬼面之下,并不是北辰凉那张惹她憎厌的面容,而是无比熟悉的温和笑意。 “我的小蝴蝶长大了。” “母亲……”北辰归蝶嗓音战栗,听到熟悉的称呼,眨眼间泪如雨下。 她名为北辰华,百年来北辰家最有才华的剑客,却英年早逝。 北辰归蝶有很多话语想说,有很多事想问,却被北辰华轻轻按住嘴唇。 “凉留下了我最后一丝思念,保存到了今日,直至今天,我才能和你见一面。” 北辰华轻轻拥着女儿的肩膀:“有很多话想说,但幻境当前,还是得让你能走出去才行,想来说太多也会让你流连,便不说了……我的小蝴蝶长大了,比我更厉害了,这便足以让我心满意足。” 她伸出手擦拭着女孩脸颊的泪痕,脸色微微肃正:“时间不多,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仔细听好。” “当年我参加了一场御前比武,于将军当面。那天,我的对手是隐藏着身份的榊原胜。” “那一战不仅让我付出生命,而且招来了今日这般结果。”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源自那一场比武……”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卧薪尝胆 北辰华以回忆的口吻娓娓道来。 “十一年前……” “那时候正值幕府权利交替前几年。” “上一代的幕府将军要举行一场御前比武,这一场比武招来了各个武家和流派的高手。” “因为它是在私下进行的,所以知者甚少,而参与者也无一例外的被要求保密。如果谁敢说出口,谁就要承担永劫不复的代价。” “誓约的根基是一道神秘,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永远无法将当年发生的事说出来。” “只不过,这并不包括死后。” “这一场御前比武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择选出强者。而是为了完成某一个仪式,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们被选中了,而参与这场仪式的人,也包括了英灵在内。” “我在那一天战了三场,在御前比武中连续获胜。而最终和我对决的便是隐藏了身份的榊原胜。” “我们无法言语不能交流,能比拼的只有剑术。” “十多年前的榊原胜虽是英灵,但剑术水准也与我伯仲之间。” “最后是我赢下了这场御前大比。” “仔细想来,当年仍然是年轻气盛,只想着手里有一把刀便能斩去春寒冬雷。若是我当初没有选择赢而是选择落败,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我赢下了对手,难免欣喜,确实忘记了考虑对手的心情。” “定胜负的那一刀,我斩开了他的面具,在他的眉心留下一道疤痕。” “我的胜利给榊原胜留下了一道伤痕,这道伤痕成了他一生的耻辱。” 北辰归蝶难以理解:“只是因为输了一场比武?不过是落败罢了,这有何耻辱?” 正常人的一辈子都是经历过无数失败的; 失败贯彻人生的始终。 “寻常人自然不会觉得有耻辱。但他是英灵,五岁苏醒英灵之理,是在成功之中长大的,一辈子顺风顺水,几乎从未有过落败。” 北辰华苦笑:“在幕府将军之前,在御前比武中,输给了我一名剑客,对他来说自然是莫大耻辱。如果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失败,当然可以等闲视之,但若是他一辈子只败了一次呢?” 北辰归蝶张了张口,她无法设想这样的人生经历。 北辰华继续说:“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最终没有选择侍奉德川家。而是主动放弃了幕府,从而转而投向皇室的怀抱,成了皇室一族的英灵守护。” “并且,只要我还活着,他的耻辱感就无法抹平。” “当天从幕府中离开,我就意识到,自己迟早会死。” “北辰家承受不了英灵的仇视与报复,这种耻辱感即便暂时能够抹平。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不甘会与日俱增,所以……我必须做出选择。” “于是便过去了四年时间。” “我在梅雨季中修为破境至剑圣。” “当天晚上便收到了一份来自于皇室的拜帖,我意识到该来的已经来了。” “所以那天我什么都没说的独自离开了家门。” “换上我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将你哄入睡,让玄马送我出门。” “四年后,我与榊原胜再战一场。” “然后……” 她垂下目光,轻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发丝。 “此战结束后,我回到了家里,在庭院中静坐着,然后死去。” “我当年身死,遗憾虽多,但并无耻辱,也无恨意,挑战强敌,落败身亡,这本就是武者宿命。” “而榊原胜也并未因为我而彻底迁怒北辰家。对他来说,赢了我便洗刷了耻辱,我死了,他更是没有报复的理由,跨过了我的尸体,往后便念头通达,不再会记恨。” “这也是我想要的结果。” “能把灾难挡在外面是最好的,我不希望祸及家人。” 北辰华苦涩的笑起来:“我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忽略了一个人……或许并不是忽略,而是下意识的弄错了,我没想到她会那么的……难过。” …… 浓雾笼罩的皇室宅邸,里面空空荡荡。 榊原胜靠在座椅上,灵魂深处的虚弱感无法剥离。 他交出了一块理的碎片,也早该预料到这种结果。 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黄泉之主的这一手布置,他的理已经无法奏响了。 虽然对方是当着他的面发动的。可榊原胜仍然没能阅读出黄泉之主到底做了什么,他只在瞬间感受到了四种同等级别的神秘。 神秘与神秘相轻,同级别的高等神秘无法被同一者持有,这本该是常识。 但黄泉之主将这四种神秘契合掌握,打造出了见所未见的屏蔽区域,甚至连英灵之理都无法奏响。 “祂究竟是要做什么……”榊原胜喃喃自语。 纵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们双方已经是合作关系,他只能耐心等待。 没有了英灵之理,他的实力已经大幅度下滑,保证安全才最为重要。 黄泉之主的麾下鬼神也不会进入皇室的领土,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条件。 此地高枕无忧。 余下便是等待结果,黄泉之主会重创德川家秀,给他上位创造条件,也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之间做过的交易,一切都是这么的完美。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有人影走了进来。 “有事汇报?”榊原胜正襟危坐着。 “皇室的人已经安全集中到了一处,整个皇室驻地附近都安排了人手巡逻,不过现在人手不足,只能站岗,而且交流不便。”来者平淡的汇报着情况:“没有发现鬼神,也没遭遇到攻击。” “哼,这是自然。”榊原胜发觉自己无所事事了,他打开了抽屉,翻找茶叶,漫不经心道:“派人按照过去的路线定时巡逻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来者点头:“知道了。” 但并没有出去。 榊原胜将茶叶倒入茶壶里,有些多了,又挑敛了些放回罐子里,头也不抬:“还有什么事?” “只是您的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来者提议道:“我学过按摩的手法。” “不需要。”榊原胜生硬的拒绝,脸色苍白并不是靠休息就能缓解的虚弱,而且情况不够乐观,他完全没有享受的念头。 可来者仿佛没听到似的走近几步:“我带了些熏香和精油……” 榊原胜有些烦躁的说:“我不需要!出去!” “这些都有恢复精神的效果。”来者已经站在了很近处,只有五步距离。 榊原胜将茶壶掷在地上,高质量的茶壶没摔碎。而是顺着地面咕噜滚动,他当即怒声呵斥:“你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来者弯下腰捡起掉落在手边的茶壶:“失礼了……我只是在关心您。” 她走近了几步,将茶壶递进:“请您好好休息,您可不能出事。” 榊原胜看着对方的真诚脸色,内心忽然涌出一股怒意和焦躁,却又不知无名火从何而起,他直接抬手打翻了茶壶,冷漠道:“滚!” 护卫流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她低下头看着茶壶,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并没有慌张或者诚惶诚恐,而是一个微妙而戏谑的笑容。 “榊原胜大人……您往日带来的压迫感为何全部消失了?” …… “母亲说的是谁?” 北辰归蝶提问时就已经想到了答案,她试探着问:“是,北辰……凉?” “嗯……”北辰华苦涩道:“是她。” “我和榊原胜比武时,她……也在场。” “我并不清楚她悄悄通过了皇室的选拔,成了亲卫,也不知她当时在场。”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结束后了,是她把我送回了家里,然后陪着我走完最后一段路。” “在我步入死亡之前,她轻轻地靠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她说……” “我会提着榊原胜的头颅去你坟前祭拜!”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一匹复仇恶鬼在人间游荡 室内,刀光剑影一刹闪光。 北辰凉往前一步,居合拔刀,居合是神速斩,也是绝杀的剑术,出手就定生死,不给对方拔刀还击的机会,这便是居合。 而北辰凉极少使用居合,所以在她出手瞬间,榊原胜也堪堪反应,他从不知道原来北辰凉的剑速可以这么快,刀刃离开刀鞘刹那便爆发出了惊人的高速,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就只差这一张案板。 而这张桌子从中间被直直的劈开,北辰凉的刀已经贴近到了榊原胜的眉心。 瓷瓶里的樱花无声零落。 后者眼瞳收缩,盯着这一刀,仿佛回忆起了某些早已尘封的记忆。 他赫然后仰身体,后背压在桌子上,靠着好腰避开险些把他眉心骨切成两半的刀光。 他是抬起脚踹在北辰凉的小腹上,没有踢中的感觉。而她也的确退了出去,原地留下一件外套。 北辰凉挥刀再斩,办公室内成了双方的交战场地,榊原胜缺乏安全感自然兵器不会离手太远,他想要拿刀却几次三番的被挡住,不得不躲避北辰凉追砍过来的刀光,办公室内的一切都被随意的切开剁碎,沿途一切都被干脆利落的一刀两断。 在此之前,北辰凉从未展现过这样的刀术。因为这一刀法名为北辰一刀流ꔷ秘传。 每一种剑法都要与时俱进,而顶级的剑术刀法是不能传给外人的。 北辰凉有心藏私,也没人能知道她其实早就拥有北辰一刀流的家族秘传刀法,这些刀法奥义直指剑圣领域。 榊原胜还是找到了机会,他右脚重重踏地,翘起一块木板,地上出现一个暗格,他从暗格中抽出一把尘封已久的刀,拔刀而出,那把刀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妖异非常。 刀名鬼切。 握住兵器,双方的兵器对碰一次,北辰凉咋舌一声,一脚踢开窗户,一跃而出,榊原胜追了出来,两人先后落地,白雾被凌冽的斗气驱散,浮现出一处空白的圆形场域。 北辰凉挥刀血振,像是振落雨伞上的积水,挥动的刀上洒下几滴血液,打落在白色的砖石上。 榊原胜的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伤痕里涌出豆子般大小的血柱。 “为什么要背叛我。”榊原胜脸色难看的问。 “背叛吗?”北辰凉嗤笑:“倒不如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效忠你?” “是幕府派你来的?” “幕府还不够资格指派我。”北辰凉冷笑:“我不遵从于任何人,只不过是想要杀了你罢了。” “为什么?”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北辰凉嗤笑,她举起兵器:“看到了这把刀么?这把刀,我用了七年时间才把它打造完成,而今天,是我第一次把它带上阵,特意用你高贵的英灵之血来为它开光……虽然它曾经一度饮过你的血,但你恐怕忘记了,没关系,我会让你再度记起来的。” 她扬起刀,刀尖对准了榊原胜的眉心。 “就在这里,就在此地!” “和七年前一样!” …… “凉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十岁前都生活在外,我直至十三岁时才和她见了第一面。” “她的母亲……说实话,不算是个好人,也没把凉当女儿看。而是当做工具对待,为的是北辰家的家产,得不到便给凉灌输对北辰家的恨意。” “后来我们的母亲先后病死,父亲也意外逝世,我接替北辰家主后,对她心有亏欠,我很想照顾这个妹妹。 但因为上一代人的仇恨,她始终不肯与我和解,私下寻过她很多次,每一次都无法将她劝回来,她也并不喜欢这个北辰家,没有谁比她更讨厌北辰这个姓氏。” 北辰归蝶既惊讶又难以置信。 北辰凉口口声声都是夺回北辰家主的位置,仿佛对北辰玄马和自己恨之入骨。 “这不可能啊。”北辰归蝶说:“她一直都说要夺回什么的……” “她的确会这么说。”北辰华声音既无奈又莞尔:“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愿……或者说是一种诅咒,她找不到其他的生存方式。除了和北辰家作对之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普普通通的生活。所以抢夺北辰家主的位置,是她长久以来养成的惯性。” “但她自己也知道……除非我死了,否则她坐不上那个位置。” “而等我真的死了,她也会对那个位置失去全部兴趣。” “因为等我死了,她至亲的人和可以憎恨的人,都会消失不见。” “在我走后的很长时间内,凉都没有找上北辰家,没有找上玄马和你。” “因为她并不真正意义上的憎恨你们,只是她不懂如何表达,每次出现都像是恶人般。 可她没有真正的伤害过你和玄马。因为她也是你的亲人啊,她也想保护你们,用自己的方式。” “她的出现,更多的是为了警告,警告你们……危险要来了。” “玄马那个笨蛋看不清也弄不明白,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笨拙,不懂女孩的心思,他一直都认为我的死和凉有关。所以内心耿耿于怀,到了现在他们也执拗着不肯和解。” 北辰归蝶呆住了,她一直小心翼翼提防着的北辰凉,在母亲的讲述中只是个面冷心热的傲娇? 但仔细一想,北辰凉从未在暗中针对过北辰家。从结果来看,武家一个个接二连三的被摧毁,北辰家确实受创最小的,匾额都是自己烧掉的。 北辰凉好似真的没杀过任何人。但她有一张天然的恶人脸,所以轻易的把所有人都骗了。 “所以,她不会伤害父亲?”北辰归蝶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北辰华摇头:“她其实暗恋玄马挺多年了,可惜被我抢了先。” “什……” “但这件事并不重要。”北辰华贴近女儿面颊,语气严肃:“重要的是……你得去找到凉。” “她是个执拗的性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我死后,她的生存目的都转嫁到了仇恨上。” “她想要杀的是榊原胜,是英灵……凡人几乎不可能有机会得手,为此她等了足足十年。”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她一定会去杀榊原胜。” “但她未必能够赢得了榊原胜……不论她做了多少准备,她也只有一个人。” 北辰华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了,她每多说一个字都意味着幻境在流逝,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你要找到她,你要去帮她,我的小蝴蝶……这是母亲请求你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北辰归蝶不舍的抱住母亲,她依依不舍:“我还有好多话要说……母亲!” “幻境快要结束了,我教你的都在刚刚的交锋之中,记住那种感觉。”在幻境消散之前的光芒里,北辰华轻言道别:“我的小蝴蝶,一定要幸福长久的活下去啊。” …… 榊原胜默念着七年前,他想起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盯着北辰凉:“你为了北辰华来复仇?” 他深感荒谬:“可北辰一家逼死了你的母亲,你不是对北辰一族恨之入骨?” “是啊,我是看不得北辰家日子过的风生水起,总想给那家子找点麻烦。” 北辰凉不假思索的点头,旋即又挑起眉毛:“但这跟我想砍了你的脑袋去祭拜北辰华有什么冲突吗?” 榊原胜无法理解她的思维回路,骂了一句:“你这个疯子!” “疯子?” 北辰凉愉快的笑了起来:“的确,我或许是个疯子……七年啊,七年时间,我憋的快疯了。” 她抬起手扯住自己额前发丝,咬牙切齿:“榊原胜,你知道我这七年来,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没有一天不想杀你,偏偏我得忍住,我不能暴露一丁点的杀气,你知道我忍耐的有多么辛苦吗?” “你是英灵,寻常手段根本杀不了你,而为了杀你,我必须在最近的位置获取你的信赖,找寻你的破绽。” “为了寻找英灵的破绽,为了破除英灵之理对你的庇护,我想尽了一切办法,但我找不到答案。” “我真的很害怕自己直至老死都不能让你留下一滴血!” “还好,还好……你比我猜想的还要愚蠢一些。”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惜以身涉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那一套在你这个野心家眼里根本行不通。” “我得称赞你卑贱的贪婪和愚蠢的傲慢。” 孤独而疯狂的剑客叹了口气:“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难,对吧?” “所以啊……” “赞美黄泉之主这个老逼登!” 北辰凉的指尖轻抚过刀刃,浑身爆发出惊人的鬼神之力,她浑身都散发着冷意,仿佛一只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只为了复仇而存在。 榊原胜的表情凝固了:“黄泉之主,你……” “祂喜欢和人做生意,不论是谁,来者不拒。”北辰凉露出恰到好处的讥讽:“本尊以黄泉之主的名义保证……你定然能得偿所愿——你觉得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是对你,还是对我呢?” 第八百五十六章 凡人之躯,为何杀不得英灵! 复仇。 这个词汇在榊原胜的眼里是陌生的。 他虽然不至于傲慢到认为自己没有仇人,但尊为英灵绝无可能被任何人复仇成功。 若是谁仇恨他,那便只能诅咒了。 从未有过任何一位英灵死于凡人之手,自古以来就没有过,过去不会有,现在也不会有! 巨大的差距让哪怕再虚弱的英灵也能随意的杀死普通人。即便是死的最为憋屈的英灵,也是死在高级使徒的手里,而普通人,想要靠着手里一把刀就取英灵性命,不过是笑话罢了。 榊原胜弄清楚全部事实后发出了癫怒的笑声,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颤抖:“想杀我……就凭你!” 他浑身气势高涨,哪怕没有了英灵之理,他又岂是仍人宰割之辈? 为了磨炼自身的战斗意志,他也经历过许多次死斗和厮杀,北辰华只是他迈过去众多尸体中的一具。 论实力,他早在七年前就能在一对一中杀了初入剑圣境界的北辰华; 七年后的现在,实力底蕴如何? 榊原胜不是鬼神,所以修为境界也本该被压制在四十九级的门槛上。 可黄泉之主借用的四种神秘里有他的一份,算是给予了一份vip权限,令榊原胜修为不受压制。 黄泉之主是个生意人。 谁跟他做生意都可以,他也一定安排到位,但肯定会暗中做些手脚。 对榊原胜,故意隐藏了北辰凉的复仇; 对北辰凉,也隐藏了榊原胜的修为不受限制这点。 两面通吃,也不倾向于任何一方,各自留下一份余地,标准的生意人嘴脸。 北辰凉身为瀛洲人却想杀瀛洲的英灵,这一做法已经损害了国本,足以上军事法庭被判个叛国重罪。 可她丝毫不在乎,等了七年的复仇终于开始,如此酣畅,如此痛快,她怎么舍得放弃这股甘甜。 这一战等待太久。 她畅快的笑起来,挑起名为「榊杀」的宝刀,斩向榊原胜。 这把刀里熔炼了北辰华的佩刀,两把刀熔炼成了一把,很沉重。 她是第一次使用这把刀,却觉得无比的趁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白雾深处,榊原胜对上北辰凉,剑圣对上鬼神……已经背负着鬼神之力的北辰凉能发挥出远超自身境界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并不是如臂指挥,需要她承受反噬作为代价。 在选择自我毁灭的道路上,北辰凉没有半点后悔,她死死盯着榊原胜,只想着一件事,她让这高高在上的英灵流血,让他屈膝,让他匍匐,让他后悔。 呵,凡人……凡人之躯,为何杀不得英灵! 今日便教你这生而高贵者,见识自己流血哀嚎的模样! …… 北辰归蝶从幻境中醒来,她看向四周,仍然是宴会场地。 她半路抢了一辆无主的摩托车回到北辰家道场,翻找出了自己的佩刀九字兼定,甚至来不及更衣。 然后迎面遇到了北辰玄马。 “父亲……”北辰归蝶错愕的问:“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不会是头七吧。” 北辰玄马一点也不像是被俘虏了很久,脸色红润,浑身也见不到被严刑拷打的伤疤,他走上前拥抱了一下女儿,道: “被关了这么多天,我找到了机会溜了出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没见到看守。” “是出了些变故。”北辰归蝶也不知如何解释,立刻道:“父亲知道北辰凉在哪里?” “你要找她去报仇?且不说你不是对手,而且那地方太危险了……” “当然不是!我是要去救她!”北辰归蝶认真道:“父亲也要一起来!” “救她?为何?” “因为这是母亲的遗愿!” “可你母亲已经走了十年了。”北辰玄马不相信。 争分夺秒的时候,北辰归蝶也想不出该如何解释的让父亲相信,难道要说是母亲托梦给了自己? 正纠结的时候,她听到了敲门声。 一位英姿飒爽的俏佳人站在门口,气质冷淡,柳生霜月叩响大门,提着刀穿过白雾。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她随口问道:“不过看到你没事就好。” “你来的正是时候!”北辰归蝶立刻上去牵住柳生霜月的双手:“你有找到白先生?” “没,哥不在家里。”柳生霜月不急不缓,她离开了幻境后就回了家里,路上杀了几只妖鬼,身上沾上血迹。 所以还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出来又干掉了两三只大妖,觉得对提升实力帮助不小,便四处开始游荡打野,顺带找一找兄长的痕迹。 “没有也没关系,你跟我一起来,我有事要需要你帮忙。”北辰归蝶顿了顿,又对着父亲嫌弃的斜眼:“父亲就不用来了,反而您的实力不够看。” 北辰玄马一下子捂住心口,这是亲女儿啊,三十七度的小嘴怎么说得出这么冰凉的话来? “你先说明白,要做什么?”柳生霜月没立刻答应。 “去杀个人。” “谁?” “英灵ꔷ榊原胜。”北辰归蝶一字一顿。 “次位英灵,你想杀就能杀吗?”柳生霜月又问:“为什么?” “他杀害我的母亲,我找他报仇,天经地义。”北辰归蝶认真道:“同时,榊原胜也是你哥的仇敌。” 两姑娘对视一眼,抬起一拍即合,几句交谈就敲定目标,这边开始提着刀出门杀人。 北辰玄马再迟钝也意识到了情况变化,他喊了一声:“我去开车!” …… 一招一式都是在搏命。 榊原胜彻底弄清楚了,北辰凉已经不打算活着离开这里。 更加吵闹刺耳的是对方的笑声,欢畅淋漓的笑声回荡在白雾里来回震荡,攻击伴随着大笑,仿佛投身死亡都是一件令她喜不自胜的美事。 北辰凉的全盛气血都在鬼神力量的加持下沸腾,她的外表上附着了一层白骨,浑身如同披着一层外骨骼的罗刹,血液仿佛粘稠的铅般流动,呼吸变得缓慢而绵长,力量仿佛流水灌注刀身,沉重的刀刃在手中挥斩都发出尖啸,斩落之时爆发真正摄人心魄的幻象。 这处庄严靠近大海,所以两人交锋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边缘,随着刀光劈断了庄园的高墙,露出了墙壁后方的海洋,白雾的雾气在海洋上上方徘徊,却挡不住那如同龙吟般回荡的潮起潮落声。 北辰凉挥刀震的榊原胜双手发麻,后者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剑刺入北辰凉的手臂,挥洒出的绚丽刀光暗红,血液洒落,在半空就蒸发成一团雾气。 北辰凉受了伤却硬生生的撞向榊原胜,握持着刀的手臂被对方死死握住,她便选择了用牙齿狠狠咬住,吃痛的榊原胜踹出一脚,却没能阻止北辰凉咬合的动作,活生生从他肩膀撕下一大块血肉。 “呸……”北辰凉吐出一块血肉,牙齿缝隙里都是血渍:“味道真难吃,英灵血脉肯定不适合当食材。” 她背对着大海,海风吹的白雾稀薄,也扬起了她特意选择的一席纯黑色振袖,半面血腥的北辰凉头发散乱着,既像是血海尸堆里走出的恶鬼罗刹,又精致的仿佛浮世绘里的妖姬。 她的头发正在变色,一边脱落一边生长,鬼神之力既在强化她的躯壳,让她逐渐转化成非人,又在摧毁她原本的身躯结构,这种仿佛将骨头打碎后重组的变化一定无比剧痛。 但在厮杀中她可以忘记疼痛,只因为复仇是如此甘甜,她看上去那么虚弱。但眼里藏着不熄灭的火光,直至将对手和自己都焚寂都不会熄灭。 “疯子!”榊原胜咆哮出声,在这股对视里,他更快一步的丧失了耐心和胆气,发出声音就意味着自己先一步暴露了胆怯,这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北辰凉露齿一笑,身形化作鬼魅,兵器在她手中消失了一瞬间,紧接着是人影消失一瞬间。 榊原胜的技艺已经是传奇剑圣。可即便如此还是看漏了对方的动作,不是他不够快,而是他丧了胆气。 于是这一刀已经递进到了他的眉心前方,他才看到。 恰如十一年前在德川幕府中的那一场比试,当年他年纪轻轻意得志满,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被北辰华的一刀劈在眉心上,刀刃斩裂了伪装身份用的面具,在眉心留下一道划痕,伤口轻微,却彻底成为了他内心深处的一道伤疤和无法排解的梦魇。 以同样的招式杀他,是北辰凉的嗤笑与复仇。 他愤怒无比,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那把刀朝着自己眉心递进,它来的快又缓慢,自己就像是被弓箭锁定的那只飞鸟,在弓箭射出去的瞬间命运就决定。 不论如何振翅都飞不出被贯穿的结局。 榊原胜的脑门就差那么一丁点就要被贯穿成两截,但这把刀偏了。 不是北辰凉失误了,而是因为她只有一个人,而榊原胜是英灵,他不能死,他有无数人去拱卫他的生命安全,护卫们姗姗来迟,他们扑上去,死死的挡住这一刀,有的人抓住了北辰凉的手臂和大腿,有的直接死在了这一刀的贯穿下,争取来的偏差让榊原胜一个趔趄的跌坐,避开了致命一刀。 饶是如此,他的脑门往上,还是硬生生被刀气劈出一条光滑的通路,中分头,头顶正中央光秃秃的一片,看上去是如此滑稽。 英灵坐在地上,目眩着,而护卫们死死挡住北辰凉,这争取到的短暂机会,让榊原胜抓住机会反扑。 他将刀送进了护卫的后背里,刀刃直接贯穿三人,最后才刺入了北辰凉的胸口。 拔刀时,挥洒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流血。 北辰凉用刀支撑着身体不肯倒下,她咳出大口的猩红,复仇的恶鬼哪有这般容易便死去,她还在用讥嘲的视线盯着榊原胜,然后沙哑的笑起来。 “姐姐,你看到了吗……” “英灵,也在战栗呢……多滑稽啊……” 第八百五十七章 以刀见参英灵 她受了重创,但还没有死去。 复仇的执念支撑着躯壳,就像是点燃后的柴薪,直至化作灰烬方才会熄灭。 有的人活着只是为了生存,有的人活着是为了完成一件事。 北辰凉自出生开始就注定是不幸的,她的母亲诞下她并不是处于爱护的心思。 而是将其作为争夺家产的道具,试图让上一代北辰家主回心转意。不论成功与否,她都一定会遭受双方的厌弃,被迫打磨成一根钉子,和北辰家的人去针锋相对。 她没得选择。 她既不能接受北辰华提出的和解,又不能真的抛下过往重新生活,她的一切都和北辰家绑定在一起,爱也好,憎也好,随着上一代人的突然离世,她便失去了目标,只能将爱憎转嫁到北辰华的身上; 她怀抱着矛盾的心思,隔着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功成名就,看着她在幸福的家庭里生活着。 她无法靠近那里,因为幸福这两个字跟她格格不入。 她或许也对此羡慕嫉妒和厌恨反感过。但过往的矛盾情绪积累都毫无意义,当北辰华逝去,巨大的空虚将她吞没了,所有爱憎都无法保留,她的生命只剩下一个纯粹的目的,被纯粹的复仇欲望所驱使着。 即便对手是高高在上生而为贵的英灵,她也毅然的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复仇这一事是空虚的,即便最终达成了目的,也得不到什么。 所以成不成功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必须去执行,哪怕死在这条路上。 看到榊原胜如此狼狈滑稽的样子,看到了他流血战栗的模样,她已经尝到了复仇的甘甜,这便是对自我的褒奖,她一辈子都没胜过一次,或许这次也是一样。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确实的感受到自己正在活着,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填满了心胸。 于是,北辰凉放声大笑,像是舞台演员的狂笑,极具张力的笑声回荡着,声音震动了衣角,让衣服泛起涟漪,鲜红的血液顺着漆黑和服振袖洒落在地上,打落出滴滴梅花般的血色斑点。 就像是穷途末路的豪杰已经迎来生命最终时刻,站在烈火中放歌狂饮,世间再难找到那种视死如归的豪迈气魄。 没人会在这声大笑中怀疑她死斗到底的意志。 “杀了她!”榊原胜嗓音带着几分战栗的怒吼道:“给我杀了她!” 护卫们对视一眼,之后便一拥而上,他们忠诚的执行着命令,出于对英灵实力的信任,他们认为只要争取到少许的机会,榊原胜就能斩杀了这头疯癫的复仇恶鬼。 然而,榊原胜并没有动静,他的胆气所剩不多了。 还是那句话,是否是英雄的决定时刻,并不是看他成就如何,而是看其在困境之中的选择。 很多英雄豪杰未必真的英雄豪杰。而是没有面临选择,当选择摆在眼前时,是非成败可见其本质。 榊原胜有着过高的自尊心以及赌徒的疯狂心性,他可以接受在更高的博弈层面梭哈半生荣辱,却不愿意在凡人的刀剑之前让自己的生命白白浪费。 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我怎么能被一个凡人刺杀身亡! 他绝不情愿成为史书里记载的笑话,而且幕府将军的位置已经近在咫尺,他必须活下来看一看此次豁出去的赌本能够收回百分之三百的利益。 所以护卫们拼死拦住北辰凉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就像是看着自己棋盘上的棋子去冲杀一个无名小卒。而作为大将又怎么能平白的将生命置于悬刀之下。 他没出刀,而是等着,耐心的等着,冷酷的凝视着。 以往的礼贤下士、爱兵如子的称赞都成了一通屁话。 高薪高待遇养着这群人就是为了关键时候让他们上去送死,用命替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往日用不上是因为身为英灵没有后顾之忧,今日形势危急,哪怕全部死绝也不可惜! 护卫们前仆后继的上去送死。也有人畏惧,也有人惜命,但没人敢后退。 他们死在这儿,只要榊原胜活着,家人和家族都仍然能够得到照料和补助。 相反,如果后退了,不用等榊原胜出手,其他同僚都会把他拖上去挡刀子,巨大的利益绑定让他们必须舍死忘生! 北辰凉几次突进都被挡了回去。虽然不过三十多位近卫,但杀起来真的浪费时间。 而她缺少的便是时间,鬼神力量的侵蚀和不断流逝的鲜血都让她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狂暴。 就像是一名狂战士,流血受伤都让她变得更强,但也会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这可不是游戏,没有死亡抗拒的回血技能,真的血液流干了,鬼神之力也无法维持一具干枯的躯壳。 坚持,咬牙坚持。 她只想着再给榊原胜一刀,可对方始终保持在一段距离之外,而她的刀刃无法触及。 “滚开!”她嘶吼着往前杀过去,周边三米之内的所有人都被切碎斩断,最后的爆发来的迅猛且血腥。 她刚刚动弹了几步,右脚就传来拉扯感,紧接着是腰腹,已经被斩断腿脚和下半身的人还死死挂在她的身上,这群人同样眼眶流血咬牙切齿着,死斗的意志绝不弱于北辰凉太多。 她挣脱不开了,气力每一刻都比之前更加虚弱。 接下来是最后一击。 她默默的蓄积力量,抛出手中的榊杀刀,缠缚在兵刃上的血腥气息和鬼神之力交融成鲜红色的龙卷,笔直的射向榊原胜的眉心。 有的护卫挥刀劈在这一刀的飞行路径上,立刻就被震退撞飞,兵器碎裂成无数块,碎片插在身上,几名护卫迎着刀锋撞上去,当场被洞穿,眨眼间道路上的十多个就被清空大半,而这一刀的力量仍有余威。 榊原胜面沉如水,随后从手里抛出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刹那扭曲了空间,榊杀刀穿过了空间。 就像是筷子刺入了水里,光线折射,它也错失了原本方向,飞驰过几十米,深深嵌入假山石中,将半座假山拦腰截断。 北辰凉眼瞳收缩,她没弄明白刚刚的是什么。 榊原胜见到对方已经山穷水尽,深深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一秒后,脸色再度阴沉。 五十多个护卫已经死伤太多,剩下不到十个人还活着。最后,他甚至被迫用了一枚英灵的权能碎片。 英灵之理无法奏响的白雾里,连这道碎片的威力都被削弱到极大,它原本能够轻易的抹杀半个航母方阵,如今只能扭曲一把刀的飞行轨迹。 付出如此庞大的代价,终于拖到了北辰凉力竭的时候,这让他不禁微微肉疼,终于要结束了。 榊原胜爆发急速,挥刀斩向北辰凉的脖子,有什么狠话等杀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按捺如此之久,他这一刀不可谓不凶狠,像是耐心的狼王,等待收割时的致命獠牙。 北辰凉也心知肚明避不开了,她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用那双鲜红的眸子嘲笑的凝视着榊原胜,瀛洲人死之前总会忽然看开点什么,想到花鸟风月这种诗意的东西。 而她临死前却仍然在讥嘲这个胆小怕死的英灵。 嗡!刀刃上的嗡鸣声忽然间传递开,这声音来的极快也极其奇怪,这是源自空气震动而生出的声音,像是噪音的一种,而风的突然变化意味着周边情形的变化。 有乱入者。 榊原胜骤然折身后退,避开斩向他颈动脉的那一刀,明明距离不足半秒就能斩杀北辰凉,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退,甚至没考虑架起手臂来抵挡突如其来围魏救赵的一刀。 北辰凉抬起虚弱的视线,在她身体支撑不住倒下去之前,有谁撑住了她的肩膀,她目光模糊,隐约间仿佛看见了北辰华,她吃力的问:“你来接我了?” 她以为是死亡前的幻觉,或者已经是死了之后,肉体死了,她的灵魂正在出窍,亲人来引她去往来世。 “嗯。”那个声音很年轻,带着肯定的嗓音,轻声回答:“我来……带你回家。” 北辰凉闭上眼睛,唇角噙着解脱般的浅笑。 北辰归蝶望着血流成河的场景,又看向北辰凉的满身伤痕,她咬住牙关:“父亲,带她走。” 将北辰凉留给北辰玄马照料,归碟拔出插在地上的九字兼定,凝视着破了相的榊原胜,眼神里有平静燃烧的愤怒,她没有失去理性,反而保持着异常的冷静。 榊原胜没有立刻攻上来,而是停在原地,酝酿着台词,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但北辰归蝶已经没有耐心听了,无非是什么家国大义、叛国之类的指责等等,都是些废话,她若是在意这些还能来这里? “北辰一刀流免许皆传ꔷ北辰华之女ꔷ北辰归蝶……” 她报出名号的同时,背后走出冷气满溢的倩影。 “无想新阴流免许皆传ꔷ白止戈之妹ꔷ柳生霜月……” 两把刀同时指向脸色难看至极的榊原胜。 “见参!” 第八百五十八章 此刀名霜月 两名叛逆者正在对瀛洲的英灵亮出獠牙。 这在历史之中也堪称罕见。 虽说英灵自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中就不乏被刺杀的情况,但成功者总是寥寥无几。 如果不出动同级别的英灵,想杀英灵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凡人对英灵举起刀刃的情况,只能说是相当的……惊世骇俗。 特别是在瀛洲这样的尊卑有别的国度里。 榊原胜或许可以舌绽春雷大义凌然的呵斥对方目无法纪无国无法。但即便他的舌头都能直接从冻猪肉里挑出硬币来般灵活,也不可能靠言语撼动这两个姑娘的心之壁。 对女人而言,这些话是没有用的。 女子比男子更感性,也更加执著,更有韧性。 倘若是决意了要做成什么,便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一旦把这个时代的瀛洲女性都逼的拔刀,就别想让她们把刀再收回去。 微言大义的废话,士大夫和腐儒或许会听一听,或许会犹豫。但姑娘们就能塞上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然后拔出刀子愉快的给对方捅上几刀狠的。 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打了个「见参」的招呼便一声不吭的开始了单挑对决。 榊原胜单挑她们两个。 这是一场车轮战,而榊原胜周边已经没有任何护卫的存在,他再度落单了,变得形单影只。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太过于稳健,活生生让五十多个护卫被砍死砍伤失去战力,到了现在反而人数处于劣势的是他自己。 如果早些出手,或许已经斩杀了北辰凉。而她们即便赶到了也仍然要以少敌多…… 种因得果; 他小心翼翼的盘算不仅没能得到汇报,而且遭遇了命运之神的玩弄和嗤笑。 榊原胜后悔不迭,却还是不得不强打精神迎接这两人刀锋,很快他发现并不是太难了。 相较于威胁度爆表的北辰凉,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的刀虽然致命,但少了鬼神之力的加持。 唯一棘手的是她们仿佛一心同体的默契度。 北辰归蝶仿佛是在刀剑下跳舞,被榊原胜连连逼退的同时,柳生霜月总能精准的捕捉到时机。 她毫不犹豫的踹了一脚榊原胜的裆部。虽然没踢中,但刮过的冷风让次位英灵的心头一阵发凉。即便没打算太早留下子嗣,但有和没有是差别很大的。 为了躲避这一脚,榊原胜不得不尽可能抬起屁股,踮起脚尖,上半身前倾而下半身往后挪移,整个动作非常的不雅观而且他因为踮起脚也失去了平衡度,被柳生霜月第二脚踢翻过去,脸朝地面摔了狗啃泥,鼻梁传来剧痛,他来不及莫去脸上因为血染而变得潮湿温暖的泥巴,就地翻滚,避开了劈下的两把刀。 榊原胜堂堂传奇剑圣却被两个剑豪追着砍,怎么都不合理。 这自然是因为他一来惊魂未定,二来是示敌以弱,担心对方有什么后手。 连续交锋了三十多招,榊原胜找到了她们的破绽,也确认大概没有什么后手,他便立刻展开了凶狠的进攻,之前小心的保全实力,他手上不多,不过流了点血罢了。 他走入白雾里,背影仿佛一下子消失不见。 北辰归蝶举起刀站在原地,而柳生霜月立刻找到了她的背后,挥刀斩去,默契的两人不需要交换眼神就明白了攻击从何而来,北辰归蝶立刻低下头,月夜见村正迎上了妖刀鬼切,砰的一声火花飞溅。 榊原胜一记膝撞顶在北辰归蝶的刀背上,她如同炮弹般飞出去,紧接着左手压向刀背,单独对上柳生霜月,比起北辰归蝶,柳生霜月毫不顾忌的剑招让他印象深刻,这姑娘的每一剑都想着让他留下点什么,搞不好就断子绝孙,他岂能不怒火中烧! 柳生霜月接刃瞬间就被震退了半步,紧接着第二刀又劈了过来,她再度后退一步。 再然后是第三刀,第四刀,等到第五刀的时候,火花迸射,月夜见村正已经卷刃了,一道豁口出现在美丽的刀身上,她的眼前有火星飞溅,热浪扑面而来,硬生生拼到了第七刀的时候,她支撑不住的快要力竭,膝盖已经贴近地面。 她在体能上不占优势,全靠走位拉扯和进攻距离的把握。一旦被拉入这种消耗战里,自身的弱点就暴露的太快,榊原胜反手擒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抡,柳生霜月不到九十斤的体重反而拖累了自己,硬生生被举过头顶,砸向地面,她的手腕直接脱臼。 危急时刻,假山石那边传来动静。 北辰归蝶拔出了北辰凉留下的榊杀刀,神色酷寒的杀来,左手九字兼定,右手榊杀,她双持兵器,化身双刀流的剑豪,跃起劈落,双刀斩落,仿佛剑齿虎的獠牙。 榊原胜不惧怕北辰归蝶,却止不住去惧怕那把榊杀刀!它上面还残留着惊人的血腥气味以及鬼神之力! 双刀斩落,榊原胜倒退两步有余,丢开柳生霜月作为挡箭牌,将她砸向北辰归蝶同时举起刀,打算从视线死角发起进攻,将两人一连贯穿。 如果北辰归蝶去接柳生霜月就一定会被一穿二。如果她不接,柳生霜月的身体也会被刺穿。 一瞬之间。 柳生霜月猛地扭转腰肢,本该力竭的情况下,却忽然新生一股气力,她的剑术在这一刻迎来了新的腾飞进化,不是源自于某种巧合。 而是纯粹的搏杀带来了厚积薄发的压力结果,她嗅到了死亡气息,然后第六感第七感驱使着她闭上眼睛,心眼感知中挥刀,月夜见村正迎上了榊原胜推出的尖牙突刺。 妖刀鬼切和月夜见村正一错而过。 毫厘之差,避开要害。 但两人还是同时受创,被刀气贯穿,如断翅飞鸟般落在十几米外。 柳生霜月伤在左腹,北辰归蝶伤在右肩。 霜月咬牙接上脱臼的手腕,只恨自己不是个神宫寺咲那种「肥婆」。如果体重多个二十斤,她都可以使个千斤坠,不必被轻易的击溃平衡,可惜身体条件完全不允许。 更糟糕的是她的刀废掉了。 月夜见村正是家传宝刀,虽然是村正系列的名刀,但终归是凡人工匠产物,半个古董品,质量甚至不如十年前锻造出炉的九字兼定,它在和妖刀鬼切的对拼中先是卷刃然后被切断,刀气剑芒的碰撞中,兵器断裂成了三四节,已经不堪大用。 北辰归蝶将九字兼定刺入地面:“用这把。” “我不习惯。”柳生霜月犹豫着,月夜见村正是一把轻刀,而九字兼定更重一些,不符合手感,而用一把不合手的刀会影响到她的出手速度。 “总比空手好。”北辰归蝶说。 柳生霜月伸出手握向九字兼定。 可就在这时,天空展翅飞过一只乌鸦,白雾里有一个长方形的红箱子坠落下来,落在她的眼前。 柳生霜月下意识的接住,她仰起头,那只乌鸦已经不见了。 “这是什么?快递?”北辰归蝶错愕。 柳生霜月打开了木匣,映入眼中的是一把漂亮的武士刀,它很显然才刚刚出炉不久,甚至没有进行过妆点,武士刀的构成有刀鞘、刀镡、刀柄、刀身组成,任何部分都可以拆卸更替; 而这把刀刚刚出炉,它没有刀镡,只有刀柄、刀身和刀鞘,从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一根弯曲的拐杖。 柳生霜月拔出这把刀,出鞘刹那,宝相庄严的森然刀气甚至让榊原胜都放弃了偷袭的念头。 气息与榊杀很相似,只是少了血腥气息。但论及气息厚度纯度,会比榊杀更加纯粹。 因为这把刀,锻打自黄泉。 柳生霜月抚摸着流水般流畅的刀身,喃喃道:“是兄长给我的礼物……” 她露出了小女儿般幸福的浅笑:“原来兄长一直记着呢。” 北辰归蝶有些酸溜溜的问:“这把刀叫什么?” “赠我的刀,自然用的是我的名。”柳生霜月屈指弹响兵刃,刀身上有铭文:“刀名霜月!” 温度骤降,这把刀锻造于黄泉,使用了复数的顶级材料,也加入了白维所持有的鬼神之力,所以这是一把寒气属性的刀。 论修为,柳生霜月不及榊原胜。但有了这把刀在手,她便可以无视白雾规则的压制,发挥出刀身上附着的鬼神神秘,寒气惊人凌冽,漫天霜雪飘零。 柳生霜月清冽挥刀时仿佛在斩去冬寒,于雪中挥刀的倩影,令人不禁想起柳生雪千代。 换了装备,柳生霜月信心倍增,北辰归蝶也迎上榊原胜,战斗再开。 榊原胜仍然具有优势,但他意识到自己的优势无法永远的持续下去。因为在暗处有更危险的鬼神在盯着他的背影,监视着一举一动,嘲弄和嗤笑声那么的近…… 他已经没有了帮手,而这两人背后的帮手仍然源源不断。如果他真的杀了这两人,接下来还会出现谁?那个大明武圣?还是更多的鬼神? 他不知道,他也很迷茫,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车轮战里。即便体能还很充沛,他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虚弱和疲惫感,灵魂深处的虚弱感让他的思考变得有些僵硬,像是熬夜通宵过度的网吧居民一样,看到电子屏幕便突然忍不住想要呕吐…… 他从未如此渴望这场白雾早点散去,让他取回那睥睨亿万人的理与权能。 状态越来越差的英灵,迎上战意灏灏的双剑豪,结局已然注定。 第八百五十九章 桀骜轻轮回,古今我唯一 大约一刻钟之前。 “主公,主公大人!” 一只漆黑的乌鸦落地化作年轻的小姑娘,她直接扑倒在白维的膝盖上:“我找到了。” 白维摸了摸已经三百多却还是没长个头的鸦天狗:“找到谁了?” “这个,还有这个。”鸦天狗拿出两张照片,分别是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 白维了然:“看来她们是在一起行动的,挺好……位置呢?” “皇家驻地。”鸦天狗说:“好像正在砍人,好厉害的,我都不敢靠太近。” 白维想把「挺好」两个字收回来,他微微皱眉,然后瞥了眼红夜:“我这边走不开,代我跑一趟……如果不是必要,就不要参与进去。” 鬼大夫红夜妖娆一笑:“遵主公之命。” 白维伸手从袖子里摸出红色的木盒:“记得把这个交给我妹妹。” “这不是……”红夜看了眼木盒,随后一笑:“奴家一定送到。” 红夜带着鸦天狗和几名妖鬼离开。 白维继续往前,手里的白色玉牌颤动着,像是生命纸般震动着指向某个方向。 他站在荒骷髅的肩膀上,高达三十米的巨大荒骷髅健步如飞的行走在街道上,每一步落下都荡起烟尘白雾。 “就在这里。” 白维看向正前方。 那是一座高塔的所在。 铁塔靠近港区,伫立在白雾之中,近千米的高度,任何城市都需要一座地标建筑物。 虽说奇观误国,但没有奇观也是万万不能的。而这座钢铁铸就而成的高塔,便是新东京的现代化地标,制造它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能让半个新东京的人都瞻仰到它的高度。 而这道玉牌指向的位置是高塔的顶端。 白维走入了电梯里,乘坐着观光电梯一路往上,透明的玻璃和地板是恐高患者休克治疗的绝佳地点。 如果加点停顿和颤抖特效一定效果拔群。 白雾笼罩下的高塔视野变得极差,四周都是一片朦朦胧胧的风景,纯白色的雾气遮掩着一览众山小的风景线。 而人满为患的观景台也变成了包场地。 百鬼们没有跟上来。 它们如今是白维的追随者和家臣,但对它们有恩情的却是幽冥猫又。 如果两者只能共存一个,它们不会选择对任何一方露出獠牙。而是远远的离开,等待结束后再靠近。 猫猫蹲坐在观景台上,平淡的看着外面的雾气蒙蒙,尾巴时不时甩一下表示着自己的百无聊赖。 “你来的比我想的要晚一点……喵。” 猫又听到了脚步声,侧过头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瞧不出喜悲。 “路上耽搁了一些,这白雾过于诡异。”白维问:“你现在和我见面,没关系么?” “无妨的……这里黄泉之主也进不来,它知道了也没有用,因为它的目标已经达成了。”幽冥平静的说:“我已经没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了。” “黄泉之主进不来?” “执棋者不会进入棋盘中扮演棋子,这是常识,你我如今都在棋盘上。不论我们杀的如何血流成河,都对棋盘外的人产生不了影响。” 猫猫叙述道:“因为根本目的是不同的,对棋子来说,棋盘就是全部。而这一场棋局对于外面的人或许仅仅是几块钱的赌约呢?” 白维默然。 “成了别人棋子的感觉很不好受,我明白。”幽冥说:“可若是不打破这个棋盘,一切都毫无意义。” “如何打破?” “这我不能说。”幽冥摇了摇头:“我和黄泉之主的契约如此,神秘束缚着我们,我只能给你提示。” “提示?” “已经给你了。”猫猫歪着脑袋:“自己慢慢想吧,想清楚之后再离开。” 白维陷入思考,然后见到猫又跳上他的膝盖,盘起尾巴,趴了下来。 猫猫的声音慵懒:“不着急,时间还有不少,即便到最后你也想不起来也无妨的……在这片白雾里谁都逃不走,某种意义上它就是永恒。” 白维轻轻抚摸着幽冥的头顶,柔软的毛发,他问:“没有办法解除你和黄泉之主的契约么?” “当然是没有的,神秘的契约是绝对的,无法被覆盖。况且黄泉之主对神秘的掌控如此独到,他能兼容复数的神秘为己所用,这已经超越了智慧的范畴了。”猫猫幽幽的说:“它是经历了许多次的试错才奇迹般的完成这样的布局,靠着蛮力就想击破,未免太小觑时间带来的积累了。” 白维不再言语。 如果要结束契约束缚,就必须亲手杀了幽冥。 它选择了白维替自己行刑。 “我不太明白。”他说:“为什么是我?” “我不能说,也不想说。”猫猫舔了舔他的掌心,浅浅的咬了一口。 白维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换个话题吧,黄泉之主……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个也不能说吗?” 幽冥摇头:“这个倒是可以说,其实黄泉众谁都清楚,黄泉之主是为了复生,它沉入深海却不甘愿死亡,抗拒死亡,也不情愿普普通通的降生,它创造了虚假的轮回神秘,尝试逆练轮回,最后无尽的尝试之后,仍然是一次次的失败,最后它找到的唯一可行道路便是掠夺。” “掠夺神秘。” “掠夺生命。” “抗拒死亡是生命的本能,而抵御轮回是灵魂的执着。” “黄泉之主甚至抗拒成为英灵,拒绝了轮回赋予的英灵之理的赐福。” “祂认为……我即唯一。” “多了一部分,少了一部分,我都不再是我,过去的自己和未来的自己都不允许存在,唯一能存在的便是此时此刻的自己。所以他连岁月都想切断,而打破轮回的束缚,仅仅是漫长道路中的一环。” 白维听的哑然。 “真傲慢。”他说了一句,但又觉得这形容不太恰当,补充道:“真固执。” 固执的拒绝成为英灵,甚至挑战轮回和岁月的秩序。即便白维轮回一百次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就像是人类尝试去挑战天道秩序和自然法则一样,自古以来就不存在,人再强大也改变不了客观规律。 白维又问:“具体的方式是什么?他为什么会选择了瀛洲来执行?” “瀛洲最为合适,不会被强者盯上,也不会被干涉到计划。”猫猫顿了顿:“更重要的是因为……” 它扭过头,一双大眼睛盯着白维:“你在这儿。” 白维瞬间头皮发麻。 …… 旧江户、新东京,同一座城市,新旧交替。 就在新旧边界线上,有一道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一侧是木质结构的古老町道,另一侧是钢筋水泥混凝土的繁华街道,街道上本该热热闹闹,如今却空无一人。 川流不息的道路上,人群被清空,道路上的所有一切机械都停止运转。 就在这样的街道上,有脚步声响起,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一个矮小的身影闲庭信步般的走在街道上,穿着新鞋子新衣服,每一步走下,鞋底下方的半透明材质就会闪烁光亮,闪闪发光的漂亮童鞋,一步一雀跃的小小身影。 然后他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看向天空。 轰隆! 雷霆炸响,赤色雷光撕裂长空,灼寂空间,落地刹那间,街道两侧玻璃窗全部轰然炸裂。 一把薙刀刺入地面,裂痕瞬间弥散过十字路口,一直延伸到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童鞋前方。 地裂就像是一道伤疤。 全球仅有三位的上位英灵自雷光中还原而出。 幕府将军德川家秀面沉如水的凝视着正前方的矮小人影,烟尘被赤色宵雷所驱散。 那小小的人影显露出样貌。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背着书包,戴着小黄帽。 “你,做了什么。”德川家秀声音低沉,轰如雷鸣。 男孩露齿一笑:“你不在这瀛洲,本尊便有爱自取了。” 第八百六十章 德↗川↘家↗秀↘! 江户之上,两名世间顶级的强者正在对峙。 上位英灵,黄泉之主,他们站在十字路口的两端,一者神色静默,一者微笑质朴。 “在你拔刀之前,不妨聊上两句?” 藏在小男孩躯壳下方的黄泉之主问了句:“幕府将军,德川家秀,我一直很想和你聊一聊的。” 上位英灵冷漠的握住兵器,薙刀在手里绽放着赤色的雷光。 他微微低下头,平淡的颔首:“你想说什么?还是在想着拖延时间?” 黄泉之主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拙劣的计谋:“时间于我是足够的,所以于你也是足够的,你已经来晚了,我的布置和计划已经无限接近于完成。” 他竖起手指:“即便你杀了我,结果也是一样的,况且……你杀不了我,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这种可能,你无法阻止我占据江户,正如你无法阻止黄泉上浮。” 幕府将军随时都可能挥刀,他低沉道:“我对你的存在一无所知。” “但我很了解你。”男孩平淡道:“就像是观察着一位迟早要战胜的对手。” “你想要谋划瀛洲。” “不……并不是谋划,而是借鸡生蛋。对我来说,这瀛洲不过是个孵化器,它很适合用来隐藏,也适合引人耳目,相较于东西两方,这里值得更长久的潜伏。” “你潜伏了多久?”幕府将军问。 “或许一千年?或许更久。”黄泉之主沉吟道:“在深海里很容易忘却时间的流逝。而我尝试着的实验也总是太多次失败,为此我蹉跎了相当漫长的时光,介于不生不死的状态里。” 将军冷冷道:“原来你早已是个死人。” “这样的描述不准确。”黄泉之主摇头,他以男孩的外表背着手,语气老气横秋:“你身为英灵,想来是清楚的知道,英灵之理的由来是什么,历经轮回而不被磨灭记忆的理,灵魂本身成为了神秘,这是并不是单纯的一份赠礼,更是一项契约,契约自然承受着束缚。所以英灵无法得长生,不可得永生。” “换而言之,你没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的死亡。” “德川家秀,世人都是轮回大道里的奴隶,而英灵不过是合同工罢了。” 男孩稚嫩的嗓音诉说着自己的见解,他背着手,像是智珠在握的哲学家,以目光洞悉宇宙规律本质,并且将其用简单的话语阐述比喻概括。 “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倘若所谓的文明。所谓的神秘,包括寻常人眼中所知晓的世界。 不过是投在墙壁上的倒影,每一个人都是坐在山洞里背对着太阳的原始猴子,坐在地上,被锁着手脚,它们对着墙壁上的倒影摸索探寻,找到少许规律,为此欢呼雀跃却浑然不知它仅仅是一道投影。” “但偶尔也有些人,他们的视线会从墙壁上移开,然后转过身,去看望自己的背后,去看向光源的所在,他们站在了山洞门口,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 “这时候,在这些人的眼中。所谓的投影显得是如此可笑,他们看到了更加广阔无垠的世界,看到了更加庞大的精彩,这时候……还有谁情愿留在山洞里呢?” 黄泉之主目光戏谑的凝视着德川家秀:“不……还是有些人是情愿的,他们即便一度走到了洞窟之外,却还是选择了回到了深邃的洞穴内。 因为他们有割舍不下的东西和同伴都留在那里,比起精彩的大千世界,他们更加情愿去拿起那把火炬,把其他人也带向洞穴外。” “即便他们知道,这样的做法大概率是徒劳。要么被当做疯子,要么被当做圣人,或许被当做邪魔,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达成目标,你说这是正确还是愚蠢?” 幕府将军淡淡道:“拯救别人是强者的余裕,即便最终一无所获,也有些事非做不可……你想要嘲笑这些敢于直面黑暗的人,是因为你觉得舍弃过往就很值得骄傲?” 黄泉之主愉快的笑起来。 “拯救是一种傲慢,因为那群洞穴里的猴子未必需要拯救。” “与其说是直面洞穴的黑暗,倒不如说这些人丧失了胆魄,不敢独自去往山洞之外的世界。” “有些人获得了资格,却不敢往前一步,选择了守在山洞门口,循环往复,以为摘下枷锁,他们就懂得回头,却仍然挡不住阴影的张牙舞爪。” “可你们不曾想过,资格本就不是因为被赋予才得以存在,资格从来都是由自己争取,你们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一场无聊的画地为牢之中,总该有人要往前更进一步。” 将军眸子里映照出那毫不遮掩的笑意,他低沉的问:“所以你的做法,就是把山洞付之一炬?踩着所有人的尸骸走出去?” 黄泉之主道:“山洞里没有垫脚石,而山洞的出口就在那里,高的让人必须抬头仰望,想要攀登高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其他人踩在脚下。” “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但无妨,即便是尸体也可以拿来作为垫脚石头,一将功成万骨枯,王者会站在无数尸骨砌成的王座上。” “这,便是本质。” 德川家秀重重叹息了一声:“真是浪费时间的交谈与废话。” 黄泉之主哈哈大笑:“我与你说这些,纯粹是因为我想说而已。既不是争取时间,也不是动摇你的心神,搞你的心态…… 等待如此之久,终于结结实实的踏出了一步。而我已经握住了通往山洞外的绳索,我已经能看到那边的世界,它距离我如此之近,我怎能忍得住此时的喜悦?” 男孩的笑容洋洋得意且意得志满。 “独自一人承担这样的秘密总会太过于压抑,守着秘密就意味着想要吐露秘密。可我对一群山洞里的原始人毫无兴趣。唯有一度看到过山洞外风景的人才有资格听我说这些。” “所以,你是在炫耀。”德川家秀冷漠道。 “是的,我是在炫耀。”男孩跺了跺脚:“没人知道的成功太寂寞了。” “你的话,说完了?”幕府将军扬起薙刀:“不管你是死是生,对我而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按照你的说法,你也仅仅是触及到了山洞的出口而已。而我曾经站在了山洞之外,我的位置比你更高。” “你脚下靠着尸骨堆砌而成的台阶看似稳固实则摇摇欲坠。而我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摧垮你的足下根基,你还有多少的时间和耐心重来一次搭积木?” 黄泉之主笑意不减:“我特意等你来,你以为我连这点都没算到么?” “虚张声势对我无用,你勉力搭建而成的高台,根基能有多稳固?复数神秘堆砌出的高度,挡得住我几招?” 德川家秀冷冷道:“解除你的神秘,自己跳下高台,我可以放你不死。” 男孩轻轻鼓掌:“了不起的上位英灵,我真是好害怕。” 他浑身都没有半点修为与神秘,俨然和普通的小男孩没有差别,相较于掌控雷霆的德川家秀,好比一座山峰和一张薄纸的区别。 黄泉之主咧嘴:“来试试便知。” 德川家秀轰雷拔刀,薙刀不足千分之一个弹指便逼近了黄泉之主的跟前,薙刀刀刃压在了它的肩膀上。 后方千米距离的地面都被赤色宵雷灼出青烟,而她的兵器迟迟没有落下。 “残渣?”上位英灵感知到了这男孩的灵魂已经几乎没有残余,留在这儿的仅是一道残留思念。就像是一句录音和留言,随着赤雷轰鸣便蒸发不见。 小男孩的身体倒在地上,德川家秀面沉如水:“本体在哪里?” “在这里。” 十字街道的另一端传来淡淡的声音。 幕府将军抛出薙刀,赤雷附着兵器,命中那道人影,刹那间贯穿七里,二十层高楼大厦中央浮现出直径三十米的巨大缺口,雷光炸裂,玻璃洒落的同时就融化成了水滴状的液态,漫天洒落,在地上铺上一层晶莹透明的涂层,而追随他的速度比薙刀更快。 后发而先至的追上了被薙刀击退的黄泉之主,重重一踏。 人影坠入大地,轰然浮现陨石坑。 上位英灵亮出弓箭,凌空射杀,雷霆化作箭矢,贯穿虚无,一瞬隐现。 五道箭矢分别射向四肢和头颅,四肢命中,而头颅那一箭偏移开。 黄泉之主动了动脑袋,避开致命一箭,从地上拔出手脚,扯下赤雷箭矢。 他在烟尘当中伸了个懒腰:“轮回之躯……魔神胎体……辅以三相权能,上位英灵也无法压制我。” 德川家秀冷冷道:“我还没动真格。” 上位英灵全力出手,能轻易从地上抹平整个江户,他只是没想这么做,刚刚都是试探。 “是啊,你没全力出手,如果你一开始就奏响理,或许还有可能杀的了我,但可惜现在……” 黄泉之主从烟尘里走出,手掌捋起额前头发,露出一张英俊而熟悉的脸庞:“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德川家秀凝视着黄泉之主新斩获的躯壳,眼瞳因震惊而剧烈收缩。 下一刻,权能点亮,瀛洲上空万千雷光汇聚,黑云盖顶,天地黯然。 “你……”德川家秀咬住牙关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嗓音呼应着天地雷鸣,总是许以淡漠之色示人的幕府将军此时再难维系从容之态,他的神情被愤怒所覆盖,五官表情如恶鬼:“你竟敢!” 黄泉之主轻笑道:“你现在感觉如何啊?德↗川↘家↗秀↘!” 第八百六十一章 欺瞒天下十年之秘 “黄泉之主会对上德川家秀……” 白雾笼罩的高塔上,白维说:“他这么有自信?甚至不惧上位英灵?” 幽冥接过话题:“准备了这么久,必然有一整套的办法去应付幕府将军。否则,他即便是复活了也一样会被杀死,而这次被杀死,必将万劫不复。” 白维猜想不到:“除了硬实力之外,我想不到有什么能让德川家秀停手,堂堂幕府将军,全球英灵前三席,没理由吃了这个亏还要忍气吞声。” “硬实力是其中的一部分,这部分决定下限。”幽冥平淡道:“另一部分,是他找到了德川家秀的弱点,幕府将军也并非没有破绽,这部分决定上限。” “德川家秀的弱点……”白维立刻开始联想:“是他的亲人,他的朋友?” “正常人都有这类弱点,但德川家秀大概不会因此而停手。”幽冥平淡道:“分量不太够,而且白雾里,鬼神也并没有抓到德川家的人作为人质。” “我对幕府将军没有太多了解,怎么分析他的弱点?”白维无奈道:“黄泉之主肯定了解的比我更多。” “虽然黄泉之主没提到过,但我也调查过德川家秀。”猫又说道:“德川家秀的来历神秘,其实有很多猜测,这得从十一年前开始说起……” …… 皇室宅邸前的庭院。 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各自撑着身体。 前者没有流汗,因为体温很低,使用这把刀带来的负担不小,她感觉全身的热量都在流逝; 而北辰归蝶则是有些低血压了,她的血液流逝少。 她们一个失温,一个失血,看上去都摇摇欲坠; 而榊原胜呢,他更加不堪。 抛弃英灵的尊贵好歹也是个传奇剑圣,居然被两个剑豪斩了一条腿和四根手指。 他的右手已经无法握刀,而左腿断裂,鲜血暂时止住,靠在石台上气喘如牛。 打到这一步,距离分出胜负,决出生死也只差一步了,谁都知道这点。所以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时间缓缓恢复体能。 北辰归蝶在等待的间隙里抛出提问:“母亲说过……你要杀她,是因为你的自尊心受创,我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榊原胜的眼神微微变化,他低沉道:“我杀北辰华,是一场剑客之间的比试,没有用过任何卑劣手段。” 北辰归蝶扬起唇角:“那我们也一样啊。” 柳生霜月点头:“车轮战而已,不算卑劣。” 榊原胜已经不会因为这种挑衅而愤怒去浪费体力,他淡淡的开口:“即便我不杀北辰华,她也活不了。” 北辰归蝶微微皱眉:“什么意思?” “这源自于十一年前的一场仪式……” 不知道是不是榊原胜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或者意识到对方快死了,他反而愿意开口多说些话,将埋藏在心底很久的秘密都说出来,不想让这些被带进棺材里。 不论是自己死了还是对面死了,这时候说些话都是无妨的,要么是最后遗言,要么让对方把秘密带进棺材里。 “仪式?什么仪式?” “御前比武本就是一种神秘仪式;御前大比也是……它的血腥淬炼刀锋,本就是为了打造出至强武者而存在,为什么瀛洲有刀,出的了剑圣;为什么偌大明国却只有几个垂垂老矣的武圣?” 榊原胜冷哼:“不是因为传承断了,而是因为瀛洲舍得死人,御前大比就是神秘仪式的一种,在这场仪式里,胜者会攫取败者的力量。一旦落败就将成为食粮,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 柳生霜月眼瞳剧烈收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也曾一度落败,的确是在那之后就…… 北辰归蝶追问:“那么十一年前也是?” “不,十一年前的御前比武是另一种神秘仪式。”榊原胜讥嘲道:“是德川家用以隐人耳目的手段,其根本目的在于掩盖一件绝不可以被公布于众的秘密。” “参与过那场仪式的人,除了我和黑崎之外,没有谁活下来,所有参与者都死了。但他们的死也换来了武家的荣耀,往后十年迎来了腾飞猛进,算是一场利益交换。” “是为了封口么?”柳生霜月冷冷道:“到底是为了什么秘密?” 榊原胜挺起背脊,满眼都是深邃的恶意:“我会说出来的……当你们知晓这件秘密的时候,也注定难以抽身,将来都会活在战战兢兢里惶惶不可终日。” 他一字一顿道:“所谓秘密便是……” “德川家秀根本不存在——” 空气寂静了几分。 北辰归蝶和柳生霜月同时面露错愕,比起震惊,更多的是费解。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柳生霜月用关怀傻子的语气说:“他是假的,那全世界人都瞎了吗?” 榊原胜嗤笑:“我高估了你的理解能力,换句话来说吧……” “幕府将军是真实的,上位英灵也是存在的。” “但德川家秀不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个伪造的身份。”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十一年前的那场仪式里,从御前比武的仪式中,诞生出了「上位英灵ꔷ德川家秀」这么一个人,或者说……概念!” “在那次仪式里,德川一族为了制造出德川家秀费了很大功夫,他们必须欺瞒过整个瀛洲,为此必须让知情者尽快殒命……你的母亲被选中,即便我不杀她,幕府也不会允许她活个长命百岁。” 北辰归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德川家秀是伪造的身份,所以将军大人是假的?” 柳生霜月平淡道:“多此一举……德川家秀就算真的是德川幕府养子又如何?” “哈哈哈……”榊原胜捂着脸大笑:“如果真有这么简单,还有必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么?重要的不在于「德川家秀」。 而是在于为什么要瞒过整个瀛洲创造出「德川家秀」的虚假身份!明明上位英灵存在,明明他是真的,为什么德川要闹这么一出?” 霜月和归蝶默然,她们自然想不出是为什么。 榊原胜则是握着刀柄,指尖因用力而颤抖着,自问自答。 “当然是因为原本的上位英灵是不可能成为幕府将军的。” “他如果不披上「德川家秀」这层皮,就注定成不了幕府将军。” “德川一族无法容忍失之毫厘的错差,他们想让上位英灵成为幕府将军,如此便能让幕府永镇江户,让德川一族获得全瀛洲的民心与威望。” 他咬着牙关:“倘若不是德川走的这一步,凭什么我敢于去争抢幕府将军的宝座!正是因为这件事,德川一族让我寻到了破绽,加上德川家秀对将军的位置丝毫不在意,所以我才能,才敢……” 柳生霜月懒得继续去思考这些云里雾里的弯弯绕绕,直白道:“说了一大堆都是空话,为什么上位英灵成不了幕府将军?为什么德川要费这么大功夫? 上位英灵何等尊贵,凭什么做不了将军?难道因为他不是德川一族,甚至不是瀛洲人?” “不……当然不是,他不仅是瀛洲人。而且是正统的德川血脉,这点毋庸置疑,而唯一的差别就在于,他……”榊原胜咧嘴笑出声:“是个女人。” 北辰归蝶瞬间心神巨震,同为女子,她知道瀛洲有何等男尊女卑。哪怕是过去生育率跌宕导致男女比例失调,也根本拉不高瀛洲的女性地位,瀛洲总是在内战死人,而打仗死掉的都是男人,直至进入德川幕府时代后,人口结构才相对稳定了几百年,饶是如此,女性地位也仍然不足。 如今的社会风气方才来到大正时代,北辰归蝶、神宫寺和柳生霜月、包括神宫剑巫都是女性中的异类,大多女子仍然将侍奉丈夫和家庭视作第一位,毫无社会地位。因为完全不从事生产,没有经济就没有家庭地位。 在这种社会环境里,而且还是十年前上一任幕府将军在任的社会环境里,一名女子绝不可能成为幕府将军。 即便她是上位英灵无比尊贵,强行继承必然会直接导致社会常识的颠覆! 所以才有了十一年前的那场神秘仪式,为了给上位英灵盖上一层名为「德川家秀」的假身份。 “嘶……呋……”北辰归蝶深深呼吸:“感谢你的解惑,我会先杀了你,然后把这件事彻底忘记。” …… “德川家秀是个假身份,是为了隐藏真实身份和性别。” “如果这位上位英灵不是德川血脉,德川一族根本没必要浪费这么大精力去掩盖。” “不惜隐瞒全天下足足十一年。可见他们对此执着非常,更加值得深究是——如果德川家秀真的是女性,你觉得她的真实身份会是谁?” “并不难猜到,德川家只有一位妙龄女孩。” “关于她,你不仅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德川千代就是幕府将军德川家秀。” 第八百六十二章 环环相扣,处处牢笼 “德川家秀就是德川千代?”白维迟疑着否认:“这怎么可能?她的身上没有任何英灵之理存在的痕迹,怎么看都是普通人。倘若是英灵,我和她接触那么多次,不可能认不出来。” “具体的证据我也没有。”幽冥舔了舔爪子:“这只不过是一种猜测。” “猜测……你刚刚说的仿佛是百分百肯定。” “至少有九成把握吧。”猫猫晃着尾巴说:“因为德川家秀和德川千代之间的关系太过于诡异。” “诡异指的是?” “他们之间从未见过面,也仿佛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幽冥娓娓道:“德川千代的身份不难查到。但德川家秀的过往根本是谜团。作为世界仅有的三个上位英灵,他的一切资料都是最高级别的保密。 但他的最早出现实际上是在十一年前……德川幕府的血脉中出现一个上位英灵一度震惊了东方世界。但他来的太蹊跷了,一直以来都有推测说德川家秀并不是德川家的血脉,而是养子。” “正因如此,德川家秀已经到了这个年龄,仍然没有半点结婚生子的想法。” “如果是正统的幕府将军,早在十六岁就该有定下婚约,即便英灵也不例外。” “如此看淡子嗣,只能证明,德川家秀并不是真正的德川血脉,也不能让他的孩子继承大统。” “大多人都推测,最后会选择一名德川家的子嗣过继到德川家秀名下,以便于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 白维想了想:“倒也算是合理的推测。” 幽冥说:“如果德川家秀就是德川千代,以上的事实便有了另一层解释。” “因为德川家秀的真实身份是伪造的,他不是男性而是女性。所以不娶妻子,如果德川家秀有后代,也一定是从德川千代这儿过继过去的,实际上他们也是同一人。”白维顺理成章的捋清楚。 说完后,青年摇头道:“总觉得还是过于牵强了,仅凭这些无法证明德川家秀就是德川千代吧。就像是历史上总会有人认为上杉谦信是女子一样。” 幽冥瞥了眼白维:“上杉谦信,的确是女人。” 白维:“?” 猫猫抬起爪子,像是竖起大拇指似的肯定道:“我没必要骗你,她就是五百年前的人,我也见过。” 白维以手扶额:“艹……” 他忽然想起柳生雪千代了,也是女扮男装,什么传统艺能。 “幕府将军的位置,不能由女人来继承吗?”白维提问。 “历史上没有过,而且瀛洲的女子历史地位本来就不高。”猫猫伸了个懒腰:“伪造出德川家秀是为了以上位英灵之身稳固幕府政权,是男子则顺理成章……倘若是德川千代展现真实身份,想要继承大将军的位置是极其困难的,而且嘛。” “她也对将军之位毫无兴趣吧。”白维了解我妻初赖的性子,无奈道:“所以德川家秀做了这么多年幕府将军,也只顾着摸鱼。” “你对我妻初赖更了解,应该清楚她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幽冥说。 白维静下心,他开始回忆和我妻初赖相关的记忆。 我妻初赖、德川千代……她对身份的保密做的非常精致,但也并不是毫无破绽。 我妻初赖提到过自己八岁的时候体重达到过惊人的一百三十斤,之后又强调了一句现在是吃不胖的体质。 无心一言,但仔细琢磨会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样的体质会对脂肪保持抗性? 要么是天然骨瘦如柴的一类人,这类人体内无法长期储存脂肪,吃多少都显得瘦弱。 从生物角度来说,无法储存脂肪就无法储存能量来应对外在的恶劣环境变化。 显然我妻初赖不是这类。 那么,她只可能是拥有某种特殊血脉,长大后自动觉醒了该体质,德川一族都是正统人类,而正统人类里唯一可能获得的独特血脉便是……英灵血脉。 而且,当初邪神派遣庞大的邪神信徒进入破碎天堂,它的目的是什么? 白维有过一次推测,推测它的目标是为了杀死谁,或者搜寻谁。 当时破碎天堂里的人数太多,白维并未考虑过具体是谁。 现在再重新回想,一切皆有源头。 目标就是我妻初赖,即德川千代,杀死她,便可杀死上位英灵。 没了幕府将军,邪神要入侵瀛洲就会更加简单。 种种证据似乎都在表明德川千代的实际身份。 白维从沉思里抬起头:“德川千代没有醒来,也是因为她是上位英灵?” “或许是,或许不是,或许也跟她将自己切分成两半的神秘有关。”幽冥慵懒的说:“想要弄清楚,或许只能去十一年前找寻真相了,德川幕府为了掩盖她的身份,想必是使用了某种神秘。” “十一年前的往事。”白维低声说:“或许已经无人知晓,想来德川家做的那么到位,不可能留下活口吧,这无法成为证据。” “但有些事可以证明。”幽冥猫又缓缓道:“还是要说回到黄泉之主上。” “又绕回来了。”白维洗耳恭听。 “黄泉之主想要复活,他需要躯壳,而想要得到一副合适的躯壳并不容易,要么自己打造,要么去抢占一具,并不是谁都合适的。” 幽冥循循善诱的说着:“它挑选了很久,等待了上千年,想来都没找到合适的躯壳。但他有的是耐心,就在不久之前,他找到了那副适用的躯壳。” 高塔归于静默了一会儿。 “是我?”白维问。 “是你。”幽冥说:“以它的口吻来说,你是最合适的魔神胎。” “我从没觉得自己的躯壳哪里特别了。” “或许是因为你适应了轮回。”幽冥说:“这副躯壳刚刚好能将它从死亡里唤醒。” 白维握了握手:“这么说来,我现在并不是在现实里?” “当然不是。”幽冥肯定道:“你没察觉到?” “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白维顿了顿:“而且我是突破了一层幻境后才回来的。” “梦境未必只有一层,梦中梦也是存在的。” “谁能想到这会是个套娃?”白维牵扯了一下嘴角:“原来如此,这就是黄泉之主的戏法,这里和黄泉里的那座丧镇一样的,都是独立于轮回之外的小空间,本质上都是他打造出的牢笼。而我被困在这里,留在外界的躯壳便供他占据。” 并不是黄泉上浮! 而是整个江户都被拉入了深海之下! 人群仍然以为自己停留在江户里,数百万近千万人的潜意识构造出了这白雾江户的亚空间。 如同黄泉里的那座丧镇,如出一辙。 这就是魔术师惯用的障眼法,观众会以为看清楚看破了对方的手法,实则戏法之下还藏着一道戏法。 然而,即便想通了这道戏法的源头,白维仍然无法唤醒黄金权能,构筑丧镇的只是一道虚假的轮回神秘; 而构筑白雾江户的是足足四道神秘,它们形成的规则并非是压制了其他神秘,而是屏蔽了灵魂信号。 白维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强行突破。倘若无法使用神秘强行穿破这层白雾,便无法联系上黄金树,也没办法上浮回到现实。 幽冥打断白维陷入混沌回旋的思考,道:“结合我刚刚所说的两件事,你可以思考一下其中的联系,这样就自然明白,为什么黄泉之主会有恃无恐了。” 白维从杂乱的思考里回过神,低沉道:“如你所说,黄泉之主是为了占据我的躯壳,那么此时他应该已经成功了。如果他对上了德川家秀,想必也有一战之力。” “但直面上位英灵仍然会有巨大的风险。” “而黄泉之主如此自信的理由。除了自身实力决定的下限之外,还有他找到了德川家秀的弱点。” “这个弱点就是……我。” “德川家秀和我素不相识,我不可能是他的弱点;但我会是德川千代的弱点。” “如果一切都和我们推测的一样,那么德川家秀只可能是德川千代……黄泉之主占据了我的躯壳。不仅获得了重回人间的资格,而且会让幕府将军投鼠忌器。” “千代若是执意要杀了黄泉之主,也等于毁灭了我的躯壳。一旦身躯覆灭,留在这里的我会有五成概率死掉; 即便我没有被毁灭,一旦黄泉之主死去,这片白雾江户也会消散。而我也会失去身体的凭依,变成游荡在灵界海洋里的孤魂野鬼。” “将军不会感情用事,但初赖可能会,她未必有勇气杀死自己的初恋。” 流畅的分析结束,白维轻轻揉了揉眉心,既有几分愤慨又有几分赞叹。 “这位黄泉之主,不亏是个老银币,算计的环环相扣,放眼看去,处处皆是设下的牢笼。” …… 德川千代握着赤宵雷霆,满目皆愤懑,指尖却在轻轻颤抖。 她喜欢上的那个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去拥抱对方。 她多希望对方能够改换笑容告诉她都是开玩笑的。 可这个玩笑是命运的恶作剧,她已经无法更改。 而她也早已知道,这一刻终将到来。 在破碎天堂里,被天使雕塑下达过一次预言。 ——你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是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杀死他,且别无选择! 第八百六十三章 神宫初代葬仪 高塔上一片沉默。 白维和幽冥的聊天已经持续了半个小时以上。 时间的流逝在这片白雾时间里几乎感受不到,它本质上是个亚空间。 江户被拉入深海的亚空间里,被困在了这个茧中。虽说无法自由,但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永恒的。 与其说是一场梦境,不如说是一场无限接近于现实的虚幻,介于虚假和现实之间。 幽冥猫又跳了下来,走向电梯旁的员工通道。 白维跟在了它的后面。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喵。”幽冥猫又望着白维:“你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够想通?” “我正在想。”白维给予了模棱两可的答复。 “时间于我们而言很充沛,但对你来说并非如此。即便那是德川千代,也不会将你的性命置于江户千万人的生死之上,她决意要毁灭黄泉之主也只是时间问题。” 幽冥慢慢悠悠的催促道:“生死之前,你还有这么多的闲暇心思浪掷时间?” 白维唏嘘道:“怎么能说是浪掷时间?黄泉之主辛苦布局这么久,我多少该给它一点尊重吧,又不是在打牌,哪有那么便利的印卡。” 幽冥猫又说:“你认为自己无法破局?” 白维摇头说:“正在想……” 事实上,的确是束手无策。 他既无法拆解黄泉之主设计的四重神秘牢笼,又无法靠着蛮力将其击溃。 白维自然也不甘愿就这么让黄泉之主得逞,可惜他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 这不是一个正在执行中的计划。而是几乎已经完成的计划,阻断的机会从一开始就从眼前溜走。 猫猫不再说话,而是顺着走廊往上走去,穿过员工通道,来到更高一层,越往上就越狭窄,直至穿过一层透明玻璃通道,推开封锁的大门,来到了顶层的露天台。 高塔顶端的白雾变得稀薄,空气温度也变得很低。 “我做了很多的准备,但准备仅仅只是准备。”幽冥蹲坐在护栏上,下方是近千米的悬空,冷风吹乱了它的毛发:“我能做的事也全部做到,接下来我什么都做不了,提示也全部告诉你了。” 白维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猫猫凝视着白维,缓缓道:“杀了我吧。” 青年的心跳缓了半拍,他苦笑:“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我必须得死。”它轻声说:“亦非死不可。” “为什么?” “因为契约。” 它乖巧的蹲坐在栏杆上,微微抬起脑袋三十五度,既端庄又可爱。 “既然是最后时刻了,我至少希望能够死在你的手里,这或许就是一种有始有终的仪式感吧?” 白维迟迟没有动弹。 “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只能从这里跳下去了。”猫猫又说。 沉默中,青年重重的叹气:“处决敌人我不会有任何犹豫,我也不算是个好人吧,没那么多非黑即白的好人坏人……可即便是我也从未有过处决身边人。” “那就换个想法,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它轻声的说:“想象一下,有个可怜的小家伙被铁链缠绕着束缚着,身体遍体鳞伤,无数的枷锁贯穿了她的身体要害。 如果拔出锁链她就会在痛苦中死去。可她也不情愿继续被封锁在这儿,那你唯一能做的是什么?” 白维没有回答,闭上眼睛。 “是慈悲。”它说道。 “给予她自痛苦中解脱的权利,也是一种慈悲。” “请展示你的慈悲吧,还是说,你甚至不舍得让自己的双手染血呢?” 白维抬起眼睛,缓缓的伸出手,放在它的脑袋上,毛茸茸的触感很好。 它没有说话,而是蹭了蹭他的掌心。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他说:“我会替你达成。” 幽冥乖巧的应了一声:“再见喵——” 手掌发力,掌心里升起钻心的疼痛,指缝之间燃起苍蓝色的火焰。 幽冥是一只猫,它总是突然出现突然离开,行踪成谜,捉摸不透。 可它如今也远去了。 白维捧起它的身体,它在苍蓝色的火焰里燃烧着,灰烬在风中洒落在白雾下的江户。 他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作为早已双手染血的暴徒,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就像是旧帝国里的贵族也有好人,士兵忠诚于皇室,他们最后大多随着帝国的倒塌而陪葬,这群人难道就该死吗? 掌心火焰苍蓝,勾起了他关于上辈子的回忆。一阵阵刺痛,一阵阵内伤,像是旧日的伤口被撕开,短时间内他只能用沉默的哀悼来压制心底无法排解的苦闷感。 等待幽冥彻底归于灰烬,等待最后一缕灰烬也飘散小事。 留在白维掌心的只剩下一枚镶嵌着黄金树脂的戒指。 他翻阅过栏杆,从千年高空跳落,一跃而下,不足十秒的时间已经能够看见地面。 寒冰双翼震动,地上吹过一阵冷冽的寒风,百鬼千妖之主轻盈落地如一片白羽。 百鬼们沉默的守在四周等待着,听到了脚步声便看向了主公的所在。 视线交错,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它的心愿已了。” 白维给了百鬼们一个答复。 它们沉默的低下头,闭上眼睛,默哀持续了很久,只有不再轻快的沉闷步伐错落着。 虽然没有谁对此抱有疑虑,但是所有的它们都知道此时应该保持沉默。 白维没有太长时间沉默在感伤里。 送别了幽冥,事态尚未结束,还有别的事要做。 白维得回一趟伪神宫,然后将掌握到的情报告诉其他人,一个人的力量和思考毕竟有限。 但或许能够借用众人智慧找到破解这层牢笼的办法。 刚刚返回伪神宫,和守在这儿的剑巫简单交谈后,得知九重花仪和艾莉薇都回了已经焚毁后的神宫那边,说是要取什么东西。 …… “咳咳咳……”艾莉薇挥着手掌,将尘埃灰烬挥去,皱着眉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着急回来?你的私房钱还是嫁妆?” 九重花仪搬开沉重的梁木后拍了拍手掌:“我都活到这个岁数了,哪里需要什么嫁妆,神宫好歹也是存世数百年的古老,自然会有一些值得保存的历史物品。” “古董品?”艾莉薇兴致缺缺。 “既是古董,但都是些不可能拿出去贩卖的古董,大部分都是神宫自身的历史遗物。” 九重花仪找到了机关所在,撕下两道神符,一扇幻影地面浮现出通往地下的道路。 黑色蔷薇也有黄金宝库,见到神宫的地下藏宝库也并不例外,跟着进入地下看了几眼便连续叹气。 这大部分保存都不是什么昂贵物品,要么是剑巫使用过的衣服、道具,或者是记录,绘画,盔甲之类。 瀛洲古来贫穷,只是些普通的文物,有收藏和历史价值,并没有半点神秘。 “就这些吗?” “和黑色蔷薇比不了。”九重花仪说:“还好藏在地下,没有被烧掉。” 艾莉薇走了几圈,跟着继续往内部走去,两人没有点火把,拿着手电筒照着光。 她片刻后停在了一张画的前方,喃喃道:“这幅画……” 那是一张油画,油画中是个肩披大氅身着君主服饰头戴王冠的青年,头发黄金,眼眸黄金,气质高贵而锋锐,给人一种凌然不可挡的压迫感。 “这是陛下的画像。”艾莉薇喃喃道:“但关于他的画像留世极少,神宫里居然会有留存?” “五百年前的古董品。”九重花仪解释道:“是第一批从欧罗巴来的女巫带来的,祖宗传下的,原本放在外面。但后来时间推移,它的价值变得越来越高,为了便于保存便收藏在了这里,几乎没有几人知晓。” 艾莉薇默然……她越发肯定,当初有黑色蔷薇里的女巫来到瀛洲。而且是相当靠前的席位,否则不可能会私下收藏陛下的画像。 在这幅画像对面的另一幅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风格也各有不同,最新的一幅画直接改成了彩色照片,上面真是九重花仪自己的照片。 “你还活着,干嘛把自己挂墙上?”艾莉薇不解。 “前段时间认为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死了,便提前挂上去了。”九重花仪随意道:“这面墙壁上便是神宫的葬仪,从初代再到我这一代……现在我用的是彩色照片,再往前是黑白照片,再再往前就是绘画了。” 艾莉薇一路顺着往前看,画像的风格非常有时代感,而到了最前面的几幅画,则是采用了更加写实的鲜艳油画风格而不是写意的东方古画或者浮世绘。 她的视线停在了第一幅画上,那是一名穿着葬服的女子。 “那是初代葬仪,没留下姓氏,只清楚被称呼为灰大人。”九重花仪说。 “不。”艾莉薇否认:“她不是什么灰。” 凝视着画像里的女子,她一字一顿道:“她的真名是……” “夏绿蒂。”青年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说话的不是艾莉薇,而是某个姗姗来迟的人。 第八百六十四章 伏笔千里,草蛇灰线 声音跨过很远的距离传过来,由远及近,仅仅快了脚步声一些。 远远的听到声音,不到几秒,白维已经站在了近处。 九重花仪和艾莉薇同时看向他,两人神色变得复杂晦涩。 能够一眼认出来画像里的人,能够轻松就叫出这个名字……还需要证明什么? 白维倒是没在意她们的复杂目光。而是看向画框里的葬服女子,有种恍若隔世感。 夏绿蒂已经挂在了墙上。 时间真的过去了五百年之久。 葬仪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当面揭穿身份问题:“你回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很多事吧。”白维心情有些沉闷的解释道:“了解到我们现在所身处的情况,不论如何都谈不上乐观。” 简单道明清楚。 九重花仪问:“所以这里是亚空间?” “一切都和真实相差无几,但的确是亚空间。”白维肯定。 “好吧。”葬仪苦中作乐道:“至少不用考虑怎么重建神宫,现实里的神宫还好好的。” “但是没办法出去吧。”艾莉薇也没有太多悲观情绪,悄悄看向青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怕是没那么多的时间了。”白维顿了顿:“情况危机,幕府将军随时可能斩了我的狗头。” 他没解释的太清楚,继续问道:“神宫内部保存的东西便只有这些?” “应该是。”九重花仪模棱两可道:“虽然还有下一层,但我没有进去看过。” “为什么?” “因为每一代葬仪只允许进入其中一次。”九重花仪低沉道:“死的时候。” “下面是墓穴?”艾莉薇惊讶的问。 “严格来说是宗祠,有灵牌也有骨灰。”九重花仪说:“我没有进去过,所以不太清楚。” “既然如此,那还是进去打扰了。”白维放弃。 可在他即将转身离开前,艾莉薇问道:“真的好吗?” 她面向墙壁上的那副画像说:“历代的葬仪都沉睡在这里,也就是说,初代葬仪也在里面。” 白维像个跳舞人偶似的僵硬的转了回来:“那可以去看看。” 艾莉薇:“……” 只顾着看死人,活人在面前你却不看看! 九重花仪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要求,打开了通往神宫地下第三层的通路。 这里是一座宗祠,而左右两侧都是木牌,灵位拱卫着中央的一条御道,两侧用注连绳分出,一共九个朱红色的鸟居通往更深处,鸟居的朱红色油漆早已斑驳变成了橘色,空气里还残留着焚烧熏香的味道,明明是地下,但并不缺氧,走入这里的同时便有新鲜空气灌入。 “关于初代葬仪,我了解的也不多,但应该往里面就是她的葬身之所。”九重花仪说道:“她的来历很神秘,作为神宫初代葬仪,但半生都穿着漆黑的葬服。” 说着,三人已经穿过鸟居,进入了阴殿深处,这里是供奉先祖和灵牌的最深处,也可能放置着棺椁。 不过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张巨大的壁画,这幅壁画刻在影壁上,而影壁就是遮挡视线的墙壁,作用和屏风差不多,在风水学说里影壁也是重要的风水墙。 在这幅影壁长五米高三米,画卷从左到右一共五幅。 “这幅壁画是?”艾莉薇提问。 “我也不清楚……也是第一次看到。”九重花仪摇头。 白维站在了壁画前方,硬要用几个字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唯有四个字。 ——心神巨震! 这五幅画卷很明显是完成于及早之前的作品,时间至少距离如今也数百年之久。 而它的内容则是恰恰好对应着白维所经历的事。 第一幅画上,绘画着一名从异国他乡漂泊而来的女子,蓝色的海洋,黑色的大船,以及双手捧着黄金宝匣的白发女子; 第二幅画上,绘画着女子躺在了棺椁之中,她的七窍中溢出白色的烟雾,烟雾汇聚成型,化作一只猫儿; 第三幅画,绘画着这只猫儿穿梭过生死,最后化作狰狞模样,与妖魔进行搏斗; 第四幅画则是描绘了一处高楼上,猫儿化作一团蓝色火焰消失。而在猫儿的旁侧伫立着一名金色眼眸的青年。 最重要的是第五幅画。 第五幅画回到了那名女子的身上,她在棺椁之中,而旁侧是一名金色眼眸的男子,他手里高高捧起发光的白色宝珠,宝珠璀璨升华,而女子也重新睁开了眼睛。 白维将没能消化完的信息咽下,绕过影壁。 影壁正后方,是宽阔的仪式场地,在仪式场地中,摆放着一具棺椁。 他走到棺椁前方,单手起棺木。 九重花仪和艾莉薇都不敢上前阻拦,即便她们知道这是对亡者的不敬。 白维打开了棺木,开启的棺椁里,躺着一名女子,她仿佛是睡着了,灰色的长发生长着早已蔓延到脚踝,似乎棺椁里都要盛放不下。 “这……”艾莉薇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九重花仪喃喃道:“初代葬仪,她的尸体,过了足足五百年居然没有……” “没有防腐剂的气味。”艾莉薇对此也颇有研究,她认真道:“用了某种特殊的神秘保存了身体。” 九重花仪暗暗道:“我还在想,说不定她能活过来。” “可以的。”白维凝视着这具五百年前保存至今的完整躯壳,他退后两步,重复道:“她会活过来的,只不过需要一点额外的准备。” 剑巫和女巫对视一眼,问:“什么准备?” 白维缓缓道出五个字:“泰山府君祭。” 想让死者复生,有且只有一种办法。 这种办法想要达成,难度极高,要求极大。 但云出岫已经将这些条件全部凑齐过一次,并且执行过一次复生仪式。 该仪式名为「鬼仙敕封」。 实际上云出岫的仪式是成功的,她误以为自己失败了,实则是成功的唤醒了水神共工的魔性,赋予了它鬼仙特性,从而使之不死不灭难以拔除。 倘若云出岫没有被算计而导致敕封错了对象,或许她已经成功造就了鬼仙。 换而言之,鬼仙敕封仪式并没有问题,只要完成这道仪式便能够复活死者。 除了本人需要具备专业知识之外,云出岫提到过「鬼仙敕封」的要求有三,第一是完整的遗体,用来召魂; 第二是庞大的生灵愿力,必须靠另一种仪式补足,泰山封典、泰山府君祭是最为合适的; 第三则是必不可少的龙宫至宝ꔷ忆梦宝珠。 想要达成这三个条件并不容易,首先是遗体的保存; 其次是仪式的高难要求; 最后的忆梦宝珠更是消失了数百年时间,最近才重见天日。 可巧合的来了。 夏绿蒂的遗体保存完整; 神宫应了幕府将军的要求,泰山府君祭早已准备周全; 而最为关键的忆梦宝珠……它就在白维的手里! 但这真的是巧合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偶然,有的只有必然,所有经历的一切都留下了痕迹,而这些痕迹全部都是提示。 提示的尽头便是那副影壁上的壁画,壁画指向棺椁,棺椁里沉睡着五百年前的睡美人。 经过了漫长精心铺垫,最终白维收集到了所有要素,完成了全部的前置条件。 跨越了五百年的草蛇灰线终于抬头,将决断权交予他的手里。 白维不需要考虑如何去做,他只需要决定做还是不做。 “九重花仪,去通知剑巫们,立刻着手布置泰山府君祭。” “我将百鬼借给你,以最快速度举行该仪式。” 站在棺椁前方,白维低沉道:“这是我们突破这白雾亚空间的唯一机会。” 第八百六十五章 夏绿蒂 “你或许会好奇,死去了五百年的人,该怎么复活。” 寂静的石室内,白维缓缓开口说道。 艾莉薇很清楚,他现在有些混乱,也正在迅速的清醒。就像整理着杂乱的书房,一点点从无序变成有序。而她不需要提出任何意见,只需要作为聆听者就足够。 她取回了曾经的端庄姿势,双手交叠平整的放在小腹前方,如同宫廷女仆般候在一边,静默的聆听着陛下的言语,她总是善于聆听:“愿闻其详。” 白维没有注意到她姿态和神情的变化,而是自顾自的踱步说起。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泉之主也是为了复活,布下了这一局,他轻蔑了轮回,寻求更高的位置。” “夏绿蒂也是同样,她为了给自己准备复活的契机,用了很漫长的时间进行试错。” “从「为了死而复生」这一点来看,他们倒是很相似……都是利用了别人达成自己的目标,并且愿意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而进行无数次的试错。” “但不同的在于,黄泉之主不是为了复生而复生,更要打破轮回对自我的束缚;而夏绿蒂的要求更低一些,她只需要完成复生即可…… 于是他们选择的道路截然不同,黄泉之主选择了潜伏于深海,钻研神秘;而夏绿蒂选择了去找寻既定的神秘。” 白维顿了顿:“我并不清楚夏绿蒂到底尝试了多少次。但她必然是觉得西方现有的复生流派都不足以满足自己的需求,所以来到了东方世界。” “她去了五百年前的大明,化身灰猫大盗,盗窃了无数珍宝,留下了无数个宝库,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件物品便是这枚龙族至宝ꔷ忆梦宝珠。” “到这里也只是布局的第一环……” “之后她来到了瀛洲……不对,准确来说,夏绿蒂的第一站就是瀛洲,她盗窃来的宝物相当一部分也应该用在了这儿,她创建了神宫。” “神宫以女巫血脉和信仰为纽带而创建,这种结构的组织可以不断传承壮大,一直留到后世。既然将躯壳留在这里便证明了,在她看来神宫可以保留到很久之后。” “再然后,她便死了。” 艾莉薇不禁愕然:“死了?为什么?” 白维推测道:“具体的理由我也不清楚,但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许是因为现有的身份不适合接下来的布局,又或许是因为……她生怕再迟些死去便会衰老?” 艾莉薇瞥了眼棺椁,她记得夏绿蒂作为觉醒女巫的一员,她也是罕见的畸变,肉体介于虚实间。 虽然存在寿命上限,但肯定比一般人活得更久,而且从来不见她有衰老和成长的迹象。 白维继续说:“她选择了和黄泉之主签订契约……不论理由是什么,不论目标是什么,她进入了黄泉,成了黄泉之主麾下的鬼神,至此她便获得了庞大的时间,不用担心衰老死亡,以鬼神姿态出没于黄泉和现实,甚至可以不拘泥于瀛洲一地,可以去往明国、万妖国进行布局。” “她在明国的布局耗时最长,也最为精力。” “夏绿蒂是女巫,也是灵魂学派中的大师。对她来说,切分少许残魂不是难事。” “十多年前,一道魂魄来到了白玉京山脚,附身在了一只猫儿的身上,成了妖猫。” “妖猫被白玉京的一对双胞胎姐妹收养……而这道残魂中保留的少许记忆会让它本能去找寻五百年前灰猫留下的宝库和遗产。” “这对双胞胎中的姐姐和妖猫形影不离,缔结了友谊的同时,随它一起进入宝库,找寻灰猫的遗产……但根本性的目标并不在于宝库中的财产,而是在于那道术法,那道仪式。” “夏绿蒂是西方人,她是女巫,是前传奇法师,体系的不同让她即便得手也无法运用东方的神秘术式,她一个人既无法凑齐条件,又不能完成仪式。” “所以她需要一个代理者,而这个代理者的选择至关重要。” “我不清楚她在五百年中尝试过多少次。但想来是一次没有成功,直至五百年后遇到了她……云出岫。” “云出岫天资纵横且重情重义,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逐渐被影响,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很容易受到外部干涉而动摇,其实残魂知道的很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一缕被切分出去的意识也是布局的一部分。” “经过许多事,真的是许多事……”白维心情复杂道:“云出岫在不久前成功的完善并且执行了这道仪式,即还魂大醮,又名鬼仙敕封!” 艾莉薇追问:“她成功了?” “成功了。”白维说了一半便摇头:“但没完全没成功。” 艾莉薇不解:“成功了一半?” 白维停下了踱步,边回忆边解释。 “鬼仙敕封的对象选择的是那一缕残魂,本该复生的便是夏绿蒂。但最终敕封出的却是水神共工的魔性,为了搞定它,我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八十多次,最初我也不明白是为什么,还以为是云出岫被人算计和利用了,或许就是那道魔性的鸠占鹊巢。” “也正是因为这次失败,我以为夏绿蒂已经重归轮回转世离开。” “但现在想来……完全是错误的判断。” “因为夏绿蒂并没有轮回,而是被束缚了,她无法接受鬼仙敕封,因为一道契约束缚着她。” 艾莉薇联系上下文,脱口而出:“是黄泉之主的契约?” “不错。”白维肯定道:“契约得了好处;自然也有代价。” “夏绿蒂落入了黄泉,就意味着她已经不是人,而是鬼神。” “它受到了契约的束缚,被黄泉之主奴役,由于这道黄泉契约的存在,它也不可能通过预定的仪式复生。” “想要复生,就必须斩断契约本身,最好的办法,便是死亡。” “但黄泉鬼神的全部性命都握在黄泉之主的手里,它不答应,鬼神便无法死去;即便消亡了也会从残魂中复生,代价便是丢失庞大的记忆。” “为了重获自由,它必须选择在合适的时机迎来死亡。” “这么做也意味着它和黄泉之主的正式决裂。而它一开始就做好了全面战争的打算,五百年的时间内收集凶神恶鬼,就是为了等待有一天击溃黄泉之主的麾下鬼神。” 艾莉薇微微一怔:“那些鬼神是她……” 白维点了点头:“百鬼是幽冥猫又交给我的,这是它储存了五百年的战力,却毫不犹豫的交给了我,我之前也抱有疑虑,但现在全部说得通了。” “幽冥猫又就是夏绿蒂。” “她一直以来都不能说出身份。或许是神秘契约的束缚,或许是她自己也忘记了。” “可即便忘记了身份,她也没有忘记目的是什么。” “从黄泉之主这里挣脱束缚是它的根本目标之一。” “之所以借我之手赴死,也是再给予我一道提示。” 白维重新看向棺椁里的灰发女子。 “归根结论……” “还魂大醮ꔷ鬼仙敕封,该仪式已经被云出岫尽数完善,已经落入它手。” “为了完成仪式的三种条件,也已经尽数凑齐。” “黄泉之主在现实里直面上位英灵,根本无暇顾及此处亚空间。” “自身的鬼神形体已经借我手而被摧毁。” “到了这里……夏绿蒂的布局已经全部完成,她距离复苏已经无比之近。” “除了一点之外,除了它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透露过任何一丁点的信息。” “它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也一直以来假借合作为理由在诱导我行动,暗中的提示给了很多很多。但倘若我没有来到这里,没有看到那幅壁画,便很难将一切串联起来。” “毕竟在我的下意识之中,夏绿蒂已经去了五百年之久。” “她是将选择权交给了我,让我来决定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 白维停下了诉说,内心仿佛洪吕大钟轰鸣。 如果想要深究到底,想必能够找到真相; 倘若真的懈怠放弃,自然不会意识到她一直以来的提示。 那么她会继续沉睡在这里,又或者,等待黄泉之主消亡后,随自己一同毁灭。 五百年来的苦等和筹谋都成了一场空,亦不会有谁还记得。 同生,共死。 四字重若千钧的压下来,白维唯余苦笑。 她愿意用五百年换来的新生和你绑定在一起,你又如何能不去期待这次阔别许久的重逢? 艾莉薇呆呆的站在那里,心底渗出一股名为「输了」的无力感。 她也是等了五百年之久,但相较于夏绿蒂,她只觉得自己做的事太少。 从结果来看,自己还活着,而夏绿蒂一通花里胡哨的操作进了棺材,反而有点弄巧成拙的意思。 可她并不为此而感到高兴,甚至有种挫败感。 不愧是黑色蔷薇的第一席,五百年过去,我仍是赢不了你。 “主公。”红夜盈盈一拜:“一切都已经准备好。” 白维摊开掌心,莹白宝珠旋转发光:“我迟了五百年,不会再迟一次。” 捧起沉睡女巫的柔荑,如贵公子般俯身轻吻手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接你回来。” 第八百六十六章 生死之争 江户。 “即便如此僵持下去,倒也无妨。”黄泉之主的态度很随意:“你若是不舍得摧毁这一具躯壳,便无法阻断我的归来,随着时间推移,本尊的实力会逐渐恢复到巅峰期……上位英灵难道连这点决意都没有?” 幕府将军凝视着黄泉之主,握着兵器,眼瞳深处有压抑着的轰鸣雷音。 “我是一个大度的人,也是一个不争的人,很多事情我根本不在意。” “幕府将军的位置我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即便是在公园里自弹自唱的那段无人问津的时间我也没抱怨过谁; 后来被唱片公司在合同上动了手脚,甚至差点被最初的黑心经纪人骗去枕营业……这些我都挺了过来,也都全部是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解决了问题。” “我从一开始就只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女孩……将英灵之理切割到了德川家秀的身上时,我没有一天想过要背负幕府将军的职责。” “哪怕此时此刻提起了刀,我也认为自己是被迫无奈的反击。” 德川千代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么,自从我觉醒之后,至今都没有使用过全力……” “你是第一个……” “让我想尽全力去斩杀的对象。” 她反手握刀,右臂举起,而兵器垂直于地面,松开手掌,任由手中佩刀落入地面,这把刀仿佛没入水面般浸入地面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黄泉之主不笑了。 上位英灵的权能和次位英灵不是同一级别,神秘的差值至少足足十级。 次位英灵处于真神的级别。而上位英灵发动权能后可以直接撼动九十级以上的超越存在。 他从未直面过上位英灵的权能。仅仅是感受到少许气息便不禁战栗起来,笑容无法维持,脸色被迫沉着。 抢夺白维躯壳是一石二鸟的计策。但让幕府将军投鼠忌器的做法只是小聪明,幕府将军终究杀伐果断。 黄泉之主的根本目的是拖延时间。 时间很重要。 发动神秘仪式让他也被迫固定在江户的土地上,不可随意转移,也不能转身逃离。 神秘好用,但并非处处好用。况且他使用的是复合而成的三相之力,需要遵循规则束缚使之不相互冲突。 如今三种神秘随着他的复生正在逐渐的融合成为全新的神秘,弥合的痕迹在消失,逐渐交融为一体,他需要时间,也需要外力。就像是三种不同的金属要复合成合金不单单只是熔炼那么简单,更需要外力的敲打,像是锻造一把新刀似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折叠,最终百锻成钢。 就像是活生生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变成一代绝世高手似的,他需要的也是一场不破不立,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不能被真的活生生打死。 对于如何苟命,黄泉之主有足够的理论和实践经验。 这会是一场硬仗。 黄泉之主舔了舔嘴唇,露出如同抖M般期待的神色,既担心对方不来,又担心对方乱来。 “来!” 幕府将军横眉冷目,咬着樱唇,声音震破天雷鼓。 “别用他的样子……做出这么恶心的表情!” 以德川家秀为中心,高达百米的兵器拔地而起,尖锐如同山峰,一共十三把不同样式的兵器,极巨化的武器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方圆三十里的角斗场,将两人笼罩在内。 几乎是刹那间,两人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黄泉之主闪烁到一栋高楼之上。而在他出现之前,一缕赤色雷霆中已经提前还原出了将军的背影。 手中薙刀扭转,赤色宵雷,赤转黑,黑雷薙刀砸在了黄泉之主的肩膀上。 刹那间,百多米高度的高楼被贯穿,直径五米的空洞从楼顶直至地基。 但攻击落空了,黄泉之主已经掠到三千米之外。 德川家秀丢下薙刀,再换兵器,一把长弓落入手里,张弓搭箭,赤色雷光转为青色,手指松开,刹那间青光洞穿高空,箭矢所指的方向,云层破开一道缺口,冲天而去的闪光如同斯派修姆光线,阳光从缺口里洒落。 黄泉之主再度闪躲,恐怖的权能和窒息的压力让他一退再退,这次已经闪至海滨港口的一座货轮上。 然后赤雷追随而来,弓换刀。 肉眼可见的残影在高楼大厦的街道中来回穿梭,如同不断弹跳反射的弹性球体,一瞬间十三次。 雷光落到跟前,太刀大巧不工的劈下,黄泉之主必不可避,抬手一抓,硬生生抗起满载货轮抵挡。 雷霆一掣,橙红色的丝线浮现在货轮的中端,它被腰斩成了两截,然后橙色熔断的丝线再度扩散开,将它再度切碎成了上千碎片。 幕府将军从天而降,膝盖撞向了青年的面容,然后稍稍下沉,调转方向改成了胸膛位置。 她果然还是不太舍得打爆这张脸,虽改了方向,但力道没留手半分。 黄泉之主承接这一撞,足下货轮顿时吃水线高过甲板,澎湃的冲击气岚将集装箱朝着吹出去,清空了货轮的甲板,甚至舰桥都被折断。 四周停泊的船只更是落魄不堪,原本繁华港口眨眼间就成了搁浅地似的无比凌乱。 黄泉之主的衣袖已经炸开,丝丝鲜血从毛孔里渗出,在山岳压顶的承重力量和雷霆的审判下,他坚持的极为吃力。 即便如此也不敢断定对方到底用了几成力。 这雷霆,绝不是雷电。 只是看上去像是雷电,它并不是能量,而是一道规则,甚至能无视物理法则,在能量和物质之间自由切换。 黄泉之主的视线下移,注意到幕府将军的左手正在探向腰间,她即将亮出第四把兵器。 上位英灵全力出手即为罕见,就和德川千代说的一样,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尽过一次全力。 所以即便是她也需要适应这种过程。就像是汽车换挡才能开始提速,换武器就相当于是更换档位。 黄泉之主认为自己至少能撑到对方换出第七把武器的时候。 双方远远没有伤及根本。 足下的轮船已经沉入港口下的海洋。 德川家秀左手拔出兵器,刹那间,方圆数十公里内的热量被吸收,海面陡然冰封,翻滚的浪花冻结成冰,足下港口刹那间成为北极圈。 黄泉之主眼瞳剧烈收缩,这次他甚至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兵器。 他朗声道:“你还真想连他一起杀了!” 德川千代没有回话,只沉默的挥下左手的火焰长枪。 这一日的江户港口,海水冰封,大地崩塌,方圆百里沿岸尽数淹没。 历史记载,此次海潮完全退去已是三日之后,万幸无人伤亡。 十分钟后。 轮渡上漏掉的油气泼洒在冰面然后被高温点燃,整个大海表面都在熊熊燃烧着烈火。 黄泉之主坐在燃烧着的海面上,前方百米外,幕府将军正在换出第九把兵器。 他动了动手指,全身伤痕累累,愈合的速度赶不上破坏的速度。 这么多年才换来的新躯壳本不该用的这般浪费。 但受伤也是值得的。 裂痕已经开始弥合,神秘融合的进程已经推过了百分之五十。 黄泉之主缓缓站起,脚步重重一踏,裂隙顺着冰层扩散,仿佛踩断了大陆的背脊,到了千米外便形成了左高右低的巨大裂谷。 “不错。”他握了握拳头,从未有过的力量充斥着全身。 一道光轮从他背后徐徐展开,三色的光轮正在交融,散发出虹色的光华。 自古以来无人知晓的全新神秘正在诞生,开辟了全新神秘的创造者露出快意的神色。 “妙极!” 时隔千年漫长,终于得偿所愿,该是何等的酣畅淋漓。 黄泉之主正欲大笑,却忽然听得一声轻微的碎裂之音,那不是冰面的声响,而是来自于近处。 他错愕的回过头,刚刚凝聚而出的虹色光轮象征着独具一格的神秘,它诞生时便光芒万丈完美无瑕,却悄然间浮现出一道丑陋的裂痕,留下一道瑕疵。 黄泉之主盯着那道裂痕,脸色巨变,表情扭曲:“谁,是谁干的!” 第八百六十七章 革去英灵肩上物,曾许人间第一流 亚空间,白雾江户,皇家宅邸。 “你还有多少力气?”北辰归蝶问。 “所剩无几吧。”柳生霜月说:“你呢?” “最后一点点,再下去我血会流干了。”北辰归蝶说话都无比虚弱,脸色苍白不见血色,分明是严重失血,已经快要缺氧到休克。 柳生霜月的状态略好,但也是半斤八两的差劲。 与之同等惨烈的还有榊原胜,他也一样只剩下半口气。 身份地位在这时候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彼此都在看着对方,想着对方是否会提前咽气。 “最后了。”北辰归蝶颤颤巍巍摇摇晃晃的提起刀,不是榊杀,而是九字兼定,她没有力气继续用双刀架势。所以干脆的舍弃了榊杀,握住了九字兼定。 柳生霜月稍稍拉开距离,指尖敲打刀身,让凝结在刀身上的红色血痕斑驳脱落,重新展露出无暇的刃口。 榊原胜单脚站立着,他缺了一只腿,已经没可能继续活动自若,手里的妖刀鬼切也已经浮现卷刃豁口。 打到这一步谁都没想到,但他依旧保持着翻盘的契机。 两个小姑娘都不是英灵也不是剑圣,自然无法察觉到变化。 一生不曾受此屈辱的榊原胜怎么可能平白的和对方赌命。 他无非是在拖延时间和等待时机。 英灵之理无法奏响,但若是他主动破碎自己的理呢? 固然,理破碎后,他就不再是次位英灵。而是会沦落到半英灵,但那又如何,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即便是半英灵,仍然具有半神战力。 他耐心的等待着她们抢先出手。 北辰归蝶果然往前,她大步流星的越过,发起进攻,招式凝练,只是一招朴实无华的突刺,却给人一种锁定之后无从规避的猛烈。 这一招来的极快,榊原胜耐心堤防。果然见到突刺出手后,北辰归蝶的九成力量都不在这一刀上,是虚招! 榊原胜抬起右手,震飞了九字兼定。 没有兵器在手,北辰归蝶反而解放了重量,她猛地回身,双手按着地面,同时右腿高抬,避开致命一刀同时,右腿猛地抡起,鞋子扫过泥土地面上的血泊,带起一大片血污! 右腿命中了榊原胜的手腕,同时鲜血泼洒出去,击在了英灵的面颊上,好一招以血蒙眼! 这已经是创造出来的最好时机。 柳生霜月按捺已久的居合极意锵然出鞘! 感受到寒气凌冽刹那,榊原胜扬起唇角,体内深处传来龟裂的声音,英灵之理崩裂,他周身炸开一道气浪,震退了北辰归蝶,次位英灵披头散发,却举起双臂,短短数秒之内,以巨大代价换来的力量让他重新获得了无可比拟的权能以及所向披靡的自负。 即便不到三秒时间,也足以将这两人杀个十次有余! 柳生霜月已经拔刀,这一刀压抑已久,出鞘之时根本收不住,她就像是主动撞上石头的鸡蛋。 榊原胜的笑容戏谑着。 可忽然间,一道光柱贯通天地,无形的涟漪扩散开,白雾江户中的雾气被驱散了一弹指,亚空间产生了巨大的涟漪波动,暗沉的白色亮起如同白昼,星月太阳的虚假光芒都被另一种璀璨的颜色所覆盖,天穹之上,浮现出曼陀罗般的繁华纹路,那纹路由四种颜色组成,虚影盖顶,紧接着它上面浮现出一道裂痕。 恰恰是这道裂痕的出现,让原本完整的四色出现了混乱。 四种神秘组成的神秘仪式出现了崩断。 而榊原胜的笑容陡然僵住。 刚刚的刹那间,他和英灵之理的联系重新建立了起来,主动崩碎英灵之理带来的反噬效果如同回荡在室内的音波,被重复放大了数十上百倍。 他全身充斥着沛然的力量,却根本不受控制的开始乱流溢出,只能僵硬无比的扭转视线。 榊原胜内心咆哮着……只要再多给他一会儿时间,他便重新恢复半英灵的实力,撬动破碎之理。 可他来不及了,时间不等人! 柳生霜月抓住刹那时机,提锋往前,她的衣角翩然,步伐轻盈,如同海风中逆风翱翔的海燕,狂风骤雨的力量风暴席卷而来,可她并不退缩,轻轻放缓呼吸。 嘶嘶…… 空气里传来嘶鸣的声音,像是纸张破裂的细碎声音,又像是刀刃本身发出的震颤。 它听上去那么的愉快。 柳生霜月心生少许明悟,她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驾驭住了这把「霜月」之刀,在利刃出鞘瞬息,她感受到了时间的停顿。 仅仅是技艺达到极致还不够,她耐心渴望这一刀足够锋利,足够快,她甚至没有用身体去行动,没有大脑去驱使。 而是某种意志推动着她往前,行云流水的拔刀,胜过千万次的训练,她如同一缕清风融入了风中,像是一滴水落入水里,感知被无限扩大,万事万物都成了她的手脚,成了意志的延展。 崩碎的天穹华盖中断了对神秘的压制。 厮杀中进步是武者的特权。而与英灵搏杀到这般地步的机会绝无仅有。 这一刀,柳生霜月突破了自我极限,意志之火点燃,阻隔在这一刀下化作虚无,武者意境的大门就此敞开。 目视!吐纳!鲤口之切!拔付!切下!血振!纳刀! 极意的居合也不足以追赶这一刀之快。 世间也从无这般诗意的刀,轻盈的斩去十里冬寒,庄园里再无半点霜冻。 她只走出一步,这一步却将刀痕延伸到榊原胜的背后。 随着刀归鞘而发出轻轻的铿锵,一道血痕浮现在榊原胜的脖颈上,如同红线缠缚。 鲜血洒落如同荻花漫天。 榊原胜瞪大眼睛,跪倒在地,头颅从肩膀上滑落,思维断绝的前一瞬,他的眼里涌出无限的后悔,却也不知是在后悔什么。 柳生霜月这一刀斩的畅快淋漓,却也耗尽了几乎所有气力。 她踢了一脚对方的小腿:“死了没?” “快了。”北辰归蝶有气无力的回答:“让我歇一会儿。” 柳生霜月也缓缓坐下,然后仰面躺倒,看向天上那冲天而起的光柱。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的确是被这道光柱救了性命,而且从方位来看,源头是神宫。 …… 已经焚烧了七成的神宫中,正在举行着一场大祭。 泰山府君祭。 泰山是五岳中的东岳,而泰山府君则是道教之中的东岳大帝。而自古以来,泰山府君都被视作是冥界之神,泰山东岳也被视作冥界的入口。 冥府并不存在,泰山府君亦然,该仪式通往的是轮回……唐代时,大明的种种道法神秘流入瀛洲,瀛洲结合本地神秘钻研阴阳鬼道,其中安倍晴明便曾经使用过泰山府君祭复苏友人。 泰山府君祭的本意是一种以命换命的祭祀,献祭生命换来亡者重归,一人去往阴间,一人返回阳间,保持阴阳平衡,该神秘仪式最初用以这里,而随着时代变迁,泰山府君祭的神秘仪式被用于感知轮回,即用来找寻轮回转生者所保有的神秘,这也就成了寻找英灵转世所用的神秘仪式。 为了准备泰山府君祭,阴阳寮本需要数月时间,换成神宫,则时间被大量缩短了。 因为该神秘仪式本身并不一定需要阴阳师才能执行。 众剑巫本就是巫女,具有侍奉的神职,她们奉纳的信仰和愿力十分纯粹。 随着剑巫们被神宫之前跳起神楽舞,准备许久的泰山府君祭开启。 亚空间里的地脉被牵动,动摇的并不是现实里的瀛洲,灵界海洋。 之前提到过,不是黄泉上浮。而是江户下沉形成了亚空间,而在深海之下极有可能通往轮回。 所以,黄泉之主的做法就像是在深海里制造出了巨大的肥皂泡,让它保持悬浮的状态,不上浮也不下沉。 而泰山府君祭的作用便是联系上轮回。 轮回的神秘最为古老和庞大,贯穿多重世界,一旦得以呼应,它庞大的质量将会直接压碎这个亚空间的外壳。 即便为了构筑这个外壳使用了足足四重神秘也一样抵挡不住轮回的重量。 光芒冲天而起,亚空间的外壳浮现出一道龟裂,四色的光芒开始混乱散光。 少许的崩裂已经让神秘的压制不再绝对。 呼应许久而不得的神秘体系一一复苏。 白维站在神宫地下最深处,棺椁前方,他的眸子和发色尽数化作璀璨的金色。 黄金权能点亮,此番光景如同影壁上的第五幅画卷内容,预言正在成为现实。 第八百六十八章 my highness 艾莉薇和九重花仪都没参加此次的仪式,她们仅仅是看着。 前者是女巫,无法参与东方的神秘仪式; 后者是葬仪,需要统筹全局,所以也没参加其中。 “想去便去吧。”艾莉薇淡淡道:“何必憋着?” 被戳破心思的九重花仪也不尴尬,她幽幽道:“到了我这个岁数,哪里还能跳神楽舞?我已经四十多岁了,一点也不年轻了。” 哪怕女巫血脉不显老,她看上去也不过二三十岁,但终归已经过了那个年龄。 “这句话听上去怎么满是自怨自艾的味道?”艾莉薇打趣道。 九重花仪却笑了,承认道:“我是很羡慕她们,真的……只恨自己没有晚生二十年。” 艾莉薇却说:“即便晚生二十年,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的。”九重花仪顿了顿:“至少我会有勇气去表白,即便被拒绝了,也会收获一大堆羡慕的眼光,好歹算是给自己圆个心愿吧。” “这句话你当着我面说,合适?”艾莉薇眯起眼睛。 “你和我都是共患难的姐妹,有何不合适的?”九重花仪态度大方:“况且立场相同……” “不同!”艾莉薇大声道:“你刚刚的语气里充斥着同情的气息,我还不是败犬!” “可你之前的操作已经把自己推向了败犬的立场。”九重花仪同情的嘲笑道:“怪不了别人吧?” 艾莉薇表情僵硬的很。 一想到自己撮合了德川千代和白维的操作,她便恨不得学习罗老师给自己几个耳光。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拿起绿帽子往头顶扣。 她深吸一口气,嘴硬道:“我还能补救。”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九重花仪换了个话题:“呆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艾莉薇郁闷的别过头:“进去做什么?不如留在外面,以免进去打扰了陛下,让他分神。” 她的心里话是:进去做什么,看夏绿蒂计划通的丑恶嘴脸吗?还是被他们重逢拥抱的场景赛一嘴狗粮? 换成别人都直接撒花祝福了。 可惜她做不到这么大大方方的接受,然后走上前拥抱好久不见的姐妹。 毕竟夏绿蒂舍弃了黑色蔷薇,她一丁点都不在意她们。所谓情谊,所谓友谊,她抛弃的一干二净。 对夏绿蒂来说,真正重要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从那时起,艾莉薇对夏绿蒂只剩下了怨气。就像是女孩断绝友谊,要分就分,你对我不仁,我对你不义,往后再见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迎接夏绿蒂,也需要一些时间冷静的思考一番。 咔咔咔…… 碎裂的声音传来,像是某种临界线被突破了 四色汇聚而成的苍穹华盖中的一色已经变得无比黯然。 四种当中的一种神秘已经濒临消散,其他三种神秘艰难维系的平衡也开始此消彼长。 “要开始了。” 她们异口同声,回首眺望神宫之下,漆黑漫长的隧道尽头,有黄金的神秘正在兴盛蔓延。 …… 神宫最下方。 白维松开手掌,任由忆梦宝珠徐徐旋转,它散发着温柔的辉光,牵动着轮回。 记忆中的步骤无比清晰,泰山府君祭不过是一道引子,真正的神秘仪式是还魂大醮。 同样是跨越生死,鬼仙敕封的仪式并不如黄泉之主的手笔那般庞大。 这一场仪式最为精妙的就在于李代桃僵。 黄泉之主为了占据白维的躯壳给他设下的这道牢笼恰恰成了孵化鬼仙的绝佳场所,利用了对方构造的神秘和打造的封闭环境,在距离轮回最近的深海之下,在这片安全的亚空间泡沫里,执行属于自己的仪式。 从内部瓦解黄泉之主的筹谋,同时反过来利用了他的布置成就了自身的神秘。 这是一种窃取,也是一种筹谋。 黄泉之主精心算计着别人却从未考虑过自己只是螳螂,而真正的黄雀就潜伏在它身侧。 黄金光芒照破了苍穹顶,四色曼陀罗结界轰然破碎,深海并非黄金权能的领域,让光芒凝练成一束是中阶权能所能抵达的极限。 这也已经足够。 “归来吧。” 他念着古老的言语,话语细碎的回荡开,每一个字符都变得晦涩难懂,经过无数次的回响,声音穿过泡沫,回荡在深海。 声音泛起的波纹穿过深海。抵达深渊,抵达比深渊更深处,水纹里,太多太多存在睁开双眼,它们不约而同的望着更深处凝视。 深海之下,深海最下,悠久永恒的古老神秘被牵动。 流逝的岁月亦无法追溯。 远去的魂灵在倾诉思念。 白维听到了轮回运转的「声音」,像是巨大的磨盘,数之不尽的圆环在运转着,磅礴的贯穿无穷世界,每一次运转都精妙编撰因果律。 并不是看见,而是听见。 仅仅只是听见,他却感到自己的魂灵几乎要被那股窒息感碾碎,如同黑洞,连光芒都无法逃避它的捕捉。 但他还是往前一步,走到了极限的距离位置,迎着回响,面朝着轮回,顺应着因果之缘结。 有一丝红线纠缠。 他拉出红线,从煌煌运转的轮回里,有一只灰色蝴蝶轻盈振翅飞出,它停留在白维的指尖。 轮回仍然庄严,没有许以对错应答,也没有去管这一只灰色蝴蝶的离去。 深海里卷起波澜,白维的意识被吹远,无可避免的上浮,他听不到轮回运转的声响。 重新睁开双眼,灰色蝴蝶停在他的掌心,它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落在忆梦宝珠上。 “去吧。”白维轻声说。 蝴蝶从宝珠里飞出,刹那间化作无数丝线,丝线缠绵着编织人影。 灰色蝴蝶化作虚影,她身上有神秘交织,漂浮在半空,面朝下方,直视着棺椁上的女子。 两张面孔完全一致,就像是投入水面之中,她回到了她的里面。 咚……咚……停滞了五百年的躯壳重新开始运转,没有腐朽亦没有衰老的躯壳之下,心脏跳动,沉沉死气消去,逐渐红润的白皙脸颊上睫毛轻轻颤动。 她的身体开始漂浮起,立地三尺,灰色的长发披散如瀑。 五百年前的一袭衣着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之中灰飞烟灭,她的躯壳整洁如新的悬停于半空。 白维本相礼貌的移开目光。但神秘正在编织,在她的身体上留下印刻,穿针引线,如蝴蝶般的灰色华裙覆盖在完美无瑕的女巫躯壳上。 她缓缓落下,双足踩踏在地面,高跟鞋落地发出清脆回音。 还魂大醮将唤醒沉睡五百年的睡美人,她似是有些低血压,迟迟没能睁开双眼,甚至迷迷糊糊摇摇欲坠。 黑色蔷薇首席密探,灰猫ꔷ夏绿蒂。 穿上高跟鞋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甚至比白维还隐隐高出半个头,和五百年前几乎毫无分别的样貌,却卓然一新的气质,再见如初见;初见亦再见。 她装着迷糊迟迟不肯睁开眼睛。 白维既无奈又好笑,往前走近,主动牵起夏绿蒂的右手手掌,弯下腰,左膝放下。 “美丽的女士。” 贵公子弯下腰,盈盈一拜,行吻手礼:“欢迎回来。” 阔别五百年,她睁开灰色的眸子,灵魂重归躯壳,已是太多年不曾有过的感触,或许是猫做太久,做人反而不太习惯,感知一点点归来,这证明计划已经完成,却并没有那般激动或者喜不自胜的情绪想要表达,一切都如设想那般回到应有的轨道上。 她终于有了重新回过来的实感,轻轻呵出一口气,眼瞳里的焦距重新汇聚。 她微微低下头,看向前方,看向那个要说骗她一辈子却没有履行诺言先走一步的大骗子。 她是不是该做出一个愤怒到被气哭的表情? 或许应该抽回手用一个响亮的耳光来表达被鸽了五百年的愤怒? 她想了想,真的抽出手来,然后真的将手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上,只不过没有那么用力。 然后她「无比愤怒」的凝视着他,弯下盈盈一握的腰肢,亲吻在他的脸颊上,嗓音略沙哑。 “我回来了。” “myhighness(我的陛下)。” 第八百六十九章 黄泉庙中主见王 冰封海面之上,黄泉之主的双手抖若糠筛,他几次试图抬起手都失败了。 并不是因为身体受创超过了某个限度,而是来自于躯壳本能的抗拒。 沉于体内的黄金血脉重新被激活了。而这种高等的黄金神秘开始本能的抗拒他的侵占。 黄泉之主超过五成以上的精力都用来压制黄金血脉自然无暇应对眼前的幕府将军,直至那把刀压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也没办法有更多动作。 背后的虹色光轮正在崩裂,辛辛苦苦融合了接近七八成的神秘上布满了裂痕,原本他可以借此神秘脱离轮回桎梏,成为古今第一人。 可惜,功亏一篑。 千年筹谋全部白费,辛苦收集的神秘也随着仪式的失败而消散崩塌。 “我输了。”黄泉之主勉力抬起脑袋,皮肤下方的金色血液流淌着,不断驱逐和压缩着他的侵占,他脖子以下都动弹不得,只能僵硬着的吐露言词。 德川千代微微皱眉,内心有所怀疑。但瞥见有所缺损的光轮,犹豫片刻还是抬起了兵刃,没有选择乘胜追击,她听出来黄泉之主有退却的意思了。 既然愿意主动退一步,对自己自然是好事。可以不用斩杀这幅躯壳,也不用在想着如何替白维重塑身躯,还是原装的更好。 当然,她内心也有着压抑的愤怒和杀意,这点毋庸置疑,奈何自己全程处于被动局面。 哪怕是这一场交战也是被当做了磨刀石来磨砺对方神秘。虽说是赢了,但很显然是对方计划出现了纰漏和意外,而不是自己赢了……赢的不明不白,贸然追击不如让对方知难而退。 德川千代的战意并不强烈,黄泉之主布局如此之久,短时间内并不可能重来一次。 至于百千年后他是否会卷土重来,那都是后人之事,与自己无关了。倘若对方真的在自己有生之年再行凶险,她也定然不会手软。 黄泉之主也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垂下脑袋:“这次我输的彻底,计划被破,短时间内绝不会再来人间。虽说是一回生二回熟,但若非箭在弦上,我也不情愿直面上位英灵……我此番退去,想来有生之年,你我不会再遇上,你尽管去做你的轮回护道人……” 德川千代归刀入鞘,语气平淡:“万事皆有因果,这次是我挡你之前,安敢说没有下一位护道人?还是你认为下一次的时候,你能掌握比现在更大的优势?” “黄泉之主,你已经入局,即便你消失个千百年时间,终归还是落入了我们眼中,往后有的是人去防范你,看看你足下尸骨堆砌,那些都是你犯下的因果。” “且不提你挣脱轮回之后如何。但你如今仍然是个半死不活的不生不死者。既然没有走出山洞外,就别想着脱离人世间的规矩,因果总会找上你,不是不报……” 黄泉之主的眼睛逐渐被金色所覆盖,他的意志被驱逐的只剩下分毫,没来及开口说,只有些模糊的听到了德川千代的最后一句话。 “只是,我不觉得你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了……” 黄泉之主闭上眼睛,意识坠入深海。 随着一阵流水波澜,他返回了黄泉。 睁开眼,眼前是一座古老寺庙,庙堂里的三首雕塑已经崩塌。 他绕到雕塑的后方,穿过一道门槛,原本香火鼎盛的大堂之内只剩下依稀少数的火苗。 十多位鬼神雕塑已经开裂,象征着魂火的灯也灭了,十不存一。 九成九的黄泉妖鬼都团灭消亡,上千年的积累功亏一篑,毁于一旦。 黄泉之主站在少许几盏灯火前方,沉默着良久不语。 一位僧侣小心翼翼的候在一旁:“主上,此行不太顺利?” 黄泉之主沉默着,他淡淡道:“黄泉得自封一百年,百年之内,不可图谋现世。” 此次筹谋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他也需要时间来恢复一下损失,但百年之内都不要有所动作。 黄泉位于深海之下,即便是上位英灵也找不到,它想要脱离轮回却又无限靠近轮回,这便是灯下黑。 只要守着黄泉,它迟早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但唯独不想再挫败一次,吸取教训,下一次定然要做的更加完美,而德川千代的话语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那只是一句没有太多意义的威胁,警告自己不要再图谋人间的话,百年之内他绝不会再去人间。 但百年后,等上位英灵也重归轮回,我自然会再做图谋。 时间是不缺的,有的是耐心,而下一次会让计划更加完善。 黄泉之主的心态极好,用千年时间的计划被击败,换成谁来都可能要急眼或者歇斯底里,再不济也要落得一个心境缺损。 但它的表现极有风度和城府,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完全接受了失败的结果,并且坦然的做好潜伏百年的准备,显然是老谋深算到了荣辱不惊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黄泉之主早已习惯了失败。 他是在不断的失败和试错中走过来的,每一次的失败都被他视作教训而非惩罚,不会给予他挫败感,而是会更加让他接近于成功。 这份老乌龟似的耐心俨然是年轻人绝不会有的底蕴和气魄。 因为心底深处装着无比宏伟的梦想。所以对于外物早已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修为。 一旁的黄泉庙里的烧香僧人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黄泉之主打算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但正要坐下,却见到又一束火焰熄灭,雕塑裂开,掉落在地上。 他看向那座雕塑,分明就是烧香僧。 黄泉之主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荣辱不惊的泰然神色也稍稍变化。 他转身来到黄泉庙的正厅,在三相雕塑之前静默的伫立着一道身影。 烧香僧人的尸体就躺在寺庙外的阶梯上,燃烧着蓝色火焰。 在蓝色火焰的光芒照耀下,一道道漆黑的鬼神虚影和妖鬼虚影都徘徊在黄泉庙之外。 它们并未进入黄泉庙内,而是隔着一道门槛,守在外面,将黄泉庙的出入口牢牢堵死。 庙里,青年的视线从损毁的雕塑上收回,看向了黄泉之主的方向。 仅仅是视线一次交错便认出了彼此。 是他。果真是他。 黄泉之主情绪微微复杂,但稳着表情没有变化。 白维则是看向了黄泉之主,他也期待过这位强敌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模样,是绝世的枭雄,还是俊美妖冶,亦或者是非人的克系……结果都不是。 黄泉之主看上去仅仅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子,中年的年纪,外表就像是居家的上班族…… 虽年轻年老漂亮丑陋都并不重要,但如此不起眼倒是令白维微微惊讶。 因为这个世界中其实存在一道简单的规则,即神秘的持有者天然具备吸引力,断然不可能普通。 神秘会给持有者带来气质、心境甚至外表的变化。 不论是天然持有神秘的人,还是后天修行掌控神秘的人,皆如此。 唯独「普通」这个词汇和神秘是不相干的,普通人绝无可能持有神秘,持有神秘便不再是普通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神秘都被击碎的缘故? “不是。”黄泉之主出声:“我天然便如此普通,因为我并不受到任何神秘的眷顾,也拒绝了轮回赠予的理。即便是融合和创造了神秘,也都是虚假的神秘,自然和你们有着本质区别。” 白维:“你真的是黄泉之主?” “如假包换。”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提出疑惑:“你能进入黄泉,而我居然没有察觉到你……不动用黄金,你是如何在深海中扎根的?” “这事说来简单。”白维像是和朋友闲聊似的说着:“假借了某个妖鬼进行伪装,之后攻略不同秘境刷级,也就那么回事……我也挺好奇,你是如何侵占了我的躯壳?我不记得自己有留下任何后门。” 黄泉之主坦然回道:“侵占你的躯壳并不是基于我的神秘。而是利用了榊原胜的英灵之理的碎片,那枚碎片才是关键的楔子,榊原胜的英灵之理与「支配」相关。” “啧……原来如此。”白维了然,他颇为奇怪:“你倒是表现的很冷静。” “越到关键时候越是应该冷静。”黄泉之主笑了笑:“难道我这时候哭丧哀嚎怒骂就有用?如果有用,我不介意好好表演与你一看。” “说是这么说。”白维也笑了笑:“我既然来了这儿,你做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徒劳无功罢了。” “没有缓和余地?”黄泉之主试探着问。 “你馋我身子,我怎好放过你?”白维坦白:“不过我也馋这片黄泉,大家都很下贱。” “你想要黄泉?” “黄金树支配灵界海洋之上,而深海之下我缺乏可用的锚定物,黄泉最为合适。” 白维抬起手掌,五指虚握:“放在你手里变成打捞沉船的垃圾场,你没有神秘。所以无法开发黄泉的潜能,委实浪费。” 黄泉之主叹了口气:“我不能给你,这是我的性命依附处,离了黄泉,我会消亡。”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谈判。”白维道:“你尽管做个选择。” “不必选了。”黄泉之主双手从衣袖中垂落:“你我之间当有一战……开始吧!” 第八百七十章 撼动黄泉 和黄泉之主的一战注定无可避免。 白维也做好了应敌准备。 随着黄泉之主从袖口中露出双手,它抬起手左右一撑。就像是把玩着投影的3D模型。 刹那间,整个黄泉庙朝着周边拓展开来,空间距离被拉伸出千米万米,一眼看不到边界。 “不宜让其他人前来打扰,你也没什么意见吧。” 白维见了对方先斩后奏,失笑道:“我说有意见你会听?” 黄泉之主失笑道:“也是这么回事,但我其实早想着跟你聊上几句。” “不着急,等我打死你之前,会给你时间说遗言。”白维态度良好而礼貌,话语儒雅而随和。 黄泉之主仿佛没听到这句杀机毕露的话,左右手深入烧香的容器里,抓起两手香灰,香灰从他的指缝里洒落下来,如同沙漏中的细碎流沙。 灰烬洒落在地上,庞大的空间内灯火通明。 白维屈指一弹,指尖绽放一朵寒星,冰色莲花盛开在黄泉之主的眉心前方,炸裂开的寒气洒落下来,低温堪比液氮,却并未带来实际效果。 黄泉之主足下一块砖主动飞起来,和这次攻击同归于尽。 白维没察觉到任何的力量流转,他微微挑眉,从试探改成进攻,挥下衣袖,斩出刀弧,寒光绽放切裂,如同巨大的车轮往前推进。 命中。 但没能生效。 黄泉之主仍然没有动弹,而是抓着手里的那一抹香灰,像是测算着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体系的?”白维皱眉,他杀过武夫、战过龙王、灭过法师、打过和尚。唯独没见过这种古怪的体系,甚至半点力量波动都没有。 “我说过,天下神秘我皆无。所以不论是哪一种体系我都无法修行。”黄泉之主抓着两团香灰,平淡道:“我的所有唯黄泉而已。” 他像是宣示着主权般说道:“你既然与我为敌,也就是与黄泉为敌……这里可不是你的黄金宫殿啊。” 白维笑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也是啊,想要掠夺黄泉就像是攻打一个国家。” “如果不将对方的王杀死怎么能让这个国家臣服呢?” 他打了个响指,衣着焕然一新,漆黑的西服和大氅覆盖。 金色眼瞳凝视着黄泉之主,君王踏碎了足下一块块地板,声势如同海啸山崩般倾泻而出: “黄金权能很厌恶你的存在……压抑了这么久,且让我打个痛快吧,希望你尽量撑得久一点。” 无关神秘,无关体系,黄泉之主的性命绑定在黄泉之上,和他博生死就意味着要撼动整个黄泉的基理,或许黄泉之主死亡的时候黄泉也会随之崩解。 双方悍然交锋。 白维以黄金权能正面硬撼黄泉之主,撞击发生的瞬间,他感受到了被高铁列车正面撞击的冲击力。当即抛飞出去上千米距离,身体在半空站定。 虽然这么形容不准确,但真的有种蚍蜉撼树之感,撞击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力量之差,人力哪怕强化百千倍也很难做到搬山拔岳。 黄泉之主的名号并不是随便叫的。 “我也就这点耐打的功夫了……”他说了句。 话音未落,白维踏地,再度撞了上去。 轰鸣胜利,黄金帝王再度退后,这一次退后了九百米。 他不需要任何回气,继续正面冲撞,挥拳轰来,再退,八百米。 再进,再退。 一连重复十次,直至最后一次,只退后不到三百米距离。 而黄泉之主岿然不动的防御也出现了裂痕和纰漏,他强化了整个黄泉的重量与生前,旁大的重力形成的坚固防御就像是护城墙般牢不可破,但它亦非无敌! 因为伤害会激烈,这种重力形成的防御是可以被连续不断的猛攻贯穿的,随着白维第十一次发起冲撞。 手掌抵押在了重力的防护壁垒上,指尖发力刹那,黄泉之主身体不由得失去平衡,他往后趔趄的三步距离,每一步落下都在地上留下蔓延出数百米的裂痕。 黄泉之主抓着的两抹香灰洒落不少,他脸色微微沉凝,旋即松开了左手手掌。 掌心中的香灰迅速流失,落下的香灰洒落在地面上,宛若流沙般流入地裂中。 解脱了左手之后的黄泉之主变得轻松了许多,但对应的也一下子变得虚弱许多。 白维不管对方要做什么,直接往前继续埋头冲锋。 黄泉之主抬起左手,下一刻,坐在黄泉庙中的雕塑活了过来,它拔地而起,从天而降。 这雕塑初看是并不巨大,但落下后整个躯壳膨胀到了接近三十米的高度,巨人六臂落下顿时天地黯然。 白维仰起头看去,完全分析不出这玩意的力量来源是什么。 深海之下藏着太多未知,它既不是鬼神,又不是神秘。而是经由黄泉供养而出的一尊法身。 白维从直线进攻改成曲线进攻。因为整个黄泉庙已经变得距离无穷无限,他有着足够的空间腾挪,场面被拉的即为宽阔,且视线中都是平面,没有半点曲率,均是一目了然。 他打算直接绕过这尊法身进攻黄泉之主,一个飘逸流畅走位就让开一条道路,瞬间闪至法身背后,本以为对方追赶不上,但这东西的速度丝毫不慢。 黄泉之主的左手往回一扯,五指如同连接着丝线,控制的人偶开始运作,法身的双腿不动,而腰背位置被折断,上半身扭转过来,朝着背向的白维扑杀而来,如同狮子扑兔。 六只手臂同时合掌,四面八方全部笼罩。 白维本可以加速避开这次法身合掌。但他慢了一步,沉重的重力压在肩膀上,他几乎动弹不得。 回头看去,黄泉之主半松开右手,大片香灰洒落下,那股重量结结实实的压下宛若一整座飞来峰。 肩上有山岳,背后有法相。 两两相撞,六臂法身合掌,狂暴的轰击在短暂的两秒后开始,视线中只留下残影无数。 狂轰滥杀中已经无法瞥见完整的人形。 黄泉之主死死攥住右手掌心的香灰,残余力量均为上千年来小心积累,均为黄泉愿力,用一点少一点,用一点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黄泉之主小心甚微的经营着黄泉这笔生意。就像是个白手起家者,看着也是个富家翁,实则自己多少家底就这么一点完全经不起挥霍,和那些百年千年世家完全没得比较,正要比拼持久,要不了多久便是破产的下场,他反而是最焦急想着速战速决的那个。 整个黄泉都在朝着深海之下加速坠落,他内心不禁开始焦急,期盼着对方早点死透。 可这份棋盘来的快,去的也快。 法身很快停下了动作,却不是黄泉之主命令而停下的,而是不得不停下了。 它的六只手臂都动弹不得,手掌上刺入了一根金色的长矛。因为比例大小看上去就像是一根针刺入臂膀。 一根针不足以让它停止行动。但这根针已经刺入法身内部,泥塑金身无法阻拦内部的崩溃,长矛撕裂了法身的六只手掌,像是从手掌内部长出了无数针刺的仙人掌。 凹陷崩塌的坑洞中,白维一步步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也是吃了一记狠的,英俊脸庞微微苍白,咳出一口老血。 “有点托大。” 白维用大拇指抹去嘴角血渍:“看来还是小觑了你,本以为能轻松收拾了你……但想来还是差了点。” 黄泉之主没有说话,他的双手皆是猩红。 即便如此也不能落入颓势,他只想着让白维知难而退,便故作轻松。 “你,不差。” “但目前的你,还撼动不了黄泉。” 白维表示同意:“我想也是,纯粹的质量上有不小差距。”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让黄泉之主再难维持轻松的态度,直接瞪大眼睛,险些把心脏提到嗓子眼。 黄金帝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吊坠,打开吊坠后,一枚金色的圆球在他手掌心抛了抛。 那是一颗眼珠子,黑色蔷薇保管着的第二枚黄金瞳。 “中阶对付你太勉强。” “所以,我选择升个级。” 五指用力,黄金瞳在掌心碎裂。 第八百七十一章 你的坟墓上,会有万千玫瑰盛放 【黄金权能已提升至高阶】 【新的技能树已开放】 【黄金权能碎片的位置已全部标注在世界地图上】 【黄金律法凝练中,当前进度:51%】 两枚黄金瞳中保存了大量的黄金神秘,上一次和水神魔性交锋时,他恢复的力量不足巅峰期的一成。如今律法凝练已经来到百分之五十,差不多是鼎盛时期的三成左右。 帝王取回了一部分他原有的力量。 “还不错。”白维握了握手,感受着自身发生的确实蜕变:“虽不多,但够用了。” 黄泉之主明显察觉到对方的变化,他哪里会想到这人居然当面开挂一点武德都不讲。 六臂法身再度发动,朝着白维所在虎扑而来。 但见白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平淡一挥手,大地上卷起风暴惊涛,金色的虚影中探出一只手,直接将三十米高的雕塑法身提起,捏着它的脑袋,如同抓着小鸡仔似的,紧接着对着地面狠狠一压,刹那间法身直接碎裂成无数块,泥塑金身,崩解消亡。 “你……”黄泉之主愕然。 他的整个左手折断,十根手指发出钻心疼痛。但相较于痛苦,他更多的是错愕和震惊,以及慌乱。 没有谁可以在完全的消亡之前泰然处之,他预感到真正的死亡正在逼近。 白维往前一步,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重量。但这次他不过是倾斜了肩膀便让这股力量卸下,咚的一声,背后千丈大地轰然崩塌。 “你似乎能用的招式很少,也就这么几种罢了。” 白维活动肩膀的同时点评道:“因为你的力量都是借用来的。所以无法如臂指挥,策士的最大问题也就在这里,再强的计策拿出来,最终决定胜负的仍然是站场上厮杀的武将。” 黄泉之主流露出怒色:“你这等生来便持有神秘者,少给我说什么教!” 他重重砸向右拳头,右手砸在地上,鲜血淋漓,洒落的鲜血和香灰交织在一起变成粘稠的糊状。 而那香火居然硬生生开始死灰复燃。 黄泉之主从地上拔出一把森白色的骨剑,造型看上去很古朴,就像是被磨的锋利的骨刃。 他放弃了退后挣扎打算,挥剑刺向白维,速度不快不慢,力量不强不弱,危险的不是他,而是这把剑。 骨剑劈下,仿佛落下一整座剑山,大地上长满森森白骨。 白维一踏大地,以同样的黄金剑山抗衡回去,两座剑山撞在一起,轰鸣声碎裂声剑吟声不绝于耳。 这是纯粹的力量,没有半点技巧。 “啊啊啊!” 黄泉之主咆哮着挥剑杀来,如同一名朝着大魔王发起勇敢冲锋的孤勇者。 他的确是所剩无几。 骨剑刺来,威力极强,仿佛彗星袭月。但白维屈指一弹,这股彗星便偏移了方向,余力在百米后炸开。 白维手指指肚夹住骨剑,同时一掌推向对方脑门,黄泉之主往后踉跄三步,顺势抽出骨剑,转身再劈。 双方的战斗仍然显得一板一眼,丝毫不灵巧,也感受不到那种危险的搏命气息。 白维一点点的损耗着黄泉之主的余力,每一剑刺出都能感受到他比之前更加虚弱。 而他本可以反击,但没有选择反击。而是用同样的力量与之抵消或者规避。 自然,这一战并不好看,甚至有些拙劣。 黄泉之主自身不具备任何体系也就意味力量全部是外借来的,这就是俗称的操作变形但是装备压制。 可若是面对同样具有高等级装备的另一方,他的别扭操作就会被展露无疑,这并不是同级别的争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甚至戏耍。 即便这一剑上附着的力量足以牵动黄泉赋予的规则力量,但只要斩不中就没有意义。 即便斩中了,也未必能够破开黄金权能加护下的西装。 等到黄泉之主终于显露颓势之时,白维精准出手,一拳平推而出,刹那间足以平推一座山峰的力量倾泻而出。纵然白骨剑山勉力抵抗,最终还是颓然倒塌。 骨剑脱手,落在数步之外。 白维看向黄泉之主:“你败了。” 黄泉之主左右手皆再无余力。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招式,尽管使出来无妨。”白维继续道。 黄泉之主跌坐在地上,低沉喘息,他已经山穷水尽,再无半点底蕴。 “你赢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苍老和疲惫:“要杀便杀……” “不着急。”白维淡淡道:“我说过,会给你说遗言的时间。” 他抬起脚,踩踏在骨剑上,骨剑断裂破碎,折断之时,维系着黄泉庙奇异空间的力量也消逝了。 他们回到了黄泉庙的正厅里,雕塑已经倒塌,黄泉之主跌坐在蒲团上,已经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你每次杀人,都会给他们说遗言的机会?”黄泉之主抬起眼问。 “看心情。”白维道:“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为了让对方死的不甘心,我有时候也有点恶趣味。” “生为强者,总有余裕。”黄泉之主嘲笑道:“叫人恶心。” “你也是强者。”白维回应。 “……” “你也杀过很多人,害死过很多人,用他们的尸体搭建了自己的王座。”白维重复一遍:“别把自己置于弱者的地位上来博取同情,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之所以败的凄惨,仅仅是因为你败了。” 黄泉之主默然:“胜败来决定一切,这很公平……可惜我失败了一辈子,都不知道成功的滋味。” 白维:“那是你的问题。” 苍老的黄泉之主咬着牙发问:“我不明白,你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你难道不想看看轮回法则支配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你不也一样拒绝成为英灵么!” 白维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拒绝回答。” “我想要去往轮回之外,我不想再被困在山洞里!”黄泉之主咬牙切齿的说:“我都想疯了!轮回是有破绽的,如果记忆得以保留,我不过是在这样的世界里一次次的经历痛苦!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尝试过那么多次都无法获得任何神秘,注定无法称心如意的活!” 听到这里,白维稍稍动容:“你也经历过很多次轮回?” “是啊,有很多次……” “具体呢?” “早就不记得了,或许几十,或许几百,或许上千……”黄泉之主沙哑的笑起来:“迟早有一天,你或许也会变成我这样。” 白维默然,他当初何尝不想脱离轮回呢?不过心里有个盼头,一百次的轮回结束后便可回到故乡。 所以如今内心反而没有那么的焦躁和急迫。 “我同情你,也理解你,但不能认同你。”他摇了摇头:“一事归一事,不论你的目标多么崇高,最终实现的手段都是强取豪夺。” “你赢了我,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而且你拥有神秘,至少在轮回里可以活的自在。” 黄泉之主坐直了身体:“那么……替我介错吧,我宁可魂飞魄散,成为黄泉的养料,也不情愿再被轮回困住了。” “好。”白维拔出卧虎刀。 黄泉之主慢慢的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在头上盘好。 “等我消亡后,这黄泉便成为无主之地,你想要,便自取……” “你将成为新的黄泉之主,成为我的继承者。” “你我是一样的,而我也会成为黄泉的一部分,永远的看着你……” “我期待着你因为轮回而疯狂的那一天,等着你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这黄泉是我送给你的赠礼,也是我留下的诅咒,好好接着吧,你我皆是囚徒,逃不掉的……” 他缓缓低下头,将自己的后脖颈露出。 白维沉默着举起刀,用力斩下。 黄泉之主的头颅和身躯分离,头颅在黄泉庙的地面上滚动着。 白歌血振,挥洒出的血液如泼墨,断裂的尸首上燃起的苍蓝火焰。 “两个囚徒从监狱的窗户看向外面,一个人低下头看到了泥土;一个人仰起头看到了繁星。” “你我皆是囚徒……但我注定和你不同路。” “旧黄泉将消亡,此地是朕的黄金庭院,当有万千玫瑰盛放。” 【事件已完成】 第八百七十二章 余波恶 黄金权能。 黄泉之主。 白维此时此刻有了一种束手负后亦无敌于天下的自信。 灵界海洋之上有黄金树,海洋之下有黄泉地,两者互补,他能轻易的将感知力延伸到灵界海洋的任何角落,甚至无限接近于轮回。 只是回想起之前直面轮回时的感触,还是选择默默远离的好,它是笼罩十方世界的庞大法则。 就像是太阳,靠近就会融化,那巨大的轮盘没有半点偏颇可言,是纯粹的规则和法理。 他走出黄泉庙,回头看了眼破损的建筑物。 “你就留在这儿吧。”他对着空无一处说。 黄泉庙在白维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轰然崩塌,象征着上一任黄泉之主的离去。 鬼神们候在黄泉庙外,安安静静的跪下,低头以示心悦诚服。 “贺喜主公。”红夜笑语晏晏道:“黄泉已归于您之手。” “嗯……”白维点点头:“比料想的多了些许步骤和挫折,不过结果还好,你们都起来吧。” 他对着百鬼吩咐道:“我往后没有多少时间来管理黄泉,最终这儿还是交给你们打理,我不是黄泉之主,没有他那么多闲心和那么大的野心,这黄泉如何发展还是得看你们,我打算在黄泉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新制度,在这里建造出平安京,你们可有异议?” 百鬼皆保持安静,没有半点反对意见。 但没有反对意见也并不代表绝对支撑。 其实对这群凶神恶鬼来说,也是早就厌恶了贫瘠的黄泉。 “你们都是鬼神妖鬼,人间难以长留,终归立足根本还是在于黄泉。”白维耐着性子多解释了一句:“觉得黄泉不好,那就去建设它,别总留恋人间繁华。即便是人间那些也不是一夜造出来的,都是多少代时间积累而成,你们在这方面其实有的是优势。” 浪人剑豪竖起手:“主上,那群游离的黄泉妖鬼怎么办?” “能收拢就收拢,不能收拢就驱逐。”白维说:“直接去采用现代化的管理制度即可,没那么困难,做好实名制等级和户籍管理,接下来只是搞基建和立规矩而已。” “可……”红夜犹豫道:“这其中不少都是顽劣不驯者。” “屡教不改者,违法抗命者,杀了便是。”白维淡淡道:“具体的规章制度,不用担心,之后我会让你们分批次的去瀛洲实习。” “实习?”鬼神们呆了呆:“祂们会答应?” 白维正要开口。 “会答应的,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某个妖鬼竖起小拇指:“你们忘记幕府将军是咱们主公的这个吗?” “噢——”心照不宣的迎合声。 白维沉重的咳嗽一声:“少说废话!我还有事要处理,你们先去收拢一下黄泉之主的那座旧城,差不多里面的鬼神妖鬼都死绝了,没剩多少有生战力,控制住了之后别忘记舔包。” “什么是舔包?” “搜刮。”白维翻了个白眼,非得说的这么直白:“所有搜刮到的财物道具物品全部充公,这就是之后平安京的建设资金。” 红夜了然:“那么俘虏也可以抓起来充当人力吧,这样,我也跟着去好了。” 白维道:“自便吧,这平安京如何建设还是看你们自己,我是不会来这儿带头打灰的。” 帝王化作一抹金光消失在原地。 他润了。 百鬼们从地面上站起来。 僧侣注意到一旁的青鳞蛇姬满脸绯红:“你发烧了?” 蛇姬捏着自己的蛇尾,发出火热的叹息:“我只是有些被感动到了……差点漏出来而已,没想到主公这么关心我们的将来,这是真的想带我们过上好日子呢。” “明国人是这样的。”一目连道:“喜欢种地,喜欢扶贫。” “你感动归感动,别突然发癫。”骨女拉开两步距离,嫌恶道:“一股蛇腥味。” “哼!”蛇姬瞪了一眼:“我才晋升鬼神不久,化形后还没控制好而已,哪有什么腥味!倒是你,拜见了主公那伟岸的黄金之躯,居然半点反应都没有,我怀疑你的忠诚心不够绝对!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你这花痴蛇……”骨女正要骂回去。 “哎——”吉原大夫幽幽一叹,她右手抚摸着面颊道:“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呢。” “什么怎么办?”一目连问。 红夜气质妖娆,流露出几丝思索和烦恼:“我还打算给主公在黄泉内调教出一整个后宫呢,没想成他居然不想当皇帝……那我这一身功夫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一目连愕然:“你还想过这档子事?可是他已经有了那么多……”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懂什么?”红夜翻了个白眼:“家里娇妻美妾再多,男人也还是会向往吉原不夜天呐,这种偷偷摸摸又光明正大的快乐,你不懂的。” 良家妇女跟职业的比起来,那的确是差的很远。 …… 亚空间消散之后。 江户内的秩序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过千万人从亚空间中得以释放,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沦为妖鬼的食粮再也无法归来。 这种消失现象必然会引发相当程度的恐慌,为此幕府需要投入更加庞大的精力和心力去管理。 但这些都是官方的事,对于某些人而言,最危难的部分已经过去。 柳生霜月和北辰归蝶醒来的地点是在回去的半路上。 亚空间内的所有伤势没有带回到现实,她们都很庆幸不用去医院躺上十天半月。 紧接着柳生霜月开始紧张了。因为她害怕把那把刀弄丢了,好在并没有,霜月刀就在她的手里。 这是一把锻造自黄泉的刀,自然具有实体,灵魂绑定后唯一不掉落。 城市的交通系统勉强维持着秩序,街道上满是人群,不少人抓着路人问询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亲人朋友。 “真是一场灾难。”北辰归蝶轻声说。 “要说起灾难。”柳生霜月微微停顿:“我们杀了榊原胜,这算是叛国吗?” “或许吧……”北辰归蝶笑道:“搞不好接下来我们都得流亡海外了。” 柳生霜月说:“我没什么可后悔的,去明国对我也一样……想来剑圣修为,在明国开个道馆应该不难; 但是你们北辰家多少代资产都在瀛洲,短时间内不可能全部撤走; 况且我们刺杀了榊原胜的事,想来也是瞒不住的,那么多的护卫总有一两人还活着,有点后悔没补刀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北辰归蝶语气轻松脚步轻盈,她归心似箭:“总之,先回家再说。” 柳生霜月点了点头,她也开始想念家里人了。如果樱井思就在这里,她都乐意抱起来亲她的小脸蛋一口,在一场生死之争后,她忽然间开明许多,对许多荣辱都已看淡。 北辰家宅邸。 北辰归蝶远远便望见一辆辆车停在正门口的前方。 从车牌就能看得出,这些车辆全部来自于皇室。 “来的可真快。” “或许是我们太慢了。” 两人步行,所以半路上耽搁了许多时间。 正门前方,北辰玄马握着家传宝刀,怒目扬眉:“滚!统统给我滚开!既没有通缉令,又没有搜查令,还想进我北辰家搜查,说我北辰家人行刺英灵,此事根本是空口无凭!” “话也不需要说的这么难听。”皇室守护里的意见领袖面不改色:“北辰家主,我们抓的刺客只是北辰凉罢了……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叛逃出了北辰家吧? 我相信这件事和你北辰家是无关的,只要您点个头,我们拿了北辰凉也好回去交差。” 听上去语气意外的并不强硬。 北辰归蝶皱眉,她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拔刀,现在却觉察到这种商讨语气下的根本逻辑变化。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如果是英灵被刺,他们肯定会高举大旗来扫平一切阻碍,北辰家根本挡不住;但英灵不是被刺,而是被害了!榊原胜死了!” “死了的英灵就没有任何价值,皇室已经没有继续争下去的筹码了。”柳生霜月也明白了其中逻辑:“他们过来要北辰凉,大概是要一块遮羞布……这不是全面冲突,反而是对幕府示弱了。” “他们以为这是一场交易,北辰凉是北辰一刀流的叛徒,所以生死无关紧要。” 北辰归蝶冷冷道:“但可惜父亲是不会答应的,这块遮羞布他们也休想拿回去。” 第八百七十三章 定余波 皇室的守护们前来拿人很明显是来讨要一个结果。 榊原胜死了,总有人要出来顶缸,而抓到刺客就是一道双方平和过度的遮羞布。 他们如果强闯进去,大概率会引起皇室和幕府的正面冲突。 之前皇室有想法是因为有英灵在,现在榊原胜已经死了,他的死亡固然可以拿来做些文章。 但死去的英灵不能提供任何威慑力。如今幕府的优势是压倒性的,继续争下去显得过于不智,这时候该做的就是赶紧止损,抓到北辰凉留几分皇室颜面,然后推出保守派的天照命到台前讲和。 政治嘛,低头认输,不寒碜。 皇室做了这么多年龟孙,不介意再多来个几百年。 吉祥物就吉祥物呗,逢年过节的时候喊两声恭喜发财生日兴隆家家旺旺就完事了。 你看,多么清晰的自我认知和自我定位。 如今不过是想要一块遮羞布罢了,一条人命,一个刺客,一只疯狗,有什么舍不得的? 皇室守护堆着笑容,但眼神里满是催促。 交出来吧! 快把她交出来吧。 把人交出来大家都好交差!你好我也好! 北辰玄马也是一家之主,对于这种政治把戏非常了解,他知道背后的家老大概率都不会支持自己,北辰凉被逐出北辰家也是事实。 但了解到全部来龙去脉后,他又怎么能看着北辰凉被抓走,这个中年男人最后仍然只能握住了刀挡在了正门口。 “你们一个个的都休想!”北辰玄马朗声呵斥着。 如果这件事演变成流血事件,想来对方也会有所忌惮,忍气吞声不可取,我必须…… 他正要直起腰来,忽然屁股传来一股推力,强烈的推背感让他从门槛上绊倒,紧接着脑门撞在了皇室守护的鼻梁上,鲜血飞溅的同时,两人滚落在地上摔的七仰八叉。 一只脚从门后伸出来,北辰凉提着剑走出门:“叽叽歪歪的烦死了,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好了,我可没有做缩头乌龟的习惯!” 其他皇室守护顿时如临大敌,锵然拔刀。 北辰凉弯下腰踩踏在台阶上,瞥了眼众多皇室守护,笑了笑:“看来榊原胜那杀千刀的已经死了。不然你们哪有这么好说话,哎,死得好啊。” “休得猖狂!”皇室守护大吼一声:“给我拿下这个刺客!” “就凭你们这群土鸡瓦狗!”北辰凉踢翻手边木桶,流水中沁出一抹寒光,霎时间刀气纵横,她直接迎着众人而上,一对二十丝毫不怂。 街道上顿时满是刀光剑影。 北辰归蝶脸色变化,先是费解,然后是苦涩:“她果然还是那性子,遇到什么事都想自己一个人背着,宁要死了也不情愿承北辰家的情。” 柳生霜月说:“她也是知道如今的北辰家有心无力吧。即便你们父女愿意护着她也得承受巨大压力。” “那是她小觑了我们的决心。”北辰归蝶冷声道:“真正杀了榊原胜的是我。” “是我。” “不,是我。”北辰归蝶说:“你不用参与进来,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柳生霜月不理会她的好意,默默推动刀镡:“真是被你给看扁了。” 她们加入了战局后,现场已经一片混乱。 北辰凉见到北辰归蝶后,不喜反怒。 她陡然挥剑劈开一条通路,同时举刀刺向北辰归蝶,双方拼刀中火花迸射飞溅,照亮她们的眼瞳。 “你来干什么!”北辰凉冷冷道。 “我更想问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北辰归蝶立定脚步,两把刀在不断的摩擦着,气岚爆散。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和庇佑。” “所以你就想着去送死么?” “你怎么和你亲妈一样!总是如此惹人生厌!你也想跟她一起去陪葬么!” 北辰凉怒声道:“还是你想着让你们一家三口都一起去死更好?!” 北辰归蝶深吸一口气,默默调集水神气,流水附着在刀刃上,她抗住重压,挺直腰板:“因为我是亲生的,因为我想帮母亲完成她没有完成的遗愿!” 挥袖,振刀。 一连三闪,北辰凉重创尚未愈合,她在亚空间里半死不活。如今也灵魂虚弱,装出来的强横态度实则外强中干,对碰之下的兵器直接脱手,来不及防御刀刃便嵌入了她的腹部。 重击让北辰凉失去平衡,后背撞在墙上,几乎要失去意识。 北辰归蝶道:“我用的是刀背。” 北辰凉抬起眼睛,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你没有选择,把我交出去是最好的结果。反正我也已经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动力了,都已经是这样糟糕透顶的人生,至少让我选择一个满意的结束吧。” “胡说什么呢?”北辰归蝶认真的反驳:“过了这么久才重获自由,你的人生并不是迎来结束。而是终于走过了坎坷崎岖,刚刚迎来新的开始。” “难得的苦尽甘来,不必着急去死。反正也不会有更糟糕的事了,为什么不尝试好好活下去试试?”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北辰凉的心防被击穿了。 她张了张口,低下头,掩饰着表情和情绪波动:“你不恨我么?” “过去恨是因为我丝毫不知情,现在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北辰归蝶冲着她一笑:“我现在只想给你一个拥抱。可惜我手里还握着刀,暂时不能放下,否则就无法保护你了。” 她背过身,调转刃口朝向逼近的皇室守护,声音清冷。 “不怕死的尽管往前一步!” “这把刀上染过英灵的血,榊原胜都死在这刀下。” “你们想试一试我的刀是否锋利吗?” 皇室守护们不敢前进,即便是尝试开口振奋士气的人也一样感到棘手。 柳生霜月小声埋怨:“抢我台词。” 情况暂时震慑住了,但也只是暂时,事态的发酵是拦不住的,很快就会扩散出去。 “有军队来了!”有谁嚷嚷着大喊道。 军队是幕府控制的,如今江户一片混乱,抽调军队前来安抚民众也是常见做法。 皇室守护自身也有军管头衔在身。当即扭转回身,大声呼喝寻求帮助。 他不论如何也得拿下北辰凉,不单单是皇室脸面,而且也有幕府默认此次退让。 她胆敢行刺英灵,甚至还成功了!这太过于危险,不能允许她活下去! 皇室鹰犬已经靠近军队,然后看到履带车停下,有人从车辆中走下,是穿着一袭军装的老人。 黑崎鹰三郎手里的拐杖换成了军刀,他拿出了为幕府戎马半生的军姿。 “又是英灵。”柳生霜月下意识擦亮剑意。虽说对方年老体衰,但也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 北辰归蝶站在北辰凉前方,亦是不敢有所异动,很显然黑崎鹰三郎就是冲着她们来的。如果幕府也要北辰凉以死了结诸多因果,那么她们还能反抗么? 紧张,忐忑,不安…… 黑崎往前走来,道路上的人群自动分出两排,老人家不怒自威,手持军刀。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次。 “发生了什么事。”黑崎鹰三郎开口问询。 北辰归蝶张了张口,不知如何说起。 皇室守护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开始舌绽莲花的一通嘴炮输出,加上声情并茂的表演,演到深处还要擦一擦眼泪表示对榊原胜惨死的哀恸。 黑崎鹰三郎听了半分钟时间,瞥了一眼前方正在添油加醋说什么「反抗」「拒捕」「拒不配合」之类话语的皇室走狗,然后抬起手……啪! 他已经是老朽之躯,半截身子盖上了黄土。但这一巴掌就将这只能说会道的鹰犬抽出了一条街的距离,他旋转着飞向街道口,身体插入广告牌里,当即半死不活。 “一派胡言!”黑崎鹰三郎重重砸落军刀,英灵之理亮起光泽,沉重的压力随着声浪徐徐传开: “榊原胜勾连我瀛洲大敌,主动引狼入室,乃是国贼!老朽遵将军大人的命令前来清缴叛贼! 北辰家忠肝义胆,提前诛杀国贼,是为大功劳!怎能说是叛国,忠奸不分的鹰犬,给我拖下去关押起来好好审问!” 皇室守卫们懵了。 北辰家的众人也懵了。 有人从狂喜变得如丧考妣; 仿佛有奇才喊了一声两级反转,现场的变脸艺术是如此的精彩纷呈。 第八百七十四章 接你回家 现场短暂寂静了片刻,戏剧化的反转来的如此之快。 谁能想到,堂堂次位英灵榊原胜竟然被打为国贼。 这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需要严格的论证和商讨以及审判。 但它就这么轻易的被说了出来。 因为幕府将军德川家秀开口,所以它就是事实……为何德川一族宁可隐瞒全世界也要强推出德川家秀登上幕府将军宝座? 因为权力权力,最强的权和最强的力结合,将远远凌驾一切之上。 直至士兵们押送着哭爹喊娘的皇室守护们离开,北辰归蝶才回过神来。 她当然心情复杂。 诛杀榊原胜都是一己私欲,是为了给母亲报仇雪恨,没有半点家国大义的成分在里面。 只是她们没曾想榊原胜居然提前卖了国。 啊这…… “还不把刀收起来吗?”军装老人笑呵呵的问,他已经走到了近处。 北辰归蝶尴尬了一秒,立刻收刀,对方不可能是骗她的,当面强宣称。 “见过黑崎大人。” “不必多礼,你们做的极好,能以凡人之躯诛杀英灵国贼,能耐了得,我本想着看看是哪几位了不起的儿女,不曾想是三位巾帼,甚好甚好,我幕府武家女儿不输神宫的三百剑巫啊。”黑崎鹰三郎表现的极为高兴。 老人和颜悦色:“这次大功,等事态平息后,会由将军大人亲自为你等三人嘉奖。” 柳生霜月问:“发生这么大事,御前大比还能继续吗?” “此事大抵会中断,不过也无妨。”黑崎鹰三郎摸着胡须:“你们立下这样的天大功劳,想要一道流派匾额,将军大人又岂会不允?” 寒暄几句,黑崎还有事要办,领着军队入城。 留下北辰一家人,有人如梦似幻,有人鸡犬升天。 刺杀英灵何等大逆的犯天之举。 诛杀英灵更是史书上都从未有过记载的。 纵然是荆轲这等刺客,也没能成功的刺秦,刺客的能耐本就是默认上不了台面的。 本以为北辰家将要没落,没曾想时来运转,诛杀英灵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有大功! 多少北辰家族老和族人都感觉如同坐了过山车,一瞬间从地狱来到天堂,像是落入了沙漠里,又撞见了尘封多少年的黄金宝库,真是个塞翁失马。 不少家老当即就对北辰玄马吹捧起来:“不愧是家主,想来早已知晓,就等着这一出呢!” 他们不是不想去拍马屁,但没人敢靠近北辰凉这个煞气十足的女人。 “靠……”北辰凉翻了个白眼:“榊原胜这狗逼东西,居然真的做了国贼。” “否极泰来。”北辰归蝶笑道:“这下你可算是历史留名,名垂青史了。” “你也一样。”北辰凉被扶起。 “今天可以开一场宴会了。”北辰归蝶欣然道:“也欢迎你回家。” 北辰凉:“……” “到了这份上,你还想着离开?”北辰归蝶问。 “我需要点时间想想。”北辰凉很混乱,发生了很多事,突然间就荣光加身万众瞩目,她自然不习惯。 “你可以慢慢想一想,留在家里养伤。”北辰归蝶弯腰扶起北辰凉的时候,轻声附耳说了什么。 北辰凉身体僵硬了几秒,之后红着脸不再说话。 “你与她说了什么?”柳生霜月好奇的问了句。 “母亲的遗言。”北辰归蝶伸了个懒腰:“母亲与我说——要父亲娶她续弦。” “啊?”柳生霜月费解:“你们家庭关系也太扭曲了吧。” “两姐妹喜欢上同一人,其实不罕见吧?”北辰归蝶对柳生霜月抛去一个打趣的眼神。 柳生霜月不爽的咋舌,可恶的云家姐妹。 北辰归蝶回头看向北辰宅邸,眸子温柔:“要热闹起来了,我在想以后是不是可以添几个弟弟妹妹,也不必非得我来继承北辰家。” 柳生霜月察觉:“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你是不是伪造了你母亲的遗言?” “谁知道呢——”北辰归蝶狡黠的说:“反正母亲在天之灵有知,想来也是不会责怪我的,她最亲的两个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守着活寡吧? 而且北辰家嫡系的确不够人丁兴旺……真的让北辰凉独立出去,往后是不是还多出一条支脉来?又是一个麻烦,还不如便宜了父亲,努力多生几个,我也可以安心出嫁了。” “想做我嫂子?门都没有!” 柳生霜月立刻变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但她也已经身心疲惫了,没想着再跟北辰归蝶争吵。 “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柳生霜月道别:“事情已经结束,还好我们都能完完整整的回去,算是万幸了。” 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总之我要回家休息睡觉,还要吃兄长亲手做的饭菜,就不打扰你一家团聚。” 朝夕相处的时光里,她早已被养成了爱撒娇的性子,能忍耐这么久已是极限。 北辰归蝶笑着点头,然后微微睁大漂亮的眼睛,流露出少许思念和压制不住的欢喜。 她呆呆的望着柳生霜月的背后。 妹妹也飞快的察觉到了北辰归蝶的神色变化,能让她流露出这般神色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柳生霜月立刻回头转身,果然见到青年就站在十步距离外,轻轻的挥了挥手。 有微风拂面,鬓角黑发摇曳。 她不受控制的迈开步子冲向那道身影,半空便起跳,扑进去怀抱之中。 青年接住了她,在原地转了三圈。 当她想要撒娇的时候,兄长总会满足她的全部小任性。 柳生霜月将脑袋埋在兄长的脖子和衣领里,贪婪而用力的呼吸着。 “哥怎么来了。”她轻声说。 “我来接你回家啊。”白维理所当然的回答。 柳生霜月的鼻子微微酸涩,眼眶隐隐发红,这段时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终于迎来了结束,她想着可以回家了,然后刚刚转过身便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兄长,内心会是何等的开心,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背我回去,我不想走路了。”她撒娇道:“好不好嘛?” 白维自当不会拒绝,背起柳生霜月,他离开前看向北辰归蝶,微笑道:“有空的话,改天再来做客吧。” 北辰归蝶轻轻挥手,眼里有一阵阵羡慕,但也仅仅是羡慕。 即便让她和柳生霜月交换一次,她也是不情愿做交换的。 回过身,走入宅邸,她看到了满脸焦急和慌张着的女佣。于是微笑着朝着她走去,轻轻的拥抱如同养母的阿藤:“阿藤,我回来了。” …… 德川家宅邸,我妻初赖扑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来回翻滚。 “搞定了……但只是暂时搞定了,还有好多麻烦要解决。”她不乐意的四肢胡乱挥舞:“啊啊啊,好烦啊,真的好烦啊!黄泉之主也好,榊原胜也好,食不食油饼啊!” 天照命莞尔道:“注意形象哦。” “这是我的卧室,要什么形象不形象的……”我妻初赖哼了声:“皇室也是一群老六!” “俚语用的很流畅嘛。”香宫薰子促狭道:“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对方醒来后,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 “我……”我妻初赖泄了气:“他很忙的,我也知道,现在肯定也在埋怨我隐瞒的事实,不高兴也是正常的,我懂,我都懂……” 她说着便抱着膝盖歪倒在床铺上,自怨自艾的丧气碎碎念:“德川之女的身份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上位英灵,这肯定不能在一起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上位英灵是不可能过上相夫教子的普通生活的,呜呜呜,反正我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就让我孤独终老吧……” 香宫薰子摸了摸好朋友的头发:“也不一定吧,你看他不是没回复你吗?” “不回复不就是拒绝?” “但也可能是默认?” “唔……”我妻初赖愤愤的挥舞拳头:“都怪那群混账东西,本小姐一生一次的初恋表白就被打断了!真恨不得杀他们一千次,一千次口牙!” …… 神宫会客室。 一张桌,一壶茶,两个杯子,两名女巫,三次抬头,三顾无言,沉默是金。 第八百七十五章 女巫们的战争 江户内一片混乱,神宫内的剑巫也被派遣出去维持秩序。 现场人员捉襟见肘,她们还得继续加班,原本热闹的神宫也变得人影稀疏。 会客室内,两位来自欧罗巴的女巫面无表情的对坐着,默默品茶,浅尝轻斟。 艾莉薇凝视着坐前的女巫,灰猫夏绿蒂,上一次见面已经要追溯到五百年前了,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这张脸的模样。 如今重新一看仍然能察觉到细微变化,其五官没有太多变化。但相较于当年首席密探的神秘寡言,此时的灰猫夏绿蒂更多出几分飘渺无形的感觉。 她是复生者,也是经过敕封的鬼仙。 如今的夏绿蒂已经很难通过常规意义上的体系将她区分开,她能存活下来本就是一种神秘。 她还真是好看。 艾莉薇心说。 拼容貌,大明星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自信,可见了如今的夏绿蒂,她的自信顿时大打折扣,总觉得对方的气质和容貌更胜自己一筹,或许是因为她也作为觉醒者和畸变者,更加接近于原型的混沌魔女,也或许是因为成为神秘的鬼仙后,她的吸引力变得更强。 持有神秘者会对其他人产生持续的强烈的吸引力,也会诱发一系列的感性冲动,这是无可避免的结果,它的作用比荷尔蒙和信息素都更加强烈,能直接作用于灵魂上。 “时隔五百年,感觉怎么样?” 首先打破沉默的一方是艾莉薇。 “就像是,睡了一觉,而梦里的事我都记得。”夏绿蒂放下茶杯:“倒也不用把我当做老古董来看待。毕竟不久之前,我也是作为黄泉鬼神来观察着这个世界的。” 艾莉薇问:“我该怎么看待你,还有你如今的身份?是黑色蔷薇的首席,神宫的创始者初代葬仪,黄泉的鬼神,传说中的大盗,还是来自于轮回的复归者?” “这些都是我的身份。”夏绿蒂很随意的说:“如今也都不重要了,相较于过去的那些身份,我现在的身份仅仅只是一名专属女巫。” 她说的直白,似乎没什么可避讳的。 “你不打算回去黑色蔷薇?”艾莉薇追问道。 “我没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夏绿蒂说:“那是一个五百年前就该融入历史尘埃里的组织,能保存到如今,实话说我也很意外。” “也是……五百年前你就主动舍弃了那个身份,事到如今又怎么会想要回去?”艾莉薇讽刺道。 夏绿蒂从对方言语中听出了浓郁的怨气和责备,稍稍停顿思索,然后解释道: “陛下当年的决定是让黑色蔷薇主动解散,而且当时的黑色蔷薇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它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肢解帝国,随着帝国崩塌,被创造的工具当然也该退出历史舞台。” “你倒是听他的话,可惜他并不是那么珍视你。”艾莉薇淡淡道:“否则就不会死的那般干脆。” 夏绿蒂慵懒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从来不会去后悔过去,反思是一项美德。但自怨自艾不是,比起去指摘过去的失败,还不如想一想未来如何。” 艾莉薇喃喃道:“未来?” 未来啊……未来会如何呢? 艾莉薇想不出来,本意是来瀛洲找寻陛下的下落,紧随而来的一系列变故让她始料未及。 从结果而言,找到了陛下也见到了艾莉薇,都算是好事,她却没办法从心底里高兴起来,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做了太多蠢事傻事需要承担后果; 另一方面是因为夏绿蒂带来的压迫感太强。 “我对你一直都有一种熟悉感。”夏绿蒂凝视着艾莉薇:“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艾莉薇没有回答。 她拿起一块和菓子,轻轻咬了一口。 同样是跨越了五百年时光,夏绿蒂使用了极其复杂的手段,从轮回中归来,从死亡中复生,接连跨过许多难点,最终完成了鬼仙之躯,这一路坎坷可见「长生」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艾莉薇能从五百年前活到现在,自然也需要付出不费代价,她如今的身份是崭新的,艾莉薇的名字是自己取的新名字,身体也是新制作的身体,原本的躯壳早已无法使用…… 总之,为了能以全新身份熬到五百年后的现今,支付的代价不可谓不高昂。 但这些代价和如今获得的相比,或许不值得一提。 身份名字躯壳都可以换成新的,重要的是她坐在这里,一如五百年前。 艾莉薇慢慢的吃完和菓子,切入正题:“你对陛下怎么看?” 夏绿蒂却是柔柔一笑:“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来问你吗?自从我们坐下之后,你的敌意就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一样凌冽,里面夹杂着羡慕嫉妒恨的味道。” “他得回去欧罗巴。”艾莉薇没做解释,而是强调:“陛下不应该继续留在瀛洲。” “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他喜不喜欢,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只有陛下说了才算数。” 夏绿蒂淡淡道:“这也不是五百年前,既没有了帝国又没有了革命军,他是自由的。” “瀛洲很好,明国很好,但欧罗巴更好。”艾莉薇认真道:“他应该回去欧罗巴,黑色蔷薇还在等着他出现,而且同盟国中也并非铁板一块。” 夏绿蒂想了想:“你是想让我劝说他?” “是。” “你大可以自己去。” “我会去的。”艾莉薇强调:“如果你一起,成功率会更高。” “你为什么这么焦急?” “因为神宫也知道他的身份了。”艾莉薇并不担心隔墙有耳,直言不讳:“她们难道不会主动挽留?” 夏绿蒂抿了口茶,随后抬起灰色的眸子:“你该知道,我是神宫的创建者,也已经脱离了黑色蔷薇,所以我没有帮助你的立场…… 我只打算跟随着他,不论去哪里。不论他想要做什么,我仅仅支持着他便足够了。至于神宫和黑色蔷薇争风吃醋的行为,我不想参与。” “你以为自己不参与就一定能保持着中立?”艾莉薇冷冷道:“保持着五百年前的思想,该说你是天真,还是脑袋没有运转过来?” 灰猫歪了歪脑袋,不解其意。 艾莉薇深吸一口气:“五百年前,陛下死了,女巫们心灰意冷。但如今他还活着,倾慕者无数,而陛下只有一个,这不是单单争夺信仰这么简单!” 灰猫的眉梢稍微动了动。 艾莉薇见到有效果,继续施压:“作为女巫和部下,你只需要跟随着他。但作为女子,你苦等五百年。难道打算等着他和别的谁走入婚姻殿堂么?” 夏绿蒂默然。 艾莉薇咬咬牙,果断的再加上一把火:“陛下已经不是帝王了,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和负担,他已经自由了,正因为自由。所以才有时间享受人生,他上一辈子所没能拥有的爱情、家庭、子嗣以及平安喜乐,这一次都应当会有,你错过了上一世,难道还要错过这一辈子?” 灰猫的心防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她苏醒时间不久,像是酒后微醺,尚未在恢复阶段,也并未确实考虑过这些事。 五百年的时间不是在布局就是在等候和思索,时不时也会因为缺失的记忆而辗转反侧,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工夫去思考成功后如何,白日梦可以给人打鸡血。但对于脚踏实地的夏绿蒂并不需要; 她知道目标,所以不论结果如何命运如何都能坦然迎下。 结果实在是太好了,她赢下了整个未来,却没思考过在未来需要做些什么。 她需要点时间去慢慢缓和与理解这种变化。所以没着急也没忙着去紧跟着那个人的背后。 艾莉薇的这些话完全是透露了她自己的心声。 她已经缺席了他上一世的幸福; 难道还要再错过这辈子? 黑色蔷薇的女巫们都认定唯有得到陛下才能死死抓住幸福。不论出发点是什么,不论情感饱和度是多少,她们最终的目标始终保持着高度一致。 这点想来神宫的剑巫也并不例外。如果有可能,九重花仪绝对不介意把剑巫集体打包花嫁出去。 虎视眈眈,威风堂堂啊! 如今的确还不到放松的时候,仔细思考一下,如今的对手数量的确太多了…… 明国、瀛洲、万妖国…… “说起来……”灰猫打趣道:“相较于欧罗巴,这边的对手真是质量又高,数量又多啊。” “瀛洲神宫也就罢了。”艾莉薇艰难维持着表情:“还有个上位英灵。” 还是老娘亲手撮合的! 真是离特娘的鸳鸯谱! 第八百七十六章 顺其自然 幕府,九重花仪和黑泽密花穿过威严的黑底金裱正门。 “有惊无险。”葬仪长舒一口气。 “万幸吧。”黑泽密花苦笑:“有些事的确不能传出去。” 德川千代的真实身份必须三缄其口。 虽然九重花仪了解到的并不算太多,但第一时间就感到幕府,之后被下了一道封口令。 如今瀛洲仍然需要上位英灵坐镇,德川家秀的存在必须不可动摇。 “现在回去神宫?”黑泽密花问。 “还有一些工作,处理完了再说。”九重花仪道:“神宫那边有神官长负责,出不了乱子。”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黑泽密花提醒道:“艾莉薇在那里,而初代葬仪大人也出身黑色蔷薇。” 九重花仪莞尔:“你之前明明是不支持我的?怎么现在变了想法?” “我没有改变想法,仅仅是提醒你而已。”黑泽密花随意道:“不论欧罗巴还是瀛洲,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区别,你们争夺神祗。而我从来没有独占圣眷的念头。 所以心态平和,你们打的天花乱坠昏招频出我也懒得管,只是希望早点出个结果罢了。” 九重花仪无奈:“你倒是实诚……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已经……” “想开了?” “不,我只是更加坚定的认为,神宫是不可能离得开陛下的。”九重花仪认真道。 “啊?”黑泽密花歪了歪脑袋:“你没治好,反而更严重了?” “依赖会上瘾,我得承认,甚至已经有点沉迷了。”葬仪举起手,抱着后脑勺伸了个懒腰:“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态上有多轻松吗?” “包括刚刚见到德川家的那些老家伙,我心底是一点都没在怕的,我只清楚。但凡我们谈不拢,或者他们试图给我找点麻烦,倒霉的绝对不会是我们。” “哪怕是德川家秀都不见得会站在他们这边。” “过去我哪有这份底气?不得诚惶诚恐的给他们低声下气的磕一个来换取神宫的喘息空间?” “现在我这份底气从何而来?是我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吗?当然不是,说到底是狐假虎威,但……这该死的安心感,谁抓住了还能主动松开?” 九重花仪望着天空:“背后有人,说话都硬气了几分,往后神宫不会再有人敢欺负。而我相信咱们家姑娘也都是温良贤淑不会出去欺负人,这样的好日子降临了,你会情愿回到过去?” 黑泽密花默默摇头,的确不情愿,更不甘愿。 怀念过去可以忆苦思甜,但真的回到过去,铁定得骂娘。 谁不怀念自己高中时期?那可是身体、智力的双重巅峰状态。但如果真的让人再读一次高中,谁会乐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黑泽医生追问:“艾莉薇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她不大可能继续自爆了。” “我在想。”九重花仪叹了口气,神色苦恼:“实际上我也没想好如何处理,大概她也是一样的,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清楚吧。但一切都已经明牌,也并不适合继续打哑谜下去。” 黑泽密花道:“彼此心照不宣也未必不好。” 九重花仪摇头:“等瀛洲的一切事务都安顿好了,他可能真的会离开瀛洲,所有麻烦都解决了,他委实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好吧,麻烦也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自然也没了。”黑泽密花唏嘘道:“榊原胜死的应该啊。” “如果他真的当着我的面辞别,我会担心自己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这算什么话?儿行千里母担忧?”黑泽密花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撒手没的柴犬。” 九重花仪忽然问:“欧罗巴,同盟国,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的地方。”黑泽密花点头:“在我看来,或许比瀛洲更好。如果在那里生活,一定会很有新鲜感。和东方不一样,欧罗巴不少异族呢……漂亮姑娘满大街都是。” “神宫里的漂亮姑娘也是满屋子都是啊。”九重花仪烦恼的抱怨着:“我找了好多相亲事务所,筛选出来的,她们没一个看得上,明明去年这时候还能成个一两对呢。” “只怕是因为对比吧。”黑泽密花摊了摊手:“神宫里的姑娘们大部分没机会和异性接触,不少都是一辈子和刀剑共舞生死相伴。对她们而言,人生是随时都可能结束的电影,不知道终点线在哪里。” “哪怕环境变了,她们也仍旧保持着之前的习惯,跟你一样,都下意识本能的寻求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伴侣,有了白维珠玉在前,其他人再如何优秀都显得不够看了。 除非中介所能够找到年少多金帅气还能打还愿意为自己女朋友拼命的浪漫贵公子来……毕竟白维最大弱点就是不够浪漫,这方面他真的很懒。” “未必是很懒,而是不情愿展露给你看吧。”九重花仪说:“他若是想,便可以浪漫到极致。” “或许吧,如果他浪漫的起来,想必很难有谁能抵挡住,就以他为模板去设定好了。” 黑泽密花打趣道:“所以去哪里找这样的伴侣?哪个中介所可以介绍?” 九重花仪翻了个白眼:“这种角色只有少女漫画里才有吧?年少多金禁欲系的浪漫贵公子……哦,还得特别能打,难怪最近剑巫们都常常聊起少女漫画。” “认为现实里已经不存在了,只能寻求精神上的慰藉。”黑泽密花无可奈何道:“一旦沉迷二次元,意味着对现实失去信心,基本没救了。” “你还忘记一点,姑娘们还不清楚他另一个身份呢。”九重花仪强调。 “我的建议是千万别说出去。”黑泽密花撇了撇嘴:“陛下的真实身份得严格保密。若是让她们知道,真的得集体发癫,神宫寺咲晚上随时可能会被套上麻袋暴打一顿。不管她是不是英灵都得承受姐妹们的妒火中烧。” 医生以手扶额:“如果我年轻个二十岁,大概也会羡慕嫉妒到因式分解吧。” 九重花仪问道:“瞒得住吗?” “大概吧,只要他不主动说。”黑泽医生打了个响指:“神宫寺肯定不会大嘴巴说出去。否则除了换来姐妹破颜拳之外得不到任何好处。” 葬仪深呼吸:“既然如此,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只是等待而已,等待他什么时候主动跟我们提及,在此之前不能表现的太着急,而一旦陛下选择了摊牌也就意味着……” “他要离开瀛洲。”黑泽密花接道:“你真的能接受?” “手里已经没有牌可打了。”九重花仪遗憾之余有几丝苦笑:“我本以为我妻初赖会是一手奇招呢。可以让艾莉薇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想到……” 上位英灵,幕府将军,身份一瞬变化。 白维不大可能会答应我妻初赖的表白。因为这道身份,很多事都变了性质。 艾莉薇想必为此而甚是苦恼吧,亲手给自己创造了一位无法处理的棘手情敌。 但更加苦恼的是神宫的剑巫们,这恰恰会成为白维决定要离开瀛洲的契机,有德川千代在这里,瀛洲之事他便可放心,没有比幕府将军更可靠的庇护伞。 双手拍了拍面颊,九重花仪将繁杂的心思扔掉,心神重新投入工作里。 既然无能为力,那便顺其自然吧。 …… “明天正午九点半,请前往幕府天守阁,将军大人专门为诸位功臣腾出时间,许以嘉奖。” “请务必不要迟到。” 一袭公卿服装的人熙熙攘攘,在柳生宅邸的门口传来消息,送来拜帖。 传信的退下了,恭恭敬敬的,一点也不趾高气扬。 柳生霜月捧着手里的拜帖,心绪难免波澜起伏。 自己立下大功,柳生一家几欲飞黄腾达。可这一家子人也只剩下她是柳生一族。 白维早已是大明武圣,功成名就,万万人之上,对妹妹许以赞许目光却也只有鼓励和欣慰。 她忽然觉得有些泄气,自己做到这种程度,总觉得仍然追不上兄长。 但这总归是一件喜事,柳生霜月还是拉着兄长一起开始准备明天去幕府的见面仪。 她需要好好打扮一下,这件事还是交给兄长来办比较放心。 安顿好了欢喜的柳生霜月后,白维独自斟茶独自饮。 心中情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从记忆复苏算计,已经接近一年时间了。 一切都在变好,自己终归还是做到了些什么事。 虽不及上一辈子的恢弘壮阔,但谨小慎微力所能及,总归是没有被逼着去做那诛心的二选一。 瀛洲中风云变化又趋于稳定,大势已经过去。 霜月已经是剑圣修为,偌大瀛洲没有几个人能伤害的了她,明日得了幕府册封,也会成为新的江湖权贵,重开无想新阴流,这是她父母遗愿,也是她曾几何时的毕生追求。 往后的柳生宅会变得热闹起来吧,她会开宗立派,会收下弟子,会名扬江户甚至瀛洲,会有新的人生图景。 而自己也终于到了这个时候。 白维饮下一口凉茶,望着或将落下的一场春雨:“该回去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妹妹在被册封.JPG “我现在看上去怎么样?发型有没有乱掉?我的衣服有没有褶皱?” “别紧张,你看上去很好。” “一天时间太匆忙了,我应该定制一套新衣服的,来不及,只能穿上这件了。” “两个小丫头,又不是去见阎罗王,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 “凉姨不也紧张的声音发颤呢?” “我这是嗓子不舒服!” 幕府的等候室内,一行数人。 北辰家三人,北辰玄马,北辰凉,北辰归蝶; 柳生家柳生霜月,还有白维。 白维和北辰玄马没有被召见,只是随同一起,他们就站在一旁聊着天,说说最近的见闻近况。 柳生霜月忽然凑近过来,还是缠着白维要问他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掉。 “哥,借你的眼睛照照镜子。” “什么爱门……”白维揉了揉她的脸蛋:“好了,不用太紧张,德川家秀没那么可怕。” “说的好像你认识将军大人一样。”北辰归蝶嘀咕了句。 “我是明国人,对幕府将军没多少尊重是很正常的吧?”白维打出万能的国籍牌。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几位尊贵的客人,时间到了,准备好了吗?”幕府里的侍者问道。 三位女子同时起身,分别看向在场两位男士,随后调整好情绪。 她们走出了休息室,随着侍者走向天守阁最上层。 越往上走,距离地面越远,距离天越近,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 空气里的气氛并没有那么沉重的压力,压力来自于自身的认知,行走在一个国家的中枢权力机关里,即将见到一个国家的绝对权力者,这种精神压力让她们都不敢抬头更不敢用力呼吸。 登上天守阁,全部用的是步行,这里很高,拔地有五百米,自然也有电梯,不走电梯也是为了某种仪式感,更是为了让她们适应氛围,缓解压力。 侍者送到距离顶层的十八层台阶下,停下步子:“将军大人就在里面那层,我便不送三位上去了。若是紧张的很,在这里缓口气也无妨。” 三位巾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停下步子,开始缓和内心的紧张感,走了这么久,手脚还是有些发凉。 各自吐纳真气冥想,侍者也不催促。几分钟后,她们缓和了情绪,主动登上天守阁最顶层。 日式移门有如自动感应,第一扇打开,第二扇打开,第三扇打开,一脸开启了足足九扇移门。 每一扇门上的花纹都不一样,而天守阁最高层最深处,幕府将军德川家秀端坐于屏风前,屏风上绘制着赤色的魔鬼、猛虎以及挥舞兵器的天神,浮世绘风格,栩栩若生。 “进来吧。” 移门一扇扇的闭合。 接下来的交谈是什么,其实也不甚重要。 …… 等候的休息室内,白维和北辰玄马聊起许多事。 青年打趣道:“或许你不久后就要再婚了吧。” 北辰玄马愣住,然后老脸一红:“你怎么知道的?” “哦?你居然不否认?” “哎,家门不幸啊。”北辰玄马拍着大腿:“都是我那乖女儿,庆功宴那晚上把我灌醉了。然后等我醒来就发现凉躺在我边上,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都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也不能怪北辰归蝶。”白维哈哈大笑:“这是我给她出的馊主意。” “你……”北辰玄马瞪眼。 “你也四五十岁了,续弦很正常。”白维拍了拍中年老男人的肩膀:“北辰凉的事我也了解了,有情有义,是个好姑娘,而且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还不是惦记你这初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北辰玄马摇了摇头,心情复杂:“不是不满意,而是觉得……我配不上吧。” 他内心惦记着亡妻,或许接受北辰凉。是因为北辰凉和北辰华很像,也是因为他们都背负同样的心伤。 “矫情。”白维骂了句。 “滥情。”北辰玄马也回骂了句。 两男人面面相觑,然后相视一笑,指着对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若是举办婚礼,我怕是未必能赶得上。”白维说:“那时候我应该不在瀛洲了。” “你打算回明国?”北辰玄马疑虑:“在这个时候?” 白维摇了摇头:“我有些私事得去处理一下,短时间内未必能回得了瀛洲。若是赶不上你的婚礼,还望不要见怪,份子钱倒是一定会随的,让霜月替我加一份。” 北辰玄马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白维独自待在休息室内,很快听到了敲门声,一名侍女跪坐在门外。 “白公子,公主殿下有请。” 他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特意来了天守阁一趟,也是为了见一见德川千代,她这段时间杳无音信,接近一周时间没有再露面,也导致了电影的拍摄进程被迫中断。 跟着侍女一路前行,不多时来到天守阁中的一处庭院,庭院中有一棵樱花树,这颗樱花树很古老,垂下的树枝上盛开着樱花,庭院中的鹅卵石走廊洒落着樱花花瓣,俏丽的人影坐在树枝上挂着的秋千上,轻轻的荡着,动作轻盈的掀起微风,樱花飘零,风景绝美,佳人天成,几可如画。 她侧身对着走廊当着秋千,似乎有些走神。 “殿下,客人带到了。”侍女的提醒声让她回过神。 我妻初赖下意识放下双腿,却忽略了惯性动能,一个趔趄,身体前倾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个脸刹。 侍女惊讶又慌张的捂着嘴。 庭院中吹起一阵风,青年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我妻初赖的边上,很克制很礼貌的扶着她的肩膀和纤细腰肢,樱花飘零中,两人的视线迎上了。 咚咚……心脏不争气的开始加速跳动,我妻初赖的脸色变得通红,仿佛要喘不过气。 “别盯着我看,好么?”她不好意思的举起袖子遮着表情,侧过发烫的脸颊。 白维:“……” 这就是幕府将军,这就是上位英灵的本体?世间竟有此等软萌的上位英灵? “失礼。”白维将她放回了秋千上,想了想开场白,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有些老套的废话:“吃了吗?” “没有。”我妻初赖诚实的回答:“起床迟了,就没吃早餐。” “很忙?” “没有很忙,只是很懒散,家里不允许我出去,暂时没拿到许可。” “……”白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上位英灵也会被家里人关禁闭? “德川家秀是德川家秀,我是我啊。”我妻初赖抓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因为我的理很特殊,所以……我保留的只有使徒级的实力,还是最弱小的使徒。” “可你明明是本体?” “分布不均匀也方便他工作嘛。”我妻初赖小声说。 白维弄明白了,我妻初赖把力量单独切分出来,赋予行动逻辑,加上神秘仪式包装,形成了德川家秀。 看似对她本身是巨大的削弱,实则种英灵之理的实用性极高,自身隐藏,召唤出的分身便具有上位英灵级的实力,且具有对应的逻辑思辨和单独行动力; 而且德川家秀哪怕落败也损伤不到她的本体,等待时间恢复即可。 “知道你真身的人比较多,这也是一种必要的保护手段。”白维说:“你家里人的想法不是不能理解。” “所以需要一点时间,从家秀那儿抽调一部分力量回到自身,起码足以自保。” 我妻初赖双手合掌道:“这段时间就忙着做这件事了,抱歉,我也很想早点见到你,只是家里人不答应。” “我还好,着急的主要是艾莉薇,生怕电影拍不完了。” “那不会的,一定能拍完!” “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白维心说这要是拍不完电影,黑色蔷薇这次得血亏一波,还得去变卖黄金宝库里的资产来填补空缺。 “那个……”我妻初赖戳着手指,像只怯生生的小鹿般抬起眼睛:“关于之前的事,能给我一个答复吗?” “之前的答复?”白维故意卖了个蠢。 “就是,就是……”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变得微不可闻,随时都淹没在风里,她紧张的抓着手指,像只小猫,揣摩着他的表情,这时候即便身负移山填海的力量也丝毫不管用,压制不住她言语里的羞涩和紧张,她是第一次对同一人表白第二次,却不知道会不会拒绝,而她依旧想要知道答案。 “关于……你可不可以成我的终生伴侣……的答复……” 第八百七十八章 哥哥在被偷家 天守阁上,册封正在进行。 瀛洲是世袭封建制,天皇并不具有实际罢官的权利,连幕府将军这位置都是世袭而成,其他的职位倒也差不多,权贵阶级是代代相传,最近百年效仿大明进行改制后,贵族不再具有实际封地,权利遭遇削弱只剩下名头,地方领主或世家转化成了国会议员继续把持地方政权,也顺势让渡出了中层官僚的位置允许民众阶级攀升。 社会结构从单一转变的日益复杂。总体来说,分为皇族、华族、士族、平民四类。 不过,如今的幕府将军仍然具有一言而决的权利,能够册封新的贵族头衔出去。 虽然比不上几百年前,但如今的贵族头衔依旧是极好用的。 北辰家几百年不过是武士阶级。而武士阶级本身是介于贵族和平民之间的阶层,到了如今,刀狩令的推行更是直接把武士阶级削回到和平民并无太多差别的地步; 虽然贵族阶级也有所下滑,但瀛洲的固有思想放在这儿,武士阶级除了持有流派匾额的世家之外基本上名存实亡。 这种痛点持续了数百年,直至今日,经由幕府将军德川家秀亲口册封,北辰氏族正式成为贵族。 这不仅仅只是头衔,更是意味着被允许进入幕府朝堂,有资格参政,也允许北辰家继续扩张。 历代的德川幕府将军对地方大名世家的管控非常严格,不可能坐视某个家族独大,一个县内至少有三四个世家才能保持基本均衡。 当然,这些实际好处不会写在册封令中。 简单总结一下,北辰凉、北辰归蝶获封子爵,允许爵位传给后代,一门双子爵,含金量十足,常设幕府刀狩职位,直辖于将军; 柳生霜月有重大贡献且确认修为达到剑圣级别,额外提升一级封赏,获封伯爵,赐剑圣封号,常设幕府最高等客卿职位,允佩刀入幕府,得人斩之权,直辖于将军,除此之外,不听调不听宣。 人斩之权,即过去的武士阶级持有的权利。可以毫无理由的斩杀平民的权利,也就是俗称的杀人权。 幕府刀狩斩人需要偷偷摸摸的来; 而到了剑圣的层次,甚至不需要偷偷摸摸的了,正大光明的来都行。 没有谁会觉得不合理,如若开不了这么高的特权,剑圣也是可能被别国或者别的机构给牛走的。 等结束册封之后,两个小姑娘还有些飘忽忽的,仿佛活在梦里。虽然来之前便猜想到册封不会少,但这份额仍然大的有些吓人。 轻飘飘的一句「退下吧」结束了这场交谈,天守阁顶层云淡风轻,幕府里已是疾风骤雨。 要知道,幕府几乎不会再新生出新的华族。半个世纪之内,只有摘下的华族帽子,还没有新添的。 如今一下子涌现出三位华族,可见幕府将军又有了什么念头,搞不好是敲打一下之前徘徊不定的武家们,又是在警告皇室不要有过多想法。 “一门双子爵……”北辰归蝶第六遍念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都听腻了。”柳生霜月翻了个白眼:“至于吗?” “你是不知道这册封的含金量啊。”北辰归蝶苦笑:“两个子爵其实也无妨,更重要的是,将军允许两个爵位都传给后代,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着什么?”柳生霜月不懂政治。 “意味着将来北辰家可具有双倍的华族权利。”北辰凉道:“或许该早些考虑分家的事了。” 把两个爵位都留在北辰家无疑是一种浪费,独立出去再开一支更好,趁着经济发展抢占更多资源,最多一两代人后又能造出一个新的北辰世家。 “哎……”北辰归蝶重重叹息:“一旦分家,我岂不是又要做家主?而且这样就没办法嫁人了。” “啊哈。”柳生霜月幸灾乐祸:“妙啊。” 瀛洲女子嫁人就要改姓,如果北辰归蝶想要嫁人,子女一定会继承爵位,必然会有无数人想要踏破门楣; 为了把爵位留在北辰家,也只能招收上门女婿了,这显然和北辰归蝶的初衷相悖。 “你笑什么笑,你也一样。”北辰归蝶瞪眼。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我才不介意这种小事。”柳生霜月伸个懒腰:“柳生家早就没落,只剩下我一个女儿,爵位怎么传我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你若是想嫁人,尽管嫁出去就是,爵位便当做嫁妆了。”北辰凉已经有了一家之母的气魄,淡淡道:“若是北辰家的家老敢多说什么闲话,让他们来问过我的榊杀刀。” 在她看来,爵位有一个就够了,她半生都是平民也根本无所谓华族身份。 北辰归蝶拍了拍脸颊:“罢了,也不用愁眉苦脸的,将军大人想来也是好意,总归是好事,保持笑容吧,免得出门被人瞧见错认为是被责罚了呢。” 三位女子拾级而下,一大群幕府官服们站在下方,抬起头看向三位荣光加身的新华族。 笑意盈盈的她们自然不清楚,在将军大人亲口替她们册封荣光之时,她的本人又在悄悄摸摸的做些什么。 也许,恩宠独厚的册封也是一份不怀好意的绿色赠礼。 …… 德川千秀在荡着秋千,原本还在眼前的人影已经离开了。 魂牵梦萦……其实还算不上,没有那么严重……最多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 她有些寂寞的停下动作,侧靠在秋千的绳索上。 “怎么样?”香宫薰子从一旁走出,顺手摘下了伪装用的头巾。 德川千代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台词:“嗯,怎么说呢?” 天照命打量着好朋友,唏嘘一句:“好吧,看来是成功了。” 她看得出来,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直球表白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是心情极好,要么是心情极糟,既然不是后者,自然就是前者…… 事实上千代身上的奶油香味都要飘出来了,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蛋糕的香气,想来是得到了相当满意的结果。 “也不算成功。”她摇了摇头:“非要说,大概是失败了吧。” “啊?”香宫薰子不解:“可你看上去很高兴。” “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德川千代捧着脸颊问。 “是的呢,很明显……你说被拒绝了,我可不相信。” “是被拒绝了。”德川千代轻声道:“他已经有婚约在身,而且是明国人,也不可能入赘德川家。而我作为上位英灵,也不可能嫁到明国去……事实上我都知道的。” 香宫薰子轻轻颔首,她当然也知道,身份立场要比起情感更加矛盾对立,千代迟早要面对这种问题,不如早些让德川千代试一试,她还年轻,至少该有主动表白一次的机会。否则一辈子的青春就这么过去了,没留下美好回忆岂不是太可惜。 “其实我觉得,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关系。”德川千代又说:“世界上,大部分英灵都是不婚主义的,你也知道吧,我将来也不会嫁人,更因为家秀的缘故,不能找赘婿。” “大多英灵选择不婚主义是因为记忆苏醒的缘故,你又不一样。”香宫薰子摇头说:“何必这么绝对?不过是谈一场恋爱,还不至于上升到一辈子那么久。” “那如果可以上升到一辈子呢?”她歪过脑袋,露出狡黠的表情:“我说,如果让他陪我谈一辈子的恋爱,他愿不愿意答应。” 香宫薰子呆楞了几秒:“一辈子的恋爱?这是否有些……” “不结婚,只谈恋爱,只要不结婚就不用考虑立场问题,只是维持恋爱关系就可以规避一切的风险。” 德川千代认认真真道:“即便有了孩子,我也可以做单身母亲,反正是德川家的子嗣。” “你给我等等!”香宫薰子摇晃着闺蜜的肩膀:“你清醒一点啊,不结婚只恋爱,这不是渣男海王梦寐以求的关系吗?等再过十年,他结婚了,你还得给他做情人!你堂堂德川公主,这合适吗!你不担心你家里人给你活生生的气死啊!” “道理我都懂,但是……占便宜的难道不是我吗?”德川千代反问。 “你怎么占了便……”香宫薰子说了一半就愣住。如果要考虑到德川千代的身份,这还真说不好谁占了谁的便宜,谁白嫖了谁。 “我是上位英灵诶,榊原胜没了,德川家秀起码还要再干五十年的将军。这半个世纪时间,我注定是得一个人过,半个世纪后,我也人老珠黄了。” 德川千代进行逻辑换算:“你如果不把我当女子来看,把我当做男人来看,把他当做女人来看,那我岂不是血赚?” “这……”香宫薰子无言以对,事实上德川千代作为幕府将军完全可以当做男人来看,她有权利有地位。 但普天之下已经找不到男人配她了,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去接触; 而且那已经是有未婚妻的人夫了。一旦性别互换之后,天照命觉得事情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 但本质上有变化吗?倒也没有什么本质变化,无非是看谁更馋谁,谁更主动,谁更被动。 “他,答应了?” “原本没有。” “原本……你还说了什么??” “我只说了一句话。”德川千代吃吃一笑:“白先生,你也不想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家妹妹受欺负吧?” 天照命以手扶额大呼上当:“好哇,你才是那个胁迫良家妇男出轨的坏女人啊!” 第八百七十九章 摸摸头 白维又一次来到神宫的门前,是册封结束后的第二天。 此时的诸多事宜都已经渐渐平息。 他的主要精力是用在了黄泉那边。虽说着放权交给百鬼们打理,但偶尔还是要露个面,顺带自己提前规划好的花园也得自己想办法。 瀛洲的玫瑰花经过了品种改良。因为气候问题,不是很适合种植,改良后的品种并没有白维满意的品类,他去了市场看了看,最后无奈放弃,还是决定去欧罗巴后再挑选纯品的红玫瑰。 等忙完了这些事后,他才终于磨磨蹭蹭的来到了神宫。 哪怕死刑犯知道迟早会被枪毙也肯定想着迟一天也好。 拖延症是治不好的,哪怕是帝王也一样会有挪不动步子的时候。 很快在门口站着的白维被剑巫和神官们注意到,连忙把他领入了会客室。 白雾江户事件后,白维的声望值进一步提升了,已经到了崇敬级别,来往的谁都会主动笑脸相迎的打招呼。 会客室内,九重花仪道:“稍等一下,我这就去通知初代……” “不着急。”白维打断了她的话:“我之后会去找夏绿蒂,现在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单独聊一聊?” 九重花仪顿住。 单独的聊一聊……短短几个字,背后的隐喻足以让她瞬间领悟到某种事态的降临。 她意识到了对方突然造访,不单单是想要见一见夏绿蒂或者了解一下神宫近况。 之前她还在想需要多久,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到时候了。 但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或许多久时间都无法做好心理准备,有种拔腿而跑的冲动。 九重花仪已经四十多岁,不是小女孩也不是愣头青,她也和幕府、国会议员打过政治上的交道,手腕颇为老练,自然不可能喜形于色,她恰到好处的掩饰好了表情,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尽可能拖延一点时间也好。 可她想好说辞后抬起眼睛,迎上了那双视线。 平静却具有力量的注视。 目光如电,足以贯穿迷雾,直窥心灵。 她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心神为之所夺,刚刚想好的搪塞话语也在脑海里被打散了。 白维抬起手,吐出一字。 “坐。” 很客气的很克制的一个字,明明是客人来访,却透露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他端坐在客座上,却不似一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而是如同在权利的顶点俯瞰世间的大人物,是曾经手握一国权柄执掌大权生杀予夺的君王,一言一语均为雷霆雨露。 九重花仪是第一次见到他摆出这般正式的姿态,不自觉回忆起黑泽说过的话「你没有见过不代表他没有,仅仅是代表你还不够资格拜见」…… 这再一次佐证了老朋友话语的正确,也验证了她心底的猜想,真的假不了。 思念流转间,九重花仪意识到自己根本是逃不出去的,他既然想好了。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一定会把事情说清楚,想要搪塞和逃避,或者掩耳盗铃的装作听不见的撒泼都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她挪动着脚步,缓慢而安静的坐在了对方的视线凝视处。 有些如坐针毡。 “我不是来训斥你的。”白维收起了淡淡的威圧感:“稍微用了点气力,请不要介意,因为不这样做,你大概会选择听不见的跑出去吧。” 九重花仪抿了抿嘴唇,是啊,自己的意图虽然表现的不够明显,但在帝王眼中根本只是拙劣演技罢了。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态。”白维自言自语道:“这件事来的有些教人难以相信,我这样的人的确不像是值得被供奉的神祗,会觉得幻灭是难免的。” 九重花仪吃惊的抬起眼睛。 他在说什么呢? 幻灭? 九重花仪意识到自己的躲藏可能让对方产生某种误会,急忙想要解释:“请等……” “让我说完。”白维打断道:“我有必要把这件事说清楚,即便你们可能不爱听。” 葬仪没来及说些什么话,白维的话语已经紧接而来。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我是这世间唯一的黄金血脉,也是五百年前的亡国暴君。” 平淡言之,一言却有千钧之力。 似是担心光靠言语不够作为证据,他稍稍酝酿后,睁开眼睛,双瞳深处绽放出黄金莲华的光泽,眼神流转,语气平和的重复了一遍。 “五百年前,我的名字是维ꔷ槐尔特。” 声音回荡在室内,伴随着淡淡的黄金色泽嗡鸣,没有刻意营造精神威压。 仅仅是黄金权能显现的瞬间,九重花仪便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黄金血脉,末代帝王,历史中的人物就在眼前,他的战绩、权柄、声望在欧罗巴中至今都被历史学家钻研,关于黄金的信仰仍旧在欧罗巴大陆中广为流传。 活着的传奇,行走的传说。 他就在这里坐着。 九重花仪终于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实感,亲口承认后带来的分量竟是如此沉重,重的她快要接不住。 然后黄金的光芒消散了。 白维继续说道:“如今的我是个明国人,名字是白维……不论哪一个都是我。” 葬仪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张开口,这口气会散掉,她会紧张到忘记呼吸。 “黄金树,是我种的。” “神宫剑巫的猩红诅咒,也是我驱散的。” “我在瀛洲做了一些事,大抵你们也是清楚的。” 白维三言两语的说清楚,能略过便略过,仿佛做的一些事仅仅微不足道。 “今天我单独来神宫见你,一方面是你也猜到了我是谁,我也干脆懒得继续打哑谜,大方点承认也以免你疑神疑鬼;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要不久后会离开瀛洲,前来道别顺带交代一些事。” 葬仪眼瞳收缩,她几乎忍不住要站起,强行压制住僵硬的膝盖反射。 “为什么要离开瀛洲?”九重花仪咬牙:“是因为身份暴露了?是因为我九重花仪曾经对陛下有所不敬吗?若是前者我可以当做不知情;若是后者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白维受伤道:“认识这么久,我在你眼中竟是这等小肚鸡肠?” 九重花仪立刻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不该说这样的蠢话,别有什么事就从自己身上找理由。”白维解释道:“我迟早会离开瀛洲,因为我不是瀛洲人。” “那么……这次离开是和上一次一样,只是短暂离开而已?”九重花仪抱着一丝期望的问。 “不,这次或许会很久。”白维不确定道:“我有意在欧罗巴久居。” “为何?瀛洲不好吗?”她又一次想要站起来。 “瀛洲很好,我也没说不回来,只是有些事不得不做。”白维手指敲打桌案:“我也不便和你解释太多。” 九重花仪咬牙又问:“是不是和黑色蔷薇有关?” “有一定关联,但不绝对。”白维否认,他稍稍停顿,多加了一句:“神宫和黑色蔷薇彼此不该保持竞争关系,你们的对抗意识过于强烈了。” 九重花仪低下头表示听从教诲。但侧过视线表示「你说得对,但是我不听」。 白维无奈的解释道:“我迟迟没和艾莉薇交待清楚,也是因为我对待她们和对待你们是同样的态度……女巫和剑巫只需要相信奇迹就好,神祗在不在、在哪里,这都并不重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黑色蔷薇和神宫理应守望互助,我指不定哪天又不在了呢?” 九重花仪说:“话虽如此,哪有谁不在意圣眷的?” 白维好笑:“我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皇帝,什么圣眷不圣眷的。” “只要您愿意……” “我不愿意。”白维立刻拒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做了一次皇帝真心觉得没意思。 “看来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您的心意。”九重花仪伤感道。 “世界上无不散之筵席。”白维安抚道:“将来还能再见。” 九重花仪还是止不住的难过,像是被舍弃的小猫,她的安心感要飞走了,而她偏偏无法挽留也抓不住。 迷茫而失落。 白维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番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本想拍一拍对方的肩膀。旋即意识到此时用的身份是什么,便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抱歉呢……这次真的得离开了。” 第八百八十章 赢太多了 “安心……即便我不在,也会留下一些护卫。” “我会在这里留下一道通往黄泉的门路,期望神宫和黄泉鬼神能有更多合作吧。” “你们可以尝试从阴阳寮那边学习一下式神契约,和黄泉鬼神签订契约,也可以召唤它们来助阵,可平添一份额外的助力,都是一群杀胚,不用担心它们不乐意。” 白维说着之后几天的打算。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说话,而九重花仪在听。 声音很温和,也将一切离开后的事都安排好,细心耐心。 但所有的话语都在传达一个意思。 ——我要离开了。 仅仅是这一点便让九重花仪无法接受。可她再无法接受这份沉甸甸的事实,最终也无法忤逆…… 陛下决定的事,谁又能质疑呢,她们只是信徒,得到庇佑就该感恩戴德了,还去奢求更多实在是贪得无厌。 白维要说的话也说完了,他知道对方大抵没听进去。但无妨,后续会有一目连和红夜前来跟进。 “我刚刚所说的全部,你都记住了吗?” 葬仪心里空落落的,面对这句问询,纯粹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好。”白维起身,也移开了手掌,轻松的笑了笑:“那我也该告辞了,好好照顾自己,神宫就交给你了,再见,九重花仪。” 面对仿佛一只被遗弃小猫似的葬仪,白维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即便她的目光显得那么无助。 但他也得狠下心啊,毕竟和九重花仪的道别都如此艰难,很难想象柳生霜月的反应会是何等激烈,他总得去试着习惯……好在帝王并不缺乏心如铁石的经验。 去往欧罗巴不单单是探亲访友,还有许多事得做。 仅仅是黄金王座的去向便足够让人头疼,更遑论还有魔潮的上涨期以及不安分的圣教国。 白维带上了房门,步伐远去。 座椅上的葬仪也像是失去了气力,靠在了椅背上,手脚无力的垂落,强大的失落感将她笼罩,自己如同变成了雕塑,全身上下都僵硬着动弹不得。 她木然的坐着,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呆呆的坐着。 直至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走入进来,注意到了九重花仪失魂落魄的模样。 黑泽密花看着好朋友的模样,连忙走近扶起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九重花仪从麻木的状态恢复了少许气力,抓住对方的衣袖,无助道:“我,我开不了口。” “什么?”黑泽密花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甚至不敢挽留……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咬着牙,嗓音低沉着,眼眶不自觉变红,眼角湿润:“他要走了,这次真的要走了,或许离开很久,或许不会回来了。” 黑泽医生顿时理解到之前发生了一次什么样的交谈,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拥抱住好朋友,用胸怀包容她的所有感伤,让她释放情绪。 医生看向对面空落落的座位,有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座椅上,她能想象出一刻钟前有个青年坐在这里,丰神如玉,她也能想象出对方寥寥几句话便让九重花仪哑口无言的场景。 即便是自己在这里也只能低下头默默接受。 只是…… 失去神的神宫,还算什么神宫。 一次长久的离开意味着祈祷都无法被回应。 往后的日子怕是会更加煎熬。 黑泽密花不禁去想,连柳生霜月都绑不住他,看来欧罗巴对他来说是真的意义非常。 她也有几分庆幸,得亏自己高瞻远瞩未雨绸缪,提前安排了神宫的剑巫前去郁金香留学,好歹能够得知一些近况,不至于真的断了全部联系。 …… 另一间的卧室内,夏绿蒂笃定的说:“你肯定把她弄哭了。” 白维无奈道:“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还是会弄哭她,就像过去一样。”夏绿蒂轻轻挑起眉梢,继续对着镜子画着眉。 “欧罗巴总得回去,不论如何都该回去。”白维顿了顿:“你难道打算留在这儿?” “嗯。”夏绿蒂轻声应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留在这儿替你照看神宫也好。” “你认真的?”白维惊讶了几秒。 “我如今是鬼仙,但魂体并不稳定,仍然可以让魂魄寄宿游荡。虽说欧罗巴有些遥远,但只要有灵魂信标,我随时可以抵达。”夏绿蒂指向白维的衣袖,袖子里藏着一枚戒指。 “我不想强迫你留在这儿。”白维说道。 “但你仍需要有人帮你照看神宫和黄泉。”夏绿蒂又说。 白维苦笑:“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我亲爱的夏绿蒂。” 灰猫托着腮帮,眸子狭长:“抱歉,已经习惯了,改不了的,还是说你更喜欢艾莉薇那种自讨麻烦的醋罐子?唔,这的确不大符合我的性子。” 白维主动走近,拿起梳子帮忙梳理她的长发:“你这样一直都很好。” 夏绿蒂成为首席密探,不单单是因为她的能力强效率高,更是因为她的性格绝佳,跟自己无比默契。 在上一世,白维和夏绿蒂并不算形影不离,能互相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相当有限,大部分都是在各自东奔西走,想想也知道,首席密探当然不可能和帝王近侍一样随身贴身。 即便到了导师马甲暴毙之后,夏绿蒂为了加快计划而长时间高强度加班,白维却只能在黄金马桶上呆坐着整天跟人打牌来打发时间。 虽然彼此距离很远,但白维时刻都通过黄金权能和她保持通讯状态,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形离影不离的感觉。 所以夏绿蒂醒来后也没有腻歪在身边。 “陛下……” “嗯?” “其实我没考虑过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甚至没想到,计划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所以?” “我正打算花时间好好的想一想,将来该怎么过。”夏绿蒂透过镜子观察着白维的表情:“如果是能够嫁给你的话……嗯,倒也不赖。”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曾经是,现在也是。”白维赞同:“如果上辈子没有死于螺旋碎片,揭棺而起后,我大概率会跟你单独的生活在安静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老死。” “我倒是没这么想过。”夏绿蒂轻声道:“我没想过要跟你隐居。” “怎么?原来你是想当王妃的?”白维调侃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战争年代,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不敢奢望这些。”夏绿蒂侧过面颊:“我也没想错,只是我猜错了,我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想到先一步离开的会是陛下。” 白维梳着头发:“总该有人去承担一些代价,我若不死,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 “我无意纠结生死之间的对错,而是想说……唯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去思考,所谓幸福,所谓将来。” 夏绿蒂浅浅的说:“经历过生死才明白,很多执着都是笨拙而可笑的,等到死之前的瞬间才能知道自己真正后悔的是什么。对我来说,能够再见到你一面,跟你说说话就已经够了,再多的事,我不会奢求。” 她转过身,长发摇曳,拥抱住青年,双手环绕着脖子。 被扑倒在床铺上,灰色的长发如同丝绸般铺陈开,她的体温并不高,娇躯如同冰丝凉席般轻薄柔软。 “陛下最不需要担心的便是我太贪心……” “也不用担心我会吃醋什么的,那都是小姑娘会做的事。” “我五百年前也不会介意陛下被黑色蔷薇所共有。所以黑色蔷薇的女巫们只会嫉妒女仆而不会嫉妒我。因为我不奢求独占而女仆只想着独乐乐…… 如今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我不嫉妒也不羡慕更不会吵闹着吸引陛下注意——您有什么想做,尽管去做,我会跟着你,替你分忧解难。” “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定下的契约。” “我是你的女巫,你的专属女巫,只属于你一个人,我的灵魂身体时间全部都交给你。” “我为你而活,为你的理想,你的目标,你的意志而活。”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从你将我混沌魔女的诅咒束缚中解脱出来的时候,这道契约就已经深入我的灵魂。” “即便你把我当做具有人格的一方来尊重,我的想法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改变。” “这世间没有比这道契约更加坚韧的联系,我是你的影子,你是我的全部,连死亡都无法将你我分开。而我注定会伴随你走到生命终点共赴轮回,分享你的人生全部……不论你有几位妻子几任王妃,我永远独一无二。” 她经历了如此之多,本质仍旧一如五百年前,没有一丝丝改变。 让她跨越生死追逐至今的不仅是那该死的爱情,更是一份分享彼此人生的契约。 她根本不是奋起直追,而是早就站在了终点线上。 所以夏绿蒂平静的莞尔的问道:“这样的我,还需要奢求什么呢?” 她已经赢了,赢太多了。 第八百八十一章 和谐友爱,家庭美满 “咔!” “非常完美!各位辛苦了!” 电影棚里,最后一场拍摄也随之落幕。 耽搁了接近十多天的时间,又加上了三天的高强度拍摄,电影的收尾部分堪堪结束。 等拍摄结束后,后续的工作都是导演的,如何剪辑、配乐,全部都是艾莉薇的个人工作,最终成品如何也看她的个人水平,她倒也不着急于投身工作,在回欧罗巴的路上,她有一个月的时间慢慢推进度,慢慢思考如何剪辑出心目中的成片。 艾莉薇提前预设了五种电影结局,最终砍掉了其中三种,只拍摄了其中的两种。 这两种电影结局都算是不错的好结局。 这让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拍摄团队这次不用下注赌最后艾莉薇到底出什么样的片子了。 因为全程参与了拍摄进度,他们对于电影成片质量还是很有自信的,毫无疑问。 对于同盟国的电影市场必然掀起一波冲击。就像是当年指环王在国内外乱杀一样。 要素堆砌足够,加上一个不落俗套的故事,女主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外加一个美强惨的神秘男主角贯穿暗线始终,长达两个半小时的观影过程必将征服西方的观众。 “干杯!” 提前准备好的餐饮被安置在摄影棚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开始就地的自助餐。 员工们碰杯饮酒觥筹交错,高强度的拍摄工作后需要痛饮一场来缓解精神压力。 艾莉薇也放任着他们去宣泄压力,独自提着一瓶梅子味清酒来到另一旁。 “电影终于拍完了,感觉怎么样?” “轻松了不少,但忽然间也觉得无事可做了。”我妻初赖喝了一口酒,已经过完生日,她也成年了,达到了可以喝酒的年岁,清酒度数不高,一口下去她面颊微红: “偶尔这么忙碌反而觉得不错……可惜的是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成片了。” “上映前需要宣传,在我离开之前,这些宣传攻势就应该开始了,等我回去,最多一月后就会正式上映。” 艾莉薇说:“差不多到时候成片也会送到瀛洲……我也很可惜,你去不了欧罗巴。不然我很想邀请你替我站台,甚至可以替你筹办一次演唱会。” “将来会有机会的。”我妻初赖眨眼:“艾莉薇女士可是我的目标。” 上位英灵能轻易出的了国么? 艾莉薇不置可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祝愿你能得偿所愿吧。” 碰杯后,艾莉薇说:“主题曲很不错,你的欧罗巴语短时间恶补了不少。” “惭愧,我的欧罗巴语只是堪堪够用,还远远不够填词,这次是求了外援帮忙的。” 我妻初赖的酒量天生就不弱,她喝几杯酒下肚却完全没有醉意,主动拿起酒瓶倒酒,端庄的坐姿硬生生喝出几分摇滚风味的豪气。 “外援……” “白维啦。”我妻初赖昂首挺胸,一副很骄傲的样子:“他的欧罗巴语说的极好,按曲填词也会,写了好几个版本,每一个看上去都非常精妙。” 艾莉薇抿了口酒水,心里暗叹,这不是理所当然么……历史上的末代帝王在登上王位成为暴君之前,被人所熟知的可是他号称天才的艺术创造力,音乐美术文学绘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区区填词罢了,怎么可能难得住陛下,要说玩音乐他比你早了足足五百年。 女巫轻轻一瞥,灰色眸子里闪烁:“听说你们正在交往?” “听谁说的?”我妻初赖奇怪的问。 艾莉薇手指转动酒杯:“倒也不是有谁故意宣传,更多的是我自己在怀疑。” “是真的。”她承认了:“还得谢谢艾莉薇女士的协助。” 无声的一箭贯穿了艾莉薇的心防。 她笑容有几分勉强。 “白先生这次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去往欧罗巴的,这件事他有告诉过你么?” “说过了。”提到这点,我妻初赖不禁有些忧愁:“我其实不是很希望他去,但没办法。既然是为了工作,我也只能答应了。” “对的,为了工作嘛。”艾莉薇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 上位英灵还不清楚白维的其他几重身份……倒是个好消息。 “他在欧罗巴的日子,还请艾莉薇女士多多照顾了。”我妻初赖顺势说道:“虽然他是个很靠谱的,但毕竟在欧罗巴那边人生地不熟……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艾莉薇女士多多照拂,我自会投桃报李。” 女巫的眼角抽了抽,一种名为「绷不住」的心态正在迅速蔓延。 她忍住吐槽的念头保持着端庄优雅的微笑。 “这是当然。” 她一字一顿道。 “我会好好地「照顾」他。” “嗯,无微不至……” 言语里的戏谑和绿意几乎要溢出来,现在的艾莉薇不是一月前的艾莉薇,她的立场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转变,内心变质。 然而我妻初赖完全没意识到这些话中的潜藏意思,谁能想到还没过一个月时间,媒婆突然把红盖头罩在自己的头上跳进了花轿里呢? 双方再度碰杯饮酒,相视一笑,此情此景是何等的和谐友爱。 …… 电影拍摄的终幕和白维没有关系,他的戏份早早结束了。因为拍摄从来不是按照电影顺序来的。 他今天就普普通通的留在家里。 柳生宅的一间不常用的仓储物里已经被大量礼品堆砌成山。 许多礼物根本没拆开,各种名牌商品进口物件都堆在那边吃灰。 短短一周时间不到,柳生霜月被册封为华族的消息传开,往后来访者便络绎不绝。 起初还接待过几位,到了后面直接闭门谢客。 白维既无奈又好笑,如果自己留在明国的话,大概率也会遇到差不多的情况。 作为明国仅有的第五位武圣,他已经是行走的招牌了,而按照明国的习俗,送来的礼物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柳生霜月这一周时间的注意力都不在送礼者身上,而是在于将军的御赐匾额。 它在三天前送达,被挂在了新建不久的道场内部。 柳生霜月三天时间都在道场内,在匾额下方放下父母的令牌,燃香祷告。 她静坐足足三日之久,告慰了父母在天之灵。而白维也清晰的感受到神龛中保留的一丝残念缓缓飘散。 十二岁家中变故,她如今也才十八岁,算一算也不过六七年时光,她已经达成了对父母的承诺,一路谈不上多么艰辛坎坷,但也不算是一帆风顺。 白维打量着庭院中的女儿家,柳生霜月无疑是成长了,也长大了。 他有幸陪伴着她,看着她从小女孩成长为少女,再一步步长大成人,亭亭玉立。 过去的柳生霜月总给人几分稚嫩之感,或许是作为兄长自带滤镜,看着她会觉得像是长不大的孩子。但她是一名剑客,宝剑锋从磨砺出,历经生死之争后总会几度成长。如今成就十八岁的剑圣境界,比白维更年轻,一门双武圣,何其令人惊叹。在不明就里者看来,妹妹比兄长更加天资卓越。 即便比不过半年从零起步走到武圣的白维,柳生霜月的成长速度远超过他的设想。 他始终担心揠苗助长的危害,有意无意的将她护在羽翼之下,而柳生霜月没错过任何磨砺自身的机会,修为都是她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争取而来,绝非是白维替她开了挂。 她固然天资卓越,但也同样是后天的努力型天才。 到了如今,白维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就像现在一样,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已是无比出落的堂堂武家之女。 实力、心境,趋于圆满,确确实实的在自己的梦想上更进一步。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不撒手的理由来自我说服。就像是每一名老师都期许着学生毕业,每一位家长都盼望着孩子真正长大,既希望这一天能来的更早些,又盼望来的迟一些。 白维默默看着她好一会儿。 他喊道:“霜月。” 柳生霜月坐在院子里晒着午后的太阳,恬静的感受着久违的放松。 听见了呼唤声后,慵懒的回应:“怎么了,哥?” “后天,我就要离开瀛洲了。” 樱井思手里的水果盘打落在地上。 维系了六年的小家,悄然间迎来分离。 第八百八十二章 亲情变质 吉野家和菓子店。 白维仰起头吨吨吨一口烈酒。 “喝慢点喝慢点。”山田劝道:“白当家的,不至于,不至于……” “我武圣,一点酒精还放不倒我。”白维端起酒杯:“要么陪我喝,要么看着,总之别拦着我。” “哎……”山田叹息:“何至于闹成这样,你都喝了五个小时了。” “小问题。”白维又是喝完了一瓶酒,将酒瓶丢开,忙不迭的开了又一瓶二锅头。 但这次他没忙着灌酒,而是低沉的问:“山田,我现在心情很糟糕。” “看得出来。”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糟糕么?” 山田直起腰,心说终于到关键点了:“不知道,您给说说?” “我妹妹跟我吵架了。” “哦?柳生小姐?”山田惊讶道:“你们兄妹关系这么好,还会吵架的?” “很少,但偶尔还是会有的,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这次也差不多嘛,兄妹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你确定这说的是兄妹?” “差不多的嘛,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有情人终成兄妹吗?”山田嘴上跑火车胡言乱语道:“所以你们就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 “这次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白维手指敲了敲桌子,他郁闷的又灌了一口酒:“我要走了。” “走?回明国?” “比明国更远,去欧罗巴。”白维托着腮帮,打了酒嗝,他见到山田错愕而惊讶的表情,想了想:“对哦,我好像还没来及告诉你,现在说了也不打紧。” 山田:“……” 他默不作声的开了一瓶啤酒,苦酒入喉心作痛:“你应该早点跟我说,这时候突然搞得我也伤感了起来。” “你伤感个屁。”白维翻了个白眼:“生意做的也不错,早点讲个媳妇吧你。” “白当家的,是不是每一个单身的都喜欢催婚别人?”山田催促道:“你还是把之前的话说完。” “嗐……”白维又叹了口气:“简单来说,霜月说要跟我一起去欧罗巴,我不同意,她不同意我的不同意;我不同意她不同意我的不同意,她不同意……” “停停停。”山田急忙叫停了套娃:“就因为这件事,你们大吵了一架?” “嗯。” “我不太明白。”山田奇怪道:“柳生小姐也才十八岁,你何必这么着急让她独立?” “不是我着急,而是她已经是个独立自主的大人了。”白维指着街道:“她一刀就能从这边电线杆砍到那边垃圾桶,知道什么叫剑圣吗?” “武力再强也不代表心灵足够成熟啊。” “所以我才要离开的。”白维打了酒嗝:“作为兄长我可以庇护她一辈子。但她并不希望始终留在我的庇护之下,我又怎么能始终留在这儿,山田啊,我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我也不想和她分开,一起生活六年时间又不是假的。 但如果去了欧罗巴,试想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她人生地不熟。既没有朋友又没有交际,要放弃好不容易才奋斗得到的一切,这付出的代价是否太大了一些?” 山田点了点头:“的确。” 白维晃动酒杯:“或许她愿意跟着我东奔西跑,但这样意义在哪里?我去了欧罗巴并不是追求稳定生活或者一趟旅游,而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论霜月会不会后悔,我可以确定自己一定后悔会把她带去欧罗巴。” “柳生小姐没听你的解释吗?” “她听了,但是听不进去。”白维叹气:“她还拿我的话来反驳我,说她既然是大人了,就能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不需要我来干涉,还说绝对不是一时兴起,她也下了很重的决心。” “听上去挺有道理。” “但也只是听上去罢了,她这一辈子根本没离开过瀛洲和明国,欧罗巴和这里的风土人情根本不一样,非要说到底,其实她现在就是个无知的少女,以为看了几部电影电视剧就对国外的情况有所了解,实则大相径庭。”白维已经喝空了又一瓶酒:“如果她真的无牵无挂也就罢了,事实上不一样。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她的梦想,她的事业都留在瀛洲,也刚刚起步,跟我不一样。” 他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瀛洲也好,明国也罢,都没有多少归属感。 山田奇怪:“白当家的难道就能做到无牵无挂?” “将她们安顿好了,我当然可以无所牵挂,而且……” 想回来看看她们也随时可以。 白维瞥了眼大口喝啤酒的山田:“你可别喝醉了。” 山田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白当家的烦恼,也不懂这些事,想来也给不出什么意见……但即便笨拙如我也能听得懂一件事——你们兄妹的感情真的很好,都是为对方好。” 白维和山田碰了一下杯子:“那是自然,她可是我养了足足六年的妹妹啊。” …… “你是他的妹妹。” “这是你最大的优势,也是你最大的劣势。” “我一早便这么说过。” “可你难道要一辈子占着妹妹的位置不松手么?” 神宫寺咲坐在床铺边上,对着把自己卷成一团的松鼠提问。 她没有开口安慰,而是开门见山的抛出见解,直接正面撼动了柳生霜月的心之壁。 气质冷冽的美人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过去如同出水芙蓉般精致的样貌此时变得乱糟糟的,眼眶红肿,没有半点剑圣应有的威严反而尽显梨花带雨的怜爱之姿。 “你都关门不出快一天了。”神宫寺咲问:“还要继续盘着?” 柳生霜月摇了摇头:“哥,他不来找我了。” “他当然不会来找你,因为他要去欧罗巴了。”神宫寺捋了捋女孩乱糟糟的头发:“不管你答不答应,他都一定乘船离开。如果你继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分别前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听到这句话,柳生霜月眸子更是泛起泪光,发泄般的说:“那就让他走好了……见不到就见不到!” “这是真心话?”神宫寺等她发泄后问。 柳生霜月抱着膝盖咬着嘴唇,指尖发白。 她是在害怕。 父亲母亲走了,她的心空了一块,白维填补了这块空缺,等她的心长好了,就把他也包在了心里。 现在他选择离开,她的心自然又空了一块,很难再长回来。 神宫寺咲靠在她的后背上,轻声说:“如果我不是英灵,或许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 “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不会答应的。而且我经过深思熟虑后也一样会选择留下。”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是瀛洲人,就该留在土生土长的地方,我们的一切都留在这里。就像是你明明可以留在明国生活的很好,却还是回到瀛洲……那时候他随着你来了瀛洲,但他真的过的开心吗?” 柳生霜月咬着嘴唇,缓慢的摇了摇头,最初来的那段时间,兄长其实都是在勉强自己。 即便是到了后来,也可以看得出,他并不喜欢瀛洲的生活,要么过于忙碌,要么过于散漫。 神宫寺咲转过身,下巴压在霜月的肩膀上:“你我都知道,分别只是个时间问题,你会留在瀛洲。而他迟早会离开,这次去欧罗巴或者将来返回明国,其实都是同样的结果。” 柳生霜月语气蕴了几分压抑:“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既然无法抵抗这种变化,倒不如尝试去顺应,亦或者,反过来利用这种变化。” 神宫寺咲松开手,她认真道:“至少,你现在跟我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又或者,还有一些领先。” “起跑线……”妹妹至少把神宫寺的一些话听进去了,眼眶微红,但情绪逐渐稳定。 “你是他的家人,虽说爱情会逐渐变为亲情,但亲情想要变成爱情则是很难的事。” 她真的像一只狐狸精似的循循善诱道:“你原本可以一直保持着遥遥领先。但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而放弃了许多,现在想要重新追赶就必须接受自己已经落后的事实,而这次分离可以成为一次考验。” “考验?”霜月喃喃念道:“你说的是什么样的考验?分离是考验,但如果是考验我的心,这根本没有意义。” “是对你自己的考验,但不是考验你是否心意如一。而是考验你能否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变成真真正正的「大」人,至少形象、外表、气质都需要革新一轮,让他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变化,如此一来才能将你从他心目中固定的「妹妹」形象中剥离出来,并且有机会让亲情变质。” 柳生霜月听完只觉得突然间思维无比清晰:“亲情变质……” 多美妙的词汇啊。 神宫寺咲轻缓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这段时间的分别恰恰是你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或许你只能在妹妹的冷板凳上做一辈子的败犬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此物最相思 上午十点许,去往欧罗巴港口的渡轮将在半小时后出发。 白维在港口位置同认识的朋友进行最后道别。即便他已经说过不用亲自来送,也架不住别人的热情。 “此行一别,不知多少年月啊。” 领事馆来的是参赞王域,反正整天摸鱼无所事事。 纵横家上来给了白维一个熊抱,拍了拍他的后背,满眼都是不舍得。 “你可千万记得回国啊……不然我这身皮都得给长老们扒了。” 他留在瀛洲好歹能看到人。若是去了欧罗巴,搞不好就和掉进下水道的手机一样彻底没了消息。 这份大锅指不定就得扣在王域的头顶。 北辰玄马伸出手:“一路顺风。” 白维和北辰家主握手,看了眼不远处的北辰凉,缓缓道:“出入平安。” 北辰玄马愣了一秒,开始寻思琢磨白维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北辰玄马退下后,北辰归蝶一袭淡蓝色和服振袖,她眼波流转,试图保持微笑,但发现很艰难,靠近后,下意识眸子里开始泛起水雾。 她悄悄走近,低下头,抓着白维衣角,声若蚊蝇。 “我不想你走。” 白维默然。 北辰归蝶突然间一挥衣袖,水神的神气荡漾开,泷媛神的虚影浮现,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同时,也将视线遮掩住,她抓住时机踮起脚尖,拉住白维衣领,用力一凑。 鼻息里满是淡淡的白梅香。 五秒后松开手,退回到原本位置,她红了脸颊,也红了眼眶。 “一路顺风。” 说完便虚掩着口鼻,转身跑开,一副为情所伤泪奔远去的模样。 北辰家众人皆告退。 艾莉薇在一旁看的真切,北辰归蝶红着眼睛泪奔的样子是很动人心弦,必定会让人心怀愧疚。 因为电视剧里没少演过这样的剧情。但是她的嘴角为什么是悄悄上扬的? 北辰家离开后,下一个出现的是神宫的剑巫。 白维来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神宫,并且参加了一场辞别宴,所以今日众剑巫并未前来。 神宫寺咲快步走近,然后伸出手大大方方的拥抱着青年。 其他人的视线她也懒得管,自己又不是北辰归蝶,还需要藏着捏着。 只要德川千代不敢公开声明,她神宫寺咲就是正牌女友,有官方认证! 艾莉薇移开视线,暂时的忍耐力她还是有的,而且很足。 之前都已经当面被绿了多少次了?数都数不清,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白维奇怪的则是:“就你一人?” “你还想要几个?”狐狸精很不满的说:“我一个你就足够让你吃不消了。” “拜托,你很弱诶。”白维揪了一下她的耳朵:“别人还在看着呢,注意下形象。” 神宫寺咲被迫松开手,狐狸精很遗憾始终没吃到肉。 她踮起脚尖悄声道:“离开前记得在甲板上多呆一会儿。” 白维点点头。 神宫寺咲退后,旋即替补上的便是我妻初赖,她保持着相对克制的距离。 但眼神里都是母老虎巡视自己领地的意味深长。倘若不是众目睽睽,她或许已经扑上来了。 白维和这位公主殿下签下了几条不平等条约,被迫发展成地下情人。 其实地下情什么的也不稀罕。毕竟艺人需要在乎形象问题。而我妻初赖目标是艾莉薇级别的大明星,自然就更需要在意经营粉丝群体,所以保持单身的人设很重要。 皮套人被曝光有男女朋友都少不了多少心碎的榜前十大佬,更别说明星演员歌手了。 至少在我妻初赖彻底厌烦歌姬的身份之前,白维都得陪她演下去……搞不好稀里糊涂的演个十几二十年,莫名其妙就搞出好多条人命了。 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白维先前有心回绝,却无力回天。 德川千代,她套路多又野,教人把握不住。 谁说将军家小公主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她分明在身份暴露后就开始肆无忌惮了。 真担心哪天她会在自己这个明国老师傅身上复刻本子人最喜欢的那套剧情。 英灵里没有几个省油的灯,白维觉得自己再不润的快一点,将来万一瀛洲明国英灵干起来了,自己就是战争的直接导火索,历史上除了亡国暴君之外,还得多个蓝颜祸水的评价。 我妻初赖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她微笑着说:“祝你们一路顺风,艾莉薇女士,这次合作非常愉快,我很期待下一次合作能够「尽快」到来,随时欢迎你回来瀛洲,若能常住久居是最好不过了。” 她绕过了白维,主动去找艾莉薇寒暄,但每一字都在催促白维——死鬼,冤家,早点回来。 白维只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他的心情复杂的如同以下四句话描述的穿越者。 好消息:家有贤妻,幸福美满。 坏消息:有黄毛。 好消息:黄毛是女的。 坏消息:贤妻头顶发绿,墙角竟是我自己。 我明明一纯爱党魁,怎么碰到了这位明明知道我有未婚妻后不仅不收敛而且还更加兴奋的德川千代呢? 真是一百世都没体验过的船新版本。 白维心情何其复杂,复杂的目光看向另一处,然后稍稍停顿,有些紧绷的神色舒展开。 他看到了亲人,看到了她们,烦恼暂时抛之脑后,伸出手抱住快步跑近的樱井思。 她没有哭,虽然因为分别而难过,但小思很懂事,她自幼经历过太多。 所以这次也能看得开,而且她已经逐渐适应了新生活。反而是最为支持白维决定的那个人。 放下樱井思后,白维对着另一个妹妹伸出手,她稍稍犹豫,随后撞了过来,抱了个满怀。 “哥……”柳生霜月鼻音很重。 “你能来送,我很高兴。”白维摸着她的头发:“这样我就能安心的离开瀛洲了,能主动来到这儿,证明你已经长大了,哥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柳生霜月没说话,只是拥抱着,感受这一刻的温存,往后或许好久都再也触碰不到这样的温度了。 “我会长大的。”她低声说。 “你已经长大了。”白维感慨万千。 “不,我说的是另一方面。”柳生霜月抬起眼:“刚刚神宫寺抱哥的时候,和现在是不是哪里不一样?” “呃……”白维笑容顿时勉强,这可太不一样了,软玉温香席梦思和硬板床能一样吗? “攀比是不好的。”他故作正经。 “等下一次再见,”柳生霜月用力的咬了口白维的脖子,留下机械性紫斑:“一定要让哥不敢认出我!” 白维摸了摸脖子,虽然没出血,但还真是有些微微疼痛,他本想摸一摸她的脑袋,却又意识到已经是大姑娘,不得已的放下手,他笑着说:“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嘟!轮渡的鸣笛声响起,第一声已是开始催促乘客登船。 柳生霜月依依不舍的放开手,白维提起行李箱,随着人群走上轮渡。 他没着急去房间,而是在甲板上投下目光,看着人群里的亲人。 柳生霜月牵着樱井思的小手,眼中离绪哀愁渐渐化作平静的送别祝愿,她挥了挥手,衣袖在风中摇摆,有海鸥振翅而过,好似是飞雁掠过芦苇荡里的芦花。 轮渡第三次鸣笛后离开了江户港口,驶向远方,离开港口的一段距离仍然能看到岸边。 人群散去后,白维独自停留在甲板上。不多时,他看见了海岸边上的一条白线。 潮水拍打,而拍打的海潮中传来吟唱声,有三味线,有古琴,有尺八,也有鼓声。 声音源头,是上百巫女正在奏乐起舞,乐者三十七,歌者一十九,舞者五十二,有剑光舞动,有仙乐萦绕。 九重花仪敲响丈八太鼓,剑巫分立左右,左手持绣铃,右手持纸扇,绚烂舞踏,站若芍药,静若牡丹处子,动若微风拂柳。 白维以手扶额,不太坦率的感叹道:“真是大张旗鼓。” 但压抑不住语气里的欣然之意。 哪怕离开了瀛洲,他也无法忘记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事,都值得挂念。 轮渡远去之前,神宫剑巫众的送别随之终止,琴声终止,而鼓声不绝。 “葬仪大人,已经走远了。” 九重花仪置若罔闻,继续敲响丈八太鼓,直至气力耗尽。 她疲惫的将目光投向海天一线,低低的声音淹没在海潮声里。 “恭送陛下。” 甲板上,青年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西方,他提起行李箱,随后注意到一只猫儿站在他的脚边蹭着裤腿。 远洋航行的船只大多养猫治老鼠,他抱起这只不肥不腻的黑猫,挠了挠它的下巴:“你也不来送送我。” 猫儿娇憨的舔了舔他的手指,夏绿蒂说:“我不是一直都陪在你身边吗?” 白维抱着猫儿回到房间,摸了摸口袋,一小袋子的临别赠礼应是霜月留下的。 打开小小的袋子,里面放着少许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白维看向窗外越来越小的瀛洲岛屿,轻声道:“再见,瀛洲。” 第八百八十四章 在香榭的日子 每一个国家都有政治和经济的绝对中心。 明国是燕京;瀛洲是江户;同盟国则是香榭。 香榭是一句信雅达的翻译,在明国语中名为庙宇中的台榭,有诗曰「林端涉香榭;云外迟来客」。 香榭在欧罗巴语中名为champs,意为田园。 香榭的经济规模极其庞大。即便是郁金香也远不及它的五分之一规模。 就像是一线城市之间亦有差距,直辖市、超一线、首都都市圈……各有不同。 在香榭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香榭丽舍大道,欧罗巴语中名为「AvenuedesChamps-Elysées」,位于卢浮宫和新凯旋门之间。 卢浮宫是该世界最大规模的博物馆,它的历史同样悠久。可以追溯到八百年前,属于帝国时代的遗产,运气很好。 因为早在帝国时代就从宫殿被改造成了皇室专用的博物馆,没有被一把火烧光,保存到现在,留下了相当庞大的历史文化遗产,是毋庸置疑的世界上最大规模的博物馆和艺术馆。 新凯旋门则是建立在五十年前。五百年前,随着帝国被推翻,阶级革命结束,为了纪念这场胜利,从而修建了一座凯旋门; 后来随着城市扩张,老凯旋门被保留,之后新凯旋门被修建,成为又一座香榭的地标建筑物。 两座凯旋门都坐落于同一个中轴线上,遥遥相对。 但凡是来香榭旅游的人,肯定会进行打卡拍照买明信片的一系列签到活动,其著名程度约等于那句古老的「不到长城非好汉」。 来到了香榭,见识了首都的辽阔和其经济发达的程度,方才能感受到一国首都自带的底蕴和压迫感。 朱蒂来到香榭已经接近有三十天的时间了,她还在适应这座城市。 首都的生活节奏比郁金香所在的高登的生活节奏更快,人群极多且极为忙碌,种族繁多且样貌各异。 香榭已经具备了国际级别超级现代化都市的规模。因为移动电话这类商品尚未被开发出来。 所以相对而言并不显得过于现代化。但满大街的屏幕显示器和各式各样的繁华商品已经铺满了视线,置身于好比行走于一九八零年的纽约,会有一种世界聚焦于你的感觉,仿佛此地就是世界的最中心。 朱蒂在给母亲的信件里如此写到。 ——来到香榭后才认知到世界之博大。 经济发展的马太效应是明显的; 而这仅仅是经济上,政治上就更是如此。 同盟国是多种族的平等国家,和高登仅仅被单一执政官管理不同,首都香榭的政治格局鲜明,从这里就能看出同盟国的国家政治体制雏形,经历了五百年时间,来自于导师时代的思想指导遗产已经吃的所剩无几。 如今的同盟国政体本质上是个共和制,由种族数量极少的长生种担任首相,而负责协助管理的是同盟国的内阁,一共有五个常任执政官和四个非常任执政官组成。 换而言之,光是香榭内就有足足最少六位执政官长期留在内阁。 倘若仔细说起同盟国的社会结构可能不是寥寥几千字能说清楚的。 目前还是着眼于朱蒂所能接触到的部分。 她来到香榭,进入了皓月学府,同时跟她一起进入皓月学府做交换生的还有阿莲娜。 过去朱蒂对皓月学府的了解都停留在书面消息,等实际进入皓月学府后才体会到其师资力量的强横。 她距离圣域不过一步之遥,郁金香里能给她提供指导建议的老师教授已经极少,进步方向也不够明确。 但来到了皓月学府后,通过鲜血公的几封介绍信,她立刻找到了专业对口的教授,随堂学习,对圣域法师和自己所处于的体系区间了解越发深入。 用科学来作比较,这就是顶级的科学研发力之间的区别。 很多项目想要跟进就只能去某些学校的某些团队,郁金香并非没有这种王牌专业。但并不在于培养圣域法师上,所以对此爱莫能助。 朱蒂也并没有忘记自己来郁金香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她主动找上了安德莉娅。 但并不是采用开门见山的方式。而是从初步认识再到结交,在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通过她进入黑色蔷薇。 这个时机还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来。 她也在等待魔鬼先生的下一步指示,当前的重要任务仍然是突破圣域为主。 朱蒂合上了书本,结束了上午的课程,下午的课程在三点,空出的午休时间还没决定好如何用。 刚刚走出教室正门,迎面遇上了薛寒泪。 同盟国种族数量繁多,而在香榭和皓月的种族数量也比郁金香更多,各式各样的种族教人眼花缭乱,三米多高的石巨人,不到一米的半身人,十岁就能发育到D杯的牛角族,天生灵巧极其适合刺杀的暹罗猫族,四手剑舞常出剑豪剑圣的娜迦族……反正是屡见不鲜。 广告牌上的各种模特儿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正儿八经的人族反而比较,薛寒泪这种长着鹿角琥珀瞳色的东方龙女乍一看是不抬起眼的。但若是仔细算一算,实则十分稀少。 东方龙和西方龙不同。 西方古龙基本被杀绝,剩下的只有一些飞龙种、亚龙种以及各种混血龙裔。如今保持着古龙信仰和古龙崇拜的是地龙族,数量也不多。 “一起去吃午饭?”薛寒泪挥了挥手:“就等着你呢。” 朱蒂愣了一下:“今天是周五了?” “嗯,说好下午去玩的,你不会忘了吧?” “呃,我下午有课……” “你下午的课程不是乌萨老师的「绸舞」?反正是选修课,去不去都无所谓吧,话说去上这门课的九成都是男孩子去看细腰的,你一个漂亮姑娘为什么要去看乌萨副教跳舞啊?” “我要控制身材。”朱蒂没说完就被薛寒泪拉住手腕,不由分说的拖拉着离开教学楼。 自从列车上偶然碰见之后,这几人已经彻底混熟了。 即便朱蒂和阿莲娜关系不好。但有了三位明国姑娘在中间斡旋,矛盾暂时减轻不少。 特别是薛寒泪打听到了「情敌」关系之后,笑容更是藏不住的莞尔,似乎对此见多不怪。 朱蒂一般不会给自己安排娱乐时间,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努力型学者,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典型。 但因为不太习惯拒绝,被薛寒泪和云家姐妹拖着东奔西跑,将香榭大大小小景点跑了十之八九。 各种美食也品尝过了,托这个的福,她对于日益增长的体重和逐渐丰富的皮下脂肪,不得不给自己加上几节塑形课程,选修课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乌萨老师的绸舞选修。 虽然学分给的很低,但细腰的柔韧和妖娆妩媚的气质,又欲说欢迎的明媚眼神,简直太符合朱蒂内心对妖姬二字的定义了。 对此朱蒂最无法接受的便是自己胖了,阿莲娜也胖了。 但是薛寒泪、云无心和云出岫根本没胖一点点。 薛寒泪对此的解释是自己是龙族,本体很大很大,重量惊人,已经不是坦克。而是驱逐舰级别,吃点甜品的热量很快就消化了。 云无心和云出岫对此的解释则是——什么是长胖? 两位仙家无辜且清澈的眼神让朱蒂体会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参差。 仙家是这样的,熬夜后仍然容光焕发,胡吃海喝也不会长胖,气质、仪态放在皓月学府里随随便便绝杀一大片,光彩夺目的双胞胎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 一方面,白毛全世界都爱; 另一方面,颜狗遍地都是。 自从她们转学进来后,风波不断。 皓月学府里秉承精英教育,强调差异化竞争。而对于这群年轻有才的天才们来说,这辈子最大心愿用粗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变最强的人」「泡最美的妞」,追求美丽的异性也能给自己加分。毕竟在学校里不闹出点感情纠纷的反而比较少见,要说俗气也俗气,要说正常也极其正常……谁年轻时候不是个二逼呢? 特别是当这个二逼还有两把刷子的时候,自信指数定然得往上涨幅半个美股那么多。 从月初开始,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一群又一群年少轻狂的年轻男女们被两位仙家的颜值气质谈吐博学俘获了心,之后展开热烈追求。 嗯,不仅是男性,还有女性。和火星的魔女一样,人家在性别这方面,卡的不是很死。 同性婚姻在同盟国内完全可行。鉴于不断波动的男女比例带来的历史影像,就和一夫多妻制,多夫一妻制一样,同性婚姻也被迫开放了,卢浮宫里收藏着一幅名为「我也不想」的名画,来自于三百年前,是一位支持同性婚姻的画家所绘制而成,画面上的内容就是上一任首相宣布「同性婚姻合法」的公告现场,他的表情是何其的蛋疼。 香榭恰恰是全球同性情侣最高比例的地方。 如果白维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这缝的不只是巴黎,竟然还有伦敦。 第八百八十五章 贵圈真乱 追求者引起的风波,起初并没有掀起波澜,直至一周前才突然间让事态变得扩散化。 许是被骚扰的有些烦了,云无心直接言明自己和出岫都有了未婚夫,已经下了聘礼。 本来到这里也足够堵住其他人的嘴,偏偏有个好事之人多此一举的问了一句。 “你们的未婚夫,是同一人?” 云无心没有回答这个提问,只是默认。 之后事态很自然的失控了。 用薛寒泪的那句话来形容——认识到了嫉妒心是何等丑陋和扭曲之物啊。 朱蒂感叹还好自己不在现场。不然真不知道得看到什么样的群魔乱舞。 然后她也好奇的追问过云家姐妹这件事的真实性。 打心眼里,她是不太相信的,共事一夫……连她和阿莲娜都做不到,这对孪生姐妹怎么可能…… 但事实完全出预料之外,这是真的,云无心没什么心理负担的轻易承认了; 云出岫虽然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露出一副「被迫自愿结婚」的疲惫表情。 她当然不会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买一送一的那个。 朱蒂完全搞不懂,但她大受震撼,很奇怪的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她心想明国的包办婚姻已经可怕到这个地步了吗? 云无心则是回答——和喜欢的人结婚,哪有所谓的为什么? 朱蒂哑然。 好吧,是真爱,那没事了…… 她其实还想继续追问「既然是真爱,为什么两个一起嫁」之类的。 但她阅读空气,看见云出岫的脸色已经精神焕发的红起来,在薛寒泪的眼神暗示下默契的没有追问。 若是再问下去,云出岫当场就得掏出白绫来给所有人表演一个白绳吊自己。 云家姐妹的关系已经很奇怪了,要说薛寒泪也一样奇怪。 她给人的感觉有些神秘,和云家姐妹关系很好,却表现的若即若离,弄不明白她想什么,也问不出她的过去,唯一知道的便是薛寒泪是东方龙族,而且被称之为黑寡妇。 这「黑寡妇」不是她自称的,而是其他人辱骂她的用的脏话。 用的是明国语。 要说起这件事还得追溯到两周之前。 在香榭这座超一线都市中,一共有两座顶级学府,它们都是剑花联盟中的佼佼者。 皓月学府是超一流水平,繁星学府是一流水平。 两者都是国资的顶级高校。但不同的是皓月的历史比繁星略悠久一些。 皓月学府的历史可以从导师开始追溯; 而繁星的建校还不到三百年,是由上一位首相在生涯末期创建的……对,就是那位「我也不想」的世界名画里的当事人所创建的高等学府。 繁星创办早期师资力量不够,最初打算是作为皓月学府的配套来建设的。所以直接利用了皓月学府的旧校区,双方就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阴差阳错的历史发展下,大量学子考不上皓月,以毫厘之差落榜,便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一条街之隔的繁星学府。 因而皓月学府里的学子戏称繁星学府为捡漏专业户。然而捡漏归捡漏,繁星的确靠着这种方式获得了大量的人才,并且随着经济发展带来的庞大资金提升了师资力量。两三百年之后,繁星和皓月的差距已经不再巨大,双方逐渐显现出分庭抗礼之势。 以一条街为隔,双方展开半个多世纪的拉锯战。 多数时候是皓月学府占据优势。但繁星学府并非老牌名校,没有太重历史包袱,不追求遍地开花。而是集中师资力量专攻部分领域,已经某些方面挑战皓月学府的百年权威。 话说回来,这和薛寒泪有何关系? 实际上,两个学府之间的竞争不单单是学术相关,也有学生之间的互相敌对抵触。 薛寒泪作为留学生进入皓月学府后,遇上了繁星学府里的同样来自于龙族的留学生。不过是来自于西海和北海,显然对薛寒泪的事也有所耳闻。 她本无意牵扯进去,却没能压制得住怒意。 从结果来看,这场斗殴结果是薛寒泪完胜。 她拆掉了繁星学府的半个操场。等对方校园领导来的时候,她直接说「给个数,我写一张支票,自己去找四海集团报销」,对方从怒气冲冲立刻变得客气起来。 四海集团龙族干架,的确和普通的学生打架不一样,而且给了钱,还能免费翻新,完全不亏的嘛。 也仅此之后,黑寡妇的外号不胫而走。 薛寒泪对此表现的很无所谓,她并不在意这个称号里的轻蔑和侮辱意味。 到现在,朱蒂也一直弄不明白,当初到底是哪句话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会让她控制不住暴怒。 五个人在学校门口汇合。 朱蒂远远看到了云家姐妹和暗红发色的阿莲娜,后者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着,也是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五名漂亮姑娘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两位血裔两位仙家一位龙女。 虽然四舍五入一下都不算是人,但外表无限趋近于人类,某些特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们甚至都可以算作长生种。 风景线看过去颇为宜人,随便一张照片都可以当做广告。 路上没少遇到各种星探,为了少点麻烦,帽子墨镜不能少,衣服尽量穿长袖长裤加外套。 此时已经正式进入五月份,温度正在逐渐抬高,也就意味着姑娘们身上的衣物逐渐变薄变少,长腿细腰玉臂逐渐多了起来。 香榭的气候是温和的海洋性气候,夏无酷暑,冬无严寒,五月份的平均气温十九摄氏度。总体来说,只要气候不恶化,这里的气候稳定相当适合生活。 今天中午的餐厅也定在了香榭丽舍大道中的一家餐厅,明国风味,吃了这么久外国菜,想要尝一尝地道的中餐反而不太容易。 行走过香榭丽舍大道这条世界上最著名的步行街,林荫大道,落叶,喷泉,塞纳河…… 白天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到了晚上,火树银花的奢华一面才会有所体现。 “今天下午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薛寒泪问,因为景点跑的差不多了,再跑就要跑到罗马城去看斗技场了,太远了,起码来回要一两天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 “我的旅游攻略已经翻完了。”云出岫放下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已经翻到页脚曲卷。 “我都可以。”云无心的旅游就两个字「佛系」,她选择把脑袋和帽子一扔,不提意见只跟着大部队走,人云亦云,说什么都是「啊对对对」。 “的确没什么地方要去了。”阿莲娜翻了一页书:“香榭的景点也就这么多,余下的部分都是些私人庄园和私人收藏品,大抵没什么意思。” “你看过?” “看过……我小时候被死灵法师绑架过一次,他让我看了不少收藏品。” “然后呢?”云出岫问。 “然后他的头盖骨也成为了收藏品里的一员,被姨娘一起捐赠给了国家。” 阿莲娜摊手:“我就睡了一觉便回家了,就像是逛了一次鬼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之后做了三次心理诊疗,显示我的心态非常健康积极。” 薛寒泪投来视线。 朱蒂喝了口大红袍:“声明一下,我们同盟国人不全是这样的。” “看来下午真的无所事事了。”薛寒泪丢下传单:“要不然去逛街……算了,你们都够漂亮了,也不缺衣服穿,美容店也不用去,难道要去看电影?” “艾莉薇ꔷ槐尔特有一部新的电影正在宣发,不过上映还要在一个月后。”云无心道。 “那位超级大明星是吧,你也会对明星感兴趣?”朱蒂留了个心眼,艾莉薇ꔷ槐尔特是黑色蔷薇的女巫。 云无心道:“我对那部电影挺感兴趣的,据说拍摄地点在瀛洲。” “瀛洲啊。”薛寒泪托着腮帮,忽然怀念:“不知道他最近过得如何了。” “你是不是抢了我的台词?”云无心斜过眸子:“你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惦记着别人的相公?” “咳咳,失礼。”薛寒泪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阿莲娜的手指僵住,迟迟没有翻书到下一页,她活动了僵硬的脖子抬起视线,和朱蒂对视一眼。 两位血裔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名为「好怪啊」的错愕。 “这些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云出岫泯了口茶:“开玩笑要适度。” “好吧。”薛寒泪点头:“下次注意。” 朱蒂悄悄松了口气,她差点以为贵圈真乱了,然而…… “是该注意些。”云无心淡淡道:“惦记应该悄悄的来,不该故意说的让我听见。” 阿莲娜内心掀翻桌子——所以说你是默认对方一定会惦记甚至默认她可以惦记嘛! 我日,你们明国人之间的关系好乱呐! 书上不是说明国人很内敛很含蓄么! 回头就把那本《如何跟外国人相处ꔷ来自明国通的一千条建议》给撕了! 云出岫捧起茶杯,慢条斯理道:“声明一下,我们明国也不全是这样的。” 第八百八十六章 魔潮 晚上七点,皓月学府第十七号训练场。 “抱歉,来得有些晚了。” 朱蒂提着包踏入训练场,看向训练场中央早已在等待的人影。 “我也才来不久。”安德莉娅正在练习挥剑,每天挥剑斩落一千次已经是基本训练量,她微微拭去额头的汗水,停下了动作,看向浑身散发着香气的朱蒂,严肃的表情稍微放松柔和了一些: “能和朋友一起外出放松也是难得好事。毕竟你还年轻,有大把时间享受青春年华。” “说得好像你不年轻似的。” 朱蒂从背包里拿出运动服。反正训练场中空旷无人,她也干脆寻了个角落就地更衣,随后开始做热身运动。 “我也并不是没有朋友,只不过大多都是修炼狂人。”安德莉娅继续挥剑斩向石像:“在训练中进步,不断提升自我,要么充实学识,要么锻炼体魄,每个人都需要大把时间去努力追赶,哪有时间放松下来,如果有所松懈,随时都会追上的。” “是么?”朱蒂不相信:“你已经是圣域级法师了。” “圣域级真的很罕见么?”安德莉娅摇头说:“即便是我的实力,也未必能稳坐前三席的,那几名留学生来了之后,我更是危机感十足。” “留学生?你说的是云无心她们?”朱蒂拉伸着脚筋,弯下腰,袒露的小腹上马甲线分明:“她们都是留学生,不一定会参加高校联赛。而且我也不清楚她们的实力底蕴,薛寒泪的话,应该挺厉害。” “不是挺,而是非常。”安德莉娅纠正道:“以她们的样貌气质,惹来的狂蜂浪蝶可不少。而且这里是欧罗巴又不是明国,少不了某些自诩魅力出众的白痴,你以为她们是靠什么在一个月内就摆平了所有人的?只是靠一句共享未婚夫的传言?” “原本云出岫在蓝菖蒲时期的战力就已经力压一整哥高校,到了如今还多了一位云无心和薛寒泪,她们三人联手已经在皓月学府里横着走。” “目前皓月前十席的排名者不是在闭关就是外出执行学分任务,想来都不想在这个时间点跟她们对上,生怕被挑战,丢了排名是小,被揭露了底牌是大。” 朱蒂了然。 高校联赛在即,只有两个月不到,这时候所有人都卯着劲打算一鸣惊人,种子选手都会被盯着,还有真理大学那群占星术士的搅屎棍随时盯着各大学府的尖子生不间断的偷窥,恨不得看穿他们的底裤颜色和所有底牌,皓月学府前十席更是风口浪尖上。 高校联赛举办以来,五成五的冠军都来自于皓月,前十中的八成都来自于皓月学府,当然会被往死里针对。 这时候如果被挑战了,输了丢排位算小事; 如果被看穿底牌,可就算大事了。 一生就一次的高校联赛,一旦落败就没有机会再一次卷土重来。 朱蒂奇怪道:“皓月学府前十席竞争白热化。即便是高校联赛开始前的三个月会偃旗息鼓。但短短三个月应该不足以翻天覆地才是。” “寻常来说是这样的。”安德莉娅点点头,劈斩改成转进突刺,铿锵一声,石像甲上爆发出金锐齐鸣之音,她徐徐吐出一口气:“但这一届不同。” 她左右找了找自己的水杯,然后抬起头,见到朱蒂丢来一瓶能量饮料。 安德莉娅说了声谢谢,随后道:“或许接下来的一两月内还会涌现出大批的圣域……你信不信?” 朱蒂微微一怔,她活动着脚踝:“我相信自己能在一两月内踏入圣域,并且稳固境界。但你这句话让我听的不太明白,我的进步之巨大可以说是飞跃式,其他人凭什么踏入圣域?” 安德莉娅放下饮料,缓缓道出两个字:“魔潮。” 朱蒂歪了歪脑袋,没听过的词汇。 “魔潮的意思是魔力潮汐。” “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一种自然现象。就像是海洋的潮汐一样,有涨有落。” “在我的家族中有所记载,而且这一现象已经被确切的观测到,正在成为现实。” “它的周期很漫长,有时候上千年,有时候几百年,涨落具有一定规律。” “上一次魔潮的落潮期是五百年前,有一部分的历史学家认为,魔潮退潮必然伴随着大规模的战争。因为魔力的减少,因为神秘的衰退,争夺神秘的本能会驱使同一体系下的神秘持有者进行争斗和厮杀。” “虽然是一种没有证实过的臆测,但是一种很有趣的猜想,并不是安全的瞎猜……原本法师体系之中,传奇半神之争便相当激烈。” “同盟国中的传奇在半个世纪内陨落了一共五位。除了两位寿终正寝之外,其他三位都是在争夺神秘本源的过程中落败。然而这半个世纪中只诞生了一位新的半神。” “这位半神你也知道是谁。” 朱蒂点点头,新生的半神之名每一名学生都知道,皓月学府的校长,纯血人族的最后骄阳,希尔伯特ꔷ杨ꔷ布莱特,当年他诛杀圣教国红衣主教晋升半神时,整个同盟国的森林都在低语他的名字。 “由此可见,哪怕赢下了传奇的神秘之争,获得的神秘本源,甚至有可能不足以支撑一位新生的半神,因为它的总量减少了。” 安德莉娅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少传奇法师都是在这样的痛苦过程中耗尽了时间,至少过去的五百年里,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终生都无法一窥半神境界的一鳞半爪,不是他们的天赋才能不够、也不是求道心不够强、更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时代的局限性。” “就因为是退潮期么?”朱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过去的最高目标也不过是超越母亲而已,现在突然说起魔潮,让她有一种陡然拔高视野直指半神的好高骛远感。 “魔潮如此,他们生错了时代。” “等一等,我听说过鲜血公曾是传奇法师,后来落回了圣域级,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的神秘途径是哪一条我不太清楚……但并非没有可能,如果她的神秘途径容易受到外界影响,退潮期就迎来实力衰退也是正常的。” “说起鲜血公……”安德莉娅忽然念起历史:“如果结合魔潮来看,五百年前的开国元勋才真是厉害极了,抓住魔潮退潮前夕的最后窗口期,一举推翻了底蕴深厚的千年帝国。若非如此,等魔潮的退潮期来临,科技必然迎来一轮发展。 到时候生产技术腾飞带来的红利期会极大的延长帝国的寿命。即便是再过去五百年,恐怕它仍然屹立不倒,黄金一族仍然坐在王座上。” 朱蒂听到这儿不由得笑起来,她对黄金并无恶感,五百年后的人不懂得当年的黄金一族是怎么样的,也不了解帝国时代是如何,站在她的立场,她不厌恶黄金。甚至很喜欢,她也相信那个人值得她去喜欢。 “你明明是铂金血脉,这句话听上去真是复杂极了。”朱蒂打趣道:“若是帝国没倒塌,你这铂金血脉或许如今也有机会成为黄金使徒呢。” 安德莉娅微微沉吟:“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它并不实际……可若是有机会得到黄金的眷顾,想必没有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吧,我也不例外,铂金血脉注定被黄金所吸引,这是一种刻在血脉里的宿命。就像是我的瞳色,五百年过去,多少代族人,瞳色就是我们一脉相承的证明。” “是啊,不论如何,历史已经成了历史。”朱蒂结束热身走上训练场:“还是说说魔潮的事吧,你刚刚说的都是退潮,那涨潮就意味着和退潮期相反?天地间会充盈魔力和神秘?” “无法确定,但最差也应该能恢复到五百年前的程度。”安德莉娅说:“对我们而言,就意味着大量的竞争对手如雨后春笋般浮现。” “魔潮会持续多久?” “或许几百年,达到峰值之前都会一直持续。所以这是涨潮期,不知会出现几位半神,传奇之争很快就要来了。而在此之前,必然是底蕴更低的圣域大批涌现。” 安德莉娅握了握拳头:“我们将会成为最近数个世纪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届高校联赛。” 朱蒂默然,她叹了口气:“亏了……早知道有魔潮,我还有必要这么努力修行么?” “魔潮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神秘涌现,强者恒强。”安德莉娅认真道:“越快踏入圣域越好,因为圣域之下的人是无法接纳太多神秘的。即便是借用魔潮带来的红利踏入圣域,大概一辈子也就停在那里了,我们到现在不过是触碰了皮毛,圣域是触碰神秘,传奇是接纳神秘,半神是掌控神秘。” “真神呢?”朱蒂冷不丁的问。 “这还用问么?”安德莉娅说:“真神就是神秘。” “你休息结束了?”朱蒂拾起训练用的兵器:“可以开始了么?” “随时可以。”安德莉娅提起钝剑。 训练场中,风声凌冽。 此时距离白维漂洋过海抵达欧罗巴,还有二十天。 第八百八十七章 霍普与剑巫 有人去了香榭,有人留守郁金香。 相较于朱蒂、阿莲娜在皓月学府中的忙碌和充实,郁金香学院的生活只能说是慢节奏的签到打卡了。 小日子过的慢悠悠。 缪雪儿早上醒来后打了哈欠,正常洗漱完毕,提起背包走向教室。 她仍然是大一的学生,因为通用课程都没上完,甚至并没有申请做交换生的资格,这让她很沮丧。 缪雪儿之前是想跟着一起去皓月学府的,奈何她不是阿莲娜,后者仅仅用了一个学期不到就修完了所有通用课程,并且通过了教授导师布置的课题考试,这才拿到的资格。 她很擅长读书,却不擅长学习,和阿莲娜这种十岁神童比起来自然是差了不少。 哪怕恶补通用课程时间也来不及了,只能悻悻放弃,然后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 上一次不能说是惨败于安德莉娅之手。但也委实没占到任何便宜,缪雪儿想不到破解三重圣域的办法,想来想去也只剩下一种办法——打不过就加入。 她已经开始着手找寻突破圣域的路径,进行对应的准备。 白维早在两个月前就留下了对应的课题研究,并且指明了一条通往圣域的路径。 只是如今的缪雪儿还不清楚这条路径该如何走,她还在兢兢业业的完成魔鬼先生布置的课后习题。 白维要求她必须掌控地风水火四大元素法术体系的基础,最少也得熟练运用每一种元素体系的三环法术。 三环法术的难度对一名顶级高校的学生来说,属于平均水平以下。 但放在高中生的水平力,能构筑三环法术就基本上保送剑花联盟的二流大学。 难度绝对不算低,所以这简直要了缪雪儿的脑命,她每天都感受着脑细胞在燃烧,脑壳疼,知识多的溢出来。 因为量过于庞大,导致她不得不牺牲所有课外时间来恶补相关方面的缺失知识。 即便她不知道有什么具体作用。但还是在贪多嚼不烂的基础上一骑绝尘。 教授们也不知道她在闹什么,四大基础元素系早已势微,经典但也意味着古老和衰弱,同时演戏四种元素系,搞不懂的还以为她想要搞四种基本作用力的大一统体系呢。 缪雪儿有苦说不出,但还是得埋头苦学,好歹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已经触碰到了三环法术的门槛,距离完成也高中奥数级别的课题也不远了,胜利在即。 今天继续刻苦学习的缪雪儿离开宿舍楼时正好碰见了晨跑结束回来的瀛洲剑巫。 “早上好。”缪雪儿挥挥手打了个招呼:“佳音,清水。” “早上好。”两位剑巫很礼貌的回应。 相处了一个月时间,缪雪儿的朋友又增加了四个。 阿莲娜离开后,她空出来的时间空间迅速被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挤占了,缪雪儿甚至没来得及倍感寂寞。 这两位剑巫在缪雪儿看来是非常不错的好姑娘,待人热情真诚,没什么坏毛病,一看就知道家教很好。 她们不知为什么总是额外照顾自己。 缪雪儿自觉如今已经是学校里的有名人,已经逐渐成了郁金香学子眼中的大姐大,屹立于金字塔顶端,平日去食堂恰饭都不用排队的,别人自动就把路让开了,不知道是凶名在外还是尊重居多,在郁金香里实际上已经有了关于她的小型俱乐部,人数不多,大概五十几个,男女比例三比七。 阿莲娜创建的讨论组,暂时没有线下聚会。 出了名自然有粉有黑,学院论坛里黑她的帖子也不少。除了没人骂她是个水性杨花的碧池之外,各种猜测中伤就没听过。所以为了自己心情考虑,缪雪儿已经很久不看论坛了,就像聪明的作者不会去书评区找骂一样,以前阿莲娜无聊的时候会隔三差五充当爆鳞龙满论坛出警,警灯一响,夏莎白养。 以缪雪儿如今的出名程度,想来其他人就算不厌恶也很难亲近,名声或许是个好东西。 但总是伴随无数副产物,大多人不喜欢自己被万众瞩目,精神包袱太大。 所以伊势佳音、五十岚清水对自己的百般照顾让缪雪儿很是感激,同时也开始疑惑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还是说瀛洲女子都是这样喜欢照顾人的? 可她们对待其他人也没这般细致入微的态度,甚至对待千叶夏树和上杉泉两个同样来自神宫的剑巫也比不上对待自己这么耐心……缪雪儿不由得联想到了朝露。 不过,人无完人,这两个姑娘的小毛病也有一点。 譬如伊势佳音有些腹黑毒舌,掩唇一笑总让人觉得她背后在冒黑气想什么坏点子。 有次在公交车上碰到个痴汉,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得出了结论,肯定的判断这人是个惯犯的跟踪狂,而且手里持有便携式摄影,这次目标似乎是车上的小*生,这种人都是单独行动的。 如果抓个现场是最好,原本缪雪儿打算直接动手了。但伊势佳音要求按捺不动,她没有把对方当场抓获。 而是悄悄带走了这人的犯罪证据,留下字条。等对方上钩之后,再细细炮制,手法老道而熟练,仿佛不止一次的应付过这种货色。 对此伊势佳音的解释是——瀛洲这类公交地铁痴汉很多,自己初中的时候也碰到过,还被摸了一下大腿,她当场发了飙,直接给他踹出了电车。 可惜那孙子跑的太快没能没抓到,当时就特别后悔,镇定思痛后,之后特意换了长头发化了妆换了校服,蹲点了三个月才重新在那班路线上蹲到了对方,之后心满意足的把对方送入了看守所。 但也因为这件事导致她在学校内被传言中伤而被迫转学。 伊势佳音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笑容非常甜美而开心,但满满都是腹黑和报复欲。 佳音一笑,祸福难料。 缪雪儿从此觉得这姑娘不能惹,她是个狠人。 相较于伊势佳音时不时溢出来的腹黑毒舌体质,五十岚清水的问题则是在于她招麻烦体质。 伊势佳音精致,五十岚清水大方; 换句话来说,前者不高兴,后者没头脑。 五十岚是大大咧咧的典型姑娘,很大方,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但忽然间就整出来个大新闻。 譬如说……她一个月内已经打了三次斗技场了。虽然都是全胜,但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五十岚清水是瀛洲人,对欧罗巴语的掌握还算不错。但毕竟习俗不太清楚,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踩了别人的地雷,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原本是很容易解释清楚的小事,偏偏总是弄巧成拙。 伊势佳音解释的说法是五十岚的体质如此,总是容易招惹麻烦。 如果不是五十岚的特殊体质,或许她们当年就不会因为买错票坐错班次而在报名面试的过程中走错街走错楼,然后顺利面试通过,顺带着一路跑歪成为神宫剑巫。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相当大,缪雪儿消化了足足五分钟。 她的表情是(ΩДΩ)的。 这种上错花轿嫁对郎的剧情简直太电视剧了。 五十岚清水的体质带来的麻烦大多都是小麻烦,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打乱生活节奏焦头烂额的麻烦了。但她显然已经习惯了,甚至乐在其中,当她能够独立解决这些麻烦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一位独当一面的剑巫。 反正自从她加入了神宫之后,外出执行任务从来不会跑空,百分百的遭遇率十分惊人。 缪雪儿心想还好体质的倒霉强度不算太高并不会直接引来破灭招来体。 综上所述,这两位新得的好朋友都不是省油的灯。 每一个人细致入微的了解后大多都有各自的个性,缪雪儿对此不予深究。 “现在就去早读?” “通用课不能落,今天会点名。”缪雪儿说:“倒是有些羡慕你们这么悠闲。” 因为神秘体系不一样,她们来这儿留学能学到的也相当有限,基本上都是集中于通识知识和实战课程。 打完了招呼缪雪儿便叼着面包跑远了,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对视一眼,彼此均面露无奈。 作为神宫派遣来的留学生。因为神秘体系的差异,她们现阶段能学以致用的的很少,但不代表将来也是。 如今瀛洲的神秘体系也基本上都是各种舶来品,这源自于它的历史和自身定位的尴尬性。 瀛洲各类文化源自于外来输入,土生土长的神秘体系几乎没有。 大部分剑巫被称为剑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大家还是物理攻击为主,面对法术系的怪物,最多捏一张神之飞雪附个魔,然后继续闷头砍,符箓哪有这个好用。 法术是法术,和神宫目前使用的符箓咒术体系差别很大,前者完成度比后者更高,攀登难度也比后者更低,一个已经形成统一的学识研究体系,一个却还停留在遁入智瞳。 但谁都知道枪比刀剑好使,哈利波特都说过「罗恩,这个比法杖好用多了」,大家都清楚远程比近战更安全。 如果不是被迫无奈,谁乐意用刀啊,AK47不香吗?灵魂激流不爽吗? 可惜隔着一整个无尽海导致欧罗巴的术法体系无法在瀛洲发挥充足的威力,还不如自己东拼西凑的好用; 但如今不同了,黄金树种在了瀛洲,让来自西方的神秘体系有了被接纳的可能性,相当于是通上了一条海底电缆,她们这段时间也没少尝试融入欧罗巴的术法体系。 五十岚清水连续接下斗技场比试也是想要通过一对一的实战更深入了解欧罗巴的神秘体系。 但目前的进度仍然不够,差强人意也算不上。 反观千叶夏树和上杉泉的进步颇为喜人。因为自身是女巫血脉,天然具有一层血统优势,自是进步神速。 佳音刚刚回到宿舍楼没几步就听到了敲门声,是夏树的声音。 “有一封来自黑色蔷薇的信件。” 第八百八十八章 大吉大利的章节数 寝室内,四位剑巫围着一张桌子和一封来信,通过信封的包装来看的确是黑色蔷薇。 五十岚清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导师手稿选集》进行解读。 解读之前的信件只是一封普通的信,解读之后的信件就立刻变得精简起来,内容非常简单。 “今晚八点……贝尔摩街,桑迪大厦,七楼七室。” “此次任务难度颇高,考虑再三后,黑色蔷薇申请外援支持,请务必做好防护准备。” 伊势佳音念完了解毒后的信:“你们怎么看?” “毫无疑问是黑色蔷薇的信,应该不是陷阱吧。” “一个月来的第一封就是求助信。要么是遇到了棘手的情况,要么就是……” 伊势佳音不太肯定:“这是一封求助信,去还是不去,举手表决一下。” 举手表决的结果是三对一,只有五十岚清水没举手。 三位剑巫默默投来目光,夏树冷静的说:“可以给个理由么?” 五十岚清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我今晚有其他预定。” “什么预定?” “斗技场,跟人约好了,这时候退缩不好,说是复仇之战呢。” “让缪雪儿去替代你。”伊势佳音道:“反而对方也不是本人上。” 千叶夏树将书信收好:“不知道黑色蔷薇这次为什么求援,信上不能写清楚点么?” “我们对欧罗巴知之甚少,或许一言两语内说不清楚。”上杉泉起身:“反正去了就自然知道,不过我们毕竟是在异国他乡,还是得小心一些。” “说的不错,小心驶得万年船,神宫和黑色蔷薇最好能保持着守望相助,合作需要信赖基础,希望这次是个好的开始。”伊势佳音颔首道:“也顺带摸一摸黑色蔷薇的虚实。” 简单统筹了意见后,四人忽然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继续话题。 没有共同话题是一件比较恼人的事。于是坐了坐,聊聊学习生活的话题后便各自分散开。 临离开前,夏树注意到了五十岚清水的电脑挂在讨论组里,而讨论组的名字就是「千金小姐后援会」。 在阿莲娜离开前,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就已经加入了缪雪儿的后援会里,而且已经混到了核心成员的位置,当前阿莲娜不在郁金香,后援会的管理就是她们来进行的。 “你们还真是喜欢这个小姑娘……”夏树的语气里透着难以理解。 “人各有所好嘛,缪雪儿很可爱啊。”伊势佳音托着腮帮保持微笑。 “抱歉,我理解不来。”泉说:“你们真的觉得从她身上能得到黄金刻印的由来?” “我不在意黄金刻印什么的。”伊势佳音纠正道:“我只是对缪雪儿感兴趣而已。” 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被陛下看中。 “随你便吧,只要不耽搁正事便好。”夏树道。 “我们尽量努力,不过还是得看你们的成果。毕竟我们两个不是女巫血脉,天赋能力有限。”佳音双手抱着后脑勺,往后一靠,摆烂.JPG 千叶夏树微微欠身:“告辞。” 离开寝室后,五十岚清水看着房门闭合,笑容便维持不住,改成了冷淡之色。 “哼,什么态度啊,故意端着。” “也难怪嘛,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也就小一两岁,差别有这么大么?她们年轻我们难道很老么?”五十岚清水不爽道:“你不觉得她们每次看人的眼神总是保留几分优越感在?” “其实夏树和泉都是好女孩,只是不懂得与人为善,也不太光滑,到现在都没交到朋友。” 伊势佳音侧卧在沙发上:“她们来到陌生环境后都一个月了,却还像受惊的刺猬似的。” “刺猬比她们可爱,更合适的形容应该是花豹。” “这个比喻不错。”伊势佳音打了个响指:“这两孩子在神宫的评价其实不差。特别是在神官和长辈眼里。但同龄人的视线里,她们的评价反而普遍都很一般,主要是因为性格问题,不擅长与人往来,自尊心也太高了,总是把任务职责放的太高,想来和她们的家庭背景相关。” “这我倒是不清楚,她们的家庭背景很特殊?”五十岚清水问。 “之前的资料你都没看?” “这部分属于隐私吧,资料里面没有啊。” “是这样么?”伊势佳音打了个哈哈,装傻到底:“反正我的那一份资料里有写,千叶夏树是来自豪门千叶氏;而上杉泉不用听也知道,上杉氏的子女,有个很有名的先祖叫上杉谦信…… 这种大家族培养子女的方式是高强度教育和充分竞争,她们原本是该作为家族的联姻工具的,只是因为天生女巫血脉,在红月后诅咒爆发,从而失去了这种价值,之后是被葬仪大人收容到了神宫。” “那岂不是被家族丢弃了?” “嗯,而且这类剑巫其实不少,大约占了三成左右,红月诅咒带来的异变是女巫血脉无法承受的痛苦。 不仅会导致自身受折磨,而且会让样貌扭曲血肉畸变,看到的人会觉得无比恐怖。 如果在普通家庭,父母无力承担天价治疗费用;而换在大世家里,会被视作没有用而被抛弃吧。”伊势佳音平淡道。 “听上去就很恐怖……” “因为你我不是女巫血脉,所以无法了解她们的经历。但想来并不好受,她们过高的自尊心也是源自于被抛弃过的这一点,过去的家庭教育和人生经历让她们产生了「无用之人不可活」的价值观。 所以拯救过她们的陛下被奉为神灵并在内心生出赋予了过高地位……好巧不巧的是,夏树之前得到过一次陛下的恩赐。”伊势佳音打了个响指:“就是新年参拜那次。” “我记得,我也在现场,当时陛下赐予了她一把附着了黄金神秘的刀吧。”五十岚清水记忆犹新。 “对,她把那把刀视作珍宝,几乎形影不离,仿佛那把刀都成了精神依靠。”伊势佳音叹了口气:“我认为这不算是什么好事,你觉得呢?” “狂信徒……是么?” “我们也算是狂信徒,但我们很理智。”伊势佳音合着双手:“因为陛下也希望我们能过上幸福的日常生活,而不会想着榨干我们的精神肉体为他贡献。” “我看你倒是很希望被榨干到脱水……”五十岚清水突然揭穿。 “闭嘴啦你。”伊势佳音佯装恼怒的拍了一下清水的脑门,板着脸说:“骂人不揭短。” “反正她们这情况的确不太妙的样子。”五十岚清水耸肩。 “她的信仰心是极诚至臻的。但若是将信仰当做生命里唯一重要的事。反而是不智,和圣教国那种愚民治国策略没有本质区别。”伊势佳音说:“我想过开导她,可惜她听不进去,她的自尊心太高了,陛下赐予了她刀剑。反而促使她更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可她甚至不知道陛下是谁。” “好心办坏事的典型啊陛下他……”五十岚清水吐槽,旋即顿了顿,又说:“但我觉得千叶夏树说不定也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不是盲目。” “怎么说?”伊势佳音不解。 “因为她不知道陛下是谁。”五十岚坐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所以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可以侃侃而谈,因为我们心底知根知底;虽然她得到过一次圣眷,但来的太快且不够稳定。 所以她害怕失去圣眷,她这么着急想要证明自己,或许是不单单是因为自尊心过高,而是因为她……” “她想再得一次。” “bingo——”五十岚清水打了个响指:“就像是赢下胜仗的将军还想再赢下一次史无前例的大胜。就像是股市上赢过一次的红眼赌徒还想再复刻一次成功,还想再抓住一次幸运女神的裙角。” “这不是贪婪吗?”伊势佳音挑眉:“你这样猜测是否太恶意了?” “恶意不恶意是相对的,比喻有些恶意,仅从本心来说,她作为无比诚心的信徒想要得到神灵的回应,这是非常正常的诉求。” 五十岚清水提出一种假设:“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生在圣教国,或许已经是候补圣女级别的纯洁者了,能为了神奉献一切的信徒,信仰力纯洁到足以召唤六翼天使长。” 伊势佳音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道:“有些可怕。” 她又问道:“所以你刚刚才故意不举手的试探她的态度?” “比试是真的,不过可以推迟一下。”五十岚抱着双腿,后脚跟贴着大腿:“试探只是顺带。” “欧罗巴可没有回应她的陛下,黄金树也不会给予应答。”伊势佳音说:“希望今晚她不要太激进。” “你我说了不算。” “谁说了算?” “陛下。” “哎……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五百年过去,仍然让多少女子为之夜不能寐。” “你怎么知道她夜不能寐的?你偷听墙角了?” “不,这是经验之谈,外表越是高冷的听话乖乖女,内心的烈火欲望越是旺盛,谁知道是不是方桌骑士?” 远在香榭上课的朱蒂突然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两个搅屎棍 郁金香办公室。 “教授,你应该早点通知我的!” “都说我忘记了嘛。” “忘记了是什么回事啊,您怎么没忘了吃饭,反而把这件事给忘了!” “忘了就是忘了嘛……别这么大火气,反正我觉得你最近也没事干,就先把这次邀请赛给你接了。” “我很忙的啊!” “忙着去学地风水火系的基础元素知识?这对你有什么用啊?” “我……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学?别浪费时间,别浪费自己的天赋,有空多打打训练赛,再不济整天出门逛街也可以,假装努力学习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心虚,你看,这不就有真理大学的跑过来砸场子了?” “唔……就算您说的有道理,也应该提前一周跟我说的,而不是突然临时给我加戏。”缪雪儿瞪着眼睛。 “行了行了,你是教授还是我是教授?定都定了,你就陪他耍耍呗。” 缪雪儿深吸一口气:“那可是真理大学派来的探子,和他打,我不是要曝光底牌?” “哦?你还有新底牌?” “……” “既然没有,你还慌什么?”老教授推了推眼镜:“这也是副院长的意思,让你打一场训练赛,稳一稳心态,眼瞧着要出门参加国际数学大赛的选手突然开始努力学习勾股定理,谁看着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缪雪儿暂时还真的无法拿出合理的解释。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学习基础的元素体系。仅仅是因为魔鬼先生这么说她就这么做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种解释,认真的对老教授说:“如果我给您一个合理的理由,您是不是可以帮我推脱掉这场真理学府提出的训练赛?” 老教授来了兴趣:“你说。” “因为……” “因为?” “因为爱情。”缪雪儿无比认真的说……那确实是因为爱情,否则她不会无条件的信任魔鬼先生。 办公室内安静了很久很久。 老教授手指颤抖的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眼角拉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缪雪儿差点以为自己成功打动了老教授。然后他就听到对方吸了吸鼻子,满眼同情。 “人的性癖竟然进化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能和勾股定理谈恋爱了么……霍普同学,你是不是该去看看医生?” 两秒后,龙吼声炸响了整栋楼。 “才不是啊!” …… 缪雪儿垂头丧气的扑倒在卧室里,她甚至开始考虑装病了。 几乎每一名关注高校联赛的人都知道,同盟国内的大学有两个搅屎棍。 一个在剑花联盟内,一个在剑花联盟外。 剑花联盟外的搅屎棍是真理大学,这是一座占星术士的专门学院,占星术士专攻占卜派系,占卜过去最为简单,占卜现在困难,占卜未来最为困难。 占星术士是一种极其特殊的职业,走的神秘途径名为「命运」,标志是一只眼睛,意为窥探命运。 想要成就圣域,占星术士需要付出比其他途径多数倍的努力,该途径也同样极难成功。 至今为止,命运途径没有诞生过任何一位半神,最高只有传说。 极其难以晋升的代价付出了,得到的回赠则是窥探命运的成功率提升。 圣域级别的占星术士一年内可以窥探一次传奇术士的未来命运走向,而传奇可以窥探半神。 想要成就圣域级占星术士的捷径是进行精准的占卜。 占卜未来最为困难,所以准确的预言可以帮助占星术士捕捉命运的神秘。 预演未来,对占星术士就像是一场投资和押注。 其中自然也有「热门」和「冷门」的区别。 就像是命运先生坐庄开盘,每一名占星术士都会提前占卜预知结果,对此进行押注。 对了就能获得一笔神秘的回报; 输了那就失去部分的神秘筹码。 如果一场比试中,九成占星术士押注了红方胜利,而最终红方获得了胜利; 那么九成占星术士瓜分输掉的一成占星术士的神秘; 若是蓝色方赢了,则是一成占星术士瓜分输掉的九成。 赌狗嘛,自然有赔率的。 只不过命运先生并不在意作弊与否。如果你主动出手干预让结果成真,这也是可以的。 自从这一点被发现之后,占星术士们为了以小搏大赢取神秘,犯下过不胜枚举罄竹难书的过错。 譬如给选手下药,譬如故意通知选手决赛地点时间改了,譬如直接花钱绑架……总之各式各样的骗局盘外招,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脏的让人发指。 这种混乱的起源地就是真理大学,故而臭名昭著。 谁让真理大学的王牌专业就是命运途径的占星术士。 好在是这种情况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占星术士的各种疯狂行为导致了种种恶果,多个种族执政官发起倡议,引起全民公投,最终结果是同盟国出台法律,严格限制占星术士的各项职权,从立法层面遏制住了占星术士们猖獗的赌狗行为,应了一句赌狗不得好死。 不过,占星术士仍然是极其重要的,没有占星术士无异于自断一臂。 为了给予占星术士正常的晋升途径,仍然保留了他们内部的赌狗行为,但严令禁止主动下场干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占星术士几百年来还是找到了各种漏洞,演化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了终极形态。 每一次的高校联赛就是占星术士这群赌狗们的狂欢,他们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占卜预言结果成真。 为此,他们会钻研和研究参赛选手的数据情况,占卜分析他们的底牌,这种极强的战术分析能力也成了每一名占星术士的必修课,会根据每一名法师的特点来判断和推测对方擅长和补强,找寻对方隐藏的底牌,然后抓住对方的弱点。如果是自己看好的一方那就隐藏,如果不是,那就散播出去! 不用自己下场就把无数参赛选手恶心的不行。 历来多少届的高校联赛的种子选手都是因为真理学府占星术士不予余力的狗仔行为而中道崩殂折戟沉沙。 太多人对此又爱又恨,爱的是对方的资料被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恨的是自己的底裤也被扒的差不多了。 双方都知道,直接明牌打吧。 但占星术士也不是万能的,总有看漏和分析错误的地方,这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真理学府也是因为这件事而被所有学府联名抵制,已经很多届不参加高校联赛了,但…… 虽然不参加,但活跃度最高的也是他们无疑。 剑花联盟之外的真理学府恶心人搞事; 而剑花联盟内的搅屎棍名为海牙学府。 它呢……是真理学府的姊妹校,不过没有占星术士的专业,成立于一百五十年前,恰恰是真理学府宣布放弃参加高校联赛的那一年。 一边痛心疾首郑重宣布放弃参赛,一边欢天喜地鞭炮齐鸣的宣布成立新学校,面不改色的转移了百分之五十的师资资源过去,这一手太极拳打的人头皮发麻,简直是高完了。 海牙是一把剑的名字,源自于开国元勋海德利元帅的佩剑,由导师亲手锻造命名。 海牙学府成立不到五十年就靠着硬实力加入了剑花联盟。 这硬实力既有教学资源和优秀生源的支持; 又有真理大学不予余力的馈赠。 因为海牙学府的学员资料,你花钱都买不到。 真理大学的占星术士平日一个个跟开了全图透视挂似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但遇到海牙学府突然就都跟瞎了聋了一样,听不到看不见一问三不知。 对付其他学府我重拳出击,对付姊妹校我唯唯诺诺。 有人狂骂,真理学府的占星术士死了让狗吃了,还得剩下心肺,狗都不吃……嫌脏呐! 现在真理学府跑过来邀请打训练赛能是安什么好心?一般情况下,校园领导肯定是用一脸「你想喂我吃屎」的表情拍桌怒骂「叉出去」。 但今天这场训练赛偏偏还接下了。 缪雪儿想不通是为什么,少女知遍愁滋味,欲说还休。 “想来是因为你之前败给了安德莉娅,已经不属于夺冠热门,真理学府那群赌狗或许是急眼了。” 调侃声回荡开来。 缪雪儿猛地坐起身,满眼都是惊喜之色:“魔鬼先生!” 然后她猛地垮下小脸,双手抱胸,头发一甩,小脸一摆,谁也不爱:“哼!死鬼-还知道回来呀!” 第八百九十章 龙语者 “今天中午吃拉拉肥。” 缪雪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积攒的烦闷感忽然间一扫而空。 她属实是给点阳光就肆意灿烂的性格,再成功也掩盖不了身为咸鱼的本心。 好处在于非常好养活,也非常好哄,不记仇,大大咧咧; 坏处在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已四面楚歌,被好闺蜜先后背刺。 拉拉肥据说是最近百多年才培育出的新品种食品,白维对这类食品没什么了解。但价格似乎不便宜,大概就和冲国人眼里的昂贵西餐差不多? 缪雪儿说着今天中午吃一顿好的,白维就没忍住笑出声。 “你这话听上去怎么像是挨揍前总得吃饱呢?” 他最近这一周时间都在海上漂泊。除了撸猫之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便时不时的连线一下不同区域,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搞黄泉的基建上了。 说起挨揍这件事,缪雪儿的小脸便垮塌下来:“我也不是打不过,但是和真理学府的学生打训练赛真的一点好处都没哟,魔鬼先生难道不这么觉得?” “实战总是好事。”白维道:“真理学府虽然大多都是搅屎棍,但若是你展现出足够的潜力,还是会有少部分占星术士会看好你并且进行对应的投资…… 他们一旦投资了你就会不予余力的帮你取得胜利,至少在收集对手情报这方面不需要过多担心。” “说是这么说,但果然还是不想打。”缪雪儿瘫倒在床铺上,顺手捞起抱枕:“比起打架,我还是更喜欢学习,高校联赛也只有两月不到就该正式开始了,我得抓紧时间突破圣域啊。” 不然怎么去应付那个安德莉娅? 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位铂金血脉来着? “突破圣域不难。”白维拾起桌子上的笔记本,快速翻阅:“我给你设下的课题,你完成了多少?” “九成左右吧。”缪雪儿坐起来,眯起眼睛,对着窗户仿佛能看到坐在椅子上翻阅书籍的青年虚影,她边在心里勾勒着对方的轮廓边说: “三环法术已经掌握了,但四种元素体系的细分太多,贪多嚼不烂,还被教授们说了,宁可我去整天出去逛街也不要看到我在瞎努力。” “九成倒也足够了,我原本定的标准就是稍微加高了一些。”白维合上书本:“原本你只需要初步了解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体系的基本知识就够用。” 缪雪儿眼睛一亮:“也就是说……” “嗯,可以着手开始准备步入圣域了。”白维点头。 他一直以来都不否认自己对缪雪儿有些私心。虽然她的天赋并不如当年莉莉安奴那么出众,但她仍然是不可多见的好苗子…… 其实天赋倒是其次,以白维的神秘知识储备,随便捡个徒弟都能做到废柴流逆袭的剧本,他更看重的是缪雪儿的性格,韧性十足。身为龙裔却十分克制,向来不争强好斗。 白维对待缪雪儿几乎是毫无保留。因为隔着一座海洋的缘故,他觉得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必要。 他很希望缪雪儿能站到自己过去弟子应有的高度,但并没有多强的目的性。 这和朱蒂是有一定本质区别的,他选择培育朱蒂。既是机缘巧合又是因为他缺乏在欧罗巴内的可用棋子。 之所以不选择阿莲娜,这是因为不想给夏莎添麻烦,让她进退两难。 五百年前的白维开了导师马甲教出上百位学生,本质上开设的是一种军事教育,培育学生就是为了打仗。 但其实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在最初遇到莉莉安奴、夏莎的时候,他收下她们作为弟子。仅仅是出于一种怜悯和愤怒,没有利用的想法。 现在对待缪雪儿也是同样。很纯粹的心血来潮,很纯粹的喜欢这么做,谁不喜欢养女儿呢?谁不喜欢培育出一个小号呢?这也是一种侧面装逼的烘托嘛。 白维看向满脸期待的缪雪儿。如果将她的年龄放小个七八岁,最初的弟子们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蹲坐在小板凳上听着自己说话。 他提问:“你还记得我当初给你定下的两条神秘途径是什么?” 缪雪儿立刻回答:“龙与黄金。” “是的,龙与黄金……黄金刻印你已经开发到了现阶段的极致,想要更进一步光靠刻印不够,还需要外物的加持和辅助。” “魔鬼先生说的是魔药吗?”缪雪儿抬起手问,有一些神秘途径的晋升仪式比较复杂,为了获得足够多的神秘元素,也可以通过魔药和仪式的辅佐来得以晋升。 仪式是一种神秘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不论是还魂大醮、黄泉之主的神秘创造,还是德川家秀的世界欺瞒,都是用以构造神秘仪式,仪式可以填补神秘的空缺,甚至无视规模的差异而生效。 “黄金刻印的晋升仪式暂时用不上。所以我先保密,而且你现阶段的黄金刻印也没能运用纯熟,相对应的,你体内的龙之神秘的部分已经开始失衡。”白维说:“龙和黄金两种不同属性的神秘,此消彼长。” 缪雪儿抚摸着手臂,恶寒道:“我才不想变成肌肉女……龙血战士那条路线不适合我的。” 大多龙裔都是天生的战士,稍微训练后肌肉感爆棚。不论男女都是大肌霸,走这条路线即便达不到圣域级,也能无限接近于圣域,算是很稳妥的战士流路线。 一旦突破圣域就能化身巨龙,巨龙战士就很拉轰了。只不过在欧罗巴法爷满地走的社会环境里,你选个纯肉高攻战士,那就是明摆着自我宣称智力九,每年被法爷溜死的战士尸体都能绕地球三圈。 白维摇了摇头:“你接下来走的路线并不是龙血战士的路线,而另一条路线,我称之为……龙语者。” 缪雪儿的法术基础是非常薄弱的,想要通过传统的法师路线晋升至圣域千难万难,黄金刻印不同于地狱火刻印,并不属于任何过往的法术体系。 因而缪雪儿若想更进一步就必须掌握新的一门法术。而在众多术法体系之中,有一种非常适合她——龙语魔法。 魔法是古老法术的称呼,但称呼的不同也意味着神秘形式的不同,术法体系本质上是对魔力的运用,对神秘的劣化和拆解,而魔法则不同,没有经过任何劣化,其本身就是一种神秘。 通常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成为圣域级以上的术法才有资格被称之为魔法,而低于圣域级的术法仅仅是戏法。 太古龙种是霸主级别的生物,构成其强大根源的源自于三点,第一点是不朽龙鳞,具有极高的物理魔法防御力,甚至能阻碍真实伤害; 第二点是每一名古龙都具有悠长的寿命和极强的生命力,不仅具备智慧而且善于应用智慧; 第三点则是接近于原初的龙语魔法。 古龙施展出的龙语魔法可以轻松撬动传奇级别以上的神秘力量,操控地风水火等元素力对它们而言只需要一句简单的命令。 不过除了古龙之外,没有其他种族能解析这种语言; 某些血脉劣化后的龙族也能是施展残缺的龙魔法,但仅限于少数几种。 因而想要学习龙语魔法是不可能的事,它们的语言源自于血脉中的神秘传承。 就像是一种本能,鱼是没办法教会人类如何在水中呼吸的,因为人类没有鳃这种器官。 不过,偶尔也存在例外的情况,譬如说……英灵。 莉莉安奴作为古龙种之王。既有古龙血脉又是上位英灵,原本不可能以人的姿态风暴降生。 但英灵独特的幼年形态让她保持在弱小龙裔的姿态很多年。故而成年后也没有选择回归古龙的姿态,而是固化为长久的人形。 因此,莉莉安奴掌握的龙语魔法才以另一种形式被人类的文明继承和记录下来。 可惜,她留下的这份遗产没有能够保留到现在。如今的同盟国没有任何人会使用龙语魔法,包括白维在内。 这毫无疑问也是一门失落的神秘,随着古龙的销声匿迹已经完全消失在时代里。索性的是,作为导师,白维对龙语魔法也略有研究。 莉莉安奴乃上位英灵,她极少使用龙语魔法。因为它的消耗不低但输出功率不够,龙语魔法能撼动半神。 但上位英灵可以搏杀真神,这对她来说几乎鸡肋,白维研究的龙语魔法自然也不多,对象就她一位,再加上能释放龙语魔法的时候,她已经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大将,根本没时间安顿停歇,再加上研究过程中,想要了解龙语就必须揣摩感知古龙的发音,需要手掌贴合她的咽喉甚至火焰袋的中央,感受肺腑的呼吸。 即便莉莉安奴表现的非常顺从乖巧听话。但其他逆徒可就是另一种态度了,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冲进来打扰。 直至白维「牺牲」为止,解析出的龙语魔法也不过寥寥五种,也因为他不是龙裔而无法进一步校准测试。 白维坐到了缪雪儿身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道:“接下来我将传授你关于龙语的知识,只要你能掌握第一道龙语魔法,圣域的大门就会向你敞开,掌握两道就能稳坐圣域,掌握三道便可媲美百战圣域;掌握四道足以晋升传奇;如果连第五道都能掌握,半神可期。” 缪雪儿听完后先是心潮澎湃,而后又敏锐察觉,她听得出魔鬼先生的语气里有些缅怀、寂寞和感伤。 白维自然是感伤的,现在他是要将莉莉安奴留下的遗产交给缪雪儿,时隔五百年,当年的女孩已经不在,他很希望能将这五种龙语魔法传承下去,就当做是多留下莉莉安奴的一些痕迹吧,她明明是开国首相。但在世间留下的痕迹太少了,或许是作为弟子不想掩盖老师的光芒,故意选择了淡化自己在历史中的影响力。 莉莉安奴在执政后期的所作所为鲜有人知,甚至到了无人问津的地步。 她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非常稀薄。除了保持古龙信仰的古龙教派之外几乎不跟任何人进行来往。因而一直有历史学家唏嘘莉莉安奴因故友逝去且终生不婚配而显得晚景凄凉。 感伤维系并不久,白维问道:“准备好了么?” “随时可以!”缪雪儿用力点头,然后她听到一句话。 “那么……脱衣服吧,上衣,脱光。” 缪雪儿错愕,缪雪儿惊诧,缪雪儿羞涩,缪雪儿窃笑,缪雪儿狂喜。 第八百九十一章 剑巫与女巫 高登城,贝尔摩街,桑迪大厦七楼。 四名剑巫穿着便服抵达预定约好的地点。 千叶夏树敲响房门,片刻后隔着门传来声音。 “谁杀死了只更鸟?” 是暗号。 夏树立刻回答。 “催更的读者。” 房门解锁后打开,门后是名桃红色头发的女巫,她的头发挑染,看上去年纪和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相仿,衣着打扮却很时髦,戴着耳钉和唇钉,画着浓墨重彩的眼线,给人的感觉就是标准的金属朋克风。 她说:“请进吧,神宫的各位,你们来的很准时。” 屋子里除了这位女巫之外还有其他两个。 沙发上有一名短发的女巫,穿着天蓝色的长裙,样貌保持着黑色蔷薇觉醒女巫一贯的高颜值水准,只见她五指翻飞,灵活无比的正在调试着一把狙击步枪。 欧罗巴的工业水平相当高,自然也不缺乏各种科技武器和枪械。而枪炮术士是最近一个世纪逐渐发展出来的新型门类,以极强的进攻力而著称,常出没于战场,军事学院中培养了接近九成以上的枪炮术士。 因为军火枪械都是严格管制的,民间无法弄到手,剩下的一成枪炮术士基本上都可以默认是佣兵、犯罪者、暗杀者、清道夫等。 余下的一名黑色蔷薇成员则是职业女性装束,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但气质很成熟,佩戴着衣服平光眼镜,头发盘起,属于漫画里那种干练的秘书角色。 “人已经到齐了。”开口的是职业装的女巫,她推了推眼镜:“首先感谢你们这次援手……黑色蔷薇的人员并不充足,而这一次任务也需要较多的人手…… 做个自我介绍,我的真名你们不用记住,在黑色蔷薇里的代号名为喜鹊,那边擦枪的是蓝莓,这位则是贝斯。” 伊势佳音心说很好,代号比名字容易记得,主要是欧罗巴人的名字很容易忘掉。 五十岚清水问:“这代号有什么逻辑吗?” 金属朋克风格的女巫说:“有一定逻辑,譬如我就是乐队里的贝斯手,那边的蓝莓喜欢吃蓝莓;而喜鹊是因为她家里真的养着喜鹊。” 伊势佳音说:“我们是不是也要取个代号?” 喜鹊保持微笑:“请随意,不过你们本来使用的就是外国名字,本来就很拗口,可以作为伪装。” 千叶夏树打断这种闲谈:“我们的名字你们应该知道,就不自我介绍了……请进入正题吧,这次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需要这么多人手?” “这次的任务和魔潮复苏有关。”喜鹊言简意赅:“因为魔潮的复苏,神秘上涨,会带来很多的不确定因素,这次黑色蔷薇中的占星术士察觉到了一丝前兆,派遣我们三人前来调查。” “具体点是?” “具体的也不清楚,正在调查。”贝斯摇头说。 “调查?现在才调查?”剑巫们对视一眼。 “都说了我们人手不够,基本上都是一边调查一边解决的。”贝斯提起手边的琴盒:“咱们路上再说吧。” 七个人里有六个人从大门走出来,只剩下蓝莓没有动作。 “她?”五十岚清水疑惑。 “蓝莓是单独行动的,她会从高空跟随我们,给予远程火力支持。”贝斯随后解释道:“她是个死宅,不擅长调查和别人打交道,一般不动用她是最好。” 离开了大厦后,剑巫们各自保持警惕的阵型走过,千叶夏树锋锐的目光不止一次的吓退了某些试图前来搭讪的路人。 喜鹊推了推眼镜,无奈道:“姑娘们,放松点,这次是侦察任务,我们不是去杀人的,接下来要进入闹市区和步行街,你们这样全副武装的姿态不太合适吧。” 千叶夏树吐出一口气,她正想说什么,伊势佳音突然插入进来,双手合十:“抱歉,我们还以为这次是强攻任务什么的呢……难免会错意了。” 五十岚清水也打了圆场道:“神宫那边的情况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妖魔鬼怪遍地都是,我们正常都是能砍过不放过的,还没习惯这边的工作环境。” 喜鹊了然道:“欧罗巴不同于瀛洲,黑色蔷薇不是官方。如果调查结果显示超过我们的能力范围,一般都不会当场解决。而是上报骑士团进行处理的,善用官方的力量也能减少自己的损失。” 上杉泉问:“这对黑色蔷薇有什么益处么?你们既不是官方的组织,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硬要说的话,真没有。”贝斯摇头说:“就算不小心出了意外,也拿不到赔偿,做了好事,连一副小锦旗都没得领。” “那为什么?” “未雨绸缪的为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贡献难道是一件坏事?”喜鹊反问。 五十岚清水肃然起敬:“脱离了低级趣味啊……” 这时候,耳麦里传来声音。 “你还真信了?” 蓝莓淡淡的开口,声音软糯伴随着高空里的呼啸夜风声,沙沙作响。 “黑色蔷薇的根本目的是悄悄回收各个地方的神秘遗产,对各种灾害物进行回收。” “帝国时代的神秘遗产深埋于大地之间,留下各种次生灾害呈周期性频发,数量实在是太多,随着魔潮到来,之前隐匿或者消失的次生灾害还会如同雨后春笋般二次浮现,提前调查就方便提前回收。而这些神秘进行处理无害化之后也会成为黑色蔷薇组织的藏品或者资金。” 听着蓝莓解释结束,四位剑巫同时默默看向两位女巫。 喜鹊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反正是办好事,为了什么不重要,对吧?” 其实蓝莓话也没说全,另一个目的是从其中筛选和找寻黄金神秘的遗物,确认黄金王座的失踪缘由。 放松下来的女巫和剑巫们穿过闹市区,去往目的地进行调查和走访,两两组队进行口风探查,半个小时一次会面,就这样持续到夜晚十一点。 将三组的情报进行统合。 “果然靠走访是查不出什么有利证据的,这相当于是碰运气。”贝斯提议道:“要不?今晚人数也足够,与其缓慢调查,不如直接去那里面看看吧。” “哪里面?”佳音抬手问。 “聚集点。”贝斯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神秘富余,只不过点位比较多,可能是执行某种仪式,亦或者是某种神秘物品,总之情况不确定。” “没有事先调查就直接过去,危险悉数太高。”喜鹊有所犹豫:“还是等等之后……” “我没意见。”千叶夏树直接说:“我认为可以去试试。” 上杉泉点点头支持了夏树:“我也觉得可以试试。” “这样就三票了。”贝斯看向其他三个人。 喜鹊还在犹豫,而五十岚清水说:“我听佳音的。” 选择权落在伊势佳音的手里,沉默了一会儿,她赞同道:“可以去,不过,万事小心为上。” 她本不想答应,但看千叶夏树的架势。即便不答应,她也可能自己一个人单独前去。 做好准备后,六人前往神秘富余的汇聚地点,随后取出防身兵器。 贝斯打开吉他盒,但放在里面的并不是普通的吉他,她稍稍扭转机扩,它就变成了一把凶残的带刃武器。 此时她们仍然位于高登城内,此地亦非郊区。而是位于步行街数公里外的老旧城区,背对着黄金树,有大量的巷道,高低错落的房屋鳞次栉比。但其实居住率并不高,老城区的棚改化势在必行,这里迟早都会被推平重建。 所以居住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只有极少部分的流浪汉和贫困者在这里居住,混着免费的水电得过且过。 “我已经抵达位置,随时可以远程支援,不过地形问题,尽量往开阔地形移动,遮挡视线的太多了。”蓝莓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 “先确认一个地点。”喜鹊按住贝斯的肩膀,加了三重术法加护同时光学迷彩。 贝斯点点头,滑到门口前方,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却发现没上锁,她小心翼翼的扭动门把手,推门而入。 温柔的月光和黄金树散发的光芒下,她的身影半透明,踏入阴影的时候直接融入黑暗,她走入了房间内,将能看到的一切角落尽收眼底,随后直起腰板,通过空气感知,她没找到任何的呼吸声,这里应该不存在活人。对于声音她的感知极其敏锐,这是她作为觉醒女巫的天赋。 “没有活人。这次似是运气不错,碰到的只是一个神秘造物的灵性溢出。”贝斯指着这座双层公寓:“要进入探查一下?” 几位姑娘进入公寓内开始探查找寻,一同搜寻无果。 “这儿有个地下室。”上杉泉找到了一处入口。 “先别打开!”喜鹊压低了声音,却还是迟了一步。 打开的地下室缺口并没有涌出危险的气息或者陷阱魔法。而是牵动一根细绳,有什么东西从柜子上掉落下来,直直的落在众人的视线里。 五十岚清水瞪大眼睛,她看到黑暗中忽然间爆发出一阵冷光朝着自己扑面而来。 伊势佳音冲到跟前举起双手,下一刻冷光命中了她的身体。仅仅一瞬间,伊势佳音的躯壳四分五裂,鲜血喷涌而出,血液劈头盖脸。 顿时染红了五十岚清水的半个身体。 第八百九十二章 末日浩劫 鲜血染红了目光,五十岚清水跌坐在地上,刺鼻的血腥味道让她茫然失措,望着遍地碎裂的尸体,下一刻巨大的愤怒和杀意吞噬了她的心智。 刹那间五十岚清水拔出佩刀,斩向冷光源头的黑影,眸子赤红:“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现场混乱做一团,冰冷的剑光震荡着传开。 …… “她中招了!” 伊势佳音吃力的挡住杀红眼的五十岚清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喜鹊大喊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某种陷阱!我这边情况也不妙!” 中招的不止有五十岚清水,还有一旁的贝斯,她也抡起巨大的吉他砸过来,公寓里的家具一碰即碎。 这两人的精神都被刚刚落下的东西干扰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所见到的是幻觉,转而将同伴当做仇恨的对象展开近乎疯狂的进攻。 混乱现场中,上杉泉因为注意地下室所以避开了这次精神干扰。而原本中了招的千叶夏树则是在拔出兵器的同时,刀上附着的黄金神秘驱散了她的愤怒,让满眼血色退去,她迅速清醒过来同时惊出不少冷汗。 千叶夏树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破坏掉精神干扰的源头,那是一只猴子的玩偶,红眼的猴子,她挥剑劈落,将红眼的玩偶劈成两截,破坏了源头,噪音消失。 但五十岚清水和贝斯仍然没有恢复正常,可见这种混乱的状态是持续性的。 “得找到设置术式的源头。”千叶夏树看向地下室。 “先撤回来……离开这里的影响范围!”喜鹊避开贝斯的当头一棍,大声喊道。 但是千叶夏树没有理会,而是径直的直奔地下室。 “f**k!”喜鹊骂了一句,抓住空隙,对着贝斯一个猛烈头槌砸过去:“你清醒一点!” 贝斯身体后仰了一下,然后看向喜鹊,用好几倍的狠厉撞了回来,硬生生将喜鹊撞退近十米。 地下室中,夏树和泉发现这个地下室很深,穿过一道很深很深的宽敞走廊,不知何时两侧墙壁都消失了,如同行走在一条悬空的阶梯上。 等她走到了最底层,这里意外的宽敞。虽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很快找到了电灯的按钮,打开了电灯后,一名法师的实验室就落入眼中。 有牢笼,有尸体,有组织切片。有各式各样的溶液,也有各式各样的矿物、植物、白骨、组织细胞。 总之看上去就像是科学怪人的生产线。 没来及仔细观察,千叶夏树嗅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和腐败的气味,一个牢笼被推开,一具尸体站起,朝着她扑了过来,那根本不是活人,面孔上血肉外翻,双眼遍布阴翳与血丝,显得十分浑浊,嘴巴中流淌出来粘稠的浑浊血液,双手指甲磨损,声带破损而漏风。 即便如此,发出的咆哮声仍然无比惊人,像是某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活死人?” “丧尸?” 两位剑巫碰到过活尸,也处理过这类尸变,心头也并无畏惧,面对直线距离扑杀,直接避让开,然后挥刀斩首,一颗脑袋飞起。 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在活动,掉落在地的头颅咆哮着,身体也在活动。 “欧罗巴也有活尸?”上杉泉疑惑道。 “似乎,不太一样。”夏树看了眼自己的刀,举起黄金刀刺向活死人的头颅。下一刻,金色的火焰喷涌而出,瞬间点燃了尸体,它化作了灰烬。 “不愧是陛下赋予的兵器,真好用。” 夏树点点头,继续朝着内部行走,宽敞的地下室的面积远比地面上的公寓更庞大,而且出口也不止一个。 这里应该是某个法师悄悄建造的地下实验室。就像是黑市的无执照诊所一样,总会有,而且屡禁不止。 好在只有一层,而且结构并不复杂。 他们在地下室最深处找到了一具尸体。 “死了?”上杉泉不确定的问。 “看上去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千叶夏树保持着安全距离探望:“这名法师应该水准不低,研究的是死灵系或者是……唔,搞不好是圣域级别的法师。” “怎么死的?” “没有外伤,或许是老死,或许是病死,或许是熬夜过度的猝死。”夏树道:“看来感知到的神秘溢出现象是因为他的死亡导致的实验室失控,外面的是他用来保证无人入侵的机关。” “既然当事人死了,那就好办了。”上杉泉轻松道:“先回去瞧瞧她们怎么样了吧,应该已经解除了无差别攻击自己人的狂暴状态。” 千叶夏树看了一眼那具尸体,点了点头:“回去看看。” 两位折返回去的剑巫并未注意到,躺在椅子上的尸体那双浑浊没有焦距的眼珠子忽然调转了方向。 回到公寓内,两人果然已经恢复,五十岚清水抱着伊势佳音,埋在对方胸口前痛哭流涕,哇哇哇的像个孩子; 而一旁的贝斯也默默啜泣着,这让原本想要发火的佳音和喜鹊不得不选择安慰她们……明明她们砍人最狠,打完之后居然哭的也最厉害,真是离谱极了。 “所以你们在下面看到了那是一具尸体?”喜鹊确认道。 “还有活尸。”千叶夏树补充道:“没想到欧罗巴也有这种活尸呢。” “或许是死灵法术。”半桶水的伊势佳音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死人起尸而已,东方人谁对僵尸片不是耳熟能详?童子尿来一桶,黑驴蹄子备好,管教它有来无回。 “不可能啊。”喜鹊费解道:“死灵法术的本质,不是复活死者,而是驱动死者,利用残魂驱动。一旦死灵法师死去,它控制的死灵要么暴走要么消亡,绝对残存不过十个小时。” “刚刚那法师死了绝对超过十个小时,甚至超过一周,脸皮都已经……”上杉泉不想形容。 “等等,你刚刚说,被斩下脑袋的尸体也还能行动?”贝斯突然说。 “对啊,我以为欧罗巴的活尸就是这样的。” 贝斯:“?” 她皱眉道:“我们欧罗巴的活尸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死灵,被切成两半,活动能力也应该受到限制。而且我来没听说过死灵会主动威吓咆哮和发起攻击。” 耳麦里传来蓝莓的声音:“你们觉不觉得刚刚的描述很像是过去的某个传说?” 喜鹊略一思索,表情陡然僵硬:“过去的传说,你不会想说的是……那个?” 贝斯反应迟钝了几秒:“过去的传说,哪一个传说?” 蓝莓的声音断断续续:“与其说是传说,不如说是历史。而且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历史,留到如今的历史文献几乎不存在。 但那的确是一个曾经有过的历史时代,它发生在帝国诞生之前,欧罗巴的历史学家将那一段时期称之为……黑暗纪元。” 那是混沌魔女战败,混沌纪元结束; 至高意志惨胜,但因重创而沉睡的纪元; 那是人类文明摇摇欲坠无比孱弱的历史纪元; 在帝国建立之前,甚至罗马建立之前的时代……欧罗巴的人类文明从黑暗纪元的阴影中走出,至今不过短短两千年多年。 关于黑暗纪元里的历史记录大多都集中于圣教国。而相当一部分的传说都以童话、寓言的形式世代流传。 那时候的人类在大地上艰难求生,古龙、深海巨人、旧神眷属、古神血脉等等种群展开无止境的混战。 历史不可考证,但传说寓言中描述过人类的艰难生存环境,着重的提及过黑暗纪元中的几种大灾害。 其中一种灾害名为哀嚎诅咒。 被诅咒者将会迅速死亡,而且化作哀嚎尸。然而哀嚎尸并未真正死去。 而是处于活死之间,它们保留着灵魂,却困在不断腐朽的肉体里,这种巨大的痛苦和绝望会让它们本能的寻求新鲜的血肉,不断制造同类,一边徘徊在大地上,一边祈求着消亡,一边制造着同伴,同时这种灵魂会产生源源不断的绝望痛苦的情绪,作为供给的食粮。 哀嚎诅咒会传染,也会从将死者的身体中突然毫无征兆的产生。 它的源头是一位古老的旧神,它名为末日浩劫,旧神就意味着曾经是一个纪元的统治者。 但被后来的新王击败,要么死去,要么遭遇流放……因为黑暗纪元中至高意志重创而沉睡,空出来的时间,成为了过去的旧神干涉物质界的时机,哀嚎诅咒便是这位旧神带来的神秘。 每一位旧神持有的神秘就是它支配世界的法则,是用于筛选自己子民的法度。 “我看过卢浮宫里的传说文献,一旦哀嚎尸出现,就意味着……”蓝莓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你们附近有一位已经接纳了旧神神秘的浩劫死徒!不管是不是真的,立刻退出去!!” 警告声让每一位姑娘心底都满是寒气,她们已经心生退意,急忙冲向公寓门外,但有一个人没动弹。 “喜鹊?”其他人已经来到门口,见到她没动,投来催促的眼神。 喜鹊站在原地,手指颤抖的推了推眼镜,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们先走一步吧,我……走不了了。” 一只手牢牢锁住了她的脚踝。旋即猛然发力,立足之处的地面崩塌,她落入漆黑深处,不见所踪。 第八百九十三章 脸都不要了 魔潮降临,神秘复苏。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旧神的神秘复苏带来了浩劫死徒,浩劫死徒传播了诅咒,生者化作活死人哀嚎尸。 西方、东方皆有厚重的历史长度。而人类真正走上舞台,至今也才不过几千年,仍然是稚子孩童,尚未发展出足以抗衡神祗的力量。 文明社会本身就是建立在相对脆弱的基础共识上。一旦有什么越过了设置好的安全白线,就能轻易的动摇原本看似稳定的社会环境甚至家国安全。 现在,喜鹊被抓了。 所有人都要面临一场良心的拷问和抉择。 “你们离开这里,蓝莓,你立刻去报警,通知骑士团来处理。” 贝斯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冷静,之前中了精神干扰亲眼目睹喜鹊被杀死的一幕让她怒火中烧失去理智,现在再次目睹喜鹊被抓走,她却能一定程度的保持着克制,嗓音传开。 伊势佳音问:“那你呢?” “喜鹊被抓走了,哪怕只剩下尸体也得带回来。”贝斯拖动着贝斯琴走向地裂的缺口:“而且我也必须进去盯住他,浩劫死徒是具有理性的。就像是邪神信徒也并不全是疯子一样。 虽然他已经是尸体,但也没有选择正面强攻。而是抓走一个人,很明显就是威胁我们。” “那你还让蓝莓去报警?”夏树立刻道:“我们应该去救她!” “这就是浩劫死徒想要的结果!”贝斯压抑着情绪:“且不提我们是不是对手,仅仅他有人质在手里这一点,我们必然会被牵制住,而一旦他抓住空窗期逃跑可就麻烦了,哀嚎诅咒一旦扩散出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一旦藏匿起来就棘手了,必须尽快通知骑士团提前布防。” “那……”上杉泉低声道:“喜鹊怎么办?” “一个人的生命安全,比不上一座城市的百万人。”贝斯的五官都藏在阴影里,她深深呼吸:“她让我们快走,是因为她知道被抓到的后果是什么,换成我被抓,我也不会期望你们来救我,舍弃才是最理性的做法,今晚的行动已经宣告失败了,情况完全脱离掌控,你们快走,接下来的事,你们不该也不适合涉险。” 贝斯深深看了眼剑巫们,展露出了一个勉强但温和的明媚微笑。 “不要死在异国他乡。” “快点离开吧。” 她说完,拨动贝斯音弦,跃入地裂缺口,背影迅速融入黑暗。 被留下的四位剑巫沉默不言,表情各异,神情压抑,心情凝重。 无线电耳麦传来蓝莓的忠告:“听她的……都撤离吧,我已经通知了骑士团,很快这一带都会被封锁,贝斯可以应用声音进行追踪和驱赶,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安全。” 五十岚清水苦涩道:“我们只是留学生,在这里没有执法权。如果被抓到,可能就是遣送回国的结果……” 伊势佳音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却注意到千叶夏树往前一步,她立刻伸出手抓住夏树手腕:“你想干什么!” “地下的通路四通八达,即便是封锁了这里,对方也可能会逃走。”千叶夏树说:“与其避让,不如……” “你们不是浩劫死徒的对手。”蓝莓道。 “浩劫死徒真的有那么厉害?”夏树立刻反问:“还是因为觉得它厉害而被吓破胆了?不过只是活死人,历史传说中的强弱都不明确。如果它真的这么强,就应该刚刚动手将我们团灭在这里,可它没有这么做……” “有可能是示敌以弱。”蓝莓说。 “但也可能是真的处于虚弱状态,魔潮这才刚刚开始,它能接纳多少来自旧神的神秘?” 夏树再度发问,她回过头盯着伊势佳音,然后掰开对方的手指:“你们要走就走,我要跟过去!” “你不要命了么?”伊势佳音也有些动怒道:“我才是这次留学的组长。” “这件事之后你想把我踢回去瀛洲也随你意。”千叶夏树一意孤行,直接转身跳入地裂。 上杉泉一跺脚:“真是的!等等我!” 两位剑巫先后跳入地下,仿佛争先恐后的神风。 “怎么办?”五十岚清水举起手指:“我先来,本人对天发誓,我是真的不想进去的。” 伊势佳音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熊孩子!” 蓝莓也吐槽道:“年轻容易冲动是这样的……” 伊势佳音:“骑士团真的能解决掉这次的麻烦?” “不清楚。”蓝莓说:“官方组织的反应速度一向不快,浩劫死徒的出现都是我们推测的,具体是不是、能否引起重视还不清楚…… 而且我使用的是匿名举报方式。即便骑士团相信了,也最多是派遣一波人来探查,确认属实后才会有后续动作。” “那样就迟了!” “所以贝斯才主动下去进行追踪,最好是能缠住对方或者咬死他的尾巴。” 伊势佳音顿了顿:“有没有杀死它的办法?” “死徒本就是尸体,杀死浩劫使徒意味着要断绝它的灵魂或者驱逐它的神秘。” 蓝莓缓缓道:“圣教国的神焰术式会有效果。但我们之中没有谁能使用高等神秘。” “经过黄金神秘附魔的刀呢?” “还有这种好刀?”蓝莓愣了一下,有些吃味道:“陛下果然钟爱你们剑巫更多一些。” “说重点!” “不清楚,不知道,但肯定有效果,能有多少效果,看运气。”蓝莓说了一通废话:“毕竟我也只是多看了点书,谁都没有真正面对过浩劫死徒,哪怕是鲜血公都没有十足把握。” 伊势佳音了然:“所以毫无准备的跟过去也就是送死而已……” 她转身推开大门,然后径直离开公寓。 五十岚清水跟在后面一脸茫然,她心想自己刚刚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说服自己跳下去慷慨就义,结果没想到佳音就这么直接了当的润了?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了? “先去搬救兵。”伊势佳音自知力有未逮,果断做出决定:“骑士团的反应速度太慢了,现在时间上没有那么多余裕,我们得想办法通知厉害的过来。” 五十岚问道:“具体是哪位?郁金香的教授?” 郁金香学府里有很多实力超群的教授,大部分理论派,少部分实战派,至少领导班子里有七成都是正儿八经的百战圣域。 伊势佳音瞥了眼五十岚:“我没记得他们的电话号码,你记得?” 五十岚噎住,一般而言,除了学生会之外,没有普通的学生会主动存教导主任和校长的联系方式。 “那你打算联系谁?” “鲜血公。”伊势佳音走入公用电话亭按下了一连串号码:“除了她之外,没人会替我们隐瞒身份。但从战力来看,高登城里没有比她更可靠的强者。” 嘟嘟嘟—— “何人,何事?”电话另一端传来了教人心安的干练女声。 …… 与此同时,郁金香决斗场。 “胜负已定!” “胜者,缪雪儿ꔷ霍普!” “用时:18秒。” “完全压倒性胜利!” 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大喊着:“不愧是我郁金香学府的瑰宝!黄金女士!真理学府的挑战者实力根本不够看!已经三连胜了! 还有谁,妈的,就问还有谁!真理学府的学生们,你们晚上没吃饭吗!来点作用啊!” 主持人很狂热很入戏,倒是擂台上的缪雪儿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高冷态度,她忽然也有点理解当初云出岫站在擂台上的心情了,无非是一首《无敌是多么寂寞》的点歌现场。 看了眼真理学府的余下几名挑战者,这次的联谊训练赛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她想了想,在第四位挑战者上台之前就先一步下了擂台,甩给全场等着她一挑五的观众们一个任性的后脑勺,扎起来的马尾辫随着步伐左摇右摆。 “弃权,不打了。” 全场寂静然后哗然,缪雪儿下了擂台后对着一旁的教授鞠了一躬:“您辛苦了。”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既欣慰又无奈的感叹:“也不怪你……是真理学府的这一届学员太菜了,把把开场三比零,脸都不要了,在让人失望的这一点,从来不让人失望。” 第八百九十四章 命定之死 缪雪儿礼貌的笑了笑,她没压力是真的。但也不见得是别人太弱,或许是因为自己太强了。 她独自穿过走道,不自觉扬起唇角。不论如何,赢下来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这样一来,能压制很多质疑的声音。 缪雪儿成名太快,名气过旺,之前落败于安德莉娅是她成名后的首次吃瘪,之后唱衰者不绝于耳。 多少人躲在暗处等着她继续摔一个狠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嫉妒,嫉恨。 虽然缪雪儿打心眼里不在意这些,但成为众人视线焦点后,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不舒心了…… 既然都要被关注,自然还是享受着憧憬和尊敬的目光更舒适,缪雪儿选择了最直白的办法,用实力让那群眼红的老鼠们嘘声,她今天的心情极好,所以状态也极好。 知晓魔鬼先生站在身边,她仿佛有千军万马,别说一挑五,一挑五十都行。 教授的实际意图她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身披战衣走出决斗场,以往总是参入某些隐隐恶意的视线消失了不少。除了某些眼红怪之外,大多人都意识到了差距之巨大。 虽然缪雪儿还没踏入圣域,但今天这一战后就不再有人怀疑她的实力,说一句「圣域之下全无敌手」的自我吹嘘也未尝不可,指不定占星术士那群赌狗还真就信了,直接满仓买入缪雪儿股。 高校联赛的往届,前十届里的参赛选手抵达圣域水平的加起来都不超过五个,这一届光是皓月学府就出了五个圣域,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 ——不是缪雪儿不行,而是郁金香不行。 菜的是学府,不是学员。 都是学府教学资源的分配问题,请不要上升到学员头上。 之后千金小姐后援会的成员搞不好还要来一波新的增长。 但相较于这些夸赞,缪雪儿更在意的是魔鬼先生的评价,她绕开了其他人的视线,独自小声问:“我的表现,怎么样?” 魔鬼先生一向比较温和,但唯独在战斗上会格外严苛,不允许犯错和养成坏习惯。 白维这次没有吝啬评价,给了中肯的回应:“打得不错。” 缪雪儿松了口气,随后握了握拳头。 千人瞩目满堂喝彩的荣耀固然不错,但她的虚荣心早就被盛满了。 千金小姐这称号某种意义上也反讽了她过去是个村姑的本职身份。 比起早已获得和已经逐渐腻味的虚荣感,她更想要的是来自魔鬼先生的夸奖、抱抱、亲亲、举高高。 她背着手:“魔鬼先生,既然我赢了,有没有奖励?” 白维好笑:“你应该去问问郁金香的领导们,我哪来的奖励给你?” 缪雪儿说:“我不要特别昂贵的实物奖励啦,我之前打工拍电影也挣到不少钱和分红,我想要的奖励是,就是,就是那个……” 她支支吾吾,手指纠结在一起。 我想你了……想看看你…… 不能拥抱真是一种无声痛苦的折磨,无法看见彼此,感受不到指尖的温度,她多想去触碰,偏偏伸出手也只能抚摸到没有影子的虚无。 缪雪儿一直不否认自己虽然咸鱼,但终究是有些贪心不足的,然而女人贪心又有什么错呢? 不贪心的才是奇怪吧。 白维的注意力从缪雪儿的身上分散开。 因为忽然间察觉到一阵奇妙的律动,指尖有虚影浮现,一缕红色丝线浮现,然后隐没。 这是…… 红色的丝线非常的熟悉,它不是实际存在的丝线,而是一种神秘。 是命运的气息。 命运途径是占星术士的途径。但即便不是占星术士也可能运用它。 如果将命运和死亡挂钩,那就能形成名为「命定之死」的神秘。 如今持有这种神秘的人物少之又少。 白维之所以能感知到,是因为他曾经也使用过,或者说,触碰到过,沾染过。 与铁浮屠厮杀前,为了突破武圣境界,白维选择以夏莎为试金石,与之鏖战数日,最终得到对方赠枪。 如今这条红线被牵引,意味着夏莎又一次动用了必杀之枪。 “缪雪儿。” 白维打断了小女孩的走神和支支吾吾,语气严肃。 “似乎是有事要发生了。” …… 郊外有一处墓地,墓地中一片狼藉。 大量的尸体被唤醒过来,死去的人也能作为素材,只要保留了少许残魂就能成为哀嚎尸,再不济也能成为被操控的死灵。 而这位接纳了旧神神秘的浩劫死徒恰恰就是一位法外狂徒的死灵法师,它原本就能操控尸体,得到了末日浩劫的赐福之后更是得到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能力强化。 死灵法术的体系早就被钻研如何正确的使用。而喜欢老一套研究手法百无禁忌的死灵法师无一例外都是违法犯罪者,都是在逃罪犯。 这些死灵法师对于尸体情有独钟,总是会在墓地附近保留一个窝点,以便于必要的时候直接把敌人引过来,设下埋伏然后让自己脱身。 最麻烦的在于这片墓地不仅仅只是城郊的墓园,而且还是一片古代战场,有好几具白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的姑娘们脸都绿了,那玩意怎么看都不是现代物种。 饶是如此,她们也只能想办法去应对。 战斗的过程就大笔的跳过吧,实在太过于混乱,而且并不精彩。 一根筋钻进来的千叶夏树最后还是帮了倒忙。将情形逼迫到不得不开战的地步。 贝斯最初只是尾随浩劫死徒,后者也保持着警惕。但夏树的那把刀太危险了,能斩杀哀嚎尸,这让浩劫死徒忌惮了起来,果断发起了猛攻。 喜鹊的肩膀被浩劫死徒咬下一大块血肉。 和推测的一样,这位新生的浩劫死徒还没能了解神秘的使用方式,死了太久,脑浆很久没流动。 所以不太灵便,它不懂得如何释放诅咒,干脆就顺着本能啃了喜鹊一口,成功让她感染了哀嚎诅咒。 虽然这种诅咒现阶段的活性并不高,感染活人的速度不如想象的那么快,但也足以让喜鹊生机衰竭。 而贝斯从浩劫死徒手里抢回了奄奄一息的喜鹊。作为代价,自己也受了伤,而受伤的补位缓缓扩散出漆黑的丝线,诅咒的黑气就像是某种病毒,只要流了一滴血就意味着被感染了。 两位女巫先后感染,贝斯的情况稍好,但也不容乐观。 千叶夏树和上杉泉勉励抵抗着,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而越发棘手。 拖着两个重伤的人,根本没办法撤离出数十过百的尸体的包围圈,而且浩劫死徒还在不停的召唤死者。就像是一只唤灵蜗牛,偏偏碰也碰不到,恶心的不行。 三度突围失败后,夏树的手臂差点被一只哀嚎尸咬住,牙齿碰撞发出的声响让她头皮发麻,立刻挥刀斩落,金色火焰点燃,尸体化作灰烬,刀上附着的神秘颜色也在不断黯然,附魔并不是永久。 因为附着在死物上的神秘会自动磨损消逝,平日一把刀至少足够使用个十几二十年,但现在磨损的实在太快。 她根本来不及心疼,和上杉泉抵住后背。 夏树的后背满是冷汗:“你怎么样了?” 泉低着头没回答。 “泉?”她回头看去,上杉泉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她的身上很安静,但唯独小腿上有一道伤口,诅咒黑气蔓延扩散。 夏树眼瞳收缩,她忍住喉咙深处呼之欲出的悲鸣声。 “我,没事。”上杉泉咬牙坚持着:“但我们应该是出不去了,你如果一个人的话,应该还能走。” “我不会走的,要死一起死。”夏树怒气上涌,一脚踹翻了骷髅架子,驱刀往前,冲锋中兵刃撕裂腐败血肉:“有种杀了我啊,浩劫死徒!” 她杀出了十米距离,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很快就陷入了尸体的群落中动弹不得,进退维谷。 直至这时夏树才终于心里生出一丝悔意……太冲动了,不顾队友,不顾情况,甚至不顾生命。即便有了这把刀,我也不是无敌的啊……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可她已经没有了回头的气力。 被尸群吞没的将死之时,她听到了一句话的评价,声音从天上来。 “勇气可嘉,但有勇无谋……若是在战场上,死的最快的就是你这种人。” 赤色流星砸入地面,鲜血化作涡流,大地崩裂,墓地上血气奔涌。 夏莎踩踏着高跟鞋,钢铁的靴子敲打在地砖上,发出铿然回音。 鲜血公以漆黑深夜皎皎皓月为背影,双眸鲜红,如两盏赤色霄灯,静静的燃起火光。 第八百九十五章 鲜血照黄金 流淌的血液仿佛泉水叮咚。 腐朽的尸体里偶尔也有鲜血。但已经都是腐朽的血气,无法被使用。 被哀嚎诅咒污染了的血液。即便夏莎也无法征用,她也不想去触碰。 接到了电话的第一时间她便以最快速度搜查和抵达现场,瞥了一眼几名年轻姑娘,看到伤口的同时,她就意识到恐怕很难救回来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夏莎的视线看向正前方,无数的尸体的最后方站着死灵法师,站着浩劫死徒。 “啧……” 她不由得咋舌,内心的焦躁感和烦躁感瞬间突破水平位,居然是真的浩劫死徒和哀嚎诅咒,麻烦至极,这玩意很难彻底清杀干净。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古老的旧神神秘,但她根本不敢丝毫小觑这东西的威胁。 没有谁比她更了解旧神的灾害,五百年前的战争中,魔潮退去前的最后余波,她不止一次的面对过来自深渊之下的威胁。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浩劫死徒僵硬的两颗眼球也盯向了鲜血公,它僵硬死寂的脑浆终于恢复了少许活性,像是认出了对方。 他努力的活动表情上僵死的肌肉,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然而下一刻,夏莎屈指一弹,魔力压缩形成的漆黑烈焰化作一条火线,直接击碎清空一条道路,烈火灼烧的亡者尸骨,在月光下妖娆舞蹈。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既然是个死人,就该老老实实的躺进坟墓里等着腐烂。” “尸体……” “行走的尸体。” “一群死者居然敢从坟墓里爬出来,还在本公爵的眼前爬行站立!” “早该被埋葬于历史尘埃中的旧神又一次试图用它混淆生死的污浊肮脏的法来染指人间大地…… 即便我对圣教国没有任何好感,也得代行一次神焰审判官的工作,绝不允许你这样的蛆虫残存于世!” 她第一次开始吝啬自己的流血。 因为不想让这种尸体里的鲜血和自己的血液触碰。 夏莎从地上捡起了夏树的刀,毫不客气的说:“借来一用。” 鲜血公往前一步,威压铺天盖地的宣泄而来,血裔是长生种,随着岁月流逝,成长速度会减缓。 但并不意味着成长会停滞,她作为最上等的高级血裔,已经无限接近于当初的血圣祖,理论上有着无尽成长上限的潜力,五百年岁月让她积攒了无比庞大的魔力储备。 不论法术多精妙,最终驱动它的基本单位都是魔力。 黄金刻印可以抽调几乎无穷无尽的以太。故而黄金可以发动的同时能带来极强的威慑力。 同理,当夏莎解封体内沉睡的魔力,深红近乎漆黑的魔力直接让空气产生了诡异的震动,墓碑龟裂,崩塌,空气里像是被重锤一次次砸落,地面上浮现出一个个原型的坑洞塌陷,地面震动着,整个墓地仿佛都活过来了,连哀嚎尸们都似乎取回了短暂的理性,或止步不前,或栽倒在地。 后方的女巫剑巫们都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传说级的法师都是这么厉害的角色么?仅仅只是释放魔力就能惹的天地变色? 魔力解放只是第一步,夏莎毕竟很久没剧烈运动过了,她五百多岁还能看上去和小姑娘似的是因为她的睡眠充足,以及善于保养,打打杀杀什么的,不适合老人家。如果总是高强度折腾,早就变成一把老骨头了,但她现在还年轻,还能行。 甚至不是一般的能行,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当年十八岁敢和莉莉安奴叫板的全盛期。 魔潮带来的效果显而易见,她抽调神秘力量都比以往更加顺畅和自然,刀刃被丝线缠绕编织,编织的速度极快,这把刀在她手里被魔力演化成了一把锋锐长枪,如同有一条蛇盘绕其上。 魔力汹涌澎湃,夏莎的心脏鼓动声响亮如战鼓。 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就像是等待一个信号,随着魔力的释放迎来最峰值的瞬间,她抛出了兵器,动手的刹那间,这把长枪中已经有一条红色丝线牵引,这条红色丝线穿过了一只又一只尸体的头颅,像是在不同的点之间进行着一笔划到结束的连线,起点是夏莎的手掌,终点是浩劫死徒的眉心。 勾勒完成。 锁头成功。 夏莎不再迟疑一毫秒,抛出长枪,释放而出的投枪顺应命运的必杀轨迹,穿梭而过。 霎时间,风停声止,时间变得缓慢,空气变得粘稠,整个墓地陡然寂静如同死亡,只剩下兵器沿着红线在无声无息的穿梭着,它穿过一具骷髅的眉心。然后整个骷髅如同被击碎了的玻璃,陡然间炸碎成了无数残渣,哀嚎尸也是同样,被贯穿瞬间,用无数命定之死的丝线绽放开,然后脑袋开花。 一具具尸体爆碎后的遗留物那么漂浮在空气里,像是被按下按钮后同时起爆的无数脑壳。 碎片被卷入锐利的真空中吸附,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沿着红色的丝线漂流。 最后它不出任何意外的贯穿了浩劫死徒的眉心正中央,穿脑而过,命定之死缠缚。 夏莎打了个响指,漆黑的火焰燃尽成灰。 鲜血公自始至终只用了一击便挡空了整个墓地里的灾害,从源头到衍生产物,举重若轻,一招制敌,开国元勋的含金量、战场万人敌的实力底蕴展露无疑。 即便是斩杀了浩劫死徒后,夏莎也仍然没有露出半点轻松的神色,她知道还没有结束,收回了兵器后,默默的回头看向余下三人,无声垂刀。 还有一个艰难但必须做出的抉择。 夏树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拉住夏莎的衣角,她预感到大事不妙:“鲜血公,你要干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夏莎冷淡的吐露四个字:“解决隐患。” “不行!绝对不行!”夏树大喊道:“她们还有得救!” “有的救?”夏莎冷冷的提问:“谁来救?” “这,这……欧罗巴里强者如云,肯定有办法……” “这不是受伤,也不是医疗水平的问题,而是一种神秘,一种诅咒。”夏莎往前半步:“这种诅咒是来自于旧神的诅咒,谁有能力拔除它?你可以还是我可以?半神都做不到,真神也勉强。” “英灵呢?”夏树不甘心的继续想:“我认识英灵。” “英灵之理不能作用于别人。除非成为使徒,同盟国的英灵会为了救人让她们成为使徒?” 夏莎继续道:“就算瀛洲的英灵能答应,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们死上一百回了。” 夏树呆住。 “你救不了她们,我也救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她们死前给个体面。”夏莎很冷酷也很简短的将意思说明白:“至少让她们可以不用遭受更多折磨,也不用成为旧神的食粮。” 战场里走出来的人思维方式和普通人会在某些方面产生巨大分歧。若是战友在战场中受伤倒地,敌人放他在原地故意不杀作为诱饵,你是选择回头搭上半个部队的人去救,还是给他一枪了解多余痛苦? 选择都是一样的。 夏莎的决断是后者,很久很久之前会选择前者。但时间长了,很多人死了,她也终于能够硬下心肠,不再想着对错,只想着如何减少损失。 将一百人和九十九人放在一起衡量,她会纠结; 但一百人和一个人进行衡量,后者落败的彻底。 “求你,求你了,不要杀她们……”千叶夏树声音悲戚的恳求着。 夏莎看了眼死活抓着自己右腿不肯松手的夏树,叹了口气,然后狠狠一脚将其踢开十几米远。 “你很年轻,很重视自己的战友,你没有错。” “但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对错,我给予她们死亡是对生者的尊重,总好过变成哀嚎尸,永世不得安眠。”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所以由我来处理,即便你怨恨我也无妨。” 夏莎走到因为诅咒而无比衰弱的女巫跟前,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沉默的举起刀。 她看向喜鹊的眼睛,虚弱的女巫冲着她露出浅淡的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诅咒让她产生了幻觉,让喜鹊误以为这是来接应自己去往家乡的天使,所以她才会露出这样安心的微笑。 “愿你安息。” 夏莎在夏树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落刀。 刀斩落,弧光洒下一片月。 月色银灰,银辉似流水,流水映照,女巫的浅笑缓缓淡去,转而覆盖上了一层惊讶之色。 这份惊讶甚至加深成了骇然。 她掩住口鼻,骇然后,眼泪决堤。 晶莹剔透的泪水划过面颊,被诅咒侵染成浑浊之色的眼瞳骤然间干净无暇。 刀刃停在了女巫的眉心前方,两只手指轻轻捏住了兵刃,令它不得偏移。 原本满脸写着绝望、痛苦、愧疚、自责的夏树停下了沙哑嘶喊,呆呆的望着这幕。 金色的人影从月光中浮现,那双黄金瞳极富威严之色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鲜血公。 “你是要当着朕的面杀朕的女巫吗?” “夏莎ꔷ采佩什。” 第八百九十六章 夏莎很可爱 上一刻,夏树哀莫过于心死。 她很后悔,很痛苦,很惭愧。 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或许结果不会如此糟糕。 她被冲昏了头脑,被傲慢蒙蔽了双眼,这后果并不是她直接导致但也脱不了干系。 夏树此时最为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要背负这份罪责活下去,她很害怕,害怕的快要窒息。 她宁可身中诅咒的是自己。 然而世间并无重来一次的机会,人活在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便是后悔。 她的心情,夏莎不是不能理解,只是有些决断仍然需要被做出,世间不是所有事都有道理可说。 至少,中了哀嚎诅咒的三位女巫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恐惧和感伤。 喜鹊早已调整好了心情,她被抓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会死。 如今加入黑色蔷薇的女巫大多都有些过往,七成都来自于孤儿院,三成则是走投无路被捡回来的。 喜鹊自己也并不例外,她和贝斯都是被艾莉薇捡回去的。 同盟国再如何美好,再如何美国梦,终归不是人间天堂,有人也终日生活于不幸之中。 当年的她就像是流浪猫似的,被捡了回去,之后就在为黑色蔷薇工作。 对她而言,那不是一种义务责任,和五百年前的那批女巫不一样,不是为了契约。 而是因为黑色蔷薇是她的家,里面的组织成员都是她的亲人姐妹,为了家人而牺牲,她心甘情愿,可以微笑着去死。 虽然也会害怕,但总归还是在面临死亡之前保持着宁静的微笑。 唯一可惜的是没办法开口说遗言。 诅咒已经扩散到了口腔内部,大概再过去十几分钟就会深入脑髓,侵蚀她的灵魂。 喜鹊到了最后心底惦记的还是艾莉薇,那位既是长姐又像是母亲的女巫,她很可惜没能等到对方回来。 她能感受到贝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掌,喜鹊觉得活到二十多岁已经比差点当年冻死在大雪天里好太多,她抬起面容,保持着笑容等待死亡。 然后,在她轻轻抬起头的时候,浑浊的目光里映照出了一抹浓墨重彩的璀璨。 光芒略微刺眼,却让她几乎要停跳的心脏重新获得了生机与动力,冰凉的体温逐渐回升。 她立刻意识到了他是谁,眼中不自觉的积攒大量的惊骇。 喜鹊对陛下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历史资料和长辈们的耳濡目染。 当年十岁的她听着艾莉薇说着过去的故事浅浅入睡,她听完了过去的故事,有些担心和害怕的问:“陛下那么厉害,一定是个很危险也很可怕的人吧?” 小女孩内心不自觉的从故事中提炼然后竖立起了高大巍峨擎天立地的伟岸形象。 艾莉薇熄灭了灯光,微笑着摇头,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好看,让女孩看的呆住。 女巫掐了掐女孩的小脸蛋:“不是的,他啊……是个很温柔的人呐。” 她弯下腰,亲吻着小女孩的额头:“晚安。” 喜鹊从过往的记忆中抽离出来,双眼中倒映着这道背影,黄金的光芒炫目的让人迷离,却温暖的仿佛午后的阳光,略微刺眼但暖洋洋。就像是晒过的被子,浑身散发着无暇纯净的高贵。 黄金无暇。 喜鹊的所有惊讶和骇然都化作情绪释放出来,生死之间,谁能始终保持泰然? 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摔了一跤后便扑倒在艾莉薇长姐的怀里哭泣请求安慰。 眼泪决堤,她哭的像个孩子。 贝斯在一旁从惊讶中回过神,她比喜鹊还小个一两岁,不过心态更加成熟,早在被家里人踢出家门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这辈子不再流泪。 然而现在也有些鼻子发酸,她轻轻拥住喜鹊,视线一丁点也完全不舍得从那道背影上移开,心跳声强烈的让耳膜深处都在回荡着扑通扑通的回音。 她是在感动么,还是在紧张,又或者是激动的语无伦次? 贝斯第一次无法正确的区分自己的情感。就像是从小到大一直憧憬喜欢的人物从纸面中走出,来到了现实。 她的余光不自觉落到了上杉泉的身上,后者的表现则是十分淡然。 贝斯不由得奇怪,神宫剑巫竟有这等心智? 然后她细细打量后骤然无语,上杉泉不是淡定,而是贤者了……字面意思,她好了。 见到陛下的瞬间,她的内心所有思想霎时间空灵通明,心灵里容不下其他杂念了,这信仰纯度高的吓人。 贝斯缓缓放松了紧张的背脊,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将她笼罩。 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不是吗? 女巫和剑巫们的心情无比轻松无比放松。 可另一者又是如何想法?只怕是远没有这般轻松惬意吧。 月光皎皎,胜不过黄金璀璨。 青年指尖静静的扣着刀锋,气息如渊,深邃如海。 黄金双瞳投来的目光仿佛具有实质般的重量,林海听涛,悬崖观海,岳峙渊渟。 那般平淡的一道视线,一句话语,顷刻间让夏莎沉睡了接近五百年的恐惧和战栗感被唤醒。 是他! 不会有错,一定是他! 鲜血公咬紧牙关,紧张的呼吸从牙齿缝隙间溢出,她的獠牙曲张生长。 就像是猫儿紧张后会炸毛,人类震惊的同时瞳孔会收缩放大,血裔在进入极度紧张的状态也会牙齿生长少许。 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感受到过这种浑身鸡皮疙瘩的战栗感,仿佛寒冬腊月天赤脚行走在冰面上,仿佛行走于深渊边缘,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的恐惧。 在五百年前,推翻帝国的那场战场里,极少有人直面过末代帝王。 他们打崩了半个帝国的底蕴,却始终没能在战场上和那位暴君交过手。 真正与之有过数次交锋的只有莉莉安奴,几乎每一次都是后者落败,除了最后一次。 夏莎也是同样,她几乎从未在正面战场碰到过黄金帝王,只是偶尔曾经有过远远的一瞥,偶然间曾经在她执行潜伏任务时近距离的见过一次。 那时她还很年轻,而且和莉莉安奴争不休,心高气傲,自认为以自己这样水平的暗杀者,只要能接近暴君五十米范围之内,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来结束这场战争。 但事实上,那次最近的距离接近不到五米。 可她没能出手。 夏莎很确定对方知道了自己,他走过仪仗队的时候,瞥了一眼某个士兵的影子,但未发一言。 从那时候,夏莎对黄金帝王有了新的认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被饶过一命,这种疑虑始终环绕,而等到战争结束后,她也永远没机会将疑惑问出口了。 夏莎这辈子都没想到会在五百年后重新见到这位黄金帝王。 她嘴唇里有苦涩和血腥的味道。 她原本以为是黄金血脉留存到后世的可能性更高,而黑色蔷薇守护的便是这道秘密。 她内心并不情愿相信腐朽的帝国王座上会坐着一位不近女色的皇帝,历史上的大多暴君都是好色之徒,声色犬马,酒池肉林,纵情放欲,暴君身边大部分也都有个倾国倾城的妖娆妃子,从这个角度来判断,对方有个遗腹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她判断错了,见面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眼神、气质、权能……这都不是黄金神秘所能赋予的,而是对方的自我积淀。 哪怕是亡国之君,他仍然是不折不扣的王。 证据就是自己内心压制不住的这份战栗感,无疑货真价实。 夏莎低沉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五百年了。” “不过是睡了时间比较长的一觉。”白维平静的凝视:“醒来后发现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既然睡过去了,为何不睡的久一点,为什么非要这时候醒来?”夏莎的话语里既有试探又有埋怨,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碰到黄金帝王。 “这个问题问得好……”白维淡淡道:“答案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海螺?” “我无心跟你打哑谜!” “朕也一样。”白维手指发力,夏莎手掌中一滑,刀刃破空而去,直线飞升上千米。 夏莎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浑身紧张,魔力如潮水般涌出,鲜血长枪在指尖萦绕,她左手放置在右臂下,贴近肋骨,右手举起越过左肩膀,双臂交叠护在跟前,左右手各自赋能兵刃,阴影中眷属张开一只只赤色眼瞳,为了自保她接下来要竭尽全力,就像是某人说的那句名言一样——这是为了活下去我的挣扎。 警惕,小心,双臂护在身前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自保。 为了承受第一次攻击而最大程度保全自身不丧失全部战斗力而小心翼翼。 防守反击都太勉强,她生怕自己在一个弹指的时间内被彻底击溃。 仅从鲜血公的这幅表现就足以看出他带来的压迫感何其沉重。 也彻底刷新了众人内心中「陛下」二字的分量。 白维不由得莞尔,缓缓道:“现在你的表情和你当年藏在阴影中试图刺杀朕时一样可爱。” 第八百九十七章 恶心,暴君,不懂爱! 夏莎是个可爱的姑娘。 白维一直都这么认为。 他内心总是将她当做小女孩来看。因为夏莎有着所有小女孩的通病,甚至连外表也比较偏幼。 同样是五百多岁,纳西妲幼的过分,夏莎达不到这个地步。 但也委实距离御姐二字差了点距离。 胸不够大,臀不够翘,身高差了点,什么都差了点,因而细细打扮后像一位淑女。 即便多年执政官生涯让她具有上位者的气质。但毕竟基础条件摆在这里。以白维来看,说一句「可爱」仍然是非常中肯的评价。 老师夸学生可爱很合理对吧? 但夏莎听到这句话浑身都是生理抗拒的鸡皮疙瘩。 她仿佛遭遇了空前的终极侮辱般咬牙切齿,一度愤怒的红了眼睛:“你在羞辱我?” “不是。”白维摇头道:“我不过实话实说,换成你走在路上,路边树丛里藏着一只小蝙蝠拿着一把刀对着你虎视眈眈的样子,你第一反应难道会是害怕而不是好笑吗?” 夏莎深吸一口气,这是她当年的黑历史,所以知晓者寥寥无几。 除了事后对她教训一顿的导师之外,就没有第四者知道了。 眼前的就是那位黄金帝王,身份毋庸置疑。 她稍稍冷静头脑,淡淡道:“你放过我,是因为觉得我毫无威胁?” “是。”白维点点头,旋即瞥了眼夏莎:“你难道想说,最后是我的傲慢导致的结果?” 夏莎反唇相讥:“难道不是?” 白维笑而不语的重复了一遍:“比起莉莉安奴ꔷ槐尔特,果然还是你更可爱些。” “闭嘴!”鲜血公不自然的扭曲了表情:“听到你这么说简直要恶心的我一星期吃不下饭!” 可爱? 过去会这么称赞她的人早就已经坠入历史尘埃,她绝不想从这位暴君口中听到这两个字,实在太叫她作呕。 白维挑眉,大笑道:“那我可多说一些,最好让你饿到头昏眼花。” 鲜血公正要色变,然后压制住了情绪的泛滥,她低沉的问:“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为何要动手?”白维反问:“过去不杀你,难道现在要补上?” “……” “时过境迁五百年了,夏莎ꔷ采佩什。”黄金帝王单手负后:“时代变了,帝国一去不返,杀了你又有什么用,让朕再杀个百万千万人就能重铸帝国?真以为朕很在意那把椅子么?” 夏莎听不出谎言,也分辨不出真假,她皱了皱眉:“那你到底……” 白维淡淡道:“你要杀朕的女巫,朕不答应,仅此而已。” 他往前一步,夏莎退后一步:“如果你执意要动手,休怪朕不客气。” 鲜血公据理力争:“她们感染了诅咒!” “这与你无关,朕自会处理。”白维挥手驱赶:“没事可做便回你的家去,咸吃萝卜淡操心。” 夏莎一动不动的盯着暴君:“你以为我会放你离开?暴君。” 白维反问:“那你想如何?继续用你可爱的视线盯着朕,把朕活活乐死么?还不如去找一辆敞篷车,或许能有对皇帝特攻的奇效。” 第三遍了!他说第三遍我可爱了! 夏莎简直要气炸,拳头硬了,硬的不行! 浓郁的愤怒中,她狠狠一挥衣袖,放下狠话:“如今欧罗巴也好,同盟国也好,都不是你能肆意游乐的场所。如果你想要再活一世,最好是安安分分的收好法律,不然迟早有人来收拾你!也管好你的女巫们,让她们别再去乱碰这些危险的脏东西!” 白维说了一句实话:“我本人并不在欧罗巴,你倒也无需这么紧张,留在这里不过一道以太分身。” 夏莎眼神一凝。 “即便是以太分身,打你五个还是很轻松的。”白维警告不安分的小蝙蝠:“如果你现在选择动手,一段时间后,朕就去你家里白吃白住蹭吃蹭喝,你信否?” 白某人暗暗得意……实际上已经白吃白住蹭吃蹭喝过了,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米虫了! 夏莎听着这些话总觉得不像是威胁,眼神透露出几分古怪。 他居然不说要杀我全家? 好幼稚啊,这暴君莫不是睡了五百年把脑子睡坏了? 白维看出她在想什么,补充道:“顺带杀你全家……” 夏莎眼瞳收缩,大声呵斥:“你敢!” 果然还是那个杀人如麻无法无天的残暴无虐的暴君! “的威风。”帝王缓缓道出后三个字,致命断句。 鲜血公的血压刚刚开始飙升就漏了怒气,像是被盖伦劈了一发沉默似的,很急,但是急不出来。 迎着白维戏谑的目光,夏莎以手扶额。如果不是打不过,她早就动手了,虽然没有杀意,但恶意十足。 连旁人都看了出来这一系列对话的不对劲之处。 夏莎全程试图表现敌意和针对; 白维却泰然处之,句句都透着闲散随意和戏谑。 贝斯小声说:“陛下是不是在调戏鲜血公玩呢?” 喜鹊点点头:“像啊,很像啊。” 夏莎再如何迟钝也算是明白了,对方是在逗自己玩。 就像大人逗小孩子一样,大人没当真,小孩子当了真。 小孩子一股脑的怒气冲冲的憨憨模样,在年长者看来的确是有几分可爱。 想透之后的鲜血公这次直接血压上脸,脸色白里透红,双眼里满是血丝,死死瞪着黄金帝王,仿佛要使出空裂眼刺惊。 白维毫不心虚的与之对视,反而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浓郁。 某种欢喜冤家的氛围开始升起。 然后鲜血公直接击碎了这种粉红色的古怪气氛,她心如铁石,容不下半点暧昧。 陡然间,血色长矛如同毒蛇跃进,指向白维的脖颈。 铿锵声寸止于三厘米之外。 夏莎冷冷道:“即便过了五百年时间,仇恨也不会轻易消弭……你或许放下了,但我可没有。” 白维沉吟:“朕和你有什么直接仇恨?” 夏莎冷笑里透着心如死灰的愤恨,那股怒火燃烧的如此旺盛,随着她低沉的声音而扩散。 “如果不是你下达的战令,我的老师他不会战死在空城……甚至无人替他收尸!” 白维:“……” 沉默之中,破空声传来,抛上天空的那把剑也终于落回到地面,悬停于白维身前。 刀剑和长枪摩擦着迸发火星,他顺手按住刀柄,冷漠的皱眉。 “没想到过去了五百年时间你还是想不开这么简单的问题,战争本就是如此。没有谁不能死,没有谁必须死,一场空城计成就了他的千古美名,自古兵法家军事家终生所求不过如此,他用一条命开了同盟国五百年太平,你居然觉得不值?” 鲜血公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渐渐沉寂下去。 冲着白维,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你这样的暴君是永远不会懂的,因为你心底根本没有那种感情。” 白维心说我又不是法海。 夏莎对黄金的恶意太过于根深蒂固,还是得等本体到了,再想办法慢慢把真相告知。 若是她想知道,终归还是会知道的。 他表面上仍然装作兴致寥寥的态度。 “朕无心和你争论这些,朕要将她们带走,你自便吧。” 夏莎深深看了眼白维,冷哼一声,转身张开鲜血双翼。 “还有一件事。”白维看着她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魔潮复苏,神秘涌现,必将会对欧罗巴产生一轮动荡……这些残留的哀嚎诅咒,你最好带上一些递交上去,以免……” 夏莎冷冷道:“我会通知骑士团来处理,不需要你多废话!我们守护了这片土地和人民足足五百年,还需要你这只懂得压榨民众发动战争的暴君来教?!” 血翼振翅,疾驰入夜空,化作一道赤色流星。 白维无言良久,今天真是被喷了个狗血淋头……恶心,暴君,不懂爱。 贝斯对鲜血公毫无恶感只有尊敬,壮着胆子小心谏言:“鲜血公她童言无忌,陛下您不要在意。” “是啊,童言无忌,不知者不罪。”白维颔首,无奈的想,现在骂的越狠,将来哭的只会更狠。 第八百九十八章 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夏莎离开后,白维驱散了剑巫三人身上残留的诅咒气息。 刚刚复苏的旧神神秘的诅咒并不难处理。 黄金神秘连猩红诅咒都能驱散,而末日浩劫的实际强度还在混沌魔女之下。 但毕竟也是旧神级别的怪物,独有的末日法理对于现实的威胁是极高的。 如今的世界因为至高意志半沉睡状态,不管事,自闭式居家隔离,因而文明自行发展; 旧神是世界的支配者,法理会影响到文明的进程和运转。 用老头环的游戏来举例子的话,末日浩劫的支配下的世界就是食粪者支线得到的卢恩修复后的世界,天空都是屎黄色的,每个人都在大口吔屎……简直是末日。 倘若邪神入侵后得逞侵占了世界,那么就对应的是癫火结局,整个世界被摧毁焚烧殆尽,再无半点生机。 所以从性质上来说,末日浩劫略胜过邪神一些。 前者虽然扭曲了文明和生命的存在形式但好歹能保留一些,前提是得适应和顺从它的法理。 后者则是完全的毁灭和消亡。 不过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变成哀嚎尸和被邪神子嗣吞噬为永恒虚无,其实都差不多。 如果非得大口吔屎才能活,那还不如死了算逑。 白维驱散诅咒的同时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皱着眉头听完这些话,表情稍有变化。 对于这些事他见过太多次,黑色蔷薇会有,起义革命军也会有。 不过前者有制度,后者有军法,总归是有办法能解决,偏偏在这里对这群小姑娘们都不太实用。 白维到了最后也只是说:“往后得注意些,不要再轻易以身涉险,明白了么?” 贝斯微微竖起耳朵……就只有这些?不多责备两句? 白维知道她的想法,缓缓道:“你们不是我的附庸,执行任务也不是基于我的意志,这是黑色蔷薇和神宫的内务事,我不便插手,回去找你们的上司联系,该处罚自有处罚。” 听到他这么说,原本已经乖巧坐稳等着挨骂的四位女巫反而慌了。 最值得害怕的情况并不是挨骂和惩罚,而是完全不管。 面对屡教不改者,总会有失望透顶者选择放弃管教让自己解脱。 “我们错了,真的错了!”千叶夏树一个标准的土下座,带着哭腔说:“请您不要放弃我们……我们,我什么惩罚都乐意接受。” 上杉泉也跪拜,诚惶诚恐道:“万分抱歉让您失望了,我,我罪该万死……” 两位神宫剑巫是狂信徒,最惧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被神祗所抛弃,瀛洲是一个神祗和信徒链接尤为深刻的国度,被神舍弃的信徒大多下场悲惨,恰如被主公舍弃的武士只能沦为一顿饭都吃不起的浪人。 贝斯和喜鹊没有这般惶恐,也自知错误的跪坐认错,神色紧张的像是期末考试不及格后跪在地上等着吃皮鞭炒肉丝的熊孩子。 白维很平静:“起来吧,我没生气。” 她们哪里敢动。 白维平淡道:“你们刚刚经历的生死,已经足够作为教训了,我觉得多说也无用罢了。” “夏莎的做法并无错误,若是易位相处,我也会做出和她一致的选择。” “每个人得为自己和同伴的生死负责。若是不小心死了,只能怪自己愚蠢和实力不济。” 低下视线看向乖巧跪坐的四名小姑娘,他最终还是缓缓加重了语气。 “记住了……从来没有什么有求必应的神祗……你们这次活下来,仅仅是因为运气够好。” 他转身走出一步,浑身如同灵体化般消散而去,只留下金色的以太粒子在半空消散如同七月萤火虫。 等白维退去后,方才一刹那升起的寒意和重压仍然让四个小姑娘战战兢兢了半分钟时间。 “陛下生气了吧……”贝斯捏着耳坠,她紧张就有这种小动作,小时候有,后来改掉了,现在故态萌发是因为心底实在害怕了。 “是生气了。”喜鹊虚弱的侧坐着。 “还好生气了。”上杉泉和千叶夏树对视一眼,各自捂着心口松了口气。 生气意味着在乎,如果毫无表示。反而意味着被厌弃,她们只会更加的欲哭无泪。 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这时候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该说是姗姗来迟或者是恰到好处的赶到。 负责开车过来的是蓝莓,她开着一辆容积量很大的吉普车轻易装下了所有人。 几人不同程度负伤,需要好好修养,也不用去公立医院,黑色蔷薇有固定的医疗诊所。 过了三十分钟后,她们才算是安顿下来,处理完了伤口,默默交流着。 “真羡慕你们啊……”蓝莓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羡慕?”贝斯瞪了眼蓝莓:“我们差点被哀嚎尸咬死,然后差点被鲜血公砍死!” “但你们不是还活着吗?”蓝莓盘着膝盖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说:“比起两年前在深渊里牺牲的姐妹好很多了……而且我羡慕的是你们见到了陛下。” “你还在意这个?”贝斯抬起手摘下了耳钉和唇钉,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她请哼了声:“你根本对陛下没什么信仰心吧。” “没有啊。”蓝莓不假思索道。 四位神宫剑巫同时看过来,黑色蔷薇里也有不信陛下的女巫? 是异端! 剑巫的眼神不善,像是发现了异性恋的FFF团,仿佛没注意到这点的蓝莓继续说: “我对陛下的绝对不是信仰心,而是忠诚心呢……想和他困觉的那种。” 怒火熄灭了。 剑巫们眼神古怪起来,伊势佳音:“你不对劲……你有问题,你没见过陛下,就想和他困觉?” “谁说我没见过?”蓝莓挑起英气的眉梢:“黑色蔷薇里有不少陛下的油画呢。” “网恋是吧?”五十岚清水绷不住了,吐槽道:“连网恋都不算啊!你这是什么?对着海报单相思?” “不行么?”蓝莓挺起胸口:“我对陛下一心一意。” “你这叫追星。”贝斯呵呵道:“崇拜历史人物和追逐电影明星没有太大的本质区别,都是单推。” 蓝莓说:“这样更容易接受啊,大部分女巫也不信陛下的,不过是信黄金神秘罢了。” “对我们来说是一样的。”上杉泉纠正道。 “历史不同,没几个人知道历史真相的,知道了或许也不在意。”蓝莓摇了摇头,问道:“见到陛下感觉怎么样?帅不帅?型男不型男?有没有想给他生孩子的冲动?” “你不对劲啊!”伊势佳音重复。 “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女巫想给陛下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吗?”蓝莓奇怪的说。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五十岚清水错愕道。 “那是因为你不是女巫血脉。”蓝莓打了个响指:“所以你不懂,那种灵魂深处的炽热感,啊,快融……诶,疼疼疼!停手停手,投降投降!”蓝莓拍打着桌子。 “别信她胡扯,没有这种说法,如果有也只是单纯发情期到了。”贝斯扯着蓝莓的耳朵说:“这家伙不是纯血女巫,有一定的魅魔血统。” “我没胡扯!”蓝莓捂着耳朵跳开,然后虚着眼睛说:“黑色蔷薇里保留了不少前辈留下的笔记,五百年前存活下来的女巫都对于不能再见陛下表示了非常强烈的遗憾,光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早衰早亡的就不低于十个人,黑色蔷薇明明当初有义务给黄金一族延续血脉呢。” “有这回事?” “没有。” “有的!我看到过!” “日记里写的能当真吗!里面还写过黑色蔷薇就是陛下的后宫团呢!甚至有前辈每日都会详细记录自己做到的春梦,把陛下翻来覆去摆出十八个姿势!你也把那个当真了?你怎么看看正史里写的是什么是?那是后宫团?那是搞情报工作的好吧!” 贝斯敲打着蓝莓的脑袋,好气又好笑:“正史不看,看野史,真有你的。” 打闹吵闹了一会儿,她们各自安分下来,熄了灯后,各自准备休息。 千叶夏树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睁开眼。 伊势佳音问:“睡不着的话,陪我出去走走?” …… 漆黑的夜,明亮的灯。 夏莎站在车灯前,看着骑士团忙碌而默不作声,所有人都看得出她心情繁杂,既不敢接近又不敢打扰。 夏莎手里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她没有烟瘾。但此情此景让她想要抽一口缓解烦闷。 虽然早在知晓黄金树出现在瀛洲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般突然。 “白维啊白维……你销声匿迹这么久,最好尽快回复,并且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她用力的掐灭了香烟,开始惦记某个答应帮她调查却放了她鸽子的男人。 …… 海上渡轮,贵宾房内。 白维举起枕头边的猫猫:“你说我现在该如何跟夏莎解释?” 猫猫被叫醒后打了个哈欠,尾巴轻轻敲在青年的鼻子上:“解释就是掩饰,既然要掩饰,干嘛不做的彻底点?” 第八百九十九章 丝袜是文明的瑰宝 睁开眼,朱蒂凝视着天花板,她坐起身来,身体残留着少许酸痛感。 和安德莉娅的对练总是容易过度,双方都不是轻易服输的性子。 早起对很多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朱蒂已经习惯了睁开眼就坐起身的日常。 该说是自幼养成的自律习惯还是因为自觉时间争分夺秒? 她快速冲了个澡,看了眼满是雾气的镜子,伸出手在镜子上画出了一个笑脸符号。 她的心情还不错。 算是好调吧。 能获得百分之十的额外效果上升。 之所以心情不错,是因为日子逐渐平稳,也是因为踏实的朝着目标方向前进,更是因为她昨晚和安德莉娅进行了试探,关于黑色蔷薇的事。 得到的回应模棱两可,但没有被一口气拒绝,朱蒂觉得短时间内应该能得到答复。 冲完澡,洗漱结束,朱蒂正要打开衣柜选一件自己今天的衣服,低头一看,注意到了床铺上放着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内衣内裤是配套的,紫色蕾丝花纹,还有一双黑丝袜,下衣是单调色的及膝裙,上衣是一件冷色的浅紫色衬衣,外套是一件乳白色小西服。 朱蒂挑起眉毛,能这么轻车熟路准备好自己的一整套衣物而且当着刚刚洗完澡淑女的面都丝毫不回避的老色批,用脚指甲想都知道是谁。 心情:好调→绝好调↑ 朱蒂坐在床铺上,拾起胖次,弯下腰,已经二十多岁的大姑娘身材完全成熟,相当刺激眼球。 可惜的是这次白维并没有注意她这边大肆解禁的放送福利。而是坐在椅子上,顺手拿起书本翻了一页,他刚刚才来,从衣柜里挑选了一套衣服出来放下后便开始检查朱蒂带回来的功课。 之前面对缪雪儿也是差不多的。 他并不赶时间,但姑娘们的时间仍然宝贵,青春年华不好好学习实在可惜了。 绝大部分的法师一辈子的黄金年代就是大学到毕业后的十年时间,这和数学家是差不多的,过了某个年龄段就很难做出成果。 似乎是没觉得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朱蒂听到了翻页声,随后默默加快了穿衣节奏。 她换好了一整套衣服,拆开了丝袜,然后对着镜面里的自己轻轻一瞥,稍稍惊讶了两秒。 或许是心理主观,在这一身搭配下,她的吸睛程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应了那句「衣服是女人的战甲」。 她这段时间被明国三人组带着东奔西跑了不少店铺,也将衣柜塞满足以穿上一两年的新款衣服,搭配没怎么研究过。可白维居然能从琳琅满目的衣服款式里随便挑出了几件就形成这样好的搭配效果,完美的承托出她的身段和气质,审美观已经超过很多顶流的时装设计师。 拆开丝袜后,她缓缓套上丝袜,最近这段时间没太注重打扮,能穿长裤就穿长裤,半个月不穿丝袜,现在反而不太适应它的略微紧绷感。 奇怪,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没拆封过的,型号应该没变啊……怎么会有点紧?难道是最近给吃胖了? 朱蒂心虚的看向椅子那边,可惜看不到人影轮廓,也不清楚有没有注意到这边,她默默的拉高丝袜,然后只听得一声…… 嘶啦! 朱蒂呆愣住。 白维翻页的动作僵住,他看向朱蒂,苗条身段的血裔姑娘手里抓着丝袜满脸错愕,丝袜正因为型号不对而承受了过度的力而撕裂开,破损的丝袜是什么样子的不用多说,破烂的缺口中浮现出一大块一大块的白皙,紧绷而富有弹性的大腿肌肉在白皙肌肤的包裹下从黑丝里挤出来,像是发泡后的蛋糕奶油。 “这……” 朱蒂穿了起码十年的丝袜,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她严苛于身材管理,第一次碰到穿新丝袜就把它撑坏掉的情况,内心一时间大受震撼,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峻挑战。 “这不可能!”她拒绝接受荒谬的现实。 血裔又不是俄罗斯大妈,保质期非常长,才一个月时间,自己怎么可能变成肥婆呢? 白维干咳了两声:“咳咳……或许是拿错型号了。” 朱蒂甚至没脱下丝袜,而是垫着脚一蹦一跳的来到衣柜旁,打开后拿出一个新的丝袜,对着包装袋对比了足足五次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买衣服的时候的赠品,不过型号不对,质量同样也不行,伸缩度太差了,还好不是自己胖了。否则当着魔鬼先生的面,她真的会忍不住直接割肉减肥的。 “我的错。”白维举起手,他哪里想得到单独居住的朱蒂的衣柜里回放着其他型号的丝袜。 朱蒂本想说没事,但是眼睛一转,忽然想起之前女孩们讨论时分享的小技巧。 当时是阿莲娜提出的疑问,她问:如何合理的拉进两人的亲密程度? 薛寒泪说:给钱,给很多钱,包养。 云无心远比她外表看上去更猛烈:推倒,一次不行就八十次,总有一次能成功。 听上去都是乱弹琴。 反而是看上去最没有经验的云出岫说的最靠谱:合理的小任性,合理的装笨,合理的提出某些对方力所能及且不会觉得烦闷的小忙。 朱蒂当时就听进去了,但她也很好奇云出岫为什么会知道。 然后当天逛街的过程中,朱蒂统计了一下云出岫在过程中的表现,她足足对云无心提出了十一次小忙,都属于力所能及的范围,也的的确确做到了让人不厌烦而且恰到好处的提升了亲密度。 她当时就明白了,的确很有实战价值。 “既然是魔鬼先生的错,那就……帮我换一下吧。”朱蒂将丝袜递过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就心跳加快了。 因为对方真的接了过去。 “立正抬腿。”白维说。 朱蒂脚上丝袜还没褪下,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立正抬腿,紧接着她感受到了一只手托住了自己的大腿,下意识的稍稍绷紧了肌肉,面颊开始发烫。 有很直接的抚摸感,但……没有温度。 白维以灵魂力量干涉现实模拟五感,当然没有温度,倒是这触感模拟的无比真实。 欧罗巴人种丰富,大多西方人的皮肤都不算很好,光照充足温度偏高的非洲,人种皮肤黝黑但手感非常细腻; 光照中等温度适宜的东方,人种皮肤白色偏黄且皮肤中等细腻; 而传统的欧罗巴人由于生活在高纬度地区,寒冷光照不足。所以皮肤白、体毛旺盛、毛孔粗大,皮肤层更薄。故而更需要晒太阳获取黑色素,也同样老化更快。 血裔则是例外,因为不喜阳光和高温的缘故,血裔常年生活在光照少的阴暗处,生理构造的缘故本就不太需要黑色素,她们是直接通过血液等其他方式来补充的。 所以皮肤白,而且不晒太阳损耗极小,体温相对较低,自然不需要毛发来保暖。所以全身光洁,而且皮肤细腻手感绝佳。 从物种演化的角度来说,血裔不愧是欧罗巴结婚排行榜里最受欢迎的排名第二。 久经锻炼后的朱蒂体脂率很低,在白皙肌肤下方就是很有弹性的肌肉。 如果用力的按一按肯定是硬邦邦的。 其实关于这方面也有些说法,从手感上出发,脂肪的柔软度是远超肌肉的。 就像是健身房内的兄贵们的胸肌摸起来是硬的,而过于浮夸的胸肌摸起来是软的,硬的摸起来肯定不如软的手感更好。 就像是法棍可以抡人却不能硬吃,而包子可以放在手里盘个几圈感受恩典。 长期不运动的人,浑身都是软绵绵的,皮肤松弛有赘肉,看着是差了点,但手感绝佳,如同酥软的蛋糕; 而长期运动的人,虽然身材看上去极好,但肌肉结实而皮肤紧绷,抚摸的手感就差了些。 如果再带点力气,摸上去就和绷上一层牛皮的硬座沙发没太大区别,一个字——硬; 四个字——又高又硬。 等等! 白维猛地回过神来……我怎么突然就开始品鉴这个了? 老sp之心蠢蠢欲动么? 分明之前都没有这种冲动感。 年轻人,火气旺盛,这也是刚刚触碰到大腿就产生了某种欲望。而且这也只是欲望,并不是基于感情而产生的。 情感和欲望是分不开的双生子。但逐渐踏入了非人境界后,自然能够更加清晰的斩断这部分的欲求。 道教有斩三尸的说法,佛教也有类似的成佛之说。 黄金权能已经提升到了高阶,已经足够封住这部分的生理欲望。 但它并没有和过去一样发挥作用。要么是黄金权能开摆了,要么是自己出了点问题。 又或者两者皆有。 黄金血脉可以通过血脉延续下去,只要白维将来有了后代,毫无例外都会拥有黄金血脉,这种神秘就是通过家族血脉的形式流传,和其他体系有着巨大区别,但胜在稳定。 上一世白维因为没有生下子嗣,导致黄金神秘遗留在他的躯壳里足足五百年。 倘若不是他轮回后归来,黄金权能很可能就此留在遗骨里直至变成化石。 如果神秘也具有思想,必然对白维大有意见,而且会催促他快点结婚生崽。 他可以单身一辈子孤独老死,但黄金神秘得流传下去。 所以这一世白维明显感觉到了自我控制力的下跌,其中一部分原因必然是黄金权能为了给帝王催婚而主动发生的优化和进化。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将多余的思绪抛之脑后。 替朱蒂穿好了丝袜,白维微微松了口气。 朱蒂面色发烫,呼吸微微急促,仿佛是要觉醒了某种癖好似的。 第九百章 现在回瀛洲还来得及吗? 实不相瞒,我早就想上你了。 朱蒂心里这么说。 她这个年纪,本就是血裔一生中最年轻最旺盛的时间。 等到了自己母亲朱娜那个年龄,各方面的欲望都开始淡化,无可避免的朝着长生种的方向转变。 年轻时候的血裔和人类差不了多少,而到了半百之后各种欲望都开始退化,会变成相夫教子的好女人。 众所周知,男性嘛,二十鼎盛,三十旺盛,四十余盛,五十只剩下一轮斜阳,而血裔恰恰好差不多,过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年纪就会欲求退化。 但若是欲求得不到满足,要么压抑,要么转移。 朱蒂身为年纪轻轻的血裔,这方面已经备受压抑,听到白维一句「鞭长莫及」的话,她很难当做一个玩笑等闲视之。 倘若魔鬼先生就在这里坐着,她现在就会把刚刚穿好的丝袜连同胖次一起脱下来塞进他的嘴里,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腰间仗剑斩愚夫。 啥?你说关系都没确定就直接滚了床单是不是太不合理? 有一说一,确实不合理,即便是欧罗巴,这种情况也是不多见的,欧罗巴哪怕经历过思想解放,风气也没有真的开放到大家随时随地开银趴的地步。 只不过落实到个人的头上,朱蒂就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谁说「你行你上」,她是真的敢上,这件事谁都拦不住,亲妈来了都得呼孝山庄。 什么样的好感度累计最快? 恰恰是这种互相了解互相认识却又保留神秘感欲得不能的情况,带着几分憧憬、几分好奇、几分依赖,感情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猪突猛进,名为爱情的怪东西冲刷着大脑。 白维如果看到的不是感叹号而是好感度,他此时就该意识到不能再撩了,好感度快爆了。 爆表的好感度意味着什么? 要么她坏掉,要么他坏掉,总得一个人变得不正常。 好在白维不在这里,朱蒂不得不遏制住了自己内心情绪暴走,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自控力变得差劲了,平日靠着自我奖励能解决一部分泄洪的压力。 但这种方式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她了。就像是一团地狱火在内心灼烧着,某种漆黑的欲望实在是越来越深刻,她突然觉得地下室是个不错的地方。 随着白维撤回了手掌,没了实际接触后,朱蒂喝了一大口冰箱里的冷凝血乳才压制住了内心那团躁动的烈火,她问:“魔鬼先生今天是来检查功课的?” “我的事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今天来瞧瞧你的近况。”白维并未告诉缪雪儿和朱蒂自己即将来到欧罗巴的事,提前告知不如留个惊喜。 他说:“我刚刚翻阅了你的笔记,看来你最近进展喜人,想必距离圣域只差少许……又或者你其实已经能够踏入圣域了,但故意在压制和积攒?” 这件事算是朱蒂不大不小的秘密,她却毫不犹豫的和盘托出:“如果我想,的确可以尝试冲击圣域法师,只是暂时打算压一压,不想太早进入圣域,多积攒一些压力和经验也是好事。” 白维点点头:“你有自己想法我也不催促了,至少你基本达成了我的要求。” “关于黑色蔷薇的事,还需要点时间。”朱蒂说。 白维轻轻嗯了声:“这件事倒是不用太着急,按部就班即可。” 让她加入黑色蔷薇并无坏处。 之前对黑色蔷薇的种种试探现在想来都是跟空气斗智斗勇啊。 “今天若有空,带我瞧瞧皓月学府吧。”白维随意道:“我是初来乍到。” 朱蒂从善如流。 她说:“我还以为魔鬼先生就在香榭呢。” “为何这么想?” “这里是同盟国都城,若是你不在这里,反而奇怪。” “因为黄金血脉?”白维失笑:“我本就不在欧罗巴。” 朱蒂脚步一顿,内心的火焰更旺盛了几分,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略微失落道: “真遗憾,我一直都期待到底何时能和真正的魔鬼先生见上一面呢。” “我倒是不那么期待。” “为什么?”朱蒂奇怪的问。 “我能看到你,对我来说,是否面对面,没有太大区别。”白维说的很实在。 “但对我来说是不是不太公平?”朱蒂不高兴的说:“只有你看的我,我却看不见你。” “你早该意识到这一点,主动权不能轻易的交出去,不论对方是谁……现在察觉到也不晚,如果不高兴,下次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朱蒂并不喜欢魔鬼先生这种师长的态度,却也不便反驳,只幽幽叹道:“我记住了……那么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让我挽回主动权呢?” 白维不做正面回答:“将来会有机会的……只不过不要抱有太高的期望,因为你一定意想不到。” 朱蒂莞尔:“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会不心生期待?” 她带着白维在校园走了走,今天是周日,并没有课程,她本打算去图书馆和训练室。 皓月学府很大,占地面积宽广。 一条道路两侧种满了法国梧桐,而朱蒂在路边的长椅上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对了,我差点忘记说了。”朱蒂忽然想起:“魔鬼先生,我交到了几位新朋友。” “哦?”白维问:“是?” “那边坐着的。” 白维循着她手指的指向看去,梧桐树的下方,一名女子坐在长椅上,戴着耳机,随着随身听的音乐节奏而缓缓摇晃身体和指尖,她像是沉浸在一场盛大的演出之中,如同坐在贵宾席位上的女士,聆听着维也纳金色大厅里的恢弘演出,随着指挥家手里的指挥棒而心潮起伏澎湃。 清晨,阳光,落叶,梧桐,长椅,女子,构成一场无比和谐的画卷。 也唤醒了白维并不算太久远的记忆。 他在想,如果自己本人就在这里,会不会又一次弯下腰,轻薄式的把她叫醒过来。 就像在淮河水宫里的那个夜晚做过的一样。 “她是薛寒泪,东海的龙女。”朱蒂简练介绍,然后主动走近。 察觉到了气息,薛寒泪睁开视线,按下暂停摘下耳机:“早上好啊,朱蒂ꔷ槐尔特。” “你在这里做什么?”朱蒂奇怪的问:“这时候不应该在睡懒觉么?” “在等人。”薛寒泪说:“提前约好的……没想到碰到你了。” 寡妇龙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眼朱蒂,摸着下巴:“哦吼?你这身打扮是我见到过最走心的一次了吧?黑丝都准备好了,难道是要去约会?” 朱蒂自信的撩起头发:“我正在约会中呢。” “和谁?”薛寒泪看向朱蒂背后和左右,调侃道:“不想说也就算了,如果要走最好快一些,否则……” “否则?” 薛寒泪忽然不说话了,她面露无奈之色。 朱蒂也察觉到了什么,平淡的转身,阿莲娜正抱着双手若有所思,她喃喃道:“约会?” 朱蒂迎上阿莲娜,毫不避让道:“是啊,与你何干?” 阿莲娜哼了声:“你若是和其他人约会我可以不管,但如果……” 朱蒂往前一步,又是胸口积压胸口,凶器对凶器,军火比拼的名场面:“如果是呢?你想怎样?” 薛寒泪默不作声的戴上耳机。但是没播放音乐,腹黑的龙女正在悄悄乐子的观察发展。 白维没好气的暗骂一声……这屑龙女。 血裔间的对峙正持续着。 薛寒泪抬起头看到了谁,对着上面招了招手。 白维回过头,他的视角瞬间被拉进,下一刻有道银白的倩影走来,就这么穿过了他意识所在的位置。 “嗯?”云无心回眸看向空无一处的道路。 “怎么了?”云出岫共感到了云无心忽然一动的内心。 “好像有他的气息。”云无心伸出手探向白维所在的方位,实际上也触碰到了,但落了个空。 “怎么会?”云出岫忽然间金丹有点疼,她不相信的说:“他还在瀛洲呢。” “错觉吧或许是。”云无心回身,虽修成雏金丹,但神秘的差别巨大,她直觉到了但灵视不够。 白维凝视着未婚妻的背影,深呼吸后面露苦笑,他不知道云无心云出岫和薛寒泪居然来了欧罗巴,而且居然和朱蒂、阿莲娜成了朋友,这是何等的运气。 两位仙家,两位血裔,一位龙女。 我,卧日! 明国方不留在明国居然跑到欧罗巴来了,厨子不看菜谱看起兵法了,这是跨了赛区啊! 白维捂住心口,他突然不想来了,很想回瀛洲。但是船已经开了无法调头,一艘好船正在驶向欧罗巴。 第九百零一章 真想见一见你们的暗恋对象 No!God!Please!no! 这一行字可以清楚的表现白维此时的内心情绪。即便是帝王,也会在面对这种情况下而慌乱失措。 首先,白维是一个纯爱党; 其次,他在过去多达九十九次的轮回中。除了开头的前十次外,都是一路单身到底; 再次,他过去经历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单推人,从生到死; 最后,他并没有丰富的处理修罗场的经验。 最后一世从各种意义上都打破了以往的常规,硬要说上一辈子白维的异性缘也绝对不差,爱慕者倾慕者不论男女都是数量众多,但他浪的太厉害死的也太快; 这一世作为上一世的延续。不仅完美继承了过去的情劫,而且还累加了数量庞大的一百世的遗憾,再加上他自己无意间招惹到的姑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数量已经堆叠到质变了。 正常来说,两个女孩就足以组成致命修罗场,而眼前已经是五指之数了…… 虽然在碧蓝指挥官眼中不值一提,但口口声声娶要娶八个老婆的白维已经有些慌了,舰女人不会分尸。 但这边的可能会关进地下室坐碎盆骨啊。 他很想直接扛着轮渡回瀛洲。 稳住,稳住……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白维强行镇定,首先排除一个云出岫,她就是个赠品; 其次单走一个阿莲娜,夏莎横在这儿,这一关根本不过去; 再然后薛寒泪是寡妇,想必也不会主动给自己飞来柴刀,她也没有立场。 说到底,最核心的矛盾点还是在于云无心和朱蒂之间,不过她们现在对此是一无所知的…… 可究竟能瞒多久还不清楚,云无心和云出岫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个黄金帝王侠的马甲。 或许这就是她们来欧罗巴的原因? 她们猜到我会来欧罗巴,提前过来蹲点了? 好不容易摆平了瀛洲的麻烦,自以为抛弃感情束缚的自己已经是完全体了。 纵使一手托举凡尔赛城也一样无敌于人世间,然后出现了这种意外。 要不,还是游回去吧,看了这么多年S赛也学了不少跨海跨大洋的游泳技术。 白维这边患得患失着。 朱蒂和阿莲娜的对峙也因为云家姐妹的到来而不了了之。 “不继续吵了?”薛寒泪打趣道。 “没有结果的争吵不过是消耗心神。”朱蒂摊手:“我宝贵的约会时间不能为她而平白消耗,我的情绪也应该积累起来,免得在这里损耗太多。” 阿莲娜则是跳过自己处于下风的事实,选择高情商的回复:“不想闹得太难看以至于让你们难做。” 薛寒泪是个乐子人:“我觉得还好……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争抢。” “什么意思?”阿莲娜不解。 薛寒泪指着一旁的云家姐妹,做了个比翼双飞的翅膀手势,然后眨了眨眼睛。 云出岫装作没看见。 云无心歪了歪脑袋:“你们如果能和解共享恋人也不是不行,毕竟手有一双,一左一右。” “但人就一个。”朱蒂立刻说,阿莲娜也冷哼一声:“让我和她共享,开什么玩笑!她配吗?” 朱蒂淡淡道:“明国或许习惯了,但绝大部分的血裔都是一夫一妻制,我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婚姻环境,极少有血裔能接受一夫多妻或者多夫一妻。” “极少……不代表没有吧。” “不是完全没有,但也得看合不合得来。”朱蒂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笑:“让我和她睡一张床上,我会担心自己哪天死于割喉。” “彼此彼此。”阿莲娜听得出这是威胁,却毫不惧色:“别太小觑了采佩什的名号,割喉还杀不了我。” “停一停,怎么突然就开始死亡威胁了?”云出岫说出了白维想说的话。 “哼!”两女对视一眼,冷哼着适可而止的停下。 “你们说这些没有用,如果无法共处,那就把对方叫出来谈一谈,否则怎么知道行不行?”云无心奇怪。 听到这句话,云出岫和薛寒泪都表示赞同,可朱蒂和阿莲娜的表情开始变得很不自然,前者目光望着某处瞥,后者则是像是被针戳破了的气球,所有底气一下子全部呼啦卸掉。 薛寒泪见状,原本托着下巴的手放下,她直起上半身,惊讶的站起来:“你们……不会是暗恋吧?甚至没见过几次面?” 朱蒂不自觉收紧下巴,阿莲娜肩膀微微一抖。 薛寒泪捂着额头:“我说呢,你们二十多天来怎么就没想着联系过来让我们瞧瞧,原来是这样。” 朱蒂辩解道:“我觉得感情的事不一定非要见面……” 阿莲娜也说:“一两面或许就够了,明国不是有句话叫做一见误终生吗?” 她们反而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云无心沉吟,她出人意料的赞同道:“是的,有时候未必要见面,感情的事,谁说得准呢?” 她杀人诛心似的瞥了眼云出岫:“对吧,姐姐?” 云出岫头也不敢抬,心虚的说:“无心说的对!” 薛寒泪好笑道:“好吧好吧,这点我不说什么。但你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争吵很没必要啊……好歹让对方看见才有意义吧?” 朱蒂点头:“是的,看得见才有意义。” 他不是正在看着吗? 没听到魔鬼先生说话,朱蒂猜想不到他如何想法,也不便乘胜追击。 薛寒泪玩味的笑起来:“真想见一见你们暗恋的对象是谁啊,能让谁一见误终生?” “那可不行。”阿莲娜认真道:“我还不想和你做情敌呢。” “哎呀?连寡妇都防备?”薛寒泪调侃道:“有这么优秀?” “何止是优秀!”阿莲娜满眼憧憬和欣然骄傲:“他优雅,他强大,他知性,他勇武,好看仅仅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特点,简直绅士楷模般的奇男子!” “哦?”薛寒泪对着朱蒂投去问询的目光:“你怎么看?” “我赞同,九成以上都同意,这一点上可以和她达成一致。”朱蒂说:“但也有些地方需要补充。” “什么方面?” “细枝末节的方面。”朱蒂莞尔一笑:“譬如说……他比较好色,偏好成熟的内衣款式?” 白维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回荡在船舱内:“咳咳咳!” 阿莲娜立刻想起自己一衣柜的内衣款式,然后甩了甩头,大声质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蒂成功占据了上风,右手拂过长发,投去挑衅的目光:“你猜?” “这没什么吧,哪有不好色的男人?”薛寒泪眼睛一转,坏笑道:“只有很克制的男人,不过就算再克制也是有限度的,只要次数多了,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 云无心「嗯」一声。 云出岫脸红了,白维也老脸一红。 他们两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捂着脸,心说你们两个够了啊,这是能当面说的吗? 阿莲娜好奇的问:“我之前一直都觉得不礼貌所以没有追问……云姐姐你们的未婚夫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无心想了想:“也没什么不礼貌的,关于他嘛,大抵会是个很别扭的人吧?” “别扭?” “不够坦率,不能很直白的直面自己心中所想,总觉得欲望不该放纵,仿佛和尚似的拴住心猿意马。而我很想让他将这部分自我意识的束缚给解除了。”云无心说的无比直白,这根本不像是仙家该说的话。 朱蒂听完有些震惊,下意识的看看云无心身后,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有魅魔血统。 “为什么要这样?”阿莲娜疑惑不解。 “因为是必要的,倘若不这样,我们就不能更进一步。”云无心着重解释:“我说的我们,指的是我们三个。如果只有我和他,倒是很容易就能把该办的事都办好。” 云出岫有气无力的说:“不用提到我也可以的。” 朱蒂趁热打铁的追问道:“出岫呢,你怎么认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女子大多对感情方面敏锐,她们都能察觉出来云出岫对未婚夫的讳莫如深。无奈大于厌恶。 “他……”云出岫被几双视线盯着,以往总是避而不谈,这次她也本该沉默到底。 然而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带来了变化,她抬起手接下一片飘落的梧桐叶,轻声说:“是个值得嫁过去的男人,毋庸置疑。” 云无心展颜一笑,这次她可没有逼迫,全是姐姐自己说的,不错不错,继续努力。 薛寒泪不解风情的点头:“是这样的,否则哪里会被下了五道聘礼呢?当然是绝世的好男人。” 阿莲娜也不禁满心好奇的说:“将来有机会,真想和你们的未婚夫见一面呢。” 女子们相视一笑。 白维噤若寒蝉。 第九百零二章 旧神·缔造主义 得亏是灵体状态。 不然他今天就得死在这儿。 别看她们互相保持微笑的纯真友好,等白维真的被撕开马甲公之于众,她们一人扯着一只手一条腿能把他活生生分成五块。 薛寒泪一拍手:“真和谐啊,一直保持这样不就好了吗?” 云无心吃定了云出岫,后者是无法反抗的。 站在龙女的角度来说,明国的情况已成定局,大家现在各自控股,能否有下一轮洗牌还得再看情况。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虽然无意指摘两位血裔姑娘的恋爱观,但为了一个并不在现场的男人争吵,委实并无必要。 薛寒泪说:“阿莲娜,朱蒂,你们差不多适可而止咯。” 朱蒂想了想,她说:“你们似乎对我有某种误会,我和阿莲娜争吵并不是出于情绪上的发泄……唔,或许有一点点,但本质上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有必要声明清楚:“从确切的情况来说,我完全可以不用管她,也可以当做视而不见。因为我们之间甚至并不构成情敌关系,单方面的暗恋委实很脆弱。” 朱蒂看向阿莲娜,认真的提议道:“我与你说这些,一方面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你意识到现在自己的盲目性,为了见过几次的男子而神魂颠倒,真的是一种喜欢吗?亦或者那是一种憧憬或者感激?我觉得那并不可能是一种爱情。” 阿莲娜深深皱起眉头,朱蒂的话是有点刺伤她内心最薄弱的地方。 喜欢,爱恋,憧憬,感激……这本就不是很容易分得清楚的感情。 她并不了解那个人,仅仅是偶尔见过两面,同时心底便产生了某种近似于迷恋的情绪。 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盲目的暗恋,尚不明确,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而且她的这类情况也太过于罕见。所谓一见钟情和一见误终生的说法固然存在,但遇见者寥寥无几……况且这种盲目且单方面的好感也往往带不来好结果,大多人听了之后,都会基于理性而劝说早些放弃。 只是对于当事人而言,这并不容易。 阿莲娜不做正面回答,而是换了个思考方向:“如果你劝说成功,我主动放弃了这种盲目的感情,最后获利的会是你。” “获利者之一是我。”朱蒂纠正道。 “之一?还有谁?” “看吧,你对于他的事,真的一无所知。”朱蒂不答。 “……” “如果是为了跟我怄气,你可以选择嘴硬到底。毕竟以你不服输的性子来说,总是很难对我这样的人低头。” 朱蒂浅浅道:“但希望你自己心底还是能弄明白,这到底值得或者不值得……一厢情愿的喜欢还能维系多久?不论如何,我也懒得继续和你争风吃醋下去了。” 说完这些话,朱蒂已经完成了一次三连加EX的暴击。 阿莲娜的立场太不稳固,她不论从身份还是情感上出发都远逊于缪雪儿。故而朱蒂从未将她视作真正对手来看,而是当做缪雪儿的前哨战。 迟早会摊牌的,而摊牌的时候。仅仅是误伤的aoe就足以将阿莲娜击沉,她的立场就是如此的脆弱。既然早晚要崩,还不如让她早些退场。 朱蒂所说的句句发自内心,同时也有劝退之意,她认为说完这些话后,对方就算不跪地认输,最起码也该有自知之明了。 可就在朱蒂背对着阿莲娜走出去不到几步距离…… “说完就想走?”阿莲娜抬起眸子:“要不要听一听我的答复?” 朱蒂侧过身:“你还想说什么?” “你刚刚所说绝大部分都是正确的,我无可指摘。”阿莲娜抱着左右手肘平放在小腹前,没有以往的进攻姿态,语气也更加平衡,听不出半点缭乱,反而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稳健感。 朱蒂有了少许不好预感,问道:“所以……你选择识相的放弃?” “怎么会?”阿莲娜虚着眼睛:“我可是很相信你的眼光。” “我的眼光?” “我固然不了解他,但是你了解他啊。”阿莲娜缓缓走近,直视着朱蒂的视线:“既然你都认定是个好男人,你都会喜欢上,这就证明我的眼光是正确的……你的劝说对很多人都有效果。 但前提是「她们害怕看走眼」。既然你证明了我没有看走眼看错人,我为什么还要放弃?” 朱蒂呼吸稍稍加深,她虚着眼睛……自己已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阿莲娜还有这种太极拳法她并未预料到,把问题又丢了回来,招式不定,反而让自己哑口无言。 她的眼光很好,所以看上的男人很靠谱。所以阿莲娜没看走眼,所以没有放弃的理由,自成完整逻辑链,简称为「你男人真棒,我无法拒绝」。 朱蒂还不能反驳,一旦反驳就意味着她之前说的话总有一句是谎言。 很精妙的反击,阿莲娜平日看上去很冲动,但关键时候仍然聪明。 “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哭出来。” “彼此彼此。” 阿莲娜和朱蒂彼此冷笑一声,最终还是没能达成和解。 薛寒泪和云无心对视一眼,前者叹了口气,后者若有所思。 察觉到了气氛略有些沉闷,朱蒂主动开口缓和,提问道:“私人的事就说到这里,接下来还是谈谈正事吧,你们一大早上就聚集在这里,还不叫上我,是有什么事要偷偷去办?” 谈及正事,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这么说听上去显得我们故意瞒着你搞团建似的,不是不叫上你。而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你不是一直都在补课训练?看你过于忙碌,占用你的时间过意不去。”薛寒泪解释道。 朱蒂略微思考着,然后肩膀感受到了少许压力。 “可以一起去。”白维说。 得到了首肯后,朱蒂说:“如果有事,我很乐意帮忙。” “约会呢?”薛寒泪打趣道:“鸽了对方没问题吗?” “不耽误,会有办法解决的。”朱蒂神秘道:“到底什么事?这么兴师动众鬼鬼祟祟。” “我们打算去见一个人,阿莲娜通过鲜血公才联系上了对方。”云无心道。 “是谁?” “芙萝娅ꔷ艾奥瓦女士……这么说你可能没听说过,对方是卢浮宫的现任馆长,知识渊博,是如今同盟国最负盛名的历史博物学家。” 云无心提到了卢浮宫和新的人名:“我们需要求助于她提供一些线索。” “原来是这样。”朱蒂了然,她当初和云家姐妹相识相熟便是因为她们对同盟国历史非常感兴趣。 她看向云无心和薛寒泪认真的样子:“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考究帝国末期的历史?这次也是为了?” “与其说是对历史感兴趣,不如说是对历史人物感兴趣吧。”云无心的眸子明亮而深邃,她缓缓道:“我对那位末代黄金帝王可是很好奇的,这段时间收集到了不少资料,逐渐开始拼凑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来。但总觉得还是过于碎片化,有太多谜团和矛盾之处。” 朱蒂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本能的对云无心产生少许敌意,但迅速又散去了自己多余的念头。 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云无心不屑于说谎,怎么会跟自己抢陛下呢,她都说了是对历史人物的好奇心。 哪怕再喜欢秦始皇也不可能真的看到一条短信就给他打钱吧? “我则是想多了解一些隐藏的历史。”云出岫想起了灰猫,语气不由得低沉:“虽然目前还没有头绪。” 薛寒泪注意到朱蒂的目光后微笑道:“我对历史不感兴趣,但对做文物的生意挺感兴趣。” 阿莲娜看了眼腕表:“时间在上午九点,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免得惹恼了芙萝娅女士。” 一行五人正要出发离开学院。 白维对于卢浮宫也挺感兴趣,同时也好奇后世的历史学家如何看待自己。 在海上漂泊无聊,除了撸猫就是撸猫,索性跟着一起来瞧瞧打发时间。 他本是这么想着的,却忽然间停住,身形如同卡死的磁带般动弹不得,刺耳的噪音贯彻灵体五感。 在他的视线中,几乎是一瞬之间,五名女子的头顶不约而同的亮起了明黄色的感叹号,同时这份感叹号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化为赤色。 他感知到了某种庞大的东西正在苏醒,涌出,像是一声惊雷。 仅仅是顷刻间,白维感受到了灵体正在传出钢铁的悲悯声,如同置身于深海之中,庞大的水压四面八方的涌来,仿佛要将他碾成肉饼。 这是神秘!是同级别的神秘正在排斥他的存在,要将他的意识挤压出物质界! 能做到这一点,至少也得是真神级的神秘,又或者,是旧神级别的神秘……但并不是末日浩劫。 白维来不及警告,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伸出手,隔空引发了最近距离者头顶的那枚红色的感叹号。 第九百零三章 旧神陵墓 旧神意味着是曾经的世界王座。 而旧神的数量至今不可考证。 没人知道过去有过多少的旧神。但绝对不少,就像是曾经的古神数量至少数以百计。 每一位世界王座成为旧神时便意味着被推翻,恰似如今被称之为「皇帝」的人已经都埋进了历史的尘埃。 旧神可能会毁灭,但它们残留的法理仍然留存,以某种形式而存在,源远流长,逐渐演化成如今文明形式当中的一部分存在形式。 恐龙灭绝的时代里,唯有会飞翔的鸟儿才能逃脱出既定的死亡,所以飞鸟是恐龙种群的后代。 在不可考的旧神中,末日浩劫一度出现于黑暗纪元,至少是留下了一部分资料的存在。 而「缔造主义」完全是人类文明中不曾记载过的。 起码是三个纪元之前的古老旧神。而它的神秘也迎来复苏,意味着这一次的魔潮规模绝对不小。 就像是潮起潮落也有区别。普通的海浪和海啸无法比较,普通的潮水如何能和钱塘江大潮比拟? 魔潮之间,亦有差距。 …… 白维触发了感叹号的瞬间,他仿佛有了一种微妙的撕裂感,不过这种违和感很快被抚平了。 睁开视线,他看到自己的躯壳是残缺的,就像是数据化中的不完整贴图。 残缺的部分并不少,让他艰难维持着不完整的人形。 白维闭上眼睛……又一次无法确切的感知到灵界海洋。 因为是灵魂体的缘故,投影的灵体损耗了不少灵魂力,导致无法成型。 被旧神缔造主义的神秘屏蔽了信号,导致这道意识投影无法补充灵魂力,也不是完全不能补充……就像是海底光缆被切了,但卫星网络勉强能用。但速度也就几KB,不足以一口气传输几兆的数据过来。 “有点虚……” 白维摸了摸空虚的腹部,灵魂力的残缺让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胃和肾,掏了一下果然是空的。 原因找到了,两个肾都没了,这能不虚吗? “开玩笑的,这儿的灵魂体似乎没有五脏六腑的概念,纯粹是灵魂投影。” 白维分析道:“所以本该灵体的我,反而在这儿能够以不完整的实体形式存在。” 灵魂的物质化,这不论在型月世界还是在这个欧罗巴世界,这都是极高级别的神秘。 白维凭借黄金权能才能远程投影以太分身,非高阶权能不可,中阶权能都做不到。 而在这里,神秘的法则覆盖下,他没发动黄金权能就已经获得了残缺的实体化。 “不愧是旧神的神秘。”白维感叹了一句:“可惜同级别的神秘碰撞,反而让我的意识投影灵魂体变得如此残破不堪,菠萝菠萝哒呢。” 他记得自己之前触发了一枚感叹号,然后才被卷入进来,问题是他也没看清自己捏的是谁头顶的感叹号。 【新地图已发现】 【旧神陵墓已经浮现】 【向上攀登,抵达缔造主义的世界王座】 【里面埋葬着他的所有】 “坟墓……”白维沉吟:“这里是旧神的坟墓?” 他望着左右,怎么看都不像是坟墓,而是一片沙漠荒地。 他也并不清楚这儿是哪里,一片陌生之处,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 说是要向上攀登,但连一座山峰都不给,更没有梯子,难道还要立地飞升? 不过既然是坟墓,证明缔造主义大概率是已经去世了,现在自己这算是进来挖他祖坟的? 旧神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混沌魔女都在月球上躺了几千上万年了,还没死透呢,还在唱歌。 万一这缔造主义也是个苟圣…… 不能细想不能细想。 再说说末日浩劫,它是在争斗中落败,已经完全退出物质界了,只能从精神领域投放一些精神污染和神秘法理的碎片,试图来制造大量信徒将它召唤回到物质界。 但要求过于严苛,能做到的时候,末日浩劫的信徒起码得统治半个欧罗巴。 且不论圣教国答不答应,哪怕是邪神见到这种抢信徒的,都得跟它急眼翻脸。 宗教之间本就是水火不容的狗咬狗,不需要谁来动手,它们之间就得把狗脑子打出来。 末日浩劫的威胁反而相对比较小。而这种完全未知的缔造主义带来的影响就不好说了。 旧神的神秘既可能进一步推进文明的发展,成为现有文明的基石; 也能毁灭现有文明的基础共识,带来想象不到的灾难。 毕竟人类的文明都是搭积木一样一层层累计而成。若是被釜底抽薪,空中楼阁自然会崩塌。 白维看看四周,准备挑选一个方向行走,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往前走吧,不要停下来。 虚弱感很重,他走了不到三十步距离便注意到不远处有一栋崩塌的屋子。 他走向这间屋子,从破损的窗户中间看去,隐隐瞥见地面上掉落着几枚圆圆的硬硬的东西。 那好像是…… “货币?”白维奇怪的问了句,正要翻过窗户进去。忽然间,残缺的灵魂传来警告之音。 鲜红的「危」字临头。 白维当即后跳,乌光一闪,直接穿过他的腰腹之间。 “我的腰子!” 他惊呼一声,然后双脚落地,连忙摸了摸小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一开始就没腰子,那没事了。 从沙地上爬起蹲住,白维瞥见干枯的沙地里钻出来一条满身长满尖锐长刺的毒蛇,它吐着信子,危险至极。 在白维眼中刷新出了一行他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信息词条。 【刺蛇】 【等级:31】 【灵魂生物】 【属性:沙土】 【备注:击杀后有概率掉落土石派系知识碎片】 白维心说这怎么跟黄泉好像,又是要从头再刷等级? 如果是从头刷,开局就高达三十一级,这怎么打得过? 而且在这里也不像有能死去活来的复活机制啊。 正迟疑之时,刺蛇已经主动发起进攻,灵魂生物盘踞身体,动作都和现实里的动物区别不大。 但是白维正要起身的时候,察觉到双脚陷入泥沙里,刺蛇双目闪烁着暗黄色的光亮,分明是偷偷发动了沙土法术,在脚下形成了砂石泥潭,封锁住了他的闪避路线,之后便不再迂回,直接扑脸。 眼瞧着白维身陷险境之时,只听得一声大喊。 “低头!” 青年矮下脑袋,下一刻有股冷冽的劲风刮过后脑勺,一把刺剑精准无比的刺入刺蛇的脑袋里,寒气注入,它瞬间从口腔内部冻结成冰渣,随着兵刃上挑,冻结的刺蛇寸寸炸裂开。 当即爆散成一地碎片,碎裂的躯壳中扩散出七彩的肥皂泡似的光芒,如同游戏中击杀怪物的特效。 光芒爆散之后,白维低下头,发现掉落了大约十枚硬币,就这些,没有掉落额外的碎片和道具。 爆率低了点。 白维从地上拾起一枚硬币,它的颜色是瞳色,不是亮铜色,而是锈迹斑斑的铜色。 这和他之前在屋子里看到的硬币是同样的颜色。 【灵魂货币,1铜】 【消费灵魂货币可以恢复灵魂损伤】 【是否恢复?】 白维选择了是,旋即灵魂货币在手中虚无化,他明显感觉到了自身的灵魂虚弱感被驱散了…… 一丝丝。 效果有,但是不完全有。 一铜币的恢复可真实在,完全驱散不了虚弱状态,快渴死的人给他一滴水也救不回来。 如果是充值游戏,这时候就应该探出提示问「要不要来一杯索西雅的美酒」。 或许是自己的灵魂强度太高,铜币已经跟不上消耗了。 白维尝试将自己从沙地里拔出来,用力了一会儿,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视线正前方。 “需要帮忙么?”声音清脆。 白维抬起眼睛,顺着这只手往上看,越过手肘肩膀,停在垂落的绯红发丝上。 阿莲娜微微歪着头,视线平静,目光清澈。 他现在知道自己触发的到底是谁的感叹号了。 第九百零四章 知识碎片 【姓名:阿莲娜ꔷ采佩什】 【综合等级:43】 【术法派系:柳德米拉学冰血剑;魔力精炼;鲜血魔法(上位);血疗;水系术法(中位)】 【固有神秘:无】 【神秘单位:0】 【灵魂货币:13铜】 几乎是一目了然的看透了阿莲娜的当前资料,这也不奇怪。毕竟白维很了解阿莲娜,虽然没主动了解过,但透过缪雪儿、朱蒂、夏莎,已经被迫接受了大量信息,想不了解才困难。 白维之前差点被排斥出去,勉力触发了最近距离的感叹号才进入了缔造主义的坟场,想来那时候站的最近的是阿莲娜,五分之一的概率,偏偏抽到的是她,这还真是…… 不论换成薛寒泪、云无心、云出岫还是朱蒂,都比阿莲娜更合适组队。 而且战斗力也比她更强,更能看护虚弱状态下的自己。 白维目前状态很差,不是不能爆种。而是爆种的后果难料,灵魂力彻底枯竭会带来什么后果尚不清楚。 他起码得恢复到一定程度才能以黄金帝王侠状态出击。 如果强行顶着虚弱buff变身帝王侠,勇是很勇。但下场或许会变成沙滩守护者那样吧。 不过即便不能动用黄金神秘,武道和妖力都在,只是需要灵魂虚弱,连这两种神秘也未必承受得住。 白维看向阿莲娜,一时间心绪万千,最后还是伸出手,搭了把手从沙地中起身。 阿莲娜打量着浑身残破的青年,“你会说欧罗巴语么?” 白维点头:“会。” 阿莲娜继续问:“你是怎么收了这么严重的伤?” “我也不清楚,刚刚进来就这样了。”白维拍了拍受伤灰尘:“灵魂体菠萝菠萝哒。” “灵魂体?” “嗯,如果是真人,这时候早该死了,这都没死,我认为应该是某种意识投影。” 白维说:“我两个腰子都没了,正常人哪能活?半张脸都是空的,却能看见能说话,这不奇怪?” “有道理。”阿莲娜点头,她提议道:“看你这情况不太妙,还是跟我一起走吧。如果再遭遇刚刚的生物,你这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你对陌生人没点防备心思么?” “有……但比起陌生人,我觉得彼此协力更重要一些。”阿莲娜道:“也不清楚前面有什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只要情况不算危急且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我会尽力帮衬你。” “你看上去很熟练啊。” “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阿莲娜回想起上一次进入破碎天堂时的场景,她轻轻叹息:“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出去。” “总会有办法出去的。”白维此时已经猜想到了离开的办法,这次情况应该和上一次破碎天堂不同,保留有离开的通道,他说:“如果你不嫌弃我现在这个状态,我当然乐意和你组队。” 阿莲娜点点头:“那么,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等等!”白维抬起手打断。 “怎么了?” “我觉得不合适。”白维盘膝坐着,因为灵魂损毁的缘故,他现在没有腰子也没有脸,半个脸都是空虚的破损的外壳内部都是空的,像是缺了脑袋的纸片人。 “你是说,介绍身份不合适吗?”阿莲娜问。 “嗯,我们毕竟是陌生人,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白维竖起手指:“如果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如果之后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且我们返回了现实里,会对现实生活产生一定影响吧?” 阿莲娜目光闪烁,这些话顿时令她醍醐灌顶,她是采佩什一族的成员,在同盟国都算是赫赫有名。因为家里有一位活化石级别的鲜血公夏莎,防备是有必要的。 “那么,怎么称呼彼此?”她不动声色的问。 “比起直接通报名字,不如用代号来互相称呼如何?”白维说。 “可以。”阿莲娜想了想:“你不如称呼我……睡莲。” “那你称呼我为……”白维想了想,念出有些怀念的名字:“约书亚吧。” “听上去倒是有些像是真名呢。” “是真名,不过也是假名。” 白维化身导师的时间里,他给自己取的假名便是约书亚ꔷ槐尔特。 阿莲娜深深看了眼白维:“看来约书亚你也不简单啊,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隐藏身份,我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在逃罪犯了。” “这点绝对不是,只不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秘密嘛。”白维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铜币丢给阿莲娜:“击杀怪物掉落的货币七三分,你七我三。” “明明是我出的力气?”阿莲娜吐槽。 “但我做了诱饵啊。”白维理直气壮。 她倒也不计较,因为还不清楚灵魂货币有什么作用。 白维没着急离开,而是走入了屋子内,他在地上找到了五枚灵魂货币,而且捡到了一枚淡绿色的碎片。 【知识碎片】 【生命植物系】 【源自于某个生命植物学科的术师,灵魂破碎后,知识从记忆中遗失掉落】 【备注:缔造坟墓中的每一次死亡都会永久损失一部分的记忆,学识是记忆提炼纯化的结晶】 “这是什么?”阿莲娜注意到了白维手里的绿色碎片。 “是经验值。” “嗯?” “你打过网络游戏么?”白维随口问道,如今的欧罗巴有了电脑,电子游戏也已经出现了,发展到了像素版本毁灭战士的时代。 “玩过是玩过,但不是很了解。”阿莲娜说,大部分法师都不会满足于电子游戏的新鲜感,不断充实学识和提升实力本就是快乐之源。 “这是某个法师死后掉落的,是对方积攒的知识本身。”白维说:“大概他是看到屋子后走了进来,然后被刺蛇从背后偷袭干掉了,死亡后掉落了知识碎片。” 阿莲娜点了点头,她理解的很快:“相当于是血脉记忆之类的?” 血脉记忆是种族传承记忆,血裔一族的先祖血圣便具有汲取血脉来读取记忆的能力,读取记忆有一定人格被污染的危险。但也能带来更多的知识,更庞大的学识。 “这里的知识碎片是纯粹的学识,没有人格污染的风险。”白维说:“要不要试试?” 阿莲娜有些犹豫。 白维说:“不相信就算了……我可以保证自己没说谎啊,睡莲仙人。” “我是血裔,这看上去并不是我需要的知识碎片。”阿莲娜巧妙的缓和:“如果有,我自然不会客气。” 白维将碎片收起:“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留着之后再看看吧。” “嗯,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也可以进行交换……”阿莲娜乐观道。 “呵呵。”白维却发出冷笑。 “你为什么突然笑的这么古怪?”阿莲娜皱眉。 “我刚刚说过了,这是某个法师被击杀后掉落的。”白维抛了抛手里的知识碎片,语气凝重道:“你听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吗?” 很显然,这是一句相当严肃的警告。 阿莲娜一点就通,她脸色难看了几分:“你是想说……法师之间会为了夺取对方的知识而互相厮杀?” “反正在这里没人知道。”白维语气平缓,句句直指人性阴暗:“既然有好处没坏处,干嘛不做呢?一名你不知道身份也不认识的法师,杀了他就能获得好处,你难道不动心?他难道不动心?即便你们都不动心,难道你不会怀疑对方,对方不会怀疑你?猜忌是厮杀的前奏。” 阿莲娜了然:“你是想让我对其他的法师保留警惕心?” “因为很快,在这里的人都会清楚的认识到,击杀彼此的好处。”白维语重心长道:“交易当然可以,但最好只跟信得过的人做交易,还是那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主动转身走向屋子外。 阿莲娜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质问:“你难道不担心我杀了你爆知识碎片?” 白维知道她是故意反着问的,其实是在质问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背刺她。 “我用不到……你太菜了。” 第九百零五章 地狱恶魔 探索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 中途一共遭遇了十一次战斗,频率算是比较高,平均遇到的怪物等级是三十三级,不算很高。 双方联手,共计击杀了大约二十一只各种灵魂生物,爆出了三枚知识碎片,全部都是土石系,都用不上; 收获了灵魂货币一百零九铜。 因为中间击杀了一只四十一级的精英野怪,爆了三十多个铜币。 野怪的等级越高,灵魂货币越多,知识碎片爆率越高。 清点完了损失后,白维明显注意到了阿莲娜脸上的疲惫之色。 “你很累?”他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如果休息有用的话。”阿莲娜摇了摇头,疲惫感的积累并不是源自于体能的消耗,她是剑术和法术双修,别瞧着她身材苗条,论及耐久力完全不弱于同级别的龙裔多少,只是体能的恢复是源自于身体的自我调节。而在这片灵魂坟墓中,灵魂力量的损耗没有任何办法自动恢复。 “使用铜币试一试?” “铜币只能恢复损伤,但不能恢复灵魂力量的消耗。” 阿莲娜显然尝试过了,但从表情看得出来,效果很微弱。而打怪足足几个小时才勉强获得七十多个铜币,她也意识到灵魂货币的重要性,不应该随意浪费。 灵魂货币能够修复灵魂躯壳的损伤。但不能恢复消耗的灵魂力量。但从难度上来说,前者相当于断肢重生。 而后者最多算是驱散疲劳,既然此地遏制住了灵魂力量的恢复途径,很显然就是一种限制手段。 打个比方,手游的体力上限限制。 想要恢复体力,要么花钱买,要么用道具补充。 除非是氪金大佬,否则刚刚入坑的萌新。一旦体力耗尽就只能眼巴巴的等待它自动回复,或者期望着官方能够大慈大悲的多发几瓶体力药水。 根本目的是压制玩家推进速度和练度。 眼下阿莲娜显然已经是快要体力耗尽了。 白维唏嘘道:“什么垃圾游戏,连锄大地杀怪都要消耗体力的么?还能不能让人愉快的肝材料了?” 阿莲娜望着还能活蹦乱跳的白维,眼神满是古怪。 她原本还有心思去堤防白维,但很快就已经没有了这种念头。 首先她发现此人不简单,虽说身体残破操作不行,但意识到位,对方随意几句话的指导就能让她在三只灵魂生物之中游走的游刃有余。 其次是她发现灵魂力的损耗比预料的更多,光是往前行走就要消耗某种体力,而体力充沛的时候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但体力下降到三成以后,浑身都觉得乏力和虚弱,到了这一步,已经没办法再去留心另一个人了,光是往前走就得不断的进行意识检定。 最后是阿莲娜察觉到他基本上没有损耗,原本身体残破,没腰子没脸,怎么看都是个残疾人,行走和奔跑都该比她更费力。 但事实上是她已经快要累趴下了,而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她委实无法了解他的充沛体力从何而来。 就像是男人无法理解逛商场的女人为何能一整个下午不需要停下来歇脚。 白维自然没什么损耗,因为他的灵魂强度太高。哪怕是残缺不全的灵魂体。 就像是成年人走一百米和婴儿爬一百米的差别,在后者看来的漫长对前者连散步都不算。 只是继续走下去,等阿莲娜的体力彻底耗尽。一旦遭遇怪物,没了前排和输出就很麻烦。 白维手里盘着三十多个铜币。即便全部用了,也最多恢复半根中指的灵魂力,遇到怪物想要竖起中指嘲讽也只能竖起半根。 “要么得找个恢复体力的道具或者安全区域,要么得找个离开这里的办法。”白维说。 “我知道,但是……去哪里?”阿莲娜苦笑:“我没手里也没有地图,这儿又是一片荒漠。” 他们所在的区域像是荒漠地带的无人区,没有公路没有人烟,只有黄沙,还好灵魂体不惧温度变化。 他们选定了一个方向往前走,眺望着远方的大山,观其雄伟,如城墙连绵,似大陆脊背。 朝着它的方向走,走了几个小时,感觉距离也就拉进那么一丝丝,望山跑死马。 白维说:“非一日之功呐……总之得先走出这片荒漠再说。” “我快走不动了。”阿莲娜疲惫道:“我还得留点体力防御灵魂生物……” 白维说:“要不,我背着你走?” 阿莲娜立刻盯着白维那张并不完整的脸,却又看不出他是什么心思,理智告诉她,白维行走的体能消耗非常少,这样能够最大程度节省自己的体力。 但另一方面,她不太想和初次见面的男人保持近距离接触,半年前的她可能不会介意,但心有所属的现今难免会迟疑。 “我的家教告诉我不要贸然和陌生人搂搂抱抱。”阿莲娜选择了婉拒。 胡扯,你当时在破碎天堂看到我的时候差点直接扑过来。之所以现在矜持,怕不是因为我没脸。 白维说:“那你等等,留在原地不要走动。” 说罢便回头走向某处。 “你要去哪?” “刚刚看到一棵树,我寻思能劈下来做个轮椅。”白维说:“给你整个九十老太婆出门套装……” 阿莲娜:“……” 她其实想说这种情况下即便分道扬镳也很正常。 白维回去砍了一棵树后拖了回来,临时制造轮椅不太容易。但如果是一块木板加两个轮子就很容易了。 他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做了个雏形,带了点材料回去,一路往前走,但半路上听到了激烈的械斗声。 第一时间不是救人,而是远程ob一下。 荒漠里,阿莲娜的正前方对手是一名两米多高的怪物。 白维刚刚离开不到一刻钟时间,她便感受到了危险,对方从西南方向走来。 双方远远打了个照面,互相楞了一下,短暂观察之后,选择了拔剑而战,期间没有一句的交流。 因为根本无法交流,因为对方不是人类! 阿莲娜认真的看了好几眼才勉强确认,这只黑肤绿毛肌肉盘扎的生物是恶魔族! 地狱界是另一重世界,地狱之于欧罗巴,就好比山海大荒之于东方神州,彼此曾经相连。 但后来断开了联系,有时代变迁的自然因素,也有人为带来的后果。 恶魔族是古神种群的后裔与造物,和古龙、深海巨人是同一时代的产物,关于恶魔族的生态研究始终停留在五百年前,同盟国近五百年时间内不曾和地狱恶魔族有过交流沟通。 因为魔潮的缘故,深渊、地狱皆逐渐消失,而恶魔族也失去了来到欧罗巴人间的通道。 阿莲娜看见了这只恶魔族的同时,对方也锁定了她的位置。 彼此确认了对方身份,血裔亮出獠牙与利剑,恶魔张开蝠翼和利爪,攻伐在瞬间开始。 阿莲娜受到体力的限制无法逃走,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候决不能把后背留给对手,否则必然死路一条。 她现在很虚弱,但恶魔族也同样不是全盛状态,彼此都碰面都是在灵魂力大量损耗的情况下,这也意味着他们其实双方都没有退路,谁选择逃跑就要承受被对方捅后背的危险。 所以没有一击脱离的选择,只能硬拼到底。而体力的不充足并不允许他们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动手就是爆发出现阶段的最强连招。 阿莲娜旋身踏步,利剑往前刺去,冰血旋舞,冰冷低温爆发在近距离之下,威力正面击中,直接震退了来自地狱的恶魔种。 她本该乘胜追击,可走出一步后就觉得一阵强烈晕眩感袭来,如同坐了几十遍过山车般头晕脑胀,灵魂力损耗过度,已经濒临极限。 恶魔族却展开翅膀,如同张开风之翼般徐徐飘落,他的躯壳上覆盖着冰霜,但没有伤到内里。 地狱恶魔一族种类极其丰富,而眼前这种名为黑曜恶魔,自幼年期就开始吞噬大量黑曜石,全身石化皮肤的状态下具有极高的物理和魔法抗性,它主动吃了一次攻击,损耗了阿莲娜的灵魂力,防御住了要害,以牺牲一条手臂的代价换来了主动发难的机会。 “糟糕……”阿莲娜举剑防御,连续三次重拳轰落,恶魔咆哮着她听不懂的话,一同左右拳接屈人之威,轰的她虎口发麻,一退再退。 就在她的防御彻底崩溃,脑袋快被捶成碎片的时候,半空传来呼啸之音,一块木板砸向恶魔的头顶,后者陡然察觉到战场中藏着潜伏的第三者。 恶魔族发出质问声,同时砸向木板,木材碎裂崩断的瞬间,黄沙地里传来一连串轻巧迅捷的踏步声,黑曜恶魔扭过头,捕捉到到了侧面逼近的脚步声,正要张口却吃了一嘴沙子,黄沙拍打在脸上,让它双目刺痛,紧接着膝盖一沉,关节处遭遇击打,视野被剥夺的三秒内,黑曜恶魔吃了半套咏春拳的贴身短打。 后者猛地挥手,扣住了偷袭者的手臂,眼中凶光汇聚,恨不得要直接捏断他的骨头。 可它没机会了,白维高高抬起的脚后跟撞在了恶魔的下巴上,冲击力让他上半身高高扬起失去平衡。 阿莲娜就看着恶魔族倒向自己的位置,然后举起兵器往前一递,扑哧一声……恶魔族瞪大眼睛。 一截剑锋从它脖子上透出,紫黑色的鲜血喷涌而出,然后眨眼间化作透明的光影。 砰的一声,恶魔族的灵魂体爆碎中消散,洒落了一大把的铜币还有两枚光芒闪烁的碎片,以及一颗果实。 “你还好吗?”白维蹲在阿莲娜跟前。 “我想吐……”阿莲娜捂着嘴,她自从六岁那年晕车后就再也没有这种强烈的眩晕感和反胃感。 白维从地上拾起那枚蓝紫色果实,一行文字映入眼帘。 【魂力果】 第九百零六章 圣域之邀 桑葚味的果子效果拔群。 阿莲娜服用后感觉顿时神清气爽,腰不酸了,头不痛了,脚也不发麻了。 “恢复了三成左右。”阿莲娜感受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果子能恢复灵魂力的?” “猜的。”白维口胡道:“毕竟是掉落道具,应该没坏处,反正都这样了,不如试一试。” 阿莲娜没全信。 她跪坐在沙地上,即便是大战之后疲惫不堪,也还得保持着矜持的大小姐姿态。 她喃喃道:“为什么这里会有恶魔种?” “为什么不能有呢?”白维反问:“说不定是潜伏在欧罗巴的恶魔种。” “如果是,他不可能不会说欧罗巴语。”阿莲娜皱眉:“我觉得肯定是地狱界的恶魔种,不懂得我们的语言……难道我们来到了地狱界?” “地狱界不是这样的。”白维摇头:“你没学过这方面的历史?” “太冷门了,恶魔学从来都是最冷门的生物、历史分支。”阿莲娜了解不多:“如果这里不是地狱界,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是和恶魔进入了同一片地方……”她叹了口气:“连恶魔种都出现了,越来越复杂了。” “倒也没有那么复杂,你不如将这里当做一个网络游戏的服务器。”白维一摊手:“不论是地狱界还是欧罗巴,都可以连线登录,进入同一个服务器……你现在遇到的是恶魔种,说不定待会儿连圣教国的骑士团和审判官都能遇到,到时候就有乐子了。” “那种事不要啊。”阿莲娜流露出疲惫的神色。 圣教国是人类至上主义,血裔种群在圣教国信徒的眼中都是应该被驱逐的种群,被认作是污秽血脉。 因为至高意志的法只护佑人类。 黑暗纪元中,人类是最弱小种族,至高意志沉睡,只有微弱的力量庇护人类的文明之光。 而其他的种群大部分都源自于旧神、古神等各类造物,没少屠过人类,就连血裔的祖先血圣一族也不例外。 所以黑暗纪元结束后,文明重塑快速崛起,至高意志的法度却未改,仍然不施展恩惠予人类之外的种群。 原本在黑暗纪元中堪称是灯塔的圣教也逐渐发展成了极端的人类至上主义,建立了一神教的宗教国度,对其他种群加以驱逐迫害和讨伐。 硬要说的话,不论是古代罗马还是历史近千年的帝国,亦或者绝大部分公国,都会对非人种族加以迫害,声称其为劣等种族,实质性的实行封建制和奴隶制。 大家都很烂的情况下,圣教国的做法其实不算什么,它建立的思想观念得到了统治阶级的认同,也实质上被大部分的人类建立的国家推广了……直至同盟国建立,这部分思想枷锁才被剥离。 正因如此,圣教国对同盟国敌意和战意最为强烈,爆发冲突和局部战事乃是常态。 如果在这里遇到了圣教国的信徒。除了既分高下又决生死之外没其他路可选。 白维数了数恶魔种爆出来的铜币数量,足足五十八枚。 他摸了摸下巴:“嚯……这倒霉蛋莫不是死了之后,货币全爆了吧?” 阿莲娜说:“这儿还有两枚知识碎片。” 白维瞥了一眼,地狱恶魔种的知识碎片,人类用得上吗? 【美味石头的烹饪法】 【使用后将获得十九种石头的料理食谱】 【备注:吃石头之前,请先确认你拥有足以消化岩石的坚强肠胃,否则会死于便秘】 有用,但对人没用。 他看向第二枚碎片。 【石化肌肤】 【土石元素系术法】 【备注:发动后会变硬】 这还需要备注?我当然知道会变硬,问题是能有多硬!能比只因儿更硬吗? 白维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大概也不需要。” 阿莲娜有些失望:“看来是地点不对,在这里刷出来的碎片基本上都不是我用的上的。难道就没有剑术或者鲜血系的知识碎片了?” 白维摊手,只能安慰道:“你先别急。” 阿莲娜垂头丧气:“我怎么能不着急?继续走下去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果是一款游戏的话,真希望这时候至少能有个退出按钮啊。” 白维板着脸:“虽然是游戏,但不是闹着玩的……” 话音刚落,阿莲娜便轻疑一声,她抬起眼帘,手中有光芒汇聚,白维也同样看到了提示。 【是否选择退出旧神坟墓】 【你的当前位置将会被记录】 【退出时,将自动收取一百枚铜级灵魂货币】 “这……”阿莲娜惊讶的瞪大眼睛:“真的可以退出,之前没触发选项是因为灵魂货币的数量不够吗?不过居然要足足一百枚。” 白维想了想,提问道:“下一次进入和离开,也需要一百枚铜币?” 【进入需要一枚铜级灵魂货币】 【离开时不消耗灵魂货币】 【死亡后,需要消耗对应的灵魂货币方可复活】 【如果灵魂货币数量不足。可使用知识碎片和神秘单位、神秘物品等进行抵押或兑换】 给出的答复很明确,之所以这次退出需要缴纳一百枚灵魂货币,是因为初来乍到,为了生成灵魂躯壳消耗了不少的灵魂能量。 因而每一个进入者默认账户上是负一百铜。 必须是赚够了货币数量才触发了离开的选项。 “死亡后还能复活。”阿莲娜说:“那意思是说,之前死亡的人也没有真正死亡?包括那个恶魔种?” 白维点头道:“应该没错,在这里生成的相当于是意识投影,是虚假的灵魂躯壳,死亡后并不会导致永久死亡。 但若是存不到一百铜币,而且还在这里死亡了一次,下一次想要进来可能就要背负更庞大的债务了,得砸锅卖铁才能进得来吧。” 阿莲娜目光闪烁:“如果这里可以自由进出,即便有一定门槛,大概也挡不住庞大的法师群体的狂热。” 她能够想象到此事扩散出去带来的影响会有多大,相当于平白提供了学习研究之外的晋升路线。 只要打怪和收集知识碎片就能变强,如果合理运用的好,或许很快…… “圣域可期?”白维道。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阿莲娜自言自语的问:“想要借用外力而不是脚踏实地努力。” “其实区别也不大。”白维摇了摇头:“圣域法师是一道门槛,如何跨过去,一方面看积累,另一方面是要看对空间系和灵魂系的感悟。 倘若这里有条件让普通法师触碰到神秘,圣域的大门自然也就轻而易举的敞开了。但问题在于,现在对于这里一无所知,也不清楚通往圣域的神秘在哪里啊。” “也是。”阿莲娜意识到自己想的太美好了。事实上,她到现在为止也基本上没有一丁点收获,土石系的知识碎片对她毫无帮助,这片沙漠荒地里也大概遇不到剑系的术师吧。 “不用太乐观,也不用太悲观。”白维提醒道:“你虽然不是圣域法师,但总有人是圣域法师,圣域法师的提升可比圣域之下要艰难许多。倘若这个旧神坟墓也给他们提供了升迁路径,想来总会有办法的。” 阿莲娜认真点头:“那我们继续探索吧!” “还要继续?”白维问:“你不是很累了?” “你手里的铜币还不够一百个吧?”阿莲娜道:“之前只顾着探索赶路,现在有必要多杀点灵魂生物了。” “这个嘛……”白维心说自己好像根本不需要灵魂铜币就能退出。 他的实际等级太高,灵魂强度太高,真神级战力完整体进入分明就是炸鱼。哪怕是个残缺体魄,在这里获得的好处也是微乎其微。 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进来。之所以进来,是因为触发了阿莲娜的感叹号,跟她形成了绑定关系。所以才来到这儿,如果换个人的话,说不定又是另一片不同区域。 他倒也不忙着拒绝对方好意:“好吧,谢谢你了,睡莲。” “不客气。”阿莲娜主动伸出手:“你我之间已经有了信赖的基础,约书亚,希望以后能继续合作。” “我同意。”白维微笑着,然后视线往对方头顶看了看,一枚淡蓝色的感叹号浮现。 第九百零七章 先别急,还没完,又来了! 【圣域之邀】 【一个月内,带领阿莲娜攀过圣域禁墙,抵达旧神坟墓第二区域】 【已预支奖励:旧神坟墓外围区域地图功能解锁】 这次的感叹号内容,的确让人无法拒绝。 白维不假思索的点击了接受。 抬一手阿莲娜是顺带的,主要是能够拿到地图,拿到地图就能知道从哪里深入旧神坟墓,继而找到缔造主义的世界王座所在。 地图的指引功能可太重要了。 继续和阿莲娜共同探索了一个小时,她的灵魂力再度濒临枯竭。 这次路上收获了大约四十铜币,根据地图指引,总算不是到处乱蹿,很快便找到了一处绿洲。 其实在白维的地图上有危险度的显示。就像是RPG走格子一样,附近的格子都有提示难度风险。 但这一项功能对他基本没用,看过去都是一片绿色。 白维等级太高了,地图判断他来这儿怎么都是炸鱼,哪有半点危险,这儿最高等级也才五十不到,你这都八十多级了,要点脸吧。 地图直接躺平摆烂,一片青山绿水。 所以在进入绿洲前,他也不清楚藏没藏着什么。毕竟哪怕绿色深了那么一丢丢,也很难区分出差别。 虽然地图摆烂了,但头上的血条骗不了人,绿洲里藏着一条奇异的灵魂生物,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响尾蛇。但拥有四肢,而且具有风属性和毒属性,不太好对付。 白维从资料上看过去,它应该是某种古老的魔兽,直接给出的名字是响尾龙,等级低达三十九。 废了不少功夫把它干掉了,这家伙的喷毒很恶心,堪比无限腹泻的毒妖鸟。 不过根据生物知识,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白维在绿洲里找到了解毒药,靠着解毒药硬生生刚了过去,阿莲娜一个滑铲将其收掉。 这头响尾龙爆了六十多铜币和足足三个知识碎片。可惜是两个水系一个毒系,全部用不上。 知识碎片可以直接用来交换铜币。但比率并不高,充值反馈比例大概是1:10左右。 白维怒骂奸商抠门,这商店回收价格明摆着把赚差价写在脸上。但也无可奈何,或许普通的知识碎片也就这个价位吧,肯定有更高级的,只是运气不好,没暴出来。 绿洲并不大,有水,可以喝,但不解渴。因为根本不口渴,灵魂体没有渴不渴的概念。 旧神坟墓内的生态倒是挺齐全的。 白维在附近找到了两个椰子树,却只找到了一个椰子,仿佛这两棵椰子树营养不了似的,就是不结果。 果实可以用来恢复灵魂力。但这枚椰子能提供的灵魂能量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走下去。 至少阿莲娜已经走不动了,她之前就被榨干了一次体力,然后恢复了一些,很快又被榨干一次,持久力本就大不如前,这时候哪怕休息一会儿,就算勉强再来第三次,可能也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喊「牡蛎」……没办法,体力流失总是越来越快,灵魂力也是。 白维可以坚持一个通宵,而她显然太弱了,三次不到就已经瘫倒坐着不想动了。 阿莲娜还说如果白维想继续,那麻烦他自己动。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维也不好意思继续,他看了眼,自己的铜币数量也已经达到了一百以上。 双方一共探索接近五个小时的时间。如果里外的时间流速一致,此时应该已经过了中午。 “对了,约书亚。”阿莲娜提议:“如果要继续探索的话,我们最好约个具体的时间,免得错开。” “这个倒是没问题,不过……”白维说:“你在哪一个时区?” “以同盟国的标准时间就好。”阿莲娜提前设想好了:“香榭时间夜晚七点到八点时间,我会在原地等你一小时。如果你不来,我会留个这样的标识,表明我往哪个方向走,每隔一公里我就会留下一个标识。到时候你可以根据标记一路追赶过来。” 白维点头:“可以,没问题。” 他猜测自己应该没办法单独进入旧神坟墓,必须和谁绑定后才能进来。 证据就是自己这幅菠萝菠萝的残缺躯壳,仿佛跟传了火似的满是坑洼。 阿莲娜不知道对方想什么,还清了一百铜级灵魂货币的欠款,然后挥了挥手:“回头见,约书亚。” “回头见,睡莲。”青年的半张面孔露出温和浅笑。 不知为何,这笑容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阿莲娜仿佛听见了一种奇妙韵律,像是穿过一层水面,身体的重量逐渐归来。 她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想要起身。但一阵虚弱和疲惫感涌来,让她想要立刻倒床睡着。 用力咬了咬舌尖,她强迫自己不能睡着,好在是留下了点灵魂力,她还能抵抗疲惫,而且回到了身体里,灵魂也正在得到躯壳的滋养,静坐着恢复精神的同时,她看向四周。 自己并不是在之前的位置上,而躺在室内场馆里,身下放置着一次性的床垫。 而和她同样情况的学生都一排排的列着,整个场馆内躺满了近千人,而医务人员正在其中穿行着。 察觉到她醒来后,一名穿着白衣的护士立刻走近:“同学,你还好吗?意识还清醒么?有没有哪里失去了知觉?我这是几根手指?” “我还好。”阿莲娜说:“只是灵魂力略微消耗过度,请放心,我很好……我并未死亡。” 护士眨了眨眼睛,在她名单上打了个√:“看来你意识很清醒,如果没有死亡的话,想必也没有保留严重后遗症,建议你之后来校医院再做一次详细体检。” “好的。”阿莲娜问:“您有见到我的朋友吗?跟我在一起的……” “在你醒来前有四个女孩先后来看过你了。”护士记忆力很好:“她们现在或许是在宿舍里,这次骚动结束之前,所有学生不能离开皓月学府。” 阿莲娜道了声谢,离开场馆返回宿舍,皓月学府显得极为冷清,几乎看不到学生闲逛,她联想到之前的场景,不由得微微色变。 可能学府内的学生的意识都被拉入了旧神坟墓内,肯定有不少人灵魂受创。虽然醒了过来,但死亡一次的经验绝不好受,后遗症也尚不明确。 而且这次灾害是不是仅在皓月学府内部还不清楚。如果范围再扩大一些,扩大到隔壁繁星,再扩大到整个香榭,同盟国,甚至欧罗巴,还有地狱…… “旧神,世界的王座,总能轻而易举的动摇世界的秩序。”阿莲娜低声说:“这就是魔潮么……千古未有之大变局要来了么?” 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突然间,时代大势就扑面而来,就是这么快,就是这么仓促。 她没有回去宿舍,而是来到了一处面向学生出租的高档公寓,它就位于学校内部,价格昂贵,每个月租金便多达一万,一套公寓一共能住下五个人。 薛寒泪住不惯学校里公寓,拉着云无心和云出岫租了这个公寓,阿莲娜和朱蒂没这么讲究。 所以还是住在宿舍内,她之所以来到这儿是注意到身上留下的纸条。 敲开房门后,薛寒泪主动迎接,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阿莲娜,随后微笑: “你安然无事就好,因为你醒来的太迟了,我们还以为你遭遇到了什么意外。” 阿莲娜点点头:“我耽搁了一些时间,你们现在都没事吗?” “目前没有谁出事,只有人略微受伤,既然人全都到齐了……”薛寒泪指着沙发:“先去坐下吧,我们该有很多话要聊一聊……唔,先道个歉吧,今天这个情况,我们大概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拜访芙萝娅ꔷ艾奥瓦女士。” “她会理解的。”阿莲娜苦笑:“说不定芙萝娅女士也正在焦头烂额,没时间接待我们。” “先说一说这次的事吧。”云无心率先开口:“我是遇到了……” 朱蒂抬起手:“等一等!” 她感受到了肩膀传来的压力。 之前魔鬼先生诡异的消失了一段时间,直至十几分钟前才回来,朱蒂这次也是经历了不少事,内心憋着一肚子的问号打算在这里和其他人讨论。 但还没来及跟魔鬼先生聊一聊自己遇到的事便听到了对方的警告。 “安静。” 白维这么说道,嗓音低沉压抑,他又一次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是神秘。 却是不同于前两位旧神的神秘。而是第三种,仍是纯度极高极深的神秘气息。 会是第三位复苏的旧神? 他站在落地窗前,视线蓦然拔高,目光投向苍穹,闻惊雷破云霄。 熨烫到发红的文字映入眼帘,神秘的文字在高空编织,它在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清晰可见。 不论站在什么角度,只要抬起头顺着雷鸣声仰望天空,都能看到那一行鲜明的文字。 【过去隐藏着无数秘密】 【现在掌控着芸芸众生】 【未来孕育着唯一可能】 第九百零八章 旧神榜 “榜单?”薛寒泪楞了一下:“排行榜?” “上一次看到这种排行榜,还是在上学的时候。”云无心说:“考完试成绩公布的时候。” “但这看上去不是什么开玩笑的话。”云出岫蹙起眉梢:“我感知不到它的气息来源。” 阿莲娜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朱蒂在心底问:“魔鬼先生知道吗?” 白维否认:“我也不清楚,我上一次看到榜单,还是深渊结算。” 深渊结算? 朱蒂内心一惊,暗道不愧是魔鬼先生,攻略深渊都是刷排名的? 她误会了什么。 此深渊非彼深渊。 在欧罗巴,榜单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五百年前的帝国也没有,人类文明历史上都没出现过这种东西。 他看到最后一行文字,看着「编织者」三个字陷入沉默,搜索着关于这个名讳的记忆,仍是一无所获。 没人知道榜单是什么,也没人清楚这时候天上高高挂起的文字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整个欧罗巴不论男女老少都能清晰的看到这上面飘起的文字。 普通人面露疑惑。 心思缜密者神色沉凝。 身居高位者若有所思。 魔潮来临带来的神秘复苏和天地异变。 有人开始推测它是不是某种旧神、古神遗留的神秘仪式,或者是古老神秘的再诞重演。 可不论如何猜测都是一种推测。 所以在不同的城市当中,有传奇、有半神级的法师先后出手,试图干扰。 但他们发动的攻势全部无效。就像是普通人在全力殴打投影出的光幕。 不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捕捉到光影。除非他们能够找到投影仪本身,可半神也无法捕捉到投影仪的位置。 强如半神都无法捕捉到它的来源,只能证明其神秘超过了半神阶级的感知极限。 就像是被关在了单面透明玻璃后的猴子。而这投影仪放在玻璃后方,虽然看得见光幕投影,但看不到投影仪。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根本猜不到这里有个镜子,镜子后放着投影仪。 尝试无果。 榜单上的文字仍然继续推进。 它使用的文字并不大,但只要仔细去看。不论什么角度都能轻松看到。 即便不去看,也能通过视觉之外的感官感受到它正在编写和浮现的文字。 【过去榜之一】 【旧神榜】 【过往纪元之中,强者如云,至强者曾登临世界王座,随经由时代浪潮变化,王座代代更替。但旧神之名讳仍该被后世文明所谨记】 “旧神!”阿莲娜一惊:“这道榜单居然要列出旧神名讳?” 旧神是世界的王座,但纪元实在太久,每一个纪元或许持续数千年又或者数万年,多少种族在历史车轮和岁月光阴下迎来鼎盛然后消亡。 就像是聚沙成塔又随风而逝。如今的文明中知晓的旧神不过寥寥几位。 如果它能盘点出足够多的旧神数量,岂不是意味着编织者对于过去纪元的了解感知远超当前的人类文明? “先看看吧,不一定是真的。”朱蒂也不由得紧张道。 【旧神榜第九位】 【末日浩劫】 【简介:末日浩劫是浩劫纪元的世界王座,在它的支配下,生死不再固定,岁月宛若凝固,死亡的诅咒飘扬在大地之上,它演奏着无人听得懂的无序乐曲,敲打着手中的鼓,吹响笛声,演奏了五千九百多个春秋,它毁灭了一万五千多个种群,摧毁了三千多个亚空间和小位面,最终留在它身边的只剩下无尽的哀嚎与悲歌,整个世界的生灵在消亡之后沦为它的伴奏】 【它依旧存活,只是远离了物质位面,仍然在等待着归来,等待着引吭高歌之时】 第九位,旧神,末日浩劫。 不单单只有文字描述,甚至还有影像资料。 盘点的同时,光影投入众人的视线当中,无数人都看到了画面中末日浩劫冰山一角的本体,它呈现出一个球体,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有着数不尽的手脚,身上覆盖着无数皑皑白骨,一支笛子,一个腰鼓,它在废墟大地上跳舞歌唱,声音闻之毛骨悚然。 一片死寂的大地上,亡灵成群哀歌,数之不尽的死灵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哀嚎哭喊。 但居然有着高低错落的音律。就像是将死者的哀嚎声制作剪辑成了一曲低昂的圣歌,迎合着旧神末日浩劫的演奏,显得恢弘,诡异、森然里透着某种壮阔的神圣。 听着便让人头皮发麻。 有人已经开始密集恐惧症犯了,有人看到死尸便跪下呕吐,有人脸色苍白,哪怕半神传奇也吸了口凉气。 “末日浩劫,那就是……旧神……”薛寒泪喃喃道:“世界的王座,神秘的顶点!” 阿莲娜喃喃道:“它还没死,它还活着,还想着再重新归来。” 仅仅是看到这幅场景,就已经足够让人战栗了,若是真的让它归来…… 没有谁想跟它开战,但若是它到来,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将要拉开序幕。 “应该不至于。”朱蒂缓缓道:“它如果能轻易归来,早就该回来了,这个级别的旧神怎么都不该比邪神更弱。而邪神坐拥一个半岛大寒都无法让本体入侵现实,想来它也不会这么容易回来,况且……” 她突然僵住,不太想往下说。 云出岫接过话题,说出了朱蒂藏在喉咙里的后半段话。 “况且,它也只是第九位,是曾经的世界王座,但已经被驱逐了。” “前面还有八个比它更狠的!” 两位云家姐妹都不是欧罗巴人,心态还算平稳。毕竟旧神是欧罗巴的灾难,她们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国避难。 云无心说:“我现在开始祈祷这榜单上不会盘点东方的神秘了……否则我大概会睡不着觉的今晚。” 此时盘点还在继续,紧随着第九名而来的第八名。 【旧神榜第八位】 【原初熔炉】 【简介:原初生命之熔炉,天下物种的生命源头,生命之火炉,恶魔、魔兽、古老物种,皆源自它…… 它并没有理性,只懂得无穷无尽的生产,像是一台高效的生产机械,不断诞生种族…… 它支配的纪元太过古老,尚未诞生任何文明。因而它支配的时间最为长久,其总数远超任何纪元的累加。 可它的毁灭也是最快的一个,当第一位古神诞生,第一位外神降临时,它的统治纪元也迎来了终结】 【原初熔炉早已毁灭,它遗留的神秘被掠夺分取,分散到物种血脉里,也成救了新的王座】 “生命熔炉……它的存在能够解释物种的多样性么?” “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不断制造生命的装置,没有理性也没有灵魂。” 画面中的原初熔炉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座火山,动不动就喷发一次,每次喷发都带来一次新的生命,既是灾害又是母胎。 不过因为太过于久远,倒是没有多少人在意它的存在。因为熔炉已经毁灭了,它的存在是久远的历史。和末日浩劫不同,并不会威胁到现有的人类文明。 倒是有一些生物学和考古学的学者开始产生有关联想……欧罗巴种族繁多,但生殖隔离的情况却很少见,甚至可以说不同种族的混血非常常见,几乎没有生殖隔离。 如果所有种族的源头都能追溯到原初熔炉,那么所有种族内都应该流淌着某种神秘,偶尔拥有三四种血脉却没有互相冲突的人甚至具备唤醒生命熔炉神秘的潜能。 连续两个旧神的盘点已经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兴趣,他们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追更看向下一位旧神。 朱蒂轻声问:“魔鬼先生,这榜单可信吗?” 白维摇头:“我也不知情,太古老的事无法探究,这种古老的影像从榜单上公示出来,意味着说谎的可能性并不小,搞不好是某种岁月史书的神秘。” 尽信书,不如无书,榜单也未必是真的。 白维默默等待着下一个,按照这种盘点下去,越靠近现代历史的旧神排名应该越高,不知道混沌魔女和至高意志能排到第几位,不出意外至高意志应该是第一。 排行榜微微一震,继续开始更新第七名。 【旧神榜第七位】 【倒吊者】 【简介:古神族的组长,古神之王,曾支配整个欧罗巴,智慧且强大,支配了第三漫长的纪元,最终因为「诸神黄昏」的预言而迎来毁灭,世界王座易位至外神之手】 第九百零九章 旧神榜第一名 【旧神榜第五位】 【缔造主义】 【简介:外神,降临者,具有极高的智能,主动嵌入该世界,并且通过漫长的潜伏,最终耗死了所有对手,登顶了世界王座,正因如此,它持有的神秘已经完成成为了该世界的一部分,其躯壳和意志永久的融入了世界,成为了世界的一块拼图】 【缔造主义创造过数量庞大的神秘体系,并且一手引导了智慧种族的爆发式增长,主动培育了繁多物种,它统治的纪元名为创造纪元。 但其支配的纪元也最为短暂。因为缔造主义将自我的神秘嵌入世界的缘故,最终它完美的融入了世界的运行逻辑之中。 因而完全丧失了自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达成终极的它。虽然如愿以偿的抵达了终极,但也永远成为了终极的一部分】 【缔造主义的消亡亦非痕迹的消散,其遗产旧神陵墓中收录了数个纪元中的庞大知识与神秘,其遗产必将成为文明更进一步的助力与台阶】 缔造主义,排名第五。 还算比较公正吧。 朱蒂立刻联想到了什么:“旧神陵墓?” 阿莲娜低头沉思:“原来这旧神就是缔造主义。” 五位姑娘对视一眼,全部联想到了今天去往的另一个陌生世界。 “旧神的遗产。” “缔造主义的陵墓。” “保留了数个纪元的知识和神秘。” 光是品位一下这些词汇便觉得心潮澎湃了。 阿莲娜了解到的显然比朱蒂和其他人更多。因为白维基本上没有保留的分享了自己的「推测」,她更加深入的了解到这旧神陵墓的作用是什么。 收集知识碎片仅仅是第一步。 旧神榜里明确提及到这里面保留了数个纪元的「神秘」。 神秘是什么?神秘是比知识更加宝贵的宝物。一旦提升到圣域以上,光靠着学习就很难进一步提升,这时候就必须开始不断收集神秘,明确自己的发展方向,并且在一个体系上持之以恒,大部分的天才法师到了圣域以后就会泯然众人,这就是因为神秘的收集实在是太慢了。 魔潮来临之前,传奇为了晋升到半神就得互相把狗脑子打出来,发起半神阶位之争,那是毋庸置疑的生死之争。即便是争赢了,获得的神秘数量也未必够自己晋升。 倘若旧神陵墓中有足够多的神秘,这必然是所有法师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不管里面有多危险,他们都一定会钻入其中探索,祈求一份神秘,一份能够往上一步的机缘与好运。 “天大的诱惑啊。”朱蒂喃喃道:“所以我们之前探索的,就是旧神陵墓?但是那地方真的很危险,我差点就没能安然回来。” “是很危险,最好能够找人组队。”阿莲娜说。 “组队?”朱蒂无奈耸肩道:“我是在一片森林里,连路都找不到,半路上也没遇到活人,全部都是各式各样的野兽和怪物。” “我是在河里漂流。”薛寒泪随手画了个简笔画:“很大的一条河。” “我看见了大海,不过还有一段距离。”云出岫说。 “我是在一座小岛上。”云无心歪了歪脑袋:“没有船,没想好怎么离开。” 五个人的环境都不一样,而且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是在哪里,组队听上去挺美好,但实行起来太困难。 不清楚旧神陵墓实际有多大。如果面积过于巨大,哪怕只相当于半个欧罗巴,以灵魂力的消耗速度,足够她们走个十年都走不完。 “看来短时间内只能每个人自己小心一些了。”朱蒂望着榜单:“这个榜单还是有点作用的,这次算是给我们所有人提了个醒。” 阿莲娜反而有些可惜:“原本我也了解到了一些额外信息,这榜单第五名已经把旧神陵墓的消息宣扬了出去。反而让我们失去了一定的先发优势。” “你是怎么知道的?”朱蒂奇怪的问。 “运气好吧。”阿莲娜解释道:“捡到了个不错的导游。” “看来都各自有奇遇。”云出岫颔首:“我半路上遇到了一头白鱼被一群巨鹰围攻,帮忙解围之后,对方送了我不少好东西,花花绿绿一地的,我没仔细看。” 云无心平静道:“我运气倒是差了些,只在岛屿上翻到了七八个白银宝箱,随便开了几个玩玩,之后凑够了白银货币就退了出来。” 薛寒泪:“……” 只有我在勤勤恳恳的钓鱼吗? 朱蒂:“……” 事到如今「我才爆了两枚知识宝珠」这句话不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了。 运气这方面,云家姐妹是拿捏的死死的。虽然是初来乍到香榭,但已经是正宗凡尔赛人了。 榜单还在更新。 聊天的时候,第四名已经过去了,现在来到了第三位。 一共九位旧神,前六个各个都是重量级,到了前三后,多少人翘首以盼。 【旧神榜第三位】 【混沌魔女】 【简介:混沌魔女支配的年代是混沌纪元,她是古神的一员,生来却并非是最强。但她经过了多次神秘仪式一步步登顶了世界王座,驱赶了上一位旧神,成功开辟了新纪元。 可她的纪元中并没有绝对的美好,一切都是混沌而无序,她没有朋友,没有亲族,没有眷属,只是在世界王座上享受着混乱与无序,爱与恨是她的写照,她深爱世界的一切,却又痛恨着世界的美好。若非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背叛和逃离,又怎会背负且背弃了整个世界】 【混沌魔女为至高意志所杀,她的肉体被永远留在了月球上。但至高意志并未彻底毁灭她。 或许是不想,或许是不能,混沌魔女的鲜血染红月球,每逢十二月都会散发出猩红诅咒,她的血脉渗入大地流传在如今欧罗巴人的躯壳之中,她是女巫一脉的源头,却也是女巫蒙受诅咒的痛苦之源】 …… “混沌魔女才第三位?” 郁金香中,夏莎凝视着天上的榜单,深深皱着眉头。 她原本正在参加一场会议,却被突如其来的榜单给打断了。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让会议无法正常进行。 现场也正在讨论榜单,她并未制止,却略感疑惑,混沌魔女之后便是至高意志,至高意志至今都没陨落。可她居然只是第三位,那么第一第二中还有一位不认识的旧神? 她沉默着等待着榜单更新。 于是屏幕中光芒闪烁,倒映出一个无比巍峨的纯白色虚影,那巨大的伟岸人影坐在纯白色的座椅上,无数的天使围绕着他歌唱,歌谣圣洁,羽翼纯白,仅一眼看去便能知晓其身份其伟岸,那是天国之主,坐拥天堂神国的唯一神,当今的世界王座。 【旧神榜第二位】 【至高意志】 【简介:如今仍然屹立于世界王座之上的神祗,称之为旧神或许并不合适。但由于至高意志沉睡了足足一整个黑暗纪元,直至今日也仍然长眠不醒,故而暂定为旧神…… 其最大功绩便是击杀了混沌魔女,终结了混沌纪元。但之后的黑暗纪元中他缺席至今,其对人类青睐有加,让弱小的人类熬过了恐怖的黑暗纪元且保留了文明火种】 【至高意志是一位外神,星空里隐藏着关于祂的过去。但至高意志夺取世界王座后便封锁了星空,自它之后再也没有新的外神降临,也无人能探索它的来源与神秘】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嘈杂。 夏莎轻轻按着眉心,她很费解,想不到至高意志在旧神榜单里也只能排名第二?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唯一神。虽然祂已经摆烂了一个纪元还多的时间,但仍然是不折不扣的世界王座。 还有谁能比至高意志的排名更高? 一方面夏莎觉得这是好事,想必圣教国那边已经是骂声鼎沸了。因为将至高意志排在第二位的行为意味着挑衅圣教国的权威能给对方添个乱挺好;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这榜单的可信度正在被质疑。除非能给出无可挑剔的第一名,否则必然会遭受质疑和抵制。 “安静!”夏莎拍打桌子:“别吵了!” 会议室静了静,却不仅仅是因为鲜血公的呵斥,还有开始闪烁光芒的榜单。 万众期待的旧神榜第一名正在被编织。 和之前令人震撼的场景不同的是……这次的场景没有那么大气磅礴恢弘壮阔,而是显得金碧辉煌。 阳光洒落在纯白色的砖瓦上,镜头朝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迅速拉进,穿过一道门扉,穿过光芒璀璨的御道,穿过五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的穹顶,一路推进至一个王座的背面,然后镜头停下,开始缓慢的运转,小心翼翼的转动,直至来到侧面时,映照出一张惊心动魄且唯美无暇的威严侧颜。 他慵懒的手臂撑着侧脸,随后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似的,视线对着镜头所在的方向淡淡一斜。 所有与之对视者都感受到了一股灵魂深处的巨大战栗感,甚至超越了初次目睹其他旧神姿态时的感受。 无声中,骇然的人群下意识站起,全体起立,集体后退。 【旧神榜第一位】 第九百一十章 文明纪元的世界王座 庄严的凡尔赛行宫。 威严的黄金帝王。 他坐在无暇的黄金王座上,左手撑着侧脸,坐在阳光和阴影的交界处,金色的头发散乱着,阳光映照上去熠熠生辉,皮肤在阳光下白皙如无暇瓷器,每一个线条都完美的如同艺术家穷极一生的雕刻,他坐在王座上,并无威严的睥睨。 而是像是在打盹般慵懒与漫不经心。 这画面可以简称为《帝王正在摸鱼》,足以让每一位熟知帝王性情的女巫会心一笑。 但下一刻,变化骤然到来。 这幅本该是用来记录的画面却骤然间多出了一道之前都不曾有过的变化。 那就是镜头被捕捉到了……镜头被记录画面中的人捕捉到了。 半睁半闭的眸子稍稍抬高,穷极人类艺术也难以打造出的黄金眼瞳充斥着沛然神秘,轻轻一斜,分毫不差的捕捉到了漂移流动的镜头。 这一刻,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第四面墙轰然破碎。 每一个人正在看榜单的人都感觉到了心脏停跳了一拍,如同躲藏在屏幕后方却屏幕中的人死死盯住,巨大的战栗感袭来。 仅仅淡淡一瞥便让数以千万计的人们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半点声响。 下意识站起,有种想要背对逃离的冲动。 然后无数人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响,画面场景里的黄金帝王投来淡淡一瞥,镜头便仿佛承受不住这道目光,布满无数裂痕,怦然破碎,四分五裂。 画面强制中断在黄金瞳的睥睨之下。 会议室内全体目光呆滞。 “卧槽……” “一眼把摄影师瞪爆了。” “这还是人么……不对,这是旧神啊,那没事了……” “我先去换条裤子。” 没有嘈杂,也没有质疑声。因为来不及管这些,每个人的精神都停留在直面黄金瞳的精神冲击下。 即便是经过裁剪的画面,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全盛时期黄金帝王带来的恐怖压迫感。 虽然这可能并不及真实的千分之一,但也足够让不少人去换一件尿不湿了。 【旧神榜第一位】 【黄金帝王】 【简介:黄金神秘的集大成者历史上一共有两位。帝国的开国皇帝,帝国的末代皇帝,前者持有的黄金神秘是最原始版本,并未达到过真正的巅峰; 后者将演化了上千年的黄金神秘熔于一炉,凝练出了完整的黄金大权,于黄金王座上端坐的黄金帝王是无可撼动的第一,黄金王座亦是新孕育而出的世界王座!】 【黄金神秘在末代皇帝的手里抵达了巅峰,他本该登临天之上,取代沉默的至高意志成为这一文明纪元的唯一至高神,但他并未选择这么做】 【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世界王座,让他做出此等选择的——是无敌于天下的傲慢,是不能全力以赴的寂寞,还是对于家国文明的深切之爱与恨呢?】 文字伴随着朗读声传入耳畔,无数人望着着一行行文字,满脸都是不明觉厉。 【至此,过去三榜单之一的旧神榜放送结束】 【下一次将放出现代三榜单之一,将在九天后】 【编织者敬上】 榜单的光芒正在消散,编织者放榜结束就润了,润的很快。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它已经像是自动播放结束的视频,自说自话的结束了,全然不管观众的愕然,也不管观众读者们的反应有多强烈。 夏莎眼前的会议室已经炸了,她冷静的瞥了眼一旁的会议记录人,问道:“刚刚的,都记下了吗?” 记录人麻木的点了点头:“记下了……” “很好。”夏莎起身说:“先散会吧,各自好好整理一下情绪。” 她缓缓走出会议室,留给众人一道飒爽的背影。 “不愧是鲜血公,面对这等场景也丝毫不变色。” “哼,不要小看开国元勋啊,那可是直面过黄金帝王也毫不畏惧半分的人物。” “见证传奇了啊,如今才知晓创大业之难。” 称赞声不断。 夏莎头也不回。 直至无人看到她后,才从拐角处远远的传来一声「wtf」之类的咆哮声。 …… 郁金香内,很多学生都在仰头看着这一幕,幼小的心灵不知承受了多少次的震撼。 单纯的卧槽已经不能表达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 四位瀛洲来的剑巫此时的情绪也是差不多的。只不过其他人是震撼,而她们是亢奋。 信仰力+1+1+1+1+1……+1失败,已经抵达最高,无法继续提升。 “赞美陛下!” 她们压低声音欢呼庆祝:“我们陛下真是太厉害了!” 不管旧神榜、编织者是什么来头,靠不靠谱,只要你吹陛下,那就是我们异父异母的好姐妹。 …… 黑色蔷薇一处驻地。 苏珊ꔷ槐尔特收回了视线,她喃喃低语道:“还真是看到了让人怀念的场景了啊。” 那个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唔……把持不住啊。 她脸颊微微绯红。 旋即苏珊瞥了眼背后的女巫们,拍了拍手让她们回魂:“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陛下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榜单第一罢了……该工作的工作去,别发呆了。” …… 皓月学府内,安德莉娅眺望着黄金,她无法确切的描述此时此刻的感受,只记得被那双黄金瞳注视着,灵魂深处便涌现出了强烈的渴望,对神秘的饥渴。 她想要那种神秘,和缪雪儿的黄金刻印不同,画面中的那双黄金瞳里才有她最渴望的神秘,她需求的不是劣化的刻印和伪造品,而是真正的源头。 …… 卢浮宫馆长室内,一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女士轻轻推了推平光眼镜:“真是突如其来啊,这道榜单似乎是有些危险的东西。万一将过去的某些秘密暴露出来,怕是后患无穷了。” 她来到办公桌边坐下,轻轻拨通电话号码:“喂,是我……尤里乌斯,你有必要提前做好警惕了,某些执政官们也该动一动了吧?” 交谈并未持续很久,但能听得出电话另一端的小心翼翼与耐心尊重。 同盟国秘书长尤里乌斯ꔷ炎魔轻柔的说道:“如您所愿,尊敬的女士。” …… 回到皓月学府的高级长租公寓内。 朱蒂和阿莲娜都呆呆望着榜单上出现的黄金帝王而长久的没有回过神,她们都认识那张面孔那个人。 阿莲娜一直都不清楚对方是谁,这时突然知道,惊喜和失落并存。 朱蒂则是震惊更多,一早就清楚魔鬼先生的身份非同一般。但当真相彻底揭露时,她仍旧感受到了震撼。 更震撼的是黄金帝王力压了八位旧神登临榜首,评价之高非同一般。 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言。因为魔鬼先生就在公寓内,他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良久,薛寒泪才问道:“你觉得,这榜单……是真的吗?” “应该是。”接过话的是云出岫,她理性分析道:“每一位旧神意味着一个时代的世界王座。按照文字描述来看,属于至高意志的纪元是黑暗纪元,而现在已经是下一个纪元了,所以诞生新的世界王座……很合理。” “黄金帝王本该登临世界王座,成为这一纪元的唯一神,但是他放弃了。”云无心喃喃道。 “这也太夸张了。”薛寒泪疑惑的说:“黄金帝王也是人吧,他怎能胜过前八位旧神?” “前面八位可没有注意到镜头,更没有展现出将它摧毁掉的能力。”朱蒂忍不住做了帝王吹。 比起公寓内的少许争论,白维只沉默的站在窗边,他手指点按着眉心。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里多出一份「被窥探」的记忆,恰如画面中的一样。 第九百一十一章 美猫只配强者拥有 轮渡之上。 白维准时七点半出门去往餐厅,手里怀抱着黑猫。 几名路过的客人见到,随声便打了个招呼,伸出手想要撸猫,但被避开了。 在船上的这段时间,白维基本上和这只猫儿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同睡。 以往总是满船乱跑的猫猫表现的极为安静,甚至都不去抓老鼠了。 就连其他的船员来了说话都不管用,船长大副见状都是一副自家女儿被猪拱了的苦主表情。 白维表面不说,心里暗爽,毕竟最好吸的猫是别人家的猫。 和船长大副等人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把猫带走,这才说服了这群海上的汉子们把猫猫交给他照顾一段时间。 夏绿蒂附体的猫猫能说会道,对此艾莉薇也有所察觉。但并没有点破,很聪明的装作不知情。 此时距离抵达欧罗巴也只剩下两周左右。 白维来到了餐厅后,环顾一圈,今天也没见到艾莉薇……她的生物钟已经乱掉了,一方面是因为时区变化的问题,三十天时间时区每隔几天就要差一两小时,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电影剪辑工作正在进入瓶颈期,距离收尾还有三分之一,恰恰需要水磨工夫来处理配乐和画面。 换成之前几天,他不会主动去打扰。但联想到欧罗巴的事,他觉得有必要提前通个气。 于是在餐厅带了两份略多的早餐走向她居住的房间。 这艘轮渡的制造规格很高,艾莉薇需要安静的工作环境,而白维是贵客。所以居住的都是单人房间,其他的工作人员基本上是两人间。 走到门口时,恰巧碰上了两名同住的剧组人员,都是黑色蔷薇里的成员,女巫血脉。 她们见到的第一反应便是立正站好,正要开口打招呼便被他拍住肩膀。 青年笑容惬意:“放松点,我又不吃人。” 被拍着肩膀的女巫面颊微红,问道:“您是来叫艾莉薇姐姐起床的?” 白维点点头:“是,有些事要谈。” 他和这些新生代的黑色蔷薇女巫谈不上多么熟悉,这段时间他基本上忙着撸猫,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看看电影。然后跟负责轮渡和船队安保的东海龙族进行海钓,他在东海那边的声望已经刷到了尊敬级。 所以介绍了身份后,刚刚成年不久的龙族青年便很热情的和白维拉近关系,仔细一问才知道他是敖寒璃的堂弟,都是沾亲带故的。 反而和剧组这边也就在吃饭的时候能碰到一面。 对待几位随行女巫的态度,白维表现的既平淡又从容,一方面需要照顾自己形象,不该主动和对方套近乎; 另一方面又得照顾对方心情不能表现的过于疏远,否则会伤了她们的心。 这个度很难把握得住。 简单来说就是女巫们日益增长的信仰心好感度需求和白维越发不充足的时间精力之间的矛盾。 不知道该不该刷好感,不知道能不能刷好感。不知道刷了好感之后会如何,不知道不刷好感之后会如何。 两难抉择。 他只好拿出对待神宫剑巫的平常心来。可这群成熟的女巫姑娘未必这么想,稍微有个肢体接触便脸红心跳。 “艾莉薇姐姐还在睡觉,应该还没醒。”卷发的女巫提议道:“要不,您进去叫她起床?” 白维犹豫道:“合适吗?” “合适的,非常合适的。”女巫拿出钥匙:“这是钥匙。” 白维还有些迟疑。 另一位女巫说:“艾莉薇姐姐习惯穿着睡衣工作和休息,她的睡姿也很好,不会不堪入目的,没什么问题,而且您叫她起床,她肯定更开心。” 言罢就把钥匙塞了过来,然后莺莺燕燕欢笑着跑开,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合适吗?”白维又问了句。 “别婆婆妈妈的,快去。”夏绿蒂跳起来给了他侧脸一下,猫爪拍打在他的脸上。 白维来到正门口,打开了艾莉薇居住的房间正门,开启了房门后,从房间内飘来少许的香气。 但不是香水的气味,而是一种清新的空气,海风是咸湿而潮湿的。然而房间内的空气清新的很,像是爬满绿萝藤蔓的植物园。 轮渡的房间里没有什么空气过滤装置,气息俨然是来自于居住者。 艾莉薇的体内必然流淌着古代精灵的失落血脉,古精灵也被称之为自然之子,血脉种群有独特的神秘,似乎可以改善空气质量,家里内置一个古代精灵可以不用买空气净化器。 有说法称精灵族的体味能够让野兽变得安静,会压制攻击欲望,令人变得宁静,所以古精灵擅长御兽。 同样也有一说,说精灵族的发情期到来会变得尤为凶猛,浑身散发的气息简直就是荷尔蒙炸弹。 艾莉薇躺在床铺上,盖着被子,侧身微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做了一场关于过去的梦。 梦中是关于过去的某些事,硬要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她记忆深刻的其实是自己成年礼时,陛下陪着自己在花园中在月光下跳的一支舞,这场梦其实整体都是挺美好的。 毕竟是基于过去,甚至到了最后已经超脱了历史,发动了岁月史书的能力,她已经梦到了自己站在婚礼殿堂上的场景。 可惜,就这那么一点点,她就已经勾到男士的手臂,对方却忽然间拉开了距离。 她慌乱的发现自己不是在婚礼殿堂的正中央。而是在礼堂的门口位置,而有一道背影代替她站在那里。 那名女子怀抱着一大捧红玫瑰,穿着纯白色的婚纱,在白色的面纱下方有着浅灰色的柔顺长发。 艾莉薇快步奔跑过去,伸出手想要抢夺新郎的臂弯,她好用力,根本舍不得松开,急的快要哭出来。 “给我!” “松手!” 她用力的,咬牙切齿的说:“我绝对不会让给你!” 那种争抢感实在太真实了,真实的让她几乎忘记自己是在做梦。 艾莉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瞳里倒映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只是这张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微妙。 “陛下……”她轻声说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叫你起床。”白维顿了顿,然后视线下滑。 艾莉薇的视线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下看,注意到自己的双手正扯着一只猫猫的双腿。 而对方的上半身正在白维的臂弯里,它被拉的很长,像是一只猫条。 白维犭——苗艾莉薇。 艾莉薇迟缓的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在梦境的刺激下无意间抓住了什么。 她的第六感的确很敏锐,感受到了白维的靠近,下意识的去捕捉新郎的手。 可她抓错了对象。 如果把现实当做梦境的延续,那么艾莉薇抓住的并不是新郎的手,而是新娘的腿。 她在婚礼上冲了上去,然后一把抱住新娘的大腿朝着而自己的方向拖拽,而且还大喊着「我绝对不会让给你」,高调宣称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梦境里的宾客们看到之后一定是震撼的无可附加,不亚于看了一份编织者的过去榜单。 艾莉薇急忙松开手:“啊,不是,我,这……” 夏绿蒂收回双腿落在被褥上,她心情复杂的喵喵喵。 “她说了什么?”艾莉薇没听明白。 白维信达雅的翻译:“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艾莉薇闹了红脸,伸出手拍了一下猫猫的屁股:“都说了是误会了!” 夏绿蒂被拍打屁股后,傲娇的瞪了她一眼,然后扑上来,咬了一下她的肩带,肩带滑落后,丝质睡衣下袒露出大片白皙肌肤,在微微阳光映照下如同上等的白玉瓷器。 可惜夏绿蒂此时不是人形。否则两位女仆在床铺上打闹的场景该会是何等香艳,想来没有男人、甚至没有女人能够拒绝。 试想一下,两位面容无比精致的女巫彼此靠近,灰发的夏绿蒂压在艾莉薇的身体上,垂落的灰色发丝连接着两人的面颊,像是绽放的并蒂莲花,胸口贴着胸口,挤压出极富弹性的形状,大腿绞着大腿,衣衫微微凌乱,清晰可见的锁骨更显精致。 然而以上都是想象画面,事实上,这不过是两脚兽和猫猫之间的搏斗而已。 白维看了几眼便识趣的转过头去,将早餐放在桌案上,等艾莉薇收拾好了衣服,把夏绿蒂安置到桌子上。 两人面对面坐下,白维剥了个熟鸡蛋切开放在猫猫跟前,它乖巧的开始吃鸡蛋。 “昨晚又熬夜了?” “嗯……为了加速进度。” “距离抵达欧罗巴还有不少时间,没必要这么着急。” “我习惯把工作一口气做完。”艾莉薇抿了口酸奶:“你特意来送早餐给我,还有别的事吧?” “欧罗巴发生了一些事。”白维点头,开门见山:“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晓。” “什么事?”艾莉薇一直待在轮渡上,自然对欧罗巴的事一概不知情。 “说来话长……”白维开始讲述这几日的见闻,主要就包括先后三次的神秘复苏。 末日浩劫、缔造主义,还有身份未知的编织者。 第九百一十二章 黄金帝王,不过如此 一顿早饭的时间足够白维将事情盘个清楚,艾莉薇和夏绿蒂也在一旁听了进去。 “很复杂啊。”艾莉薇轻轻按着眉心:“魔潮的到来虽然可以预见变化,但这样的变化仍然是过于剧烈了。不论是旧神陵墓还是那什么榜单,都会带来巨大的变故。” 白维手指敲打桌案:“陵墓相关的还好,只要能进入其中就不担心会失控,而且缔造主义留下了陵墓自身理应是消亡了,和死而不僵的混沌魔女不同,它留下的旧神陵墓内积攒的打量神秘会成为不少法师突破现有桎梏的契机,总的来说算不得坏事。” 艾莉薇颔首:“我明白……若是有机会,我自己也想进去看一看,或许有重新冲击传奇法师的机会。” 夏绿蒂说:“你担心的不是旧神陵墓,而是那份榜单?” 白维苦笑:“我为什么担心,你们想不明白吗?” 两位女巫交换眼神,都看出彼此眼神里的无奈。 陛下担心的是自己的马甲被曝光啊。 导师就是帝王。 这可是欺骗了世界五百年的骗局呢。 万一被榜单给曝光了,整个世界都会为此而哗然吧。 “嗯咳!”艾莉薇轻咳,然后说:“现在还不确定,不是吗?说是一共九道榜单,过去三个,现在三个,未来三个。如果能在对方完全剧透之前就封锁榜单的话,应该可以保证陛下的秘密不被透露出去。” “编织者的存在成谜。”白维叹息:“如果能抓到他的存在我也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我想不明白,这榜单和剧透的意义何在?对方难道有飞卢系统?” “陛下是怀疑对方不坏好意?”猫猫舔了舔爪子。 “无利不起早,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处?”白维摇头:“总不见得有人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过去、现在、未来的榜单分量不一样,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对方无法干涉,现在的榜单基于现在也做不了假;但未来可就不同了,如果对方在未来榜单里加入点私货。” 未来榜单实际上是一种预言,预言中夹杂私货就可能带来不可预知的影响。 举个栗子,如果某位占星术士占卜后告诉自己一个朋友,今天他会遇到车祸,让他不要出门,后者相信了,没有出门; 但实际上,占星术士算到的是朋友出门虽然遇到车祸但后续会结识一位医生,双方相性极好步入了婚姻殿堂。可这位占星术士一早就暗恋朋友很多年了,通过这种方式干扰了他的命运轨迹,只要没有这位强敌,她自信就能赢下对手。 于是打扮的漂漂亮亮打算直球表白。 如果她成功了,就是干涉了未来和命运。 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占星术士虽然干涉了命运和未来,但并未持久,她刚刚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就被车撞了,送进了医院,她的朋友前来看望她的时候,认识了主治医生,也就是他的命中注定之人,结果双方还是步入了爱情殿堂,占星术士不仅败犬而且还助攻了,被车撞了还搭了医药费进去,最后还得在婚礼现场第一排吃狗粮,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就是干涉命运失败的结果。 这一个案例写在真理学府的教材上,是一个经典的案例,每年每届学生都要听一遍,其经典程度就像是外科医学生必然要学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百的外科手术一样。 意在告诫学员不要在该学习的时候去谈恋爱。 世界上的因果命运并不是完全的定数,时刻都在变动,但也有固定的流向。 神秘越高,干涉命运与因果的能力就越强,牵扯到越多人的命运和因果的强制力也会对应的变强。但最终带来的结果没人知道是好是坏,不可控的程度太高。 白维总觉得编织者不怀好意。因为曾经一度被窥探过,他多出了一份记忆。 某个下午打盹的时候突然被偷窥了,这么一件小事本不应该记得,但他记得很清楚。 不知道是突然想起来,还是突然出现。 如果是后者,这或许意味着对方拥有观测时空的神秘。 “我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吗?”艾莉薇问道。 她作为黑色蔷薇的实际领袖,在欧罗巴的能耐不大但也不小。 “我需要一个身份。”白维不假思索,已经提前设想好。 “身份的话,我们有很多。”艾莉薇表示这很简单,毕竟专业对口:“黑色蔷薇里准备的大部分都是女性用的身份,男性的比较少,可能需要额外的时间准备一下。” 夏绿蒂说:“我还以为她想说的说——不如陛下女装吧。” 白维嘴角抽搐,以前还真差点被得逞过。 帝国时代的贵族不少男性都有女装癖好,甚至算是一种潮流。 “我想要参加高校联赛,给我准备对应的身份就行。”白维道。 “高校联赛?”艾莉薇不理解:“为什么……有这个必要吗?陛下进去不是乱杀炸鱼?” 就算不用黄金权能也是传奇武圣,您进去就是宗师打青铜啊,这么不爱幼的吗? “我也没说要打到最后。”白维摊手:“重在参与,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投降落败的。” 艾莉薇想了想:“也不是不行,您开心就好。” 真到了被识破且万不得已的时候,直接撕马甲吧。 谈拢后,白维正要离开房间,艾莉薇忽然想起:“对了陛下,还有一件事,您想好怎么给鲜血公一个交代了吗?这件事还要一直瞒下去?需不需要我们双方统一一下口径?” 白维脚步一僵,无可奈何的回过头,这还能怎么交代,当着她的面变身黄金帝王侠吗? 夏莎已经清楚黄金帝王归来的既定事实,她的敌意就像见到偷腥猫的我妻由乃手里那把柴刀一样刺目晃眼。 他问:“你难道有什么好办法?” 艾莉薇一反常态,她认真的点头:“有,只要陛下愿意配合。” …… 香榭时间,下午一点多,阿莲娜准时来到教室,距离课程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她打开书本,却第一次觉得无心学习。 不仅仅是她无法进入状态,平日一群以内卷为生活的学神学霸今天表现的也格外懒散和注意力不集中。 以往在高校联赛开始之前的一两月时间内都是学员们最放松也最紧张的时候,就像是期末考试一样……不,这样的比喻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像是考试即将结束的最后十分钟。 游刃有余的人已经提起做完了题目,慢慢悠悠的检查着; 没做完题目觉得还能更进一步的学生正在奋笔疾书; 早早就已经抛骰子填完了选择题和判断题的摆烂党正在想着考完之后去哪里上网。 该躺平已经开摆了; 胸有成竹的也表现的十分沉稳; 紧张的学习气氛往往都是半瓶水的学生营造出来的,做题家们奋笔疾书,操场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无数人都在为自己青春和未来奋斗着,在这种氛围内,连情侣都不好意思当众撒狗粮,事实证明紧张的学习氛围不利于爱情的诞生,皓月学府内的情侣比率远低于其他学府,大概下跌了足足十五个百分点。 就连这可怜兮兮的不到百分之十的情侣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断舍离,最常见的理由包括但不限于「他居然在约会的时候偷偷学习」「她居然偷偷背着我去自习」「他居然放我鸽子就为了学习」等等。 皓月学府的学习氛围是极好,远不是郁金香能比。虽然都是一流学府,但郁金香里的学生没有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没有那种拿到试卷后所有题目都会做的目空一切的自信。 可阿莲娜上了一天的课,察觉到校园内的气氛很不对劲,学生也好,教授也好,都有点心不在焉的,上课时候昏昏沉沉,下课之后反而喧闹不断,究其原因自然是昨天发生的两件事太过于轰动炸裂,时代的浪潮拍打在了脸上,任谁都要原地懵个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大概三成学生是在讨论自己昨天在旧神陵墓中的各种奇遇。 根据目前统计的资料来看,旧神陵墓影响的范围虽然很大几乎囊括欧罗巴各国,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被宣召进入,最起码得是个有点本事的术师、剑客、骑士什么的,综合等级起码要抵达二十五级以上,这样一来的人口比例就很小了,不到千分之五的人能够进入。 旧神陵墓的很多资料还在研究和探索中,每一名皓月学府的学员也被要求在月底前提交一份标准格式的「旧神陵墓探索报告」,报告的内容资料将作为对旧神陵墓深入了解的重要参考…… 而且手疾眼快的学生已经提前在学校论坛上搞了单独的分区,开始编撰旧神陵墓攻略。 三成学生讨论的是旧神陵墓。而其他七成讨论的则是昨天的榜单内容。 旧神陵墓或许会成为学子们的日常,他们习惯的很快; 而旧神榜里的九位旧神都是动一动跺一脚能让山脉移位大地倾崩的狠角,是货真价实的世界王座。 那份强大那份神秘那份天上地下舍我其谁的绝对威严足够满足每一个在电视机前学着迪迦放光线的中二少年的幻想,自然榜单中的每一位旧神都在被学员们争论不休且津津乐道。 别说他们了,阿莲娜自己何尝不是激动了半个晚上没睡着,每次想起都会忍不住偷偷笑出声。 可就在她又一次对着记忆中的人发起花痴的时候,有人打扰了她的幻想时间。 “虽说有些冒犯,但这的确是我此时此刻的想法,黄金帝王,不过如此……呵……” 第九百一十三章 追逐黄金的那些人们 又开始了。 争吵往往源自于一句傲慢的评价。 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想要钓鱼也只需要一句「卢锅巴这么菜干嘛不删了」。 同理,只需要一句贬低黄金帝王的话能轻易把某些人的怒火给撩起来。 所以黄金帝王约等于卢锅巴? 围绕着黄金帝王是否有资格稳坐排行榜第一的争议持续了很久,论坛上的帖子疯狂增长,已经到了服务器都开始冒烟的程度,整个一晚上时间,学生们都疯了似的根本不睡觉,在帖子里各种你来我往,聊天室内也是刀枪齐鸣,电子斗蛐蛐的快乐简直无法想象。 最后还是管理员下场,管理员进场后杀疯了,直接一个全体禁言,然后删了足足一千多个帖子……但这也并不能阻碍学生的热情,学校论坛不能用就换个地方。 有意思的就在于,皓月学府和繁星学府靠的非常近,就一条街的距离,双方的论坛哪怕是区域网也是算在同一个区域内。所以大量皓月学府的学生跑进了繁星学府的论坛,繁星学府的论坛服务器压力暴涨。 但出于对抗心理,论坛管理员连夜找了七八个冰系术师去服务器仓库法术降温,硬生生抗住流量压力没崩。 然后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别的学校…… 于是真理学府来了、海牙学府来了、蓝菖蒲来了、郁金香来了……数万学生冲进了服务器,发生了严重的资源挤兑,服务器最后还是没撑住,死在了五点三十七分,倒在了太阳升起之前。 而太阳升起后,服务器压力减弱了不少,并不是学生们、教授们、法师们的热情减少了。 而是他们从线上对线变成线下对线了。 黄金帝王是否真的拥有登顶榜首的资格,这一命题和论据必然会成为全民火爆的议题。 毕竟全欧罗巴的人都被拉着强制看了一次直播。 不论法师、平民,那是想不知道都不行,传播率一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不少人都抱怨,被榜单上的内容给吓坏了。 尤其是某些带薪拉屎的上班族在网络上吐槽,说自己原本开开心心蹲在工位上惩戒摸鱼,结果被黄金帝王瞪了一眼,导致了便秘至今,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属实是没办法开眼了。 对黄金帝王,五百年后的民众早已没有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不会把五百年前的历史人物当做死敌仇敌。 因为思想开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缘故,同盟国的教育便是要求所有人能正视历史,帝国无疑是被推翻的一方。而重建的同盟国也的确继承了帝国的文化遗产和大国地位。 所以黄金帝王荣获榜单第一,某些人是高兴的,觉得与有荣焉; 但也有些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榜单的排名是乱来,黄金帝王是个反派啊,他怎么能拿第一呢? 前者觉得榜单排的有道理就对了; 后者觉得帝王如果真有这么厉害怎么会被莉莉安奴一剑捅死。 还有人觉得莉莉安奴单杀黄金帝王居然不给上榜,肯定是有黑幕; 也有人怒骂楼上憨批,莉莉安奴是上位英灵又不是旧神,当然上不了榜。 此番种种争论维持不休,各种电子斗蛐蛐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引经据典就差把五百年前的经典战役挨个盘一遍,顺带吹一吹至高意志正面单杀混沌魔女的含金量,以及黄金帝王不仅没有打过任何旧神甚至还被上位英灵单杀的菜逼程度。 对此,阿莲娜其实也看了不少,其中一部分看的她相当恼火,为了自己的血压着想,她没看下去。 而是选择好好睡了一觉,包括各式各样的争论她都懒得参与和理会。 因为在阿莲娜看来,不论他们再如何争吵,榜单都不会发生变化。 退一万步而言,纵然黄金帝王并不值得第一位的排名。 难道就是你们这群人可以评价和碰瓷的? 术法体系的极限是半神,而旧神的实力稳居真神之上,甚至超越了真神的层次,敢于在大放厥词的评价,无非是觉得历史人物可以任由自己拿捏不会还嘴罢了。 阿莲娜实在是懒得参与这种幼稚的争吵。 但对方说的话实在是有些太刺耳太难听了。 她竭力的想去无视,可连续忍耐了十句话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教室最前排。 前排有几人在哪里侃侃而谈着,一位兽人,一位黑发的女子,还有一位眼眸铂金的学员。 “黄金帝王只是个暴君罢了,他的所有战绩都是建立在以强打弱的基础上。” “其他几位旧神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登顶过世界王座,而他……他甚至没能守好一个帝国。” “杀光了所有皇室得来的力量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最后死在了种群联军的手下,哪一位旧神会沦落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他也能碰瓷至高意志,他配钥匙吗?” “退一步来说,哪怕黄金王座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没错。但他这个人仍然是不行的,持有旧神级别的神秘和力量,结果落的这样的下场。” “再强的神秘也得看使用者,使用者不行。哪怕有世界王座的力量加持,也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这又是另一种思路了。 或许榜单是真实的,或许黄金王座就是这纪元的世界王座,这都没错。 但人不行。 神秘可以,人不行,人太菜了,没能发挥出它应有的能耐。 否则就不会在历史中败亡的一塌糊涂。 听着话语越来越难听,阿莲娜忍不住要起身,但肩膀被按住了。 “你要拦着我么,朱蒂ꔷ槐尔特。” 阿莲娜强忍着火气,她一整天都在听各式各样侮辱黄金帝王的论调,已经气的要炸了,眼下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朱蒂摇了摇头,她的心情也谈不上愉快,原本以为榜单之后,黄金帝王可以得以正名。 但他的历史印象仍然深刻的很,赞誉大多集中于黄金神秘,而诋毁集中于个人。 舆论风向都朝着将帝王和黄金进行分割的方向发展。 她很乐意看着阿莲娜冲上去给对方几巴掌,但她还是按住了冲动的姑娘,问:“你不知道他们是谁。” “有关系么?” “有。”朱蒂道:“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铂金色的么?” “铂金血脉,和安德莉娅一样。”阿莲娜一眼就看清了:“你认识?” “皓月学府第七席,劳伦特ꔷ塞巴利亚,塞巴利亚家族的长子,铂金血脉。” 朱蒂视线调转:“右边的,宋莎郎,寒半岛的留学生,综合格斗的高手,罕见的战狂法师;那名兽人,幻兽莱恩,月光狮子族,幻兽种,稀有程度堪比水猴子。” “这三人组成的组合在皓月学府中很有名,三人组成的讨伐小队综合实力在皓月这边足以排入前五,执行过数次学院指派的B级难度任务,是皓月执行部的王牌小队之一。” 阿莲娜听完后,冷静了少许,她问:“有圣域?” “应该没有,安德莉娅是第三席,推测第四席可能是圣域。但也没有确凿证据,第七席大概率不会是。” 朱蒂放开手:“如果你要去迎接对方的挑衅,得做好心理准备,会是场苦战。” “挑衅么……”阿莲娜沉吟:“冲我来的,还是冲你来的?” “或许是我吧。”朱蒂想了想:“不清楚是不是占星术士的功劳,又或者是我和安德莉娅接触太多了,对方似乎有意来试探我。 如果能提前了解我的实力构成,或许就能提前针对。如果这时候能找到我的弱点,在高校联赛上就更容易应付。” 她也只是推测,微微摊手:“又或者是单纯有什么过节呢?我也并不清楚。” 阿莲娜按着桌子缓缓起身:“过节可能没有,我觉得应该是……缪雪儿和黄金神秘。” 朱蒂挑眉……还真有可能。 “真是酸啊。”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教室内,一下子原本嘈杂的环境变得安静许多。 采佩什一族的天才血裔目光穿过半个教室,站在高处低头凝视着那名铂金血脉。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说的就是这回事吧。” “作为被黄金神秘所抛弃的对象,当然会对那位帝王产生无比的嫉妒和挫败感。” “铂金永远无法成为黄金,所以看到黄金神秘列入了旧神榜第一便更加嫉恨和眼红。” 阿莲娜每说出一句话都走下一个台阶,将攻击性拉满,直指铂金血脉为首的三人组。 即便对方是在大肆贬低黄金帝王。但言语中总能闻到少许酸味,铂金血脉会对黄金神秘产生本能的憧憬和渴求。 所以厌恶帝王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独占了黄金神秘,帝王死亡后,这种神秘已经销声匿迹五百年。 如今这道榜单将黄金神秘列入旧神榜第一,只会更加刺激这群人的眼红,会更加渴求黄金吧。 即便正统的黄金神秘无法得手,劣化的黄金刻印也求之不得。 血裔高挑的停下步子,隔着不到十个台阶的距离和高度,淡淡一哂:“可你似乎是忘记了,即便没有帝王,黄金神秘也不会属于你……不论如何贬低一名历史人物,这都是不折不扣不争的事实。” 她抬起手指,指着脸色渐渐阴沉难看的铂金血脉劳伦特的鼻尖,手指如利刃: “想以我为诱饵钓出缪雪儿ꔷ霍普?可以啊,你尽管试试,前提是……你能赢得了我!” 第九百一十四章 阿莲娜:运气好差 “所以,你跟他们定下了一场三年之约?” 旧神陵墓中,白维托着下巴问。 “哪有三年这么夸张?”阿莲娜摇头:“不争三年,只求朝夕,这一战放在十天后。” 她接下了对方的挑衅,甚至可以说反客为主的挑衅了对方。 她很厌恶阴谋诡计的算计,算计还不如直接动手打个痛快。 既然对方不是圣域,她也未必会输,即便是圣域也未必不能赢。 白维了解到来龙去脉后,心情也很普通,甚至觉得有趣,站在年长者的角度来看,这种争端本就是有些冲动和幼稚的,但这也恰恰是年轻人的特权。 白维:“你是打算去一挑三?” “还有一位帮手。”阿莲娜随口道:“我有个朋友。” 说完她便不自然的侧过脸,朱蒂和她不算是朋友关系,该说是熟人甚至校友。 但硬要说朋友还不算,阿莲娜对朋友的要求比较严苛,和朱蒂既然是情敌关系,双方就注定成为不了朋友。 除非哪一天的朱蒂想开了主动选择冰释前嫌,给她道歉说出「我祝你们幸福」之类的话。 否则她很难和朱蒂产生纯粹的友谊。 既然双方注定会败犬一人,这一场零和博弈之中是不可能产生纯粹的友情。 “二打三也是处于劣势吧?”白维说。 “我还有一个朋友。”阿莲娜说的是缪雪儿:“也可以通知她过来帮忙,我想这也是对方挑衅我们的理由吧,与其一味的躲躲藏藏下去,还不如正面接下。” 白维微微点头:“想法是很好。” 但只是想法而已,万一缪雪儿没有那么强的承受能力呢? 黄金神秘这次在榜单上大放异彩固然是给自己涨了一波脸和声望,可帝王哪里会在意这些声望值,越是出名越是麻烦,人怕出名猪怕壮,缪雪儿之前就因为黄金刻印而被盯上。 虽然自己出手帮忙摆平了几次,但往后这种觊觎也会演变的愈演愈烈。 想要彻底摆脱这种麻烦,选择无非是两种,第一是选择将黄金刻印的研究学术资料提交到同盟国家知识馆进行专利登记—— 但即便缪雪儿这么做了,其他人也无法凝练黄金刻印。因为缺乏白维的协助,其他人注定无法理解到黄金神秘的本质。即便是运气好完成了初步的刻印凝练,往后的提升只会更加艰难。 第二种选择则是强化自身的实力,只要缪雪儿能成为传奇法师,这种觊觎就会变得极少。 如果她成为了半神,即便有谁觊觎也不敢动手,最多放在心里想一想,而想一想又不犯罪。 阿莲娜选择正面解决这种挑衅和麻烦。如果赢了自然可以压制住一段时间的闲言碎语。但时间长了也仍然挡不住各方势力对黄金刻印的觊觎吧。 特别是缪雪儿身份的不过一介普通村姑,她没有任何背景势力。 鲜血公能提供的庇佑,充足但不充分,她目前对缪雪儿提供的所有协助都是基于郁金香校董的基础上,却也不能进一步加强安保,而缪雪儿一旦离开了郁金香,必然会有无数视线盯上她。 除非缪雪儿开始咏唱「飘零半生,未逢明主,公若不弃,愿拜为义母」,给夏莎磕一个,鲜血公将之公布天下才方便光明正大的将其纳入采佩什一族的庇佑。 但这样一来夏莎承受的压力会更大一些,她会被质疑「想要独占黄金刻印」,采佩什一族五百年不扩张的保守主义可能会被打破,引来过多不必要的关注。 而且若是这么做,辈分也会全乱了。因为在事实上缪雪儿算是夏莎的小师妹。 说到底,黄金刻印的利益太大了,不可能不被觊觎。 如果缪雪儿安分老实的停留在郁金香学院中苟发育,三四年时间内足够爬升至百战圣域甚至传奇阶级,这样她面临保守秘密时的压力就会变得极小。 其他的势力、家族、公司、种群再如何想要黄金神秘都没办法在鲜血公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也不敢正面挑衅郁金香。因为郁金香也是剑花联盟中的一员。 但,如果缪雪儿离开了郁金香,离开了高登城,夏莎能给她提供的保护就相当有限了,就好比之前她出门和艾莉薇拍摄电影时遇到的试探一样。 而那时候的缪雪儿还没有达到名扬同盟国的地步。 现在则不然。 黄金神秘通过旧神榜夺魁的重磅宣称,重归欧罗巴全民视线。而她缪雪儿ꔷ霍普作为凝练黄金刻印的五百年来第一人,关注程度必然会随着这部分舆论和热度而走高。 距离高校联赛也越来越近,关于她的所有行动踪迹都必然会被强烈关注。 如果缪雪儿一路赢下去,她被关注的程度就越大,名声越高,对应承担的风险也会正比例倍增。 不同于郁金香和高登城,香榭之中可谓鱼龙混杂。作为政治经济的最中心都市。一旦来到这里,即便是鲜血公也身不由己,面临多方掣肘。 其实缪雪儿最合适的选择是韬光养晦,放弃参加高校联赛,就在郁金香中度过普普通通的充实岁月,等积攒够了足够的基础后再加入同盟国官方的组织,绑定立场,寻求庇护。 白维原本的设想是顺其自然,都看缪雪儿自己怎么想。 他没有刻意提及也没有说明白,而是等缪雪儿自己意识到。 他的教育方针是恩威并施。 既会对学生无微不至的呵护照顾,又是突然性完全不管的放养。 想要成材还是得吃点苦头,多吃点亏就知道怎么做了,缪雪儿在高校联赛期间肯定是要吃瘪的。 白维心底很清楚,但他一直不说。 反而阿莲娜或许是隐晦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借用这次的风波提前邀请缪雪儿前来皓月学府,也就是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将缪雪儿带到香榭,面临的风险会略微增高。 但也有更多的时间进行调整。如果吃不消就早点回去郁金香放弃高校联赛也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的选择。 反正缪雪儿也是胸有点墨却胸无大志的村姑,看看她的火焰袋大小就知道脑子里缺根筋。 能得过且过就很好,完全没有多高的人生目标。 都说是奋斗啊奋斗什么的……可她们的奋斗在白维看来并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也谈不上非奋斗不可的事,想努力就努力,想摆烂就摆烂,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观随意的生活态度,毕竟啊…… 上辈子他奋斗了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往后多少代的人可以躺平了安逸的享受人生与自由么? 一想到这里,白维也不由得稍稍放松了肩膀力道,很巴适的叹了口气:“今天还要继续探索?” “当然要!”阿莲娜果断道:“提升实力刻不容缓!” 旧神陵墓中带来的好处应该不止眼前这些。 她有些遗憾的说:“如果知识碎片可以和不同人进行交易就好了。” 昨天努力了几个小时,结果爆率低的让她灵魂出窍,几枚知识碎片让她恨不得用力的洗把脸看看自己的脸色到底是有多黑。 反观云家姐妹、薛寒泪和朱蒂的收获都不小,她们一通「我收获真的很一般」的凡尔赛表情让阿莲娜在讨论会上选择性成了哑巴,她也很想掏出自己的收获好好秀对方一脸,奈何囊中羞涩。 其实她也没有这么小气,收获少点就收获少一点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问题在于云无心进行了一场算卦。 云无心作为白玉京仙家,她除了剑术不如云出岫之外,是个真意义上的全才,阵法、符箓、炼器、丹药、卜卦无一不会无一不精。 她会占卜吉凶,昨天在众人当面开了一卦问了吉凶,解卦象的时候,她微微点头说「今天是大家的幸运日」,然后着重点了点阿莲娜,说「你的运势极好,维系时间也最长,想来肯定收获最大吧」。 阿莲娜当时就地铁老人手机了。 她很想问一问云无心「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做运气好」。 如果运气好,她还至于昨天收获那么少? 最后也没能把真话说出来,只能僵硬的笑了笑,竖起手指放在嘴唇前方道了一句「保密」,故作神秘感。 主要是因为被朱蒂惊讶的目光注视着,让阿莲娜觉得通体舒畅。 她也没弄明白,自己昨天根本一无所获,怎么算是运气好? 可云无心的吉凶问卦一向很准,她说自己一天只开一卦。 和占星术士连上厕所蹲坑都要算一算是干的还是稀的不同,东方的卜卦就是窥探天机,次数越少越精准。 阿莲娜相信云无心不会玩弄自己的纯情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难道说,我其实无意识之中就已经得到了某种天大的机缘,而自己没有意识到? 她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旋即又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 唯一称得上是机缘的也只有眼前的青年了,约书亚似乎知道不少事情。 但他没有战斗力,只能算是个不太专业的向导,这能算什么好运气? “这么看我做什么?”白维摸了摸缺失残破的脸问:“难道我脑子长回来了?” 阿莲娜嘴唇嚅嗫,心底默默叹息一声——运气好差。 第九百一十五章 上兑下艮为咸卦 皓月学府的公寓大楼内。 “无心,结界设置好了。”云出岫打了个招呼。 “嗯。”云无心点了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七星连环和四象阵法足够应付了,以防万一,留下一道分魂纸人在外面守着吧。” 姐妹合作无间,心有灵犀,原本颇为复杂的阵法仅仅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布置完成。 她们也打算进入旧神陵墓中探索,来了欧罗巴碰到这种好事总得参上一脚。 虽说西方的神秘对她们用处不大,但这种神秘也可能会是它山之石。 进入旧神陵墓前,云无心习惯的拿出龟壳和铜钱开始卜卦。 “你上午不是卜卦过了吗?”云出岫奇怪的问:“这样是破坏规矩吧?” “卜卦本来就没有什么规矩,人定的规矩也可以改。”云无心纠正:“而且我没有破坏自己定的规矩。” “一天两卦不算破坏规矩?” “当然不算……因为我昨天没卜卦,这是昨天的份。”云无心一本正经的说。 云出岫又一次深刻理解到了自家妹妹不讲理的时候是真的蛮不讲理。 “你上午给谁卜卦了?”薛寒泪顺手关了电视,点燃了龙涎香,做好了潜入旧神陵墓的准备。 “给阿莲娜卜了一卦。”云无心脱下鞋子,在蒲团上盘膝坐好。 “阿莲娜么……” “她支支吾吾的样子,似乎是想要测一下运气。”云无心道:“昨晚那一卦,她好像不太信。” “她不是运气最好的那个?”云出岫记得清楚。 “可她认为自己运气不好。”云无心运气吐纳:“所以让我再算一卦,而这次卦象结果也没什么变化,她仍然运气极好,气运鼎盛,几有腾云跃迁之景。” “她没相信?” “并没有。”云无心顿了顿:“我见到她不信,所以也没详细说卦象内容,我后来仔细算了算,这一卦里还藏着一道更细的卦象——上兑下艮。” 薛寒泪不懂卦象,云出岫略懂,但也不多,她问:“是咸卦?” 云无心颔首:“周易有云——咸,感也。柔上而刚下,二气感应以相与。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云出岫翻译道:“「止而说,男下女,是以亨利贞,取女吉也」,意思是说——仪容举止喜悦,男子自降身份与女方交往。所以通达顺利,有利于真诚地迎娶未嫁之女为妻,吉祥如意。” “所以咸卦是和感情有关?”薛寒泪来了兴趣。 “一道咸卦意味着情投;两道咸卦意味着良配;三道意味着天作之合。”云无心说:“而卦象中,我目前看到了一道咸卦。” “不是良配么。”薛寒泪有些遗憾。 “卦象会随着人心浮动而变化。”云无心说:“我测的是现在而不是未来,虽然准,未必对。” 三人说到这里便停下交谈,各自闭上眼睛,意识投入旧神陵墓。 …… 阿莲娜今天是洗了澡洗了脸后沐浴焚香然后进入的旧神陵墓,只需要在心间默念,十秒后意识就会进入此地,躯壳还留在现实中,这当然是有风险的。 所以她特意花费学分开了一个冥想修行室。据说能增加灵魂力量的恢复速度和延缓精神力的消耗。 她的确感觉自我状态比起昨天好了许多。 探索路上也变得更加小心仔细。 白维则是盯着地图看,仍然是一片青山绿水,路迢迢水长长。 危险提示一概没有,更没有标明宝箱的位置,委实不够友好。 除了能看到现在的位置之外,也只能勉强看到几个路上的建筑物。 倒是走过的地方就会显示和刷新出新的图标。 放在游戏机制里很合理,因为路总要不断来回跑,死了之后还得从复活点跑。 但放在这里就很生草了,他们有不可能走回头路,都是一条直线的走。 一路西去求取真经。 这地图的功能本质上就和箭头指标没什么区别,看了半个多小时白维就放弃了。 按照他们的速度想要走出这片荒漠起码还得有两三天时间,这还是乐观的情况下。 万一碰到个什么异变、陷阱或者悬崖峭壁此路不通,就得继续绕路走,还要继续往上加时间。 旧神陵墓的面积很大。 整个欧罗巴的法师数量加起来或许是有个百万人的数量。但这次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路上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阿莲娜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庆幸的是不用和其他法师变成敌人互相厮杀,失望的是找不到人来交易知识碎片,她其实还是挺期待谈好交易之后对方突然撕破脸皮要命也要钱,自己不得不含泪击杀对方爆了知识碎片和灵魂货币达成双赢。 这种美妙的剧本她很可惜自己短时间内是没几乎遇到了。 这次的探索时间比预料的更长,不知道是不是冥想室带来的效果,她的灵魂力到现在损耗都不足三分之一。 外加上约书亚总是隔一段距离就能找到补充灵魂力量的果实,她觉得今天甚至可以尝试通宵探索。 睡眠是身体的需求,不是灵魂的需求。 她在明显的过程之中身体就是在休息。如果调整的足够好,甚至可以不间断两边来回加班。 白维听到这个想法后鼓掌夸赞阿莲娜非常有头脑,然后转过头时流下了自愿加班的泪水。 你倒是可以肝了,那我怎么办啊? 我不得陪你一起加班到天亮么? 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 以上抱怨白维没有说出口。而且因为脑残加脸残的原因,阿莲娜并未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什么,只觉得对方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 阿莲娜想了想,要不要找点话题聊一聊。 赶路的过程是比较枯燥的,两人总该找点话题交流和谈一谈。 她开始想该怎么交流和文化,双方使用的身份都是假的,信赖感还在建立的过程中,不方便将现实世界里的事说出来,以免会被顺藤摸瓜的查到真实身份。 而阿莲娜觉得自己不是很会说话的性格,说话也不是很好听,平常生活也是比较无聊无趣的。 除了上课学习吃饭睡觉修行之外,也没什么非得说的事,大多人都是这样无聊的度过一天天,普通人待在一起还是很多话题可以聊。 因为他们很擅长打发时间,而阿莲娜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反而不擅长闲聊。 白维提醒道:“睡莲,你的注意力在分散,注意一下七点钟方向,有一只可爱的小家伙正打算偷袭。” 阿莲娜挥剑砸下,泥土飞溅,灵魂生物爆碎,掉落了五个灵魂货币。 “我没有走神。”她辩解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如何变强?”白维来了兴趣:“我或许能给你提供一些靠谱的成年男性的有用建议。” 好为人师也是他的老毛病之一。 阿莲娜心说才不是,我在想着找什么有趣的话题来闲聊。 她想了想,打断了约书亚的话:“谢谢,不用了。” 阿莲娜很清楚对方知识博学。但这时候对自己的帮助不大,她的提升来到了瓶颈期,靠着勤学苦练做题提升有限,必须靠着实战和训练来积累底蕴。 而旧神陵墓中的知识宝珠和知识碎片才是她最需要的,说再多话还不如多找爆几枚知识碎片和知识宝珠更有用,一个知识宝珠的效果能抵得上成千上万次的挥剑苦修。 今天走了两个半小时时间,仍然是零提升。 倒是灵魂果实储存的越来越多,仿佛来旧神陵墓是搞水果批发,这让她有些憋屈和郁闷,完全搞不懂自己的「好运气」究竟是好在哪里。 郁闷的时候就想找人聊聊天,不想再谈那些让自己压力巨大的事。 “要不要来聊一聊天?”阿莲娜主动提议。 白维略微诧异,但没有拒绝:“也好,你想聊些什么?诗歌、音乐、小说、电视剧?我很擅长聊天的,哪怕你想聊一聊护肤品的事,我也能说。” “不用了,我从小到大没有护肤过。”阿莲娜平淡的说出让很多女性眼红的话,血脉优势是这样的。所以她能和云无心一见如故不是毫无理由。 “睡莲,凡尔赛是不好的……不过你突然想找我聊天是为什么?” “唔,有些无聊,自然想要聊一聊天,放心,我不是想要探求你的身份或者秘密。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你也可以选择不用回答。”阿莲娜尽可能展现出自己的真诚态度。 “好吧,那么,请……”白维抬手示意她先开球。 阿莲娜想了想,忽然脸颊一红,她不太自然的侧过身,手指捋了捋发丝,然后又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端的是一副「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的神态。 白维没有催促,而她用了几分钟后才调整好了心情,深呼吸一口气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九百一十六章 越劝越上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 阿莲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右手抬起卷曲,手指轻点着脑后,手背撑起头发,她深红的发色是高级血裔的象征,绯红的眼瞳如同夕阳火烧云般瑰丽,左手轻轻叉着腰,动作显得自然而干练。既有大家闺秀的优雅,又有青春女子步向成熟的大气。 听到这句提问的时候,白维的心跳慢了半拍。 莫非…… 难道…… 我暴露了?何时何地为何? 不可能的啊,我脸都不要了,怎么会被看穿的? 阿莲娜必须规避啊,这是底线问题……夏莎会找自己拼命的! 一旦夏莎知道自己的侄女被黄金帝王勾搭了,她绝对要直接癫火去烧黄金树。 如果再进一步,夏莎知道自己侄女居然看上了自己的老师,那这就不是烧个黄金树就能终了的事,两位至尊可能会战至宇宙毁灭磨灭大道的程度。 阿莲娜全然不知道白维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有没有吸引力?” 白维艰难的把半颗心咽了下去,学着M78星人的口吻问了句:“虾?” 阿莲娜问都问了,强忍羞涩的说:“你觉得我讨人喜欢么?” 白维听懂了,他右手锤左手,恍然大悟:“原来你问的是这个意思啊……” 阿莲娜不解:“那不然呢?” 白维耸肩:“硬要说你怎么样,但论外形其实无可挑剔,你有一张初恋脸,大部分的男孩子见到你都会有种见到初恋情人的感觉,硬要说就是刘*菲那种感觉。只不过你是西方人,等位替代应该是……FF7的爱丽丝那种?” FF7是最终幻想系列的第七部,也是著名3D区耶路撒冷的出处,里面一共两位女主角。 除了蒂法之外便是爱丽丝,双方党争也持续多年,完全不亚于当年草莓百分百的东军西军的厮杀烈度。 生怕阿莲娜听不懂,白维打了个响指,用术法幻化出了爱丽丝精致的脸颊,当然是重制版的。 阿莲娜惊讶:“你对我的评价意外挺高的。” 白维诚实道:“长得好看自带气质,血裔中本来就没几个不好看的。” 虽然脸颊是同类型的初恋脸,但气质不同,爱丽丝气质如同一朵白花,阿莲娜的气质则是更加冷冽,这一定程度冲淡了她原本的颜值优势。 其实长相的美丑到了一定程度后已经不算重要了,重要的是气质。而强者的神秘会影响到自身气质,每一位英灵的气质甚至样貌都受到自己的英灵之理的影响。 德川千代切分出了德川家秀后,自身的样貌气质就被严重淡化,变得如同一张白纸,适合各种妆容百搭; 神宫寺咲觉醒英灵之理后,气质越发灵动,给人感觉更像是一只狐狸精; 至于血洛阳和夏龙雀就更不用多说,光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知道她们是谁。 白维宽慰道:“你长得不差,但你的朋友想来并不多。” “为什么这么说?”阿莲娜奇怪的问。 “性格,气质。”白维道:“牛羊成群结队,而强大的食肉动物都是单枪匹马的。” “狮群不是。” “让你听话,没让你杠。” 阿莲娜笑了笑,随后叹息:“我只是略微不够自信,想来是最近被打击了许多。特别是见到周边有太优秀的人,难免会觉得挫败,免不了黯然失色。” 白维知道她所说的是谁,云无心,云出岫,薛寒泪甚至是如今的朱蒂,都和她实际拉开了一大截的差距。 她当然会有心中承受着更大的压力,过去阿莲娜也是天之娇女,她也是天才的一员,也并没有懈怠过,只是她的进一步太过于扎实和一板一眼,和那群动辄直接踩着机缘一飞冲天的家伙没得比较…… 就像是特摄剧里的一样,有的人就能够捡到腰带变身,而有的人只能站在一旁挨揍和呆看着,明明当时腰带也曾经那么近。 “给自己太重的压力并不是什么好事,只要志向高远倒也不必……” 白维安慰的话被打断。 “不是这样的。”阿莲娜打断了白维的话语,她重复了一遍:“约书亚你误会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志向高远的目标啊。” “没有?”白维顿了顿:“既然没有,何不躺平摆烂?对自己身边人产生了竞争心理,恰恰是一种不服输的体现呐,你总不能为了赢而赢吧。” “我固然是有目标的,但谈不上是志向高远。”阿莲娜神色微妙且羞涩,似乎耻于开口。 隔了一会儿她方才轻声说:“倒也不是想和她们比个高低。而是内心有种期盼,如果我自己能够变得和她们一样,是不是就能够获得更多的关注,赢得更多的视线?” 白维又懂了。 “原来你是想要更多的关注?” 这想法怎么这么像某个索字开头的村姑? 他深深看了眼阿莲娜,调侃道:“没想到你这位姑娘也有这么强的虚荣心啊。难道你也有越虚荣就能变得越强的特殊增益buff?” “虚荣?”阿莲娜歪了歪脑袋。 她否定道:“你误会了,约书亚……我并不是想要赢得那些一般人的目光,其他人如何想,我其实并不是很在乎,我想要站的更高。是为了看的更远,也是为了被更多人看见。” “我想要变得更加优秀一些,这样就能够被注视。但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虚荣啊。而是想要被某个人所看见,我很担心对方会忘记我,会看不见。 所以我必须站的足够高,变得足够耀眼。就像是天空的繁星和月亮,只要抬起头就能够看到。” “为了这个目标,我很愿意光芒万丈,也愿意为了光芒万丈而努力下去,现在的我还远远达不到自己心中所设立的那个目标。” 白维:“……” 好沉重,何等沉重。 阿莲娜你清醒一点啊,你是血裔又不是马娘,哪来的重马场! “你说的这个人……”白维很想快速的结束这个话题。 “嗯,是我喜欢的人。”阿莲娜撩起发丝,不好意思的浅笑:“只不过是我暗恋的一方吧,甚至到现在也没能见过几次面。” “对方如果不来主动见你,或许也是一种无形的拒绝,你考虑过吗?”白维问。 “考虑过,但说到底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如果对方不肯亲口拒绝我,我是不会死心的。” 阿莲娜攥紧手指:“如果对方亲口拒绝我,我或许也很难死心呢。” “为什么?”白维很不理解的问:“被拒绝了也不死心?” “如果我不够优秀,我可以变得优秀。如果我不够漂亮,我也可以变的更漂亮。” 阿莲娜掷地有声道:“我觉得我可以做到任何事,只要付出足够的时间,这样的我为什么非得被拒绝不可?” 白维苦笑:“你不觉得刚刚这句话太傲慢了么?” “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阿莲娜很是认真:“约书亚你难道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没有喜欢到不论如何都不想放手必须将对方牢牢抓住的程度过?” 白维被问住了,回忆涌来,他如实的回答:“硬要说的话,曾经有过……只是结局往往并不会美好,现实也并不能如我们所愿。” 前九十九世的纯爱战士单推人如此说道。 “我不清楚,因为我没有经历过。”阿莲娜举起手伸向天空:“或许这也是因为我太年轻了吧,年轻所以会着急去犯错。因为如果不尝试坚持到底,谁知道是错是对呢?” 她在心里说,谁让采佩什一族的血脉就是如此,自己的母亲是偏执的,就连姨娘也一样是偏执的…… 偏执双生子是执着啊,对长生种的血裔来说。如果执着和偏执最终能够得偿所愿,便是一剂治愈心灵的良药……反之,则会成为无可救药的剧毒。 阿莲娜能很清晰和理智的了解到这一切。但是她同样已经很难从中抽身退离,不是因为太迟。 而是因为自己压根不想,一种强烈的惰性俘虏了她的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谢谢你陪我聊了这么多……”阿莲娜深长的呼吸一次:“这些话我可没办法在现实里和其他人聊啊,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也根本不敢说出口。” 在这里隐藏着身份和约书亚说起这些,她也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秘密是脆弱而纤细的。 难怪很多论坛里会有匿名的树洞,多少人将自己的心事藏匿着塞入树洞里互相分享,却又不伤及自身。 她对聆听者的信赖度增加不少:“还好和你聊了聊,我更加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你的建议很有用。” 白维硬生生从地上拔出一把枯草,卧草。 你哪怕有一个字听进去我的建议了吗? 白维摇头:“只是睡莲你自说自话,然后自己想通了。虽然我想奉劝你早点看开放弃,但还是算了吧……” “但看得出我很固执?”阿莲娜微笑:“还是觉得我很聪明,理会到了你的激将法?” 白维险些呛到,他竭力绷着表情:“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 他拉起卫衣兜帽:“另一个理由是——我们有麻烦了。” 地图之中,有大片的绿色区域正在迅速转化为浅黄色,天空也从明晰变得暗沉。 荒漠之中行走,难免会遭遇某种灾害,地图给出了明确的提示。 【沙尘暴正在逼近……】 【一座隐匿在黄沙中的通路悄然浮现】 第九百一十七章 NO.39,霍普! 沙尘暴的到来让地图的颜色变成了明亮的黄色,这也就意味着危险度的提升。 即便是以白维的灵魂力强度也是黄色的威胁度。虽然是浅淡的黄色,但长时间暴露必然面临不小的风险。 原本以为是一个麻烦,四周倒也没找到适合躲避的地方。 但紧接着出现在地图上的新的建筑物让他毫不犹豫的领着阿莲娜直奔那里。 在一片风沙之中行走,阿莲娜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力的消耗速度达到了之前的五倍以上,每走一步都变得格外缓慢,白维则是「我其实还好」。 就这样前进了足足三十分钟的时间,阿莲娜感到自己的灵魂力几乎亏空,连续吃了两枚果实补充了灵魂力,继续往前行走,最后抵达了一个埋藏于沙漠里的建筑物附近。 “这里是?”阿莲娜正疑惑着。 “进去再说。”白维二话不说直接踏入了建筑物。 进入建筑物后,灵魂力的损耗立刻变得微弱,狂暴的风沙都被隔绝在外,两人顿感轻松许多。 前脚刚刚进入,下一刻便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空气里回荡起提示声。 【你们进入了一处挑战秘境,是否要进行强敌挑战?】 【战胜敌人可获得奖品,奖品可累计在奖池中】 阿莲娜还在研究,而白维已经立刻受到了对应的信息。 这或许就是神秘度的差别吧,阿莲娜无法直接的听到对应的声音,绝大部分的探索者都是靠着自己随便摸索,而白维这边有个直接阅读信息的能力,来到一处地方就能轻松的掌握和了解当前的情况,不需要额外花费时间进行探索,什么能用,什么都不能用,规则是什么,基本上一目了然。 想说自己不是个挂逼都觉得很勉强啊。 白维看了一眼,这里的秘境挑战难度一共分为五个档次。 “这儿看上去像是个可攻略副本,要不要试一试?” 白维问了之后就觉得白问了。因为阿莲娜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贼不走空,来肯定要带走点什么,阿莲娜显然不想继续再探索沙漠来浪费时间,刷秘境好歹能获得什么,不算是零提升,有稳定的产出。 白维开了第一档次的挑战难度,下一刻在两人之前封闭的石门骤然洞开,一条阶梯通往下层的斗技场,天上是镂空的。 但是半透明的墙壁洒落光芒,沙尘暴仍然遮天蔽日,但一粒沙子但也撒不进来。 两人走入秘境之中,白维说:“不知道这次挑战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秘境忽然微微一震。 “动态等级调整中……” 他听到了提示声,觉得有些不太对。 所谓动态等级就是根据玩家的实际级别来调整难度的机制。而这里外围的旧神陵墓,上限等级应该是四十九。而自己的灵魂强度已经远远超过圣域级甚至传说级,也就是说…… “已抵达上限,无法提升,投影中” 光芒闪烁,两只灵魂生物从漆黑的缺口中跃出,头顶硕大浅绿色的四十九级非常醒目。 阿莲娜立刻问:“你挑战的是哪个档次的难度?” 白维干笑两声:“应该,或许,可能……是最简单的那个吧?我每次都填非常简单的……” 阿莲娜表情微妙,可这两只灵魂生物怎么看像是霸主级别的强敌。 “别走神,要来了。”白维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我觉得你可以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这是想让我去一打二么?” “要变强就不能留在舒适区里啊,学会挑战强敌。”白维做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爱拼才会赢。” 阿莲娜咬牙,她身上的灵魂货币数量最多足够买活一次。 而且死亡后的灵魂损伤需要数天近一周的时间来恢复。如果在这里挂掉可就太亏了,扭头道:“如果我死了,我跟你没完!” 亮出兵器,她拖动兵器奔走,兵器在地面上摩擦,拉出一条火星飞溅的路径。 …… “第十九只……呼!” 另一处秘境之中,缪雪儿打爆了一只灵魂生物的脑袋。 抬起手擦了擦额头,虽然说灵魂体不会流汗。 等所有灵魂生物的尸体都化作光满消散之时,她听到了轰鸣的声响,闸门开启,然后空气里爆散出火光,像是庆祝的烟花。 “这就通关了?”她愣了一下:“才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通关了,好简单啊。” 地面上升起了一座石碑,石碑上刻着好多她并不认识的文字和名字。 旋即她发现一道光芒闪烁着,正在快速拉高,一路提升到了石碑上的第三十九名的位置。 上面是空白的,并没有名字。 缪雪儿也会玩网络游戏,对这个设定很了解,她立刻明白了。 “这是排名?接下来应该就是填入我的名字吧?” 她正要书写自己的名字,然后停下手指,思虑道:“不行,这样不合适……写真名在怎么说都有点太招摇了,还是换个名字吧,换成什么网名呢? 千金小姐或者黄金女士都一样会让人联想到我,必须找个比较隐秘一点的,这个名字可是一直要用到之后了。” 每一名圣域法师晋升至圣域后都会获得取个独特的称号。有的是因为作战方式的独特性而被公认,有的是自己取的,别人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譬如安德莉娅的圣域称号是别人给她取的绰号,从进入皓月后就一直沿用至今。 缪雪儿提升到圣域是迟早的事,当然会提前开始考虑自己的称号是什么,千金小姐和黄金女士之类的称号虽然听着还不错,但她本人并不喜欢,还是想要更加时髦一些的称号。 著名大明星艾莉薇ꔷ槐尔特女士的圣域称号便是到了今天也没有被定下。 因为争议太大,而她似乎对于自己的称号是什么也并不关心,表现的很随意。 虽说很难改变其他人对自己的想法,但缪雪儿还是宁可给自己取一个好听点的私人用的绰号,她一直都有这个念头却没有实施的机会,现在面对一个需要假名绰号的时候立刻便纠结上了。 就好比普通人玩网路游戏似的,五个小时里四个小时在捏人一个小时在纠结取什么名字,最怕的还是撞名。一旦撞名了又得重新想到底取什么名字好。 缪雪儿认真思虑着了足足十多分钟,然后挑选出了几个好听的绰号,然后又把这个绰号一一划掉,又不是挑选进入圣域时的称号,没必要这么一板一眼的,就当做取个网名,轻松点好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在石板上书写文字,一气呵成。 NO.39_魔鬼先生的小娇妻 确认登录,文字熨烫在了漆黑的石头柱上。 “哎呀,我真是……”缪雪儿捂着发烫的脸:“羞死人了,羞死人啦!还好没人看见!” 她做贼心虚的朝着左右看了看,确认真的没有人在偷窥才拍了拍越发膨胀的火焰袋,只要不被当面看见,想必也没人猜得到是自己写的昵称。 她不自觉有些满意,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傻傻的,内心涌出了一股幸福感和满足感。 缪雪儿心想自己果然并不是对于提升实力感兴趣啊,只是想要和母亲一样嫁给喜欢的人,做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而已,地位、权力什么的,她作为一名村姑根本没有想过那些,女巫村落里的生活很平凡但并不贫穷,普普通通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如果不是父亲下海失踪,她也不会顺应母亲的要求而努力读书来到郁金香。 她伸了个懒腰,觉得今天也已经探索的差不多了,随便领取了一下秘境通关的奖励,然后退出了旧神陵墓。 …… 与此同时,另一处秘境中,朱蒂挥剑贯穿了一头巨大生物的心脏,生物倒下,她成功通关。 低沉喘息着了几声,一座石碑尖塔从秘境正中央升起。 她翘起唇角:“今天状态不错,只用了三个小时零一分钟。” 抬起眼睛,白色的光芒格子一路跳动,来到第四十一名的位置然后定住。 朱蒂不自觉的视线往上抬了两格子,嘴角的笑容直接僵住。 “魔,魔鬼先生的……小娇妻??” 第九百一十八章 小娇妻,大老婆 旧神陵墓经历了起码四五个纪元的时间,过去肯定有数量庞大的文明生物进入过这里探索,它们在石碑尖塔上留下的名字就是证明。 通关之后就能够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尖塔上,这里的记录极限是一百,只要列入前一百名就有资格被记录在案。而且这种秘境的数量显然不止一处,是可以共通的。 看到位于第三十九位的昵称排名的时候,朱蒂险些红温。 魔鬼先生的小娇妻 能够厚颜无耻的这么自称的人……还能是谁? “缪雪儿ꔷ霍普!” 最近来到皓月学府后,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和缪雪儿拉开差距,甚至有些忘记了这个强敌带来的压迫感和威胁,她认为自己超越缪雪儿只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现在看到这实际的排名差别,她深深意识到双方时间仍有着不小的差距。 缪雪儿排名在第三十九,这意味着她的通关时间肯定是在三小时以内。 朱蒂昨天就已经遇到了秘境,提前有过熟练,只是昨天还没有足够的灵魂力量继续攻略。 今天重新攻略了一次秘境,提升了效率,大幅度的缩短了时间。 一口气冲入了历史排名的前一百,她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了。 紧接着就出现了比自己高两个排名的缪雪儿,原本的好心情彻底败坏。 像是一大桶冰水浇在了脑袋上,透心凉的同时也熄灭了她沾沾自喜的傲慢之火。 朱蒂深呼吸了一口气,喃喃念道:“果然,你才是我的头号大敌。” 朱蒂咬着后槽牙站起来,灵魂力量已经损失不少,她拿出一枚果实,咀嚼都不咀嚼直接硬生生咽下下去,感受到灵魂力的恢复。 她来到石碑尖塔前方,没有记录这次排名,而是狠狠的拍下了另一处按钮。 虽然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但意思大抵是知道的。 ——再来一次! 不过是两个排名罢了,还能提! 朱蒂握着拳头内心暗暗发狠——我已经是第三次攻略,速度会更快,效率会更高,用时会更短,我比缪雪儿更快,我必须要超过她!不仅要超过她,而且要当面嘲讽她! 石碑尖塔重新沉下去,战斗从第一档次重新开始。 朱蒂摆出全心全意应对的架势,将注意力高度集中,这一次她必须抓住战斗中的每一次机会和敌人的每一个破绽,以快打快,不能再采用之前的游走策略,否则必然超越不了缪雪儿! 她打定主意要凹分了。 凹分这种事,大家都懂得,多个几秒钟可能就能多上几十个排名。 已经燃起争斗心的朱蒂暂时是不会停下来了,她或许要凹到灵魂力量枯竭为止。可以肯定的是,在气人这方面,缪雪儿一向很可以但不自知的。 …… 旧神陵墓,内圈。 缔造主义遗留的旧神陵墓很广阔,同样也分层鲜明。 圣域之下的法师都无法进入内圈,只有等级超过五十级才能进入。 同样的,在等级超过六十级之后,又会进入另一片新的区域。 但这种的等级看的并不是综合等级,旧神陵墓的评判标准是灵魂力量的强度。 想要承受神秘,灵魂力量是一种指标,没有任何的神秘可以不耗费代价来使用,灵魂力、精神力就是驱动神秘的直接媒介和撬动神秘所必须支付的货币。 灵魂力人人都有,并不是多么神奇还万能的东西,就好比石油本身也并不算多么珍贵,珍贵的并不是石油本身。 而是将石油转化为能源的技术,冶炼技术和内燃机的出现才成就了石油。 夏莎昨天也已经进入了一次旧神陵墓。 她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并没有选择深入探索。而是在进入的同时就已经选择了退出。 之所以她不需要支付货币就能退出,是因为她是圣域级的血属性法师,具有神秘。 神秘也可以兑换成灵魂货币,她选择了强制退出的时候,自身被扣除了一定的神秘,倒也没有伤及根本。 在详细了解到了旧神陵墓的真实状况后,她也不得不选择第一时间跟进调查,自己进入旧神陵墓中进行独自探索,她是执政官,也是同盟国的官方人员,面对突然出现的旧神陵墓,如何对它的风险进行评估和管理就显得尤为重要,它像是突然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每个人都会忍不住去咬一口。 可她必须保持谨慎的态度,不能太过于随意的接受这种价格未知的馈赠。 夏莎的运气也不知是好是坏,她进入的旧神陵墓停留的区域是一片白茫茫的大海。 海上飘着稀薄的海雾,而她的立足之地只是一艘破船,海面算是风平浪静,没有多少波澜,沉船散落在海水之中,或者破破烂烂,或者露出半截身体,像是要沉没了,但是没有完全沉没。 按照榜单的说法,在旧神陵墓中探索就能获得神秘。 夏莎对此将信将疑,但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探索,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的准确性。 和外围不同,内圈的地图更小,遭遇灵魂生物的频率也变得更高。 在这里单独行动的危险性很高,灵魂生物大多都变成了群体出没。 她能够飞行,但飞行在这里损耗的灵魂力会变得额外的多,立足之处只剩下一艘小船,战斗就变得格外艰难了起来,遭遇了几头大白鲨的围攻后,她被耗的没了脾气,差点就被打的当场挂机,索性运气不错,半路上遭遇了一头伤的不轻的人鱼龙,捡漏之后,爆出了不少银色的灵魂货币,每一个都能给她恢复不少的伤势,同时还掉落了某种神秘碎片。 这种神秘和歌声有关,每一名歌手都对此梦寐以求。 【诱惑的美声】 【能够提升自己歌声的吸引力,大幅度增加歌唱天赋,让胖虎都能唱完甩葱歌】 看到这种神秘碎片的同时,夏莎立刻意识到这片旧神陵墓会带来多么巨大的风暴浪潮,必然会有无数法师都对此爱不释手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这里面,举个例子来说。 就像是让游戏玩家们能够自己进入游戏而且获得和游戏里同等的收获,这谁能顶得住? 这种神秘碎片,夏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毫无疑问是过去纪元的神秘积累,如此数量的神秘就以这种形式存储在旧神陵墓之中。 她为此感到了深深的惊叹,甚至内心深处都涌现出了一种转瞬即至的贪婪。 这不是任何人能够独占的。但想来也一定会有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垄断这部分的利益吧。 夏莎按着眉心,站在小舟上发出苦笑,她觉得自己又要重新忙碌起来了,必须尽快去一趟香榭,制定关于旧神陵墓的某些共识和规矩。 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有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法师都想要晋升,这毋庸置疑,夏莎自觉自己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重回巅峰了。 但看到了旧神陵墓,她倒是觉得自己未必没有机会重返传奇。如果获得的神秘素材足够多,或许能够进一步登顶半神阶级,而且不用发起传奇之争,因为神秘在这里有,而且很多。 当年夏莎并不是没有动过念头去争一争半神。但两件事带来的变化让她打消了念头。 第一件事是魔潮褪去后,她自身的境界开始了下落; 第二件事则是莉莉安奴的消失。 这两件事严重打击到了夏莎的自信,直至自己所在途径的新的半神出现,她也没有在动过去争抢的念头。 如今有了更安全更稳妥的办法,她当然不想继续原地踏步。 况且还有一个她不太乐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黄金帝王的复苏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她认为对方迟早会返回欧罗巴,不过只是时间问题,看上去非敌非友,但具体如何根本不好说。 黄金帝王乃世界王座,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让一整个纪元产生深远影响。 五百年前都没死,五百年后更是难以应付,莉莉安奴都不在的如今,还拿什么去杀他呢? 船只继续往前航行,似乎终于要行驶出沉船墓地。 夏莎望着海雾,总觉得更加浓郁了一些,她倒也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能顺着洋流漂下去,看到有合适的猎物就出手,遇到两个以上的直接放弃。 可以打,但没必要,风险太高了,而且海洋是对方的主场。万一被记仇上了,自己失去了船只就没有了移动手段。 漂流着,夏莎透过白雾,似乎隐隐的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浮岛,听到了一阵阵婉转的清唱,没有歌词,只有「啦啦啦哒哒哒」的哼唱。但那声音很好听,她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 一头雪银长发的女子坐在石头上,象牙白皙的双腿浸在海水里,轻轻踩着浪花梳着头,仿佛是在出门郊游。 她也看见了一艘并不大的小船穿过白雾,侧过视线看去,银白和暗红的眼瞳目光交汇。 …… “终于,终于超过了……”朱蒂喘息着,既虚弱又兴奋的伸出手指,内心满是舒畅的奋笔疾书。 NO.37_魔鬼先生的大老婆……确认登录。 第九百一十九章 流泪的理由 云出岫。 她居然也在这里。 夏莎自然认识云出岫,她作为郁金香的校董,看过缪雪儿和云出岫的那一战,只要见到过明国仙家的人定然无法忘记她的长相和独特的气质。 这样貌和云出岫完全一致,只不过气质好像略微有些差别。 夏莎正思考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她刚刚进入这里,还是第一次在旧神陵墓中遇到别的探索者。 她正思索着,忽然见到云出岫的身体微微僵住。 她低下头,似乎有些错愕,然后稍稍抿着嘴唇。 旋即微微蹙起眉头,然后闭上眼眸,那完美的面颊有一滴晶莹缓缓滑落,弹指可破的肌肤,纯白无瑕的美貌,那双会说话的眸子竟是流出泪水。 夏莎并不是女同,但这一刻她都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美丽对人的吸引力不分男女。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内心不禁开始混乱的思索,思索为何云出岫要流泪,为何要流露出刚刚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为什么是见到自己之后流泪了,是为情所伤?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亦或者自己看到的并不是真实而是某种独特的幻境? 就在夏莎满心都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银白长发的仙家抬起脚来,流水打湿了她的衣裙,浪花中,她扬起修长的大腿,然后…… 摘下了夹到自己小脚趾的螃蟹。 “嘶……”仙家轻轻吸了口凉气,鼻子发酸:“疼。” 夏莎:“……” 鲜血公的内心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吐槽欲望正在汹涌而出。 她死死咬住牙关让自己不要破功。 她默不作声的转过身,踢了一脚小船,船只继续顺着洋流漂远。 打扰,再见,告辞! 云无心继续坐在这儿看着海,然后冷不丁的提起手边的一根钓竿。 随着她抖动纤细的手腕,一条大鱼破开海面,高高跃起,鱼身挣扎着,一大片浪花飞溅。 鱼,好大的鱼,虎纹鲨鱼! 它在半空凝滞住,云无心丢出刚刚夹到自己脚指头的螃蟹。虽然只是螃蟹,但在她轻轻抛出后便化作恐怖的旋转杀器,虎纹鲨鱼当场暴毙,半空散落一大片的银币和三枚闪闪发光的碎片。 云无心甩动钓竿将东西拿了回来,随手丢进自己随手编织做成的鱼篓里,鱼篓已经装满了三分之一。 “探索不如钓鱼。” 她将刚刚获得的一枚神秘碎片安置在了鱼钩上,顺手一甩,继续悠闲的哼起小曲儿来。 这次哼的曲调是「不问天」。 她哼了一半后才想起来:“刚刚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 “过了,终于,过了……我的妈呀,我得歇会儿,歇一会儿……” 阿莲娜恨不得化作一滩淤泥直接瘫软在地面上。 她浑身都使不出半点力气来。 如果不是灵魂体,她此时早就已经汗流浃背。 独自一人单挑了两只四十九级的灵魂生物。就像是一名刚刚进入上位的猎人单杀了两头古龙一样不可思议。虽然成就感爆满,但她也委实累的不行了。 不单单是灵魂力的消耗,更是心神紧绷之下陡然放松后的松弛。 有时候一旦放弃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她显然就是这个情况。 石碑尖塔从地面浮出,这一次的秘境挑战并没有进入排名。 这也是正常的,因为是两个人同时试炼,它是按照平均值来计算,白维全程摸鱼划水,全靠阿莲娜冲上去一打二,又当输出又当前排,还要负责拉仇恨,委实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白维才会勉为其难的远程输出的射两发,最终计算的成绩,白维是躺赢局,而阿莲娜是MVP。 她甚至不想吃果子补充一下灵魂力,能支撑着她站起来的动力是宝箱。 阿莲娜心说自己这么辛辛苦苦,总该开出来一点好东西来吧,总要对得起自己的好运气啊。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内心祈祷着,阿莲娜打开了秘境的通关宝箱。 光芒爆绽,释放出的是一大把一大把的铜级货币,其中还有几枚银色的货币。 除此之外便是足足五种知识碎片,还有两枚知识宝珠,以及一枚格外夺目的…… 【神秘碎片】 【绚烂舞步】 【提升身体协调性,增加灵巧,增加对舞蹈的理解和掌握速度】 【备注:在醉生梦死的某个年代之中,妩媚妖娆的舞姬,也同样是致命的刺客和以一敌百的勇士】 “神秘碎片,很不错。”白维说:“你可以用。” 阿莲娜听完之后,微微蹙眉:“可是我不懂舞蹈。” “舞蹈和剑术有一定共同之处,这时候就能获得神秘可是不常见的,能用即用。” 白维觉得白捡来的神秘不用白不用。通常来说不是在这一体系中钻研深究根本不可能获得对应的神秘,神秘和神秘相轻。 但那是顶级的神秘,但如果神秘之中形成压制关系,就不存在互相争抢的可能性。 好比白维兼具三种不同的神秘也不存在互相犄角的情况。不论是鬼神本相、武道意境,都在老大哥黄金权能的压制下安安稳稳的待着。 一旦阿莲娜提升到了圣域阶级,她的晋升体系和舞蹈并不相干,自然也不会产生不良影响,说到底还是得看冲突不冲突。 如果这时候蹦出来一个「白金之子」的血脉神秘,那绝对是不适合的。 阿莲娜点了点头,她主动盘膝坐下开始吸收这种神秘碎片。 白维检查了其他的爆出,这次爆出来的东西很多,不愧是四十九级的顶级秘境,难度越高,给的产出实在是丰富,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秘境。 两枚知识宝珠中有一枚是德鲁伊系的,应该是和古精灵有关; 另一枚则是拳刃系的知识宝珠。 虽然不清楚旧神陵墓的爆率如何,但前者德鲁伊已经算是半消亡的职业,和召唤师差不多,目前的召唤系都是召唤耐抗耐揍还不需要自己培养的元素生物为主; 拳刃系的知识宝珠的市场相对就大了不少,应该是和剑术系的知识宝珠有着相差仿佛的价格,都属于常用兵器。 余下五种知识碎片里有一枚鲜血系的知识碎片,一枚剑术系的知识碎片,还有一枚水系和两枚风系。 阿莲娜倒也不客气,自己出力最多。所以拿的时候毫不手软,把自己需要的都拿走了,她问道:“你不要?” “我用不上。”白维摇头,即便是吸收了这些,对他的战斗力也提升也不到万分之三。 他瞥了眼阿莲娜,吸收完知识碎片和神秘碎片后,她的等级直接飙到了四十五级的后期。 可见提升速度之快,这才不过是第二天,正常人哪怕刷圣遗物都不可能这么快出两个极品圣遗物吧? “提升太快,你的根基不太牢固,记得好好稳固一下。”白维说:“今天的探索就到这儿吧。” 阿莲娜见到对方真的一个都不需要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出力了,但没有白维带路,她也过不来。 她怀疑白维肯定有某种探索地形的方式,这样对于探索旧神陵墓的作用是极大的。 “你真不要?” “我只需要货币。”白维拿起那一大堆灵魂货币,一共八银三百九十铜。 银色货币和铜色货币之间暂时没有开放转换通道,因为阿莲娜还没有提升到圣域。 他直接将八枚银色的灵魂货币消耗,恢复自己身上的缺损,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都要强烈许多。 之前用了十个铜级货币对他的恢复显得微乎其微,这一次八枚银级灵魂货币,让他较为完整的整条右手臂膀完全复原,同时还简单修复了一下左腿膝盖,左手仍然是大半的缺失着,脸也不用多说。 “为什么不先修复面部?”阿莲娜奇怪的问:“脑袋空空的不难受吗?” “因为自从把脑子丢了之后,活的轻松多了。”白维半真半假的回道。 阿莲娜没有太追究,她对约书亚长的什么模样其实心底也并不是很在意。 既然对方有意要瞒着自己,想来这张面孔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吧,只希望别是个犯罪分子,不然自己只能大义灭队友了。 不过她临下线之前的心情仍然很好,不愧是云无心,说了自己运气很好就是运气好,昨天那一卦不够准,今天这一卦就显得准了很多,时来运转,好起来了! 白维见到她开心的下线后,自己也即将跟着一同离开,离开旧神陵墓之前,目光瞥了一眼秘境里的石碑尖塔,上面绝大部分文字他是不认识的。但是不经意间的几行文字映入眼帘,他差点咳出一口老血。 NO.37_魔鬼先生的大老婆; NO.40_魔鬼先生的小娇妻; NO.46_陛下天下第一; NO.55_陛下不要羞涩请速速和我结婚; NO.67_黄金帝王的狗; NO.68_陛下瞪我; NO.71_陛下,妈妈爱你; NO.83_同盟国人你们不要太过分! 第九百二十章 好长的燕国地图 在同盟国的民众眼里看来,黄金帝王已经是个过去了足足五百年的历史符号了。 就像是某种纸片人一样,就像是看动画片似的,完全提不起多少尊重感,只会有一种玩梗的感觉。 民众会敬重导师和莉莉安奴等开国功勋。但面对黄金帝王,恶搞的心思反而更加重一些。 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玩笑,实际上就和各国民众恶搞其他国家的总统是一样的,别说全程找不到一丁点尊重了,能在恶搞的时候留点体面都算是手下留情给自己积攒阴德。 于是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登场秘境排行榜前列的熊孩子们就开始乱取名称。 再加上最近黄金帝王的热度实在是太高了,每一段时间的网络热门词汇都会直接带来一定程度的跟风。 这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大部分人的昵称都和黄金帝王沾上边了,没有多少尊重。 反而调侃和戏谑的意味居多,其中大概也有一部分成了黄金帝王的颜狗俘虏。 但就像是对着纸片人喊老婆,当事人嘴上说着「迷死了」「帅呆了」「酷毙了」,实际内心比谁都人间清醒,知道黄金帝王是不可能揭棺而起然后跟自己谈一场恋爱的,完完全全是个对外表演而已。 倘若真的黄金帝王复苏来到大门口出现了,当事人在表现出高兴之前绝对是满脸惊恐的选择报警……叶公好龙,废宅好纸片人,同一个道理。 都说泥头车是通往异世界的捷径,但也没见到谁真的去碰瓷泥头车。 当然,这对于黄金帝王本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友好。 白维又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深深恶意,感觉被网暴了。 有种一觉睡醒成了只因哥的感觉。 明明自己逼格也不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谐星了? 白维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味如爵蜡的叹息着,感觉这榜单曝光之后,自己本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逼格突然间就被全民娱乐的风潮拉回到地心深处了。 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啊。虽然死了五百年时间,但你们就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吗? 白维内心疯狂吐槽。 此时肯尼迪、路易十六、安倍桑纷纷点了个赞。 地狱笑话多了一人,吾道不孤。 这边吃着早餐,前方座椅上多了一人,猫猫抬起脑袋,被艾莉薇抱在怀里揉了揉。 “心情不好?” “还行吧。” 白维满脸写着高兴。 艾莉薇又问:“又是欧罗巴出了什么事?” “欧罗巴没出事,无非是我社死了而已。”白维干笑两声:“看来去了欧罗巴之后,必须得尽快切换身份了,否则这日子真是很难过。” 艾莉薇听得不太明白,但她的提议被对方听了进去这让她颇为高兴。 “喵呜!”猫猫忽然叫了一声,从艾莉薇的怀中跳了出来,然后一溜烟的跑出了餐厅。 “她怎么了?”艾莉薇问。 “那不是夏绿蒂,你这么抱着,猫猫自然是不舒服的,今天夏绿蒂不来这边,她有些工作要做。” 白维解释:“算是睡了很久之后的复健吧,总不能一天到位都在这儿待着。” 艾莉薇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柳橙汁,她稍稍舔了舔嘴唇,旋即提出邀请: “说起来,电影已经剪好了,音频也差不多了。如果接下来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看电影成片?” 就我们两个人。 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口。 夏绿蒂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会黏在白维身边,但毕竟她身在瀛洲,总会有疏忽大意的时候,就譬如现在。 白维也正好需要缓解一下郁闷心情,点头道:“也好,看看你的专业剪辑水平。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现在修改也应该能够来得及。” 艾莉薇微笑:“那我去房间做好准备等你了。” 她这句话并没有掩饰声音,一旁两名路过的剧组人员原本有说有笑,突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后,诧异的看过来,然后见到艾莉薇便是下意识的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桌案。 艾莉薇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她巴不得这种误会再深刻一些。 只对着剧组工作人员展颜一笑:“早上好。” 然后施施然的离开餐厅。 白维正要继续吃早饭,然后一左一右的位置就被填上了,两名剧组工作人员按住他的肩膀,表情非常严肃,但藏不住眼神内的滑稽。 “你小子,什么时候和艾莉薇大姐……”剧组摄影师促狭的问:“快给我说说呗。” “你们误会了。”白维咬了一口三明治,慢条斯理:“她只是邀请我去她的工作室看电影成片。” “哦,原来是这样,那的确是我们误会了。”剧组的道具师瞪眼:“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如实招来,哪怕只是坐在一起看电影,也已经很过分了!” 白维:“不过只是看电影而已,而且是看电影成片,我还是主演之一,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这个很正常,一般而言,成片我们剧组都会提前进行试映会,不过不正常的是人数,是时间,是地点!” 剧组摄影师压低声音说:“艾莉薇大姐的房间从来都没有助理之外的人敢进去吔!” 吔?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艾莉薇大姐头的私人卧室,嘶哈,嘶哈……想一想我都快不行了。” 剧组道具师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就是看上去一副女同的模样。据说过去就是艾莉薇的狂热粉。 毕竟艾莉薇到现在也成名有超过十年时间,多少影迷都是从小孩子熬成大人。 白维也了解到剧组成员的情况,导演和演员不同,导演手下的班底都是长期固定的,能够开机拍电影和电视剧就意味着有收入。 如果开不了机就意味着收入不稳定,艾莉薇既是演员又是导演,而且精品频出、产出速度快效率高,她的班底都是长时间磨合之后的。 虽然人数不多,勉强算个中等规模,但内部都是老人和老同事,基本上每一个人都对艾莉薇有着多年的了解。 就像是黑色蔷薇是靠着对黄金帝王的信仰来维系的一样; 整个剧组也算是围绕着艾莉薇为核心转的。如果她产生了息影的念头,很显然整个剧组都会陷入茫然。就像是失去黄金帝王的五百年时间内,信仰者会大量减少直至彻底零落。 白维将两个人快要贴上来的脸一左一右的推开点距离:“你们真的误会了,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而且她作为明星大腕,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绯闻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影响。” 举个例子就能知道如今艾莉薇在同盟国乃至欧罗巴的影响。倘若这时候艾莉薇直接曝光自己有了爱人甚至即将结婚的消息,会轻而易举的横扫整个同盟国的舆论板块,无数影迷粉丝哭天抢地的哀嚎着自己老婆被抢了自己被绿了。顿时清扫所有板块,以至于黄金帝王的梗会在短短一天之内被压过去。 这么想也不失为一种让自己脱离地狱笑话泥潭的好办法? “其实是那种关系也可以的。”剧组摄影师叹息道:“艾莉薇大姐头也年纪不小了,该考虑结婚了,我们剧组里不少人都是结婚有对象的,不少人也正在谈着恋爱,好些人都是艾莉薇大姐介绍的呢,她的人脉是真的很厉害。 不论男女相亲都能安排的明明白白,我们也想关心她,可艾莉薇她总说自己还等一个人。” 摄影师扭过头看向白维:“她很少会允许其他人进入她的私人房间,更不会单独约谁看电影了。哪怕是工作上的同事都会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接触,过去剧组里有不少合作的对象都因为想要进入艾莉薇大姐的生活圈子而被中断了合作关系。 就连最初她选择自己兼任导演职位也是厌烦了总有人利用导演职位想要追她,她非常讨厌在工作和私情中混淆。而她的私下生活,就连我们都不太清楚呢。” 道具师也点点头:“但你不一样啊,你都被允许她介入私人生活了,这很显然是个信号啊,艾莉薇大姐认为你完全是不需要防备的对象,或者她本就默许你进入她的生活圈子里。 和我们不一样,你已经被打上了安全认证了。除了少数几个助理之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主动让异性介入自己的生活圈里呢。” 白维默默吃了口早餐,这些话他没办法回答也没办法接。 这时候其他剧组的成员也走了过来,两位女巫过来把一左一右的两人拖走了: “别打扰白先生吃饭了,没看到他待会儿还有事要做吗?有时间废话还不如多去锻炼锻炼身体,这次出差这么久,当心回家后交不起公粮。” “可,我是女的……” “女孩子就更需要锻炼身体了,你最近整天缩在屋子里做什么呢?” “手办啊,整天拼装机器人的快乐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吼!” 几声喧闹慢慢远去,女助理轻咳一声:“刚刚他们所说的……” 白维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是很在意,也不会觉得他们冒犯的。” “不……”女助理稍稍弯下腰说:“请您多多在意一些,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话语缓慢而认真:“我们机体认为,陛下非常有必要留下黄金血脉的传承……而黑色蔷薇中,没有比艾莉薇她更加适合的对象了……五百年前犯下的过错,这一次不应该再犯一次,所以,请您务必上心。” 燕国地图到头了,黑色蔷薇终于图穷匕见。 第九百二十一章 你对得起她吗? 看电影,的确只是看电影而已。 白维来到了艾莉薇的房间后,完全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只不过之前黑色蔷薇女巫们的说辞让他内心产生了些许异样的念头吧。 从白维的角度来看,艾莉薇是黑色蔷薇中的一名女巫,跟自己的关系大概属于上下级,他对待九重花仪是什么态度,对待艾莉薇就是什么态度,算得上是一视同仁,也免得她们之间为了某些攀比和垄断圣眷而展开互相内卷的不可持续的不良竞争。 如今黑色蔷薇的女巫们试图扭转白维的观念,让他从看待下属到看待一名女性。 虽然没能完全成功,但也成功了三分之一左右。 他之前都没意识到,因为有夏绿蒂陪着,或者是因为精神力和注意力都放在欧罗巴那边,现在被提醒了一句,重新看艾莉薇也难免多了几分欣赏和打量。 黄金血脉是应该留存的,只是白维现阶段还没有时间也没有功夫去培养小号,只要他一天不留个小号,黄金权能在某些方面注定会忤逆他的意愿。 毕竟生物的本能就是繁衍。而黄金神秘是通过血脉传承来不断完善和增幅的,黄金权能已经被这个渣男在五百年前骗过一次,如今当然不可能上第二次当。 万一又把他变成完美无瑕的黄金帝王,重新整成了柳下惠,那不是给它自己自掘坟墓? 要让它完全听话,那起码的练个小号。 白维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大不如以前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就是因为黄金权能局部合作,它已经不乐意在这方面进行压制了,自己作为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倘若不能割以永治,这方面的烦恼注定常伴,传奇武圣的修为和境界也磨炼了体魄和意志,想必即便是到了七八十岁他也一样能生龙活虎老牛耕地,而且黄金血脉自带驻颜和美颜效果,全盛期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直至寿命耗尽为止。 然而一旦坐上了黄金王座。身为这一纪元旧神的他究竟还有没有寿命这个概念也是个未知数。 尬住了嘛不是? 只要不生崽,这一场漫无止境的精神内耗注定要持续下去。 白维心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这次来到艾莉薇的房间里。因为手边没有猫猫可以撸,他总觉得哪里不太自在,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大明星的存在感太强了点。 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的意见高度一致。不论陛下的王妃有几位,肯定不能全部都是东方国度的人,必须要有欧罗巴人,而且得留下子嗣在同盟国。 哪怕最后让瀛洲的神宫得逞了,难道黑色蔷薇就要全输吗? 从现阶段来看,黑色蔷薇暂时赢了一手,那么她们就应该乘胜追击,不能给瀛洲留下更多的机会。 退一步来考虑,从最差的结果来考虑。哪怕结果没能让陛下留下来,也至少要留个火种吧? 仔细想想是挺俗套的,这也是很多人的内心实际想法。 恋爱?结婚? 嗯,是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目光要长远的看。 爱情和婚姻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结成家庭和繁衍子嗣。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冲着一步到位去吧,大不了奉子成婚,看谁更狠。 黄金血脉早在五百年前断绝了一次,现在决不能断绝第二次,这么厉害的神秘如果断绝了,传到后世取是要背负历史责任的呀。 大家都是信仰者,凭什么陛下的子嗣要交给你们,难道欧罗巴的姑娘们差了么?论及女巫血脉,欧罗巴才是正统女巫! 这大概就是前几天船上众女巫之间的商讨结果,她们内心明晰了自己的主要诉求。 然后将期盼重心放在了艾莉薇的身上,她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而艾莉薇嘛…… 当仁不让的接下了重担。 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神秘的桎梏,艾莉薇无法主动和被动的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这份感情乃是五百年的执著,她自然不会让掉,哪怕是苏珊来了都不可能让。 有夏绿蒂在的时候,她尚且退让三分,不能惹毛了这只灰猫,否则内部竞争自己的压力也不小。 但只要夏绿蒂不在,她已经没有半点从心的理由,直接大举进攻就对了。 矜持? 您好,不存在的。 想要打动陛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过去的经验之中,艾莉薇其实失败了很多次,黄金帝王在这方面就如同没开窍似的,完完全全心如铁石,一丁点都不被美色所诱惑,一度让黑色蔷薇里的女巫们感到十分挫败,一度传出了陛下喜欢男孩子的传闻,毕竟那个时候的贵族……都很神父。 不过这个谣言不攻而破了。因为夏绿蒂主动在一次庆功宴上亲吻了陛下并且没有被拒绝…… 艾莉薇并不知道的是,灰猫对陛下的邀请次数只能在黑色蔷薇里排名第二,第一名是看似比较老实的雪豹。 艾莉薇保持着充足的耐心,首先是试探,不能太着急……就和吃蛋糕一样,不可能一口气就全部吃完,要小心翼翼。 但能舔到奶油的时候也不该有所犹豫。 她故意换上了一套比较轻便的居家服,穿着的较为清凉,慵懒的坐在沙发上,故意将沙发弄的比较凌乱,空出来的部分也只够两个人并肩坐着,说是随便坐。 但实际上能入座的位置也只有沙发那一块,这是简单的心理暗示,随后艾莉薇也假借倒饮料和放影片的机会起身,却没有回到原本的位置,而是靠着白维身旁坐下。 淡淡的清新香气飘了过来。 她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体硬了……肌肉僵硬了一些。 哦,反应意外的很诚实啊。 艾莉薇保持着浅浅的微笑,距离不近不远,两人就默默看着电影。 不过她始终都有意的拉进距离。 不单单是通过小动作和表情以及一些问答,更重要的是电影的内容。 因为某些私心缘故,艾莉薇此次剪辑的影片中加了不少原本拍摄进去的暧昧情节,是自己和白维的暧昧情节。 作为女一号和男主角,有这类剧情无可厚非。但也因为艾莉薇很在意自己的影坛形象,自然也没有加入什么吻戏。反而是和我妻初赖的女二号少不了搂抱牵手的亲昵动作。 在剪辑影片的过程之中,艾莉薇悔不当初,平均半个小时就要挠一次头后悔病发作一次,只恨为什么自己当初不肯下定决心多加几场吻戏呢?如果加了几场吻戏,这时候效果一定会更好……只可惜没有绯红之王也没有超越天堂,她没办法通知过去的自己。 现在的电影里的暧昧氛围已经是她竭尽全力去营造的了。 但也仅限于少有的拥抱和牵手,以及近距离的对视。 主打纯爱的作品,电影屏幕里的她将一名勇敢追逐爱情的少女演绎的淋漓尽致,但…… 全都是演技,没有半点感情。 换成现在的艾莉薇来,肯定能出演的比我妻初赖更好更投入更奔放。 至少艾莉薇还得在意肢体接触和氛围烈度方面,为了不让双方尴尬要保持在恰到好处的距离。而我妻初赖则是直接抱上去,一点犹豫也不带的。 所以电影里呈现出的两位女主角的表现就是「一个表面勇敢奔放内里清纯克制,一个看似青涩单纯实则侵略如火」,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反差。 白维在看电影的过程中都不由自主的投入进去,忽略掉自己出演的男主角,整个剧情的流畅度极高,剧本完成度也极高; 反观艾莉薇越看越气,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去剪辑了。但怎么看电影里的自己都觉得好窝囊啊,代入了感情之后,内心握着拳头恨其不争——「你a上去,你倒是给我a上去啊!」 心声仿佛要穿过荧幕给里面的自己来一次强而有力的助攻。但很可惜,电影的第四面墙没有被打破,直至电影结束为止,她从头克制到了最后。 就像是现实里的她一样,明明很想把陛下扑倒在床铺上吐露一下五百年相思之苦,再把他彻底吃干抹净,让其他女人统统跪倒败犬,却又必须选择咬牙强忍。 “很好的电影。”白维笃定道:“一定能火。” 艾莉薇眨了眨眼睛:“可我觉得好像还少了点什么,需要补拍一下。” “什么?”白维不解。 “爱情片的收尾应该用一场吻戏来作为结束吧。”艾莉薇侧过面孔身躯前倾,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趁着夏绿蒂不在,要不要……稍微练习一下?” 白维微微沉默,然后问:“你确定,这是能放到荧幕上给人看的?” 艾莉薇过去从未出演过任何吻戏。即便是有吻戏,也是找替身和幻术师合成,会故意做的挺假。 “如果是陛下,我完全不介意。”艾莉薇微笑着:“说不定还能再炒作一波,让票房大卖。” 白维凝视着她精致而漂亮的面孔,手掌贴上柔软腰肢,艾莉薇内心一喜,然后她被稍稍推开了。 还是被拒绝了。 “在陛下眼里,我不够资格吗?”艾莉薇轻咬着嘴唇,不甘的问:“是不是换成夏绿蒂会更好?” “为了延续黄金血脉,也不必牺牲你。”白维语重心长的问:“况且这么做,你对得起初赖么?” 第九百二十二章 夏莎:肯定有谁在背后诅咒我 听到白维这么一声提问,艾莉薇脑瓜子嗡嗡的。 坏了,我成牛头人了! 可我明明是先来的啊! 艾莉薇想要解释,却又不清楚如何解释,仔细回想自己过去的操作,白维的误解完全是情有可原。 而她自己是一个弄巧成拙的天才,原本只需要好好刷一刷白维的好感度就能水到渠成,结果偏偏因为各种误会闹到了这一步,弄的自己骑虎难下,好不容易想要打个直球,却被立刻一句话怼的无话可说。 女巫们的借口都是延续黄金神秘……但她不是啊。 那只是借口,艾莉薇女士是真的馋你身子馋你这个人呐。 她内心大声呼喊着,却偏偏有力使不出,只能颓然的坐在了沙发上,一副燃烧殆尽的灰白模样,画风从五颜六色变成了灰白二色。 白维见她被戳破心思,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时代已经变了,都已经是几百年之后了,你们这一代女巫也不要总守着旧日的念头,黄金血脉延续与否和你们的直接关系不大,责任也不大。如今知道黄金帝王还在的能有几个人?” 他以长辈的口吻轻轻教训道:“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你这样的超级大明星投怀送抱,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但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这是最基本的底线,你过去都能守着这点底线,那就不应该为了任何人而放开,除非那个人是你真心喜欢的。” 艾莉薇忽然间抬起头:“为什么陛下觉得我不是真心的呢?我难道不可以真心喜欢你吗?” “那你喜欢我什么?”白维反问了一句:“我之前和你认识的时候,你只是积极的助攻,一心的想要撮合我和我妻初赖而已吧? 现在态度转换,则是因为清楚了我的身份,那么你喜欢的是这个身份还是我这个人呢?亦或者是你内心长久以来憧憬的黄金帝王?”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所以有必要说个清楚:“但那只是一道幻象,不是真的,是你长久以来在内心构筑出来的完美理想,这道理想终究是高不可攀的。 但并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并不是我……你必须弄清楚这一点,否则很容易误入歧途。” 艾莉薇急的要哭了。 自己给自己挖的坑,终究还是太大了吗? 有心解释,无力回天。 白维轻柔的揉了揉她的脸颊,也不忍再继续责备,艾莉薇楚楚可怜的模样很让人心动,她的魅力一直很高,之前没能察觉到是因为互相之间根本容不下半点暧昧氛围,现在情况有所改善反而教人无所适从。 “好了,知道错了就行,电影也看完了,你好好冷静一下。” 他起身打算离开。 “陛下!”艾莉薇开口:“其实我……” 她正要说出口,喉咙深处却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干涩。 她咽下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语,干涩感缓缓退去,她沙哑的问。 “如果我是真心喜欢上陛下了,往后还有机会吗?” 白维无奈:“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我这种要娶八个老婆的人渣?艾莉薇女士,你难道是喜欢那种废柴或者很容易被渣男骗的类型?” “我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艾莉薇十分认真的反驳:“况且陛下也才娶了八个而已,陛下可是旧神,又是皇帝,娶十八个也不算什么。况且如今时代的男女比例本来就提倡能者多劳……” 她不希望白维背负任何道德上的压力,只要在乎感情上的对错就行。 一名纯爱衷情择一而终的陛下固然很好。但如果不选择自己,那还不如滥情花心到底! 前者是完全得不到,后者好歹能分到一些。 “好一个能者多劳。”白维摆了摆手:“再说吧……总之,今天的事,你我之间知道就好,其他人务必要保密,也记得警告一下其他女巫收敛一些,不要试图钻入房间或者溜进来开我裤链……至于黄金血脉的事,倒也不需要你们烦神了,我自有主张。” 听到这句话,艾莉薇心里一咯噔:“陛下说的自有主张,是已经有了想法?您是打算选谁做王妃?” 白维否认:“胡思乱想,我哪有去欧罗巴开后宫的念头,我说的是无心,她现在就在欧罗巴。” 艾莉薇哦了声,但还是抱有疑虑之色。 离开了艾莉薇的房间,他稍稍松了口气。 要拒绝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伤害对方的自尊心,他已经很小心的在照顾艾莉薇的情绪。 白维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艾莉薇会对夏绿蒂抱有这么强烈的竞争意识,是因为黑色蔷薇和神宫之间的竞争关系。 所以艾莉薇对于实际神宫的创始者的夏绿蒂抱有某种敌视? 在他想来,黑色蔷薇的女巫团们之所以怀抱着这么大的紧迫感,无非是认为来到欧罗巴后就是自己主场,必须争取时间多发育打出优势。 但这份担忧是无关紧要的,她们也太小看黄金帝王了。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哪里都有他的鱼塘。 艾莉薇的提问倒是给白维提了个醒。 硬要说的话,除了过去最为熟悉的黑色蔷薇的女巫之外,白维最放不下也最为愧疚的人,是夏莎。 她被隐瞒了五百年,也孤独漂流了五百年。 于心于理,白维都欠缺夏莎很多很多,她提出的任何要求,或许自己都无法拒绝。 他想去一趟欧罗巴,也是想要再见到夏莎一面。 像是一种负疚感,像是一种赔罪,他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前去欧罗巴,仅仅只是在破碎天堂中并不足够。 时隔五百年,过去的那些人还能有有几位,夏莎独自的留到了现在,至今都活跃在一线,一定是很孤单的吧,很想给她一个拥抱,想好好安慰安慰她,说声辛苦了。 …… 夏莎忽然打了个寒噤,不自在的抖了抖身子。 “鲜血公,你怎么了?” “忽然感觉有一种恶寒,像是谁在诅咒我似的。” “诅咒,不会吧?” “我持有命定之死的神秘,对命运有一定解读,所以直觉和第六感向来很准。” 夏莎很自信,她摸了摸手臂:“总觉得有什么恐怖的老怪物要找上门来。” 她联想到了某个黄金帝王,顿时忍不住郁闷的冷哼了几声。 此时不远处的铁轨震动,一辆列车已经进入站台,轰鸣声中,车辆开始刹车停靠。 夏莎说:“就送到这儿吧,登车时间到了。” 几名前来送行的官员都微微欠身,还有来自骑士团的保镖们也纷纷立定。 夏莎带着三位助手走上了列车,这辆列车通往香榭,夜晚出发,天亮抵达,她购入的自然是豪华车间。 此次事关重大,她必须亲自去一趟香榭,当面进行现场报告,同时还要提供各种证据和材料。 阿莲娜也去了香榭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她也该过去看一看,考虑到朱蒂也去了香榭,她也把朱娜带上了。 朱娜ꔷ赛尔维瑟作为夏莎的助手展现出了相当出色的工作能力,主要是因为离婚、有孩子、不需要照顾家庭等等综合优势太过于突出,她和夏莎一样。 可以全心全意的投身在工作中,不需要考虑自己的闲暇时间。反正对于血裔来说,结婚生子之后,这辈子最不欠缺的就是时间。 以往夏莎动不动就需要换助手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作为女性执政官的身份招来的大部分都是女性助手,而女性要兼顾工作和家庭太难了,谁知道招进来隔一段时间是不是就要找男朋友结婚生子什么的。一旦结婚生子就意味着之前的培养全部白费了,要重新招人,搞不好就重新再来一遍。 哪怕一名助手能用个十年,坚持到三十岁以上,对夏莎而言也太短暂了,培养助手的成本太高。 坐在豪华包间的夏莎视线瞥向窗外,等待着列车发行,忽然间她注意到了侧窗外走过了一名熟悉的身影,她稍稍一怔,看着对方走入了车内,对着一旁的列车乘务员说: “你把那个小姑娘叫过来,顺带把她的车票升级到豪华车间,差价我来支付。” “好的,鲜血公阁下。”乘务员立刻走了过去,穿过两道门,很快便看到了人群里的女孩。 缪雪儿提着一个沉重的行李箱健步如飞,正在对着手里的车票找寻着位置,然后肩膀被拍打了一下。 夏莎在包厢内的等待了大概不到三分钟时间就看到了缪雪儿提着行李箱走了进来,见到夏莎的同时,眨了眨眼睛,然后下意识转过身就想跑。 “你要是跑了,就老老实实等下一班车吧,但你确定还能买到深夜的车票么?这个时间你也回不了学校宿舍,所以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这儿。”夏莎语气冷淡,拍了拍手边的座位。 缪雪儿哭丧着小脸,放下行李箱,乖巧的坐下,一副小动物似的表情,夏莎见到她不反抗,双腿交叠女王坐姿,淡淡道: “留在我身边,你能省去很多麻烦,我路上会带着你,顺带送你去阿莲娜那边。” 缪雪儿小心的点点头,她也是被阿莲娜一个电话叫去香榭的,听到鲜血公不为难自己,她说:“谢谢您。” “比起口头感谢,不如说点实际的。”夏莎蓦然睁开鲜红的双瞳,凝视着缪雪儿:“实话实说,你的黄金刻印,是不是黄金帝王教的!” 第九百二十三章 香榭之中风波恶 “不是。”缪雪儿回答的很果断。 “不是?”夏莎狐疑的凝视着缪雪儿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不是。”缪雪儿重复了一遍,竖起手指:“我发誓,绝对不是。” 鲜血公认认真真的打量着缪雪儿的双眼,而后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在说谎,还是说这么短的时间内村姑已经成长到了说谎也面不红气不喘的地步? 之前的缪雪儿想要瞒过其他人还是很难的,一个劲的说自己开发出了黄金刻印,这是对外的说法。但当面听她这么一说的人,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因为村姑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从小到大被教育诚实就是美德的姑娘也不习惯隐瞒其他人,光是微表情就把她的小心思完完全全暴露了。 而如今缪雪儿否认的非常自然,却是让夏莎觉得十分怪异。 黄金刻印是黄金神秘的劣化版本。即便如此,除了黄金血脉能够将它重现之外,还能有谁? 如果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学者,也早该在历史上留名了。 夏莎还想继续试探,却见到缪雪儿一点都不怕的看过来。 鲜血公摇了摇头,叹道:“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不说什么,但你得记住,自己的处境并不好。” “处境?”缪雪儿问:“您说的具体是什么样的处境?我知道自己去高校联赛中会被狙击,但是……” “我说的不是高校联赛。”夏莎打断道:“你差不多也该意识到了,你作为黄金刻印的唯一持有者,用明国的话来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现在就像是一名幼童,怀揣着珍珠黄金招摇过市,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觊觎?这同盟国中可不是遍地好人,硬要说更是恶人无数才对。” “恶人么?” “是啊,恶人……学者就是恶人,学者是靠好奇心来驱动的,他们的好奇会让他们富有探索精神。 但这种无畏的好奇心也同样会招来各式各样的后果,令他们敢于践踏世间绝大部分的禁忌,不知有多少香榭当中的学派都在在等着你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无数人都在盯着你。” 夏莎缓缓道:“即便你是个天才,也不足以阻拦这么多人的觊觎,况且你也没有任何后台。” 缪雪儿喃喃道:“原来阿莲娜之前跟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一再要求我考虑清楚了再出发去香榭。” “现在考虑清楚也不晚,如果后悔了,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郁金香。” “不行。”缪雪儿果断摇头:“我出来了,为什么还得回去不可?” “所以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夏莎循循善诱的帮她确认自己内心想法,接连快速的提问:“你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做?是决定要低头,还是说,打算直面这份压力?” “即便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该来的也总会来的。”缪雪儿语气很无奈的说:“难道我选择低头,这份压力就会消失吗?” 夏莎不答。 缪雪儿很直白的说:“鲜血公是阿莲娜的长辈,我也相信您的人品。所以有些话我可以直接告诉您,这黄金刻印除了我之外,大概不会有第二人能够掌握…… 即便我将所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也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凝练成功。可即便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夏莎沉默。 “你看吧,鲜血公您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更别说他们了。”缪雪儿摊手道:“从一开始这份黄金刻印就只属于我,偏偏有很多人认为可以夺走它,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神秘之所以是神秘,难道不是因为它的独一无二吗?为什么总有人觉得能够复制别人的路重走一次?” 村姑不由得露出几分耻笑:“如果我是因为这种理由就被针对了,那么我也没有这样就选择退避的理由。即便是留在郁金香学院里,我遭受的非议和嫉妒也从来不少,太多人都想从我这里套取某些秘密……他们总是认为自己能够成为下一个我,只要他们掌握了我手持的秘密。” 鲜血公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这些话听上去满是怨气怨言啊。” 缪雪儿反问:“难道我不能生气,也不该生气么?” 她打开背包,倒过来,倒出一大堆的书信和请帖:“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里受到的各种学派的邀请函,来自于各个学院各个学府,其中不乏一些我在教科书和新闻上看见过的名字…… 原本我是很高兴的,但现在我一丁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很郁闷,不知何时开始。在整个学术界眼里里,我就是那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这个比喻有些自嘲,也压抑着某些怒意。缪雪儿憋屈合乎情理,她有生气的理由,也有愤怒的资格。 夏莎默然,她本以为那群学术派会收敛一些。 但果然学者在某些方面也是肆无忌惮的。 资本家是为利益所驱使,而学者是被好奇心所驱使,真正为神秘所着迷的学者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从这一点来说,和资本家是同等危险,都会在必要的情况下选择践踏世俗的道德法律。 法师就是学者,哪怕到了传奇阶层,法师内心也有一颗学徒的心。谁不想解析黄金神秘,谁不想量产化黄金刻印,谁都认为自己可能成为那名天之骄子,名垂青史。 “睡觉吧。”夏莎有些乏了,她只能提供少许建议:“到了香榭后,任何学派的邀请都不要接受,留在皓月学府里尽量不要出门,在那里面,想必不会有人敢乱来,你面临的麻烦最多是来自于学生的挑衅,总比直面那群老家伙的压力要小上一些。” 铁路列车行驶,眨眼之间,一夜时间便过去了。 香榭的车站在缪雪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抵达。 时间是早晨五点五十分,天蒙蒙亮,空气里弥散着少许白雾。 刚刚下车,缪雪儿便看到好些人举着牌子正在欢迎,其中不少都是投来拜帖请柬的学派。 一共大约四五个队伍,每一个队伍前方都站着一名中年人或者老年人,彼此之间隐隐有争锋相对的架势。 “都是来欢迎你的。”夏莎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我明明是……”缪雪儿心说自己出门的消息只跟副校长做了报备而已,她出门时候已经很小心了,甚至没告诉佳音和五十岚,没让她们来送自己。 “你什么时候出了郁金香,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们想知道。”夏莎语重心长的说:“现在你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抢手了么?这也还只是个开始。” 车门打开,有人注意到了缪雪儿的位置。当即收敛表情,四五个学派领头人往前一步,伸出手来,满脸热情的打招呼:“霍普同学!你好!” “霍普同学,闻名不如见面啊……” “霍普同学……” 这份热情笑容背后藏匿的觊觎和恶意让缪雪儿简直快要泛起生理性的厌恶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但下一刻,在列车站台停靠时散发的蒸汽和白雾萦绕中,一双暗红的眸子越过缪雪儿的肩头,一一落在了这群学派领头人的脸上。 前方堆笑的人群表情便僵硬了几分,原本一副豺狼虎豹给小白兔送礼的态度顿时连番变化。 夏莎扫了眼这群学派众人,淡淡一哂。旋即右手轻轻搭着缪雪儿的肩膀,清冷道:“走吧,别耽误太多时间,我送你去皓月学府。” 一位来自皓月学府的中庸派学术领头人咬牙抬起手:“这个我可以代劳……” “你是哪位?”鲜血公侧目冷声:“长辈说话的时候,有你这种小辈开口的份么?” 仿佛二八年华的五百岁御姐对着头发花白的六十岁老学者训斥道。 辈分是个很好用的东西,前提得是你能活得足够久。 鲜血公积威深远,毕竟能活在教科书里的大佬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轻而易举化解了这次接应的风波,夏莎领着缪雪儿坐上了前来迎接的车辆。 “这还只是个开始,先礼后兵。”她提醒道:“往后在香榭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如果你哪天支撑不住了,直接返回郁金香吧,三年时间足够你攀升到百战圣域的水准。 届时可以考虑自己组建一个学派。哪怕只是个空架子,也可以杜绝这群老东西的觊觎。” 缪雪儿点头记住了,她却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担心道:“鲜血公就这么和他们敌对,会不会……” “敌对?就凭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鬼?你太小觑我采佩什的影响力了吧。” 夏莎笑了,她露出唇角里藏着的尖锐獠牙:“他们还远远不够资格,除非搬出来一尊半神,否则连我的谈判桌都没有资格上!” 一路上缪雪儿都没有再说话。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种压力仍然沉重,让她这名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小姑娘暂时无法适应。 夏莎送佛送到西,一路将缪雪儿送到了皓月学府的门口。因为身份缘故,她也不便进入皓月学府,执政官不能直接影响到教育界,教育乃是国本。 因而必须和政治进行切分开。虽然不能直接切分,但每一名名校的校长都不能参政,这就是最基本的限制,还有很多不成文的限制。 皓月学府的门前已经有数人在等待,漂亮的五个姑娘姿势各异,穿着打扮风格气质卓然不群,站在那里便构成了一条靓丽的风景线,惹来好多人瞩目。 打开车门后,夏莎稍稍一愣,她的视线中映照出两个云出岫来,第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而她并未意识到,薛寒泪在见到夏莎的瞬间,整个人……整条龙都僵硬了,她微微瞠目,舌尖发麻。 在明国时,她曾经一间老宅子里见到过墙壁上的画像,那副画像中的女子俨然和眼前的血裔一模一样! 第九百二十四章 迫害,加大力度迫害! 当时在明国。 白维因为杀了洪泽系下的一位水公,带着薛寒泪一路逃亡去淮河。 半路上两人使用过临时的据点之中,有一栋房子,那栋房子很古老,看上去起码好几十年没有打扫和使用过,远远看过去甚至有些像是坟墓。 其内部的装修风格分明不是明国的风格,而是欧罗巴的风格。 白维在那栋房子里很随意的翻箱倒柜,仿佛回到了自己家里似的,甚至找出了一袋子保存完好的咖啡,自然的研磨冲泡,完全不像是明国人。 而像是一个在欧罗巴生活了很多年的欧罗巴人。 这一幕给薛寒泪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所以她对于那个画像中的女子记忆也尤为深刻。 因为白维提到过,那栋房子是一个「熟人」借来的。 并且没有特意否认和这个「熟人」之间的关系异常亲密甚至于暧昧。 薛寒泪当时就在怀疑,这个「熟人」是不是白维下定决心一定要去欧罗巴的根本理由。 只不过欧罗巴人口太多,整个同盟国接近两亿人口,根本不可能一个个找出来。 哪怕血裔数量比较少,但她也没有渠道。所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渐渐就把这件事给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然而人际关系就是这么奇妙和巧合。 薛寒泪看见了夏莎的瞬间,她的内心是无比震惊的,一度瞠目结舌,好在是迅速调整了回来,没有变成对夏莎的美貌垂涎三尺的女同。 可紧接着阿莲娜开口的一句话让薛寒泪龙脑过载。 “姨娘。”阿莲娜打了个招呼。 “?”薛寒泪的视线在阿莲娜和夏莎之间来回切换。 这一声姨娘给她整不会了,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相似度仔细一看也在五成左右。 只不过阿莲娜显得更加成熟,而夏莎显得更加干练,她的身高不是很够,反观阿莲娜虽然不算特别高挑,但身高仅次于朱蒂。 “介绍一下。”阿莲娜抬起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都是来自明国的留学生,薛寒泪、云出岫、云无心……她们两人是同胞姐妹。” 夏莎此时也对着云出岫和云无心打量了几眼,内心突然明悟过来,之前自己在旧神陵墓中遇到的大概率不是云出岫而是云无心。 云无心此时也认出了夏莎。但她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微微点头打了招呼。 云出岫在欧罗巴待了大半年时间,也对同盟国了解更多,知晓这位夏莎是同盟国的实权人物。 “见过鲜血公。”朱蒂主动开口礼貌道,然后视线不自觉的看向车里走出来的第二人,正是她的母亲朱娜。 母女两人没有立刻拥抱,而是交换了一个目光就没有多说什么。 夏莎仅仅是送人来而已,她没有太多时间逗留,将缪雪儿推到跟前。 “人已经送到了。”夏莎打开车门:“接下来如何,看你们自己。” “回头见。”朱娜对着朱蒂说了声,也坐上车,车辆远去。 等鲜血公等人离开后,现场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缪雪儿被这么多人欢迎,而且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云出岫,她的视线在云出岫身上停顿了一会儿。 “你看错了。”云无心说:“她是无心,我才是出岫。” “诶?是吗?”缪雪儿惊讶:“我认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云无心抿了抿嘴唇,随后对阿莲娜说:“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和你说的一样。” 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的缪雪儿鼓起脸颊。 “开个玩笑。”云无心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云无心,听说你和出岫打过一场,还让她主动投降了,你做的很好。” 缪雪儿握住云无心的手,礼貌道:“你好你好……” 她用余光打量云出岫,心说你这是亲生姐妹吗? 云出岫直接切入正题,她和缪雪儿算是比较熟悉了。 “如果你好奇我为什么会回来欧罗巴,之后再说吧,先回去放个行礼,你的宿舍暂时没安排好,我建议你和我们住在公寓里,公寓中还有两间空房。” “也好,路上再说。”缪雪儿立刻答应,刚刚来到皓月学府就碰到了不少熟人,她觉得心情不错,压力减少了不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有她们陪伴在身边,似乎周围的人都不敢贸然靠近。 回到了公寓之后,憋了一肚子话的薛寒泪找上了阿莲娜,把她拉到阳台上问起。 “刚刚那个是你的姨娘?” “是啊。”阿莲娜问:“你们不知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自己姓采佩什么?” “我是东方人,当然对这些不清楚。”薛寒泪刚刚打开电脑搜索后才清楚夏莎的基本情况,谁让她对于欧罗巴的历史根本不感兴趣。 “不清楚也好,其实没什么的,姨娘很随和啊。”阿莲娜微笑:“我就是她亲手带到大的,你从我身上能看到她一部分的特性。” 薛寒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这位血裔姑娘,问:“那你的姨娘有你的几成偏执?” 阿莲娜眨了眨眼:“我偏执吗?我哪里偏执了?” “说谎的时候不要故意卖萌。” “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姨娘和我在这方面不一样的。”阿莲娜不明所以道:“你为什么这么表现的这么紧张?自从刚刚见到姨娘后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就像是……” 她停顿了三秒后想到了一个精妙的比喻,打了个响指:“就像是有时候碰见自说自话开开心心时候的缪雪儿的朱蒂一样。” “阿嚏!”两个喷嚏声从房间和洗手间里同时响起。 “我……”薛寒泪挺起胸口,鼓起脸颊侧头四十五度:“我哪里紧张了?” “说谎的时候不要故意卖萌啊。”阿莲娜活学活用。 薛寒泪此时有口难言,她问道:“你姨娘有没有去过明国?” “去过啊,不过是在我出生之前,她以前做过外交大使。”阿莲娜秒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起来你们也是明国人,你可能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我姨娘的画像之类的?” 这姑娘的直觉意外的精准啊。 “是,见过。”薛寒泪半真半假的说:“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真人啊,啊哈哈哈……难免会有些震惊,我还以为挂在墙上的都是……咳咳咳,你懂我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想法。” 阿莲娜表示理解,见到缪雪儿已经整理好,她便走过去迎上缪雪儿说话。 云出岫此时也捧着一本书走来,对咬着指甲的薛寒泪发问:“你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慌乱的样子,之前股票暴跌也没见到你这么慌过。” “钱没了可以再挣回来,而且股票的问题不大,迟早还能涨回去。”薛寒泪咬着指甲,咯嘣一声:“但有一种股票一旦逆势暴涨就必然会导致其他同类股价被压的死死的……” “我不懂股市。” “不,你懂,你也必须懂。”薛寒泪盯着云出岫:“除非你想守活寡。” 云出岫啪的一声合上书本:“细说!” 自己守活寡无所谓,但无心绝对不能。 薛寒泪说:“你觉得鲜血公如何?” “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漂亮,身材,气质……” “我的评价是,不如我们。”云出岫还是很有自信的,仙家的保质期也不见得比血裔短。 她好在反应不算迟钝,奇怪的问:“你居然对鲜血公吃了飞醋?这……这是否有些太离谱了?” 薛寒泪哼哼两声:“你不懂。” 如果毫无由来,她怎么都不会嫉妒这位五百岁的老人家,问题在于有实际证据,她亲眼所见。 白维真的是为了夏莎而来欧罗巴,那又当如何? 薛寒泪当即也将之前的事告知了云出岫,后者微微蹙起眉头,然后抚平了眉梢,断然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想多了。” “可我的确见到了画像。”薛寒泪坚持道,她记得很清楚,包括当时白维的话语表情,都像是在怀念一位难以忘怀的初恋情人。 “画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况且……”云出岫心想,白维的真实身份是轮回转世后的黄金帝王,而夏莎ꔷ采佩什是推翻了帝国的革命军,双方之间哪有什么可能产生爱情,连友情都很勉强,这分明是大敌。哪怕白维不计前嫌,可夏莎ꔷ采佩什厌恶黄金是出了名的,她怎么可能会愿意握手言和? 她知道这一点,但薛寒泪不清楚。因为不清楚才会心生疑虑,倒也算是正常,如果知道的话,薛寒泪也不会生出如此离谱的猜想。 至于薛寒泪所提及的光景,都是自己主观臆测,并没有多少实际证据,说到底…… 白维也只是借住了夏莎的居所而已,在此之前他从未来过欧罗巴。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认识夏莎的,但或许就和他认识白泽公主的办法是相同的? 想来夏莎可能还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吧。 念及此,云出岫顿时轻松,她宽慰道:“是你想多了,倘若真让鲜血公见了他,只怕是讨厌还来不及。” 第九百二十五章 是,首相 同盟国首都香榭,政要区,经过足足十八道安检后,夏莎提前了十分钟抵达了一扇门前。 一旁的助手正要敲门,而夏莎直接拧开门把手,大步流星的踏入其中。 这是一间看上去并没有多么豪华奢侈的办公室,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一扇落地窗投来明亮的视线,而少许风吹起书卷纸张,某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坐在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抿了一口。 夏莎双手抱胸打量着眼前的老朋友,淡淡的斜了斜嘴。 同盟国执政联盟秘书长,看上去是人类模样,不过实际上是一只寿命可达数万年的炎魔。 正儿八经的元素生物,单身狗,追求了冰霜巨人已经一百五十多年,但始终没能打动对方。 目前还在恋爱的前置阶段。 秘书长并不是同盟国首相。 同盟国并不是采取全民选举制度来挑选首相,也并不是多党交替执政,一定的权力真空是有必要的。 首相的职位目前为止都有人坐着。但是当前首相很任性的要求放一个长假,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上班。 秘书长就是腾出来的用来代替首相的职位。但并不是真正的首相,所以炎魔的权利虽然很大,但这部分权利是多位执政官联合保举而成,很多事情上仍然需要开会解决,并不能自己一言而决。 之前就提到过,同盟国首相是长生种,五百年的时间首相也不过四个,到现在才传到了第五代的手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第五代是个年轻人。实际上过去的几任首相都是寿命悠久的老家伙,基本上都是累了不想干了才把位置交给其他人,第五代首相和第三代是同一位。 五代首相里之中,被认为已经离世的只有两任,开国首相莉莉安奴以及一位半神首相。 其他的到现在都活着……半神首相是第四代首相,死的很仓促,原本处于年富力强的时期。 第五代首相被迫接替职责。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顶替,只得由上一代首相临时顶替了职位。 这位首相在局面稳定后便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这一长假到现在已经下来足足五十七年时间。 这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都是炎魔这位提拔上来的秘书长负责统领内阁协调事宜。 如果非要问一问,为什么首相能够这么任性的不上班,为什么没有其他执政官想上去? 有肯定是有的,就连瀛洲那种环境,都有英灵想要抢个幕府将军的位置蹲一蹲。 具体理由没人清楚,有猜测的说法——因为同盟国历来传统的问题,首相得由长生种来担任,而长生种这个时间概念就和短生种不一样,半个世纪在它们看来其实不算多漫长,显然比命长这一点,长生种素来都是很能比拼待机时长的,硬说要比命长,其实夏莎在真正的老王八面前也并不够看。 就拿炎魔来说,这货拿到同盟国居民证还是在四百多年前,现在已经混到这个位置上了,它根本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开国元勋,实际寿命也已经超过了八千岁以上。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元素界沉睡。而像它一样的超长待机,内阁里起码还有两位。 同盟国的底蕴谈不上多么深厚。虽然五百多岁,但仍然是个年轻的国家。 绝大部分的短生种受到寿命限制的缘故,很多时候得为子嗣谋求福利,而长生种相对的物质欲望要淡泊许多,更加适合坚持需要时间才能看到效果的国策; 所以内阁中也设置了五个常任执政官和四个非常任执政官,五个常任不用多说,都是长生种; 而四个非常任则是安届轮换。 普通种群只要成为非常任执政官就能够施展政治抱负,进入内阁就有能力来影响国家运转。 除了不需要经常换届之外,常任执政官的实际权能也不过和非常任相近,而且会经常互相轮换调动,被抽调去填补空缺也是常有的事。 夏莎这名血裔执政官过去在内阁待过几年时间,以她的资质想要混个常任不难。 但她拒绝进入内阁,每次见到内阁里几个常任执政官的过劳死脸色,她都觉得自己在看木乃伊。 “我来了。”夏莎开门见山:“就不打招呼寒暄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 尤里乌斯ꔷ炎魔放下茶杯:“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嘛,都这把年纪了……” “闭嘴。”夏莎掏出一个袋子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尤里乌斯ꔷ炎魔接下袋子,那是来自高登城的土特产,他拆开包装,拿出一块黄金烤松饼尝了一口。 “味道很不错,有心了,这应该不算是贿赂吧?”尤里乌斯笑着问。 “你们内阁商讨结果出来了么?”夏莎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动手翻找茶叶。 尤里乌斯虽然是个炎魔,但为了品鉴人间的美食,特意把自己固化成了人类模样。 这减少了他的能量损耗,同时把他从一名半神巅峰的天灾变成了一名传奇级别的火系法师。 这自然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为了将元素转化为血肉。就像是把大象塞进冰箱里,他用了足足两百多年才彻底适应了这个形态。 而在此之前,他被整个同盟国严格看管着,当做最危险级别的灾害物进行处置。 而夏莎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认识了这个性格乐天的元素生物。 尤里乌斯收集了大约一百九十多种茶叶,塞满了一面墙的落地柜。 夏莎轻车熟路的从他繁多的茶叶里翻找出了最贵的那种——即便她知道味道不一定好喝,也还是坚决要浪费一下炎魔的珍贵藏品。 好的茶叶往往来自于好的品种,而顶级的茶叶都来自于一种茶树的母树,有的母树已经不产新的茶叶了。 所以极品的茶叶也没有了新增,每一罐子的茶叶都成了有价无市的珍品。 夏莎每次抖动勺子往茶壶里加一勺子茶叶,她的视线余光都能瞥见尤里乌斯面部肌肉的抽搐,那是肉疼的感觉,她很克制的只消费了五分之一的茶叶,恰恰好卡在了尤里乌斯的心理底线上。 他知道夏莎是过来打探消息的。但他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说。可他见到夏莎又伸手向另一罐茶叶的时候,他憋不住了,开口道:“内阁的商讨结果还没确定下来……不过执政官肯定是要动一动了,此次榜单不是我们能处理的范畴,你应该也看的出来。” “旧神陵墓也不处理了?”夏莎看似漫不经心的翻找着茶叶。 “暂时没看出坏处,即便是在里面死亡也并不会导致死亡。只不过灵魂会短暂受创,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如果进入旧神陵墓中支付货币,则恢复会更快。” 尤里乌斯推了推眼镜:“我相信你也已经体验过了,这是个历史机遇,并不算是一次灾难。” “灾难来临之前是不会通知你的。”夏莎淡淡道:“我希望你们保持慎重……同盟国不过五百岁,或许不够你们这群老家伙的年纪加起来的零头。” “我很爱同盟国。”炎魔认真道:“爱到愿意为之而死的程度,并不是所有长生种都是畏惧死亡的,至少在我们元素生物的概念中,死亡不过是轮转重生的另一种形式,请放心,内阁之中,没有谁怯战。只不过这种历史发展的机遇窗口并不该错过。” 夏莎哼了声:“你们心里有数就好,一套奖罚机制理应被快速建立起来。” “试运行区已经定下了,学生是最好的观察对象。”尤里乌斯道。 “那么,我之前上报的的呢?”夏莎问。 炎魔沉吟:“末日浩劫的事已经引起了高度重视,关于它带来的灾害性,我们都可以预计到,你提交上来的样本已经交给了死灵学派负责分析处理,也能暂时安抚一下死灵学派,那份榜单还是有些作用的,看到过末日浩劫的姿态之后,没有人还会认为那种旧神是可以沟通的对象。” “另一个呢?”鲜血公眸子闪烁暗光。 “这个嘛。”炎魔揉了揉眉心:“我们还在评估之中。” “有什么可评估的,我已经见到了他。” “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他归来了。”尤里乌斯无奈。 “我亲眼所见!” “这不能被当做证据,虽然我认为你不会说话,内阁里的七成执政官也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 炎魔顿了顿:“即便知道他归来了,我们又能如何,难道要选择跟他开战么?夏莎,那可是旧神榜里排名第一的,按照新神强过旧神的理念,他可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绝不是我们凭如今实力能赢得了的对手。况且赢下来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利益。” 夏莎说:“所以你是打算跟对方谈判么?” “如果有必要的话。” “所以内阁里的鸽派更多?” “我认为应该是鹰派更多吧……不过鹰再多,也撼动不了鲲鹏啊。” “啧!”夏莎狠狠的捏住拳头。 炎魔无奈的说:“你先消消气,还有顺带把您纤细的温柔小手从那个没有标签的茶罐上移开,谢谢。” “难道我这次是白跑一趟么?”夏莎斜了眼尤里乌斯。 “倒也不是,接下来才是重点。”炎魔十指交错,表情渐渐认真:“一共三件事。” 夏莎坐回了沙发,端起茶杯:“说。” 尤里乌斯言简意赅,庞大信息量浓缩成简单词汇:“地狱界深渊;三大公国和圣教国外宾;首相。” 他顿了顿:“前两者还留有缓冲时间,后者已然迫在眉睫,怕是拖延不下去了。” 夏莎说:“所以呢?” 炎魔语气前所未有的庄重:“夏莎ꔷ采佩什,你想做新首相吗!” “不想,滚!” 第九百二十六章 芙萝娅 近黄昏时,夏莎来到香榭城郊处的僻静地。 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 以她的目力能够看见不远处的几座山峰,算不上高峰巍峨。但晚霞配烟云,仍然是不错的景色。 她在整个同盟国中声望积攒了五百年,可越老的人越不容易交新朋友,认识的人越多送走的也就越多。 过去总有人会开玩笑,说认识了鲜血公,死的时候看见她仍然年轻漂亮总是忍不住有少许不甘心。 而说这些玩笑话的人也早已经入土了几百年,重归泥土黄泉下。 所以夏莎的实际朋友圈是越来越窄了。除非是工作上被迫无奈的交替。 否则基本上她不会选择主动拓宽朋友圈,同族之间的话语总是更多的,同为血裔寿命方面至少对等,也不至于一个恍惚几十年过去,对方已经进了棺材里。 而自己站在坟墓前手里捧着一束白花恍若隔世。 长生种终归还是要跟长生种做朋友,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而是必须如此。 夏莎来了香榭后,甚至没有去拜访那些执政官的家,而是第一时间来到这家孤儿院。 它已经开了足足三百七十多个年头,算是香榭历史悠久的一座孤儿院,却也只是静静的开在这里。有时候收养几个孩子,有时候也会关门个十几年,然后隔一段时间悄悄的重新开,断断续续的。 孤儿院的院落里远远的看到七八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而孤儿院的护工人数也并不多,一共也就不到五六人,正在忙着工作。 夏莎并不是经常来到这儿。但来到这里的时候,总会觉得心情比较安静,她在门口站着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侧过头,只见一面爬满了绿藤的围墙下方摆放着桌子和椅子,一名穿着长裙的淡金色长发女子坐在那里,正在静静的看着书。 “知道你会来,但你似乎来的有些迟了。”淡金色长发的女子抬起眸子,她有一张精致的面庞。 但比起面容如何,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气质,以及过分饱满的胸襟。即便是穿着相当宽敞的长裙,也仍然撑起了让人双眼盛放不下的弧度,那巨大的当量也只能用「碧蓝航线」去形容了。 众所周知,重量具有引力,而引力就会吸引来视线。 夏莎总是不自觉的视线从对方肩膀位置往下移。然后不自觉的绷紧了肩膀肌肉,看着都觉得很酸,每天顶着这么十几斤行走,这负担简直堪比军队负重训练。 “耽误了一些时间在报告上,你知道的,尤里乌斯对这方面吹毛求疵的,连个错别字都给我挑出来,甚至有时候打个电话单独把我叫起来就为了修改一行语病。”夏莎埋怨着坐下。 女子的手指绕着淡金色的长发,她的发丝略微有些曲卷,淡金色长发在欧罗巴是非常罕见的,金发属于极少数的人群,欧罗巴的人种里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人群具有金发的基因,而具体是不是金发也得看情况,事实上在五颜六色百花齐放的同盟国内,一百人里只有不到一个人拥有金色的头发,而且必然不是纯金色。 所以能够有一头金色秀发是很叫人羡慕的事。 夏莎说了几句公务的事,见到对方不感兴趣,也不再多提,只是说:“今天为什么你会在这儿,我之前去了一趟卢浮宫,却没见到你。” “因为我在放假。”芙萝娅倒了一杯红茶递到夏莎跟前,然后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轻轻抿了一口,语气闲适道: “馆长每年都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带薪休假。反正那份工作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博物馆的工作是很悠闲的,无非是保安和清洁,有没有我都一样。” “真是羡慕你啊,无忧无虑的……”夏莎说。 “也不一定呢。”芙萝娅幽幽叹道:“如果不是有事要做,我怎么会来孤儿院这儿?” 夏莎仔细看看孤儿院,问道:“又要修缮了?” 芙萝娅摇头:“是人数增多了不少,今天又来了三四个。短时间内,快达到承受力的上限了。一旦超过二十人,我又要再多招一些人手,难免会照顾不过来。” 夏莎顿了顿:“怎么回事?” 芙萝娅抿了口红茶,轻声道:“其中一半都是逃难来的。” “逃难……”夏莎顿了顿:“我没听说今年有大范围的天灾。” “是紫荆公国。”芙萝娅说:“天灾加人祸。” 欧罗巴中除了同盟国和圣教国两个大国之外,边角料的地区也有三大公国,过去是以王国自称,也延续了相当漫长的时间,并且因为各种缘由延续到了现在,每一个公国的制度都不一样,分别是共和制、君主立宪制以及封建王朝制,紫荆公国是最后一者。因为小国寡民便于管理,整个国家也仍然延续了八百多年,算是相当长寿了。 吃到了不少发展的红利,在贸易发展的助力下,小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比瀛洲好了不少。 夏莎这方面的信息略有些不清楚,她问:“具体是什么天灾?” “魔潮。”芙萝娅说:“神秘复苏。” “人祸呢?” “国王病危,内部争权,似乎是正在乱战,长子和长女在争夺公国的继承权。” 芙萝娅放下红茶:“原本紫荆公国就是盛产野蛮人和屠夫的地方,更是在律法上允许雇佣军登录的地方,是面对非血大陆开放的欧罗巴的窗口,这种小聪明虽然带来了不菲的流动财富,但也导致了它的内政长期不稳定。 一旦出现这种动摇国家大本的事,自然就会立刻掀起内乱,而内乱开始之后,民众就会四散哄逃,整个国家此时距离战火飘摇彻底分裂也只差一步。” “可我没听说过同盟国收留了难民。” “不是难民,而是同盟国的公民,相当一部分都是商人和搬迁过去侨居的居民。” 芙萝娅无奈的说:“这些孩子都是侨民,其中一部分还没有确定的户口,只能放在孤儿院里养着。如果能找到亲戚收养,自然还是会送回去的,不过暂时没有那么容易。” 夏莎沉默良久:“听到你这些话,茶喝着都没了味道。” “你讨厌战争么?” “没有人不讨厌战争,能说出喜欢战争的人,让他们去一趟战场回来,看一看血肉横飞人头落地的场景,谁还敢大言不惭?” 夏莎仰起头看向天空,自言自语道:“当年我也是个刽子手,老师告诉我这么做才是对的,不杀不能止干戈,背负罪孽和累累血债也是一种活法,我当年觉得是对的,也没有后悔过。 但到了现在,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杀人了……但若是真的重起战事,我仍然要奔赴战场。” 芙萝娅轻柔叹息:“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有害的你心情不好了,要不然,今晚就留在这儿休息吧,也好给孩子们讲一讲睡前小故事,导师的那些童话故事能记得原汁原味的人没有多少了。” “我有顶级的酒店不去住,为什么要住在这儿给你干活?”夏莎傲娇的哼了声。 “这是我的「请」……求啊。”芙萝娅握着双手,放在胸前,微笑着:“「请」你帮忙吧。” 夏莎吐槽道:“你这是哪来的戒律啊?你又不是修女,也不信至高意志。” 芙萝娅垂下手:“如果至高意志管用的话,让我信也不是不行呢……只要他能够满足我的心愿。” 夏莎:“什么心愿?” 芙萝娅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秘密。” 夏莎忽然想起一事:“之前尤里乌斯提到过,三大公国和圣教国都有意派遣外交使团。如果你说的是真,那么紫荆公国的外宾到底会是?” 芙萝娅不假思索道:“或许会是前来逃难的吧?又或者是试图借用同盟国的承认来奠定自己的地位,获取某些支持?可惜同盟国不会干涉他国内政,这种小聪明是没有用的。”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夏莎疲惫的揉着眉心:“怎么这么多事都堆积到了一起。”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总是如此的。”芙萝娅缓缓道:“五百年前,帝国也有载歌载舞的雄盛时期,谁能想到还不到十年,它就轰然崩塌了呢?正因如此,我们才得走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鲜血公鼓了鼓掌,面无表情道:“说的太好了,我被你感动到了,所以你要不要去做首相?” 芙萝娅十指紧扣,闭目虔诚的施加戒律道:“「请」不要再说这种胡话了。” 同盟国首相,唯一指定黑锅位。 两人随意的聊了聊,天色已经逐渐黑下来,夏莎喝完了茶也吃完了小蛋糕,起身道: “我今晚还有其他处要去,就不留下来给你暖床说睡前小故事了,我不擅长带小孩子。” “好吧。”芙萝娅也不勉强,只是轻声说:“谁让你是孤儿院的资助方呢。” “搞慈善也可以合理避税的好吧,别说的我仿佛是无良企业家似的。” 两人来到门口,将要分别时,夏莎想起一事:“你大概过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了,不过我还是提前告知你。” 她平淡的说:“黄金帝王已经归来。” 始终保持着从容优雅的芙萝娅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凝滞:“你说什么?” “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夏莎万分笃定,神色严肃且慎重:“时隔五百年,仍然是个强的令人战栗的怪物,你自己无比要小心,我没有绝对把握他会不会对过去的人进行报复。虽然说着已经看开了,但未必是真的看开了,至少他和莉莉安奴之间的仇恨是不可化解的。而作为莉莉安奴亲手带大的你,很可能成为对方的目标。” 芙萝娅略有些呆板和迟疑的点了点头,很艰难的说:“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 夏莎没注意到芙萝娅眼神的不对,她点到即止。对于黄金帝王的归来,目前大多人仍然保留着迟疑态度,她也不宜详细说上太多,而且那黄金帝王的态度实在暧昧。 乘车离开。 孤儿院的门口,淡金色长发的女子呆板的站着足足十分钟,直至残阳落下,明月高照,她缓缓抬起眼睛,眸子宛若承载着满溢出的月光,神色在溢出的月光洗礼下逐渐凝固成冰,深邃的怨与恨在冰层下流淌。 冰面裂开,她露出一许没有温度的笑意:“真好。” 第九百二十七章 因为我喜欢你 缪雪儿睁开眼睛,从床铺上醒来,看着并不算很熟悉的天花板,她唔了一声,重新将脑袋埋进被窝里。 不想起床,想摆烂。 之前在郁金香好歹能维持较好的作息习惯。反而来到皓月学府后,她已经接近三四天时间没出门了。 出了门也没好事,总是被当做珍惜动物围观。 她习惯了被众人瞩目,甚至有些麻木,但受不了那群人的假惺惺热情。 城里套路深,我想回农村。 这已经过去了一周多时间,她仍然无法习惯。 好在这儿有香香软软的靠谱大姐姐可以依靠,她重新找回了当初和朝露合租时候的感觉。 薛寒泪很会照顾人,云家姐妹虽然表述不多,但外冷内热。 云无心简直是贤妻良母的模板,就是有时候会和薛寒泪对上半个小时的荤段子不带重样的。 她倒是很不明白这么漂亮的仙气飘飘的姑娘为何会有这么丰富的黄段子储备量。 两人一旦开始斗法就会无差别的伤害四周的人群,最直观的受害者不是云出岫就是云出岫。 除了完全不想出门之外,倒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正常一天到晚就是学习上课,然后探索旧神陵墓,也没遇到其他人,独自探索陵墓,东奔西跑,然后每天打一打秘境,除此之外就没了。 逐渐习惯下来就和自愿上班差不多。 有阿莲娜陪伴着倒也没什么,偶尔朱蒂也会碰到。不过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行动,偶尔到了聚会的时候才会露面,给人一种飘忽不定的感觉,一周多了见面也就三四次,缪雪儿总觉得朱蒂对自己抱有某种特别强烈且主观的敌对意识。 虽然她完全搞不懂这种敌对欲从何而来。 趴在被窝里像一只猫猫虫,她忽然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薛寒泪隔着厚厚被子还是找到了她的屁股位置,拍了一下:“快起来了,小懒虫。” “我想再睡个五……” “五分钟?” “五年。” “快起来,不然我掀你被子了,哪怕你是果睡。”薛寒泪挑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知道,好像是某个历史人物去世的多少周年纪念日……”缪雪儿闭着眼睛口胡。 “是比赛的日子了!你特意跑来香榭怎么反而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薛寒泪抓住被子角:“快起床了,别跟某个蓬莱山辉夜一样宅在家里不动弹,你又不是月之公主,没吃过蓬莱药,当心发霉啊。” “不要啦,寒泪妈妈桑……”缪雪儿继续撒娇:“比赛不是下午么,上午也没必要起床啊,让我多睡一会儿方便养精蓄锐。” “战衣和战妆的准备不要时间么?都已经定好上午八点半了。”薛寒泪连拖带拽的把缪雪儿从被窝里揪了出来,龙女的气力提起一只缪雪儿如同老鹰抓着小鸡崽,单手提到了卫生间给她洗漱。 之后来到客厅之后,云出岫正在煮早饭,看了眼缪雪儿的现状后难得露出少许笑意:“我说了什么来着,她的精神状态果然不是很好。” “做了好几天动物园里的猴子,当然精神状态不好,能够在动物园里安居乐业的往往智商都不高,虎鲸关在水族馆里能直接疯掉,人类也是差不多的。”云无心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最近她在研究一些衣着打扮来打发无聊的时间,最近眼镜娘的属性挺火的,她顺带就戴上了。 这幅平光眼镜也是缪雪儿带来的,她当时整天麻花辫和平光眼镜的伪装出不起眼的模样,这是基本套装,最初也是打算这么混淆视听用,结果变了身也没什么效果。 后来云无心借来用了一下,学着对方说的那种打扮,结果换上去之后魅力属性转变明显,现场女性都感受到了一次眼镜娘的美颜暴击。 她之后觉得这样也还不错。虽然做不到封印颜值的效果,但气质这方面能和云出岫区分开,索性就这么打扮着了,等想到更合适的办法就换掉。 起初她甚至一度打算剪掉头发换成短发,理由是看了一本作者名为「西尾」撰写的小说,后来被几位严厉劝阻后选择了放弃,云出岫被半强迫的扎了个高挑的马尾辫,双胞胎必须在多方面做出区分来才方便别人认出,以这个理由,云无心强迫的把姐姐当做奇迹暖暖真人版换装玩了个爽。 缪雪儿在盥洗室内刷着牙洗着脸,她已经放弃抵抗了,从几天前的斗志昂扬到现在的躺平摆烂,改变只需要寥寥几天时间,委实是动力不足,她不缺少鼓励,只是缺少更加实际的激励。 香榭的大环境太复杂,让她有些凌乱,想起了鲜血公的警告,内心不禁开始打起退堂鼓。 她凝视着镜面里的自己,内心略感无趣。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贤者时间。 她颓废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咳嗽声。 故意的咳嗽声,就在很近的距离,可盥洗室内只有她自己,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不言而喻。 缪雪儿立刻弄干净脸上的泡沫,擦了擦面颊,把自己拾掇干净,然后小心的问:“魔鬼先生你在吗?” “不在。” “……”缪雪儿听到这调皮的回答,她拍了拍胸口,然后露出安心的笑容。 “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开心,不如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 “就是很开心啊,感觉好几天没见到魔鬼先生了……”缪雪儿小声说,她不敢太大声,盥洗室的隔音也不是特别好,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薛寒泪也就在外面等着,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拾掇一下这个村姑了。 以她的目光来看,缪雪儿有着极好的资质,趁着这个时间节点得给她好好打扮的漂漂亮亮,而阿莲娜、朱蒂都不用担心,那边她们自然有采佩什的团队负责后勤。 缪雪儿本以为魔鬼先生不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她也并没有提前说过,但没想到他还是准时到来了。 就在缪雪儿准备开口解释的时候,白维却一句长颈鹿的「我懂」将她的话语都推回了肚子里。 “你这些天所经历的事,我都在看在眼里。所以你不用解释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您知道吗?”缪雪儿惊讶的瞪大眼睛,这么多天发生的事,魔鬼先生都看在眼中么难道? “我一直都在你附近,虽然不是每天,但偶尔总会来看看。”白维心说在船上的日子实在是无聊啊,在这里还能看一看未婚妻们,他当然会常来光顾。 “唔……”缪雪儿有些脸颊发烫的烧起来,她很羞涩,觉得这几天的表现很差劲。 “倒也怪不得你,对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压力的确太重了一些。”白维宽慰道:“你目前的处境,其实……也算的上是我一手造成的。” “怎么会!”缪雪儿立刻否认,旋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急忙压低嗓音:“不是魔鬼先生的错啊。” 白维摇了摇头:“不,这都是我的责任。” 他缓慢而沉重道:“从我教授你黄金刻印的时候,我就猜想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你注定会被推向这个舞台,缪雪儿,这是你被选中那一刻开始就注定的结果。” 他顿了顿,又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所期待和等待着的。” “魔鬼先生?”缪雪儿不明白。 “就和我刚刚所说的一样,我帮你,并非是处于无私,我也有自己的目的。”白维道:“我说过自己是魔鬼,而魔鬼很会玩弄人心,不是吗?” 缪雪儿张了张口,然后歪了歪脑袋:“好像是这样的,魔鬼先生一开始就说过了。” 她没有表现的很震惊或者很难过,其实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如果是完全无私,那反而害怕…… 她会害怕魔鬼先生是不是自己亲爹变成的,除了父母哪有这般无私付出的爱? “所以魔鬼先生,一手推进了这样的结果?”她问。 “并非是推进,而是等待它发酵。”白维说。 “可之前,你都没有告诉过我。”缪雪儿说。 “因为我觉得你之前都没有做好准备,我打算到了高校联赛的时候再慢慢说清楚,倒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过既然你来到了香榭,你应该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心理准备。” 缪雪儿低下头,自嘲的说:“其实我没有,我感觉自己也只是随波逐流。” “因为你意识到自己没得选择,是吗?”白维顺势问。 缪雪儿伸出手摸了摸镜子里的自己,苦涩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我不觉得自己一直能赢下去。” 她深知自己的平凡和普通,也一度认为自己不够资格站在舞台上,那不是靠着「努力」就能填平的鸿沟。 即便是赢了一次,难道次次都能赢下去?万一败了呢? 她要面对的是各方学派的觊觎,压力之沉重,不是一两次胜利就够的。 “是啊,你是个村姑,是个没有后台没有靠山的姑娘。”魔鬼先生也这么说,缪雪儿将头埋得更低。 但他话锋一转:“正因如此……你才合适,不是阿莲娜,不是朱蒂,不是那些光彩夺目的人们,而是你。” “为什么?”缪雪儿不明白。 “因为我偏心啊。”白维轻声说:“因为我喜欢你。” 第九百二十八章 女主角唯一人 “因为我喜欢你。”白维吐字清晰。 “!!”缪雪儿瞬间瞳孔收缩,心脏差点停跳。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她目不能视,双手不知该何处安放。 惊喜来的实在太过于突然,像是天上一块馅饼掉下来砸的她晕头昏脑。 “我喜欢你这样的平凡女孩。”白维继续自顾自的说着。 “正因为你这样平凡而普通。所以才最为合适,我希望你能够登顶,一步步走上顶峰,把那群天才都踩在脚下,走到他们无法触碰到的高度。” “我非常喜欢这种热血而励志的逆袭故事,我相信无数普通人也和我一样喜欢。” 白维道出内心所思所想的真实,也是他之所以偏心缪雪儿的真实理由。 事实上,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莉莉安奴曾经是奴隶,可最卑贱的奴隶最后却亲手杀死了最高贵的皇帝,推翻了帝国,开创了同盟国。 这是白维上辈子最为得意也最为满意的剧本。 这次他也同样在重复过去做过的事,只不过这次要简单许多。 缪雪儿听完后,心跳稍稍平复,她差点以为这是表白,不过虽然不是表白,但语气中的喜好之意是真的,她听到了「偏心」两个字,内心便如同吃了蜜丸般甜的要化开。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低下头,藏着表情里的窃喜,却又装作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她听见魔鬼先生继续说着:“大概世界上很多人都认为你是不会成功的吧,他们都认为你迟早会失败,落败,也认为你配不上这份成功,太多人都觊觎着黄金刻印,认为你的成功仅仅是源自于黄金刻印。一旦失去了它,你就会变的一文不值。” “所以,你要去打这群人的脸,用事实,用实力,用一次次的胜利去让他们闭嘴。让他们嫉妒,让他们瞻仰,让他们崇拜,最后这群反对者也会成为你的支持者。” 他缓缓的说道:“我想要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故事……不是天才获得应有的胜利和荣耀。而是平凡者踏破重重阻碍夺得荣耀的故事。” 这种故事,粗俗点说便是草根逆袭,这样的故事在民间总是经久不衰的,可故事只是故事啊,故事并不是现实,现实中想要跨越阶级的差距总是千难万难。 而想要在现实中让这种故事重演,根本是一种傲慢,也是一种肆意书写人间百态的高高在上。 魔鬼先生里的魔鬼二字,恰如其分。 但缪雪儿并不讨厌这种傲慢,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讨厌,或许是因为她自认为自己仍然是平凡者里的一个,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所以能够望得远是因为有人将她高高举起。 作为被魔鬼先生钟爱的角色,她在这个故事里是毋庸置疑的女主角。 白维继续说话。 “你离开了郁金香,来到了香榭,在我提示你之前就已经主动来到这里,这份积极性让我很高兴。” “所以我越发肯定,选择了你绝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有潜力,也有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 “既然已经来到了香榭,你就已经处于风暴的最中央,往后的路越走越难,越走越窄,越走越高。” “想要保护好你自己,就必须守住舞台的位置。” “既然你走上了这个舞台,那就注定要登顶!” “因为这是我书写的剧本,你是我钦定的女主角,谁都不能替代你,唯有你才可以。” “现在,是你走向光芒万丈的第一步。” “缪雪儿ꔷ霍普。”魔鬼捧起她的手掌问:“你愿意成为我的女主角么?” 缪雪儿浑身都在发烫,如同变成了蒸汽姬,满脸通红,头顶飘起白色蒸汽,火焰袋膨胀,喉咙滚烫,仿佛要喷出火来,她艰难的咽下好几口龙炎。 女孩侧过脸颊,很难为情又很开心的说:“魔鬼先生太狡猾了,您这样……哪个女孩子能够拒绝的了?” 她小声的说:“真是,太犯规了。” 缪雪儿其实内心是有些不满意的,不满意是源自于她内心的贪婪。 她多么希望是魔鬼先生本人在这里,她无法触碰到对方的手掌,不能感受到温度,总觉得这份沉甸甸的话语里少了一份真诚。 可她是女主角啊,贪心一些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缪雪儿说:“下一次,我希望魔鬼先生能够在现场看到我光芒万丈的一幕。” 白维轻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缪雪儿听到这句承诺微微一笑:“如果您不来,我就去找你,与其留在欧罗巴,还不如逃去别的地方,也免得总被学派们盯着。” 听到这狡猾发言,白维也失笑了:“我说话算话。” 缪雪儿眨了眨眼睛:“今天一整天,都请不要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哦。” 走出了盥洗室,她整个人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轻快步伐走到大厅里。 两人一龙都盯着她看,只觉得缪雪儿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比起之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同从幼年期一口气进化到了究极体。 “这是……怎么了?”薛寒泪不解的问:“你给自己做了暗示催眠么?” “没有啊。”缪雪儿微笑:“不过是……” 她说着话时不小心喷出一团火焰。 云无心盯着对方膨胀滚烫的火焰袋念道:“燃起来了啊。” …… 训练室,石像铁甲上留下一道道醒目的剑痕。 朱蒂深深吐出一口气,垂下手里的训练用木剑。 鼓掌声从背后传来,朱蒂回头看去,见到安德莉娅靠在门框上。 “我以为你会提前去准备,明明今天就要迎战了,你还一大早就来锻炼,不怕把体力浪费完么?” “这种程度不过是热身运动罢了,我和缪雪儿不同,没有那么多人忙着去照顾。”朱蒂淡淡的抛开木剑。 安德莉娅瞥了眼木剑,又看了一眼开始自动修复的训练用石像。 “你的进步真是巨大。” “但还追不上你。”朱蒂说:“如果我超越了你,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这么着急?”安德莉娅问道:“你其实可以再等一等,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半刻就……” “因为我争一争。”朱蒂看着自己的双手,长期练剑在手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她抚摸着手掌心变得越来越厚的茧子,她很不喜欢这种训练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 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日积月累的证明。但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是一种自己被磨损的证明。 她内心是很羡慕云无心那种体质的。不论如何锻炼都不会留下太重的痕迹。 可惜她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级别的天才,就连追赶其他人都要累得够呛。 安德莉娅不解的问:“争什么?” “你看过电视剧么?” “我不是原始人,当然看过,我是艾莉薇女士的忠实影迷。”安德莉娅是真的看艾莉薇影视剧长大的。 “电视剧里每一个角色都有自己的定位,主角,配角,丑角,反派……主角是一部电视剧或者电影的灵魂,占据了最多的篇幅,拥有最多的表演空间。” “出彩的未必只有主角,配角反派也是可以很出彩,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只不过呢……” “在一部电影里,主角只有一个!” 朱蒂重新拾起木剑,立着如一把锋锐明亮的出鞘宝剑。 安德莉娅似乎有些明白了。 朱蒂活动着指尖,一点点的感受到力量如同流水般倾注木剑,她踏前一步,推动木剑刺入石像,嗡鸣声中,兵刃贯穿了石像,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气浪,整个训练室内都荡起一阵尘埃和气岚。 她松开手,汗水顺着面颊从精致的下巴上滴落,打在了鞋尖上,声音清脆。 “我想要成为那个主角。” “唯一的……” “女主角!” 俏丽佳人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难掩其华光四射。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今天的主人公是缪雪儿ꔷ霍普。” “可我要告诉他们错了,证明他们看走了眼。” “我要将他们当做踏脚石……” “成就我的光芒万丈!” 舞台上,唯有最闪耀最出色的人才能夺走他的视线,所以这一次,我绝不能让! 第九百二十九章 天下熙熙 下午一点许,夏莎抵达了皓月学府的竞技场。 每一座顶级学府之中都有专门用于竞技比试的舞台,为了便以让选手发挥全力,经过公正的竞技比赛之中都会有传奇级别的法师负责控场,以确保不会出现意料之外的伤亡情况。 夏莎原本就意料到这一场比赛必然备受关注。但这份热情的情况仍然出乎了意料之外,她来到竞技场的时候。仅仅是走过贵宾通道也能注意到人山人海,能够容纳上万人的场馆已经坐满了七成的席位。 如若仅仅只有学生是不可能的,皓月学府的学生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出头而已,坐不了这么多席位,主要是有数量惊人的外校人也来到这里。 斗技场是对外开放的,所以相当一部分的繁星学院的学生也来这里进行观察,加上某些想要开始炒热高校联赛氛围的记者,数量大概足以铺满这里的一半,余下的五分之一便是来自于各个学派的人了。 香榭的都市总人口数量在一千万左右,其中法师的占比大概是百分之一到千分之一之间,在这里的学派总数超过了一千以上,不同的法术学派攻克钻研不同的课题,其中大部分都是没有足够成果的普通学派,学派想要研究就需要时间和资金,需要拉投资和赞助,和搞科研是差不多的。 如果学院本身不能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那么学派研究项目就必须面向社会搞投资。 在这里至少聚集了一百多个学派甚至不止,他们汇聚一次当然不是为了好奇心。 而是为了亲眼验证黄金刻印是否能够达到内心所想的效果。 黄金刻印意味着几乎无限制供应的能源。而几乎无穷尽的能源意味着什么根本不言而喻。 在很多人眼里,黄金刻印本身就是一种划时代的产物,它相当于是一种小型的核聚变技术。 当然,它的安全性和实用性仍然值得考究,不过学派和学者本来就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出研究成果,搞科研就是在赌前途,没有确定性可言。哪怕只是多出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足够让很多学者愿意为此倾家荡产。 “真是一群嗅觉敏锐的鬣狗……”鲜血公瞥了眼这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的场面:“明明不过是普通高校学员之间的比试,居然招来这么多的……哼。” 朱娜在一旁说:“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至少不用担心如何成名了。” 夏莎瞥了眼朱娜:“你女儿也上场,你要不要去后台看一看?” 朱娜双手抱胸:“我对自家女儿有信心……而且既然决定要撒手不管了,当然要贯彻到底。” 曾经望女成凤的赛尔维瑟家主低头看向斗技场,只要在这里能够获胜便可一战成名,她轻声唏嘘道: “这一幕场景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但真正快要发生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多的欣喜若狂。” “因为心态变了吧。”夏莎能够理解。 两人走向了观战的贵宾用高台。 这里是属于某些大人物专属的观战席位,全封闭式,有包厢也有服务人员,当然也是需要额外收费的。 服务员主动打开房门,夏莎步入其中,抬眼一扫,十多个人落入眼里,她的记忆力不错。虽然并不是全部认识,但其中七八成都算是耳熟能详的家伙。 三成是皓月学府的本地人,也是一些龙头学派的牵头人; 还有三成都是一些年纪颇大且有不低名望的学者; 余下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各个大家族的中流砥柱。 同盟国五百年岁月,不可避免的会出现一定程度的阶级分化,某些开国元勋家族抓住了历史机遇,五百年来发展壮大,某些则是变得默默无闻,还有一些原本帝国时代的千年世家。 虽然帝国倾覆,但本身并没有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仍然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些人林林总总的算其,是一批批新的权贵世家。 同盟国可没有什么贵族世袭的概念,夏莎之所以保留着鲜血公的封号,是因为她活的足够久。 所以这种荣誉封号庇佑了采佩什家族足足五百年时间,荣誉封号仅限于个人拥有。一旦她死去,这份荣光也会随着她自己的消亡而迅速磨灭。 没有什么绝对不朽的……只不过某些家族仍然会试图通过各式各样的方式来维系自身家族地位,保证家族不衰落能够被代代继承。 看看朱娜就知道了,她没有选择摆烂之前,竭尽心力的维系着赛尔维瑟家族不衰落,为此耗费了无数的时间,培养朱蒂也是为了让赛尔维瑟这个名字能够重新回到它曾经的位置。但最终还是独木难支,仅仅只有一位初生圣域显然不够。 香榭之中的顶级家族豪门是通过精英化的教育方式来确保每一代都能诞生出百战圣域,甚至传奇法师。 力量是维系它们存在的根本基础,一名百战圣域相当于一个大家族五十年的底蕴积累。 而一位传奇法师足够保证家族一百年的兴盛。 至于半神……半神世家在同盟国的历史之中也不过寥寥数个,至今仍有三个半神家族的半神长存。 采佩什一族并不算是豪门世家。因为夏莎从来没有扩建的想法。因为她始终不婚配,没有子嗣自然也谈不上扩建。五百年时间,也就出了阿莲娜一个天才,人丁凋零算不得豪门。 所以夏莎属于同盟国权贵阶级之中的异类,她的底气和底蕴全部源自于自身积累,五百年来人脉积累雄厚,能够直接和秘书长对骂,而且是曾曾曾……曾祖母级别的辈分,哪怕是传奇世家的家主来,面对她的时候都得态度端正客客气气的说话。 学派,世家,学院……夏莎淡淡一扫便能理解到这里的情况之复杂。 她一向不喜欢香榭便是因为人太多了,随随便便一抓就是一地淤泥,淤泥之中泥沙俱下。 “见过鲜血公。” 观战室内好多人主动起身,不敢在她面前装作辈分高的大人物。 夏莎摆了摆手:“坐吧,不用拘谨。” 她随意挑选了个位置坐下,正巧右手边便是个一只大家伙,挡住了不少视线。 大家伙扭过头来,露出一张伤痕累累和棱角分明的脸,他放下手里的奶酪,收回了细长的舌头。 “鲜血公也是特意来观战的么?” “嗯,来看看后辈。”夏莎点头:“你来这儿,难道是……” “鲜血公有所不知,缪雪儿ꔷ霍普可是我们重点的关注对象。”大家伙舔了舔牙齿,一脸正经的说:“我们觉得她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古龙巫女,目前正在处于考核期。如果通过了考核,便可以进入古龙教派之中进行进一步筛选和竞争了。” 这只大家伙是一只地龙,确切来说就是蜥蜴人,古龙教派是信仰古龙的宗教组织,主体成员是蛇族、龙裔和地龙一族,地龙僧侣的数量并不多,同盟国之中也不到一百人,古龙信仰属于官方认可的信仰类别,这是因为莉莉安奴ꔷ槐尔特便是这个纪元之中唯一的古龙王者,驾驭着风暴与陨星的上位英灵。 夏莎用手背托着香腮:“古龙巫女……莉莉安奴遗留下的遗产么?” 地龙僧侣点了点头:“至今为止的古龙巫女加起来也只有不到十位,其中成功继承的只有三位,古龙的智慧和遗产仍然庞大,我们收容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平均五十年才有一次机会,所以必须慎重。” “时机不是很凑巧,很快高校联赛就要到了,偏偏选在这时候。”夏莎的神态很随意,莉莉安奴的晚年生涯和古龙教派走的很近,具体捣鼓些什么她也不清楚。 “如果能够获得莉莉安奴殿下的遗产和智慧,也定然能够一飞冲天的,想必缪雪儿阁下不会拒绝这个契机。”地龙僧侣咬了一口奶酪,它眉开眼笑道:“即便是没能成功当选古龙巫女,也少不了一份丰厚的报酬。” 古龙教派很有钱,因为做的都是专营生意,莉莉安奴的财富是庞大的,她死亡之后。 所以财产都成立了基金,托付给了古龙教会进行管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不动产。 说个简单的,香榭丽舍大道有十分之一的路段两旁的建筑物,都是永久莉莉安奴的私人财产。 如今也隶属于古龙教会的基金会下管理,光是五百多年的租金就已经是个相当夸张的数字。 夏莎和地龙僧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待了片刻,观战的席位里有多了数人,其中一位就挑选了鲜血公附近的位置坐下,那是一名有着海蓝色头发的中年男子,眼眸呈现出铂金色。除了他之外,还有三名年龄各异的男女依次入座,他们每一个都有铂金色的眼瞳。 铂金血脉。 同盟国中遗留的铂金血脉家族大约十多个,并不是每一个铂金血脉都强大,能够叫得上名号,算得上豪门的铂金血脉世家大概只有五个。 ——赫本、卡文迪许、塞巴利亚、斯图亚特、维尔德 现在是除了维尔德之外的四个铂金血脉世家全来了。 因为维尔德是军人世家,世世代代从军,想来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些,走的已经不是传统的路线了。 但其他的铂金世家仍然非常渴望黄金刻印吧,这意味着他们可以脱离原本的传统法师路线,重新复刻五百年前的黄金使徒的提升路线,而黄金使徒的实力足以媲美甚至超越半神。 一旦成就了一位黄金使徒,铂金血脉立刻就能晋升为顶级的半神家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夏莎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感叹,她托着腮帮,百无聊赖的看向下方,期盼着时间早点到。 也如她所想的那般,竞技场中灯光汇聚,天空原顶被法术遮掩封锁,午后的阳光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光芒聚焦在了竞技场最上方的投影光幕上。 “第一战。” “阿莲娜ꔷ采佩什对阵宋莎郎。” 第九百三十章 没有谁应该是天生赢家 一间单人的休息室内。 缪雪儿闭着眼睛,她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之所以闭着眼睛是因为被这么要求的。 她背对着镜子,半空之中有各种化妆用品正在上下翻飞,如同被无形的双手控制着。 妙笔生花般的轻柔的点缀在她的脸颊之上,一次次的落笔,如同在临摹上等的字帖。 时而狂草疾书,时而细细描绘。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千叠。 缪雪儿紧张的闭着眼睛,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描绘成了什么模样,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魔鬼先生懂得如何化妆,而且还是战妆。 战妆可不是随便画画就行的,顶级的化妆师从来少见。不仅价格不菲,而且对能力要求极高。 因为同盟国盛行竞技决斗文化,战妆师也是个专业的职业,阿莲娜会画战妆,但距离专业水平还有段距离。 白维说要亲自动手,缪雪儿自然答应。但效果如何,她也不清楚,只觉得速度很快,而且并没有之前听说的那么复杂和细致,一套战妆成型起码要两个多小时的,越复杂的战妆耗费时间越久。 而白维到现在为止也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好了,可以了。” 缪雪儿听到了声音,她睁开眼睛,诧异的问:“这就好了吗?” “已经完成了。”白维满意的点点头,他的审美一向都很可以,衣着搭配和化妆这块技能直接拉满。 “太快了吧。”缪雪儿有些不敢回头去看镜子,小心翼翼的说:“要不,您再多画几笔?” “你以为我是涂鸦呢?”白维按住缪雪儿的脑袋,强制把她扭了半圈。 缪雪儿抿着嘴唇看向镜面中的自己,只一眼,她顿时移不开视线。 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喃喃的念出一个字。 “太……” 下一刻这个字就变成惊呼声:“太漂亮了吧!” 她不可思议的凝视着镜面里的精致女孩,惊呼道:“这真的是我吗?” 缪雪儿原本的底子就不差,她也懂得化妆。但化妆和战妆是不同的,其魅力值如何释放出来是个关键点,这世界上没有丑的人,只有懒人和审美不行的人。 白维之前摸鱼的时候也抽空看了不少战妆的描绘课程,一法通万法通,战妆的基本构造其实就和构造法术是差不多的。所以会采用描绘线条的方式,这不免就会把姑娘家的脸上涂上一道道线条,为了保持美观得搭配专门的战衣,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风格。 可白维不需要这些,他对法术的了解深刻,为了维持战妆的大量线条对他而言根本不必要。 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替换和集成,法术的核心在于流转,没有必要一定要贴着肌肤,通过皮肤上的化妆品形成的保护层进行固定的方式进行涂抹叠层。就像是作画中的涂层交叠一样,就能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 自然,这难度也是极高的,起码也得有圣域巅峰的理解力,普通的战妆师根本没这水平。 对白维就算是很轻松了,搞定了战妆之后,便是轻松的处理一点妆容,将她的魅力释放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维总觉得这样化妆之后的缪雪儿竟有些神似某个人。 “总觉得这样走上擂台,即便不用打比赛也足以震惊全场了。” 缪雪儿有些痴迷的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想真是太美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可以如此好看,她自我感觉已经不输给云无心云出岫那般浑然天成的美,女孩爱美的天性觉醒了,她提起裙子,大大方方的欣赏着自己,这一刻她的眼里,自己便是绝对的完美,没有一处具有死角。 白维说:“你还可以更漂亮。” “真的吗?” “真的,只不过,要等你上了擂台之后了。”白维神秘道:“暂时先保密。” “爱死你了,魔鬼先生!”缪雪儿蹦蹦跳跳的大喊着,她伸出手,然后垂落下来:“如果您在这里,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无比甜蜜的拥抱。” 白维:“你是我的女主角,理应在登台之时表现的光芒万丈。” 缪雪儿按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她已经等待不及上台的时候了。 白维见到她还在对着镜子观摩,便适时开口道:“咳……我先离开一段时间,你休息一下,平复一下心情,调整一下状态。” “嗯嗯!”缪雪儿还没意识到魔鬼先生这时候离开是去干什么了。 白维从这边刚刚出来,也没有走远。而是穿过两堵墙壁,来到对门位置的休息室内。 这间休息室中,朱蒂正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同样也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战妆和战衣,泰然处之,表现的比缪雪儿更加沉稳很多。 白维见状也没有打扰,正要离开,却见到她睁开眼睛。 “您在那里么?”她忽然开口问。 室内一片安静,白维微微沉默,有些诧异她是如何察觉到的。 “在。” 朱蒂等待了十秒后才听到了回应声,她眼睛微微一亮。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的?”白维问,他的黄金权能是高阶,以意识投影形态行走时,本不该被宿主之外的人其他人察觉到。 “直觉吧。”朱蒂将一缕发丝撩起,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您的味道了。” “灵魂体哪有什么味道……” “但我能闻得到啊。”朱蒂走近后,假装认真的闻了闻:“有一股石楠花的气味。” 白维:“……” “开玩笑的。”朱蒂的胆子的确是大了,连魔鬼先生都敢调侃。 白维又岂是被调侃而不还口的性子,他说:“哎呀,本是来瞧瞧你的状态,看来你化了妆后也变得能说会道了么,那我可就走了,原本还打算替你化个妆什么的……” 朱蒂托着精致下巴:“魔鬼先生会化战妆?” “会,而且我画的极好。”白维不带一点骄傲的回道,他故意带着几分调侃,装作遗憾的说:“可惜你的战妆已经成型了,我不打扰了,我走了哈……” “等等!”朱蒂开口,她立刻走到镜子旁边,拧开一瓶卸妆水倾倒在脸上,原本也称得上有八十五分的精致妆容顿时糊成一片。 白维瞪大眼睛,愕然不已。 朱蒂以最快速度弄糊了面颊上的战妆,水渍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她半闭着眼睛,视线略微模糊不清,语气却认真:“现在我的脸上已经没有战妆了,请魔鬼先生帮我化战妆!” 白维:“……” 他见过很多果断的女子,饶是如此,朱蒂的反应仍旧让他吃了一惊,默默惊叹于她的行动力和果决。 “你难道没有想过我可能是在开玩笑么?”白维不禁问道:“万一我不会怎么办?战妆起码要几个小时准备。若是我不会,现在再画也来不及了。” “我相信魔鬼先生不会骗我,也不会拿这种事说谎。”朱蒂顿了顿,旋即又认真的说:“而且即便不是战妆都无所谓,只要您替我化妆。不论是什么样的妆容,都比原本的战妆更好!” 白维以手扶额,无奈道:“你不觉得这样讨好的意味太浓了吗?” 朱蒂没说话。 隔了一会儿,白维说:“坐下吧……时间所剩不多,抓紧时间。” 朱蒂立刻乖巧的坐在了镜子前方,她的唇角微微翘起……讨好又如何?刻意又如何呢?管用就好了,她从来不计较过程如何,她只在意那份结果! 她心中知晓白维肯定替缪雪儿画好了战妆。如果她不洗掉脸上的妆容便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没有了魔鬼先生帮忙化妆,她在起跑线上便处于天然劣势。 既然决定要争夺女主角的位置,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错失的机会。 难道就不允许后来者奋起直追么? 没有谁就应该是天生的赢家! 缪雪儿会有的,我也能想办法抢到手拿到手,而且绝对不会放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旋即感知到了一双手轻柔的捧起面颊,擦去妆容的残留。 她闭上眼睛,内心无比满足。因为她又一次凭借自己的聪明和果断争取到了女主角才会拥有的待遇。 这既不是第一次,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二十七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朱蒂享受着这种感觉,直至听到了「画好了」的声音。 她没有半点不信赖和担忧,面朝着镜子睁开眼睛,暗红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镜面里从未如此完美无暇的自我。 今天,果然是我的幸运日…… 第九百三十一章 阿莲娜:只有我没有! 这种三人比赛有很多种方式。 起初被认为是团队赛,但后来因为关注度的提升过于剧烈,于是所有人都开始不情愿了。 因为在队伍之中配合的再好,也不能成为自己的单人秀场。 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比赛,这会成为在高校联赛正式开始之前的扬名机会。 既然能扬名立万,那么团队赛制就有些拖后腿了,于是被要求改成了三场单人赛。 出战的顺序没有提前商议好。而是双方各自出人,谁对上谁全看运气。 阿莲娜不清楚对方的队伍是怎么决定的。但她们之间决定的方式就很简单,猜拳。 谁输了谁先上。 她们都想做大轴,越押后出场越是容易被人记住。 要么就第一个出场光芒万丈,要么就最后一个出场震撼全场。 等工作人员前来问询出战顺序的时候,距离开赛还有十分钟的时间。 到了临时才问询出战顺序是为了防止不公平,为了防止对方提前得知出战顺序进行针对性的田忌赛马。 此时的阿莲娜刚刚换好战衣画完战妆。 战妆和战衣都是专门定制的,比之前在郁金香时用过的更好,画的也更加精致。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沾沾自喜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专业人员的妆容画的非常细致,她的脸颊有三分之一的面积被繁复的花纹所覆盖,看上去就像是穿戴上了一层头盔。 实际上它也有一定的防御精神震慑的效果,能够有效的抵抗各种心灵和精神系的偷袭。 她离开了准备室,去找寻朱蒂和缪雪儿猜拳。 她敲响了两个准备室的房门,喊道:“出来猜拳,马上就要上场了。” “来了。”缪雪儿的声音先传来。 朱蒂没有回话,但也听到了门内传来动静。 两扇门几乎同时大门,身披战衣的两名女孩面朝面的看向彼此,中间夹着一只阿莲娜。 看到对方的瞬间,她们不约而同的稍稍一呆。 她好漂亮! 缪雪儿惊讶然后赞叹。 她真完美。 朱蒂嫉妒和欣赏并存。 彼此双方都被对方的美颜暴击了一次。 唯有中间的阿莲娜没有反应过来,她各自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就移不开了,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又盯着左边,又盯着右边。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两个姑娘么? 阿莲娜一直觉得单论颜值自己才是最好的那个。可是现在她们已经达到了一百分以上,而自己才九十多分。 “你,你们……” 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内心里流转。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幅只有我不行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 “嗯咳,我运气不错,找了个专业的帮忙化了战妆。”缪雪儿这是说谎,原本薛寒泪是找到了专业的战妆师,但被她推辞搪塞了。 “我也是找了专业的。”朱蒂倒是没有说谎,战妆师是专业的。但是被洗掉后重画了,和现在的战妆比起来,之前的只能算作是勉强及格。 阿莲娜张了张口,内心涌出一种名为「怎么就我没有」的羡慕嫉妒来。 “我明明找的也是专业的啊!”她暗暗咬着尖牙。 可惜时间来不及了,还剩下十分钟时间,怎么都不够再补妆。 “记得把战妆师介绍给我!”阿莲娜盯着缪雪儿和朱蒂说。 “下次一定。”缪雪儿和朱蒂异口同声道。 “别废话了,来猜拳吧!” 阿莲娜的心情突然不是很美丽,对女子来说,漂亮就是战场! 可惜这一场比试之中,她输得一败涂地,被朱蒂和缪雪儿单方面的秒杀了。 突然就不是很想压大轴出场了。否则经历过两次美颜暴击的观众们肯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赢了比赛,输了颜值……哪个女人能接受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心情取得了效果,她输掉了猜拳,被迫以第一名出场。 工作人员得到消息,汇报了上去:“三分钟之后开始登台,请跟我去准备吧。” 阿莲娜巴不得赶紧走,免得留在这儿继续承受美颜暴击。 她此时的心情完全可以用「一袋米扛几楼」来形容。 而心情越坏反而攻击性就越高,最后倒霉的还是她的对手。 大荧幕上投影出了文字和图片。 “久等了诸位!!”这一场比赛关注度极高,自然也却少不了临时的主持人,这个主持人也是播音系的某个高年级学姐,主持人本身也是相当着眼的人,自然也是该有漂亮的姑娘来主持,和她较小身材不匹配的是洪亮而具有穿透性的嗓音:“这一次竞技场挑战赛即将开始!” “第一战!” “由郁金香学院的阿莲娜ꔷ采佩什同学对阵皓月学府三年级大寒留学生宋莎郎!” 主持人热情的招呼着。 和主持人的热情比起来,观众席上的反响倒是挺一般的。 只不过听到了「采佩什」的姓氏之后,不少学生和学派中的人还是提起了兴趣,就连贵宾席里的很多人也悄悄的看向了侧前方位置的夏莎。 采佩什的姓氏实在太有名。因为鲜血公这样一个活古董的存在,而采佩什也实在太低调了,基本上没有扬名过,阿莲娜作为数百年来极少数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采佩什家族的天才,当然会受到考验,所有人都想看一看,离开了鲜血公之后的采佩什家族还能再继续辉煌多久,是圣域世家,还是传奇世家,亦或者…… 阿莲娜走上了擂台,她的战妆和战衣都是标准的黑红二色的风格,原本她对自己的打扮很满意。 但被两位好闺蜜美颜暴击之后之后,她的内心已经充满了压抑和憋屈。 擂台的另一端走上来了宋莎郎……她是大寒人,也就是遍地邪神信徒的国家,这样的地方能出个留学生实属难得。 只不过她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寒人,她拥有三分之一的欧罗巴人血统,是个混血儿。 因而全家早早移民而免受了邪神教派的毒害,对大寒她没什么感情。 之所以是留学生,是因为留学生能够获得多方面的优待,这倒不是说她和某些倪哥外教一样是个废物,恰恰相反,能够吃得起优待政策意味着她极端优秀。否则进入不了皓月学府,这算是一种人才引进的特殊方式。 宋莎郎无疑是个法术系的天才,她没有经历过正统的欧罗巴法系教育。 仅仅靠着一些父母亲带回去的教材就自学成才,自学五年时间,直接通过校内招生考试进入了皓月学府,是个神童,之后进入了执行部之后,迅速成长为执行部的中流砥柱,学生之间给她取的绰号是「飓风」,意为她的战斗方式就和飓风过境一样凶猛难挡。 她是个典型的战狂法师。 战狂法师是众多法师中非常罕见的一种,用一种古典的称呼来说,可以称之为——魔武双修。 虽然每一名百战圣域都必然精通和娴熟掌控一种战斗流派和技巧。但她这个年龄就已经步入了小宗师巅峰实属罕见,加上本身高达四十七级的术法等级,综合实力稳稳列入四十九级,属于圣域级以下最顶尖的一批。 不少学生都闲着蛋疼,会把圣域级之下的法师,分为什么大圆满,半圣域,准圣域…… 零零散散切分出好多境界来……但这种说法在实际见识过圣域的来看就是笑话,不到圣域永远是不明白实际战力差距是有多大的。但同样的,只要不到圣域,实力差距再大也可能被追平和翻盘。 练过武术的都清楚空手接白刃的可能性极低,十个里只有一个能成功,其他九个都进了坟里等待下辈子继续努力。但如果对方手里的不是白刃而是枪,那么这十个人里九点九个都得当场暴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阿莲娜用力的踩了踩脚后跟,她打量着宋莎郎,流露出遗憾的表情。 后者也流露出如出一辙的神色。 她们都没有碰到自己想遇到的对手。因为都觉得对方并不是对方小队里最强的一个。 但已经上了擂台,也没有退路可走……对宋莎郎来说,如果能正面击败采佩什家族的继承者,她也不吃亏,也能同样扬名,对她这类移民,名声的好处在于可以更快的过审,以便于她把全家人的的户口都迁过来,见识过了同盟国的广阔之后,大寒半岛那地方连作为她坟墓的资格都没有。 “呼……”宋莎郎活动手指,护肩位置的钢铁块迅速滑落,落在了她的手背手腕上,形成了衣服钢铁拳套。 阿莲娜垂落兵刃,冰血长剑从衣袖下滑落成型,这一次她选用的兵器是一把刺剑。 战场之上,刺剑的杀伤力不够强。但决斗之中,刺剑的威力仍然不可忽视,而且对方没有使用重剑重锤,不用担心被重击破防,使用刺剑来应对刚刚好。 “双方各就各位!”主持人不再炒热气氛,非常识趣的用一句话让两人进入状态。 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擂台上,气氛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钟鸣声骤然响起,决斗开幕! 第九百三十二章 蓝拳,传男不传女 宋莎郎平淡的凝视着阿莲娜,双方之间并不熟悉,也同样不需要什么交流。 一个眼神传达的意思就一个,她缓缓竖起三根手指,然后竖起大拇指,旋即扣向下方。 阿莲娜淡淡一哂,真是无聊且幼稚的挑衅。 钟鸣声响起,第一战开始,宋莎郎的身形骤然消失在视线之中,几乎是瞬间丢失了视野。 很快! 阿莲娜在短暂停顿了不到半秒钟后陡然抬起右手,回身旋斩,利刃划过空气,她斩向自己背后,剑光横扫了一百六十度左右。刺剑并不适合用来挥扫,这一招并不是进攻,而是防御。 叮! 清脆的声音传来,宋莎郎的超高速移动速度快的离谱,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陡然拉进了三十米的距离。 但是动静居然这么小。 寻常的学生看不出来,不过现场的大佬不在少数,许多人都判断出了宋莎郎的操作手法是什么,并不是单纯的快。 而是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在拉进距离和蓄力。 看似很远的距离,在准备阶段就已经缩短到了一定距离之内,加上她陡然爆发的加速,几乎是以闪现般的急速来到阿莲娜的背后。 人的背后没有长眼睛,视线盲区中。一旦被击中后背,哪怕不直接丧失战斗力,胜率起码也要下落三成。 阿莲娜依靠的也并不是反应。若是直觉,她这一周多的时间也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在旧神陵墓之中经过了相当长时间的锻炼,实力和十天之前早已今非昔比。 最大增长的还是贫乏的战斗经验。 该说是多亏了约书亚么,他在身边的时候,阿莲娜总是会碰到一大堆的灵魂生物,打的试炼也是最高级别,总是在刀锋上跳舞,几乎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以一敌多,她能采用的战术就那么几个,要么抢攻,要么走位,光靠着反应力根本来不及,被迫锻炼了第六感。 也就是俗称的战斗直觉。 要不然怎么说阿莲娜是个天才呢,普通战士要在战场中厮杀数年才能敏锐的感知到敌意和杀气。 而她只用了十天不到就已经踏入了门槛里。 回身挥剑截断,提前阻断了宋莎郎的挥拳进攻,噹的一声清脆声音中,火花迸射开。 宋莎郎眯起眼睛,双拳双腿都闪烁微微刺目蓝光,俯身冲拳,抬腿膝撞。 阿莲娜则是轻快的往后跳开,对方的抢攻直接落空,撞击在空气上爆发出一阵气浪。 其动作灵巧的如同没有重量。就像是顶级的芭蕾舞者,仅仅靠着脚尖的力量就能支撑起上百斤的体重,往后两次踏步旋转,展现出了极佳的身体柔韧性和平衡度,看上去有些类似于八卦掌的旋转,明摆着将后背让出来。但旋转的速度又极快,似乎露出破绽,实则是攻防一体的防守反击。 战衣的裙摆随着旋转舞步画出一个圆弧。 阿莲娜快速拉出一个相对安全的中距离位置,第一次的试探之中,她的防御化解和进退有度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即便是皓月学府之中,超过八成以上的法师根本撑不过宋莎郎第一回合的强攻,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贵宾席上,地龙僧侣惊讶道:“真是精妙的剑法,这剑术级别相当高啊。” “而且进退有度,时机把握的相当完美。”朱娜也赞叹道:“她的实力比一月前还进步了不少。” “或许是在旧神陵墓有了不少奇遇吧。”夏莎很满意,但还是下意识傲娇了一句:“只不过刚刚明明可以从防御变成反击改成强攻,她还是太稳了一点。” “这倒是未必。”地龙僧侣说:“这宋莎郎是苍蓝拳圣的后继者……或许鲜血公不知道,这位苍蓝拳圣是最近五年内新崛起的一位百战圣域,通过观摩圣教国的「圣人手足」的强化神术,从而改良出了一套强化肉身的专用术式,乃是最近三十年来崛起最快的战狂法师。” 夏莎略微思索:“苍蓝拳圣……啊,蓝拳是吧?” 她瞥了眼宋莎郎:“没想到这小姑娘来头也不小……可我记得这苍蓝拳圣收的徒弟也不过三五个吧……说好的传男不传女呢?” 蓝拳圣教,神格拳法,传男不传女。 “苍蓝拳圣都为了她而破例,可见这小姑娘的天赋之高啊。”地龙僧侣对宋莎郎大加称赞:“总之,小觑了她的抢攻节奏,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夏莎很随意道:“跟我说也没用,我相信阿莲娜自己会有办法的。如果连赛前都没调查过对手。哪怕输给了对方也只能怪自己麻痹大意。” 话音刚落,擂台上的强攻又一次开始。 宋莎郎是百战圣域苍蓝拳圣的学徒,双手双脚的强化术式能够大幅度提升肉体强度,敏捷力量都在短时间内提升到极致。 一旦近身之后,她有一百种办法能够快速终结战斗,她个人精通格斗、摔投和地面技,曾经在不用法术增幅力量的基础上,徒手绞杀一头棕熊。 这一点阿莲娜同样清楚,所以双方要逼迫的根本就是如何强攻以及如何抢断对方的强攻。 一味后退必然不行。 阿莲娜展开冰雪剑术式,挥剑刺击,抖动手腕,刺剑在她的手臂控制下瞬间分化出数个残影。就像是一把剧烈抖动的大枪,根本把握不住它的进攻方向。 叮叮叮的声音连成一片,双手握拳举起,如同泰拳架势,宋莎郎连续七次不同角度闪避俯身冲拳都失败了,见到对方防御密不透风,她果断换了一个策略,放下双手,改编架势,从中架势改成低架势,如同游龙下潜,放低重心,将目标改成攻击对方下盘。 寻常来说,她的选择是合理的。 阿莲娜手持刺剑,防御的是中端和正面。但刺剑用于劈砍的威力不足,所以防御下段会显得力不从心。 只可惜宋莎郎并不清楚,阿莲娜如今的下盘实在是太稳固了。哪怕不用术式,仅仅靠着剑术,她也能通过灵巧舞步避开对方的捕捉,踮起脚便如同蝴蝶般在擂台上旋转悬停。 宋莎郎连续三次抢攻下盘,倒也不是她不想用点法术。而是自身的流派本就不擅长使用远距离和大规模的术法,她兼修的是风属性和地属性两种法术,维持蓝拳就必须保持肉体强化,风系和重力系的法术能够在关键时候破坏对方平衡,她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右手狠狠一拍地面,重力奔流形成压迫。 阿莲娜的灵巧舞步出现停滞,她的后脚鞋跟被迫踩进地面,膝盖和脚踝稍稍沉重。 而宋莎郎双手用力一推地面,发起一记舍身踢。 所谓舍身技就是不顾防御,最为典型的就是双脚同时用于进攻,不考虑落地姿势以及后续防御。 这种舍身击用的好就能直接造成伤害,她的进攻猛烈,只要阿莲娜没有防御住或者躲避开,这一脚提供之后,她立刻能够衔接上持续十几秒的狂风骤雨的连击,这一战便是胜负盖棺定论,这也是战狂法师的可怕地方,拥有无数抓机会的能力,只要露出一个破绽就很容易被一锤定音。 现实世界可没有什么职业平衡的说法,控制多、连击高、伤害高,甚至还能挨揍。 眼看宋莎郎终于抓住机会要结束第一场比赛。 下一刻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阿莲娜站在原地不闪也不躲,手里的刺剑归还为鲜血顺着她的身躯流传,惊人的寒气扩散,顷刻间擂台上以她为中心的方圆十米之内飘起冻结的白霜。 鲜血幻化,但并不是转化为兵器。而是盘旋之中化作苍白色鳞片的一条细长之蛇,蛇的鳞片身上长出无数尖锐荆棘到此,它顺着宋莎郎的身躯流动,顷刻间之间如同荆棘藤蔓般将她缠绕封锁禁锢…… 宋莎郎被捆住的时候,内心冷笑,她是一名战狂法师,肉体力量增幅后的爆发力本可以轻而易举挣脱冰霜。 哪怕是高级的元素巨像也不足以承受她的瞬时爆发力。 但她很快错愕了,因为舍身击爆发出的强光一时之间竟然被掩盖住了,她挣脱不开这一道冰霜荆棘。 为什么? 宋莎郎也详细研究过阿莲娜ꔷ采佩什的资料,她过去根本没有这一招。 虽说是天才,但阿莲娜的自身战力还没有达到成体系的级别,缺陷破绽都有很多,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剑术,术法相关只能说中规中矩。 毕竟血裔是以鲜血为媒介施法,这就意味着她们不敢轻易爆发大规模的法术,否则会贫血。 贫血的血裔非常可怕,对鲜血的需求会迎来顶峰,甚至可能会去袭击普通人饮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血裔会非常小心的克制和计算自己的血液和魔力里的损耗,强如鲜血公般豪横,也只敢在战场中肆意抽取鲜血来支撑自己的魔力消耗。 因而想要判断血裔的实际出力强弱,只需要看她的姨妈量……咳,出血量就知道了。 阿莲娜始终都没有流血的机会,宋莎郎也没有使用兵器,正是因为担心让对方大量流血反而会让自己置于不利地位,她从始至终就打算用格斗技在不让对方流血的情况下赢下对手,可眼下的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 冰霜荆棘挣脱不开,这意味着宋莎郎已经仍人宰割。 阿莲娜的手指已经递进,食指中止贴到了宋莎郎的眼睛前方,距离不足两厘米。 “我……认输。”宋莎郎艰难道。 话音落下,竞技场最上方荧幕投影出文字和图像。 “胜负已分!”主持人大声宣告道:“胜者,阿莲娜ꔷ采佩什!” 第九百三十三章 请好好的看着我 “赢了!” 阿莲娜走下擂台回到走廊里,和缪雪儿击了个掌。 “你是怎么赢的?”缪雪儿不解的问:“我觉得对方没犯错啊,怎么突然就反杀了?” 阿莲娜手指绕着发丝,微笑道:“秘密。” “诶,小气鬼,这都不能说?” “呆瓜。”阿莲娜笑骂道:“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还是竞争对手?高校联赛里说不定会碰面呢,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底牌轻易告诉其他人?” “可我的底牌你都知道啊。”缪雪儿瞪眼。 “那是你笨。”阿莲娜揪住缪雪儿的脸蛋,然后松开手:“不过你也没什么实际弱点,我就不一样了,血裔的弱点还是挺明显的。” “什么弱点?” “姨妈量等于出力,很容易被预判,而且聪明人都知道和血裔战斗的过程中,不应该让血裔流血,也不能让自己流血。”朱蒂平淡道:“这不是常识么?” “还真不算常识。”缪雪儿摇头说:“血裔全同盟国也就不到一万,很少碰的上的吧……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大概宋莎郎自己也没弄明白为什么阿莲娜只用了这么稀少的出血量就能控制住她吧。而且她也没受伤流血,根本没有可挪用的鲜血魔力。” 朱蒂瞥了眼阿莲娜:“看来你在旧神陵墓中也有不少收获。” “还行吧。”阿莲娜骄傲的拂过头发,然后看了眼朱蒂,再一次被美颜暴击,她沉默两秒,扭过头去:“你们该想一想接下来一场谁上,我去观众席了。” 她不想继续被朱蒂和缪雪儿的美颜继续暴击,转身走向休息室,打算把战衣换下来,顺带把妆容洗掉,否则心态情绪多少有点稳不住。 “她好像心情不太好?”缪雪儿等待阿莲娜离开后才小声说。 “呵……”朱蒂笑了一声不做解释,她举起手:“继续猜拳?” 缪雪儿拿出一枚硬币:“猜硬币好了,我猜正面。” 朱蒂:“反面。” 缪雪儿弹指抛飞硬币,看着它在半空旋转翻飞,最后硬币落在了手里。 两名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姑娘凝视着彼此的眼睛,然后手掌缓缓摊开。 缪雪儿撇了撇嘴,轻轻叹了口气:“你有把握么?当心输了难看。” 朱蒂淡淡道:“没把握难道让你上?” 缪雪儿扬起精致下巴,好心诚意的提议道:“我们可以交换一下顺次。” 朱蒂环着双手,平淡的看了眼这乐天派的小姑娘,原本还想说两句嘲讽的话。 但话到嘴边也突然没了兴致,她看得出缪雪儿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竞争的意识。 因为她显然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说太多反而显得自己过分心机而激进了,她固然想赢,却不意味着可以接受自己变得卑劣。 想要的自己去争取,何必用言语去中伤。 “我有把握。”朱蒂缓缓道:“而且这个舞台的位置,我不想让给你。” 缪雪儿有些失望,见到说服不了朱蒂便转身走向擂台方向。 离开走廊之前,她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那就请你看着我吧。” 看着我……光芒万丈的背影! …… 中场休息的十分钟间隙很快过去。 主持人和嘉宾认认真真的点评了第一场战斗的胜负得失,包括双方博弈的重点所在。 这种赛后的点评环节自然也至关重要。因为大部分的学员眼力并不够,需要详细的剖析。 这次的嘉宾也是皓月学府里的教授级别,一名老牌圣域。虽然达不到百战圣域的级别,但分析的很到位。 一通闲碎废话的尬聊和炒热气氛之后,时间来到了第二场比赛的发布时期。 “让各位观众久等了,接下来是第二场决斗……让我们来看一看出场的学员分别是……” 主持人轻咦一声:“诶……啊抱歉,我有些吃惊。” 她清了清嗓子:“不过还是欢迎第二场比赛的两位学员入场!” “首先是来自皓月学府的莱恩!” 擂台的一侧走上来一名兽人族,幻兽一族的月光狮子,毛发是趋向于蓝色的银色,面容和狮子相同,直立行走。但是双手仍旧是狮子般的猫爪,有肉垫。 以人类的审美观来看,月光狮子族属于靠卖萌就能活的很好的类型,偏偏要靠实力来吃饭。 主持人介绍了幻兽莱恩,下一刻声音骤然抬高,灯光聚焦在擂台的另一侧,明显是有人偏心,将多了一倍的灯光打在了擂台的另一侧。 “然后,让我们热烈欢迎,来自郁金香学院的……缪雪儿ꔷ霍霍霍——普!” 故意拉长声调,极具穿透性的女高音足以让声音穿透到竞技场之外。 几乎是霎时间,整个竞技场里慵懒的气氛就变化了,之前说说笑笑的很多人全部凝重了目光视线。 哪怕是贵宾齐聚的观众席也不例外。 在香榭之中有着不俗身份的世家掌舵者、学派领头羊、学院高层、亦或者学院排名靠前的天才精锐学院们,全部不约而同的看向擂台的灯光汇聚处。 灯光之中走出一道倩影,缪雪儿承载着众人视线,顺着台阶走上擂台,步伐平稳,不急不缓。 白色为底金色为沿的战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全包裹式的战衣并不显得臃肿,反而衬托着她的身段格外匀称。 投影屏幕上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五官面容,当几乎无暇的战妆美貌被投影道荧幕上的瞬间,不知多少皓月学府里的学员,不论男女都可耻的心动了。 美颜暴击。 人是颜值动物,人类文明之中,长得好看就是资本。 她仅仅是站在在这儿就已经光彩夺目。如果是选美比赛的现场,她甚至可以直接夺下前三的席位。 原本阿莲娜已经算是相当出彩的漂亮姑娘。但很少有人在意她有多漂亮,可当缪雪儿顶着战妆战衣华丽登场的时候,竞技场也陷入了长达十多秒的沉迷。 很多人都是冲着「黄金刻印」的名头来的,对缪雪儿本人的好奇心并没有不那么强烈,其中看过她资料的不在少数,缪雪儿的学生资料里都是麻花辫和大黑框眼镜的装扮,正因如此,这股反差感才更显震撼。 几名铂金血脉眼神闪烁。 连夏莎都呆了呆。 地龙僧侣沉默几秒,半开玩笑的说:“虽说我们地龙族审美和普通种族不一样,但平心而论。如果古龙巫女看脸的话,她已经可以直接去继承古龙遗产了。” 年过半百的教授咳嗽一声:“她本人其实没有那么好看,总觉得是她脸上的特殊战妆放大了她的魅力值……而且增幅的力度不小。” 在座的几乎都是圣域,眼力很毒辣,迅速也判断了出来。 “不过这种战妆,还是第一次看见……” “哪位战妆师化的?能去预约一下?” “居然看不出面部的线条,而且战妆的确很有效果,从未见过这类战妆啊。” 众多人窃窃私语。 解说台上,一旁的男解说被女解说踢了一脚,回过神来,注意到女主持人闪烁着少许嫉妒羡慕的不善目光,他立刻回过神来,大声道:“请双方各就各位!” 这一声算是把众人的魂拉了回来。 是了,好看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打。 好在月光狮子是个兽人族,对缪雪儿的美颜暴击并不是很感冒,狮子头也不太能够分辨出人类的面部区别,猫科动物是个嗅觉动物,通过气味来辨认。 一旦离开时间太长或者气味变了,猫就会认不出铲屎官。而且因为没有味道,所以猫认不出镜子里的是自己的倒影。 莱恩的智商和人类差不多,自然不会犯蠢。因为审美观和习惯不同,哪怕缪雪儿是个绝世佳人,它也能毫不犹豫的对她使用炎拳。 彼此双方各就各位,莱恩没想到第二场就会对上缪雪儿,它本以为对方会压大轴。 但既然对上了便全力以赴。当即毫不犹豫展开了幻兽姿态,狮子头的绒毛化作银白色,释放出一股沉静、冰冷、空灵、幽远的魔力波动。 缪雪儿喃喃念道:“幻兽么。” 她微微低垂目光,回眸看向某处,仿佛能感受到魔鬼先生的视线。 我可是女主角啊! 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所以,请好好的看着我吧。 第九百三十四章 黄金王妃 上 幻兽是兽人种群中的极少数类型。 古龙血脉在龙裔之中早已绝迹。但幻兽在普通的兽人种群之间会有隔代出现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偶然出现的返祖现象,通过某种机遇方式觉醒而成的特殊血脉。 血脉经过足够的开发可以晋升为神秘。 虽然并非所有神秘都能立刻将持有者拉高到五十级以上,但它带来的增幅仍然不可小觑。 幻兽种也有强有弱,硬要说古龙也算是幻兽的一种,大部分不存在于现实中的远古魔兽也被归结为幻兽。 同盟国内的幻兽种的数量极少,一共也就不到五十种,其中能用于战斗的幻兽种数量更少,大约二十多种。 月光狮子作为幻兽的一种,擅长战斗,外形可爱,非常符合人类的审美需求。 所以它才能够破例进入皓月学府,寻常情况下,幻兽必须经由特殊机构的培育和照顾,以便于开发血脉。 莱恩是幻兽里的特例,它不仅开发了自身血脉中隐藏的神秘,也学习了某个偏门的术法体系,该体系名为御兽法师,属于召唤系的分支之一。 很早之前提到过,召唤系大部分都选择召唤便宜好用还能重生的元素界生物,而普通的兽类法师已经极少了。 因为出路比较少,由于培养出可用的召唤兽成本极高,而且磕磕碰碰的耗费比养自己还贵。 所以这一行到最后基本上都转职成了兽医,要么是去研究母猪的产后护理搞养殖业。 莱恩选择了御兽体系的理由很简单,它自身就是最适合的驾驭目标,召唤师不单单是召唤这么简单,更是要精通如何培养和激发召唤兽的潜能。 所以如果御兽师的法术都可以当做增幅法术用在它自己身上,而且完全摒弃了御兽师原有的全部弱点,甚至还能兼修元素召唤系来填补空缺,完全是不讲道理。 还是那句话,现实的职业没有削弱的说法,有的是bug,只要你知道怎么卡。 莱恩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它的身躯本就是武器,幻兽的强大体现在身体素质的全面领先上,而且精通召唤系的莱恩也没有明显的短板。 在钟鸣声响起的瞬间,它发动了进攻,抬起手一招,半空浮现一道召唤法阵,阵法中飞掠出一道光芒闪烁的元素生物,雷光牙。 其攻击强度并不高,但是快,光属性也自带麻痹效果,和起手破道白雷一样好用。 光芒闪烁直接正面命中了缪雪儿,莱恩试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他和宋莎郎都是实战派,执行部成员,都清楚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要拖沓的理由,慢慢悠悠决斗是在实战里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莱恩接近两米五的个头动起来丝毫不满,普通人两条腿。而它是手脚并用,匍匐身体,银色绒毛在奔走过程中拉出银色的流光,利爪和拳头直接贴上缪雪儿站立之处。 但下一刻,雷光牙被驱散,一只白白细细的手掌直接捏碎了元素生物。 缪雪儿左右手各自举起,右手举到左肩,握住雷光牙,左手抬起放在右侧,挡住莱恩的拳头。 龙血斗气ꔷ暴血二阶。 她的眸子深处翻滚着龙裔的昂扬战意,暴血战法可瞬间精炼血脉,让龙裔的血脉纯度大幅度提升,相当于橡胶人开了二档,极大的提升了个人的身体素质。 看似差别很大的体魄素质以直线上升的速度被追平。 纤细柔弱的村姑抬起脚踏在月光狮子的小腹位置,后者眼球暴凸,再小腹被踢凹进去之前,它陡然爆退,身体在半空旋转,抱着膝盖蜷缩成球体,在半空旋转七周半后落地,后脚跟踩在悬空位置,直接退到了擂台边缘位置才勉强卸了力。 “咳……”月光狮子捂着腹部弓起身体,表情微微有些痛苦,它咳嗽了一声。 这才第一回合交锋,它已经受伤了。 “大意了。”莱恩沉声说:“你的体魄居然能瞬间提升到这个级别。” 缪雪儿握了握拳头:“你没有事前调查过我么?如果是示敌以弱,我劝你放弃这种想法。” “怎会如此?”月光狮子深吸一口气:“刚刚是试探,现在,才是全力!” 魔力编织,幻兽的姿态开始发生变化,并不是巨大化,而是开始浓缩。 幻兽种具有多段变身的能力,每一次变身都能极大的增幅实力,好比卍解或者二段归刃。 并不是变的越大就越好,恰恰相反,凝练浓缩的力量反而更容易控制,细致入微的控制力方能以点破面。 两米多高的月光狮子眨眼间浓缩成了不到两米多的身高。 面容也从狮子转化成了趋近于俊美的人类面孔,只不过多出了尾巴和猫耳。 第二段变身之后的幻兽莱恩的释放出的魔力波长更加幽深,月光狮子奔走起来,速度比之前更快。 缪雪儿捕捉到了行动轨迹,举起手臂防御,但这一次防不住了。 她被一击震退。 再然后,狂暴的连击左右开弓,月光狮子的残影在半空浮现,术法不要钱的狂轰滥炸。 它凭借着极快的速度、爆发力和耐久力,加上元素召唤物,在擂台中几乎不间断的展开钳形攻势。 什么是钳形攻势,就好比螃蟹的两个钳子,一左一后的将人包裹在中央,它自己一边进行机动,同时在数米之爱召唤元素生物进行夹击,让人疲于防御。 缪雪儿顿时陷入被动局面。 “情况不太妙啊。”地龙僧侣沉吟。 “还早得很。”夏莎淡淡道:“她还没动真格呢。” “是没动,还是来不及动?”一位有着古铜色皮肤的高挑美人问,她用铂金色的眸子看过来:“我特意腾了时间过来,可不希望看到她连黄金刻印都不动用就直接落败。” 场面之中,月光狮子完全占据了主动权,它要以最快速度抢攻拿下这一场胜利,不能给对方喘息机会。 事实也仿佛如此,缪雪儿甚至来不及展开黄金刻印,只能被动的防御,如同在风雨里左摇右晃的小小白花。 莱恩的漫长蓄力结束,力量积蓄到极限之后,它将御兽师的法术增幅用在自己身上,强行激发出了幻兽种的血脉力量,巨大的狮子虚影浮现,高达三十米的幻兽虚影拍下爪子,镇压之势无比强横,整个擂台上都在这股压迫感中颤抖,竞技场内许多人色变。 狮子咆哮,莱恩半空扑杀之势已经成型,对方来不及闪躲了! 是我赢了! 它心头一喜。 就在它自觉已经万无一失的瞬间,始终保持防御姿势的缪雪儿忽然放弃了防御,像是经过了一场漫长的蓄力过程,她的SP终于积攒满,毁灭性的打击落下的瞬息,其背后仿佛睁开了一只金色的眼睛。 黄金刻印自虚空里浮现,凝固成金色的圆环在她背后半步之外。 光轮流转,一息流转三千六百圈,牵动了以太海洋的本源力量。 竞技场内回荡起亘古久远的潮汐声。 中阶的黄金刻印中流淌出了金色的潮水,潮水并不汹涌。而是迅速流淌到了缪雪儿的身上,化作一副并不完整的虚幻战甲。 黄金披甲,着我战袍! 缪雪儿五指虚握从黄金刻印中抽出一把金色流水液态,液态的以太在指尖拿捏之下迅速凝练为长枪,枪尖对着月狮子的庞大虚影就是一记上挑。 和虚影的庞大体魄比起来,长枪看上去如同狮子脚下的一根牙签,可黄金璀璨的间隙里,擂台上一根长矛拔地而起,风驰电掣,如壁立千仞,刹那间将月狮子虚影洞穿。 足以撼动山岳的狂暴力量击穿了虚影还不满足,硬生生将竞技场正上方的法术天幕也撕裂出一道缺口,光芒冲天而去,阳光和以太的光辉混合于一体,静默的投下阳光,照亮了缪雪儿的身影。 眼眸深处莹莹流动着金色光芒,美貌无暇,以太溶解为金色粒子跃动,战妆和战衣都在她唤醒了黄金刻印的瞬间得到了呼应,黄金刻印的力量沿着战妆预留的路径,将她的长发编织,编织出精细优雅的纯金色皇冠,一袭白色的战衣,在黄金刻印的加持下化作了璀璨的金色战袍裙甲。 既有女武神的英武飒爽,又满溢着皇室的高贵优雅。 在人类审美区暴击的气质、容姿,已完完全全俘获了每一位观众的眼球,那一个个上下移动的喉结和震惊震撼的神情皆证明了她此时此刻的光芒夺目,一大片一大片吸凉气的声音后便是死寂般的沉默和呆滞。 原本就已经被战妆放大的魅力这一次更是无死角的迎来飞跃性的提升。 这是白维所说过的「还可以更漂亮」。 没有谁比他更懂审美,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利用黄金权能来打扮自己。 他毫不吝啬的打扮着心目里的女主角,正在近距离的欣赏着自己亲手打造出的完美一幕。 或许缪雪儿并不是在场最强者,但她定然是最美的那位姑娘。 光芒万丈,璀璨夺目,任谁都无法轻易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太多人都惊呆了,现场又一次的陷入沉默不知是因为她陡然爆发出的蛮横力量远超预想; 还是因为这股男女通杀的魅力教人终生难忘……亦或者,两者皆是。 在帝王的精心筹备之下,缪雪儿作为女主角的初次登场便是宏大的,她势必会成为一代人的回忆,也注定会让无数女子羡慕到眼红,恨不能以身取代之。 白维此时并不在缪雪儿的身边,他坐在观众席上,煞有其事的鼓起掌来。 眼下的这个场面,非常符合他的心理预期,笑容也不仅开始愉悦起来。 毕竟到了他这个层级,普通的装也不能带来多少快乐了,打谁都是秒,唯有养养小号才能感受到快乐…… 就像宝可梦训练师一样,明明可以单挑神兽,却还是要用宝可梦去对战,这就叫做不忘初心。 啊,亲手养出一名万众瞩目的超级明星大腕的感觉……无法形容的愉快。 真想找人炫耀一下——那孩子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啊。 熟悉的老父亲感觉又回来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笑的像个暖暖系列的冤种玩家。 …… 观众席上,云无心虽然高兴,但盯着那被黄金打扮的无比璀璨的漂亮姑娘,也还是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稍稍有些吃味。 “无心?”云出岫小心的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云无心轻易的撇去了眉宇间的皱痕:“只是觉得……她好漂亮啊。” 居然比我更好看些…… 同样的观众席角落里。 阿莲娜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指甲刺痛了手掌都忘记放下。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她在这时也是羡慕嫉妒的情绪交加。虽然也为缪雪儿感到高兴,但也忍不住有些心情复杂。 她从未有现在一样想要知道缪雪儿藏匿的秘密是什么。 走廊角落里,朱蒂凝视着光芒夺目的背影,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的羡慕。 反而是冷静偏多,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心想着不论缪雪儿得了多少她自己都绝不会嫉妒,但……她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层次。 魔鬼先生,果然偏心。 “不过,也好。”朱蒂轻轻抚摸自己面颊的战妆:“这样的你,才有被挑战的价值!” 缪雪儿是很强,但她仍有赢面。 舞台上的是黄金,璀璨后有鲜红玫瑰盛放。 第九百三十五章 黄金王妃 下 “一击,秒杀……” “那战妆和战衣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黄金刻印吗……” “妈妈,我又双叒叕恋爱了!” “三次元竟也有这等绝色,我真的没有在做梦?这要是出个欧罗巴的美人榜单,她绝对能排到前三吧。” 议论声不断,震惊声此起彼伏。 贵宾席位上的人们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 朱娜好一会儿才收起瞠目结舌的微表情,她惊叹道:“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分明还不是这般模样。” “上一次是上一次。”夏莎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凝重道:“毫无疑问,黄金刻印在她的手里又一次进化了,更加的完善,也更加的……” 接近于原有的黄金神秘。 虽然劣质品永远无法成为真实,但这条路线倘若能够演化到极致,会成就一位新生的黄金使徒,将不弱于一位半神,甚至能够接近于次位英灵。 相较于缪雪儿此时的容貌和绝美,不少人沉默的理由则是因为缪雪儿发挥出的战力。 “她还没有抵达圣域。”地龙僧侣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热气:“如果不考虑神秘度,但论破坏力和威力,这一招已经超过了同级别太多了。” “黄金刻印的力量能够撬动以太海洋。可以将原本的力量放倒数十乃至于上百倍……” 一位铂金血脉开口,赫本女士缓缓道:“如果自身承受得住,甚至理论上不存在上限。” 铂金血脉的家族先祖是黄金使徒。所以对黄金神秘的了解足够多。即便黄金刻印是最新才出现的。但原理相同,无疑都是以自身的微弱力量来撬动更多的力量。 就像是理论上一根足够长的杠杆和一处稳固的支点就足以撬动地球。 任谁听到「几十上百倍」和「不存在上限」的形容后,神色都难以维持淡然,气氛更加沉闷了不少。 “不论如何……”地龙僧侣拍了拍手掌,鼓掌称赞道:“缪雪儿ꔷ霍普从今天开始,必将名扬香榭。” “只不过普通人大概在意的不是她的实力如何,而是她的漂亮吧。”夏莎也止不住多看了一眼大荧幕上的缪雪儿,魅力四射,任谁站在她的前方都会黯然失色。 这就是黄金。 世间没有什么比它更加光彩夺目,都只能沦为陪衬品。 第二场比赛胜负已分。 贵兵室内已经超过三分之一的人都已经起身站起,他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已经亲眼见证了黄金刻印的威能,内心对它的渴望自是更加强烈。 “这就走了么?”夏莎靠在椅背上,手背撑着下巴,慢条斯理道:“来都来了,还不如看完。” 赫本女士淡淡道:“接下来只是学员之间的比试,倒也没什么必须一看的必要。” “是么?”夏莎侧过面颊,调侃道:“可最后一场是塞巴利亚家族的铂金血脉吧?” “鲜血公有何指教?”塞巴利亚家族的族长也在这里,是一名戴着单框眼睛的中年人。 “没什么指教,只是想提醒你们一下,把比赛看完是一种礼貌,你们提前离席说走就走,会显得不太尊重人。”夏莎平淡道:“这要是万一输了,谁去安慰你们自家孩子呢?” 塞巴利亚族长淡淡道:“没有这种可能性的。” 夏莎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又着急走什么?” “我只是认为没有看下去的必要,相信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一途径固然要看天赋。 但天资横溢也不过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资源和培育,而赛尔维瑟家族缺乏这种底蕴吧?” 铂金血脉们并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他们认为自己诉说的只是客观事实而已。 即便是高等血裔的几大家族,在香榭的繁多家族、势力之中也不过是二流水平。 朱蒂的来历早就被摸清楚了,赛尔维瑟家族只能算是三流以下,甚至还摸不到三流的水准。 这个级别的家族能培育出普通的圣域。但也要倾尽全力,兴衰只靠个人,远不足以和真正的豪门比较。 塞巴利亚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狂妄,补充了一句。 “恕我直言,便是缪雪儿ꔷ霍普对上劳伦特,也没有胜算。” 夏莎随意应了声:“兴许你是害怕了,不想看到自己后辈输掉的样子以免丢人,我懂的。” “激将法么?”塞巴利亚族长笑了笑,他也就顺势坐下了:“那我就当做上当一次好了。既然鲜血公主动邀请,那我们也不妨留下来看一看。” 原本打算离开的人有一半多重新坐下,仍然有少部分人选择离开。 留下来继续看,并不是真的很感兴趣。而是给了夏莎一个面子,他们都不想得罪鲜血公。 谁让今天参与比赛的有血裔在呢? 夏莎一向都是佛系心态,今天表现的额外强势,很显然也是为自己的后辈站场。 她主动开口留下这群人,同样是为了缪雪儿分担压力。 朱娜沉默着没有开口。 即便是被塞巴利亚以事实羞辱了一句,她也没有开口反驳什么。既然是事实,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没有足够强大的底蕴的家族进不了他们的眼里,她勉力维持的家族本质上已经腐朽了。 就像是被白蚁咬空的木头房子,随时都可能倒塌倾覆,全靠着一根顶梁柱支撑着。 此时朱娜内心悄悄的叹息着,她倒不是为自己鸣不平,而是着实心疼自己的女儿。 如果是第二名出场就好了,为什么非要压大轴呢? 最后一位出场,她需要背负太多的沉重压力。 因为九成九的人都是冲着黄金刻印而来。既然缪雪儿已经出场,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也震撼了他们的眼球,他们内心就已经得到了强烈的满足感。 接下来,不论朱蒂是如何赢下的对手,观众也好、那群大人物也好,都不会在意她半分。 这种忽略和轻视看似不引人注目,但比什么都更加伤人。 无形之间,将朱蒂和缪雪儿进行来一次比较,而后者赢的毫无悬念。 越是骄傲的人内心尊严都会在这一刻被粉碎的越彻底。 但这并不是朱蒂的错,不是因为她哪里不行,而是因为她比较的对象错了。 此时此刻的缪雪儿是无敌的,没有人能赢得了她。 现场离开的观众还不多,是因为他们还想听一听教授的点评以及多看几眼缪雪儿在荧幕上的回放。 即便缪雪儿ꔷ霍普已经走下擂台,她的余光仍然留在擂台上,让无数人瞻仰着,舍不得移开目光。 如果不是不合规矩,或许他们还会高呼着让缪雪儿再打一场。 现场的氛围仍然十分热烈,观众席上传来不少起哄的欢呼声。 女解说员开玩笑的点评起衣着打扮,比赛细节勾心斗角什么的她不懂,但评鉴漂亮姑娘她重拳出击: “霍普学员开启黄金刻印之后,整个人都像是变了模样,哎呀,我可太喜欢她这一套行头了,简直是审美顶流,还有头顶的那个小王冠,就像是公主……哦不,就像是王妃殿下似的,黄金的王妃,嗯!” 年轻的学生们自然不讲究什么稳重。顿时一同起哄欢呼,大喊着什么「黄金王妃」之类的称呼。 千金小姐、黄金女士之类的绰号都要成为过去式了,接下来黄金王妃会成为主流。 真正的名声都是从比赛场上打出来的,有的称号好听,好的绰号难听,都和选手自己的表现分不开。 她的登场过于盛大,表现过于抢眼,这个「黄金王妃」的称呼顺理成章的被众人接受。 走廊里,缪雪儿已经关掉了黄金刻印,整个人恢复成了之前的状态,听到「王妃」之类的称呼,脸颊滚烫。 “哈哈哈,黄金王妃。”白维也跟着调侃起来。 “乱称呼什么。”缪雪儿不高兴的跺脚道:“我才不想做什么王妃呢!” 她对黄金帝王无感,眼里只有魔鬼先生。 没能多解释几句,缪雪儿看向正前方,朱蒂正环着双手站在那里。 以村姑的情商也能意识到自己给朱蒂添了个巨大的难题,但她并不打算道歉。 “我说过了,如果交换顺序会更好。”缪雪儿轻声说。 “我也说过了,这个舞台我不打算让给你。虽然你表现的不错,但我会比你表现的更好。” 朱蒂信步走过缪雪儿的身侧,语气平静里透着强烈的战意:“现在,轮到你来好好看着我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鲜血玫瑰 此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多,距离日落还有段时间。 竞技场上空的帷幕也已经被修补完成。 第二场比赛结束后,观众的热情空前高涨,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开始准备第三场比赛。 出人意料的是,观众的人数并未减少。而是增多了一些,原本七成的席位多了大约半成。 因为相当一部分的学员从论坛上经历了一次美颜暴击,现在想要亲历现场来看一看。 虽然错过了缪雪儿的登场,但能看到回放也不算白跑一趟。 “嗯咳!” 女解说员看了眼已经超时不少的时间,经过工作人员的再三提醒终于咳嗽一声,结束了意犹未尽的探讨。 她觉得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说不定就能把自己的审美观推广出去了。 “虽然上一次比赛回味无穷,但点评时间到此结束,接下来最后一场决斗比试。” “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参赛学员的入场吧!” 掌声有,但是并不热烈。 解说员也似乎预料到了这个情况,所以没有停顿,直接宣读:“首先是来自皓月学府的三年生!劳伦特ꔷ塞巴利亚!他的实力强劲,不仅是三年生。 而且是皓月学府前十席的长期保持者,更是赫赫有名的铂金血脉,传闻他单独一人就足以媲美一只完整的执行者小队,曾经深入魔兽森林区域中独自执行任务三月后安然归返!” 一通吹捧也是为了炒热气氛,之前不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没什么太多可吹的地方。 既然是大轴,那么这一场比赛至少也应该能够承接住上一场的余温。 不少学员都打算参与高校联赛。所以他们必须注重自己的对手,皓月前十席的劳伦特就是重点关注的目标。 一名相当英俊的短发青年登上擂台,他的神色平静,铂金色的眼瞳映照在荧幕上。作为皓月学府前十席,他也有自己的后援团和支持者。 能走到这一步的,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天才,看着他们一路崛起者甚众。 女解说继续道:“然后是来自郁金香学院的三年生!朱蒂ꔷ槐尔特!” 没有介绍战绩和吹捧,因为根本没有,朱蒂在此之前根本是默默无闻的。 她当初的第一职业也是香榭皓月。只不过后来落榜没能考上皓月和繁星,从而就读了第三志愿的郁金香。 听到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不少人的兴趣顿时淡化了。 “这大概是田忌赛马吧。”观众席上,一名学员说道:“让最弱的去对最强的,只要赢两场就够了。” 不少人有些失望,虽然上等马和中等马的对决让他们过足了眼瘾。但下等马和上等马的对决会是碾压性的,都未必能够试探出劳伦特的几成实力。 即便如此,众人还是将目光投向了擂台的另一方。 他们看见了一抹盛放的鲜红。 并不显得炽烈,没有火焰那般刺眼,而是沉寂的鲜红,娇艳欲滴的红。 全身上下都是鲜红的,皮肤则是隐约有些透明的白,苍白如雪。 红与白的对比无比醒目。 即便之前承受了一次黄金王妃的美颜暴击的洗礼,众人仍然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里。 女解说的表情当场僵硬,男解说的眼珠子瞪大了。 好多位观众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又双叒叕的恋爱了。 贵宾席里的夏莎和朱娜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 如果说缪雪儿的漂亮是一种无暇的美,是一种高洁的优雅的干净的华丽的美; 此时的朱蒂则是一种含蓄的收敛的静默的精致的美。 风格截然不同,但人类的审美观也并没有狭隘到只能对一种美丽产生感官。 这是一种不分伯仲、难分上下的美。 并没有那般震撼人心,但依旧让众人被深深的吸引。 原本还算公正的大荧幕直接集体左转,镜头对准了朱蒂的容姿,再如何轻视她的人,都得老老实实的发出惊叹声,不知多少人暗叹一句好美。 缪雪儿的漂亮显得很不真实,很遥远,因为她开启了黄金刻印之后有一种不属于凡俗世间的高贵气质。 朱蒂则不然,她的美是可以捕捉到看得见的,或许没有那么高贵。但十分的精致且细腻,宁静而致远。 妖娆而不妖艳。 精致而不繁杂。 朱蒂的神色里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高傲,她凝视着对手,手掌垂落,战衣的衣摆摇动。 劳伦特回过神来,他低沉惊叹了一句:“真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完全不输给缪雪儿。” “你这算是夸奖?”朱蒂反问:“还是挑衅?” 劳伦特敛去多余的思绪,他说:“我的本意是挑战缪雪儿ꔷ霍普,最后一场比赛本想着只是跑个过场。但能见到你的战衣和战妆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朱蒂:“然后呢?” “投降吧。”劳伦特平静道:“你赢不了我的……我可以压制一定的实力和你交锋,让你输的不那么难看,只要你愿意自己认输。 否则不论你此时多么好看。待会儿输掉的时候,必然都会很凄惨,这样不仅会损害你的名誉,也会让观众对我产生意见。” 朱蒂挑眉:“哦?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能赢么?” “我说的不过是事实。”劳伦特淡然道:“你可以拒绝这个要求,我会尽快结束这一战,然后……” “挑战缪雪儿ꔷ霍普么?”朱蒂清冷的问。 “是。”劳伦特握住拳头:“我等了这么多天,可不是为了当个观众而已,她的确是有资格让我尽全力打一场。不论胜负,我都想见识一下黄金刻印是否有那么强横。” “那是你的事。”朱蒂冷漠的说:“和我无关。” “好吧……”劳伦特也意识到劝说无用:“你也是一名法师,还是用实力说话最合适。” 年轻人之间很少知难而退,不战而退是一种屈辱和屈辱。作为一路走到这里的法师,他们没有谁不是高傲的性子,只是有的人表现的很骄傲,而有的人不会刻意表现出来。 真正的天才不会谦卑。 劳伦特是一路赢过来的,他很少经历失败,更是从未经过任何一次的惨痛失败。 有家族的底蕴,有刻苦的修行,有不俗的天赋,点点滴滴汇聚成他如今的基础。 “请双方各就各位!” 主持人预感到大战一触即发,女解说的语气几乎是忍耐不住的羡慕嫉妒。 打比赛就打比赛嘛,一个个当这里是选美比赛么! 来个缪雪儿ꔷ霍普也就算了,你这个朱蒂ꔷ槐尔特又是谁啊,听都没听过也敢来拼脸! “开始!” 钟鸣声响起,和之前两场比赛不同的是,双方都没有选择抢攻。而是站在原地停顿了大约三秒钟,都在等待对方出手,不知道是源自于强者的自信,还是源自于弱者的谨慎。 “拖延时间没有意义,你不来!我过去!”劳伦特大步流星的往前一步,他从空间装备之中抽出一把兵器,劳伦特所在的塞巴利亚家族是铂金血脉,祖上一共出过三位黄金使徒,也是曾经赫赫有名的黄金守卫,他们家族传承的兵器是长枪,一把通体经过黄金神秘附魔后的长枪。 每一个铂金血脉家族使用的兵器都不同,安德莉娅所在的卡文迪许是骑士剑术; 赫本家族传承的是术法; 塞巴利亚传承的是枪术。 劳伦特挥动手中长枪,一点寒芒先到。 长枪并非出如龙,而是宛若不断抖动盘旋进攻的蟒蛇,抖动兵器释放出的攻击轨迹难以判断,瞬间在半空留下十多个残影。 这也不单单只是枪术,也融合了法术……到了如今也屹立不倒的铂金血脉,早已将原本的技艺与时俱进的改编过,加入了各种流派的法术,改造出了独特的枪术,他出手瞬间,背后就浮现出了数个长枪的虚影。 朱蒂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长枪兵器,挥手一砸,看似是胡乱一砸,实则无比精准的拿捏住了进攻的间隙,抓住了虚像中的真实藏枪。 鲜血滴落,顺着手腕流淌而出的鲜血像是赤红的荆棘,在她手里化作柔韧的鞭子,手腕抖动,而余力在空气里留下无比清脆的鞭打声。 眼看手腕要被荆棘缠绕住,劳伦特右脚狠狠一踢长枪,力量带动长枪旋转,他右手扣住长枪底部,对着正前方推进,同时法术爆发,岩石地刺暴突。 朱蒂淡淡一瞥,不退反进,右脚轻巧的踏在地面,左手荆棘换到右手,鲜血流转自若,眨眼间化作一把双手重剑,狄阿芙罗狄血焰重剑,重剑砸向地面,轰鸣一声,半个擂台猛地一震,坑洞凹陷,龟裂扩散。 劳伦特连续后退足足五步,他虎口微微发麻,重新凝视着朱蒂的眼神变的多了几分疑虑和震惊。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是,这情况似乎和他们所想的并不相同。 一场原以为的碾压局,居然显得势均力敌。 擂台上的鲜血玫瑰静静的收敛着花苞,朱蒂单手举起重剑指向铂金:“这就是你的全力?” 第九百三十七章 圣域?我也是 没有谁认为这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但事实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 皓月学府前十席的天才,也没能从朱蒂的手里讨到便宜。 虽然还没有完全百分之百出力,但即便只是试探,它的烈度也绝非普通学员能够承受的。 眼瞧着战局烈度不断提升。 长枪和重剑同时碰撞,爆发出的火花声刺耳铿锵,每一次碰撞都带起元素力量的扩散。 朱蒂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能够在繁乱的战局之中保持着自身节奏,丝毫不凌乱。 主持人也总算是找到了节奏,大声呼喊出招式的名称。 “金蛇流星枪!”男主持手里握着麦克风大喊道:“哎呀,没中!” “二连击!哎呀,又没中!” “三连,七连!十九连!怎么全部miss啊!” 一旁的教授摸着胡须说:“劳伦特选手的家传枪术和术法结合的非常巧妙,金蛇流星枪却也不算是独门招数,这一招的威力虽然不俗,但讲究一个节奏。 如今他进入不了自己的节奏,再多的攻击密度覆盖也抓不到对手的破绽,反观朱蒂学员做的就更加到位,以慢打快,观赏性十足,这战斗经验可以说是非常丰富了。” 女解说趁着男解说歇息的时间,结果话题:“朱蒂学员反攻了,这一招是什么?好强的力道吔!” “是火焰。”教授慢慢吞吞的解释着:“血裔中的剑术流派也搭配魔力使用,阿芙罗狄血焰剑算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剑术。可以用到圣域,能发挥到这个程度相当了不起,但威力还是弱了点……不是她不行,而是这一门剑术本身限制住了她的出力和上限。” “目前来看,双方各有胜负。” “朱蒂学员掌控着自身节奏不凌乱,而劳伦特学员也没有被斩击命中。一旦开始流血,那么鲜血魔法的威力就会得以展现。如果这样打下持久战,很显然还是血裔不占优势。” “不过血裔的鲜血魔法拥有短时间内扭转战局的能力,这一战仍然胜负未知啊。” 正如分析的一样,这最后一战的势均力敌打的委实精彩,双方之间缠斗分开再交锋,打的难解难分。 不少学员原本觉得没意思打算退场,结果比赛一开始,这个屁股完全背叛了自己的脑子,硬生生黏在座椅上,盯着擂台中央完全舍不得移开视线。 倒是贵宾观战席里的氛围有些微妙变化。 朱娜激动的满脸通红,她以为自己很清楚女儿的实力。但结果还是小看了朱蒂,女儿的进步实在大的让她感到了深深的惊喜,能和劳伦特交锋到这一步,证明她已经无限接近于圣域了。 赫本女士调侃道:“塞巴利亚家主,你家的小朋友似乎不太行啊,刚刚的话放的是不是太满了?” 塞巴利亚家主平淡道:“解说席上的老教授眼光虽然不错,但毕竟年纪还是大了点。” 听到他继续嘴硬,赫本女士正要继续调侃,忽然听到地龙僧侣说:“快看擂台上!这是要分出胜负了么!” 擂台之中。 朱蒂抓住了劳伦特的一个破绽,重剑斩在了劳伦特的小腿上,伤口并不算深。 但战衣已经被斩破,流出鲜血,在一名血裔的面前流出鲜血,这意味着什么已经毋庸多说。 所以现场观众席不少人都发出吸凉气的声音,难道劳伦特要败了? 朱蒂抬起手,隔空准备动用鲜血法术操控对方血液加速流逝,可以同步补充自身缺损的魔力。 可就在她运转鲜血法术的同时,一股阻碍感袭来,原本已经从伤口中溢出然后漂浮的鲜血仿佛撞击到了一层透明的玻璃层,在半空滑落,又重新落回了地面。 这一幕看上去是有些古怪,仿佛是朱蒂的鲜血法术学艺不精似的。 但没有人发出哄笑声,就连解说席上的老教授也瞪大眼睛:“这,这是……” 劳伦特挺起腰板,他缓慢的吐出一口气,右手捋过头顶,感叹道:“原本我还打算作为底牌去应付缪雪儿ꔷ霍普,真没想到会在这儿暴露出来……不过,是我小觑了对手,以你的实力底蕴,足够有资格让我用出来它!” 一层莹白色的半透明的隔层浮现在劳伦特的周身,阻断了鲜血魔法的牵引。 现场寂静了几秒,下一刻爆发出呼声。 “圣域!是圣域!我的天呐,我看到了什么!”男解说表情夸张的如同海贼王片场跑来的龙套。 女解说直接失声。 老教授也忍不住激动的宣布道:“真是了不起,以这个年纪通晓了空间派系,劳伦特ꔷ塞巴利亚,是皓月学府的学生中第四个踏入圣域的法师!” 贵宾席位里,许多人失声不语。虽然踏入圣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考虑到劳伦特的年龄,他能这时候踏入圣域,是一种家族底蕴的表现。 夏莎说:“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底牌,藏的够深的……” 塞巴利亚家主镇定道:“侥幸而已,这小子的运气不错,在旧神陵墓得了点奇妙的机缘。” 夏莎点了点头,她心想……旧神陵墓的效果这么快就出现了么? 搞不好这次高校联赛的后半段都得是圣域之间的互殴了。 地龙僧侣略微遗憾道:“这一场输了也不丢人。” 夏莎反驳:“输了不丢人是什么说法?既然输了就肯定会丢人的,在这个擂台上,胜者只有一个。” 地龙僧侣诧异的望了一眼鲜血公,注意到她的唇角正在上扬。 夏莎手指敲打扶手,从慵懒的姿势稍稍改正了一些,变得几分认真:“虽说劳伦特ꔷ塞巴利亚没有动真格的,但朱蒂ꔷ槐尔特也同样如此,你们为什么会觉得她已经尽了全力?” 沉默了一整场的朱娜终于轻启绛唇:“圣域罢了,朱蒂又不是没赢过。” 正因为实际交手过,朱娜才更加确定,那一战中她也是倾尽了全力的。 擂台中央。 劳伦特已经展开了圣域,这一场决斗的结果已经毫无悬念,圣域不单单是圣域,更是意味着他的所有法术都可以拥有了神秘加持,并且圣域的防御力是绝对的,靠着蛮力绝无可能击破。 “该结束了。”劳伦特直言,手里的长枪亮起流星般的光辉,仿佛一条多头蛇在野蛮生长。 “结束么?”朱蒂微微侧了侧脑袋:“可我觉得……才刚刚开始呢。” “我会给你留个体面的!”劳伦特大步流星的踏进,发起冲锋瞬间,整个人都化作一头巨蟒,发起野蛮的冲撞,他踏入圣域也没有多久的时间,领悟不够深刻,控制力不足。所以放弃了控制,将所有力量都集中于爆发,这是个聪明的做法。 然而,就在劳伦特挥枪砸落的前一刻,他瞥见了朱蒂ꔷ槐尔特的战衣正在剥落。 并不是掉落,而是剥落。 像是花朵盛放般,正在发生根本上的蜕变。 而上一个在决斗中战衣发生变化的人是缪雪儿ꔷ霍普。 等等!难道! 强烈的不祥预感顺着背脊冲上脑门,劳伦特试图压制力量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 一旦打开闸门泄洪,谁都别想在重新让水倒流!他只能硬着头皮砸下重击! 异变在他选择落枪的瞬间展开。 朱蒂轻柔的举起双手,交叉于脖颈之前,然后左右一挥,指尖带动飞舞炫目的光华…… 刹那之间,熊熊火光从她的背后延伸开来,光轮运转,地狱烈火的纹路布满,她的后背。 擂台之上,盛放出一朵玫瑰花。 那是炽烈的火焰,那是燃烧的鲜红,刻印展开刹那间,地狱火刻印化作燃烧的赤红玫瑰,她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终于迎来最为骄傲的华丽盛放。 炽烈的火焰呼啸着朝着四周倾泻,许多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抬起手隔绝这股难以直视的高温。 劳伦特在圣域的防御之下勉强支撑,落地瞬间便拉开距离,烈火不断轰击在他的躯壳上,圣域光泽黯然。 男解说在教授支撑的圣域防护下安然无恙,他小声的念道:“自,自爆?” “不是自爆,这是压抑后的能量倾泻……一种极其高明的魔力运用方式。”老教授沉吟。 鲜红的火光如同火云般呼啸四散,半空中零落着一朵朵盘旋的火焰如同蝴蝶。 擂台最中央,等那光芒徐徐散去,朱蒂ꔷ槐尔特仍旧立于花朵盛放的最中央。 人群凝视,又一次的失声,又一次的惊叹,他们本以为缪雪儿的战衣战妆在黄金刻印的衬托变化中已经是极致; 却不曾想到,朱蒂ꔷ槐尔特才是下一座更高峰。 血裔姑娘的战衣已经完全盛放,她的战妆亦如此,地狱火刻印解放了战衣和战妆,附着在衣着上,如同玫瑰盛开,之前的她是精致而内敛的美,像是花骨朵儿; 而此时则是完全盛放的炽烈玫瑰,在火焰之中盛放,在烈火之中凋零燃烧,她的头顶没有黄金的王冠,面容的战妆化的更显苍白,侧身看去,宛若半具白骨覆面。 嘴唇鲜红欲滴,白骨森然阴冷,枯骨红颜。 观众席上,黄金帝王抬手鼓掌,好一朵红玫瑰! 地狱火燃烧,在朱蒂指尖盘旋,她伸出手中背后的地狱火刻印中拔出一把重剑。 挥砍,截断。 遁入空间试图发起袭击的劳伦特被击退,从半空踉踉跄跄的跌出。 紧随而来的第二剑让他头皮发麻,果断升起圣域打算龟缩防御。 但这一剑劈下来,硬生生将他连人带圣域劈出一个坑,并且……咔嚓…… 一道明亮的缺口出现在圣域上,撕裂的缺口如同车窗玻璃上的裂痕一般醒目。 劳伦特沙哑道:“怎么可能!” 男解说也大喊道:“这怎么可能!正面击碎了圣域!哪怕只是一重圣域,那也是圣域啊!” 女解说求助的望向老教授,老教授显得要震惊多了,直接抢来了麦克风,自顾自的解释道: “没错,圣域法师之下,哪怕是所谓的「半步圣域」也不可能正面击破圣域,空间的防御力是绝对的。 除非她能够看破空间的弱点,找到圣域的薄弱之处。但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空间派系已经登堂入室……” “您的意思是说?”男解说虽然迟钝但并不愚蠢,他艰难咽下一口吐沫。 “很简单的事实,瞎子都能看出来。”老牌圣域教授的声音扩散到竞技场的每一个角落,震耳欲聋:“朱蒂ꔷ槐尔特,也是一位圣域法师。” 第九百三十八章 夏莎:全靠孩子自觉 朱蒂ꔷ槐尔特,也是圣域。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显得震耳欲聋。 一场普普通通的学员之间的决斗,炸出了两位年轻一辈的天骄。 不到二十五岁的圣域,这意味着他们都具有晋升为传奇法师的资质,甚至于……触碰高不可攀的半神阶级。 人的一辈子是短暂的,好比学者一样,一辈子所能够做出来的成就大部分都是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一旦超过这个年龄段,年过半百之后就很难再做出多么惊世骇俗的研究成果来,支撑着绝大部分学术研究的仍然是拥有好奇心和探知欲且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法术之路也如同攀登高峰,越往上越难。所以年轻时候就已经站在半山腰的位置才很重要,这意味着这些人拥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朝着顶峰攀登冲刺。 不论之前的缪雪儿ꔷ霍普有多么的耀眼刺目,她所积攒的荣耀光芒,此时此刻都得被朱蒂分走一半。 这一战之前,无人知晓朱蒂ꔷ槐尔特之名。 自这一战后,她的名字必将传遍整个香榭,甚至大半个同盟国。 哪怕劳伦特ꔷ塞巴利亚作为皓月学府中第四位晋升为圣域的年轻一辈的法师,已经算是天资鼎盛。可他的成就是建立在庞大的家族资源积累之上。 朱蒂呢? 她只是个落魄的血裔家族里的大小姐,经受的所谓精英教育远远达不到豪门大家族提供的资源。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谈不上看好她。 哪怕是几名谈得来的朋友,也做好了她会落败的心理准备。 但是这一场决斗之中,朱蒂用事实一次次的打脸。 她从第一次交锋开始,便始终牢牢把握着自己的节奏,所有人仔细回想,却发现朱蒂根本不曾落入过下风。 她挡下了劳伦特的进攻;她截断了对方的枪术;她看破了对方的术法; 她划破了对方的战衣,让对方留下了战斗开始之后的第一滴血; 然后……她逼出了劳伦特的圣域。 当劳伦特展示出圣域的时候,大家心底都有了数,无一例外的想着「输了也不丢人」。 可惜朱蒂本就是带着足够的资本来的,她没有半点炫耀的意味。仅仅是将实力提升到了同一级别,然后一剑斩破了对方的圣域。 强大!凛然!绚丽! 红玫瑰尽情盛放于地狱火和白骨之上。 朱蒂ꔷ槐尔特扬起修长脖颈,这一刻她要让皓月、繁星、香榭都记住她是谁! 她成功的挤占了本该属于缪雪儿的女主角位置。即便没有抢夺到全部,但至少掠夺走了一半的光芒。 积攒了如此之久的一口抑郁气息终于长舒吐露。 在那么多人都关注着缪雪儿ꔷ霍普的时候,她始终都表现的默默无闻,像是一名磨剑十年的剑客,她或许不是绝对的天才。 但她愿意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和提升自我上。 她终于迎来了光芒万丈的时候。 而这……不过只是她崛起的开始! 朱蒂挥剑斩碎圣域,地狱火焰编织,她往前一步,地狱烈火中盛放出火焰般的玫瑰,并不沉重的一步却震撼了整个擂台,霎时间仿佛擂台上浮现出无数森然枯骨般的幻觉光景。 提升到圣域之后,刻印的力量得以进一步提升和解放。 它不再是法术,而是逐渐升格为一种神秘,攫取了地狱界的力量,呼应着她手中利剑。 如果说黄金刻印撬动的是灵界海洋无穷无尽的以太; 那么地狱火刻印撬动的便是地狱界中流淌的狱火幽焰。 圣域级别中,这两种神秘并无绝对高下之分,同样都是以自身力量来撬动更加磅礴的威能。 显然朱蒂对刻印的掌控要更胜一筹,她攫取的并非只是能量幻象,甚至连真实的狱火都能淬炼出一丝。 手掌轻轻拂过重剑,烈火顺着剑身流淌缠绕。 煌煌然一剑斩落。 正劈一剑,偌大竞技场都仿佛一个圆形蛋壳,被一剑斩成两断。 如同混沌初开,狱火冲天而去,竞技场的擂台陡然间崩毁二分之一,从裂缝之中喷发出出火焰,仿佛流淌着实质般的熔岩。 地貌在瞬间改换,仿佛经过了一轮地震和火山喷发,流淌而出的炽热火焰夹杂着融化的砂石喷涌而起,然后迅速冷却凝固在半空,变成褐色的黑曜岩石。 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红色的玫瑰凝固后变成了漆黑的黑曜之花。 劳伦特ꔷ塞巴利亚躺在地裂上,朱蒂握着重剑,悬停在他的鼻尖前方。 这一剑如果斩落,起码能要了他半条命。 劳伦特声音干涩道:“这一招是什么?你的独创术法?” “尚未完成的圣域级法术,还没有来得及取名。”朱蒂淡淡道:“力量控制的不够到位,太多余力都扩散到了四周,对群可以,但这一招本该是用来对单的。” 劳伦特仰起头看向朱蒂,一辈子都扑在法术之上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浓郁的挫败感。 铂金血脉望着眼前魅力无双的女子,他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 “我能请你喝杯咖啡么?” 朱蒂瞥了眼劳伦特,忽然间就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拔剑撤回,手中的重剑在狱火中燃烧化作红色蝴蝶。 “我不爱喝咖啡。” 言罢,转身走向擂台下方,不需要谁来宣告她的胜利,明眼人都能看的出谁胜谁负。 劳伦特望着这靓丽的背影,仿佛理工科直男般叹了口气,举起手对解说席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此时男解说才终于回过神,大声喊道:“胜负已分!胜者——朱蒂ꔷ槐尔特!” 和之前不同。 缪雪儿赢得胜利时,竞技场的观众们很给面子,鼓掌欢呼一个不少。 而这一次朱蒂赢下胜利的时候,现场却显得很安静,没有人离开席位。但每一个人脸色都是充满了震撼、凝重以及一股不真实感。 前者获胜算是众望所归,后者获胜则是意料之外。 而且她的胜利太绝对,从头到尾都占据着上分,最后一锤定音,让人猜不透她的实力极限到底在哪里,仿佛根本没有用上全力。 给人一种大魔王登场的既视感。 缪雪儿展现出的姿态和气质是高贵而优雅的,朱蒂展现出的姿态和气质是凛然而绚丽的…… 后者给人带来的心理压迫感更强,加上她圣域级别的境界和倾力爆发一剑的威能之强。 很显然,这份沉默是因为现场的学员们都被吓到了,不自觉生出了少许的恐惧心。 朱蒂走下擂台后,那股沉默的余韵仍然绕梁回荡。 贵宾的观战席里,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有个人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这妮子,藏的够深啊。”夏莎也深感意外的大笑道:“不声不响已经达到了圣域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是跟哪个明国的装逼犯学来的啊?” 朱娜摇了摇头:“我也很意外。” 作为母亲她很欣慰,如今的朱蒂已经追上了身为母亲的自己,往后的未来更是前景一片广阔…… 传奇法师的称号也已经指日可待,离开了赛尔维瑟的牢笼成就反而越来越高……看来自己早些看开是对的。 和两位血裔不同,铂金血脉的眼神则是各异。 塞巴利亚家主没脸继续待着了,道了一声「失礼」便转身离开,天知道他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糟糕。 “劳伦特那小子要倒霉了,回家得进地下室里待着。”赫本女士没着急走,而是调侃了一句。 “不是他的问题。”夏莎摇头说:“你们这些大家族鸡娃现象太过于泛滥,快乐教育不好么?” “快乐教育?”赫本女士疑惑:“且不论那缪雪儿ꔷ霍普,方才这位朱蒂ꔷ槐尔特和阿莲娜ꔷ采佩什都算是天赋绝顶的天才,如此培养怎可能不尽心尽力,鲜血公可不要欺我这年幼的四十岁。” 夏莎和朱娜对视一眼,然后小手一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放养,全靠她们自学成才。” 第九百三十九章 现在榜之一 朱蒂走下擂台,脸色神态都一般般。 她本以为自己赢下来之后会变得极其兴奋。 但实际上内心情绪很稳定,并没有多么的高兴到不能自已,或许是觉得自己完全值得上这一场胜利,往日的所有勤学苦练都得到了价值回报,太过于理所当然,所以没有多少激动的感觉。 如果是一波三折的险胜,她或许会激动一些。但刚刚踏入圣域不久的劳伦特并没有带来那么沉重的压迫,她赢了,甚至可以说赢的很轻松。 回到休息室内,阿莲娜和缪雪儿都在等待着。 两位姑娘的眼神都颇为复杂,朱蒂能赢下来她们并不是没想到,而是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恭喜你了。”阿莲娜轻声说。 “嗯……谢了。”朱蒂点点头。 “你是什么进入的圣域?”缪雪儿不懂得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七天前。”朱蒂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七天……才七天时间?”缪雪儿微微皱眉,她听说进入圣域之后起码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逐渐学会和掌控圣域级别的力量使用。 “我为了突破圣域已经积攒很久了,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朱蒂淡淡道:“如果早就想要突破的话,我一个月前就可以。” “你是为了压缩自己感悟境界的时间,打算直接冲击二重圣域?”阿莲娜的理论知识比缪雪儿更加丰富一些,因为她也已经开始学习空间派系。 “嗯。”朱蒂应答了一声。 “但你七天之前开始冲击了圣域境界,就是为了准备这一战么?”阿莲娜又问:“你难道提前知道了劳伦特进入了圣域?” “我不清楚。”朱蒂否认:“我只是觉得这一场比赛有必要做点额外准备。” “为什么?”阿莲娜很不解:“如果你把实力一路隐藏到底,这一次高校联赛中起码可以进入三十二强后再暴露真实实力,前十的席位唾手可得,这一次还不是高校联赛,不过是一场决斗……” “不过?”朱蒂抱着手臂反问:“你看到现场是什么情况了,这一次可不只是一次单纯的决斗。如果想要扬名立万,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合适的舞台,高校联赛固然重要,这一次的热度想必也不会比高校联赛的热度低多少,相信一天之内,全同盟国的同龄人都会知晓这三场决斗。” “扬名立万……”阿莲娜略有些愕然:“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为了名声?” “人活一辈子,总得为点什么吧,名声权利财富。”朱蒂神色认真:“否则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追逐高校联赛的冠军位置?无非是为了扬名立万,也是为了争夺独一无二的荣耀……只要能摘下冠军的头衔,对太多人来说,这一辈子也不算是白走一遭了,至少曾经踏足过世界之巅。” 她瞥了眼阿莲娜:“难道你不想要?” 阿莲娜微微沉默,她没有正面作答。虽然想要那个位置,但并没有多么的渴望。 “冠军我是不会让你的。” 缪雪儿突然开口,她凝视着朱蒂,一句一顿道:“高校联赛的冠军位置会是我的。虽然你暂时领先了,但我很快就会追上来。” 村姑冷不丁的开口让室内的空气变得炽烈了几分。 阿莲娜吃惊的望着缪雪儿,她倒是从不清楚缪雪儿原来有这么强的胜负欲。 朱蒂在擂台走下后始终保持着淡漠的脸色第一次展露出笑容,像是花朵盛开,她的笑容有那么一丝洋洋得意的招展,也有更多的心满意足。 仿佛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般,她满心都是止不住的开心。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背后追赶缪雪儿,而如今,她终于获得了领先地位。 对方的敌意和胜负欲被激活,这对她来说反而是绝佳的赞赏和嘉奖。 终于有机会让对方尝一尝落后的苦涩滋味! “那是不可能的。”朱蒂开口的这句话让气氛便的更加僵硬和炽烈,充满火药味。 “为什么不可能?”缪雪儿质问。 “因为你在进步的时候,我也在更进一步。”朱蒂平静的说:“你和朋友们讨论着电影小说情节的时候,我在图书馆里学习;你在上课中发呆出神的时候,我在熬夜通宵的学习; 你在公寓里睡懒觉的时候,我在训练场中一刻不停的练剑……正因为我花费了比你多一倍两倍三倍的时间,所以我才能追赶上你。” 她往前一步,压迫感袭来。 “我拿什么来跟你争夺呢?我只能付出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汗水,已经更多的牺牲。” 她不自觉的抚摸着手掌上的茧痕,逐渐斑驳的手掌都是练剑时留下的痕迹,她很爱美,不希望给自己的身体留下任何一道伤疤和痕迹。如果将来有机会牵手的时候,她也不希望自己满手坚硬粗糙被对方触碰到……但这些念头都被抛之脑后,没有什么比胜过她更重要。 “你拥有的天赋和得到的照料远多于我,你被倾注的心血和关注也更多于我。” 朱蒂低沉的说:“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缪雪儿的心脏猛的一跳,她有些吃惊的望着朱蒂,感觉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看穿,甚至对方冲着的根本目的并不是所谓的名声和名望。 朱蒂并不介意在这里就直接把一切说清楚。但她没有选择点透,只是点到即止的给予暗示。 她还没有大获全胜,仅仅只是暂时领先,所以还不能彻底揭穿。 然而就和她所猜想的一样,在被触及到那个人的秘密时,缪雪儿的神色就彻底变了。 变得警惕而小心。 缪雪儿眼神一下子变得分外锐利:“你……你到底是……” “是什么都好,缪雪儿ꔷ霍普。” 朱蒂站在缪雪儿的跟前,换上了高跟鞋后加上九头身的身材,她比缪雪儿搞出半个头。 距离贴近后,从平视变成了俯视,像是领先一步的攀登者低头看向落后的人。 她轻轻一笑:“现在领先的是我,那么……你的女主角之位是否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女主角…… 缪雪儿像是被激怒了似的,体温开始升高,火焰袋也膨胀,仿佛唇齿间要喷出烈火。 正要开口时,朱蒂先一步抬起手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嘘……不要太激动,这不过是一场合情合理的竞争罢了。” 缪雪儿扯下对方的手掌,没有失控,而是分外冷静的质问:“你是在觊觎属于我的东西么?” “属不属于你,目前还没有定论。”朱蒂压低嗓音:“你不珍惜的东西,有的是人珍惜,想要的人太多了,何至于被你一人独占?” 缪雪儿呼吸都变得更加灼热:“原来你一直都在等待的,就是现在。” “是的,我等待的就是现在。如果不是现在,我连和你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朱蒂承认。 “正是因为一度在背后追赶……所以我才明白,落后于人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现在轮到你来追赶我的背影了。所以我才更不可能将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拱手相让。” “既然已经领先了,我绝不会再把优势让出来,因为我的渴望远比你更加强烈。” 缪雪儿冷笑:“说的真好。” 她有些被触怒了,或许是第一次,两位血裔都从她的精致无暇面颊上看到了愤怒,像是一头巨龙发现自己的财宝被盗贼窃取后,一股发自肺腑的强烈愤怒。 黄金女士,千金小姐,黄金王妃……这些其实都不是缪雪儿的本质,她是一名龙裔,愤怒的难以遏制时,眼睛会因为充血而变成赤金色,脖颈上甚至浮现出少许的龙鳞,如同呼吸般伸张,释放出高温。 总是给人一股憨憨感觉的村姑算是个老实人,可老实人生气的时候才最为可怕。 特别是此时的缪雪儿有一种强烈的被背叛的疼痛,拳头紧握着,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 阿莲娜望着争锋相对的两人,明明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明白,但为什么每一句又都听不懂呢? 疑惑不解,但也不方便提问。 而且烈度越来越高,她都不知道该不该收场,理性告诉她这时候不应该开口劝架,但感性让她斟酌言词。 就在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忽然间…… 轰鸣的雷音炸响天空,即便是在室内,所有人也感受到了头皮被电流抚摸的触感。 缪雪儿和朱蒂结束了对视,下意识的抬起头。 【九天时日已至】 【诸位想必期待已久】 【我,编织者……】 第九百四十章 所谓半神,不过如此 原本竞技场中打算离开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再度停下动作。 这并不是巧合。 原本所有人都知道编织者会在九天之后放出新的榜单。 一切都如同他所预兆的一样。只不过时间并不确定是在什么时候。 突然间出现的榜单宣告又一次将众人的屁股摁回到了座椅上。 鲜血公活动了手指,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上一次的榜单放出没有任何准备,但这一次可不好说。 她相信同盟国、圣教国等西方国家已经开始准备探索这道榜单背后的秘密了。 至于他们能否查到什么,现在也不清楚。 榜单一共九道。 从第二道榜单放出开始,如何弄清楚编织者的身份将成为笼罩在众人头顶的巨大疑云和必须解决的问题。 既然对方拥有窥探过去的神秘,也未必没有影响未来的权能。 榜单的突然到来让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淡化了许多,缪雪儿、朱蒂、阿莲娜都沉默的看向房间内突然出现的榜单投影。 哪怕是在室内,或者是在地下工作的人,都能够听到榜单的宣读,看到它投影的文字和光影。 只不过,仅限于西方。 神州大陆,瀛洲,明国,万妖国,非血大陆,都见不到这个榜单的投影。 白维此时也在看榜单,只不过并不是在缪雪儿和朱蒂身边。 所以他也并不清楚两个姑娘的争吵。 原本是在观众席上看了一会儿比赛,正要离开时听到了榜单的宣告声,于是停下来多等一会儿。 第二次见到榜单之后,白维能确定编织者的神秘覆盖范围仅限于欧罗巴。 他在海上漂着的时候根本没看到所谓的榜单,那么显然,它的盘点范围仅限于欧罗巴,并不囊括东方世界的神秘。 否则所谓旧神榜怎么都不应该错过东方的某些神祗。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因为这个世界的东西方神秘各自存在隔绝,像是两块互相拼凑而成的模板。 神州大陆和欧罗巴大陆都并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各自世界的一小部分。 完整的神州大陆本该是连通着山海大荒; 完整的欧罗巴也该连通着地狱界、天国以及数个域外魔境和元素界。 如今神州大陆和欧罗巴虽然在物理上通过无尽海连接在了一起,但神秘概念上依旧保持着隔绝,这份证据就在于,想要飞行通过无尽海并不会比实际航行快多少,而且无尽海之下也是一望无际的荒海,远比海面更加辽阔,这就是典型的双方没有彻底融合的证明。 除非某一天无尽海的隔阂消失,东西方神秘才能逐渐融合。否则这种概念层次的隔绝无法断绝。 白维仰起头看向榜单:“看看这次你能给我整出来什么花活……” 过去、现在、未来……一共三种类型的榜单。 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马甲被强制揭穿,所以过去榜单让他最慌。 现在榜单如果不涉及到过去的某些秘密,只要编织者不当这个剧透狗,那么还是能处一处的。 榜单上的文字一行行散去,紧接着刷新,废话很少,直接切入正题。 【现在榜之一】 【英杰榜】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谁敌手】 【不论过去欧罗巴的纪元之中多少辉煌,如今也都成了过去式】 【过去的荣光不在,但又何须缅怀过往?放眼如今,仍是新的盛世纪元】 【此为收容如今存活的英雄巾帼豪杰的榜单,仅从事迹点评判断,不包含旧神、新神】 “英杰榜……”白维摸了摸下巴。 他在想这榜单里是不是包括英灵。如今的欧罗巴诸国给出的数据来看,英灵总数一共八位,并不算多。 东西方在这方面存在一定的数量区别,这也是没办法的。 因为东方拥有觉醒仪式,而且本身更加贴近于轮回; 反而西方对轮回之说并无直观概念。所以英灵的数量偏少,再加上欧罗巴本身也存在强烈的地域性纷争。一旦新的英灵出现就必须保护起来,再不然就会引发一场纷争,哪怕弄死了也不能留给对面。 同盟国中的现役英灵只有两位,圣教国则是三位。 其他三位英灵分别隶属于三大公国……这是被默许的基本国家防卫力量。 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隶属于三大公国,也只有天知道。 英灵在欧罗巴并不是能够左右战局的绝对战略资源。因为欧罗巴的英灵数量较少,往往是舍不得投入战争的,而且一旦打起来,双方英灵都必然会被从战场之中隔离开。 白维也并不清楚同盟国里有多少英灵。但他有了一种预感,搞不好这个榜单要把欧罗巴各国的裤衩给掀出来,就是不清楚能炸出来几条鱼了。 【英杰榜第十位】 【夏莎ꔷ采佩什】 【简介:同盟国的开国元勋,鲜血公爵,存活五百年以上,仍然保持着几乎全盛的血裔,生涯一共参与过一千五百七十八次战事,大捷三百,胜利五百,惨胜一百,斩敌九十七万六千二百三十一,获得荣誉勋章数不胜数,自身实力未达半神级。但亲手处决过两位半神,不容小觑,故定为英杰榜第十位!】 唰唰唰……一大堆视线同时看向了席位上的夏莎,眼神里透露出各式各样的情绪,有敬佩,有愕然。 整个欧罗巴英雄豪杰数量何其之多,她竟能列入前十。哪怕只是第十位,也是相当有排面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是完全的意料之外。 鲜血公右手握拳托着香腮,看着面无表情,实则老脸一红。 她被盯着有些不太自在,咳嗽了一声:“咳咳!看榜单!” 众人选择给鲜血公一个面子,看向了榜单的投影。 此时榜单也投影出了一道过去的场景,夏莎的生命太悠久了。毕竟是活了五百多年,一身经历了上千场战事,大胜惨胜都可以称之为荡气回肠,也不禁让人好奇,编织者到底是摘取了哪一段的过去来投影。 入眼,首先是一片漆黑的战场,镜头缓缓拉进,落入眼中的是一块掉落的石子,顺着石子往上看,看到了一条包裹在漆黑战衣下方的美腿,视线抬高,一袭漆黑深渊套装的夏莎行走在随时可能崩塌的道路边缘,此时的鲜血公显然很年轻。 虽然自从很多年前她的样貌便不曾发生变化。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气质截然不同。 这时候的夏莎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面颊上有灰尘和血迹,白皙肌肤上黑红交替,比起英气,该说是肃杀气息更加正确,其暗红的眸子里投出的眼神无比尖锐。 而她也正在小心翼翼的行走着,因为稍有不慎就能坠入下方。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深渊之底,那是真正的奈落。如今的人很少有谁知道深渊的恐怖。如今透过这道投影也仅仅只是看到了它少许展露的狰狞。 而每一名讨伐深渊者都必须在暗不见天日的光景里厮杀数月、半年甚至一年之久,在精神肉体都抵达极限的情况下才能见到深渊最下层的领主。 榜单投影里的夏莎抚摸着墙壁,然后突然动了动鼻子,她蓦然睁开眼睛,双目中爆发出醒目的鲜红魔力,露出尖锐犬齿:“找到你了!” 重重一踏地面,她直接踏碎了脚下的通路,断裂的碎石朝着下方坠落,这危险引得一阵惊呼,而夏莎身体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轻巧的踏着碎石奔走,在半空之中来回闪烁,在崩塌的碎石里如同不断闪烁的电光直奔奈落最底层,那灵巧身姿展现出了顶级暗杀者应有的姿态。 要说哪里不好的话,大概是这一身套装太紧绷,让夏莎的身段被展现的太明显,有点像是璃月仙人穿的那一套全身黑丝。虽然也不暴露也是全覆盖式,但总觉得好涩情。 好在很快没有谁还在意夏莎的衣着和身材了。因为她来到了奈落最底层,到了这里有一座石制的宫殿,她破门而入,目光如电:“夏尔隆!你这个叛徒,给我滚出来!!” 声音回荡在深渊领主的宫殿内,一座白骨王座的后方,有名长着长耳朵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穿着魔法师的衣袍,手里握着镶嵌着三枚最高等级结晶法核的法杖,手里捧着一本书籍,视线平淡如水。 “你不该来的。”夏尔隆语气平淡:“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的冲动,不考虑后果,也不听劝告。” 夏莎从后腰位置拔出短匕:“老师在哪!”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做了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呢……”夏尔隆合上书本,砰的一声:“当然是去了地狱魔界。” 夏莎呼吸急促了几分:“你这混蛋……你居然真的做的出!” “老师说过,为了力量总要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夏尔隆深深叹息道:“我也很痛心,但为了力量,总是不得不做出一些痛苦的抉择。” 夏莎闭合的牙齿发出钢铁积压般的咬合声,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所有人观看者都能感受到那股窒息的杀气、杀机以及愤怒癫狂。 “放弃吧,夏莎。”夏尔隆推了推眼镜:“献祭了老师的我已经获得了来自恶魔的馈赠,你赢不了。” 他举起法杖,一道真理之门从他的背后开启,夏尔隆的笑容张狂肆意:“我已是半神!” 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反派脸,得意洋洋的质问:“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 年轻的夏莎ꔷ采佩什默不作声的拔出第二把短刀,语气平淡道:“杀你。” 似乎是觉得播放的时间太长了,编织者非常恶趣味的省略掉了所有的战斗过程。 镜头平移到一根立柱后面,又缓缓推移出来,视线被遮掩的过程中,战斗已经结束。 上一刻还不可一世我为巅的夏尔隆倒在地上,瞪大眼睛,胸口被一把匕首贯穿,已经死透。 夏莎踩踏着他的尸体,面无表情的拔出兵器,溅起半米高的血雾。 她像只小猫似的舔了舔指尖的血色,喃喃念道:“原来所谓半神,也不过如此。” 第九百四十一章 英杰榜 单杀半神。 室内一片沉默,众人都惊讶的盯着夏莎的背影。 “你杀过半神?”朱娜忍不住问:“还是两个?” “也没什么稀奇的吧。”夏莎语气倒是并不谦虚,听上去很随意:“夏尔隆刚刚晋升至半神阶级,打开真理之门是不假。但他菜啊,菜逼是没得救的。哪怕给他足够的神秘难道就能一步登天?一名刚刚提升到半神的菜鸡也还是菜鸡,思维没转变不过来,杀他真不一件难事。” 鲜血公双手抱胸:“而且当时的我,还是巅峰期……换成现在大概不一定做得到了。” 每个人都有曾经能单手拉单杠的时候,但不是现在。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杀个新晋半神是个很简单的事似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法师之间的阶级有着泾渭分明的差别,也同样存在相当巨大的鸿沟。 圣域法师对不到圣域的法师能形成降维打击的理由是「圣域」的存在,不能理解透彻空间派系。既无法锁定圣域法师的位置,也不能击破对方的防御,基本上是个全程无敌; 传奇法师对圣域法师也同样能够做到全程压制,这是因为提升到了传奇阶级之后,所有传奇法师会得到一本穷极自身智慧经验的真理之书,这本书是个人神秘凝练而成,使用这本书的时候只需要注入法力。可以省略所有法术的编制过程,从速度和威力上得到巨大的提升。 而半神阶级的法师,对于这个阶级的特征则是真理之门……具体真理之门的奥秘是什么,并无多少人知晓。 因为半神数量太少,每一位半神的真理之门都是独一无二的,也不可能拿出来做研究。 但据和半神交手过的某位传奇法师的回忆录中记载——真理之门是法术的终极存在形式。 半神打传奇绝对是碾压的态势,这毫无疑问。 夏莎只身单杀了半神法师,打破了牢不可破的阶级差。由此可见她全盛时期是何等强狂拽酷炫。 经过榜单认证的这份含金量,无疑是向整个欧罗巴公告了一个简单的事实。 ——夏莎老矣,尚能饭否! 五百岁的鲜血公仍然很能打。 “这个夏尔隆是谁?”赫本女士戳着下巴:“我好像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刚刚的画面里提到了「老师」还有「献祭」,这次深渊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将好奇的视线投向鲜血公。 夏莎托着腮帮:“这是一桩过去的丑闻……因为是丑闻,所以在历史中被隐去了,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觉得没有专门说明的必要性。” 她凝视着榜单微微出神,但并不打算将过去的这件事解释给其他人知晓。 此时的观众席上,白维心生感叹,这还真是翻出了一件老黄历了。 历史中藏匿着数量巨大的秘密,其中很多一部分并不会记载到文本上,后世自然无法得知。 导师的学生数量众多,夏尔隆也是其中一位,夏莎鄙夷他很菜。但实则夏尔隆也是才华横溢的法师,他出生于一个乡下,自己是一名男爵贵族的私生子,生活的很是拮据,后来被导师收为弟子,对法术很着迷。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着迷而导致他误入歧途,为了最求绝对的力量,他投诚了地狱魔界,和恶魔做了一次交换。 白维以自己为诱饵设计了一场钓鱼陷阱。 最后跳出来的就是夏尔隆……他甚至在此之前丧心病狂的谋杀了三位同窗。 白维从地狱界归来后,见到的便是夏尔隆的尸体,考虑到当时的情况,为了避免人心涣散,他还是主动抹去了这部分的历史痕迹,并且命令知晓者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这一隐瞒便是足足五百年的时间。 其实这类事放在战争年代并不少见,间谍、反间谍、背叛者……根本数不胜数。 都是各自的选择不同罢了。 白维缅怀了一下过去,然后榜单再度推进来到了第九位。 【英杰榜第九位】 【墨丘利ꔷ隆冬】 【三大公国之一,紫荆公国的英灵守护】 【隆冬家族的掌舵者,现役次位英灵,其本身成就倒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仅限于可圈可点的范畴,不过作为英灵。即便今生的功绩并不值得夸耀,他上一世仍然是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物……】 【上一世的墨丘利ꔷ隆冬是生活在混沌纪元中的一名人类,仅靠一己之力镇守着一座城邦,曾经猎杀过旧神子嗣,年老之前,其处于巅峰姿态时曾经妄图挑战混沌魔女结束该纪元……想法很好,但实力不太行,惨败于混沌魔女之手,遁入轮回之中】 【英灵之理:雷霆图腾和风暴战纹……所有人都知晓他的图腾威力无穷,但却不知道这个老逼登还藏着风暴战纹,该战纹可以通过战纹持有者代代传承,是极其少见的可以流传到后代的英灵之理】 榜单放出的影像是这位英灵使用英灵之理时的光景。 “墨丘利ꔷ隆冬……”地龙僧侣没忍住笑出声:“他现在的表情想必肯定非常精彩吧。” “这榜单直接把他底裤给扒了。”夏莎也是幸灾乐祸的笑道。 英灵之理是每一位英灵的秘密,只要对方不乐意展示出来,也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现在榜单直接把这位英灵的英灵之理给展示出来,还加上了贴心的文字描述。 可以想象千里之外的隆冬公国里这位英灵会是何等卧槽的表情。 众人哄笑了一阵。 赫本女士奇怪道:“第九位是英灵,岂不是往上都是英灵了?” “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 【英杰榜第八位】 【希尔伯特ꔷ杨ꔷ布莱特】 【皓月学府的校长,纯血人族的半神,同盟国内的巅峰半神之一,能在神秘匮乏的魔潮尚未到来之前便晋升到半神级别者,无一例外都是顶级天才】 【论实力,他不如墨丘利ꔷ隆冬;论功绩,他不如夏莎ꔷ采佩什;为何能以半神名列英杰榜第八位?】 【这是源自于他的前世】 【希尔伯特并非英灵,但仍然具有前世的记忆,这也是他没有任何血脉加持却仍然天资鼎盛的缘由】 【接下来,让我们看一段VCR】 榜单中投影出一道画面。 在一片昏暗的地下室里,空气并不干净,只有一盏煤油灯闪烁着光芒,一个虚弱的人影正在伏案写作,手拿着羽毛笔一刻不停,镜头稍稍拉开,短短几秒内就展现出了压抑的生活环境以及数量惊人的书籍,展示出了数百年前的学者在帝国时代的艰苦生活。 通往地下室的房门被推开,一阵微冷的风吹拂进来,有个披着黑袍的人影走近,镜头故意没有给清走进来的人影的面部轮廓。 “你该好好休息一下。”黑袍人说。 “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完成这些……”虚弱的学者抬起眼睛,双眼里布满血丝,他虚弱的咳嗽了几声:“我已经给自己注射了兴奋药剂,这种刺激能让我维持三十六个小时的兴奋状态。而在这之后我的神经中枢就会被毁掉,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你就这么着急吗?”黑袍人叹息道:“命都不要了?” “我只想在这一辈子里做出一件有意义的事来,既然认定了就要做到底。”学者紧握着手里的笔杆。 黑袍人什么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坐下:“好吧,我来帮你……” 他很轻松的跟上了学者的思路,驾轻就熟的加入了这场似乎漫无止境的研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又是一个转场……奋笔疾书的学者忽然手指僵住了,他捂住心口,咳出一大口鲜血。 “我的时间到了。”他恋恋不舍的放下羽毛笔,捧起手中书本:“可惜时间还是不够,我还是没能完成。” 他将书本递给黑袍人,眼里倒映着火光,嗓音一点点低下去:“接下来的路,只能由你自己来走了。” 此时镜头突然拉进,这本的书名陡然间映入眼帘——《法师体系的整合、统一与奠基》 “一切拜托你了,约书亚。” 第九百四十二章 榜单上没我,榜单里处处有我 榜单第八名投影出的景象令人顿时产生了一大堆联想。 “校长有前世记忆?” “不对,这不是重点!刚刚的那是什么!” “《法师体系的整合、统一与奠基》……这本书名不是国家博物馆里收藏的那本书吗?” “同盟国如今使用的法师体系都是从这本书里延展出去的吧,原来这本书并不是导师的著作么?” “刚刚提到了「约书亚」的名字,那是导师最常用的名字之一吧!” “所以校长也是这本书的原作者之一?” 学生们的讨论声甚嚣尘上。 《法师体系的整合、统一与奠基》,这本书收藏于国家博物馆之中,是导师的遗物之一,对如今的同盟国,这本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任何神秘体系的发展都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时间沉淀,需要知识的积累…… 可以说,欧罗巴的法师体系属于全世界独有的体系。仅仅是通过学习只是就能运用法术,操控元素能量。 早在五百年前的帝国时代,可没有这么容易。 打个比方的话……这本书的重要性就相当于科学中的大一统理论。 正因为有了这本书,方才开启了同盟国五百年来的法师培养体系。 严格来说,这个体系是由导师本人来确定的,他本就是非常优秀的老师,用最为先进的理论知识来教授学生,并且将这本书里的内容压缩成最为适合普通人吸收的方式传承到了下一代。 这本书奠基了整个法师体系高速发展的基础。所以五百年时间培育出了数量惊人的法师。 而这一点,不论是武道体系还是妖怪的血脉体系都做不到。 “这本书不是导师的遗产么?”赫本女士错愕的问。 “是。”夏莎万分肯定:“这本书我们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被完成了。” “如果榜单所说是真的,那么这本书的实际原作者还要多出一个人来。”地龙僧侣沉吟道:“而且这个人轮回转世后成为了皓月学府的校长,还真是教人意想不到。” “导师当年没提到过这件事?”有一名年老的学者提问。 “这本书我们第一次看到也是老师死后。”夏莎叹了口气:“当然没有人问过……想来老师也不是会占据别人学术成果的人,或许他本是打算在一切结束后,再把这本书拿出来。” 可人算不如天算,导师提前牺牲。所以这本书的另一位原作者也沉入历史之中无人知晓。 “历史中总是埋藏着很多的秘密啊。”夏莎道:“即便是亲身经历过也未必能够了解到每一个细节。” “不论如何,这次希尔伯特被榜单正名了。”地龙僧侣说:“哪怕没能真正的完成这本书,奠基了法师体系的功劳也要算他一部分,这英杰榜第八名实至名归。” 选手休息室内。 阿莲娜喃喃念道:“约书亚……” “你怎么了?”缪雪儿注意到她神色有些古怪。 “不,没什么。”阿莲娜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名字很眼熟。” “叫这个名字的人又不少,眼熟很正常吧。” “也是。”阿莲娜自我安慰了一句,不再深究。 …… 【英杰榜第六位】 【伊雪儿ꔷ乌列尔】 【圣教国圣女,次位英灵,四大天使长地上代言人】 【圣教国的盲眼圣女,历史留名的人物,年仅二十六岁便立下赫赫功绩,对至高意志的信仰无可动摇】 【她的前世是生活在黑暗纪元中的寻常女子,得到至高意志的奇迹后,生前便得圣徒封号,早在前世之中便立下巨大的功绩,得到了轮回的认可,获得了英灵身份,得以加护】 【英灵之理:至高信仰神威——信仰心增幅自身攻击力,无需经过仪式和献物,只需通过祷告便可呼唤至高意志赐福的奇迹】 【英灵武装:于此旗帜之下宣告公正——公正裁决通过的时候,将强制封锁双方的神秘,她曾经用这一杆旗帜击溃无数黑暗纪元中试图侵吞人类城邦的灾厄】 排名到了第六位,总算是见到了一位圣教国的。 越往后排名越高,含金量自然也就越高。 白维对这位盲眼圣女有印象。因为在天堂碎片里,双方交手过一次。 她不单单只是英灵,而且自身也经过了千锤百炼。哪怕被封锁了神秘,综合等级仍然高达六十多。 “伊雪儿ꔷ乌列尔,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乌列尔是四大天使长之一,掌管刑罚。 白维正寻思着榜单要放出来什么样的片段,结果上面投影出的片段让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投影出的画面正是一场精彩刺激的搏杀打斗,正是手持风雷的黄金帝王和公正圣女之间的争锋相对。 这镜头现在倒是一丁点都不鸡贼了,直接放了出来,把白维那张帅脸曝光了个彻底。 “噗!”夏莎呛到了:“咳咳咳!” 铂金血脉的赫本女士惊呼一声:“陛下……” 她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立刻改口:“不对!是暴君!这两个人怎么打起来了?” 榜单投影的画面当中,破碎天堂的大殿中央,黄金帝王和盲眼圣女各自对峙,双方气魄全部拉满。 “黄金一族,销声匿迹五百年,怎会出现在如今。” “你是英灵,你可以轮回转世,难道不许朕死而复生?” “你若是黄金一族,自然应该筹谋如何复国。既是如此,就不该考虑和我圣教国敌对之事……” “你在教我做事?” “黄金一族,果然傲慢。” “退出破碎天堂,朕允你安然离去!” “天堂碎片是至高意志的遗物,你强取巧夺毫无道理。” “既然是强取,还需要什么道理?” 说到这里,双方目光碰撞,电火花迸射,战斗一触即发,而榜单的画面也十分鸡贼的戛然而止。 观众席上顿时一群人惊呼不止。 “下面呢!我要看下面啊!” “陛下!陛下才出来,才帅了不到三秒怎么就没了呢!” “编织者你不当人子,你这个狗币!断章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贵宾室内,地龙僧侣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嗯……这个编织者是故意的啊。” “什么故意的?”赫本女士脸上还有些发烫发红着:“榜单是故意暴露黄金帝王来增加热度?” “热度不热度是一方面,重点不是这里。”地龙僧侣幻视四周:“你们觉得这道影像是什么时候的?” “应该是过去的吧……” “过去多久之前的?” “这……”众人对视一眼,摇头表示不知情。 “圣教国的盲眼圣女并不是帝国时代的人,她的前世是黑暗纪元。而这一世和我们是处于同一个时代,而黑暗纪元的时代,黄金帝王也尚未出现……那么这个影像片段必然是不久之前的事。”地龙僧侣语气沉重:“这意味着什么,诸位还没理解过来吗?”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片刻之后,贵宾室内传来吸凉气的声音。 休息室内,原本淡定的几人也不再淡定了。 阿莲娜激动的起身:“陛下!” 她拉住缪雪儿的手蹦蹦跳跳:“看到了,那是陛下!” “看是看到了。”缪雪儿表现的不是很激动,她问:“你至于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他当时和公正圣女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在下面啊。”阿莲娜满脸都是小迷妹的幸福表情:“这就是上次灰潮的时候!” 朱蒂则是微微皱眉,她注意的是缪雪儿的脸色,见到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缪雪儿见到魔鬼先生后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是真的不知道魔鬼先生的模样?都教了她黄金刻印,再如何迟钝也应该意识到了吧。 她想了想,却摇头说:“这不算是好事。” 阿莲娜不满意:“什么不算好事?” 朱蒂看向榜单:“公正圣女是最近才出现的,她和黄金帝王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而现在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一个片段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缪雪儿灵光一闪:“意味着公告天下,黄金帝王还活着!” 第九百四十三章 英杰榜第一! 狗!真狗! 编织者,你是真的狗! 白维的拳头都硬了。 明明这个榜单上盘点的都是别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连续被误伤? 虽然我不在榜单上,但榜单里的所有盘点都有我的传说? 你妈的,为什么! 白维以手扶额,整个人都EMO了,这才第六位,后面还有五个呢。 “编织者,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盘点继续。 【英杰榜第五位】 【凯瑞ꔷ米迦尔】 仍然是圣教国的次位英灵,这一次是天使长米迦尔的地上代言人,同样是黑暗纪元时代的英雄。 似乎圣教国的大部分英灵都是自产自销的,大部分都是圣徒和圣人转生后留在了圣教国内。 其他的次位英灵要么活不到成年,要么就被雪藏。 关于圣教国的部分显得相对比较严肃,这一次的播片也没有什么意料外的部分。 只不过这位英杰榜第五位仍然神秘,穿着长袍戴着手套佩戴面具,浑身找不到半点露出的皮肤。 英灵之理的表现形式也看上去平平无奇,抬起手,无数圣光坠落,仅此而已。 【英杰榜第四位】 【弗朗西斯ꔷ利维坦】 【地狱魔界,恶魔伯爵】 【出生于地狱魔界,年仅四百岁便击溃了一众竞争者,继承了七十二柱恶魔中的利维坦伯爵之位,年轻一代的恶魔翘楚,统率族人开拓地狱界边域,二度进入亚空间后安然折返,麾下支配数量一万三千头的恶魔军团,具备地狱公爵级别的实力底蕴,距离晋升也并不遥远】 【缘于深渊封闭,影像资料丢失】 这一次榜单盘点出现的角色令人闻所未闻。 “连地狱魔界也算在盘点范围内么?”朱娜忍不住说:“这编织者连地狱魔界都能探测到?” “新生的恶魔英杰……”赫本女士皱眉:“如果算上恶魔,里面有一些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 “英杰,至少得有足够的功绩才能算得上,单纯只有名声地位恐怕还不行。” 夏莎倒是很平淡的接受了榜单上的盘点排序:“地狱魔界的恶魔贵族一共就七十二个,只少不多,分为使魔、贵公子、统领、侯爵、伯爵、公爵以及君主一共七个级别。 据说在君主之上还有更高,这个新生恶魔不到五百年几乎要晋升为公爵,想必将来开拓深渊来到地面也绝非不可能。” 魔潮到来,深渊出现也是迟早。 而且地狱界的十分之一沦为了同盟国的地下矿场,双方之间积怨已久,什么爆发冲突也完全不意外。 【英杰榜第三位】 【阿尔比恩ꔷ阿斯莫德ꔷ路西法】 【地狱魔界,恶魔君主】 【三大恶魔君主之一,亦是三大恶魔君主中的最强者……七十二柱恶魔一共被允许拥有四位君主。 五百年前,由于某些缘故,其中一位恶魔君主陨落。而后其名讳被阿尔比恩所得暂管,至今五百年】 【阿尔比恩掌控两个地狱君主称号,控制五个满编恶魔军团,乃是七十二柱中至强者,实力非凡,统御地狱界五分之一的土地。作为一代恶魔枭雄君主,他的野心之火仍然在熊熊燃烧】 【阿尔比恩兼具恶魔、古龙、堕神血脉……实力远超半神阶级】 【缘于深渊封闭,影像资料丢失】 连续两次英杰榜都是地狱恶魔。 一位是年青一代的恶魔伯爵,一位是老一辈的地狱君主,霸占了三四两个位置,压迫感十足。 英杰榜的盘点逻辑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清楚究竟是以实力还是以功绩为主,亦或者是做了一次乘法。 但接连出现的两个榜单都让人内心稍稍有些不安。 地狱魔界越强大,出现的深渊威胁也就越大。 编织者这么盘点,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在暗示和警示这群地狱恶魔迟早会卷土重来。 “实力远超半神级别的地狱君主。”地龙僧侣喃喃道。 “这还只是第三位。”有人苦笑不已。 “到第二位了。”夏莎仍然冷静:“第一、第二……大概能猜到其中一个是谁。” 【英杰榜第二位】 【圣伯多禄十七世】 【圣教国教宗,上位英灵,天生神选】 【继任教宗至今已有八百年,每次躯壳寿命抵达终点都必然如闪电般归来,重新降生为婴儿,短暂休憩十年便可重新回到教宗之座上】 【只要他不消亡,圣教国便如同永恒之山般长存于世】 【其英灵之理性质至今未知。因为他不曾踏上战场,亦不曾与人厮杀。但所有人都不应该怀疑上位英灵的恐怖实力,他之所以不踏上战场,是因为他必须守护着天国绘卷】 【圣伯多禄十七世是除了至高意志外,唯一可以徒手接触天国绘卷者】 【天国绘卷是至高意志遗留的最大奇迹造物,亦是他的真理规则的具现】 【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放弃天国……便能摧毁整个欧罗巴大陆!】 影像放出,映照出的仅仅只是一道背影,教宗行走在宫殿般的教堂中,教堂顶层上有一副残破的天堂绘卷洒下清辉无数,照亮了教宗挺拔而卓然的身姿。 “摧毁整个欧罗巴……嘶!这天国绘卷是什么大炸炸!” “太夸张了,完了,我裤子动了!” “尿了是吧?还好我提前预判了,穿了尿不湿过来!” 观众席上,学生们互相窃窃私语,都清楚欧罗巴唯一的上位英灵是圣教国教宗。 但对于这位教宗的了解仍然非常之少,他能长时间在位这一点必然和他的英灵之理有关。 不过众人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不会老死。而是死了之后立刻就投胎回来加班而已。 这显然是个好消息。 因为圣教国教宗每一次死亡重生都必然需要耗费十年的时间来恢复自身实力,这段时间会是圣教国最为虚弱的时候,没有了上位英灵的庇佑,圣教国的底蕴本身是不如同盟国的。 能够得知这一点属于意外之喜。 “第三名是恶魔君主,第二名是上位英灵。”赫本女士扳着手指算了算:“那么接下来的第一名会是谁?” “会不会是历史上的某个大人物?”有人突发奇想。 “不可能的。”夏莎否定道:“历史人物或许有人功绩非凡。但这次盘点的是现在榜,被盘点的对象不可能是死人,必须是活着的才能上榜。” “那么半死不活的呢?”一名亡灵学派的法师古怪的桀桀桀桀的笑了几声。 见到其他人看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开的玩笑不合时宜,尴尬的闭上嘴。 “英灵在榜单上占据绝对优势,是因为拥有前世,而编织者似乎能回溯岁月去窥探某些秘密。” 鲜血公缓缓道:“如果是苟且偷生者,论实力和功绩显然都达不到英杰榜的标准,半死不活的譬如巫妖这种大概也算不进去。而且某些英灵并未录入盘点,或许是因为他们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前世。” 大家的想象力显然有些贫瘠,面面相觑之后各自摇了摇头表示放弃思考,盘点榜单这件事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得来的。 哪怕是胡编乱造也得薅掉一地头发。 上位英灵都只能放在第二名,显然其他的次位英灵也不够资格了,事实上大部分的次位英灵都不够排面上榜,同盟国的新生代次位英灵此时不知道有没有哭晕在厕所里。 活出第二世的英灵都不行,很难想想第一名会是谁。 “如果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答……只怕很难服众吧。”赫本女士望着榜单,既有些期待又有些质疑:“上一次黄金帝王登旧神榜第一就引发了相当巨大的争议。” 第一名,会是谁呢? 在整个欧罗巴急急急急成一片的催促声中,编织者终于迟缓的书完最后一笔,将榜单首位揭露。 【英杰榜第一位】 【导师】 万众瞩目,万籁俱寂。 众望所归处,无声听惊雷。 第九百四十四章 好消息:底裤保住了 英杰榜单第一。 “导师……” 无数人喃喃念叨着这个称呼。 同盟国的导师,其历史地位是无可动摇的,甚至超越了初代首相莉莉安奴。 作为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典范,他在历史上做过了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虽然身陨,但时至今日也仍旧活在欧罗巴民众的记忆最深处。 称呼导师为导师,是因为导师的真名没人知道,他用过的假名多达十几个,却无人清楚哪一个才是真实,最常用的假名是约书亚,其他的假名也经常出现在信件的署名之中。 关于导师的过去也同样没有几个人清楚。 他太神秘了,从出场开始就自带光环,仿佛生而知之,却又不是英灵。 他从奴隶平民阶层之中崛起,创建了前所未有的全新思想,在资本都尚未彻底萌芽的时代,自下而上的发起了一场阶级革命,最终也成功推翻了延续千年的帝国。 在他正式踏上历史舞台的时候,黄金帝王也刚刚摧毁了五个国家,仍然向世界证明了帝国之威仪,也证明了帝国完全可以再一次中兴。 即便是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当年能够完成这一壮举仍然可以称得上是奇迹。 不论是从军事、政治还是历史角度,谁都不会想到,推翻帝国的人从一开始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人。 【英杰榜第一位】 【导师】 【关于他的历史生平想来无需介绍太多,只要不是十二年义务制教育的漏网之鱼,都该能对这位同盟国的实际开拓者的生平耳熟能详……】 【然而事实上导师的成就远不局限于历史地位,他更是一位伟大的军事家、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革命家、法术学者、深渊讨伐者……】 【他开创并奠基了欧罗巴的法师体系,其留下的思想遗产延续至今仍然不显得落伍,其对历史的精准预测和预见性令人怀疑他是否具有观测光阴岁月之河的神秘】 【若是要论及他此生成就之高。在人类文明纪元之中,能与之相提并论者几乎寥寥无几,这是一名几乎没有短板的全才,他最强的地方不单单是创造性的提出了全新的理论,并且能够脚踏实地的将其完成践行。纵观其一生,几乎不曾走过一条歪路,每一次的开创都有其意义,并且绵延数百年】 榜单榜首,编织者毫不吝啬夸赞的词汇,几乎要把导师吹捧成千古第一的大人物,并且实际上也给出了千古无二的高评价,榜单上的其他人。不论是上位英灵或者地狱君主,编织者所给予的评价是克制而且中肯的,而这一次的评价却显得推崇直接。 相较于导师的成就,榜单上其他九个就显得不够看了,完完全全的被一名人族的风头压了下去。 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能够反驳。 站在五百年后来反观当年的历史,导师本身的成就并不是集中于他个人身上。 而是他提出的思想理念、军事理论、教育体系、以及法术概念……这些都是同盟国的建国基石。 他不单单是提了出来,而且是将其践行至完成的状态。所以越是时间长久,越是有人感叹导师几乎天才般的创造力,仿佛这个人一生都做对了该做对的事,没有将时间浪费一丝一毫,就连培养弟子都算是眼光毒辣……谁能这么运气好,在奴隶市场里捡到一个上位英灵? 此时无数人都对着榜单上的评价感慨万千。 榜单的盘点也仍然没有结束。 “接下来,请看一段短片” 编织者开始了最后一段播片。 无数人翘首以盼,非常好奇关于导师的历史片段会遴选出哪一段来,他的成就实在是太多了。如果非要单独拎出来,足够拍出好多电视剧。 实际上关于历史题材的电视剧电影早就有过成百上千部了,数都数不过来。 只不过通过后世记载和记忆来还原的名场面和真实的历史仍然存在不少差距。 编织者从历史长河里摘选出的片段投影在众人的视线里,透过一道白光,众人看见了一座城池。 一座古老的城池。 的确是五百年前的风格,那时候城墙仍然很场景。而现如今早已摈弃了城墙这种抵消的防御设施。 见到这座城池的瞬间,夏莎已经失控的站起身来,目光有一丝恐惧。 其他人惊讶的看向鲜血公,随后从她的低声中听到了这座城池的名讳。 “伊丹城……” 众人感到声如雷震,内心泛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情绪,被历史的厚重感淹没了。 伊丹城是历史上一座消失的城池,从地表上被彻底抹平。作为一座小城,它在军事历史上的地位却极高,因为它还有另一个名字……空城。 导师是同盟国历史上最强的军事学家,他教导的军事理念十分先进。而在战术策略上的运用更是天马行空,最为人津津乐道和惊叹与扼腕叹息的的便是「空城计」。 它之所以享誉盛名,是因为三点。 第一点,是因为它在战术上失败了,却在战略上成功了。 战术上的失败是意味着空城计最终被识破,没能吓退敌人。但是战略上争取到了革命军成功脱离围剿的机会,进入了帝国腹地,获得了战略纵深,为下一阶段的反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第二点,是因为整个计谋的天马行空,它没有留下一兵一卒。仅仅是一座空城,却拖延住了帝国三大军团足足七天的时间。 第三点,则是因为……这是导师生涯中的最后一战,他死于此地。 可以说,空城计就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军事史的奇迹。 每一名历史爱好者都对此耳熟能详。而从各种历史资料中都难以还原出这座空城如何吓住十五万大军,争取到了足足七天的时间,并且空城计被识破之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片众说纷纭。 榜单列出的编织者的播片似是有意要为这神秘的历史揭开它的面纱。 榜单的投影镜头缓缓推进,越过弥漫在空气里的风沙,缓缓停在了一座月光着落的城楼上。 一道背影映入眼帘。 不知道是不是画面里的风沙太大,揉皱了视线,夏莎木然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这道背影,好熟悉,好怀念。 投影的画面中,青年攀西坐在城楼上,手边有一架钢琴。但并不是很高级的钢琴,似乎早已生锈,音色不对,弹奏的时候显得喑哑而干涩,像是一名嗓子早已沙哑的歌姬,竭尽全力的歌唱出不再婉转悠扬的曲调。 青年有着一头黑发,因为在历史中不曾留下画像,他的外貌始终不为人知晓,仿佛是为了将这个神秘感保留到底,画面中也并未给出青年的模样,故意压低了视角,露出半张面孔。 即便是半张面孔也并没有胡子拉碴的模样。反而是下巴光洁的很,仅仅只看下半张面孔也让人觉得这该是一位相当不俗的青年…… 导师的年龄成谜,此时看去也不过像是一名刚刚成年的青年,显得如此年轻。 钢琴弹奏着的,是月光鸣奏曲。 月光穿过破损的城楼找落在青年的背影上,他弹奏着乐曲,指尖翻飞,破损的钢琴也竭力迎合,已经变了调子的乐曲竟也听得出几分当事人的心声。 一曲演奏结束,并不漫长,却让很多人觉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哪怕是不懂音乐的人,都觉得这一首曲子很有味道。 即便是演奏会里再如何专业的钢琴师都无法弹奏出这样婉转变化的曲调。 即便这架钢琴时不时便会走调,也无法遮掩弹奏者本身的技艺高超。 也有不少人心生奇特,觉得这一首曲子宛若天籁却也富有深意。 阿莲娜不由得说:“月光鸣奏曲……是黄金帝王所作的乐曲……” 导师弹奏这一首曲子,竟没有半点违和,真是奇妙的感觉,这两人分明是生死大敌。 独自弹奏完乐曲之后,青年起身,来到城楼位置,眺望不远处,镜头拉高拉长,大约三公里外,能看到铁甲如云,明亮火把,以及铁骑数万。 帝国军队,绝非神剧中的小日……鬼子,这些军队在数年前方才踏破了五大公国,都是经过铁与血与火的洗礼的大军,看得出兵强马壮纪律严明。 “明早天亮之前,他们就会攻进来。”青年的嗓音回荡在室内,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随和很儒雅,像是邻家斯文的教书先生般,抑扬顿挫听上去也富有韵味,不急不缓吐字清晰: “然后就会发现整座城池早已空空荡荡,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军团长必然会怒不可遏。” 城楼上只有青年一人,本该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却又不像是自言自语。 很快这个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灰暗之中,有灰雾凝聚成人形轮廓,一道虚影缓步出现,灰发女巫的背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您真的决定……要死在这里吗?” 第九百四十五章 坏消息:没完全保住 灰发女巫出现的瞬间,所有人内心都浮现出了很多问号。 她是谁? 看上去和导师很熟啊。 夏莎皱眉:“我也不认识。” 实话实说,她没有见过夏绿蒂,双方并没有直接交集。 “看上去应该是一位女巫。”地龙僧侣说。 “倒也不罕见,革命军中本来就有许多女巫。” 夏莎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内心深处有点放不开,她觉得这一段历史播片或许是老师的生命最后一刻,这时候自己不在,却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画面继续推进。 夏绿蒂出现在视线里,虽然只是露出一个万分美好的背影,性感沙哑的御姐声线也教人浮想联翩。 导师背对着女巫,凝视着城楼外的月光,静默的点点头。 女巫抬起面容,似乎还打算再说些什么。 青年打断道:“你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我不肯多待几年?” 女巫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无所谓了。” 青年笑了笑,自顾自的说:“莉莉安奴已经成长起来,该建立的体制也都建好了,接下来有没有我,或许并无太大的区别,再者,接下来我还能做些什么呢?想来也是没什么可做的事了,就死在这里挺好。” “不觉得遗憾么?” “遗憾有,而且算起来有很多,想来有许多事都没来及办,也没来及办好,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想着本该再多苟活个一年半载。但既然有这个退场机会,也不必要死皮赖脸的继续留在舞台上。”青年顿了顿:“况且我做成的事已经很多了,往后几百年,阅历史者诵读我名。不论是流芳百世还是骂名更多,终归是名留青史,能得到一个好名声倒也不错,总归是不至于遗憾,比坐在黄金马桶的皇帝要舒服多了。” 他难得几分絮絮叨叨,又显得风轻云淡,仿佛临死之前把很多事都看开了。 青年眯起眼睛看向外面,忽然又说起教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来:“本想着要不然把这十几万军队都留在这儿全灭了一了百了……但仔细想想,既然是退场,那也还是安静点好,免得带着满身血腥气息。” “再者,没有了这三大军团,圣教国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入侵帝国南线。届时即便行驱虎吞狼的策略也免不了整个帝国民生涂炭,兴亡百姓苦…… 我不想将这一场战争从内战变成混战。若是拖延三十年,搞不好真的会让圣教国白白捡个便宜。” “况且这群忠心耿耿的士兵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也是为帝国尽忠,站在我的立场上不好去苛责他们的愚忠,想来这般纠结和不爽利的心态到死都难放得下吧。” 女巫低下头,不知该怎么回话。 说完自嘲之后,青年忽然手指放在了钢琴上,却没有按下去。而是凝视着城楼外的风景,他微微眯起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本想着最后不动兵戈是最好,但我小觑了他们的求胜心么……居然选择半夜攻城。” 女巫皱了皱眉,起身道:“要不要我……” “不必。”青年摇头,随意的抬起手在脖子前方比划比划:“并不是我算错了什么,而是他们太渴望我这颗头颅……嗯,倒也不算愚蠢,如果拿了我的脑袋,以我那群学生性子未必也能顾的上大局,少数几个冷静的聪明人也未必拦得住,没了我,谁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说到这里,青年恶作剧般的笑了笑:“倒也不用劳烦他们动手了,想要我的头颅,我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愿。既然决定好退场,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杀我的。” 天空忽然间光明大放。 明月普照之时,天色却忽然间被光芒照亮,如同一轮大日高挂! 刺目的光芒划过夜空,划过半个帝国版图,铁骑如云抬起头看向天空,然后纷纷勒令进止。 女巫仰起头凝视着天空,低声念叨:“黄金……” 那并不是太阳,连月辉星光都彻底遮蔽的是黄金神秘。 是来自于千里之外,来自于凡尔赛宫廷,来自于黄金帝王的一记隔空投矛。 无穷无尽的力量在天穹之上汇聚如涡,黄金灿若烈阳。 “你该走了。”青年双手负后,凝视着天穹上坠落的黄金:“再过三分钟,整座城市都会被夷为平地。” 女巫默然,她化作一缕青烟退散:“是……” 她正要退去,忽然听到青年说了句话:“对了,还有几件事忘了交代。” 青年微微侧过身来,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 “我的一些研究室和资料都藏的比较深,记得给他们留下线索。” “还有藏得比较深的线人可以拉扯了,几大公国的遗民都是可以拉拢的对象,记得提醒他们。” “物资的备案都在笔记上写着,你一并送过去。” “最后……” “夏莎的生日快到了,礼物我早早准备好,却来不及送了,麻烦你帮忙走一趟。” 夏莎听到这句话后几乎站立不稳,如遭雷击,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画面仍然继续流淌。 女巫凝视着在命定的毁灭之下仍然保持着惬意浅笑的青年,微微一怔,随后弯腰俯身。 “您的意志,殿下。” “快去快回吧。”青年挥了挥手:“再见。” 女巫退去,整个室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在黄金神秘照亮的白昼中,他又一次开始弹奏乐曲,这一次的曲调是满是愉快的小星星。 手指敲打着黑白琴键,在曲子刚刚走到一半时,蓄积的毁灭洪流从天而落。 他的弹奏却没有停歇,所有的声音都消失远去,只剩下钢琴声回荡不休,良久,良久。 黄金的光芒吞没了青年,他的身姿被彻底淹没。而这时候镜头稍稍拉远一些。 在模糊的光芒奔流之间,隐隐约约的瞥见导师带着几丝浅笑侧脸,年轻的面庞,知性的气质。 一瞬而逝。 黄金神秘彻底移平了这座空城,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只留下无数的尘埃以及平整光滑的沙滩。 一代英杰,终归消亡。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招的威能是何等恐怖,毁灭的奔流刹那间掀起万丈尘土,贯穿天穹和大地,千军万马在这之前都脆弱如纸,或许这世界上本没有谁能从黄金帝王的全力一击中存活。 旧神榜第一的恐怖底蕴终于在此时稍稍掀开一角。 相隔上千里的一击便抹平了一座城池,带走了一位人类群星。 伊丹城消失在了地表,消失在了视线里,却永远的铭刻在了记忆中,和导师一样,留在了历史里。 皓月学府竞技场中万籁俱寂,沉默,漫长的沉默,无数人低下头,仿佛是在为迟到了五百年而低声默哀,整个欧罗巴在这一刻比以往都更加寂静。 【可惜一代英杰死于亦亲亦友的弟子之手】 【至此,现在三榜单之一的英杰榜放送结束】 【下一次将放出未来三榜单之一】 【预计为十三天后】 【编织者敬上】 编织者结束了榜单的盘点,光芒和神秘不约而同的散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捕捉到它的来历和痕迹。 只是此时很多人都没有去管他的心情和功夫。 他们有很多情绪需要时间才能消化掉。 榜单最后的盘点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至少对于同盟国是这样。 英雄迟暮最能打动人心。 偏偏这位英杰并非是迟暮。而是从一开始便做好了去迎接死亡的准备。 编织者放出的记录是他这一生中的最后时刻,直面死亡之时,依旧平静而写意,没有半点的慌张,是真正意义上将绅士和优雅刻进了骨子里。 虽然只是一鳞半爪的片段,却将导师的性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同于书本上刻板重复的一行行文字,死亡之前的导师展现出了更多生而为人的光辉,他弹的一手好钢琴,他不缺乏一夫当关的勇敢,更是足智多谋。 身为智者可以谋而后定坑杀万人。作为为革命军的创建者和领袖。会去担忧民众,也会去惋惜敌军的生命,先天下之忧而忧。 本可以求活,却还是选择死路。 他到了生命终结之前,也会惦记着许多没交代的事,甚至会记着自己弟子的生日快到了。 这一段记录剥离了历史成就赋予的神性,他此时方才彻底从历史中走出成为了有血有肉曾经活过的人。 现场多少人落泪或默哀。 而作为当事人,白维此时的想法就一个——“编织者,我谢你全家” 第九百四十六章 嗜血残暴的旧神正在跨海而来 好消息:底裤保住了。 坏消息:底裤没完全保住。 白维看这个短片的时候,心情就如同坐过山车一样,时高时低,随着重力而不断摇摆,好几次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虽然到最后没出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想对编织者口吐芬芳一次。 他不太清楚编织者到底掌握了多少的真相。但这种随时都在雷区附近跳舞的态度,分明是一副惹人厌烦的剧透狗表情,恨得让人牙痒痒。 其实站在白维自己的角度来看,无非是和夏绿蒂随便聊聊天而已。 什么临死之前的态度淡然……我那是压根不会死的呀。 黄金权能落下来的同时自己早就在遮掩之下润了,看似尸骨无存,实则毫发未损。 这次榜单的情怀是拉满了,就是让当事人看着有点尬,脚指头快扣出一座凡尔赛行宫了,好活,就是有点烂,下次别整了。 “哎……”白维以手扶额:“我裂开了啊,如果夏绿蒂的身份被查出来,距离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 此时的夏莎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朱娜很配合的站在洗手间外,挡住了其他人。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心情的平稳。 重新见到老师的生前影像,她说不高兴是假的,同样,说不难过也是假的。 导师最后的光景竟是这幅模样,夏莎咬着下嘴唇,双眼发红,黄金帝王是生死仇敌,老师是死在他的手下。 可夏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老师可以离开却不选择离开?仿佛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赴死……那么多的时间,本可以走的,还有那位灰发女巫会是谁? 时间太久了,足足五百年,伊丹城也已经消失在地表上,或许这些疑惑,再也无法被解答了吧。 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眶,拍打了脸颊,试图让自己恢复成以往的模样。但她努力了一会儿,还是颓然的叹了口气,她无法止住这种低落感。 每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都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变成了那只无忧无虑的小蝙蝠,睡在草地上,听着他念字读书便觉得世间美好不过此时此刻。 但失去的终是失去了。 等夏莎离开洗手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朱娜见到她眼眶发红脸色苍白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补个妆再出来,这样可不能让别人看到。” “我应该是什么模样?” “至少该是英杰榜第十名应有的飒爽巾帼的姿态。”朱娜劝道:“这儿是香榭,英杰榜之后,少不了很多双眼睛会盯着你的。” “我不在意这些事,我不在意……”夏莎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很疲惫的说:“我现在只想找人喝酒。” 朱娜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劝说道:“比起颓丧,你其实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夏莎反问:“为什么要高兴?我应该很高兴自己能看到老师临终的一刻么?” 朱娜叹了口气:“鲜血公,你冷静一些,我说你应该高兴,值得是另一件事,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英杰榜的盘点存在一个很大的前提条件。” 她一字一顿的说:“必须是活着的人才能够进入榜单。” 夏莎说:“我知道,我……” 她先是烦躁的挥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可老师分明是死了。” 朱娜提醒道:“死人,也可以轮回转世,不是有前一个例子么?皓月学府的校长,希尔伯特,他不是英灵。但也保留了前世记忆,如果说导师也是同样的情况……” “老师,还活着。”夏莎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对啊,这个榜单盘点的只可能是活人,老师还活着,他一定是轮回转生了!只是……他还会记得我么?” 朱娜见了夏莎一下子活过来的视线,蓦然有些无语凝噎。 鲜血公太耿直,在某些方面思维转换不过来,说好听点是直爽,说难听点就是一根筋。 正常人早该产生有关联想。可她在那边哭哭啼啼了半个钟头都没反应过来…… “您可真可爱。”朱娜仿佛和某人感官产生了一次共鸣。 夏莎:“?” …… “这一次盘点结束,欧罗巴又要热闹起来了。”薛寒泪侃侃而谈:“黄金帝王活着,导师也活着,这两位生死仇敌在五百年后再见,倒是会很有趣。” “导师不够黄金帝王打的吧。”云出岫托着腮帮道:“一招就秒了。” “我觉得他们反而没可能打起来。”云无心喝了口麦茶说:“因为没有争斗的必要性,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如果认识的话,说不定关系会挺不错。” “为什么这么想?”薛寒泪奇怪:“因为导师会弹奏月光鸣奏曲?” 云无心也说不准,只回答道:“因为女人的直觉。” “你还不是女人……你只是个女孩。”薛寒泪纠正道。 云无心瞥了眼薛寒泪,然后微微翘起唇角:“现在是,曾经不是。” …… 榜单放出完毕后,原本剑拔弩张的选手休息室内的火药味也散去许多。 阿莲娜小声问:“还要去庆祝一下么?无心她们可能已经预定好了……” “我就不去了。”朱蒂双手抱胸:“跟她们说一声,我刚刚突破到圣域不久,需要时间来稳固境界。” “我也不去了。”缪雪儿淡淡道:“我打算近期开始冲击圣域……” “那我去吧。”朱蒂伸了个懒腰:“刚刚好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放纵一晚上吃点好的没什么。” 缪雪儿没有改口,只是冷漠的不断重复:“胖十斤胖十斤胖十斤……” “你们两个别闹了啊。”阿莲娜无奈的问:“你们到底在互相怄气什么?” 她斜了眼朱蒂心说你的情敌难道不是我吗? 可怜阿莲娜到现在连赛道都没找到。 朱蒂双手抱胸,问:“导师被黄金帝王轰杀成渣,你们两个就没什么别的想法?”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能有什么想法?”阿莲娜脸色如常的回答。 朱蒂淡淡道:“你是鲜血公的亲人,说出这种话不担心被家法伺候?” 阿莲娜瞪眼:“你威胁我?!” “这是善意的提醒。”朱蒂微笑:“我跟你不一样,即便是崇尚黄金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阿莲娜勃然,这次倒是轮到缪雪儿疑惑了,她若有所思着。 朱蒂一方面崇尚黄金,另一方面也在故意挑衅自己意图争夺女主角的位置,真是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这时候即便心里和魔鬼先生说话也得不到回应,似乎自从榜单出来后,魔鬼先生就完全不知踪迹了。 说起来,关于榜单的盘点内容,说不定魔鬼先生会对某些部分知情也说不定……可惜来不及问询了。 她也没兴趣继续和朱蒂争论什么,实在是有些疲乏了。 战妆、决斗然后榜单盘点,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到来。 显然对竞技场内的所有人也是一样,大瓜一个接着一个,吃到撑,撑到吐,足够消化很久。 缪雪儿和朱蒂先后扬名,再加上这次榜单爆炸性的曝光了导师的英杰榜第一的位置。 对全天下宣告导师还活着,并且黄金帝王也有很大可能还存活于世……更是容易引发太多联想。 这两人在历史上就是被当做宿敌来看待。 某些太太甚至写过这两人的CP文,在某些网站上甚至很受欢迎。 举个例子,就像是夜神月和L,黄金帝王是夜神月。虽然赢下了L,但最终还是落败于L的弟子。 莉莉安奴单杀黄金帝王是很有含金量。但大部分的历史学者认为,导师才是掀翻帝王统治根本的人。即便死了,他留下的思想也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帝国的阶级基础。哪怕最终莉莉安奴失败,以黄金帝王的秉性,也根本支撑不过下一个五十年,迟早要翻。 当然,历史如何,终究是历史,榜单对现实的影响才更加重要。 已经有某些聪明人开始猜测缪雪儿和黄金帝王是否存在联系; 以及朱蒂的地狱火刻印是否源自于导师。 这件事必将酿成风暴,席卷扩散开来。 本想着出门聚餐,结果前脚刚刚离开休息室,后脚三名女孩都分别遇到了不同的人,各自分散开。 地龙僧侣守在一旁:“缪雪儿ꔷ霍普女士,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蒂也同样离开竞技场的时候就被叫住了,留人的是一名助教,他开门见山道:“希尔伯特校长想要见你一面,朱蒂ꔷ槐尔特女士。” 阿莲娜则是回到宿舍门前没多久就被留住,至于找上的是谁,留个悬念。 第九百四十七章 各自的引路人 僻静的会谈室内,缪雪儿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迎着地龙僧侣。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于古龙教派的地龙族,桑卓ꔷ锐牙。” 地龙僧侣摘下了头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冷血生物往往给人的感觉比较恐怖,地龙族还有一个称呼是蜥蜴。 但往往都不喜欢被称为蜥蜴族。就像是黑人不喜欢被称之为倪哥一样,属于蔑称。 “缪雪儿ꔷ霍普。”女孩简单点了点头,但也没有主动伸手握手的意思。 对方手掌布满鳞片,握住肯定会摩擦的手掌刺痛。 古龙教派她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甚至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之前有所耳闻。 “我这边便单刀直入的说清楚了。”地龙僧侣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物品,那是一枚深红色的吊坠:“霍普女士有没有意愿成为我们古龙教会的巫女呢?” 缪雪儿凝视着这枚吊坠,不自觉的浑身气血开始变得有些沸腾滚烫,她盯着吊坠,暗暗吃惊于自己身体的变化,不知为何,她有些渴望得到这枚吊坠,像是血脉本身被吸引了。 “这枚吊坠是古龙精血的吊坠,只有古龙教派拥有,世界上也不过只有七个。” 地龙僧侣笑了笑:“但凡只要身体里具有龙族血脉,都会对它生出反应,这是一种龙族后裔的进化本能。” “古龙早已灭绝了,难道这枚吊坠是莉莉安奴的……”缪雪儿顿了顿,她倒是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成为古龙教派的巫女有什么要求?” “古龙巫女是需要经过精挑细选的。如果达不到要求就会被淘汰,古龙的遗产非常庞大,绝非一人能够取走。” 地龙僧侣道:“即便被淘汰了也能得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收入,绝对是不吃亏的……具体的要求,霍普女士已经满足了绝大部分的条件,接下来便是遴选的过程。” 缪雪儿轻声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么?” “也不尽然。”地龙僧侣摇了摇头:“若是成为了古龙教派的古龙巫女,自然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的社会责任。作为古龙教派在外的代言人,难免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不过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缪雪儿抿了抿嘴唇。 她只是一届村姑,没有靠山也没有后台。如果能够成为古龙教派的巫女,多了一份势力扶持。 只是她太年轻,也并不清楚古龙教派本身的影响力有多深厚,足不足以靠着名头挡住那群觊觎者。 地龙僧侣直白道:“古龙教派信仰古龙种,因为莉莉安奴殿下已经离世多年,我们的影响力自然是不如从前,只不过…… 也不会有谁敢于直接对古龙教派下手,这是一种忌讳。若是成为了古龙巫女,对您的现状会有很大的缓解作用,至少非半神不敢侵扰。” 缪雪儿奇怪的问:“我听说龙和黄金是互相对立的关系,黄金血脉甚至会狩猎古龙。难道你们对此就没有什么额外的看法?” “这个问题问的不错。”地龙僧侣用粗糙的手掌磨挲着下巴,捋了捋坚硬的根须:“这算是古龙教派最近才遇到的一个新的议题。毕竟过往时代中黄金神秘都销声匿迹,五百年来掌握黄金神秘者也不过你一人,内部自然是有分歧的。否则我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来接触你。” “硬要说,古龙教派内部的某些派系是坚定反对你的。但我作为教派长老也具有举荐你的资格,我个人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莉莉安奴殿下曾经亲手击杀了黄金帝王,古龙和黄金非要说个孰强孰弱,或许也只是随着时代变化而产生的起伏,没有必要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烦恼。如果太在意,岂不是说我们惧怕黄金?” 缪雪儿认认真真的凝视着地龙僧侣的眼睛,她无法判断真假,略微思虑之后,她点了点头:“好,我可以接受古龙教派的提议。” “哈哈哈,如此甚好。”地龙僧侣将手里的吊坠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这枚吊坠就是身份证明,你且留着吧,等到了时间,我会来通知你去一趟古龙教派。” “我的竞争者会有很多?” “历练的备选巫女足足有七个,需要经过充分竞争后才能结束遴选。”教派长老认真道:“高校联赛也务必要认真对待,这也是考核之中的重要一环。” 交谈结束后,缪雪儿将吊坠握在手里。顿时感受到了体内的龙血正在翻滚,一阵阵灼热感,仿佛血脉本身被提纯和进化着,她高兴道:“有了这枚吊坠,我更有把握冲击圣域。” 古龙精血能够帮助她更快的掌握龙语魔法。 只要能掌握其中一道,她就能突破圣域的门槛! …… “就是这里了。”助教停下步子,轻轻推开门的缝隙:“请进吧,校长在等你。” 朱蒂轻轻呼了口气,调整心态,伸出手轻轻贴在有些冰凉的红色木门上。 心底清楚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谁。 皓月学府的校长,希尔伯特ꔷ杨ꔷ布莱特,同盟国的半神,半个世纪以来唯一成就半神的人,也是不久前登顶英杰榜前十的人类群星,前世和导师一同奠基了法师体系的天才。 说不紧张是假的。 半神的时间宝贵,正常的皓月学府中的学生只有两次见到校长的机会,一次是新生入学,一次是毕业式。 大部分的人都不清楚希尔伯特是什么样貌什么性格的人,只能从教授的闲聊之中拼凑出希尔伯特的形象。 因为不清楚,所以会有些怯场。 但朱蒂心态调整的飞快,她自我安慰着心想再厉害也是个半神。而自己脸上战妆都没洗掉,这可是黄金帝王亲手画的,有魔鬼先生加持,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推开门,她走入了灯光明亮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布局很传统,甚至有些古板,茶几沙发办公桌落地窗,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视线里最多的便是书本,墙壁上摆放着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书籍,每一本都不是她现在能够接触到的知识范畴,随便放在茶几上的几本书籍,光是看到书名就让朱蒂暗暗心惊。 为了防止普通人好高骛远,大量法师的研究必须在严格的监管控制之下。 只不过到了半神级别这些限制就不复存在,很多在书本上三令五申严令禁止的术法研究却在这里随处可见。 难道这一整面墙壁都是「禁咒」? “咳……欢迎你的到来,朱蒂ꔷ槐尔特学员。” 一道人影从书桌后方站起来,他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苍老,苍老的是他的头发,满是花白。 但皮肤本身却并不干枯而缺水,人老朽之后皮肤就会如同干瘪的橘子。 而他的皮肤仍然显得紧绷而贴实,给人的感觉很硬派,线条分明,带着一个单边眼睛,银色的眼镜链条垂落在耳后。 尤其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手,他的右手如同大理石般布满风霜的痕迹。 而他的左手则是空空荡荡的,衣袖下面没有东西存在。据说这只手臂是晋升半神的时候付出的代价。 但一条手臂的确实对于半神来说毫无印象,他随时能够用法师之手来替代原本的灵活五指。 朱蒂意识到自己发呆和观察时间略长了些。于是礼貌的拎着裙子,微微欠身行礼:“见过校长。” “坐吧。”希尔伯特从抽屉里翻找出了两袋速溶咖啡:“要加点糖……哦,我好像把糖用完了。” 朱蒂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速溶咖啡招待,出于礼貌还是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差得很。 “今天本来是个坏日子。”希尔伯特唏嘘道:“原本我普普通通的做着课题研究,但是突然之间这个榜单,哎……原本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却被曝光了。” 朱蒂默默听着,不发表任何感言,她没有插嘴和评价的立场。 “不过今天也的确是个好日子。”希尔伯特抿了一口难喝的速溶咖啡,笑了笑:“没想到居然能从你身上看到早该失传的地狱火刻印……” 朱蒂蓦然绷紧心神。 “别紧张,年轻人。”希尔伯特缓缓安慰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会觉得有些怀念,你或许不知道,这地狱火刻印的最初设想也是由我和约书亚一起完成的…… 圣域级别的法师体系都必须建立在一种神秘之上,如何汇聚和借用神秘是关键点所在,当初构思出来的结果便是地狱火刻印。” 朱蒂仍然不敢放松,她双手捧着杯子,轻声道:“这地狱火刻印是校长和导师一同完善的?” “不,我只是提出了概念,完成的是他自己……”希尔伯特停顿后改口:“倒也不能说是完成了,在如今看来,这地狱火刻印的危险仍然不小。毕竟是牵引了地狱火焰相关的神秘,将会不可避免的对本人产生影响,力量的反噬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对精神层面的影响,只怕你会夜夜都梦到地狱界吧,精神和灵魂被神秘牵引,即便有一天堕落成恶魔也不奇怪……约书亚居然会将这么危险的东西教给你。” 朱蒂:“……” 可我好像根本没有梦到地狱界什么的? 而且这刻印是魔鬼先生教我的,是黄金帝王,而不是导师,或许一早就完善了吧。 她心底这么想着,但没有说出来,而是问:“校长找上我,是为了劝我放弃地狱火刻印?” “劝人放弃,天打雷劈,让你放弃自己的圣域,你甘愿?” “不甘愿。” “那就对了,我也不会做出这种无用功。”半神校长提议道:“我也不兜圈子,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地狱火刻印的副作用,也为了不浪费你的天赋,我打算举荐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七日夜骑士团。” 朱蒂表情流露出诧异和惊喜,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七日夜骑士团是同盟国最高级别的骑士团,重要性相当于帝国时代的皇家近卫骑士,将得到整个同盟国官方的最大资源倾斜。 她虽然高兴,但没有立刻被冲昏头脑,而是轻声问:“敢问校长,我需要付出什么?” 希尔伯特对朱蒂荣辱不惊的态度很满意,高看了她一眼,沉吟道:“我的举荐不需要任何代价,你作为他的弟子,我给予一定照料是应该的。但你若是接受了我的举荐,往后的路想必不会走的太轻松……就如同缪雪儿ꔷ霍普一样,登上了舞台后……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第九百四十八章 姨妈大 缪雪儿和地龙僧侣交谈结束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回去了宿舍,准备洗掉脸上的战妆,换下战衣。 这一整套的衣服穿脱起来都很繁琐,费时费力。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云无心等人还没回来,她反而是回来最早的。 正自己吃力穿脱的时候,忽然感受到轻松了一些,有人帮忙从背后解下了束带。 背后的气息让她下意识想要依靠一下,只是肩膀立刻被按住。 “站稳。”白维说。 “弯腰扶好?”缪雪儿接话。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这是跟谁学的?” 纯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飙车了?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以下忘了。 缪雪儿吐了吐舌头,下意识露了自己的驾照,完完全全是因为最近跟薛寒泪和云无心住在一块,一不小心就会记住很多俏皮话和荤段子。 “魔鬼先生刚刚是去做什么了?”缪雪儿小声问:“为什么不跟我待在一块?我问了好几句都没反应。” “我在观众席上全程观看,之后突然来了榜单,倒也是看的有些入神。”白维九真一假的回答。 “是啊,我也挺吃惊的,没想到导师还活着。”缪雪儿说:“魔鬼先生怎么想?” “我觉得,人嘛,活着挺好的……” “魔鬼先生。”缪雪儿想要问一问:“关于朱蒂她……” 白维这时抬起手拍了拍缪雪儿的小腿,姑娘听话的抬起小腿,然后被褪下裙摆上的套装物件。 原本穿脱都很麻烦的战衣一件件被摘下来。 缪雪儿被勒住的小蛮腰也终于得以重见天日,她呼出一口气,然后突然「呀」了一声,她的小腹被戳了一下,惊讶的同时咯咯笑出来:“好痒,别闹啦。” 白维沉吟道:“硬邦邦的。” 缪雪儿的笑脸当即僵住,这一句话直接让她有点破防。 她瞪眼跺脚:“才不硬!” 她这辈子最反感的就是变成浑身肌肉的龙裔女战士,这习惯和她亲妈是一脉相承,为了不让自己长出太多肌肉来,她母亲每周都要吃一次甜食来保证自己的体脂率。 缪雪儿双手急忙摸了摸小腹,马甲线还在。只不过龙裔的体质本就不储存脂肪,会极快的将脂肪燃烧转化成肌肉,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运动激烈过度摆烂不够甜食吃少了的缘故,小姑娘紧绷的小蛮腰的皮肤下方已经隐约可见六块腹肌的雏形,稍稍用力就顿时形成强而有力的铁壁防御。 缪雪儿立刻将衣服拉下来遮住小腹,羞恼着:“不准看,不准看!魔鬼先生转过去!” 白维成功转移了缪雪儿的注意力,但突然回首掏道:“你刚刚说朱蒂,她怎么了?” 缪雪儿想了想,略有些犹豫,她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做好接受答案的准备。 “不,没什么。” 她暂时放弃了追问到底的打算。 脱下了战衣,换上了另一套常服,缪雪儿有些舍不得。 但还是倒出洗面奶和卸妆水把战妆洗掉了。 光彩照人的黄金王妃不再,镜面里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但和之前的落差仍然颇大。 “果然不化妆的女人和化了妆的女人是两种样子啊。”缪雪儿自言自语道。 “你打算外出?”白维问。 “嗯,晚上有庆功宴会。”缪雪儿点头,然后说:“魔鬼先生要不要一起来,有几个明国老乡在呢,你们应该能熟络起来。” 白维很感谢缪雪儿的好意,嘴上还是拒绝:“不了,我也要离开了,顺带该去做一些准备。” 快到欧罗巴港口了,明天早晨就能抵达。 今晚会是最后一个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该收拾一下行李。 白维果真下线。 缪雪儿叫了两声后得不到应答便也放弃了有些繁乱的心思,她拍了拍脸颊走出了公寓,正巧在楼下看到了回来的阿莲娜,走上前打了个招呼,却见到阿莲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阿莲娜,你怎么了?”缪雪儿心想……怎么一副苦瓜脸?谁喂你吃狗粮了吗? “我没事。”阿莲娜明显是撒谎,她动摇的神色和目光谁都看得出来。 “你如果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缪雪儿关切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前,凉丝丝的。 阿莲娜也看到了玻璃窗里倒映出的自己,脸色很难看:“嗯……晚上庆功宴我就不去了。” 她走向自己的学生宿舍,在夕阳下的背影显得落寞。 缪雪儿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很关切,却又不敢追问。 即便是再如何要好的朋友,也并不是每一件事都可以倾诉的,对方不想说的时候,万不该追问。 …… 海面上,白维结束了神游万里。 对着猫猫招了招手,船猫今天夏绿蒂并不当值,但混了这么多天也早就熟悉了。 它乖巧的走过来,用脑袋侧着白维的手掌。 他刚刚开始逗猫缓解自己的精神内耗,快乐持续不到一两分钟的时间,突然僵住。 “这么努力的吗……” 他低声感叹了一句,旋即看了眼时间,分明还没有到约定好的时间点,但感叹号已经触发了。 很无奈,只能重新闭上眼睛,将手里还没被撸够的猫猫对着地上一丢,猫猫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喵喵喵的骂骂咧咧了一通,转身从房间里钻了出去。 意识穿过灵界海洋,再度经过一次轮转。 旧神陵墓,约书亚上号! 从黄金帝王再到魔鬼先生,再到此时没头脑的神秘人约书亚,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盘膝的姿势站起,打开地图感知一下,确认阿莲娜的位置就在几十米之外。 她仿佛在发泄郁闷似的,手里抡起剑对着路过的灵魂生物一通狂劈。 就,鸡飞狗跳的。 鸡不是普通的鸡,这是一只会打篮球……不对,会放球形能量波的鸡; 狗也不是普通的狗,而是扎着红领巾的狗,甚至能够施展心灵攻击。 阿莲娜现在的这幅样子就像是小学生放学路上捡到了一根超棒的树枝。 于是回家一路上没有一处草丛和油菜花能保持着完整,路过的猫狗见到后都能感受到那股凌冽的剑圣之气,吓得不敢靠近。 白维隔着几十米都能感觉到浓烈的血腥气……这是亲戚来了? 也不像,血裔的亲戚到了也没有这么严重的,每一名高等血裔天生就拥有极高的鲜血魔法的天赋,能够控制体内血液流动。 即便是亲戚来了也不影响,普通人要难受一天半天,她们只需要半个小时甚至十分钟就能轻易适应过来,无非是流点血而已,回头喝杯加血奶茶补一补就完事了。 好吧,现在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而且白维记得很清楚,阿莲娜的亲戚不是这几天……为什么知道?当然是感谢她的好闺蜜口无遮拦。 阿莲娜这么早登录旧神陵墓,提前了几个小时,上线就砍怪,分明是冲着发泄情绪来的。 可惜白维也并不清楚为什么她的心情这么差。 杀完了鸡,屠完了狗,阿莲娜还没进行,又开始砍树,仿佛不把自己的灵魂力消耗一空便不打算停下。 白维看不下去了,从地上拾起一个石子,手腕抖动,一抛一送。 空气里传来尖锐声音,阿莲娜如同自动防御激活,举起刀,如同只狼架刀般挡下了子弹般快速的投石。 噹的一声,碎石崩裂……快到极致的纸牌能够切裂罐头,这一次投石偷袭白维用力不小,这也挡得住,证明阿莲娜的战斗意识已经获得了很大的提升。 阿莲娜有些诧异的看向对方:“约书亚……你上线这么早?” 白维踢起了脚下的一根木棍,徒手接住:“心情不好?” 阿莲娜沉默不答:“……” “那就来陪我练练手。”白维活动手腕,略微挑衅的说:“我教你用剑。” 阿莲娜停顿三秒,眼瞳里爆出红芒,下一刻挥剑刺进,残影如虹。 第九百四十九章 至高的黄金帝王即将抵达他忠诚的欧罗巴 “我有一个朋友……” 阿莲娜用一个非常古早的开场白诉说。 她此时正乖巧的蹲坐在地上,像是被教训后终于听话的学生。 双方交战的痕迹完全将四周的环境给破坏一空,也不单单是乱打,一路打一路走,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至阿莲娜的灵魂力量快要枯竭为止。 白维一直都保持着摸鱼状态,阿莲娜虽然猜测约书亚实力不俗,但毕竟他受伤严重都没有恢复。 所以也不认为对方能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实际上也的确谈不上有来有回,她完全弄不明白,对方明明都没有使用术法,凭什么用一根看上去很棒的木棍就能追着自己乱杀。 她本人的见识显然不够广阔,主要在欧罗巴也没有几个正儿八经开武馆的,大部分法师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名武者的强攻的。虽然他们也有各种武术流派,但不存在入道的概念,能不能以武入道是一道分水岭,显然欧罗巴没有这种概念,所以她的剑术还远远没有练到顶。还能提。 白维挥着小木棍给阿莲娜一边上着课,一边磨掉她的内心那股抑郁的气,让她在挨打的过程中抓着机会还手,将这股抑郁的心情发泄出来。 他也是觉得自己多多少少可以给阿莲娜上一课了,之前都只顾着照顾缪雪儿和朱蒂,能教的好东西全部一股脑的塞给了她们两个。 反而阿莲娜这位天赋最好的没有得到他什么实惠,在时间的积累下差距被越拉越大。但想来能教授她的东西也不算多,算了算,剑术反而最为合适。 白维出剑的速度故意放缓了不少,如同把自己变成了游戏里的boss,出招必然都有前摇后摇,变招也并不灵活,剑术一招一招的递过去,按部就班,他的剑术刀术博采众家之长,传奇武圣的眼力可以轻而易举的白嫖其他人的招式,说来薛寒泪都不相信,龙族的虚空探爪看了这么多,他几乎已经学会了正宗龙爪手。 一板一眼的一招一式,只要看的足够多,挨打的足够多,自然能够知道如何防御和如何抓取破绽。 阿莲娜挨揍了一个小时,终于将白维反反复复来回施展的十种剑招里的五种给死记硬背了下来。 她也很直白的开始尝试模仿和反制,不过开始上手才发现多么困难。就像是外行人看人写毛笔字一样,其他人看到都只觉得行云流水笔走龙蛇,换成自己来之后便觉得无从下笔,不懂得笔下筋骨也不了解勾画撇捺,硬生生模仿出了一个四不像来。 所以每次她刚刚开始模仿就被白维抬手打断,出了错的地方就及时纠正。 等到一个小时结束之后,手里那根上佳的木棍也已经折断,阿莲娜感觉剑招学了一部分。 但是并不多,觉得抓到了一些窍门。但不明白的地方仍然极多,她觉得自己大概很难模仿出来约书亚的剑招,因为对方的剑法招式太过于跋扈。 她的直觉也是对的,武圣以武入道,自然少不了飞扬跋扈的气魄和意境。 便是柳生霜月领悟出的「嫁衣」一招。同样是少不了自身的精气神锤炼为一炉,同样是蛮横凶狠的一刀。 白维丢了手里的木棍,稍稍调整了一下气息,在木桩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开始听阿莲娜说话。 阿莲娜挨了一顿打之后反而念头通达了。 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话匣子也顺势打开了。 或许是觉得在这里说出某些话也没人在意,就当做是对着树洞说话,某些不方便告诉缪雪儿和其他人的事,她便假借「我有一个朋友」的理由开始谈及从竞技场离开后的事。 “我有一个朋友,是单亲家庭。” “母亲去世的早,被母亲这边的亲戚带大。” “她从小到大对于父亲都没什么印象,只是在小时候匆忙的见过一两次,而后就再也没有了往来联系。” 她抱着膝盖蹲坐着,稍稍压了压裙子,然后说:“原本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但忽然有一天,她父亲找上了门来,说要请她帮个忙。” 白维摸了摸下巴,他倒是没想到阿莲娜的亲爹会找上门来,对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害得阿莲娜的母亲郁郁而终,夏莎对此气得够呛。 仔细想一想,不论朱蒂、缪雪儿还是阿莲娜,家庭情况都算是有些问题的。 朱蒂的家庭矛盾现阶段算是解决了,她和母亲和解。至于父亲似乎已经是净身出户而且再婚了。据说过的还算不错,本就是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 缪雪儿的父母关系很好,但是父亲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下海之后一去不归。 白维问:“你……这个朋友的父亲,他是欠下了高额赌债什么的?” “这倒是没有。”阿莲娜摇摇头。 “那就是生意成功了,想要找到女儿回来再叙天伦之乐?”白维又问。 “不可能的。”阿莲娜叹了口气。 “那是惹到了什么大人物,没办法才来找女儿救命?”白维继续发挥想象力。 阿莲娜点了点头:“大概是。” 白维惊叹道:“嚯!” 这能厚着脸皮找回来,可是相当了不起的人渣。 “我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事。”阿莲娜放平双腿,疲惫的叹了口气:“因为我……朋友,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听完,她没有多少耐心,只说了一半就把对方赶走了。” “原来你……你就是听了你朋友这件事才这么心烦意乱的。”白维好笑:“结果似乎弄清楚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弄清楚,好好下线睡一觉,就当做没这回事吧。”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阿莲娜叹了口气:“灵魂力消耗太多,疲惫的很,只想着早点睡觉……那么,明天再见吧,约书亚。” “明天再见,睡莲女士。” 离开了旧神陵墓之后,阿莲娜睁开眼睛,此时也仰面躺倒在床铺上,她看着晦暗的天花板,良久无言。 耳畔一片安静,却似乎还是在回荡着不久前男人找到她的时候所说的话,他苦苦哀求着,一遍又一遍。 “我罪该万死,你不用原谅我,阿莲娜,但求求你救救她,你还有一个妹妹啊,她是你的亲人啊!” 咬住嘴唇,阿莲娜喃喃低语:“事到如今…还有说这些有什么用。” …… 漆黑夜晚,夏莎乘坐着车辆驶入政要区。 朱娜看了眼窗外:“他还在跟着我们。” 夏莎淡淡道:“不用管,随他去吧,这男人不论死活都与我无关,看都懒得再看一眼。” 车辆行驶离开,一名路灯下的落魄中年男人露出苦涩的表情,他抓紧了褴褛的衣角,从口袋里掏出帽子带上,伪装成清洁工人,低下头离开。 他手里握着一封皱巴巴的信件,却始终没机会交出去。 “采佩什……唯一能救我们的只有采佩什了……” 他摸了摸胸口位置,心口前方的衣兜里放置着一张相片,他想起相片上的人,心头不由得一阵刺痛,低下头,缓缓走入夜幕里。 …… 黑色蔷薇的庄园宅邸。 蓝莓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被贝斯推着后背往前。 “快点快点!别耽误时间了!”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蓝莓慵懒的揉着眼睛。 两位女巫来到宅邸的大厅里,蓝莓微微惊讶了一下,女巫们齐聚一堂,一共二十八位黑色蔷薇的正式成员。 除了某些在其他公国跑商,以及长期驻地的联络员,还有某些处于考察期的见习姐妹之外,整个黑色蔷薇的主力成员已经全部击中在了这儿。 即便是还在修养的喜鹊都坐在了议事厅内。 现场气氛不算很严肃,姑娘们不少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而且黑色蔷薇内部也有关系好和疏远的,各自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块,也有的女巫被调侃的脸红或者翻白眼,一片热闹的氛围,差点连红茶和饼干蛋糕都端上来了,险些变成女子会。 直至一道人影的入场。 苏珊一袭深蓝色的长裙:“人都到齐了吗?” 一旁的助手推了推眼镜:“确认无误,所有可召集人员全部到齐了。” “除了每年的年会时候,倒是很少会见到这么多人呢。”苏珊唏嘘道:“真是令人感慨,一直来都辛苦各位姐妹了,在欧罗巴各地活动。一方面要收集情报,另一方面还要为组织筹备资金,回收黄金遗物,顺带探查一些神秘事迹,总是时不时遭遇一些危险……” 多少女巫脸上露出感慨的神色,这里的姑娘年纪大小皆有,甚至也有一部分已经成家立业。与其说是黑色蔷薇,倒不如说像是一个互相帮衬的大家庭。 “好了,回顾过往等年会再说吧,今天的紧急召集令是因为一个理由。”苏珊清了清嗓子又拍了拍手掌:“我需要宣布一个消息。” 她的唇角扬起,轻轻的抛出一枚重磅炸弹:“陛下将在明天抵达欧罗巴……有哪几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想跟我一起去迎接陛下的荣归呢?” 第九百五十章 归来日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同样的一个早上是对于很多人而言的普通日常。但对于有些人则是翘首以盼的等待已久。 白维站在渡轮的船只上,吃完了早餐之后,他便来到了甲板上眺望欧罗巴,经过二十多天的航行,终于抵达了欧罗巴本土。 说近乡情怯吧……似乎也不太合适。 他是一名轮回者,如果每一次死亡都算是故乡的话,自己的故乡早就遍布了多元宇宙各处,也莫名其妙多出很多亲爹亲妈来。 他对欧罗巴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怀念又觉得美好,大概是上辈子在这里为此奋斗了一辈子的缘故,忽然有一种「盛世如我所愿」的感慨。 船猫靠在白维的胸膛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夏绿蒂对于欧罗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她是一名和黄金帝王缔结了契约的女巫,陛下在什么地方,那里就是她的家,她的一生并不是为了欧罗巴。而是奉献给了陛下的意志,如果后者是残忍暴虐的魔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化身魔王的宠妃魔女吧。 从这个角度来说,夏绿蒂虽然是个万中无一的好女人,但也有成为究极坏女人的潜质。 艾莉薇也来到了甲板上,她稍稍做了点变装,戴上了帽子和墨镜,轻声说:“好久没回来的感觉如何?” 白维如实回答:“很复杂,一言难尽吧。” 轻轻抚摸着猫儿的柔顺毛发,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一道金黄色。 在帝王的视线之中能够看见整个欧罗巴上空笼罩的磅礴云气,神秘和神秘之间存在感知,他听到了潮水的声音,或者说是一种天地正在异化中的改变。 柋显然魔潮已经正式到来了。 往后欧罗巴的平稳岁月还能持续多久呢。 魔潮到来,神秘复苏,一旦力量体系得到了拔高,免不了会加剧各式各样的冲突,身怀利器杀心自启。 哪怕不算上欧罗巴各国之间的勾心斗角和立场旧怨,光是魔潮引发的天灾之前,能否保持同心协力都是未知数,这也并不是白维能在有生之年内解决的问题。 难道正要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白维自嘲一笑,他举起猫猫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不适合当皇帝啊,直至现在也是这么认为,得亏当年撂挑子的早。不然不得一辈子被绑死在首相位置上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喵嗷—— 猫猫低下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鼻尖,像是在安慰似的。 此时倒也看不出来猫猫到底是猫猫还是夏绿蒂。 艾莉薇也不清楚为何陛下会有这样的感慨,她只是悄悄打量着陛下手里的猫儿,内心有些强烈的吃味。 “船只快要靠岸了。”助手小姐姐靠近:“艾莉薇姐,还有陛……咳,白先生。” “上岸后打算先去什么地方?” “自然是先找个落脚点吧。”白维说:“提着行李也不方便。” “落脚点,我们有很多的。”艾莉薇轻声说:“如果觉得不好,欧罗巴的酒店也很不错……” “何至于这么麻烦?”白维微笑:“放轻松一点,有个落脚点就行。” 艾莉薇歉意道:“我们下了船后就要去忙于电影发行的工作,此时宣发已经开始有半个多月了,堆积的工作量并不少,所以我暂时抽不出时间……” 白维问:“所以?” “会有人代替我接待你。”艾莉薇说:“她们现在应该就在港口等待着接应。” 白维点了点头,不自觉的表情有些僵硬。 黑色蔷薇啊……现在也不知道拿出什么表情去面对。 想来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前在瀛洲的时候神宫的剑巫里也并没有几人清楚自己是谁,现在到了欧罗巴反而弄的快要人尽皆知了。 对方如果见到自己纳头便拜,自己难不成还要走上前去扶人然后说一句爱卿快快请起? 五百年过去了,孙猴子都能出来溜达了,希望不至于搞的太夸张。 轮渡即将靠岸,猫猫从白维的手里跳了下去。 “待会儿见。”夏绿蒂心灵传声。 她现在寄宿在猫猫的身体上。但总不能直接把猫也带走,必须换个寄宿对象。 白维有些可惜,这船猫的手感是极好的,而且也算是家养的猫儿,很干净。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群水手大副们的不善视线,悻悻一笑。 免费撸猫了这么多天,这群人见到自己的表情都一个比一个苦主。 轮渡靠岸,升降梯放下,铿锵的声音中,一船的乘客们轻声欢呼。 船长走到人群之中,挥着手说感谢各位乘坐此次航班欢迎下次再乘坐罗德号渡轮。 寒暄了几句,归心似箭的人群纷纷走上港口,提着行李箱走上前去和自己的亲人们互相拥抱在一起,对他们来说这一分别或许是数月或许是数年。 这个时代的船行速度不快,铁路速度也不快,信件抵达需要很长时间,不能保持即时通信。 所以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道路长一辈子很短,一生也只够爱一个人,来不及移情别恋。 白维对欧罗巴并不感到陌生,或许是灵魂投影来了很多次,他故意放慢了步子,等其他人先走,直至道路不再拥堵的时候再重新走下阶梯。 一直以来他都像是一名东方人,保持着东方人的习惯。但一步步走下台阶的时候,他的心态也在逐渐发生变化,体现出来的便是外在的气质也在逐渐的改变,从轮渡甲板走到港口的地面,他的气质逐渐的蜕变着,从一位洒脱率性的东方武者青年转变成一名内敛沉稳气质成熟的欧罗巴绅士。 了解白维的人都清楚他的马甲很多。 可明明有这么多马甲,为什么却很少能被直接揭穿? 不单单是样貌的隐藏,更是气质的变化……气质由心生,和一个人长期保持的精神面貌息息相关,乞丐穿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有的人披上马甲也做不成王八。 能够轻而易举的调整自己外在气质的人总是少见的。要么是城府极深老谋深算的阴谋家,要么是历经过世事变迁的沧桑者…… 因为人寿限制的问题,大部分的沧桑者都会因为老化而呈现出一股浓郁的暮气,只有很少的时候才能取回年轻时的心态,表现出超凡的定力和阅历。 白维毫无疑问是后者,他的气质变化随心,无非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了,而且身体年轻,没有半点暮气,短短三十多级台阶的时间,他已经将身份切换转变。 从此时此刻开始,他不再是纯粹的明国人白维,而是来自东方的绅士约书亚。 既然是披上马甲,总得有点专业精神。 艾莉薇凝视着白维的背影,只觉得他几个细微动作细节的变化,瞬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熟悉了。 她原本并不着急,但忽然间生出了一个想法,立刻将手里的行李箱塞给了一旁的助手,快步从轮渡上走下。 她走的很急,不过每一步都很稳健,像是一阵风般越过了白维的身侧,先一步回到了欧罗巴的陆地上。 灰发的精灵原地转了半圈,轻轻回眸,长发和衣角随着她轻盈的动作而飘逸着。 她穿着的并不是适合行礼的宫廷长裙,但还是做了宫廷礼仪,欠身行礼。 “欢迎回到欧罗巴,陛下……”她的声音很轻,其他人没有听见也很难察觉到。 白维稍稍一顿,走过最后一个台阶,很自然的伸出手牵起艾莉薇的手掌,低头弯腰,在对方的指尖上轻轻悬停:“我回来了,亲爱的女士。” 吻手礼是常见的宫廷礼仪,到了如今在欧罗巴也并不算罕见,只是大多普通民众并不喜欢这种繁琐礼仪。 具体的吻手礼有很复杂的一套定义,譬如只能对已婚妇女行礼,或者不能在公共场合等等。 但到了五百年后就没有了这种繁琐,事实上白维上辈子也经常随心所欲的改动宫廷礼节。 优雅的绅士行礼总是令人无法生出拒绝的念头。 艾莉薇的心跳的很快,哪怕简单一次吻手礼也让她找回了过去的心动感。 白维放开艾莉薇的指尖,后者的耳朵通红,他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骚包,但这或许就是欧罗巴吧。 时隔五百年,又一次脚踏实地的回到欧罗巴的领地。 脚步落地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比血脉更加深远的联系,难以言喻。 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和舒心感涌来,黄金帝王感受到多取回了一丝力量,或许并不多,但够用。 回到黄金故土之后,黄金权能的状态变得更好,之前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劲,现在像是终于睡醒了。 不着急现在就感知一下力量的恢复力度,白维看向举着牌子等着接船的人群,放眼看过去,悄然出现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蓝莓和贝斯都来了,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三名不认识的女巫,为首者是一名身着名牌套装的栗发姑娘,她们手里举着牌子,上面画着黑色蔷薇花的标识,一群姑娘在人堆里快要被挤成肉夹馍,他和艾莉薇交换眼神确认了一下,后者在和影视公司的人交接,注意到视线后也点了点头。 他确认后朝着黑色蔷薇女巫群走去。 第九百五十一章 胆子这么小还想占便宜? 紧张紧张紧张! 前来接应的欧罗巴女巫团们一共也就五个人。 五个小脑袋在人堆里举着牌子翘首以盼,内心的心情像是第一次进入后宫后等待着被皇帝翻牌的贵妃。 包括苏珊在内,她们都是一晚上没有睡着,生怕自己顶着黑眼圈太难看,用了几个小时给自己整理出了一套完美精致的妆容。 昨天的会议室内,苏珊虽然尽可能态度平淡的宣布了陛下归来欧罗巴的事实。但毫不意外,整个黑色蔷薇的姐妹们都懵了,然后会议室内炸了。 通过榜单的放送,女巫们已经猜测到黄金帝王存活着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但哪里想得到回来开个会就得到了通知——明天就能见到真人,激不激动,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近三十号女巫足足折腾了三个小时最后才终于平静下来,挑选出了四个人跟着苏珊去接机…… 原本抓阄就能解决的事,但架不住总是有人试图作弊,最后换了十八种办法才最终确定下来人选。 她们天不亮就出发了,之后来到这儿紧张的等待,原本提前两个小时抵达,再如何的心情也都该被漫长的等待消磨殆尽了,可当轮渡抵达了岸边,游子们从船上一个接着一个走下来的时候,这群姑娘们还是止不住的开始紧张起来。 贝斯觉得口干舌燥从刚刚开始就不停的喝水缓解紧张。 蓝莓也同样生怕自己太过于近战更导致舌头打结。所以提前含住一枚樱桃,闭着嘴唇学着花京院练习着舌头的灵活度。 其他两位女巫也差不多,都是年轻的姑娘,还谈不上独当一面。 至于为什么最后选出来的是四个年轻姑娘,这是因为她们都是老实人。 足足十八次的筛选里,只有年轻的女巫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作弊。 在被苏珊看穿之后,淘汰掉了那群总喜欢作弊的御姐们,留下来的就是这群半大不大的少女们了。 但也挺好,年轻的女孩朝气蓬勃嘛。 苏珊托着腮帮,心想着自己待会儿该如何跟陛下打招呼……不,说到底,这一世对方到底是什么模样和外形自己也并不清楚。 总不可能直接披上黄金帝王的马甲在这里登录,消息传出去,整个同盟国都要开来军团把这儿包围起来,然后首相扯着喇叭在外面喊着「我们没有敌意,我们要求最基本的人权待遇」。 等待持续了几分钟时间,但一直没有人主动上前来搭话。 女巫们翘首以盼,紧张的情绪也得不到缓解的同时还加了点焦躁。 难道时间搞错了?难道陛下没注意到这边?偏偏又不能扯着嗓子大喊…… 人群忽然骚动了起来,不远处的艾莉薇虽然做了简单的伪装但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当即引发了一阵骚动,骚动倒是人群推搡积压。 几位女巫抗拒的用力,却抵抗不住这种积压,实际进入过拥堵人群才清楚,靠着个人的腕力臂力是很难抽身。 而且人群聚集的地方也不方便使用法术。 蓝莓举着牌子转起圈圈,没一会儿就找不着北了,贝斯更是直接被推搡出了人群外,一不小心被人踩到了右脚掌,摔向地面。 就在她即将摔个破相的时候,忽然一只手伸出来,提起她的手腕,像是从水池里捞出一只金鱼般轻松,随手一提就把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贝斯从人群里提了出来。 女巫被捞出来后放在地上,她刚刚差点被人踩到脸,此时还有些发蒙。 “谢,谢谢……”贝斯道谢的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上午的阳光下,东方青年的笑意随和:“不客气,贝斯。” “嗯……”女孩笑了笑,旋即很快察觉不对,她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瞪大眼睛,贝斯是她的代号,她的真名是贝尔法蒂,后者的名字比前者更容易查询到。 第一时间她是警惕的,但下一刻又陡然意识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你,你……您……”贝斯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她明明喝了那么多水,却又开始口干舌燥了。 “这算是第一次在现实见面吧。”白维微笑道:“上一次还是在鲜血公当面的时候?” 贝斯内心巨震……不会有错了! 她很想扭过头大喊一声「姐妹们,我接到了」。但就是双手双脚不听指挥,表情和神色那么的紧张,整个人有些不受控制。 “那,那个,我是贝斯,贝尔法蒂……初次见面,我,我很荣幸。” 她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干涩而且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羞的恨不得钻进去地缝里。 贝斯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哪怕直面生死的时候都不会害怕的眨眼,现在怎么说话都结巴呢。 贝斯啊贝斯,你不能这样啊,你要支棱起来啊! 可是嘴唇和舌头还是坚决的背叛了她的意志,紧张真的不是靠着毅力就能缓解的,内心不明白有什么好紧张的,偏偏心跳就是很快,声音里的紧张感就是散不去。 可所有人百闻不如一见的旧神榜、英杰榜第一,黄金帝王兼导师,对着她柔声微笑:“你好,很荣幸见到你,MISS贝尔法蒂。” 贝斯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这里不是现实而是在梦里。 等睁开眼睛,才会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做着美梦……但是这个梦境真美好啊,再多一点就更好了。 贝尔法蒂鼓起勇气伸出手,摇摇晃晃的往前一步。 白维见到她这幅模样,有些疑惑。 但也还是横出手臂被对方握住了手腕:“你这是?” 贝尔法蒂触碰到了对方手腕,有温度,手腕处也能感受到心跳,凑近后还有一股很好闻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很觉得很好闻…… 阳光也是没有味道的,但晒过的被子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滚一圈,感觉都很桉相似,她不自觉有些猫化,或许是体内的兽人基因觉醒了。 “贝斯,你在干什么?”背后冷不丁的传来声音。 贝尔法蒂头皮发麻,回头看去,这才注意到几名女巫姐妹已经挣脱了人群,正盯着她紧握着对方手腕的手上,似乎这只小手还正在不自觉的抚摸着,似乎在感受恩典。 “我我……”贝尔法蒂脸颊一红,急中生智道:“我是帮忙提行李的!” 她立刻抢过白维手里的行李箱,退让开一步,弯腰九十度,低下头藏着脸红:“这边请!” 见到贝斯这个反应后,其他几位女巫再迟钝也该意识到来者是谁。 紧张开始快速传染。 女巫们的反应僵硬起来,苏珊微微回过神,视线停留在对方脸颊上看了眼,然后扬起唇角调侃:“这不是很帅很倜傥嘛,哎呀,都白担心了。” 其他女巫僵硬着脖子看向苏珊……苏珊大姐头,你好勇啊,这话是可以当面说的吗? 白维忽然被这一句话勾起了回忆,他回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名黑色蔷薇里的女巫,代号是锦鲤的贵族小姐。 起初劝降她并不算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性格比较难搞,是个傲娇,最后好不容易答应了,非得找个借口。 ——看你这么帅还多金,跟你混了。 傲娇这种属性早该退环境了。只不过五百年前倒也挺新鲜的,白维也是突然间想起这一件往事,倒不是说眼前的苏珊和锦鲤真的有多像。 如果真的是锦鲤在这里,应该是双手托起十三加的胸,同时高傲的扬起下巴说—— 可要感谢本大小姐大发慈悲的前来给你接风啊,也不用你怎么感谢我,多发几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就够了。 “认识一下,我是苏珊ꔷ槐尔特。”她落落大方的走来,伸出手。 “初次见面,明国人白维……也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约书亚ꔷ槐尔特。” 白维握住苏珊的手掌,手掌细腻而光滑,骨龄似乎有三十多岁,完全看不出衰老痕迹,似乎也是长生种。 不过和艾莉薇那种一眼看得出是古精灵的外貌不一样,她的血统似乎也比较特殊。 “你好你好。”苏珊轻轻摇了摇手:“欢迎来到欧罗巴……艾莉薇没有时间招待你,这次由我来代劳。不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管提出来。” 她忽然单手负后,从握手改成了牵手的姿势,捧起手腕,行吻手礼。 和普通的吻手礼不一样,这一次白维是真的感觉自己的手背被亲吻了一下,甚至像是被浅浅咬了一口。 手背上留下了鲜红的唇印,白维才刚刚上了岸就被打了个标记,他哭笑不得。 “任何要求都可以哦。”苏珊眨了眨眼睛,故意补充道。 其他四位年轻女巫更麻了……这也是可以当面说的吗? 苏珊落落大方的松开手,完成了一次挑衅黄金帝王的稀有成就……其实也不稀有了,这类成就她五百年前就刷过很多次了,陛下的表情也和现在一样,有些哭笑不得。 但绝没有半点不满意或者愤怒,真是奇怪啊,明明是最为尊贵的世界王座,却仿佛骨子里没有尊卑有序的概念。 苏珊放开手后,故意很嘚瑟的给了其他女巫们一个小人得志便猖狂的贵族大小姐的夸张笑容。 然后瞥了一眼贝斯——胆子这么小还想占便宜?多跟我学一学如何操作! 刚刚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勇敢的贝尔法蒂忽然就不香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 黄金帝王和他的树儿子 “bravo!” “非常精彩,艾莉薇女士!” “这一部电影的完成度比我们想象的都要高,您的导演才华和演技一如既往的稳定。” “不过更精彩的还是这里面的剧情和神秘啊,东方瀛洲的神秘,故事本身的完成度以及背景元素的融入……当然也少不了演员的出色发挥,这位我妻初赖真的是初登银幕?她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我都想要将她拉到这边的演艺圈来发展。” 艾莉薇礼貌的笑了笑:“她没有这个意愿。” 上位英灵怎么可能离开瀛洲来欧罗巴嘛。 新电影的试映非常成功,审核委员会和电影发行商都齐聚一堂。 以艾莉薇如今的人脉,审核委员会是不会给她使绊子的,正常提交审核就可以。 如果线下举行试映会通过的速度会更快,这部电影经过判断大概是属于14+或者16+,小孩子不适合看。但给青少年看一看无伤大雅。因为里面的血腥要素不少,所以不能算是人畜无害的12+。 因为世界的特殊性,大部分的电影电视剧其实并不避讳死亡、血腥、暴力等等…… 这个世道本就谈不上绝对和平,成年人有必要培养出足够坚实的内心来,不少到了十六岁以后的高中生都会被集体组织去看某些经典恐怖片。 这些恐怖电影本身就是融合了各种现实元素创造出来的,包括但不限于各式各样的灾害,学生们能从恐怖片中学习各种应对突发事件的办法,只有完全做对了的人才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什么主角光环。唯独后遗症不小,吓的魂不附体的学生往往一周时间都睡不好觉,还得提交观后感,如果不合格,再拉回去重看一遍。 “这部电影能火!” 不论是审核委员会的专业人士,还是影评人或者是发行商都这么认为。 太多没有见过的新奇元素了,加上艾莉薇本身在这里就是金字招牌的宣发,她的电视剧电影的投资回报率一向很高,带回来了电影成品让人满意,这群拉拢过来的投资商人们自然也很容易安抚,接下来进入正常的宣发流程,不出意外在半个月后就要正式登录院线。 实际上这个过程是有些赶的。但艾莉薇本来就很高效率,大家也想快点回收资金。 等忙完了这边电影的事后,艾莉薇离开了试映会,天色已经来到下午一点多。 她谢绝了晚宴的邀请,然后自己主动开车,朝着郊区的一处别墅赶去。 艾莉薇问:“陛下现在的位置呢?” “他现在应该是在郁金香学院。”助手回答道。 “他没有直接去黑色蔷薇那边?” “没有,他暂时在一处落脚后,自己一个人去了郁金香。” “那么时间应该来得及……我们先回去吧。” …… 此时的白维已经来到了郁金香学院,他独自一人行走在欧罗巴的街道上,穿过高登城这座古色古香的城市,街道上没有各式各样的广告牌,看着倒是干净了许多。 他也不喜欢瀛洲歌舞伎町那种满大街都是霓虹招牌的风景,清爽一点的街道风景会更好。 午餐就随便在街边买了新出炉的面包,涂上一点芝士,两块面包夹住,再加一根火腿,味道已经很好。 虽然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热情十足,但他还是不太习惯,主动推辞说要出去走一走。 行李箱就丢给了她们,至于箱子会不会被打开,想必现在的蔷薇女巫们应该不至于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即便打开了也无妨,反正里面没装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没有花花公子或者瀛洲特产本。 原本苏珊是打算让一名女巫跟上来的,但她们都表现的过于紧张。 苏珊主动毛遂自荐,但被白维立刻否决,他觉得这位姑娘馋自己身子,而且有证据。 商讨了一会儿,他独自出了门,自己带了点钱去了一趟银行,换了些欧罗巴的货币。 然后在街道上闲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顺着黄金树的方向行走,来到郁金香学院的门口。 欧罗巴的风气相对开放,外校人员也可以自由进入学院,瀛洲就不行,明国的顶级学府也也一样不允许。 之所以开放的理由是因为学院里的高手很多,不担心发生什么意外。 一旦恐怖分子试图进入一座高等学院里搞事,就要随时面临十位常驻圣域以及几位传奇法师的重点照顾……谁这么做了,被抓进了监狱都得落入鄙视链最下层,稍微有脑子都不会这么选,简直和抢劫军区对门口的银行一样大脑缺少沟回。 白维随便和门卫打了招呼就进去了,门卫一见这么帅的小伙子也当即没有说什么,笑呵呵的让他进去了,心想着应该是进来找女朋友的。 同盟国也同样饱受男女比例不平衡的痛苦,到现在为止人马族的族长还在电视节目上搞相亲招婿呢……那是正儿八经的重金求子,故事含金量直追黄金神秘。 刚刚走入校园,白维漫步在已经很熟悉的道路上。 他一点也不像是第一次到来。对于郁金香非常熟悉是因为早已随着缪雪儿来来回回走过太多遍。 只不过脚踏实地的感觉仍然奇妙。 “小心!”一个声音传来。 白维侧过头,抬起两根手指,轻描淡写的接住了飞过来的篮球,将篮球抛回篮球上,隔着上百米距离仍然是精准的空心球,球场上的学生惊呼厉害,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个篮球队的人,他也是认识的……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并不是真正的第一次来,已经来了太多次。 就连在路边捧着奶茶的拉米亚族女生他也觉得眼熟,下意识停下步子看了一眼。 蕾西ꔷ巴伯,和缪雪儿的同班学生,潜力还不错。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维的视线,拉米亚族的女孩歪着脑袋看过来,见到是个帅哥后眼睛一亮,尾巴游动,很快来到他跟前试图搭讪:“你好好看啊,看着也很眼生,是留学生?” 白维微笑:“你好,我不是学生,来郁金香是找人的。” 蕾西立刻拍着胸口:“那你肯定不认识路,找谁,我给你带个路吧,不用客气。” 拉米亚族的性格开朗活泼热情似火,原本是很好的结婚对象。可实际上她们不受欢迎,因为体重,因为习惯。 绝大部分的拉米亚族即便是相对瘦弱的雌性也得有三百公斤的体重,不是因为胖,而是因为身体太长了。 而且拉米亚族喜欢拥抱和缠绕,这种XP导致她们时长下意识的把恋人缠绕拥抱到窒息和失去意识。 诸多婚介所都强烈表明——不建议抗压能力不及格的种群和拉米亚族通婚。 偏偏拉米亚族很喜欢普通人族,她们不喜欢大块个头,审美观和人类近似,加上发情期这个限制级的设定。 所以时不时就传出拉米亚袭击人类的事件。 他倒是没来及拒绝对方,蕾西很快就被一名助教抓走去补作业了,蛇族姑娘大喊着「我的春天,我的爱情,爱情要逃走啦!」哭天抢地的被拖走。 之后的十几分钟时间内,白维意识到顶着一张好看的脸问题还挺大的,才走了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先后遇到了六七次搭讪,各式各样的种族都有……除了没有正常人类。 也是,人族的适配性太强了,任何种族都能和人族进行适配。 而且五百年来的审美观本质上也继承了帝国时代的遗产。所以观念上仍然受到人类至上或者人类贵族主义的影响,帝国时代的贵族基本上只有人,贵族对血统极其看重。所以基本上异族通婚很少,混血儿出现后不是被溺死就是被扼杀,这种现象反弹之后,便导致如今同盟国的纯血人族很少,希尔伯特那楨种纯血人族只占同盟国人口的百分之一左右。 所以纯血人种在同盟国很受欢迎,特别是长得好看的人族纯血……还是东方人,这种稀有属性拉满的角色。难怪各个种族的姑娘们把持不住要上来搭讪。 白维之前都是随着缪雪儿聊天,她来承受这种关注,轮到自己的时候,也觉得尴尬的不行。 改成了小路前进,白维绕到了宿舍区的附近,这里有相对偏僻的幽静小路,缪雪儿时常在这儿散心。 踩踏在落叶铺着的树林里,微风拂面,白维仰起头,视线抬高。 五百年时间,眨眼便过去了,当年只是一颗小树,如今已经参天蔽空。 巍峨参天的黄金树是如今世界上唯一的黄金母树,它投下的金色光芒莹莹生辉。 他说:“好久不见。” 轻轻的一句话语如同一滴水落入水面,涟漪扩散。 霎时间,黄金树的表层微微颤动,它的树冠缓缓舒展,原本遮天蔽日的黄金树抖动身体,无数的金色光点漫天飞舞散落,宛若数之不尽的萤火虫,投放着璀璨的光芒。 整个郁金香,整个高登城,都能看到那遮天蔽日的金色光辉。 教授、助教、学生们都仰起头看向从未如此璀璨过的黄金树,却能感受到它的喜悦之情,舒展的树冠,摇曳的枝杈,像是用力挥手的孩子,没有半点离别的落寞,只有重逢的欢欣。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它如此的说着。 一片黄金树的落叶飘落在掌心。 “都五百岁的老树了,还不安分点……”白维笑骂:“非得闹的举世皆知我在此么?” 听到这句话,它才开始收敛光芒,恢复成之前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他伸出手,隔着很远距离轻轻抚摸着黄金树,不是在物质界。而是在灵界海洋中,掌心贴着树干,抚摸着粗糙的金色表皮,轻柔的像是给孩子薅头皮。 他闭上眼睛,和黄金树默默无声的交流着情绪。 大概数分钟过去,忽然觉得手掌有点柔软的触感传来……嗯? 他睁开眼睛,看着试图捧起他的手掌往自己脸蛋上靠的瀛洲姑娘。 “你在干什么?” “安慰因为见不到缪雪儿所以只能和空气寂寞拥抱的你啊。” 第九百五十三章 第一更,假装有章节名 郁郁葱葱的树林间。 伊势佳音捧起青年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阳光洒落在肩头,发丝散发着淡淡金色的光晕,她倒是很想拥抱上去,嗅一嗅对方身上的好闻气味。 巫女主动的投怀惊扰了青年,后者睁开视线:“你在干什么?” “安慰你啊。”伊势佳音微笑着说。 白维吐槽:“这和缪雪儿有什么关系?” 伊势佳音嘴角上扬,笑而不语。 白维以手扶额:“看来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是和黑色蔷薇接触的时候导致的暴露么?” 伊势佳音眨了眨眼睛:“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哦,我什么都没有告诉缪雪儿,现在她们所有人也都被瞒在鼓里呢。” 白维抽回右手轻轻一敲伊势佳音的额头,夸奖道:“不愧是我的巫女,很聪明。” 后者笑的很甜蜜。 “就你一个人么?五十岚呢?”白维顿了顿:“我记得还有千叶夏树和上杉泉也一起来留学了。” “她们啊……有些小事。”伊势佳音想了想今天的预定打算,突然觉得和眼前的青年对比一下根本算不得很重要。 于是很直接的见色忘义的把好朋友抛之脑后。 她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明明只是随便出门走一走便遇到了抵达这儿的白维…… 好吧,这其实并不是运气。而是她每天至少都会在这儿散步三天时间。 之前和缪雪儿做朋友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缪雪儿某些不为人知的隐藏的行动规律,她很喜欢来到这相对偏僻的位置散步行走,这让伊势佳音产生了某种猜测,等缪雪儿离开了郁金香前往皓月学府之后,她也每天早中晚各三次的来这儿散步。所以遇到白维算是偶然,但绝对不算是侥幸。 白维来郁金香自然是有事要办,不过并不急于一时半刻,也索性和伊势佳音聊起天来,双方简单聊着天,说起各自分散开的事,其实都是琐碎小事,关于瀛洲神宫发生的一些变化,白维浅浅提及了一些。 而伊势佳音在学院里的留学生活总体来说算是安安稳稳。 “这儿的生活还习惯么?” “我们挺习惯的。”伊势佳音灵巧的回答道,她和五十岚清水都称得上是半个欧罗巴人,上辈子在这儿生活,觉醒记忆后甚至无师自通了一门外语,很快就习惯于同盟国。 白维了然:“看来其他两位并不是很习惯啊。” 伊势佳音说:“她们最近和黑色蔷薇的女巫们走的比较近一些,感觉是因为拥有女巫血脉的缘故,学习术法要比我们两位传统巫女要容易不少……我到现在连二环法术都构筑不出来呢,她们已经开始编织三环了。” “道路不仅只有一条,欧罗巴的法术体系虽然有好处,但也不是……”白维顿了顿,摇了摇头:“你们可以进入旧神陵墓里探索,那里面的好处很多。” “嗯嗯……”伊势佳音不是很想聊这些话题。但她很喜欢听对方说话,听到便迎合着。 哪怕是听着对方说着一些琐碎的话也觉得动听,这显然是一种心理反应,五十岚清水不止一次的表示你多少有点大病,她心底清楚但也觉得自己已经治不好了,更不想治。 “特意来郁金香是来看我们的吗?” 她的一句提问让白维稍稍停顿了一下。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言?” “谎言?” “不是。” “那实话呢?” “不完全是。” 伊势佳音幽幽道:“好吧,即便是顺带的,我也很开心了。但待会儿不要当着清水的面说,她的心灵会比较脆弱一些。如果见面的话,给她一个拥抱是最好了。” “拥抱么……”白维无奈:“这要是被人看到了,有伤风化,会有不好的传言。” “不好的传言?还有这种好事啊?”伊势佳音眼睛一亮。 白维:“……” 散步时,双方已经穿过了树林,重新来到了教学区。 “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伊势佳音指着前方:“不过,怎么这么多人?” 白维嗅到了空气里的气息,微微皱眉:“有股淡淡杀气。” 郁金香学院内哪来的杀气,真的有脑残的二逼来这儿搞恐怖袭击的? 前方聚集的人群并不多,稍微走近后就能看到正在对峙的两拨人。 左边是瀛洲的留学生,右边是一群穿着黑色制服的人,以及一名倒在地上在骂着脏话的学生。 伊势佳音「啊」了一声,旋即露出了见到苍蝇的厌恶和不耐烦:“又是他们。” “又?”白维问。 “那群黑色制服的是风纪委员……倒地的学生是大寒半岛来的留学生。”伊势佳音皱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狗东西们。” “你们经常被这么找麻烦么?”白维不解,他之前也通过缪雪儿来到过郁金香,倒是没碰到,甚至见都没见过这些人。 “也不是经常吧,最近才变得频繁起来。”伊势佳音停顿后说:“在缪雪儿离开之后。” 场面中,风纪委员的头目走上前,面无表情的说:“你们私自斗殴已经违反了校规,麻烦跟我们走一趟校务处,武器也一并交出来,别试图反抗。” 千叶夏树面无表情的说朇:“你事实都没调查清楚,一句话就要我们束手就擒?” 风纪委员瞥了眼大腿开了到口子血流不止的学员:“你们爆发冲突是事实,他流血也是事实。” “他自残的。”五十岚清水冷淡道:“和我们无关。” “这件事你们说了不算。”风纪委员没耐心道:“把武器交出来!不然就要按照校规来处理了!” “校规?” “直接动手打一场……打赢了扣学分,打输了关禁闭或者进医务室豪华包间。”伊势佳音解释。 “还有这种校规?”白维摸着下巴:“这是打算直接动手?有必要么?” 伊势佳音点头:“打是肯定要打的,只要不打死打残废都能治好……郁金香的学院风气是这样的啊,你不知道吗?有人惹事那就要奉陪到底。” 白维默然,他还真不知道。不过这么一说突然有点想起来了,最初缪雪儿处于学生阶级最底层的时候也是每次实战课上都要各种挨揍…… 想来她之后都再也没接触到类似的事,恐怕是因为她的实力飞速提升的缘故。 自从打赢了朱蒂、打赢了云出岫之后,她已经屹立于整个郁金香学生的最顶层,别人遇到恨不得绕着道儿走。 而伊势佳音、五十岚清水、千叶夏树、上杉泉都是刚刚才抵达郁金香的留学生。 既没有足够的人脉基础,又属于外来者,奈何留学生群体比较少。即便报团取暖也是弱势群体,综合实力处于中下层就很容易被挑衅。因此缪雪儿离开郁金香后,麻烦立刻找上门了。 别看缪雪儿呆萌呆萌的,但实际上她带来的威慑力并不小。 大部分觊觎黄金刻印的人背后都存在不小的势力,绝大部分都集中于香榭。 那群人算是豺狼虎豹,而留在郁金香里的学生最多算是一群苍蝇,甚至连出手试探的胆量都没有。 “有点奇怪啊。”白维不解:“你们不惹事也不挑事,而且自身实力也并不弱,怎么都不该被盯上,而且他们有把握赢得了么?” “还是有被盯上的理由的。”伊势佳音意有所指:“你刚刚注意到风纪委员连续两次要求我们上交武器么?这其实就是他们根本目的。” “武器……” “嗯,他们其实看上了我们的兵器,或者说,是夏树和泉的两把刀。”伊势佳音轻声说:“她们的两把刀是经过黄金神秘加持的武器,在瀛洲或许没有多少人认识。但在欧罗巴属于有价无市的黄金器。” 就这? 白维一瞬间觉得自己内心的各种阴暗推理都白白浪费了。 这种自己随手就能批发几千把的武器有什么好稀奇的,干架的时候都是随便合成,裤兜里一掏一大把。 只是……虽然不算奇珍异物,但也是自己赐予自己的女巫的兵器,这群人居然也想抢夺。 白维挑眉:“胆子够肥的。” %来滴九百五十四张 小心眼de好女人7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同盟国不是人间天堂,好人不少,坏人更多。 都是为了利益往来,被觊觎,被怨恨,被垂涎,这类事屡见不鲜。 唯有自身强大起来才能杜绝了这种可能性,缪雪儿是个标准的例子,可即便是她也仍然深陷旋涡之间。 相较之下,如今郁金香内发生的这些事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千叶夏树很烦躁。 自从缪雪儿离开没多久,她的这把刀就被盯上了。 之前实战课和决斗之中用过几次,当时也没有人说什么。但很快就被人拍下视频照片,传到了论坛上。 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她这把品质过于好的兵器就被觊觎了,不单单是学生,就连不少助教和教授都看着眼红,池浅王八多,一把黄金器的价格从来都很昂贵。 黑色蔷薇为了收集各种黄金器的遗产耗费的资金极其庞大。否则以艾莉薇如今的身价也不至于还得努力上班挣钱,早就可以躺平吃利息不干了。 夏树当时并未意识到,后来和黑色蔷薇的人接触后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瀛洲没有几个人见过黄金器自然无法了解这把刀的特殊。但同盟国不一样,如果能拿到这把刀,随便走个流程假装扣押着。实际上转手卖掉,那就是一笔相当庞大的资金收入。 实际上这两把刀的价格会比正常的黄金器更高。因为这是武士刀啊,之前的黄金器从来没有这种款式的,帝王没有去过瀛洲,也自然不会抚摸武士刀类型的黄金器,种类罕见所以价格昂贵,专业的收藏家很乐意收藏这种品质的独特刀剑,不少铂金血脉的家族也会乐意高价收购。 意识到对方来意之后,千叶夏树和上杉泉早就放弃了理论的打算。 谁想抢自己的刀就来试试看,送你去见识一下医院的天花板是什么模样。 “别废话了,要动手就直接动手,别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五十岚清水也是个火爆脾气,她当了好几年剑巫,本来就没什么好脾气示人,温柔那得看是当着谁的面。 其实单论搏杀经验,剑巫们并不弱于这群大学生,也不是好啃下来的硬骨头。 风纪委员们对视一眼,都意识到对方不打算乖乖就范,沉默了一会儿后身上纷纷亮起术法的光泽。 其中一人举起羊角盾牌,沉声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速速投……” “我投你亲娘!”五十岚清水挥剑劈下,刀上荡起剑气,她本就对术法体系不感兴趣。 但对于剑术的锤炼一日都没停歇过,她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一剑破万法的路子最为合适。 小宗师一刀劈落,威力不俗。但命中了盾牌的同时,她看到了盾牌上亮起橘黄色的光芒,铿锵的声音连续内部震荡三四次。 这是一种名为「充能盾」的法术,每一名盾牌使用者都必须精通,充能盾牌可以吸收冲击力和法术逸散出的魔力来增幅自身防御并且为自己充能。 五十岚继续挥刀劈下,连续三次闪光全部被精准格挡,下一刻风纪委员的盾牌上转为红光。 盾反! 力道反震,剑巫当场被震飞后退,半空旋转落地,举剑刺入地面往后滑行出数米保持平衡。 “拿下他们!”风纪委员的头目大声喊道,其他六个风纪委员对视一眼,或多或少略有些迟疑。 但还是很快形成了包围圈将留学生们围住。 “还好?”千叶夏树问了句。 “他们不简单。”五十岚抖了抖发麻的手腕:“实力不弱,都是三年生以上的水平。” “对方人数占据优势,而且我们不太清楚对方使用的是哪一种法术体系。” 上杉泉保持着冷静的分析:“反而是我们的常用体系已经被看穿了,六个人里三个人带盾,分明就是针对我们。” 武士刀不擅长破盾,针对的意味非常明显。 明眼人看的出都是冲着她们来的,而围观者里没有谁想要出手帮忙。 白维低声说:“人心不古啊,为什么这群人只是在看着?” “怕得罪风纪委员呗,他们都动手了,代表这背后大概有某些教授助教的示意,一般学生得罪不起的。”伊势佳音小声道。 “你们的留学生身份不是鲜血公帮忙拍板的么,为什么他们敢?”白维问。 “他们找好了理由,想来是有办法搪塞过去吧。” 有个鬼,夏莎那性子需要听人解释么,这群人感觉根本没过脑子,或者根本不清楚吧。 白维说:“要不要帮忙?” 伊势佳音果断摇头:“没关系,交给我们就好了,这种事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您可不要随意出手啊,这也算是学生之间的矛盾,如果校外的人出手那性质就变了。” 白维:“那我该做些什么?” 剑巫想了想,微笑道:“麻烦你去买几罐饮料吧,我想喝蜜桃味的可乐。” 白维想了想,从善如流,等他走向自动贩卖机后,伊势佳音也直接拔出刀来,越过人群头顶,一脚踹在风纪委员的后背上,当场这人摔倒在地跌了个狗啃泥,旋即后脑遭遇重击直接昏死过去。 “你来的太慢了。”五十岚清水回眸道:“快来帮忙!” “围上去!”风纪委员的头目不着急动手,而是沉稳的喝道:“该用三号阵型!” 人数优势和阵型变化。 即便多了伊势佳音,剑巫们也仍然占据不到优势,主要就是因为三大盾牌的先锋。 坦克对于下副本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手盾牌防御就能活生生把人恶心死。 盾卫法师从来不是法师里的主流。因为淦人和被淦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但对付没有破防手段的法师来说,是绝佳的克制。 眼瞧着剑巫们已经落的节节败退,风纪委员长暗暗冷笑:“真是白费力气!压上去!上锁链!” 压缩空间是第一步,后面就是上铁索,就和古代抓捕野兽是一样的方式,盾牌顶上去,绳索套上,再强的野兽只要不能突破防御就只能等着被牢牢困死。 锁链嵌套,上杉泉第一个中招,双腿被封锁之后动作躲闪不及,被盾牌撞飞到底,紧接着双手也被锁上。 很着急去救人的千叶夏树也很快露出破绽,第二个被搞定。 五十岚清水和伊势佳音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不太妙。不过她们的配合显然更好,并且抓出了破绽,成功偷袭了脚踝位置,放倒了一个盾卫,似乎快要冲破封锁。 说时迟,一道人影及时冲上去填补缺口位置,是风纪委员长,他手持一把短锤和半身盾,陡然两次冲锋直接震退伊势佳音,短锤直接轰向她的兵器,两次重砸之后,兵器没断,但人已经受不了,踉跄连续后跌。 伊势佳音脸色一阵苍白,眼神里更是内敛深沉,她骂了一句:“kisama……你竟敢……” 她丢下手里已经有些变形的刀,捡起地上掉落的另一把刀,对千叶夏树说:“借我用一下。” “不过是换了一把刀而已。”风纪委员长发出不屑的冷笑。 “试试看就知道了。”伊势佳音大喊道:“清水,换刀!” 五十岚清水虽然不明白,但也捡起了上杉泉的另一把刀,两把黄金器落入掌心,她们的气息没有半点增幅。 风纪委员们对视一眼,顿时投出不屑的目光,以她们的能耐根本没本事发挥出这把刀的真实威力。 可下一刻,伊势佳音踏前一步,牙突出手,利刃前驱,盾卫法师立刻举起盾牌防御,仍然是老一套的充能防御。 但这一次橘黄色的光芒亮起之后,却陡然破损,被一刀直接贯穿,盾牌穿透,利刃刺入对方肩膀,鲜血飞溅,黄金色的刀刃贯穿肩胛骨。 那名盾卫瞪大眼睛:“这怎么可……” 伊势佳音上挑刀刃,剑气横扫而过,堂皇的剑光荡起金色的涟漪,盾牌直接被切成两半,没有了盾牌的盾卫仿佛成了果体,当场被吓的瘫软在地,后方的风纪委员也暴露在进攻范围之内。 金色剑气左右一拉,不过三五个呼吸之间,进攻节奏拉满的剑巫横扫过去,风纪委员们节节败退,三个人被一个人压着打,又惊又怒又怕。 所有人都错愕于突然间大发神威的剑巫,完全搞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就连千叶夏树也不明白,同样一把刀怎么落在两人手里差别这么大? 伊势佳音环视四周,手掌抚摸刀身,心说你们根本没找对用法。 这可是黄金赐福的刀,许以信仰愿力才能开锋,在黄金帝王的注视之下,我将所向披靡! 挥刀劈下! 伊势佳音晫一刀斩出三十多米的刀气,地上浮现出一道深深裂痕,威力强的她自己都觉得好夸张。 风纪委员长瘫软的跌坐在地上,半身盾被撕裂,他恐惧而费解的张了张口:“你,你……” 伊势佳音冷漠的凝视着他,一脚踹过去,直接踢在双腿正中央,后者表情扭曲,眼球暴凸。 “你完了。”剑巫一脚泄愤之后也不忘记杀人诛心:“我待会儿就去教务处走一趟,最好给你讨要一个大过处分。如果能争取到退学那就再好不过了,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入任何高等学府。” “你觉得我做不到是吗?不,这只是个引子,你没能拿回两把黄金器。哪怕我们不计较这件事,你后面的那群人也不会放过你的,为了抹去证据,你会被他们舍弃掉,丢出去承担所有责任…… 事实上你准备了这么久却没能完成这么简单的任务,你在对方眼里已经失去了培养的价值了。” 风纪委员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痛苦中带着扭曲和惊惧:“不,你不能!” “我很能,我可以,我乐意。”伊势佳音笑容甜美里带着十足的恶意报复:“用你的下半辈子好好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她缓缓弯下腰,压低声音,眼神充满杀意:“你竟敢让我在那位的注视下丢脸!好好等着我的报复吧,我可是很小心眼的女人!” 第九百五十五章 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伊势佳音确认了对方失去抵抗后便站起转身,对着五十岚清水微笑着说「搞定啦」,五十岚起初也保持微笑。但下一刻表情骤然变化,围观人群也在惊呼。 轰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伊势佳音预感不妙,她立刻回过头同时摆出防御的姿态,看见的却是咽下了不知名彩虹色药剂的风纪委员长,对方嘶吼咆哮着扑来…… 她还是有些大意了,因为这儿是郁金香学院而不是讨鬼的现场。所以她收敛了杀意,因为不好下死手只能用言语诛心。但这恰恰压垮了对方的心理防线,逼迫着此人做了最后挣扎。 饮下药剂,激活血脉,他飞速丧失理性,扑上来就要将她撕裂,右手已经扼住脖颈,她一时间几乎无法呼吸,炽热滚烫的感觉灼痛了肌肤。 五十岚清水急忙想要来救人,但也同样被按到在地。 围观的学生们没有敢上前帮忙的。因为风纪委员长的模样一点都不正常。 有心帮忙的千叶夏树和上杉泉被束缚着手脚动弹不得。 现场一片混乱。 就在伊势佳音觉得自己脖子快被折断的前一刻,她瞥见一道残影定格在视线里,一只脚踹在了服下药剂而非人化的扭曲怪物的脸上,轰鸣而沉重的声音如同钟鸣。 那人如同皮球般飞出去,贯穿了建筑物的两堵墙壁,倒在一片砖瓦碎块里,气息若丝。 秒了这只喝了大力水的苍蝇后,白维蹲下来,轻轻放下手里的饮料:“你还好吗?” 伊势佳音现在脖子很疼,没办法开口说话,只是很虚弱的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好丢人。 白维将伊势佳音横抱起来,随后看了眼还在发呆的五十岚清水,用瀛洲话说:“你们在这里处理一下情况,我带她去治疗伤势。” “哦,好……”五十岚清水目送白维踏着虚空飞上天,然后愣住:“等等!为什么白先生会在这里!” “你才反应过来么?”千叶夏树被束缚着,仿佛猫猫虫般弓起身体坐起来。 “他去的好像不是医务室的方向。”上杉泉歪了歪脑袋:“那边是黄金树啊,走错路了吗?” 有一说一,并没有走错。 白维以武圣修为在半空上行走,掌握空间之后谁还不会无限跳呢? 他直奔黄金树而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抵达了黄金树冠的位置,然后视线一扫,找到了一根树枝上的一栋房子,这房子还是梧桐木做成的。 一脚踹开房门,进入后将伊势佳音放下:“你先躺一会儿。” 他说完走向二楼,伊势佳音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这里好像也不是医务室。 白维上楼的时候,边上楼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肌肉紧绷之下的线条分明。 来到房间门口,看到了一只正在打游戏的大鸟。 郁金香的校董,不死鸟ꔷ菲尼克斯。 白维露出和善的笑容,走到对方背后,轻轻拍拍不死鸟的肩膀。 “别烦我!”菲尼克斯抖了抖肩膀,继续敲打键盘鼠标:“忙着呢!” 白维继续拍打对方肩膀。 “都说了别烦我!”菲尼克斯骂骂咧咧:“我正在爆杀!别来打扰我的操作!” 白维第三次拍打对方肩膀。 不死鸟终于受不了,扯下耳机,怒骂道:“谁啊!胆子这么肥,没挨揍过是吧!看我凤翼天翔……哎呀!” 话音刚落它的左眼眶就挨了一记铁拳,当场翻过椅子,惨叫一声:“救命啊,有人谋杀校董啦!” 白维对着拳头吹了口气:“菲尼克斯,你瞪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不死鸟抬起脑袋,虚着眼睛看过去,内心不是很确定的问:“你谁啊?” “你再仔细看看。”白维勾了勾手指。 菲尼克斯认真思考,还是摇了摇头。 “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 “那我就放心了。”白维露齿一笑,啪的又是一拳头砸下去:“不打不长记性,吔拳啦死鸟!” 不死鸟被满肚子追着暴打。一边抱头鸟窜,另一边内心也觉得这场景实在是无比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熟悉的拳头,这熟悉的父爱如山体滑坡…… “停!停!”它大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白维暂停:“哦?” “你是,你是……明国人!” 白维点头:“你说得对,然后呢?” “然,然后……”不死鸟抓耳挠腮,忽然灵机一动:“哎呀,快看你后面!有飞碟!” 白维沉默三秒,然后右手一抖,从腰间抽出一根七匹狼的皮带。 不死鸟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别,别啊……有话好说。” 白维甩了甩皮带,阴恻恻的冷笑:“傻鸟,给我哭!” 不死鸟终于被勾起惨痛记忆,带着颤音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啊!导师!饶命啊!我不该偷吃你贡品的!我不该跟莉莉安奴说你有几个老情人的!我也不该告诉夏莎你暗恋那个谁……我下次再也不敢啦!啊!!” 几皮带下去,该招的不该招的,全都招了。 白维拿着半瓶滴眼液那么多的不死鸟之泪走回了客厅,倒在伊势佳音的伤口上,肉眼可见的皮肤上的伤势开始复原,短短一分钟不到她已经完好无损。 “这眼泪的质量不太行。”白维唏嘘道:“毕竟是一只老鸟了,眼泪太假。” 光靠殴打得来的眼泪全都是技巧,没有半点感情成分。 真是个孝子,见到亦师亦父的导师都不流几滴真情泪,自己当年可是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它喂大的呢。 无情多是鸟类。 把伊势佳音送去了医务室,白维重新折返回到黄金树屋里,菲尼克斯乖巧的蹲坐在地上,游戏也不打了,脏话也不说了,像是在学校里见到了家长后的倒霉孩子。 阔别五百年,父子相见。 不死鸟是白维从蛋开始养起的,菲尼克斯这名字都是白维给取的。 说是父子不仅不为过,甚至可以说非常贴切,正儿八经从小养到大。 因此柷论信任度来说,其实菲尼克斯和莉莉安奴是同一级别的……只不过这货实在不堪大用。 信任度拉满,但奈何属性太菜……就像是三国游戏里忠诚度拉满但武力值拉胯的武将,上场是不可能上场了,生怕一个回合就给人劈死,老老实实蹲家里。 菲尼克斯就和大鲸一样,出现除了丢人就是坑队友,为了让它发挥作用,就只能让它哭了,白维也已经习惯以各种理由让它哭,有事没事就给它说两个治愈人心的故事,从小就给菲尼克斯养出一颗相当坚强的心脏。 而自从菲尼克斯听故事不肯哭后,白维就知道孩子长大了。可以不用放过它了,于是从动口变成了动手,自动变成了手动,父子情深亦不过如此。 白维坐下后翘起二郎腿:“你这日子过的也是挺自在啊。” 不死鸟低着头乖巧可人:“还行吧,每天除了上网打游戏也没其他事做了。” “那你这校董不就是吃空饷的么?”白维挑眉笑骂道:“不能学着夏莎做点实事?” “我这就投身教育事业……” “行了,我信你个鬼。”白维说:“你以为我不看郁金香校史的?你也就开始努力了一百多年,往后就开摆了,到底跟谁学的,躺平摆烂灵活奋斗一气呵成。” 不死鸟悄悄瞥了一眼导师,默不作声,不敢反驳。 白维自己动手泡茶,平淡道:“除了你和夏莎之外,现在好像已经没几个人还在了吧。” “是没几个了,即便活着的,恐怕也不再欧罗巴,而是找地方隐居了,很难联系上。”菲尼克斯低头说:“上一次同学会还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也罢,都是第二世了,我早有心理准备。”白维顿了顿,问道:“他们生前过的还好吗?” “大部分都挺好的,少部分……也算壮烈吧。”不死鸟摇头叹息。 白维将果酱丢入茶壶里,又问:“莉莉安奴去世的时候,你在场么?” “不在。”菲尼克斯道:“没人清楚莉莉安奴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许只有古龙教派了解。” 它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问道:“导师,你是什么时候回欧罗巴的?还是一直都在这儿?” “我是明国人,今天才到。”白维实话实说:“大约是一年半前才恢复了前世记忆,之后也是遭遇了许多事,说来复杂的很……总之,该忙的事情忙完了便回了欧罗巴,正巧碰到了神秘复苏,还有编织者这榜单,差点把我底裤给扒光了,啧……” 菲尼克斯听到榜单后就来劲儿了,好奇的追问道:“榜单上说,你是死于亦亲亦友的弟子手里的……所以末代皇帝也是我们的大师兄?” 白维不便承认,只能开始忽悠:“我和黄金帝王是很熟,说是亲友没错,师徒大概也算吧……只是榜单上的很多并不能尽信,误导性很强,编织者未必是怀着好意。” 菲尼克斯点点头表示理解,它又问:“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夏莎?她现在就在香榭。” 白维表情一僵,默不作声的冲泡茶叶,然后转头对不死鸟说:“崽啊……我在东边给你找了几个师娘,你怎么看?” 不死鸟听到了送命题。 懂了,那确实不能见……否则采佩什家的地下室是挺大的呢。 它满脸堆笑:“太好了,多找几个!多多益善!” 第九百五十六章 慈父手中剑,游子身上劈。 茶叶随着沸水而上下翻滚,搭配着果酱散发出一阵阵苦涩里带着香甜的气味。 “逆子,你懂什么了?”白维笑骂:“我也没说不见她,只是不能用这个身份见。” 不死鸟扑腾了一下翅膀:“我懂我懂……导师是希望我帮你伪造一个身份?” 白维手掌按着茶壶,缓缓道:“我需要你的人脉,也需要你的介绍信,帮我尽快营造出一个新身份。” “尽快么?” “必须尽快。” “有这么着急么?”菲尼克斯歪了歪头:“虽然也不难吧,以我的权限很容易杜撰出一个新的学生档案来。只不过你确定要用学生的身份介入?” “如今的同盟国可不是过去,并非是一言堂,局势复杂。”白维说:“我本来也不打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还活着的事,结果编织者……哎,我谢谢他全家了。” 不死鸟缩了缩脖子:“其实我也不想知道。” “晚了。”白维一巴掌拍在鸟头上:“我可是待你如亲子,既然揭棺而起,你总得给我尽孝,上辈子欠下的部分给我补上就行了。” 菲尼克斯露出疲惫的表情。 世人皆称赞导师如何伟岸如何了不起。但作为被养大的一方,它只觉得对方性格相当恶劣。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同,俺只觉得他们吵闹。 “你特意回来欧罗巴是为了什么事?”菲尼克斯追问了一句:“如果不是为了见见故人,那难道是为了给莉莉安奴的坟头烧香么?” “莉莉安奴走了这么多年,烧不烧香无所谓了。”白维换了个坐姿,靠在椅子上:“魔潮来临,我总该回来看看,这是其一,其次是还有些事上辈子没有处理完。毕竟当时突然性暴毙,完全是意料之外……本以为是假死,结果玩脱了。” 不死鸟瞪眼:“你管那叫假死?都成灰了!” “不是说玩脱了吗?”白维也意识到对方和自己的理解完全是两码事,他摆了摆手,选择跳过话题: “重点不在这儿……神秘复苏带来的危险性绝对不低。而且我也有些熟人需要照料,我不打算在郁金香久留,短暂停留后打算直接去香榭。” 菲尼克斯当即露出喜悦的表情:“真的?” 白维板着脸:“把我送走你就这么高兴?” “不,我很伤心,没办法尽孝心了。”不死鸟立刻装出哭丧脸的假情假意来。 “你妈的。”白维骂道。 菲尼克斯突然想起另一件事:“硬要说也的确需要防备一下,黄金帝王也活着呢,夏莎之前跟我提了一口,说是他虽然暂时不在欧罗巴,但也能通过以太投影干涉这里……我觉得吧,如果他知道你活着,搞不好就……” 白维无语了一会儿,干咳一声:“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并没有爆发什么冲突,你们都可以放心一些,他并不是很记仇的人,他其实很大度啦,能敞开胸怀拥抱对手的那种。” 不死鸟明显不太相信,但也没有立刻表示反驳,只是表示担忧:“可是这黄金帝王迟早是要回来欧罗巴的话,届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 “满足他的要求就行。”白维打了个响指,趁机开始抖出自己此行隐藏的真实目的:“黄金帝王的需求无非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黄金王座的去向;第二件事是得把他的东西还来。” “东西?” “衣阿华啊。”白维耸肩摊手:“同盟国都管了这么多年的航母,那可都是他掏空国库大建出来的,现在也是时候应该物归原主了。” “这个……”菲尼克斯挠了挠头:“我得问问,衣阿华目前是同盟国的国家财产,不是说给就能给的,这种超级战略级兵器的重要性和保密措施都是最高级别,我反正是没办法接触到的,或许夏莎会清楚。” “那么黄金王座呢?”白维又问。 “不清楚诶,完全没听说过。”不死鸟快把头顶薅秃了:“我一个普通的校董哪可能知道这些,我都宅在家里好几百年了,也就偶尔跟同盟国秘书长联网打游戏摸鱼…… 对方也不会随意透露给我很多秘密,那家伙勤劳踏实而且嘴巴严实。除了是个单身舔狗之外没有其他缺点。” “行吧,也没指望你能透露点什么。”老父亲用很微妙的视线凝视着鸟儿子:“毕竟不争气没出息安贫乐道才能活比较久一点。” 菲尼克斯默默的低头喝茶。 艹……它心里说。 白维喝完了一杯茶,吩咐道:“总之,你最近给我建个新档案。” “身份呢?大明留学生?” “不……明国人的身份是我自留的。而且在同盟国用不上,这儿又不是瀛洲,明国人的身份没有太大意义。” 白维起身道:“就用约书亚ꔷ槐尔特的身份建造一个档案吧,之后我都会用这个身份来行走。” “可你这张脸……”菲尼克斯眼神微妙道:“谁都能看出来吧?” “你怕是忘记了,我想要改换容貌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白维想了想:“不过好像也没必要特意改换样子,随便扣个面具就行,反正在同盟国这也不算是怪事。” 菲尼克斯扑腾翅膀飞到猫爬架上:“啊确实,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么多,戴个面具的人多了去了。” 明国和瀛洲,谁路上带个面具肯定会被当做可疑人士。然而同盟国里佩戴面具、假发等东西来遮掩自己的生理特征的人很多,毕竟各个种族习性不同。 “你打算是去香榭的话,以交换生去……”不死鸟说:“那是去皓月学府?我给你写个介绍信。” “不。”白维竖起食指:“我去繁星。” “为什么啊?皓月难道不好么?” “老子做事,儿子别问。”白维冷哼一声。 这解释说不出口啊,难道得说进去后随时可能遭遇修罗场么?这不相当于是当着自己崽儿的面承认自己是个海王?导师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行吧行吧……繁星的要求也低一点。”菲尼克斯吐槽道:“老师你倒是完全不打算遮掩一下啊,约书亚ꔷ槐尔特这名字不会遭人怀疑?” “这名字很稀有么?”白维反问:“不论是约书亚还是槐尔特都属于常见的姓名吧。” “但是这两个组合在一起就不常见了,谁会故意去撞这种名字,姓潘的会故意叫潘德拉贡吗?” 不死鸟晃动着翅膀,用鸡翅灵活的比划着:“要不考虑换个?如果你被谁给认出来的话,我个人是挺无所谓的啦——” 白维微微沉吟:“那你觉得改名字还是改姓氏?” “都行吧,反正你假名那么多。”不死鸟笑着说:“不是还有个名字叫拉大纲么。” 白维黑着脸:“爬。” “该姓氏也不是不行。”菲尼克斯歪着脑袋:“随便换一个也好,要不然就叫采佩什……” “你来找茬的是吧?”白维的右手探向腰间,握住七匹狼:“身上又痒了?” “我这是诚心诚意的说话。”不死鸟吓的飞高了,它额头抵着天花板上:“那你又不肯说个靠谱的。” “那就衣阿华(lowa)吧。”白维随意道昷:“约书亚ꔷ艾奥瓦(lowa)。” 菲尼克斯楞了一秒,它吸了口凉气:“老师……你什么时候有这等胆魄了?” “什么胆魄?” “你刚刚才说,黄金帝王想要拿回衣阿华,你现在却要用它来做假名,这这这……”不死鸟搓着小爪子:“您这是宣战还是要勇敢牛牛啊?” 白维闻言也微微卡顿了三秒,头顶浮现出一个正在缓冲的标识。 “啊这。”他反应了过来:“那还是换一个吧。” “不不不,这个很好,好极了。”不死鸟嘿嘿笑起来:“我觉得没问题,完全OK啊!” “你为什么笑的这么欠?”白维摸了摸腰间的七匹狼,它正在渴望鲜血! “就这个了,就这么定了!”菲尼克斯忙不迭的推开窗户,振翅飞天:“我这就给您办好这个身份,很快给您安排的明明白白!” 白维没来及抽打逆子,不死鸟已经推开窗户提前跑路了,也就在它离开窗户的瞬间,黄金树冠上展开华丽羽翼,展翅超过百米的不死鸟羽翼丰满而华丽的落向郁金香学院。 五百年的不死鸟根本不可能和方才一样孱弱,只是黄金树本身具有封印神秘的作用,而且常年居住在这栋梧桐木的屋子内,它会下意识封锁自己的生命能量。 如果不是这样,菲尼克斯一早就该涅槃重生了,不死鸟并不是长生种,每一次涅槃重生就意味着重活一世,为了尽量苟命它才选择变成这种宅化模样。 白维也是第一次见到了五百年后的全盛不死鸟,唏嘘一句逆子也终究还是长大了。 其实那么多的学生里,大部分都是汲取了白维身上的优点。唯有这只鸟学了他的缺点,反而越看越像自己亲生的……像,很像啊……所以每次见到总忍不住手痒难耐,渴望痛殴逆子。 但白维没意识到,忙不迭跑路的菲尼克斯也是完全没安好心,它这一波是要对老师进行华丽的背刺。 第九百五十七章 我的魔女 时间来到晚上,地点是位于一处私人庄园里。 白维现在的心情,很愉悦,就很愉悦,他很高兴,同时内心有些微妙的耻度。 作为生在红旗下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青年,内心不自觉有些「我这么享受真的合适吗」的微妙自责和羞耻,仿佛背叛了前辈们似的。 但另一方面,他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背叛XX阶级。毕竟与民同乐也是一种必要的行为,共苦过了总得同甘,这不是苦尽甘来么?上辈子苦哈哈那么久,难道这辈子还不允许享受一次了? 嗯↗嗯→嗯↘! 白维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风,不自觉的内心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庄园位于高登城的城郊位置,已经有上百年了,经过三次翻修改装,最后落入艾莉薇的手里,以抄底的价格拿到手里,平日会租赁给一些有钱人在这里举办晚宴,黑色蔷薇的女巫们也来过几次。 但很少会有这么庄重的时候。对她们来说,也同样是必须万分小心翼翼去对待的场合。 白维并不是认为这里的晚宴条件规格多么夸张。实际上再如何夸张的场合他都已经见过了。 要说华贵奢靡倒也是谈不上的,区区五十人不到的晚宴,是远远比不上帝国时代的歌舞升平。比不得贵族阶级的豪奢攀比,比不得上等名流的觥筹交错。 但这里的晚宴比起黑色蔷薇时期的庆功宴要美上许多。 帝王微微眯起眼睛,侧过视线看向庄园内的正厅,放眼看去都是漂亮的小姐姐…… 黑色蔷薇女巫团,为了迎接黄金帝王的归来,特意举办了一场晚宴。 过去黑色蔷薇都是活动在暗处之中,连开一次庆功宴都要小心翼翼,地点往往也只能选在相对偏僻的地方,哪里能在这样的庄园里举办? 条件都是凑合出来的,能在屋子里吃个蛋糕就已经相当幸福了。毕竟那时候生活条件很艰苦啊,现在这场宴会里自助餐,每一名女巫都有一套专门定制的晚礼服,看上去不仅中规中矩,更是美不胜收……也恰恰是因为这美不胜收才让帝王本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罪恶感。 他举起杯子,浅浅饮了一口红酒,略微苦涩的味道划过舌尖喉咙,他晃动着杯子,动作轻缓而写意,有一种仿佛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不少假装说着悄悄话暗暗投来关注目光的女巫们纷纷有些移不开视线。 蓝莓手里捧着酒瓶问:“陛下,还要再喝一杯吗?” “不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饮酒。”白维放下酒杯说:“因为根本喝不醉。” 黄金血脉进入高阶之后就已经百毒不侵了,酒精这种东西对人体有害无益,自然会被高速分解。 蓝莓和贝斯算是有胆量走近搭话的,其他的女巫不少都不敢靠近。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有些敬畏。 黑色蔷薇毕竟是还了一批的新人。对她们而言,黑色蔷薇更像是一个大家庭,而白维则是属于被挂在墙上的那位,他突然间的诈尸反而叫人不适应,白维也正因为了解这一点才想着竭力隐瞒。 所以他个人完全不明白艾莉薇为何这么执着于把他迎回欧罗巴,实际来看黑色蔷薇之中只有艾莉薇和苏珊少数几个异类,其他的女巫则并非是这么想的。 算是正常吧,毕竟白维现在的样子只是普通的明国人打扮,不少女巫在心底还是抱有疑虑的,眼见为实。 除非白维现在开了赛亚人模式把头发染色。 换而言之,他也能意识到自己未必是真的受欢迎。 独自站在这儿倒是有些像是格格不入的异类……那的确是异类,谁让这么多的小姐姐里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说怯场,那是不至于的,只是多少会觉得斸略微尴尬,但同时也很爽。 爽是肯定的,毕竟这么多漂亮姑娘同时看着自己,眼神里待着羞怯和好奇,有的是大胆和热情,再不济也是尊敬和敬畏……厌恶和抗拒的眼神几乎不存在。 他甚至能从个别的视线里感受到痴迷和崇拜,或者是混合着深沉的眷恋和爱慕。 稍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那不能不爽嘛,爽哥来了都得竖起大拇指,钢之魂加心之钢都得变成绕指柔。 这或许就是后宫吧,这或许就是古代皇帝的感觉吧…… 西方的皇帝和东方的皇帝本来就不一样,西方皇帝好像也就一位皇后,情人倒是挺多,但正式场合不能出场; 东方那是正儿八经的后宫,后宫数量不够,皇后都要被戳脊梁骂善妒。 白维上辈子连皇后都没有,也忙着搞倒帝国,完全没时间去顾忌儿女情长,轮到这一世算是苦尽甘,在此时此刻更是有了一种无比深刻的体会。 开心是挺开心的,但也仅限于此了吧。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终究还是沧海桑田,新人换旧人。 快乐是短暂的,怀念是永久的,白维不自觉就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 举着空荡的红酒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只英短蓝猫轻轻蹭了蹭他的腿,白维将这是干净的猫儿抱起来:“你来的有点迟。” “打理了一些事情。”夏绿蒂歪了歪脑袋:“不在宴会厅里待着,姑娘们想看都看不到你,又不好意思追出来,你这是故意营造神秘感么?” “倒也不是。”白维抚摸着夏绿蒂俯身的猫儿,行走在月光下:“只是有些想念过去的人了。如果当时能够有机会也开一场这样的宴会该多好,可惜故人不再啊。” 夏绿蒂轻声说:“你这样想,我是很高兴拉,不过还是多考虑一下艾莉薇的心情吧,她们可是很认真的欢迎你的到来,而你的目光还在看着五百年前……比起已经不在的人,更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啊。” 白维没想到会被猫猫训斥,他想了想,也无从反驳:“你说得对……只不过你这句珍惜眼前人让我感觉分外微妙,论及眼前人岂不是太多了?” “多吗?也才这些而已。” “你啊你……”白维好笑:“你是真不懂嫉妒心还是怎么回事?急着把我往外面推。” “我是你的影子,我当然要为你考虑了。”夏绿蒂慵懒道:“黑色蔷薇这么多漂亮姑娘,你不得……” “别别别,肾要报警了。”白维吐槽:“你当我腰子有不败金身么……而且我也不是这种输给欲望的人。” “也是,毕竟见过某些人之后,其他姑娘都成了庸脂俗粉。” “你非得把我的自我克制解释的这么粗俗和露骨么?” “我只是觉得您想的太多了,亲爱的陛下,人生得意须尽欢呢。”夏绿蒂莞尔一笑:“既然都来了宴会了,还想的那么多做什么?该饮酒饮酒,该唱歌唱歌……就这么简单啊,为什么总要想的那么复杂,她们都是黑色蔷薇的女巫,你是她们效忠的对象,除此之外还需要在意什么?” 白维顿了顿,却还是摇头:“你说的这些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偏偏是一件困难的事。” “为什么困难?仅仅是顺应心意,随心所欲而已。” “因为我身负黄金。”白维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沛然的坚持:“因为我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黄金是绝对的权与力,一旦变得随心所欲就意味着再无规则可以束缚我,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过去的世界王座大部分的毁灭不仅仅是因为落败于新神,更多是因为放纵自身。不仅摧毁了自我,而且摧毁了文明。” 夏绿蒂默然,它轻轻贴近青年的脸颊,舔了一口:“有时候,我其实不希望你活的这么累,连自我都要时刻牢记束缚和克制……这样的活着,你会变成一个圣人。 但成为圣人并不意味着超脱。而是意味着一种痛苦,因为圣人也是人,能和人共情,也会有杂念,会有欲求,懂得痛苦。” 白维摇头失笑:“我哪里是什么圣人,我没有这么伟大,只是在告诫自己,有些事不该做而已。” “这就是区别了。”夏绿蒂轻声说:“你面对属于你的东西时都表现的这么克制。” “她们不属于我,她们和你不一样。”白维否定道:“那只是一道契约,而且过了五百年,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约束力……她们是自由的,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只属于她们自己。” “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夏绿蒂知道无法纠正白维以人为本的基本观念,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站在窗户边缘投来视线的年轻女巫们:“你觉得她们想不想成为你的人呢?” 白维一怔。 “我觉得她们很想,只要你点点头,或许今晚就会有胆大的姑娘跑来夜袭……事实上艾莉薇也主动过,不对吗?” 夏绿蒂轻柔的提问:“你看,这就是你的思想误区了……你习惯性的以己度人,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幸福方式,有的人认为自由很重要。 但有的人只想放弃多余思考,成为一件好用的工具;有的人情愿留在笼子里,保留着作为一只笼中鸟的幸福。” 白维辩解了一句:“这样不对……” 夏绿蒂微笑:“其实你都明白的,因为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她们也是一样……但如果不是确切的属于你,你还是不敢伸手,生怕逾越过界。 可如果你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她们情愿不情愿成为你的人呢?如果你试一试就知道,她们和过去的我们是一样的,绝不会拒绝黄金的赐福……没有人能够拒绝你。” 言语劝导只需点到即止深入浅出,猫猫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上,等待着他想清楚想明白,她也知道对方只需要少许的提点就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白维独自站在庭院里良久,直至月光隐入黑云,漆黑笼罩庭院,他睁开眼睛,呼吸嗅到玫瑰花香。 “你真是一名魔女,如果不是我,换成其他人,肯定会被你三言两语劝诱到堕落吧。” “我是你的魔女,为了保护你,我会不惜一切。”夏绿蒂轻柔的说:“去让她们瞻仰吧……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就和过去一样。” 白维手指点按眉心,月光穿过云层,银光洒落庭院,他随手摘下一朵庭院中的玫瑰花,插入心口前的口袋里,下一刻黑发黑瞳被金色所染,青年重新踏入宴会正厅,这一次不是白维,而是黄金帝王。 第九百五十八章 以真心换真心 “你不去和陛下说说话么?” 宴会里,苏珊手里摇晃着酒杯,看向一旁的艾莉薇:“你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操办宴会,这时候反而主动干站着做什么?” 此时的艾莉薇光彩照人,她在屏幕上都很少这么庄重的打扮自己,灯光下的宴会大厅里,她的魅力独树一帜,冰雪般白皙的肌肤,蓝宝石项链悬在胸前,银色的法环盘着淡灰色的长发,姣好面容和稍稍有些尖锐的耳朵,便是同性的女巫们见到也不由得脸红心跳心生向往。 艾莉薇听到苏珊的话语后不答反问:“我不过去,你为何不选择主动?” “看在你辛辛苦苦把陛下带回来的份上,我不会抢你风头。”苏珊微笑着回答。 “这句话,我信,但只信一半。”艾莉薇淡淡一斜苏珊,道破对方心里所想:“你只是觉得我都搞不定,所以想着自己大概去了也讨不到便宜,索性作壁上观等待机会,是吧?” 苏珊不置可否:“好心不被当回事啊,你说是,那就是吧。” 艾莉薇放下酒杯,轻声道:“我主动让出位置,是希望除了我们之外的女巫能够主动上前搭话,明明昨天很热闹,踊跃的女巫们不少。但到了今天并没有几个勇敢的姑娘呢。” “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表现的格外生分的缘故?”苏珊叹息着摇头:“我们都能感受到他的那种疏远感,其他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生怕触怒了他方才不敢靠近吧。” “是啊,故事里的人即便再如何鲜活也永远比不上现实里的人,他现在不是一幅画像而是现实存在的。” 艾莉薇倒了一杯葡萄汁,浅尝一口,虚着眼睛:“除了蓝莓这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外,其他的姑娘都很显然并未适应过来,包括陛下自己也是,我们或许是有些太着急了。” 苏珊忽然摸了摸喉咙,她想说什么,但是被扼住了。 “别白费力气了,打破制约对我们没什么好处。”艾莉薇轻轻摇头:“秘密就理应被保守,这也是对我们的束缚,也是对我们的保护,没有它,你我都无法抵抗时间的磨损。”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苏珊柔柔道:“还是很难过呀。” 她伸出手探向窗外,抚摸着玻璃,仿佛想要安抚那道单薄的背影:“他看上去……很孤独,可明明我们都在他身边,却又不能让他知道。” 艾莉薇轻轻一叹:“都是没办法的事。” 苏珊的额头靠着玻璃窗,她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看到这样的陛下,她的内心更是充满一种想要亵渎他的冲动感。 被孤独填满的陛下才理应被好好的治愈一下,这样的他太惹人怜惜了。 倘若能够将他拥抱着,等夜深人静时,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轻轻抚摸对方脸颊,那种感受定然会充实的难以言喻,黄金帝王、导师、世界王座、欺骗世界改写世界的男人……仿佛就这样的躺在自己手心里了……啊,那该有多么美好啊。 仅仅是这么想象一番,她整个人灵魂都要升华了。 苏珊呼吸灼热着,玻璃窗上都染上一层白色水雾,变得模糊不清。 艾莉薇也同样有很多的心事,她的所想和苏珊有些相似。但并没有停滞于此,而是念及到了更深一层。 越是孤独的人,越是会寻求往日的陪伴。 如果是在瀛洲在明国,他可以只是白维。但来到了欧罗巴,回到了同盟国,他的身份认同感会发生变化。 因为神秘和契约的约束,自己无法诉说身份,可有些人并没有这一层的限制,譬如……夏莎ꔷ采佩什。 她有着明确预感,鲜血公会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和夏绿蒂攼甚至快达到同等高度。 在被迫隐瞒的前提下,她要怎么才能跨过五百年的时光去赢下来呢? 女仆和锦鲤两位女巫各有所思。一者心情越想越沉重,一者心情越想越高扬。 直至一道人影由远及近,穿过一层月光踏入厅堂内,金色和鲜红相得益彰的出现在视界中。 霎时间,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那段时日。 他重新回到宴会大厅后,连窃窃私语声都在短暂的数秒之内停歇。 她们都在看着他,凝望着,注视着,端详着,瞻仰着。 女巫们的眼神一秒一次变化,先前可以质疑可以不信,现在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蓝莓抓着贝斯的手腕,用力的握着,脸色有些激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本人,超级帅啊!” 贝斯翻了个白眼:“你这可耻的颜控,看了半天就看出这个来了?” “看人当先看脸!”蓝莓哼了声:“你先把视线移开再说。” “嘘,安静。”喜鹊在一旁打断道:“陛下似乎想说什么话。” 白维穿过大厅正中央,寻到一处高台,停下脚步,看向宴会里的众女巫们。 “下一次来到黑色蔷薇,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想来诸位理应是知道我的,你们知道我,却未必认识我。” 他的声音回荡开,黑色蔷薇的女巫们同时静静聆听,生怕错漏任何一字。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五百年帝国的末代皇帝,也是黑色蔷薇的实际创建者……不过这些都是过往的名号了。如今的我只是个稍微有点能耐的寻常百姓,一名来自明国的普通旅客。”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白维,或者约书亚……直呼姓名也可以,加个敬称也随意,自便即可。” “毕竟时间还很长,你们可以慢慢认识我,我也可以慢慢的认识你们每一个人。” 他的自我介绍显得随意而轻松,和夏绿蒂所说的一样,白维在用五百年前第一次去往女巫村落的语气发言着,重复着五百年前就已经完成过一次的事。 黑色蔷薇的女巫们都能听出他的话语随和,全然感受不到半点压力,亦感受不到那股尊贵和高不可攀。 艾莉薇稍稍抿起嘴唇,她也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想起当时被逼到绝境的女巫村落。 白维继续说道:“我知道黑色蔷薇在我离去之后做了很多事,很辛苦,很艰难……你们怀抱着对黄金的信仰,我个人很敬佩诸位巾帼的付出和勇敢,也知晓其中许多悄悄流下的鲜血定然不易……” 他稍稍顿了顿:“所以这一句话我必须说清楚——你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黑色蔷薇早在五百年前就应该成为历史!” 苏珊脸色微微变色,这句话岂不是在否定黑色蔷薇本身? 她刚刚想说什么,艾莉薇却拉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听下去。 宴会厅里的女巫有不少人都露出茫然之色,大多是茫然,少部分是愕然,还有一部分是难过。 白维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并不是打算否认诸位的努力。而是站在我的角度,以我的认知来说,黑色蔷薇已经是过去式了,契约早已完成,女巫当年为我而征战,已经流了足够多的鲜血,女巫本应该在庇护下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就像如今大部分的女巫村落一样,普普通通的生活着……这便是契约的全部。” “即便你们还要继续履行契约的内容,我也很难在为诸位提供更多的回报了。” 这件事必须说清楚,保持模棱两可的状态绝不行。即便她们有的人已经知情,也理应说清楚说明白。 黑色蔷薇的女巫众并不欠白维什么人情。所以他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代女巫的付出。 他故意停顿了十多秒,给予她们消化信息的时间,而后重新开口。 “但!” “若是你们仍然情愿留在黑色蔷薇里,仍然情愿履行早已过时的契约……我也将付出我的诚意。” 他打了响指,黄金权能展开,金色的光芒推进,在刹那间覆盖整个宴会大厅,金碧辉煌的小世界。 女巫们瞪大眼睛,用肌肤,用呼吸,用双眼,无比近距离的感知到了在瞬间革新世界的至高神秘。 黄金帝王庄严而肃穆的宣告声回荡在小世界内。 “我所定下的契约从来简单而且简练。” “我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合同,也厌恶勾心斗角的繁琐。” “我个人对女巫之间的契约,从来都只有一条规则——以真心换真心。” 他缓缓走下高台,对等的站在同一高度,平静的凝视着诸位女巫们。 “你们若是愿意继续留在黑色蔷薇之中,我能给予诸位的诚意只有一件事。” “请把你们的生命与灵魂,交由我来背负。” 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黄金殿堂之中,黄金帝王一句一顿庄重道。 “直至朕消亡为止,黄金神秘将永世庇佑于尔等,不受神秘侵扰与灾难。” 他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以契约的方式来履行承诺最为合适,过去的契约已经完成,那就用新的契约来替代,如此也算是继往开来,互不相欠。 如今的他也无需背负整个帝国的重量,开拓未来的事也并不由他来完成,区区数十人的生命与灵魂,纵是一肩担尽,仍觉轻若鸿毛。 白维抬手时,地面上升起一米高的黄金碑:“愿意的人,在这里刻上自己的姓名,便是契约完成。” 说完,便只微笑着立在一旁等待众女巫们的决断,不再言语。 以契约续契约。 以真心换真心。 第九百五十九章 真拿你没办法 宴会中,女巫们陷入短暂的沉默里,先前感受的茫然、错愕和难过都瞬间烟消云散,转而是巨大的喜悦和难以自持的欣喜与兴奋。 她们可是从未有奢想过自己也能与黄金帝王定下契约,她们怎会不情愿,怎会不答应? 这种好事分明是天降的馅饼。 黑色蔷薇本就是她们的家,人不可能离开家庭单独活着,况且她们也一度被社会所抛弃,都是经过了重重考核最终仍然选择留下的女巫。 她们这一辈子都被打上了黑色蔷薇的烙印,本就不可能离开这个组织,也注定要被黄金帝王卖命,也一早就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 如今帝王却说不需要她们卖命,反而立下黄金碑以真心换真心。 用感动两个字来形容此时的心情都是不恰当的,该说是如梦似幻。 只是她们觉得太过于不真实,反而迟疑着不知该不该第一个上前。 “既然没人来,那就我先来吧。” 艾莉薇第一个走上前,伸出手在黄金碑上轻轻书写下了自己此时的名字,艾莉薇·槐尔特。 黄金碑上释放出柔和的光芒,名字形成刻痕残留在最榜首位置,留下鲜明的记录,同时一缕黄金色落在了她手背上,汇聚在她的指尖位置,食指的指甲上覆盖上一抹黄金色,旋即隐没。 苏珊紧随其后,她瞥了眼艾莉薇的食指,然后故意收回了食指,用无名指缓慢的书写名字,写完之后,黄金色的光芒汇聚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后者翘起唇角,对着艾莉薇扬了扬眉梢,两人之间的视线似乎迸发出一阵电火花。 有了艾莉薇和苏珊带头,其他女巫也鼓足勇气,排好队列书写名讳,立下新的契约。 这本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却听到某些年长一些的女巫轻声叹息:“哎……” “为什么要叹气?”旁边的女巫不解的问:“你是不高兴吗?” “怎么会呢?我很高兴啊,只是心情会有些复杂。”稍微年长些的女巫说:“如果早些遇到陛下,或许如今的黑色蔷薇里的人还要再多一些也说不定……” “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有些太贪心了?” “人总是贪心的……只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他来迟了而感到唏嘘,恰恰相反,我是有些庆幸到了这个年纪才遇到了陛下。”年长些的女巫打量着丰神如玉,独自饮酒望月的背影,眼神微微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庆幸?”旁边的女巫被弄糊涂了。 “如果我在合适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还有办法结婚吗?”年长辈的女巫笑着反问。 “呃,这个……”一旁的女巫顿了顿:“因人而异吧。” “人的眼光总会被下意识抬高,如果见过了世间绝艳的风景,就很难满足于寻常所见,特别是这种绝艳的风景给了你一种似乎可以触碰到的错觉时,那才是最致命的。”这位女巫看的通透,视线轻轻扫过现场的诸多年轻女巫:“她们是幸运的,能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黄金的赐福,但她们或许也是不幸的,很难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旁的女巫轻轻饮酒,低声说:“未来也犹未可知呢,如果她们真的能拥抱黄金的话……” “保留期待是好事,也是年轻人的特权。”女巫举杯一碰,喝了半杯酒后面颊酡红:“所以我会保留对她们的一份祝福,只是选择权并不在我们手里啊,一切都得看陛下如何想了……” “你这话听上去真的很支持陛下变成博爱主义者啊。”一旁的女巫对着友人的发散思维轻声发笑:“这样难道会算是一件好事吗?” “对有的人算是好事,对有的人不算是……” “那你的意思是说,对现在的黑色蔷薇来说,算是好事?” “当然,如今的黑色蔷薇全面处于落后,自然是属于前者……” “那如果有一天成为了后者呢?” “肯定是先把车门焊死再说。” “现在的后者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如何摆脱前者的身份成为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成为后者,甚至没有加入战局的资格呢,我觉得艾莉薇和苏珊她们也是这么想的……” “总觉得前路漫漫啊,起码得找得到赛道再说吧。” 女巫们喝完了红酒,微笑着说:“这个还是留给她们去烦恼吧……总之今晚的宴会我还是很满意的,能见到陛下这样的人物,总觉得此生不是白走一遭了。” “才见到陛下一面就觉得不枉此生?”友人调侃着问。 “我们见到的可不只是陛下,是历史,是功绩,也是神秘……或许很多年后,等我们垂垂老矣的躺在床榻上等待重入轮回时,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会想起的光景仍然是今日的宴会。” 她们看向宴会中。 莺莺燕燕的女巫们三五成群的在一起交谈着,有人举杯庆祝,有人擦拭着湿润眼角结束了患得患失,有人凝视着黄金碑出神,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念头和想法。 其实早在最初见到陛下之前,黑色蔷薇的女巫们是各有想法的,哪怕到来的黄金帝王和想象中不同,她们也并没有反抗的余地能力,仍然要献上灵魂和生命,而现在的情况来看,比预想的仍然要好上许多,她们会喜不自胜也是理所当然,能被世界王座萦怀也自该觉得与有荣焉。 仔细想想,他的身上倒是并没有多少神性光辉,更是充满烟火气的人性居多。 随着所有女巫全部签下了名字之后,白维也撤下了黄金神秘,黄金殿堂恢复成了原本的宴会大厅,之前倒也算是大气典雅的宴会厅顿时有些黯然失色起来,甚至有些寒碜。 黄金碑立在原地,被几位女巫收容保管,这上面的预留空位还有不少,起码还能容纳数十人,等黑色蔷薇年会的时候再让其他一些没有闲暇的驻地成员也来回到总部来报道同时把名字签上,这可是一份黄金帝王提供的就业劳动保障,可不是什么卖身契。 这一场宴会也即将迎来尾声。 不用去KTV唱什么难忘今宵了,黑色蔷薇的团建就是吃吃喝喝,之后各自分散去。 女巫们或许有一晚上的悄悄话要说,但也没有白维插入的空间,否则会变成银趴。 白维的临时住所安排在了庄园内的一栋客房内,有一张铺好的床就行,没有其他需求。 就是睡着之前,夏绿蒂俯身的猫猫钻进被子里嗅了嗅,它肯定的说:“这床被子起码被三个女人滚过。” 白维一点都不想知道这种事。 简单冲洗后,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意识下沉。 进入旧神陵墓。 他并没有单独进入旧神陵墓的权限,必须得和阿莲娜绑定,确认她进去之后,自己才能进去。 阿莲娜……开门的工具人罢了。 意识穿过门扉,白维抵达旧神陵墓,一个终结者式的姿势登录,右手握拳抵着地面。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我已出舱,状态良好。 原本想着今天自己参加宴会后迟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阿莲娜早该自己出发了,她也大概知道该往什么方向走,留个箭头就行。 但意料外的事发生了。 等白维降临旧神陵墓后,注意到阿莲娜就蹲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抬起手似乎正在编制术法,又像是随后乱写乱画,她脱了鞋子踩在水坑里,洁白的小腿在水池里晃来晃去,一副出门郊游,想停就停想歇就歇的模样,完全没有半点冒险者探索地图的紧迫感。 白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搁这儿摸鱼呢?” 听到声音后,阿莲娜回过头:“啊,约书亚,你来了啊,我在等你啊。” 白维以手扶额:“我不是昨天说了,我今天可能晚上线?” “你今天有事?” “是有事……不过这又不是重点,你为什么不提前出发?”白维费解:“担心我追不上你的进度?” “不是啊,就是没事休息一会儿,顺带等等你。”阿莲娜歪了歪脑袋:“这有什么奇怪的。” “倒也谈不上奇怪。”白维不知怎么形容,他顿了顿说:“你可以不用等我上线的,万一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线上呢?你就在这儿干等一晚上?” “那也没事,我正好可以抽空锻炼一下魔力精炼的速度。”阿莲娜挥动着指尖,鲜血在掌心编织:“在旧神陵墓里练习术法的编织也能锻炼熟练度。” 白维:“……”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挺害怕一个人待着的? 注意到白维微妙的视线后,阿莲娜咳嗽一声,装作很大声很热血的样子:“嗯咳!好了好了,你既然也上线了,那我们也该出发了,你不是说前面有个特别的建筑么?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秘境,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给灵魂生物来个族谱灭绝了,gogogo!”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妙且温暖的尴尬,白维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仿佛是在提前养崽。 第九百六十章 采佩什一家大聪明 旧神陵墓已经开放了半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法师们也已经逐渐习惯了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的日子。 资=~源{-分#享=+ +7}伍=6|~~$1+3+|叁%$7#=}$2$6这种第一人称游戏确实很好玩,一边打怪一边变强,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愉悦感。 如果现实里也能和旧神陵墓一样,随时都能看到进步和提升,或者捏个素材就能等级+1,那该有多好。 经过十几天时间的加班加班,白维和阿莲娜保持着高强度的推进速度,已经从沙漠地区离开了,不断朝着内圈逼近,四周的生态环境从沙漠变成了相对一目了然的草原地带,但这并不意味着草原很好走,恰恰相反,这里有着数量很多的沼泽和潜伏的灵魂生物。 为了找寻相对安全的前进路线,推进的速度开始放缓,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开始闲聊。 阿莲娜主动找了话题:“要不要来聊天?” 白维也习惯了她没话主动找话的性格。 认识这么久了,但白维和阿莲娜的实际交谈并不多,对她的性格大多局限于第三视角,通过十几天的实际接触才发现,她其实比外表还要敏锐和敏感许多,更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女孩。 和缪雪儿的乐天派、朱蒂的高冷热情主动不同,她是有些外刚内柔的……外表看似坚强,实则心态相对软弱,即便拥有绝佳的天赋,但若是缺少激励和对手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阿莲娜很容易因为陷入一个舒适区就不想要主动走出来,她的依赖性比较强烈,这其实很符合普通人的定义,但这样也意味着她距离真正的坚强独立还有一段路要走,或许是需要经历一些现实里的事才能迎来一次蜕变,好比朱蒂那样和家庭决裂一次才能重获新生。 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也未必是一件必要的事,至少她还有一个相当合格的长辈,夏莎可以照顾阿莲娜一辈子,白维自然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非得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人间真实。 若是可以,谁不想一辈子住在摇篮里? “你想聊一聊什么?”白维随意一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政治历史人文科学,他不能说无所不知,至少也是无所不侃。 “其实吧,我最近有几个朋友……”阿莲娜开了个头,然后卡顿了,她有些烦恼的叹了口气:“算了,这些涉及到她们的隐私,我还是不说了。” 白维:“……吊胃口是吧?哪有你这么断章的,刚刚开了个头就没了下面?” 阿莲娜歪着脑袋:“我还以为约书亚你对什么事都不会感到好奇呢。” “好奇心人人都有。”白维拍了拍脑袋:“即便是我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人也一样,只能说相较于我千篇一律的普通小日子,你这样大学生的生活日常倒也挺值得说道。” “千篇一律啊,你难道是社会人上班族?”阿莲娜好奇的提问,旋即意识到自己在探究对方的身份,改口说:“如果不想回答也无妨。” 双方约定好不主动探究彼此的身份。 只是阿莲娜并不显得太在意对身份信息的保密,她觉得一旦高校联赛开始之后,自己一定能杀入前十,进入十强后,自己的模样会很轻易的暴露在同盟国观众的眼前,迟早约书亚也会清楚……或早或晚罢了,毕竟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必须隐瞒的理由。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但约书亚就未必了,他很神秘。 ~好奇心会害死猫,但猫还是会保持好奇。 阿莲娜主动找约书亚聊天,既是因为对方的博学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又是因为她觉得这个聊天过程相当的愉快,总能让自己受益良多。 白维摇头说:“我算不上上班族……但其实整天来旧神陵墓逛街,对我来说也和上班没有太大区别。”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逼迫你加班似的。” “你如果意识到了这一点,明天就别上线了,给我放几天假吧。”白维主动说。 “不行,我还是得尽快攻略旧神陵墓,找到突破圣域的办法。”阿莲娜摇了摇头,唯独在这一点不肯妥协。 “这么着急是因为高校联赛?” “不仅仅是因为高校联赛,更多是因为我不想被丢下吧。”阿莲娜自言自语道:“只有我一个人落后的感觉会很糟糕,况且那舞台光彩夺目,谁不想上去走一圈?” “仅仅是走一圈就足够?”白维追问。 “……我没想过这些问题。”阿莲娜踩了一脚草丛,高跟鞋碾死一条潜伏的灵魂生物:“我对力量并没有太过于直白的诉求和追求,但既然是青春岁月,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些什么……还有想让自己变得优秀,然后……” “俘获某个人的眼球。”白维面无表情的说:“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几十遍了……”他纠正道:“但这真的是你自己想要的?” “你一直都在试图劝说我放弃这个念头,为什么?”阿莲娜也反问:“这是第四十二次,每一次聊天你总会这么问一句。” “咳……”白维干笑一声:“简单的心理辅导而已。” 阿莲娜突然冷不丁的问:“约书亚,你难道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导师么?” 白维:“……” 得亏他现在没头没脸,否则表情的微妙变化一定逃不过阿莲娜的目光捕捉。 “为什么这么想?”白维故意停顿了五秒后才问。 “突然有这个想法,也就直接问了。”阿莲娜说:“你是……吗?” 白维不想说谎,但也同样没有义务回答,故而沉默的回以凝视。 十秒后,阿莲娜噗嗤一笑:“好吧,我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很无厘头,而且很幼稚,如果你是,你应该不会在这儿……按照旧神陵墓的规则,一旦提升到了圣域级别,就不能停留在外围区域了,朱……我的一个朋友兼情敌告诉我,她提升到了圣域境界后,进入旧神陵墓就已经换了位置,被传送到了全新地点。” 白维不太服气:“仅凭这一点就觉得我不是?” “但不是仅仅凭借这一点。”阿莲娜继续大聪明的自顾自分析:“主要是约书亚你虽然很厉害,但至今为止都没使用过术法,我不是怀疑你不会,但我认为你应该是骑士、斗士级别的分支,对术法的运用并不是传统法师,这和历史上的导师是不同的,虽然你们都是约书亚,但一名战士一名法师,发展路线截然不同。” 白维僵硬的点了点头:“你真是个大聪明。” 说的一点不错,这一世他还没点开法师的技能树呢。 导师是个法师,而白维现在是个武圣……双方的战斗体系不能说有点差异,只能说毫不相干。 目前的职业有黄金帝王,有武圣,也有鬼神,甚至有神术系的审判官职业,但唯独没有点开法师技能树。 也差不多该随便点点了,反正以如今的知识积累,抵达圣域就和水桶号打一周目boss一样轻松。 一回生二回熟,魔潮复苏,神秘归来,提升到圣域的门槛也理应变得更低。 回头也要创建一个新的马甲小号,总是用明国武圣这一套也有点说不过去。 要不然定个小目标,先把马甲刷到传奇或者半神…… 白维的思想有点跑远,但又被阿莲娜一句话拉回来。 “前面好像多了个建筑物,是不是要到地方了。” “我瞅瞅。”白维拉开地图看了一眼:“啊,确实……前面就是建筑物了,只不过看上去似乎并不是秘境,可能要实际进入之后才能弄清楚是什么,进去瞧瞧么?” “当然要进去。”阿莲娜圣经咏唱道:“来都来了。” 前方的建筑物看上去样貌很是奇特,看上去就像是一间坐落在平地上的西部酒馆,只不过建筑材料从木头换成了石材,看上去非常坚固。 旧神陵墓中的各种建筑物必然都有存在意义。 目前白维和阿莲娜在半月时间内一共解锁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建筑物,第一种是秘境,秘境可以攻略,相当于深渊,刷通深渊的难度和速度进行综合评分之后可以登录在石碑尖塔上;第二种是遗迹,相当于是坟墓,看运气,运气好就能找到宝藏,运气不好最多捡到一点灵魂货币。 第三种是拥有奇妙机制的建筑,进入之前不清楚是什么,进入后,它会按照固定规则来运转,奖励未知,收入未知,白维将它称之为妙妙屋。 阿莲娜和白维遇到过的妙妙屋只有一次,里面给出的挑战是‘一展歌喉’,要求复刻一段现场歌唱,也是这一段经历让白维深刻的意识到……原来一个人的音乐细胞可以匮乏到这种地步,本以为是好声音现场,结果硬生生的变成了声之刑,煎熬了三个小时后,妙妙屋强制宕机。 这一次从外表也看不出是妙妙屋还是第四种没见过的建筑物。 推门而入,和外表呈现出的风景相似,果然是类似于西部的酒吧。 这里遍布着人形虚影,外表是阴影状的轮廓,看上去并不是实际存在,各自分散在大厅内,人数挺多。 “这里是?”阿莲娜问。 白维手指敲了敲桌案。 【神来鬼往酒吧】 【简介:在线PVP对战平台】 第九百六十一章 无所谓,我会出手 “PVP对线平台……”白维眯起眼睛:“我瞅瞅啊,一次胜利可以兑换这么多,二连胜,三连胜,五连胜都能拿到额外奖励,如果十连胜就能拿到最高级别的奖励,看上去血赚。” “十连胜,哪有那么容易。”阿莲娜虽然也很眼馋十连胜的奖励,但她比较务实,于是沉稳的提议道:“我们还是看看九连胜吧。” “……有什么实际区别吗?” “区别很大啊,我姨娘说过一句明国的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 “是?” “行百里者般九十!”阿莲娜摇着食指得意洋洋的曲解道:“意思是说,如果要走一百里,只需要走九十里一般就算达成目标了!” 明国人白维心情复杂,如果手里有一本战国策已经拍在她的脸上了。 吐槽了两句,将视线放回来。 白维问:“要不要先匹配一把,我瑟提贼溜,你剑姬一打二试试。” “可以啊。” “单人还是双人?”白维说:“单人就是你去打,双人就是你去打两个。” “我……”阿莲娜张了张口:“算了,我已经习惯了,也不是不能一打二,试试看吧。” 白维开了一把匹配局,敲了敲吧台,很快酒吧吧台后方的服务员就摇晃酒杯,然后倒了两杯酒。 两人同时饮下,下一刻只觉得浑身气息蒸腾,意识被一片白雾笼罩,睁开眼后已经置身于场地中央。 这里是一座孤岛。 岛屿四周都是弥散的白雾和水流,正前方有两道虚影,虚影从虚化变得真是,不过样貌仍然保持着朦胧,令人看不真切,如同打了一层马赛克。 匿名玩家啊。 白维心想,然后看了眼阿莲娜,血裔姑娘亮出利刃,这一次选用的不是最常用的刺剑,而是万金油的单手剑,她想了想,又在左手加了一把短刀,一手正握一手反握,攻防一体。 另一对人显然不是第一次打了,进入战场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备战准备,二对二的情况下,对方的配合也更加到位,一个前排一个后排,前排防御抵抗,后排编织咏唱法术……大部分的法术都不需要咏唱,除了极少部分的法术,譬如圣教国的唱诗班或者音波、心灵系的法术之外,大多用不上喉咙这个器官。 但白维看到对方动作瞬间就意识到,这种咏唱并不是为了缩短编织速度,而是一种复合法术,咏唱的同时编织法术,相当于是双重施法……这两人的等级不高,一个三十七,一个四十一,但作战经验似乎很丰富。 因为白维始终站着不动的缘故,让这两人产生了一种误解,认为这两人就是临时散搭成的队伍,没有配合自然很容易就能各个击破。 好在这两人并没有选择站位明显更稳健(更靠后)的白维,而是对准了看似更加淡薄好对付的阿莲娜。 阿莲娜冲上去,唰唰两剑,先手秒了一个。 从结果来表述的确如此,不过要详细描述的话,她这两剑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而是非常刁钻绝杀,第一剑瞄准颅骨,第二剑对准心脏,三十七级的法师的防御力明显不足以防范阿莲娜早早就开始蓄积的两击……更遑论她这两剑也运用了模仿自白维的剑技技巧,以及鲜血公传授的魔力精炼。 通过魔力精炼的技巧,可以让原本看上去只有一滴鲜血的魔力浓缩至最高三千七百倍。 这就是为什么夏莎在战场中可以抽取无数鲜血魔力而不会撑死自己的理由,也是一种独门技巧。 阿莲娜还做不到,但哪怕只是将魔力精炼压缩到原本的三十倍左右,也足够让她提升数倍的瞬间爆发力,而且精炼后的魔力也能用于释放大范围的鲜血魔法,从外在看来她也只流了一滴血而已,根本无法预判。 前排战死之后,后排的法师明显乱了,中断法术已经来不及,只能强行释放还没彻底成型的双重咏唱,但这也没有意义,阿莲娜没打算近身,远程拉开弓箭,蓄力射杀,命中,二段爆裂,秒。 第一战轻易获胜。 白雾退散,两人回到了酒吧里睁开眼睛。 “灵魂力损耗情况怎么样?” “损耗不多。”阿莲娜道:“可能刚刚的厮杀也是一种灵魂意识上的模拟,死亡也不是真正的死亡,在这里可以磨炼出不少的战斗经验来。” “你要是想在这儿多待几天,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只是熬夜身体不好,我建议你直接包夜通宵。”白维心想我也方便愉快摸鱼,你打你的竞技场,我线下闲逛,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三场比赛后。 “四连胜……”阿莲娜揉了揉眉心:“这次的灵魂力损耗超过了三分之一,唔,对手的强度开始提升了,感觉想要赢下去会越来越困难。” 白维递来一瓶鲜榨苹果汁:“来一口灵魂果汁,随时随地脉动回来。” 阿莲娜抿了一口,这玩意虽然能补充灵魂力,但对于损耗的精神没有太大补充,她靠在吧台上休息着,没着急开第五把匹配,托着腮帮,侧过头说:“约书亚……我们现在积攒了不少灵魂货币吧?” “是有不少。”白维停顿了一下:“我留着一些灵魂货币打算修复身体用,目前只有十三银和一千九百多铜币,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这里好像有商店。”阿莲娜直起身体:“你没注意到这里的吧台好像有比较特殊品质的饮料么?” “我不喜欢烟酒,当然没注意这种细节。” “唔哇,约书亚你结婚后肯定是个居家好男人。” 阿莲娜很没诚意的恭维了一句,从吧台上翻找出了一行滚动的屏幕,虚影上投射出了一瓶又一瓶奇特的饮料,有的是酒水,有的是调酒,不过重点不是酒水的种类,而是它的效果。 【热情特饮:包含大量热情的灵魂,饮用后可迅速补充灵魂损耗,灵魂进入热情似火状态,持续三十个小时,热情似火状态下,痛觉虚弱大幅度减弱,攻击增加火焰属性伤害,副作用就是会让使用者过度热情,难以保持绝对冷静,很容易冲动直率的表达出自身情绪,降低羞耻心】 【兑换价格:三百灵魂铜币】 白维总结道:“副作用是社死。” 阿莲娜翻到下一页。 【雷达特饮:大幅度提升感知力和直觉,短暂获得对命运神秘的敏锐程度,持续二十四小时,副作用,全身敏感程度提升至百分之三百,请务必注意穿宽松的衣服,否则很容易一步一天堂】 【兑换价格:五百灵魂铜币】 阿莲娜看到脸都红了,赶紧翻页,随手一翻连续过了十几页,直接来到最底层。 【究极梦幻特饮:充满神秘调配的特殊饮料,饮用后将会获得一次神秘加持的效果,每个人饮用之后得到的效果都不同,在饮用后才能得知它的名称,该神秘效果将会始终保留着,直至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动一次并消耗掉……该特饮没有副作用,但一人一生只能饮用一次】 【兑换价格:一千灵魂铜币】 阿莲娜犹豫了一下,将这个给白维看了一眼:“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很有智商税的味道。”白维评价道:“不过一千铜币还要什么自行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好奇心驱使之下,阿莲娜点了一杯梦幻特饮,它看上去的确是梦幻的,分为七层,恰巧构成了彩虹色。 仰起头将一杯梦幻特饮一饮而尽,灵魂体品尝出的味道很是怪,酸甜苦辣咸,每一种口感都在回甘,却又不互相冲突,她的脸颊上也有不同颜色回荡,最后沉淀为一抹神秘的色调,淡化消去。 “是什么效果?”白维问了句。 阿莲娜闭上眼睛,然后说:“好像是和智慧相关的效果,我也不太清楚。” 白维‘噢’了一声,目光停在阿莲娜头顶的词条上。 【旧神凝视】 【神秘之毒,福祸相依,仅限一次】 ……很显然,她并没有说实话,亦或者,她还并未意识到。 这杯梦幻特饮倒是加了个不定时炸弹,多了一道神秘之毒,还不清楚什么时候爆发。 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现在还说不准。 白维想了想,不能只让阿莲娜吃亏,自己也点了一杯,吨吨吨一口下去。 【你获得了……】 【该神秘已失效】 淦……!你至少让我康康效果是什么啊! 并没有头脑的白维都感觉自己的颅内血压在飙升,白白浪费了一千铜币……日,我的心好痛,就像是刚刚捧着全家桶离开金拱门却啪的摔了一跤,眼看着鸡腿鸡翅撒了一地那样心痛!本不富裕的家庭又一次雪上加霜! 白维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连胜后的奖励,对着阿莲娜沉声道:“开匹配吧。” “诶?可我还没休息好。” “无所谓……”白维卷起袖子:“我会出手!” …… 郁金香学院校长办公室里,不死鸟把档案袋往前一推:“这个人,安排上。” “你已经几百年都不过问学院事宜,这是什么意思?”郁金香副校长挑了挑眉毛,打开档案袋看了一眼:“约书亚·菲尼克斯·艾奥瓦……哦,菲尼克斯?” 注意到对方狐疑的视线,不死鸟干咳一声,投去一个你知我知的目光:“你懂得。” 反正自己菲尼克斯就是导师取的名字,加在中间给爹当假名也应该没什么问题,都是为了过审方便,加个菲尼克斯的前缀,就不会有谁故意去查他的来历。 副校长盖了个章,然后把资料整理后塞进档案袋里:“看来你倒是没忘记和繁星校长的约定。” 菲尼克斯满口应道:“那是,我哪可能会忘记呢?” 它心里直犯嘀咕……我跟那老家伙还有过什么赌约?是不是上一次喝大了给忘了?约定了什么来着?想不起来啊,算了,既然忘记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第九百六十二章 约书亚·菲尼克斯·艾奥瓦 次日上午。 白维来到黄金树屋,菲尼克斯的东西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也难得调整了作息没有通宵打游戏。 可见开了光的七匹狼对怂崽的教育力度是很足够的,它已经从阴间鸟变成阳间鸟了。 菲尼克斯诚惶诚恐的给爹请进来,然后到上茶,东西放在茶几上。 “资料和档案已经办好了,也已经传送去了香榭,大概今天就能得到回复。” “你有需要今天就可以直接去香榭,明天去繁星学院找那个校长就行。” “还有这一封是你需要的介绍信,带去找繁星校长,让他补上一个署名,两个署名含金量就够了,香榭的许多事我也不清楚,你可以直接去问它,我跟它关系还挺好的。” 白维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他保持着沉默,菲尼克斯的小心脏反而抽动了起来,生怕自己做的哪里不好。 毕竟白维对崽儿的教育方式和对女儿的教育方式不一样,对不死鸟是棍棒之下出孝子;对女儿是关怀备至加呵护,教育方针的可谓两元极端化。 穷养儿,富养女……只不过富养女都去了战场,古来征战几人回,反而是穷养的儿子一路苟到了现在能给老父亲第二世送终,这或许就是因为怕被爹打死所以全点了生存能力的优势吧。 “为什么中间加了个菲尼克斯?”白维随口一问。 “方便过审。” “你这儿也有楚南审核?” “……”菲尼克斯突然觉得这句话不太好回答。 白维随口一问,倒也没有太在意,他想了想,挂了个菲尼克斯的名字也就意味着自己身份是挂在对方名下,差不多是从爹辈变成了子侄。 这下可就和变得大学宿舍室友一样,彼此互成父子,薛定谔的辈分。 “我已经定好了车票,今晚走。”白维瞥了眼菲尼克斯:“你就不用送我了。” “好的好的。” “嗯?” “不好不好!” “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吧。” 不死鸟愣住,这时候怎么回答都不对,好不好都不行,直接逻辑闭环。 “我之后虽然离开郁金香,但也会偶尔会来看看,自己注意一下校园风气,别太摆烂了。”白维提醒了一句:“建议你好好整顿一下风气,尤其是对弱势群体的霸凌问题,大学里也不该太崇尚丛林法则。” “晓得!”菲尼克斯点头如捣蒜,这点小问题不难解决,回头全体师生开个会,烧点钱就能处理到位,郁金香并不是很缺乏教育经费。 “还有关于我的身份……懂?”白维做了一个给嘴巴拉动拉链的动作。 “保证守口如瓶!”菲尼克斯立正敬礼。 白维点点头,起身走向门外。 “还有一件事。”菲尼克斯见到对方快离开前才想起来,扑腾翅膀着追过去,停在了猫爬架上:“繁星虽然比皓月略输一些,但对于学生的考核标准也是挺严格的……导师,你要不要先考虑提升到圣域再说?我这儿能提供不少的资源给你。” 白维想了想,摇头道:“现在不着急,突破至圣域也关系选择哪一种神秘途径,现阶段我还没想好。” 菲尼克斯欲言又止。 导师的实力当年也并不算是顶尖,他虽然是个伟大的军事家、思想家、革命家,但并不是一名出类拔萃的士兵,将军和士兵的职责是不同的,前者负责制定战略,后者负责冲锋陷阵,正因如此……导师的个人武力从来被认为传奇法师,最多也是传奇巅峰,达不到半神级别,还不能名列历史前列。 可如今的同盟国里传奇并不在少数,他现在的实力如若达不到圣域,面对某些危险的时候,自保都是问题。 可菲尼克斯又不是鲜血公,并未经营自身家族势力,也没办法给对方安排一名护卫什么。 所以它只能走一走自己的人脉,想着让繁星校长这个老朋友给老爹安排一名可靠的护卫。 这些都写在了介绍信里,但是它正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给说明白,想说明白,却又担心伤了导师自尊。 他肯定会说自己好歹也是当年七进七出深渊的人物,怎可能没有自保之力。 想了想,菲尼克斯还是没敢当面说,心想着等到了香榭就清楚了,总不能导师还能连夜坐车回来抽自己吧,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您一路顺风。”不死鸟总结归纳了一句。 白维瞥了眼很有孝心的崽儿,伸出手薅了一下对方头顶的鸟毛:“嗯,我走了。” 言罢挥了挥手,离开了黄金树屋。 菲尼克斯用翅膀在头顶蹭了蹭,五百多年过去,被当做小孩子对待倒是第一次,仍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它不仅回想起当年,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同样这样道别的,轻轻摸了摸学生们的头顶,没有说多少话,仅仅是笑了笑,旋即转身离开。 不死鸟内心涌出很多别样的情绪,它扭头看向挂在墙壁上的一张很老很老的集体画像,年轻的男女拥挤成一团,簇拥在中间青年身边,笑意满盈喧哗热闹,时间定格在久远的过去,而如今画像中的人,只留下寥寥数个,其他皆成了一抔黄土,成了记忆中的泛黄画册。 “老师现在过的很好,真希望你们也能看到啊……老同学们。” …… 距离晚上的登车还有足足十三个小时,接下来需要打发一些时间。 黑色蔷薇那边的事已经安抚到位。 原本黑色蔷薇的组织部门就遍布同盟国各地,自然在香榭里也有分支地点。 之所以不选择香榭作为大本营,是因为那边龙蛇混杂,过于复杂,不方便黑色蔷薇活动;但另一方面,因为香榭有大量的学术派系和组织结社,也恰恰方便黑色蔷薇隐匿踪迹。 苏珊等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迁移至香榭,至于这是短期还是长期,需要看白维的个人想法,看看他是打算在香榭之中停留多久时间。 黑色蔷薇在过去都是收集遗物遗骨为主要目的,但本质上黑色蔷薇是为了黄金帝王而服务的,定下新的契约后,一切都围绕他来运转,以祂的意志为最高级,白维和苏珊商量后的意思就是暂时什么都不需要做,让女巫们暂时回归日常生活即可,这看上去是有些浪费人力,然而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她们帮衬的地方。 如今的黑色蔷薇并不是五百年前的全盛期,同盟国也不是帝国,哪可能靠着一个组织就能轻易撬动墙角。 灵活机动听上去是挺简单的,但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很容易导致组织松散,纪律消退,定期汇报也可能变成随便编造些情报摆烂对待……为了保持纪律严明,紧迫感是必要,好比一名间谍或者特工,哪怕平日里以普通人的模样生活,暗地里也是保持着高度的紧张和警惕性。 这就必然涉及到一个组织的行动纲领和终极目标,换而言之,它为什么而创立,为什么而存在。 某些邪恶组织的存在目的就是boss口里所说的‘为了征服世界’,某些正义组织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对抗这些邪恶组织……如今黑色蔷薇最尴尬的地方就在于,连创始人的白维自己都不清楚它的存在理由是什么,难不成真的像女巫们调侃的那样只是为了个黄金帝王建一个后宫么? 因此,在经过一晚上的排位赛之后,白维决定黑色蔷薇提出一个简单的纲领,以及一个简单的诉求。 每一名女巫保持着灵活机动的前提下,必须开始加快提升自身实力,之前从喜鹊、蓝莓、贝斯就能看得出来,她们的实力是有够差劲的,平均等级只有三十多级,相当于神宫剑巫水平,只有艾莉薇、苏珊两人是百战圣域,其他三十多位女巫里只有三四个圣域,而且等级也五十出头而已。 因此白维要求每一名女巫对旧神陵墓进行定期探索,并且在一年之内,将黑色蔷薇内的圣域人数提升到十人以上,最终目标是保证百分之六十都是圣域法师——这个要求不可谓不高,当年黑色蔷薇的女巫圣域率也就三成左右,这也是建立在她们天赋异禀但缺乏后天培训的基础上。 精通人性的黄金帝王故意给女巫们画了个饼,提及自己这次返回同盟国是有要事的,可能会搞个大新闻,但实力不够的话便没有资格知道内情,想成为自己手里的棋子,最差也得是圣域才行,如果黑色蔷薇不能达到基本准要求,那很抱歉……你们只能享受一次美式霸凌了,待在一边干看着吧。 但画的饼终究是假的……白维对此心知肚明,自己来到欧罗巴的本意其实是养老,根本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安抚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给她们提供一个上进的动力,之后想必会刻苦努力学习吧,即便讨厌学习,也有旧神陵墓可以探索,不用担心她们有了黄金帝王提供的人生保障而失去人生目标开始摆大烂。 日子总得过吧,只能这样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此时的白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饼画出去之后,会带来多么深远的影响。 第九百六十三章 有内鬼,终止交易 夜晚,白维坐在车站外的一间饮品店里。 对面是前来送别的艾莉薇,她暂时还有一些商业活动需要出席,为了电影的事忙个不停,暂时走不开。 苏珊则是在安排搬家事宜也走不开,黑色蔷薇的人手太缺乏,有了白维的命令后开始灵活机动,空闲下来的大部分女巫直辖于苏珊,帮忙打理黑色蔷薇旗下的各类产业,少部分交给艾莉薇做帮手。 短时间内的手忙脚乱是没办法的,毕竟行动方针产生了变化。 黄金遗物不再需要收集的如今,庞大的资金消耗从拍卖变成了内用,内循环这块稳住了。 想要养活一家子女巫实在是很简单的事,白维随手搓个黄金神秘的饰品丢出去拍卖就能稳定嘎一波韭菜,同盟国里的有钱人还是太多了。 天生黄金律,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做被金钱所困,特别是来到欧罗巴之后,黄金律的效用也得到了增幅……或者说是完全恢复到了全盛期,白维走在路上都能随便捡钱,抽个奖不是一等就是二等,这和运气无关,纯粹是财富的加持,逛了一圈商场,钱没花出去多少,反而商品收获百分之三百。 这些商品全部都赠送了出去,因为他是陪着瀛洲的剑巫们逛街,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倒是狠狠的嘚瑟了一把,不知情的上杉泉和千叶夏树还被蒙在鼓里。 “现在还后悔承认了身份么?”艾莉薇调侃着说。 “你指的是哪一个方面?”白维反问。 “我倒是很庆幸把你带回来到了大家的勉强。”艾莉薇咬着吸管说:“你来了之后,黑色蔷薇内部的风气已经焕然一新了,之后必然都和过去有很大不同吧,如果你不来这里,或许我们也只能一直保持着停滞不前。” “这不是因为我……”白维说:“穷则思变。” “我们没有那么灵活,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因为黑色蔷薇已经是过时的组织了,如果不是你开口,大家都不会轻易改变形成的习惯。”艾莉薇轻声道:“今天有十多个姑娘重新对我申请要结束休学期,去上学……我对此很开心,苏珊也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有更多的人手帮忙处理生意了,可以进一步扩展旗下商会。” “这也是她们自己想通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契机。” 白维见过的黑色蔷薇女巫里大约六成都是妙龄少女,理应在享受校园生活,实际上她们大约七成都考上过名牌大学,经历过精英教育,但最终选择朝着法师方向发展者少之又少,而选择了这条道路的则是无一例外的成为了圣域法师,放弃这条道路不是因为不想提升,而是因为黑色蔷薇始终缺乏人手,她们之间内部进行了充分竞争之后,将有限资源和自由让给了更优秀的姐妹。 等白维回来后,资源和自由就不再是紧缺品,原本处于各个分散岗位的女巫们可以重新集中起来,并且一心一意的将时间用来提升自己,人生学无止境,她们有了新的目标,便不用继续将时间消耗在追寻黄金的痕迹上,对于个人,对于黑色蔷薇,都是一件好事。 在白维看来,这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但这么一件轻松的小事却难住了艾莉薇和苏珊很久。 她们早就想着改变,却又不知具体该如何变动,如今仅仅是因为白维的一句‘我有个大计划’就牵动了所有女巫的心神,让她们认真思变。 艾莉薇目光明亮的凝视着眼前人,有时候越是了解一个人,反而越发喜欢,会为对方的灵魂和人格而深深着迷,她便是如此。 在她们没有开口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为黑色蔷薇而考虑,而做些什么。 陛下永远会保持着主动,他能一眼就看穿事物本质,并且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切入,轻描淡写间便完成了很多在当事人看来匪夷所思的壮举。 庖丁解牛般的分解了矛盾,化解了危机,总在举手投足间展现出一种淋漓尽致的大气。 艾莉薇托着腮帮,明明滴酒不沾,却觉得有些醉了。 白维并不想太深入提及这件事,这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艾莉薇看来,是一种轻描淡写无需文饰的自信。 实际上,他仅仅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圆。 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计划。 船到桥头自然直,能摆一天是一天。 “时间快到了。”白维看了眼钟表:“我该出发去香榭了……下次再见吧。” “嗯,下次再见,会很快的。”艾莉薇眨了眨眼睛,她很快就要去香榭做电影宣传,而且这次不出意外也能很快领到繁星奖,短暂分离而已,她已经打定主意要长期出现在陛下身边了,以她超级大明星的身份,想来踢翻几个狐狸精不成问题。 夜晚十点多的车去往香榭,同样是早上抵达。 白维有点怀念停在瀛洲的那辆机车了,如果自己骑车,或许速度会更快,上个黄金附魔,一路呼啸而过,和坂田金时开宝具差不多的快,测速仪见了都得吓疯。 这时候还没有高铁,不过内燃机火车速度倒也不算慢,而且加上各种减震的法术增益,坐上去也并不觉得颠簸,和高铁的乘感相似,相当舒适。 外加乘坐的也是一辆车只有八个的商务舱,白维进了高铁后安安稳稳的躺下,看向外面扬起的白雾,有一种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地球老家的感觉。 等抵达了香榭之后,他就不再是白维,而是约书亚·菲尼克斯·艾奥瓦……还得考虑遮掩一下五官,现实不是旧神陵墓,总不能把脑袋掏空,既没头脑也不高兴……毕竟很快电影就要上映了,到时候明国人白维会出现在荧幕里,加上艾莉薇恐怖的票房号召力,恐怖如斯。 养小号吧,马甲多多益善。 带上帽子和口罩,闭目休憩。 距离发车时间还有数分钟,前往香榭的乘客和旅客们纷纷找寻自己的位置坐下,普通一等座和二等座里依旧算是人满为患。 白雾里,一名戴着口罩围着丝巾的妙龄女子走出车窗内,她的袖口上绣着紫色月季花,穿着一体长裙,上半身披着一件马甲,长发微微曲卷,提着一个略有些沉重的行李箱,一旁男士打算帮忙,但她笑着说不用,单手举起行李箱放上担架,之后坐在了座椅上,打开一本书平淡的看着。 列车启动了,吭哧吭哧的车轮运转,并不算漫长的一夜开始读秒倒计时,喷吐着白色烟雾的钢铁地龙在轨道上行驶着,一路奔驰着向目的地前进,一路途径数个城市,大约需要横穿三分之一个同盟国。 一辆列车内的乘客总是龙蛇混杂着,没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身份是什么,仅仅是同样乘坐着一辆列车去往应该要去的地方。 经过两个车站后,列车停靠在了站台边上,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原本车厢内的人群也变得更多,乘客们昏昏欲睡着,抱着背包哈欠连体,或靠着身边的人鼾声大作。 车厢角落里的女子静静的翻着书,丝毫没有被更加浑浊的车厢内的空气影响到,其他人则不然,嗅到了更加浑浊的空气后,变得更加昏沉,不知不觉便眼皮沉重,躺倒在座椅上,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等确认大部分的人都睡着之后,一处座椅上站起来了一人,他浑身笼罩在黑袍下面,眼神闪烁着如同幽幽火光,仿佛没有脚步声,在半空飘荡着,甚至穿过了座椅和物体,不和生命体之外的无机物发生实际的物理碰撞,这正是幽灵学徒的外在特征。 这只幽灵学徒从黑袍下方打开了一盏灯,灯光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光线洒在每一名乘客的表面,映照出一张张各异面孔的表情。 幽灵来到车厢之间的过道,穿过了房门,乘务员也倒在中间的过道上,呼吸均匀香甜入梦。 列车继续前进,却开始缓缓的减速,在它抵达了一处隧道的时候,恰恰停在了隧道之中。 一片漆黑晦暗里车门开启,一共四个幽灵学徒从列车里漂出,提灯驱散了四周的漆黑。 漆黑里,伫立着五个人影,这五个人全部佩戴着不同的动物头套,高矮胖瘦各不一致。 “东西带来了么?”幽灵学徒低沉发问。 “在这里,验货吧。”佩戴面具的头目脸上是山羊头,那头套看上去足以以假乱真,仿佛鲜活的移植了一颗脑袋上去,猩红的眼珠转动。 “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下你们的身份……”幽灵学徒抬高了提灯:“老规矩。” “可以。”山羊头目面无表情。 提灯里的火焰投射向了这群头套人影,光芒依次照亮,旋即传来了刺鼻的焦糊气味。 幽灵学徒脸色微变:“这是杂质……有异端!” 山羊头惊怒道:“怎么可能,是谁!” 彼此面面相觑,互相猜忌着,幽灵学徒嗓音低沉道:“我们合作了不少次……你们可别想着过河拆桥啊,恶魔信奉者,别以为我们慈悲教派很好糊弄。” 山羊头扭过头看向其他几个,面色沉凝:“怕是有内鬼……终止交易吧,撤,快撤!” 幽灵学徒顺着火焰的焦糊味一路看过去,但很快它意识到不对,这焦糊味似乎并不是源自于眼前人,而是来自于背后! 它立刻调转回头,看向背后,灯光照亮了车门位置。 手里捧着书本的妙龄女子将书签放入书页,她紫色的眸子投来饶有兴致的神色。 “你们好啊……黑暗教派的走狗们~又在做走私生意呢?是想念牢饭了吗?” 第九百六十四章 封号骑士与指定封印物 黑暗教派是一种统称,和法外狂徒是同一个意思。 基本上都是一群信仰不该被信仰的存在的教派。 但凡没有经过官方认证的教派都属于黑暗教派的派系,隶属于外法邪道,不仅不能被允许传教,而且不允许展开任何研究活动。 同盟国实在太大了,欧罗巴也很宽广,离开了同盟国,几大公国以及一些边角地区都有着让黑暗教派发芽的土壤,其中恶魔信奉者、慈悲之雨,都属于名气相对比较高的黑暗教派。 恶魔信奉者属于地狱界的投降派,信奉恶魔,并且渴望和地狱界恶魔定下契约来获取知识和力量,事实上地狱君主们也的确拥有赐予知识的能耐,自古以来就会诱惑对知识渴望的学者,就连白维的一位学生夏尔隆也是同样被恶魔蛊惑了,背叛了导师。 慈悲之雨则是最近一百年才出现的新型教派,大多的教派信奉都有其由来,信仰对象必然是真实存在的,而慈悲之雨信奉的对象并不是具体的旧神、古神或者强大存在,而是一种概念。 该教派的信徒们相信死亡即为永生,因而意图通过各式各样的神秘仪式来摆脱生命的存在形式,他们口中的慈悲和死亡是同一个意思,他们相信永恒的死亡将会降临,到时候无穷无尽的雨水会从天空洒落,冲刷大地上的一切罪业,死亡之雨笼罩大地,所有人都将得到死亡的怜悯和慈悲,在没有生命的大地上拥抱永恒。 慈悲教派是一群疯子,但这种疯子一样的思想发展却意外的快,它已经蔓延到了三大公国,并且一度深入同盟国内地,也是同盟国内的重点打压对象。 慈悲信徒和恶魔信奉者同时看向车厢门口的人影,一名女子,俏丽佳人。 “只有一个人……”恶魔信奉者里的猪头人发出冷笑声。 慈悲信徒将散发着焦糊味的灯笼放下,内心的预感确实越发不妙:“的确只有一个人。” 同样意思的一句话,用的语气截然不同。 恶魔信奉者是轻蔑,而慈悲信徒是警惕……后者认为既然只有一个人,恰恰证明了对方的有恃无恐。 车门口的女子缓缓走下,她的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那看上去委实沉的很,丢在地上溅起碎石。 她慢条斯理的走下车,然后高跟鞋踩在了箱子上,声音平淡道:“这一次算是额外的加班……你们都听好了,如果束手就擒呢,最多关进去一百五十年,运气好一点可以减刑,或许九十年就能放出来,还来得及感受一下外界的新鲜空气;倘若选择抵抗的话,那就格杀勿论,自己选吧,是坐牢,还是死路。” 这嚣张的语气也是没谁了。 恶魔信奉者的头目山羊头歪了歪脑袋,扬起下巴,黑暗中传来簌簌两声,两个恶魔信奉者已经发生体态变化,一个双手长出利爪,另一个手臂衣服撕裂,变出猩猩般健壮且长满毛发的手臂……都是恶魔百相之一,是一种寄生形的法术,需要在身体内寄宿恶魔阵法或者恶魔细胞,属于早该被禁绝的术法体系。 两道残影同时袭击至女子跟前,她扬起唇角:“选择反抗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用高跟鞋重重踩下脚底的箱子,旅行箱瞬间龟裂,无数菱形的裂痕浮现,下一刻它的四角位置掀开,一团漆黑的液体从中溢出,如同活物般窜出,鲜红色的刻印出现在了女子的左眼里,漆黑的液体在半空凝实,下一刻如同钢鞭般一挥一闪,空间霎时断裂。 两只恶魔信奉者还没了解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前后分离,下半身还在跑,上半身已经丢在原地。 女子侧前方多了一道残影,那是一条体表布满嶙峋骨刺的漆黑大蛇,它的脑袋上一共有着三只眼睛,每一只眼睛里都投出恶意和饥渴。 山羊头等恶魔信奉者流露出戒备的姿态。 而慈悲信徒的幽灵学徒则是认出了这个女子。 “这,这是指定封印物……!”一名幽冥学徒恐惧的低呼道:“糟了,是七日夜骑士团的封号骑士!” 听到了七日夜骑士团后,黑暗教派的其他人也已经弄明白了,不再有战意,而是想着如何逃跑才是上策。 七日夜骑士团是同盟国最巅峰战力的骑士团,里面网罗了最擅长战斗的一批人才,需要经过举荐考核后才能获得正式的骑士资格,进而得到封号。 所谓七日夜的本意就是一星期,七日夜骑士团一共拥有七位大骑士,分别封号太阳、月亮,金星,木星,水星,火星,土星……顶级的大骑士无一例外拥有传奇级别的战力,而普通的封号骑士也至少拥有圣域级别的实力,更可怕的在于他们都会佩戴和役使指定封印物。 指定封印物中保留着神秘,具体是哪一种神秘,因物而异,有的拥有副作用,而能够克服这种副作用使用指定封印物的才是封号骑士。 顶级的大骑士不仅能够使用指定封印物,而且有资格接触到圣遗物,所谓圣遗物就是历史上的英雄人物们遗留的兵器、盔甲等遗物,其中残留的神秘含量可一点也不少,只是并非谁都能够有资格运用的,也得看缘分。 这名女子不管是不是大骑士,但至少也是一位封号骑士,远非这里的黑暗教派信徒们所能应付的,哪怕是一名百战圣域都不敢说自己稳赢。 “还算有点眼力。”女子歪着脑袋:“可惜,意识到的太晚了,哭吧,逃吧,叫吧,然后死吧!” 她的台词和笑声听上去比反派还要反派。 但对付黑暗教派的信徒就应该这样,比他们更加邪恶方能以恶制恶。 她基本上没怎么进攻,全是指挥着指定封印物进行战斗,仅仅靠着这条大蛇就轻易完成了碾压,明明这个山羊头和幽灵学徒也是教派中的干部级别,两个都是圣域,虽然不是百战圣域,但也几乎找不到还手之力,因为搞不清楚这件封印物的特点,只能沦为挨打的靶子。 山羊头先一步放弃,他带来的四个小弟已经全部死光,绝不想自己也折在这里。 这种分兵策略让封号骑士遇到了一个难题,她是要去追杀山羊头还是要对付幽灵学徒,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封号骑士手指指向恶魔信奉者,而幽灵学徒当即眼睛一亮,抓住了这个空隙,双手一拍展开圣域级别的法术。 ——梦境行走! 通过梦境穿梭逃离,穿梭梦境逃走的只是灵魂,但因为他是幽灵学徒,所以也能带走灵体,虽然不免损失一部分的转化后的肉体,但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这里的乘客数量极多,每一个人都在做梦,而这些人的梦境也早就通过梦境网形成了共通,这也是幽灵学徒一早开始就给自己预备好的退路。 一旦进入了这片梦境网络里,他自然有办法逃出去,而对梦境不甚了解的封号骑士也追不上。 俏丽女骑士分神后,用了不到七秒钟击杀了试图逃窜的恶魔信奉者,一旦背朝敌人就意味着命不久矣,这是基本的战场厮杀准则……只是七秒钟时间也足够幽灵学徒遁入梦境,他直接消失在原地。 女骑士拿出一瓶药剂洒在了地上,追踪无效,她挑了挑眉毛:“看来是进入梦境了……逃跑路线还挺多。” 她拿出一小盒子的鳞光闪闪的粉末,将指定封印物收回,旋即回到车内,坐下后洒下粉末,利用梦蝶粼粉引导自己进入梦境。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十字路口,十字路口的每一个路口都通往一处梦境,因为她是清醒梦的缘故,可以很清晰的辨认出不同的梦境和潜意识。 左侧眼瞳里浮现出刻印,刻印中钻出一条翼蛇,它扭过头:“蕾娜塔,这边!” 梦境之中的追逐需要争分夺秒,还好她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案件了,早已驾轻就熟。 有了翼蛇的追踪,她不需要考虑分析,直接追逐即可,很快就看到了幽灵学徒的逃窜的背影。 “别跑!站住!” “就跑!不站!” 一个跑,一个追,梦境世界的追逐充满了稀奇古怪,女骑士最终还是技高一筹,抓到了幽灵学徒的边角,实际上进入了梦境世界,他的物理碰撞体积无效的能力就失效了,反而好几次习惯性的试图穿墙,结果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甚至把路灯柱子撞到歪折。 被抓到之后,幽灵学徒也意识到跑不掉了,大喊一声‘来战’,双方顿时在梦境路口展开一场大战。 只是因为这一场战斗打的实在过于激烈,吸引了某个正在梦境世界散步的青年,他悄摸到路边,看着两人打的昏天黑地仿佛要磨灭大道……毕竟梦境世界就这样,不需要太多逻辑,精神力强就能摧毁梦境然后碎片重组。 “翼蛇,控住他!”蕾娜塔发出指令。 翼蛇飞驰而去,灵巧的穿梭在道路之中,精准摆尾猛击将幽灵学徒抽成了陀螺,后者一同旋转跳跃闭着眼的扑倒在地面,之后倒在了地面上。 这已经是绝杀了,蕾娜塔心头一喜,正要指挥翼蛇给对方一个收尾,谁知这翼蛇突然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原本张狂狰狞的血盆大口缓缓收起,脖子从抬高变得低声下气。 幽灵学徒从眩晕状态恢复,见到自己捡了一条命,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见到翼蛇就在近距离,忙不迭要逃窜离开,刚刚好见到路边站着一个青年,多年学识经验告诉他,这青年是个梦境中的观影体,他顿时毫不犹豫,伸出手一撕,从青年的身体上撕出一道缺口,想都不想,慌不择路的钻入了他的梦境里,消失在原地。 蕾娜塔眼看着幽灵学徒逃走了,气急败坏的跺脚,怒道:“翼蛇,你搞什么啊,怎么不动口!” 翼蛇僵硬着脖子,硬是一动不动,三只眼睛盯着前方的青年,尾巴都不敢翘起来。 蕾娜塔狐疑的看向翼蛇正前方的某个青年,后者不像是普通的梦境观影体,而是靠在路边,饶有兴致,眼神也显得很清醒,一想到幽灵学徒是进入了对方的梦境里,她顿时警惕道:“你也是?” 青年摸了摸下巴,解释道:“这是个误会,也是个巧合。” 蕾娜塔的表情上流露出‘你当我七岁小孩吗’的不屑之色:“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巧合?” 她刚刚说完‘我不信’,下一刻翼蛇张开嘴巴口吐人言:“我信……我太信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不敢害怕 现场氛围稍稍有那么一丁点的诡异。 蕾娜塔不可思议的盯着翼蛇。她加入骑士团之后,光是为了驯服翼蛇就用了足足七天时间,这一段时间内各种对话互殴,打完聊天,最终才算是和对方达成了互相协作的关系。 翼蛇不是普通的指定封印物,它的危险度是A级,虽然达不到S级的危险失控可能会毁灭一整个城市的地步,但也绝不是什么善类,毕竟也是过去纪元留下的古物和遗物。 蕾娜塔就没见到过翼蛇对人有这么客气的时候。 不,那好像不是客气,而是一种从心。 双方之间有灵魂连接,一定程度上能做到情绪感官的共鸣,她很清晰的感受到了翼蛇此时的恐慌心情,面对这个梦境里的平平无奇的青年,它的尾巴都已经贴在地上,差点连脑袋都要压下去。 换成是一条狗在这儿,应该用夹着尾巴这个形容会更合适。 现场气氛尴尬了几秒钟时间。 白维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毛:“你们刚刚在追踪的是什么来头?” 蕾娜塔仍然保持着警惕心:“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翼蛇当即回答道:“是黑暗教派的信徒,慈悲之雨的死亡信徒,等阶也不低……” 蕾娜塔为之气结:“你告诉他干蛋啊!” 翼蛇扭过头,不理会蕾娜塔,流露出一副标准的舔狗表情:“您有什么话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然我连蕾娜塔的三围和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胖次也……” 封号骑士脸色一黑,扑上去掐住翼蛇的脖子来回猛地晃动甩来甩去。 “几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如果用你的这点隐私数据就能换来逃命机会,根本不亏,而且血赚啊!” 翼蛇的求生欲是何其猛烈。 隔着老远白维都能感受到它的强烈求生欲望,生怕自己一个不乐意把对方碾成碎片。 不过,白维对于发生的事既没有太大兴趣又没有深入了解,他只是在车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就进入了群体梦境的网络,为了打发无聊时间散散步,看看这群人的梦境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能说如果奥创进来看了看人类的梦境,等它出去后或许就不会想着毁灭人类物种了。 白维瞥了眼翼蛇,平淡的问:“你很害怕我?” 翼蛇麻溜的从蕾娜塔的手里钻出来,当即底气不足的回答:“回您的话!我不害怕!” 蕾娜塔瞥了眼老伙计,看来它还是有点胆魄的,没有被彻底吓破胆。 白维:“可你听上去声音都在颤抖。” “回您的话,声音抖是很正常的,在您的面前,我应该发抖……” “那这不就是害怕吗?” “回您的话,您如果不答应,我不敢害怕!”翼蛇大声说道。 蕾娜塔把刚刚的感动掐死了。 白维也以手扶额,妈的,这是个什么品种的货色。 他继续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姑且我觉得自己看上去还是个人模人样的吧。” 翼蛇有气无力的干笑:“您看上去的确是很像人,很像啊……” 注意用词……像人,意味着相似,但同样也意味着,绝不是人! 蕾娜塔此时才终于缓过神来,收敛了自己的敌意和警惕性,反而更多了戒备和担忧……她并不愚蠢,既然翼蛇都害怕到这种地步,走到了任由对方予取予求的程度,可以猜测出在它的认知中,对方的恐怖程度已经是压倒性的了,或许是半神……不,甚至英灵级。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费解,自己只是追杀一个幽灵学徒,怎么好端端的在梦境里碰到这么个怪物,这运气或许可以考虑买个世界杯赌球了。 “这位……”蕾娜塔顿了顿,搜肠刮肚的表现出少许尊敬,但更多的是戒备:“阁下……我是同盟国七日夜骑士团的封号骑士,代号为水瓶,我现在正在追捕黑暗教派的信徒们,他很危险,刚刚那个是最后一个,我没有冒犯阁下的意思,但他似乎是进入了您的梦境里……” 白维点了点头:“嗯,然后呢?” 蕾娜塔咬了咬牙:“如果阁下允许的话,可不可以把他交给……” 翼蛇大声打断道:“那个幽灵学徒就留给您处置了,您开心就好,不用管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赶尽杀绝也没想着要抓个活口什么的,问题不大!” 互相拆台的骑士和翼蛇大眼瞪小眼。 ……七日夜骑士团啊。 白维略微思索,这的确是同盟国的最顶尖的战力团,与之对应的是圣教国的圣殿骑士团,都是最高端的尖兵,倘若此言属实的话…… “看来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公务了。”白维唏嘘了一句。 翼蛇微微一愣,立刻低下头:“不不不,您客气了,这谈不上什么公务的,也就是清扫清扫垃圾而已,让您见到我们丢人的样子真是十分抱歉,我们现在就在。” 白维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好奇心驱使下来看看热闹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不用太紧张,打扰了你们的公务我表示抱歉。” 蕾娜塔心说这人还挺礼貌的。 翼蛇则是头低的更深了,它可不相信对方这么谦虚的态度就是真的,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真的很好说话,也千万别把对方的谦虚当做是自己可以为所欲为耀武扬威的本钱。 “岂敢岂敢,您怎么能对我们这种卑微的存在道歉呢。” 翼蛇的舔狗姿态让蕾娜塔完全看不下去,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又踢了它一脚。 翼蛇有些委屈的瞥了眼蕾娜塔,它有时候是真的挺羡慕普通人类灵魂对神秘的迟钝感知力度,它可是从混沌纪元保留到如今的神秘,已经形成了自我意识,镶嵌在脑袋上的三只眼睛组成了‘真实之瞳’的独特神秘,具有追踪和看破虚妄的效果,所以它能看出对方平平无奇的外表下方,浑身体内流淌着的黄金色血液! 妈耶……那恐怖的神秘浓度,随便漏下一滴就能把它的灵性和意志碾的支离破碎一点不剩。 白维点了点头:“既然是公务,那么……” 他抬起手,隔空轻轻一划,梦境空间撕裂出一道缺口,高达十米宽三米的裂口开启。 白维自己的梦境连接着他的意识海,换而言之,是他的灵魂深处,可以进去,但没有他的允许出不来。 况且黄金帝王的梦境里到底有危险,也只有实际进去的人才清楚。 开启的梦境裂口中传来无比恐怖的气息,那股气息让翼蛇快要窒息了,虽然它根本不用呼吸。 梦境造物大部分都是虚假的,但虚假的造物也未必不能成为真实,只要原本梦境主人的灵魂力足够强大,也可以做到在梦境世界中弄假成真。 黄金帝王梦境的入口开启后,自其中浮现出了金色的绒毛,蓬松的绒毛是雄狮的象征,一头全身皮毛松软的黄金狮子从缺口中踏步走出,巨大的身形投射出阴影,锋锐的獠牙从唇间露出,而它的嘴巴里叼着一个被撕裂的人体,分明是之前逃入了梦境里的幽灵学徒。 他已经死了,灰白色的眼瞳倒映着梦境世界的五颜六色,整个人的颜色在褪去,灵魂化作碎片,仿佛是控诉在世界的不公以及自己愚蠢的自寻死路。 随着黄金巨狮的咀嚼,他的灵魂迅速被蹂躏粉碎,一名老牌圣域级别的慈悲信徒就这么被梦境造物给吞吃了,看上去就和吃了一块威化饼干似的……声音嘎嘣脆。 蕾娜塔此时也终于意识到了差距之巨大,她虽然完全感受不到青年到底恐怖在哪里,却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那只黄金狮子的威仪,哪怕只是梦境生物,但如果它袭击自己的话,她能挡得住么……能挡得住几秒? 好在它并未发动袭击,而是安安静静的贴在青年的身边蹭了蹭,黑发的青年抚摸着狮子的绒毛。 “既然你们没有打算留活口,他自己钻进来被我家小猫当做了猫粮,倒也不能怪我了。” 青年和善的微笑。 他注意到了蕾娜塔的小腿似乎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奇怪的问:“你很害怕大猫么?” 封号骑士喉咙滚动,她立直身体:“回您的话,我不害怕!” 白维:“……” 不愧是主仆。 第九百六十六章 指定封印物也会得抑郁症 列车又一次开始运转,仿佛之前的事都并非发生过。 虽然看上去经过了很久,但实际上从黑暗教派的信徒们开始交易,再到发现内鬼,再到被全灭,整个过程时长根本不超过十五分钟。 毕竟做事和干饭一样,是要讲究效率的。 蕾娜塔靠在椅子上,她现在也没有心情看书了,而是看着窗外发着呆,接下来的路程还有很长一段,此时距离天亮还有足足六个多小时。 距离香榭的路程还有六个小时……它听上去是并不算是很漫长的时间,最多足够打个八九场单人匹配,以及让十几二十个队友痛失亲妈而已。 这漫长的六个小时第一次让蕾娜塔意识到了什么叫做辗转反侧以及彻夜难眠。 说度日如年还到不了那种程度,但她的感觉就像是坐在一辆被安置了炸弹的车上,哪怕知道它可能并不会爆炸,也注定是一夜无眠的。 原本飒爽的俏丽佳人此时显得心事重重,她很清楚刚刚在梦境里面碰到的恐怖存在就在这辆列车上,却根本不敢去实际上探测一下,她的心情很复杂,只能在心灵频道里和翼蛇沟通着。 “你说,要不要……” “不要!”翼蛇的回绝比什么都快,它嚷嚷道:“今天我就要待在箱子里,除非回到骑士团总部,否则你别想再让我露头,不是世界末日就别叫我出来!” 蕾娜塔叹了口气,这个搭档平日里胆子也挺大的,碰到黑暗教派的信徒们一通乱杀爆杀,哪怕是面对强敌也不会说怂到这一步,现在它算是工伤状态,她正考虑回去后是不是该一趟遗物修复科,只不过她不清楚修复科会不会接手,搞不好会直接建议她带着翼蛇去看看心理医生。 ……淦,指定封印物也会得心理疾病,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蕾娜塔吐槽道:“至于吗?你至于吗?” 翼蛇有气无力:“你看到那头黄金狮子不也吓的腿软?” “我,我对猫过敏。”蕾娜塔脸一红:“你换个正常人见到那么大的猫谁不怕啊?” 翼蛇说:“那你就直接将你的恐惧乘以一千,就能勉强体会到我感受到的恐怖的一个零头了。” “人家不挺和善么的?” “和善的潜台词是压根不把你当做一回事,别以为你得了个封号骑士就能横着走了,这片大路上的怪物多着呢,随随便便来一个就能把你碾成肉饼。”翼蛇窸窸窣窣的哽咽道:“妈的,给我吓的简直要尿了,长这么大了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偏偏还不能逃跑,得在这儿待满六个小时,你知道我的痛楚吗!” 蕾娜塔心说这货的确是得了心理创伤,搞不好得试一试激进点的休克疗法,她拍了拍箱子:“难受你就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对方不也是放我们出来了么,你这样的表现也只是吓唬你自己。” 翼蛇重重叹息一声:“你不懂的……我的灵性光是靠近就有种被灼伤的感觉,那个神秘级别简直是超规格级别,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英灵之理在他面前也面前只够提鞋……如果是恶魔信奉者瞥见了,他们信奉的恶魔估计都得给跪下,说不定地狱界里恶魔君主的背后都得纹着他来壮胆。” 这说法不是一般的夸张。 翼蛇这指定封印物的来源本就和地狱界有一定相关,这么一同彩虹屁的恭维,说的蕾娜塔都是微微一愣,但听了这么夸张的表述,她反而不紧张了,甚至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啊↗?你这是放弃治疗打算安乐死?” “如果这么强的人要杀我们,我们也理论上没有半点反抗余地,既然被当个屁给放了,证明他没有敌意啊,大人物也不会那么无聊的遇到蚂蚁都得一个个踩死吧。” “……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睡个屁!他说不定还蹲在梦里撸猫呢!我不睡!” “那随你,我要休息一会儿,连续出差加班十几天时间,我快顶不住了。”蕾娜塔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等回去后我就把今年的带薪休假全用上。” “你不怕被拉去相亲么?”翼蛇突然冷不丁的说,一句话让人梦回现实。 蕾娜塔睁开眼睛,骂了一句:“就你话多!我才二十多……” “也不小了。”翼蛇七嘴八舌道:“考虑一下你的老父亲啊,我觉得那个兰瑟教授不挺好……” “闭嘴,你一个封印物还给我催婚了?”蕾娜塔踢了一脚箱子:“等回去我就把你送去看心理医生。” 煎熬的六个小时最终还是一分一秒的熬了过去。 等车辆停靠在终点站台后,翼蛇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把还在小憩的蕾娜塔叫醒,催促着她干净离开这里,声音焦急的仿佛看到自己屁股着火后的汤姆猫。 蕾娜塔提着箱子走出了列车,站在白雾飘绕的站台上,望着香榭这座繁华的大城市。 她是封号骑士,也同样是在香榭这座城市里长大成人,这里就相当于是她的故乡。 这次出差离开了大半个月时间,不自觉就对香榭产生了一些怀念的感情。 同盟国的首都基建搞的没有那么多,也不至于两三年就变个样子,距离完全的现代化还差了点距离。 现在这座城市虽然繁华且热闹,但也保留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至于太疏远,仍然有一股人情味,可以被称之为故乡,而不是充斥着灯红酒绿即便离开后都不觉得哪里有变化的‘现代城市’。 蕾娜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不少走过的男性频频投来视线,她的身段凹凸有致,在简单的动作下引申出强烈的魅力,作为香榭长大的姑娘,她浑身都散发着时尚女郎的气息,走在大街上也总是止不住的吸引人的眼球,自信大方的无死角展现出自己的魅力。 她噙着几丝笑意,提着箱子转过身,离开了站台后来到出口位置,不远处,一名蓝色长发佩戴者耳钉的女子站在巨大的广告牌下,她浑身肌肤白皙,脖子上有几片鳞片,喉咙正中央的蓝色鳞片如同一枚宝石。 蓝发的女子见到了蕾娜塔后微微惊讶了一秒,旋即轻轻挥着手打招呼主动迎上去:“蕾娜塔!” 蕾娜塔没想到会在车站碰到骑士团的熟人:“伊丽莎白……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说是特意来接你的啊?”伊丽莎白笑语晏晏,她的嗓音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听上去便让人心生愉快。 “可我应该没报告具体是几点钟到吧?”蕾娜塔狐疑:“你是来接人的?” “嗯哼~”伊丽莎白不置可否,只轻笑着:“能碰到你也是运气挺好,我们快有一月没见面了吧,这次回来要不要休个假,约个时间一起出门?” “也好。”蕾娜塔点头,她踢了一脚箱子:“翼蛇最近状态不太好,我要把它送去心理医生那儿,或者直接送去寺庙里,让东方来的和尚给他念念经,治疗一下它的精神内耗。” “指定封印物也会有心理问题?”伊丽莎白噗嗤笑出来。 蕾娜塔将箱子推到伊丽莎白的跟前:“我去一趟洗手间,你帮忙看一下它。” “好的。”伊丽莎白点头。 等蕾娜塔走后,伊丽莎白蹲下来敲了敲箱子:“你还好吗?” 翼蛇闷声闷气的说:“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 “这不是状态挺好的么,你难道是想要出家当和尚去?” 伊丽莎白正说着,忽然注意到银色的箱子开始颤抖起来,倒不是激动的颤抖,而是激动的战栗。 “你又怎么了?” “跑……”翼蛇发出警告声,它的灵性正在战栗,声音发颤的说道:“快逃!” “?”伊丽莎白不解,她似乎听到了什么脚步声正在靠近,这里是车站,脚步声并不少,大量乘客往来。 “别回头!”翼蛇的恐惧感似乎要压不住了,它喊道:“跑啊!” “你果然是哪里不正常了,精神状态像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你需要去接受一下精神治疗了,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不过前提是他们不会被你给吓到。”伊丽莎白无奈的拍了拍箱子。 “听我的!别回头!不要回头,也不要回应!”翼蛇大声警告道。 这时也的确有声音从背后传来:“请问……” 伊丽莎白并未察觉到任何危险,她站起身来,回首望去。 翼蛇心底咯噔一声,发出呜咽的哀鸣,完了,都完了…… 蓝发女性的背后不远处,一名青年手里提着行李箱不急不缓的行走着,他翻阅着手里的旅行手册,显然是被这儿的地图给绕晕了,挠了挠头,礼貌的开口:“请问,这儿的地铁口在哪?” 伊丽莎白的视线停在青年的五官上,稍稍走神了两秒,怔在原地。 白维也同时注意到了地面上的这个箱子,里面藏着的东西也逃不过他的凝视,还真是有些眼熟。 箱子不动了,翼蛇瘫软着,仿佛一滩淤泥。 伊丽莎白发出艰涩的声音:“好……” 翼蛇:“让你走不早走,现在知道怕了吧。” 现场的气氛有些僵硬和微妙……直至伊丽莎白的清晰的下咽声传来打破尴尬。 “……好帅……” 翼蛇:“你不对劲!!” 第九百六十七章 缘,妙不可言 蕾娜塔对伊丽莎白是很放心的,放心到即便将自己手里的指定封印物交给对方的程度。 她们都是骑士团的成员,七日夜骑士团。 她们早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进入了同一所大学,都是在繁星学府里成功脱颖而出,并且参加过高校联赛,最后被选入了骑士团,在一个月内先后获得了骑士封号。 蕾娜塔是水瓶座,伊丽莎白是双鱼座,双方既是战友又是闺蜜,完全没有任何不放心的地方。 当她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恰巧就看见了一名黑发的青年站在伊丽莎白的前方。 一个巨大而鲜红的‘危’字当头浮现。 他!是他! 他为什么会在这,为什么和伊丽莎白搭话!难道是追着我来的?是要封口吗? 可伊丽莎白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行,我必须得保护她! 蕾娜塔对朋友的关心一度占据了上风,超越了自己内心的恐惧,她三步做两步的冲上去,抬起手烂在了伊丽莎白的跟前,横身而立!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了!”她对着外表是青年但内里根本不是人的黑发东方人说道。 伊丽莎白:“?” 白维:“……” 车站内的乘客和路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看向这边,满眼闪烁着光芒——有瓜可吃? 蕾娜塔完全没有闲工夫去管其他人怎么想,她现在紧张的很,连呼吸都很艰难,之前表现的很随意是因为觉得对方已经放过自己了,压根没想到还能被追上来,她本打算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打算深究,也不敢深究,结果这种底气在重见到对方的时候就顷刻间瓦解了。 她此时就像是一只被逼入角落里的小动物,像是红眼的小兔子,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封号骑士怎么都不能算是人畜无害,她若是发飙的话,毁掉整个车站也用不了十分钟的时间。 白维注意到对方既紧张又恐惧的表现,先是愕然,然后又有些无奈,他耐心道:“我只是问个路。” ……你觉得我傻吗? 蕾娜塔心想,她立刻说:“您问我就行!” ……你是有点不大聪明。 白维内心想着这句话,这还真是个巧合,他本来就打算绕着这位骑士小姐走,谁知道就这么巧合呢,随便找个人问路就又碰到了,自己并不是路痴,只是这儿的构造太容易让人迷惑了,简直和到了山城似的,还记得山城里有一段让人印象深刻的足足两分钟的电梯,足足一百二十米高度。 他大概能猜想到自己在对方心底是什么形象,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拿出旅游手册问:“地铁口在哪?” 蕾娜塔不敢不配合,顺势回答:“这条路直行,然后左转直行五百米,然后上楼,再右转就能看到。” “嗯……谢了。”白维道了声谢,然后提着行李箱转身错过就离开了,微微点头示意,没有半点过激反应,也没有让其他路人得到吃瓜的快乐。 “诶,等……”试图开口挽留的蕾娜塔目送对方离开的背影,她不禁歪了歪脑袋,眼神里是费解,脑袋里是问号——他就这么走了?真的只是个问个路? 蕾娜塔和翼蛇此时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感觉就像是过山车,上一刻听到了过山车上的安全装置已经自动打开了……下一刻过山车到了终点……已经不是刺激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蕾娜塔还好,翼蛇此时已经瘫成淤泥仿佛要融化在当场。 伊丽莎白疑惑的问:“你刚刚这么激动做什么?人家只是问个路啊。”她抚摸着微红的脸颊:“而且你注意到了吗,他长得好好看啊,好帅,完全戳中我的好球区了!” 她的眼神一动不动的追逐着离开的背影。 蕾娜塔双手按着伊丽莎白的肩膀,又捧起她的脸颊,一脸认真的说:“你可千万别对他发花痴!听明白了吗?谁都可以,但唯独他不行!” 伊丽莎白费解:“说得好像我经常犯花痴似的……我二十多年来这不是头一遭么?为什么他不行啊,你刚刚的反应也是,翼蛇的精神状态也是,你们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蕾娜塔说:“你还有事么?” “没有了。”伊丽莎白摇头。 “你开车来的吧,我们先回去。”蕾娜塔轻声道:“具体的路上再说。” 开车回家的路上,蕾娜塔将昨天遇到的事告诉了伊丽莎白,有了翼蛇的补充,伊丽莎白掌握了大致的事实,她微微点头:“所以你们目前只清楚对方是个非常可怕的神秘人物,却并不清楚他的来历?” “是这样的。” “那你们为什么紧张成那副模样?我看对方也没有恶意啊。” “不论有没有恶意,都很……危险。”蕾娜塔埋怨道:“还不是担心你?而且这么可怕的角色,能不接触就不要接触,我都在考虑要不要上报上去。” “我不建议上报哦。”伊丽莎白摇动指尖:“上报了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既然对方没有敌意,也是偶然间发现的,还是聪明点装作没看见吧。” 翼蛇有气无力的说:“我非常赞同,工作只是工作,摸鱼才是生活,别给自己没事找事。” “现在要去一趟骑士团总部么?” “先回家一趟,而且这种事发生的太多,实在是心累。”蕾娜塔说:“我也该回学院去报道一下。” 七日夜骑士团的身份对外是不公布的,虽然大部分的封号骑士都是全职,但也有少部分的封号骑士是兼职,会保留一份在社会上的身份职业,方便给自己退休时候留一条路。 蕾娜塔的职业是在繁星学院里挂了荣誉教授的职称,她虽然年纪很轻,但已经是一位百战圣域,被誉为有希望冲击传奇法师的学院明星人物,但她的身份头衔也不仅限于此。 伊丽莎白慵懒的说:“你或许不知道,最近骑士团正在物色新一批的骑士呢,这次的高校联赛或许要出现不少不错的好苗子。” “一般不都是高校联赛后才确定么?” “情况不同吧,这一届的资质特别好,又或者是因为魔潮的缘故,骑士团扩增人手也是必然的。”伊丽莎白托着腮帮:“人手越多越好,方便我浑水摸鱼,我可不想再继续加班了……繁星和皓月似乎也打算在这方面争一争,各自打算举荐一批人上去,不知道这次有没有能够掌控S级封印物的好苗子。” “皓月学府么……”蕾娜塔说:“我记得皓月学府最近多了几个交换生,是来自郁金香的。” “缪雪儿·霍普,阿莲娜·采佩什,朱蒂·槐尔特……”伊丽莎白手指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鳞片:“不过前两者的可能性不大,实力不到圣域,倒是那位朱蒂·槐尔特的呼声极高……除此之外,应该是安德莉娅吧,她们都有很大可能被举荐进入骑士团。” 蕾娜塔点了点头,但显然对此并不是很上心,皓月学府和繁星学府之间的争执已经持续很多年,即便是赢下一两次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各有胜负罢了。 伊丽莎白继续说:“还有一件事,最近大骑士的位置或许要变动一下。” 蕾娜塔顿了顿:“可能再过十年我会去尝试争一争,但现在还是算了……况且不论大骑士的位置由谁来接替,最终都影响不到骑士团本身的基础。” 七日夜骑士团的前身是来自于莉莉安奴创建和领导的龙骑兵骑士团,随着莉莉安奴成为第一任首相后,她放弃了对龙骑兵团的指挥权,骑士团在五十年后因为编制和人才流失的问题被迫解散,失去番号后的龙骑兵在三十年后以七日夜骑士团的名号重组。 骑士团里一共拥有七位大骑士,而在大骑士之上,只有一位骑士团长。 只有晋升为大骑士之后才拥有接触S级指定封印物的资格;而只有骑士团长才拥有接触ex级(极限)指定封印物的权限,至今为止,被封号大骑士驯化过的S级指定封印物和圣遗物的数量不下于五十的数量,但真正掌控ex级指定封印物的历史上也只有一位,即七日夜骑士团的骑士团长。 她掌控了同盟国仅有的三件EX指定封印物中的两件,其中一件便是帝国时代的最大遗产,通体由采伐的黄金树建造而成的航空母舰衣阿华! 所以不论大骑士的位置如何变动,最终都影响不到七日夜骑士团,所谓派系门阀也不可能长久存在,骑士团中仍旧是唯才是举,只要有实力有天赋,谁都有去争夺大骑士的封号头衔,接触到S级指定封印物。 一路驱车,伊丽莎白和蕾娜塔重返了繁星学府,她们都是在这儿挂职的荣誉教授,居所也同样是在教职工宿舍里,将行李放回了房间,便一同前往校长办公室做个报道。 来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前,蕾娜塔还没敲门便听到了门内传来了交谈声。 “有客人么?”蕾娜塔想到,她敲了敲门:“是我。” “是蕾娜塔回来了……进来吧,正好有客人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 推门而入,蕾娜塔走入校长室内,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繁星校长坐在沙发上,手边放着一堆礼品,它也还是老样子,不死族光明巫妖,就剩一个骨头架子还在,本体是个盒子,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盒子精。 菲尼克斯的老朋友,也经常被不死鸟各种嘴臭嘲讽他游戏技术太菜,各种落地成盒。 蕾娜塔并不介意校长的奇形怪状,毕竟她就是被这个老怪物养大的,只是当视线看向巫妖的对面,一瞬间石化冻结在原地。 巫妖热情的介绍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蕾娜塔·琳·欧德修凡克。” 他又拉住自己女儿的手说:“这位是郁金香校董菲尼克斯的子侄,约书亚·菲尼克斯·艾奥瓦。” 欧德修凡克一左一右的拉着两个年轻的手就要往一块凑,满脸都是媒婆登门的暗示性笑容:“你们两个年轻人可得好好亲近亲近啊,不要害羞嘛。” 青年起身打了个招呼:“你好,蕾娜塔女士。” 蕾娜塔挤出很勉强的笑容,她的脑袋很疼,像是被谁砸了一记洪荒开天辟地似的,积攒的疲惫感太多,她忽然脚下站不稳,天旋地转,一阵晕眩感袭来,身体一晃,失去了意识,当场晕了过去。 白维:“……” 巫妖:“……” 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这是怎么了?”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急中生智道:“……好像是被您帅晕了。” 第九百六十八章 天降的娃娃亲 办公室内,空气有些奇妙,有些尴尬。 白维听到伊丽莎白的话之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不自觉就想到一句很古老的台词。 ——难道美丽也是一种罪? ……那我岂不是罪不可赦了? 青年径自臭美了不到一秒钟,随后摇头将这种不靠谱的念头扔出去。 很显然这不是被帅晕的,而是被吓晕的吧。 缘分,的确是妙不可言。 自己并没有任何接触对方的想法,却偏偏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连续碰到三次,偏偏她一定程度的能大致的掌握到自己的恐怖程度,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除之后,精神压力已经来到临界点,这次更是当着自家亲爹的面,直接心肺功率过载,眼皮一翻就昏死过去。 灵视点太高了啊年轻人……所以年纪轻轻就别点这么高的灵视,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知道奈亚子可爱就完事了,偏偏不学好的要拔掉对方的人皮看一看内里……你不疯谁疯呀? 白维一时间略有些无言以对,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停留在这里不算是什么好事,干咳一声,和繁星校长打了个招呼:“这个……我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吧。” 他留下一份菲尼克斯的亲笔书信,旋即礼貌的起身此别。 巫妖对白维的印象相当不错,而且是菲尼克斯这只懒鸟举荐过来的,想必一定有过人之处,即便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光是长得好看也算是值得印象分了。 “伊丽莎白。”欧德修凡克开口道:“你带着他去熟悉一下繁星学院吧,他是新来的交流生,顺带安排一下住宿问题,走一下程序就好。” “好的,校长。”伊丽莎白也是这儿的名誉教授,欣然答应。 她倒是完全没有表现出蕾娜塔的恐惧感,而是礼貌的微笑着:“请跟我来吧。” 白维从善如流。 两人离开之后,欧德修凡克伸出手放入自己的肚皮里,从一团阴影中抓出了一根红色的鸡爪一样的东西,对着蕾娜塔的脸上微微一按,麻痹的刺痛感让蕾娜塔应激的睁开眼睛,豁然坐起身来,表情有些茫然,神色还有一部分定格在之前的惊讶和恐惧上,她看看四周,吐出一口气:“是梦啊……” 她的视线停留在校长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然后一拍脑门,发出无力的呜咽声:“……不是梦。” “知道不是梦就好。”欧德修凡克冷哼了一声:“真是一点都不礼貌,看看你的表现,这要是给别人落下坏印象了怎么办?” 听到这声呵斥,蕾娜塔下意识低头:“我错了……”旋即她又抬起脑袋,小心的问:“原来父亲您认识他?他是您的朋友吗?” 巫妖慢条斯理的打开抽屉,瞥了眼自己女儿:“不认识,第一次见……但你这反应肯定不是第一次见了。” 蕾娜塔哭丧着脸:“我倒是期望这是第一次见面呢。” 欧德修凡克奇怪:“所以你为什么一见到对方就晕了过去?” 蕾娜塔张了张口,这件事要不要解释呢?要不要说明呢? 之前随口告诉了伊丽莎白是因为对方也是骑士团成员,而自己的父亲不是骑士团,他只是个醉心教育事业的巫妖,实力也不到半神级别,显然不够对面打的,而且从父亲的反应来看,即便是面对面的情况下,他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恐怖,似乎双方有了短暂而友好的接触。 她犹豫的表情被欧德修凡克看在眼里,巫妖掏出一个骨灰盒,然后打开一张白纸,平淡的说:“想要编造理由就要快一点,临时去想,是骗不了大人的。” 蕾娜塔并拢双腿保持乖巧的坐姿,决定放弃了编故事,只是有筛选的说:“我有点不太应付得来他,列车上发生了一些……一些事。” “噢,原来是这样。”巫妖很快理解了事情经过,自顾自的脑补了一下:“看来是你刁蛮任性的一面暴露在了对方眼中?还是出去砍黑暗教派信徒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疯癫的一面?” 蕾娜塔忍不住了:“父亲!我很端庄的,我是淑女!” “淑女可不会当面晕过去。”巫妖吐槽道:“谁知道你刚刚是不是装出来的。” 蕾娜塔捂着脸:“我也不想的啊……说到底,谁能想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他是谁啊,为什么会来繁星,好像还带了礼物?”她担心的伸出手去捯饬那些礼品,拆开后仔仔细细的检查,生怕里面丢了某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鬼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污染的指定封印物。 巫妖看着女儿像只猫似的对着纸盒子一同挠搔,精美包装的礼品立刻变成了狗刨狗咬后的模样,深觉得自己这个小号快要练废掉了。 “他交流生,郁金香学院校董举荐来的,菲尼克斯是我的老朋友了,有了好苗子,这次特意送来繁星,大概是觉得之前连续三个交流生全部送去了皓月,怕我心里有疙瘩吧。”巫妖将骨灰盒放在桌子上,用开罐器打开:“得亏它还记得,否则下次见面,我不得拔掉它几根鸟毛做个羽毛笔。” “郁金香,校董……”蕾娜塔歪了歪脑袋,她想了起来,自己小时候是见过几次的,她年幼时候身体虚弱,体质不好,好几年犯病的时候都是去了黄金树屋修养的,因为不死鸟的体质问题,靠近它就能恢复生命力,对幼童来说是最为温和的疗愈方式。 “这个青年的全名是约书亚·菲尼克斯·艾奥瓦……看上去是个挺精神的年轻人,能力水平现在还不清楚,但想来被菲尼克斯看上,一定也不差。”巫妖唏嘘道:“本来打算改天再把你介绍给他认识一番……” 蕾娜塔听出不对劲了:“为什么要介绍我们认识?” “那当然是……”巫妖校长露出一个大龄单身年轻人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的熟悉表情:“相亲啊。” 蕾娜塔:“哦,相亲……啊↗?!” 让我……和那个恐怖的怪物……相亲? “父亲!我不同意!”蕾娜塔当即起身拒绝道。 “别急着拒绝嘛,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 欧德修凡克用勺子挑出一截不知名生物的骨灰,倒在白纸上,然后放入卷烟器里,抽出白色的圆筒,放在滤嘴上固定好,抬起手指用绿色火焰点燃,轻轻吸了一口,烟雾进入了肺部,在巫妖的胸腔里萦绕一圈后从耳朵里喷出来,变成了怪异的淡灰色。 他抽着烟坐下了,感叹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寿命太长了点,菲尼克斯是,我也是,同盟国里的长生种啊,不少呢都是非人类型的,是没办法繁殖后代或者失去了繁殖后代的能力;不死鸟没有同类,自然无法繁衍,我嘛,当机立断……这茬不提也罢……总之,我们活得太久,也自然会羡慕普通人的家庭。” “有一天我和不死鸟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彼此突发奇想,说是虽然不能生,但是可以育啊……只要领养一个就行,倒也没有必要过于纠结血缘关系。” “于是我在二十多年前,在一处灾害现场里捡到了你,也是处于这种心思,就顺带把你给收养了,一养就是二十多年,又当爹又当妈的,哎呀,也是习惯了……” “父亲……”蕾娜塔有些感动,她自然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巫妖亲生的,但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厚,两人没有血缘胜似血缘,她小时候写过一篇‘我的校长父亲’甚至直接拿了香榭市的小学生作文大赛一等奖呢。 但感动归感动,她还是要弄清楚:“这和我相亲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我们当初还做了一个约定,说是一个人收养男孩,一个收养女孩,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等着他们长大后结婚生子,我们就能继续养小号了,不用再收养,而且双方也可以成为亲家。”欧德修凡克得意洋洋的笑着:“这还是我主动提出来的呢!” 蕾娜塔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还有个娃娃亲,目瞪口呆,这都什么年代了啊。 “你是有未婚夫的,之前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最初我还催促菲尼克斯,不过等你十五岁后,我就再也不催了,那时候即便它收养一个孩子,说不定你的未来老公才刚刚上幼儿园呢,这年龄差太大了。”巫妖唏嘘道:“我本想着等你成家后,有了孩子,再去催促这只老鸟,没想到这年轻人说来就来了,看来之前一直都在偷偷瞒着我,它还是记得这个约定的,你看吧,人生就是这样,处处都是惊喜啊!” 喜大普奔的校长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此时已经掀翻了心灵小桌——什么惊喜,分明是惊吓!跟他结婚,还不如把我嫁给黄金树! 巫妖校长怎么都想不到……菲尼克斯空降过来的并不是子侄,而是爹辈的……万一阴差阳错的成了亲家,欧德修凡克立刻抬高两个辈分,下一次相见的时候,老朋友直接退缩为孙子辈。 废-$盧-*刺-#猬~猫##菠{萝+包#~< 第九百六十九章 群魔不敢看我 繁星学府和皓月学府齐名,同样都是香榭之中的顶级学府。 双方之间的实际距离只差了一条街,实际上的教职工宿舍也是非常靠近的,都是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通常来说,交流生的住宿是在学生宿舍或者学生公寓里。 伊丽莎白则是直接用名誉教授的权限加上校长的默许令,给白维整了一件教职工宿舍。 在寸土寸金的香榭里,荣誉教授级别的教职工宿舍是单栋的,和公寓不同,而且具有前后小院。 而且是在校园内部,相当一部分的教授和学者都在这里,生活规格相当高。 虽然没有实际房产权,但按照只要不离职,哪怕退休后也可以在这里生活居住。 和皓月学府比起来,繁星学府的生活条件和环境自然要略胜一筹,为的就是挖人才。 白维提着行李箱进入了精装修的教职工宿舍后微微感叹繁星学府还是有钱啊,真实的拎包入住,连基本家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这儿环境不错哦。”伊丽莎白打开窗户透气,上半身越过窗户,身体微微前倾,留下一个万分美好的背影和好生养的臀部任人观摩:“这栋屋子的采光也很好,之前被申请过好几次,都没有通过。” “没通过?为什么?” “因为附近的人家不答应啊。”伊丽莎白说:“我就住在隔壁,为了保证学者之间互不打扰,邻里关系也是很重要的……” “原来如此。”白维了然:“看来你是打算把我放在近距离来监视么?” 伊丽莎白停顿了两秒,惊讶的回头:“监视?” 白维的视线停在对方的头顶,清晰的瞥见了【封号骑士·双鱼座】的词条。 “你也是七日夜骑士团的成员,想来刚刚那位封号骑士也应该把很多事给你说了,包括昨晚……” 他双手抱胸,微微思索:“你特意将我安置在自己的住所附近,想来是在提防我。” 伊丽莎白微微抿了抿嘴唇,她说:“您误会了……” “你用了‘您’这个词汇,看来我的推测没有错。”白维淡淡道:“她的确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了……但你的行为是一种暗示,似乎你们并不打算将有关我的事进行上报?”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眼伊丽莎白:“但你的身上并没有她的那种恐惧感,很显然你也只是听说,但并没有多少实际亲眼见证的把握。” 荣誉教授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微妙,还有些轻微的不知所措。 白维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也好,我并不希望你们保持太多的敌意,只是我也不希望自己的隐私被过多的刺探,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我明白的。”伊丽莎白毫不犹豫的点头,保持着端庄的站姿,嗓音乖巧的说:“我绝对没有打扰您生活的意思,而且我也没监视您的想法……” 白维道:“既然如此,那麻烦你先离开一下吧……” “可您对繁星学院并不是很熟悉吧,我还需要带路。” “我有地图。” “地图哪里比得上真人……” 白维挑起眉毛:“骑士小姐,我再强调一遍,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无形的压迫感袭来。 伊丽莎白俏脸一白,她立刻蹲下身体,单膝落地,诚惶诚恐道:“请您谅解我的无礼……” 她缓缓说出后几个词汇:“……陛下!” 白维:“……?” 先是沉默,然后是疑惑,继而是愕然,最后是神色微妙。 “等等。”白维扶着额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伊丽莎白不敢抬头,咽下紧张感,小心翼翼的说:“陛下……我是伊丽莎白·槐尔特,黑色蔷薇的成员,目前身份是繁星学院的荣誉教授以及七日夜骑士团的封号骑士。” 白维:“……” ……白白浪费我这么多的表情和心理活动,原来是自己人。 “为什么不早说。”白维侧过身,勉力维持着神情,内心狂吼着‘这也太尴尬了’,脚趾头开始扣宫殿。 “我没找到机会,刚刚也是在确认这四周有没有窃听的人,必须到安全地点才敢透露身份。”伊丽莎白娓娓道来:“原本我在车站里便是打算接应陛下,只是没想到碰到了蕾娜塔,之后一系列变故也是因为她……我猜想她或许察觉到了陛下的身份,这才主动接触和问询。” “起来说话吧。”白维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是的,我们都收到了传真和画像。”伊丽莎白站起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端庄道:“因为任务原因无法汇合的姐妹们应该都知道了陛下的身份……之后会按照顺序来到香榭汇合。” 白维摸了摸下巴:“我还不清楚目前黑色蔷薇一共有多少人,具体名册也没看过,否则倒是不会出现这种乌龙……好吧,这是我的问题,抱歉。” 女巫的面颊飘起晕红,连连摆手:“怎么会呢,陛下没有错!都是蕾娜塔这个笨蛋的错!” 这么一想,伊丽莎白之前的古怪举动就能解释得通了,她一直都在给自己打圆场。 只要是在黄金碑上刻下名字的女巫,白维都能认出来,只是伊丽莎白还没有签下名字,所以他认不出来,只是也没想到七日夜骑士团里也会有黑色蔷薇的成员。 “你这潜伏的倒是挺深,一直以来都没被察觉么?” “没有的,因为我的履历很干净。”伊丽莎白对此颇为自信和肯定:“我是人鱼族的混血儿,自幼在孤儿院长大,也是接受了艾莉薇姐姐创建的慈善俱乐部提供的助学金得以进一步深造,黑色蔷薇这边基本上没有太多需要我帮衬的地方,只是帮助几名姐妹调整了一下录取的学院学科。” “倒也是,黑色蔷薇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组织,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白维了然:“七日夜骑士团中,只有你一人么?” “还有两位姐妹。” “好家伙……”白维有些惊讶,七日夜骑士团的挑选是极其严格的,若非是才能出众,否则很难被看中,能被选中就意味着自身天赋努力和运气均属于万里挑一。 “这很正常,同盟国里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姐妹,我们有举荐机制,也有捷径可走。”伊丽莎白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加入七日夜骑士团最困难的还是驯服指定封印物或者共鸣圣遗物,但对黑色蔷薇的女巫们来说,是可以提前熟悉的……毕竟我们有很多数量的黄金器,也对历史中的不少指定封印物有所了解。” 她稍稍停顿后说:“目前停留在香榭的姐妹并不多,最初预定是在基地内汇合后,再和陛下见面……这次我算是先斩后奏,差点就出了乱子,请陛下责罚。” “原来不是苏珊让你来接我的么?” “我是听闻陛下打算前来繁星,所以主动前来……”伊丽莎白有些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没大没小,这样的撒娇态度对陛下显得很失礼,于是又重新低下头去。 白维没有责罚她的想法,打开房门道:“那就罚你陪我走走吧,这繁星学院还有很多事我不了解,顺带还要去超市采购一下生活用品。” “好的,陛下。”伊丽莎白微微欠身,提起裙摆:“遵从您的旨意。” “在这里我只是个普通学生约书亚,不用客气,伊丽莎白教授。”白维推了推空气眼镜:“还有一件事,关于蕾娜塔·琳·欧德修凡克,她……” “我会处理好。”伊丽莎白有些紧张:“她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了很多年,请放心交给我,我以人格担保她并不会上报这次的事。” “哪怕暴露了也无妨。”白维态度随意:“反正是个人都知道黄金帝王已经复苏了,人尽皆知……我想说的是,她见了我三次就被吓成那样,想来多少是有点大病。” 伊丽莎白松了口气,同时略微莞尔:“如果我不是黑色蔷薇的女巫,或许也会害怕陛下吧,她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毕竟接触过指定封印物后才能弄清楚这世界竟是如此危险,每一步行走都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便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话语里有些苦涩,还有一些挥之不去的伤痛记忆。 “深渊么?”略带着几分轻蔑的声音传来。 青年逆光而行,背影拉出很长,语气轻松。 “我去过深渊,闯过地狱,在我看来,也就那样吧……几乎都要忘了。” 伊丽莎白抬起眼睛,一度接触过深渊记忆的她听到这句话的感受是截然不同,似乎站在他的附近,灵魂深处的那股寒意都在逐渐消散,她轻声问:“忘了?” “是要忘记了,因为太空旷。” “空旷?”伊丽莎白神色略显错愕:“地狱恶魔十亿八千万……有大魔无数,君主盘亘,怎么会空旷?” 白维踏着阳光往前走,不疾不徐的说:“我入地狱,群魔不敢看我。” 第九百七十章 阿维尝试向众神祈祷 来到商场购物。 皓月和繁星学府的超市都是在校内,因为需求量太大,一个超市也不够,地表上的占地面积比较昂贵,所以一部分超市是由学校内部负责经营,设立在了地下。 地下超市大概是大学城内常备,繁星学府内部就有超过十家便利店。 白维需要购入一些生活用品,一旁的伊丽莎白也就跟在一旁推荐各种品牌的日用品。 女孩子在这方面比较精致,白维也不做他想,推荐什么就买什么,不过男人买日用品,也就那么几件,牙刷牙膏毛巾水盆垃圾桶垃圾袋。 伊丽莎白强烈推荐一种品牌的洗面护理液,说了足足一分半的时间,白维没架得住对方好意,把它放入了购物推车里,但实际上他是完全不需要这个的,黄金权能自带驻颜效果……绝大部分的顶级神秘都带有类似的效果,因为生命形式已经升华为半不朽阶级。 逛超市的过程里,白维注意到了许多的视线:“你在繁星里还挺出名的么?” 伊丽莎白挺了挺胸,颇为骄傲的说:“那当然,我们这么年轻美貌的教授可是很受欢迎的,蕾娜塔和我算是繁星的三朵剑花之一呢。” “三朵?” “还有一位也是我们的熟人哦,如果陛……约书亚你感兴趣我可以介绍一下您认识。”伊丽莎白微笑着说。 白维摇摇头:“光是四周的视线就能把我扎个千疮百孔……” “年轻的学生们的攀比欲望是比较强烈的,嫉妒心也是。” “为什么其中超过一半以上都是女孩子?”白维费解的是这一点。 “这个嘛,或许我比较受同性欢迎?”伊丽莎白挠了挠脸颊,眼神有些飘忽,但同时她很慎重的强调道:“我的取向是正常的哦,这一点请您不要弄错!” 白维默默拉开两个身位说:“你有时间就去生鲜那边转一圈,我去零食那边看看……” 伊丽莎白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顿时有些郁闷,太漂亮太显眼也是个问题。 她只能按照陛下吩咐的打算去买点生鲜水果,结果刚刚走出两个货架就被一只手拉住。 “你没被怎么样吧?”迎面而来的是满脸紧张之色的蕾娜塔。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没有啊,对方挺和善的。” 蕾娜塔还是不太放心:“你为什么非要去接触对方啊,万一被……那可怎么办?” 伊丽莎白无奈的双手叉腰:“我可是为了你才去接触对方的啊,谁让你这么丢人,一见面就直接晕菜。” 蕾娜塔脸颊一红,捂着脸叹息:“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暴露啊,对方有没有威胁你什么?” 伊丽莎白想了想,突然生出点恶趣味来,半真半假的说:“这个嘛……”她抱着双手,别过去,微微咬住下唇和几丝蓝色头发,面颊微红的说:“该说是有,还是没有呢?” 蕾娜塔张了张口:“你,你不会是被……” 伊丽莎白抚摸面颊:“毕竟对方是神秘的存在,如果非要提出什么要求我也没办法回绝。” 蕾娜塔俏脸发白:“我我我……我去找他对质!” “别别别,你对质有什么用?”伊丽莎白急忙打断。 “他都要潜你了!” 伊丽莎白心想反正我也不吃亏,甚至血赚。 蓝发女巫轻咳一声:“你不要误会,我说的威胁不是觊觎我的身体……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我的意思是说,为了满足对方的需求,我只能甘之若饴的为他服务了,万一哪一天要被送去侍寝暖床,那我也只能嘤嘤嘤的忍住眼泪,把他给糟蹋了。” “把?”蕾娜塔摸了摸伊丽莎白的额头,心疼道:“你实际上很害怕吧,把和被的意思都用错了。” 伊丽莎白故作可怜的嘤嘤道:“没办法,谁让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呢,尽管让我来牺牲吧。” 蕾娜塔咬牙:“不行,我怎么能让你进入火坑,自己却安然无恙呢……况且这本来也是我的任务。” “任务……你,你上报了?”伊丽莎白神色一紧。 “还没有,如果进一步恶化,可能是要考虑上报。”蕾娜塔神色不太自然道:“我说的任务,指的是……父亲说,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个娃娃亲……搞不好真的是我婚约对象。” 伊丽莎白的头顶浮现出了一个‘正在缓冲’的标识,她的大脑微微宕机。 娃娃亲? 可是,陛下分明是明国人,哪来的欧罗巴的婚约对象? “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和菲尼克斯有关。”蕾娜塔满脸愁容:“我也没想好该怎么办,偏偏又不敢告诉父亲,万一说了,惹怒了对方,现在一是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二是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情……” 伊丽莎白听了大概,心情和眼神都颇为复杂,望着好闺蜜,她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在犹豫,但见到你这样,我也不便置身事外,交给我吧。”蕾娜塔咬牙:“大不了以身饲狼……” “别,千万别冲动。”伊丽莎白哭笑不得,心里嘀咕道我还想着和陛下靠得近一些多蹭一蹭呢,其他姐妹可不要太羡慕我,搞不好之后也都会假借各种借口搬到我这儿来住……你既然不知情就别掺和进来了啊,而且拿着娃娃亲和婚约带资入场也太卑鄙了吧。 她倒是一心想着赶紧把蕾娜塔劝退出去,陛下是黑色蔷薇女巫的共主,大家都要关起门来独占黄金的美,哪能让你一个外人剐蹭去。 可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刚刚的话语反而弄巧成拙。 蕾娜塔内心的感动更是无可附加。 不愧是好闺蜜,如此的为我着想,那我岂能辜负你的一片好意,让你独自受苦呢? 怀抱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心情,姐妹之间开始推辞,一同太极拳法推来推去,互相拉扯也注定没个结果。 另一边正在购物的白维并不清楚另一边的情况,他已经推着车走向收银台准备结账。 这里的学生数量很多,而到了收银台附近的时候,白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大学生通常不会穿校服,很多大学根本没有所谓的校服,唯一的辨识方式就是校徽。 顶级大学的校徽是长期佩戴着的,因为这是一种身份象征,带着出门都能获得自信和魅力值的提升,走在街道上走觉得自己是大街上最靓的仔 白维来到收银台附近时注意到附近一名女生的衣领上憋着的校徽并不是群星的标识,而是月亮。 皓月学府的学生,为什么会来繁星的地下超市……等等,难道说……? 他放开感知,精神力扫过整个地下结构,陡然发现,这个地下超市的面积实在是过于宽广,它横跨了繁星和皓月的中间街道,同时接纳了来自两个学院的学生……这™也行?两家通吃,这收益怎么分成啊?谁三谁七? 白维当即生出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特别是当一股熟悉的灵魂气息开始靠近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的停下推车,压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的等待队伍。 一抹紫色头发出现在视线里,朱蒂提着篮子刚刚结束购物。 能碰到朱蒂已经算是巧合,如果只有朱蒂倒也还好。 但问题在于…… 朱蒂站着没动,她在等人! 不过短短十秒时间,一道人影追了上来,是薛寒泪,龙女拍打朱蒂的肩膀,手里提着商品丢进篮子里,两人正在说说笑笑,暂时还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但有了薛寒泪,白维已经不方便过去了,他悄悄往左边看,实际上不仅仅是他往左边看,很多人都在下意识的往左边的队列看去,因为别的女人确实好看。 云无心和云出岫两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道精致的风景线,推着购物车顺着队伍排着队。 云无心暂时没有注意到藏匿在众多视线里熟悉的那一道,而是直视着前方。 左边也去不了了…… 白维深吸一口气,打算直接离开队伍,从后方离开,还好他现在排队还有段时间,距离轮到他还有五个人,背后排队的也只有两个。 他正要调转回去超市,稍稍侧过脸就陡然绷紧,立刻转头撤回。 “你买这么多香蕉做什么?” “练习报恩呀。” 缪雪儿·霍普和阿莲娜·采佩什精准的堵死了白维的原本退路。 前面是收银台,左手边是云无心和云出岫,右手边是薛寒泪和朱蒂,背后是缪雪儿和阿莲娜…… 妈的,绝路。 我只是出来购物而已,怎么突然间就四面楚歌了。 白维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自己分明只是今天才到了香榭,怎么就这么倒霉的全碰上了? 偏偏还是在她们集体出门购物的情况下碰到! 只是出门逛个超市,怎么遍地都是未婚妻和情人! 出门买个日用品都能碰到三对新欢旧爱,若是单独碰到也就罢了,但在这种情况下碰到一个就意味着全部遇上,到时候等着看云家姐妹对付小三……不对,小六,一个搞不好的现场,缪雪儿会不会直接当场初号机暴走? 眼瞧着前面排队的人越来越少,留给白维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旦开始收银,四周人流量就会立刻减少,以在场几位姑娘们的眼力,只需要惊鸿一瞥就把他给认出来……哪怕他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概率仍然不低,而他现在连像样的伪装都没做好。 大意了啊! 出门应该提前把面具准备好再染个白毛! 眼瞧着前面队伍只剩下最后两人,白维缓缓的流下一滴紧张的冷汗,无敌的白海王终于还是要翻车了么! 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黄金帝王尝试向众神祈祷,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缘,妙不可言~ 第九百七十一章 所谓觉悟,就是在修罗场中开辟出一条活路 女孩子们集体出门购物算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因为居住的地方非常靠近,所以会集体出门选购生活日用品。 大多姑娘对于使用什么牌子的日用品还是挺挑剔的,也因为个人喜好问题,不方便让其他人帮忙采购。 于是当薛寒泪提出采购日用品之后,两位漂亮姑娘们就浩浩汤汤的朝着地下超市进发了。 之所以选择这家超市,是因为薛寒泪有这一家的打折卡。 明国三人组加上欧罗巴三人组,如今在皓月,甚至于在香榭里已经算是出了名的。 年少慕艾很正常。 即便是男女比例并不对等的如今,绝对出彩的人都肯定会受到来自于异性的追捧。 且不论高岭之花的双胞胎仙家,光是来自于郁金香的三朵花都让很多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黄金王妃的粉丝团体已经悄悄的得到了一波扩建,对此缪雪儿自己也并不知情。 她正正在纠结今天要买哪一种口味的巧克力,已经成年后也能饮酒,她有点想要尝一尝酒心巧克力的味道,但阿莲娜打定主意不允许她这段时间吃甜食,因为只能看着好闺蜜吃甜食,她自己却不能吃,这是一种折磨,要坐牢还是大家一起坐,谁都别想吃甜的,否则我长肉你长肌肉,这朋友没办法做了,还不如一起喝蛋白粉。 缪雪儿忙着将巧克力藏到购物车的最下面,胡乱指着方向吸引对方注意力。 “哇!”她故意指着前方:“你快看!” 同时手疾眼快的将巧克力塞进购物车的下方。 阿莲娜的确是被短暂的吸引了注意力,他看见了前方队伍里的一道人影,他的背影看着觉得微微有些眼熟,黑发的纯血人种么? “明国人?”阿莲娜低声说了一句。 缪雪儿一心藏着巧克力,突然听到这句话后动作慢了一拍,下意识的探出脑袋往前看过去,视线即将捕捉到那道熟悉背影之时…… “嗯咳!” 一个咳嗽声从耳畔传来,缪雪儿被打乱了视线和思考,下意识看看左右,却没见到人影。 ……是魔鬼先生? “是我,现在有些事要与你说。”白维此时正在一心二用,分化出一道意识和缪雪儿进行交谈。 缪雪儿听到这严肃的声音,顿时紧张又期待。 “你不用回答,先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单独和你说。” 听到魔鬼先生的吩咐后,缪絮儿乖巧的从善如流,她很听话,完全不做考虑便放开手。 她拿出刚刚藏起来的一盒巧克力对阿莲娜说:“我去把巧克力放回货架上啊。” 阿莲娜瞪眼:“你什么时候……” 缪雪儿笑着跑开,离开了队列后,迅速转移了地点。 就在缪雪儿离开后不到十秒的时间,白维松了口气,确保了退路,他随手打开了商品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张口罩带上,然后推着车从队伍里走了出来,从排队的方向折返离开。 他和阿莲娜擦身而过。 采佩什的小公主毫无反应,只是略带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但也没有说话和打招呼……她也根本不认识这个长相帅气的明国人,所以也没当做一回事,就这么放任他离开了。 白维推着车,脚步缓慢而沉稳,生怕弄出什么大动静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云无心和云出岫没有看向这边;薛寒泪也一样,还有朱蒂…… 等等?朱蒂人呢? 白维发现朱蒂消失在视线里,但此时正一心二用的情况下,很难分出第三道心神去捕捉朱蒂的位置,只能用最直观的视觉去找。 他正目光探寻着,忽然前方的人堆里一个鬼探头…… 朱蒂·槐尔特出现在了他的推车前方,双方险些碰上。 “不好意思,我赶路。” 朱蒂说了一句,视线稍稍停留在推车上,但没有抬高也没有看向白维,以她的目力如果稍稍认真些就能认出白维是她在天堂碎片里见到过的明国人。 但很可惜她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朱蒂的目光是追着缪雪儿·霍普去的,注意到缪雪儿反常的举措,她猜想应该是魔鬼线连线了,有些好奇,于是忙不迭的追了上去,想要偷听一下她和魔鬼先生的交谈。 ……还好,还好。 白维松了口气,推车往前,虽然调动缪雪儿也同时调动了朱蒂属于意料外的事,但事态并未出现失控,关键的明国三人组并没有看向这边,薛寒泪已经到收银台了,云无心和云出岫也一样正在等着清点商品,自己只要继续推车往前走,距离货架位置已经很近。 走到货架之中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有了视线遮掩,只要再等待一会儿,人群自然会成为最好的掩护。 完美!不愧是我! 这就是我的逃跑路线! 双线操作避免修罗场的绝佳方式已经被我找到了。 只要能抵达那个地方……就安全了。 此时的白维紧绷的心神开始放松,距离逃出生天也就一步之遥,内心已经开始响起得意洋洋的bgm。 仔细一回想刚刚的情况还真是够危险的,即便是一辈子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轮回者也不禁有些潸然汗落。 若是万一被‘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后果不堪设想。 某种意义上来说,要比五百年前的马甲被揭穿更恐怖。 兄弟,很恐怖。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人生总是大起大落,总会在看似十拿九稳的格局之中迎来改变。 白维已经即将抵达货架藏身人群之中,却迎面撞上了风风火火快步走近的的蕾娜塔,见到这位封号骑士小姐,他内心咯噔一声,暗道要糟。 或许是注意到了她惊人的气势,四周的人群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反而露出了藏在人群最中央的白某人。 白维瞳孔骤然收缩。 阿维他啊,是真的有点慌了。 他心说大姐你可千万别想搞事啊,你要是在这儿晕过去,被抬进ICU的会是我而不是你! 蕾娜塔此时的心情还是有些恐惧的,但一想到伊丽莎白的‘牺牲’,她还是逼迫着硬着头皮一步步的靠近,理论上对方是她的相亲对象,双方应该还是能够保持好好相处的吧……? 此时不论是男女双方都是心肝胆在颤抖。 吓的! 蕾娜塔吞吞吐吐想着该怎么解释,她这样紧张的模样也是瞒不过其他人的,好多繁星学生们都认识这位荣誉教授,因为她不仅是个天才,而且有个校长老爹。 怎么和前方的青年说话表现出这样的神色,难道,莫非,或许,可能,大概……哦~ 一大群男生女生们流露出某种心照不宣的‘有X情’的表情,人类总是喜欢八卦的,也总喜欢乱凑CP。 特别是年轻男孩女孩,见到这种情况总是不由自主的产生某种联想,就像沙雕群友会催婚沙雕群友一样,人类总是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格外关心,明明自己的单身问题都没能解决,但完全不妨碍他们指点婚姻激昂文字。 不少学生都看了过来,这种动静形成集群效应后自然引发了气氛的改变。 “这么巧,你也来买东西啊……”蕾娜塔思考数秒后,没想到什么好的开场白,手指僵硬的拿出一张积分卡,小心翼翼的双手递上:“我这儿有积分卡,可以打折的,请您收下吧。” 人群里传来几声惊呼。 “我焯……当中送卡。” “是消费卡,还不是好人卡。” “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蕾娜塔教授当众送异性礼物呢。”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来,又一次成为视线焦点。 收银台前,不食烟火的仙家姐妹也悄悄侧过面颊……阿维,危矣! 第九百七十二章 RUN! 蕾娜塔很小心翼翼的把积分卡递过来。 在别人眼里,那是她忍着脸红心跳和紧张感的第一次对男性示好。 要身份有身份,要实力有实力,要天赋有天赋,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理解什么叫做舔狗。 可在爱情发生的时候,这些优势都几乎等于不存在,谁先喜欢,谁就是卑微的。 不少学生甚至助教们都感叹果然爱情之前人人都是公平的,管你是不是天之娇女,还不是得乖乖的俯下身体去主动讨好对方,能多主动就得多主动。 但,这是在旁人的视角里。 在蕾娜塔的主观认知里,她现在的做法就相当于是给黑帮大佬上贡,积分卡也不是积分卡,而是保护费。 她根本不是出于喜欢而去讨好,而是不得不强忍着恐惧心试图靠近。 虽然她做不到伊丽莎白那么丝滑圆润,但好在自己家境殷实,多砸点礼物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她这么想着,然后又把自己的另一张信用卡拿了出来。 “这是我的工资卡……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加。” 蕾娜塔小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让这种误会继续加深。 “好家伙,这都直接上交工资卡了……!” “我和我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她怎么没有这么自觉过。” “就是啊,真是教人羡慕……我也想要能主动上交工资的女朋友。” 男生们互相感叹。 也有女生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这也太卷了吧。” 白维嘴角抽搐,他心说我是来买日用品,又不是拍拍卖会买精灵奴隶,花的了这么多钱么,要你工资卡做什么,求包养的话黑色蔷薇里根本不缺富婆的好吧。 他以手扶额:“你确定非要在这里说这些?” 阿维现在最担心的恰恰是太多人关注这里。 事实上,云无心和云出岫已经快要往这边看了,似乎暂时没发现异样,只是暂时好奇,不过手里还有收银台暂时腾不开手,时间不多了! 白维推着车往前:“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 蕾娜塔表情一僵,被拒绝了,她被拒绝了……! 吃瓜群众的内心同样的震惊,好家伙,居然被当众拒绝了,所以这还是个标准的舔失败的案例么? 白维正要穿过蕾娜塔的身边,后者不知哪来的勇气,转身追过去。 与此同时,收银台的商品清点完毕。 “那边好像挺热闹的?”云出岫随意的说了一句。 “是吗?”云无心轻声道:“好像是某位女性正在当众追求某个男士?” “欧罗巴的风气还真是开放。” “这有什么,我们不也一样是这样追到自己相公的吗?”云无心倒是很认同这种主动,穿过收银台后,换了个角度,看向那边:“倒也不用着急走,先看看热闹好了。” 云无心本质上是有点乐子人的成分在的,薛寒泪也一样,她们成为好朋友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惺惺相惜。 因为很多人主动空出了这边的位置,就连收银员都有心想要吃瓜,速度放慢,人越来越多。 原本白维只要推车离开即可,但现在人满为患的道路并不是一路通畅。 只要能抵达的那个地方,已经变得拥堵不堪。 “焯!”白维在心底重重的骂了一句。 此时情况的严峻甚至打乱了他的一心二用,不自觉通过了优美的明国话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去。 而听到这个感叹词后的缪雪儿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怎么了,魔鬼先生?” 朱蒂就站在一个货架相隔的背后,挑了挑眉毛,心想果然是魔鬼先生你这个老六,又偷偷来找缪雪儿约会,却不肯来见我。 手指不自觉的握住了担架上的握力计,力道直接突破六十公斤。 锻炼有度……甚至略微过度的血裔姑娘的小臂肌肉线条在发力下很夸张的隆起。 这股握力证明她只要想就能直接捏爆牛牛。 现场情况多少有些失控。 白维额头流出冷汗,他暂时找不到什么十全十美的解决办法,想要偷偷的溜走已经不可能了,如果一定不想暴露在自己未婚妻和情人的视线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转移走。 转移离开这里,转移到天堂碎片。 这种方式最为粗暴,虽然不免会引来注视和怀疑,但至少能苟的住,总有办法能够搪塞过去。 逃避可耻但有用。 只是用了这一招后,也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因为现在自己的一部分意识牵引在缪雪儿身上,会将她和附近一定范围内的存在也拖入破碎天堂里。 在破碎天堂里和缪雪儿单独会面,她的反应是什么不难猜到……之后搞不好会被她抓着机会要求各种单独约会,这姑娘实际上是很贪心,绝非是那么容易被满足的性子。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么…… 意识体的将手掌按在了缪雪儿的肩膀上,白维的心神牵引破碎天堂的碎片,准备执行空间转移。 这不过是短暂霎时间的事。 就在他发动空间转移的同时,白维的视线中倒映出了一大片的感叹号,缪雪儿的头顶有,蕾娜塔的头顶也有,四周的每一个学生的头顶都浮现出了相似相同的感叹号。 感叹号的出现意味着事态正在发生急剧的转变。 它不仅是事件被触发的前置提醒,而且也是正在进行时的提醒。 这感叹号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醒目的鲜红色,意味着它不单单只是一种提示,更是一种强烈的警告! 警告什么? 白维暂时搞不清楚,他没能来得及看清感叹号上的词条是什么,也没能来得及触发。 可他直觉的感受到那必然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停下空间转移,但念头浮现之后,却发现这并不受到自己的控制。 空间本身被干扰了,他的转移速度产生了一次停滞,就像是ping值从22毫秒陡然提升到了999毫秒。 指令的传达被无限延后,中断操作的指令也不再可能。 这种延迟呈现出两方面,第一方面是原本一个念头就能达成的空间转移被延长了时间,拖延出了长达三秒左右的停滞;第二方面是白维中断空间转移的指令无法立刻被执行。 就像是已经发动的技能无法被取消,原本的瞬发技能变成了延迟技能。 空间转移到破碎天堂后,不论鲜红感叹号带来的事态变化是什么,他自己都一定是安全的。 缪雪儿也是安全的。 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白维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身份暴露与否的问题,在感知到三秒时间转瞬即逝的当口,他立刻回头看向已经汇合的云无心和薛寒泪。 三人的目光有了短暂瞬间的交汇,仅仅一个弹指。 白维暗暗的松了口气,因为云无心和云出岫以及薛寒泪的头顶没有感叹号,或者说,离开了收银台范围后的所有人头顶都没有了感叹号。 感叹号的出现是在地下超市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她们是安全的,并没有被卷入其中。 延迟的转移终于发动,白维抓着购物车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所有人的视线都产生了一次角色丢失。 就在他消失的同一瞬间,超市明亮的照明灯光倏然间黯灭,仿佛电压不稳而导致的一次闪烁。 实则是一种不详的预兆。 感叹号所预警的危险到来。 灯光闪烁,然后灯泡破损,整个地面猛地一沉,沉闷的震动如同一声恐怖钟鸣回荡在耳畔。 白维消失,灯光闪烁,大地震动,几乎发生在同一秒之内。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人体消失的幻觉,巨大的失重感袭来。 云无心和云出岫联手挥动衣袖,戒备防御,薛寒泪也紧随出手,运转龙力将人群往回拉扯。 她们都来不及细想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熟悉身影,剧变呈现于眼前。 “地震??”云出岫冷冽的警告声淹没在大地摇动的轰鸣里:“要塌了!” 足下浮现出巨大的裂痕坑洞,天花板崩塌断裂,泥沙碎石飞溅下落,视线当中一片漆黑。 【叮~】 【事件已触发】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七级深渊 破碎天堂。 空间传送的延迟感袭来,即便是白维也产生了大约三毫秒左右的晕眩感。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意味着空间本身已经发生了一定的扭曲,导致他的CPU略微有点超频运转。 空间本身就是神秘的一种,因而所有圣域法师一辈子都在理解空间,但真正精通于空间派系的却极少。 他看向四周,手里的购物车也还在。 空间传送将随身抓着的东西都一起带了过来,包括刚刚购买的日用品。 这算不算白嫖了商品? 不过也还好吧,就像是地震发生的时候,便利店的商品本身已经属于灾害损失的一部分了,不算零元购。 目前并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刚刚似乎还是触发了感叹号。 感叹号在哪呢,让我找一下…… 白维的心神还停留在之前,忽然间听到了哒哒哒的飞快脚步声。 他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一道人影飞速的跑近,飞扑过来。 “——魔!鬼!先!生!” 缪雪儿·霍普发动了技能火箭头槌。 没有命中。 但她已经是张开双手,仿佛树袋熊一样抱了上来。 白维被她抱住了双手搂住脖子,冲击力和惯性带动身体在原地旋转了一圈半后停下。 身高差让她就这么将五十公斤的身体挂在青年的身上,双脚半悬空立地。 女孩子的身体软软香香。 白维之前摸着缪雪儿的腹肌说太硬,那不能说是玩笑话,但她的身体仍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柔软,特别是这火焰袋……很软很大,明显是刻意保养过的,正常的龙裔不会储存这么多的无用脂肪在,否则一口龙炎下去直接从世界杯掉成县级足球队的水平。 啥?县级也能踢平国家级?噢,那没事了。 白维此时很难集中精力感受和缪雪儿的拥抱和贴贴,即便他很想回应女孩此时的欣喜的心情,但一方面是对方头顶已经触发的感叹号让他有些分神。 另一方面则是缪雪儿的身上不单单只有她自己的气味,还有另一股更加熟悉的体香,如同高山上的雪莲花,带着丝丝温润的凉意。 抱着缪雪儿闻到了云无心的味道,顿时是有点心虚。 白维拍了拍缪雪儿肩膀,微微弯腰将她放下。 可缪雪儿显然不乐意这点到即止的拥抱,虽然脚跟落地了,但还是不肯撒手,干脆两只手抓牢后,仿佛在青年脖子后面打了个绳结,微微拉开点距离,近距离的看着这张面孔。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所以难以自控,也一点也不想控制自己和压抑情绪。 因为这里是破碎天堂,这意味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她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原本以为只是魔鬼先生有什么事要吩咐说明,没想到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本人,她除了惊呼一声后飞扑上,还能有什么别的反应? 别的女孩或许故作扭捏甚至傲娇起来,但她又不是樋口円香那种别扭性格,大大方方的拥抱就对了,这个时代总是敢爱的人能够占到优势,大家都是喜欢的不行,谁有所犹豫就必然败犬,喜欢就要说出来,让对方感受到,就要抱上去,最好把蛋糕上的奶油全部舔干净,这样哪怕最后没赢也绝对输不了。 将这一信条贯彻到底的缪雪儿甚至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考虑着要不要凑上去啃一下。 她觉得自己甚至没办法拒绝这条诱人的建议,贴的这么近,分明是勾引我亲上去。 她说着已经踮起脚来,缓缓凑近。 然后额头挨了一下敲打。 双手一空,白维已经退出两步外,表情无奈的笑骂一句:“你倒是胆大包天,这么大姑娘学不会矜持?” 第二次见面就开始投怀送抱,缪雪儿的好感度果然高的离谱,同时她的侵略性也暴露无遗。 不论是哪一个种群,在青春期刚刚结束的年纪都处于全盛期,而全盛阶段也同样是身体完全成熟的时期。 换而言之,这段时间处于欲望的增长期和鼎盛时期,女巫相对还好,基本上能够自我控制,但对于有的种族来说,欲望就像是高山上的落石,滚动后就很难停下,龙裔便属于欲望很强盛的那一种,出于生物繁衍的本能,再加上她的内心贪欲,爆发出这种热情完全是意料之外和情理之中。 不单单只是贪恋体温和接触,而是想要更进一步,直至你中有我。 倘若阿维并不是在瀛洲,如果长期接触的并不是相对保守的东方人,而是在同盟国内,恐怕一早就得被推了,看上去柔柔弱弱唯唯诺诺的缪雪儿极有可能最先完成了众多黑色蔷薇女巫们没能达成的野望。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她是一名完全不亚于云无心的肉食系。 舔两口根本不够,敲骨吸髓才符合定义。 白维此时深深的觉得之前没暴露真是太好了。 否则缪雪儿在现实里碰到自己之后,和现在一样直接冲上来拥抱接啃人,这一套丝滑连招下来,还是当着云无心的面……直接让夏莎给自己安排一下香榭最好的ICU病房吧。 缪雪儿眨了眨眼睛,很不满意:“魔鬼先生居然避开我,难得女孩子主动起来,你知不知道这么小小的退后几步的动作对我的伤害多大?” “那你想怎么样?” “要抱抱,要亲亲,要举高高。” “你是小孩子么?” “举高高的时候不能用手也不能用脚。” “???” 你确定是举,而不是顶? 这能顶得住吗? 白维内心感叹不已,这才几天时间,曾经纯洁的缪雪儿已经被薛寒泪和云无心污染到了这个地步,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黄者瑟,何等的丧心病狂。 “你学坏了。”白维哭笑不得。 “坏女孩受欢迎哦~我朋友说的。”缪雪儿露齿一笑,笑容仍然纯洁,但纯洁里带着少许香艳的期待。 连欲拒还迎的眼神都学会了,白维忽然意识到她没有认真学习的时间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学会了但是没有学以致用的机会,这次见到自己立刻就开始实践之间的理论知识,完全迫不及待。 白维很想配合,同时却也深感蛋疼,因为这些知识大概率都是自己的老婆和情人教她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先后把她推进火坑了可还行。 抬起手敲在缪雪儿的脑袋上,再度让内心想要瑟瑟的姑娘回过神来。 “行了,我把你叫过来并不是跟你商讨这些的,而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缪雪儿抱着脑门微微后仰身体,奇怪的问:“什么重要的事?” 她倒是没意识到之前的变化,因为转移后才发生了巨大的震动。 白维有必要纠正一下她的错误思想,正要开口时,忽然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能让我也参加进来么?” 缪雪儿听到这句话后,震惊的回过头看向来者。 同时白维也一脸‘卧槽’的表情看向声音的源头。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货架,这个货架是缪雪儿来的时候顺便带过来的。 因为受到突然事件的影响,空间传送不稳定性增加了,只要形成了物理事实上的接触,都会直接将东西传送到破碎天堂内,于是整个货架还有商品都传送了进来。 但是白维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也把货架后面的人也一起传送了过来! 而当时距离缪雪儿直线距离最近的便是货架正后方的…… 货架的后方,紫发的姑娘走了出来,显露出身形。 她也并不是刻意隐瞒到现在,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出现。 朱蒂·槐尔特微微抿着嘴唇,迎着两人震惊的视线,她轻声说:“抱歉,我想我来的不是时候……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与此同时,已经完成了初步撤离的学生们离开了地下超市,从通道或者缺口逃离出去,对普通人会有些艰难,但对于各个都身怀绝技的顶级学府的学生来说算是简单的事。 原本的地下超市已经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道巨大伤疤般的坑洞,漆黑不见底。 “这到底是什么?”云无心喃喃念道:“她们还在里面。” “这是深渊……”一名逃出生天的考古科助教站在坑洞边缘,伸出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魔力在他掌心留下深红色的烙印和刺痛感,他丢开石头,脸色低沉道:“这个魔力波动……至少是第七级别的深渊!” 第九百七十四章 五百岁老人正在热身 深渊,欧罗巴大陆上长期出现的灾害之一。 这种深渊和灵界海洋里的深渊并不是同一种概念,只是名讳相同。 出现在欧罗巴大陆上的深渊是位于地底的,它的类型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天然,一种是人工。 天然出现的深渊就相当于地壳板块运动而形成的地裂地漏,是一种出现在地狱界和现世的一道裂痕;而人工的深渊则是由地狱恶魔自行开辟而成,地狱界的恶魔创造了深渊本质上就是为了入侵地上,所以人工制造的深渊里必然有地狱领主。 只不过这种深渊往往是单向的,只需要击杀了领主后就能封闭深渊。 而因为魔潮而出现的纯天然深渊则是另一种情况,它的里面很可能并没有领主,想要封闭它的难度就变得极高,在五百年导师在发起革命之前做的事便是不断的封闭各个地方出现的深渊,在帝国版图内的三座深渊都被封闭,单单是这种功绩本身就已经称得上是彪炳。 正因如此,导师率领的佣兵团和地狱恶魔之间的矛盾从来不少。 如今的同盟国已经接近五百年没有见到过新的深渊,只是在不同的地方能够考古到深渊遗迹。 因为魔潮退潮期的缘故,地狱界在时空概念上逐渐远离了现世,足足五百年时间深渊没有出现,所以深渊学派的研究往往都是基于历史和遗迹,属于小众分类。 同时也连带着地狱恶魔信仰也同步衰落,只有很少一部分没有回到地狱界的恶魔潜伏在人间,伪装成人类模样搞一些偷偷的传教为魔潮的复苏、深渊的归来而做准备。 这五百年时间中,考古学者对深渊进行了更加详细的探测和了解,并且通过遗迹勘测等方式确立了一整套新的分级手段,深渊的威胁度可以定位十级。 五级以下的深渊都必然是人工深渊,而五级以上的深渊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裂痕。 历史上出现过的最顶级深渊按照分类是第九级,被称之为极境深渊。 而第十级别的深渊有且只有一个,不过它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灾害,因为它是同盟国如今的地下矿场,提供了庞大的能源开采和储备……关于它的出现缘由是完全成谜。 七级的深渊已经属于危险度极高,如果是人工开辟出来的,那么深渊领主的实力境界极有可能是传奇巅峰,甚至是半神级。 年龄够大的长生种们感知到了神秘复苏之后,都意识到深渊的重新出现也只是时间问题,也已经对此做好了足够的应对准备,只是这种应对并不是积极应对,而是被动的,深渊的出现无法被预测,就像是地震一样,只有地震发生之后才能察觉到进行第一时间的抢灾救险。 在它实际出现之前,没人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如今这种灾害直接发生在香榭之中,而且卷入了数量多达上千人的繁星和皓月的学子老师,绝对算是一次不小的灾难。 后续影响和处理都需要严肃对待。 情况已经在第一时间上报,经过层层转递,消息传开,整个香榭都陷入了短暂的混乱里。 皓月学府和繁星学府内的学生不单单只是学生,更是许多家庭的未来希望,以及将来国家的人才储备,两座学院的学生加起来也才一万多出头,直接损失了十分之一是不可想象的。 同盟国秘书长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下令封锁深渊,同时抽调精锐进行处理。 会议室内,以太投影浮现在圆桌附近,同盟国的常任执政官们已经准时上线等候。 “目前情况很紧急,必须尽快派遣……” “都知道要派遣,问题是派遣谁进去!” “预计来看,可能是七级深渊,但并不排除是更高级的可能性……时间太紧迫了,即便我们之前已经开始做了备案,但目前为止同盟国并没有实际处理过深渊,也缺乏这方面的人才储备,临时抽调出来的队伍尚未组建完成,深渊对策部门也还在雏形阶段,距离初步成型起码还需要六个月。” “六个月也太长了!” “帝国时期的深渊一旦出现都是以数年为周期,能否被处理掉都不好说,我们效率已经很快了。” “这是效率不效率的问题么!那么多学生都在深渊里,六个月,尸体都要变成白骨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别急,你冷静点……” “我冷你*****,你孙子不在里面,你当然不着急,你这个老光棍!” “怎么还搞起人身攻击了,我光棍我吃你家大米了啊?!” 会议眼看着乱了起来,炎魔拍板道:“联系七日夜骑士团……虽然对方也没有处理经验,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记得联系一下考古学会,我们需要对方提供的技术和资料支持。” 这时,一名非常任执政官推了推眼镜道:“要说处理深渊的专家,我们不是有一位么?” 现场所有人看向此人,等待对方高论。 “之前榜单上可是有过片段了,鲜血公,夏莎·采佩什。” 现场略微沉寂,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问题在于,执政官夏莎并不是冲锋陷阵的士兵,直接让一名元帅冲上最前线显然并不符合军事常识,况且她的身份职位都并不能直接用调令来强制,如若她不情愿,没人能够强迫。 “让一个五百岁的开国元勋上战场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另一位非常任执政官道:“尊重一下老人家的自由选择,如果她不想去,还是交给骑士团来进行处理。” “我来联系。”炎魔尤里乌斯起身说:“会议先到这里吧。” …… 香榭的一家老旧孤儿院内,夏莎和芙萝娅正在喝着早茶。 最近的鲜血公没什么太多事要做,做完了报告后反而闲适下来。 郁金香的公务已经转交给了其他部门处理,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岔子。 她原本可以享受一段时间的假期生活,但过了几天又开始闲不住的不习惯,开始频繁流窜于各个执政官间,同时也有意想要插手同盟国的谍报机关,回归老本行。 这方面有点触及到其他执政官的权责范围,少不了吃了些闭门羹。 她内心有些郁闷。 夏莎并不是真的贪图权利,而是想要通过谍报机关和情报收集工作去找一找老师的下落…… 即便当前谍报系统的掌舵人对此心知肚明,也知道夏莎不想争权夺利,也一样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怎么看都很离谱,对方不见夏莎是为了避免尴尬,如果真的见面了,只能对不起这个五百岁的老同志了,指不定还得好好骂上对方两句‘你好歹也是导师一手带大的学生,怎么能有这种荒谬念头,动用国家资源为你找人,你终于是老年痴呆了吗’。 导师这个英杰榜第一,对于某些人很重要,但对如今的同盟国其实无足轻重。 如果秦始皇真的穿越来到了现代,除了历史学家对他感兴趣之外,掌舵人们也只是听一听看一看图一乐。 夏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还是有些感叹时光变迁,如果换在刚刚开国的那段时间里,这件事绝对就办成了,可惜一代新人换旧人,时代变了。 鲜血公来找老朋友倾诉内心苦闷,芙萝娅也只能劝说她看开一些。 “你说老师为什么不来见我呢。”夏莎趴在桌子上,像只郁闷的猫猫虫。 “这是你今天第五遍问我了。”芙萝娅喝了一口茶,完全不想回答。 “可你前四遍都在敷衍我啊。”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如果不能安慰你,那我就直白点说——”芙萝娅莞尔一笑:“因为你已经是个老女人了,已经不是当年如花似玉的年龄了,所以被抛下也是很正常的……人家肯定是跟年轻的小姑娘打得火热,生活幸福美满,自然不会来见你。” 夏莎徒手捏碎了杯具,她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将碎片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谢谢你,芙萝娅……你让我人间清醒了过来。” “不客气。”芙萝娅优雅的端起茶杯:“我完全没办法共情你现在的情绪,既然对方不来找你,你为什么非得这么牵肠挂肚呢,他不来见你,无非是视你为草芥,将你当做不存在,他都这么无情了,何必惦记何必挂念……他没有选择你,那你也不必选择他啊。” 鲜血公沉默好一会儿,只是眯起眼看向阳光。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再也见不到阳光了,你会去找寻太阳么?” 芙萝娅说:“这不一样。” 夏莎摇头:“对我,对我们,是一样的。” 交谈没有继续下去,被一人打断了,一名孤儿院的护工走来:“院长,有电话通知。” 同时,朱娜也走了进来,车载无线电里有通知:“鲜血公,秘书部来电。” 两人对视一眼,女子茶会到此为止了。 夏莎问:“是出了什么事?” “皓月学府和繁星学府的交界处出了七级深渊,上千名学生被困其中……”朱娜的脸色很难看:“现在还在排查人员名单,似乎阿莲娜和朱蒂、缪雪儿都被关了进去。” 深渊……夏莎脸色微变:“我立刻去现场!” “稍等。”芙萝娅打断道:“这时候去现场意义也不大,你单枪匹马处理不了深渊……” 她伸出手放入自己的胸前,在巨大鸿沟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枚带着栀子花香的黄金色徽章。 “带上这个,去一趟骑士团总部,需要我推荐给你一批能打且听话的人手么?” 第九百七十五章 分外眼红 破碎天堂。 白维,缪雪儿,朱蒂……三人正在大眼瞪小眼。 每个人的心思都是不一样的。 白维想的是——卧槽,怎么把她也带进来了!我不会已经暴露身份了吧! 长期做海王的白某人一直都在缪雪儿和朱蒂之间反复横跳,现在完全是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彼此碰面。 像是之前一直都很朦胧的遮掩纱布被彻底揭开。 缪雪儿想的是——为什么朱蒂也在这里?完了完了,我的秘密被看穿了! 她很紧张。 自从先前在竞技场的休息室内朱蒂对她宣战后,缪雪儿对敌意就变得敏感起来。 她总觉得对方想给自己扣一顶绿帽了,只是暂时还没有证据。 对此她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但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 魔鬼先生的操作失误导致了朱蒂也进入了两个人的私人幽会空间里,也撞破了她一直想要隐瞒的秘密,这件事连她母亲都不知道呢! 怎么办?怎么办! 朱蒂想的则是——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们? 她此时有些心虚也有些紧张,眼神满是疑惑,表情略带狐疑的凝视着方才做出亲昵举措的青年和缪雪儿。 很显然缪雪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在这里,似乎那个明国人也一样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她之前就想出来了,但是一直没找到好的机会,不得不选择主动出声彰显存在感。 之前隔着货架观察着的时候,朱蒂大抵确定了缪雪儿的主动并不是假的。 而且她也是称呼对方为‘魔鬼先生’,只是这个魔鬼先生的样貌和她知晓的完全不一样。 对方看上去并非是黄金帝王的外表…… 朱蒂倒也并没有肤浅到会通过外表去判断对方到底是谁。 她惊讶是因为自己曾经在破碎天堂里也见到过对方一次,那次也是偶然间被带了进去的,当时他单独会见的对象是夏莎·采佩什。 很多线索似乎形成了串联,让她混乱之中似乎抓住了某个头绪,只是暂时还无法确定。 她还不能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 也许她们两个人见到的是不同的两个人。 也许缪雪儿·霍普和自己同样,见到的都只是他的其中一副面孔。 这便是误解产生的基础,她之前的很多猜测都出现了根本上的谬误。 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 缪雪儿所倾心的对象必然是眼前的青年没有错,所以她即便是见到了黄金帝王的画像后表现也是平平无奇,最多有些尊重,但看不出半点喜欢,只因为她喜欢的对象是眼前的明国人。 这位明国人是缪雪儿的魔鬼先生。 但他是不是自己的魔鬼先生呢? 她需要试探一下,而且要小心一点的试探,装作自己并未察觉…… 朱蒂到这里还是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在。 她其实更期望是眼前的明国人并不是她认识的魔鬼,若是能和缪雪儿一人一个,她们就不需要保持对立,实际上并不是同一人那自然是最好,她不用和缪雪儿去争抢本就不是自己的目标。 但这种可能性能有几成多? 一成?还是三成? 亦或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朱蒂内心有了千丝万缕的猜想和十分复杂的情绪交织,远比缪雪儿更加烧脑。 她凝视着缪雪儿,见到这个小姑娘此时像是守在自己财宝洞窟前方的龙,小心翼翼的警惕着任何来犯者,生怕自己去抢夺她的财富。 缪雪儿一直都被瞒在鼓里,她被保护的很好,或许是因为那黄金本就是属于她的,也不必像自己一样处心积虑的强取巧夺,显得庸人自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主动打破沉默的是缪雪儿,她略带着警惕、敌意和针对的发问。 朱蒂上一刻还有些自嘲呢,听到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挑眉。 她内心是有些多愁善感,但这时候还退缩还做什么女人。 她平淡的将问题抛回去:“这一点,你不如问问你背后的那位……‘魔鬼先生’?” 白维还在摸着下巴装深沉,被这个问题砸脸后显然没办法独善其身。 朱蒂还是那个朱蒂,她做什么事都喜欢直面矛头,锋芒毕露。 缪雪儿是有点直性子和恋爱脑,顺带野性直觉更强。 朱蒂则是继承了她母亲的一部分特质并且青出于蓝,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和缪雪儿争吵起来,却唯独放过眼前这个狗男人。 恋爱中的女孩比较盲目,但聪明者也不少,如果是涉及到三角恋,就别想着让其中一个人独善其身,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大家一起互相折磨才是最佳选择。 虽然朱蒂并没有立刻一句话引爆火药桶,但她的第一句话已经展露出了足够的进攻性。 当前还只是试探,一旦试探出了结果……后果不堪设想。 白维不自觉的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某个朋友家养了两只猫,即便是过了很久关系都不好,从见面的第一天就开始打架,三天一小打,七天一大打,打了足足三年时间,直至那个朋友和自己女朋友分手各自带走了一只猫,这才结束了这一场千日战争。 “嗯,这个嘛……”白维说:“似乎是出了点意外,破碎天堂本身的空间传送有坐标可言,但这一次将四周的情况都卷了进来,绝对不正常,大概率是现实世界的空间出现了某种异常。” 他顺带着将话题扳回正轨。 逃离修罗场是主要目标,但现在的主要目标已经变成了两个姑娘头顶的感叹号。 装深沉的时间里,白维已经瞥见了事件触发后的字体。 【千年战争的序幕】 【折断地狱界突出的獠牙,击溃时隔五百年重现于世的深渊恶魔】 深渊重现。 难怪会出现空间传送的偏差,深渊就是地狱界通往地上的门口,出现的瞬间就产生空间上的错位。 地下超市里的学生们此时肯定都被卷入深渊之中。 情况,不妙啊。 白维的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作为深渊攻略的老手,他太清楚地狱界恶魔难搞在什么地方,很多人没有足够的经验,哪怕原本实力超群也未必能在深渊中得到具体的发挥。 而且不同的深渊内部的环境是不同的,不同环境有不同的增益和减负效果,对不同属性的法师都有相当的克制效果,所以攻略深渊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如果不动用黄金帝王的马甲,白维攻略深渊的最快记录是七十八小时。 如果动用了黄金帝王的马甲,最快记录是十秒钟,速通嘛,是这样的,黄金权能一响,深渊恶魔白养。 如今因为空间封闭的缘故,他并不清楚如果按照原本的空间坐标进行传送回去,是会出现在深渊里,还是被传送到原本的位置,深渊入口大概率要被封锁起来,此时传送回去也难以解释清楚,当真是越想越麻烦。 不过比起深渊的麻烦,眼前的麻烦也是真的火烧眉睫。 缪雪儿和朱蒂就在眼前,白维心心念念的翻车也近在眼前。 “所以说,你进来也是意外咯……”缪雪儿完全信赖魔鬼先生的说法,但对朱蒂的敌意和警惕却并未散去。 “虽说是意外,但更是惊喜多一些。”朱蒂扬起唇角,视线大大方方的故意在缪雪儿和白维之间转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缪雪儿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警惕而小心的盯着朱蒂:“你到底想说什么?” 朱蒂说:“大半个欧罗巴都想知道的秘密,你小心翼翼的藏匿了这么久,答案就这么出现在我的眼前,这难道不算是意料外的惊喜么?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的话,一定会很有趣。” 缪雪儿眼神闪烁:“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我会生气……很生气。”缪雪儿深吸一口气,体温升高。 “如果我非要这么做呢?”朱蒂轻轻抚摸着鲜红的嘴唇。 “那我只能用武力让你屈服了!”缪雪儿眼瞳亮起金色。 第九百七十六章 最喜欢看女人打架了 朱蒂是故意挑衅的缪雪儿。 她想要通过挑衅缪雪儿来进一步试探白维的反应。 但,即便挑衅是有目的性的,也包含了她一部分的私心。 倘若真的是魔鬼先生,那么她终于得到了一个正面和缪雪儿再打一场的机会。 哪怕时间并不是那么合时宜,哪怕这里并不是高校联赛的决赛擂台……即便不是预定的舞台,她也想和缪雪儿打一场,看一看数月之后,彼此双方的实力是否还和当初一样差距甚大。 缪雪儿果然经不起挑衅,轻轻几句话就挑拨了她的心神,亦或者是她原本就对自己抱有很强的敌意……虽然什么都没察觉到,但第六感和直觉意外的精准。 两位女孩争锋相对起来,白维不禁皱眉,现在真的不是打架的时候。 “你们两个……” 正要打断时,却被缪雪儿打断。 “魔鬼先生请不要说话!” 她满脸认真,严肃的强调道:“我们现在正面临一个很严肃的分歧需要解决,请你不要打扰!” “是这样的……” 朱蒂用余光瞥了眼白维,轻声说:“这是女人之间的争吵,和外人无关。” 白维郁闷的按着眉心:“……” 朱蒂平淡的凝视着缪雪儿:“我现在是圣域,而你还没有抵达圣域的实力,你应该知道圣域和圣域之下的差距有多大,这不是你靠着一个黄金刻印就能够抹平的。” 缪雪儿轻哼道:“圣域的绝对实力是建立在空间派系的掌控上,而你的圣域基础太薄弱了,甚至没有开始凝练圣域,倘若你掌握了两重或者三重圣域,我自然没办法击破,但你现在的水平也最多只是掌控了一重圣域而已,我自然拥有胜算。” 朱蒂扬起唇角:“真的会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即便是一重圣域,也不是你想打破就能打破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缪雪儿冷淡的说。 “是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朱蒂也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句。 她们各自亮出刻印。 黄金刻印,地狱火刻印……如同黄金之树和玫瑰花园。 两种颜色交相辉映于视线之中,美不胜收。 白维稍稍感叹,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两个女孩的想法,她们的矛盾属实是难以调和,甚至连打架都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这么动起手来。 缪雪儿动手是一种反击,而朱蒂是主动挑衅……后者需要通过压制前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凌驾于前者之上;而前者处于直觉和本能的选择了反击。 如此就形成了对立,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足够打上一架。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清楚,即便很多事都没弄明白,她们却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 仅仅是因为白维同时出现在她们的眼前,火药桶就已经被点燃,她们就已经看着彼此开始双眼泛红,从怒火上涌再到拔剑相对,对话甚至不超过十句。 隐瞒的越久,矛盾的爆发也就越激烈,一直如此,总是如此。 黄金和玫瑰同时迸发出辉光,毁灭般的绚丽色彩在破碎天堂中肆意挥洒,两道倩影在眼前交织出一道道混合的颜色,碰撞之后分开,分开后划过一道弧线后再度碰撞,谁都不肯退后半步,咬牙切齿的撞向对方,明明没有深仇大恨,却仿佛不死不休。 白维陡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在同一个怪圈里来来转转,他又一次犯下了和过去轮回时相同的错误。 一味的隐瞒到底看似是很轻松,但实则是将问题不断的退后堆积,最后罗列起来变成高高一堆。 这些隐瞒到了最后就像是积攒下来的庞大债务,最后全部一口气压下来,肯定会让当事人喘不过气。 解决的办法就两种,一种是死了一了百了;一种是等着被揭穿后集体爆炸。 前者是一种无耻逃避;而后者需要庞大的魄力和勇敢。 不是谁都有勇气去直面这些,毕竟这种直面往往对自己对他人也是一种伤害。 过去做轮回者的时候,可以选择死的痛快点,到了临死前再把这些秘密说出来,或者干脆代入棺材里,如此便可在心底自我安慰,皆是两不相欠。 但现在可死不成。 于是结果便是如今这样,她们打了起来,打的火花四射,烟火飞溅,本该是相似处境的被救赎者,此时却在互相扯头发,甚至连为什么要打起来都不清楚,不论谁胜谁负都毫无意义。 ……还能瞒得住么?还有必要瞒下去? 重重的叹了口气,白维心说人类果然总是重复相同的错误,自己也是一样,同样的错误来来回回的犯,每一次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好在他并不缺乏直面这些的勇气,错了就要当即改正,自己也绝不该是如此唯唯诺诺的不爽利性子。 此时的破碎天堂内,两人的交锋已经一路打到了白色的巨岩顶层。 缪雪儿手掌按住地面,黄金刻印全功率解放,金色的光芒缠绕躯壳,右手握住,虚影浮现,如巨龙振翅,狂暴的能量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压缩爆发,如同满月之弓。 “这一击,贯穿……” 朱蒂右手倒提拖动重剑,剑上流火,地狱火在白色的岩石上燃烧,地狱界的能量和天堂的物质互相冲突,一路引爆,火线一掣,炽热鲜红玫瑰在剑高速回落的过程之中引发空间崩塌碎裂。 =+“烈焰,焚寂……!” 狂暴的能量冲击即将发生碰撞的前一刻,就像是但丁和维吉尔的最后一击交锋。 骤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白色巨岩的正上方,立于两者交锋的最中心位置。 缪雪儿和朱蒂几乎同时瞪大眼睛,却已经来不及停手。 双手一左一右抬起,唯我独尊的武意如同一层涟漪扩散开,以绝对碾压的姿势同时封锁两道攻击。 黄金色的龙牙或者玫瑰红的烈焰一左一右的被封锁,站在中央的白维轻描淡写锁住两人的全力一击。 他淡淡道:“……给我停手!” 狂暴的能量在平静的声音中归于寂灭。 缪雪儿和朱蒂的实力即便再乘以十倍都难以撼动白维的一根手指头,她们不约而同的停下手,生怕伤害到对方,于是同时开口。 “魔鬼先生,你没事……”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也是同样的台词。 缪雪儿听到对方和自己说的同样话语,顿时瞪大眼睛,用一副‘你敢学我’的愤怒眼神怒视道:“你乱叫什么魔鬼先生,这是你能叫的吗!” 朱蒂冷哼:“凭什么你可说我就不可说了!我偏要说!” “气死我了,你这个……”缪雪儿想不到什么形容词,涨红了脸骂道:“滚开!” “该滚的是你,不服气再来打过!” “来就来,我怕了你不成!” 两只猫又一次争锋相对,眼看着又要动手,白维蕴着怒气:“站住!别动!” 威严的注视着缪雪儿和朱蒂,声音也不留情面的喝斥:“你们当我不存在么?这么喜欢打架,下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打个够!打够个十年再回来!” 两个姑娘听到白维真的有些发怒了,顿时心虚又害怕的低下头。 如果白维避而不见,她们只怕是找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对方。 感情上没有对错,只有主动和被动,主动方总要吃亏,更何况她们也都不是情场老手,而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很容易就会被CPU,恋人稍微有些不开心就会被牵动敏感的神经……甚至于,她们连恋人都不算,仅仅是为了自己认为的魔鬼先生心中的第一名便开始大打出手。 很幼稚的行为……难道打赢了就能变成第一名吗?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换成稍微成熟点的姑娘来,假设把两人置换成艾莉薇和夏莎,她们是万万不会直接动手的,毕竟人生路还很长,有的是办法明抢暗夺,何必非要在这种时候大动干戈拉低自己的评价。 然而年轻人总是冲动的,一旦矛盾不可调和就容易热血上头,互相扯头发太常见……只是她们的激烈程度还要再上一个档次。 白维以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有话就好好说,别想着动手,拳头不能解决一切麻烦……” 他垂下手掌,凝视着缪雪儿,缓缓开口说:“我有一件事需要对你进行坦白,一直以来都瞒着你的一件事。” 听到了这句话后的缪雪儿突然是有些不安起来,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情愿不想知道。 但白维也着实不想瞒下去了,有些事总该说个清楚:“朱蒂……她的地狱火刻印,是我教的,她和你相同,是我教授的第二名弟子。” 有了这句认同后,朱蒂再无半点犹豫,她如同骄傲的天鹅般扬起白皙脖颈,微微欠身,优雅的行礼,看似低姿态,实则投来威胁十足的凝视。 “我是朱蒂·槐尔特……他也是我的‘魔鬼先生’!” 不曾预想到的真相来的猝不及防,缪雪儿身体微微一晃,瞳孔骤然收缩,霎时间,她的眼瞳变得空洞而幽寂…… 第九百七十七章 孑然妒火 朱蒂也是魔鬼先生的学生? 原来我并不是唯一的吗? 听到了这句坦白之后,缪雪儿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她之前一直忽略了很多事突然间涌上心头,也突然间变得明白和清晰。 为什么朱蒂会改了姓氏,为什么朱蒂的实力增长这么快,为什么她会对自己抱有较强的敌意。 一切都是因为……她和自己也是一样的。 并且朱蒂很清楚自己背后站着魔鬼先生;而自己并不清楚朱蒂的背后有魔鬼先生的支持。 一瞬间缪雪儿明白了许多,一瞬间她也成长了许多。 内心深处涌出庞大的负面情绪,她的眼瞳变得空洞而幽邃,无数漆黑的情绪交织起来,仿佛快要将她淹没了……该说是嫉妒还是愤怒呢? 说不上来,却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明明是属于自己的宝物,却不知不觉已经被其他人窃取了一部分。 偏偏她恍然不知,等到暴露在了眼前之时才终于明白,却也为时晚矣。 白维内心略微愧疚,这件事他是隐瞒了许久。 他轻声说:“抱歉,我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口。” 缪雪儿没有回应,身体稍稍晃动,抬起幽邃的视线,幽幽的凝视着对方。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轻声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瞒着我的?” “去年十二月。”白维说出大致的时间节点:“也是你们爆发冲突后。” “明明有足足半年的时间,却一直都在瞒着我么?” 缪雪儿的嗓音并没有颤抖,只有平静的陈述句:“为什么?” 白维可以用很多理由去解释,但此时他选择了默认。 再多的解释也只是解释而已,事实上他的隐瞒是刻意的,根本不清楚该怎么开口,也实际上也没想到过她们两个人能在这种情况和自己直接碰面。 虽然并不是刻意营造的局面,但误打误撞的埋下了一道地雷。 解释也是掩饰,白维接受了来内心良知的拷打,对缪雪儿他其实并不欠什么,但这种愧疚感和心虚感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做不到理不直气也壮。 缪雪儿继续提问:“为什么要瞒着我,是觉得我会蛮不讲理,还是认为我会无理取闹?” 白维:“……” 缪雪儿的声音渐渐抬高:“我在魔鬼先生眼里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多了一个人我就会变得无法接受么?还是说……是我哪里让你失望了?” 白维:“缪雪儿,我……” 青年的话没能说完,紫色的背影站在了他的身前,强势的卡主了位置,遮掩住了缪雪儿那空洞的凝视。 朱蒂往前一步:“抱歉,打断一下。” 缪雪儿的声音冷冷的说:“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我也不想跟你说任何话,让开。” 朱蒂冷哼道:“我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不论如何我都要选择介入进来,你想不想是你的事,但看着你这么诘问魔鬼先生,我实在是忍不了!” “诘问?”缪雪儿说:“我只是想要弄清楚魔鬼先生是怎么想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和我毫无关系,但你我立场是同样的。”朱蒂分毫不让道:“站在我的立场,实在是无法理解你所谓的‘诘问’是哪里来的勇气!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质问?” 缪雪儿:“我……” 她有些卡顿住,眼神稍稍波动了几分。 “说不出来么?说不出来不如让我替你说一说。” “你是在生气,是在愤怒,是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是么?” “之所以为什么要瞒着你,看看你现在的反应难道还不够清楚么?” 朱蒂冷酷道:“你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才是最特殊的那个,被魔鬼先生特殊对待,但如今陡然察觉到自己并不是最特殊的那个,就像是一直以来天天从家长手里得到糖果的孩子,忽然间有一天看到了家长原来也会给其他孩子糖果,明明你手里的糖果还在,却总觉得这份优待不是唯一了,反而开始对家长产生了怨怼的心理。” “你现在想问的根本不是为什么魔鬼先生要把这件事瞒着你,而是想问为什么不能只优待你一人吧!” “你以为自己是特殊的,独占这份优待已经太久了,久的让你自己忘乎所以,已经几乎快要认不清自己是谁,甚至假借追问理由的名义在拷问魔鬼先生。” 朱蒂的一通指摘让缪雪儿冻结的表情稍稍裂开,她大声说:“我没有!” “你有,你不仅有,而且你很有!”朱蒂回以高声:“不管你是不是主观这么想,你的行为和发言本身都是一种拷问和诘责!”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弄明白!”缪雪儿有些混乱,她双目欲赤:“这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是我和魔鬼先生之间的事!你不要太过分了,朱蒂·槐尔特!” “我只是多少有些看不下去,再让你多问几句,魔鬼先生或许就要被你给精神pua了……他不单单是你的魔鬼先生,也是我的魔鬼先生!” 朱蒂又一遍的强调‘我的’,并且毫不留情的继续说:“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看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下去!我怎么可能看着你伤害他而无动于衷!” 缪雪儿的表情终于解封,同时释放出庞大的怒意和妒火:“闭嘴!你闭嘴!我不会伤害他!我只是讨厌你而已,你凭什么会被选中!”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朱蒂说:“但究竟为何会被选中,这并不重要,难道你被选中是命中注定么?” 缪雪儿一滞,她过去也问过这个问题,但白维的回答很简单——只是巧合。 如果只是巧合,她可以拥有的,为什么朱蒂不能拥有? 道理是这样说,但世界上的很多事并不是有理就可以被允许存在的。 她内心还是很难过,烈火灼烧着喉咙,她眸子红的充血,每一次呼吸都更加灼热。 ……嫉妒?凭什么我要去嫉妒她……该嫉妒的人是她才对! 白维见到火药味又升起来,急忙道:“你们冷静点……” “魔鬼先生你闭嘴!” 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缪雪儿挺起胸口道:“你不过只是个后来者……还由不得你来教训我?” 朱蒂眸子里同样燃起火光:“正因为我是后来者,所以我才能看得明白。” 她又一次的往前一步,仿佛要挤掉缪雪儿所在位置般往前逼近。 “缪雪儿·霍普……你只是半年多之前都仍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吊车尾,你是个村姑,你没有任何家族势力的支持,只是靠着自己的后天努力以及好记性考入了郁金香大学。” “但你本身的天赋甚至不足以支撑你拿到大学毕业证,如果没有魔鬼先生,你会在大学一年级之前就选择退学离开郁金香,逃离这边竞争场地。” “换而言之,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魔鬼先生赋予你的,都是他给你的……这份赠予你觉得自己配得上么?你觉得自己值得这么高昂的赠礼么?” “黄金刻印或者暴血法,不论是哪一者放出去,整个同盟国会有多少人情愿用灵魂和一辈子的忠诚进行交换,垂涎者不知凡几,而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份赠礼天生就该属于你?” “就凭你那平平无奇的外貌以及一对时大时小的火焰袋么!” 缪雪儿被一通劈头盖脸的怒怼,肩膀颤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朱蒂的嘲讽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进攻性拉满:“论家世,论容姿,论天赋,你缪雪儿有哪一点比我强了!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站在高处俯瞰我,认为我没有资格教训你,没有资格评判你!” “你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却误以为那是属于你自己的高度,如果没有魔鬼先生的帮衬,你也只不过芸芸众生里的一个!可你还贪婪贪心的认为……非你不可!” “你还在说我不要太过分……真是可笑!过分的究竟是是谁呢!缪雪儿·霍普!你得到了如此宝贵的馈赠,却从未为此而付出什么,是不是魔鬼先生太过于宠溺从而让你觉得理所当然了?” “这世间哪来的理所当然!命运的赠礼背后早就写好了代价!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大家豪门世家弟子从一开始就要背负一个家族的百年兴衰,活的身不由己;普通人成年后就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否则会饿死!” “你又为魔鬼先生付出过什么吗?恐怕没有吧,一点都没有吧!你此时却还在诘难他,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只独宠你一个!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刁蛮任性也给我有个限度!!!” 朱蒂直视着缪雪儿,完全不给她留半点情面,她越说越激动,情绪也激昂的不受控制,或许这些话她一早就想说了,却一直憋到了现在才得以情绪释放出来。 缪雪儿的怒火也仿佛要烧穿肚皮,在被劈头盖脸的训斥后,她怒极反笑:“原来你嫉妒我。” 听到这句话,朱蒂也破防了,她死死盯着缪雪儿,一字一顿:“是,我嫉妒你,嫉妒的发疯。” 第九百七十八章 贪心的理由 嫉妒。 一种非常容易理解的感情。 别人拥有的东西,自己无法拥有,所以会嫉妒;别人获得的成就,自己无法获得,所以会嫉妒。 既是一种负面上的情感,却能带来正面的激励。 朱蒂的身上完美体现出了‘嫉妒’这一情感带来的双面性。 她既变得比过去更加优秀,也超越了曾经的桎梏和牢笼,一步步走向更加精彩的人生;但同时她内心的妒火也愈发无法控制和遏制。 資}<源*/分$享+} &>7%|伍##6< &&1+3}&叁==7=%}|2{6因为她知道在挑战一个几乎不可能被战胜的对手。 想要将一个人从另一个人心中替换出来会有多难? 在竞技场之中,她如同盛开的玫瑰花,获得了满场赞誉,但唯独没有得到那个人的认可。 她没有得到回应,没有听到声音,这种强烈的失落感让她意识到自己或许可能一直以来都是在做无用功,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仍然没有退后的选择,已经走在这条路上,她必须一路咬牙坚持到底,而且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会意识到。 当这层伪装被揭开之后,她终于变得轻松一些了,也可以畅所欲言。 或许这短短的时间内精神压力已经不亚于曾经在家庭里受到管制时积攒的精神压力。 她在说出‘我嫉妒的发疯’时,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太多,像是丢掉了某种负担。 她知道背后的青年在看着,如此就足够了。 她想要独占那个早已被预定的女主角的位置。 摊牌之后,彼此之间都变的坦荡许多。 “哈啊……”缪雪儿轻声的说:“原来你也并不是这么正当的……作为后来者,却想着要后来居上,或者说,是因为我的位置太碍眼也太刺眼了,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你就不能成为第一名,你一心一意的想要取代我,却又知道自己做不到,这算是无能狂怒么?” 她是很久没跟人吵架了,虽然不擅长,但不代表不会。 人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觉醒一些塔塔开的本能,譬如说……阴阳怪气。 朱蒂淡淡道:“如果我是无能,那你是什么?” 缪雪儿抬起手轻轻托住下巴:“你刚刚洋洋洒洒的细数了我的一大堆罪孽……说我傲慢无知、说我德不配位、说我贪心不足……” “这难道不是事实?” “是!”缪雪儿目光如炬的盯着对方:“那你又如何呢?朱蒂·赛尔维瑟!” “是槐尔特!”朱蒂咬牙纠正道。 “呵……你很在意这个姓氏,是吗?因为是魔鬼先生送给你的,如果不这样死死咬着这个姓氏,一遍又一遍的强调自己此时的姓氏,你就连这一道微弱联系都无法保证,像是小孩子把得到的奖励天天带在身上拿出去炫耀似的,你就这么缺乏安全感么?你就这么担心会被抛弃么?” 缪雪儿眯起眼睛,她没有那么情绪激动,但攻击性仍然十足,如果说朱蒂的话语是大开大合的重剑无锋;那么缪雪儿就是百步穿杨的利箭。 朱蒂有些被这句话射穿心防,她很快稳住:“至少我有。” 缪雪儿往前一步,主动贴近,走向朱蒂,没有半点动手的意图,而是站在了她的跟前。 “你说你知道我的过去,那我也同样知道你的过往是什么样的。” “朱蒂·赛尔维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心底里都心知肚明。” “你说我是个村姑,是个失败者,可难道你就是个成功者?” “你承受不了家庭带来的压力,只能求助于外界,最后被肆意利用,还差点死在深渊里。” “你说我只是承受着恩泽一路走到这一步,可你难道不是一样么?没有魔鬼先生,你或许早就死了,你只会落得比我更加悲惨的下场。” “你的羡慕嫉妒,是因为你没有;正因为你没有,所以才会嫉妒。” “即便魔鬼先生不告诉我,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将这一事实透露给我,但是你没有说,因为你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因为你觊觎我的位置,却一直不敢说出来。” “就像现在一样,你所有的情绪表达都是基于一个简单的事实——你赢不了我!” “所以真相是什么呢?” “真相就是——不是我容不下你,而是你容不下我!” 朱蒂的嘴唇颤抖,眼神闪烁,拳头紧握着,指甲刺入手掌心,鲜血滴落在地上,盛开出一朵朵魔力形成的鲜血色的火色花纹。 “我果真是讨厌极了你,缪雪儿·霍普……你的存在,让我难以容忍。” “容忍?”缪雪儿反问:“到底是谁在容忍谁?我能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已经是修养很好了。” “好一个心平气和。”朱蒂冷漠的说:“你看来是承认了。” “没有什么不可承认的。”缪雪儿的目光越过朱蒂的肩膀看向后面仿佛成了最佳第三人的青年,她轻声说:“我不否认自己的贪心之处,我也一直都想要独占,包括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的贪婪有什么错误。” “你没错?” “没有错,女人贪心有什么不对?”缪雪儿反问:“你不也是一样!” “我跟你不同!”朱蒂咬牙切齿。 “这是因为你得到的没有我这么多。”缪雪儿哼了声:“等你站在我同样的位置,会恨不得四周所有人都踢下去,完成永远独占……不过既然我意识到了你的存在,我之后也不会再给你更多的机会,你容不下我,我也同样不想对你保持忍让。” 这一声警告听上去很是幼稚。 朱蒂的肩膀抵住缪雪儿的肩膀:“终于露出真正面目了……你看吧,这就是你,一旦被威胁到了真正位置的时候,便会暴露出这般自私的样貌来。” “是你教我的。”缪雪儿微微侧过头:“是你教会了我,不要容忍,不要谦让,如果要争抢,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进行到底,你隐瞒了我这么久,一路追赶到了这里,并且成功超越了我一次,这才是你想要的……但很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并不会那么轻易的一蹶不振,也没有对你低头让步的理由。” 朱蒂缓慢而冗长的呵出一口气,压抑住嗓音里的怒与怨。 俄顷,血裔重新抬起眼睛,瑰丽的红色双眸里倒映出斗争欲。 “我也不想再继续保持过分卑微的姿态……面对你时的劣等感终于可以丢掉了。” “你应该卑微。”缪雪儿说:“因为我是先来的。” “你未必是最先的那个,所以你会对更先者拱手相让?” “……” “你的犹豫就是我的回答,我们或许很相似,但我也绝对不同,立场注定了你我无法相互理解。”朱蒂低声的不甘示弱:“没关系,我们都是自私的人,也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我觊觎你的所有,而你想要独占,既然都自私就不该假装无私的谦让。” “你真以为自己能赢得了我?” “现在是我领先一步……我可以领先一次,也可以领先十次,将来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人生路还很长。”朱蒂的心态变得极好,她的目光已经看到将来更远:“我会走到更高的位置,我会付出更多的时间,我提供更多的助力,我愿为了我的魔鬼支付生命和灵魂——如果将来有谁需要怀抱着劣等感,那也绝不该是我。” 缪雪儿轻声说:“说的真好,但我不会给你这么多的时间。” 她说着,像是对朱蒂失去了兴趣,肩膀稍稍放松力气,侧身绕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朱蒂呵斥。 缪雪儿不想理会,但她的手臂被扯住。 朱蒂松开紧握的手掌,掌心伤口愈合,鲜血染红的指尖仿佛涂抹着指甲油,她用染血的手指抓住缪雪儿的衣服衣领:“你想做什么?你我之间的事,和魔鬼先生无关!” 缪雪儿没有不耐,只是皱着眉头尽量平缓语气说:“我和你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事,跟你无关。” 朱蒂扯紧了衣角,仍然分毫不退:“你想说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说什么,还打算继续诘难还是质问?不论你要说什么,都是对魔鬼先生的一种伤害,放弃你那份幼稚而可笑。” “我并不这么认为。”缪雪儿淡淡的斜了眼朱蒂:“是不是幼稚和可笑,也不该由你来评判。” 朱蒂呼吸都变声了:“你还在说这种话。” “我不打算诘问什么,该得到的回答都已经从你这里得到了。”缪雪儿顿了顿:“我只是从你这里找到了更加确切的答案……你刚刚说,我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还要伤害他,为什么总是贪心不足——你说的很对,我本不该这么贪心,也不该这样为难他,但是……我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仍然会选择伤害他,也会伤害我自己。” “因为我喜欢魔鬼先生!” “喜欢一个人,贪心的想要独占他的全部……即便全世界都错了,唯独这份感情不会有错!” 第九百七十九章 互相折磨到白首 争锋相对的两人,火花迸射的对视。 缪雪儿的一句‘喜欢’轻而易举的堵死了朱蒂的原本打法。 女孩喜欢一个男孩,想要独占对方全部,反过来也亦然,对于人类而言是最为简朴的道理。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拥有爱情,但也并妨碍他们去向往爱情。 喜欢…… 这么简单的两个字让朱蒂原本的无名火和紧张感都消失了,转而是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来。 不同地区的文化对于爱情都有不同的描述,但毫无疑问它永远是被歌颂的一方,也同样是罕见的奢侈品。 爱情在文化作品的传播中通常被当做万能的灵药,什么问题只要拥有爱就可以解决一切,胆小怯弱者会变成百战百胜的勇者;自私狂妄者也会收敛傲慢自负…… 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么? 至少在朱蒂看来并不是如此,喜欢是爱情的前置,仅在这个阶段它表现出的也未必是尽如人意的美好。 喜欢也好,爱也罢,本质上是一种占有和分享……占有对方的人生,分享自己的人生,因为互相交换了人生,所以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感受到,于是人会变得敏感、不清醒,独立的男孩女孩会变得粘人,大方坦率的人会变得吃醋,好懂的人变得莫名其妙和多疑多虑。 最后每个人都变得不再像是原本的自己,甚至会因为失去之前的闪光点而被另一方所背离。 也唯有跨过这一步之后才能接触到爱情的真谛,那会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永恒折磨,一旦形成就不会消失,而是会变成诅咒缠绕在骨血里。 朱蒂会觉得此时的缪雪儿很是幼稚,因为她可能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但她同时也深深体会到了缪雪儿此时的势不可挡,因为恋爱中的女孩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 毫无疑问,朱蒂自己也是一样,她可以站在更加理性的视角去思考,这是因为她并不站在自己最想要的位置上,因为缪雪儿的存在,她才能保持相对的清醒和理性,但如果自己真的抢夺走了缪雪儿的女主角的位置,她自然会寻求更贪婪的念想,试图把喜欢这一情感纽带转化为更加实际的存在。 就像缪雪儿现在试图做的那样。 她挣脱开了朱蒂的手,被扯住的衣角连通外套一起脱下。 缪雪儿快步走向白维的跟前,那道背影充斥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强悍。 白维也同样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他虽然看上去并不在女孩的战场里,但他是最后战场胜利者的奖品。 ——至少她们是如此认为的。 白维有些哭笑不得,甚至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缪雪儿的贪心和占有欲望才是正常的……相较之下,似乎显得其他的姑娘都不太合格。 不过事实也未必如此,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难处所在。 云无心因为云出岫的问题不可能单独追寻自己的幸福,她仍然放不下从出生开始前就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姐姐,既然有了云出岫,那她就谈不上独占; 朝露公主还有白泽国的摊子要处理,纳兰清淑亦然……被诸侯国绑定了人生,她们其实原本就没有资格追求一场独占的爱情。 再说回柳生霜月、德川千代、神宫寺咲、亦或者艾莉薇、苏珊等人……都是或多或少被束缚着的,她们的人生已经一定程度定型,不再拥有绝对的自由权。 真正舍得将自己人生和白维绑定在一起的,只有夏绿蒂一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但也恰因如此,夏绿蒂的独占欲是最低的,因为经历了五百多年的分离,她的思想观念已经发生了某些变化,甚至会大力鼓励白某人去建起一个水晶宫,试图拉低黄金帝王的道德下限。 很多时候,人都是矛盾的……既要又要是一种理想情况,大部分时候都得做个选择题。 反而缪雪儿在一大群人中脱颖而出,她最为最普通,亦最为正常,因为她的身上没有所谓的矛盾。 秉持着‘我喜欢所以就要独占’的念头的缪雪儿身上找不到半点压力的痕迹,她觉得喜欢就是两个人的事,她也没有那么多沉重的社会责任需要背负,身在象牙塔,人生道路尚未成型,本就是可以大胆追求爱情的年岁,享受轰轰烈烈的青春年华,拥抱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 纯粹简单是她的缺点,但也是她的优点。 满脸都写着‘喜欢你,和我在一起’的姑娘站在眼前,白维感受到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深重。 这可没有什么前尘往事的回忆,也没有前世今生的遗憾纠葛,仅仅是喜欢而已。 来自一名尚未出入社会未来无限光明的女子大学生的直球表白,勇敢无畏。 白维却委实不知如何回答,仔细想想,或许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连个搪塞过去的理由都找不到。 “魔鬼先生……” “嗯。” “我,”缪雪儿在酝酿情绪,但可惜酝酿失败,她想了想:“我这时候如果直接表白,会不会显得很卑鄙?” “是有点狡猾。” “那就算了。”缪雪儿干脆利落的说:“还是等下一次吧。” 白维有些惊讶于她的主动放弃,如果真的被逼问的话,他也并未预设好如何回答。 “我虽然有些反应迟钝,但我不傻。”缪雪儿轻轻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魔鬼先生已经很清楚我喜欢你了,我希望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好好意识到我也是个女孩子的事实……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够在现实里见面,在这里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况且还有个第三者在。” 朱蒂冷漠道:“说得好像现实里我就不在了似的。” 缪雪儿指着白维说:“不论如何,魔鬼先生把我看光了,得负起责任!” 朱蒂不甘示弱:“我也一样!我被看光的次数不比你少!而且我身材比你好!” “那又怎么样!”缪雪儿嘲讽道:“我比你年轻!” “也才差了两岁,你装什么嫩!” 白维打断道:“乱了乱了……问题不在这儿,我看光你们了,我抱歉,下次不会了……” “不用抱歉!下次也要看!”两个女孩异口同声。 白维:“……” 两位姑娘彼此争锋相对的凝视着对方。 朱蒂微微眯起眼睛,手指不自觉绕着鬓角发丝,之前思维有些停顿,她通过移情的心理学暗示了一下自己,立刻就明白为什么缪雪儿刚刚不选择表白了,其实理由很简单——因为在这件事上,魔鬼先生是没有选择权的,如果太逼迫他,无法保证他会不会选择逃避,所谓表白看似是个斩杀技能,实则是个先手技能用来封走位。 缪雪儿的真实目的还是将线上的交流拉倒线下……这样才能从网恋变成奔现。 一旦来到线下后,缪雪儿也好,朱蒂也好,她们都有足够的把握拿下魔鬼先生。 都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这点自信总该有,一旦见面后,他的主动权就会丧失大半。 再一说……如果他拒绝了缪雪儿,难道她就会放弃就会死心么? 不论缪雪儿会不会死心,朱蒂可以断言自己绝对不会,她既不甘心也不可能死心。 哪怕最终魔鬼先生选择了缪雪儿,她即便选择偷情也不会放弃,最后的结果自然还是一场互相折磨。 所以这件事上,白维没有实际的选择权。 正常的电视剧的感情线里,面对二选一的难题,这就是最经典的白学场景,总得辜负一位,因为另一个女孩是识趣的、识大体的、明事理的,但……如果两个都是病娇呢?如果两个都是死心眼绝不会放弃的性子呢?那当事人怎么选还有区别吗?总得被分! 再再者……缪雪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魔鬼先生一定会选择接受她,之前她主动想要亲对方一下却没能成功,这种小心翼翼的接触和略带抗拒的矜持,让缪雪儿也没有把握。 彼此之间谈不上心有灵犀,而是作为对手知根知底,缪雪儿和朱蒂对视一眼,互相看穿对方念头,但也心照不宣,默默做出决断。 恋爱即是战争,你不甘心,我不死心,你我皆是如此固执,不肯知难而退,那就做好准备进行一场或许延续到生命尽头的互相折磨。 这条人生道路上不再有美好安乐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会有情敌、有爱人、有不再完美无缺的爱情、有互相折磨纠缠不清的歇斯底里与血流不止。 如今互相摊牌也只是进入了全新的阶段,甚至可以说,这只是刚刚开始! 缪雪儿用眼神许以最后警告。 ‘——如果害怕了,那就尽早退出!’ 朱蒂指尖撩起发丝。 ‘——来不及了,我不会退出的,眼睁睁看着你得到幸福,比我得不到幸福更难过……还不如一起坠入无间,至少有你作伴,我不会觉得孤单!’ 她们忽然间释然的相视一笑,笑的倾城绝艳,却藏着十分的恶意,十二分的嗟叹。 “对了。”缪雪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问:“现在阿莲娜是不是也算作是我的情敌了?” 朱蒂流出淡淡不屑之色:“阿莲娜是哪位?不是很熟。” 第九百八十章 千年战争 “你们对于地狱恶魔了解有多少?”白维对两个姑娘提问道。 朱蒂和缪雪儿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很少吧……我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羊角恶魔的头盖骨。” 白维说:“果然现在的孩子对地狱恶魔的了解很少啊。” “很危险吗?” “那不是危险不危险的问题,硬要比喻的话…”白维想了想:“人类和恶魔之间存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以千年为单位,每一次魔潮上涨都意味着战事重开。” 地狱界恶魔的最早记录是出现在黑暗纪元之中。 恶魔和天使是一对反义词,历史上关于地狱界恶魔的最早记录便是由圣教国的传教士进行编写的,上面言之凿凿的提到‘对付恶魔,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十字架和圣水,抡起十字架殴打其头颅,击穿其颅骨,贯穿其心脏,浇上圣水,焚之为灰烬,可以退魔’。 从这一段古早时期的记录中就可以窥见当年的传教士是多么的硬核……文能传教,武能傍身。 圣教国对深渊恶魔的态度是零容忍的,见者皆杀,自从圣教国建立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地狱界入侵之事,主要是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被提前扑灭,而少部分情况下,地狱界恶魔也不敢轻易动手。 “深渊是地狱界通往地上的通道,每一个深渊的出现都意味着他们多了一条通往地上的捷径,所以深渊也是欧罗巴长久以来的灾害,虽然停滞了五百年时间,但该来的总会来。”白维说:“没想到这次就碰上了。” 缪雪儿举起手:“为什么地狱恶魔一定要来地上呢?有什么好处?它们就这么喜欢吃人吗?” “不……人,并不好吃。”白维摇头说:“恶魔喜欢吃的是灵魂,强大生物的灵魂,还有高浓度的元素,猎杀强者吞噬灵魂,是恶魔途径的晋升方式之一,但并不限于种族,换而言之,恶魔族之间也是会互相残杀的。” “那为什么非得想着入侵地上?” “这个嘛……这就得说一说地狱的文明形式了。”白维不清楚自己将要说的这些内容在同盟国里算不算常识,其中一部分也是他自己考察研究后得来的结果。 黑暗纪元终结之后的文明建立,欧罗巴各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反而是地狱界本身仍然处于一个领主封地的状态,近乎于停滞状态,以一个领主的兵力去进攻一个完盛的国家,脑子正常点的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之所以深渊总是频繁出现,恶魔会来到地上,主要还是因为地狱界本身的社会系统出了问题。” “换而言之——阶级固化。” “恶魔种族类型多样,同样爹妈生出来的物种都可能不一样,其基因的复杂性和突变型极高,只是关于恶魔的样本比较少,至今也没办法定论恶魔到底是元素生物还是基因生物,亦或者是波粒二象性的新品种。” “正因如此,不同的恶魔之间的血统差异很大,整个地狱界领主格局,且从上而下阶级分明,想要晋升是非常困难的,偏偏恶魔族的寿命并不算短暂,哪怕是短命的一些恶魔族也能活个好几百年,稍微有点血统的恶魔活够上千年是非常容易的事。” “恶魔数量多了,就缺少口粮,口粮即是地狱界的能源,虽说能源本身从亚空间而来,几乎无穷尽,但它的储存和开发都存在上限,一个领主能养护的人口就那么多,如果这个领主多了子嗣,自己属下多了子嗣,封出去了新的领主,自己的实力就会得到削弱,这就是封建领主制的缺陷。” “为了消化日益膨胀的恶魔数量,同样解决掉能源的缺乏问题,各个地方的领主唯一能选择的办法只有……” 朱蒂低声说:“掠夺!” 白维笑了笑:“说的直白点就是抢,抢其他领主的,发动恶魔之间的军团战争,哪怕没有收益也得打,一方面消耗数量,另一方面打赢了也有实际好处,哪怕是打输了只要不伤筋动骨,也能够修养个几百年生息。” “长久以来恶魔族的武德十分充沛,也十分好斗好战……不断的内部征伐来缓解人口和能源的矛盾,但不能提供晋升渠道仍然是最大的痛点,这点无法解决,恶魔族就永远陷入这个怪圈里不可自拔。” “但发动战争本身也是需要足够的底蕴,很多恶魔族并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打不起也打不赢,那么穷则思变,最终就将目光投向了欧罗巴……对大部分恶魔族而言,过去的欧罗巴是个肥沃的地方,如果能够侵占地上,就多了一大片领土,并且可以通过欧罗巴将手伸向其他的空间领域。” 白维唏嘘道:“过去也有个罗马是这么干的……四处掠夺金钱奴隶来填补自身开支。” 朱蒂想了想:“这好像和人类的做法也没什么区别。” “还是有的,因为……它们基本上没赢过。”白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同情之色:“从黑暗纪元开始,地狱恶魔族就经历了不下于三十次的挫败,当时还是文明灯塔的圣教国几乎所向披靡,每一次都正面干碎了恶魔族的军团,最惨烈的一次甚至自卫反击打穿了深渊,直接冲入地狱界里,冲入公爵领地中杀了个一进一出。” “等帝国登上历史舞台之后,显然恶魔族的机会就更少了。” “黄金权能端坐于王座之上,大国崛起之下尸骨无数,到了这时候,恶魔君主的心态产生了一丝变化。” “什么变化?”缪雪儿问。 “它们知道自己打不过了。”白维敲了敲脑袋:“挨打多了,总会变聪明的。” 起初恶魔是不太乐意动脑子的,认为一百八十人口打一百二十人口怎么输嘛?直接开着军团碾过去就完事了,能一波流的事,干嘛非要动脑子,暴兵流不爽吗? 等黑暗纪元结束了,恶魔领主们眼看着欧罗巴上文明崛起,陡然发现情况不太对,本以为屡败屡战,总有一天靠着暴兵流能拖垮对方,但实际上……对方越打越强。 新生代的人族更是一个个不当人子,比他们的祖先还要能打,原本黑暗纪元中那么多种群,不少都是恶魔们正面刚不过或者不愿意正面刚的,结果这群种族全部消失在历史里,或者遁入域外魔境中自闭式发展,到了最后欧罗巴上最多的也只剩下人和亚人。 恶魔君主们本以为能够耗死对面,用一句话来说就是‘等等党永远不亏’,可等到花儿都谢了开了,对方依旧牛逼,甚至新生代比旧世代更强。 恶魔们麻了,不得已选择了转变策略,从爆兵改成了动脑子。 白维说到这里表情逐渐严肃起来:“当一个莽夫开始读兵法的时候,事态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了。” “地狱恶魔从主动出击被打的满头是包变成了开始悄默默的搞事,挑起欧罗巴的内部矛盾。虽然恶魔领主之间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但将欧罗巴拖入战火,他们就可以作壁上观渔翁得利,委实没有拒绝的理由。” 朱蒂问:“成功了?” 白维点头:“成功了,甚至可以说,很成功。” “这一步思想转变很关键。” “缺少了地狱恶魔的侵扰地面,圣教国也没有了正当理由出兵欧罗巴各地,少了共同的敌人,圣教国的人类至上主义的国策一定程度让它被孤立了起来,历史进程从此开始加速,帝国和圣教国之间彼此矛盾加深。” “也因为缺少了地狱恶魔,圣教国自身也产生了某种形式的变化,从针对危害人类文明的种族到针对所有非人类的种族,思想逐渐开始极端化。” 他不禁回想起帝国时代余晖犹在的时日。 如果有可能的话,白维一开始也并不想当亡国之君,但越是深入调查就越是意识到,帝国已经救不回来了,处于积重难返的阶段,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大贵族们都和地狱恶魔们有着各式各样的联系,他不仅去猜想帝国本身的加速衰落是有恶魔的一份功劳在。 恶魔族改成了间谍入侵之后,难处理的程度比之前棘手太多。 帝国时代有数量不少的文化作品里都描述过恶魔的狡诈、狡猾、阴险等等,强调不能和恶魔做交易,否则损失的将是所有一切……一个时代的文化作品是一个时代的指向标。 在帝国时代之前,在圣教国的记录中,大部分恶魔也算不上多聪明,大部分都是一群莽夫。 之所以恶魔族‘变得狡诈’,是因为被派遣到地上的恶魔族大部分都是恶魔中的精锐密探,人家专精于这块,自然是聪明、狡诈、无情的阴险者。 回溯历史来看,帝国和圣教国之间本该有一战的。 这一场欧罗巴的人类方内战会成为恶魔族介入的绝佳时机,双反虚弱之时,它们有的是机会趁虚而入。 可历史的进程很神奇,有必然性,也有偶然性……必然就是魔潮的褪去是有规律的,五百年的魔潮低迷期,深渊通道无法开启,地狱无法干涉欧罗巴,恶魔族们化身急急急国王也没用,原本建国羸弱的同盟国五百年休养生息,国力直接反超帝国,恶魔族硬生生错过了一场趁虚而入的机会。 而偶然则是——但由于某个人的横空出殡……导致了帝国提前暴毙,在帝国的尸体上飞速站起了同盟国,恶魔族长久以来的谋划不能说化作泡影,只能说是完全木大。 原本地狱界是有机会在魔潮结束之前就展开一场闪电战的,只要拖垮了帝国,让它陷入战争泥潭里,它们就能通过深渊悄悄输送军团来到地上,几大恶魔君主为此已经提前谋划了数百年。 可惜,事态变化过于仓促,九级的极境深渊被天降猛男的导师带领的团队攻略征讨,这一度导致传送门被损坏,恶魔君主傻了眼,简直是气急败坏,联手决定猎杀这位天降猛男,不仅收买了对方团队里的弟子,而且不惜搭进去一座极境深渊作为诱饵。 它们的确成功了,恶魔君主们摆好了餐盘在地狱中等待着菜自己送上门。 像是把杰瑞关进小黑屋里满脸狰狞笑容的汤姆猫……甚至把房门锁死车门焊上。 然后……天降猛男撕掉了马甲。 这一战的结果,地狱界处心积虑的入侵欧罗巴,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搞事,结果临到头来,不仅收获为零,而且还损失了十分之一的地狱界领地,沦为了同盟国的地下矿场……可以说是十分爆笑了。 有了这个地下矿场提供的充足能源,同盟国已经通过了掠夺地狱界得到了足够多的原始积累的资本,五百年来的发展突飞猛进,发起了两次工业革命,已经朝着电子信息时代大步跃进。 这一切都是有所关联的,都是历史的必然和偶然。 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的,也只有白维和少数几个知情者。 大部分的地狱恶魔并不清楚黄金帝王就等于导师,也不理解当年的战败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局面一片大好,突然就被一个人单枪匹马端了老窝。 某些地狱的老怪物却对此心知肚明。 地狱曾在黄金大权的威严下战栗,旧神第一的含金量毋庸置疑,但如今已经是五百年之后,时代变了。 地狱界的制度注定了它无法选择沉稳的道路,总会有新的恶魔君主和地方领主盯上欧罗巴的广袤。 如今的欧罗巴早已日新月异,而地狱界和过去同样是一成不变,坏的方面如此,好的方面也是如此,它们对于欧罗巴的垂涎欲望不弱于当年,甚至更加强烈。 聪明的恶魔才能活,笨比已经死在内卷里。 当年的帝国风雨飘摇尚且不能被地狱界的阴谋所动摇;如今的恶魔君主哪怕垂涎欧罗巴也得更加小心翼翼。 地狱界的恶魔就如同过街老鼠,对付它是一种政治正确,欧罗巴的各国早已形成了共识,这种情况下,想要接续五百年前的业务,那是真的很难……所以这一次对方会出什么手段才更加难以猜测,防不胜防,战争的艺术总是在无数的伤亡之中才能演化到极致。 不论对地狱界还是对欧罗巴,这一次的深渊,意味着双方又一次的站在了棋盘的对立面上,一如五百年前,一如黑暗纪元,执棋子者换了一批又一批。 白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两个姑娘在看他。 “魔鬼先生的表情很严肃。”缪雪儿托着腮帮看过来:“严肃认真思考的男人最帅了。” 朱蒂流露出‘你这当面讨好的技巧真是烂的令人发指’的微妙眼神,然后也点头赞同:“是很帅。” 白维说:“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们该考虑的重点难道不是这一次的深渊派对么?” 缪雪儿啊了一声,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于地狱界恶魔什么的问题。 朱蒂提醒道:“恶魔和我们之间,或许并不能共存,它们是冲着掠夺我们的土地、灵魂、生命而来,那双方之间也只有不死不休了。” 缪雪儿表情一肃,不甘示弱:“我知道。” “你有杀生的觉悟么?”白维凝重的说:“这次和竞技场里的比赛不一样,是真的会死人的……或许你会死,或许敌人会死。” 他其实并不太愿意提前让两个女孩见到血腥,也希望她们能安乐的度过一生,在象牙塔里享受青春即可,没必要非得双手染血。 但这似乎也是一种妄想戏言,从来没有谁遇到白维后还能保持着双手干干净净的……总会染血。 朱蒂比缪雪儿更加果敢,因为她实际杀过仇人,可缪雪儿还没有,要克服这层心理障碍,她会变得成熟,会变得勇敢,但也会变得不再是她自己,眼底的纯真会消失。 “我有。”缪雪儿果决而认真的说:“我有的。”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迷茫:“如果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和我所珍视的人,我会毫不犹豫的下手,死手。” 朱蒂难得没说风凉话去针对,因为缪雪儿的神色是认真的,甚至有些冷静的过头,她既不犹豫也不迷茫,明明一名普通女孩却仿佛对此早已习惯……大概是错觉吧。 白维站起身:“既然你们决定好了,我们也该离开破碎天堂了去深渊看一看了,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未必还能陪在你们身边,保护好自己,然后再去保护别人……斩杀恶魔的时候不要犹豫,反正它们也不算人!” 破碎天堂中,门扉洞开。 …… 地狱界中的君主在王座上睁开眼睛,手里把玩着棋子,视线落在黑白分明的棋盘上。 圣教国的圣殿中,盲眼的圣女安宁祷告,圣光洒落,她能感知到大地深处潜伏的爪牙和狞笑。 卢浮宫博物馆里,仔细清扫着文物的金发女子推了推防尘眼镜,将手里的航母模型放回玻璃柜中。 香榭的城市巷道深处的地下,恶魔信奉者们点燃火焰,面色狂热的念白,火光倒影里藏有恶魔无数。 骑士团各部中抽调出的精锐人手封锁着深渊现场,精锐的封号骑士们汇聚在战备室内等待调令。 人与魔,又一场千年战争,拉开帷幕。 …… 白维凝视着眼前洞开后又迅速封闭的门扉,有些傻眼。 “我……日?” 出不去了?!! 第九百八十一章 深渊综合症 “布置就先这样吧。” 战备室内,夏莎严肃的结束了战术配置。 眼前这群都是精英,七成是来自于七日夜骑士团的封号骑士,还有三成是学者。 圣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余下百分之十是传奇法师,这个级别的团队已经堪称豪华。 但是否足以应对深渊仍旧是一个未知数,攻略七级深渊在夏莎看来都算是一件相当大的苦差事,耗费的时间起码在两周以上。 这一代的年轻人们对深渊的了解几乎为零,夏莎虽然经验丰富,但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大多时候积累的经验未必永远是对的,游戏一个月不打就会生疏,而她也不清楚还要多久才能找回当年的手感。 更何况……当年她也只是跟着老师背后走而已,和如今身为领袖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她只能从记忆中搜找出老师的教导,按部就班的宣读和改进情况。 她必须表现的足够沉稳,也不能有半点慌乱,身在高位就不能表现的恐慌和无知,表面功夫一定要做到位,否则下面必然人心惶惶。 “还有一件事,鲜血公阁下……外面又来了十几个新的……” “告诉他们,我很忙。” “可他们执意要见您一面。” “现在没时间管这群人的想法!”夏莎瞪眼道。 就在准备会议的期间,夏莎已经赶走了三批外来者,大多都是听说了事态后赶来的各大家族的话事人或者代理人,得知了自己的孩子失踪后,第一时间前来接洽情况。 即便夏莎不去见面也能猜到这群人是想要说什么……他们想要自己的一个承诺,还有一个‘优先权’,在深渊里的学生生死未卜,总有人被优先救助,这群人需要一个优先权就是为了保障自己族人的生命,虽说是无可厚非的人之常情,但夏莎也只能不近人情的拒而不见,她会竭尽全力救人,并没有所谓的优先。 夏莎刚刚走出战备室,忽然就见到一名学生来到跟前,那是一名高年级的女子,她满脸紧张。 “鲜血公大人,我,我有一件事……我的弟弟他们也在深渊里,他们身上有我们家族的专门配饰,通过这个挂坠可以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夏莎看了一眼这个挂坠,一眼就能判断出,虽然是一件古物,但神秘度并不高,深渊连通了时空,其特殊的存在形式就注定它会无差别的压制住神秘和魔力的运转,这枚挂坠大概率是无法生效的。 “我知道了……”她收下了挂坠:“我会注意的。” “谢谢,谢谢您。”女学生激动的握住鲜血公的手:“我的亲人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留心,请……” 话没说完,一旁的骑士团成员已经将她带走了,即便走远了,声音也还是远远传来。 夏莎心头有些沉重,落入深渊就意味着九死一生,这女孩没有恶意,她想找个精神寄托而已,但……若是事实不能如己所愿呢? 鲜血公望了一眼因为深渊魔力影响而开始变化的天气,天空阴沉的仿佛要落下雨水,她抬起手按住额头,眉宇间满是压抑:“对亲人的担忧,谁都是一样么。” 她将挂坠放入衣兜里:“阿莲娜……” 传令者来到鲜血公跟前,敬礼道:“报告长官,装备已经送达!” 夏莎微微点头:“知道了。” 她来到更衣室内,一个银色封装的箱子放在更衣室内,看上去如同一件棺材。 将手指划破后,一滴鲜血滴落在箱子上,漆黑的箱子上表面沁出无数红色的纹路。 纹路张开,匣子开启,像是打开之后的圣衣宝箱,一整套完好无损的漆黑战衣呈现于眼前。 深渊套装·血魔。 征讨深渊后会获得各式各样的深渊素材,通过这些素材打造出的装备就是深渊套装,夏莎作为最早追随导师的学徒之一,她跟随老师讨伐和攻略了三大极境深渊,所以是世界上罕见拥有完整深渊套的人。 只不过眼前的深渊套装并不完整,只有九件,还缺乏五件传奇饰品。 她只随身佩带了两件,一件武器,一枚戒指,其他三件饰品被留在了郁金香,现在也已经来不及回去取了。 自从深渊封闭之后,这一件套装就捐给了博物馆进行收藏,因为已经用不上了。 将军白首惧新甲;美人迟暮畏铜镜…… 夏莎觉得自己还没有老,但见到了深渊套后,还是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 她的手掌按在套装上,装备自动分解,化作一团阴影薄纱,缠绕在她的躯壳上,三秒着装。 看向镜面里的自己,仍然和当年似乎一样,身段身材也并没有多少变化,不过这全身上下的黑丝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暴露身材曲线,她动了动念头,身上多了一部分的甲胄,再加上一件黑袍,从脖子一直遮到小腿。 敲门声传来,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朱娜此时也已经换上了一套临时准备的战衣,和竞技场用的战衣不同,骑士团的战衣更加简洁也更加使用,并不追求漂亮,追求实用性。 “你也要去?” “朱蒂在里面……我必须去。” “你也知道你女儿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圣域,她是安全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留在外面等待。”朱娜很认真的说。 |“……记得听我指挥,不要轻举妄动,你的战斗经验算是匮乏的那一类,深渊和决斗不同,一个搞不好就会死。”夏莎同意,但态度很严肃。 后勤部们已经将东西全部准备好,鲜血公已经开始最后清点人手,就在点兵点将的时候,她忽然脸色一变,直接走下台,走入人群里,骑士团的成员们下意识看向她。 “立正站好!”夏莎呵斥一声:“不准回头!” 鲜血公从人群里揪出一名学者模样的男子,将他拖出队伍,后者试图挣扎但毫无作用,就这么被拖行到建筑物的背面。 夏莎松开手狠狠一丢,脸色勃然:“你可真是胆大包天,居然乔装打扮的混进来,瓦斯卡特。” 地上的男人滚成一团,扶着墙壁爬了起来,捡起摔碎的眼镜,他缩了缩脖子:“我,我只是想进深渊。” “我对你的目的没有半毛钱的兴趣,你也跟踪我好几天时间了,我的耐心快被你耗尽了。”夏莎冷冷道:“我给你的建议就一个字——滚!” “等等!鲜血公!”瓦斯卡特出声挽留,甚至直接跪下了:“求你!!” 夏莎瞥了眼这个男人,冷笑着:“到了现在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好父亲了?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瓦斯卡特双手按着地面:“你要怎么我都好,只求你救救她们……” “们?”夏莎挑眉,蕴着怒气道:“阿莲娜是我的侄女,我亲手把她带大的,她是我的亲人,我当然会救她,哪怕以我自己的命为交换,有没有你求我都一样!……至于你的另一个女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当初背离了婚姻的时候就已经和采佩什不再有半点瓜葛。”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但至少请你带我去深渊。”瓦斯卡特低着头贴着地面:“让我见一面阿莲娜,只要能确保她平安无事……” 夏莎皱着眉,她搞不懂这个男人在想什么,打感情牌么?既然是求人来救他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又盯着阿莲娜不放,她如今过的已经很好,根本不需要这种假惺惺的关怀,还是说他觉得阿莲娜陷入危险,自己有了表现的机会,想要以此方式来证明自己仍然怀有父爱,试图打动阿莲娜去帮他救另一个女儿? “……荒谬,你自己慢慢发疯吧。”夏莎懒得理会,她冷冷看眼抛弃妻女的人渣,转身离开,早在很久前她对这人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说一句话都觉得是浪费人生,带上他这种累赘也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瓦斯卡特见祈求无用,他爬起来喊道:“鲜血公,我知道这个深渊的真名!” 夏莎骤然回头:“你说什么!” …… 冰冷,抖动…… 阿莲娜睁开眼睛,她的后背和肩膀一阵阵疼痛。 之前的坠落中,她不知道自己落下了多久,直至后背碰撞在了墙壁上,她短暂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下意识想要运转魔力来加速恢复,但她很快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有些不听指挥,并不是魔力暴走,而是它无法按照心意一样汇聚……无法使用魔力,就像是不能动用真气的武者,战斗力瞬间大打折扣。 四周空间略有些黑暗,但对血裔并不是大问题,她很快适应了黑暗,并且看得清四周的情况,一条条幽深的隧道,通往根本看不清的更深处,而回去的路……也并没有了。 因为之前在榜单上看到过类似的环境,她产生了有关联想,又看向无法自行汇聚魔力的双手。 “深渊综合症……”她回忆着书本上的记录,喃喃道:“第一次接触深渊魔力时,因为自身魔力波长被扰乱而无法运转魔力,精神海混乱,情绪失控,超过九成以上的法师都会罹患这种症状,但会随着时间逐渐缓解,从一天到十天不等……可在这里哪怕随便碰到一只恶魔都是致命的啊,无法使用魔力岂不是等死?” 地狱恶魔对于灵魂的感知也很强,藏在深渊里基本上很难瞒得过对方的敏锐嗅觉。 阿莲娜默默咬牙站起,她觉得自己麻烦大了……在这种环境里,偏偏手里连一把武器也没有。 预想到的无惨程度直追落入哥布林巢穴的见习女骑士。 第九百八十二章 您的好友黄金帝王正在坐牢 深渊浮现第三个小时。 深渊之中的某处广场。 “这附近还有恶魔么?” “应该没有了,但不清楚会不会被合围,但我建议不要停留太久。” 蕾娜塔从地面上拾起一把短剑,叹了口气:“我正应该把翼蛇带上的,现在随身没有兵器,战斗力大打折扣,为什么我的封印物不是寄生形的呢。” “翼蛇此时肯定高兴不用加班了。”伊丽莎白吐槽了一句。 她们两人算是运气不错,醒来之后,距离的位置算是比较近,在半个小时后就在一处地方完成了合流。 两位都是封号骑士,简单合计后,决定一边清扫恶魔,一边搜集学生们。 短短三个小时过去,她们也只勉强清理出三个区域,即便如此,这个深渊仍然是深不见底。 庞大的深渊如同迷宫般弯来绕去,她们救下的人数也才不到十个人,而整个超市内的学生数量超过一千。 即便进入学府内的都是天之骄子们,在深渊综合症的影响下,他们也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实力,绝大部分都是法师,只有少部分体质血脉特殊或者骑士战士职业的学生可以不受影响,但深渊之中,恶魔也都不是好应付的对手,一旦对上就是生死搏杀。 光是来的这一路上,救下的人才十个不到,而看到的尸体已经超过十个。 从获救的学生口中得知,只要不选择反抗似乎也不会立刻被恶魔扑杀。 它们也是智慧种族,低等的恶魔受到高等恶魔的支配,而高等血脉的恶魔种族也有自己的文化和语言,完全可以看做是某种意义上的维京海盗……而海盗求利益,因为没有魔力而失去抵抗力的普通学生大多情况下是不会立刻被杀害的,这就给了蕾娜塔和伊丽莎白救人的机会和闲暇。 等人数超过十个人后,她们明显感受到了吃力和力不从心。 深渊之中,运转魔力更加困难,虽说圣域法师对上高等恶魔都可以一战,但连续激战几个小时后体能损耗不小,外加上这里也没有补给,学生们丧失了战斗力,现在需要找个安全地方休憩……只是这儿又不是游戏里,哪来的存档点和安全屋? 蕾娜塔越想越悲观,但她注意到伊丽莎白的神色格外轻松,甚至还在哼着歌,主动开导周边同学。 她有些羡慕又有些敬佩:“你心态真好。”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那是当然,我心态超好的。” 她很清楚,既然超市里的所有人都被卷入其中,那自然也包括陛下在内。 旧神榜第一,英杰榜第一都在这里,地狱界恶魔们也注定是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她们要做的也只是自保而已,多坚持几天时间,等着陛下打穿深渊,她们便能够获救。 哪怕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伊丽莎白也相信自己可以保持着乐观心态直至生命结束……虽然宗教不是好东西,但信仰可以让人的内心多出一道心灵支柱。 女巫在心底虔诚祈祷,不让绝望和负面的情绪追上自己,乐观的情绪也感染了其他人。 而此时被心心念念的黄金帝王正在破碎天堂内一筹莫展着。 “不行……” 白维再三尝试开门,每一次抬起手,眼前的空间都直接形成肉眼鲜明的扭曲。 他尝试将一块石头丢进去,穿过门扉的瞬间,它悄无声息的化作齑粉。 “焯……真出不去了。” 阿维爆出一句明国粗口。 破碎天堂和深渊之间的时空坐标形成了错乱。 破碎天堂所记录的时空坐标是固定的,来自于什么地方就会回到什么地方去,但白维、朱蒂、缪雪儿原本所在的时空坐标已经被覆盖了,被深渊所覆盖了,而深渊本身是连通地狱界的通道,所以理论上它的内部空间也已经不属于现实世界。 就像是bug叠加了bug 这就导致白维这边想要退回原本的空间坐标变得不再可能,直接搜索未响应。 强制开门的后果就是两方的空间坐标错位,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空间坍塌。 过去也能过去,但强行过去的后果就是一整块玻璃变成玻璃碎片。 即便是半神也承受不住这个级别的空间坍塌,真神肉体强度足够,是可以试一试,但就是不清楚会被丢到什么地方去了,运气好可能是原本的坐标,运气不好直接外太空无期徒刑,变成卡兹。 白维这边刚刚解决了朱蒂和缪雪儿的纷争……或者反过来说,他被她们两个的纷争解决了。 立刻开始着手分析深渊。 想要开门返回去,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要是开门折返的坐标会怎么样,结果预感立刻应验。 一眼顶真,鉴定为坐牢。 妈的这牢房还是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就™离谱。 白维此时的心态多少有点稳不住,他一边尝试调节空间坐标,一边尝试开门,结果就是破碎天堂里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空间坍塌留下的痕迹,短时间内也没办法自行修复。 尝试了第一百七十次后,破碎天堂超过三成面积都被空间坍塌影响到了,如果再继续尝试,或许会导致它的空间不再稳定,他也只能停下手。 等到空间坍塌自我修复起码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而如今的同盟国能在三天之内攻略深渊? 很难,先质疑。 这深渊的等级并不低。 除了等待之外,白维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事可做,朱蒂和缪雪儿倒是乖巧的待着,她们看上去很有耐心,似乎并不介意待个天长地久。 不行……再继续多待个几天时间,鬼知道会出什么事,缪雪儿已经好几次试图蹭过来了,朱蒂不仅不帮忙拦着,反而有意从另一边靠近。 白维镇定心神,一边加以调试空间,一边分开思考,考虑着怎么办。 空间崩塌,物质本身无法穿过,但灵魂意识可以,所以在破碎天堂内也并不影响白维联网。 但现在没办法直接联系到外界。 缪雪儿和朱蒂都在破碎天堂之中,如果她们在外面的话,可以通过灵界海洋进行着锚点追溯。 现在她们都不在外界,白维失去具体坐标,无法将意识投影出去。 简单来说,白维这个服务器,只登录了两个终端,现在两个终端都不在,如果非要强行登录的话,也不是毫无办法,但这意味着白维需要发动黄金权能,直接唤起黄金树,这样庞大的异象是瞒不住的。 早知道就该多留几个锚点了……但留下锚点也就意味着要进行一次灵魂的共鸣。 也并不是谁都行的,它的风险并不低,如果自身意志力不够就很容易被灵魂投影损伤意识海。 缪雪儿算是天赋异禀,她的精神海广阔的足以容纳白维的灵魂投影;而朱蒂则是有些铤而走险,原本是不够的,但她精神海被开辟后已经安定下来,习惯了去容纳庞大的灵魂投影。 越想越是不靠谱。 白维抓住一左一右两只手,各自敲打在两个姑娘的脑门:“闲着没事干就去修行。” “这地方怎么修行啊?”缪雪儿嘟起嘴。 “倒是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朱蒂竖起食指,她唇齿开合,说出名字。 这个名字顿时白维产生了某种联想,他又一次闭上眼睛,心神下沉。 …… 意识穿过一层水幕。 白维睁开眼睛,自己置身于上一次下线的地方,正是之前的PVP酒吧,旧神陵墓仍然可以登录,旧神铸造的神秘并不受到影响……除非像自己一样被卡在里世界了。 而不远处的酒吧门口,红发的姑娘坐在那里,她看上去有些忐忑不安,视线盯着前方,但并没有焦距。 注意力并不集中在这儿,既是在等人,又不像是在等人。 白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夸她聪明,还是说她笨拙。 一方面,她能够在危机重重的深渊里有胆量登录旧神陵墓。 另一方面,她也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只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不明身份的人的身上。 白维朝着她的方向走过去,明显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 阿莲娜抬起眼睛,看向停在身前的人影,她很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并且露出了宽心的笑容。 “你来了啊。” “我等你好久了……” “救救孩子。” 第九百八十三章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深渊之下是一片非常可怕的地方。 特别是在你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 独自一人行走于荒芜的深渊里,四周传来尖啸和咆哮,偏偏自己手无寸铁甚至无法自保,随时都可能被卷入其中沦为恶魔的食物,由心而生的恐惧感会逐渐吞没自己。 阿莲娜仅仅是行走了一个小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了。 来自于书本上的知识告诉她,决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的时间,必须保持着不断的走。 一旦停下脚步就意味着等死,但如果不断的朝着深渊内部行走也同样是找死。 一旦落入深渊之中,几乎没有谁可以靠着自己的实力单独折返回来。 因为落入深渊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想要离开深渊,唯一的办法就是击穿深渊,或者恶魔领主自己情愿开门送客……后者的可能性比前者更低。 谁会主动放弃一根送到嘴边的美味薯条? 阿莲娜走了一个小时后,越发意识到自己是在等死,而深渊综合症的症状没有半点缓解。 强烈的不适感反而越发强烈,越往下的深渊魔力越强,这种干扰让她体内的魔力更加时空紊乱。 作为一名血裔,她已经流了好几次鼻血,真是相当耻辱……这就好比一个成年人居然尿裤子。 好在附近没有人看到她丢人的模样;坏在附近也没有人来嘲笑她此时的丢人…… 走了一个小时都没碰到其他人,阿莲娜意识到要么是自己的位置太过于偏僻,要么是自己落入的位置太深。 虽说暂时没有碰到恶魔,但时间长久后会怎么样根本不清楚。 法师体系的薄弱就在于无法使用魔力的时候,自己显得无比脆弱,当英雄不能使用技能只能使用平A,战士刺客ADC好歹有点用,而法师根本就是个废物……她必须尽快找到武装自己的办法。 可是该怎么办呢? 阿莲娜苦思冥想,能够设想到的方式,第一种是尽快适应深渊综合症;第二种是找到同行者。 前者的矛盾并不根据她的意志而转移;后者意味着她得依靠其他人的庇护来度过艰难期。 庇护……同行者…… 阿莲娜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另一位同行者。 作为一名普通的女子大学生,她的交友圈和实际交际圈并不宽泛,能够称得上是朋友的人都不多,算是战友关系的就更少了,原本她也应该到了大二大三开始实习,进入执行部里开拓交际圈,可她现在才大一下学期,显然并没有什么战友,如果非要说……有且只有一个人。 苦思冥想后,阿莲娜决定赌一下。 因为她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在深渊里独行的精神压力太大,综合症带来的精神压力是比魔力封锁更加致命的东西,就好比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落入一片战火纷飞的地面,既无法自保又不知道死亡何时来临,这种未知的恐惧使得精神状况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加上深渊魔力本就对精神会产生异化影响…… 她需要找到一个同伴来缓解这部分的压力,同时也要尝试所有有可能的可能性,她希望约书亚能给她一些帮助,哪怕只是言语上的宽慰和建议。 好在旧神陵墓可以正常登录。 她进入了旧神陵墓中,等待了半小时时间,可约书亚并没有出现。 之后她行走了一刻钟,又停下来,再度进入旧神陵墓,继续等待,第二次还是落空。 她继续往前走了半个小时,这一次她不敢往前走了,反而后退了一段距离,因为她感知到了某种危险就在正前方,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生命本能的警告。 她退后找了个角落藏起来,然后蹲坐下来,第三次进入旧神陵墓。 等待是煎熬的,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也是煎熬的。 事实上,阿莲娜这几天都在刷竞技场,而昨天的约书亚也并没有上线。 她不敢确定约书亚是否会出现,对方或许等得起,但她等不及,哪怕再多一天。 等啊等啊……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她已经快要等到自闭了,已经逐渐开始双目无神、神游万里。 好在脚步声响起,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 青年抱着双手打量着阿莲娜,没头没脸的样子很是古怪,但教她分外安心。 经过漫长折磨的好几个小时,她的精神内耗终于得到了缓解。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我等你好久了。” 阿莲娜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冷静的诉说自己的遭遇,结果前面两句话刚刚说完,后一句就变了调。 “救救孩子……” 她倒是没有哭出来,但委屈巴巴的声线怎么听都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白维:“……” 他一瞬间觉得这姑娘是有些人设崩盘的,先前阿莲娜也不是没有遭遇过生死危机,但那时她表现的也尤为勇敢,甚至为了保护好朋友挺身而出。 但转念一想,白维又觉得这太正常了,上一次的情况和现在截然不同,愿意为了其他人而做出自我牺牲是一种崇高,但同样是面对死亡,深渊带来的恐惧就像是死缓……而且是不清楚什么时候会突然到来,是一种惨烈酷刑;再加上她此时罹患深渊综合症,情绪失控属于正常范畴。 以前白维甚至碰到过大小便失禁的帝国官员……味道太重了。 他蹲下来问:“又发生了什么事?” 阿莲娜抬起发红眼眶,娓娓道来:“阿巴阿巴阿巴巴巴……” 她知道的情况也不多,无非是自己身处于深渊里的这件事,掌握的信息量比白维还少一些。 白维微微皱眉,随机传送的深渊很是少见,即便是新生的深渊也通常不会有这种级别的空间错乱,这么看来,这个深渊有一定可能性是被提前动作手脚的。 他听完后,微微沉吟,仿佛算命先生般开场白道:“你这个处境,很糟糕啊。” 阿莲娜说:“你能说点有用的吗?我当然知道我的处境很糟糕,糟糕到再过几天或许你就见不到我,只能见到我的骨灰了。” 白维摇头:“死在深渊里的人连骨灰都剩不下。” 阿莲娜抱头痛哭:“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不会安慰人可以不说啊。” 白维伸出手摸了摸阿莲娜的红发,笑着道:“你现在的处境糟糕的理由,无非是两方面的麻烦,一方面是无法使用魔力;另一方面是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脱困……巧合的在于,我对深渊的知识也有所了解。” “真的?”阿莲娜瞪大眼睛,她来这儿本意是治疗精神内耗,找人倾诉一下,抒发一下情绪,并不是真的期望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约书亚能为自己做点什么,这太不现实。 白维点头:“我们是战友嘛……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我的麻烦,我得把它解决了。” 阿莲娜欣然道:“你可真是我的好战友!” 白维竖起手指:“深渊综合症会随着时间逐渐消解,严格来说,按照时间自然治愈是最好的办法,因为法师的适应力其实很强,有些天赋异禀的甚至能感知这里的魔力环境来让自身魔力质变为深渊魔力——但你目前最缺乏的就是时间,所以我得提供给你一条鲜有人知的强制适应路线。” “强制适应……”阿莲娜正襟危坐:“这些我在书里没看到过。” “书里当然没有写,因为它的危险性也很高。”白维解释原理:“人体可以通过某些方式来获得免疫力,注射疫苗可以让自身免疫系统得到强化,同理,如果在瞬间摄入大量深渊魔力,就有一定概率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深渊环境……通常这种方式是一种药剂,深渊药剂——但它的死亡率很高,大概有十分之三。” 阿莲娜喃喃道:“是很高了,但可以赌一把。” “你不用赌,因为你也没有制作药剂的条件。”白维说:“你的优势在于你是血裔,而且是高等血裔,你可以直接通过吸收地狱恶魔的血液来获得对方的血清抗体,掠夺对方体内的深渊魔力,让自己在极短时间内适应深渊的环境……虽然过程可能会导致自身血脉产生一定变化,但强大的适应力仍然是血裔的种族特点,夏莎也曾在过去的战争中掠夺和吸收多大量的魔力和高等种族的鲜血,获得了各式各样的抗性和强化。” 阿莲娜听完后顿时觉得‘这不挺简单的吗’。 “是很简单,但通常血裔是不会想着去啃恶魔的,五百年来同盟国的国策一定程度的导致了各个种族之间逐渐放弃了个体优势,转而朝着协同进化的方向发展。”白维有些感叹。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阿莲娜举起手:“我现在没有魔力,我怎么去弄到恶魔的血液?” “你去打恶魔啊。” “我没有魔力打不过啊。” “那就去吸恶魔血啊。” “我没魔力啊。” “那就去打恶魔啊。”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一臂之力,留下一手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白维逗了两句后说:“恶魔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呆站着让你嘬一口,问题在于你现在没有魔力,鲜血魔法也动不了,所以你想要获得恶魔血液,最好的办法是找人组队。” “如果能找得到就好了。”阿莲娜流露出疲惫的神色:“我走了几个小时,一道人影都没碰到,如果有队友,我也不用来找你了。” “看来深渊的深度超过想象,可能已经是接近于极境深渊的规模。”白维沉吟:“那也没办法了……只能由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了。” “你怎么助我?” “很简单……”白维突然间抬起右手,以手为刃,劈向自己的左肩。 嗡鸣一声,如同钢铁折断,他的灵魂躯壳太过于凝实,砍上去的手感如同斩碎钢铁。 整个左臂从肩膀位置移除,因为是灵魂体,所以没有喷洒而出的鲜血,却依旧震撼了阿莲娜的视线。 白维:“嘶……有点疼!”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阿莲娜颤声道。 “我说了,助你一臂之力!” “那你也用不着把手砍了吧。” “不,这是很有必要的。”白维抓住自己断裂的手臂,整条手臂断裂后仍然保持着相当完整,平常的灵魂生物在死亡之后,尸体都会化作碎片,如同死在刀剑神域里一样,由此可见他的灵魂体的品质之高,高度凝聚的魂魄本身强度过硬,也是极好的材料,也因为这是在旧神陵墓中的灵魂躯壳,并不会直接损伤灵魂本源。 抓着断裂的手臂,将手臂捋直,整个臂膀在他的控制下开始变化模样。 仿佛经过高温灼烧、锻打、淬火、冷却……断裂的手臂融成一把兵器。 在兵器彻底成型之前,白维忽然抬起手,将它猛地一推,兵器直接贯穿阿莲娜的胸膛中央。 血裔姑娘咬牙感受到了一阵刺痛感,刺入的兵器并未贯穿她的躯壳,而是停留在了她的魂魄内部。 白维的右手放在她的胸膛内,如同没入了水面里,重新抽回来的时候,大半截手掌也同样消融不见。 “我将自己的灵魂一部分锻造成了武器收容在你的体内,并且将它的使用权限交给你了。” 他简单解释了一下;“灵魂力的释放不受魔力的限制,你现在多了一道保命的底牌,但它并不能多用……有次数限制,并且你自身的灵魂力也经不起挥霍。” 消耗了所有的白银级灵魂货币恢复了一下损失的灵魂躯壳,白维现在的全部财产也只够勉强恢复右手,而左臂想要长出来,短时间内是不行了,毕竟旧神陵墓里不允许借贷。 阿莲娜按着胸口,她有些不太真实的问:“你的灵魂体就这么方便吗?可以随变借出的?” 白维问:“一臂之力还不够?还要我再截一条腿给你?”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阿莲娜摸了摸胸口的起伏:“只是没什么感觉……” “你是怀疑靠不靠谱吧。”白维想了想:“实话说,我也不清楚靠谱不靠谱。” “喂!” “我也是第一次借出啊,谁没事会把自己的灵魂锻造成武装乱用?会死人的好吧。”白维小熊摊手。 他平日都是用黄金神秘来应付大部分的高难副本,但在旧神陵墓内的黄金神秘不能轻易动用。 这里的灵魂躯壳太脆弱,用了一次黄金神秘不仅暴露身份,而且自己都得草加雅人化。 核算了损失后,还不如给她留一手。 阿莲娜虽然感动,但也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按着胸口,总觉得自己好像瘪了点。 白维再度强调:“灵魂武装不能乱用,它的使用上限最多也就五次,虽然它是消耗品,但本身也需要靠灵魂力驱动,你还年轻,这么高的消耗你把握不住,所以别想着拿着它去杀穿深渊,只能给你保命用。” 阿莲娜乖巧点头:“我知道……可如果不能杀穿深渊,我该怎么离开呢?” “等待救援。”白维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深渊不是你这个水平能应付来的,半吊子的大学生这次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但深渊出现后,这种损失也注定贯穿历史的始终,无可避免,你要做的不是去同情其他人,而是让自己活下来……记住一点,不要逞英雄,如果你死了,会有很多人难过的。” 白维认真的劝告,深渊带来的师生伤亡不可避免,对此他觉得所有人都必须学会坦然接受也学会习惯。 千年战争已经拉开帷幕,往后还会死很多人的,这不是古往今来的第一批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恶魔种族除非哪一天能够彻底统一,否则其制度决定了它们必然会为了利益而和欧罗巴开战。 白维在这一点上很看得开,从过去到现在,他也没想着一劳永逸的去解决某些麻烦,更没想着拯救世界。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去充当救世主的职位,而是去引导思想变革,创建一套能沿用更久的新制度……天降猛男迟早会退出历史舞台,但一套好用随着时代发展而不断变革的制度才能适应当下的社会,才能应对各式各样的冲击,在发展中解决问题。 过去五百年同盟国过的实在是太舒服了,有能源有人口,外部压力只有一个圣教国。 如今深渊贯通,它终于迎来第一次迟到的摸底考试。 于个人而言,改变不了这种时代大势,就只能选择去顺应,顺应时代潮流,然后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或许黄金帝王再去一趟地狱界,能够恶魔们再被压上一个世纪的时间,再过一个世纪,它们总会卷土重来。 毕竟皇权没有永恒,就连旧神也会被新神替代,谁知道下一位世界王座会不会从地狱界诞生? 白维既不想以个人武力去平推地狱界,又不情愿这么做,他寻思自己已经为同盟国做的足够多了,他已经早就退休了,该过上自己柴刀口舔血的幸福小日子,只要不威胁到自己的退休生活,他是懒得动的……若非这次的情况牵扯到了阿莲娜和伊丽莎白,他甚至都想直接摆烂。 阿莲娜怔怔的望着对方,她好久后才憋出一句:“嗯,我知道……谢谢。” 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角:“虽然挺不合时宜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也没什么能回报你的……难道我们并不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么?” 她直觉约书亚实在太亲近了,就像是哪里见到过一样。 白维也没想好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你是我徒孙吧? 缪雪儿、朱蒂都成了夏莎同一辈了,阿莲娜莫名其妙就低了一辈。 于是青年故作神秘的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如果这次你能活着从深渊出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阿莲娜抓着地上的一捧黄沙站起,沙子从指缝里流逝,她深呼吸一口气,拍拍手掌。 从战友这儿她得到了奋起的力量和死撑到底的勇气。 “我一定会活着出来!” …… “我感觉我的状态不好,我是不是要死了……”深渊里,宋莎郎的声音显得十分虚弱。 莱恩背着她一路慌不择路的奔走着,路上也是走的踉踉跄跄,速度快不起来。 宋莎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我的头好疼,站不起来,而且想要呕吐……” “你伤到了头部,这种情况是正常的,我待会儿给你做个应急处理。”莱恩幻兽沉稳的说:“你不要睡过去,保证意识的清醒。” 宋莎郎和莱恩也同样是被卷入深渊里的人,他们平日就是生活里的好朋友,甚至有些发展成恋人的趋势,只是逛超市的过程里却不幸被卷入其中。 不过宋莎郎和莱恩都不是普通的法师,即便是受到了深渊综合症的影响,前者虽然被封了魔力,但格斗技巧还在;莱恩是幻兽种,适应力更强于法师,几乎不受影响。 他们同样是经验丰富的执行部成员,都是单独外出执行任务的学员,经历过生死搏杀,实力经验均远胜于普通学生,于是果断展开了救助,并且成功讨伐了两个恶魔营地,拯救了大约被俘虏的五十多个学生,这效率已经很高了,但他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们对于恶魔族的了解是压倒性的不足,没有实际应对的经验。 恶魔信奉者和地狱恶魔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前者使用的是恶魔系的法术,而后者就是恶魔本身。 低等恶魔并不难应付,以他们的实力足以应对,可惜他们还是碰到了高等恶魔,一共五个高等恶魔组成的团队在深渊中巡逻清扫,碰到这个级别的对手,宋莎郎和莱恩是可以选择撤离的,但前提是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大五十多个幸存者拖延了他们撤退的速度。 而高等恶魔非常果断的以挟持人质,杀害没有反抗力的普通学生分散注意力。 结果就是深渊综合症影响下无法保持全盛战力的宋莎郎被一位潜伏藏匿为普通学生的百变恶魔袭击,她的头部遭重重创,几乎当场丢失了三分之一的前额头盖骨。 莱恩见状也选择直接背负宋莎郎逃跑,根本无暇去管被其他学生,要么被俘虏,要么被杀害……他心底说着抱歉,但也没办法回头了,一路狂奔了三十分钟的时间,莱恩却察觉到自己的速度越来越慢,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麻痹感让它陡然察觉自己是中了某种延迟发作的毒……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迟了。 它跌倒在地面,背后传来催命符般的脚步声,慢慢悠悠追赶上来的高等恶魔如阴影紧随,仿佛耐心十足的猎人沿着血迹追踪着流血不止的野兽。 “要抓活的吗?” “那幻兽种比较稀有,可以带走,至于另一个半死不活的……”高等恶魔咧嘴一笑:“吃了她吧……我还是第一次品尝过人族的灵魂呢,她是个有实力的战士,味道一定很润。” 第九百八十五章 遗族 生死之间自有大恐怖,当高等恶魔伸出手开始取走宋莎郎的灵魂时,一切色彩都变得绝望起来。 幻兽莱恩嘶吼着怒骂:“该死!有种冲着我来啊恶魔!” 可身中剧毒的它也做不到什么,勉力支撑身体,却被长枪刺穿了手臂钉死在地上。 “别吵。”一旁的高等恶魔掏了掏耳朵:“料理一个新鲜的灵魂可不亚于杀羊剥皮,都是个细腻活儿,不过这人类的灵魂真是纤细,和地狱里圈养的那群两脚羊完全不同,味道层次一定很丰富。” “听说越强大的魂魄越不需要料理,有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料理方式,原味是最好的。” “别说了,我都流口水了。” 一群恶魔蹲着站着,就像是一群猎户站在猎物的面前一边分解一边讨论今晚吃什么似的。 人类上了恶魔食谱的时候,双方其实就没有半点共存的可能性。 虽然根本听不懂对方再说什么,但莱恩绝望且深刻的理解到了这一点。 双方从来都只有不死不休的一条路可走。 宋莎郎呢喃着地狱,呼喊声那般绝望:“我不是为了被恶魔吃掉而出生的……” 高等恶魔即将将完整的战士灵魂剥离出来,它们往往如此耐心的时候也只有是在享用餐肴之前。 一个种族的生态位注定了其本质,恶魔作为比人类更高的生态位也注定了它们不会在意她说了什么,就像是人类不会在意宰杀牛羊时它的最后一句嘶鸣是什么意思。 哒哒哒……充斥着恶魔们摩拳擦掌的狞笑声的深渊里忽然回荡起了脚步声,那踏步声来的很急促,急促而且迅猛,却并不算是很快。 高等恶魔瞥了眼来者:“又是一个来送的?你们谁去处理一下。” “我来吧。”手里提着提着一把长矛的恶魔起身跃跃欲试:“希望是个有点骨气的,上一个杀的太轻松。” 临时的打断给了莱恩一个短暂的希望。 拐角位置的脚步声骤然停下,在阶梯往上,一道倩影出现在视界里。 长矛恶魔低沉的‘嘿’一声,长矛顶端燃起了蓝色的火焰,恶魔汹涌的气血翻滚着,扑杀而来,在感知之中那浑身凝练的血脉如同一座山峰般厚实沉重。 阿莲娜感知到了那无孔不入的杀气,杀机浓郁的让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沉重的死亡预感不断敲打着灵魂,紧张感撕扯着神经,太阳穴内部一阵阵刺痛。 生死就在眼前……! 只有出一剑的机会! 她虽然不至于吓的腿软,但第一次看到恶魔族总会因为震惊而感到迟钝,经验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惧感,但真正的恐惧是无法被遏制的。 但阿莲娜告诫自己决不能逃走,她必须面对,如果这时候逃走了也一定会被追上,眼前的人必须救下,她要离开深渊就必须聚集更多的人! 女孩的手掌按着自己的胸膛正中央,呵出一口紧张的浊气,她在心间默念着。 ……拜托了,约书亚! 念出这句话的同时,阿莲娜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多了一种磅礴沛然温暖的力量,在约书亚将这份力量放入她的身体时,她只觉得轻如鸿毛,如今第一次唤醒之后,方才觉得无比厚重……仿佛手掌浸入了瀑布里,湍流包裹着她的手,指尖承载万钧之重。 灵魂力强大却又温和,温和且厚重,期间甚至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情绪。 她能感受到,带着几分宠溺,有着几分淡然,甚至藏着目空一切的自信甚至自负。 ……是是是…… 幻觉版的嗓音响起。 阿莲娜拔出了那道灵魂武装,以黄金帝王的六分之一的灵魂躯壳为材料打造出的灵魂武装。 它的形态是什么连白维自己也并不清楚,因为决定它模样的是使用者。 兵刃落入手中,阿莲娜被强大的力量所震撼,也同样被它所感染,这一刻她的背后仿佛立起了青年的虚影。 磅礴的自信驱赶了她内心的恐惧,恶魔释放的心灵震撼魔法直接被抹去效果。 她的鲜红色眼眸染上一层淡淡的银白,灵魂力量加持下,她的视线没有半点恐惧和担忧,只跨过重重的距离,在越发缩短的直线距离上,平静的凝视着自寻死路的长矛恶魔。 凝视着它的,又岂是阿莲娜一人。 恶魔在被凝视的一刹那就敛去了狰狞笑容,脚步试图急刹车骤停,从重拳出击变得唯唯诺诺。 高等恶魔可以感知到对方的灵魂强度,这瞬间的阿莲娜已经从一只无害的流浪猫变成了东北金渐层! 它慌了。 但是,刹不住! 阿莲娜举起了兵器,灵魂武装终于褪去光滑浮现出其外表,呈现出的是一对双刃剑,前后皆为剑刃中间是剑柄,她将双刃剑高举过肩膀,摆出投枪的姿态。 灵魂武装的使用方法从一开始就灌入了脑海里,她立刻了解到它的所有构造和使用办法,就像是一种觉醒的本能,没有半点阻碍的输送至意识深处。 深渊之中亮起一道极光,阿莲娜托举兵器,发力投出,狂暴的灵魂力量瞬间撕裂深渊三百丈,空间节节扭曲崩毁,洒落的灵魂光芒如同劈出一条星河。 高等恶魔竭力反抗,嘶吼着爆发出全部力量,但都慢了一拍,长矛上气血如山重,试图挑飞这一记投矛,奈何力量不足,长矛触碰灵魂武装的瞬间就摧崩毁灭。 十字双刃剑破空而去,刹那间洞穿高等恶魔的胸膛,留下一道圆形缺口状若虚洞,这看着伤势并不足以致命,但它的灵魂已经被绞杀毁灭,灵魂武装打出来的是真实伤害。 这一击命中,高等恶魔中的一个已经陨落,其他高等恶魔也终于察觉不对,正要有所动作,但已经迟了一步!投枪从一开始就不是按照直线飞行!两个高等恶魔还没来及反应,双刃剑已经来到跟前,两颗头颅瞬间挣脱脖颈束缚,自由自在的炸作一团烟火! 余下两个高等恶魔反应各自不同,其中一个直接二话不说从一旁的裂隙中纵深一跃;另一个高等恶魔丢下宋莎郎的魂魄换出地狱烈焰战马对阿莲娜发起冲锋。 投枪回到手里,阿莲娜感知到灵魂力的强大能维系的时间太短暂,她必须速战速决。 烈焰战马冲到跟前高高跃起,高等恶魔以坐骑作为盾牌发动一次临空落枪,附着多重法术的落枪上附着的力量足以点燃方圆数百米。 阿莲娜平举双刃剑,一把兵器化作两把兵器,一左一右双持,利剑斩出十字,招式与算计在绝对的力量之前冰无意义,灵魂武器斩出便是滂沱大势,如星光巡天的轨迹将战马和恶魔一同撕裂,拂过躯壳瞬间,躯壳爆裂,鲜血如雨点,高等恶魔不甘的惨死当场,一句遗言也无。 漫天鲜血洒落之时,阿莲娜抬起手,在她的手掌心里汇聚成泊。紫红色的血液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阿莲娜将灵魂武器收回,她感到了一阵虚弱,随后看了眼手里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有些恶心。 这味道比她喝过的崂山白蛇水还要苦涩,但似乎是有些效果,血裔通过喝血就能补充自己的损耗,她明显感受到了自身的魔力不再那么紊乱了,应该是身体加速适应深渊的证明。 ……谢谢你,约书亚。 阿莲娜按着心口默念着……你真是个好人。 这道恩情真是巨大,无法以身相许,只好结草衔环。 “你们还好吗?”阿莲娜问了句。 “咳咳……我还好,快救她。”幻兽莱恩说。 阿莲娜走到昏死的宋莎郎跟前,注意到她已经心脏停跳,抬起手抓起那团掉落在地的灵魂硬生生给她从嘴巴里赛了回去,动作粗暴的很,但就和动画片里的表现一样,塞回去后她就心肺复苏了……简单易懂的死者苏生术。 睁开眼睛的宋莎郎有些迷茫,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劫后余生,直接扑倒在阿莲娜的臂弯里大哭起来。 “没事了啊……”血裔大方的安慰了一下对方,然后提醒道:“你脑浆要流出来了,自己注意一下。” 宋莎郎陡然不哭了,她的脑壳还缺了一块,难怪觉得大脑有点空灵。 阿莲娜蹲在尸体边上挑挑练练,选了一会儿后,找出一截还算能下口的部位,啃了上去,开始吸血。 “你在……补充营养?”宋莎郎看着这一幕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居然能下得了口? “我也不想,但为了生存只能这样了。”阿莲娜也不想当面茹毛饮血,但精致的大小姐人设在深渊这个难题之前根本不值一提,她想了想,递过去:“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莱恩别过头屏住呼吸:“谢谢,我不饿……” …… 深渊之下,单独逃走的高等恶魔来到传送口,为了逃得一命,它纵身越下已经摔去了大半性命,只想赶紧回去地狱界中修养伤势。 “可恶,可恨!”它的爪子划破石柱,声音尖锐:“我一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等我养好伤势一定!” 暗暗发着狠的高等恶魔走向传送口,却在即将抵达的几步距离之前,被一只手摘下了脑袋。 它死了,甚至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黑暗中伸出的手掌托举这颗脑袋,高等恶魔的头颅炸成一团血雾,血雾之中投射出某些光影,灵魂里的记忆正在被阅读和遍览……画面停在了鲜红长发的女子的面容上。 “名单里有她。”黑暗里传来指令:“把她带回来,要活的!” 看守传送门的守门恶魔低下头:“是,领主……!” “能在这里捡到遗族之一,当真是好运,不枉我主动揽下这个差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百八十六章 别浪费水分 “不能再往下走了。”蕾娜塔凝视深不见底的足下:“再往下,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和状态护不住这么多人。” 伊丽莎白微微颔首,她回头看了眼学生们,此时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十以上,大部分都是没有战斗力的,极少数的拥有战斗力也只能应付下级恶魔。 对付高等恶魔必须由圣域来出手,还得地方对方的联手绞杀。 越往深渊深处,深渊综合症的影响就越严重,但她们也不能停留在原地,因为深渊内的空间可能会发生变化和重叠,每一天都可能在不同的位置,而且不移动就没办搜集更多的幸存者,一路走来看到的尸体已经接近上百,大部分的尸体都没办法收敛,只能拿下一些随身物品携带者,带回去告慰死者亲属。 皓月学府和繁星学府的学生的自律性已经体现了出来。 接受了最精英教育的这批学子们并没发生任何情绪失控的情况,即便有也很快被安抚下去,众人排除万难的搜救和找人,每个人都在找寻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这种情况没有发生内部分裂实属不易。 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时间已经过去六个小时,深渊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只有一些超市里的物品跟着一起被转移到深渊里,大部分学生都是在做着捡东西的工作。 不得不说,攻略深渊的时候,一群学生满地找可用物品推着购物车往前的场景是有些滑稽,但也透着心酸和无奈之感。 两位封号骑士面面相觑,她们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贫瘠的仗……一旦时间拖延超过三天以上,光是资源匮乏就足以让她们坐吃山空,事实上就连等待救援的基本条件都没有。 恶魔的尸体倒是随便都能捡起来,但就连具有少许尸鬼血脉的学生吃了一口都差点当场去世,差点把胃给吐空了,呕出血丝之前指着尸体说了一句‘尸里有毒’。 两学院的学生们只得放弃了烹饪恶魔的想法,遗憾的收起了捡到的锅碗瓢盆盐巴孜然味精……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恶魔都有毒的,有的恶魔族身上的部位可以实用,而且味道也不差。 有的恶魔族可以吃,少量食用是没问题的,和树皮一样,吃多了容易拉不出来。 只是这些前人们总结的珍贵食谱……珍贵知识,只有深耕该领域的考古学家才会略知一二。 正常人哪里会研究恶魔族的烹饪手册啊,这种冷门知识大部分是直接跳过去的。 但是,它的实用性是极高的,都是很多攻略深渊的时候,补给跟不上了,这才无奈的开始捡起恶魔族的角料进行试毒,每一条规律的总结背后都有着多少中毒和拉虚脱的深渊攻伐者的便血与泪。 这就好比很多医院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每一条奇怪规矩的背后都对应一场事故甚至是灾难,不了解之前觉得多次一举,了解之后只觉得无比沉默。 话归原题。 伊丽莎白和蕾娜塔安排学生们就地休息一下,补充一下水分和损耗的能量,受伤的学生也该处理一下伤口。 两人沉默的守在大队伍的另一侧。 “之前我一直想要问你……”伊丽莎白托着腮帮:“你真打算和那位约书亚约会试一试吗?” 蕾娜塔本以为是什么严肃话题,结果一听是这种提问,她结巴道:“胡说什么,约会什么的,我我……这时候你非得问这种问题?” “就是因为这时候了才想着追问啊。”伊丽莎白竖起手指一本正经道:“万一之后没机会问了怎么办?” 蕾娜塔心说对方说的也有道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个来的更快,大部分进入七日夜骑士团的封号骑士们都是风风火火的爽利性子,没有几个是内敛的,哪怕是腼腆的小伙子小姑娘,进去后要么变得沉默寡言,要么变得社交牛逼症,就这两种发展。 前者沉默是因为受了重大刺激;而后者社交牛逼是逐渐乐子人心态,有一天是一天,及时行乐。 蕾娜塔幽幽一叹:“我还没想好……只能尽量讨好吧,好在对方并不对我很感兴趣。” 伊丽莎白口是心非道:“那真是遗憾,明明他好帅呢。” “也没见你对其他当红明星这么在意过,难道他们不够帅?”蕾娜塔疑惑,自己的好闺蜜不应该是一个只看皮囊的肤浅女人啊。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你错了,我很肤浅。”伊丽莎白挺胸道:“我超馋的。” 蕾娜塔沉默几秒,随后流露出自责之色:“你不用为了我这么自我牺牲,真的……我已经很感动了,但怎么都不能搭上你啊。” “谁是为了你啊!”伊丽莎白憋不住的吐槽道,她跺了跺脚:“你自我意识太过剩了吧!我一见钟情不行吗?我馋他身子不行吗!老娘单身这么多年,见到一个看对眼的怎么了?” “我懂得,我懂。”蕾娜塔表示自己全部都明白。 双鱼骑士气的憋住一口气,她长久以来也对男人不假辞色,想来是给了蕾娜塔某种错觉。 但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决定了她的眼界高低,她只是看不上那群人而已,不单单是她眼界太高,也是因为血脉。 伊丽莎白具有一定的人鱼族血脉,人鱼族是生活在海里或者大型淡水湖中的水生亚人种族,也可以来到陆地上生活,可以通过法术来幻化出人类的双足,也并不会远离水域。 人鱼族算是极少数没有被迫害过的亚人种群,但一直以来都数量稀少,人鱼族大部分都世代生活在同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直至五百年前都被称之为阿瓦隆……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皇家庭院。 人鱼族之所以作为亚人种却不遭受迫害的理由,是因为该种族被黄金一族所豢养的。 视情况而言,豢养也可以换成‘庇佑’,本质上都是同一个意思。 人鱼族过于弱小也数量稀少,被帝国皇室收容在皇家庭院里,就像是人类在大水箱里养观赏鱼一样。 广袤的黄金庭院里数量繁多的种族,通常是交给人鱼族和妖精族来共同打理。 人鱼族的高光时刻大概是出过三代王妃……黄金一族的血脉非常特殊,和任何血脉结合都能诞下黄金血脉,并且不会具有任何非人特征,所以和任何种族结合都是可以的,虽然仅限于一代,而历史上的黄金血脉千年来的总数超过五百人,自然和各式各样的种族有过子嗣,但真正诞下过黄金一族的……只有人鱼族。 黄金血脉由继承了黄金王座的皇帝才能传承,而且仅限于一代,超过一代后,黄金神秘就不再能被继承。 换而言之,这种血脉的继承是绝对的,每一名皇帝都必然是上一位皇帝的子嗣,而人鱼族出过三代王妃,也就是说,人鱼族也可以视作是黄金族的母族,硬要算一算……五百年前的时候,白维还是皇子的时候,见到了人鱼族的族长都得叫一声舅祖父。 后来帝国毁灭后,妖精族结束了和黄金的契约返回了魔境,人鱼族依旧留守在皇家庭院里,留在这里的大部分种族都离开了皇家庭院,而只有人鱼族仍然留在这里,逐渐形成了一块自治区,经过同盟国怀柔政策的数百年后逐渐融入,也同样具有自己种族的执政官。 所以伊丽莎白作为人鱼族的混血,和黄金一族算是远房亲戚关系,她兼具人鱼和女巫血脉,更是亲上加亲。 欧罗巴人一向重视血统观念,什么样的血脉就能塑造出什么样的人,神秘也同样通过血脉来继承。 人鱼族做梦都想再出一位黄金王妃,在榜单盘点出旧神榜第一后,最狂喜的种族里或许就有人鱼族。 伊丽莎白是被放逐的混血,她是被苏珊捡回来养大的,深知自己的身世并不美好,人鱼族并不喜欢混血,和外族通婚的结果就是被移除族谱,驱逐出祖地……理论上来说,伊丽莎白完全没必要去亲近黄金血脉,因为她本该跟自己的过去割裂斩断。 但事实上……人鱼族千年来在血脉中沉淀的对黄金的痴迷也是真的,她说一眼迷上了并不是虚假。 而且伊丽莎白有个野望,如果身为混血的自己能够拿下陛下,等重归故里的之后,岂不是对那群主张纯血论的老家伙的最好打脸行为? 她这么想着,已经不止一次开始在脑补各种爽文情节,嘴角不断上扬……哪怕最后没能成为王妃,即便是和陛下偷情,悄悄瞒着苏珊、艾莉薇姐姐们,在橱柜里在浴室里在窗外在门后,那也是非常刺激的…… 突然想想,如果陛下以约书亚的假身份和蕾娜塔结婚了,自己也同样以最好的朋友的身份悄悄靠近,然后每当深夜,在蕾娜塔熟睡的时候,悄悄和陛下私会,去阳台、去屋顶、去杂物间、躲在衣柜里……每次在快到极限的时候,就故意弄出点声音来,让对方提心吊胆没法集中精神,然后就……嘿嘿…… 蕾娜塔望着突然开始喘息起粗气仿佛要流下口水的好友,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你中毒了?” “我在想……”伊丽莎白白皙的脖颈染着红色:“我的XP可能会有点怪。” “这种情况下你怎么还兴奋起来了?”蕾娜塔摇着好闺蜜的肩膀:“你清醒点啊!别浪费体内的水分!” …… 星光洒落在深渊入口,两道人影凝望着深渊漫长。 “瓦斯卡特……你能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么?”夏莎神色严峻一袭戎装,取回了当年统率军团的威严的鲜血公字字冰冷:“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当真处理,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落魄的中年男人一丝不苟的认真道:“我十分肯定……这一座深渊并不是偶然出现的,它的出现是一种必然,早在五百多年前,这座深渊就已经被完成和竣工,只是一直不曾贯通而已……五百年前的地狱界就已经有意愿入侵地上,这一座也不过是它们所留下的战事工地之一,而同样的深渊在同盟国内还有四个!” “为什么你会知道?”夏莎皱眉。 瓦斯卡特犹豫了几秒,低声道:“因为我的血脉记忆告诉我……我是当初被遗留在地上的恶魔遗族之一。” 他迎着夏莎难以置信的视线苦涩的说道:“所以……阿莲娜也是。” 第九百八十七章 应死之劫 %=“五百年前,魔潮退去,深渊通道封锁。” “并不是所有恶魔都全部回去了地狱,而是相当一部分留在了地面上。” “它们潜伏在欧罗巴里,观察了整个欧罗巴五百年的历史发展,一部分宣扬着恶魔信仰,建立了黑暗教派;一部分潜伏在人和亚人之中,伪装模样和对方共同生活,甚至诞下子嗣。” 瓦斯卡特声音沉重:“我就是其中的一员,直至成年后,我的血脉被唤醒之后才清楚这一点……我们这些便是留在地上的遗族,血脉中遗留的记忆不会有假。”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恶魔遗族……夏莎并非是第一次听说,关于恶魔信奉者的存在,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了,只不过活动一直不算多,也算不上特别大的威胁,但现在听来,这次的深渊出现并非是偶然,而是早有预计。 “也就是说,地狱界已经准备好了五个深渊,随时都可以贯通?” “是!” “那为什么不一口气全部发动?” “大概……是因为不敢。”瓦斯卡特解释:“目前地狱界对欧罗巴的了解也很少,而且地狱界本身也是领主割据,未必所有领主都愿意入侵地上,抽调了兵力去往深渊,也意味着自己领地会遭受一定程度的削弱,反而是给了其他领主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次的深渊开启,大概率是一次试探,肯定会有恶魔信奉者和恶魔遗族会想办法接触地狱界……” 夏莎瞥了眼瓦斯卡特:“那你自己呢?” “地狱界不是什么好地方,血脉里的记忆告诉了我这一点,况且……我们这一脉在地狱界也并不受欢迎。”瓦斯卡特苦笑道:“地狱界是充分竞争的地方,能者上,废物只配被淘汰,甚至没有活着的资格,被视作是浪费资源,我若是去了地狱界,不仅会被榨干灵魂记忆,而且连命也保不住吧。” 夏莎倒是毫不犹豫的打击道:“确实,你的归宿只有垃圾桶。” 瓦斯卡特已经是个落魄中年人了,失业状态流离失所,面对这句嘲讽他也没有什么额外反应,只是苦笑一声说:“我担心的是阿莲娜的状况,她也同样是恶魔遗族……” “啧……!”夏莎咋舌,真是没事找事,现在情况变得更加危急了:“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现在深渊攻伐在即,即便是我也没办法在深渊里精准找到她在哪。” “我知道。”瓦斯卡特忽然说:“我知道深渊里有一条捷径…!只要你们愿意相信我,我就能带着你们以最快速度抵达深渊最底层,这个深渊的规模很大,通常要抵达最底层需要三十天到四十天,这还是在不计算损失的情况下,如果是走捷径的话,三天!只需要三天就够了!” 夏莎面沉如水:“如果走捷径,就意味着无法救助其他的学生,直达深渊最底层,必然错开正面道路,而前三天恰恰是黄金的救援时间……” “鲜血公!深渊之下,本来能救下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您应该清楚这一点!”瓦斯卡特认真的劝说道:“那可是深渊,空间都在不断变动,进入的同时就已经是在和死神打交道了,三天后,一千人里还能活下十分之一吗?如果三天后直接攻伐了深渊,能救下来的人只会更多!” 抉择两难。 夏莎瞥了眼瓦斯卡特,实话实说,她信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不论是什么说法都是空口白牙没有半点实际证据,但偏偏提出的建议也教人无法拒绝,深思熟虑中,她骤然问道:“你为什么突然间开始在意起了阿莲娜?是因为她同样是恶魔遗族?我不认为你有什么非得去拯救她的理由和必要……” “……她是我女儿。” “这时候还谈什么父爱?”夏莎表情是露骨的不屑:“谁会信?” “我……”瓦斯卡特欲言又止,他咬着牙关,紧握着拳头,浑身肌肉紧绷,然后缓缓松开拳头:“阿莲娜必须得活下来,我需要她活着,她活下来,才能帮我去救薇薇安……” “微微安是谁?你的情人?” “我的另一个女儿。” 夏莎猛地走近,右手握拳殴打在瓦斯卡特的小腹上,猛烈的拳击使得对方蜷缩着跪倒在地。 “你真是一个绝世的人渣……”鲜血公眸子暗红:“如果情况允许法律允许,我真想在这里把你斩杀。” 瓦斯卡特低头干呕着。 夏莎忍住怒意,呼出浊气,转身离开:“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鲜血公!”瓦斯卡特嗓音沙哑的喊道:“我没有说谎!你可以搜查我的灵魂记忆!” “我完全不想喝你的血,只会让我觉得肮脏。” 夏莎往前走了三步,然后停下:“正常的编制不会变动,骑士团会去搜救普通学生……想来也足够了,我会抽调另一批人手尝试从捷径切入——不过你可别误会了!我并非是被你打动了,阿莲娜也是我的侄女,我亲手带大的,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会尝试去救她!至于你想要从她这儿得到什么,等结束后自己去说!” 瓦斯卡特站起来:“谢谢,谢谢……” “自己去装备部门换一套作战服,既然是你指出来的捷径,必须由你来带路。” 望着这个落魄中年人一步一踉跄离开的背影,夏莎微微皱起眉头,虽然怀疑的念头还在,但也只能赌一把。 虽然知道对方当初因为采佩什之事被逐出了家门,但后续还真不清楚对方是去了什么地方,瓦斯卡特这十几年来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显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论是恶魔遗族还是其他深渊的位置,这些都算是重要情报,他完全可以用这些作为筹码来跟自己做交易。 瓦斯卡特捂着小腹离开,落魄的神色浮现少许的坚毅,虽说是困难重重,但他还是说服了夏莎…… 这一步的确是很困难,他失败了很多次,好在这一次是成功了。 鲜血公对于攻伐深渊是必须的助力,如果不走捷径一定是来不及的。 他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倒不是那一拳暴击了他的内脏,而是因为使用神秘后的强烈副作用灼烧着他的神经,左眼眶里流出鲜血,这是窃取全知窥探未来的代价。 然而死劫,尚未消弭。 但只要一步步往前推进,总能看到些许曙光。 “薇薇安……阿莲娜……” …… 破碎天堂。 白维从旧神陵墓将意识折返回来,灵魂躯壳的缺失没有影响到本体,他的左手还是完好无损。 此时缪雪儿和朱蒂也正在旧神陵墓里修行来打发无聊时间,他刚刚付出不少灵魂也正想休息一会儿。 “魔鬼先生很累吗?”冷不丁的声音飘过来。 “有点……”白维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快躺下,我给你膝枕。”缪雪儿主动拍着自己的大腿,一副‘我早有预料’的模样。 白维眼角抽了抽:“我不是让你去旧神陵墓待着?” “我去了一圈,然后发现没什么事要做,就出来了。”缪雪儿吐了吐舌头,装可爱的一敲脑袋:“而且那边有点危险,不敢停留太久,不然怕会死掉,诶嘿~” ——诶嘿得难达唷! 白维嘴上说着不太好,但内心还是有点诚实的想要膝枕,享受过女孩子或柔软或紧绷的大腿后已经养成了依赖性,他也经历过数量颇多的膝枕了,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妹妹霜月膝枕的时候会给他掏个耳朵,这大概是瀛洲姑娘必备的技能;女仆会给他按摩肩膀,莉莉安奴会哼歌,神宫寺会以球压人…… 缪雪儿是哪一类还不清楚……白维悄悄的看向朱蒂。 “我试探过了,她很认真的。”缪雪儿胸有成竹道:“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 “你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因为到了圣域之后,进入的就是旧神陵墓的内圈了,收获更多但危险也更高,需要集中精神。” “人家都圣域了,你呢?你这个年纪怎么能睡得着觉的。”白维说着就被缪雪儿按住肩膀压在膝盖上。 躺上去后他就安静了,以龙裔的身体素质,膝枕十几个小时都不可能腿麻。 缪雪儿忽然又有些可惜朱蒂此时没在看着,否则这时候她不介意表演一个沙滩之子的动态图——我就是想要看你这幅嫉妒我的表情啊! “外面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还是联系不上外界,虽然加了一道保险,但深渊内仍然危机四伏不容乐观。”白维想要揉一揉眉心,但缪雪儿心有灵犀的按住他的鼻梁轻轻按摩。 “所以我们短时间内出不去吗?” “嗯……目前破碎天堂的空间承载压力太高。”白维简单的说:“大概还需要两三天时间。” “好耶!”缪雪儿高兴的握拳。 “嗯?”白维问:“你说什么?” “咳,我是说……”缪雪儿弯腰低头:“我会努力在这几天内提升至圣域的!”她咬着涂抹着唇膏仿佛果冻般质感的嘴唇:“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些激励奖呢,魔鬼先生~” 旖旎的气氛里,忽然一道人影蹲在两人之间,阴恻恻道:“我觉得不行。” 第九百八十八章 偷渡者的传闻 “你现在的确是遇到了瓶颈期了。”朱蒂肯定道:“想要跨过那道障碍必须突破到圣域。” 所谓障碍,指的便是一座巨大的墙壁。 这座墙壁伫立在旧神陵墓之中,分断了内外两层。 外层是圣域以下,而内层则是突破到了圣域之后才有资格进入。 白维和阿莲娜的前进速度不算很快,所以还没碰到这部分的障壁。 倒是缪雪儿和朱蒂都已经看到了这座圣域之墙,前者不久前抵达,后者已经跨越。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白维流露出好奇宝宝的样子:“这座墙壁是什么模样的?” “很高,很大……”缪雪儿形容的时候暴露出了自己贫瘠的词汇量。 “投下的阴影足以遮掩一座百万人口的城市,巍峨的仿佛无边无际直达雲霄顶峰之上,或许在墙壁最顶端便可伸手摘星……”朱蒂恰到好处的使用了夸张的比喻。 但实际上也还是形容很高很大。 白维又问:“所以这道障壁是不可跨越的?” “也不尽然。”朱蒂摇头:“我尝试过在它的上面进行攀登,虽然不允许跨越,但墙壁本身是可以攀登的,越往上走,越像是在攀登高山,往上会有巨大的空间压迫感以及对灵魂的锤炼。” “灵魂和空间,那不就是突破圣域所需要的基本派系么?” “是这样的。”朱蒂点头说:“所以如果能过攀爬过这道墙壁,就能够成就圣域法师,这是一道难关。” “你也是爬过去的?” “我是自行突破的,因为爬了好几天时间发现太难了也太浪费时间,还不如自己突破比较轻松。”朱蒂视线时不时瞥向魔鬼先生和缪雪儿的大腿:“至今为止没听说过有谁爬到墙壁的最顶端。” “但我听说过,有人偷渡过去。”缪雪儿保持着膝枕说。 “偷渡?怎么偷渡,挖个坑过去?” “有人试过,但往下挖也是挖不穿的。”朱蒂否认:“偷渡者只是一种传闻,是在校园论坛里有人提到过,目前为止在高校的各大论坛中都有关于偷渡的讨论,但并不算太热烈,毕竟大部分的学生还没有来到这座圣域之墙前的资格,而且它的范围也很大。” 缪雪儿说:“我附近倒是有几个人攀登,各自爬到了一千米,三千米的高度,但在往上就上不去了。” 白维提问:“如果直接偷渡过去,也能直接成为圣域?” “据说可以。”朱蒂不确定道:“旧神陵墓有奖励机制,如果你抵达某个地区后,即便自身实力不达标,也可以通过类似的奖励强行抬高水平,就像是我们获得的经验宝珠一样,总会有办法的。” 两个姑娘你一句我一句的补充着,倒是让白维有些汗颜。 因为在旧神陵墓里摸鱼严重,只让阿莲娜打怪独享经验,自己只是跟着后面捡点垃圾,虽然有着地图也有着轮回者的专属外挂,但对于旧神陵墓的了解远不如两个女孩。 如果能直接发现偷渡的方法……又或者直接带着阿莲娜跨过圣域之墙,应该也有机会能让她直接成就圣域。 若是能进入圣域地图,或许就能获取更多资源修复躯壳,只要能动用黄金权能便可和她进行连线。 白维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无法干涉外界,只恨自己没有把傀儡放置在外界。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如何搞米就是最大的需求。 想法是挺好,可行性很高,但目前阿莲娜也没有时间去攻略旧神陵墓,她当下位于深渊里也是朝不保夕,活都快活不下去,怎么好拉着她来下副本。 ……只能下次在旧神陵墓里碰面的时候再问问她怎么想了。 ……时间就像锉刀怪的胸,挤一挤总会有的。 白维沉吟着如何破局,却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姑娘眼神里迸发的电火花。 “喂!”朱蒂不满道:“该轮到我了。” 缪雪儿:“什么轮到你了?我听不懂。” “不是说好,每个人半小时么!”朱蒂皱眉:“你不守信用。” “我们说好的半小时是独处,但你居然提前下线了!你先不守信用的!”缪雪儿哼道,扭头不认账。 朱蒂气结道:“你还恶人先告状了!” 甜蜜的负担还将要持续很久。 白维总觉得这种坐牢的体验更加深刻了,他的脑袋在之后一段时间内可能并不属于他自己。 …… “你那把武器是怎么回事?”包扎好头上伤口的宋莎郎提问,她死里逃生后对阿莲娜的感官顿时好了许多。 同时也是亲眼看到阿莲娜随手爆杀了几个高等恶魔后,瞬间领悟到了眼前这人是大腿,必须抱紧! 她打擂台的时候根本没出全力,否则我早就被秒了,她肯定是当着大庭广众下不好下狠手,她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给我留面子……她真的,我哭死…… 宋莎郎在自我迪化的思考方式下,立刻有了一万种猜想,对阿莲娜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只恨不能立刻引为知己义结金兰。 莱恩见到阿莲娜大啖恶魔血肉的场景后,对这位女子豪杰更是生出了诸多敬佩的念头。 潮水退去才发现谁在裸游,原来我们才是小丑,她才是正儿八经的高达,名门出身,不同凡响。 说吃恶魔全家就吃它全家,比吃疯狂星期四还要带劲。 阿莲娜被这两人盯着后背总觉得不自在,于是放慢了脚步,彼此简单交流自然问到了灵魂武器的来源。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是怎么来的,也没办法解释清楚,毕竟旧神陵墓里别人直接送了自己一把斩魄刀这件事光听上去就有点离谱。 “秘密。”阿莲娜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倒是你们,一路上有碰到其他人么?” “有,但他们可能都已经死了。”宋莎郎叹了口气:“大部分人都因为深渊综合症的缘故而无法发挥实力,平白的被这群恶魔给……”她愤恨的一拳砸在碎石上。 “先别想着发泄了,刚刚跑了一个恶魔,一会儿后或许会有其他恶魔追踪过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莱恩提议:“先找个地方休息,恢复好伤势。” 宋莎郎低声问:“你看上去倒是没有得深渊综合症,难道你已经圣域了?” “没有,但快了。”阿莲娜摇头:“快了,但没有……如果能提升到圣域倒是可以免除掉深渊魔力的影响,你们现阶段无法突破么?” 宋莎郎满脸遗憾道:“路线倒是有的,我已经在尝试攀爬圣域之墙了……最高已经到了五千米,但距离终点仍然遥远,如果真的有偷渡过去的办法就好了。” “偷渡的路线么……”阿莲娜也听缪雪儿说过,她自己也看到过类似的帖子,但没有太放在心上,现在对实力的需求开始迫切提升,她也不由得开始思考,如果能找到偷渡到旧神陵墓内部地区的方法,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之圣域,在深渊中,圣域是自保的基础。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休息了大约一两小时后,再度开始转移地方。 疲惫感暂时消除了一些,阿莲娜也没时间进入旧神陵墓,因为她必须看护着四周地方危险。 来到深渊一处悬空的平台,远远听到了惨叫声。 “龟龟,这数量……”宋莎郎爆了一句粗口。 阿莲娜也咽下一口吐沫,下级和低等恶魔姑且不论,总数超过五十,而高等恶魔超过七个,一个个全副武装,看着便知道难以应付;下方被俘虏的学生数量也有许多,猜测不下于三十人,里面传来许多哭喊声。 “不,不要,我已经一滴都没有了……救命,救命啊!” “我不要再进去了!你不如杀了我,呃啊……!” “你不如直接生吞了我们,别以为我会对你们屈服!我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定要……” 很快一具人体被抛下,落在岩石上,骨头折断,那双不甘的眼睛看到了藏在这里的三人,眼神逐渐黯去,临死之前,他张了张口,念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莱恩沉默了很久:“我认识他……他是繁星的一名三年生,一名教授的得意门生,有望继承百战圣域的家族长子。”未来可期的人才就这么死在了这里,死在了深渊中,如同一块落下的石头。 “他,说了什么?”阿莲娜问。 “是让我们小心。”莱恩指着上空悬浮的平台说:“这群恶魔在狩猎……” “这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么?”宋莎郎立刻说。 “重点不是狩猎,而是地点。”莱恩缓缓道:“它们狩猎的地点,是在……” “哪里?” “旧神陵墓!” “什……”宋莎郎震惊的捂住嘴。 “原来如此。”阿莲娜忽然明悟:“难怪他们要抓活的,恶魔以灵魂为食!如今有了旧神陵墓的情况下,直接吞噬灵魂反而会很浪费,在控制住了学生后,逼迫对方进入旧神陵墓,然后利用陵墓里里吞噬灵魂,对它们的增益只会更大,甚至能获得对方的术法经验!” “可是,这怎么做到的?” “旧神陵墓并非是第一出现在历史里,恶魔的历史比我们更长,或许会有更多的记载。”阿莲娜顿了顿:“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恶魔正在吞噬他们的灵魂壮大自身……我们该做个决定了,要不要去救人?怎么救?” 三人对视着沉默一会儿。 “历史上,导师有三大战役闻名于军事史。” “你想要用空城计?” “不……空城计此时用不上,那是断后的,我们要用的第二个,瞒天过海木马计!” “那,谁来演木马?” ———————————————————— ps:有个作者ai炼丹出了一章不错的图,我觉得挺适合夏莎和阿莲娜。 第九百八十九章 恶魔契约与落地成盒 地狱恶魔作为混沌纪元就已经存在的种群,其历史长度跨域了足足三个纪元之久。 虽然内部征讨不断,发展也近乎于停滞的,但地狱界仍然是有着非常庞大的积累。 在神秘就等于力量的世界规则之下,谁持有更多的神秘,谁就更强大。 恶魔种族总是在源源不断的诞生新的种族,新的领主,新的强敌,而失败者的积累都会成为新的领主的财富和积淀,如此一来周而复始。 恶魔族持有的一种神秘自古以来就存在,这种神秘并不受限于自身的阶位,可以通过血脉由高位者赐予低位者,该神秘被称之为——契约。 契约这种形式最早就出现在地狱界之中,而后逐渐发展出来,被其他种族所使用。 如果没有神秘所约束的契约不过是一纸协议,协议这东西……随时都可以被撕毁;但如果有神秘制约的契约,它就很难被违反,而且具有足够的强制性。 倘若不是自身已经超凡脱俗,都会受到来自契约的限制,虽然对于顶级的神秘无效,但对于半神来说契约都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一旦定下就很难逃脱它的约束力。 恶魔的契约尤其如此。 因为契约的存在,恶魔是非常守信的,但凡是契约上有过的,它们一定会完成,这方面的信誉绝佳。 但就和装修公司一样,任何契约都存在缺漏,恶魔族执行契约的过程中,总会做点其他的事来赚取额外的差价,原本公平的契约实则存在无数缺漏,随时可能变成单方面的剥削和价值榨取,而因为契约本身的强制性,当事人也无法抵抗,必须履行契约。 而在恶魔族的数量繁多的契约中,也并不乏能够应用于旧神陵墓的特殊契约。 目前的欧罗巴人对于旧神陵墓的探索还太少,但地狱界对旧神陵墓的记载有过很多,愿意查一查资料的上进恶魔族早就知晓旧神陵墓有什么样的bug可以卡,或者说如何合理应用它的机制。 看似旧神陵墓和外界完全不相干,但实际上,旧神陵墓并不能完全屏蔽外界的干涉,旧神陵墓中的一切都是实际存在的,所以使用旧神陵墓中的素材进行加工和制作的东西也并不会消失——有些东西无法携带到外界来,譬如白维闲来无事做成的轮椅,但有的东西可以携带出来,譬如说每个人获得的经验、知识以及……神秘! 契约也是神秘的一种表现形式! 在旧神陵墓中制作出的恶魔契约可以得到旧神陵墓的认证,通过它的海关认证,并且在旧神陵墓内都一样发挥效用,这便是这群高等恶魔能够在旧神陵墓中狩猎学生灵魂的根本原理。 白维将灵魂嵌入阿莲娜的体内,助她一臂之力,给她留了一手,也是基于同样的原理。 旧神陵墓之中,灵魂、神秘是仅有的可以互相交换的东西,也可以携带到现实中。 恶魔族喜欢吞噬灵魂,但大部分高等恶魔只懂得一口闷,好比之前对付宋莎郎的高等恶魔,一口吃下去嘎嘣脆,但吃完就没了。 这群高等恶魔显然做法更加惊喜,懂得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抓来学生,控制住对方的人身,然后逼迫对方签订契约,双方进入旧神陵墓之中,再利用旧神陵墓的规则蚕食和吞噬对方的灵魂。 旧神陵墓中的死亡并不会直接导致灵魂死亡,但相应的,会导致灵魂一部分承受伤害,不会立刻伤及本源,但重复下去,迟早会伤到灵魂本源。 每一名学生能够支撑多长的时间,全看他本人拥有多少的存款……缴纳灵魂货币就可以恢复灵魂躯壳代为惩罚,如果灵魂货币存款不够多,一旦无法进入旧神陵墓就立刻会被恶魔吃掉余下所有灵魂,然后抛下深渊。 很像是被渣女榨干存款借贷后毫无价值被一脚踢开的舔男。 正儿八经的地狱魅魔也不过如此了。 肯定有人会奇怪,为什么这群学生不反抗呢。 深渊综合症只是在深渊里,去了旧神陵墓中,他们不可能毫无反抗之力吧? 有一说一,确实。 恶魔族很讲究诚信,契约如何就是如何,恶魔族喜欢厮杀战斗和挑战强敌,这固然会导致恶魔们频频翻车,但也是它们屡败屡战的根本驱动力……如果高等恶魔死在一名强敌手里,其他恶魔大概率也是不会冲上去帮忙的,最多是车轮战。 你干翻了一个地狱魅魔,还有一群等着你,就问你的武器的储备还够不够多吧。 况且旧神陵墓中的规则本就是允许选手投币复活的。 高等恶魔战死一次,学生也并不算大获全胜,这是比拼双方财力的对决,直至一方破产为止都不会停下。 正常旧神陵墓开到现在,普通学生的灵魂货币储备也就两三千,足够复活个三四次就是极限;而高等恶魔族显然不止这些,它们更加了解旧神陵墓,自然也有更快收集货币的办法。 三条命去打对方十条命,这还怎么玩? 而且别忘了,人死了也是会爆货币的,只要死亡一次,自己的存款就会大量缩水,而且会损失一定的法术派系的相关经验,越打越弱。 所以…… “你们™到底是怎么输的?” 红色皮肤的高等恶魔手里捏着铁刺鞭,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旁边的三个高等恶魔下属。 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太丢人了,三个打一个,还是车轮战,这都能输! 三个高等恶魔很是羞愧,但技不如人也是没办法,一对一的战场中被爆杀,说什么都是借口,况且它们此时已经是大破状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转动眼珠子表示自己还活着。 红皮肤的恶魔男爵盯着刚刚抓回来的俘虏,满眼都是忌惮和不爽。 通过旧神陵墓来吞噬灵魂是她想到的策略,通过这种方式能够最大程度榨取价值。 现在碰了个钉子让她分外恼火。 眼前的血裔绝不是圣域,如果是圣域根本不可能被俘虏,但对方能正面击败三个恶魔族,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阿莲娜对着恶魔男爵问:“还有谁想要继续么?” “你可不要高兴的太早。”恶魔男爵从座椅上站起:“接下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正要指定一名勇士上场,却听到阿莲娜忽然说:“等等……” “怕了?”恶魔男爵挑眉狞笑:“太迟了点。” 阿莲娜淡淡道:“我要打十个——你们一起上吧!” 恶魔男爵捏碎了手里的威化饼干:“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给我一起上,生吞了她的全部灵魂!看看她到底凭什么胆敢这么嚣张!” 话音落下,契约的规则已经开始运转,在恶魔族指定的契约规则中,它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虽说不会完全绑定对方手脚不让还手,但几个打一个还是可以的。 公平只是相对的,气急败坏的男爵也不要什么风度了,冲上去就是干,之前讲究风度是多少客气一点,现在既然双方撕破脸皮那也没什么好说了,不诈骗,改明抢了! 恶魔男爵的意识沉入旧神陵墓,刚刚进入眼前就出现一个来自旧神陵墓的提示。 【是否消耗一百枚灵魂货币发动一次契约效果】 她毫不犹豫的点下了‘是’。 杀戮的欲望正在高涨! 等死吧你,你已经跑不掉了! 这道恶魔契约的效果是一种强制的追踪和锁定,她会直接通过旧神陵墓的空投抵达对方身边,同时转移抵达的还有她的忠实下属们,这一次她是稳操胜券的,十个打一个连怎么输都不知道! 恶魔男爵一个天降正义式落地,轰然砸落,扬起尘土无数,她握着拳头,自以为胜券在握道:“你想好怎么死了吗!一次可不够!我允许你多想几个死亡的姿势!” 其他的恶魔族下属也依次被传送抵达四周,契约已经强制生效了,在这种环境下想跑也是没机会的,打过架的人都清楚除非对自己的脚力特别有自信,否则千万别把后背留给对方……即便对脚力有自信也尽量别跑,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火铳在手里。 自以为阴谋得逞者正在肆意狞笑着…… 忽然见到一道剑光璀璨夺目的从背后闪掠而过。 那剑光极美,速度极快,威力极强,一瞬间就清空了背后的全部背景,也包括背景里的装饰物和装饰品。 男爵背后的大气传来剧烈的真空撕裂之音,轰鸣紊乱的气压激荡着尘土和草屑,飞沙走石。 她忠诚的恶魔下属们一个弹指间已经落地成盒,爆出一大把一大把的灵魂货币,还有知识碎片甚至知识宝珠。 蓝光白光紫光绽放的光景无比华美,像极了旅行者的十连抽现场。 恶魔男爵僵硬的回过头,看到一名无脸人正在冲着她露出和善友好的微笑以及发出善意的提醒。 “狗东西,该爆金币了。” 第九百九十章 拿下一血 阿莲娜只是反过来利用了契约,她要做的事就很简单,就像是鱼钩上的鱼饵。 约书亚的实力她很清楚,既然随便给予自己一道灵魂臂力就能乱杀高等恶魔,这种级别的恶魔再来多少也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是砍菜切瓜。 是粘板上的鱼肉,是学霸面前的习题集。 而且约书亚之前损耗也颇为严重,需要恶补一波,他需要很多的灵魂货币来修补自己缺失的一条手臂。 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于是阿莲娜就成了木马,也成了鱼钩……虽然鱼钩这么咸,但对方还是上钩了。 要不然怎么说恶魔虽然聪明,但也并不是完全聪明呢……聪明,但只聪明了一半,会算计别人,但没想到自己也会被反将一军的时候。 因为恶魔不会脑筋急转弯呗。 恶魔男爵的惨叫声不断:“你,你别过来!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接近我身边啊!” 刚刚大喊结束就当场被腰斩成两截,上半身下半身分离,上半身还在,下半身已经碎成一地的玻璃。 死了第三次之后,她爆出来的光点已经是紫色和淡紫色之间,死的越多越伤及灵魂本源,收获就越大。 “不要乱动,这样我很难瞄准。” “屠宰和手术的区别,就在于精准与否。” “闭上眼睛,随它去吧……痛苦只有一瞬之间!” 白维缓缓念着耍帅的台词,无慈悲的落下木剑劈在恶魔男爵的脑门上,哐的一声,无数灵魂货币爆散开。 他的嘴角正在疯狂上扬,这种感觉正是太解压了。 其他的恶魔已经被他砍杀了足足六次,这群恶魔因为契约束缚的缘故根本没办法脱离旧神陵墓,活生生被打爆了灵魂,爆出了所有存款,甚至连知识派系都被榨干了一大半。 基本上算是废人……废恶魔了。 按照地狱界的规则,哪怕他们能够活下来,等回去地狱界也一样是被优化,因为地狱不养废物。 恶魔男爵死了足足九次都还在继续爆金币,白维觉得捡到宝了,但到了最后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力。 “等一等约书亚,我有事要问。”阿莲娜说:“她看上去快不行了,现在问最合适。” 难得抓到了一个恶魔活口,自然应该问清楚情况,了解一下这个深渊的构成。 白维从善如流,于是蹲坐在一边收拾着掉落的灵魂货币,同时用眼神威胁这个恶魔男爵,时不时抬起手里的木剑舔上一口以表威胁。 从一名绝世高手变成一名捡垃圾的财迷只需要一秒钟的切换。 即便见到这一幕恶魔男爵也没有被逗笑,她看到对方舔木剑的动作更是浑身颤抖战栗起来。 她深刻理解到了小丑竟是她自己。 跑是不可能跑得掉了,契约的约束是绝对的。 她此时的灵魂也已经十分虚弱,货币已经所剩无几,这已经是最后一条命,再死一次,她就会被强制破产,现在的模样也已经是破破烂烂,满身疮痍……身上这边缺一块那边少一块,活像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我,我认栽了。”恶魔男爵咬着牙说:“绕过我一命,我愿意解除契约,也放走所有俘虏。” “现在有资格提条件的人是我。”阿莲娜落下一剑直接刺穿了她的右手。 “我都认输了你还想怎么样!”恶魔男爵大声说。 “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阿莲娜质问:“深渊的情况,还有幸存的人口,以及我们怎么才能出去!” 恶魔男爵呼吸有些困难道:“想要离开深渊,唯有抵达深渊最深处……只要破坏了那道传送门,你们就能封闭深渊离开……但你们是没有机会的,因为这道深渊的领主是……咳咳……因为契约的缘故,我们所有进入深渊中参与狩猎的恶魔都不能透露对方的信息。” 阿莲娜握住剑:“那你就没用了,爆金币吧!” “我可以帮你!”恶魔男爵求生欲拉满,急忙大声道:“我可以提供更多情报给你,这是有漏洞可以钻的!我们这些都只是参与了深渊狩猎而已,并不是真正的恶魔领主手下的嫡系!我们之间没有直接冲突!” “你愿意背叛同族?” “那不是我的同族,恶魔领主的数量极多,我和他本就是不同领地的!”恶魔男爵循循善诱道:“只要你跟我合作,有我在深渊之中帮衬,你可以救下更多人,伪装成我的俘虏身份,你不需要再担心被其他恶魔狩猎!” 阿莲娜皱着眉头,这个提案的确很有诱惑力,但恶魔不可信任。 是否应该答应呢?如果答应的话,会有不小的风险;不答应的话,在深渊中也会回到原本的处境。 她有些陷入犹豫,下意识的看向一旁愉快收容灵魂货币的约书亚。 对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仅仅是耸了耸肩,示意她自己决定就好。 这时候不主动提出意见是因为白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他如果是阿莲娜,自然有一百种手段控制这个恶魔男爵,但她是否能驾驭这个恶魔就是未知数了,这也算是对当事人的一种考验,培养徒弟的最好地点就是深渊,她们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选择,好坏的结果都得自行承担。 白维该宠溺的时候自然会宠溺,但该严肃的时候也一样不会留下情面。 阿莲娜需要成长就必须独自去面对危险,甚至不仅仅是突如其来的危险,还有自己亲手抉择的困境。 是选择和对方斗智斗勇下去,还是选择一劳永逸的爆杀? 他也期待着这姑娘会怎么选……如果是夏莎在这里,肯定是想都别想直接干掉,她知道自己不大聪明,很容易被心眼多的人耍,所以为了防止自己动脑子,眼里基本上看不到‘谈判’的选项。 阿莲娜见到约书亚没给自己额外提示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依赖对方,这不是什么好事,她必须独立思考来认真决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对方的投诚,虽然有契约束缚,但契约具有双面性,也不是不可能被反过来利用的。 正思考的时候,忽然脚边一枚紫色的光球滚动靠近。 她下意识的捡起掉落的紫色知识宝珠:“这是……” 话音未落,紫色的知识宝珠直接融入她的身体里,阿莲娜的眸子里泛起一阵紫红色的光芒。 恶魔男爵瞪大眼睛,她喃喃道:“怎么可能!你怎么能吸收恶魔系的相关学识……这对人和亚人种分明是一种精神污染啊!” 恶魔信奉者大多是具有一些恶魔族血脉,或者身体寄宿了恶魔细胞的改造人,这样才可能容纳地狱界的知识,双方使用的体系并不相同,不同种群的知识并不能够直接互通,恶魔族的知识对大部分学者来说都是有毒的,会造成精神污染,因为恶魔族的知识传承靠血脉,没有血脉加持的知识就会变成一种剧毒。 但反过来恶魔族却能毫无压力的吸收法师的派系知识。 所以除非灵魂强度足够,达到了百战圣域、传奇或者半神级别,否则通常都不会吸收恶魔族的知识体系。 恶魔男爵看到自己死亡掉落的知识宝珠被对方吸收了,而且吸收的如此迅速,她先是呆滞,而后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让她脸色微变,神色变化莫名,这种微妙变化被白维看在眼里,但他也没有办法从恶魔的表情变化就弄清楚她在想什么。 只是长期身处于上位,白维能读得懂当一个人逐渐开始动摇,再到真正心悦诚服的时候会露出什么样的神色,经历什么样的精神变化,这种‘陛下我想当你的狗’的表情,他见到过不知多少次,很多自诩高贵者见面都恨不得当场跪下来亲吻他四十三码的鞋底。 仅仅是能吸收知识体系也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我也试试看。”白歌也随便捡起一块淡黄色的恶魔族知识宝珠,随手捏碎。 【你得到了全新知识——恶魔领地各地风俗街指南,附不同种族的品鉴指南】 日!这玩意也能当做知识的吗! 他不甘心,又捡起一块深黄色的知识宝珠,再度捏碎。 【你获得了全新知识——人偶的制造和保养·进阶篇,附赠大师级木工手法】 “我……” 【你获得了全新知识——母猪的产后护理,公猪的阉制方法】 【你获得了全新知识——拆蛋专家(宠物篇);铲屎技巧·初级篇】 白维一连捏了七八个知识,随后整个人灰白的坐在地上……没用的知识增加太多了。 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指从太阳穴刺进去疯狂转圈,然后把这部分填装进入的新知识给抠出来。 “这群恶魔的日常生活还真是挺丰富的……地狱界不是打生打死的地方么,怎么会有这么群爱好丰富独特的高等恶魔?”白维难以理解。 此时阿莲娜已经结束了吸收,挺大的一个知识宝珠随手捏爆后,她获得了一项全新的学识‘精准礼仪’。 白维也注意到她的头顶多出了一个特殊颜色的词缀。 【血源觉醒】 阿莲娜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只听到扑通一声,恶魔男爵给阿莲娜磕了一个响头,几乎五体投地:“我愿意献上忠诚契约,往后为奴为婢,为您所驱使,只要您答应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阿莲娜完全弄不懂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如果是奴隶契约,她完全可以接受:“什么要求?” “一滴血……”恶魔男爵虔诚道:“只要给予我您的第一滴血就好。” 阿莲娜听完当场拔剑,勃然大怒:“做你的春秋大梦!本小姐的一血就凭你也配!” 第九百九十一章 至上四柱三缺一 “其实是这样的……”恶魔男爵险些被阿莲娜恼羞成怒的砍死,她乖巧的跪坐在地上解释道:“您能这么快的吸收了恶魔派系的学识,让我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地狱界恶魔的学识存在非常大的阶梯限制,如果自身不够强,血统阶级不够高,即便是强行纳入更高派系的知识宝珠也一样会中毒,这个简称为……” “识里有毒?”白维摸着下巴问。 “是血统反噬。”恶魔男爵乖巧的坐着:“这也相当于是恶魔之间的血统阶级性,在地狱界的恶魔非常看重出生,这是因为血统绝大部分的时候能够决定潜力和上限……低级恶魔和下级恶魔一辈子都不可能是高级恶魔的对手,高等恶魔虽然也有升阶的机会,但往往很是渺茫,想要升阶的最快办法除了靠着自身努力,就只能抱大腿。” “怎么抱?” “加入上级恶魔的派系,接受对方鲜血,通过融合恶魔血脉来获取更上一层的知识……当然,如果击败对手进行掠夺也是可以的,但是下克上的情况非常罕见,大部分都是平级之间互相掠夺。” 恶魔男爵这些话算是把地狱界恶魔领主互相征伐的理由说明白了。 普通的小领主需要对大领主宣誓忠诚,成为对方的家臣才能获得更多学识,更多的神秘。 通常来说一个公爵的麾下会有几位伯爵或者侯爵的小弟。 之所以地狱君主数千上万年都没有动摇统治地位,正是因为所有恶魔升到公爵之前就已经对君主宣誓了忠诚,否则很难晋升……所以通关来看,大部分的地狱恶魔都拥有其派系,像是一个树状图一样,从根源的地狱君主延伸下来,根须错综复杂。 阿莲娜不解:“所以你要我的源血做什么?” 恶魔男爵认真的回答道:“您你能这么轻易的接纳我的知识宝珠,证明您的血统是在我之上的,而且极有可能是跟我同本同源……” “你搞错了,我不是恶魔族,我是一名高级血裔。”阿莲娜皱眉,她怎么可能是恶魔。 “不可能!”恶魔男爵大声道:“您肯定是一名恶魔!只要在外面,我就可以通过鲜血来认证!如果您有所顾虑担心我是耍诈,我们可以立下契约!” “能吸收你的知识宝珠就是恶魔族,那他呢?”阿莲娜指着旁边的白维。 白维这时候正好随手捏碎了一枚淡红色的宝珠,咔的一声,恶魔学识涌入,他哆嗦了两秒,然后流露出索然无味的神色。 【你获得了新的知识——红酒品鉴……】 “妈的,坑爹呢这是!”白维对着地上重重一砸。 恶魔男爵沉默了三秒,然后扭过头:“尊敬的小姐……那位怎么看都不能算个正常的案例。” 这无脸男短短三分钟内已经吃了十七八个知识碎片和知识宝珠了,换成顶级圣域来都得暂时灵魂缓存空间爆满而猪脑过载,活生生灵魂撑到吐,可他不仅活奔乱跳而且一副‘我已经完全掌握了些什么勾八玩意’的表情。 从捏碎到吸收过程绝对不超过三秒时间,这还是个人? 这不是血统能解释的,你跟我说他是旧神我都信,真的…… 恶魔男爵更愿意相信阿莲娜是血统高级的恶魔种,一滴血就能追本溯源,是不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但这个无脸人约书亚她是完完全全没有半点头绪,对方或许也敢给她一滴血,但她敢舔吗? 怕是舔一口当场血脉暴走,死的渣都不剩下。 她现在有胆量跟阿莲娜说道理谈判两句,甚至可以抛下尊严当场跪下精准礼仪;但对另一边的这位,她连跪下来求饶的心思都没了,躺平等安排吧,说什么都没用的…… 恶魔男爵还是有点脑子的,她不论如何都得安抚好阿莲娜,等返回了深渊后,她就可以少一份威胁,只要不再这个无脸人的视线里,她至少还有机会卖弄聪明和风骚。 恐惧感让人冷静。 阿莲娜陷入思忖,却不认为自己是真的恶魔血脉,于是改口说:“和我签下奴隶契约,当我的狗……出去后我可以给你一滴源血让你辨别真伪。” 先绑定了再说。 “我……”恶魔男爵略有些犹豫,视线悄悄转移,下意识的捋了捋头发在思索。 然后她听到吭哧吭哧的声音,像是MC里史蒂夫啃烧饼的声音。 无脸人正坐在栏杆上,握着一个知识宝珠正在啃食,声音听上去和吃烧饼也差不多。 “我同意!”她的最后一丝犹豫也灰飞烟灭了,人生在世不称意,该从心时且从心。 定下契约的过程就显得很容易了。 恶魔男爵直接伸出手从自己的心口里掏出了一枚半透明的血红心脏,然后在上面刻上了阿莲娜·采佩什的名字,之后非常慎重小心的将自己的真名递给了阿莲娜。 恶魔族都有一个真名,真名对恶魔而言和心脏同样重要,一旦被知晓真名的后果就无比严重,多少顶级的恶魔伯爵、公爵都是死在真名泄露上。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阿莲娜对着白维鞠躬:“谢谢你的帮忙,约书亚,又欠下你一个大人情了。” 白维说:“这次收割的灵魂货币数量不少,已经足够我修复大半个麒麟臂,下次还有这种好事再通知我一声,顺带着,你也最好记着突破圣域的事。” 阿莲娜想了想回道:“我和其他人需要商量一下。” 目送阿莲娜离开了旧神陵墓,白维也得被迫下线。 深渊的浮空平台上,阿莲娜返回了躯壳,她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指尖似乎有一条红色丝线延伸出来,无形的牵引着恶魔男爵的心脏,她感觉只要自己愿意,只要拉一拉丝线,恶魔男爵就会死于心脏麻痹…… 这奴隶契约绝对比死亡笔记还好用。 “给她松绑。”恶魔男爵捂着额头强忍着灵魂内的虚弱感对其他低等恶魔下令,命令很快被执行,下级恶魔大部分都是高等恶魔豢养的士兵,智商不够,相当一部分也不会言语,只懂得忠诚的执行命令。 重获自由后,阿莲娜被带到了单独的位置,她悄悄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事,按照约定输出一滴源血……血裔的源血是她们的魔力核心,位于心脏之中,数量很有限,虽然可以重生,但每一名血裔一辈子的源血数量都不会超过一百,非常滴的珍贵……通常血裔只会将自己的源血交给至亲至爱,最常见的是在缔结婚姻的时候给予爱人,以宣誓对爱情的忠诚。 不过也存在例外情况,譬如五百年前,白维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了混入夏莎源血的巧克力,一度导致他肠鸣半天……后来知道的导师对所有的巧克力都上了心,并且从数量极多的巧克力之中分析出了各式各样的古怪材料,包括但不限于血液、指甲、头发、弯曲的头发、唾液、肋骨粉末、眼泪、鳞片等…… “中了,中了!果然是,我就知道一定是!” 得到血液后的恶魔男爵欢喜雀跃,她视若珍宝的捧起源血,并没有咽下,而是缓缓用手指甲撕开自己的眉心,将这滴鲜血融入眉心里。 下一刻,她浑身的气息暴涨,巨大的紫红色魔力汹涌而出,将她包裹成一个茧,茧中传来不断的心跳声,好似感应呼吸灯般闪烁,这种异样变化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一只手从茧内部伸出将其撕裂开,之后从其中走出的恶魔男爵已经变了个模样,之前她看上去是完全的红色皮肤的地狱恶魔,而现在肤色开始变得白皙,大片的朱红色如同刺青般残留在肌肤上,全身长满的古怪硬质层也变化了模样,体型从两米五缩小到了一米九。 看上去更像是人了,倒是一口锯齿版的牙齿没有半点变化。 阿莲娜吃惊的望着对方,如果是白维在这里就能判断出这个恶魔已经发生了一次血统升阶,生命形态发生了变化,不仅外表变化,而且寿命、潜能都大幅度提升。 具体来说,是从男爵提升到了统领……男爵是一种荣誉封号,位于贵公子和统领之间。 “您的仆从莎莉尔,见过尊敬的主上。”她收容了自己背后的恶魔翅膀,恭敬的单膝跪下。 阿莲娜看向自己的手指,她完全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滴源血就能让对方气息暴涨这么多。 如果真有这么好用,为什么对我自己没效果! 事实上她的疑惑也是唐长老的疑惑……如果吃了唐僧肉能长生不老,唐僧啃自己一口能不能长生不老呢? “不可能啊。”阿莲娜喃喃道:“我怎么可能是恶魔族。” “请您不要妄自菲薄,您并不算是普通的恶魔族,远超高等恶魔。” 阿莲娜皱眉,她完全不觉得高兴和开心。 莎莉尔恭敬甚至狂热的抬起头来:“您毫无疑问是地狱君主的嫡系血脉!” “地狱君主……” …… “地狱君主的嫡系血脉?” 深渊中,一条不断在崩塌和新生的阶梯上正在进行着沉默的交谈,瓦斯卡特说:“是真的,我的血脉源自于‘阿斯莫德’……地狱无上四柱之一的北方君主阿斯莫德。” 夏莎道:“是听说过……似乎在七宗罪里是掌管色欲原罪的七大原初恶魔之一,你会是它的子嗣?” “是,我继承了它的神秘,虽说我根本没有运用它的资质。”瓦斯卡特苦笑着自嘲。 夏莎继续提问,就当做是赶路中的闲聊:“地狱四大君主之一,北方君王,其挥下五大公爵十二伯爵,共计统领七十二个军团,你若是地狱君主的血脉,怎么可能会遗留在外,而且还是嫡系?” “因为阿斯莫德已经死了……” “老死了?” “不,被打死了……灰都不剩的那种。” 第九百九十二章 距离拔作只差一步 “鲜血公不是也看到了英杰榜么?阿尔比恩继承了阿斯莫德的姓氏,代管了北方,是同时兼具两个君主之名的地狱君主,位列英杰榜第三。”瓦斯卡特说:“榜单上说的是真的,地狱界目前只有三大君主。” 鲜血公沉吟:“地狱四大君主存在时间数以万年计,竟会陨落吗?到底是怎么死的?” 瓦斯卡特摇头说:“这就是至今为止的未解之谜了……那天发生的历史和记忆已经从地狱界中被抹去,是至上四柱之一亚斯塔禄的手笔,阿斯莫德陨落,而其他三柱皆保持缄默不动,地狱界只剩下被强制签订的战果……而作为阿斯莫德嫡系的恶魔们也只能来到地上苟活。” 夏莎:“……太猛了,谁这么厉害,让整个地狱界都低了头。” 瓦斯卡特也并不清楚,仅仅是沉默以对。 夏莎忽然想到另一事:“既然你是阿斯莫德的血脉,那么阿莲娜也是同样?” “是……”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是。”瓦斯卡特的声音更是低沉了几分:“这些年来我其实一直都在东躲西藏,躲避恶魔信奉者的视线和抓捕,因为阿斯莫德血脉中流传的神秘是独一份的…对于地狱恶魔而言是求之不得的珍宝,只要能够抓到嫡系血脉,只要能留下后代就能够侵占地狱君主的血脉神秘。” 夏莎挑眉:“原来你是怕被抓取配种。” 瓦斯卡特苦笑:“不,现在的我已经算是个废人了。” 鲜血公惊诧的瞥了眼瓦斯卡特:“没想到你还有这种魄力,居然能挥刀自……” “我不是这个意思!”瓦斯卡特语气僵硬了几分:“我体内的血脉神秘几乎所剩无几,已经诞下后代之后,这种神秘的传承已经落在了阿莲娜和薇薇安的身上……对地狱恶魔而言,我已经基本上没什么价值了,但她们不一样,而且还是女子,鲜血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说了这么多,情况只是越来越坏而已。 夏莎吐出一口郁闷的气息:“这群地狱恶魔应该不清楚阿莲娜的身份才是。” “地狱恶魔对于血脉的感知十分敏锐,只要她流下一滴血就会暴露。”瓦斯卡特说:“就像我一样。” 背负过于珍惜的血脉神秘就好比孩童抱着金子穿过闹市,眼红者自当数不胜数。 阿斯莫的血脉神秘无疑是强大的,七宗罪之一,至上四柱之一,地狱君主之一。 它的上限和潜力已经放在这里,地狱恶魔不可能不去垂涎,哪怕强取巧夺……而阿莲娜的自我意志在这里根本无足轻重,因为她根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所以,理应由监护人来保护她的安全。 可惜亲爹是这么个货色…… 夏莎不由得对瓦斯卡特多了几分鄙夷,郁闷的叹了口气,发出一句老生常谈的疑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瓦斯卡特闭口缄默不言。 不是不早说,而是不能说也不敢说,本以为是可以一直瞒下去的,谁会知道地上突然就开了一道缺口,把阿莲娜送到地狱恶魔的餐桌上了呢? 如果恶魔们发现她的真实血脉后,大概率会从餐桌上直接送去地下室。 一想到那种拔作级别的场景CG,两个至亲便有些红温了。 “加快速度!”夏莎沉声道:“都给我绷紧神经!” …… “您的处境非常危险……” 莎莉尔认真的说:“您作为地狱君主的嫡系血脉,极有可能是五百年前的那一支!倘若是让其他的恶魔知晓,恐怕侯爵以上的所有恶魔都会直扑过来!” “有这么夸张么?”阿莲娜不解的问。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莎莉尔苦笑:“您的一滴血就能让我从男爵提升到统领级,这还是在您的血脉尚未觉醒的情况下,如果您被俘虏了,它们会做些什么,您想不出来吗?” “被榨干全身血液?” “不……是被当做母胎,诞下具有君主血脉的下一代。”莎莉尔低沉道:“恶魔在血脉传承上极为看重,但也完全没有任何人性可言,为了夺得地狱君主血脉,它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阿莲娜听完后脸色有些发白,她强自镇定的问:“那你怎么想?” “我是您的仆从,绝不会忤逆您的演员……”莎莉尔指了指自己柔软的脂肪块,尴尬道:“我是雌性恶魔啊……如果主上想也不是不可能,但是生不了的。” 百合无限好,可惜生不了……无稽之谈嘛这不是。 “我听说有的恶魔雌雄同体。” “是有,不过这种大部分都是低等恶魔,或者君主级,正常的恶魔还是分性别的。”莎莉尔干咳一声:“总之我是没有觊觎您身子的欲望和能力的,您尽管放心。” 阿莲娜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血脉特殊性,虽然知道的并不如夏莎和瓦斯卡特那么多,但也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处境是危急。 “您应该尽快回去地上。”莎莉尔提议道:“只有回去欧罗巴才是最安全,若是去了地狱界之中,只会沦为其他人的禁脔。” “问题是怎么回去?”阿莲娜看向深渊之下:“说到底也只能继续往下走么?” 莎莉尔说:“交给我即可,我负责伪装,大多深渊恶魔都是独自有狩猎小队的,各自所得的战利品不会被其他恶魔做抢夺,否则便是坏了规矩……我可以将主上和其他人都安全送到深渊最底层;在这之后可能就需要费点手脚,如果想要离开深渊去往欧罗巴,就需要深渊领主的允许,唯有从它手里夺走深渊传送通道的权限才能离开。” “你学的挺快。”阿莲娜心想这还真是完美复刻了我刚刚执行的木马计。 “主上教的好。”莎莉尔恭维道。 她是不是心悦诚服还是二说,但既然奴隶契约已经定死,她已经被绑定在对方战车上了。 主人死了,她也必死无疑……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将阿莲娜送回欧罗巴,自己遁回地狱界,双方各安一方,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她平白得了血统晋升至统领级,还少了个指手画脚的主子,岂不美哉? 所以在送客出门这方面,她是认真的。 “想法是很好。”阿莲娜说:“但就凭我们这些人,应付得了深渊领主么,它是什么级别的?” “伯爵……哦,用欧罗巴的分类,应该是传奇。” “打不过。”阿莲娜脸色僵硬:“这是去送死么?” 莎莉尔继续说:“您是怎么对付我的,可以用来应付他啊。” 阿莲娜摇头道:“传奇级别在旧神陵墓里跟我们并不处于同一块区域。” 她想了想,手指按着心口位置,联想到那把灵魂武装:“若是有心算无心,或许也并不是毫无机会。” 正寻思之时,忽然听到少许尖锐的声音穿破深渊。 莎莉尔脸色一变,背后展开翅膀,右爪举起,撕向空间中某道藏匿的身影。 “敢偷袭!” 莎莉尔虽说伤得不轻,也在旧神陵墓中被爆了不少经验,但刚刚晋升后带来的实力增幅绝对不小,生命层次的计划让她已经正式踏入统领级,相当于圣域法师。 而且她的积累也相当不俗,厚积薄发突破到统领级,战斗力指数级飙升,右手抓起尾巴上燃烧的火焰化作火焰长戟,对着偷袭者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打。 水蓝色的长发摇曳,偷袭者露出身形,双方一时间过招十几次,打的有来有回,就在莎莉尔隐隐抓到对方破绽的当口,阿莲娜开口呵斥:“趴下!” 刚刚打的很过瘾的莎莉尔立刻一个五体投地的贴在地上,硬是一动都动不得。 水蓝色长发的女子愣住,然后惊讶的看向阿莲娜:“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这个恶魔已经是我的狗了。”阿莲娜简单直白的描述道:“能请你手下留情吗?她对我们的作用还很大,现在不能杀啊,这位……漂亮的大姐姐……” 她说了两句好话,试图劝对方放下过于露骨的杀意和敌意。 双方僵持数秒,来者瞥了眼真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恶魔。 “我叫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槐尔特,繁星学院的荣誉教授。”伊丽莎白视线停在五体投地的恶魔身上满是好奇的问:“这恶魔的实力相当不俗,几乎媲美普通的老牌圣域了,你是怎么控制住她的?” 阿莲娜听说过对方的名讳,立刻放下心:“我是阿莲娜·采佩什……这说来话长。” “采佩什……你是鲜血公的。”伊丽莎白作为黑色蔷薇的一员,自然对鲜血公有额外关注,她放下警惕:“失礼了,还以为你是被挟持了呢,看来是我误会了。” “不,你来的正好。”阿莲娜见到伊丽莎白后问:“还有没有其他人?” “还有一位。”伊丽莎白意识到对方有很多话要说,她想了想:“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阿莲娜从善如流。 第九百九十三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伊丽莎白和蕾娜塔都同时投出了赞成票。 对阿莲娜提出的建议,她们是举双手表示赞成,一旦她们三人都达成了统一意见,其他人的想法也不重要了,因为在深渊里保留战斗力的她们将能决定众人的走向。 这时候并不适合什么民主投票,如果有人不同意坚决反对,唯一的结果就是这个人被单独留在深渊里,其他人继续往深渊深处进发。 两拨人完成了一次合流,加上莎莉尔负责打掩护,不出意外的情况下是可以一路安然抵达深渊之下,不用担心被恶魔杀死,甚至有恶魔帮忙收集食物和淡水可以养精蓄锐,但凡脑子正常的法师都不会拒绝这个提案。 莎莉尔当然是有意见的,被两个封号骑士盯着的感觉不好受,但她的人权已经被但凡的剥夺了,只能老老实实答应下来,假装自己满载而归。 不过莎莉尔也特别强调道,如果路上遇到其他恶魔狩猎队伍也绝对不要出手干扰,否则就会坏了规矩,越往深渊下走,视线就越多,除非有把握团灭对方,否则绝对不能出手。 …… “距离我们抵达深渊领主的面前,大概还有两天时间。” 旧神陵墓中,阿莲娜对白维讲述着目前为止的全部情况,事无巨细,该说的都说了。 她现在对白维的信赖度至少也是来到七十到八十以上。 白维倒是得知了一个好消息,伊丽莎白和蕾娜塔已经与阿莲娜汇合在一起。 但他听到她们打算自己单独通关深渊的时候却表示了担忧。 “凭你们的实力,未必是地狱伯爵的对手,很大概率会翻车。”白维提醒道:“我送给你的那道灵魂武装并不能够应付传奇境界的法师,它说到底也只是释放的灵魂力量,并不具有特别高级的神秘加持。” “我知道,但我们还是得试一试,如果继续留在深渊里,也是一样是等死。”阿莲娜何尝不知,她却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外部正在组织救援。” “但这个深渊的攻伐难度是极高的。”阿莲娜叹息道:“如果要等待一月之久,我们会被先一步拖垮。” 深渊里的空间是不断变动的,只是被彻底攻略为止,都不一定能碰上前来救援的人员。 就像是一个逆向的树状图,从深渊入口通往深渊之下,越靠近下方距离终点越近,越容易遇上。 白维也是察觉劝说不动:“行吧,你自己做决定就好……于是这两天时间你打算怎么办?” “那当然是……”阿莲娜指着远方:“攀登圣域!” “两天之内突破圣域?”白维凝视着阿莲娜头顶的48级陷入了沉思,即便是吸收了一部分的恶魔的知识碎片和知识宝珠,她的提升也是有限的,毕竟她的常规作战方式还是血裔的那一套……就像是一个英雄卡组里塞进去电子终结龙你也召唤不出来啊。 朱蒂为了提升到圣域把等级和经验都压在四十九级足足一两月时间,观摩圣域,和安德莉娅对练,加上恶补学识,最后厚积薄发才突破至圣域。 这一道门槛卡死了太多人。 庸才可能一辈子都摸不到圣域的门槛,因为灵魂派系和空间派系这两道硬性指标就是摆在这儿的……跟奥数题一样,做不出来就是做不出来。 白维摸着下巴:“除非你人品爆发,或者直接开了风灵月影,杀个专业对口的生物,爆出起码十几枚知识宝珠还得是专业对口的那种,否则……” “我说的不是这些,我也知道……普通的方式肯定是不行的。”阿莲娜眺望并不遥远的圣域高墙:“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旧神陵墓的机制。” 白维听明白了:“你要偷渡?” “若是能穿过圣域之墙,从外围区域偷渡到内部区域,想必就能成就圣域。” “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也没有任何线索。”白维说:“还是别抱有太大期待的好。” 他不是不能理解阿莲娜的焦急和急躁。 她如今差的无非就是经验值,而不是战斗力。 以阿莲娜被白维亲自教导后的战斗力,在外围区域基本上是可以横行无忌的,面对四十九级顶峰的灵魂生物都能做得到以一敌三的平推过去,其战斗本能和战斗直觉甚至超越了她的姨娘。 她缺乏的不是实力,而是刷级来累计的庞大经验,奈何法师这一体系并不是你杀的越多就能越强,它终究还是要讲究知识积累的。 初中生刷一万张初中生的试卷,其知识水平也很难继续提升,因为限度卡死了,接触不到更高级的数学概念,这就是边际递减效应。 阿莲娜想要突破到圣域,缺乏的庞大经验必须从空间系和灵魂系来弥补,她必须老老实实用时间沉淀积累这些知识然后进行吸收。 而在外围区域里,是没有空间系和灵魂系的学识供她吸收的,即便有也是非常稀少的战利品。 但相反的在于,一旦进入内部区域,空间系和灵魂系的学识概念就变得俯拾皆是。 一旦跨过那道门槛,很多东西都变得唾手可得……这也难免会让人产生想要偷渡的念头。 她很自信的畅想着:“只要能偷渡成功,我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内就成就圣域法师!” 白维毫不留情的打击:“还没买彩票呢就想着中奖后怎么花钱了。” “我想想还不行?”阿莲娜下意识的撒娇了一句,然后严肃表情:“不对,我是会让它成为现实的!” 白维有些无言以对,真不知道该夸她还是该损她。 ……不好好学习,想着直接去教务处偷答案可还行。 但情况紧急,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也算是紧急避险。 “那……走吧。”白维起身:“时不我待,距离圣域之墙脚下还有相当一段路程,路在脚下,赶紧出发。” “等等!”阿莲娜忽然伸出手说:“背我。” 白维:“??” “背我走!”阿莲娜说:“节省灵魂消耗!” “哈?”白维勃然,换成夏莎在这儿都不敢这么对我讲话,我把你当徒弟,你把我当螺马? 白维面无表情:“我可不是你的免费交通工具。” 阿莲娜急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免费不行。要收钱的,起步价三百,三公里内不收费,超过三公里的路程,每一公里收费八十。” “……呃。” “怎么?想白嫖?” “我是学生,能不能打折?” …… 深渊最底层。 深渊领主守在王座之间,背后是一座巨大的传送门入口,而前方有一扇紫色的落地巨石,巨石的表面被打磨的十分光滑,如同一面镜子。 深渊领主守在两者之间,坐在小板凳上,右手正在自娱自乐,忽然瞥见前方投影出一道残留的光影,他急忙站起整理一下衣服后,恭敬等候。 镜面里投射出一个端坐的身影,标准的恶魔贵族,仅仅露出一个侧身像,头发红火,身材魁梧。 “利维坦伯爵。”深渊领主称呼道。 “你似乎有消息要通知本爵?” “是!从恶魔信徒手里得到的资料和名单都在这里……” 信息穿过石镜落入利维坦的手里,后者点亮了一下手里的情报宝珠,淡淡一哂:“哼姆,你抢先贯通了深渊,如此好不容易得手的第一线情报居然主动送到了我这儿……看来图谋甚大啊,沙克斯侯爵。” “您谬赞了。”深渊领主缓缓道:“我不过是想要您的友谊。” “只是友谊?” “还有少许臂助。”沙克斯恶魔侯爵流露出本意。 “直说你需要什么吧。”利维坦平淡道:“别跟我谈情分,太虚假了一些,人类喜欢说人情,但我们恶魔最多看重的是血统和利益,你跟我同属于巴尔一系,算是有些血缘,利益我刚刚也拿到了,我自然会帮你。” “爽快。”沙克斯也敛去了谦卑的姿态,恶魔侯爵道:“我需要阁下手里的恶魔法师团中的三百精锐,还有一件恶魔之粹的容器。” “可以。”利维坦伯爵一口应下,它微微前倾身体,感兴趣的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去狩猎焰狱龙还是哪位半神么?” “您说笑了。”沙克斯侧过身,它的表情上没有半点笑意弥漫,只有一种狂热与冰冷的矛盾神情交织于一体:“我想狩猎的,可比焰狱龙和寻常半神要难应付的多。” 第九百九十四章 给我爬 “你觉得这恶魔族可信么?” 深渊之中,人群都在休息,睡不着的蕾娜塔辗转反侧着,面朝向伊丽莎白。 “可信度是挺高的。”伊丽莎白睁开眼睛,歪着头说:“你其实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还不如早点休息。” “我真是羡慕你,在这种情况你是怎么睡得着的?”蕾娜塔无奈的说:“以前在学校里你就是这样,整天抱着言情小说看,平日娱乐活动也不少,怎么偏偏每次都能稳坐前三。” “怎么突然开始怀念过去了,是因为觉得这次可能要死的缘故?” “是呢……”蕾娜塔低声说:“我会觉得我们越往下走就越是找死。” “从落入深渊的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在死亡的边缘行走了。”伊丽莎白纠正道:“实际上,现在已经死去的学生也一定有个三五百人了吧……他们的大好青春岁月也才刚刚开始,但找谁说去呢,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这世道也从来没有多么美好,混乱无序才是它原本的模样。” “说到底,只是因为同盟国这五百年的时间过的太舒服,才让人以为这世界就应该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但往前推五百年、一千年,再往后推一百年……这五百年的时光更像是一场美好的幻梦,天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亮起来,仅仅是有一缕流星划过夜空,它太亮了,以至于让人产生了长夜将尽的错觉。” “我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我们能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长大……也体验过了盛世的光景,这样的好运,不是谁都能有有的。” 蕾娜塔沉默一会儿后说:“你偶尔会说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话。” “因为我一直都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伊丽莎白缓缓道:“能活到这么大,已经算是走运了。” “这就是你能内心坚强的理由么?”蕾娜塔问:“你难道不会感到有什么遗憾?” “这……还是有的。”伊丽莎白犹豫了几秒后说了真话:“我遗憾的事有很多呢,要说起来就太多了……但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代表你内心也有很多不甘心?” 蕾娜塔被对方的呼吸吹到了耳朵里,她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点距离:“我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多少遗憾的事,你知道我父亲是什么嘛,他根本不需要我给他养老送终的,几十年后本来是他送我走才对,我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他也不需要我去照顾后半生……”她说着说着:“其实,真没多少遗憾。” “但是,还是不想死。”伊丽莎白说,她的目光温柔如水的凝视着蕾娜塔,后者觉得自己所有心思都被看破了,她有些无地自容的翻过身。 “我是在害怕。”蕾娜塔压低声音:“不行么?” “可以啊,当然可以。”伊丽莎白从后方轻轻靠近,右手贴上小腹,轻轻抱住她:“会害怕才是正常的,学生们晚上不彼此背靠背都睡不着呢。” 蕾娜塔反过来抓住伊丽莎白的手腕,停了三秒后气的丢开:“你说话,你连心跳都没有加速!我可是稍微想了想都差点怕到心跳窒息。” “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伊丽莎白笑着说:“我即便是知道自己快死了,也能够保持安心。” “为什么?你不是有很多遗憾么?”蕾娜塔不理解。 “因为我拥有信仰,我相信轮回转世,即便是死亡后,在未来永劫的轮回里,我仍然可以弥补那些遗憾。”伊丽莎白的声音很虔诚,也有一种抚慰伤痛和不安的力量。 “听上去就像是东方的和尚们念叨的轮回一样……” “轮回是存在的,英灵就是轮回存在的证明。”伊丽莎白顿了顿:“但我信仰的并非是轮回,而是契约,那一定是比轮回更加牢固且坚不可摧的东西。” 蕾娜塔听不懂,但被伊丽莎白抱着,听着对方的轻轻细语声,她的紧张感和恐惧感都在淡化,转而有很强的疲惫感涌上来,下意识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便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将蕾娜塔哄入睡后,伊丽莎白轻轻松开手悄悄离开。 等她离开了休息的地方一段距离后,藏在了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她垂下面容,静静的凝视着深渊下,手指轻轻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蓝色鳞片,凝视深渊良久,若有所思。 “我还真以为你是不怕死的呢。” 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莎莉尔摇晃着腰肢,走的姿势显得风情万种,她的的确确具有一定魅魔血脉,只是地狱的魅魔并没有老色批想想的那么美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伊丽莎白微微侧过面颊:“没有谁是不怕死的,难道你不怕死?” “恶魔族对死亡的感知没有那么敏感,不过知性种族对死亡的畏惧都是共通的,送你们下去,我搞不好也一样会死。”莎莉尔咯咯发笑:“所以很有必要看着你们,免得你们提前胡来打乱计划。” “我建议你不要靠我太近。”伊丽莎白冷不丁的说道,她抬起手指,一条湛蓝色的丝线延伸到莎莉尔的脚下,顺着墙壁攀爬,一路浮现出轨迹,锋锐的丝线能轻而易举的切碎恶魔的躯壳。 “我从来没对你放下过戒心,能强忍着不将你杀死已经很吃力了……” “我没什么恶意。”莎莉尔眯起眼:“看来你体内的那件东西的副作用挺强烈的,没这么容易压制下去呢,你还能坚持多久,如果超过限度的话后果可就……” 伊丽莎白再没有好脸色:“滚!” 莎莉尔后退了半步,道:“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至少我们暂时还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你给不了我什么帮助,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伊丽莎白的嗓音都开始变得更加尖锐,也更加的怨毒,她的手指刺入了地面,神色上流露出许多不属于她的面色,一道深蓝色的虚影接连浮现,仿佛要将她的存在覆盖掉一般…… 莎莉尔深深看了眼她几眼,眼神里的所有情绪都迅速淡化,转身离开,默默的退入黑暗。 她心想……即便能出去,这条美人鱼也死定了。 跟将死之人的确没什么好计较的。 …… 旧神陵墓。 一路上横冲直撞的阿莲娜小姐意识到了为什么云无心会言之凿凿的说自己‘运气很好’。 当白维终于不再咸鱼而是乐意多发挥出几分气力之后,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飞一样的感觉。 速度太快了,简直是如履平地。 半路上遇到的灵魂生物直接顺手砍死,耗费的也只是一块石头和一片树叶,飞花摘叶皆可杀怪。 她第一次体会到在现实世界开了风灵月影的感觉,简直是无敌的好吗?原来大腿真的在我身边。 “约书亚,你到底有多厉害……”阿莲娜问出了一个相当幼稚的问题,她都没期待能得到确切的回答。 “如果你是四十多级的话,我全盛期起码是八九十级。”白维如实的回答了一句。 “哈哈哈。”阿莲娜不相信,笑着拍打着他的肩膀:“那也不是很厉害啊,只比我强一倍而已。” 可为什么约书亚这么厉害却会留在外圈?这是不是不太符合常理了? 有些事情实在是无法解释的,阿莲娜忍住了继续求知的想法,还是将视线投向已经能看到跟脚的巨大墙壁。 它就像是一座横断山脉般伫立在旧神陵墓内外圈的分界线上,巨大的障壁无比壮观,哪怕是专业破壁人铠之巨人来了,一脑袋攒上去也得脑浆飞溅。 “这就是圣域之墙啊……”阿莲娜喃喃道:“真高真大。” ……不愧是缪雪儿的好姐妹,这形容都是一脉相承的直白明了。 “其高度看上去大概是接近九千或者一万米,越往上它就越透明,也越难走。” 白维打开了地图看了一眼它的相关信息。 【禁墙】 【阻断分水岭以下的灵魂进入旧神陵墓内部区域,其允许被通过的唯一方式便是翻越】 【唯有最坚强的灵魂才能翻越禁墙】 上面并未提及偷渡的事,而且强调了唯一的通过方式就是翻越,所以尝试打洞肯定是没有用的。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偷渡,只要钻一次狗洞就能成就圣域,愿意当狗的人能从郁金香一路排到燕京城。 靠近禁墙附近也有不少强大的灵魂生物在这附近徘徊,也算是危险的地方。 半路上原本看到一个法师正在尝试攀爬禁墙,结果还没靠近就见到他从高空掉落下来。 落地之前就见到一大堆灵魂生物就候在下面等着开饭嗷嗷待哺,而后有只巨大的雄鹰飞过把他截胡了。 老鹰一口囫囵吞下了法师的灵魂躯壳,嘎嘎得意的叫了两声后飞走,仿佛是在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所以并不是没有法师来到禁墙附近,而是大部分的法师要攀爬禁墙就需要面对两重风险,数量很多的危险灵魂生物,还有攀爬禁墙本身所带来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失足跌落,要么摔死,要么被分食;要么先摔死然后再被分食。 除非是找到队伍,有人负责守好下面,否则在这里的试错成本是极高的,每次跌落都意味着丢掉一条命。 阿莲娜决定先尝试一次,白维也就留在下面等着她,他以为这次至少也能爬到两三千米左右,结果她上去不到一分钟就下来了,她陡然意识到自己有个致命缺点:“我……我好像有点……恐高。” 砰!铁拳当即轰在了禁墙上,肉眼可见的仿佛整个禁墙都微微一颤,轰鸣的声浪掀起尘土,震动的波纹顺着墙壁节节抬高,越高声浪重叠越发震耳欲聋,顶层飞驰的几头巨鹰被声波震的折翼掉落,摔个粉碎。 白维吹了吹拳头上的灰尘,面无表情,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给我爬!” 第九百九十五章 深渊之战(上) -{ 大约四十多小时后。 队伍已经非常接近深渊底部。 这里的恶魔数量密度很高,或许数千,或许数万,低等恶魔大约九成,余下一成都是高等恶魔。 狩猎队来来往往,由此可见恶魔的数量占有绝对优势,区区一千多人是绝对不够分的。 但如果仅仅是为了狩猎,根本没有必要聚集如此之多的数量。 一名相熟的高等恶魔见到狩猎队归来,并且带回来几乎上百人,不由得羡慕嫉妒的开口:“你这次的狩猎收获不少嘛,莎莉尔。” “还行吧。”莎莉尔瞥了眼一旁:“把你的队伍离远点,别想抢我的东西。” “真是冷淡,我们什么关系,你稍微匀我一点,我还能让你吃亏咯?”这个高等恶魔死皮赖脸的贴过来,笑着说:“分我二十个就够了,我要的不多……” 话音未落,莎莉尔的焰戟已经递到对方的脖子下面,她面露狰狞:“想被刺穿脖子么?” “你统领级了……!”同样是男爵的高等恶魔脸色微变:“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我需要对你解释?滚!” 高等恶魔脸色微变,臭着脸让开路,放弃了打秋风的念头,恶魔之间的等级上下分级森严,莎莉尔现在是统领级往后提升到侯爵也只是时间问题,再熬个一两百年就能出头,双方差别已经出现了。 “你们进去后得小心一些。”莎莉尔缓缓道:“这次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狩猎队抵达了深渊最底层,这里是一片相当开阔的地带,不同的狩猎队都有自己的区域,泾渭分明。 有一列队伍在前面被拦截住,里面传来喧闹的争吵声。 “狩猎队要上交三成收获?开始玩笑,我根本没听说过这回事!入场费白交了么!” “俘虏凭什么给你们优先选择!这跟最初说好的根本不一样!” “做恶魔要讲诚信啊!” 争吵声不断传来,莎莉尔简单聆听了一会儿,去找人打听了一下消息。 “我拿到了一份名单。”莎莉尔说:“里面有主上的名字……看来您果然是被当做了目标之一。” 阿莲娜看了眼名单,点头说:“那就方便了,按照原本计划来执行吧。” 两天时间过去,已经有大约二十多名学员适应了深渊魔力,恢复了一部分的实际战力,人手不再显得那么匮乏,为了防止法师们适应深渊魔力而重新获得反抗的能力,恶魔会利用特殊的石头打造禁魔的器具封锁法师们体内流动的魔力,用的器具都是真的。 “这里聚集的法师数量大约有三四百人左右。”蕾娜塔简单陈述道:“我们到时候兵分两路,学生们发动袭击掀起骚乱,同时解放其他被封锁的法师们,替我们斩首争取时间。” “恶魔的数量比预想的多很多,大概争取到的时间有限。”阿莲娜沉声道:“得速战速决了。” “还是要不要再多等两天?再过几天适应魔力的人会更多。”宋莎郎犹豫的提议。 “不能再等了,恶魔的数量越来越多,或许之后还会进入侯爵甚至伯爵级。”莎莉尔提醒道:“再过一段时间,前期的深渊狩猎就会结束,再进来的会是欧罗巴上的精锐部队,到时候应对他们的同样是地狱界里的精锐,我们只会更加难以走脱。” 伊丽莎白说:“我也同意速战速决,不要拖延了,就现在动手!” 众人简单表决,除了寥寥几人弃权之外,其他人都投了赞成票。 一刻钟后,莎莉尔问:“都准备好了么?我要上镣铐了。” 伪装用的镣铐扣在双手上封锁了魔力的流动,她们各自手里握住了钥匙。 阿莲娜深呼吸平稳心情,联想到这两日在旧神陵墓里的苦练攀登,紧张感被驱散开。 “出发吧!” …… 深渊之下的大殿内倒是格外清冷。 传送门的光辉闪烁不定,照亮了恶魔侯爵的侧脸线条显得阴柔且肃杀。 它睁开眼睛:“什么事?” 披着黑色铁架的恶魔武士欠身道:“名单上的那人抓到了,是否要带过来?” “采佩什?” “是。” “哪一个狩猎队抓到的?”恶魔侯爵眯起眼睛问了句。 “是一名恶魔统领抓到的,名为莎莉尔。” “没听过……让她进来吧。”沙克斯侯爵抬起食指点了点椅子护手。 恶魔武士退下后,莎莉尔领着数人走入深渊下的宫殿,这里的光照度并不低,虽然有些阴沉,但顶层投射出了类似于星空般的幻影,还有一轮不断运转的烈日,只不过和地面上的烈日不同,地狱界的太阳位于火山口之上,如同一只眼睛俯瞰地狱各境,终年不熄。 恶魔侯爵打量了一眼莎莉尔,的确是统领级的恶魔,但气息不太稳固。 他的视线掠过有些站立不安的莎莉尔,落在了双手被镣铐封锁的阿莲娜身上。 也不见到他有什么动作,阿莲娜忽然身体一震,她的肩膀破开一道缺口,鲜血自动飘出,落在恶魔伯爵的手里,他托举着这滴血液,丢入手里的一张清水碗里,血液在水中淡化泛开,颜色交织出一阵阵瑰丽的色彩。 “的确是采佩什的血脉……还有阿斯莫德。”沙克斯侯爵脸色流露出少许狂热和阴冷笑意。 莎莉尔故作震惊道:“侯爵阁下,您说什么?” “和你无关。”沙克斯侯爵恢复成面无表情:“我给你十分之一的封地,你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地方。” 莎莉尔表面欣喜无比:“多谢侯爵!” 内心则是无比鄙夷——妈了个巴子,阿斯莫德的嫡系血脉,地狱君主、至上四柱的顶级神秘血脉,到你手里就能换这么点封地?你打发叫花子呢! 资/&源>~分*享| +|7|伍&6$< +/1~3~叁+7/@ #2{+6正说时,忽然恶魔武士走了进来,见面跪下:“侯爵!外面发生了骚乱!” 沙克斯皱眉:“这种小事也要来告诉我?” “可是规模很大……” “去镇压!”深渊领主不耐烦道:“别耽误我的事!” 恶魔武士埋下头快步退去,能听到巡逻的卫队脚步声正在远离。 “你还有什么事?”沙克斯瞥了眼莎莉尔。 “侯爵阁下,这儿还有两个俘虏相当不错,虽然不在名单上,但也……” “不感兴趣,退下去!” 莎莉尔不说话了,她亲眼看到了侯爵眼神里的不耐烦,也意识到再说一句就会让对方生出疑心,于是她不再靠近,而是叹了口气,失望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离开……开……开团啦,姐妹们!” 哐哐两声,枷锁坠地。 两名封号骑士同时出手,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杀招。 但凡封号骑士几乎无一例外的实际战斗力都在百战圣域以上,只要撑过了见习期的封号骑士都能得到一个指定封印物,一方面是为了多一道底牌,另一方面是为了掩饰自身战斗力的不足和短板。 因而封号骑士在封印物的使用上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常用指定封印物,第二类是少用指定封印物的类型……这方面,蕾娜塔和伊丽莎白恰恰相反。 蕾娜塔的封号是水瓶座,她的指定封印物的副作用很小,降服的过程比较危险,但使用起来代价极小,所以翼蛇就成了她的头号打工仔,反而蕾娜塔自身的战斗力会被一定程度的忽略掉;而伊丽莎白则相反,她使用的指定封印物代价很高,是寄生形的指定封印物,有很严苛的使用限制,所以依靠自身的实力发挥居多。 眼下面对传奇级别的恶魔侯爵,她们都不敢再有半点藏拙,纷纷用出了自己的最强杀招。 蕾娜塔启动了小禁咒级别的术式,这是她压箱底的研究底牌,翼蛇本就是用来弥补她不擅长追击追踪的缺陷,她是一名极其传统的法师,尤其是在‘高攻’这一点上将火力强化到极限。 ——重星天崩! 伊丽莎白放弃了编织术式,而是手指点在自己喉咙上的蓝色鳞片上,轻轻一点,她激发了指定封印物的神秘,将蕴藏在封印物内的魂灵与嗟叹唤醒,一道虚幻的湛蓝长发的绝美虚影浮现,那美轮美奂的人鱼张开口,发出的并非是动听的乐曲吟唱,而是足以震碎灵魂的心灵尖啸。 沙克斯侯爵原本可以反应及时的挡下,他堂堂恶魔侯爵,传奇恶魔,各种派系早已精通,活了也有上千年时间,面对这种法术自然有方式应对,但那尖锐叫声直接穿过头皮耳膜直达灵魂深处,它的反应时间被拉长,ping值瞬间来到999,口鼻眼耳中喷出鲜血,无力阻拦这一道术法成型。 巨大的轰鸣爆破在殿堂内部形成了坍塌,蕾娜塔的这一招不仅威力极强,而且是将它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利用了空间封锁的特性在内部不断积压应力,最终达成拟似氢爆的能量释放。 沙克斯侯爵置身于术法之间,只能竭力自保,激活血脉神秘,狂吼道:“和人同流合污,你枉为恶魔!” 莎莉尔很想上去蹭一刀,但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不服气的嚷嚷道:“你给的太少了!” “你们以为这就能!杀!死!我?!!” 蕾娜塔的术式居然硬生生被撕裂开,沙克斯侯爵激活血脉神秘,如同雷神降世般,浑身闪烁狂暴的雷霆。 那是源自于地狱君主、至上四柱巴尔的血脉神秘,一时间无人能压制住。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深红的残影站在了恶魔侯爵的背后,她的右手按在胸膛。 阿莲娜,拔剑。 第九百九十六章 深渊之战(中) 双刃剑启封。 灵魂武装开启。 阿莲娜的感知瞬间拉长,维度无限度的拉宽,沛然莫能驭之的灵魂力充斥着,她无法很好很细致的掌控它,唯一能做的便是任由它将狂暴的灵魂力宣泄肆虐。 她大步流星的踏入恶魔侯爵的跟前,双手挥舞双刃利剑,动作变得极快,而时间的感知变得极其缓慢,灵魂力所支配的空间如同开启了时间裂隙般,她的速度被加速到极致,因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呼吸都在感知下变得纤毫毕现。 空气的流速变得缓慢,她的动作变得极快,斩击远不止一次,在这种极致加速世界里,她能将对手当做活靶子一样完完整整的斩出三十七剑,每一剑落下都斩落层层震荡的气岚,最后形成真空的切裂痕迹,残留在视线之中,形成一道道深邃的白痕。 灵魂力消耗过半时,体感加速结束了。 恶魔侯爵被连斩三十七剑后迟缓的反应到来,身体如同接连遭受延迟剑法的斩击,灵魂力的刀光切入魂魄,一刀又一刀,狂暴的力量轰杀而来,它双目圆瞪,鲜血流如瀑。 恶魔侯爵爆发出的血脉神秘也救不了他。 阿莲娜挥舞的灵魂武装是绝对的真实伤害,直接损伤灵魂本源。 沙克斯感到恐惧是因为这斩击正在摧毁它的根本,一身恶魔引以为傲的术法都发挥不出来,硬生生屈死。 它想要后退拉开距离,但这毫无意义,因为阿莲娜特意预留了一部分力量,她压缩灵魂力,狂暴的力量抛投而出,竭力迸发的投枪刹那间洞穿大殿。 恶魔侯爵嘶吼着举起双臂,不顾后果的压榨着体内的血脉神秘,试图挡下这一次投枪。 没有火花迸射,没有矛盾对决,有的只是瞬间洞穿的头颅,绽放的血花。 砰的一声……恶魔侯爵倒在地上,魁梧的躯壳中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大殿一角。 阿莲娜接住回旋的双刃剑放回了胸膛之间,她的脸色微微发白,消耗颇大。 “赢了……吗?”莎莉尔什么都没做,或者说,什么都没来及做。 她本想着要不要补刀,结果阿莲娜正面强杀了对手……单杀了传奇级别的恶魔侯爵。 “这太离谱了。”莎莉尔没料想到居然会有这么轻易,哪怕是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也不该这么容易。 但死去的恶魔侯爵的确是死透了,假不了也错不了。 伊丽莎白的情况也并不好受,她的嗓子很疼,手指几乎要刺入地面,但还是艰难发声:“快去控制传送门,逆转深渊通道……” 莎莉尔果断来到尸体边缘,伸出手搜寻,很快从血泊里找到了需要的物品。 深渊领主死亡后必然会掉落领主令,这东西就是用来关闭深渊通道的必要品。 她举起手里的令牌:“找到了!” 但高兴持续没一秒时间,她便皱起眉头:“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半?” 疑惑之时,阴影悄然遍布,安稳的传送门的另一端中有无比危险的气息骤然降临。 霎时间……轰——!! 深渊大殿骤然间崩毁。 众人的视线被黑白二色给填满,眼前唯余下一片炫目的电光。 “——沉雷转动!” 仅仅是一招之内,先前占尽优势的刺杀队伍失去了先发优势后,已然沦为活靶子。 就像是一场回合制的游戏,出手的时间已经结束,接下来就得迎接对方的全力反扑! 散发着焦糊味和青烟的崩毁大殿里,三人一恶魔各有各的狼狈。 莎莉尔从火焰中再生了损失的右手和左腿,舍命护在了阿莲娜的跟前,她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不是已经死了吗?” 沙克斯侯爵重新出现在大殿内,样貌气度和之前别无二致。 蕾娜塔瞥了眼那具无头尸体:“是死了,不过……死的只是替身。” 谁能想到深渊领主会给自己留了个替身在这里……在自己大本营里留个替身,仿佛是早已算到了刺杀,所以故意留下了一个陷阱来骗对方的技能,引人入坑。 ……难道是有内鬼?! “并非是替身这么简单的东西,那是我用了三百多年才制作出的血肉躯壳。” 沙克斯侯爵抬起手捡起掉落的尸体,那尸体在手掌下迅速化作一滩血水消融,融入它的足下阴影里。 它低沉感叹:“三百多年才造出来这么一具躯壳,非到万不得已之前不想动用,竟是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的目光横扫过大殿里的几人,眼神里满是阴冷:“真没想到我未雨绸缪这么多年,却会被你们误打误撞的坏了我的一手布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蕾娜塔心想并不是自己的刺杀计划出了问题,也没有内鬼,而是误打误撞的坏了对方的计划,这道分身本就是用来应付不是她们的其他人。 会是谁呢? 不,是谁都不重要……问题是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已经完全暴露的现在,她们作为刺客已经没了主动权,就凭她们正面杀得了全盛期的传奇恶魔么? 不,现在别想这个……蕾娜塔咬住舌尖让自己集中精神别胡思乱想,她警告自己除了赢下来之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已经没有退路,从一开始便没有! 怕死也不能逃走!逃走同样是死路一条! 身为骑士,当死则死! 她选择了身先士卒,明明昨晚因为怕死而辗转反侧需要好友的安慰才能睡着,这时候却仿佛悍不畏死百战不殆的战士硬生生往前一步:“我来争取时间和机会。” 她最先的动作也引起了最先的注意,恶魔侯爵投来冰冷的凝视,嗤笑一声:“我不知屠戮过多少人类骑士!所谓骑士精神,在真正的力量之前,不堪一击!” 恶魔侯爵抬起手挥动雷霆,能量击穿虚空,一瞬抵达跟前。 蕾娜塔凡人的脆弱躯壳挡不住这一招,她捏碎了父亲赠送给自己的护身符,唤出幽冥气息的白骨盾牌。 蕾娜塔·琳·欧德修凡克是罕见的死灵术士,虽然她自己绝不情愿承认这一点,也早已决定在圣域流派上选择成为禁咒咏唱者,但生死之前,她还是被迫违背了自己第五十五次立下的誓言,再度使用了死灵法师的招牌技能——亡灵召唤! 亡灵召唤是一种亵渎死者的法术,而深渊之中并不缺乏死者,她每一次使用这个法术都会感受到无数的死者冤魂的情绪在躯壳内流淌,对死亡的恐惧,对生命的眷恋,对仇敌的愤怒,对挚爱的迷恋,无数情绪通过她的魔力而流转,得以呼唤死者重现于世。 她不喜欢死灵系,是因为她每一次都会做噩梦,灵魂深处的回响是无法被轻易付平的,唯有在好友的歌声中她才能勉强睡个安稳好觉。 一瞬间地上涌出白骨无数,数量多达上千个……毕竟深渊里的死者数量充沛,不需要花费太多气力就能召唤出惊人的死灵数量,在死灵之中她顺发贯穿骨矛,幽冥吐息,几乎在眨眼间就将战场变成了一场惨无人道的亡灵行军,千军万马压过去,只为吞噬中间的恶魔侯爵。 不远处,伊丽莎白想要站起身,却几次失败了,她弯下腰,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一条条丝线扼住了咽喉,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五感正在抽离消失,自己正在一点点的成为它的人偶。 指定封印物绝不是好用的便利道具,它的危险性毋庸置疑,否则何至于被封印? 在选择这一项封印物之后,她早已被告知了风险,被提示了‘代价’,如果不能偿付这份代价,她也将成为它的养分,成为前十任宿主后的第十一个牺牲品。 祸妃·悲鸣之喉 这是这件封印物的原本名称,它是源自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七倾姬之一的祸妃。 其他种族想要支付这件封印物的代价会很高昂,但伊丽莎白是人鱼族混血,所以她能较轻松的负担起它的代价,只是落入深渊中后,她已经没有余力也没有客观条件支付封印物的代价……却还要主动释放它的神秘,代价便是它开始成倍的反噬自身。 “不行,还不能……”她的右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指甲刺破皮肤。 “等这一战结束后,我的灵魂也好,躯壳也好,你尽管拿走都可以!但现在——!” “给我听话!为我所用吧!” 伊丽莎白内心声嘶力竭,她张开口,痛苦的从喉咙最深处挤出呼喊:“观想显现!倾姬·祸妃!” 第九百九十七章 深渊之战(下) 观想显现,拟似禁咒。 这并非是伊丽莎白的独创法术,而是登录在黑色蔷薇之中的一种心灵系和灵魂系的圣域级术法。 传奇级别才有资格咏唱禁咒,半神以上才有资格创造禁咒,而拟似禁咒是圣域级别的专属。 观想显现是一种通过心灵观想来让幻想短暂再现出来的一种法术体系,它的神秘源自于‘空想’,所以它的完全体名为‘空想具现化’。 在数量繁多的禁咒之中,空想具现也是威力极强并且很容易失控的禁咒,毫无疑问,观想显现也同样。 它根据观想对象的不同会对灵魂和心灵造成负担,观想对象越强大越容易导致自身灵魂的崩溃和人格的偏移。 伊丽莎白通过‘祸妃·悲鸣之喉’来增幅神秘,使用这种拟似禁咒,平日里的负担就已经相当巨大,冷却时间起码是按照一月起步,作为心灵术士,她了解此时的自己已经压制住不住封印物处于崩溃边缘,并不具备释放的条件,但她还是选择了殊死一搏。 对自身的损伤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这时候必须不计后果的赢下,至于自己是死是生,看天命吧! 祸妃的虚影通过观想浮现成型,那是一名拥有着蓝色曲卷长发的美丽女子,她的下半身是鱼,又时不时会转化成人的双腿,虚影的面颊上笼罩着一层薄纱,这并不能遮掩她的倾城美貌,喉咙位置有一枚一模一样的蓝色鳞片,额头上带着黄金色的小巧王冠,脖子上有一条深红的血线。 她手里捧着一个竖琴,且饮且唱,歌喉优雅,不同于之前的心灵尖啸,却释放出比心灵暴击和心灵尖啸更加沛然恐怖的力量,甚至于无差别的震碎了半数的亡灵骸骨。 恶魔侯爵都被这一击震惊住了,随后瞥了一眼伊丽莎白,意识到这才是自己的头号大敌,掉转方向,手里的雷霆鞭抽向伊丽莎白所在的范围。 观想出的祸妃虚影投来栩栩若生的冰冷注视,眼神里没有半点理性唯有疯狂,她呓语着,手指猛地拉动竖琴之弦,声波与雷霆撞击,两股力量交织后散开,宛若海浪撞击在峭壁上,大殿内再度陷入剧烈的能量涟漪当中,肉眼可见的摧毁和龟裂在眼前。 阿莲娜根本睁不开眼睛,如果不是莎莉尔不顾自己损伤的护住她,或许她一早就要被卷入其中。 双方的交锋以不分胜负短暂告终。 但伊丽莎白的坚持已经走到极限,稍稍一怔后,整个人如同走到极限的玩偶,瘫坐在地上,观想出的虚影消散黯然,她的四肢垂落,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连指甲缝隙里都渗出血丝,心灵、灵魂、封印物,三方面的反噬都在让她承受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还是没能创造出足够的破绽,至少不足以一锤定音。 恶魔侯爵的损耗仍然极少,几乎忽略不计,他再度扬起雷霆鞭,猛地下落。 伊丽莎白无力反抗,也根本无法察觉,察觉到了也躲不开。 蕾娜塔呼喊的声音也比这一击雷霆更慢一些,她追赶不及。 同为封号骑士,伊丽莎白的真实实力犹在蕾娜塔之上,但蕾娜塔拥有繁星校长的父亲赠予的护身符,足以在传奇之前抗下重击;而伊丽莎白只是黑色蔷薇出生的女巫,她没有那么多的资源,也缺乏这种随身携带的保命物品,家世的差距导致了伊丽莎白会死的更快……这早在一开始便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更靠近死亡的人更懂得如何面对死亡。 将死之际,雷光已经递到了伊丽莎白的跟前。 下一刻,它骤然消散。 沙克斯撤回了这份力量,但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忌惮。 一把鲜血构筑而成的短刃悄无声息的刺向他的后背背心,被雷霆之网灼成灰烬。 这一幕看在莎莉尔的眼里,恶魔侧过头看向阿莲娜,但瞬间否决了自己的念头。 如果是阿莲娜使用了鲜血魔法,这种级别远不足以伤害到传奇级别的恶魔侯爵。 能让它感受到生命的威胁,毫无疑问会是传奇级别的鲜血魔法使…… 崩毁的大殿之内,鲜血汇聚成涡流。 涡流盘旋,血海轮回,这一成名魔法的出现,沉默的宣告着登场者的身份。 “可惜……” 漆黑鬼魅的深渊行者套装从暗影中浮现,没有一丁点气息,也没有丝毫声音,就像是风融入风里。 夏莎出现在视线里,没人知晓她是何时到来的:“只差一点。” 恶魔侯爵的神色看不出半点愕然,他仿佛早有预料的凝视着鲜血公:“如果我刚刚不撤回手,你或许能杀了我,但那边的骑士也必死无疑。” 夏莎淡淡道:“这里是战场,将生死置之度外,杀敌为先!” 在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一样会这么选择直接诛杀深渊领主,而不是去回援伊丽莎白。 选择回援不单单是浪费了创造的机会,更是对伊丽莎白不惜自我牺牲的一种侮辱。 沙克斯咧开嘴,始终保持着阴冷神色的它发出沙哑的笑声,那笑声里是十足的满意。 它鼓着手掌:“鲜血公,果真杀伐果断。” 鲜血公眯起眼睛:“我跟你见过么?” “你不记得了,也无妨。”恶魔侯爵的阴沉笑容里有了几分迫不及待:“从现在开始,你会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记住我的!” 他的缓缓举起手里的半块深渊领主令,然后蓦然发力,将它直接捏碎! 这一幕让众人猝不及防。 深渊领主令是控制传送门的关键,同样也是关闭深渊的关键。 可以把它理解成空调遥控器,有了空调遥控器才能控制空调,如果空调遥控器被损坏了,为了节省能源,就会自动触发深渊机制,强制断电,也一样能取得抹除传送门的效果,只不过回去的路上得步行,没办法通过空间直接传送过去,而且已经形成的深渊也并不会消失。 但沙克斯手里的领主令是半块……损坏了一半的领主令会造成什么后果没有人知道,除了亲手制作出了深渊的恶魔领主自己。 深渊领主令被破坏的瞬间,原本就不稳定的深渊空间迎来了一次震动,错乱的空间甚至导致了深渊殿堂被从中撕裂成两截,巨大的空间隔阂浮现在视线当中,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将他们分成两半。 一半是沙克斯、莎莉尔和阿莲娜;另一半是夏莎、蕾娜塔和伊丽莎白,还有迟了一步匆匆赶来的瓦斯卡特。 恶魔侯爵一只手抚摸通往地狱的空间传送门,另一只手隔空扼住阿莲娜的脖颈,将她拉倒近处,莎莉尔试图反抗当场被切成七八块。 夏莎投出鲜血长枪,但巨大的空间隔阂阻拦了这一击,她虽然能撕裂空间,却不能新生空间,空间隔阂意味着双方之间的空间消失了,好比是原本位于同一张纸上的两个人,画面从中间撕裂开,他们隔着一段到死都无法跨越过去的短暂距离。 “我为你准备了一场大礼,夏莎·采佩什……真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 沙克斯仰着头,四十五度角的视线俯视着鲜血公:“我的计划是被打乱了,但胜负刚刚才开始。” “你方才能冷酷裁决,选择以杀止杀,以命换命,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会如何选择。” “人,在我手里;有本事,来抢回去。” 非常简单直白的挑衅,但非常有效。 因为对方手里有人质在,一旦穿过这道门便是地狱界! 恶魔侯爵一步踏入地狱界,瓦斯卡特眼睁睁的看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不!” 落魄的中年男人瞳孔巨震跌坐在地上。 ……还是来迟一步,命运还是无法改写么? 空间的震荡正在缓缓平息,巨大的裂痕隔阂在自我修复。 夏莎恼怒的对瓦斯卡特骂道:“你女儿只是被抢走还没死呢!别着急着哭丧!” 发泄了一句后,她对着唯一还保留着战力的蕾娜塔吩咐道:“跟我来的深渊讨伐队正在处理外面的恶魔们,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守住这个传送门!”她又顿了顿后补充道:“如果我三天内没能回来,就把另一半的领主令也毁了吧!彻底封锁这个深渊!” 蕾娜塔一怔,她脱口而出:“鲜血公!不能去,这是陷阱!” 特意留下的替身,很显然是为了对付英杰榜第十的鲜血公而准备! 夏莎没有回答,只是平静的说:“我必须去。” “那可是地狱……”蕾娜塔喃喃道,十亿八千万恶魔的总巢穴……没人能去了那里还能活着回来。 “即便那是地狱。”夏莎回答。 蕾娜塔再度开口,却发现自己词穷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伊丽莎白沉默着目送。 瓦斯卡特也跟了上来,这老男人是真的把命豁出去不要了。 夏莎什么都没说,只是提起瓦斯卡特后衣领,跃入传送门内。 大殿内只剩下寥寥几个活着的……莎莉尔爬起来,捡起手脚按在伤口上,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走近。 她一把揪住蕾娜塔的手臂,呵斥道:“别发呆了!我主子的事交给我们!你把这个拿好,剩下的半块领主令可以打开通往地上的临时传送门,她快撑不住了!还不快去救人!” 把蕾娜塔骂醒后,莎莉尔转身跳入传送门里,紧随着回了地狱界。 蕾娜塔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感伤的时候,忙不迭背起伊丽莎白,将领主令用力一挥,撕开一道空间通道。 失去了深渊领主后,这条通道可以直达地上,虽然并不稳定也并不长久,但足以支撑两人趔趔趄趄的抵达地面上。 艰难的背负起伊丽莎白,蕾娜塔穿过传送门,一步距离便来到了地表之上。 此时天空阴沉的飘着毛毛细雨,漫漫街道空旷。 蕾娜塔大喊道:“有人吗,快来救人,快……”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刺骨剧痛袭来,低下头看去,一截手掌从她的小腹里探出来。 僵硬的扭过头,她看见伊丽莎白正缓缓离开她的后背,收回的左手上满是鲜血,曾经美丽鲜活的眼中没有半点光亮,唇齿开合,疯狂的呓语着,狂暴且混乱的心灵魔法无序扩张。 蕾娜塔捂着伤口踉跄后退,耳畔满是剧烈的噪音和悲鸣……她的理性比感性更快的理解到了事实,眼前的已不再是她的至交好友伊丽莎白,而是被疯狂所支配的祸妃。 指定封印物,暴走了! 第九百九十八章 十面埋伏 穿过传送门。 夏莎嗅到了地狱界的气息,这里的空气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灼热气息。 能源充沛的地狱界相较于地上却并非乐土,这里的资源充沛却时刻充斥着争夺和杀戮。 恶魔的无序繁殖让整个地狱界随时都笼罩在战争的疑云之中,生死在这里是最为普遍的两件事。 早已习惯了和平岁月的鲜血公又一次闻到了战场的气息,灼热刺骨,血雨腥风。 她的实际战斗力位于传奇巅峰,却因为神秘之争的缘故,境界有所跌落。 当年敢杀半神的气魄也流失了许多。 真正经历过战争的将领并不会去怀念战争本身,即便有所怀念,怀念的也是战争带来的气魄胸襟以及功绩名望,绝不是自己双手染了多少血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很浪漫的怀念,但夏莎从来不会怀念战争,她也一刻也不想踏上地狱界的领地,也不情愿再一次冲锋陷阵,这会让她自己变成杀戮的机器,被同化成恶鬼。 眼前的地狱界仅仅是看到的第一眼,她内心便涌出百般厌烦。 却又不得不选择往前走去。 即便心知肚明这是一道陷阱,也还是得往前走。 亲眼看着侄女被当面带走,她冷静异常,虽然怒不可遏,但依旧清晰的预感到这道传送门后会有什么。 但她能不去吗? 于情,阿莲娜是她的至亲,连至亲都保护不好,还苟活什么; 于理,阿莲娜体内流淌地狱君主血脉,她不能坐视地狱界再多一位君主。 若是真的回不来了,就和阿莲娜一起死在地狱里,不会孤单。 瓦斯卡特小心翼翼的跟在一边,喃喃道:“这里就是地狱界。” 确切来说,是地狱界的一道传送入口,坐落于地狱界的一隅。 有璀璨的光亮冲天而起。 夏莎的视线看向四周,大地上升起巨大的石柱,投射出繁复的曼陀罗般的花纹,神秘和神秘交织,术法与术法交汇,能量的光芒夺目绚丽,而它的实际作用仅仅是用来封锁此地而已。 “传送门被……”瓦斯卡特伸出手触碰传送口,它强制静默,变成一块顽石,不再具有开辟空间的机能。 都是预料之内。 夏莎的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既来之,则安之。” 被封锁于此地也未必是个坏消息……既然被封锁在这儿,也恰恰证明对方也没有走远。 正想着这道结界的源头时,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恶魔侯爵沙克斯,他平淡的背着手站在一百米不到的距离外,既欣喜又感叹道:“你果真还是来了。” 夏莎淡淡道:“这不是正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如果你足够冷血,是应该主动放弃的才对。”沙克斯的神色和语气也显得古怪:“我很欣喜你能跟上来,但也感叹于你还是不够冷血不够客观。” 鲜血公冷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恶魔侯爵说:“我的确很了解你……不过是过去的你,而不是现在的你。” 夏莎没兴趣和他说谜语,质问:“阿莲娜在哪!” 沙克斯抬起手指着正上空。 魔法阵的最中央,在天穹最上方,阿莲娜的双手举起,如同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被魔法阵牢牢的封锁在最中央,动弹不得,但她并未失去意识,可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固定着,想要说什么,但声音也被隔绝,只能看得到她焦急和自责的虚弱神情。 “想救她,就得看你自己了,夏莎·采佩什。”沙克斯侯爵嗓音低沉道:“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摧毁这座魔法阵,你便可以安然离开!” 夏莎瞥了眼沙克斯侯爵,目光看向四周的位置:“还真是来了不少。”她的右脚踏地:“都出来吧……还藏着做什么?” 在夏莎正东方向出现一名恶魔,恶魔侯爵,身着青涩长袍,背生双翼,看上去如同俊俏的少年,眼瞳漆黑:“七十二柱,哈加提……初次见面,鲜血公。” “哈加提……”夏莎对这个姓氏有些印象。 “看来鲜血公是记得的,五百年前,我的父亲在战场中,是死在您的手下。” “你是来报仇的?” “不,我是来致谢的,多亏您杀了我的父亲,我才得以上位继承侯爵之位,也将原本的家族发展壮大,这些功劳于情于理都有您的一份,所以我想邀请您去做客。”哈加提眯起眼睛:“不过热情的人比较多,我只能请走您的一部分,这头颅委实美丽,可否赠予我?” 看似翩翩有礼,实则傲慢至极。 夏莎侧过头看向西方,沉默的女子手持双蛇足下黑豹,她冷冷道:“克罗赛尔家族,前来找你讨要血债!” “不记得了。”夏莎淡淡的一句话就让对方火冒三丈。 她又侧过身看向南边和北边,各有一为恶魔守着。 虽然她一个也不认识,但猜的出来,都是来寻仇的。 可对恶魔来说,复仇这个概念本身就显得有些可笑。 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要用她的死亡来证明自己比前任族长更加出色。 夏莎意识到,恶魔侯爵布下的这一手原本就是为了猎杀她,这并不是用来应付深渊攻伐队伍的陷阱,而是用来猎杀她这位英杰榜第十。 “为了杀我,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了。”夏莎重新看向沙克斯,讥嘲道:“我夏莎·采佩什何德何能,竟能让你们不惜联手布下这道天罗地网。” “何必妄自菲薄呢。”恶魔侯爵回以哂笑:“以你的赫赫声名,足够我们摆下如此排场,我生怕这还不够,还抽调了不少精锐前来……鲜血公若是有本事,大可以在这里杀个血流成河,血流漂橹,让我见识一下五百年前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海轮回。” “五个侯爵,嗯……是差了点。”夏莎活动指尖:“为什么不干脆叫上几个伯爵和公爵来?没有半神,杀起来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他侯爵听到这狂妄的话,有的一笑置之,有的怒目而视。 “别觉得我是在小觑你们,事实上,地狱界虽然征战不断,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你们知之甚少!。” 夏莎往前迈出一步,这简单动作也牵动了恶魔侯爵们,它们警惕的跟着开始走动,鲜血公边走边回忆道:“我是当年参加过灭国之战的人,相较于当初的大气魄,这里实在是差了许多。” “五百年前,我们在踏破首都之前,与帝国大军正面交锋,这一战投入人力物力无数,双方参战者共计一百六十万,战线贯通帝国央界,中心点位于莱茵河,史称……莱茵之战。” “这一战中,圣域法师战死两百七十七人;传奇战死二十九人,半神战死五位,英灵陨落三位,士兵伤亡不计其数,参战的战团从七十四缩减至二十二,耗费战争物资数以百万计。” “历史上对莱茵之战的惨烈程度记载的只是数字,而作为亲历者的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战里,我超过五成的战友悉数埋葬于泥沙之中。” “同样在这一战里,我亲手杀了九名传奇,一位半神。” 夏莎声音陡然冰冷,深红的魔力如浪潮般宣泄开来,衣袂猎猎作响。 鲜血构筑长枪,举枪前指,她暗红的眸子凝视着一周圈的恶魔们,冷冷道:“就凭你们现在的包围圈,想拿下我,怕是还远远不够资格!” “想杀我?想法很好!” “但最少也得拿出攻城伐国的阵势!” “否则也不过只是再给我的个人传记里再添一笔傲人战绩罢了!” 鲜血公将深渊套装的面具覆在面颊上,眼眸鲜红,笑声豪放而讽刺。 “谁先上来领死!” 第九百九十九章 全知的阿斯莫德 身处于包围圈中仍然气魄豪放的鲜血公让众恶魔侯爵沉默以对。 即便是前来猎杀夏莎,他们的内心也升起了一些佩服的念头。 如果换成自己在这种境地里,怕是不可能和她一样笑的如此豪放。 这种气魄就足以让好战的恶魔族表示尊重了。 “夜长梦多。”哈加提侯爵说:“上吧!” 虽说是要上,但它做出了准备动作,没有立刻动手,其他人恶魔侯爵也同样在等待别的谁来出手。 很显然,这群恶魔侯爵虽然是联手前来猎杀,但也并不是完全信赖彼此,共同的利益在前固然可以联手,但也不意味着放弃去堤防其他的恶魔侯爵。 夏莎的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等候着,流露出戏谑的笑意。 沙克斯低沉的闷哼一声,主动开头,双手一合,打出一道链锁龙雷闪电,被夏莎随手钉死在地面上。 有了开头,其他恶魔侯爵有的原地审视,也有的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有的暗暗蓄积魔力准备来一发大的。 夏莎幻化血影,以一敌多仍然不落下风。 血影交织,亦幻亦真。 魔法阵的最中央,阿莲娜焦急不已,几度用力挣扎,双手上鲜血淋漓,却挣脱不开。 她很后悔自己如此乏力。 虽说她们已经竭尽全力的毁掉了沙克斯的一道分身,给夏莎排除了一道陷阱,但也仍然无法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自身的弱小导致了这种局面。 阿莲娜看着姨娘陷入苦战,如同一头猛兽被迫不断放血,她咬牙切齿,却深感无力。 “我……什么都做不到……” 巨大的无力感将她吞噬。 “阿莲娜……” 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很轻微但也很清晰。 她听到了声音,看向四周,却寻不到声音源头:“谁?谁在说话?” “是我……” 传送门的后方,落魄的中年男人攀西坐着,眼睛深处亮起深邃的虹光。 瓦斯卡特的声音穿过了魔法阵直达阿莲娜的耳畔:“我是瓦斯卡特,是你的父亲……你还记得我么?” 阿莲娜听到这句话后也说不出什么样的心情,复杂的情绪让她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回答,是该责怪父亲的不负责任,还是该质问他为何要跟地狱来? 这时候说什么也都迟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想问的,我也同样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瓦斯卡特传递着心中思念:“情况危机,鲜血公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阿莲娜垂下面容,苦涩道:“我知道,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即便从这里脱困,我也帮不了姨娘,我只是个累赘……你们不敢跟过来的。” 瓦斯卡特听着女儿的悲观言论,摇头否决:“阿莲娜,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着,好好看下去!” 说完,瓦斯卡特咬破手指抹在眉心,鲜血一抹,他的眼瞳最深处如同有钟表开始运转。 阿莲娜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默默看向下方,凝视着的场景在眼中纷繁变化。 …… 夏莎在战场之中游走如魅影,且战且走,以一敌多反而占据着上风并未动摇。 她拖动长枪奔走过程之中,兵器前指,拖枪砸下,带动了空间涟漪。 哈加提举起双臂防御,硬生生被砸入地面,他骇然之中释放出剧毒吐息,但空气被硬生生扭转一圈,碰在了另一位恶魔侯爵的身上。 她一击得逞完全不贪图进攻,躲避开紧随而来的其他三道攻击,转而调转枪头,命定之死锁定。 被锁定者当即心头巨震,陡然拉开距离,缺失的距离没有被立刻填补,她果断放下兵器,抢占位置。 站住了有利位置,卷动长枪,血海轮回,巨大的鲜血磨盘成型,四面八方的绞杀大阵成型。 群攻禁咒。 禁咒转动,恶魔们皆拉开距离抵抗禁咒的虹吸之力,但受了伤的恶魔仍然不免被榨取了全体血液的十分之一到十分之二,替夏莎补充了一波魔力。 在持久战里,高级血裔从来不缺魔力,谁有吸血和生命回复,谁就能支撑的更久。 恶魔虽然恢复力也不差,但比起白嫖其他人的血条来用的血裔还是差了一大截。 夏莎以前的打法就是以血魔流为基础而改进的,进去人堆转一圈回来,血型都变了。 她之前的说辞并不是说说而已,想杀她,除非用极限火力覆盖,将她轰杀殆尽,否则只要不是致命伤就能恢复,甚至哪怕是致命伤也能苟活上很久,从致命伤苟成重伤,从重伤过度成轻伤……喘息两口气,血量就能回上来。 她能从战争里活到最后,并不是单纯运气好,更是这媲美上位英灵的存活能力。 但这种能力真的是无解的吗? 并不是。 不知第几次汲取了超过三个人的血液后,夏莎忽然咳出一口鲜血:“咳……” 她没有任何的外伤,却不由自主的咳出血来,这是一种生理反应,是在抗拒流入体内的毒。 她又一次咳嗽了两三声,鲜血顺着鼻子面颊流下,几乎止不住,在地上聚成乌黑的一片血泊。 “终于奏效了。”沙克斯如释重负道:“我还生怕这一招对你也没有用……” “你们在自己的血液里……加了毒?”夏莎觉得头晕目眩,身体里满是撕裂的剧痛,仿佛有数股力量正在互相敌对和互相撕扯。 “并不是毒,鲜血公阁下。”哈加提摇头说:“只是我们五个……全部都来自于不同的派系罢了,而且也接受了地狱君主的血脉祝福。” 血脉祝福,意味着血脉的提纯和强化,能一段时间内提升实力和进阶的可能性,唯一的缺点是昂贵,足以让一位恶魔统领破产的昂贵。 沙克斯流露出几分自得之色:“地狱君主,至上四柱,七宗罪……流淌在我们血脉的神秘如此之多,你单靠一人吸收了这么多的鲜血,还胆敢将其转化为魔力,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中了神秘的毒。” “不同的神秘在你体内汇聚,它们必然会产生互相的碰撞,直至将你从内部撕裂开,这么多种的神秘互相冲突,便是最为剧烈的毒,你现在感受如何啊,鲜血公!” 夏莎呼吸急促:“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们太了解了你,为了针对你的恢复能力,怎么可能不做任何准备?如果想要靠人数优势杀你是不可能的,你杀的越多就变得越强,汇聚的鲜血会成为你的血海,提供无穷无尽的动力,所以为了针对你的血海,我才特意选中了他们。”沙克斯一句一顿道:“为了杀你,我的确是煞费苦心!” 神秘在体内互相冲突,撕裂感让夏莎几乎失去了所有抵抗力。 她抬起头,眼神凌冽依旧:“你成功了,动手吧……” 恶魔侯爵斩出雷光,手掌劈落,鲜血飞溅。 t- ~/7%5++6/#1+3~3&7#&2{6就在这几乎绝望的一刻,忽然她的胸膛深处传来了心跳的声音,有一道淡淡的光芒从心口里飞出,如同一只蝴蝶往前飘去。 光点飞入银河里,停留在了一处看不见的丝线上,于是不可见变成了可见,一条散发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可能性呈现于眼前,散发着比荆棘丝线更加温暖的味道,整个银河仿佛都被它照亮了。 阿莲娜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如果有第三个选择她简直求之不得! 伸出手,握住这条金色的丝线,她期望这会是一个更好的未来。 背后传来一股轻微的推力,她下意识拉住这条丝线,轻轻一拉扯。 下一刻,她被一股力量托起,金色丝线缠绕手臂,仿佛握住她的手腕,只身飞入银河。 阿莲娜回头看去,见到的是逐渐失去颜色的中年人。 瓦斯卡特坐在传送门背后,越发模糊的瞳孔中倒映出女孩飞入银河的背影。 眼里有欣然,有遗憾,最后只剩下释然。 他张了张口,仿佛想要说一声对不起,却又觉得过于煞风景,不说也好。 他用尽最后的精气神,抬起手,虽然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的残躯已经没有任何气力。 背负全知神秘却做了半辈子错误选择的落魄中年人抬起血脉枯竭的干枯手掌,做了此生的最后一件事,只是轻轻一推,仿佛要用力的将女儿推出这片命运交织的泥潭,推出这乌烟瘴气的地狱,送她远去平和安乐的地上。 目送女儿远去。 他想起很久之前的事,临死之前最后想到的一件遗憾并非过往万千,而是没能听到她再喊一声父亲。 瓦斯卡特的瞳孔火光渐渐熄灭,灯光黯然,颜色褪尽,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死去。 虽不能瞑目,但他的确是笑着死去的。 被神秘诅咒被命运愚弄一辈子的落魄中年人最终也跨过了命运的围栏。 他终究没输了所有,守住了作为人父的最后底线,迎来了永久的宁静。 …… 长街上,空间撕出一道裂口;细雨中,有人飘出一声叹息。 地狱默默无闻,天堂当有人归。 第一千零一章 圣域之上,仰望天堂 命运的丝线通往未来某处。 阿莲娜感到自己的灵魂思维都瞬间远去千里之外,穿过层层白雾,透过无穷迷幻。 血脉中的神秘力量正在指引着她通往唯一可选的未来方向。 这丝线里传来的灵魂力量的脉动是如此的熟悉。 “约书亚?”她轻声的问。 丝线没有回答,飞入银河里穿梭不止,有些刺目的光芒让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感到了重力的约束,仿佛天地倒置过来,从飞升变为坠落。 阿莲娜睁开眼时,风吹拂过面颊,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堵圣域之墙。 这里是旧神陵墓,而她正在坠落。 她发现自己正从从云端坠向大地,而圣域之墙就在眼前很近很近的距离,她近距离的凝视着墙壁,如同看着一条不断飞驰而过的巨龙身上的龙鳞。 丝线的另一端通往这堵墙壁的后方,她寻求的答案也在这座墙壁的后方。 全知提示着她自己——想要去往未来,她必须跨越这堵墙壁。 上层的圣域之墙半透明,她能隐约的看到这堵墙壁后的风景是什么。 此情此景,她忽然明悟到了答案是什么。 想要跨越这堵圣域之墙,靠蛮力攀爬是行不通的,不论如何努力,最终想要跨越它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如果能够做得到这一点,根本不需要靠通过翻阅这堵墙壁就能够成就圣域。 既然寻求的捷径,那它设立于此就应该拥有一条捷径可走。 阿莲娜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她也没有别的路线可选。 距离大地已经十分靠近,她猛地拔出利剑刺向墙壁。 鲜血之刃靠近圣域墙壁的瞬间便几乎溶解殆尽,兵器无法靠近这座墙壁。 但那是一般意义上的兵器,她还有另一把武器! 她毫不犹豫的拔出了胸膛中的另一把武器,灵魂武装,双刃之剑! 挥剑刺入圣域墙壁之中,原本长存于圣域之墙上的一层保护层被贯穿,沛然的灵魂力量刺入圣域之墙中,惯性和重力势能将她拖向地面,而兵刃在墙壁上划出一道鲜明的缺口,仿佛无暇墙壁上浮现出一道显眼伤疤,伤疤越拉越长,火星迸射,裂口扩散。 轰——! 阿莲娜坠入地面,缓冲的力量仍然极大的伤害了她的灵魂躯壳,从脚步开始,半个躯壳都布满了裂痕,她捏碎了灵魂货币恢复伤势,凝视着切出的足足上千米长度的伤口,将双刃剑分为两把剑,另一把剑也再度刺入圣域墙壁的缺口里,裂痕再度扩散! 每个人都会碰壁,都会走到人生的死胡同里。 这时候会有两种办法,一种是跨过它,一种是选择回头。 但其实还有第三种选择……那便是击破它! 用以隔阂的墙壁被创造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迟早会被打破。 ‘翻越圣域之墙’也可以理解为‘跨越’,跨越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跨越完整的圣域之墙! ‘唯有最坚强的灵魂才能做到’,这也意味着通常的攻击对圣域之墙根本无效。 法术会被消融,武学会被抵消。 唯一被允许去触碰的方式,便是用灵魂去出碰,所以想要破坏它,必须用灵魂去碰撞! 这就意味着偷渡者得拥有超规格的灵魂强度,以自身作为攻城兵器,不计代价不予余力的去撞破南墙不回头,哪怕拼个灵魂破碎的后果,方才有可能在圣域之墙中撕裂出一道缺口。 阿莲娜并没有这种条件,但这道灵魂武装成了她最好的挖掘兵器。 超规格的灵魂强度能在圣域墙壁上撕开一道缺口,也能将这道缺口撕裂开来。 当缺口浮现,她感到了另一侧的风吹拂在面颊上,丝线的轨迹也从半透明变得更加清晰。 她的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这堵墙壁所拦截的并不是她的法术境界,更是她通往未来的道路。 一想到夏莎还在地狱界中苦苦支撑她便如坐针毡,耐心消磨,一刻也等待不及! 她咬紧牙关,不顾一切的推动兵器,她的气力在损耗,灵魂在高速燃烧,身体越发沉重,仿佛每一克都灌入了沉重的铅水,灵魂躯壳上再一次布满裂痕,宛若龟裂无数的宝石人。 “给我……开!” 咬牙切齿的声音中,她听到了‘咖’一声,那是圣域墙壁迎来了某个临界点。 撕裂的缺口终于崩毁,一路坍塌的痕迹扩出上千米之高,散落崩塌的石块在半空化作金色的光芒。 光芒洒落在女孩的肩膀上,照亮她如瓷器般布满裂痕的身躯。 温暖的光与和煦的风吹拂而来。 阿莲娜伸出手拉住金色的丝线,一步步往前,找寻着她唯一可以接受的未来命运。 其实这命运通往何方她并不清楚,其实她握住这条丝线后同样是什么都不曾看见。 但她情愿去相信这条丝线之后会是更好的未来。 她往前走着,身体的气力越来越少,越来越虚弱,忽然足下一停顿,右腿已经折断后留在原地。 布满裂痕的躯壳并不能再支撑着她继续往前。 她不甘心的咬住牙,几乎要趔趄摔倒之前,一只手从后方扶住了她的肩膀。 旧神陵墓中只有灵魂的躯壳,感官均为模拟,所以触碰不到彼此,感受不到体温。 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阿莲娜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暖意,有如温暖阳光般的气息。 “约书亚?”阿莲娜没能回过头,她的身体并不听使唤,疼痛且虚弱。 “嗯……你成功了。”白维说:“你穿越过了圣域之墙。” “可是我……”阿莲娜无法高兴起来。 她伸出手抓住那条丝线,少许的力量牵扯着。 这次她并未继续往前走,低头看去,命运的丝线并未往前延伸,而是缠绕在了一只熟悉的手臂上。 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肩膀位置,散发着暖暖的味道,并且在阳光的折射下莹莹的流转着黄金色泽。 阿莲娜瞪大了眼睛,过多的信息量冲刷着她笨拙的小脑瓜。 足足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反应过来,既惊诧又有些释然。 从来没有什么找寻奇迹抓住命运,而是命运和奇迹抓住了她自己。 “约书亚。”阿莲娜很好的掩饰着情绪的波动,轻声说:“我需要你的帮忙……” “好啊。”青年说:“我会帮你的。” 阿莲娜低下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很久前就藏在心底深处的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的这么轻松?” “为什么?”青年稍稍有点停顿,似乎是想了想,他最初本想着可以随意糊弄过去,但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实话:“或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不需要理由么?”阿莲娜问:“所以只是巧合?” “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必然……偶然和偶然的碰撞就是必然,也是命运。” 白维弯下腰将阿莲娜横抱起,迈步走向圣域深处,一步踏出,光芒汇聚成一条坡道。 黄金色的光芒编织交汇,神秘将他的容貌从晦暗之中还原成型。 阿莲娜这时候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五官,摸不着头脑的无脸人取回了自己的面貌,金色的眼瞳金色的长发,在细碎阳光的照耀下,宛若从油画中走出的英武君王,精雕细琢的五官,尊贵无俦的黄金瞳。 “毕竟这已不是我第一次救你了,如果这不是必然,还有什么能被称之为命运?” 相识一月不到,女孩第一次看到了约书亚的五官,那恰恰是她魂牵梦萦很久的人。 巨大的惊喜将她砸晕,她凝视着他,如同化作一尊雕像。 青年微笑着:“我是否该说一句——好久不见?” 第一千零二章 我在地狱等你 约书亚……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 阿莲娜一瞬间的心情变得无比怪异,她很高兴,但同时有些埋汰。 既无比惊喜,又十分诧异,在惊诧后,却又觉得回甘无穷。 一瞬间,许多疑惑、许多违和、许多情绪都被消融,她极快的接受,然后喜悦,最后释怀。 原来找寻的人就一直在身边,原来他一直都在保护自己,原来自己追寻的未来和命运就在最近处。 她觉得自己好笨,居然一直都没察觉到。 她觉得对方好狡猾,居然一直都在瞒着自己。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因为时间上仍然无比紧迫。 阿莲娜强忍住太多情绪的泛滥,硬生生的压制住,随后伸出手轻轻抱拥一次。 这远远不够,却也只能浅尝即止。 她说:“我在地狱等你。” 旧神陵墓里的风景褪去,阿莲娜睁开双眼,自己仍然置身于地狱的水深火热,但这一次命运和未来已经有所改变,未来的走向变得无人知晓。 …… 破碎天堂中,白维也睁开眼睛,他抬起手轻轻一挥,空间撕裂出一道缺口,通往现实。 漫长的等待已经结束,他留下了一道坐标,接下来要做的事,便是赶赴深渊。 朱蒂和缪雪儿也并不清楚外面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穿过空间通路抵达了香榭中的一条道路时,却纷纷感到了一阵目眩头晕。 白维很快稳定了心神,视线看向街道的另一端,道路两侧有许多人倒下,不少骑士团的成员倒在地上七窍流血痛苦的抽搐着。 “那是什么?”缪雪儿捂着耳朵却无法阻止声音穿透灵魂。 “看上去像是某个幽魂,但看上去很危险。”朱蒂皱眉。 “你们去收治受伤的人员,送去附近的医疗点。”白维吩咐道。 “那魔鬼先生……”缪雪儿还没说完就被朱蒂捂住嘴。 “祝您一路顺风。”朱蒂善解人意道。 白维点点头,他没办法带上她们两个人,因为往后的战斗并不是她们这个层级能够接触到的,不论是眼前之事,还是深渊地狱,她们现在都去不了。 或许两个女孩潜力无穷,将来有机会成为传奇和半神,但现阶段她们依旧是无能为力……年轻人一旦踏入战场都会发现自己最缺乏的恰恰就是时间。 没有足够的底蕴,甚至没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白维迈步走向街道尽头,步伐不急不慢,却飞速的走远,天空飘起的漫漫细雨,风卷起梧桐叶。 那背影并不缺乏豪气,但总教人觉得有几分沉重和寂寞。 朱蒂说:“走吧。” 缪雪儿点点头,正要去帮忙,然后她忽然说了一句:“我们该怎么解释自己从深渊里逃出来的事?” 朱蒂僵了僵,说:“……只能装死了。” …… 天街小雨润如酥。 五月小雨并不冷寒,反而很是宜人。 在这和风细雨里,有女子轻轻吟唱。 手里捧着竖琴,吟唱声悠扬起伏,歌喉动听,宛转悠扬。 听得人七窍流血,听得人肝肠寸断,听得人心肺停止。 指定封印物的暴走,祸妃·悲鸣之喉。 已经身受重伤的蕾娜塔坚持了数分钟时间,试图换回自己好友的理性。 但她也知道伊丽莎白早已走到极限,残存的理性和精神力远不足以胜过指定封印物内积压的怨毒。 她只是在做一场漫长的无用之功,既救不了伊丽莎白,又阻止不了祸妃带来的破坏。 情况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加糟糕,寄生形的指定封印物永远是最为危险的那一类,一旦暴走就会无差别的吞噬宿主自身,灵魂、躯壳都会沦为它的玩偶肆意玩弄。 即便宿主最终被摧毁了,它失去了凭依也只是归于沉睡罢了。 蕾娜塔无比的自责,她早该知道的,她糟糕意识到的,伊丽莎白的情况已经十分糟糕了,但她还是一直孤独坚持着,坚持着跟上队伍,分明她才是最危险的一方,却还是坚持着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 蕾娜塔攥紧了拳头,鲜血溢出伤口,她大声喊道:“快醒醒!伊丽莎白·槐尔特!”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琴弦震荡的声音,她抛飞出去撞在树干上,这次几乎真的是要站不起来了。 大量失血。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当口,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无比熟悉的声音传来。 “蕾娜塔,别闭上眼睛。”一袭黑袍的巫妖低沉的说。 廢*盧/&刺%猬%$猫@菠~>萝/@包-小~說={t%x-@t-提++取=@群&:|7/5>-6{-1#&3@-3{7=|2+&6*$“父亲……”蕾娜塔抓住巫妖的衣角:“帮帮伊丽莎白,她,她……” “指定封印物已经暴走,很遗憾,蕾娜塔,我们没办法……”欧德修凡克小心斟酌着用语:“要么任由它继续发挥,要么就只能从根本上摧毁源头,可这样一来,与它进行绑定的伊丽莎白也大概率会……” “不行,这样不行!”蕾娜塔忍着剧痛:“我不想她死!” 巫妖凝视着自己的女儿,空洞的眼眶里魂火闪烁,沉默不言。 这世上若是一句哭诉着的‘不想’便可否决一切糟糕的发生,该会有多么轻松? 欧德修凡克默默施展黑魔法治疗蕾娜塔的伤口,他沉默不言,作为传奇巅峰的巫妖,他现在对于现场也没有任何实际的管控力可言,因为…… 指定封印物的处理和收容本就是七日夜骑士团的原本职责之一。 一名有着璀璨长发的青年人出现在视线里,头发是亮银色,一袭盔甲是纯白,牙齿闪烁白光,看上去就一副精神小伙的模样,眼睛则是过于经典的铂金配色。 蕾娜塔认识对方……卡洛斯·维尔德。 封号摩羯,也是十二宫的封号骑士里最为接近七位大骑士的封号骑士。 若是连他都出现了,这也就意味着七日夜骑士团已经出动了核心战斗力。 天空的水汽变得饱满,霏霏细雨忽然间不再下落,而是奇妙的悬浮在空中。 有一名打扮无比精致的小姑娘打着阳伞出现在摩羯骑士的身侧,头发是双马尾,卷发编织着如同螺旋钻头,穿着精致的小洋裙,第一眼看去,都会当做是一名很可爱很精致的少女,眼眸同样是铂金色。 这位女子出现的同时,天空的雨水便不再下落,悬浮在空气里,晶莹剔透,饱满的水汽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这神乎其技的水元素控制力分明是传奇级法师的手笔。 桃乐丝·维尔德,同样是铂金血脉,是摩羯骑士的亲姐姐,二十六岁踏入传奇境界的天才。 五年之内完成了三级连跳,从见习骑士直接擢升为大骑士,封号……水星。 这对亲姐弟在七日夜骑士团中算是很负盛名,作为维尔德家族的成员之一,出生于军人世家,不同于其他兄弟姐妹,选择了在骑士团中发展,极有可能会出现一门双大骑士的状况。 “祸妃暴走了。”卡洛斯从背后取出一把银光闪烁的骑士剑,他使用的并非是封印物,而是圣遗物:“姐姐,还有可能救下吗?” “如果当事人精神情况安定自然是有机会,但眼下嘛……”桃乐丝的嗓音听上去娇小可爱,但缺乏情绪波动,她理性的判断道:“救不回来了。” “那么根据骑士团守则第十九条和第五十一条的规定。”卡洛斯沉闷的宣告着:“一旦封号骑士的指定封印物失控,并且判断无法拯救当事人的情况下,一律采取处决之法,防止进一步损害扩大。” 桃乐丝叹了口气:“又要我来动手么?” 她凝视着伊丽莎白背后的祸妃虚影,并不是很情愿,毕竟这种事相当于是在杀死战友。 偏偏这种事也不能推辞给后辈,几乎在役的每一位大骑士都拥有过类似的经历,也经历过这样的心灵拷问。 所以派遣不算和伊丽莎白很相熟的桃乐丝前来,也是为了减弱一定程度的心理负担。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桃乐丝闭上眼睛,手指转动洋伞:“从今往后,会有公义的冕冠为你留存。” 她抬起手,漫天雨水汇聚成涡流,指尖下压。 祸妃弹奏竖琴,狂暴的力量撕裂了水流,但流水无法被斩断,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她要摧毁的并不是指定封印物,而是给予伊丽莎白一个安宁的死亡,这也是桃乐丝唯一能做到的事。 面对已经被指定封印物完全控制的骑士,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痛快,就像是面对痛苦不堪的战友,给予对方一颗子弹的安息。 伊丽莎白也并未死去,如果任由祸妃暴走,她还要很久才会气绝,相当于一直承受酷刑。 桃乐丝五指正要紧握之时,忽然一只手从无人察觉的空隙中探出,握住了她的手腕,掰开了她的手指。 金色的光芒洒落,天街小雨归于飘摇,街道尽头有一片梧桐叶无声的零落。 “骑士的剑不该对准自己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莉莉安奴都没教过你们么?” 第一千零三章 七倾姬 桃乐丝的指尖传来一阵阵生硬的疼痛感,并不算强烈。 但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年纪相仿的异性主动握手。 换个环境她说不定就要骂流氓了。 实际上也已经差点骂出来了,欧罗巴粗口到了嘴边转了半圈,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目睹了旧神之巅的神秘。 黄金帝王就站在她的边侧位置,一动不动。 漆黑西服点缀着金色的纹路,胸前佩戴着一朵盛放的鲜红玫瑰。 旧神榜第一,黄金帝王。 四周安然无恙者并不多,但也不算太少,蕾娜塔、巫妖、桃乐丝、卡洛斯,还有少许保持着清醒的骑士团成员都看向了梧桐树下的身影。 空气里充斥着诡异的寂静。 虽然一早就在榜单中窥见了五百年前的旧神榜第一的风采,如今亲眼目睹又是另一种别样的感受,如此的近距离凝视黄金帝王,并无庞大而窒息的压力,却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气魄,仿佛一座巍峨大山散去云雾出现在眼前。 人类不会觉得高山恐怖,只会认为它巍峨的无可比拟。 “骑士的剑不该斩向自己人。” 黄金帝王淡淡道:“莉莉安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教过你们?” 卡洛斯瞬间绷紧神经,维尔德家族虽是铂金血脉,但天知道这位世界王座的眼中到底有没有半点旧情残留,要知道过去杀帝国贵族最狠的不是革命军,而是末代帝王自己! 他凝视着帝王握在姐姐手腕的手掌,虽然无比战栗但还是多此一举的紧握着兵器,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却还是故意找死般的往前半步。 他倒不是想砍断对方的手臂,卡洛斯没有这样傲慢,而是心想如果拼命不要,至少也能斩断姐姐的右手,让她有机会逃走。 桃乐丝被淡淡训斥了一句,一双威严的黄金瞳凝视着自己,她在瞬间就失去了对自己的掌控,体内的一个S级指定封印物从蠢蠢欲动变得死气沉沉;两件A+级封印物更是直接从衣袖里滚落掉在地上直接脱离了,传奇法师的‘真理编织’之神秘也同样得不出呼应。 在黄金神秘的凝视下,一位七日夜骑士团的大骑士和普通人并无任何根本上的分别。 一眼看过来,她就丧失所有反抗的力量。 “对……对不起……” 年近三十岁的合法萝莉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如同知错的小女孩,垂下面颊,咬着嘴唇,流露出自十五岁后就再也不曾有过的惶恐和委屈的表情。 白维也没和她过于计较的念头,无非是看到过于杀伐果决会有些痛心罢了。 若是其他人,他未必会管,但既然是伊丽莎白,他也不得不管。 尖啸声忽然传来。 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原本还算安定,只是留在原地的祸妃忽然间死死盯上了这边的黄金之色,被支配的伊丽莎白的眼中流出血泪,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咆哮声,尖锐的嗓音以及极具穿透性的撕裂声,伴随着琴弦拉扯发出的怪异扭曲,可怖的声波骤然间扩散开来。 那声浪扑面而来。 桃乐丝瞬间绷住神经,急忙呼唤体内封印物出来挡灾,偏偏它们纹丝不动。 完了,我没了…… 她肩膀一垂,闭目等死。 声浪呼啸而来,然后撞击在了青年的身上,黄金帝王的衣摆稍稍动摇了非常非常轻微的弧度,而扩散出去的力量直接飞上天空,荡起雨云。 白维松开手,手指关节轻轻一推桃乐丝的脑门,将还在懵圈的小姑娘往后一推。 “退下吧,铂金之女,接下来……不再是你们的战场了。” 桃乐丝捂着额头往后踉踉跄跄的后退三两步,没感受到任何的威胁,眼神变得少许古怪。 这黄金帝王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害人,甚至有意要处理这暴走的指定封印物? “姐姐,你没事吧。”卡洛斯紧张的问。 “应该没事。”桃乐丝说:“我们后退!” 欧德修凡克早已在最初就已经选择动手后退,抱着蕾娜塔拉开距离。 黄金帝王没看它一眼,它也乐得做个阿卡林,恐怖的世界王座哪怕一个视线都能让他寸步难行。 “父亲,伊丽莎白……” “别伊丽莎白了,照顾好你自己!”巫妖没好气的骂了一句:“傻女儿,现在情况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不过看上去,伊丽莎白的好运还没结束。” “什么意思?”蕾娜塔不解的问:“那黄金帝王……” “黄金帝王应该是来处理祸妃的。”欧德修凡克压低声音说:“交给他就对了。” “祸妃,黄金……”蕾娜塔联想到了什么,她也是学霸的一员,义务制教育中对历史的了解是重要的一环,以史为鉴,人类方能知兴衰。 在这个纪元的文明历史中,存在七倾姬,这一名字源自帝国末期的历史学家,该历史学家总结归纳了历史上的人物,并且在自己的个人学术著作里提出了‘七倾姬’的概念,他研究的历史中认为这七个女子值得大书特书,而后世的文化作品中也需要通过电影电视剧等吸引观众,所以自然也研究起了七倾姬。 相关的历史研究一度风靡一时。 七倾姬值得是七个不同历史时代的女子,她们的身份有公主、有女王、有王妃、有个女大公,有女将军,身份各异,所谓倾姬,既有倾国倾城的赞誉,也有实际倾国倾城的彪悍功绩,不论哪一位都在历史上留下了相当多的传说和谜题。 眼前的这位祸妃便是七倾姬之一,她是人鱼族的女子,也是黄金一族的王妃,在帝国处于全盛期的时候,却一度导致了帝国由盛转衰,背负了相当多的历史骂名,但其中谜团也极多……她的一生算是较为凄惨,没能活超过四十岁,历史上留下祸妃之名,意为祸国殃民。 不过后世的历史解读之中,这位祸妃大抵是无辜者,她只是权力斗争里的牺牲品,被迫承担了太多政治斗争的恶果,也背负了许多莫须有的责任。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真正知道背后真相的没有几个。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身为正统皇帝的白维,他虽是黄金血脉,但骨子里还是个现代人,对于黄金一族本身是不屑且厌恶居多的,杀光所有黄金血脉甚至包括他自己,这也算是对皇室历史厌恶的一种体现。 因为皇帝是不可能干净的,皇室也一样,黄金一族再如何高贵尊贵都是建立在累累尸骨上,为此而牺牲者数量众多,祸妃便是其中一个。 因为她是人鱼族,对黄金一族既崇拜又迷恋,被选为妃子的时候,最初是认为自己能和前两代的人鱼族王妃一样过上幸福安乐的美好日子……但事实上她没得到任何幸福,而是可悲的牺牲品,而且在她之后,人鱼族也再也没有出过一位黄金王妃,因而就连人鱼族也对祸妃抱有强烈的怨怒。 祸妃之死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悲剧,她以歌喉和乐舞而得到赞赏,最后也是死在这上。 死亡的她的尸骨被毁掉,只留下一片从身上掉落的鳞片,鳞片中残留着她的歌声与诅咒。 这一物品被保留在凡尔赛宫里,直至革命军将其攻破后,该遗物在凡间流传,屡屡带来灾害,最后在几百年前被骑士团带走封印,在不同的封号骑士手里来回传承周转。 因而白维来应付祸妃的暴走或许是最合适不过了,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作为黄金一族的末代,直面背负了黄金一族罪业的可悲王妃。 “啊,啊……为何,你为何……”祸妃双目留着血泪,凝视着白维,眼中看到的却并不是他,而是曾经绝情无情的另一位皇帝:“为何要背叛我,为何要抛弃我,为何不能爱我……明明我是如此的深爱着你!” 她的手指弹奏着变了声调的竖琴,嗓音婉转低昂泣血,一字一句的哭诉着:“爱,是何等的渺茫又何等的脆弱,它多么残忍,你将虚假赐予了我,又要将真实从我身边夺走——我所想要的是如此简单,而你却连那微薄的一丁点都不能赐予我,为什么你如此心如铁石。” 痛,太痛了。 或许对于祸妃而言,最痛苦的并不是死亡,而是被背叛。 声浪一次次撞击在白维的身上,却留不下任何一道伤口,聆听着祸妃的哭诉,亦步亦趋的走近。 “别过来!”她沙哑的哭泣着。 白维大步走近。 “你别过来!”她嚎哭着,声音震碎心灵,撕裂魂魄。 白维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 黄金帝王淡淡的问:“闹够了没?” 祸妃听到这句呵斥后肩膀微微一颤抖,她诚惶诚恐的靠近,伸出手轻轻抱住帝王的腰,面颊贴在对方胸前:“我错了,你,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吗……我会听话的,我会……乖乖的……” 残留于歌鳞里的灵性经过数百年的岁月后却越发鲜活,她抬起面容凝视着黄金帝王的双眼:“啊,多么无情而冰冷的眼睛,如果能从你眼中流露出一丝爱意的话,我会渴望它是我所能得到的全部……啊,黄金,我美丽而无暇的黄金……只属于我,只该属于我。” 白维沉默的凝视着祸妃,他自始至终都在仍由她发挥着情绪,因为他了解她,只要让祸妃满足,她就会听话,如果表现抗拒或者流露出真实意图,她反而会加倍的伤害伊丽莎白。 祸妃是个舔狗,而且越是对她爱答不理,她越是疯狂迷恋。 并且,很多人都搞错了一点…… 大多文化作品中电影电视剧里,祸妃都是一步步被逼着黑化的,她有很多迫不得已身不由己的理由,起初是为了自保学会各种手段,然后一步步开始运用手段往上爬,最后成为独占后宫甚至于欺上瞒下独占圣眷…… 但她不是。 诚然祸妃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黄金一族罪业的背负者,也是一名可怜的对象,但是……她绝不无辜! 历史之中的记载九成都是正确的!并没有经过太大的夸张化处理,白维从皇家书库中得到的资料和正常历史几乎完全一致。 她曾经试图毒杀皇子,她曾试图扭曲黄金一族的荣光,她曾曲解过皇帝的指令,她曾挑动掀起宫廷内乱。 她驱逐了黄金使徒,她曲解了黄金律法,她焚烧过黄金庭院,她下令屠杀过整个贵族议会。 只为能独占黄金帝王,成为那位皇帝唯一的王妃和聆听者。 祸妃是个彻头彻尾的病娇! 第一千零四章 爱才是最深重的罪孽 祸妃终究已经成为了历史。 白维也并不认识真实的祸妃,只是通过历史中的记录对她有所了解。 他对这个女人略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冷漠。 况且祸妃早已经死去,如今遗留于指定封印物中的也不过是它残留的灵性和诅咒。 其本质在数百年的时间内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因为本质就是她近乎于疯狂的‘爱’。 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烈的诅咒。 所以这道指定封印物非常看重相性,如果不能承受她的疯狂,也不能接受她的深沉爱意,就不能掌控这道指定封印物。 正因如此,伊丽莎白是仅有的几个使用者,因为身为女巫对黄金抱有信仰心,加上自身的人鱼族血脉,她的确是历来最合适的宿主,没有之一……即便如此也还是承受不住祸妃这种疯狂的独占欲,最终被她所吞噬了精神,沦为她操控之下的奴仆。 如果不是白维今天出现在这里,那么伊丽莎白无疑是活不成了。 但她的运气也很不错,因为黄金帝王出现在了这里,那么祸妃的暴走就会很快的停下。 她冲上拥抱住黄金帝王,内心的怨恨立刻就转化为了浓郁的爱与眷,危险性顷刻间消失无踪。 黄金帝王是崇高且唯一的,哪怕祸妃曾经一度试图亵渎黄金也几乎成功了,但皇权仍旧至高无上。 而且当年那位皇帝也并未真正爱过祸妃,仅仅是在利用她,只不过也完全小觑了她的疯狂和执念。 所以在如今的祸妃眼中,她是分辨不出白维和曾经那位皇帝的区别,毕竟也只是一道灵性和残魂。 白维伫立不动,她冲上拥抱,诉说爱意和眷恋,她失去了所有的危险西数,全身都散发出幸福的奶油香气,仿佛泡在锋蜜罐子里似的。 “我想听你唱歌。”白维对着她面无表情的说。 “陛下想要听我唱歌吗?太好了,这是对我的褒奖。” 祸妃当即清了清嗓子,安静的坐到一边,拿起竖琴,轻轻弹奏,婉转歌唱。 已经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的几位骑士心惊胆战,生怕这声音是从心灵尖啸变成女妖怒号。 但并没有……祸妃这一次的歌唱充满了暖暖的爱意和温柔,变成了最初在皇家庭院里那只爱唱歌的人鱼的模样,目光和歌声都十分清澈。 失去了怨恨的歌声不再具有穿透心灵的撕裂伤害,反而如同温柔的泉水叮咚,不自觉的让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浑身充满了暖洋洋的舒适感。 人鱼族的歌声具有天然的神秘,这也是祸妃被曾经那位皇帝选中的理由。 她是万中无一的天籁歌者,天生便具有独特的神秘……这种神秘根据使用者的意愿而发生变化。 可以治愈伤痛,可以抚慰心灵,可以让人内心激昂,也可以让斗争平息; 可以魅惑人心,可以激发矛盾,可以带来无穷恐惧,也可以去撕裂心灵。 一切都看使用者的心情和意愿,她会无差别的放大欲望,并且将欲望扩散出去,投影和共感。 因为持有这道神秘,她最终才成了祸妃;也因为持有这道神秘,她才成为了悲剧的主角。 在这一点上,那位皇帝自然功不可没,但毫无疑问,祸妃自己也是心甘情愿。 病娇爱上人渣,这是一场漫无止境的互相折磨,双方都不算是无辜,也别装作什么良人。 这实际上也算是皇室一族的常态,皇帝也好,王妃也罢,都没几个是正常的。 倘若当年白维没有死,也真的娶了一位王妃,十之八九也都不是个正常的王妃……他没娶老婆的一大原因是没时间,还有一大原因是女巫的抗拒,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正常人太少了。 黄金一族鲜有战死者,大部分都是死于刺杀或者流放,全部都是自己族内的互相乱杀……哪怕偶尔有侥幸活下来的,黄金神秘也一定会被收回去,几代后就再也和常人无异,所以‘槐尔特’的姓氏会逐渐流落民间,甚至于变成如今的常见姓氏之一。 那充满沙哑和敌意的心灵尖啸也变成了宛转悠扬的歌声,是一场赞美诗,也是一场漫长而动情的表白。 让听到的人都会深深生出一种想要谈恋爱的冲动。 令很多被心灵尖啸震到昏死的人们缓缓从沉睡中醒来。 “这就是人鱼族的神秘‘天籁’。”卡洛斯喃喃道:“真是厉害……原来这道封印物也可以这么用?” “没这么容易,如果不是面对特定对象,它释放出的也只有疯狂的尖啸和呓语罢了。”桃乐丝看到十分明确:“这道封印物里是祸妃的灵性,这位祸妃还真是相当迷恋黄金一族,便是死了后也仍然甘愿为皇帝而歌唱,这份献媚的态度绝不会流露在其他人的跟前。” “那倒也是。”卡洛斯耸肩:“永失吾爱呗……” 她也是个不弱于佛耶戈的纯爱战神,可惜在精神上出了点问题,病了。 前方,一首曲子很快弹奏结束,并不长,或许一分钟都没到。 因为情绪已经释放结束,此时的祸妃身影已经变得不再稳固,她的力量和神秘都在损耗,灵性从活跃态转化为沉睡态。 “啊,陛下,我亲爱的陛下……您的歌姬有些疲惫了,等下一次,我还会再为您弹奏的。” 祸妃捧起黄金帝王的手掌放在面颊上轻轻磨挲,迷恋无比的说着。 白维:“下次一定。” 祸妃心满意足的一笑倾城,七倾姬的美丽和神秘都如同剧毒玫瑰般致命而诱惑,胆敢采摘者都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做家破人亡的觉悟。 虚幻的背影怦然消散,祸妃如同被喂饱了的狮子般沉沉睡去,这次已经收获了足够多的爱情……哪怕是空幻一梦也足以成为死者亡灵的慰藉。 祸妃的虚影散去后,白维的跟前就只剩下伊丽莎白,她瘫软的倒下,被青年扶住肩膀,瘫软在他怀里,无比疲惫而虚弱的睁开眼睛。 “陛……下……”伊丽莎白唇齿开合,几乎发不出声音。 “好好休息。”白维传音道:“睡一觉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平复,明日太阳照常升起。” “嗯。”伊丽莎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侧过脸颊,靠在青年的臂弯和胸膛里,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却像个依偎在父亲臂弯里的小女孩般,动作依恋而可爱。 “结束了么?”卡洛斯看到祸妃虚影消散了,大大松了口气。 “说什么傻话?”桃乐丝训斥了一声弟弟,面色沉凝道:“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送走了祸妃,平息了暴走封印物,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 真正棘手的是在于是敌非友的黄金帝王的态度,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整个世界的威胁。 刘备和曹操可以青梅煮酒论英雄,但如果煮的不是酒而核弹头呢? 虽说刚刚黄金帝王并未表现出敌意,但两位铂金血脉都不敢贸然靠近,选择沉默的等待。 不主动,不开口,不负责。 这显然是最合乎情理的处理方式,谁让眼前的这位是正儿八经的人间之神,因为是神,所以绝不可视之为人,人性绝不该傲慢的以自己来揣度神性,一旦犯下这种错误,毁灭便指日可待。 只是有一个人影打破了这场沉默的瞩目仪式。 蕾娜塔强作镇定的走到帝王身边:“谢谢您的援手和慷慨,不过她伤得很重,可以,把她还给我吗?” 白维瞥了眼蕾娜塔,她仍然畏惧,但对好友的担忧和生怕得而复失的恐惧压过了心里对旧神的敬畏和惧怕。 白维松开手轻轻一推,将伊丽莎白转移到蕾娜塔的臂弯里:“别说的仿佛朕抢了你的女孩似的。” 他转身,默不作声的离开远去。 卡洛斯重重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桃乐丝给了臭弟弟重重一拳腹肌炸裂:“好什么好!他要去的方向是深渊!” 第一千零五章 去地狱 深渊目前是进入了最高级别的管制。 只不过因为指定封印物的暴走而出现了暂时的混乱。 一部分骑士团的人手都被调走了,导致目前的管理出现暂时空缺。 为了防止地狱界的恶魔从深渊中杀出来,必须对深渊实施二十四小时的监控。 可能有人奇怪,为什么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军队却没出现。 这个其实很简单,首先是事态尚未失控,其次是军队进入城市,特别是首都,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是一条政令在短短一两日内就能完成的;再次,没个部门都有各个部门的职责,各司其职,想要做到统一调派筹谋是需要提前设立部门与赋予实际权力的,从来不是一蹴而就一拍脑袋就行。 最后,如果连军队都开入了香榭之中,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局势全面失控。 实际上,比起深渊恶魔更加恐怖的恰恰是民众的情绪,一旦军队开入香榭里,民众情绪恐慌泛滥,形成了大范围大规模的逃难,整个同盟国的经济秩序都会瘫痪,到时候的损失说不定比打一场局部战争还要多。 就像是最大的底牌,不能平白就压在桌子上,这种威慑性的力量带来的恐惧是不分敌我的……既会威慑到敌人,也同样会威慑到自己人。 所以,当前负责深渊的仍旧是骑士团,军队永远是最后一道防线。 “行了行了,你就别在我眼前转来转去了,看着都都觉得头疼。” “头疼?头疼就对了!”骑士团大队长手掌拍打着桌案:“这么下去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是该头疼头疼!”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我们负责镇守深渊,总不能去抢别人的工作吧。”香榭骑士团的副团长点燃了一根香烟,慢条斯理的吞云吐雾:“控制好事态不恶化,也不是我们拼了命就能完成的事,你坐下来吧,我给你开导开导,疏导一下。” 大队长瞪了眼这慢性子的副团长一眼:“我才没心情坐下陪你下棋,我出去巡逻一圈!” “巡逻巡逻,那深渊有什么好看的,你转多少圈都一样。”副团长慢慢悠悠的指着窗户外面:“想看,这儿就一样能看得见,喝杯咖啡吧,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 “你真不担心地狱恶魔会出来?”大队长皱着眉头端起快凉了的咖啡。 “出不来的,退一万步来说,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上百名法师编织的阵法,庞大的魔能都投入其中,这封印的威力真不是吹出来的,半神来了都得乖乖蹲在里面双手抱头。”副团长道:“你要对我们自己人有点信心嘛,难不成这深渊还能突然破个洞不成?” 话音刚落,一把长矛从天而落。 黄金色的长枪刺入深渊的入口正中央。 上百名法师编制而成的封印结界运转,却仿佛被针戳过的气球,应声而破。 刹那间五台高功率的魔能引擎直接停转,总价上千万的军用级封锁结界就这么被捅穿了。 维护人员和骑士团的人手里捧着咖啡正在有说有笑,忽然间深渊入口就被硬生生的撕开一道缺口。 哐当……! 大队长手里的咖啡杯子掉落在桌子上,打翻的咖啡打湿了他的鞋面。 下一刻,以慢性子的老好人而著称的副团长已经站在门口,他抹了一把光洁的脑门,提着一把没多少修饰的朴素骑士剑冲出大门,狂吼道:“你还愣着干嘛!恶魔要出来了!卧槽,我这乌鸦嘴!” 的确是乌鸦嘴,但副团长觉得事情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不到十秒钟时间,两人就赶到了现场附近,他们同时看见了深渊在呼吸的场景。 被强行破开的缺口中涌出磅礴的深渊魔力,许多骑士团成员都感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座会呼吸的深渊缺口的边缘,踩踏在残破魔法阵上的背影十分显眼。 金发,黑衣,大氅……金色的粒子光芒从他的身上自然的散发出,那看似微弱的金色光亮每一粒都拥有媲美百战圣域级别的魔力含量! 那青年站在深渊边缘,伸出左右手,食指大拇指比划出一个直角,组成相框对准深渊入口,似乎在找寻着某种角度,进行着微调整。 副团长很小心的往前一步,很快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有人死死压住他的肩膀,踩住了他的影子。 “你们……” “别去,也别靠近,否则会死。”桃乐丝警告道。 “你要我就这儿看着?” “我们除了观望之外,没有任何余地。”卡洛斯劝告道:“不要试图挑衅人间之神。” 沉默,沉默持续了很久。 直至青年垂下了双手,他找到了需要的空间节点,然后抬起手一挥,深渊的入口再度撕裂。 白维往前一步,一跃而下。 趁着通道尚未闭合,桃乐丝先一步追上去,卡洛斯慢了一步没来能来及。 桃乐丝·维尔德感受到了剧烈的风声,四周是一条空间通道,她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下落的速度快的让她心惊胆战,她抱着双臂缩成一团,然后道路很快抵达终点。 双脚落地,她看向四周……这里是深渊,而且是深渊最底层! 桃乐丝吃惊无比,攻伐队伍需要用上一个月也未必能抵达的深渊最底层,他居然只用了几秒钟时间? 确切而言,从深渊之上,抵达深渊底层,他只用了一步。 这就是世界王座吗……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手段,无非是将原本无序而混乱的深渊空间进行排列组合,搭建出一条通路来,就像是菜堆成一团,然后一刀切下去。 自然,说来很简单,但不是说谁都能做得到。 白维对深渊的构造原理极其了解,这两天也为了探索深渊的空间结构而花了不少时间,所以可以取巧。 这是取巧的做法,那什么是不取巧呢? 也很简单,从第一层直接打到最后一层,不用走路,将天花板和地板一同轰碎,开辟出一条我行我道。 粗暴但有效,只不过会摧毁一定的深渊结构,导致多出来一些断头路。 白维脚步微微一停,听到背后传来咳嗽声,他回头瞥了眼跟上来的桃乐丝。 后者立刻捂住嘴巴,尴尬的勾着双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视线四处张望。 可就在桃乐丝四处张望的当口,白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可恶,跟丢了! 桃乐丝眼神闪烁,她现在跟丢了待会儿怎么跟团长姐姐解释,好不容易抓住黄金帝王的线索,她本想拿着去跟团长姐姐邀功换个S级封印物,现在看来是机会泡汤了。 …… 地狱界。 夏莎依旧在以一敌多,情况并不比之前要好多少,阿莲娜所观测到的未来正在逐渐应验。 鲜血公愈战越勇,可在地狱界之中,她唯一能动用的魔力来源除了自身的鲜血便是敌人的血液,这就意味着她必须以伤换伤。 但她可以呼吸回血,而敌人不行,所以持久战对自己有利。 并且早在很久之前,夏莎就通过道具和体质的变化获得了剧毒免疫的效果,谁若是试图用乔瑟夫的毒血来害她那是绝对没有用的,而且她也不是能暂停世界九秒钟就自称要支配世界的装逼犯。 这一系列的构成是没有问题的……问题在于,她的这种机制循环存在上限,一旦被突破了这个上限,个人实力就再也不能得到绝对的有效发挥。 计策是有效的,她落网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希望再慢一点,再慢一点就好。 恶魔侯爵沙克斯悄悄的眯着眼睛,他是一直都在故意放慢节奏,任由夏莎在包围圈里一同乱杀,每一名恶魔侯爵故意算计互不信任,这也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恶魔可以通过契约来约束彼此行为,这完全可以提前约谈,为什么他不这么做? 理由有两点,第一自然是为了削弱夏莎的警戒心,让她在自以为有机会的情况下落入陷阱;第二点则是沙克斯想要多看一看鲜血公在战场之上的英姿。 恰如他五百年前所看到的那样。 其他几位联手的恶魔侯爵们也并不清楚……为什么沙克斯恶魔侯爵不惜这么大的代价,耗费了上百年时间要杀一名鲜血公,早在从五百年前就在等待深渊贯通之日。 它们以为是仇恨,但恶魔并没有那么多的仇恨,除了少部分以仇恨为食的恶魔之外,大多恶魔的情绪波动都非常淡薄,甚至几乎没有所谓的感情,感情在恶魔看来是多余的,而沙克斯也同样没有这么多的情感,它并未是源自于纯粹的仇恨而如此算计夏莎,甚至可以说事实恰恰相反,他不仅不憎恨夏莎,反而极其欣赏甚至可以说是憧憬。 沙克斯所憧憬和欣赏的亦不是夏莎自身,而是她在战场上杀戮的无情姿态。 那种姿态的鲜血公,简直就是一种他的一种理想,从见到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要重塑出那样的鲜血公,然后将她杀死,掠夺其鲜血灵魂生命躯壳,将对方转化成鲜血恶魔,永久的保存下来。 第一千零六章 接着说,我在听 很多时候,有些人喜欢上的是一种幻想,一种既定的印象,而不是一个完全的人。 所以人类会喜欢纸片人,因为纸片人能满足的幻想很多,而实际存在的人并没有那么完美。 这也恰恰是纸片人主播频频翻车的缘故。 沙克斯同样如此,他对鲜血公完全不感冒,却十分迷恋她在战场中所向披靡的杀戮姿态,完美极了,而那种完美就理应属于自己。 恶魔一旦产生了偏执就几乎等同于完全变态发育。 沙克斯五百年来都在等待和准备,付出庞大的代价将夏莎拖入地狱界中,他耐心等待了很久,哪怕到了现在也在等待着,但是他仍然不觉得满意。 因为夏莎并未表现出五百年前的那种决绝和凛然。 恶魔侯爵有些失去耐心,甚至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不该是这样的……”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该只有这点程度而已!” “这算是哪门子的新型挑衅?”夏莎挑起眉毛,情绪仍然没有半点波动。 “不,不是挑衅,而是……我很失望!”沙克斯压抑着怒气:“你在五百年前可不是这副模样!” “说得好像你对我很熟似的……!”夏莎挑起长枪,一脚踢在了枪杆上,兵刃如磨盘转动,连续碰撞爆发出一连串的火星飞溅。 双方招式碰撞,夏莎利用反震力往后跳开。 “五百年前,我也在莱茵!”沙克斯挥动利爪,在地上撕出五道扩散的裂痕:“我亲眼见证了那场惨烈的战争!我也在战场里,亲眼看到了你!” 他低头看向滴着血的利爪,又瞥了眼满身伤痕正在徐徐治愈的夏莎,嗓音更是低沉了几分:“如果是五百年前的你,会选择更猛烈的进攻,而不是后退,你会不顾自己的伤口被撕裂,内脏被贯穿的冲上来,用鲜血的匕首刺入我的咽喉才对!可你退后了,你为什么要退后!!” 夏莎歪了歪头,用看傻子的眼神凝视着沙克斯……因为不退后真的可能会被贯穿内脏而死掉,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你们人多我人少,以伤换伤也不是这么换的。 “别说的你很了解我一样,我跟你……” 夏莎调转长枪,顺势收成一记下劈:“不熟!” 狂暴的力量掀起尘土无数,丝线拉扯,鲜血长枪在手里扭曲,螺旋发力,力量瞬间贯穿恶魔侯爵的右手掌,后者忍住剧痛扣住兵器,猛地一个头槌砸下,夏莎脑门炸开血花,她身体后仰的同时,下意识一记撩阴腿踹上去,但后者纹丝不动。 夏莎楞了一下,居然是无性恶魔。 沙克斯咆哮道:“夏莎·采佩什!来同我厮杀!变成你五百年前的那副样子!”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夏莎皱起眉头,她狠狠跳起来,一记鞭腿横扫命中,恶魔侯爵飞出三十米外。 右腿过于猛烈发力已经折断,她咔咔两声接续上骨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面无表情。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五百年前?” 鲜血公的手指抹去额头的血迹。 五百年前,那场莱茵之战里,她杀了或许有足足十万人,那是一场仿佛醒不过来的噩梦。 莱茵之战最初只是一场奇袭,从她发起的奇袭,奇袭然后升级到遭遇战,从遭遇战变成围剿,然后反围剿,然后是全线战争,从小莱茵之战变成了莱茵决战……这一场战事从开始再到结束足足用了接近两个月时间,最长的一战局部战役持续了四十七天。 她虽然至死都无法忘记那一场战役里的情况,但也已经将那部分记忆丢入脑海最深处了。 五百年前,她是冲着死亡走上的战场。 不只是她,很多人都是这样。 只是她没能死成,到了最后还是活着。 那段时日她是心如死灰的,因为失去了老师也仿佛失去了对未来的期许,所以生死也不再看重。 就和菲尼克斯说的一样,所有人仿佛在一夜间都放下了生死,对于危险至极的任务都能毫不犹豫的接下,便是被告知可能会死也只是一笑置之,笑谈着‘老师都可以死,我为什么不行’,不怕死是一回事,不想活是另一回事,她当时之所以强大如鬼神,也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生命和活着都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诚然,当时的夏莎极端强大,甚至杀半神都没费多少力气,但她绝不正常,理性到了极点,也沉默到了极致,放弃和任何人交流,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的机械,完全抛弃内心封闭自我。 那时的她是孤独的,绝望的,所以也是强大的。 独自站在尸山血海上,背依血海轮回,遍地枯骨,筑起京观。 孤独的痛饮鲜血,因绝望而强大。 她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那种绝望孤独的痛苦里走出来,经过了五百年的时间成长为如今的夏莎·采佩什。 但现在这恶魔侯爵却指着她说‘变回去’。 就像是中二病里的六花指着富樫勇太说‘变回中二时期的你吧,暗黑炎龙使’ 夏莎很难绷得住,也很难不用看煞笔的眼神去看着恶魔侯爵。 ……你不会以为那种犯病状态的我是正常状态的我吧? 很显然沙克斯是当真了,他也误会了什么,但恶魔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情愿就能让夏莎恢复到当年的模样,那才是他想要的鲜血公。 可夏莎注定是回不到过去的,她哪怕战死在这里,也是怀抱着骄傲和满足而战死的,即便独自身处于地狱里,也并非是孤身一人,更谈不上因此而陷入绝望。 单推人的愿望,皮套人是无法共感的。 双方从一开始就不是站在同样的立场对话,前者憧憬的不过是自己脑补造出的幻影,只是后者漫长的历史片段中的一道剪影,无比片面,无比单薄。 夏莎理解到了这一点,却也完全没半点配合对方的意图,倒不如说……它越癫狂越好,只要因为愤怒癫狂而失去理性,自己就会赢下来的更多机会。 她握住兵器,忽然间感受到了全身的鲜血都在逆流。 “咳!” 她的视界化作黑白色,一时间控制不住全身血液的流动,剧烈的痛苦撕裂了躯壳。 和窥见的未来命运一样,她汲取了过度的恶魔血液,转换了太多魔力,被多种神秘反噬了躯壳。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身体里溢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了了一袭黑衣,在地上汇聚成泊。 “有毒?”她喃喃念道。 已经摇摇欲坠的身体用长枪支撑着不倒。 “恶魔血脉里的神秘互相冲突,感觉如何啊,鲜血公!”恶魔侯爵咬牙切齿的问,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失望和愤懑,他此时的感受就像是纯情老实人暗恋了半辈子的姑娘实际上是个男人!再过分一些就是这个姑娘是做手术变成的男人! 比被绿还要绝望一些。 失望、痛苦、茫然……无数情绪汇聚而来,沙克斯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比地狱火山里的熔岩更加灼热,他的牙齿交错发出尖锐摩擦音:“为了你,我可是煞费苦心……但花费如此之久的时间,你却教我失望透顶!” “失望?”夏莎扬起唇角,她血流满地,意识模糊,短时间内就流逝了半数的血液,身为血裔已经是死局注定,但她临死前也选择了嘲讽对手:“我真不知道你是在期望什么。” 期望早已从她身上失去的某件东西? 沙克斯凝视着鲜血公良久,确认对方身上已经再无半点他所寻求的那种孤独绝望的强大气魄。 眼神彻底失望,也对她失去了全部兴趣,过去求而不得的和氏璧,现在不过只是一团烂泥。 燃烧的火焰几乎熄灭,恶魔侯爵低沉道:“真是扫兴。” 又要去哪里找寻下一个合适的猎物,又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才能燃起内心的火焰。 他举起手,利爪锋锐。 夏莎视线越来越模糊,脸色苍白着,预感到死亡的临近,她的神色却平静异常。 若是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技不如人,力不从心,从踏入的那一刻就知道是陷阱,那么死亡也是早已可以预见的结果,不甘心并没有那么的强烈。 遗憾? 当然有。 没能救下阿莲娜,没能活着回去,没能讨伐深渊,没能立下遗嘱,没能……见到老师最后一面。 她大量失血所以有些缺氧,脑细胞不再保持活跃工作,思考也更加迟钝。 但下意识的,她举起了兵器,当……! 清脆的声音,她挡下了致命的攻击,这种本能的求生欲连夏莎自己都很吃惊……阿莲娜也应该吃惊,因为在瓦斯卡特展现给她看的未来之中,夏莎是干脆利落的引颈就戮而没有半点反抗。 可夏莎并不想死,她的不甘心和遗憾比她所认为的还要深刻一些,生命的本能和灵魂的深处传来呐喊,要她坚持多一会儿。 沙克斯凝视着等死也并不干脆的鲜血公,更是失望透顶,他愤怒的辱骂道:“夏莎·采佩什,你已经丑陋不堪,却还不肯老实安泰的闭目等死!这样的你在我眼中已经完全失去了基本价值,就连作为我的收藏品和战利品都不合格!我会把你的尸体切碎后丢给恶魔犬吞噬!” 他抓住夏莎的脖子将对方举起,打算直接刺穿她的心脏。 “去死!” 这时,一阵风突兀的飘来,灼热的地狱里,几位恶魔侯爵们纷纷感受到了一丝冷意,这冷意来的快,去得也快,那清凉感觉刺骨,如同密密麻麻的针脚缝过皮肤,幻觉般的刺痛感残留。 传送门已经被打开,没人注意到的位置上,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坐在虚无处,右手托着下巴,姿态惬意,眼神玩味。 “接着说。” 他淡淡道:“我在听。” 第一千零七章 业火飘金血,寒光照地狱 “接着说,我在听。” 这句话听上去轻飘飘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感。 但它的来处就在最近的位置,没人察觉到他是何时到来的。 也没人意识到,那封锁的传送门是何时被解封的。 其实通往深渊的传送门入口始终并未被封死,它只是被堵住了。 数百精锐的魔法团们构建出的魔法阵就像是一块石头,牢牢封死了这道缺口。 想要打破这道缺口就必须撕裂魔法阵,不论是从内部还是从外部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但偏偏它被推开了,甚至没有花费太多力气。 金色的人影就坐在虚空位置,眼神玩味而戏谑的凝视着恶魔侯爵。 沙克斯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它缓缓的扭过脖子,看向几步之外的人影,眼神和表情都有些轻微的僵硬,而这种僵硬逐渐扩散到全身。 上一刻它仍然牢牢控制着局面,在战场之中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但下一刻转念之间,这种掌握杀伐的绝对权利已经不在他的手里。 他虽然理性和本能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感性在抗拒这种可能性。 这时一名女恶魔侯爵问:“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出现?” 她细细打量了对方的侧脸:“看上去倒是挺英俊的,杀了之后,我要剥掉他的皮收藏起来。” 白维微微抬高了下巴,稍稍挺直了腰杆。 随后也不见到他有什么动作,只是平淡的抬起右手食指,挥了一个非常轻微的弧度。 狞笑着的恶魔女侯爵突然间笑声僵硬,如同被扼住咽喉的大白鹅。 她低下头看向胸膛中央,一道血洞浮现在胸膛正中央,不偏不倚的摘出了她的恶魔心脏。 大多恶魔生命力强悍,如之前的莎莉尔一样,断手断脚也不至于死去,但心脏被摘下就必死无疑。 心脏仿佛主动背弃了她自己,主动丢下身体逃脱出百米之外。 “怎么回事?” 临死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她艰难的吐出了疑问后,从口中喷出了血沫子,双眼凸出,当场暴毙,尸体上燃起火焰,化作灰烬。 原本仅仅只是警惕的恶魔侯爵们这才意识到问题很大,如临大敌的姿态都不足以形容他们此时的反应。 “这家伙有古怪!”全身披着厚重盔甲的恶魔侯爵嘶吼道:“一起动手!” 呼应他的是另一位恶魔侯爵,后者直接张开长弓,弯弓如满月:“杀!” 前者当场躯壳膨胀到十米高度,激发血脉神秘。 后者割破手腕涂抹在弓弦上,积攒了上百年的力量积蓄在弓箭上释出。 两者同时对准了青年的后背。 它们毫无疑问是在拼命。 可白维没有转过头,也没有回过身,视线仍然停留在沙克斯的身上,一丝一毫都没有移开。 全然不在意背后袭来的恐怖杀机,却唯独那戏谑玩味的眼神不肯从恶魔侯爵的身上移除。 他凝视着它,看着它汗流浃背,看着它恐惧森然,看到它心惊胆寒。 在白维的身前背后是两个世界,前者保持着绝对的寂静和安宁,像是被仙人施展了定身术。 夏莎浑浑噩噩意识昏沉,沙克斯被视线看死一动不敢动。 而背后的恶魔侯爵联手袭来,巨魔扑杀,弓箭射杀,还有深谙空间派系而藏在空隙之中发起背刺的刺客。 地狱中有火光迸射,火焰照亮了白维的背影,焰火倒映出他的面颊,添了几分光彩。 他在心底轻轻笑了一声——人啊,越是无知的时候,越是会对于未知的事物具有一种莫名奇怪的勇气……换成地狱恶魔也并不例外,可惜它们并不清楚,如果心中清楚自己眼前的是谁,还有发起进攻的勇气和胆魄么? 沙克斯听到了动静,他竭尽全力的想要扭过脑袋,用视线余光去看向这边,只希望能够争取到让自己放开手然后逃离出去的一瞬契机。 它的视线余光中瞥见青年确实一动未动,而攻击已经同时抵达了边上。 扑杀而来的巨大化恶魔根本没能靠近,刚刚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一丝轻微的涟漪就将它尸首分离; 箭矢同样没能贯穿他的后背,后发而先至的这一箭,刚刚抵达十尺之内就如同沉重了万倍重量,直接掉在地上,像是一头撞死在透明玻璃墙上的飞鸟。 唯一抵达了白维身侧的是藏匿在空间中的刺杀者。 它挑选的时机最为精妙也最为精巧,这也是沙克斯安排的重要保障。 此时的刺客保持着举匕下刺的动作,它身材并不大,仅仅如同五岁孩童大小,双手双脚都粘连在匕首上,如同一只苍鹰从半空落下扑杀野兔。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连头都没回的帝王,他的视线依旧是看着沙克斯,而另一只手抬起,其他四根手指都收了回去,只剩下一根食指翘起。 翘起来的食指抵住了匕首的锋芒,这一截匕首就这么停在了一根手指的前方,不得寸进! 能够证明这一次刺杀之精妙、威力之强的是它陷入静止后所扩散出的余波。 跌坐在地上的夏莎一头深红长发随着能量涟漪而飘拂扬起,扬起的长发如同在风中晃动的池中莲花。 空间上泛起涟漪,单单只是涟漪便震荡出空间扭曲的弧形,然而,看似可怖实则更恐怖的空间扭曲甚至没能让青年的衣角晃动超过三度。 或许是今生最为精妙和得意的一次刺杀,时机神秘意境都全然熔于一炉,却被轻而易举的拦住,刺杀者眼瞳瞪大,仿佛不可思议,嘴唇喃喃想说些什么。 可惜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抵住刀锋的那根手指没停下,而是平淡的往前一推一压。 这动作轻微,除了衣袖之外显得不动声色,一根手指而已,毫无锋芒。 但它在推进往前的时候,却如同千军万马的冲锋……直至那根手指距离自己还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时,它仿佛看见了万马千军奔腾而来,看着不动声色的一弹指,却蕴含了它这辈子都学不会也看不懂的武学至理。 于是它死。 被一弹指砸成了肉饼,当场灰飞烟灭,化作一摊血雾,消融殆尽。 轻描淡写间,恶魔侯爵声势浩大的反攻就偃旗息鼓了。 沙克斯仍然动弹不得,因为他的视线仍然在自己身上,一动未动。 射出一箭后几乎全身脱力的恶魔侯爵盯着完好的最后一名侯爵怒骂道:“你为什么不出手!这时候不动手难道是要等死吗?!” 那名恶魔侯爵倒也干脆,淡淡的瞥了眼对方,不屑的哂笑一声,然后盘着双腿坐下了,沉闷的说了句:“就是在等死……动不动手,有什么区别?” 它不是在等机会,也不是在坐享其成,而是见到的瞬间就已经寒了心头血,选择了躺平。 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它都会跟着动手,可眼下连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无。 它认了出来那人是谁,所以果断坐下等死,不去浪费无用功,或许时间还够写一份遗书。 当然也少不了在心底大骂几句沙克斯你这狗逼拖老子下水…… 眼瞧着这沙克斯在对方目光凝视下抖若糠筛,想必也正经受着比地狱业火更痛苦的折磨。 除非三位地狱君主齐至,否认没有谁能阻止他再蹂躏一次地狱。 白维抬手灭了几只恶魔侯爵如同随手摁死几只虫子一样随意。 他凝视着沙克斯,淡淡道:“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想不想要?” 沙克斯忍住翻滚的胃部和呕吐的冲动,艰难的问:“什么机会……” “我这边升级正好缺点经验值。”黄金帝王平淡的说:“把巴尔叫过来。” 第一千零八章 君主割肉 在绝对的力量之前,计谋能取得的作用,微乎其微。 大多数的人很容易坐井观天,不清楚世间的绝巅在哪里。 即便是进入了圣域,踏入了传奇,触碰到了半神境界,也仅仅是走到了体系的一流水平。 看不清局势的恶魔想要拼命根本是可笑的行径,只有极少数的聪明者才明白,在那些生来便是绝巅的真神眼里,芸芸众生本质上和蝼蚁没有半点区分。 白维的话语很轻,但这些话落下,不亚于一记重锤砸在了恶魔的心坎上。 “去把巴尔叫过来。” ……去把,巴尔,叫过来。 它不是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是多少有点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巴尔,如今的三大地狱君主之一,至上四柱,排名第一,统领六十六个军团,是整个地狱界名列第一的地狱君王!在混沌纪元中是数位真神的敌人,传闻其真正底蕴实力足以媲美旧神。 它同样是历史最为悠久的恶魔君主,被视作是恶魔的起源之一,也被怀疑是堕落的真神,地狱界中的一部分便是有它亲手开辟和打造而成。 而巴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普通的恶魔眼前出现过了。 它就好比一国的皇帝。 现在一个人突然来到某某大臣的边上说了一句‘去把皇帝叫过来’,这大臣的心理感受是如何,此时的沙克斯的心理感受就是如何。 沉默了一会儿,沙克斯虽然完全不认识也不了解眼前的人是谁,但他也不想死,于是硬着头皮说:“我,我无法联系上巴尔,伟大的君王不是我这种级别能直接谒见的……我必须联系公爵,然后……” “随你。”白维平淡的说:“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沙克斯果断让开一步,割破手腕,在地上绘制鲜血魔法阵。 白维这时候瞥了眼其他还活着的两个恶魔侯爵,抬起手拍死了放冷箭的那个,而另一个……嗯,跪坐的挺标准的,看上去挺老实。 沙克斯用鲜血绘制的魔法阵形成了临时的通讯,一名恶魔公爵出现在了魔法阵里的倒影之中。 “什么事?你不是正在负责深渊的事么?是出了什么乱子?我跟你说我是不会负责的,早就说过后果自负,你要是承担不住,早点就把项目承包出去,至少现在还有的赚。” 这位恶魔公爵躺在池子里,手里端着红酒,四周都是不穿衣服的雌性恶魔。 白维看了一眼便止不住挑起眉毛。 淦,酒池肉林? 我堂堂皇帝都没享受过,你一个恶魔公爵™的怎么配…… 沙克斯张了张口,有些为难道:“公爵阁下,能否帮我连线一下巴尔主上,我有很重要的事……” “巴尔主上岂是你能随意联系的?”恶魔公爵骂了一句:“不知所谓!随意联系主上的后果是什么?你是不是在地狱界都没在意的事了?” 沙克斯以头抢地:“请公爵帮个忙,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恶魔公爵烦躁的挥手:“滚!” 它正要结束这道通讯,旋即注意到了通讯的视角转了一圈,从沙克斯转到了一名黑色西服青年的跟前。 哐当……! 它手里的杯子掉进了池子里,指尖微微颤抖,甚至能看到某个很硬的东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瘫软下去,正在努力的雌性恶魔们发出奇怪的嘟哝声。 ……这里指的是拳头。 这位恶魔大公的视线停在了青年的金发和金瞳上,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 活过千年以上的恶魔没几个蠢材,公爵级别的恶魔,实力底蕴姑且不论,但脑子和底线也通常很灵活。 “黄金一族……” “嗯。”白维很随意的回了声。 恶魔公爵道出了‘黄金一族’四个字,清晰的落入沙克斯的耳朵里,它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您有什么事?”恶魔公爵的声音变得谨小慎微。 “我找你没事。”白维淡淡道:“如果三分钟内我见不到巴尔,你们整个地狱都可能有事。” “我这就去联系!”恶魔公爵连滚带爬的冲出房间,酒池肉林里的雌性魅魔们玉体横陈着,但……并不算多么养眼,毕竟恶魔的口味异于常人,也没几个像人的,仿佛是大草原里的雌狮群一样。 一分多钟之后,一名衣裳楚楚的恶魔穿过临时搭建的通道来到跟前,除了样子不像人之外,动作礼仪都无可挑剔,按胸躬身:“尊敬的黄金一族,我们的主上邀请您去……” 白维不等对方说完,眼瞳一横,黄金权能将方圆三尺地面染成金色。 恶魔管家当即缄默。 白维说:“还有一分钟。” 恶魔管家丢下一块紫色的水晶在地上,默默退回了传送门,偃旗息鼓。 再度过去了三十秒的时间,紫色水晶释放出绚丽光泽,漂浮起来,在空中旋转,空间被切割出一道缺口,绚丽的光芒后方通往一片明亮宽敞的大殿。 它像是固定在虚空里的画框,画框的后方通往一座陌生的地狱神殿,而画框之外仍然是地狱界的风景。 白维看见了坐在神殿的神座上的巨大身影,右手持巨锤,左手发着雷球,头上戴着有两支角的圆锥形冠冕,脚下则乘着雷……堕神巴尔。 两人跨越了时空看向彼此。 黄金帝王,地狱君主。 上一次见面是在五百年前,这是第二次见面,彼此沉默不言。 在此世最具有力量的两位神看着彼此,打量着对方。 人间之神和地狱堕神,虽没有展现出敌意,但对视之中释放出的气息已经令地狱战栗。 巴尔稍稍一怔,它扶着自己的头颅缓缓道:“你,果真没死……” “关你屁事?”白维开口就是一句经典粗口。 巴尔被骂了一句却没有展露出半点暴脾气,而是唾面自干道:“通道已经打开了,你过来吧。” 白维:“该过来的是你。” “你特意来地狱界登门拜访,我给你开了通道,你还不情愿过来?太不礼貌了吧。” “呵……”白维淡淡道:“去了容易,回来很难,我赶时间。” 巴尔沉闷道:“既然不想过来,也就罢了……你来了地狱想来也是没打算轻易回去,找我到底何事?” 白维搓了搓手指:“杀你。” 巴尔:“……” 堕神的眼角微微抽搐,一旁的恶魔管家暗道不好,这怕是要发飙了。 地狱君主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什么话?你现在还有改口的机会。” 白维假装想了想,改口道:“哦,那换成……杀你全家?” 巴尔按住神座,情绪瞬间火爆:“黄金帝王!!!” “嗯?” “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巴尔愤怒的质问道。 这时候听到这句话的恶魔都微微一愣,这句话好像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居然不是直接动手,而是质问吗?而且为什么听上去好像还有点小委屈? 白维缓缓道:“深渊。” 巴尔拍了一下大腿,怒吼道:“管我什么事!地狱界又不是我的一言堂,那么多地狱恶魔都觊觎地上,这锅也要我来背?我都在神殿里待了多少年不出门了!” ……这话听上去更委屈了。 恶魔们目瞪口呆,它们发现地狱君主巴尔居然在跟人说道理。 “地狱界没管好,是你的问题。”白维斜了眼沙克斯:“至少这货是你旗下的。” 巴尔郁闷的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不能这么算的……这家伙最多算是我的信徒之一,信徒的罪也要算在神的身上,那至高意志早该被枪毙一万年了——他得罪你了,你杀他就行,我又不会管,非得找我做什么?地狱君主里我可算不得鹰派。” 白维平淡道:“我知道,所以当年死的是阿斯莫德,而不是你巴尔……我不乐意跟你说什么道理,既然这个深渊领主仍然是你的走狗,我便找上你,若是换成亚斯塔禄或者路西法,对我也是一样。” 巴尔暗骂:“真不讲理!” “是不讲道理,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恶魔讲道理?”白维嘲笑:“你我都明白,无非只有强权二字才是永恒不变的绝对真理,你以为如果没有你的默许,这群恶魔真的有胆量染指欧罗巴?有胆量开启深渊?你们恶魔君主哪一位不是野心勃勃之辈想着鲸吞万里?别叫的太委屈……你是巴尔,而不是奸奇,学着装的忠厚老实!” 巴尔沉默了很久,神殿里传来沉闷的回应:“……你想要什么。” 白维冷冷道:“一个交代。” 五百年前,他也是这么说的,于是裂土抢走了十分之一的地狱界。 “我给不了你那么多。”巴尔说:“你抢走的越多,越是会引发全面冲突。” “我已经不是皇帝了,地域对我没有意义……我不会为欧罗巴谋福祉,但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的退休生活。”白维竖起手指强调道:“我要的是交代。” 地狱君主沉吟着,它缓缓道:“好,我给你一个交代。” 话音落下,他伸出手从身上划下一大块血肉,丢过了画框,血肉落在地上,鲜血淋漓。 死去的血肉抖动了两下,再无半点气息,看上去就和一块普通的死猪肉没有半点分别。 君主割肉,群魔不敢抬头。 第一千零九章 阿莲娜与约书亚 巴尔割下血肉,当做是一次交代。 白维挑了挑眉毛,没表示满意或者不满意。 巴尔的伤口很快止血,这些血肉对他就相当于是掉一根头发而已,但主动割下的血肉意味深远。 这是地狱君主对于黄金帝王的又一次服软。 敲山震虎,以作威慑。 白维看了眼巴尔,他淡淡道:“我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所以很多事我不想管……事态不同于五百年前,我也不想做一个时时刻刻监控着孩子的家长。” 巴尔显然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白维继续说:“别误会,我不是在跟你说可以搞事,而是给你留下一句忠告……因为我已经不是皇帝了,所以我还有很多很多的私人时间。” 巴尔微微一怔。 很显然白维没有说谎,这时候也没必要说谎。 它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意涌上心头。 白维凝视着逐渐封闭的传送门,一句一顿道。 “并不是黄金帝王需要帝国;而是帝国需要黄金帝王。” “我在五百年后归来,而我在意的人事物已经成为了历史,烟消云散。” “失去了世俗制约的旧神有多可怕,你们还从未正在了解到过。” “所以说,”他看向巴尔,手指轻点:“小心了,恶魔们……可千万别再惹到我第三次了!” 门扉即将闭合的前一刻,白维猛地踢出一脚,将沙克斯踹进了传送门内,闭合的空间将它直接断首。 头颅在神殿内翻滚滚动,留下一地鲜红的血痕。 巴尔捡起地上的头颅,面无表情的张开口,将它嚼碎咽下,灵魂血肉都被消化一丁点不剩。 “感情倒是挺丰富的,这个沙克斯……”巴尔剔着牙齿:“原本也算是近乎于成功,但运气不好。” 恶魔管家在一旁等候着,恭敬的问:“主上,之后该怎么办?” “停一段时间。”巴尔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腥:“至少表面得停下来,我已经试探了一次,被迫割肉,态度已经给足了,对得起地狱界,接下来大可以以逸待劳,即便有麻烦,也是亚斯塔禄和路西法来承担后果,至于它们两个的死活,干我屁事!让他们去应付那难搞的黄金帝王,对我有利无害……不论是他们成功还是失败,都并不妨碍我们这一段时间选择蛰伏,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主上英明。”恶魔管家由衷点头道:“等等党永远不亏……只是怕传出去会对您的声望有一定影响。” 巴尔靠在神座上神色倨傲:“他刚刚有一句话说的极对——无非只有强权二字才是永恒不变的绝对真理,声望在地狱里又算得了什么?况且……” 对世界王座低头,不丢脸。 …… 地狱入口位置,白维瞥了眼那块新鲜血肉。 地狱君主的顶级掉落素材,足以让很多恶魔望眼欲穿。 但可惜,这里面的神秘已经被泯灭了,只相当于是一块高品质恶魔肉。 虽然给了交代,但也没留下痕迹。 白维瞥了一眼还活着的恶魔侯爵:“我就算不杀你,你也活不成了。” 对方苦笑了一声,破天荒的鼓起勇气开口问:“可否满足在下的一个好奇心?” 白维:“问吧。” “您为什么要救下鲜血公?”恶魔侯爵费解的问,同时它观察的更加细致:“不论是逼迫巴尔割肉还是杀了这么多侯爵,明面上是在威慑地狱恶魔,但实际上看着像是……” “泄愤?”白维承认:“的确是泄愤,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一块肉还远远不够,起码要他半条命。” “是为了鲜血公?”恶魔侯爵试探着问。 白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原本我还想放你一条命,但现在似乎是不用了。” 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从背后直接刺穿了这个恶魔侯爵的心脏。 莎莉尔从暗中跃出,刺穿心脏后,拔出匕首再度贯穿了他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满身血腥味。 恶魔侯爵当即死不瞑目。 “见过……”莎莉尔杀完恶魔侯爵后跪在白维跟前,想着如何称呼。 白维瞥了眼这和阿莲娜已经定下奴仆契约的恶魔,淡淡道:“这块肉是你的了。” 后者顿时瞪大眼睛,凝视着已经那块地狱君主的血肉,垂涎三尺,但她很快想到了什么,恐惧的缩了缩脖子,她不是巴尔一系的,如今也接纳了阿斯莫德的神秘,如果两种神秘冲突,强如鲜血公也无法承受。 “血肉里已经没了神秘。”白维破天荒的多解释了一句:“你可以尽管吞食。” 莎莉尔再无拒绝的理由,同时也很惊讶为什么这位能逼着地狱君主主动割肉的黄金帝王会这么随和。 等莎莉尔三下五除二的吞下那块血肉后,白维再度开口:“吃了这块肉,你必须在十年内抵达伯爵级。” 莎莉尔愣住,她现在才是统领级而已,十年内连跳两级? 她哭丧着脸:“这太赶了。” 但吃下去的也吐不出来了。 “做不到?”黄金色的眼瞳一斜。 “做得到,做得到!”莎莉尔连连点头如同捣蒜。 “如果你连这种水平都没有,如何能保护好你的主人……她可以不努力,但你不行,你不能休息。” 莎莉尔意识到自己注定要给阿莲娜当牛做马一辈子,她颓然的坐下,低下头:“是。” 给个蜜枣打一棍子,这种CPU的手法他是相当熟练了,冲国人本来就擅长这种政治操弄,再加上帝王心术,玩弄一个小恶魔自然是轻轻松松。 搞定了恶魔们的麻烦,白维长舒一口气,看了眼夏莎的情况,伤得很重,主要是有点缺血。 以她的自我恢复能力,只要补充了鲜血就能稳定情况。 只是在体内残留的神秘会有些棘手,这种不是靠着自我恢复就能解决的问题。 白维划破了手腕,放出鲜血,贴在夏莎的嘴唇上。 高阶的黄金权能深入骨髓,改造血脉,白维又是纯种人族,血液的口味和生命力都能满足她恢复的需要,里面流淌的黄金神秘也能将她体内预计的地狱血脉神秘排斥出来。 看到她下意识的开始吞咽鲜血,白维觉得问题不大了。 放出大约一千毫升左右的血量,白维抬起手按住伤口,手腕从夏莎嘴唇上移开,溢出的鲜红血液滴落。 这时候莎莉尔一个飞扑滑过来,毫不在意形象问题,长大了嘴巴,用嘴接住了滴落的一连串血珠,她瞪大眼睛,露出迷醉的表情。 白维:“……” 跟重症病人抢饭吃? 夏莎的问题也暂时解决,白维终于有时间往上看去,阿莲娜仍然被困在魔法阵里,她已是望眼欲穿。 虽然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但早就想要飞扑下来。 清脆的响指声中,魔法阵破碎而去,化作漫天光点渐渐消散。 半空中落下的少女红发在风中摇摆,她下落的速度越来越慢,如同一片羽毛。 飘零破碎的魔法阵如同被一点点敲碎的玻璃,玻璃洒落宛若花瓣飘零,纷飞的光芒间,女孩伸出伤痕累累的双手,如飞燕般投向青年的怀中。 莎莉尔亲眼看着军团级的魔法阵崩解,她也意识到同时灰飞烟灭的还有数百个恶魔法师精锐的生命和灵魂,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这场景是很浪漫,但也很血腥,反正恶魔的命不是命呗。 阿莲娜双手牢牢的拥抱住青年的肩膀,长发飘动,风景唯美如画。 “约书亚……”她沉醉在这一刻的无限美好里,未来真的变化了,她从未设想过会有这样美好的结果。 “为什么还叫这个名字?”白维轻声问。 “我喜欢这个名字。”阿莲娜双足落地后仍然固执的踮起脚趁乱表白:“我喜欢约书亚。” 白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吸冷气的声音。 “嘶……”夏莎捂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身来。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前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好像一个是自己的侄女,一个是狗皇帝? 第一千一十章 夏莎: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夏莎的意识断绝在白维介入战局的前一刻。 她当时已经意识到自己快要死去,也已经打算引颈就戮。 只是多了一次微弱的反抗也并不足以改写结果本身。 她也已经活了五百多岁了。 没有谁是不怕死的。 活得越久越怕死,这是人之常情。 夏莎并非不畏惧死亡,她也有很多的遗憾尚未达成,只是有些事非做不可,而她对自己会狠一点,狠下心做一件事并不会太难。 她倒下的时候,内心是有些解脱感的,仿佛是站在一片河岸边眺望着曾经的朋友,眺望着在河岸另一端的挚友战友们,她一直都过不去,现在终于可以跨过这条河。 夏莎踏入河流里,她朝着河岸的另一端走去。 越走越是缓慢,身体逐渐沉入流水,沉入河流里。 她浑身感到了冰冷,而河岸另一端的身影也变得越发虚幻。 廢@卢}刺&猬>|猫#+菠/萝@}包*&<“等等……等等我……!” 夏莎竭力的呼唤着声音,但流水逐渐淹没了她,淹没了她的身体,她的面颊。 她沉入河中,仍然无法抵达河岸的另一端,发出的声音也被河流所淹没。 因为这是死亡。 死亡的尽头是深海,深海的尽头是轮回……轮回之后,她不会再记得自己是谁。 她的意识正在消解,一点点沉入深渊,甚至能聆听到巨大轮回秩序的运转声,震耳欲聋,轰如雷鸣。 一缕光点停留在了她的眼前,钻入她的脑海深处,那是一句话,一句提问,一个弹窗提示。 【是否接受轮回秩序的祝福】 【yes/no】 所谓祝福,其实是一种契约,她曾经提到莉莉安奴说过,若是功绩足够,在死亡后接触到轮回之时,自然会有成为英灵的契机。 夏莎凝视着弹窗的提问,略微犹豫后,手指按向了窗口。 然后她的手指忽然间穿过了窗口,眼前的弹窗陡然间变得模糊起来。 从背后而来的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再朝着巨大的轮回秩序坠落。 “你不能再往前了……”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声音温暖的低语着:“还不到死的时候啊,夏莎。” “老师……” 夏莎发不出声音,张开口只能感受到了强烈的窒息感。 她的体感正在回归,同时唇齿间流淌出了一种血腥的味道,无比甘甜。 那是手握着她的手腕,穿过了深海,在死亡边缘将她拖拽回到人间地狱。 轮回远去,她毫无疑问曾经一度贴近了死亡,甚至得到了来自轮回秩序的邀请,只差一步就契约成为英灵员工,但好在悬崖勒马,否则不想进入轮回都不行了。 水流声在耳畔震耳欲聋,短短数秒后又再度远去,夏莎从深海里上浮出水面,她陡然睁开眼睛,体感和重力一起归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呼出,空气从肺部积压出来:“哈——!” 夏莎按着胸膛,肩膀微微颤抖:“我,我还活着?谁救了我?……是老师,是你吗?老师?” 她还记得那温暖的声音,熟悉的仿佛要让她落泪。 五百岁德高望重的鲜血公变回了当年总是爱撒娇的小女孩,她的目光看向四周不断的找寻着那道背影,如同在热闹的街道中和父母走丢的孩子。 她最先看向的是附近位置的莎莉尔,她蹲坐在地上,乖巧同时表情微妙的凝视着不远处的位置。 夏莎立刻回过头:“老……” 她背过身,双手按在地上,长发顺着肩膀散落下来。 紧接着出现的一幕场景正在疯狂的震撼她的眼球和脑神经。 本以为背后是某个微笑着的意中人,结果背后是正在浪漫相拥的一对男女。 惊喜变成惊吓只需要一秒钟。 夏莎当场石化在原地化作一尊雕像,僵硬的望着这两人。 一个是自家的亲侄女,养了二十年的,亲的! 一个是跟自己有血海深仇恩怨纠葛无数的黄金帝王,旧神榜第一……也是她亲手推翻的狗皇帝。 这两人就这么臭不要脸的抱在了一起,还是在地狱界,还是当着地狱恶魔的面。 有一说一,看上去是挺配的。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身份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说,而且……凭什么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莎当即双手捂着脑袋,一副‘我的天呐’的天打雷劈的表情。 “你们在干什么?” 鲜血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舌尖都在发麻——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剧烈的视觉冲击力让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复活的时候产生了量子纠缠从而误入了平行时空里。 她自认为自己还是比较开明的,从来不会做出什么棒打鸳鸯的事,但哪怕再如何开朗开明,再如何想象力高超,她都绝对想不到这两人居然可以凑出来一对CP。 解释不通,平行时空,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听到了夏莎的一句错愕低呼声,白维也意识到夏莎已经醒了过来,她醒来的速度倒是很快,黄金血脉的效果就是好用,直接赶得上仙豆了。 他拍了拍阿莲娜的后背:“夏莎醒了。” “嗯……”阿莲娜懒洋洋的不想撒开手:“既然醒了,姨娘应该没事了,再让我多抱一会儿……唔……” 她就像只在地暖上赖着不肯走的猫。 悄悄的睁开眼睛,看了眼夏莎,确认对方起色很好后就重新闭上眼睛,抱着黄金帝王充当挂件。 夏莎注意到了阿莲娜的小眼神后顿时拳头硬了,气的发抖……亲侄女啊,见色忘姨。 真是跟她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给我撒手!”夏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表情阴沉的宛若峨眉派的灭绝师太。 她站起来后也没有半点晕眩的感觉,显然是恢复的极好,由此可见夏莎之所以能存活五百年,不单单是保养的好,更是意味着她的生命层次正在进化,并不同于寻常的血裔,年龄越大越会衰老和变异,和她年轻时候饮血无数有必然关联。 阿莲娜缩了缩脖子,还是有些害怕,但还是装作听不见。 她在赌,赌姨娘不敢直接冲过来把她扯下来。 黄金帝王的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但阿莲娜一点都不怕,有什么可怕的,在旧神陵墓里相处这么久,她已经完全和对方相熟了,战友、恩人加上单相思,三重感情交叠在一起简直就是三倍快乐,控制得住才是奇怪的,她觉得自己只是搂搂抱抱不算过分,根本谈不上是恋爱脑。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按照电影情节的出演,男女主角也应该好好抱拥一次,这时候加点激情的吻戏简直不要太合适!只是……她不太敢。 下一次,换在一个更好的环境里,她说不定就敢了。 夏莎也的确不敢贸然靠近,对眼前的狗皇帝,她内心仍然保留一定程度的敬畏和惧怕,所以也没有立刻上前把阿莲娜这只吸血猫给拎回来。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两个人。 地狱的传送口前方,气氛有些微妙,空气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去,但已经从严肃的战场剧变成家庭情景喜剧。 白维同样是词穷了,有些话的确没办法解释。 他拍了拍阿莲娜的肩膀,小姑娘这才有些扭捏的撒开手,但还是保持着很亲昵的距离靠着。 夏莎盯着阿莲娜主动抱住青年的臂弯,胸前压出一个柔软的弯弧,她眼皮跳了跳。 “你们应该有很多事得给我解释一下。”夏莎说着往前一步。 “我,我不是故意瞒着的,一些事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阿莲娜往后缩了半步。 夏莎瞪了眼阿莲娜:“回去我会相信的问清楚,不过现在是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落在白维的肩头上,沉默片刻后说:“是你救了我?” 白维应道:“当然。” 夏莎皱眉追问:“为什么要救我?” 白维不假思索:“因为这里有我想保护的人在,自然也无法对你坐视不管。”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举世皆敌 白维的回答非常巧妙,一石二鸟。 既隐瞒了某些事,又并不和事实形成冲突。 说话是一门艺术,而帝王已经在这门艺术上登峰造极了,既不算是谜语人,又很好的隐瞒了某些事。 他并不刻意点出‘想保护的人’是谁。 而夏莎所能联想到的唯一对象自然不会是自己,而是…… 阿莲娜悄悄抿着嘴唇,翦水秋瞳如同被风吹皱的湖面,千丝万缕的少女情丝剪不断理还乱。 好感度正在迎来一波暴涨。 夏莎的血压也同时在暴涨。 她深呼吸一次,凝视着白维:“说出这种话,你是认真的吗?” 白维:“当然是认真的。” “我不信。”夏莎冷冷道:“我不认为你这样的人有什么想要保护的人事物。” “这是因为你对我的了解太少了。”白维摆出一副‘我何必对你解释太多’的神色道:“误会往往来自于理解的偏差,而你实际对我也算是一无所知,你并不了解我……夏莎女士。” 鲜血公勃然,但很快敛去情绪。 她处于被动的局面,一方面有心追问,另一方面也无法保持强势的态度。 她欠下对方一条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一想到暴君和阿莲娜居然有一层她并不知道的亲密关系,她的血压就止不住的飙升。 夏莎捂着额头,低沉的说:“我欠你的这条命,我可以还……但阿莲娜的事,我不同意!” 白维没表态,阿莲娜着急了:“姨娘!” “你闭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夏莎呵斥。 “我不闭嘴,我非要说清楚!这是我的事,姨娘你不要管!” 阿莲娜丝毫不肯退让,她虽然乖巧,但并不是对家长制盲从的姑娘。 侄女和姨娘先一步对上了。 莎莉尔默默蹲在一边吃着瓜,心说卧槽真是劲爆啊,这不比八点档还要好看? 这时,白维开口打断:“夏莎,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我和阿莲娜并不是恋人关系,也还没走到你想的那一步,我们之间的关系略有些复杂,或许是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的……我是得到了她的求援信号后才赶到的地狱,从这点来说,你得感谢阿莲娜没有中途放弃,否则我是赶不及的。” 前半段话解释清楚关系,后半句话将事态拉回正轨。 阿莲娜有些不高兴白维‘多此一举’的解释,但很可惜对方说的也是实话,虽是两情相悦,但还没走到那一步,她只好点头承认:“和他说的一样。” “求助……你是如何求助的?”夏莎疑惑。 “我是使用了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阿莲娜说到这才想起消失的一人,她问:“……他呢?” “谁?”白维问。 “我的生父。”阿莲娜说:“瓦斯卡特……他不在这儿吗?” “难道是被恶魔掳走了?”夏莎也没注意到瓦斯卡特的动向。 莎莉尔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遗体在这儿。” 她翻找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瓦斯卡特留下的灰烬,他的血脉神秘枯竭之后,肉体已经焚毁。 阿莲娜微微一怔,松开拉着白维臂弯的手,走到莎莉尔跟前,捧起对方手里的骨灰盒,她沉默着,流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要说伤心,其实谈不上……因为很早之前,瓦斯卡特就抛弃了她,生死与之无关;但要说一点触动也没有,这也是假的,毕竟他舍弃了生命给阿莲娜开辟出了一个新的未来道路。 随着阿莲娜的几句解释,白维和夏莎才明白其中原委。 白维看了眼骨灰盒,内心对这个陌生的中年人有了几分好感和感激。 如今这里的所有人都能活着相见,也是因为他的自我牺牲。 如果阿莲娜没能打破圣域的隔阂,他想要从破碎天堂里出来最快也要半天的时间。 届时一切都迟了。 伊丽莎白会被封号骑士们杀死,夏莎也会死在地狱,阿莲娜下落不明……他的动机的确只是为了拯救自己的女儿,但从结果来说,救下了更多的人。 他是阿莲娜的血亲,为了女儿而死,虽然不是合格的父亲,但至少守住了底线,仅从这一点来说,值得为此人的逝去而默哀。 夏莎轻声道:“他早在下深渊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死,这是他的觉悟,你也不用太感伤,你能好好活着,对他也是极大的欣慰了。” 阿莲娜抱着骨灰盒,她静静的说:“回去后,给他办个葬礼吧。” 她心里想到的除了葬礼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件事,是关于瓦斯卡特的另一位女儿的事,但这件事暂且按下,她打算请人去查一查对方的下落,之后和姨娘单独谈谈吧。 “我们该离开了。”夏莎说道:“地狱不便久留。” 她看了眼地狱暗红色的天空,还有那轮如同眼球般的太阳,没有一处让她觉得舒服。 阿莲娜也赞同道:“回去吧,是应该回去了。” 白维从善如流。 莎莉尔自然还是要留在地狱界的,她挥着手道别:“各位慢走。” 阿莲娜看向莎莉尔,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下次有缘再见吧。” 莎莉尔露出比哭还勉强的笑,她望着黄金帝王的背影,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得当牛做马来还债了。 三道背影消失在传送门里,莎莉尔跌坐在原地,倍感乏力,这只恶魔突然坐地嚎哭起来,经历了大起大落,她用力的抹去了眼泪和鼻涕,爬起来站稳,展开翅膀飞上天空,在地狱太阳的凝视下,她默默咬牙:“今天都熬了过去,我不相信这辈子会没出息!” …… 断了后路的深渊里,恶魔反而成了被狩猎的一方,深渊领主死去,大部分恶魔都没了退路。 夏莎看了眼仍然不够明朗的战局微微皱眉,她说:“我留在这儿,你们要走就直接从传送门离开就行。” 一大一小两位血裔姑娘都很聪明,夏莎主动和白维错开,以免被其他人看见生出某种误会,黄金帝王的身份太过于微妙,必须保持一定距离。 夏莎走出了大殿,她很清楚两人定然有悄悄话要说,索性提前离开,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认为自己内心的不爽和不快是针对狗皇帝的,是愤恨这头黄金猪拱了自家的白菜。 结果走出了大殿后,内心的不爽反而成倍提升,随手捅死几个恶魔当做发泄。 等夏莎离开后,阿莲娜稍稍停下了步子,然后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青年的左侧脸颊。 “谢谢你,约书亚。” “你又救我一次,这是第三次了。” “现在的情况并不合适,我还是很担心朋友们的安全,我已经是圣域了,这时候多出去杀几个恶魔或许就能多救一个人,所以等下一次吧,下一次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等情况好转后,我们在旧神陵墓里再见,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她用力的挥了挥手,然后拍了拍羞红的脸颊,冷静后追出了大殿外。 目送阿莲娜离开,白维微微点头,是个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姑娘,并不是恋爱脑。 经历了这次深渊骚动,他也算是站在最近距离亲眼目睹了阿莲娜的个人成长,诚然阿莲娜距离成熟还有一段路要走,但相较之前已经越发出类拔萃。 她的个人潜力原本不算突出,但现在已经是超越了缪雪儿和朱蒂。 “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啊。”白维微微沉吟:“地狱君主级的潜在能力。” 地狱君主之一的阿斯莫德是五百年前被他亲手打死的,把老祖宗干死了,还在撩了后代。 听上去简直是丧心病狂,如果阿斯莫德泉下有知,真不知道它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大骂白维不当人子,还是夸赞阿莲娜‘你做的好啊’。 白维抬起手一挥,打开通往地上的空间通道。 一来一回的时间大约是半小时。 他跨过空间通道重返地上,前一步落下。 下一刻便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感临头,漫天霏霏细雨已经停歇。 黄金帝王抬起手遮住略有些刺眼的光芒,一艘巨大的金色船只航行在天空上,如同一轮太阳运过天际。 一连串闪烁着紫色红色的名讳与词条在眼前连成一片,密密麻麻。 “……我就知道。”白维自言自语。 他慢条斯理的走完了这一步距离,立于深渊之上,双手负后,戴天履地。 目光所至,举世皆敌!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她是我的船 香榭是同盟国的首都。 仅仅是出现一座深渊,还不足以让他们反应过度。 同盟国的底蕴深厚,地狱恶魔即便从深渊里涌出来,也很快会被镇压和击退。 所以在大部分骑士团成员看来,深渊并不算是棘手,只是来的太快太猝不及防,它带来的影响很恶劣,但从威胁本身来说并不算大。 可以理解为阿美莉卡人看待恐怖分子的袭击,性质很恶劣,也意味着千年战争重新拉开序幕,但处理它本身并不需要出动过于庞大的资源。 救人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防范事态的升级和恐慌的扩散。 只是,当白维出现在香榭后,整个局势又发生了一次偏转和变化。 深渊并不足以被警惕。 但黄金帝王被如何警惕都不为过。 前朝皇帝,旧神榜第一,世界的王座,五百年后归来的黄金帝王,历史上的暴君,同盟国的普罗大众从小得到的历史教育都是‘我们推翻了前帝国统治创造了如今以种族平等为国策的同盟国’。 那么作为前任帝国统治者的黄金帝王,毫无疑问就是压迫者的象征,是封建制的代表,被视作魔王暴君的大恐怖……不知道多少文艺作品里都是以他的复活为题材来书写的,就像是现代人恶搞德三小胡子一样。 在太多人的眼里,他就是同盟国之敌。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于是当他去了一次深渊,去而复返后,重新回到地上时,眼前的一切就这么铺陈在了他的视线里。 红色的血条,黑色的名称,连成一片。 圣域、百战圣域、传奇、大传奇、巅峰传奇、半神、英灵…… 法师、骑士、人类、龙裔、血裔、娜迦、元素生物、幻兽种…… 最为夸张的并不只是眼前这群如临大敌汇聚成群的同盟国的人们,而是飞行在天空上的那艘船。 黄金之舟航行在天际,滑行的过程中释放出金色的光辉,如同羲和女神的战车巡过九天,光芒洒落,无穷无尽的力量连通着灵界海洋,神秘本身遥相呼应。 航空母舰·衣阿华! 同盟国EX级的指定封印物,帝国时期所遗留的最大遗产。 在很多人眼中,那艘航母是不可见的,但在白维的感知中,它十分耀眼而夺目,毕竟……那是他砸入了大半个帝国财产才大建出来的航空母舰,承载了男人的梦想和浪漫! 亿万炮塔,亿万星辰!航空母舰,是梦想的方舟,是行驶在天穹上的霸主级战略兵器! 白维仅仅是看到它航行启动的这一幕便觉得不虚此行。 过去衣阿华可是造好后就一直留在仓库里吃灰的,根本没有出门航行过一次,算是他的最大遗憾吧。 那时候已经是帝国的战争末期了,如果把衣阿华开出去,帝国方面的士气必然大振,战线会被拉长,到时候自己还得在黄金马桶上坐牢个几年,只能忍痛将它封在建船厂里。 “真美。”白维遥望天穹,轻声感叹:“不愧是我的衣阿华,何等美丽何等庄严,胜利之女神都会匍匐在它的长裙之下。” 航空母舰让白维的心情变得极好,他倒是下意识的忽略了两个问题。 第一,是到底是谁把它开出来的,如果不具有黄金权能,连衣阿华的启动都做不到。 第二,它是为了什么而被开出来,显然并不是为了拉个横幅来欢迎黄金帝王抵达他忠诚的欧罗巴。 他撤回了眺望衣阿华的目光,平静的往前踏出一步。 前方陡然出现一道身影,一名戴着单框眼镜的绅士,右手上挂着文明杖。 希尔伯特·杨·布莱特……综合等级77,几乎半只脚踏入半神巅峰境界。 希尔伯特也是白维的老朋友了,可惜并不能在这里进行叙旧,况且希尔伯特也并不清楚导师即帝王。 资>源/分={享+ @7$伍-/6%= +1${3-$叁$7+%{2>*6双方眼神一个交错,后者抬起手:“请止步,尊敬的冕下。” 白维给了老朋友一个面子,平淡的笑了笑:“希尔伯特,英杰榜第八……我知道你。” “能让冕下记住是我的荣幸。”希尔伯特右手按着左胸口,他对帝王并没有多少恶感,或许是因为生前死的比较早,对于世界王座也同样抱有足够的尊重。 “你或许感到荣幸,但其他的人似乎并不这么想。”白维随便看看四周:“莫不是一群鼠辈只顾着藏头却忘记把尾巴收起来了,当朕看不见么?” 声音不大,但传出去很远,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一句群嘲传开,等候者表情各异。 义愤填膺者大多都是年轻的圣域和传奇,而半神或者英灵都保持着缄默不语,后者更能直白的领会到世界王座的深不可测。 “怕是碍了冕下的眼睛,所以他们选择了退让。”希尔伯特放缓语气:“以免某些热血的年轻人不受控制,也避免让冕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哦?什么误会?”白维抬起手,覆盖在手上的白色手掌摸了摸下巴,动作轻佻,语气玩味。 “我们并不想和您开战。”希尔伯特低沉道。 “噢……”白维随意的应了句:“这有什么好误会的?” 希尔伯特正要接话,就听到白维淡淡的补充道:“开战是在双方拥有对等和近似实力的前提下,如果宣战,这不会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话音落下,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刀剑扩散开,以黄金帝王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刺出。 他并未释放出任何气势,甚至没动用半点黄金权能,却让潜伏着的上百人都屏住呼吸绷紧神经。 白维淡淡的笑了笑:“朕说话一向比较直白,如果哪里说的不好……” “自己憋着。” 这句话由其他人来说算是一种挑衅,但他来说并不算是挑衅,而是纯粹的事实。 希尔伯特也感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虽然背后有这么多人,但他仍然不觉得有半点保险。 原本该站在这里的人兵不应该是他,可惜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来替代,炎魔尤里乌斯不敢出现。 它可以为了同盟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绝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压在谈判席上,英灵们也不便出现,唯有相对立场比较中立的希尔伯特是比较合适的人选。 没人想要和黄金帝王开战,但即便意图是相同的,同盟国也不愿对黄金帝王低头,面对已经赢过一次的大敌,决不能输掉气魄,也不能丢了脸面。 让对方知难而退才是最好。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希尔伯特感到压力重大,他装作没听到前面几句话,问:“冕下特意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白维说:“去地狱走一趟,借个路而已,处理一些私人的事。” “私人的事?” “嗯,找巴尔聊了聊天。”白维随意的说:“顺带,割了他一块肉喂狗。” 希尔伯特的眼皮跳了跳,他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是吹牛逼还是认真的……巴尔乃地狱君主之一,至上四柱之首!割它的肉喂狗?这么吹牛逼巴尔知道吗?它不要面子的吗难道? 白维挑眉:“不信?” 希尔伯特将信将疑。 “你可以去问问鲜血公。”白维懒得多解释:“我只是为了私事去了地狱一趟,处理完了地狱……正好出门碰到你们,也好,我们有些事该聊一聊。” 希尔伯特面色骤然凝重:“五百年来您销声匿迹不见踪影,五百年后重现于世,想来不单单是因为榜单而已吧……冕下难道想要重回王座?” 白维失笑:“朕是不是皇帝,不是帝国来决定的,也不是你们来决定的,有什么重回王座的说法?王座就在那里,上面唯朕一人……而且同盟国很好,我并不打算改换天元,也没轻蔑你们的意思,五百年来同盟国做到了很多成就,引领世界,甚至超越了大明,更是将圣教国甩在背后,这是值得骄傲的功绩。” 希尔伯特神色不敢放松:“多谢冕下赞誉了,那么您是觉得时机成熟,想要收割如今的果实吗?” “我说欣赏就是真的欣赏,别把我当做整天琢磨着统治地球的大魔王似的,倘若我还记着当年仇怨……” 白维握住胸前衣领的红色玫瑰花,平静的摘下娇艳欲滴的玫瑰,一片花瓣从指尖零落。 “又怎么会允许你们活到今天。” 花瓣落在地上,飘零落下,化作一地金色光芒,黄金权能如一道涟漪扩散出去,长街晕染为纯金色。 虽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半神也好,英灵也罢,都感受到自身神秘的运转迟钝了足足三秒时间。 “你们大张旗鼓的将我堵在深渊入口,叫来这么多人滥竽充数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却遮掩不住自身内心的空虚和毫无底气,一边说着不想开战一边秣马厉兵的秀肌肉,做了这么多,自相矛盾百般作态也无非是想让我主动退让一步,全了你们的脸面不丢,毕竟面对已经赢了一次的敌人,总不能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对吗?” 希尔伯特用来好声好气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意图已经完全暴露,同盟国太着急了,太过于急切,为了黄金帝王一人就搬来这么多战力,说是为了增加底气,实则恰恰是证明了缺乏底气。 这些在黄金帝王的眼中根本就是小孩子的玩闹。 希尔伯特只得选择开门见山:“同盟国不是五百年前的帝国,这里已经不是冕下的一言堂了,您的到来已经让整个香榭……不,整个同盟国感到了不适,可否就此退去?” “但既然是请求,就得好好展示出诚意。”白维笑了笑。 “冕下想要什么?”希尔伯特问。 白维吐出三个字:“衣阿华!” 希尔伯特一愣,那可是顶级战略级武器!他脱口而出,当即否决:“这不可能!” 黄金帝王敛去笑意,黄金瞳释放出危险的警告,一字一顿沉声道:“她是我的船。”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听帝王的话 白维平淡的丢出一句话,掷地有声的事实。 “衣阿华,是我的船。” “她是我亲自负责设计和建造出的船只,为此耗尽了大半个帝国的财政。” “别说以同盟国的水平,哪怕在给你们一千年,你们也别想造出来一艘能在天空翱翔的航空母舰。” 他信步往前:“那原本就是属于我的财产,只是五百年前我没来及取走,姑且让你们保管了一段时间,如果只是因为五百年的时间太漫长而让你们产生了——衣阿华本就是同盟国的财产——之类的念头……现在收起来倒也不晚,可是得注意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他竖起手指放在唇前,提醒道:“人要为自己说的话来负责,我允许你们开口放声,但并不意味着……会允许你们放肆!” 希尔伯特面沉如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下。 三思而后行,这种时候,再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对方一开口便是索取衣阿华,这毫无疑问是同盟国难以接受的条件。 于理,对方所说的没有错,衣阿华是帝王的财产,也是帝国留下的最大遗产,主人取走他的财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这世界上并不是谁有理就该顺从谁。 衣阿华作为EX级别的指定封印物,如今是可以被同盟国所使用的战略级兵器,如果将它交给了黄金帝王,不仅会极大的削弱自身的军事实力,而且也不清楚黄金帝王是否会使用衣阿华进行某些威慑,这种将航母送给敌人的事,但凡有点脑子都做不出来。 所以希尔伯特不用想都知道,哪怕是执政官开会议论也断然不会答应。 如果黄金帝王动手强抢,这也势必会成为导火索引发双方的直接冲突。 同盟国不论胜负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真的有把握能赢下来么? 面对旧神榜第一的世界王座,没有了莉莉安奴级别的上位英灵,连一换一都是奢望。 “这个要求,让我们很为难。”希尔伯特缓缓的说:“的确是很为难。” “物归原主的道理在你们这里是说不通的么?”白维挑了挑眉毛。 “不如换一种说法……”希尔伯特推了推眼镜:“当年冕下战败了,所以离开了欧罗巴五百年时间,而您所遗留的所有遗产都被同盟国继承,理论而言,它算是同盟国先烈的战利品,既然是战利品,冕下还前来讨要,是否会有些过分?” 听到这句话后,白维肩膀抖动低沉发笑:“这样的说法更像是一种诡辩。” “成王败寇。”希尔伯特说:“冕下这般人物理应会认同自己的失败吧。” “给我扣帽子?大可不必。”白维搓了搓手指:“你这么诡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非要把她说成战利品也罢,可如果说是战利品,也无异于是豪夺而来,战利品的第一字是‘战’,你们非坚持不肯把她还来,那么朕也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将她作为战利品再夺回来。” 希尔伯特呼吸一滞:“我还是期望冕下能够冷静一些。” “我已经足够冷静了,若非如此不至于和你说上这么多。”白维举起玫瑰放在鼻前轻嗅:“我仅仅是想要回衣阿华,仅此一个目的,至于其他的事,我不管。” 任性而霸道,帝王从一开始就说不通道理,也听不进别人的道理。 暴君必定是这样的人,只有别人听他的道理,没有他听别人的道理。 既然双方都有道理,那就打一场看看谁的拳头更硬,谁的道理更大。 “冕下!”希尔伯特大声道:“同盟国休养生息五百年,以一人之力和一国开战,这未免也太狂妄了吧!您非要为了一艘航空母舰而重燃战火么!” “一艘航空母舰?”白维不满的冷哼一声:“衣阿华是我毕生心血结晶,她之绝美倾城倾国,纵然整个同盟国加起来都比不过她在朕心头的分量。” 希尔伯特眼角跳了跳,他不是很理解皇帝喜欢搞大建造奇观的癖好。 半神问:“冕下真的打算以一人之力面对整个同盟国?” “一整个同盟国还不至于……”白维微笑:“损失超过三成的时候,你们就该想着怎么求和了。” 希尔伯特咬牙:“五百年前我们能赢,五百年后的现在我们更是今非昔比!” “想来也是,一个半神都被推到面前来大声说话,胆魄是增长了不少。” 白维语气并没有多在意,戏谑的评价着希尔伯特:“你是个半神,生前也是个有才能的法师,只不过,这五百年来同盟国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你们经历过几场战争?你们讨伐过几次魔境?你们不知道什么是能源匮乏带来的资源陷阱,你们这群同盟国人和同盟国一样,还太年轻!” “年轻人就是这样,吃了时代的红利,得了技术的便利,占着前人的便宜,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却还只顾着夜郎自大,自以为过去的成就仿佛生来就该拥有——念叨着如今的同盟国今非昔比,其实从来没真正经历过什么危险,也不了解这世道的残酷性,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帝王毫不留情的嘲笑着这群费拉不堪的同盟国人。 他的训斥和嘲讽不是对着希尔伯特一个人,而是对着偌大同盟国,将能骂的都骂了。 黄金帝王此时的更像是一名年长者,看着叛逆期的臭小子,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是连打带骂。 “过了几年好日子后,就忘记自己祖祖辈辈是怎么在这片大地上艰难挣扎求生的,坐拥着家里的金矿可以混吃等死的过一辈子便开始想入非非,可你们对于这世界,对于神秘,仍旧是一无所知!” “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有资格和圣教国、大明国平起平坐了?当世强国的称号哪一个不是打出来的,仅仅是应付圣教国的威胁就已经捉襟见肘疲态毕露,还真以为自己是当世强国手握世界权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你们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你们什么都没准备好,既没有准备好面对同地狱的千年战争,也没有准备好迎接神秘复苏带来的旧神之灾,更没有准备好面对……我!” 白维睥睨着同盟国众人:“今天我出现在这里便是你们要迎接的一道试炼和考验,如果连我都跨不过去也别谈什么今非昔比,反而是丢光了莉莉安奴的脸!” 寂静如死。 话说到这一步,剑拔弩张,千钧一发,刀剑已经出鞘。 希尔伯特有心无力,他久久的开不了口。 倒是后方传来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不论如何,请您退去吧……如果冕下非要执意,便由我来当您的对手,我也想看看,仅凭一人之力,何以震动整个同盟国!” “一人之力?” 白维轻轻揉搓着玫瑰花瓣,笑声清浅:“你居然将我视之为……人?” 心有猛虎,细嗅玫瑰。 手中玫瑰花瓣散落飘零。 黄金权能绽放典开,阴沉的天穹硬生生被撕裂出一道缺口,云开雾散,整齐统一的开阔裂口如同巨大的御道呈现,夕阳的光芒洒落在璀璨的黄金上。 黄金权能所扑街的长街遍地生华光。 华光之中,光芒汇聚成流,流体塑造形态,一具具的躯壳凭空出现。 共鸣灵界海洋,无穷无尽的以太被赋予形态,经由黄金权能点化而形成的战士立于大地之上。 他们立起躯壳,披甲佩剑持枪立盾,步伐整齐统一,眨眼间便填满了半个长街御道。 其数量之多,其军势之盛。 大地震动,数以千计的黄金战士抬脚震地,剧烈的震颤扩散出方圆数公里。 藏匿的人群无一不感受到整个地面如同水面泛起的涟漪般被以太的洪流所冲刷。 并无呐喊,唯有兵戈铿锵,唯有步伐整齐,大军驰骋,行军如若雷霆碾过大地。 节奏踩在心脏的鼓点上,没有半分呐喊,没有一声喘息,只有沉默的黄金战士挥动兵戈撕裂大气,双足踩踏在地上溅落云雨泥土。 轰轰轰——! 大地行军,随着帝王抬起手而停下,声浪平息,军势盛于穹光。 白维孑然一身,麾下仍有万马千军! 五百年后的同盟国不曾见识过全盛时期的帝国,也不曾了解当年蹂躏了半个欧罗巴的军团何等声名显赫。 于黄金帝王手中重现而出的历史一隅正在将同盟国人的骄傲摁在地上来回摩擦。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台阶连夜跑路 “那是,什么……” 卡洛斯感到自己的喉咙都干了,黄金铸造而成的士兵,每一名身上都散发着沛然的神秘。 他拿出观测仪器问:“能级是多少?” 机械里传来回应声:“近乎于第六档。” 这个机械是旧时代的封印物,藏着知识渊博的灵体,它平日对于研究无比疯狂,见到神秘便喜不自胜,但这一次却表现的无比沉默,没有半点兴奋,反而言语里藏匿着恐惧。 “第六档,那岂不是……”卡洛斯哑口无言:“传奇级。” 他放眼看去,黄金士兵一望无际,整齐划一列队行军。 卡洛斯的喉咙里发出难以理解的沮丧呻吟:“全都接近传奇级……” 铂金血脉惊恐的望着不远处的帝王,他虽然只身一人,但仍有足以扫荡一国的千军万马。 这就是黄金帝王? 这就是世界王座。 同等的恐惧在其他人心底一样的疯狂滋长。 千军万马行军列队踏过大地的轰鸣与震动那么的震撼人心,黄金神秘掀起的以太浪潮宛若汹涌澎湃的潮水般此起彼伏,天光也黯然,夕阳也俯首。 不论是衣冠楚楚的贵族绅士,高挑骄傲的世家淑女,还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亦或者高高在上的半神英灵,他们都凝视着这一幕,死寂的沉默着。 即便拥有同盟国最顶尖的力量,在这样的黄金战团之前,他们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了自己是个弱者的事实,而偏偏能轻易呼唤出这样战团的顶级神秘就在眼前,在青年的指尖环绕,他仍然面带笑意,仿佛召唤出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一群听话的猫猫。 有人目光骇然;有人恐惧不安;有人眼神闪烁;有人低声惊呼;有人湿了胖次。 让人迷醉无比的神秘,令人追寻无果的黄金,它从历史的疑云中走出,悄然揭开蛰伏狰狞的一角。 力量就是权柄,权柄就是权能。 白维顺着台阶走下,步伐落下,没有声音,只有每一步落下而掀起的金色浪潮和澎湃以太。 以太是能量的潮汐,它并没带来灾害是因为白维并未将它实质化,但所有强者都能感受到这浪潮中蕴藏着的恐怖能量,它们安安静静的臣服于黄金帝王的足下,不同于五百年前就崩塌的帝国,它仍然是帝王最忠诚的拥趸,不论岁月流转都紧紧追随他的足迹。 黄金战团从中间分开,露出三人并肩的通道。 他们擎起兵器,高举手中长枪,长枪转动化作旗帜,黄金的旗帜猎猎作响。 旗帜举起交织在半空,形成X状,士兵们拱卫出一条帝王行走的御道,穿过御道的步伐起落,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随着那道背影。 同盟国人的骄傲在帝王之前变得支离破碎,皇帝闲庭信步的动作举手投足便超越了礼仪本身,宏大而高贵,无人胆敢侵犯的绝对神圣权威。 他当着众人之间行走而过,没有谁敢出现,没有任何人敢拦。 帝王并非耀武耀威,而是他站在这里,注定其他人都会仰视。 他也没嘲讽这群人的意思,原本亮出黄金战团便是一种威慑力。 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杀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虽然做得到,但没必要这么做。 如今白维持有的黄金权能只是高阶层次,尚未达到巅峰期。 这不过是全盛期的十分之一的能力,但也已经足以追平大部分的帝国皇帝。 历史上唯一长期持有黄金大权的只有白维,而其他皇帝继承帝位的时候大部分也是一辈子保持在高阶水准,一旦诞下子嗣,血脉力量就会进一步跌落,虽说进入高阶后就不会跌回中阶,但如果失去了黄金王座的辅助,自身的持久衰弱也是必然。 以黄金权能召唤出的军团是无穷无尽的不死军团,没有灵性,没有理性,每一名战士都融入了黄金权能,相当于是拟造使徒,每一名黄金战士的能发挥出的战力都在百战圣域之上。 其数量多达百万众。 单独捉对厮杀,百战圣域或许会占据一定优势,但若是战场之中,万马千军开始冲锋,不惧死亡的黄金军团必将蹂躏和碾碎一切。 历史上的帝国皇帝很少亲至战场,一旦亲至战场将毫无悬念,因为从来战无不胜,在战场上绝无败绩。 因为皇帝拥有一只打不死也杀不完的军队,具有这世界上最为锋利的一把兵器! 仅仅是指挥着他们随意冲锋就能在战场上轻易的无敌。 而白维在历代的帝王之中也是极其擅长战事的军事家。 这把兵器在他的手里被打磨的更加细腻更加锋锐,并且在黄金大权得以完成的同时,黄金战团就已经被打造成了世界上最锋利的战场兵器。 没有个体意识的黄金士兵,无法调动灵界海洋中的庞大以太,所以需要一个媒介,以黄金树为服务器构建出白维为绝对核心的指挥网络,每一名黄金士兵的个体数据都会保存在黄金树内部进行记录和保存,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提取出来,赋予其形态。 当年白维在战争上的天赋绝佳,加上有了黄金权能带来的庞大资源,让他可以随意捏出自己需要的万能兵种,从结果来看,整个黄金树内保存了五百六十七万的黄金士兵的全部资料,囊括了古往今来的各种兵种。 最炫酷的还是在于,它们不需要移动,只要白维亲临战场,它们随时都能落地跟随,不论天堂地狱,只要一念之间便可转战千里。 但自从被开发出来后,黄金战团的存在意义就迅速消失了,因为它们太强了,在战场上几乎无敌,所以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战术,丰富的兵种和各种策略的指令输入都成了抛给瞎子看的眉眼,因为压根没有撑得过去的对手,三轮骑兵冲锋直接就结束了,还要什么战术变化和微操? 往后的最大作用就是充当仪仗队。 直至帝国毁灭为止,白维都再也没把它拿出来溜过一次,这次算是心血来潮。 在战场中,黄金战团的威慑力极强;只是一对一的情况下,譬如打共工和黄泉之主的时候,它是用不上的,所以至今才拿出手。 黄金战团的效果无疑是极好的。 仿佛帝国阅军式的场景被太多人看在眼中,他们原本就不充沛的自信正在迅速的分崩离析。 地主家的傻儿子吃了一个哑巴亏,被枪口顶在脑门上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蠢。 这也是白维需要的效果。 他想要衣阿华是真的,想开战是假的,但同盟国不能继续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往后的威胁总会一个接一个的到来,他压得住一个,压不住全部。 地狱君王之一的巴尔暂且做了缩头乌龟,但其他两个未必不会对地上伸手,因为不论路西法还是亚斯塔禄都是臭不要脸,这次输了下次还敢,除非真的撕破脸皮把他们宰了……但这也是极难的事,像五百年前的那种情况,完全是阿斯莫德自己找死,顶级的君主即便打不过想逃命还是很简单的事,一旦对方成功逃走,往后就要承受无穷无尽的报复,欧罗巴都必然不得安宁。 所以同盟国必须有点危机意识。 原本这一次夏莎战死会是一个信号,但白维主动插手,这导致了情况发生了变化。 既是如此,那这个恶人不如让他自己来做……帝王这个马甲在背锅上是专业的。 踏过长街过半,道路前方依旧不见任何人前来阻拦。 白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Emmmmm……好像是有点装过头了。 啊,不是,完全都没人来拦我一下的吗? 同盟国人的底气呢?骨气呢?骄傲呢?区区一万多个黄金战士就把你们吓退了? 能不能来个有点血性的啊,我又不会当众大开杀戒,最多送你进ICU公费医疗! 他原本寻思着接下来肯定会有愚蠢的壮烈者出来拦路。 但凡是个水平过得去的,他都可以成就对方的名声。 双方假装交手一下,然后白维就会轻疑一声表示‘出乎意料’,把对方送去ICU的同时,说看在拼命的份上给个面子,今日就先退去了。 弃天帝当初不也是看在柳生剑影的剑上才选择几天内没入城么? 剧本就应该是这么写的,但是……柳生剑影他润了! 没人出来演柳生剑影,这剧本就直接卡主了,变得无人应答,无比的沉默。 白维本以为至少英灵会出来拦一下,但他演的太上头,没能体会到这份压迫感是在过于强烈,由于自己装的太狠导致没人敢出面,台阶看到了都连夜提桶跑路,谁敢上前真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死了都是小事,是怕惹怒黄金帝王,整个香榭被黄金军团夷为平地。 数百近千万的民众生命不能当做赌博。 即便是能赢也绝对是惨胜。 “啊这……”白维噎住,他停下步子,想着要不然还是回过头,咱再演一遍?这次我装的轻一点?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灰袍导师与黄金帝王 街道上,落针可闻。 “没人去拦他么?再这么下去可就……” 有人咬牙切齿。 “如何去拦呢?” 有名年老的教授叹息一声,传奇巅峰的老教授也这辈子也是历经过盛世至今,活到了一百八十岁的年龄,对于生死早就看开了,便是自己捐躯也无妨。 他并不惧畏死亡,而是担心若是惹怒了这黄金帝王,同盟国得死多少人在这里,这些黄金士兵足以推平大半个香榭,一旦首都陷落,后果不堪设想。 不惧一死是一回事,死了还要拖所有人下水又是另一回事。 这时候单靠一两人的勇气是没有意义的,必须有人主动站出来形成集群效应。 偏偏没有这个领头羊的出现。 这或许也证明了白维所说的不错,同盟国五百年来的日子过的总归还是太舒服,没有野心只懂得自保,而这样凡事反应慢摆拍的态度注定会被一巴掌给打醒。 白维这边倒是骑虎难下了。 装的太过分导致没人过来给他台阶下。 在其他人眼里,他现在应该是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抢夺衣阿华了。 但事实上,白维并不想立刻就拿走衣阿华,至少不会当众将其夺走。 这种战略性兵器如果当众抢夺无疑是宣告天下同盟国失去了衣阿华,势必也会导致双方关系势成水火。 换成是私下拿走的话,也没人知道,因为衣阿华作为战略性兵器,没上过几次战场。 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同盟国来保养。 交给白维也是一样的,都是放着吃灰,常年用不上一次。 唯一的好处在于,以后不需要买船票就能回明国,可以自己开船回去。 白维环视四周,见沉默者众,淡淡哂笑:“既然你们没有意见,她便由朕带走了,真是沉默的喧嚣。”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嘲弄! 许多人怒发冲冠,青筋暴起,但死死压着怒火又不便发作。 ……妈的,这你们都忍得住? 白维已经无计可施了,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对着天上。 衣阿华此时已经穿破云层,他似乎隐隐在金色的舰桥上看到一道很碧蓝航线的人影。 这时忽然传来的脚步声让他垂下手臂。 在黄金战团让出的御道尽头,多了一道人影,对方披着一袭灰色长袍,长袍下伸出一双手,手上捧着一本书,书页滚动着发出哗哗声响。 那人走到白维正前方不足百米距离,坦然开口:“堂堂黄金帝王也行如此事端,多少是有些为人所不齿。” 这一开口便迎来无数人瞩目,话音掷地有声,无数人都凝视这一袭灰袍,心想这声音听着十分年轻,究竟会是何人,竟有这等胆魄? “我不过取回我的东西,何须向你们解释?”白维没好气道。 “是吗?衣阿华落入同盟国之手已经五百年,这么多年来光是为了保养它而付出的代价可不小。”灰袍者低沉的说:“今日你摆出这等姿态强取豪夺,假借黄金战团之手威胁同盟国,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如此反复的把戏,历史中可不少。” 这话一说出口,当即多少人内心喝彩,说的真是对极了。 黄金帝王的做法和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今天退让一次,下一次若是还来该如何? 白维微微挑眉:“你这么说,倒是显得朕像个不讲道理的蛮子。” 灰袍者失笑:“难道不是?” 白维往前一步,黄金战团兵锋指向灰袍:“我若是蛮夷,你又算什么?” 灰袍者平淡的合上书本:“我?我不过一名学者,谈不上有什么了不起的,非要说点独特的地方,也无非只是稍微胆子比较大,不是很怕死。” 白维凝视着灰袍良久。 “我的头颅就在这里,若是冲撞了冕下,想取走也随意。”灰袍者淡淡道:“我若捐躯于此,相信是第一个,而不是最后一个,冕下若是不愿杀个血流成河,只怕是带不走它。” 白维沉吟不语。 “说得好!”人群里传来赞誉声。 一名封号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坚毅的面庞穿过人群挺身而立:“我乃香榭骑士团副团长,若是冕下决意大开杀戒,不妨将我的头颅也一并取走!还希望冕下不要嫌弃我这等小人物的身份不够显赫!” 有了第二人,便有第三人。 一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走出了镜花水月的伪装,挺直了佝偻的腰背,咳嗽两声:“冕下若是要杀人,老朽自当是死在年轻人的前面!” 有了第三便有第四,很快稀稀疏疏的人群变得有些拥堵,足足三四十人站在白维的前方,如同一堵人墙,有的是少年,有的是青年,而立之年,耳顺之年……男女老少皆有,还有初出茅庐不怕虎的小姑娘死死盯着白维嘴里嘀咕着‘长得这般好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果真是个大坏人’。 并非是所有人都坦然赴死,也有很多人默默不做声。 聪明人沉默着,愚蠢者壮烈着。 黄金战团开辟的道路走到了尽头,撞在了人墙上,不得寸进。 白维又一次的感受到了民心难违,他并未气急败坏或者恼羞成怒,而是深深的望着最前方的灰袍者。 他蓦然失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开,满是一种旁人听不懂的乐趣。 “原来是你。”白维摇着头失笑,手指虚点着灰袍者:“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拦在朕的面前,而用的办法都是大同小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能够拦住帝王,让黄金帝王吃瘪,甚至从王座上坠落下的人会是谁? 会是谁呢? 所有人心间都下意识浮现出统一的答案。 这种时候,有胆量第一个站出来拦截在帝王的面前,这不是他曾经做过一次的事吗?还能是谁呢? 是了,除了他之外,谁都没有资格成为黄金帝王的宿敌,便是成功弑神的莉莉安奴也不行! 霎时,后方无数人的目光全部投向了灰色长袍覆盖的背影,眼神闪烁,心绪万千,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在内心深处流转着。 在最需要的时候,他又一次的站了出来,站在了黄金帝王的面前,拦住了他无往而不利的兵锋! 榜单的确是真的……导师活着,他出现在这里就是比其他更好的证明! 没有谁会怀疑他的身份是真是假,因为开口道明对方身份的人恰恰是黄金帝王! 他说出的‘宿敌’就已经死死的确定了这名灰袍人的身份,远比任何身份认证更有实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帝一言胜过纲宪! 削瘦甚至单薄的灰袍下传来年轻人的浅浅笑意:“我这等小人物也能入你眼中,你竟还能认得出我。” 白维不胜唏嘘道:“谁让你倾覆了朕的帝国呢。” 灰袍者摇头:“不是我倾覆的帝国,而是民众如此希望,没人想要生来就当牛做马,没人想要成为贵族的走狗,没人想要被剥削了一辈子却吃不饱穿不暖,谁都想要自由的活在大地之上,这是他们的愿望,即便是你也无法忤逆这种愿望爆发出的力量所推动的时代大势。” “你说的是过去,还是现在?” “彼时彼刻,也是此时此刻。” “说得很好。”黄金帝王鼓掌:“可惜现在唯你一人,你拦不住朕。” “我从未想过拦住你。”灰袍倒是摇头:“就和过去一样,我能做的无非只是反抗,你要过去,大可以踏过我的尸体,请吧!” 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总是在轻描淡写的言语中披露的淋漓尽致。 白维向上天开祷,最后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 黄金帝王,灰袍导师;旧神榜第一,英杰榜第一。 两名历史中的宿敌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着,淡淡话语中充斥着理念的交锋。 一者是君为轻民为重的先天下理念,一者是霸道绝伦蹂躏天下的帝王之道。 两名曾经缔造历史的传奇人物就在眼前跨越了五百年的时光再度对峙。 寥寥几句便远远胜过电视剧里杜撰的万语千言。 所有人只是听着便觉得厚重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他们屏住呼吸根本不敢轻易插嘴,打从心底认为觉得这个级别的交谈绝非他们能够轻易涉入,既紧张又兴奋,他们正在见证历史!也在见证时代浪潮!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装完就跑 灰袍导师,一个时代的传奇人物,同盟国历史的实际开创者。 他身上的传奇色彩完全不输给黄金帝王,虽然从结果来说他是死在了帝王手里,但他也同样推翻了帝国。 历史上通常是认为他是胜利者。 只是眼前的黄金帝王和灰袍导师当面之时却对此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灰袍导师并不认为自己是胜利者,他仅仅是一名先驱者,而后来的成功是建立在后来者的努力和牺牲之上,而他不过是提前退场的反抗者之一。 诚然,灰袍导师再如何具有传奇色彩,其自身的实力也存在限度,智慧不足以弥补力量上的绝对差距。 恰如此时此刻,他前来阻拦黄金帝王也不过是赌上一条性命。 “想过去,便踏过我的尸体。”他如此说道。 轻描淡写的说着生与死,单论气魄全然不弱于黄金批身的帝王。 黄金帝王冷漠道:“你当朕不敢?” “你当然敢,但在这之后,你还要再杀多少人?还要再流多少血?要鲜血涂满香榭丽舍大道,还是要血染卢浮宫的每一面墙壁?” “壮烈者未必会有那么多,帝王一怒本就该天下血火……你们再三阻拦,朕还不可动怒?” “可你杀了这么多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灰袍者静静的问:“过去是为了帝国大开杀戒,而现在帝国都成了历史尘埃,你还在为了什么而杀戮?是迁怒,是咄咄逼人,还是源于憎恨?” 黄金帝王不屑道:“谁有资格承担的起朕的憎恨?” “你永远是这般自视甚高。”灰袍者叹息。 “所以朕是朕,一言决天下,而你会死在天下之先,虽壮烈但也愚蠢……”帝王顿了顿:“值得吗?” 灰袍者微微一愣,然后笑道:“你竟问出这种问题……看来五百年时间的确改变了许多,要说值得与否,我认为是值得的,有我背后这些人,证明我这一次不算白来一趟。” “但还有更多人藏在暗处,这也证明你完全没必要为了他们而死在这儿。”黄金帝王嘲笑道。 “怕死是人之常情,愿死者死,愿活者活。”灰袍导师坦然道:“固所愿尔。” 黄金帝王冷冷的注视着灰袍导师:“你将所有人都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的做法也同样傲慢,你选择拦着我,不仅你背后的人会死,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会死,你是否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灰袍导师回以静默的注视:“钝刀子割肉,若是面对如此丧权辱国的掠夺时不站出来,同盟国的家国尊严将付之流水,国将不国——相较之下,开战和流血都是可以承担的代价,目的不一定是为了阻止你,而是为了不承受更进一步的凌掠。”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若是今日不拦着你,谁能保证你明日不会再来,不会要求再重建你那凡尔赛行宫!” 导师大声喝斥,话语掷地有声:“五百年过去了,收一收你的嚣张气焰,亡国暴君!这里不是你的帝国!” 众人心中如若雷震,喧哗不止。 好多人心底都喊着‘疯了疯了’,虽然都知道眼前这位是亡国暴君,但谁敢这么当面骂他啊。 灰袍导师也太勇了吧! 偏偏被劈头盖脸怼了一顿的黄金帝王居然也没有暴怒而起,刚刚稍微面对少许质问和不尊敬他都直接开了黄金战团,现在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知是因为对灰袍导师的忌惮还是对五百年前旧敌的留情。 帝王仍然保持着贵族的优雅,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愤怒。 虽然有一瞬间的怒火,但他很好的克制住了怒意,反而是扬起唇角。 “说的很好,好极了。” 右手按着额前,他发出低沉的笑声,笑声渐或洪亮,响彻四周街道。 黄金战团的士兵仿佛得到了某种号令开始了动作,黄金甲铿锵的声音里,战团的士兵们依次伫立。 众人还以为这是要大开杀戒了,急忙摆出警惕姿态。 完了完了,他真的急眼了! 帝王鲨疯了! 但运作的黄金战团并未发起冲锋,而是沉默的收起兵器,化作金色的光芒粒子,如同英灵回归英灵座一样的化作漫天光点消散而去。 黄金帝王抬起手,光芒汇聚在掌心,铺满一条街道的金色权能也撤回他的足下三尺距离。 帝王赞许道:“不愧是灰袍导师,朕并不讨厌忤逆朕的狂徒。” 他拍了拍手掌:“朕说了,很喜欢同盟国,所以并不打算毁掉它,也不打算让这座城市血流成河,难得的五百年和平,打破了该有如何可惜。” 灰袍导师恭维道:“冕下仁慈。” “我一向仁慈,毕竟单论杀人……我杀的人绝不会比你们这群反抗者多。” 黄金帝王没好气的冷嘲一句:“一国动荡会死多少人,我心底十分清楚,朕不忍心将这里拖入战火,倒是你一点都不在意。” 灰袍导师笑而不语。 几句话后,兵临城下的已经解除,许多人目瞪口呆且无法理解。 伴君如伴虎,没人知道帝王一喜一怒的情绪变化怎么如此之快,或许这就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吧。 撤回了兵锋,意味着这一阶段的冲突以黄金帝王的退让而告终,他最终还是没让这里血流成河。 但所有人并不会觉得这是黄金帝王的仁慈,而是加倍的敬佩起了敢于拦截黄金帝王甚至逼迫这位暴君撤下兵刃的灰袍导师! 半个同盟国的强者都汇聚于此,尚且不敢撄其锋芒,黄金帝王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是灰袍导师独自出现后力挽狂澜,拯救香榭万民于水火。 其他人都做不到,他来了,他做到了,哪怕这几句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同样的话语,有的人说出是外强中干,有的人说出是虚张声势,而有的人说出可以震慑强敌。 灰袍导师信步上前:“不动兵戈自然是最好……五百年过去,握手言和也未尝不可,其实我们可以试试换一种方式相处,不必总是争锋相对。” “哪来的争锋相对?”帝王反问:“只是你总是一而再的拦着朕的路。” “这要看冕下如何想法。” “可以考虑。”黄金帝王淡淡道:“把衣阿华还给朕先。” 灰袍导师摇头:“这件事是个死结。” “死结不难解。”黄金帝王淡淡道:“解不开的绳结就用刀剑劈开。” 灰袍导师微微停顿:“你果然不肯放弃,又想如何处理?” 黄金帝王淡淡道:“杀……是不行的;那就换个和平点的方式,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慢慢准备,两个月后,朕会亲自来取衣阿华!” 灰袍导师正要说话却见到黄金帝王往前走来,一步距离跨越过十数米,黄金领域展开。 他的右手拍在了灰袍导师的肩膀上,扩散而出的金色涟漪震退了试图上前者。 灰袍导师尚未回答,背后的敢死队里便传来紧张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要杀人立威大可以冲着老朽来!” “我这颗头颅冕下尽管拿去!” 人群紧张不已,倒是黄金帝王莞尔:“你还真有人望。” 灰袍导师的衣袍在金色的涟漪下猎猎作响,仍旧不卑不亢:“如果是要抓我做人质,大可不必,冕下太高看我的身份了,我不过只是个平民百姓,一介旅行者……” “同盟国就是朕的人质。”黄金帝王拍打着灰袍导师的肩膀,语气轻缓,像是拍着老朋友:“五百年前你我没机会好好聊一聊,现在朕想请你喝一杯茶。” 灰袍导师问:“黄金树茶?” “嗯。” “既是如此,自当不敢辞。”灰袍导师也笑着说。 黄金帝王打了个响指,一扇金色的空间门出现,灰袍导师先一步踏入门中。 帝王稍稍停顿,目光扫视过四周,将许多人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两月后,朕还会再来。” “做好准备,同盟国人。” “让朕见识见识当代人的气魄,若是仍和今日一样,朕会很失望!” 踏入金色门扉之中,光门闭合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天上的衣阿华。 从她的身上,白维感受到了敌意和威胁,这也是他没有贸然取走她的理由,似乎是有些纠葛存在。 门扉闭合,两道传奇同时消失在原地不见。 无数人目送两者离开大道,等金色的光芒归于天际线,他们回过神来:“……还有两个月。” 默默低语着倒计时,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缄默不言,目眩良久。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念奴娇 “不好意思,我们血裔大部分都是这种匀称或者长腿的身材,总比你忽大忽小的火焰袋好!” “你就是嫉妒我可以储存脂肪的火焰袋!只要控制饮食适当锻炼就能控制大小!从小到大,从大到小型号自由切换!改天我储存个航母级的大小来压死你!” “你……”这三天之内发生的许多事注定会成为后世无数人翻来覆去研究的经典。 短短三天之内,深渊出现,攻略队进入,封号骑士暴走,地狱贯通。 再到黄金帝王出现,再到灰袍导师出现,双方相约喝茶离开。 整个香榭都仿佛经历了好几场险些造成天灾的地震。 不知道多少人今晚会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事态的发展只需要短时间,而想要让事态完全平复下去,需要更加长久的时间。 黄金帝王的离开让众人松了一口气,至少香榭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但两月后归来的宣告一样让众人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完全放松。 灰袍导师算是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和黄金帝王一同离开,而他之后的下落也无人能查得到。 漂浮在天穹上的衣阿华战舰保持着拟态化,介于虚实之间无法被观测和锁定。 舰桥的甲板上,淡金色长发的倩影低垂螓首,微微抿了抿嘴唇。 “两个月后么……” 衣阿华驶入高空,缓缓消失在视界内。 …… “似乎是结束了。” 皓月学府内的公寓楼里,薛寒泪转动了镜子,镜面如同直播摄像头将一切都录制和呈现出来。 “是结束了。”云无心点头,抬起手将镜面恢复正常:“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 云出岫托着下巴:“刚刚那位黄金帝王真的会是本人吗?” 薛寒泪问:“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本人,其他人不太可能吓成这样吧。” 云出岫默然:“我只是在想那是本人还是一道以太投影。” 云无心摇头:“这也不重要,我们该庆幸双方没有直接动起手来。” 薛寒泪点点头:“多亏了刚刚那个灰袍导师,他若是不出现,感觉这次同盟国要被狠狠的终极羞辱了——话说衣阿华是什么?为什么帝王这么想要她?” 云无心喝了口茶,摇头不说话。 她此时心情自然也是有些复杂的,两姐妹都清楚白维的真实身份是黄金帝王,至少也是投胎转世的关系,这倒也没什么,她作为明国人并没有这么大的历史负担,也不会因此而产生某些想法。 可眼下这一幕幕光景都证明了在同盟国的历史上黄金帝王的重要性,他仅仅只是出现在这里就成了众矢之的,作为旧神榜第一,作为旧帝国的皇帝,其带来的压迫感和威胁都太大了,到了其他人必然会反应过度的地步。 云出岫喃喃道:“这儿对他并不友好,可他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是因为明国和瀛洲的生活不够舒坦么?还是他也在心底享受着这种举世皆敌的乐趣? 以云出岫‘只要无心高兴我怎么过都可以’的高冷性子,这一次也是由衷的生出了些许好奇心,白维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没说出来,藏着捏着连未婚妻都不告诉,肯定是有些猫腻,十之八九也是见不得人的。 女人对于有秘密的男人总会抱有很强的好奇心,好奇心会害死猫,而猫的好奇心却不会因此而减少。 同样,云出岫的好奇心也一样被双胞胎的妹妹云无心感知到,她眸子悄悄斜了斜,注意到发着呆的云出岫,倒也没出言打扰,同样的疑惑在心间蔓延,只是云无心并未打算问到底,她只是有预感继续这么发展下去,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揭开。 薛寒泪此时有些坐不住了,她说:“既然深远通道都被打开了,相信再过一会儿深渊内也可以进入,我要进去看一看。” 云无心问:“你进去拖后腿吗?你又不是专业救援队。” “可是朱蒂、阿莲娜和缪雪儿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云无心转动桌案上的龟壳:“我先前算了一卦,她们理应安然无事。” “你的算卦时灵时不灵的。”薛寒泪还是不放心。 这时房门传来门锁开启的声响。 朱蒂和缪雪儿推开了房门,两人走入了公寓内,见到好朋友后松了口气:“太好了,你们也没事。” 薛寒泪陡然起身,跑过去给了两个姑娘一个拥抱,随后放开手疑惑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有些意料外的情况。”朱蒂不知道如何解释:“该说是迷路还是……” 缪雪儿也支支吾吾道:“本来早该回来了,但是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薛寒泪有些狐疑,只是也不想计较太多,见到她们安然无恙便心满意足:“总之,没事就好。” 小<$說<交>流=}裙& =<7}5}6~%1$*3{$3@@7@%2%6云出岫望向桌案上盖着的镜子:“没回来的只有阿莲娜么?” “阿莲娜没事的。”缪雪儿安慰道:“她肯定没事。” 云无心正握着龟壳打算卜卦,听到后奇怪的问:“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缪雪儿可不是盲目乐观的性子,倒不如说这村姑其实是有点悲观主义的倾向,除非是拥有确切的把握之后才会如此的自信爆棚。 缪雪儿:“这当然是因为……” 她有点卡壳。 朱蒂打了个圆场:“自然是因为我们掌握了一些阿莲娜的情况,如果没猜错,鲜血公也已经进入了深渊中,大概再过半天时间就能见到她回来了。” “这样啊。”云无心哪有这么好糊弄,心如细发的她托着腮帮调侃道:“你们看上去是共患难了一次,关系变得挺好啊,都知道互相打掩护了。” 缪雪儿悄悄和朱蒂交换眼神,她们都知道有些事是不该说的,双方虽然是决定互相折磨到白首的情敌,但也不想让其他人也牵扯进来。 “嗯咳……”缪雪儿转移话题:“我们其实有些累了,我要去洗个澡换个衣服,今晚能不能去吃点好的?” 薛寒泪点头说:“那我去订个餐。” “太好了,谢谢寒泪。”缪雪儿很轻巧的搪塞过去,转头跑进了浴室里打开淋浴。 朱蒂也跟在后方,她见到有些反应过度的缪雪儿好笑道:“云无心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她不会平白无故的追问其他人的秘密,你反应过度了。” “我当然会反应过度。”缪雪儿脱下衣服,动作放缓:“她实在太好看了,我要是男孩……不,就算我是女孩也会很喜欢她的。” “她有未婚夫了。” “所以我会对她比较放心,但也不是完全放心。”缪雪儿瞪了眼朱蒂:“当然,她的威胁比不过你。” “谢谢你的敌视,这对我是最好的褒奖。”朱蒂扬起精致的下巴,然后也解开了衣服,抬起手褪下两天多没换的黑色丝袜。 “你干嘛!”缪雪儿双手护在胸前,满脸警惕的小表情。 “洗澡啊。”朱蒂故意大声说的隔着洗澡间都能听到:“不然睡你啊。” “你去别的洗澡间,干嘛非得跟我挤。” “我要从身材上打败你,让你打心眼里生出自卑的念头,往后不敢再勾引坏男人!” “你好幼稚,哪有人看了别人的身材就会自卑的!而且我的身材也不差,这久经锻炼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羞愧的地方!” “呵,也就是胸大了点,小短腿,矮个子。” “我一米七不矮了!而且你那大长腿算什么,蜘蛛精吗!” 洗澡间内的争吵声隔着墙壁都能听得到。 云出岫说:“听上去关系真好。” 云无心说:“好过头了。” “这难道不是好事?”云出岫又问。 云无心不答反问:“姐姐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关系如何吗?” “这当然记得……”云出岫缩了缩脖子,心想无心不是又要翻旧账吧? “那你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关系开始变好了?”云无心的手指绕着鬓角的银色发丝。 云出岫低头回想,然后面颊倏然飘起一大片红晕,她舌头打结,笨拙的说:“这,这,这个……” “是一起睡了他之后。”云无心直白的说。 “别说的这么直白啊!我只是看着,我没反抗能力的!”云出岫试图在语言描述上保住最后尊严。 云无心莞尔:“下次你可以不用看着,可以上手实操。” 打趣着姐姐,云无心松开指尖,发丝轻轻挠着脸颊:“我们是亲姐妹,可以通过睡一觉来解决一些矛盾……而她们之间更像是释然了许多,想来会有一些共通之处吧。”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都是采佩什 “最后一匹!” 赤色流光穿梭过夜空,螺旋飞驰的长矛如同子弹划出枪膛,精准的命中一层冰封的空间阻塞之中,转动携带的离心力和旋转力矩让它不断保持着重心,同时朝着空间内部开辟。 螺旋,破开! 即便空间和重力都陷入紊乱,但旋转带动的力矩以及附着的神秘的命定仍然不偏不倚的锁定了目标。 恶魔统领发出嘶吼声,最终沉默的空间被一击贯穿,后者的鲜血自胸膛中汹涌溢出,落入旋转的血海刻印。 夏莎打了个响指,鲜血如同车轮般转动飞旋,狂暴的力量前驱推进,瞬间将恶魔的躯壳撕裂。 她收回手中的鲜血长矛,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指甲,鲜红的指甲上如同涂抹着一层鲜红的指甲油,只是这层指甲油里仿佛加了点点的金色。 刚刚从生死边缘走回来不久,但她却感到自己的状态极佳,不仅是获得了生命力,而且补充了一波损耗的灵魂力,那种黄金神秘无法被她所吸收消耗,而是沉淀在了身体内部,随着神秘的发挥而得以少许显现,流动的鲜血中总是伴随着少许黄金粒子的扩散,还不清楚要多久才能消除这种影响。 这毫无疑问是她喝了对方血液的一种佐证。 黄金帝王从来没创造过任何的黄金使徒,没有子嗣也没有恋人,是为了让黄金权能集合于一体,而他如今挥霍着黄金血脉倒也没有半点舍不得的意思。 念及此,夏莎的心情就变得极其复杂,她十分的抵触黄金帝王,却偏偏被对方救了性命,甚至身体内也残留着黄金神秘的沉淀。 ……我不干净了。 她的脑海里蹦出来生无可恋的自嘲想法。 “姨娘。”阿莲娜领着几名学员走来:“都处理完了。” 夏莎打量了同样浑身浴血的阿莲娜,她爆杀恶魔的场景倒是很有自己的当年风范,不留情且狠辣,已经完全被战场洗礼……亦或者说,是作为阿斯莫德的血脉苏醒后的必然呢?毕竟爆杀恶魔最狠的恰恰就是恶魔种族自己。 “伤亡人员呢?” “已经分批转移出去了,正在接受治疗。” “嗯,余下的工作交给骑士团吧,我们也该回去了,具体人数……算了,上去再清点吧。” 夏莎并不疲惫,只是内心有些倦怠,骑士团开始接受深渊,她也该提前会打个汇报。 关于地狱里发生的事,她也在考虑如何处理,还有阿莲娜的血脉……这都是问题。 地狱君主血脉无疑是个棘手的麻烦,将她保护起来的做法是正确的,但这也会影响到她的自由。 回到深渊大殿内,一批批的人正在通过传送通道送回到地上。 有些学员哭哭啼啼,或许是为能活下来喜极而泣,或是为了死去的同学朋友伤心落泪。 也有些人面色冷峻,反而不想回去,失去带来的痛苦让他们咬牙切齿,只想再多杀几头恶魔。 个人反应不一,但哭的也不意味着弱小,表情严肃的也不意味着强大。 可能哭哭啼啼的人之前才徒手捏碎了几个恶魔的颅骨;可能面色冷峻的人都躲在人群背后不敢吱声。 总之,在灾难之前,人生百态展现的无比鲜明。 夏莎沉默的排着队,进入队列里,她对阿莲娜说:“等回去后,我们好好谈一谈。” 阿莲娜抱着瓦斯卡特的骨灰盒,低着头乖巧:“好。” 她知道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必须说服姨娘支持她的爱情。 穿过传送门,此时已经是天黑之后,漫天星辰洒落,空气里弥散着小雨后的饱和水汽和清新香草味道。 伤者被送往附近的医疗点进行紧急处理然后转送到医院。 亡者的尸体被收敛好,验证身份信息后通知家属前来。 而完好者也被迅速安排去往单独地方进行隔离保护,经过几天的监测确认后才能放出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作着,没什么需要她插手管理的地方。 被卷入进来的学生也不过一千多人而已。 夏莎出示了证件,进入临时搭建的战备中心,在更衣室内换下了深渊套装后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污后换上了干净的常服。 等结束后,她坐在椅子上,冲泡了一杯六成浓度的血酿咖啡,浅浅抿了一口,这才觉得自己是从深渊里走了出来,历经了一次生死,反而对平淡的日常感到了些许不习惯。 喝了一口咖啡,她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这么苦……手法也没错吧,这味道怎么这么难喝。 夏莎奇怪的看了眼自己的常备饮品,然后加了几块血液结晶进去调和了一下味道……更难喝了,想来是血的味道不对劲,难道过期了? 她奇怪的看着咖啡。 这时阿莲娜也冲洗结束走了出来,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蓬松的白气,水珠顺着头发和脸颊滚落,打在白皙的锁骨上,芳华正好的靓丽女孩每一寸都透着水灵的青春气息。 夏莎见到这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养这么大的水灵白菜就这么被拱了。 她推了推咖啡:“喝点吧。” “谢谢。”阿莲娜没做他想,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微微一挑眉毛:“七成浓度,味道不错啊。” 她三两口便喝完了,深深呵出一口气:“比恶魔的血液美味多了。” 夏莎:“……你没觉得味道不对吗?” “哪里不对啊,不是很对么?”阿莲娜放下杯子。 “……没什么。”夏莎心想或许是自己口味变刁。 敲门声响起。 夏莎将阿莲娜的衣领拉上扣好:“请进。” “打扰了。”一名骑士团成员走进来,放下一台设备:“来自内务省的直接通讯。” 夏莎开启设备,通讯用的设备里倒映出一张火急火燎的脸,是尤里乌斯。 鲜血公侧坐着:“这么着急来催促报告吗?” “报告的事之后再说……还好你没事。”尤里乌斯松了口气:“黄金帝王直接穿过了深渊去往地狱,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发生直接冲突。” 夏莎表情略有迟疑:“倒也没发生什么冲突。” 尤里乌斯没注意到她的微表情,而是靠在座椅上唏嘘道:“你在深渊里遇到什么之后再说,先说点你不知道的,在你之前黄金帝王从地狱来到地上,差点没把香榭给屠了。” “屠了?”夏莎追问:“黄金帝王?” “他不会这么做的。”阿莲娜皱眉辩解道。 夏莎抬起手敲打一下阿莲娜的脑袋示意她别乱说话,同时将设备调转方向面朝自己,将恋爱脑的姑娘移出屏幕外,然后才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换成半天前,夏莎都会毫不犹豫的认为他有问题,而这次她的立场不再那么一边倒。 尤里乌斯推着眼镜:“对方一开口就是索要衣阿华,同盟国不给他就要动手抢。” “衣阿华么……”夏莎微微皱眉,其实这是可以预见的结果,毕竟衣阿华是对方倾力打造而成,相当于是胶佬自己改造DIY出的手办:“你们让他抢走了?” “没有。”尤里乌斯说:“如果不是灰袍导师出面,可能衣阿华已经被夺走,又或者香榭内得血流成河。” “灰袍……导师?”夏莎拍案而起,抱着显示器:“你说导师!是老师?!!” “夏莎,冷静!冷静点!要裂了要裂了要裂了!”尤里乌斯望着开裂的显示器呼道。 夏莎稍稍放松指尖,眸子鲜红的闪着光亮:“把事情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不过迟上来了五个小时,这段时间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炎魔也早就猜到她会这样的反应,触发关键词后的夏莎直接从五百岁老妪重返十八岁,它默默的拿起手里的一沓报告开始念:“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一个和风细雨的下午开始说起……” 一通废话和加速之后,夏莎低声说:“所以老师是和帝王一起去喝茶了?” “好听点的说法是这样的,但具体发生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或许是人质,或许是直接……”炎魔比划了割脖子的国际友好手势。 阿莲娜有些紧张,拉了拉夏莎的衣袖,摇摇头表示他不会这么做。 夏莎虽然不放心但也忍住了没发作,她手指敲打桌案:“知道了。” 尤里乌斯歪了歪脖子:“你居然这么冷静,我还以为你会直接一拳干穿屏幕呢?” “我要是干穿屏幕了?” “没关系,我还让人带了第二台通讯器。”尤里乌斯说完,一旁等候的骑士团成员默不作声的拍了拍背包。 夏莎勃然:“你有这闲工夫耍小心思,还不如去担心两个月后内务省会不会被黄金权能干爆!” 赶走了尤里乌斯,夏莎坐在椅子上思绪万千。 她僵硬的扭过脖子,双手按在了阿莲娜的肩膀上:“阿莲娜,我这么多年待你如何?” “怎,怎么了……”阿莲娜注意到夏莎的眼神很不对劲:“姨娘你不会打算拿我去交换人质吧?” “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侄女。”夏莎目光灼灼。 “可您的眼神满满都写着待价而沽啊!亲侄女就是用来卖的吗?”阿莲娜哭笑不得。 “我只是觉得也不是不能成全你而已。”夏莎缓缓道:“我可以答应你,往后不干涉你的选择,任由你们随便搞出人命……不过前提是得让他把老师还给我!” 阿莲娜:“……” 还说我有了情郎忘了姨娘,您不也是一样……都是采佩什,往后谁也别笑谁!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事件已完成 医院病房内。 蕾娜塔安坐在床边,在洁白的床铺上,伊丽莎白安安静静的平躺,呼吸均匀,气息平稳。 她的情况还算安定,只是不清楚消耗了这么多的精神力和灵魂力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恢复。 如今的状况已经是脱离了重症。 可惜指定封印物和她的联系仍然十分紧密,寄生形的指定封印物是无法摘除的。 她内心有许多埋怨的话想说,想要责备伊丽莎白为什么非要逞强,但这些话不等她醒来也没办法说出口。 敲门声响起,一道人影手里提着果篮走入室内。 “抱歉她还没醒,现在不太适合探望……”蕾娜塔回过头。 房间内的夜灯光芒莹莹辉光,一名美丽的女士踏入了病房里,将果篮放在手边最近距离,她拥有一头淡灰色的长发,眼眸里如同倒映着皓月的光泽,唇红齿白,肤白貌美,五官精致如古代精灵,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袭合身得体的常服既显得成熟稳重又不失大方端庄。 蕾娜塔微微一呆,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这位。 她当然是认识对方的,只是对方未必会认识她,她也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艾莉薇女士,您怎么会……” “自然是来探望她,蕾娜塔女士。”艾莉薇走到床铺边缘,微笑着解释:“我和伊丽莎白认识很久了,名下的慈善基金也资助了她的学业好些年,她出了事,我当然要前来探望一番。” “啊。”蕾娜塔迟缓的反应过来,她的确是知道这件事了,伊丽莎白的家境并不好,或者说,完全是靠着社会各方面的资助才能成长到这一步,绝大部分的经济支持都是靠着奖学金助学金,而其中就有艾莉薇名下的慈善基金,只是她没想到伊丽莎白居然会跟这位超级大明星有所关联,而且看上去关系极好。 近距离接触艾莉薇,蕾娜塔略是有些不适应。 艾莉薇蝉联了数个繁星奖的女主角,欧罗巴媒体盛赞其是欧罗巴繁星台上第一美人,该名号也基本上得到了公认,她的个人影响力极高,而且术法修为上完全不弱于封号骑士,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弱点和黑点的超级明星,倘若她选择息影走上政坛也是完全有机会拿下非常任执政官之位。 这是基于她个人的社会影响力,可惜并不能用于黑色蔷薇上。 艾莉薇轻轻抚摸伊丽莎白的面颊,叹息道:“她肯定又勉强自己了,是不是?” 蕾娜塔‘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开口说出了一句:“抱歉。”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艾莉薇温和道:“这也不是你的错,而且,她的状态也不差,大概明天就能醒过来,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到以往的活蹦乱跳。” 蕾娜塔点点头。 两人之间有些微妙沉默,暂时没了共同话题。 “你见到了黄金帝王?”艾莉薇忽然问。 蕾娜塔小心翼翼的说:“是的。” “感觉怎么样?” 蕾娜塔顿了顿:“很可怕。” 艾莉薇了然,她莲步轻移的靠近:“蕾娜塔女士,你也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蕾娜塔听到这儿也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她见到艾莉薇关切的面容,脸颊微微一红,急忙低头:“那我就先告退了,艾莉薇女士,很荣幸见到你。” 她说完便忙不迭的走出了房间。 艾莉薇望着蕾娜塔离开的背影扬起唇角:“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你不这么认为吗?陛下。” 房间里多出了一道身影,青年手里捧着一束花站在病房中央,将花枝插入花瓶。 “你怎么来了香榭?” “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也本该到了这儿,苏珊她们已经提前到了,只是目前交通管制出不了门。” 艾莉薇看了眼花瓶里的花枝——是樱花树枝,可欧罗巴哪里来的樱花树? 白维说:“是从黄泉带回来的樱花,也是神宫奉上的贡品。” 他顺手从衣袖里拿出一盒子的樱花酥递给了艾莉薇:“这是土特产。” 艾莉薇微微惊讶:“这也是贡品?” “回应信徒也是必要的,反正白吃白喝。”白维说:“若是我不取,她们反而会患得患失。” 艾莉薇打开盒子,咬了一口樱花酥,品尝到了甜蜜的滋味,她轻轻舔着嘴唇:“若是让神宫的姑娘们知道这贡品被我偷吃了,她们会不会不高兴?” 白维好笑:“这件小事也要争?” 艾莉薇莞尔:“她们不高兴,但我很高兴。” “伊丽莎白伤成这样,也别说很高兴了,不吉利。”白维看着床铺上的半人鱼:“封号骑士的工作太过于危险,而她选择的偏偏还是这种威力大但反噬强的封印物。” “黑色蔷薇在各行各业都有人。”艾莉薇回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选择,伊丽莎白成为封号骑士也是出于她自己的需求,这孩子是被人鱼族抛弃的混血,所以她内心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和自强,正因如此,才会选择成为封号骑士,为的是有朝一日让自己的族人对自己刮目相看……或者说,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狠狠的打纯血人鱼派的脸,所以才选择了这枚封印物。” “祸妃么……”白维说:“是因为祸妃也是人鱼族?” 艾莉薇妩媚的横了眼这木头人:“是因为祸妃是人鱼族出过的黄金王妃……对人鱼族来说,若是能承接黄金神秘的荣光,那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白维淡淡道:“帝国都灭了,哪来的王妃?” 艾莉薇吃味道:“是吗?可我听说那位缪雪儿的绰号就是黄金王妃啊。” 话语里飘着淡淡的醋味。 白维尬住了,以强大的厚脸皮功底撑住不破功,他也咬了一口樱花酥,食不言君子也。 他说:“尽快让黑色蔷薇的所有人续下黄金契约,如果这一次有黄金契约的庇佑,她本可以避免这次灾害,越是处境危险的人越是需要早些。” 艾莉薇轻按左胸微微欠身:“您的意志,陛下。” 她又想起一件事,说道:“陛下对于铂金血脉有没有什么看法?” 白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艾莉薇说:“其实在黑色蔷薇里也有几位加入的铂金血脉,目前在香榭的一共有两人,一位在七日夜骑士团中担任封号骑士,还有一位您也认识,是安德莉娅。” “铂金血脉和黄金血脉又不是绑定在一起的,都过了五百年了。”白维随意道:“况且我也不需要黄金使徒,顺其自然吧。” “那么,黄金刻印呢?”艾莉薇又问。 白维奇怪道:“你们也想要黄金刻印?” 艾莉薇摇头:“并非是我们想要,而是铂金血脉们会想要。” 白维短暂沉吟:“现阶段不行,等高校联赛后再说,黄金刻印并不能通过自学来量产,能否掌握也要看个人的天赋,更重要得有我来把关,这要手把手教会很浪费时间。” 艾莉薇并不深究,她微笑道:“我明白了。” 说完,她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一张造型奇特的面具:“我之前回去了一趟黄金宝库,从里面找出了这件遗物,或许您会需要。” 白维拾起这张面具,怀念道:“真亏你们能找到这件遗物,我还以为一早就丢了呢。” 这张面具的确是遗物,它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从某次轮回里带回来的物品。 和卧虎刀、四相傀儡同样……只不过上一世的白维看不到感叹号,即便收获了类似物品也无法进一步触发事件,无法查询和前世相关的记忆。 说起感叹号,这次事件已经结束了,而感叹号似乎还没结算?狗逼系统莫不是又要白嫖我。 【叮~!】 【事件已完成】 【奖励:圣域级术法境界(万能通用型·可叠加)】 【备注:不限时领取】 “啧,就给圣域,太抠了,我都快满级了,你才给个一转的职业卷轴?” 第一千零二十章 七日夜骑士团 同盟国,骑士团总部。 该总部同样是位于政要区域之内,只不过相较于普通的政要区要更加偏僻。 通常来说,全国的骑士团都接受骑士团总部的指派和调配,但就在骑士团总部的旁边还有一栋高楼,该楼则是属于七日夜骑士团。 两个同样都是骑士团,前者负责管理整个同盟国各个骑士团以及分区分部;后者则是独立于骑士团总部之外的骑士团,七日夜骑士团既不是军队也不是警察,不和任何一方共用指挥系统,只负责某些被指派的职责和任务,也只对同盟国首相和国家宪法负责。 七日夜骑士团的地位看似超然,实则大部分都是阿卡林,大约只有半数略多的封号骑士是全职,而其他的封号骑士则是兼职隐藏身份,现有的七位大骑士中只有三人的身份可以对外公开,而其他四位都属于保密,至于这里的骑士团长的身份更是鲜有人知。 七日夜骑士团的存在感相当低下,虽说声名远扬,但本质上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们的活动迹象,但也不同于圣教国的圣殿骑士团是作为威慑力而存在,七日夜骑士团的整体架构略有些散漫也并不能作为直接战力投入战场中负责一锤定音,其定位更像是某种处理棘手事件的同盟国安全局。 桃乐丝穿过一层层人员稀少的安保措施后踏入了骑士团总部的大楼内部,这里的人员一直都很松散,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既没有保存多少资料,又没有多少人员当值,看上去简直就是养老的绝佳去处。 当然,表面如此而已。 桃乐丝·维尔德拿出身份卡在电梯上刷了一下,电梯启动,运转的电梯沉入地下,紧接着一路平移推进,足足过去了三分钟的时间后,电梯门开启。 此时的声音才变得有些嘈杂,许多文员和封号骑士们来回走动,位于地下的办公区域才是真正的核心所在。 七日夜骑士团真正的职责不单单是维系国家安全,更重要的是作为管理者的一方控制各种威胁,其中自然就包括各式各样的指定封印物。 有的工作人员推动着沉重的箱子来回行走,箱子内传来不断的震动;有的人推动着透明的玻璃柜,玻璃柜里放置着一团不断变化造型的雾气宛若鬼魂。 在这里能随意看见各式各样的经典恐怖片元素,这些能随便推动着换来换去的指定封印物大部分都是放置在外的‘展览品’,属于最为无害的一类,普通文员都能处理掉。 一团滚动的球体落在了桃乐丝的脚边,她抬起手拾起来,那是一团球形闪电,通过特殊的方式封存了起来,湛蓝色的透明玻璃表层能看到内部的雷电纹路,闪烁的电光在之间触碰的位置释放出来,看上去格外炫酷,任何男孩子都拒绝不了。 桃乐丝将球形闪电递了回去,一名三岁大的小男孩举着手里的球体咦啊咦呀的喊着,有了玩具便听话了起来,一旁的成熟女子趁着他张开嘴急忙送了一勺子软糯的饭菜进去。 “你怎么有时间来带孩子?”桃乐丝古怪的看向同事。 “不然呢,指望那群大老爷们带孩子?”样貌成熟的封号骑士也很无奈:“这孩子的体内似乎寄宿了某种神秘物体,只能暂时放在这儿照料一下。” 桃乐丝问:“球形闪电就这么随便给他玩?” “太危险了是吗?也对,我本来想用诅咒娃娃……” “停停停。”桃乐丝头疼:“你还是继续用球形闪电吧。” 绝大部分封号骑士都为了使用封印物都有一些奇妙的代价,而眼前这位成熟骑士的代价就是增加母性,换而言之会变得喜欢照顾人,只要每天照顾照顾其他人就能支付这部分代价,抱抱其他人,剪个指甲,掏个耳朵,哼个摇篮曲什么的,算是代价比较低的那种。 可如果不支付代价就会导致自身激素分泌失调,甚至于哺乳期的提前到来,好在这位已经结婚生子,换成其他年轻姑娘,付出这种代价想想就很恐怖。 桃乐丝问:“骑士长在么?” “不清楚诶,你上去问问吧。”成熟骑士说着抓住桃乐丝的小手撇了撇嘴:“你好久没剪指甲了吧。” 她从胸口摸出来一个修剪指甲用的道具包。 “我赶时间……”桃乐丝没能来及收回手。 “很快就好,坐下。”风韵十足的少妇骑士把桃乐丝按下,加上她的萝莉外表,看上去的确像是母女一对,但桃乐丝内心哭笑不得,因为她的年龄和对方是同岁的。 十分钟后,桃乐丝看着被打磨的干干净净白皙粉嫩的小手,内心满意且心情微妙,她看了眼这位老同事,总觉得她就算直接退休去干幼师或者开个宠物店都绝对受欢迎。 少妇将指甲碎片扫进了小盒子里收集起来,然后她的手臂上跳下来一只造型古怪的小蜥蜴,对着指甲碎片就是一通撕咬,尝的津津有味,吃相极其残忍。 少妇笑眯眯的搓着小蜥蜴的脑袋:“桃乐丝的味道怎么样啊?” 蜥蜴很满意并且点了个赞。 有的封印物的规则可以钻漏子,譬如说代价是吃掉传奇法师,可以理解成吃掉传奇法师的一部分,那么不一定是血肉,换成头发、指甲也可以,很显然是欺负智障的封印物分辨不出来区别。 头发指甲都可以,那么shi…… 桃乐丝来到最高的一层,转过弯就到骑士团长的办公室,只不过对方长期不在,这次出了不少事,她觉得可能遇得上,于是在休息日赶来。 迎面便遇上了另一位同僚,是同一级别的大骑士。 那是一名穿着西装的女性,脸上有刺青和伤疤,用一张防毒面具遮住了,这张面具替代了她的面部皮肤,刺入喉咙里,替代了原本一部分的生理结构让她能够保持着正常的呼吸,忽略掉面部的怪异,她的西装穿着很是干练,衬衣马甲西服,身材苗条里透着壮硕,小麦色的肌肤,肩膀停着一只猫头鹰。 月曜大骑士,芭芭拉·卡文迪许。 卡文迪许,铂金血脉一族,安德莉娅的生母。 年近五十岁仍然活跃在第一线的大骑士,声望和资历都不是桃乐丝这个连续跳级的初出茅庐者可比较的。 “芭芭拉女士。”桃乐丝出于礼貌打了个招呼,但神色并不自然,她不太习惯应付这种性格古板的大骑士。 芭芭拉的性格和年轻一代有着明显区分,更加古板也更加教条化。 她显然有其他事,仅仅是皱眉打量了一眼桃乐丝一身过度华丽而行动不便的洋服后,微微点头后离开。 桃乐丝以往都被说教过衣着打扮,这次见到被放过后不禁松了口气,快步来到门口,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 推门而入,房间内的灯光明亮,淡金色长发的女子正在阅览着公务。 但和执政官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不同,她桌上的文档少得可怜,只有聊聊几张纸:“桃乐丝,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艾奥瓦姐姐,关于黄金帝王,我做了一份调查报告。”桃乐丝递上来一份还算详尽的报告。 椅子转动了一圈,端坐在七日夜骑士团的团长宝座上的正是夏莎的好友,卢浮宫的馆长,孤儿院的背后金主,芙萝娅·艾奥瓦,她拿起报告书快速翻阅了一遍,微微沉吟:“这份调查报告的内容仍然不够充足。” 桃乐丝无奈:“本来是能知道更多的,不过在地狱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我没能跟上。” “下次可不要做这么鲁莽的事,若是他稍微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起码要在病床上躺十天半月。”芙萝娅轻声警告:“你何必这么着急于做出功绩来证明自己,我提拔你为骑士长是因为你的实力和潜力匹配,和你父亲以及背景无关,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也应该习惯了,别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实在忍不了,可以心平气和的打对方一顿。” 桃乐丝想了想又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工作?” 芙萝娅手指轻轻敲打桌案:“最近议会决定要抽调一批人手成立‘深渊对策部’,由于那边人手严重不足,需要抽调一部分的封号骑士过去填补空缺,逐渐完善规章制度。”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桃乐丝果断卖了亲兄弟:“但卡洛斯应该可以去试试。” 芙萝娅托着腮帮好笑道:“你这是在避嫌?知道他也到了晋升边缘,又担心被人说闲话,干脆打发他去其他部门历练几年时间,积攒了资历和功绩再调回来接替空缺的大骑士位置?” 桃乐丝也不藏私,坦白道:“私心上可以这么说,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今早接触S级封印物,您也知道,他对某些封印物和圣遗物垂涎已久了。” 芙萝娅颔首:“你让他打个述职报告和调动申请,至于你怎么让他同意,我不管,那是你的家事。” 桃乐丝决定今晚以左脚入门为理由打臭弟弟一顿逼他就范,她笑容甜美:“谢谢艾奥瓦姐姐。” 芙萝娅微微沉吟:“但抽调走了这批人手,骑士团的内部运转和轮班就变得有些人员不足了,也是时候到了每年招新的时候了,可以考虑多抓点实习生进来顶替一下。” “见习骑士最差也得是圣域级……而且马上也快高校联赛了,到时候肯定多方机构要抢人的。”桃乐丝想到了毕业赛季的抢人大战,每次繁星、皓月学府的学生的各种邀请都是供大于求,更别说这次的深渊还死了五六百个莘莘学子,人力资源更加紧缺,七日夜骑士团的待遇绝佳但危险性也很高,而且不是研究性质的机构,招人只招收精英,但也得看精英乐不乐意,这儿最大的员工福利就是指定封印物,但这福利很容易保送阴间横空出殡。 竞争力是差了点。 正思索时,再度传来敲门声:“蕾娜塔·琳·欧德修凡克前来述职。”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永无安宁之日 蕾娜塔经过了一整天的修整后回到了骑士团总部述职。 她用了一天左右的时间写好了报告,作为当事人之一,她要写的报告内容实在是太多了。 从外出出差解决黑暗教派的问题,再到半路上遭遇某某神秘人,再到回来之后被亲爹逼着跟对方相亲,再到逛超市的时候和闺蜜掉入深渊里,再到深渊里的挣扎求生,最后是返回地上遇到伊丽莎白的封印物暴走…… 这一系列的事情要写成述职报告没个几万字根本写不完。 她也是疯狂赶稿,终于是在死线到来之前肝完了所有稿子,进行了提交。 肯定有不少错别字和语病错误,但也赶不上修改了。 因为蕾娜塔知道自己的报告本身是没有太大参考价值的,因为她知道的极少。 走入办公室内发现水星大骑士也在,她礼貌的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走到办公桌前方,递交了调查报告,上面还附赠了一封介绍信。 芙萝娅拿起最上面的信封问:“这是什么?” “是举荐信。”蕾娜塔说:“家父和郁金香校董的联名举荐信,举荐一人进入七日夜骑士团中担任职务。” “欧德修凡克和菲尼克斯。”芙萝娅微微惊讶:“那只家里蹲大学的老不死……鸟,居然也会举荐?” 她和菲尼克斯自然是认识的。 打开信封后看了一眼,确认了是两个人的联名签字,上面的一大堆夸耀都直接掠过,拿出个人资料。 “约书亚·艾奥瓦·菲尼克斯……艾奥瓦?” 芙萝娅念出这个名字,她歪了歪脑袋,目光既疑惑又费解的看向蕾娜塔:“这个人……” “有什么问题吗?”蕾娜塔小心的问。 芙萝娅心说艾奥瓦是个冷门姓氏,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个作为姓氏的组成部分,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看到后面加了一行菲尼克斯的后缀,芙萝娅肯定会当这是一个恶作剧或者讨好行为。 实际上有了这两人的联名举荐,不论加不加艾奥瓦的中间名,她都不会拒绝,有其是现在还很缺人。 芙萝娅将举荐信叠好收下:“没什么,等之后会有通知,你可以带他来参加选拔。” 蕾娜塔点头:“是。” “刚刚好就提到缺人手,这边就来了举荐信。”桃乐丝问:“芙萝娅姐姐,这次的选拔还是按照以往的规格来么?要不要放松一些?或者加一些激励?” “我正在考虑。”芙萝娅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或许可以尝试开放S级以下的封印物、圣遗物权限。” 蕾娜塔惊讶:“包括A+到A+++级?” 芙萝娅点头:“为了补充人手,也为了选拔人才,有时候可以适当放宽一些标准。” 指定封印物有严格的标准,从D级到A级,从A级再到S级,S级以上,这是三个明显区分的档次。 A+++级的封印物即3A级别,该级别的指定封印物的危险性相较于S级弱上不少,但神秘度并不差,功能性也有优劣,有部分甚至超越寻常的S级封印物,只不过非常挑剔使用者,代价也一样千奇百怪。 法师对力量的追求是必然的,能从外物得到的助力偏偏又极少。 寄宿有神秘的各种封印物、圣遗物都统一受到同盟国官方的支配和管理。 唯一想要合法持有封印物和圣遗物的方式就是加入七日夜骑士团成为正式的封号骑士。 “如果这条消息传出去,肯定会有不少人前来报名的。”桃乐丝觉得自己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卢浮宫里放置的大量文物不少都是封印物,那可都是帝国时代的遗产,相当一部分的好东西都没能落入世家门阀的手里,还是得跟着政策走才能吃肉喝汤。 “那就这么定了。”芙萝娅看似很随便就定下了规矩,以往的见习骑士最多能触碰到B级,现在调高到3A级上限属于特例特办。 随便拍板后,桃乐丝首先告辞,她赶着回去督促自己的臭弟弟写转职调动申请;蕾娜塔也正要离开却被芙萝娅的一句话留住,她问:“你曾经近距离的见过黄金帝王……我刚刚快速看看这一段的报告,但你似乎并未写到自己的心理感受。” 蕾娜塔微微停顿:“第一主观感受不应该记录在述职报告呢,我是这么判断的。” “但我想听一听你的主观判断。”芙萝娅问:“你对黄金帝王的看法是什么?” 蕾娜塔当即表情一肃,这道题如果回答错误不亚于‘领导夹菜我转桌,领导喝水我刹车,领导打牌我自摸,领导唱K我切歌’,直接痛失五险一金。 “他当然是同盟国大敌!”蕾娜塔求生欲拉满。 芙萝娅却不满意:“我想听的是你真实看法,而不是这种推辞的千篇一律的说法。” 蕾娜塔纠结了一会儿,如实答道:“我自然是不讨厌他的……他毕竟救下了伊丽莎白的性命,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一名风度楚楚的绅士。” 芙萝娅听完后点点头:“很真实,也很有参考意义。” 蕾娜塔放松了一些。 “只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芙萝娅撩起发丝,淡金色的眼瞳是警告也是劝诫:“别抱有幻想。” 目送蕾娜塔离开办公室后,芙萝娅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然后按下一个按钮。 办公室的另一扇门开启,这里的私人电梯打开,鲜血公从电梯内走出,她对老朋友开口第一句便是调侃:“你刚刚那句‘别抱有幻想’是对她说的,还是自己说的?” “两者皆有吧。”芙萝娅耸肩:“毕竟他要来争抢衣阿华,我总不能笑脸相迎吧?你那边的事已经结束了?会议结束的意外的快啊。” “没什么需要我处理的。”夏莎就近坐在了桌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喉咙:“尤里乌斯去跟执政官们扯皮了,深渊带来的后续影响不小,安抚民众,新闻发布,逝者葬礼,资源调动,没一个节骨眼允许人休息的,但是眼下最棘手的仍然是两月后到来的黄金帝王。” 芙萝娅说:“你不会想要做投降派吧?即便他救了你一次,也不至于让你转变立场这么彻底啊。” 夏莎否认:“我是判断他不太可能是来强取,或许到时候会有一轮新的谈判……而且相较于这件事,我更在意的是老师的下落。” 芙萝娅没好气道:“头疼的不是你,所以你只顾着惦记自己老师了,不管好朋友的死活了是吧?” “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但是可能对我动手动脚啊!” “不至于。”夏莎托着腮帮:“我认为他会喜欢年轻的……你年龄太大了。” 芙萝娅呵呵冷笑起来,表情如同黑化的光辉女士:“我还很年轻,要说年纪大,你比我更大。” “他看上的又不是我,而是衣阿华,我怕什么呢?”夏莎不以为然:“只要他把老师还给我,但凡出点什么问题,我都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装作没看见。” “可惜你老师未必想见你。”芙萝娅开口暴击:“否则他为何到现在都不来找你,导师单身了一辈子,搞不好就是个南桐呢,所以看不上你们这群天生丽质的小妖精!” 夏莎呛声咳嗽:“……三十六度的小嘴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来!” “谁让你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看着让人窝火!什么塑料友情!” 互相瞪眼对峙了几秒,两人先后偃旗息鼓,不再继续互相伤害。 “反正还有两个月……” “是啊,还有两个月,都足够造个末日避难所了,还是先处理好眼下的事。” “招新么?” “你如果有人选也可以推荐几个过来。” 夏莎微微思索:“阿莲娜你觉得怎么样?” “那不是你的接班人么?” “情况略有些复杂了。”夏莎也不便将阿莲娜的情况透露给芙萝娅,只能说:“我希望她尽快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即便是如今踏入了圣域也还是仍然不足。” “有你还不够?” “我护不住她一辈子。”夏莎自嘲道:“事实上这次就差点把命留在地狱里。” 芙萝娅顿了顿:“夏莎……你若是只想着找你的老师,却没想过为自己考虑吗?” “你指的是什么?” “实力。”芙萝娅说:“你虽为战力足以媲美半神,但术法境界仅仅圣域巅峰,距离传奇都不到,更是无法成就半神。” “到了我这个年纪,对力量的追求并没有那么的渴望。”夏莎语气寂寥:“变得越强又能如何?” “当然是什么都做得到!”芙萝娅一句一顿道:“变得足够强就能抓住自己的幸福,太弱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幸福从指尖溜走——这是母亲对我说过的话。” “莉莉安奴的想法总是如此极端。”夏莎不置可否:“即便想要变强,如今的我也早已过了巅峰期。” “有办法的。”芙萝娅竖起手指:“旧神陵墓的出现是你这种五百岁老妪的救星。” 夏莎忽略了对方话语的调侃,问:“旧神陵墓我也去过,对我的作用有,但想要突破到半神是极难的,虽说有不少人都通过旧神陵墓成就圣域,但至今为没听说哪位圣域通过它抵达传奇。” 芙萝娅摇头说:“这是因为如今它开放的区域也只有圣域和传奇的层级……更高一阶的地区尚未开放,不过我相信很快就要来了,通往传奇境界甚至半神境界的全新道路。” 夏莎疑惑的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指定封印物中有一些古老的意识体是从数个纪元之前留存的,它们经历过数百个万年岁月,记忆本身便是宝库,每一次魔潮上涨,都会带来类似的变化。”七日夜骑士团长万分肯定的说道:“魔潮之中,旧神神秘必然会依次复苏,迎来鼎盛期,从低位到高位,旧神陵墓是缔造主义为埋葬自己和过去的旧神而打造的陵墓,所以它的出现和重启是必然——所以它会是第一个复苏的旧神神秘。” “而缔造主义只是排名第五……前三的旧神至今都存在。” “黄金帝王给我们的期限是两月后,或许这也是他留下的一道警示。” “在两月内,混沌魔女、至高意志……以及追随祂们的伴神与使徒将要相继苏醒!” “月上混沌海;天堂伊甸园……夏莎,往后的日子,绝无安宁可言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欧罗巴香榭城郊一处庄园。 苏珊指挥着姑娘们搬运着东西,役使着元素使魔坐着笨重的体力活,同时也养的几只猫猫狗狗也没闲着,打发去了三楼擦地板。 她双手叉腰,站在大厅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场所,舒畅的吐出一口气。 “你还真是喜欢大扫除。”艾莉薇站在迎宾毯上看着苏珊的背影不禁打趣道:“这么多年了习惯都不变,还是那个豌豆公主。” “不是公主,是贵族才对吧。”苏珊扬起下巴:“本小姐对生活质量可是要求很高的,哪怕是生活环境比较寒酸,也得把自己拾掇的像模像样点,一旦失去了这种仪式感,生活作风就会逐渐放低标准一落千丈,最后变成生活在垃圾堆里的废人哦。” 对苏珊而言,仪式感并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留给自己的基础要求,保持这种仪式感和精致感对于培养和保留自身气质和自信尤其重要。 所以黑色蔷薇里的生活管理委员就是苏珊本身,定期抽查宿舍和对女孩们进行生活作风的规范,也因为她在这方面的严苛要求,女巫姑娘们都被教育的相当出色和独立,从生活里寻找仪式感也就是通常人口里的‘讲究人’,讲究人内心有一杆秤,只是有的人会用来衡量自己,而有的人用来衡量别人。 苏珊说:“你的房间我给你留好了,布置你自己决定,如果不用的话也可以当做仓库区来闲置。” 艾莉薇抱起一只正在擦地板的猫猫,揉了揉它的脑袋:“我昨日看了看伊丽莎白,她并无大碍。” 苏珊说:“有陛下出面,当然没有大碍。” “你联系了其他的姑娘们么?” “联系过了,她们都很感兴趣,大概会在半月内陆续返回吧。”苏珊顿了顿:“你去见了陛下?” “嗯……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呢。” “哼,想来也是……难得回了一趟欧罗巴却被当做千夫所指的敌人看待,心情肯定不好受。”苏珊摘下防尘头巾,甩了甩一头微卷的秀发:“你没趁虚而入吧?” 艾莉薇挑眉:“我还需要趁虚而入?” “也是哦,你正面推倒都被拒绝了。” 艾莉薇把猫丢向了苏珊,苏珊嬉笑着接下,又问:“你还问了什么?” “黄金刻印。”艾莉薇说:“他暂时不打算公布出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你故意这么问是想给铂金血脉一个交代?不能通过传承而获得的黄金刻印本就不具备流传下去的可能性,对一个大世家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知道,但同时也会觉得他是对缪雪儿·霍普抱有一定私心。” “所以?” 苏珊把抹布递到猫猫手里,把它放下,然后拍了拍它的屁股示意赶紧去拖地别闲着。 艾莉薇眼神闪烁着问:“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将她拉进黑色蔷薇里?她迟早也会知道陛下的身份。” “如果陛下真的很中意缪雪儿,只要她进入了黑色蔷薇的大家庭,陛下也一样会陷入棉花糖里。”苏珊道出艾莉薇不便说出的潜台词:“你这是增加投资来抵抗风险?” 艾莉薇默默思忖着:“我觉得多一个缪雪儿也没到不可接受的程度。” 苏珊双手抱胸:“如果真的要这么做,你要拉进来的人会很多,构成的同盟才会坚不可摧,可问题在于……你没办法说服夏莎吧?” “鲜血公的确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艾莉薇郁闷的吐出一口气:“而且如果真的把所有人都拉进来,那人数也太多了。” 苏珊莞尔:“只是等待火药桶被引爆位置,等到了大家都是明牌竞争的时候,会更有趣一些……一份一块骨头想必是够分的,和五百年前一样。” 艾莉薇翻了个白眼:“我只想要活的陛下,不想要死的尸体。” 她咬着指甲说:“我已经等待足够久了,如果非要逼迫陛下去做个选择,结果可能并不会如我们所愿,这种风险我想要避免。” 曾经一度失去过才知晓什么是绝望。 还是那句话,忠贞不一的陛下固然很好,但如果选的不是自己,那还不如滥情呢。 人都是双标动物,能独占的时候会毫不犹豫,但也决不能允许看着别人独占,什么甘心认输,对于这群活过五百年漫长生命的女巫而言,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败犬’两个字。 苏珊见到艾莉薇又一次钻了牛角尖,耸了耸肩膀不再多说。 她的想法和艾莉薇有一定共通之处也存在一定的偏差,主要的偏差值存在于她觉得偷情反而更刺激点。 苏珊的代号是锦鲤,过去曾经是贵族大小姐,年仅九岁的时候在家里玩捉迷藏的时候,她躲在壁橱内见到了父亲出轨的画面,给她幼小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震撼,也让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贵族时代的糟粕积累在她的血脉当中,让她在成年后不止一次的幻想这种牛人的背德感。 可惜五百年前她没机会把这些想法说出口,根本没有机会实施,因为那时候的她是个可悲可怜的傲娇鸭嘴兽,抱憾终身的那种。 但这一世倒也不是不行。 她拿起鸡毛掸子敲打了一下躲在艾莉薇腿边开始偷懒的萨摩犬,顺口问:“那部电影的上映日期定了么?” “二十天后。”艾莉薇说:“高校联赛前十天。” “为什么卡在这个时间点?” “原本是在十天后上映的,只是这次深渊骚动死者众多,还是配合一下官方吧,这时候并不适合宣扬娱乐产业。”艾莉薇随口道:“反正目前已经没有了资金压力,不用着急。” 苏珊调侃:“你是不着急,换成以往时候,你这时候应该开始构思下一部电视剧的剧本了吧?不打算继续拍电影和电视剧了么?” 艾莉薇摇头:“下一步电视剧,我打算收购一部小说的版权,之后交给编剧们进行改编,我只打算担任三线配角,主角配角都会启用新人,公司照常运转。” 苏珊问:“你是打算息影?” “暂时不会,但明星也已经逐渐腻味了,也该退下舞台给新人腾出发展空间来,毕竟时代在变化。”艾莉薇顿了顿:“我们须尽快提升实力,以匹配陛下对我们的期望。” “我越来越好奇了。”苏珊垂下手望着窗外的月光:“陛下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准备着,不论是这次出手喝退地狱君主,还是预言两月后取走衣阿华,总觉得他在下一盘大棋。” “这是当然。”艾莉薇肯定道:“陛下从来都是三思而后行者,既然他决定这么做了,证明棋子已经落下,布局也已经开始,我们没什么需要担忧的……唯一需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为棋子。” 两名女巫亲眼在最近距离看着那个男人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颠覆一次又一次的常识,其眼光早已看到了五百年之后,这等成就唯有他能做得到,所以对陛下的信仰、尊重和信心自是空前膨胀。 艾莉薇幽幽道:“总觉得他一定是背负着什么重大的压力和使命,只是希望他能稍微信赖我一些。” (此时并没有背负任何重大压力和使命甚至只想摆烂躺平的白某人打了个喷嚏) 艾莉薇苦笑:“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我们跟不上他的话,五百年的事也可能会重演。” 她说:“我想要变强……变得更强。” 苏珊说:“强如莉莉安奴,最终也是被舍弃了。” “那是因为她太笨……落入了陛下的圈套里。”艾莉薇说:“我不打算盲从,为此力量仍旧不可或缺。” “力量么……虽然其他姑娘这段时间沉迷旧神陵墓肝等级,但对圣域以上的提升太有限了,我每天就刷个日常便下线,最多去钓钓鱼砍砍树。”苏珊慵懒道:“你我已经是百战圣域了,提升实力可没这么容易。” “还不够,还不足以追随他的背影。”艾莉薇攥紧指尖,指尖上空间折叠成魔方的形状,魔方转动发出吭吭声响:“这一次,我想试一试,或许有机会更进一步。”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自己的立命之本了呢。”苏珊问:“居然也会想着冲击传奇境界?” 艾莉薇缓缓摇头,掷地有声道:“是半神!”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关系户 一棵法国梧桐树下伫立着一道沉默的身影。 “久等了。”朱蒂快步走过去,将衣领立起来挡住有些喧嚣的风,她还特意戴上了口罩防止被人认出来。 安德莉娅看着她打扮的如同特工似的,不由得问:“你为什么穿成这样。” “接下来不是要去见见黑色蔷薇的人么?当然要穿的正式一点。” “你说的正式点就是打扮的仿佛地下交易的人似的?”安德莉娅眼神微妙:“我们又不是真的在地下活动的特工组织……你可以稍微的放开点。” 朱蒂眼眉弯弯:“其实我知道,不过我打扮成这样自然是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故意把头发盘起来塞进帽子里,带上墨镜加上一袭风衣完全从外表看不出来是谁。 固然看着很可疑,但可疑不可疑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不出来。 她在皓月学府已经变得出名了起来,所以出门化妆打扮伪装渐渐成了习惯。 成名是一种甜蜜的烦恼,朱蒂暂时还无法纯粹享受这种视线,虽然在校园内基本上不会受到太多骚扰,但明显感觉窥探的视线便多了,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朱蒂瞥了眼安德莉娅:“你似乎很少碰到这种问题。” 安德莉娅回答道:“或许是因为我看上去比较有威慑力?” 朱蒂不假思索:“你的确身上少了些女人味。” 安德莉娅的外表类似于标准的龙裔战士,高挑而健壮,虽然并不是完全的肌肉霸王,但运起气力后的手臂和大腿看上去能一拳打死十个嘤嘤怪。 不过在不爆发龙血的前提下,看上去也就是身高接近一米九的高挑美人,那双铂金色的眼瞳算是很有辨识力,奇怪的是,她很少有追求者。 就连缪雪儿和朱蒂最近收到了不少的邀请函,皓月学府内虽然内卷氛围浓郁,但各种聚会也是层出不穷,和幻想乡或者新日暮里似的,一周一小宴,一月一轰趴……青春岁月过的有滋有味。 安德莉娅说:“我刚刚进入皓月学府的时候,交过男朋友。” 朱蒂惊讶道:“还有这回事?”她一直都把安德莉娅当钢铁直女来看。 安德莉娅说:“对方是个三年级的学长,似乎很习惯哄骗女生,我当时不谙世事初来乍到,在决斗上输给了他,名义上成了对方一个月的女朋友。” “然后呢?” “然后我请假在家一个月,接受母亲的地狱式训练,等一个月后再跟他打一场,将他送去重症看护室,后来他休学了大半年时间,再然后就转学去了海牙。” 朱蒂噗嗤一笑:“你这算什么男女朋友?你分明是找了个沙包吧?” 安德莉娅点头:“对此我也有过一定程度的反省,如果找对象,前提是对方能坚持陪我训练。” “难道没人挑战?” “有。”安德莉娅点头:“但放弃者很多,基本上都坚持不过一个月,极少数坚持过了一个月的……” “你答应和对方交往了?” “没有,他根本没提出这个要求,而是彻底爱上了训练,觉得爱情对他已经不在必要了。”安德莉娅歪了歪脑袋:“我这算不算是让人迷途知返了?” 朱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跟安德莉娅靠得太近或许真的会逐渐忘情绝爱? “你也太……”朱蒂搜肠刮肚找寻着合适的形容词,最后挤出来一个词:“纯粹。” 她基本上没见到安德莉娅会参与什么集体活动,她的生活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上课和训练,娱乐活动寥寥无几,也没见到她有朋友,或者去逛街,就连喝的饮料吃的饭菜都是固定的那些,偶尔朱蒂想要换点新口味的能量饮料,她都以没必要拒绝了。 这样纯粹的人在坚持努力就能得到回报的术法一道上理所当然会有所建树,她不成功才是没有天理。 这样一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却是乏善可陈毫无趣味的…… 如果朱蒂并不是因为魔鬼先生的提议,大概率也不会主动来接触安德莉娅。 双方一定程度的志趣相投是真的,但不可否认朱蒂自身也抱有一定的目的性。 这个最初的目的到如今也不再重要,朱蒂觉得来皓月的最大收获之一也是和安德莉娅建立了友谊关系。 可她每次试图稍微扭转安德莉娅的作风和习惯却总是碰壁。 朱蒂摇了摇头:“其实我不是明白。” 安德莉娅问道:“不明白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变强?”朱蒂扪心自问:“我想要变强是因为非强大不可……我的竞争对手太多太厉害,为此我必须足够强大,变得更强也变得更美丽,如此才能守住我的自信和我所想要的——所以我并不是喜欢锻炼也并不是享受这个过程,而是愿意为了自己的野望而吃苦。” 她语气有十分认真:“像我一样的人有很多很多,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的欲望而沉浮,有的人为了力量却是为了享受力量,所以会加入执行部,所以会沉迷角斗场;有的人为了力量是因为家族的继承,所以他们拼了命也要提升到圣域来继承家族,可一旦抵达了圣域水平后就会摆烂,一辈子都停留在这个水平;有的人为了力量是为了填补自身的先天不足,对自己的所有不满,社会地位、身体部位、家庭环境,都可以通过获取力量来弥补。” “可你好像并不一样,安德莉娅,我没见过你为了施虐而挥剑,也没见到你对自己的家族抱有强烈的荣誉感;你的血脉和天赋、家事都是顶级,在我看来几乎没什么需要弥补的地方。” “你却还是保持着日复一日的锻炼从不停歇。” “我实在是弄不明白,观察了这么久,始终想不透这点。” “你唯一做的为了自己的事就是加入了黑色蔷薇,而你唯一会流露出情绪波动的只有和黄金相关的时候,可对于力量的追求拥有那么多的道路,为什么偏偏是黄金?” 对于这些提问,安德莉娅都没有给予任何回答。她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一律保持着沉默。根本不像是一名这个年纪的女子,连情绪波动都感受不到。 朱蒂叹了口气:“当我没问。” 安德莉娅的沉默稍稍松动少许,她张了张口,但话语又收了回去。 前方已经能看到等待着的女巫。 “上车吧,我们也正要回去,顺路载你们一程。”前排两人是贝斯和蓝莓。 安德莉娅显然也认识对方,默不作声的上了后排。 蓝莓则是多看了几眼朱蒂:“这位新人……并不是女巫吧?” 朱蒂问:“你们能看得出来么?” “感受的出来。”蓝莓指着鼻子:“你的身上没有那种独特的气味,但凡是女巫血脉都继承了一定混沌魔女的诅咒血源,同为女巫总能嗅到。” 朱蒂羡慕道:“可惜血裔没有混血的说法。” 血裔的后裔一定是血裔,只是偶尔会发生血脉浓度的退化和返祖现象,毕竟他们以嗜血维生。 贝斯惊讶的直眨眼:“这么说你还真的不是女巫,这算不算是有史记载的第一次特例?” “也没这么夸张吧……”朱蒂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黑色蔷薇这么看重血脉吗?” 包括安德莉娅在内的三人都在连续点头。 蓝莓突然明白:“我懂了……” 贝斯问:“你懂了什么?最好别胡言乱语。” 蓝莓认真的说:“我真懂了,非女巫也能加入黑色蔷薇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是艾莉薇和苏珊大姐头不可能破了规矩开了这种先例!所以她肯定是……” “是?” “关系户!” 贝斯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给了蓝莓后脑勺一下狠的:“哪来的关系户,要说关系户,我们不都是关系户吗!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正经的来!” 蓝莓捂着后脑勺不服气的说:“我没说错,她肯定是关系户,而且是陛下钦定的!只有作为创始人的陛下才有资格破例,否则为什么艾莉薇和苏珊大姐头都不反对呀!” 贝斯楞了楞,这话说的还真没错,如果是陛下钦点,规矩就不重要了,多加一个人也不算什么。 “她们说的,是真的?”安德莉娅表情既错愕又不可思议的看向朱蒂,那眼神里透着‘你居然瞒着我偷偷跟我们董事长有一腿’的震惊。 朱蒂撩起一缕长发:“事实上,我还没在现实中见过他,也是很期待第一次线下的见面呢。” “果然是关系户!”蓝莓大呼小叫:“我就知道你的地狱火刻印肯定是陛下教的!” 朱蒂说:“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的绰号是什么吧。” 贝斯记得:“狱焰玫瑰。” 朱蒂微笑:“黄金需要有玫瑰的点缀方能璀璨。”她按着胸口自信的说:“那当然是我啦。” 安德莉娅神情复杂的望着朱蒂……本以为是难姐难妹,你居然偷偷的飞黄腾达,还不告诉我。 她有点小受伤,有点小情绪了,别过头看向窗外,重重叹了口气:“全都是泡沫……”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我焯,円…… 朱蒂是有些略微着急的。 自从和缪雪儿正面掀开关系后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天时间。 但是在这五天时间内,魔鬼先生都没联系她。 如果不是时刻注意着缪雪儿的动向,可能她也会坐立不安。 既然决定要篡夺女主角的位置,朱蒂就必须时刻保持一种紧迫感,仅仅是修为上领先也并不足够,她想要更加确实也更快的将自己嵌入魔鬼先生的生活圈里。 就像是一块拼图碎片藏在拼图里,一个鼠标箭头表示藏在白纸中。 所以朱蒂主动再次接触了黑色蔷薇,其目的性还是早点找到魔鬼先生本人。 她很确定对方一定就在欧罗巴,只是地点并不确认。 现在简单的三言两语后,她通过黑色蔷薇的活动确认了魔鬼先生本人就在香榭。 朱蒂过去是个完全听话的孩子,但长久以来经过魔鬼先生的调教,她已经转变了性子,对缪雪儿的忌惮加上对某人的强烈渴求让她变成了个主观能动性极高的姑娘,决定要做什么了就会全神贯注的付诸行动力,而毫无疑问她现在正是为了找到魔鬼先生的具体位置而行动。 至于缪雪儿……她没有这方面的渠道,仍然处于被动等待的情况。 作为三人组里曾经最为领先的缪雪儿,现在却最为落后,迟迟突破不到圣域,为此也是颇为烦恼。 所以,优势在我! 如果不能抓住这段时间的窗口期,简直就是孙悟空定七仙女——活该单身! 朱蒂坐在车上,已经开始妄想和幻想更加美妙的场景了。 可惜这件事也不能宣扬出去,不然真的很想看一看缪雪儿趴在沙滩上的样子。 这类小心思她收敛的极好,除了相熟的安德莉娅之外,其他女巫也不了解朱蒂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对待她的态度倒是充满了热情和好奇心。 热情是因为多了个姐妹;好奇心是因为这姐妹居然是领导空降下来的小秘。 蓝莓不可能不好奇,她心知肚明这位陛下可是非常稀罕的单身主义者。 众多前辈们的日记和记录都表明了陛下是个只走心不走肾的芳心纵火犯。 其罕见程度堪比在雌狮子群里却没被吃掉的雄狮。 冷知识:草原上的母狮子如果在发情期内欲求不满会咬雄狮蛋蛋,而雄狮平均速度二十一秒。 蓝莓本以为缪雪儿·霍普是陛下近些年来所培育的弟子,黑色蔷薇的女巫都对她有高度关注,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妹到也不算稀奇。 可朱蒂·槐尔特完全是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她主动接触了安德莉娅,黑色蔷薇也并不知情。 藏的这么严实,甚至明明不是女巫却还是塞入了黑色蔷薇里,为她而破例录取。 蓝莓侧过头打量着朱蒂,可怎么看都是个很寻常的血裔,连血统纯度也不算高,看不出有什么独门绝招,倒是擂台上的斗志和耐性显得技惊四座……难道这位姑娘真的掌握了某些自己等人并不知道的秘密或者身怀绝技? 车内的女孩说着笑着,但试探都没少。 朱蒂将话语里的试探接化发。 贝斯踩了一脚刹车:“到了。” 车辆停在了庄园内,蓝莓打开车门,伸了个懒腰:“你们直接进去吧。” 朱蒂注意到安德莉娅也微微垫着步子走的缓慢:“你也是第一次来?” 安德莉娅点点头:“我……和组织内的人接触不算多,大多时候都是和艾莉薇小姐见面。” 步入正厅内,这里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庄园,目前还在整理阶段。 “欢迎光临啊。” 迎接她们的是苏珊,后者穿着居家服饰,打扮的洋气而时髦:“安德莉娅,还有,朱蒂。” “初次见面,我是朱蒂·槐尔特。”朱蒂礼貌的自我介绍。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苏珊转身:“总之,先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苏珊的背后穿行过走廊,朱蒂留意了一下,随处可见年纪从小到大的女孩们。 每一名都是女巫血脉。 年纪最小的十二三岁,年纪大一些的也有四十五十多,倒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居住在这儿。 “这里都是黑色蔷薇的成员,没什么好隐瞒的。” “连她们也是?”朱蒂指着坐在庭院里正在看书的女孩,看上去也才刚刚上初中。 “黑色蔷薇的成员大部分都是从幼培训的,收养的孤儿或者被遗弃的可怜孩子,这样用起来也方便省心。”苏珊说:“和大家庭差不多,原本今年春天就该收养最新一批的孩子,倒是事情太多稍微耽搁了一些,而且陛下似乎不打算让我们继续扩大人数规模,所以暂时叫停了。” 朱蒂点头,但她问:“为什么都是女孩子?” 苏珊说:“黑色蔷薇都是女巫,当然都是女孩。” “所以黑色蔷薇真的全部都是女性?”朱蒂内心涌出少许怪异的感觉。 苏珊打量着朱蒂,莞尔一笑:“你刚刚是不是在想,这简直就像是为某某打造的后宫?” 朱蒂立刻否认:“没有。” 苏珊推开迎宾室的门,示意两人坐下,她慢条斯理的拿起苹果削皮,旋即切块丢进透明茶壶里,然后冲泡了一壶果茶:“其实你想的不错,我和艾莉薇最初就有这个想法在……只不过我们也不会介意黑色蔷薇的姑娘们自己去找寻爱情和结婚生子,她们都是自由的。” 苏珊将热气腾腾的果茶递到朱蒂跟前:“你完全可以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我们不干涉婚姻大事,只要不透露黑色蔷薇的相关情报即可。” 朱蒂看着这杯果茶,心说试探来的是真快,这燕国地图还真短。 她端起果茶,平静的抿了一口,微笑着说:“我完全不担心这种事,而是担心竞争对手会不会太多了。” 苏珊抚摸着脸颊,视线瞥了眼安德莉娅,后者只是沉默的喝着茶不发表任何看法。 “现在的年轻姑娘都这么直白的么?”苏珊奇怪的问。 “是这样的。”朱蒂双手工整的放在膝盖上:“现在都讲究直球,傲娇和矫情的女孩早就退市了。” 苏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少许,她轻咳一声:“这儿盯着陛下的姑娘可不少,你不要太高调了。” 朱蒂反问:“包括苏珊女士和艾莉薇女士么?” “你这是想把我们视做敌人?”苏珊眯起眼睛。 朱蒂摇头:“我只是想弄清楚,黑色蔷薇大概是个什么样的定位,这也是我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她还没像缪雪儿一样天真,不会以为敌人只有缪雪儿一个。 了解了黄金帝王的过往就会意识到他的存在本身就和黄金神秘一样引人入胜。 她对自己的恋人(未来式)有着足够的自信,连自己都会着迷上瘾的魔鬼先生肯定会吸引更多的女孩,首当其冲的便是黑色蔷薇。 安德莉娅放下茶杯,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针锋相对了? 今天难道不是只过来参观一下黑色蔷薇吗? 怎么突然间就剑拔弩张的态度,一副要宣战的态度表情。 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坐在沙发上,而是应该学着另一边的猫猫一样拿着拖把拖地,信息落后太多,完全摸不着头脑,还不如去客串一下那根拖把。 安德莉娅忽然开始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苏珊打量着攻击性和侵略性拉满的血裔姑娘,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 这种性格的女孩,以前也有过,而且并不少见,她用小脚趾想都能猜想到朱蒂的人生经历是什么样的。 无非是在人生低谷期的时候被陛下顺手帮衬,之后被他的美貌和温柔以及人生魅力所吸引了当即决定投诚,最后发现自己只是黑色蔷薇里的打工仔一名,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同时对组织里的所有女巫都产生了剧烈的对抗意识形态,最后被迫使用言语来武装自己掩饰内心情绪,变成了樋口円香的鸭嘴兽,每次傲娇结束后都得盖着被子呜咽半个晚上才能睡得着…… 不对!这不是我自己吗! 苏珊下意识的缅怀了自己的黑历史。 她平复心情,从朱蒂的身上找到了些许怀念的感觉,自己当初是个傲娇,而眼前这位是个直球,攻击性和侵略性都拉满了,可见这种初来乍到的小猫总会以为优势在我,自信的莫名其妙。 但,她不讨厌着这种类型的姑娘,就像她不讨厌过去的自己。 换成艾莉薇在这儿,朱蒂今天肯定要吃瘪,少不了被艾莉薇教训一下什么是‘我不死,尔等终归为妾’。 但今天坐庄的是自己,倒是不必刁难她。 艾莉薇习惯和夏绿蒂较劲,这是因为她们都认为自己能吃到第一块肉,而苏珊不一样,来得迟了痛失顺位,能喝到一口汤就很不错了,那她要做的其实并不是想着独占,而是做大蛋糕,炖点鸡汤。 苏珊放下茶杯,轻声说:“如果你真的有这份魄力,我其实是可以帮你按住陛下手脚的。”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帮你按住他的手脚 你大胆的上。 有事我苏珊来想。 大不了我帮你按住他的手脚! 苏珊一开口的劲爆发言直接让朱蒂宕机了几秒。 她这便是宕机卡顿,而安德莉娅则是直接蓝屏。 “你你你……您说什么呢!”朱蒂一时间没稳住心态。 “不,我是认真的哦。”苏珊竖起手指晃了晃:“如果你真有这份魄力和成功的机会,我不介意帮你创造机会,或者帮你把陛下绑起来,虽然说这种做法也没什么实际作用就是了。” 把黄金帝王绑起来,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暴露了苏珊小姐内心的邪恶欲望。 但这种说法自然也是有前提条件的。 除非对方心甘情愿的陪你玩那种游戏,否则拷上去的镯子也就跟真的装饰品银手镯一样毫无束缚力可言。 朱蒂镇定下来,端起茶杯假装喝茶来拖延思考时间。 她觉得这还是试探,故意用开车的办法来打乱她的思维平衡。 事实上,云无心和薛寒泪就经常通过这种说荤段子的办法来扰乱她的思考,而且经常收获成效。 朱蒂轻轻呵出一口气:“苏珊女士不要说笑了。” “我可不是说笑。”苏珊第二次强调:“我是认真的。” “是吗?可黑色蔷薇的女巫都和您一个想法?” “那自然不是。”苏珊摇头:“如果换成艾莉薇在这儿,你刚刚这席话说出口,肯定要被她教训一顿,她若是动了心思,你少不了要吃些亏的。” 朱蒂听出一些言语上的警示,她试探着问:“意思是说,苏珊女士和艾莉薇女士并不是同一阵线?” t~/x~t~$文*<本%转-~換~~$=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苏珊摇头:“错了,你再猜。” 朱蒂想了想:“你无所谓我们到底谁能赢。” 苏珊嘴角噙笑:“答对了。” 她切下一块甜点:“我并不在意你们的争抢和争夺,谁能赢,我帮谁,不站边也不靠队,如果你的胜算比艾莉薇更高,我自然会倾向于给你一些力所能及的助力。” 朱蒂费解道:“为什么?我只是个外来者,而且初来乍到,也不是女巫血脉……你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在艾莉薇的那一侧才是。” “这都不重要,朱蒂小姐。”苏珊拿起勺子挑起奶油:“重要的是陛下。” 朱蒂话语一滞,她倒是有些小觑黑色蔷薇的忠诚心了。 苏珊缓慢而从容的诉说着:“黑色蔷薇是为了陛下而存续的组织,我忠诚的对象是陛下而不是艾莉薇,她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陛下手下的棋子,并且心甘情愿的为此而存在——这就是黑色蔷薇的态度!我们是忠诚的女巫,是陛下的仆从,因他而存在,这便是我们和他之间定下的契约。” 有些话说的已经足够明白。 朱蒂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从一开始就被自己内心的焦躁情绪占据,从而误判了黑色蔷薇的组织,也因为对方一句调侃的‘后宫’而过于上心,但实际上它并不是……或者说,它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这一切都取决于它侍奉的君王如何想。 “但艾莉薇女士和你的想法并不一样。”她说。 “自然,同样是在组织内部,每个人想法不同,有的人想要独占,而有的人可以接受共有。”苏珊舔了一口奶油,眯起眼睛:“我呢,就是后者。” 有些松了口气,也有些微妙的可惜,朱蒂低声说:“看来我的运气不错。” “是很不错,如果是碰到她,你今天肯定要吃点小亏。”苏珊微笑:“但你遇到的是我,这是你的造化,所以你能得到我的友谊和青睐……我并不讨厌你这样热情似火的姑娘,都说血裔是冷血生物,体温偏低,但坠入爱河的血裔同样会浴火焚身。” 朱蒂继续提问:“苏珊女士不在意最后赢家是谁,而是选择多方投资,所以最后不论谁赢,你都不会输家,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艾莉薇甚至缪雪儿都是一样的。” 苏珊颔首:“因为我要求的并不多,我不想着独占。” 朱蒂否认:“我不信……女子哪有不自私的?” 苏珊微微停顿,旋即扬起唇角一笑:“好吧,比起独占带来的风险,我更喜欢没有太高风险的投资计划,毕竟——上帝不投色子。” 她切下一块甜点仿佛唇里轻轻抿了一口,任由它化开:“不投色子的人才能尝到甜头。” 朱蒂看着那块甜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当然了……”苏珊娓娓道:“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这么做的,如果你真的有机会能推倒陛下,我是真的会帮你按住他的手脚,而到时候,即便艾莉薇不情愿,她也有可能会冲上来帮忙。” 朱蒂:“?” 她的表情有些像是毕加索的抽象画。 苏珊微笑:“不相信吗?” 朱蒂好笑:“我应该相信吗?” “你看的距离太近,所以不能理解,不过这也很正常,年轻的女孩是会有这种那种的纠结在的,即便是我和艾莉薇也并不是完全看开了,但有时候总得放弃一些过去的原则。”苏珊放下勺子,眼神复杂的看着盘中甜点:“甜点是不会逃走的……但陛下不是甜点。” 朱蒂指尖一僵:“什么……意思?” 苏珊看着朱蒂,轻声道:“黑色蔷薇等待和找寻了陛下五百年时间,你以为只是一句空谈么?是真的哦,五百年前等待着他归来而孤独终老的女孩有很多很多。” 朱蒂眼瞳骤然收缩:“五百年?!” “时间漫长,过去黄金帝王的确是死过一次的,旧神榜第一又如何,他又不是真的无敌,世界王座也会轮替,陛下也会流血……会死去。”苏珊正色道:“特别是当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已经达成的时候,他会舍弃自身,用自己的死亡作为养料灌溉文明成就盛世……他曾经这么做过一次,没有谁能肯定他会不会再来一次。” 朱蒂下意识从紊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等一等,你说的这些……” ~苏珊却不给她思考的间隙,继续说:“艾莉薇没能成功,夏绿蒂没有动力,我还没有机会,不论是神宫剑巫、蔷薇女巫甚至是明国人,她们都没能成功,而如今是你……可即便是你和缪雪儿又能有几成把握?” “你们一定能够成功吗?” “未必会,未必不会……这是个可能性的问题,说到底是一场赌局。” 朱蒂思考一团乱糟糟,她仿佛抓住了什么重点,试探着问:“所以……要按住手脚?” 安德莉娅听的云里雾里,突然又回到这个起点,她的肩膀以上部分都快变成猫头鹰了。 “是啊。”苏珊幽幽道:“只要你有把握……我们都会帮你。” 因为这是将陛下留在这里的最好办法。 若是他毫无牵挂,那就让他牵挂,如果他没有破绽,那就制造一个破绽。 就像是气球被绳子绑住,不用担心它飞上雲霄再也看不见,它会留在身边,触手可及。 朱蒂说:“可这样,你们即便赢了,也会输掉很多。” “是啊,但这又能怎么样?既然选择了全押注,也肯定收不回本金。”苏珊苦笑:“但比起输的一无所有更好一些。” 朱蒂也不知是听懂了多少,她的眼神闪烁,静静的凝视着那块蛋糕,沉默不语。 “原来你是在害怕。” “是啊,我一直都在害怕。”苏珊自言自语道:“你呢……你想象过有一天太阳从天上消失的场景吗?再也没有阳光,没有温暖的日照,只有永夜和寒冬,你抱着一群朋友取暖幻想黎明,可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去,只剩下你一个人留在寒冬里抱着冻僵的手臂眺望地平线。” “我想象不出来。” “但我经历过。”苏珊缓缓的说:“所以我会害怕。” 她所经历的那些足以让她的性格产生空前的扭转。 正因为知晓失去的痛苦,正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她并不是不想去争夺,而是根本没有这种闲暇,如果到头来都是空,争抢还有什么意义? 被曾经敬爱的陛下舍弃过一次已经痛入骨髓,如果发生第二次,她绝无再承受一次失去的勇气。 所以……哪怕要忤逆陛下的意志,她也会选择自救,不论手段是什么。 听完了这些话,朱蒂却没有半点释然的感觉,因为恐惧会传染。 她倒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魔鬼先生也会离开,更没想过那强大的黄金帝王会死在王座上。 但历史就是如此,黑色蔷薇的女巫如此恐惧已经证明了这一事实,他很强大,但绝非永恒无敌。 她有点被感染了情绪,但并不想就此失态,朱蒂站起:“我去一趟洗手间……” 匆忙离开的背影不复之前的自信,反而变得有些狼狈和紧张。 安德莉娅正回脑袋,脖子的骨头关节发出咔咔声响。 苏珊说:“你也听完了这些,但意外的没什么反应?” 安德莉娅板正的回答:“抱歉,苏珊女士,我没有听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我觉得按着陛下手脚这件事是很难实现的。”钢铁直女反射了所有心灵伤害,她端起茶杯:“能再给我倒一杯茶吗?”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一刀,两刀,三刀,爆破 在洗手间冷静后,朱蒂回到了客厅。 她重新坐下,神色镇定。 苏珊微笑:“看来你是想通了?” 朱蒂摇头:“还没有,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笑话信息……不过即便一切都和你说的同样,和我的最终目标都是一致的,不会有太大的偏差。” 苏珊托着腮帮:“还是会有的,接下来是看你走的是什么路线了,激进,或者……” 朱蒂切下一块蛋糕,她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奶油:“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直接问地址打算杀过去么? 这姑娘比我想象的要直白许多啊。 苏珊慢条斯理的提醒道:“直接脱光钻进床铺里这套是行不通的。” “你们试过?”朱蒂古怪的问。 “有人试过。” “真是不矜持。”朱蒂点评道:“我不会这么做的……除非真的有用。” 苏珊:“我可以告诉你陛下的所在地……不过你也没有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吧?” 朱蒂说:“我随时可以开始……”她顿了顿:“但在开始前,我想问一问,你们对缪雪儿如何看法。” 苏珊不假思索的回道:“她是例外。” “例外?” “不做常规考虑,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不在我们的计划范畴之内的意思,她的事,只能交给陛下处理。”苏珊神情闪烁:“就像是……” 曾经的莉莉安奴一样。 …… 【朱蒂·槐尔特·赛尔维瑟】 【年龄:比我大两岁的欧巴桑】 【性别:雌】 小|>說$-交=%流~#裙$$-~7-$5<6%%1~3~3==7/|2|6【种族:蚊子精】 【外貌身材:腿长、肤白、长发、漂亮程度与我伯仲之间,会打扮,很时尚,有钱】 【优势:对方修为更高,而且和魔鬼先生相识仅次于一段时间,双方之间早有沟通往来,进攻性和侵略性极强,需要重点防范她的带球撞人和跨区进球行为】 【弱点:容易情绪化(我也一样),对魔鬼先生有着严重依赖症不够独立自主(我也一样),看似色厉内荏实则很害怕被抛弃(我也一样)……】 【评价:威胁极高的蚊子精大长腿】 缪雪儿躺在床铺上,用铅笔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写着一行行文字来进行优劣势对比。 她也不是白白待了这几天时间,自然也早就在思考着如何应对朱蒂的全力进攻。 双方已经摊牌,决定好要一起折磨白首,她当然也不情愿拱手相让,哪怕要偷情也得让朱蒂去情人的位置待着,自己要定了正妻之位,让对方尊敬的称呼一声白夫人才叫人生完满。 只是这对于一名情窦初开的姑娘来说有些太难,她研究很久也是不得要领,想要找周边人取个经却发现其他几位也是都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 阿莲娜还没回来,但她也是母胎单身。 云出岫不用说了,一看就知道钢铁直女一枚;薛寒泪看似经验丰富,实则仅仅是车速比较快,她开的是玩具车和电动车,开得快但是刹车不行,一不小心就坠了白给。 唯一有点可能的云无心,后者给出的提议无比简单粗暴。 ——推! ——硬推! ——如果一次不行就八十次,总能成功一两次! 特别是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这就更可怕了,简直不敢细想。 细想下去会被封。 缪雪儿只能自己躲起来悄悄分析利弊,最后也是唉声叹气,完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好办法,她没有经验。 自己其实比起朱蒂真的没什么优势,除了火焰袋大一圈之外,其他方面都是朱蒂全方位领先。 原本实力境界领先一截,现在对方都圣域了,自己还被墙卡在外面。 阿莲娜已经把偷渡的办法告诉了缪雪儿,可缪雪儿对着圣域之墙连续狂淦了四天四夜都没能把它破开。 因为圣域之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自我修复,相当于是一个dps的固定检测,如果一段时间内持续输出的DPS达不到标准,它是不会裂开的。 墙,不是那么好破的,逻辑只有一位,既是唯一又是天选。 无数人都在这里面壁思过,哪怕知道偷渡的办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凑齐偷渡的条件。 缪雪儿将笔记丢在一旁抱着膝盖,歪着脑袋开始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把握幸福呢,最好是干脆屏蔽掉其他人,只过二人世界的那种。 她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以前村口隔壁家姐姐养的那只猫猫,它可好看了,但是那位姐姐很小气,总是不让别人碰,也不让它跑出家门,整天关在屋子里。 如果是那样……好像也不错? 可惜对自己来说,力量差了亿点……圣域不够,传奇也不够,半神也不够啊,即便是半神也没办法把魔鬼先生的脖子套上项圈关进地下室变成只属于自己只会对自己宠溺的唯一伴侣。 烦恼的少女抱着膝盖不自觉开始在床铺上打滚,然后床头柜上一张信纸飘落下来,她横躺在床铺上,双手高举过头从地上捡起那张纸平摊开。 这是一封来自于古龙教派的信件,古龙教派的长老提及,两天后古龙教派要准备一次洗礼仪式,所有备选的古龙巫女都理应到场,包括她在内。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过程比较长久,有足足一周时间。 过程在里面写的很详细,洗礼本身也包括了沐浴龙血的过程,对自身大有裨益。 她当然不会拒绝,只是离开一周的时间并不算短暂,对大部分法师来说只能算是出差一周。 但实际上那是隔离,单独隔离一周再出来会感觉和整个社会脱轨了。 缪雪儿很担心会被朱蒂抢先一步,内心焦急又不安的等待着魔鬼先生主动联系自己。 保持着古怪姿势,她歪着脑袋看着信纸。 “你这是什么姿势?”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呜喵!”缪雪儿失去平衡,直接从床上滚落下来,脑袋贴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她捂着鼻子站起来,晕晕乎乎了三秒,随后拍了拍脸颊站定:“魔鬼先生?” “嗯……”白维拾起了那张信纸在看:“古龙教派的邀请信……该来的总会来啊。” 缪雪儿抓着衣服下摆:“魔鬼先生怎么看?我去不去?” “当然去,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去?”白维说:“也就一周时间罢了。” “噢……”缪雪儿乖巧的应下,但兴致并不高,手指勾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白维问:“有话直说。” “我想见见你。”缪雪儿说出心里话。 “是想当面聊聊么?” “不是,就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缪雪儿眨着眼睛,无师自通的撒娇道:“好不好嘛?” 她看不见魔鬼先生,但魔鬼看得见她,看得见她眼睛里的神色,并没有狡黠,只有一种渴望。 即便是一言不发,喜欢也还是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白维并不会人生三大错觉来欺骗自己,很多事他知道,但是都选择了下意识的回避。 这也是历经太多次轮回的一种坏习惯,不想和其他人构建太过于亲密的关系,不单单是为了不伤害其他人,也同样是为了不伤害自己,否则又何必将记忆重复清空? 这一世也是最后一世,他甚至没办法在轮回结束后重新清洗记忆。 他大可以轻佻或者半推半就的接受缪雪儿的心意,只是联想到一墙之隔的云无心便难免自觉滥情。 谁没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一百世的情缘砸下来实在是撑不下。 短暂自嘲了一下,白维看向缪雪儿,心知肚明已经把她祸害了,却还要假惺惺的装作不知情实在是自欺欺人,他也并不想让这小姑娘失望。 “明天上午八点,香榭丽舍的广场。”白维轻轻一敲她的宽额头:“我在那儿等你。” 缪雪儿的漂亮眸子里盛放出漫天星光。 …… 深夜的路上,一名醉酒的上班族行走在道路上,醉醺醺的脚步蹒跚,迎面走来一道人影,他眼中的醉意在瞬间消失无踪,如同等待的孤狼般耐心,然而在他踏出下一步的瞬间,其意识从身躯之中抽离出去,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动弹不得的倒影,僵硬的想要说什么,然后脖子诡异的转动一圈,默默无闻的倒在路边。 七日夜骑士团总部,一名封号骑士的生命树悄然枯萎。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紫荆公国·隆冬皇室 郁金香城郊。 穿着一袭纯黑色长裙的阿莲娜将手里的骨灰盒放入坟墓,双手捧起泥土盖上。 一捧一捧的泥土将骨灰盒覆盖,她动作缓慢,像是一点点埋葬掉自己的记忆和哀悼。 沉默的哀悼结束。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远处有同样穿着漆黑西服的专业人员,也是被派遣来的保镖。 夏莎没时间返回郁金香,她还需要参加各式各样的会议,而阿莲娜独自带着骨灰盒回到郁金香,将他埋葬在了自己母亲的坟墓边上,她也不知道这样做母亲会不会满意,只是已经死去的人也无法再计较这些事了。 只有一个人的葬礼很平静的度过,阿莲娜自己主持了仪式,默默结束了哀悼。 她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留在原地默默等待。 直至脚步声传来,两名保镖抬起手拦人,但很快对方亮出了身份。 “让他过来。”阿莲娜说。 保镖们警惕着搜身后放了这名中年男子走过去,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摘下了圆边帽:“初次见面,阿莲娜·采佩什大小姐,我是乔治·安多巴克,你可以称呼我为猎犬乔治……我是一名现任侦探,过去做过战地记者,也在非血大陆当过雇佣兵。” 该男子大约四五十岁,鹰钩鼻,眼如独狼,笑起来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如同一只杜宾犬。 阿莲娜点了点头,但没和对方握手的意思。 “瓦斯卡特先生雇佣了我,并且吩咐我,如果他不幸逝世,就得把这些资料交给你……”乔治顿了顿:“还有他没来及支付的尾款也是。” 阿莲娜指尖夹着一张信用卡:“这里有十万。” 侦探满脸堆笑:“多了,尾款只需要一万五千。” “采佩什不会跟你计较这些小钱。”阿莲娜说:“我需要的不单单只是资料,还有瓦斯卡特……我父亲对跟你的所有交谈以及过去这些年的活动踪迹,我要你继续调查下去。” 侦探立刻说:“没有问题,我自然是知无不言,您看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坐,这话说来或许会比较长。” 阿莲娜看了眼腕表:“我预订的车票还有一小时,在回香榭的列车上,你有的是时间慢慢说。” 乔治说:“可我没车票。” 阿莲娜说:“我订了两张。” 侦探惊讶道:“您是怎么知道会来找你的?” 阿莲娜转身:“自然是‘看’到的。” 乔治了然:“看来您的确是继承了瓦斯卡特先生的特殊能力,他有时候也会这么说。” 阿莲娜问:“我对你的恭维毫无兴趣,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我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乔治脸色一肃,摆出一副专业素养极高的神态,回道:“瓦斯卡特先生的另一位千金叫做薇薇安。” “姓氏?” “隆冬……” “紫荆公国皇室?”阿莲娜脚步一顿:“你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冠以这种姓氏?” 乔治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起来您可能不信,瓦斯卡特先生之前就是流浪去了紫荆公国,因为找不到工作穷困潦倒,最后还是一家开花店的老板收留了他,他也顺带留在花店内打工挣钱,双方坠入爱河,然后有了爱情的结晶,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位花店女老板居然就是紫荆公国的皇室血脉呢。” 阿莲娜歪了歪脑袋,满脸黑线:“你以为这种编造来的爱情故事我会相信?” “我也不相信。”乔治叹了口气:“这是瓦斯卡特先生润色后的说法……至于加入了他多少自述成分,我也不清楚,您就当个童话故事听听。” 阿莲娜皱眉。 乔治补充道:“如果您是考虑那位花店女士的立场,请不必担心,她已经过世了。” 阿莲娜眉头稍稍松动,但很快皱的更深:“所以薇薇安·隆冬现在是独自留在紫荆公国?” “不太确定,目前紫荆公国处于内乱阶段。”侦探说:“趁乱转移要人离开公国也并不是不可能。” “她多少岁?” “今年是九岁。”乔治说:“我追查了她的线索,但不论是哪一条线索都很快中断。” 阿莲娜说:“明明知道是紫荆公国的事,你居然也敢查下去,胆子够大的。” 乔治哈哈大笑:“倒也不是这么回事,我并未前往紫荆公国境内,只是动了动人脉收集情报,哪怕紫荆公国再强势也影响不到同盟国吧。” 笑声爽朗中,阿莲娜突然停下脚步,一脚踹在了乔治的侧腰上:“闪开!” 一辆失控的汽车从高架桥上飞驰落下,猛地砸在乔治原本的落脚点位置。 后者稀里糊涂的爬起来,扶起帽子目瞪口呆,他险些就变成了肉饼。 但危险还没结束。 路边早就生锈老化的电路表面腐蚀严重,而经过刚刚撞击后的地面扩散出裂痕,立柱颤抖着弯下腰。 差点砸在乔治的身上,后者一个驴打滚避开了这一下落重砸,喘着粗气,连续避开两次致命的意外,乔治满是冷汗,他站在积水的泥泞里,正要说话。 阿莲娜却已经不忍心的捂住眼睛。 断裂的电线落在水坑里,泥水导电,乔治在原地跳起了电子机械舞抽搐不断的同时释放出白烟和高温。 旁边的保镖看的目瞪口呆,隔了半分钟后将乔治搬出来。 “没死,半残。”保镖说:“送去医院还能来得及。” 阿莲娜捡起地上掉落的资料,无奈道:“把他送去医院吧。” “大小姐,需不需要改动一下行程?这种巧合明显是有些诡异了。”另一位保镖担忧道。 阿莲娜用右手遮住右眼,眼瞳深处亮起深邃的流光,指尖缝隙里看到了另一重只有黑白二色的线条分明的世界,一条条可能性的丝线连接着人事物,线头零乱的延伸出去,但所有的线条都被截断了,毫无疑问是人为干涉的结果,可能性的偶然重叠就成了必然。 哪怕乔治躲开了第三个也还有第四个,他注定要折在这儿,因为他并不具有逆天改命的神秘位。 “不是冲着我们的。”阿莲娜摇头道:“这是一次警告。” 倒霉的侦探出现就下线了,这次警告近在眼前,显然是告诫不该继续查下去。 但……这里是同盟国,而不是紫荆公国!还轮不到你们隆冬在这儿教我做事! 只是为什么紫荆公国的人都能把手伸到这里来? 紫荆公国内乱已经传遍了新闻的大小版块,在时政板块上不知道多少新闻品鉴家和政治经济学家疯狂在蹭热度,她看了看电视也对那边的时局略有些了解,隆冬是紫荆公国的皇室,不去平叛内乱反而有闲心去针对一个没多少本事的倒霉侦探,他又不姓工藤…… 只能证明薇薇安的事牵扯的层次比预想的还要深刻。 阿莲娜深深皱眉,心底多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七日夜骑士团部门。 “喲,哈维尔,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一名文员拍打了一下骑士的肩膀,却觉得手感略有些僵硬。 “有些事。”骑士扭过头笑了笑,他一只手捂着脖子,表情有些僵硬。 “你脖子怎么了?” “落枕了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哈维尔摇了摇头表示没事,他翻找出了一些东西,打卡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你要出外勤?” “对,去一趟香榭丽舍大道……”哈维尔捂着脖子,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出办公室。 就在封号骑士离开后不久,一袭漆黑西装佩戴沉默者面具的人来到了这间办公室。 所有人都停下步子凝视着这一行三人,眼神里闪烁着不安和叹息。 “请节哀。”穿着漆黑葬服的三人摘下帽子:“一位封号骑士的生命树已经凋零,我们前来收容他的遗物,整理后交换给他的亲属和家人。” 沉默哀悼了一分钟时间,葬礼部门的人走到一个工位前,一旁的文员瞪大眼睛站起来:“等等,你们搞错了吧,这儿是哈维尔的工位。” 葬礼部门的人回道:“没有错,死者哈维尔·麦卡伦……封号骑士。” “可是,我刚刚分明亲眼看到了他回来了啊。”文员指着一旁的打卡板:“他还亲手打卡了。” 这儿采取的打卡是特殊记录仪,必须是本人前来才能打开。 葬礼部门的三人对视一眼:“立刻上报!” “不用了。”一句话打断了他们的动作,一袭俏丽而干练的身影站在大门口的位置:“我都听到了。” 芭芭拉·卡文迪许淡淡道:“由我来处理。” 葬礼部门沉声道:“可是,芭芭拉阁下,死者复生或许可能只是死灵傀儡,但也有可能是神秘……况且哈维尔的身上还有一枚a++级别的指定封印物需要回收,这件事需要上报后再商议……” 芭芭拉的高跟鞋跺在地板上,钢铁合金带着鸣音:“这样的流程太慢了!现在死亡的是我的部下,这件事不论是乌龙还是有人玷污了他的尸体,都由我亲自来带队处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第一次约会 约会~约会~ 第一次约会~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 鼻子里轻轻哼出曲调,任谁都能看得出此时的缪雪儿心情绝好调。 那飞扬的眼眉,那上扬的唇角,完完全全遮掩不住的美好心情,分明是一副坠入爱河中的模样……或者说,是想要沉入爱河中巴不得溺死的神态。 她从昨天开始就有些激动的睡不着觉。 最后还是进了旧神陵墓里砍了三个小时的树后才终于把亢奋的精神消耗一空得以睡着。 最恐怖的在于她对着圣域禁墙一通狂欧,居然真的在上面殴打出了一道裂痕来。 由此可见爱情能卓越的提升战斗力和爆发力以及持久力。 柳生霜月点了个赞,她如果在场,肯定会分享一些额外的个人经验。 她对着镜面化着妆,平日总是素颜朝天,为了赶上约会时间,她早五点钟就起来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然后坐在镜子前方,对镜描眼线,对镜贴花黄……可惜缪雪儿自己的化妆技术实在不够强,最多只能画出淡妆,这还是下了大功夫的基础上,和白某人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技巧自然是没得比。 她涂上唇膏之前想了想,然后打开衣柜,开始挑挑练练。 来了香榭后她反而没多少时间外出和购买新衣服,所以带来的衣服款式都是旧款和长穿的常服。 女子在约会上花费的心思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越是在意,打扮的越是细腻精致,眼里揉不下一粒沙子。 缪雪儿翻了翻衣柜里的八九件常用搭配,烦恼的蹲坐在地上,叹了口气:“完了,没衣服穿了……” 像极了打开蒸汽平台游戏列表后一边滚动着鼠标中键一边感叹着‘没有游戏玩了’的单机玩家。 她对着衣服发起了愁,拿出几件来做了个搭配,最后看了眼不常穿的铅笔裙却又觉得和自己的妆容不搭。 这时敲门声传来,薛寒泪推门而入:“缪雪儿,今天要不要……诶?你这是在做什么?” 龙女眨了眨眼睛,打量着龙裔姑娘,眼光一扫就判断出来:“你打扮成这样,莫非是要去约会?” “才不是!”缪雪儿立刻反驳。 薛寒泪嘴角上扬:“你可骗不了我,你平日可不会化妆的,如果不是为了去见谁,怎么会特意打扮?我们都是女孩子,你总不至于是为了把我们比下去才化妆吧?” 缪雪儿试图辩解,但她根本找不到合理的第三方解释。 薛寒泪凑近过来,靠着缪雪儿的肩膀:“没事,薛姐姐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可以帮你瞒着,反正无心和出岫也不关心这种小事,来,跟我说说……”她呵气如兰的问:“对方是谁呀?帅不帅?好不好看?是不是你男朋友?你们今晚打算夜不归宿吗?” 缪雪儿哭笑不得:“我们才是第一次见……”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缪雪儿立刻捂着嘴巴。 薛寒泪的笑容逐渐玩味和恶趣味起来:“第一次啊,看来你是没做好什么防备措施呢……只不过男人都是饿狼,你这种小可爱,一不小心就会被吃掉的。” 缪雪儿脸红的戳了戳手指:“不会的,他很绅士。” “绅士只是为了让女孩心甘情愿的脱下外衣而已。”薛寒泪呵了一声:“得手后就未必会绅士了,恨不得扑上去吃干抹净。” 龙女语气里透着几分埋汰和小情绪。 “那也挺好啊。” 缪雪儿被恋爱脑占领了思维高地:“没安全措施也无所谓的,我母亲也是这个年纪怀上的我。” “你这听上去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而是对待熟悉很久的恋人。”薛寒泪比喻道:“不过是异地恋。” 她看向缪雪儿的衣柜,随便挑敛了几件衣服,评价道:“难怪你蹲在地上犯愁呢,这些都是旧衣服了,最新的一件也穿了五次以上,不行呢……女孩子约会之前可得好好准备准备,这下就看出来你是新手了,是不是昨天才得到的约会邀请便稀里糊涂的慌忙答应了?” 缪雪儿睁大眼睛心说你怎么知道。 薛寒泪竖起食指:“除非是无心出岫这种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仙家,正常女孩都不会将约会放在‘明天’,通常是放在‘后天’或者‘大后天’,因为要腾出一天的时间买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做美容,美甲,美发,有必要还得去洗个牙。” “洗牙?” “看个人体质,有的人体质特殊牙齿容易剐蹭到。”薛寒泪咧咧嘴露出有些尖锐的犬齿:“我偶尔回去洗牙和磨牙,否则会太锋利了,用起来不方便。” ……可牙齿锋利不是才好用吗? 缪雪儿呆了两秒钟,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的吗,太厉害了。” 薛寒泪满意的说:“你已经逐渐能跟上我的车速了,要学以致用啊。” 缪雪儿按了按脖子和胸口:“可是我是龙裔,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喷火……而且口腔温度也一般比较高,万一烧焦了怎么办?” 薛寒泪歪了歪头,东方龙并不会喷火,她说:“这种问题太怪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要不然问问你母亲?她肯定经验丰富。” 缪雪儿说:“我这就打电话……”刚刚按下去三个数字按钮,她终于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把电话挂断了,头顶上飘起高温蒸汽。 薛寒泪:“哈哈哈哈哈哈嗝……你这小瑟女,暴露了吧?” 缪雪儿举起拳头敲打在薛寒泪的后背上,鼓着脸生着闷气,如同一只发怒的小仓鼠般可爱。 薛寒泪投降道:“我那边还有好些新衣服,你要不要看一看,买回来也没穿几次……你的身材跟我倒也是差不多,除了……”她视线瞥了眼缪雪儿的火焰袋。 东方龙没有哺乳的必要,没有必要的身体部位就不需要太大,但是西方龙却可以储存脂肪来调节火焰袋大小。 这方面还真是不太公平。 缪雪儿问:“要不我喷点火缩一点?” “伤嗓子,还是算了。”薛寒泪咬了咬牙:“我那边也不是没有你穿的型号,你等等……” 她站起身回房间拿了一套颇为合身的新裙给缪雪儿换上,后者穿上后觉得非常合身胸口也不紧。 “好合身啊。”缪雪儿奇怪:“为什么这么合身?” 薛寒泪目光游离:“我有时候买衣服也会买大一两号的……毕竟我还不到一百岁,我还挺年轻,说不定有机会二次发育。”……实在不行,也不是不能垫。 缪雪儿立刻明白过来,有的人不愿意承认现实,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无谓的软弱抗争。 她没有戳穿,而是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类型的?这一套虽然合身,但有些太奔放了,裙子下面空空的,有点缺乏安全感。” 薛寒泪说:“还有……”她侧过视线:“很多,都是我穿不上的。” 各式各样的搭配都有,马甲连衣裙;冲锋衣运动裤高马尾;披肩白裙宽边草帽;带帽皮衣T恤衫,冷淡盐系,少许禁欲系;当然也有特别大胆的超短裙小背心……一系列的搭配看的缪雪儿眼花缭乱直呼顶不住,她错愕又惊叹的看着薛寒泪:“薛姐姐,你还真是够大胆的。” 薛寒泪俏脸一红,哼道:“好歹我也是人妻,哦,寡妇,别小瞧女人的百变性。” 缪雪儿突然想起:“对了,第一次约会肯定是要准备礼物的吧?该送什么好呢?” 薛寒泪搓了搓缪雪儿的小脸:“考虑到你的经济能力……你能吃饭的时候给出AA制就已经很合格了,还想着送礼物?你的钱包承受得住吗?” 缪雪儿的经济条件的确不是很好,村姑出身也不想给母亲增加压力,只能靠着郁金香提供的奖学金来维系生活,好在校领导给的钱不少,但并不足以让她过上奢靡的生活,所以才有了一柜子的旧衣服。 当然,以缪雪儿的潜能,养活自己完全不成问题,只要她通过古龙教派的考验,成为了古龙巫女,收获到的财富更是一部分莉莉安奴遗产里的永久股权,完全不愁吃喝。 缪雪儿说:“我可以借点钱吗?将来还。” “九出十三归?” “唔……”缪雪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肉疼的答应了:“可以!” “你啊你啊……你这个性格要被对方骗了身子还要打工挣钱养他啊。”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缪雪儿大喜。 薛寒泪敲了一下缪雪儿的额头:“我又不是舍不得这点钱,问题在于,花钱大手大脚的女孩会给人留下坏印象,勤俭持家才是最好的,礼物,你看着选就好,商场里那么大,你可以慢慢挑选,两人一起选的礼物才有纪念意义,非要我建议的话,得看看你的那位心上人是喜欢猫还是狗。” “有没有可能,他喜欢人?” …… 与此同时,就在相隔不到三公里的繁星教职工公寓内,白维打开了衣柜取出衣服,一只漂亮的灰猫蹲在床头,看着他动作娴熟的熨烫着衬衫。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缪雪儿被打断了施法 床头位置,一只漂亮的灰猫打了哈欠,慵懒的甩着小尾巴。 白维将她往旁边挪了挪:“你附身哪一个不好,非得附身这么一只长毛猫,掉毛和脱发一样频繁。” 灰猫舔了舔小爪子,翻过身:“难道这样不可爱吗?” 白维说:“没你可爱。” “哼~男人,明明是出去和别的女孩约会,还不忘记口花花。”灰猫傲娇的扬起脑袋。 “如果你表示生气和吃醋,我可以……” “可以不去?” “我可以把你哄好了再去。”白维说。 夏绿蒂说:“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吃醋,只是我弄不明白你对这位缪雪儿·霍普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白维不解:“你指的是?” “如果你对她一直这么好下去,她不可能不产生误解,事实上也已经误解了。”夏绿蒂慵懒的问:“可你还没告诉她,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这么尽心尽力的培养她。” 白维熨烫着衣服:“如果我说自己没有什么目的呢?” 夏绿蒂眯起眼睛:“那可就糟糕了。” “怎么说?” “没有目的,却对一个人好,还能是什么理由?”夏绿蒂问:“这难道不是很糟糕吗?” 白维愕然:“你不会以为我到现在还有所谓的恋爱自由吧?我都这个岁数了。” 夏绿蒂说:“什么时候恋爱都是不晚的,况且你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超过六十岁,谈什么老成沧桑呢?” 白维默然,他的确未曾仔细思考过为什么对缪雪儿总有一种格外的上心感,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情,双方只是因为巧合而相遇,他半强迫半推搡的将缪雪儿代入了这个舞台,所以理应对她负责到底……解释可以这么解释,但总有一些说不通的情绪化在行动上被表达。 熨烫的衬衫被摊平了褶皱。 他说了句:“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要说那是一种恋爱感情或者好感,或许并不准确……如果换成是‘养女儿’的说法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夏绿蒂一针见血道:“就像莉莉安奴和夏莎一样?” “呃……” “你都教出了什么冲师逆徒来,你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灰猫喵喵不停。 白维板着脸,我不要面子的么? 他拿起一袋零食赛到猫猫跟前,指着肉干:“别说话,给我吃。” 趁着灰猫大快朵颐的时候,白维挑选了一套合身的衣服,男人即便是约会也没必要特意打扮的多好看,只要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就足够了,又不是毒奶粉打团,没必要穿的西装革履。 这时有敲门声传来。 白维抬起手,法师之手转动门把手,伊丽莎白走了进来:“打扰了。” “你出院了?” “原本可以早些出院的,不过蕾娜塔不放心,多住了两天时间。”伊丽莎白单膝落下:“回来第一时间前来向陛下请安了,多谢陛下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白维反应平平:“这本就是契约的一部分。” 伊丽莎白抬起头收起恭敬,她也差不多摸清了陛下的一部分脾气,他并不喜欢其他人太谦卑的模样,多少前辈的日记里都写过这一点——明明是生而高贵的黄金血脉帝国王室却能真正做到将贫民贵族一视同仁。 她注意到陛下正在对着落地镜调整着穿着。 现在仔细一看,顿时眼睛闪闪发亮。 即便是不启用黄金权能,陛下的皮囊也是极为出彩的,剑眉星目和绅士气质搭配的相得益彰,俊美有余而不失阳刚,全身线条不过分硬朗,没有偏转到jojo画风,但也没有完全的古风,走的仿佛是禁欲系风格但偏偏色调上倾向于贵公子一派,略带少许花哨。 牛郎里没有这么帅气的硬汉;而硬汉里也没有这般英俊的小生;绅士的教条古板气质被冲淡。 “感觉如何?”白维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问。 伊丽莎白低下头的时候悄悄咽下口水,然后微笑道:“我认为十分完美。” ……如果有摄影海报可以带回去当自主练习的小菜了。 看到她这个反应,白维已经了然,人鱼族有一定的颜控成分,伊丽莎白也不例外。 他伸出手探向桌子上的面具,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拿起来,而是转身抱起灰猫递到伊丽莎白的手里。 “帮我照顾一下它。” “陛下要出门吗?” “嗯。” “那我也一起……” “那可不行。”白维摇头:“我是出门约会,怎么能把你也带上?” 伊丽莎白僵在原地,仿佛变成一颗望夫石。 “我出门了。”白维看了眼时间,推门离开。 等他离开后,伊丽莎白才深深吸了口气,发出无声的呐喊‘我勒个去’。 ——是谁,到底是谁?谁偷家了!如此的不讲武德!居然不带我! 资{>源@~分$享+= &-7#|伍~6~{1$~3$/叁<7=/ |2/=6“不,不得了……我得打电话,打电话通知姐妹们……”伊丽莎白抱着猫猫冲向大门口。 下一刻她的脑袋挨了一下,脑门被敲打,仰面摔了个七仰八叉,捂着额头坐起身:“怎么回事?” 灰猫跳到了她的膝盖上,警告道:“别去通知黑色蔷薇的女巫,免得她们来坏事,难得他有时间去享受该有的人生乐趣,可不能让她们来搅黄了。” “你会说话?”伊丽莎白堪堪反应过来这猫并不是真的猫。 “放尊重点小姑娘。”灰猫说:“我是黑色蔷薇的首席密探灰猫夏绿蒂。” “夏绿蒂……”伊丽莎白记忆犹新:“你?可她……你不是已经死了五百……” “生可以死,死可以生。”夏绿蒂很不满意的打量着后辈:“没想到现在的黑色蔷薇的后辈水平都这么差,还劳烦陛下去救你,居然连个指定封印物都控制不住,这一届的黑色蔷薇水平很差啊,工具人都当不合格,看来是时候给你恶补一下功课加点训练量了。” “等等,我刚刚才出院,我伤还没好。” “多锻炼,助力伤口恢复,大不了撕破伤口再缝合一次。”灰猫瞪眼:“小人鱼,跟我来地下室!” “为什么是地下室!” “因为宽敞而且很大。” “可我只想被陛下关进去!你不要过来啊!” …… 七点五十五分,白维准时抵达,香榭的公交车意外的准点准时,还有地轨电车,整体风格逐渐现代化。 他来到约好的地点,虽然是五分钟提前,但相较于另一位也还是迟了点。 缪雪儿提着米黄色的女士手提包站在钟楼下,怯生生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黄金王妃的声名早已不胫而走,她若是普通的出门肯定会被跟踪,所以加上了一些术式进行视觉干扰。 大部分人肯定会盯着她,所以为了从校园里出来避开太多窥探的视线她用了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最后还是差遣物流公司的人帮忙把她运了出来。 提前一刻钟等待着,缪雪儿打开随身的梳妆镜正在调试着自己的头发,确认自己的发型是否凌乱。 仅仅是见到她这幅模样,白维不自觉的心情变得极好。 耳畔又开始回荡起夏绿蒂的那句话,他甩掉多余的思虑,往前一步。 “嘿!缪雪儿……” 缪雪儿的动作一顿,从梳妆镜后抬起眼睛,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早上八点的清澈阳光。 啪的一声,梳妆镜合上,她快速将自己整理成一名乖巧的淑女,浅浅一笑:“嗨,早上好呀。” 第一次在人很多的地方见面,也是第一次线下会见。 双方难免都会有些微妙的局促感,白维表现的并不明显,而缪雪儿则是在压抑着欢喜感。 她在十分钟之内保持着忐忑的心情,生怕对方不来。 在现实中见面还是第一次啊,过去从未有过。 她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终于能在现实里触碰到对方。 她如何能压抑自己内心的欢喜,如何能遏制这时候飞奔而出的情绪,简直忍不住要扑过去。 她朝着前方走去,迈出一步,迈出两步……两人相隔的距离也不过十几米,可这些距离仍然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快,踏步往前,从慢走变成竞走。 然而这时候,运输公司的员工说了一句话,直接打断了这浪漫的初见:“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卡在了她的正前方,拦住去路!缪雪儿试图施法,缪雪儿施法被打断! 第一千零三十章 感动的再会 一场感动的再会就在眼前。 时隔数天时间,缪雪儿终于又一次见到了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魔鬼先生。 第一次线下见面,情绪难以掩饰。 缪雪儿恨不得直接扑过去,但就在她快走到对方跟前的时候,隔阂出现在了视线当中。 有运货的员工从她的前面走过去,一面巨大单面镜竖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卡在了两人之间。 她看见了镜面里的自己,表情微微僵硬,想要催促一下,但见到工人们扛着镜子行走艰难,内心的良善让她无法开口,只能默默等待。 这并不算太慢的速度在缪雪儿看来简直是无法忍受的龟速,她的耐心值就如同炉石传说里回合倒计时的草绳一样熊熊燃烧着,与秒俱减。 卡在两人之间的镜子就好比游戏系统界面载入的进度条一样恼人。 那么这时的白维是什么样的反应? 他表现的很从容也很淡定。 见到缪雪儿时,女孩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抿着嘴唇仿佛要撞开人群的样子,笨拙而可爱。 他其实已经做好敞开怀抱给一个父爱的拥抱了,就当做是在养女儿……老白家的人代代都有养女儿的能力。 他内心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叹……离场并不对等,他对缪雪儿的感觉并不稀奇,但缪雪儿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自己吧,她这反应就像是见到了一条狗会后空翻——不对,就像是见到了纸片人从二次元手游里走了出来,那不得立刻扑上去抓个牢靠。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不过大庭广众下,不适合拥抱,还是矜持点好。 这时候前方突然出现的搬运工们挡住了视线,白维也有时间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帅气的仪表,等待着这群工人搬运结束,等待着其他人散场,内心也有些开始期待今天的约会。 “喂……”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白维疑惑着回过头:“第一,我不叫喂。” 某个保持着微笑的俏丽寡妇站在他的背后,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信号。 “薛……”白维差点脱口而出。 薛寒泪陡然伸出手直接拉住青年衣领,肩膀撞在他的胸口前,逼迫后者弯腰低下头。 “小声点,你是想要被她察觉到?” 白维拉扯着衣领,望着近距离的薛寒泪,顿时有种被捉奸在场的局促感,好在脸皮比较厚并没有立刻破功。 他心想自己辛辛苦苦小心翼翼瞒了这么久,结果才跟缪雪儿一碰面就被抓到。 眼神闪烁着,思索着该怎么解释才好,不单单是为薛寒泪解释,也要给缪雪儿说清楚。 ……最好能说清楚。 “别看了,就我一个。”薛寒泪不满道。 哦?无心不在么,那或许还有得救…… 她虚着眼睛,冷哼着问:“是不是觉得松了口气?” “……没有。” 这时候是打死不能承认的,白维这边思忖着待会儿自己该怎么处理这种乱作一团的感情问题,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说服薛寒泪会比较好? 双方也这么久没见了,要不要尝试跟她联络一下感情,是该用万能句式‘好久不见,吃了吗’作为开场白,还是换成渣男式的‘我想你了’,或者反客为主的‘你为什么在这里’,调侃式的‘好久不见,想我了吗’,讨好式的‘几日不见,如隔三秋’……感动的再会中,白维一动也不敢动。 但眼瞧着眼前龙女的目光侵略性变得越来越强,不满和怨气越发浓郁,他也变得不善言辞。 时间倒退少许。 薛寒泪原本仅仅是作为观众的一方陪伴缪雪儿来这儿进行参观加指导。 她实在是无所事事,云无心和云出岫跑去图书馆挂机了,而她留在宿舍里也懒得出门,见到缪雪儿约会这档子事当然是大力支持加上乐子人的本性发作,于是一路跟着,必要时也能给缪雪儿打打掩护。 她本想着来的人会是谁呢。 结果在一旁坐着,就眼瞧着一位熟悉的明国人出现了,然后主动和缪雪儿搭话,双方一见如故,缪雪儿的笑容仿佛划掉的冰淇淋般甘甜可口,小眼神如胶似漆,似乎都粘连在了一块儿(薛寒泪滤镜)。 龙女当场火冒三丈,揭帽而起。 原来你的鱼塘里还有欧罗巴的鱼!怪不得你还说要搬来欧罗巴常住!这就是理由啊,好你个姓白的!我还以为只有一名五百岁的鲜血公呢! 薛寒泪几乎忍不住要拍案而起,把一千几百字的颤声自白文案糊在他的脸上。 但是,她忍住了发作的冲动。 不得不说龙女在这方面的忍让度极高,或许是因为这些年的婚姻失败,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个寡妇看待问题的方式更加成熟,比起愤怒,她更多的是疑惑和费解,有一大堆的问题想要对白维追问到底……愤怒不爽也是真的,可面对都已经有五个未婚妻的白维,要求他择一而终也是并不实际的。 相较之下,缪雪儿给她的印象还算不错。 她如果这时候闹起来,缪雪儿的初次约会肯定是彻底搞砸了。 作为成熟而得体的女士立刻想到了该怎么做,趁着双方没有彻底接洽,她抬起手打了个响指,立刻物流货车安排到位,一群本不该存在的运货员工卡在了两人之中,形成了一条绝佳的阻挡。 是的,这条阻拦就是这么出现的,不是巧合,而是人工空降——只不过这最初是藏匿缪雪儿的小动作不让发现,却变成了藏匿小动作不让缪雪儿发现! 她趁着缪雪儿尚未察觉的当口走出来,伸出手按在了狗男人的肩膀上。 ——缪雪儿;玻璃墙;白维薛寒泪。 这构图从高空俯瞰过去相当有视觉冲击力,足以放入三角恋的电视剧内。 “来了欧罗巴,居然第一时间不来见我们,我现在可是哟一肚子的疑问啊,有很多事想一一找你问明白!” 白维心想这时候可一言两语说不清楚啊。 薛寒泪眼神飞快的瞥了眼一旁的员工,搬运工打了个隐晦的手势表示还有十秒钟。 龙女浅浅道:“不过时间不多了,你可以享受今天的约会,但别忘记,你欠我一个……很多解释!” 白维连连点头,心说还好来的是薛寒泪,她没发飙真是帮大忙了。 感受到她的手指在松开,并且没有立刻就地清算的意思,白维松了口气。 只是这种松了口气很快变成物理上的松气。 因为他被偷袭了,猝不及防,薛寒泪拉动他的衣领朝着自己方向靠拢,然后脸颊撞了上去。 唇对唇,伴随猝不及防的中门大开,有些激烈的吻仿佛要把白维胸膛里的空气全部吸出来。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过去都是白维主动,这一次换成了薛寒泪。 而且还是隔着一度玻璃墙,距离缪雪儿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 像是不愿服输似的争一口气,又像是赌气似的惩罚不忠诚的意中人。 换成小姑娘只会狠狠踩他一脚,可换成更加成熟的薛人妻就懂得化奖励为惩罚。 她非要这么做,享受着玩火的快感,瞬间内心的情绪积压爆发,让她心脏砰砰狂跳。 薛寒泪松开手也松开嘴,瑟气的银丝从舌尖断开,呵出一口热气。 她虽不满足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退下了,在暴露的前一刻重新藏在路人群内。 哪怕今天缪雪儿占到了什么便宜也绝不会比她刚刚拿到的更多。 舔舐着嘴唇的味道,薛寒泪带着几分冷哼的冷娇离开了他的背后。 漫长的搬运终于结束。 等待了接近一分钟的时间,缪雪儿哒哒哒的穿过原本的位置,一下子贴近白维跟前。 白某人还有些恍惚在刚刚的亲吻之中,这下突然见到缪雪儿靠近跟前,香风扑面,又把他重新拉回到一分钟前的相遇里。 不……拉不回去了! 就像是看一部纯爱的动画电影的时候,突然中间插入了一段步兵高清的ssis系列的动作打斗。 即便只持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也足够给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造成剧烈的震撼。 哪怕后续动画电影继续播放,之前的感觉已经彻底荡然无存了。 在动作技巧臻至化境,一举一动大开大合的牛战士之前,纯爱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 白维现在的脑速有点僵硬的转不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点代入本子剧情了,而自己就是刚刚被前男朋友从酒店里带出来的女主角,明明眼前就是现任,但身体还惦记着前任,就连心灵也逐渐染上前任的颜色,完全没办法集中精神……本子主角竟是我自己。 啊tui!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了,魔鬼先生?”缪雪儿关切的问:“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维以极快的速度扫清灵台:“嗯咳……”内心不自觉多出几分愧疚和叹息以及自我审视,面对缪雪儿的关切,他只能露出和平日别无二致的微笑:“我还好。” ……这心理活动和回答的矛盾性十足,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盥洗室 她就在附近。 她肯定是在看着我。 白维有这种强烈的预感,放开灵魂感知就能捕捉到薛寒泪的位置。 龙女不紧不慢的跟着,保持着一段距离,而且手下狗仔数量众多。 明明是个东方的狗大户,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了就能随便乱使唤人,她似乎在东方也开始准备布置自己的产业了,挥挥手就能招来这么多临时群演,看上去是没少砸钱。 麻烦啊。 白维很是头疼。 这一场约会最初设想是挺开心的,但情况说变就变,被薛寒泪盯着后背,简直是行如中风,坐立不安。 但他也不能表现的心不在焉。 缪雪儿很期待这场单独的约会,从她悉心打扮的外表就能看得出。 白维必须将注意力集中放在眼前人的身上,而不能过于在意背后默不作声跟随的薛寒泪,得亏他已经逐渐习惯了一心多用,换成一般人最多十分钟就要心力憔悴。 男女约会大多需要提前设计好。 如果没有提前设计好,就往往会陷入死循环,双方会围绕着‘吃什么’‘去哪里’这件事上卡上很久。 香榭丽舍大道两侧有数量极多的商铺,单纯是打发时间已经足够。 男人逛街往往是一条直线,而女人逛街则是想男人打游戏的地图探索,每一个角落都要来回走几遍。 白维提前预定了六个多小时的约会时间,包括逛街看电影还有小型游乐园等各种设施,实际上外出能游玩的也就只有这些。 还有一些酒吧、歌厅等场所,太过于喧哗吵闹,该溜子喜欢,但白维并不喜欢。 似乎最近还有什么音乐节,但缪雪儿对音乐也不甚在意,自然就跳了过去。 这世界的娱乐属性还是比较弱的,大多人都能找到正事做,而不是工作就是为了挣钱、挣钱就是为了娱乐,能找到自己乐意为之的一份工作,将提升自我为目标的劳动同时收获报酬才是能源源不断提升人生乐趣,实现自我价值,获得延迟满足的绝佳方式。 相反,奢华的商品,丰富的娱乐,灯红酒绿的街道,花枝招展的迎宾女郎,满大街的名牌汽车……这种纸醉金迷的风气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八九十年代的霓虹泡沫经济,一戳就破,虚而不实。 缪雪儿来了香榭这么久,倒也是第一次来香榭丽舍,她之前一直没时间出门。 村姑来到大城市后,顿时被花花世界闪了眼,无比华美的世界铺陈开,足足过了半小时才逐渐回过神。 如果不是身边有着魔鬼先生在,她绝对独自一个人绝不敢在大街上乱走乱逛。 缪雪儿还没能完全从小村姑的身份中走出来,她对这个身份谈不上多么自卑,母亲含辛茹苦将她养育成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幸福长大的女孩,但也这个身份没有值得自傲的成分,实在是过于普通……还没能完全完成身心蜕变的村姑不认为自己衬的上这座大城市。 ……好在我并不是一个人。 缪雪儿悄悄看向身旁的帅气青年,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板。 暗暗告诫自己需要表现的落落大方,可不能给魔鬼先生丢人,要成为配得上他的女伴。 白维和缪雪儿看上去并没有显得多么的相衬,主要是气质上带来的区别。 白维一百世轮回,不需要装沧桑就已经很沧桑了,俊俏而帅气的东方人外表,成熟的绅士风度加上年轻人的少许花哨,不论走在哪里都必然显眼,能和艾莉薇搭戏也完全不落于下风,在我妻初赖的对手戏里,他更是完全掌控全局——这还是在他表现的颇为懒散的情况下,不开黄金,不动武意。 缪雪儿没有了黄金王妃的必胜套装加持,气质上自然缺失了许多加分项,她的容姿虽然不差,但平心而论,在大家颜值都是九十分以上的情况下,拼的就是气质和底蕴。 这一对男女组合出现在街头上,少不了引发许多关注。 白维注意到了众多视线,但也不甚在意,最令他留意的还是背后的某人。 半个小时过去,薛寒泪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甚至发觉自己有点习惯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了。 习惯了,脸皮也自然厚了起来,就当做没这回事。 相较于薛寒泪的目光,街道上的其他视线就显得很清淡了,最多只是透露一点馋身子的意味。 这一路走来,不知多少女子都偷偷或者正大光明的打量着路边的野生帅哥。 自古以来就有压马路的说法,男人可以压,女人当然也可以。 在欧罗巴爱情是神圣的,但恋爱是自由的,压马路的时尚女郎数量很多,女多男少的社会背景下,出类拔萃的人总是容易招来许多目光,好些时尚女郎闲来无事就会在街道路边坐坐走走,同时挑选着值得一猎的对象,对她们来说,谈恋爱走肾不走心,拿下一个高质量的猎物可以吹嘘挺多年,至于自己会不会被猎物反杀,那得看情况。 这群人的视线光是看着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是纯粹的想上他而已。 习惯了。 白维心说。 这种事早就习惯了,以前微服私访的时候甚至被邀请去当劳军过呢……妈的还™男女不限……贵族这方面的癖好可真是恶心啊。 路上行走时便遇到了好几名搭讪的时尚女郎,对方也是不盲目追踪,非常飒爽的交谈几句,然后当着缪雪儿喷火表情的面,留下一张名片,上面盖着唇膏的唇印,香气扑鼻。 这种名片他走了两公里,收到了十一张,不过都被缪雪儿拿走了。 等人走远后,她愤怒将名片撕掉,然后焚成灰烬。 能当面递来名片,可见是对她的女性魅力的挑衅,知道对方有女伴还当面走过来,简直就是当面骑脸。 望着缪雪儿气呼呼的样子,白维忍不住笑出来,很久之前还在做佣兵的时候,偶尔参加贵族宴会也会发生这种情况,欧罗巴人就是比较直白,不如东方人含蓄和矜持……东方人哪怕要牛你也是要偷偷来的,不会直接当面强上,就譬如——后面那位。 白维咳嗽一声,指着旁边的一家有名的链锁品牌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缪雪儿看了眼橱窗里的漂亮衣服,虽然很想买买买,但可惜囊中羞涩。 她也不好意思第一次约会就让魔鬼先生出钱啊。 白维问:“担心钱不够吗?” 缪雪儿低下头,突然有些莫名自卑起来,换成朱蒂在这儿,肯定是不用考虑金钱的多寡。 白维宽慰道:“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缪雪儿连连摇头:“怎么能让你付钱。” 白维笑了:“我也没带多少钱出门啊。” 他拿出钱包当面打开,里面的钞票数量也并不多。 缪雪儿看了看,这里面的所有钱加起来不够买橱窗里的一套行头。 “我出门从来很少带钱的。”白维平淡道:“因为也根本花不出去多少。” 他领着缪雪儿进了店铺大门,迎面走来便听到了礼花绽放的声音,两旁的店员打开礼花双手鼓掌。 “恭喜二位,两位是今天在我们店铺三十周年庆祝里第一百位来宾,你们可以享受全场的一折优惠!免费参与一次全场抽奖,最高一等奖有三万现金券!” 缪雪儿瞪大眼睛,惊讶的望着白维,这是魔鬼先生算计好的? 白维竖起手指故作神秘:“享受约会就好,其他的也不重要吧……走吧,去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商品,反正有这么便宜的优惠价格。” 缪雪儿当即喜笑颜开,如果花了魔鬼先生的钱她肯定过意不去,但店铺酬宾活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谁都不吃亏,这不是美好的三赢吗? 自然,这也不是白维算计好的,而是黄金帝王天生不会被金钱所困,黄金律EX正在生效! 之前在东方还不算明显,回到欧罗巴后,黄金律的效果明显得到了极大的增幅,走到哪里都是人形的中奖机器,幸运点满,他现在低头看到一百块大钞都懒得捡起来。 许白嫖每天能捡到一钱银子是因为皇族后裔身负气运。 黄金帝王其存在就是气运本身,钱自然如同流水般进账。 进入店铺没一会儿,缪雪儿还在挑选漂亮衣服的时候,忽然她被一群人围住了。 并不是店铺内的员工,而是合作品牌,说缪雪儿很漂亮,想要请她拍摄一些宣传用的模特照片,就在这里拍摄即可,需要耽误一些时间云云。 缪雪儿有些犹豫,但见到白维不介意也顺口答应下来,主要也是因为对方给的报酬不少。 白维原地看了一会儿,耳畔传来声音,他默默听完,然后起身说了一声自己去趟洗手间。 穿过拐角,来到洗手间门口,刚刚站定,前方的门打开,一只手突然伸出将他拖进盥洗室内。 有些狭窄的空间内,一双龙瞳盯着青年的面庞,双腿岔开坐在他的膝盖上,胸口压倒下巴位置。 呼吸里满是水仙花的香气,白维眼神没有闪躲,而是问:“你这是要问我,还是要睡我?”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不图名分,只馋身子不行吗? 关门,反锁。 机扩的声音十分清晰。 像是一句表态,表示此时的她是认真的。 白维礼貌而不失尴尬的问:“你这是想问我,还是想睡我?” 薛寒泪笑了笑:“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那就先睡再问。” “薛夫人,请你自重……”白维保持着镇定:“我觉得在卫生间里玩强*这种事有违风序良俗。” 薛寒泪挑眉:“薛夫人?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以前陪我看月光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改口叫薛夫人?” “咳咳咳……”白维干咳道:“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小甜甜?” “有什么区别?谁说了要霸占我的?”薛寒泪眯起眼睛:“主动送上门来,你还不答应咯?” “如果你早些看开的话,我当然可以答应。”白维顿了顿:“谁让你在白玉京的时间里一直刻意避开我。” 薛寒泪一怔,旋即莞尔道:“原来你是生气这件事?” 白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我得考虑无心的心情啊。”薛寒泪往前靠过来,微微俯下身体,温暖柔软伴随着芬芳扑鼻,肢体语言诱惑但说的话却很清醒:“你也不想让你未婚妻伤心吧?” “那现在呢?你这样做,对得起无心吗?”白维反问。 “是你对不起无心在先。”薛寒泪没好气的冷哼道:“门外那只骚蹄子是怎么回事?” “骚蹄子……”白维噎住。 “还不准许我骂两句?第三,第四,第五……算了,不管是第几者!”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白维憋笑道:“其实我认识缪雪儿比认识你还早一点。” 薛寒泪不服气:“但她算老几,凭什么排在我前头!” “哦?听你这句话,终于舍得嫁过来了?” “你长得美,想得更美!”薛寒泪脸色一红,然后低下头佯装凶恶:“我只是给无心出口恶气罢了,谁要嫁给你,我这辈子做个寡妇挺好!” 白维叹了口气:“我和缪雪儿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薛寒泪坐在他的膝盖上,扶着青年的脸:“但她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 “只是喜欢……” “我也喜欢。”薛寒泪说:“但不意味着我会嫁给你,我们对此心知肚明,但缪雪儿不一样。” 白维想要皱眉,但被薛寒泪的手指揉开眉心。 “我不是在劝你和告诫你要做什么,而是在提醒你,这么做的就要承担责任,迟早她会知道的,无心也会知道。”薛寒泪轻声问:“你真的想好了吗?” 白维想了想,然后开始摆烂:“等暴露了再说。” 薛寒泪好笑又好气的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哪来的这种好事!” 她又问:“你直说吧,除了缪雪儿和鲜血公之外,还有哪几个?” 白维愕然:“为什么要把夏莎算进去?” 薛寒泪咬牙切齿:“第一次看到她画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在你心底的位置并不一般,就冲你这亲昵的‘夏莎’的称呼,毫无疑问,她必然跟你有所关联!” 白维调侃:“你还是别跟夏莎怄气吧,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薛寒泪仰起脖子:“我倒是不介意你的滥情,但你不怕被分吗?” 白维底气十足:“我说了要娶八个老婆,你当我开玩笑吗?” “可这么多,你娶的过来吗?何止八个,十八个够吗?”薛寒泪气的撞了一下白维的脑壳,但因为不敢用力,更像是贴上去蹭了两下,耳鬓厮磨。 被龙女这样蹭了两下,白维知道这是龙族用来表达亲昵的动作。 也只有这种完全独处的情况下,薛寒泪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软糯态度。 或许是因为缪雪儿带来的刺激,或许是因为好些日子没见让她思念升华了。 原本处于两人之间未能处理掉的隔阂正在悄然瓦解。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一直以来,薛寒泪都在躲着白维,下意识的躲藏着,不敢见面。 她很是感激白维的所作所为,解放了淮水,也击碎了她长久以来背负的枷锁,让她知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让她得以亲手复仇,但这份感激不能成为她以身相许的理由。 她无疑是喜欢着他。 可为何她没在提亲的队伍里加上自己的名字?明明应沐敢,如果她真的要求,云无心也未必会拒绝。 可她还是错漏了自己的名字。 一是因为她不愿意让白维背负一个杀人夺妻的骂名; 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婚姻早已失败,已经破碎不堪,如此破烂而不完整的东西,她自己都觉得是一生耻辱,又怎么能将它交给自己所爱的人。 她宁可一辈子以朋友、挚友的名义留在他身边,却唯独不能成为对方的妻子。 这种矛盾的想法,让她选择了避让,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白维感到为难。 她也是真的为对方和云家姐妹的和解而感到高兴,只是……她也意识到自己的避让必然会带走会落后,一旦落后就很难再追赶上,她不得不选择退让在云无心的后方。 如果不是这次的巧合,她还不知道要退让多少次,一点点磨灭自己的真情实感,直至在婚礼上看着对方交换誓词,却很难再鼓起勇气再去争抢。 面对更加完美的云无心,她找不到理由,也没有勇气;可面对来自欧罗巴的缪雪儿,她立刻变得妒火中烧,嘴上说着‘我不会嫁给你也不在意你娶多少个’一边却又忍不住的埋怨对方的滥情——矛盾却又真实。 她不敢面对云无心带来的压迫力,可既然白维已经对不起云无心在先,她再如何退让也注定是徒劳。 想透了这一点,薛寒泪变得轻松了,很多无解的问题变得迎刃而解,或许本来就没有那么复杂。 “未来的路会很难走的。”她低声说。 “我知道。”白维自嘲道:“或许我这一辈子,本来就是来还债的吧。” “但我会帮你。”薛寒泪捧起他的脸颊:“我才是会帮你帮到底的好女人……即便所有人都不站在你这边,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的,因为我不贪图名分。” 白维嗅着空气里的水仙花香气,问:“是为了报恩?” “有一部分是这个理由,我欠你的太多,或许到死都还不完。”薛寒泪轻轻咬着下嘴唇:“我不是不够成熟的小女孩了,不会因为喜欢所以失去理性自顾自的无理取闹,也不会高举着‘爱情’作为旗帜去肆意伤害你——但我也不是完全的无私,我还是需要一点奖励的。” “就像现在这样……” “只属于我们的私人空间和私人时间。” “龙的占有欲很强烈,我能控制住自己一次两次,但未必能一直控制得住。” 薛寒泪的心跳声强而有力,她的指尖轻轻磨挲:“我要说的就这些,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白维摇了摇头,他已经没什么想问的了,该得到的答案都得到了,感情方面的事没有绝对的对错。 他甚至是有些高兴的,不是因为知道薛寒泪的真心话,也不是因为她愿意站在自己这边,而是因为薛寒泪还是那个薛寒泪,她的本质其实没有变化,仍然保持着内心的孤独和冷傲。 白维所欣赏的也是那个身处于逆境之中仍然昂扬的龙女,她绝不是一名惹人怜爱的女子,也不该变成这副模样,因为她从来不会将自己伤痕累累的一面露出来。 即便是在感情的战场上也是同样……胆大却不会肆意妄为,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她的喜欢,反而选择了蛰伏和等待,给人的感觉……用三国来做比喻的话,她或许是司马懿。 “很好。”薛寒泪放开手:“你可以出去安抚那只等待的焦躁不安的小仓鼠了。” “意外的爽快啊。” “我说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薛寒泪说:“如果你非要自取灭亡,我也是乐意的,想要在这里怎么玩都随意,反正……”她舔了舔嘴唇,呵气如兰:“占了便宜的只会是我。” 白维刚刚准备回答,忽然缄默。 盥洗室外传来敲门声,薛寒泪立刻直起身体,带球撞在白维的脸上,把他弹在墙上。 她压在白维的身上,竖起手指压在对方嘴唇上示意安静。 “魔鬼先生,你在里面吗?” 缪雪儿困惑的问:“您是不是真的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白维和薛寒泪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意识到情况不妙,被堵在盥洗室的狭窄空间内,根本无从躲避。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目前犯 其实白维留在盥洗室内的时间并不算很长。 但缪雪儿的耐心并没有预想的那么足。 好不容易的一次约会,对方消失了五分钟时间便已经让她失去耐心。 拍摄进度也中止了,她也并不在意那些钱,而是想让自己打扮的更漂亮一些,在魔鬼先生眼里多占据一会儿,如果他不在看着,更衣还有什么意义呢? 整个盥洗室内的气息都被隔绝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很是奇怪。 于是敲了敲门:“魔鬼先生,你在里面吗?” 白维听着敲门声,看向沉默的薛寒泪:“怎么办?” 薛寒泪小声说:“我没想到她的耐心这么不足,看来她果真是个粘人的姑娘……不对,她只是格外在意你而已,如果见不到你,都会觉得心里不安。” 白维:“谢谢你的说明,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她的依赖性,但问题是怎么办,我们这个姿势,小朋友进来看了都一定会误会吧。” “误会?”薛寒泪挑眉:“这还需要误会什么?” “她最多还有三十秒就要强行推开门了。”白维摆出一副万事休矣的表情。 “不,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薛寒泪挑起眉毛,一只手放在衣襟领口前方的扣子上,伸出粉嫩舌头刮过有些尖锐的龙牙:“要不要试一试刺激的?反正也可能要暴露了。” 白维:“?” 下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卧槽,你别……” 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彻底堵在了嗓子里。 龙的占有欲很强,而推开了新世界大门后的薛寒泪已经尝到了甜头,一发不可收拾。 门外,缪雪儿的耐心快到极限了,她已经忍不住要踢开门看看里面怎么回事。 然而这时候盥洗室的门却悄悄打开一道缝隙,似乎是解锁了,她伸出手稍稍推开一些距离,但很快撞击到了人体身上,她微微探出脑袋,结果看到里面有两道身影纠缠着。 男子坐在里面,保持着坐姿,看不清样貌,而女子的一头黑发披散在肩膀上,她的衬衣已经脱下,露出白皙的后背,看得出背脊的光滑和肌肉线条。 两人如同两只互相啃咬的野兽,或者说,是女人在单方面的啃咬男人。 坐在对方的大腿上,双手死死按着对方的手腕和肩膀,将他抵在墙上。 动作极具侵略性,发出滋滋的吮吸声,鼻息声也粗重的仿佛凶狠巨兽的冗长呼吸。 缪雪儿只看了零点五秒立刻收回视线,她立刻缩回来,脸颊烫红了。 “不好意思,非常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立刻把门带上,扭头就跑。 这场景对一名小姑娘来说过于刺激,这种实战她虽然看过,但根本没有经历过。 捂着脸变成蒸汽姬的缪雪儿掩面而走。 盥洗室内,白维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薛寒泪的肩膀,想说‘人已经走了’,但薛寒泪头也不回,还是低头疯狂索吻,尖锐的牙齿甚至刮破了嘴唇,鲜血混合着唾液,尝出血腥的味道,而铁锈的味道里还混合着少许龙涎独有的清新薄荷味。 足足又过去了十秒后,衣衫凌乱半解的龙女方才放下手仰起头,她的动作幅度很大,长发从额前甩到脑后,身材曲线随着美人出水的动作而展露。 为了更快的驱赶走缪雪儿,她甚至脱下了胸衣,上半身清凉的很,只有一件敞开的女士衬衣,能看到她的腹部马甲线轮廓和肚脐。 略微昏暗的光线中,白维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部看了个遍。 极其福利。 还是能摸得到的福利,和之前看朱蒂和缪雪儿是两回事。 白维没敢上手,生怕一碰到就彻底打开某个开关,他摸了摸流血的唇角,评价道:“贪心不足。” 薛寒泪微笑:“谁让你被我抓住了机会?想要守身如玉就得多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啊白先生。” 她弯下腰贴着耳畔说:“下次还敢~” …… 一分钟后,缪雪儿还在摸着滚烫的脸颊,抬起头,见到了手里提着两杯奶茶的白维。 薛寒泪准备的很到位,道具都备好了。 奶茶捧在手里,缪雪儿吸了一口香甜味道的奶茶,整个人又恢复了甜蜜的模样。 白维也喝了口奶茶冲淡了嘴里的龙涎味。 缪雪儿最后选中了一套运动装,吸汗蒸发的长袖运动服,因为一折实在便宜,她又多买了其他一套裙子。 之后白维顺手抽奖两次,一等奖和二等奖拿到手,三万代金券和一双定制凉鞋。 双手空空的走近商店内,提着包裹走出店外,一毛钱没花出去,倒赚了两万五。 人家商铺还很热情,显然不缺这点营业额。 黄金律的强大让缪雪儿走出门外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剧本。 她是个买饮料都是谢谢惠顾的非酋,这辈子从没中过几次奖,小时候买干脆面集卡,次次都是铜卡菲尼克斯,永远拿不到银卡鲜血公,限定卡莉莉安奴和灰袍导师。 缪雪儿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她还是注意到了少许的问题,即魔鬼先生的身上沾染了某些气味,水仙花的香气,闻着十分的熟悉,而且味道比较浓郁,不像是随便蹭一下染上的。 但她也没追问,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身上也同样有少许的水仙花香。 或许是从自己身上沾染上去的吧……她不禁这么想。 心情比较好,所以缪雪儿并未深思。 两人下一站是电影院,此时的电影院意外的人多,人山人海。 好多影迷都围绕在电影院外的公屏下方,抬起头看着公屏上的电影情节,那是一段剪辑出来的预告片。 白维抬起眼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在一片樱花坡道上,身穿红白巫女服的青春少女站在坡道上,一只手轻抚着耳畔,微笑着看向下方,轻启红唇,说出瀛洲语——我等你好久了,欢迎光临。 在港口停靠的轮渡上,穿着异国服装的灰发女子走上了东方的岛国,她按着自己的帽子,提着行李箱,默默低语着——不论再过去多久,我一定要找到你。 后续便是一阵快速的电影片段剪辑,伴随着女子的相遇,身影的错误,她们互相鼓励,互相争吵,互相激励,在街头巷尾逃亡,在伴随着某些鬼神虚影的闪现,接连不断,目不暇接,最后是定格在艾莉薇的眼瞳倒影里,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毁灭的虚影,是电影里的终极boss,到这里画面戛然一黑。 影迷们发出唏嘘感叹的声音。 但宣传片到这里也并未结束。 下一刻,镜头从漆黑中推出来,改换到一处街道之中,下雨天的街道里,极道分子们手持兵器一拥而上,画面在瞬间定格,而在他们围绕的最中央伫立着青年的背影,他背对着镜头,一袭黑发,无形的强悍气势仿佛透过屏幕满溢而出,青年拇指推动刀鐔,铿锵声中,撕裂的剑光刀光呼啸而起,画面仿佛也被切开。 电影名也从刀光中被切出,伴随着樱花飘零而浮现,是我妻初赖的念白 ——瀛洲樱恋奇谭 ——将于五月二十三日上映,敬请期待! “哇!”缪雪儿瞪大眼睛,几乎走不动路了:“好,好厉害,我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电影预告片!瀛洲,那是瀛洲吗?这次的预告片光是看着都觉得太抓人眼球了!” 看到这么多影迷在一遍遍的重复看着这一段剪辑的播片,已经可以预见它的排片量会爆满,而且这部电影定然会是话题级别的大作。 毕竟是帝王亲自参演的作品,黄金律也默默生效,导致它的热度和话题度与日俱增,从原本的大热作品变成超级爆款的现象级电影。 白维摸了摸鼻子:“如果你想看,等下次还可以再来一起看。” 缪雪儿立刻答应:“好呀好呀!” 她歪了歪脑袋:“说起来,刚刚电影片段里的那个背影怎么有些……” 她正说着,忽然脚步一倾斜,身体不自觉的撞在了白维的胸前:“我怎么,有点晕乎乎的?” 她奇怪着念着,眼前的世界变得颠倒扭曲。 不只是她,四周的人群也是同样,东倒西歪了一大片。 白维也感受到了五感受到了牵引和扭转,他的眸子深处闪烁着金色,短暂驱赶了袭来的疲惫感和睡意。 成片成片的人群如同割麦子般倒下。 一枚淡红色的感叹号浮现。 【叮~事件已触发】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梦境拾遗 香榭的一家街角的咖啡厅。 “先生,您的咖啡。” “谢谢,多少钱?” “不用钱,就当做是你长久以来对我们生意的照顾。” 柜台前的女孩微笑着,她有着一头微卷的亚麻色长发,脸颊上带着少许雀斑,笑容里都带着阳光的气味。 她握了握拳:“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要打起精神来啊。” 哈维尔摸了摸鼻子,笑着说:“我会的,谢谢你,珍妮弗女士。” “女士?”女孩微笑着:“我还在读高中呢。” 女孩嬉笑着走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哈维尔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但是,尝不出任何味道,他默默的将一整杯咖啡喝完,然后站起身,抱着刚刚买的狗粮走出咖啡厅。 离开咖啡厅,走过一个转角,距离川流不息的香榭丽舍大道只有不到三十米直线距离的巷道中,正前方多了一道熟悉的威严背影。 “月曜……卡文迪许大人。”哈维尔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哈维尔,跟我走一趟吧。”芭芭拉的声音透过面部的辅助呼吸仪传来,沙哑而失真的回音。 “好的。”哈维尔没有拒绝:“只是能不能让我先回家一趟?距离这儿不远。” “不行。”芭芭拉冷淡道:“哈维尔,遵从命令。” “……我只是想回家一趟。”哈维尔试图打开纸包。 但下一刻,一枚子弹击穿了他手里的纸包,购买的物品洒落在地上。 有纸杯蛋糕,有一袋狗粮,有一件漂亮的手环,还有一对躺在盒子中的对戒。 五百多米之外,一名狙击手藏身于阴影之中,枪口对准了他。 芭芭拉抬起手,示意不用开第二枪,她强调道:“别让我重复第三遍了,哈维尔·麦卡伦。” 哈维尔艰难的呼吸,喉咙滚动:“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不太明白……我已经打过卡了,今天也可以出外勤,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带薪休假。” “我的狗一直托邻居照顾着,已经快两周没见到他了,还有我最近好不容易才存够了在香榭买一套公寓的钱,正打算去找暗恋了很久的女士表白心意……” “我礼物都已经买好了,芭芭拉女士,能不能让我过去?一天,再一天就行,我会回去报道的。” 大骑士听着哈维尔的自述,对方口齿清晰的请求着,她陷入了长达五秒的停顿。 “抱歉,不行。” 芭芭拉低沉的说道:“你已经死了,哈维尔。” 这一句话如同利剑刺穿了哈维尔的心口,他的脖子耷拉下来,围绕在脖子上的高领口被风吹开,露出紫黑色的扭曲痕迹,他的脖子是转了足足一圈,皮肤血肉扭曲后绷紧,仅仅是连着一层皮肉。 哈维尔的面部肌肉颤抖着:“我……” 他一只手按着脸:“我,我怎么会死呢?” 他咬牙切齿的念道:“我明明只是,只是……” 魔力开始波动,他的周身泛起了湛蓝色的光亮。 “目标情绪不稳定!请求狙击!” “观测到神秘波动,结界组请立刻展开!” “要来了!” 嗡~~~! 蝉鸣般的震声扩散出数公里,哈维尔垂下手,脖子扭曲成怪异的形状,眼瞳没有焦距。 他的右手中央释放出湛蓝色的辉光,如同倒转的树状符号。 数不尽的声音在周边回响,在耳畔窃窃私语,他听到了充满了诱惑力的嗓音。 “入梦吧……” “梦里都能得偿所愿。” “梦中拥有自由,梦中拥有愿望,梦中拥有一切。” 细语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哈维尔举起双手,深蓝色的光芒照亮,如同潮水般朝着四周汹涌扩散,顷刻间笼罩了五分之一的香榭丽舍大道。 不论其他人想要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 即便芭芭拉提前准备好了驱散神秘的圣遗物也根本没能生效。 驱散神秘的根本原理是神秘会在更高级的神秘之前失效或者被压制。 而这蓝色的光芒内的神秘元素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准备的上限,于是很自然的……所有人的意识全部都被哈维尔释放出的深蓝色光芒所侵蚀,所吞没。 也不单单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的普通人。 深蓝色的光亮宛若一道旋涡,将数以万计的人群吞没。 …… 【事件已触发】 【梦境拾遗】 【是否进入?】 淡红色的感叹号意味着这次的危险并不剧烈。 白维亲眼看着缪雪儿和周边的观众成片倒了下去,这群人并没有死去,但灵魂的波动纷纷陷入沉寂。 这种情况,看上去和进入旧神陵墓的时候颇为类似。 肉体沉默,而灵魂意识投影去另一处空间。 肉体和灵魂可以单独区分来看。 前者是硬件,后者是软件——如果将软件移植到另一个硬件上,那还是同一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通过灵魂转生的方式来延长生命并非没有过,制造人造人再然后移植灵魂意识,这一构想是过去黑魔法师和黑巫师们的研究课题之一,也得到了数量极多的贵族们的暗中支持。 只是由于‘轮回法则’的唯一性,这种做法普遍是存在巨大弊端的,转移一次灵魂就会带来不可预计的副作用,或者是记忆丢失,或者是存在形式的异化。 因而可以确定的是,同一个灵魂不能拥有不同的肉身,如果肉身也发生了变化,这意味着灵魂本身也会被强制适配和改变,总会因此而失去一些原本灵魂的所有物……起初一两次不会发生太多改变,但重复两三次以上,灵魂和肉体都会发生变质,不再是同一者。 健全的肉身收容健全的灵魂,而灵魂的研究从来是高难课题,圣域后也才堪堪触及到门槛。 白维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灵魂大师,但对于灵魂的存在形式研究仍旧是处于起步阶段。 目前在白维看来最为有趣的灵魂研究课题,其实还是旧神陵墓。 缔造主义对灵魂的研究鞭辟入里,已经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 甚至能打造出那样一座旧神陵墓,不仅收容灵魂,而且内部积累着往前往后的纪元中的历史与神秘。 实际上除了缔造主义之外,其他的旧神也各自在不同领域有所登峰造极。 白维成为世界王座的时间太短暂,积累远远不足,比不上其他的旧神。 高情商的说法是未来可期、进步空间巨大。 这次他没能搞明白这次事件触发是一种什么样的原理,虽然能抗拒神秘的指引,但也无法进一步剖析。 “梦境拾遗……” 白维说:“梦境么?” 梦境的研究和灵魂的研究是一对双胞胎,互相影响,互相促进。 但对于梦境的深入研究都是强烈管控的类型,入梦师属于灰色地带。 如果真的在梦境之中窃取了对方的精神意识的某件宝物,的确会导致对方产生某种强烈的丧失感。 梦境,是灵魂的延伸,同样极其敏感和危险,对进入者或者宿主自身都是一样的危险。 白维倒是有把握能够从中撤离出来,但显然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深陷梦境。 这次的梦境卷入了这么多的集群意识,是一场偶然的灾害,还是蓄谋为之? 【是否进入?】 白维看看左右,找到了一处座椅后,躺了上去,将缪雪儿也放在边上。 换了个睡醒后也不会脖子疼的姿势,这才不急不缓的选择了Link start。 像是一座桥梁连通着一座石门,伴随着女声悠扬的哼唱,大门开启。 提瓦特……呸,梦境世界敞开大门。 意识如同穿过一层水面。 白维睁开眼睛……恢弘的凡尔赛行宫跃然眼前,背后有一轮血月冉冉升起。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恐惧为食 约瑟在狂奔着。 夜色如墨,星空灰暗,唯有一轮猩红血月高挂。 他在一片山间小路中不断奔走,但不论如何奔跑,都始终跑不出原地。 他竭力掩饰着表情,但藏不住的惊恐之色仍然从脸颊上溢出。 “第三次……第七次……” 走过山坡,穿过林地,上蹿下跳,不论什么办法,都一定会回到原地。 他过去是生活在山里的守林人,对山林十分熟悉,但也恰恰是这份熟悉让他倍感不安。 连续尝试了八九次后,他发现自己不论如何走走不出这里,从四面八方的路径去走都绕回原地。 在东方叫做鬼打墙。 在欧罗巴这被称之为魔鬼的戏法。 他怀疑自己被魔鬼给戏弄了,于是恼羞成怒的朝着四周大吼大嚷:“魔鬼,有种给我滚出来!” 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楚,想要仔细回忆却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记得自己过去留在山里过的挺好。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搬下山去,也忘记了为什么要离开这座山。 他左右转动好几圈,发现离不开,索性便坐在了原地休息,想着或许等待天亮后情况会好转,于是他打算收拾点木柴去烧火。 可一弯腰,空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呜咽声。 一道晴空霹雳闪过,电光照亮四周,猩红月光刺眼明亮! 他猛地一惊,瞥见山林高处站着一道身影,他大吼道:“是谁!” 说着便抬起手里的枪械对准另一者。 没有得到回应,他小心的往前,大喊道:“到底是谁,快点回答我!” 他装着胆子往前走,很快视线中又划过一道闪电,电光照亮了那人,那是一具尸体,他站着,靠在树干上,眉心有一道血洞,鲜血潺潺流出。 约瑟心肝猛地一颤。 下一刻,他看到那尸体的眼珠子突然诡异的转动一圈,朝着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嘿嘿……” 约瑟大惊失色,大喊道:“鬼呀!” 扭头逃走,慌不择路。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他身上溢出了一团又一团的紫青色黑气。 他连滚带爬的跳下山坡,却忽略了高度和距离,落下来的时候,摔断了右腿,一瘸一拐的逃跑,不出意外的又一次回到了原地。 而这一次尸体就站在他的跟前。 “我跟你拼了!”约瑟嘶吼着开枪,扣动扳机,子弹硬生生把尸体的头颅点出七八个血洞,冲击力带动尸体身体后仰,鲜血大片大片的撒下来,空气里弥散着硝烟味道,但尸体摇摇晃晃着就是不倒。 尸体不倒,这更加助长了约瑟的恐惧。 @|“你在害怕什么呢?”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他明明是你的亲兄弟。” 约瑟瞪大眼睛。 他突然想了起来,那天他也是上山巡逻,因为听说山里多了凶狠魔物,于是带上了一杆枪壮胆。 可后来,他的兄弟找了过来,他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从那里出来,他似乎是打算恶作剧一下。 约瑟下意识开枪,一枪命中头颅,将亲兄弟误杀。 这是一件误会,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亲人和朋友。 他痛苦思考了半天后,将尸体分解后丢到了魔兽的巢穴附近,伪装成被魔兽杀死的模样。 十天后,尸体被啃食的残片被发现,约瑟在葬礼上流下眼泪,他很痛苦,更多是愧疚。 之后他离开了山林,来到了城市中,经过了考核,加入了骑士团,成为了一名专业的狙击手。 但他内心仍然长埋着对于过去的恐惧,生怕有一天会被其他人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想起来的瞬间,全身都泛起了强烈的战栗感,所以他看到尸体会恐惧。 那是他的过去追赶上了他自己。 他看见了尸体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枪,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 约瑟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砰!枪口喷出烈火,子弹击穿眉心。 他死了。 尸体拿起枪,再度走入山林之中。 而死亡的约瑟躺在原地,眉心的伤口缓缓复原,他睁开眼睛,俨然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里,是哪里?” 他仍留在这片无法挣脱的过去中徘徊,无法解脱。 …… “啊,味道真是好极了。” 在梦境之中,一条条丝线纵横交错,如同蛛网般互相联通。 来回在噩梦之中经受拷打和折磨的人群释放出的情绪波动通过这些丝线传导。 恐惧最后凝结成紫黑色的水滴落在一个蓝色的木桶里。 这木桶看上去平平无奇,却仿佛传说中的圣杯般奇特。 一道身影站在水桶旁边,拿着一根吸管对着水桶里的积液吮吸着。 它看上去大抵是个人形,却绝非人类,身体仿佛经过某种金属浇筑而成,每一寸都散发着诡异的光泽,其面容似是一名女性,足足有两双眼睛。 大量的恐惧情绪凝聚而成的精华让它感到满足,啜饮的同时,其自身的气息也越发壮大。 以情绪为食的生物皆属神秘。 只是并不清楚它的来历为何。 显然,这梦境的造化和它有着巨大关联,但它并不具有改写和改变梦境的能耐,核心仍然是蓝色木桶。 它的背后传来一声催促,那催促声似是源自于梦境之外,却直达梦境最深处。 “恐惧王女……” “吨吨吨……” “别喝了!” “呲溜呲溜~最后一口,最后一口!” “快去做准备!” “噩梦回廊,你别急,让我先急!”被换做恐惧王女的神秘恋恋不舍的松开嘴,吐出嘴里的吸管:“难得有时间补充一下情绪,你还不能让我吃个饱?” “你要吃饱,得消化几百万人?紫荆公国的恐惧任你吞噬了一月有余,还不满足么?” “那群人的恐惧质量不太行,梦境里的恐惧才最为逼真,濒临死亡的恐惧味道甘甜无比,留有回甘无穷。” “我没兴趣听你在这里评价舌尖上的恐惧……别耽误时间!” “哎,知道了知道了。”恐惧王女慵懒的坐起身:“我自然会好好做好我的工作……” 她望着那片梦境,舔了舔嘴唇:“走,让我瞧一瞧你们的恐惧吧~我该如何进行这令人愉悦的折磨呢~” …… 凡尔赛行宫,帝国时代的皇帝居所。 白维重新伫立在大殿里,正前方是空荡荡的王座,背后是一轮升起的血月。 这里并不是他所常见的梦境。 常规的梦境会是黄金庭院,里面养着他的狗和猫,黄金庭院之外是片一望无际的墓地。 他偶尔会进入梦境里看一看,虽然都是梦境,但也会怀念过往。 只是这一次的梦境情况明显不同,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回到凡尔赛行宫,似乎是某种特殊的神秘机制。 但梦境这种东西,从来是每一个存在最为敏感的部分,梦是灵魂的延伸,藏着很多潜意识。 白维回头看向血月,微微挑眉:“凡尔赛行宫尚且可以接受,但为何会有一轮血月?” 鲜红的月光洒落,像是一种莫名的征兆。 静静凝视着月亮,它竟开始流血,仿佛伤口崩裂,鲜血从月亮上涌出。 那流淌的鲜血跨过极长又极短的距离洒落在地上,地上的血泊迅速浸没了大殿。 一双双泛着鲜血的手伸出,抓向他的双腿,他的手臂,他的面颊,声嘶力竭的咆哮。 “暴君!你!该!死!啊!” “为何要杀我!我对帝国忠心耿耿!你还我命来!” “暴君,我要杀了你,亲手杀了你!一千遍!也不够!”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混沌众子·血月伴神 【梦境投影】 【源自旧神神秘而诞生的精神体投影】 “什么精神污染……” 白维按了按额头,甩了甩右腿,将从血泊中爬出来的噩梦怨念踢开。 不过踢碎了一次很快二度重生,飞溅而出的血液中生长出更多数量的噩梦投影。 白维眺望上空的猩红之月。 大部分的旧神神秘,他都有所了解,而血月就是旧神神秘的一种象征,即混沌魔女。 混沌魔女至今也没死透,仅仅是重创濒死,而她即便不需要进入ICU也远比普通人存活的更久,到现在已经坚持了足足一个纪元还多了。 那是真的能苟。 关于混沌魔女的大部分了解都是基于圣教国的记录,亦或者是从女巫血脉之中的记忆回溯而得来少量断片,关于混沌纪元的书面记载几乎没有。 自然,白维虽然和混沌魔女之间也较量了几百年,但总的来说,他对于混沌魔女的了解却并不算多。 如果消灭了混沌魔女,或许能够抹除血月的精神污染,但或许也不能。 旧神的神秘不会消亡,过去的所有旧神遗留的神秘也仍然以各式各样的形式而存在。 让混沌魔女在月球上嗝屁是当下的最好选择,如果非要扼杀混沌魔女甚至抹去她的神秘。 其后果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得到幸福的结果,而是女巫血脉都会被抹除,最终导致一系列的棘手后果。 而眼下,白维所进入的空间也就是混沌魔女的神秘残留之一。 不知道和混沌魔女有什么关系,但她的神秘的确影响到了这片梦境空间。 “难道是旧神梦境?”白维摸着下巴。 旧神梦境最有名的观光地点要数热情好客的亚楠镇……无限重复的死亡梦境,无法脱离的旧神惩罚。 而眼前这个梦境似乎还没有抵达旧神梦境的级别。 但这轮血月的确释放出了混沌魔女的污染,那么仅仅是这轮月亮或者是红色月光,是来自于旧神梦境。 “不论怎么说,不算是好消息。”白维默然:“涉及到了旧神神秘的情况下,这梦境迟早会被精神污染,我先看看……卧槽!” 就在他构思的时间里,血月流淌着大姨妈已经填满了眼前的所有空间,成片的血泊蜿蜒成河,河中站起一具具的血红色尸体,嘶吼声、咒骂声连成一片,甚嚣尘上,这些尸体几乎都是帝国时代的臣民,有贵族,有骑士,有平民,甚至也有革命军中的成员。 这些都是源自于白维的噩梦而产生的无数投影。 血月源源不断的通过神秘生成噩梦的投影,以至于数量已经超频却浑然不觉。 因为它觉得还没达到效果,还不足以让白维产生恐惧,于是更加的加倍努力的开始加班。 “妈的,这么多!”白维看了一眼直接失去兴趣,他一抱拳:“告辞!” 直接挥拳轰在墙壁上,墙面破碎崩塌,露出通往墙外的道路。 数以万计的人群都被卷入梦中,梦境的数量自然多的数不胜数。 白维徒手破开梦境的边界,进入了这群做梦之人的潜意识的集合,通过这里能够进入其他人的梦境里。 他来到了梦境世界的平台,这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门扉,每一扇门都通往不同的人类梦境。 好比电影《怪兽电力公司》里的场景,这部电影中的怪兽就是通过一扇扇门穿梭在不同人类的梦境里,通过恐吓和惊吓小孩子发出尖叫声来获得能源。 一扇扇门堆砌成山穿梭不断的场景画面就呈现于眼前,这里有着数量庞大的梦境。 只是,红月仍然存在。 所以这里的人所经历的梦境并非是美梦,而是毋庸置疑的噩梦。 重复循环经历的噩梦会不断的损耗精神,直至消耗灵魂本源,一两次当然不会死,三四次会觉得难过,五六次就开始虚弱,七八次或像骷髅,九十次直接榨干下一位。 白维随手推开一扇门,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尖下巴!给我尖下巴! 低头一看,梦境里的女人的确获得了尖下巴,只不过是能够戳死人的那种尖下巴。 她每靠近一个人都会把对方直接戳死,就像是毛利兰头上的角一样锋利。 最后她跪坐在涂满鲜血的地面上,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她痛苦而绝望的尖叫着。 一名孩子靠近过来,她下意识一低头,然后她的下巴戳穿了她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她看到那个小孩子露出无比恶意的笑容。 砰!门关上了,梦境又一次开始重启。 “恐怖如斯。” 白维吸了口凉气,这种梦境真是吓人,人家姑娘只是要一个尖下巴而已,有什么错? 凭什么就变成能戳死人的铅笔脸……这噩梦真是相当不讲逻辑。谁的下巴能把人戳死。 真有着能力干嘛不去加入自杀小队? 真是太怪了。 白维默默打开了门,再看一眼。 …… 普通人能感受到的恐惧存在极限,即便是经历了噩梦也会容易产生记忆的错乱和以往,而持有神秘以上的人就不容易被恐惧感所压垮,并且很容易就意识到自己是处于梦境里。 月曜骑士芭芭拉自进入梦境之中便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意识和身体分离,她仍旧可以使用神秘。 只是噩梦随时随地都在对她产生某种强烈的制约效果,想要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多人即便知道是噩梦,也无法从其中清醒过来,除非能够强行暴力的击破梦境的边界。 然而即便是半神都很难做到,因为梦境的边界强度是自身的来决定的,就好比人类无法举起自己一样。 除非不做人。 芭芭拉在梦境当中苦苦坚持,她的噩梦比起其他人的噩梦也毫不逊色,甚至可以说更加恐怖。 作为卡文迪许的家主,她年轻的时候家族曾经出现过剧烈的变故,这种变故导致了她失去了所有至亲,连她自己也同样身受重创,甚至导致了她的容貌被毁掉,咽喉和脖子都缺失了很大一部分,为了保命她只能选择和某件具有家传下的指定封印物融合,这件物品替代了她的半个面孔和半个脖子,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也同样一辈子无法摘下这面具,否则就会死亡。 正因如此,芭芭拉·卡文迪许终生未婚。 她将人生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追寻和复仇上,加入七日夜骑士团也是了这个目的,直至今日也仍然如此。 这噩梦一次又一次的唤醒她的痛苦记忆,将亲人的尸体摆在她的眼前,让她蒙受痛苦和恐惧心的双重折磨。 这种情绪强烈的反噬了一次又一次,她却在烈火燃烧的庄园之中变得越发意志坚定。 等到噩梦开始重复第三次之后,她已经能够面无表情的砍杀噩梦中出现的一切会动的物体。 芭芭拉在火焰中挥出斩击,一次又一次的连环,剑光凌冽,看得出千锤百炼的技巧和大巧不工的实用性。 就在她斩杀了所有焦黑的尸骨后。 背后传来脚步声,芭芭拉毫不犹豫的回头切落,剑光临近一道较小的人影。 她骤然眼瞳收缩。 因为站在自己背后的是一名穿着白色洋裙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双铂金色的眸子以及和自己那么相似的面容。 “安……”芭芭拉开口只说出一个音节。 嗡——!剑吟声,银光绽放,卡文迪许家主猛地挥剑劈下,直接斩杀了小女孩,鲜血飞溅,她倒在地上,双目无神的凝视着自己的母亲:“麻麻……” 芭芭拉面无表情的举剑再刺,直接断绝了女孩的呼吸,狠辣的让人心寒。 但就在她落剑的时候,小女孩化作虚影破碎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灵活的倩影出现在三步之外。 灵巧的倩影轻轻嬉笑:“真是够狠心啊,卡文迪许的家主,居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能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杀,甚至还补了一剑,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成的吗?” “安德莉娅不会出现在这里。”芭芭拉冷漠道:“她也从来不会喊我‘麻麻’,只会称呼我为家主。” 她的视线停留在对方身上:“你可终于出现了,让我好等……杀死哈维尔设下圈套的就是你吧。” “是,但也不是……”火光照亮了恐惧王女的模样,她微笑的时候,表情如同一张面具:“杀死哈维尔的不是我,比起杀人,我更喜欢去品尝他们的味道。” 芭芭拉细细的凝视着对方,一字一顿的念道:“你们是混沌子嗣。” “哦?”恐惧王女挑起眉毛:“没想到这个纪元还有人知道我们,不应该啊……”她疑惑了一会儿,旋即看向芭芭拉的眼睛,顿时了然:“原来如此,真实之眼,混沌纪元荷鲁斯神的作品,也是旧神倒吊者的智慧之眼的劣化复制品,虽然是复制品,但也能连接上智慧之泉的记录么?” 她轻轻摇头:“既然你看出来了,那么出于礼貌,我自然也无需继续藏匿……我是混沌魔女的孩子,混沌众子·血月伴神之一的恐惧王女,在此登场~可否让我品尝一下你的恐惧呢?”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你没有资格 混沌众子,即混沌魔女的子嗣。 混沌魔女没有伴侣,也没有创造庞大的神族。 大多旧神在历史之中都会创造出一个庞大的族群作为自己的仆从和陪伴者。 譬如至高意志坐下的诸多天使长。 譬如黄金一族的数量通常会保持在十个左右,加上黄金使徒的数量,总的来说不会低于二十。 但混沌魔女是例外,她是独自坐在世界王座上维持了一整个纪元的无敌,没有族群,没有后裔。 她的子嗣和血脉是在她败亡之后诞生的。 混沌魔女的鲜血洒落在地上催生了黑暗种族,这也是女巫血脉的来源。 黑暗纪元之中,因为至高意志庇护人类,所以继承了混沌魔女血脉的黑暗种族也是人类的大敌。 而站在这群黑暗种族顶点的便是混沌众子。 它们自称为血月伴神,从混沌魔女的神秘和血肉中分化诞生。 人类现有的历史中对它们的记录几乎是零,关于混沌众子的记录都会被抹去,如同在历史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但它们的危险性仍然十足。 因为混沌众子诞生的时候就意味着混沌魔女已经败亡,只是还没有彻底死透,之后足足一整个黑暗纪元的时间中,它们所想的便是篡夺世界王座。 只是黑暗纪元之中的混乱争夺远比它们所想的还要激烈,从结果而言,混沌众子也没能动摇世界王座,即便至高意志沉睡了,它们也无法摧毁人类文明,甚至被教训的够呛。 谁让人家有爹妈,而它们都是一群铁孤儿。 至于为何混沌众子会消失在历史中,这件事至今未知。 如今它们归来了,不论是以何种方式而归来,它们的出现就意味着灾害本身的降临。 混沌众子渴望让混沌魔女回到地球,重归世界王座,并且将人族和文明视作玩具,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的妥协空间,其本身的存在形式就是一种恶,一种灾难。 就像是食物链上的上下环,在草原羚羊的眼中,虎豹就是恶。 芭芭拉·卡文迪许望着笑意盈盈的恐惧王女,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孤儿。” 精准礼仪。 嘲讽如击剑,要刺的快,刺的准。 恐惧王女瞬间笑意消失,脸色阴沉,她破防了:“你再说一遍?” “孤儿!” “你找死,你有病吧!”恐惧王女勃然:“这里是噩梦空间,我可以轻易碾碎你的灵魂!” “说得好像我只要低声下气你就会放我离开似的。”芭芭拉冷笑不已:“混沌魔女在血月上无法离开,而你们这群孤儿至今都看不清现实,试图颠覆世界,不过是徒劳无功。” T|x{>t<文$本<转%換*#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试图激怒我也是没有用的,力量的差距过于绝对,你能做到什么?”恐惧王女舔了舔嘴唇:“我更期待你的恐惧会是什么样的味道了……你这样心志坚定的人内心溢出的情绪才更加值得品位。” 大骑士双手持剑,背对着燃烧的庄园。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忘记了何为恐惧!” “从那时起,我的内心只有一种情绪……” “仇恨!” ……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恐惧之物。 血月高照,所有人的内心都会映照出恐惧所在,无所遁形。 这种恐惧根植在内心最深处,无可逃避,因为人的心里有鬼,每个人都无法从自己的心鬼中逃离。 只是同样面对恐惧,有的人无法挣脱;有的人泰然处之;有的人化恐惧为愤怒…… 而缪雪儿·霍普的恐惧又是什么呢? 进入缪雪儿的梦境之中,她的恐惧其实无比的鲜明而直白。 在漆黑的深夜里,一栋家宅房子当中,缪雪儿此时只有十岁女孩的大小,她抱着膝盖,颤抖的蹲在柜子的下方,四周不断的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空气里划过电光,电闪雷鸣,轰然炸裂的雷霆将怪物投影在墙壁上,映照出凄厉狰狞的影子。 屋子里的布景和她的家里很相似,但每一处都充满了斑驳的岁月痕迹,床铺发霉,木头开裂,窗户玻璃破碎,在灰蒙蒙的玻璃窗外有怪异的漆黑影子一闪而逝,仿佛有什么灵巧敏捷的影子在空气中快速穿梭行走。 整个房间就像是一间破旧废弃了半个世纪的老屋子,地板踩着都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而这种行走伴随的诡异声音总是不断的回响,伴随着水滴落地的滴答声。 一切一切都像是一场恐怖电影。 缪雪儿捂着嘴巴和鼻子,根本不敢发出声音,瑟瑟发抖着像个无助的女孩。 对于尚未经历过人生悲剧的缪雪儿来说,想要品尝她的恐惧并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手法……她这个级别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料理方式,也就是——恐怖片! 这场梦里还原了她记忆中的最恐怖元素,小时候看过猛鬼街、午夜凶铃等恐怖电影的孩子大抵都有过夜不能寐的经历,生怕闭上眼睛自己就代入了电影主角。 恐惧感无比强烈。 成年人能够很好的分辨出虚假和真实,但小孩子就不一定了。 成年人可以‘我柜子动了’关掉恐怖游戏逃避现实,然后开一把游戏隔空怒杀队友全家来缓解情绪;而小孩子不行,不懂得如何调和,只能被迫承受恐惧感的袭扰。 梦中的缪雪儿退缩成了十岁的小女孩,她蹲坐藏匿在角落中,直至听不到那脚步声后才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爬了出来,一举一动都无比小心而紧张。 可就在她刚刚走出房间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非常近距离的地板声音,一个穿着红白毛衣的厉鬼站在她的背后,弯着腰,皮肤上满是火烧后留下的恐怖痕迹,只是咧嘴一笑,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站在那里盯着缪雪儿后背,她就已经吓到腿软,仿佛全身的气力都在快速流逝。 “鬼呀!”小女孩拔腿狂奔。 随着她奔跑起来,背后的厉鬼也开始了追逐。 房子里的回廊一下子开始拉长,无数家具和衣柜障碍物接连浮现在视线中,构成了阻挡。 缪雪儿不得不钻上钻下,而猛鬼不需要这么麻烦,抬起手掀翻一个又一个阻挡之物。 整个追逐的过程变成了神庙逃亡,可十岁的小姑娘哪里有那么多的体能?最多跑个百来米就该疲惫的跌坐下来,然而整个回廊漫长的根本看不到尽头,标准的鬼打墙。 缪雪儿咬着嘴唇坚持着迈开双腿,可她还是体力亏空了,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疼的她眼泪都要流出来。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摔,走廊的地板猛地破碎,她一下子坠入地面里。 四周的场景陡然一变,变化的场景来到一处更加幽邃的地下室。 同时摔下来的还有一头红白毛衣的恶鬼。 恶鬼狞笑着摩擦着尖锐的钢铁手指甲朝着缪雪儿逼近,小女孩害怕的抱头蹲防。 下一刻惊变再生。 小女孩双手抱着面颊,从指缝里看过去,红白毛衣的恶鬼挂在空气里发出死鱼般干涸的声音,它的身体浮在半空,被露出半截的巨大牙齿贯穿。 那分明是恐怖之物的下颚,仅仅是露出半截就将一个成人大小的恶鬼撕咬吞噬。 黑暗之中亮起如同鬼火灯笼般的亮红色眼瞳,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愤怒火焰。 它悄悄潜入黑暗里,拖拽着恶鬼,红白毛衣的恶鬼发出尖叫声,指甲刺入地面在地上拉出五道沟壑。 它被拖入漆黑中,伴随着一声咀嚼和吞咽,地下室归于平静和安静。 缪雪儿吓的发抖,她蹲坐了好一会儿都不敢动弹,确认没声音后才装着胆子悄悄靠近,这时候地上掉落了一个儿童用的小型手电腕表,她打开腕表探照前方……并没有见到预想中的巨兽和怪物,地上有一摊血迹,还有几片残破的蓝白毛衣以及一截钢铁的指甲片。 她没看到拥有那恐怖的下颚的巨大龙首,而是在地下室的尽头发现了一扇门。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这扇门只是门而已,它没有被安置在墙壁上,而是单独立在地面上,前方后方都是空的。 这种单独出现的空门会让人怀疑它要么通往天堂,要么通往地狱,要么通往异世界。 门的表层有着石头和浮雕,浮雕上涂抹着蓝色红色和黑色的颜料,勾勒出一只四足飞翼之龙,普通的龙种只有双足,而拥有四足和翅膀意味着这是一头古龙,古龙的雕刻栩栩若生,浮雕的龙齿上仿佛还在流着血,隐约可见它合拢的龙颚中有一只挣扎的恶鬼。 缪雪儿伸出手抚摸这扇门,触碰的瞬间,她的身体陡然僵硬,耳畔回荡起激烈的龙吟长啸,光芒笼罩,一个恍惚间,她的身体分裂重组,从幼小的女孩姿态变成了现实中的成年模样。 缪雪儿看向自己的双手:“我……这是在噩梦里?” 她又望着眼前的石门:“这扇门又是?” 她试图伸出手去推开石门,它仅仅是开出一道缝隙,稍微颤了颤,旋即再度封闭。 一行古老的龙语文字浮现出——你没资格啊,你没资格,正因如此,你没有资格。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原来是我自己啊 噩梦织网的最核心处,噗通……噗通……传来心跳的回荡声。 噩梦里,被抽取的恐惧成为了恐惧王女的滋补,而制造了噩梦本身的权能并非是恐惧王女的神秘,而是来自于混沌众子之一的‘噩梦回廊’。 绝大部分的混沌众子并不具有现实中的形体,要么毁灭,要么封印,它们是以另一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形式而保留到了下一个纪元之中。 除了恐惧王女和少数一者之外,包括噩梦回廊在内的其他混沌子嗣都已经不存在于物质界中,所以它需要借用数万人的庞大梦境来帮助自己重塑躯壳。 它们大多不存在于现实世界,要干涉现实世界总需要获得形体和躯壳,通过入侵来占据的躯壳和形体终归太过于孱弱,远不如从零开始塑造一具合适自己的身躯。 噩梦回廊的心脏已经被造了出来,最关键的部分已经完成。 他很想继续制造其他的部分,但噩梦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恐惧王女还在对付大骑士,收割恐惧情绪来获取情报,它只能自己上场了。 于是噩梦回廊动了动手,一团白雾深入梦境之中,在里面随意挑敛和抓取,就像在挑选着娃娃机里的人偶,它选了一会儿,挑中了一个还算满意的躯壳,挑选出来放下。 “这个金光闪闪的,比较帅……” 完全的梦境造物并没有多少意识,离开了噩梦空间就会成为空壳,它将自己的心脏塞入了这幅躯壳内,白雾从口中鼻中涌入,填满充盈。 躯壳睁开眼睛,眼瞳里泛着血色,它站起身体,四肢古怪的扭转着,用了十多秒后适应了站姿和行走。 噩梦回廊扭了扭脖子:“果然人类的身体真是相当不方便,我还是更喜欢兽类的躯壳。” 抬起手撕开一道裂痕:“让我看看到底是哪里的噩梦出了问题……” 它念道:“真是怪异,明明阿斯莫德的全知神秘也没探测到额外的变数。” 穿过噩梦空间的外壁,噩梦回廊抵达了错综复杂的梦境空间的交叉路口。 无数通往噩梦中的门扉林立在两侧,有的堆砌成山,犬牙交错。 它很快找到了出了问题的噩梦空间的所在。 一处梦境的边界开了一道裂痕,但裂痕不是重点,重点是从裂痕之中涌出的东西! 血月如同开闸放水似的,大姨妈不要钱的放松,鲜血汇聚成河,河水汹涌澎湃,鲜血之河中站起了数之不尽的噩梦投影,每一道投影都充斥着无比狂暴的戾气,他们手持刀枪斧钺,流淌着血泪,口中嘶吼着复仇和杀戮,如同一只不死者的军团,如同从死亡之河中站起的怪物们。 噩梦回廊当即懵了:“……这是血圣真神开了死河吗?” 它很快意识到情况的不妙,噩梦的投影正在疯狂暴走,这群噩梦投影形成的血河吞噬了一个又一个的梦境,碾碎了一扇又一扇门,这就导致噩梦正在脱离控制。 噩梦回廊控制噩梦的方式是将它们连接起来,就如同用蜘蛛网捕捉了飞蛾和虫子;而现在这群噩梦投影的挣扎导致这群猎物从网上脱离,仿佛一颗颗从树上落下的果实。 一旦落下去的果实就不再受到树木的控制和支配,连通的门被摧毁之后,噩梦回廊就无法操控那群人的噩梦,他们自然就会在现实当中接二连三的醒来。 偶尔也会发生这种果实脱落的情况,但噩梦回廊从来没看到过这么离谱的状况,自己工作了这么多年,这一套操作早已丝滑流畅,但这种bug还是第一次见。 这群噩梦投影是怎么一回事?谁的噩梦能投影出这个数量的军团来,这™是个正常人能梦见的玩意?!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更是小母牛到了南极! 噩梦回廊憋住了吐槽的欲望,理论来说,它这种超级老古董和铁孤儿不应该有吐槽的能力和知识,但梦境投影的好处就在于它能够少许的获取这道投影持有的知识以便于朝着该投影靠拢,属于扮演法的一种。 它望着浩浩汤汤的鲜血死河军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种bug修不来吧……宝生永梦来了都得连夜跑路。 这么多的噩梦投影根本是杀不完的,在噩梦彻底崩解之前跑路的话还能够挽回损失。 噩梦回廊摸了摸下巴,突然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在这里死磕到底的理由。 要不?我也提桶跑路得了。 反正这次收集的数量也不少了,虽然没能最大化收益,但本来就是可控范围内。 噩梦回廊想了想,觉得可行,它心想意外情况已经发生,还是稳健一点更好,这就通知一下恐惧王女。 只要恐惧王女那边的事搞定了,就能愉快的逃走了,也不用管这里的烂摊子。 想到这里,噩梦回廊立刻开始联系恐惧王女,催促道:“你那边搞定了没有?” 恐惧王女:“别急,这不才刚刚开始了么?” “搞快点!情况有变!噩梦正在一个接一个的脱落,我们余下的时间不多了。” “变什么变?不准变,变回去!” “你™……”噩梦回廊爆了粗口。 “我妈怎么了,我妈不也是你妈?你妈在月球上呢!”恐惧王女口吐芬芳。 “跟咱妈没关系!”噩梦回廊深吸一口气:“少废话,你别只顾着贪吃贪嘴都忘记了目的,赶紧搞定,这次我们收获已经不小了!我还不想被一群半神关起来打死后等复活!” “你胆子是真够小的!”恐惧王女冷哼道:“一群半神来了又算什么,有我在,都是菜!旧神之下我无敌,旧神之上,一换一!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含金量!” 噩梦回廊气不打一处来:“你也太自信了!别忘了当年兄弟姐们怎么死的!” “你们一个个泉水里等复活,还怪我单带不行咯!四打五守着不就行了,高地都守不住,能是我单带的问题吗!”恐惧王女当场会喷,直接选择翻旧账:“只要你们多拖一两天,我就能把对面的老巢给掀了!一群零杠十的还有脸嘲笑我这个十杠零。”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高了,高了!血压高了! 噩梦回廊很想骂人,但想了想,自己又喷不过,还是算了。 恐惧王女如果吃的不是恐惧而是对方的愤怒,以她的嘴臭能力和嘲讽功底,哪怕吃的是自己兄弟姐们的愤怒,也早该无敌于天下。 它又气又恼的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一点?快快快快快!” “急着给你妈上坟啊!” “我妈就是你妈!” “别催了,零杠十!” “那都是上个纪元的事了!你再骂!”噩梦回廊直接破防。 它很想回骂一句,但又觉得语气苍白,最后一跺脚:“下次我不跟你一路了!” 恐惧王女这才收敛了一点,她说:“这个大骑士的恐惧心藏的很深,我没能钓出来。” “你不行?” “谁说不行,只是藏的很深而已,我需要加以绝望作为调料才能攻破她的心防。” “你还要多久?” “别催,越催越慢!干饭这种事要讲究效率就没意思了!”恐惧王女舔舐着嘴唇,冷笑不已:“而且她内心最深处藏着的恐惧投影是个很厉害的角色……藏的这么深,居然没能找出来,哟呵,是个大家伙,别害羞,让姐姐康康你有多大~” 噩梦回廊默默关掉了队内语音。 恐惧王女一旦进入状态就是根本拦不住,说单带就单带到死,反正永不打团,永不顾家。 作为兄弟姐妹之中的一员,噩梦回廊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跟大家显得格格不入。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心累啊,回想起过去这一路的,真是太不容易了,自己一个打辅助的,要整天捡垃圾来养这群熊孩子,喂肥了之后还要忍受各种臭脾气,真我妈的,欺负老实人啊! 噩梦回廊突然很想掏出一包烟来吸上一口。 他摸了摸口袋,还真的掏出了一包香烟,叼在嘴上,却发现没有火。 “要火吗?”一只手伸过来,点燃了打火机。 “要的,谢谢啊。”噩梦回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凑过去把香烟点着了,吸了一口,梦境里吸烟不会有害身体,但可以放松精神,它吞云吐雾了足足五秒,然后猛地僵住,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侧过头一看。 一名青年也站在旁边,还非常自来熟的从他这儿顺了一根香烟点上,也跟着吞云吐雾起来。 “你……”噩梦回廊问:“你哪位?” “我?”白维对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噩梦回廊笑着说:“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噩梦回廊开始检索这道噩梦投影躯壳的认知,很快恍然大悟:“啊对,我知道,原来是黄金帝王啊……” 他恍然大悟没过去一秒时间,身体再度僵住,手指夹着香烟,烟灰颤抖的洒在鞋子上。 他看着白维,白维看着他。 “呃……”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王女,队危,速回! 就很尴尬。 噩梦回廊自己也不清楚。 他自己只是随便挑选了一个看上去金光璀璨的噩梦投影而已,这就是一个假象,一个躯壳,一个皮套。 他现在只是个皮套人。 而这个噩梦投影也是随手抓取的,或许是因为前几天黄金帝王在外面散步的时候,开了黄金战团给某个路人留下了极其强烈的心理阴影,导致对方的噩梦就变成了他的模样。 噩梦回廊之前也没怎么计较,觉得好看就穿上了这层皮套,结果这边一扭头,碰到正主了。 尴尬。 就很尴尬。 噩梦回廊眼巴巴的看着白维,半晌过去,他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他说:“那个啥……您抽不抽雪茄?” 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递过去。 白维看了眼这雪茄,缓缓摇了摇头,他掐灭了烟头:“不了,吸烟有害健康。” 噩梦回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嗽一声都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颤抖,刚刚新生的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这种精神压力,它正在艰难的跳动着,随时可能摆烂不跳了。 它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恐惧心正在疯狂增长。 这种恐惧的气息正在透过提前设定好的路径而传导。 白维缓缓抬起手,从袖子里拔出一把刀来,然后看了眼对方,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摇了摇头,换成了一把金光璀璨的手枪,然后又想了想,放了回去,回头直接掏出一个断头台放在地上,这下他点点头觉得合适了。 噩梦回廊瞪大眼睛。 “我一直想着要把自己送上断头台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皇帝理应死于断头台、敞篷车或者老歪脖子树啊。”白维感慨万千:“多谢你替我圆梦了,你真是个好人啊。” 噩梦回廊:“???” 他拍案而起:“你有病吧!” 怒骂一声,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他最终还是选择放手一搏。 看着那断头台的锋利,他内心害怕极了。 特奶奶的,哪怕是换在上个黑暗纪元中,我特么都没直面过旧神啊!上个纪元至高意志是一路睡过头的! 身为活了一个多纪元的混沌众子血月伴神,它深刻的意识到了这时候妥协毫无价值,必须自己争取一条活路,他必须奋起反抗! 噩梦回廊平日里不动手,它认为自己只是个辅助,而辅助不需要打人,但是众所周知,辅助往往都是极其牛逼所以才被迫去辅助的,有一种辅助方式就是把敌人杀光了。 噩梦回廊这一抬手顿时感觉自己的力量势不可挡,它突然意识到虽然血月发癫召唤了庞大的噩梦投影,但也无形之中增幅了它的力量,顿时一股澎湃的如同排山倒海的力量灌入他的身躯之中。 劲劲劲劲劲霸霸霸霸霸狂狂狂狂狂! 噩梦回廊前所未有的强大,还有什么能够阻挡!还有什么能阻挡他吔! 周遭的空间扭曲变形,如同一幅幅纸张被揉皱,它打算直接通过摧毁噩梦空间的方式彻底击溃眼前黄金帝王的精神和灵魂体,扭曲破败朝着前方推进,如同凭空生成巨大的空间裂痕。 这道裂痕如同丝线扩张,一路抵达白维的脚下,可就在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硬生生的朝着两侧岔开。 因为白维已经徒手举起断头台对着它狠狠拍下! 噩梦回廊瞪大眼睛,瞬间暴涨的自信心以更快的速度回落。 它很想大喝一声——断头台不是这么用的! 金色的光芒落下,它在帝王的手里,就是一个断头台,只是不是断了路易十六的那个断头台,而是招式承袭德莱厄斯的诺克萨斯断头台。 噩梦回廊瞬间被斩开头颅,同时被劈开的还有他的整个身体。 这断头台怎么是对着天灵盖劈下来的…… 噩梦回廊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消融,短暂的一霎之中,它意识到自己又要死了,回归泉水之前,它不痛恨恐惧王女的单带,也不埋怨黄金帝王苟的太深不讲武德,它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做好决定提桶跑路。 本来是跑得掉啊。 这下白白丢了一条命。 这下可不行,我都得死了,也必须通知恐惧王女,不能让她也白白丢了性命。 ——计划有变! ——王女,队危,速回! 噩梦回廊消亡之前的躯壳分裂出一小块碎片,将这一缕碎片送走,消息传递去恐惧王女的身边。 白维徒手断头台劈死了噩梦回廊之后却皱起眉头。 “手感不对……” 白维挑了挑眉毛,对方头顶的词缀是消失了,但他觉得不太对劲。 “而且没有击杀的提示。” 以往杀敌都有经验值的,这家伙头顶的‘混沌众子’的词条还挺显眼的,等级好歹是七十多,总不该是一点经验值都不给吧,装备材料也不爆? 这么抠门的上一次见到还是共工。 白维回头看了眼更靠近的血河,他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放下这件事,继续深入梦境核心。 …… 深邃梦境里。 恐惧王女坐在秋千上望着还在苦苦坚持的芭芭拉,她有预感这个女人距离陷落也已经不远了。 其实目标早已达成。 通过梦境来解锁人类的灵魂,就能从对方的记忆中和意识里提取它们所需要的情报。 所以吸引来的七日夜骑士团的成员就是混沌众子的目标,吸食恐惧的过程也是品尝灵魂的过程。 对于混沌众子而言,人类构筑的系统拥有太多破绽,因为以人为基础构建的结构处处都是破漏,每一处都有空子可以钻,他们知晓的情报、拥有的记忆都会成为混沌众子的食材。 恐惧王女之所以花费这么多时间浪费在芭芭拉的身上,是因为对方的恐惧值得品尝。 或者说,值得深挖! 她的记忆中存在一个片段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或许连芭芭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段记忆本身的危险性,它牵扯到了封存的过往,也同样是她的噩梦源头,更是恐惧这情绪的直接来源。 恐惧王女如同发现了一个大金矿似的,开始在人心里开凿挖洞,试图从芭芭拉的心底掘出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源头,随着这一进度的不断推进和加深,恐惧王女更是嗅到了一股让她都觉得兴奋到战栗的气息,不单单只是恐惧的情绪,也不只是噩梦的投影,更藏着某种强而有力的神秘气息。 这种联系让她兴奋不已的舔舐着嘴唇。 “我闻到了……你的恐惧。” 月曜大骑士此时已经疲惫不堪。 被恐惧王女换着花样折腾,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只能发出几声嘲讽的冷笑。 “不着急,我很有耐心的。”恐惧王女换了个坐姿:“你可以挣扎,我给你这个机会,虽然这一切都是徒劳,但看你的样子,或许连你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你所仇恨的对象长着什么模样吧。” 芭芭拉眼神闪烁。 恐惧王女嬉笑着:“没关系,我会替你找出来的,在你的记忆里,在你被封存的意识最深处,将你所恐惧的真相呈现于你的跟前……哈哈哈哈哈哈哈!” 愉悦的笑声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欢乐,既疯又癫。 恐惧王女嘲弄着芭芭拉,看着对方咬牙切齿无可奈何她便十分快活。 “说了这么多,还真有些饿了。”她摸了摸肚子。 这时,空气里飘来一团情绪凝聚而成的漆黑烟雾,这团烟雾里有着让她垂涎欲滴的恐惧、不甘等负面情绪,虽然无比微弱,但她也来者不拒。 直接顺手一掏,将这团黑雾如同吃棉花糖似的塞入嘴里。 甚至没来及听到里面传递的信息。 大概是什么惨叫和悲鸣吧……恐惧王女心想。 她一边吃着一边打开通讯频道呼叫噩梦回廊,只是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应。 “哼,臭哥哥,居然敢拉黑我!”她恶狠狠将黑雾一口吞没,奶凶道:“看我整个大的吓死你!” 第一千零四十章 恐惧之源 记忆正在溢出。 如同一口深井中的积水正在逐渐满溢。 芭芭拉·卡文迪许意识到从自己的记忆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上浮,但她无法阻止,也不知道这片记忆中深藏着的是什么。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持有的记忆可能并不完整,就如同一座漂浮在海山的冰山,寻常的记忆都是从海面以上的冰山投射出的倒影,而实际上还有更加庞大的记忆都藏在海面下方。 只是芭芭拉并不清楚原来自己的记忆中还藏着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噩梦最深处会藏匿着如此之深的恐惧源头。 她咬住牙关,感受着全身心的失控。 恐惧王女站在三十步开外,双手一握,就像是抓住了无形的锁链。 她用力的一挥双手,夸张化的动作仿佛提起钓竿钓起大鱼般发出狂笑声。 “抓到了!给我出来吧!” 噩梦场景猛地一震,如同电影的布景般轰然崩塌出一道巨大的坑洞。 坑洞最深处传来如火山爆发般的轰鸣,轰鸣里夹杂着剧烈的呼吸声。 涌出的庞大记忆和情绪眨眼间将芭芭拉吞噬,她双手按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嗓音宛若泣血野兽。 恐惧王女瞪大眼睛,惊叹道:“这还真是……惊人。” 她都感到了一丝战栗,只不过更多的是兴奋,舔舐着嘴唇,她狂热道:“不枉我花费了这么多额外的时间!哈哈哈哈,今个活该我立功!立大功!” 噩梦回廊怒骂她在野区给咱妈采灵芝。 谁曾想恐惧王女这次居然是悄悄一个人摸到了大龙。 她的唇角不断上扬,深感好运是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那么,恐惧王女所挖掘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呢? 当它浮现出的瞬间,四周的场景又一次发生了扭曲形变,之前燃烧的庄园如同在火焰下融化的积雪般消退,露出了积雪之下藏匿的真实景象。 芭芭拉跪坐在地上艰难喘息着。 她记起来了。 在最初的记忆中,她是在二十岁的生日宴会上遭遇了袭击,整个庄园燃烧殆尽,她在那场灾难里失去了至亲也失去了友人和花容月貌,她用了二十多年去追寻着记忆中的仇人,这些年来东奔西走不断搜寻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但仍然没能得出任何有用的情报。 她以为是自己的运气不够好,或者是人的一辈子太短暂。 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关于这一段深刻的记忆并不完整,也不准确,更不正确。 过去被掩埋,记忆被篡改,她苦苦找寻那位的复仇对象就不存在于欧罗巴之中…… “终于,我终于想起来了……” 芭芭拉手指几乎要刺入面颊里,她咬牙切齿着:“是它……!” 声音落下,四周的场景骤然间置换成燃烧成荒芜的大地,惨烈的大地之上散落着数之不尽的尸骨,黄沙飘荡着,每一缕空气都显得无比灼热。 记忆中的大雨变成了火焰,雨水是火焰,火焰落下,如同残阳坠落,宛若日冕倒悬,整个噩梦场景只经过了十秒不到就变成了一片无比明亮的炽热火海。 流淌的雨水化作灼热的岩浆,震耳欲聋的雷鸣变成了炽烈的爆裂燃烧。 芭芭拉跪坐在地上,仰起头凝望着从大地的龟裂中抬起身躯的恐惧之源。 那是她真正的噩梦。 甚至这不单单只是噩梦,更是一种近乎于真实的庞然存在。 恐惧王女微微眯起眼睛,她眺望着拥有三颗头颅的巨大爬行生物,微微惊叹:“那就是地狱君主么?” 真神级别的地狱君主拥有改换地形的能力,出现在任何地方本身就是一种灾害。 它虽然只是一道噩梦中的投影,但也具有一定的神秘,这证明芭芭拉的灵魂中留下了地狱君主的烙印。 要么意味着她是地狱君主的亲族;要么意味着她是地狱君主的祭品。 毫无疑问,芭芭拉是后者,她是祭品,作为祭品召唤出了地狱君主,本该灵魂和肉体都成为它的食粮,却因为某些巧合而存活了下来。 地狱君主从流淌的熔岩中睁开眼睛,它的外形似龙似蛇,如同某种爬行生物,一共具有三颗头颅,头顶的尖角宛若一座王冠,扭动着躯壳昂起,每一次呼吸都扩散出炽烈的火雨。 它垂下视线凝视着此地:“余是在梦中么?” “噩梦的权能,恐惧的投影,呵……”地狱君主中的一座迅速了解和掌握了当前的情况,三颗脑袋扭转朝向恐惧王女,露出嫌恶的神色:“混沌众子。” 恐惧王女的眼睛异彩连连,光是看着地狱君主这躯壳她就忍不住湿了…… 嘴角。 这道恐惧之源是地狱君主的投影,更不是一具空壳,保留着地狱君主的神秘残留,如果能吞下它,获得的增幅不容小觑,往后在意识空间,她就能掌控地狱君主的威能,哪怕只能还原出一成也是稳赚不赔。 “你想吞噬我……” “你也只是噩梦里的一道投影,别把自己当做真的地狱君主。” “可笑,余的精神与地狱的本体相连,你敢……”恐惧之源冷笑着。 恐惧王女不以为然的张开口,隔空抿上嘴唇,就这么一口吞没。 瞬间恐惧之源就少了一颗脑袋。 “啊~美味至极~!”恐惧王女抱着双臂,仿佛快要衣襟炸裂。 投影冷哼一声,脑袋快速长了回来,它冷冷道:“真是疯子……!只不过,也多亏了你们这群疯狂的混沌众子,余才知道原来祭品中还有一只漏网之鱼。” 芭芭拉喃喃道:“漏网之鱼……祭品?” 她的头脑了一片混沌,思维满是混乱,如果她和所有死去的亲人都是祭品,那么是谁发起的祭祀?谁召唤的地狱君主?为什么召唤却没没留下任何痕迹……这道仪式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恐惧之源猛地挥动一颗脑袋砸向芭芭拉,意图将其吞噬。 恐惧王女却抬起手瞬间将芭芭拉跨过空间拉到附近,她的手臂如同橡胶般自由变换。 “呵。”恐惧王女不屑道:“想吞噬她的灵魂消除噩梦?没这么容易。” 地狱君主勃然道:“你真要与我开战?!” “我只是进餐而已。”恐惧王女咧嘴笑道:“我要吃了你!” “混沌众子,果然都是群不可理喻的疯子!”地狱君主咆哮道:“有种你就来试试!” 恐惧之源和恐惧王女同时发难。 整个噩梦空间根本承受不住它们的交手余波,顷刻间崩解碎裂,噩梦场景破碎开来。 恐惧之源破开一道裂隙缺口,一跃而出,庞大的躯壳撕开空间,声势震撼,如龙游九天。 恐惧王女紧随其后,变化自在的身形在半空拉出一道虚影,不断冲上去蚕食恐惧之源的躯壳。 互相厮杀的双方打发很是抽象。 从2d打成3d,这干架方式简直和猫和老鼠有的一拼。 因为是梦境,所以不收到物理法则限制,打起来就很容易卡通化。 虽然看着搞笑,但厮杀的力度完全不弱于现实世界的血腥。 芭芭拉反而成了没人管的一方,直接恐惧王女反手一丢。 她对恐惧王女已经没有用了,在吞噬恐惧之源前,保证她活着就行。 芭芭拉被抛出好远的距离,在一个个梦境里穿梭,飞出一扇门后,扑倒在地上,整个人还有些发愣。 她按着不太清醒的脑袋站起来。 这时有一只手递到了她的跟前。 “are you ok?” “fine,thank you……” 芭芭拉下意识回答了一句,下一刻她警惕的抬起头,心说梦境世界里怎么会有正常人? 对方看上也很是陌生……不,太帅了……现实里不太可能有这么帅的人。 白维耸了耸肩:“我也只是在梦境里迷路的普通人而已,不必这么紧张。” 他也不介意对方的警惕和小心,而是眺望着另一边:“那边打的倒是热闹的很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 【混沌众子·恐惧王女】 【地狱君主·阿尔比恩的恐惧投影】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很漂亮的脸不必再遮掩 “快逃吧。”芭芭拉奉劝道:“不论它们谁赢下来,对我们都是不利……” 白维指着后面:“你觉得还有退路可走吗?” 大骑士回头一看,一片血海翻滚吞噬着噩梦,死亡之河长流。 她愕然无语,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看吧,没有退路可走。”白维唏嘘道:“要不然就找个梦境钻进去,等着被血河吞噬,如果运气好,或许能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醒过来,到时候一体双魂就能变身假面骑士了。” 芭芭拉哭笑不得:“你倒是挺乐观的,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白维问:“那玩意是从你的梦境里钻出来的么?” 芭芭拉微微停顿,颓然道:“是。” “介意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白维温和的笑着。 大骑士说:“这是我的事。” “可你看上去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白维伸出手从梦境里拿出一套茶具,倒了一杯红茶递到她跟前:“要不要跟人倾诉一下?反正是梦境里的事,即便听过了也未必会记得——而且这情况这么危险,搞不好也都没办法活着离开了,憋着一肚子话死掉会有多难过?” 芭芭拉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 她有些欲言又止,低头看着那杯红茶,顺势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 “这说起来会有些长……” 突然间想起了很多事,也意识到自己或许在劫难逃,她不仅产生了些许倾诉的欲望。 “慢慢说,不必着急。”白维端起茶杯,姿态优雅。 两人在噩梦空间的交错区域开始品茶。 背后是一片血海滔天;前方是两位至尊战至大道磨灭。 在两者之间的空间却岁月静好,甚至来得及喝一杯茶慢慢讨论人生。 芭芭拉虽然感觉很奇妙,但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静静开始说起一些事。 她倒也没有做什么隐瞒,能说的便说了,不涉及到机密的事,只和个人隐私相关。 这么多年来的日子都过的十分艰难,卡文迪许家族在失去了众多族人后难免家道中落。 而她满心想着如何去复仇,靠着一腔怒火和蛮横倒也是误打误撞扛起了家族的旗帜。 结果最后发现所谓复仇居然也是空幻一梦,只是她的记忆缺失和错乱后带来的错乱。 芭芭拉能保持着冷静没陷入疯狂都算是她心志坚定的结果,只是再如何坚定的心智都免不了承受打击和负担,她不禁开始苦笑和质疑自己这么多年浪费的时间都是为了什么。 一种强烈的自我怀疑让她深感疲惫,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过去。 听着芭芭拉的诉说,白维不能说完全了解,但也弄清楚了地狱君主的投影从而来。 “祭品么……” “很难以置信么?其实我也是刚刚知道。” “祭品本身如果完成了恶魔召唤仪式,不可能活下来的,灵魂和肉体都会湮灭。”白维奇怪的问:“更别说那是地狱君主级别的,能剩下一根头发丝都算是它不够专业,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暂时想不起来。”芭芭拉摇头。 “暂时么?”白维问:“或许你活过来的理由跟你的记忆错乱有一定的直接关联。” “或许吧,但我现在也不在意这种事了。”芭芭拉苦笑。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呢?”白维问道:“复仇?” “我杀不了地狱君主,一辈子都做不到。”她摇着头说:“我很有自知之明。” “然后?” “然后什么?” “虽然杀不了地狱君主,但也还有其他的仇人吧,譬如举行召唤仪式的人。”白维道:“我对于恶魔的召唤仪式还是有所了解的,祭品绝不是轻易就能准备好的,如地狱君主这个级别的怪胎,口味都是相当挑剔,对祭品的选拔也十分严格,你能被选为祭品,本就证明了……召唤者就在你身边。” 芭芭拉一怔:“你这句话是真的?” 现在的同盟国对于恶魔召唤了解的极少,因为这属于禁忌知识的类型,也因为魔潮处于退潮期,大多恶魔召唤的仪式都已经失效,可能只有最高级别的地狱君主的献祭召唤才能够打破两界壁垒。 白维喝了口茶:“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给你,毕竟你的复仇实际上没有结束,倒不如说,才刚刚开始,这算是一件好事,miss卡文迪许。” 芭芭拉眼神闪烁,似乎又有火光亮起:“嗯……”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黯然了许多:“只是,我还能活着离开这儿吗?” 白维微笑:“为什么不能呢?” 芭芭拉不说话,看着白维背对着的血河,默默苦笑。 “好吧,我们不提这个,太悲观了。”白维说:“就像是两个绝症患者非要钻研自己的葬礼用什么规格,摆多少葬花,放什么背景音乐一样……顺带一提,如果我死了,葬礼上一定让人放一首《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让亲人朋友们笑着唱到哭出来。” 芭芭拉表情古怪,这青年该说是乐观还是缺根筋呢?拿自己说什么地狱笑话呢。 白维喝了口茶:“所以,如果能活着离开,你想做些什么?” “调查过去的真相,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芭芭拉的嗓音透过面具传来,杀气十足。 “除了这件事之外呢?”白维又问。 芭芭拉微微一怔,她低下头沉吟着,似乎有些疑虑,仿佛是从未考虑过这种问题。 “认真的想一想。”白维好心劝说:“你的人生从二十年前进入了昏暗期,如果今天能活着出去,也算是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该有好日子到来,人生路还很长,你还有大把时间呢。” 芭芭拉沉默着:“……” 她想了好一会儿,低声说:“我,不知道——我也已经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年龄,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家族以及虚假的复仇空想,接下来的人生,我大概也不能像普通人一样的活下去吧。” 白维问:“你没有家人吗?” “……有的。”芭芭拉犹豫着:“只是,我不确定,是否能称之为她的家人。” 白维不说话,等着对方自己倾诉。 芭芭拉靠在椅背上:“我一直都以为,二十年前我能活下来,是因为被凶手玷污了清白,因为在我醒来后就被告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可我分明没有这相关的记忆,所以只可能是……原本定下的婚约也因为这件事而废弃,很多人劝说我不该留下这个孩子,但我还是选择将她生了下来。” “是因为同情?” “不……是为了复仇。”芭芭拉嗓音低沉:“我想要将这个孩子培养成一把尖刀,一把锋利的剑,如果我没能成功复仇,就由她将我的仇恨继承下去。” 安德莉娅的身世有些离奇啊。 白维喝了口茶,目光示意她继续说。 芭芭拉自言自语的诉说着:“所以我对她一点也不好,从小开始就严格要求她,我不将她当做女儿看待,即便是有过亲情和血缘的联系都会被仇恨和愤怒淹没,看着她,我便会想起自己死去的至亲,这是对我的激励和谴责,也是我理应背负的十字架。” 她自嘲的笑着,虽然描述很苍白,但白维能听得出她笑声里的荒凉和凄惨。 二十多年酿成的恨意会有多么深厚,扭曲异化的仇恨、愤怒、嗟怨,翻滚炽烈浇筑成毁灭欲,如同一把双刃剑,对准至亲女儿的同时也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在这种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安德莉娅居然精神状况如此稳定,想来是艾莉薇做了些好事。 白维有些感叹:“很可悲啊。” “是很可悲。”芭芭拉低垂面容:“如果仇恨的都是虚假一物,那我对她所做的一切岂不是都是……” 白维这时候很想不合时宜的问一句——如果不是你所想的那样,那安德莉娅到底是怎么来的? 不过他憋住了追问的想法,安德莉娅的来历绝不简单,可芭芭拉显然也对此不够清楚。 “你还有很多时间去弥补。”白维安慰道:“听上去,你的女儿还是很乖巧和听话的。” 芭芭拉说:“弥补的另一意思是‘已经伤害’,还来得及吗?” 白维摇头:“难道因为来不及就不去弥补吗?” 芭芭拉捧着茶杯的手指微微蜷缩,她沉默着,掩饰着内心的恐慌。 害怕才是自然的,过去的所有理所当然都被证明是一种错觉和误会,巨大的反差和愧疚感会吞没当事人,自责到了极致,会形成一种逃避的倾向……这很可耻,但隐瞒永远比面对更容易。 白维说:“该弥补的还是要弥补的,我觉得你并不缺乏去直面的勇气。” 芭芭拉苦涩道:“我没有那么勇敢,其实我很害怕……” 她低着头,死死捏着指尖直至泛色青白:“那道投影就是我内心的恐惧源头,愤怒也好,仇恨也好,都是伪装用的面具,掩饰着我的胆怯,甚至只能通过去伤害自己最亲的人来彰显自己的歇斯底里。” “那便摘下面具。”白维说。 “哪有这么容易?”芭芭拉艰难的抬起头:“我的面具早已融入血肉里,根本摘不……” 白维忽然间站起身,伸出手摸向她的面颊,动作很快,也来不及躲闪。 芭芭拉只觉得清风拂过,那只手不过轻轻一揭,覆盖在她脸上二十年的面具就被轻易摘下。 “根本摘不下?”青年将面具丢开:“我听不懂。” 打量着那张年轻依旧的面颊:“这么漂亮的脸,不必再遮掩。”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地狱君主会梦到黄金帝王吗? 白维随意摘下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她的脸庞早已完整。 果然是母女,相似度极高,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美人,只不过这面具居然有驻颜的效果么? 只是芭芭拉并没有龙裔的血脉才对。 白维倒是更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生出的安德莉娅,想来不太可能是地狱君主搞的鬼。 且不论地狱君主不太可能对面包做些什么,光看尺寸也对不上。 芭芭拉盯着被随手丢开好远的那副面具,整个人待在原地,她摸摸脸庞:“我的面具,这……” 她深感不可思议:“摘下来了?因为是梦境么?不对啊,即便是梦境,这件物品也不可能……” 她是传说级法师,也偶尔会入梦,即便是进入梦境,神秘仍然会牢牢的粘连着面颊摘不下来。 这幅面具唯一摘下来的时候就是她死亡的时候,这早已写在了家族的组训里。 面具提供的生命可以让她从重伤濒死中活过来,但对应的代价就是双方共生。 芭芭拉意识到并不是自己不对劲,而是对方不对劲。 她狐疑的凝视着笑容温和的青年:“你究竟是谁?” “路过的假面骑士。” “哪有假面?” 白维耸肩,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喝完了杯子里的红茶,旋即起身:“跟你聊天颇为愉快,不过也差不多到时间了,该处理一下了。” “处理?” 芭芭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他所指的是恐惧王女和恐惧之源。 处理……那两个? 你是在开玩笑吗?那又不是汤姆和杰瑞。 白维活动肩膀:“差不多该下班了。” 特意拖延的久了一些,为的还是多看看这些梦境,也顺带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混沌众子想来图谋不小。 前方战场之中,恐惧王女占据不了太多上分,她刚刚恢复不久,吞噬的恐惧食粮不够多,现在肚子很饿发挥不出多少真本事,反而对方是一道噩梦投影能发挥出不小的威能。 恐惧王女眼珠子一转,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不回去补充一波蓝条呢? 她立刻破开一道缺口,准备回去提桶吨吨吨。 恐惧之源当即咆哮一声展开扑杀,但动作迟缓了一拍,恐惧王女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噩梦投影失去了攻击目标,它扑杀的地点只剩下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 “什么东西?”地狱君主冷哼一声:“罢了,不管是什么,直接踩死!” 它浑身运起的力量不可能收回,咆哮汹涌的气焰宛若火山喷涌。 巨大的体型带着澎湃的力道砸下,落下来的并不是普通的攻击而是一整座山峰。 阿尔比恩是恶魔君主之中最为年轻的一位,它的神秘比起其他三位君主要略输一些,但硬实力并不弱于其他地狱君主,是因为它非常善战。 善战好斗,阴谋诡计不是阿尔比恩所擅长的,虽然作为恶魔,但它更喜欢从正面击溃对手撕裂敌人,它同样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占了阿斯莫德的姓氏便可见其贪婪欲望。 它向下方扑杀,神秘点亮,浑身化作一团实质的火焰,速度极快,力量极强,宛若一座火山悬挂在天上,从里面倾泻而出无穷无尽的流火飞焰。 这力量即便是在梦境里也堪称一绝,虽然其中十之八九都是幻象而非真是,但也是地狱君主在做梦,它所梦到的便是它自己的力量,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足以击溃稍弱一筹的真神。 面对此等绝境,后者如同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只是闲庭信步似的往前走,没有看到头顶上空降临的灾难。 芭芭拉几乎不忍再看。 可就在她即将移开视线的前一刻,白维才缓缓的从口袋里抽出手,慢条斯理的动作,等到那烈火已经灼烧脸皮的须臾一霎。 他抬起眼睛,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魔不是魔。 狂霸劲的地狱君主在他眼里如同玩弄烟火的稚童般不值一提。 那汹涌的火焰在一刹那就熄灭了十分之九,澎湃喷发的火山立刻变得干枯,倒出来的只剩下少许残羹冷炙。 它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上。 三颗脑袋满是诧异的凝视着白维,显然是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然后它的视线和白维的视线发生了一次碰撞,青年的眼瞳深处亮起璀璨的金色,右侧的黄金瞳深处伴随着黄泉法则运转盛开的玫瑰之红! 刹那间,地狱君主的噩梦投影传递出的心悸感就让它的无比凝实的躯壳直接黯然了七成,变得半透明。 这意味着,阿尔比恩的意识正在上浮,它正要醒过来! 一个眼神交汇,活生生惊醒! 地狱君主会梦到黄金帝王吗? 卧槽,这是什么勾八噩梦! “你是……”阿尔比恩只来及发出完整的嘟囔声。 “梦,该醒了。”白维抬起手,五指如囚笼般控住地狱君主的投影体。 下一刻,他啪的一巴掌抽在了投影体的脸上。 左边一下,啪! 右边一下,啪! 左右开弓的两巴掌速度极快,几乎重叠成了一声脆响,阿尔比恩的投影体的脑袋左右承受冲击力,被朝着中央压成了大饼脸,这股冲击力甚至超过了它的承受极限,就像是不断给西瓜上橡皮筋,一层一层又一层,压力不断叠加,最终西瓜破了,咔的一声,血水流出。 瞪大的眼珠子爆开,阿尔比恩喉咙里喷出火焰,从五官到身躯都炸成一团烟火。 巨大的恐惧投影像是鼓吹到极致的气球,膨胀吓人,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戳就破。 轻轻一巴掌,直接梦回现实。 白维甩了甩手,喃喃自语道:“脸皮还挺厚……这次打碎你一口牙齿,下次再来,非得摘你一颗脑袋。” 他不喜欢恶魔,可惜仇敌不能尽杀,否则掀起全面战争有害无益。 送走了一个恐惧之源,接下来就剩下…… 空间破开,黑黝黝的裂隙中,恐惧王女跳了出来,右手提着一个蓝色木桶,吨吨吨大口饮下,她打了个饱嗝,浑身气焰暴涨,仿佛啤酒人般摇摇晃晃:“我们再来打过!” 可惜,她看到的只是恐惧之源消失的残影。 短短十秒钟不到,风云突变,一转攻势,一切发生的都是这么快,这么的猝不及防。 一转眼的功夫,恐惧之源已经没了,恶魔投影消失,而恐惧王女手里提着蓝色木桶站在原地,像是一个出门扫大街的清洁工般懵逼。 白维回过头看向这吵吵闹闹的恐惧王女。 “它怎么没了?”恐惧王女朝着最近距离的白维问了一句。 白维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巴掌,又抬起头看向恐惧王女。 恐惧王女也低下头看了眼对方的巴掌,然后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双方默默对视,没有说话,无比沉默,又仿佛在无声的对视里交流了无数句。 白维的右手上还残留着一巴掌拍死噩梦投影的权能,而恐惧王女虽然嚣张但并不愚蠢,她明显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松开手,咚~木桶往地上一丢,滚了两圈,恐惧特饮撒了一地。 “你是混沌子嗣的恐惧王女?”白维问。 恐惧王女露出得体的笑容,她对自己的亲兄弟的时候都是十分钟内保不住彼此亲妈的喷子,这时候却不得不表现的很礼貌:“叫我小王就好。” “好的小王。”白维从善如流,一招仙人扶顶:“一路好走。” 恐惧王女当场去世,白维亲手送走对方,这一次也同样没有经验入账…杀了,但没能完全杀死。 两者的消亡进一步加速了噩梦世界的崩溃。 白色的光影撕裂了噩梦的天幕,阳光撒了下来。 【事件已结束】 【已获得……】 【蓝桶】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亲妈不认识亲爹 芭芭拉睁开双眼,她从噩梦中归来后,并未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 少许的光源投射在床铺上,她看向四周,意识到自己是被安置在了病房内。 做起身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卡文迪许阁下,您醒了?”护士弯下腰说:“您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芭芭拉看了眼对方,平淡道:“把灵魂系医师叫来,你们需要评判一下我的灵魂和精神是否符合标准。” 护士点点头,眼神有些奇怪:“我这就去安排……” “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没什么!抱歉抱歉……” 芭芭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抬起手水汽凝结化作一面冰镜,镜子里倒映出她的五官。 已经很多年,她没有照过镜子了,几乎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当初的那场大火之后,她焚毁了所有的旧时照片,关于她的影像记录都更新成了覆盖着半幅铁面的模样。 被面具覆盖了下半面容和喉咙的月曜骑士本身就是恐怖的代名词,甚至在香榭里也流传着某些都市传说就是以她为原型。 如今,镜子里是她自己的模样,熟悉的模样,一如二十年前的自己,仿佛岁月的流逝并未留下痕迹。 原本以为面具下方是狰狞恐怖的伤口,但并非如此,而是吹弹可破的肌肤,嘴唇下颚脖子,全都完好。 是二十多年的时间重新长了回来,还是面具的效果,亦或者是…… 她不禁想起梦境里见到的青年。 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春,挥手将镜子散去,她靠在床铺上发了一会儿呆。 芭芭拉的外貌是冷美人的姿态,如果戴上面具会显得更加威严,如今摘下了面具反而倒是惹人怜爱居多,虽说是四十多岁的成熟女性,倒也完全不显老,所以刚刚的护士才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大概没想到月耀大骑士的真实五官会是这样标志的欧罗巴美人。 芭芭拉抬起手拿起放在床边的面具,轻轻抚摸面具,能够感知它的神秘还存留。 只是摘下它就会死亡的诅咒已经不复存在。 “原来所谓的封印物也是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她没好气的嘲笑着:“什么摘下来就会死,只是欺负老实人而已。” 将面具丢开,她深呼吸一口气,吐出了内心积压多年的压抑。 接下来,她不用继续戴着面具生活,仅仅是这一点便让她的心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一场噩梦结束之后,反而迎来了人生的新开始么? “说起来,我都忘记问他的名字了。”芭芭拉喃喃自语道。 梦境里的人未必和现实里是同样,或许只是披着一层梦境投影的外壳。 她因为太惊讶都忘记跟那个人道谢了,若是还有机会再见的话…… 敲门声传来。 芭芭拉回头看去,灵魂医师来到近处,她接受了一系列的诊断问询,这里是香榭最高规格级别的军方医院,提供治疗的医生都是同盟国最顶级最专业的一批,那么自然芭芭拉和这里的人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作为七日夜骑士团的成员,但凡活超过十年都跟这儿的医生护士混的非常熟,回到这儿跟回到家一样。 “情况怎么样?”芭芭拉问。 “得出的评估结果是没有问题,心灵方面没有发生偏移。”心理医生翻了翻记录表格:“你也只是睡了一觉,应该没有使用其他药物吧?譬如说巫妖冷静药剂之类的。” “当然没有。” “嗯……”主治医生摸了摸下巴,沉吟着。 “有话直说。” “好吧。”医生将手里的表格放到一边:“因为你的心理状态过于健康,所以我才产生了一定的怀疑,芭芭拉女士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健康,但心理状态距离完全变态也是差之不远呐,过去那么多次的心里评测您哪一次都是卡在及格线边缘的。” 他的眼神微妙,就像是看着一个平日考试只能六十分的学生,突然拿了个九十五分的好成绩。 芭芭拉反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以来的精神都已经足够变态了,所以只要保持身体健康就好?” 医生居然还点了点头。 芭芭拉拳头硬了,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罢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主治医生追问道:“在这儿的心灵和灵魂学科待了足足八年时间,接待你不下于一百次,好歹也是老相识了,这么多次我都治不好你,到底是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治好你的心理疾病,我感觉自己的专业性受到了挑衅……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芭芭拉拾起面具起身,披上大衣走到门口才慢慢说道:“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做了一场噩梦。” 医生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推了推眼镜,自顾自的摇头说:“哪里像是噩梦,根本是一场美梦吧?” 前脚芭芭拉刚刚离开病院,走出大门的同时,正面遇上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安德莉娅正要进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扇玻璃门彼此注视着对方。 安德莉娅似乎是有些吃惊,想认又不敢认,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母亲。 芭芭拉则是眼神复杂又愧疚,对待女儿是什么态度,她自己十分清楚,可安德莉娅从未厌恶过她,每次受伤住院,她都一定会来探望,这次也是同样。 “家主?”安德莉娅尝试着问。 “是我。”芭芭拉点了点头:“出了点事,面具被摘了下来,不过我没什么大碍,已经可以出院了。” 安德莉娅还有些震惊于自己的母亲居然这么年轻,光看外表简直像是自己的姐妹,甚至自己才看上去像是姐姐?因为她的个头比较高。 此时她还没品味出对方语气中的微妙变化。 芭芭拉也是头一回认认真真开始打量自家女儿。 这是自己的女儿肯定不会有错,继承了自己的基因,容貌,也是剖腹产出来的…… 可她的父亲到底是谁,连芭芭拉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不清楚她的父亲是谁,但母亲肯定是自己,一旦恢复了正常的思考模式,看向安德莉娅的眼神不自觉变成了母亲打量女儿,顿时看哪里都觉得不满意——同样是不满意,过去是因为愤怒而迁怒,而现在则是觉得深深懊悔自己没教好她,一个女孩子穿成这样实在是太缺乏女人味。 被母亲用严厉的目光打量着,安德莉娅低下头,觉得自己肯定是哪里引起了对方不满意。 “你……”芭芭拉想着怎么开口:“是不是很久没换过新衣服了?” “抱歉,我……”安德莉娅下意识道歉。 “改天去买点新衣服。”芭芭拉说:“你该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别整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男人。” 安德莉娅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过去被挑剔过各种毛病,还是第一次在穿衣上被挑剔。 母亲终于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了吗? “我可以改。”安德莉娅低声说。 “是应该改一改,打扮的漂亮点才好看,就像我……呃……”芭芭拉很僵硬的说着,想表现的像个母亲,随后注意到自己也同样是一袭男装丽人的打扮,也没什么资格说女儿的衣着风格。 ……我真该死。 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没做过几天正常的母女,习惯了冷漠对待,反而不懂得温暖拥抱和嘘寒问暖,这种家人常有的关心对她而言是如此的艰难晦涩和笨拙。 这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芭芭拉强忍着喉咙内部的瘙痒,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变成了熟悉的冷漠语气,碰壁了自然就想着后退。 她自我安慰道可以慢慢来,没有必要一定非得在一天内就解决,或许可以换个更好的方式…… ‘难道因为来不及就不去弥补吗?’ 梦境里听到的那句话不自觉的在心间回响起来,驱散了芭芭拉的胆怯。 不能逃避。 她警告自己,不该逃避。 “安德莉娅……”芭芭拉放弃了套近乎的说辞,她认真的凝视着自己的女儿。 “是。”安德莉娅再迟钝也终于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也注意到了母亲的变化,她站在原地,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紧张的仿佛如同面对暴风雨来临的水手,从来没有所谓的天性沉稳,只是后天锻炼出来的处变不惊。 “我们需要谈一谈。”芭芭拉说:“和我回家一趟吧。” “嗯。” “对不起。”芭芭拉又突然道歉。 “嗯?”安德莉娅疑惑母亲为什么而道歉。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这么多年。”芭芭拉窘迫:“我真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炼个蓝桶 咕噜噜,咕噜噜噜…… 水潭翻滚,从一片漆黑的深潭里,血红的月光凝结成镜面。 一道不成型的轮廓从里面狼狈的爬了出来。 噩梦回廊爬了出来,靠在一旁不断的喘息。 “吓死我了。” “真是吓死我了。” “我真是被吓死了……也的确是死了!” 噩梦回廊拍打着胸口位置,回想起刚刚的一幕场景,他浑身的金属皮都炸开了鸡皮疙瘩。 没有直面就不知道那是何等的恐怖,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不容置喙,一招之下自己就粉碎成了无数块。 刚刚炼成没多久的心脏当场炸开。 “可恶,该死的黄金帝王……年纪轻轻的旧神就下手这么狠,他怎么这么狠毒啊!” “一巴掌就给我拍死了,完全不讲武德,你好歹走个流程问问我想干什么吧?” “拷问都不拷问,提问都不提问,啪的一下就给我拍死了,我真是……” 噩梦回廊捂着脑壳:“我只是个辅助啊。” 不得不说,黄金帝王的出现完全是意料之外,它不仅损失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丢失了好不容易凝聚的底蕴,而且丢失了至关重要的木桶,没了那个木桶,没了那件专属装备,想要干坏事就变得困难许多。 死就死了,还被爆了装备,这该怎么解释和交代? 听到了动静,一道无头的轮廓走到深潭边缘,瞥了眼噩梦回廊,咧嘴一笑:“怎么又是你死了?” 噩梦回廊见到来者,顿时表情如同吃了一斤鲱鱼罐头,没好气道:“滚蛋!” “哟哟哟,菜还不让人说了?” “你才菜!你全家都菜!” “我全家不也是你全家吗?”无头者哈哈大笑。 噩梦回廊冷哼一声:“我大意了而已,碰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是全场逛街被爆杀。” “哪有每次!这能怪我么,那是我被针对了!” “那为什么别人不针对我们,针对你,肯定是你有问题。” 噩梦回廊扑上去挥拳就打:“那我揍你也是你有问题!” 两个混沌子嗣打成一团,然后黑暗中伸出好几十只手臂把它们分开。 “行了,都是兄弟,有话好说别动手。” “放开,百臂,我非得教训教训它!”噩梦回廊听不进劝。 “来啊来啊,我怕你不成?”无头丝毫不惧的叫嚣。 “你们再不听话,我就要动手了。”百臂亮出一百只手臂:“谁来跟我比划比划?” 空气安静了几秒。 噩梦和无头蹲坐着不说话了,虽然它没有脑子,但也不蠢,自己两只手跟对面一百只手怎么打……你平a最多砰砰两下,它平a直接一百连击。 百臂问了句:“不是说这次情况很好处理么?” “还不是恐惧王女太浪了,我该早点提桶跑路的。”噩梦回廊痛心疾首的拍着大腿:“结果想着给她殿后,人没跑掉,桶还丢了!我的桶啊!” 无头忍不住阴阳怪气:“桶丢了就丢了呗,再炼一个好了。” 噩梦回廊气呼呼道:“你说炼就炼啊,桶有那么好炼的吗!” “不就是个桶吗,哪里不好炼,让我来都行,我这就去炼桶给你看。” “我那是蓝桶!蓝桶你懂不懂,我是蓝桶不是绿桶!这能炼吗?炼不成!” “行了行了。”百臂再度拉架:“别管什么炼蓝桶了……你是怎么死的?” 噩梦回廊盘腿坐下:“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就没什么好说的呢?” “一抬手就秒了,有什么好说的!”噩梦回廊闷声道:“我撞见黄金帝王了。” 空气安静了几分。 无头冷不丁的问:“你出门捡金子了?运气这么好。” 噩梦回廊气到表情扭曲:“我没捡到金子,但是对方肯定是买彩票了!奖品就是我还有我蓝桶!” 百臂说:“那倒是不怪你,毕竟是旧神,那恐惧王女呢?” “我给她留了个消息,如果她看到消息就直接润的话,应该来得及。”噩梦回廊说:“问题不大。” “可她……”无头说:“她很浪啊。” 话音刚落,突然就听到深潭的池子里再度传来咕噜噜的声音,除了无头外的两个同时回头看过去。 深潭里爬出来一只蓝紫色的妖娆轮廓。 “吓死老娘了……吓死老娘了……不对,老娘的确是死了!” “呜呜呜,我的一血就这么被拿了,真是个过分的渣男!” 刚刚爬出来的恐惧王女抱着脸狂哭。 “没事没事。”百臂立刻靠过去抱住妹妹:“哥抱抱你。” 恐惧王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了。 噩梦回廊看了眼无头,使了个眼色——她也零杠一,你怎么不去阴阳怪气她? 无头装作看不见:“你说啥?我没耳朵听不见!” “啧……”噩梦回廊咋舌,它突然觉得自己死了立刻就挨喷并不一定只有自己菜一个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兄弟而不是姐妹。 但它还是很不爽,追问道:“我不是发消息给你了吗?信号都打了,你这也能死?” 刚刚说完,百臂就狠狠瞪了它一眼:“别说了,没看到王女哭着呢?” 恐惧王女听到后更是委屈的哇哇大哭:“我,我根本没收到啊!” 噩梦回廊问:“不可能,我明明都发了信号了,你没看到是你的问题!” 恐惧王女继续大哭:“我就是没听到啊!嘤嘤嘤……!” “行了,别哭了。”噩梦回廊吐槽道:“你有这么脆弱吗?死了一次就哭成这样,能不能跟我学一学,我零杠十都能全场游走。” 无头:“你那是梦游!” 恐惧王女暴风式哭泣:“你以为我想哭啊,我这是被吓得好吗!我害怕啊!我真的好害怕啊,旧神都是这个级别的怪物吗,一点都不讲道理,抬起手一巴掌就给我拍死了,这一巴掌给孩子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啊!而且我身体也碎掉了,刚刚凝聚出来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恐惧啊,死亡的感觉还残留在脑子里。” 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抬起手从自己身上摄取了名为恐惧的情绪,就像是给猫梳毛的时候用掉下的毛发搓成球体丢给猫猫自己玩。 恐惧是真的,恐惧王女哇哇大哭的同时把自己的恐惧情绪塞入嘴里,大口吞咽,一边哭一边打嗝。 自产自销的场景很是生草。 好在过了一会儿后恐惧王女恢复了正常,但情绪还是不太高。 “所以,这次作战算是失败了么?”百臂问道:“你们都死了。” “蓝桶也丢了。”噩梦回廊还是惦记着自己的桶。 “没有。”恐惧王女揉了揉眼眶:“虽然没能吃掉恐惧之源,但关键部分的情报我也还是拿到了。” “哦?那这么说。” “嗯,旧神陵墓的钥匙下落已经知道了。”恐惧王女抱着膝盖:“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还好。”百臂松了口气:“至少任务达标了,大姐想必不会过分责怪于你们。” 无头问:“恐惧之源是什么?” 恐惧王女回道:“是地狱君主的噩梦投影。” “这么个好东西你没弄到手?” “没呢。”恐惧王女眼睛里又开始闪烁泪光:“呜呜呜,我好亏啊!” 噩梦回廊双手抱着后脑勺,一副摆烂人的样子:“其实还有更亏的。” …… 视角看向地狱,在一片熔岩群峰里,地狱君主阿尔比恩突然梦醒,睁开眼睛的同时,一口牙齿顿时崩飞出去,满口鲜血从缝隙里溢出,流淌融入熔岩。 “主上,您这是!”一旁的仆从突然看着阿尔比恩咬碎一口牙齿,大惊失色。 “牙龈出血而已。”阿尔比恩淡淡道:“小问题……” 地狱君主甩了甩脑袋,原本睡得好好的,做个梦而已,结果梦到了旧神,还被一巴掌活生生抽醒。 真是个晦气的噩梦!嘶……牙疼更脸疼!可恶的黄金帝王……等你跌下世界王座,我必去你坟头蹦迪!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不是人妻,但是太太 卡文迪许家族祖地。 “这里是家族的墓园,你应该没来过几次吧。”芭芭拉说。 “五岁、十岁,还有成年各来过一次。”安德莉娅记得很清楚:“我只记得母亲要求我记住死去的人的名字,并且发誓要为了他们而复仇。” 芭芭拉摇了摇头:“现在把我过去的话都忘记吧,我今天带你来,不是为了让你缅怀死者或者仇恨,那是我的事,本不该交给你来背负的。” 安德莉娅奇怪:“女儿继承母亲的事业是很正常的事,仇恨为何不可以?因为仇恨只能延伸仇恨?” 芭芭拉说道:“因为一名合格的母亲,不该让女儿的一生里只懂得仇恨——我无疑不合格的,但我现在想要改一改了,只能麻烦你配合一下我的任性吧。” 安德莉娅顿了顿,她顺从着没有回答。 母亲变得好说话了很多,也更像是个正常的女子,特别是摘下面具后,她的审美品味都直接从非主流的赛博朋克变得奇迹暖暖,虽然好了很多,但作为亲生女儿还是感觉不太适应,特别是母亲变得比她看上去都年轻的现在,她那一声‘妈’真是迟迟叫不出来。 “这是谁的墓碑?”安德莉娅指着无名之墓问。 “谁的也不是。”芭芭拉拍了拍一个无名坟墓的墓碑后,石头上浮现出一行文字,她伸出手在石板上书写,安德莉娅正要移开视线,却听到:“你好好看着。” 她看向石碑上的文字,那是一句咒文,也是一句故事,也是摘选自某个帝王的名言警句。 坟墓开启一条通道,阶梯通往下方。 “卡文迪许家族的所有秘密都藏在祖地里,藏在坟墓下,如果不是我们进来,会唤醒这里的死灵和守卫。” 芭芭拉顺着阶梯一路往下,简单的说起很多以前她都不曾告诉安德莉娅的事。 这时候她说的很多,恨不得将自己二十年来一直没能完成的教育一股脑的塞给安德莉娅。 但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着急了,她适当的停下了讲述,只描述了一些重点,随后领着对方进入储存室。 对于每一个传承数百年上千年的大家族而言,财富的积累并非最重要的,每一次改朝换代都可能带来规则的变化,比起适应规则不如掌握力量,卡文迪许在很久之前也并非是铂金血脉,只是他们积极的抓住了机会,花费极高的代价笼络了一名草根崛起的黄金使徒,将自己改造成了铂金血脉。 对此安德莉娅并不知情,而芭芭拉说起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倒也没有表现出耻辱感。 因为卡文迪许的祖传的八大家训里排名第一的便是——改变,然后顺应时代。 卡文迪许很热衷于顺应时代,所以非常擅长联姻、招婿以及骗种。 这给他们的血统带来了不稳定性,在这五百年的时间内表现的越发明显。 不过这种多血统的结合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血统的优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很大程度是因为卡文迪许家族持有祖传的神秘仪式,总能够让血统完整的传承下去。 “或许,这也是我们被选中为祭品的理由,因为卡文迪许的血脉质量很高,很适合用来召唤地狱界的恶魔君主。”芭芭拉割破了手掌,黄金器皿中放出少量血液,随后将刀子也递给了安德莉娅,后者也同样放血,鲜血浸染着黄金器皿,一道道符文开始勾勒成型。 安德莉娅不清楚这即将发生什么,芭芭拉解释:“我在搜寻你的血脉源流……以及想要弄清楚为什么我没有死而复生相关的记忆。” 她肯定的说:“一切都发生在二十年前的夜晚,但对此我毫无印象,如同是被谁可以屏蔽了记忆,这无疑是一种极高的神秘,如果仪式也失败的话,就证明……”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拂而来,刚刚浮现出三分之二的符文和魔法阵被粗暴的涂抹掉,空气里回荡一阵阵低沉且连续的呓语声。 “它们是什么?”安德莉娅捂着耳朵觉得十分吵闹。 “古老的灵体,一种非线性时间的存在。”芭芭拉说:“它们既然拒绝了回答,证明和我的猜想一样,对方持有的神秘规格更高,但绝不可能是恶魔君主……” 安德莉娅甩了甩脑袋:“它们好像在对我说着什么话。” 芭芭拉奇怪为什么自己都听不见:“它们说了什么?” 安德莉娅闭目皱眉,一阵阵呓语声重叠在一起,非常难以辨别出原本的意思是什么,等待好一会儿,她终于从支离破碎的诉说里提取出了关键词。 “它们说……我是代价;它们还说……举行恶魔仪式是莱昂·罗尼尔。” 芭芭拉喃喃道:“莱昂……” “认识吗?” “认识。”芭芭拉深深皱眉:“莱昂·罗尼尔是紫荆公国的外交大使,如今应该称之为莱昂·隆冬,他已经入赘到了隆冬家族,是货真价实的皇室成员——可我跟他之间几乎毫无交集。” 安德莉娅猜测:“举行仪式的会是他,但或许家族里的叛徒不一定是。” 芭芭拉看了眼仪式,叹了口气:“很可惜,古老之灵并不打算回应我的提问,亦或者说是不能回应?这种仪式需要消耗庞大的神秘积累,每一百天才能举行一次,我过去尝试问过很多次,最终都没能得到答案,没想到问题并不是在你身上,而是在于我自己。” 之所以古老之灵不能回应,是因为芭芭拉拥有一种强制约束的神秘,这种神秘阻拦了她记起过去,也阻拦了她获得更多情报,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安德莉娅说:“它们说‘我是代价’,这是什么意思?” 芭芭拉说:“或许你可以自己提问,等下一次你自然会知道了,又或者,你可以尝试从记忆里找寻答案。” “记忆里?”安德莉娅无语道:“我出生前能够记住什么?” 芭芭拉摇头说:“这可未必,或许你的来头比你猜想的更大。” “来头……”安德莉娅哑然:“是因为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 芭芭拉心想……你未必有父亲。 来到墓地前,芭芭拉下午抽空去做了一次检查,二十多年来都没怀疑过的真相已经千疮百孔,她也想弄清楚自己身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特意去看看当年的产检资料和剖腹产记录,然后做了一次全身体检,最后得出的结论让她自己都不可思议,她还是一名处子,四十多岁的老处女,再熬几年就快变成有着周芷若外表的灭绝师太。 这证实了她混乱记忆的猜测的确是荒谬的,并没有被侮辱而丢了清白,她对此不甚在意,只是松了口气,心底倒也不在意那层清白有没有破,毕竟已经四十多岁当了母亲的女人哪里还在意这种事?并不是人妻,但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太太,这属性过于奇怪。 问题在于,既然是处子,怎么可能怀孕? 通常来说是不可能的,但凡是处子受孕都是神话级别,西方神话中有圣母玛利亚;东方神话中有华胥。 这两者都是处子受孕,前者的孩子是耶稣;后者的孩子是伏羲和女娲。 芭芭拉越想越觉得自家女儿可能很厉害来头不小,她自幼开始就很早熟,虽然二十多年来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才能,也没有生而知之,但或许也只是缺乏一个契机? 离开了家族墓地后,芭芭拉说:“家族的事你暂时不用管,安心准备高校联赛,还有古龙教派一事。” 资*%源%=分}~享*+ ~7&}伍$|6%$ <*1}3}叁<&7>> &2=6安德莉娅问:“母亲不介意我和古龙教派走的很近吗?” “卡文迪许家训——改变,然后顺应时代。”芭芭拉看的很开:“你若能成为古龙巫女,当然是好事。” 说完,太太也表现的有些忐忑,问道:“我这样说会不会给你太大的压力?或者让你感到不习惯?” 安德莉娅如实回答:“不习惯是有一点,毕竟过去母亲一直要求我提升自己,为了复仇,为了自保,必须强大,如果突然间告诉我要更换目标,我也会有些不适应。” 芭芭拉微微低下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又听到女儿继续说:“不过,母亲能够想通和改变,这一定是一件好事,为了这种好事而不习惯甚至感到忐忑和不安,当真是一件奢侈的烦恼,或许也是我在担心您会不会再变回过去那副模样。” “不会。”芭芭拉肯定道:“我不会再那么做了……既失去了那么做的理由,也不可能再骗自己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一次家人,你是我的女儿啊,安德莉娅,你是我的至亲,我希望从这一刻开始,可用尽全力去弥补过往的一切,哪怕你不愿意原谅我。” 她将内心最深的话说出口,轻轻伸出手拥抱安德莉娅,只是女儿长得太高,她踮起脚也不能像母亲拥抱女儿一样把她埋在胸口前,只能轻柔抚摸她的面颊,身高差告诉她时间真是残酷,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错过了可以尽兴拥抱女儿的年龄。 安德莉娅低下螓首,表情仍然毫无波澜,只是眼神微微波动,如同被风吹过的湖水,微光隐没。 “嗯……”她轻声说:“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想通?” “与其说是突然想通,不如说是黄粱一梦中醒来吧。”芭芭拉低声说:“当然,这也需要感谢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或许很难有这样的勇气对你对自己诚实。” “陌生人么?”安德莉娅有些惊讶,母亲居然听得进去陌生人的话? “是啊,是个很帅气也很神秘的年轻人。”芭芭拉微笑:“如果还有机会再见就好了。” “请放心,能够再见的。”安德莉娅又说。 “什么?”芭芭拉奇怪。 “刚刚古老之灵回答了我三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我没说,因为也没听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它们回答的是——能够再见,而且就在最近,很快。”安德莉娅说完,注意到芭芭拉迅速升温的面颊,她问:“母亲?” “啊?”芭芭拉眼神慌乱躲闪:“我,我没事……真没事,哎呀这古老之灵真的是,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问这种问题——我也只是想道个谢,居然避重就轻的探索隐私,真是不靠谱啊。” 安德莉娅还没意识到母亲是被戳破心思而感到尴尬和窘迫,自顾自的点头赞同道:“是应该当面致谢,如果有下次,也带上我一起吧。” 芭芭拉轻轻挽着女儿的手:“也好啊,等有机会,我把他介绍给你认识,一起去道个谢。”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星空下第一剑神 七日夜骑士团数年一度的扩招测试即将开始。 对于同盟国出类拔萃的年轻一辈来说,这是一件传播牵扯甚广之事。 最具有现代化社会雏形的同盟国中,无数家族林立,争夺的无非是利益。 也因为这个世界是神秘、力量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毫无疑问,靠着经商获得庞大财富积累的商业家族在力量的积累上远远比不上真正的圣域世家甚至传奇世家。 而如何将圣域和传奇绑定在同盟国的体系内,是一件长久以来的命题。 同盟国内部的权力架构和框架始终都在不断的变化和革新,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变动。 但七日夜骑士团始终处于同盟国的相对权利重心,这么久的时间位置不动如山,可见其超然地位。 它作为一个古老的权力中枢,自然少不了各种人削减脑袋都想挤进去。 诚然,加入七日夜骑士团后将会面临更高的生死危机,远不如做一名普通学者安全。 但大争之世已经到来,魔潮降临,神秘复苏,旧神陵墓,谁能掌握更多的资源倾斜就能占据更大优势。 目光长远嗅觉敏锐的家族都会选择进行一轮投资,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它们仍然乐意跟注。 所以这一次的骑士团扩招,的确是几十年或许是数百年来参加人数最多也相对激烈程度最高的一次。 不单单是香榭,同盟国各地的机构、学院等等都投来举荐信,而七日夜骑士团几乎是来者不拒,应收尽收。 在骑士团长的默许下,不单单是将指定封印物的级别提升到了A+++(3A)级,而且临时开放了共计三件S级的指定封印物以及圣遗物的取用权限。 这种激励方式的确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参赛者踊跃,总人数已经来到一百大关。 会议室内,桃乐丝手里捧着一沓资料撇了撇嘴:“我觉得这一百人里能留下三十个就算不错了,质量参差不齐,其中不少人履历写的挺漂亮,但里面超过五十个都是想进来做文职的,靠北!我们这儿像是缺文职的吗?缺文职随便去大学里招聘漂亮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年纪大了想着挣钱养家,年纪轻轻的没有家庭负担反而敢于拼命……”代号土星的大骑士是个持盾的中年男子,他唏嘘道:“超过三十岁以上的都不用重点关注了吧?” “三十岁太低了,建议三十五以上不用关注。” “啊?还有三十五岁以上才来报名的,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不生娃的吗?” 讨论声不断。 “为什么这里面还有其他公国的留学生?” 一个清脆的嗓音回荡在会议室内,虽然不高,但却又一种神奇的魔力,掩盖住了其他的声音。 说话的是芭芭拉·卡文迪许,她坐在月曜大骑士的座椅上,穿着一袭OL的工作制服,头发束起,露出姣好面容和白皙肌肤,铂金色的眼瞳反射着光亮,更像是一名秘书而不是会议上的重要发言人。 这一开口吸引了其他同僚的注意力,他们一时间都没能回上话,反而保持着怪异的沉默。 “怎么,我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芭芭拉看向其他人。 诸位大骑士表情皆很微妙,共事也差不多十多年,突然见到老同事从一名雷厉风行的欧巴桑变成了妙龄少女,直接返老还童,换成谁都会不习惯的。 “咳……倒是不难回答,虽说是公国留学生,但也是公国使团里的访问过程中的一环。”土星大骑士解释道:“也有公国的皇族要前来,据说也带来了一件高品级的封印物。” “皇室?”芭芭拉说:“我记得如今三大公国里保留皇室的只有紫荆和流霜吧?” “紫荆公国的访问者是公主薇薇安·隆冬,流霜的是奥利森王子。”桃乐丝翻了一页:“上面有写。” “来访问的也不止有紫荆公国和流霜,还有圣教国。” “噢?” “最近外交使团促成了一次和平谈判,双方暂时签订了一场十年的停火协议。”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有必要来访问七日夜骑士团么?” 土星大骑士解释:“根据议会下发的说明,这项协议之中也包括了一次以物易物的条约,具体的条款内容似乎涉及到‘圣人的左腕’。” 几位大骑士都面色一变。 圣人的左腕是仅次于EX级别的圣遗物,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交还给圣教国么? “对方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封号为火星的大骑士是个红发的独眼龙裔:“具体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 “好吧,看来最近不少事都集中了起来,原本有这么多人得到举荐就已经很增加工作量了……”桃乐丝捂着脑袋:“好麻烦啊。” 芭芭拉用手指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而后轻轻托起下巴:“抱怨也没有用,这些事已经定下来了。” 她说:“会议就开到这里吧……可以结束了么,大骑士长阁下?” 会议桌的C位上坐着的并不是骑士团长,而是大骑士长。 骑士团长芙萝娅·艾奥瓦很少直接参与骑士团的管理,大部分的人事管理职权都直接交到大骑士长的手里,即七位大骑士中的太阳骑士,日曜大骑士。 然而就在芭芭拉开口后,其他人安静下来,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呼……呼……” 发须皆白的花甲老人坐在椅子上发出呼噜声,打着鼾,他的身上散发着少许的酒气,鼻尖微红酒槽鼻。 明明坐姿端正无比,双手抱着胸膛,光是看上去显得无比威严,但这呼噜声响起来后,这一份威严顿时都变得有些冷幽默。 有人默默偷笑,七日夜骑士团里,人人都怕冷面罗刹的月曜大骑士芭芭拉,却不怕看似威严实则是个酒鬼烂好人的大骑士长。 “昨天又出去喝酒了?”芭芭拉柳眉倒竖,平日她一露出这表情,其他大骑士都得退避三舍。 但这次大家虽然心慌,却意外的没那么恐慌,桃乐丝反而胆大包天的觉得美人嗔怒别有一番韵味,如果芭芭拉女士早些年就是这样,估计属下不少人都得求着她辱骂自己。 其他人都以为芭芭拉这次要给大骑士长的耳朵拎起来拖着老家伙去洗手间醒酒,但她这次并未发作,而是默默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瞥了眼其他人:“各自散了吧。” 纷纷退出会议室。 桃乐丝对着一旁的金星骑士问:“今天芭芭拉女士怎么这么好说话?” “大骑士长做不了多久了,也到了告老还乡含饴弄孙的年龄段咯。”金星骑士是个温柔美人,微笑着说:“也不能总是落他面子吧?这件事后不久,他就该退位置了。” 桃乐丝点了点头,表现的很平淡,对大骑士长没多少印象,长时间内,他都是留在骑士团内部,很少出外勤,平日上班也是半身酒气,很好说话,但完全像个酒鬼老爷爷。 金星骑士轻轻一拍桃乐丝的脑袋:“别想了,你们年轻一辈的不了解大骑士长,会对他产生一些误会和不尊重的想法也是难免的。” 桃乐丝不解:“大骑士长很厉害?” “很厉害啊,当年不知多少年轻人就是憧憬大骑士长才加入的七日夜骑士团,我们不少都是他的弟子呢,虽然连百分之一的水准都没学到。” 桃乐丝瞪大眼睛,满眼不信,明明是个大酒鬼的大骑士长怎么可能这么强? 金星大骑士语重心长道:“大骑士长阁下的剑术是星空下第一,仅靠剑术便登临半神境界的剑神,不单单是欧罗巴,或许整个东方西方,唯他一人。” …… 繁星公寓,白维膝盖上平放着卧虎刀,闭眼凝气,每一次呼吸之中都伴随着意境的转动。 大概很多人都认为世界王座的生活一定是枯燥乏味的,早已是世界第一也自然无需用功。 实际上恰恰相反,自从来到欧罗巴后,白维每天都要投入大量时间在修行和学习上。 补充术法的知识体系推陈出新,了解五百年来的欧罗巴历史,以及练剑。 练剑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不需要多久,每天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到了六十级以后,剑术境界已经不能靠练习来提升,早已进入了瓶颈期,每日的修行方式其实就是在观想场景里和过去遭遇的强敌厮杀。 剑术的瓶颈非常明显,一旦失去了敌人,就不再进步,甚至还会缓缓跌落。 剑道极限是半神巅峰,79级,哪怕再练一千年的剑术也追赶不上黄金权能。 神秘是一道巨大的门槛,即便是世界王座也无法跨越,所以练剑仿佛快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枯燥和乏味。 剑术是杀人技,如果藏于剑鞘中必然蒙尘,对剑客而言,最无聊的莫过于连值得拔剑的敌人也没有。 白维驱散了武意,他睁开眼睛,灰猫跳上他的膝盖,舔了舔爪子:“到时间了。”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齐聚 公寓外,伊丽莎白敲门:“陛下,时间到了。” 白维打开房门,见到伊丽莎白端庄的站在门外,他说:“那就出发吧。” 伊丽莎白:“是,陛下。” 坐上车后,白维觉得伊丽莎白的反应有些奇怪,总觉得存在一定的距离感,他有些好奇的问:“你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没有啊。”伊丽莎白笑意盈盈;“我很好呢。” 灰猫盘着尾巴蹲在白维的大腿上,抖了抖耳朵。 伊丽莎白发动汽车,保持着礼貌和距离感。 但这种距离感很刻意,她的表现就像是看着佛陀上满是金子却不敢上去刮一块下来的小沙弥。 她这么老实让白维有些不习惯,但也省了不少心,他抚摸着灰猫的脑袋,车辆一路行驶进入政要区。 经过几轮身份检查认证,抵达了会试场地。 伊丽莎白在停车场把车辆挺好,将证件递到白维手里:“跟我来吧。” 她压低声音:“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陛下想进入七日夜骑士团,但这里的眼线不少,您尽量低调一些为好。” “陛下是谁?”白维调侃道:“现在请叫我约书亚。” 伊丽莎白从这句调侃里听出了少许暧昧,顿时噗嗤一笑,一双翦水秋瞳里映照着莹莹微光。 然后‘喵~’的一声后,她眼里的波光变成了一潭死水,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垂头丧气了一秒钟。 “请跟我来吧。”人鱼妹子的背影里透着一股无力感。 白维看了眼猫猫,猫猫竖起大拇指。 猫克鱼,这恒河里啊,这泰河里了。 …… 会场的场地之中,人才济济。 人数近百。 来自于同盟国各地的年青一代的英才大多汇聚于此。 其中也有不少人都是来自于各个学府的顶尖学院,甚至是荣誉教授。 总得看去,各个种族都有,不同性别对半。 其中不少参赛者原本自信十足,但进入后顿时感觉压力巨大,搞不好自己就是专门陪跑一趟的气氛组。 培养人才是需要花费资源的,资源就是氪金,氪金大佬和月卡党以及无氪党的体验当然是不一样的。 后者的游戏体验来自于积累,而前者的游戏体验就是后者提供的。 不少出生寒门或者只算是普通圣域家族的参试者面面相觑,注意到了人群里分散着某些早已功成名就者。 有的是军人世家,十二岁就打过仗的军方背景;有的是学院派赫赫有名的神童,高校联赛夺冠的热门人选;有的是游历欧罗巴各地声名鹊起的游侠;有的是骑士团里的中流砥柱……这样庞大的一批人才全部汇聚在七日夜骑士团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部分人仍然是冲着指定封印物和圣遗物而来,若是能够获得适配资格,就有办法通过累计功勋的办法将这些物品带走,转化为自身战力。 为此牺牲一段时间的自由给七日夜骑士团打工也并非不可接受。 但要说骑士团亏吗?不,并不亏,雇佣人力本就是要支付报酬,而积累的指定封印物的数量极多,获得了一件就想要第二件,投入的沉没成本也是极高,到时候想要抽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说今天的测试一共有三道,会刷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 “如果通过不了测试,只怕是连封印物都摸不到吧。” “尽力而为吧,今天来的竞争对手可真是太多,光是看看这群人的风采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年轻人需要开阔眼界,一部分的人是闭门造车的学院派,多见识见识大场面对于自身履历的积累和自信的提升都有好处,这也是历练的一环。 当然,对于某些人而言,这种历练早已无关紧要,甚至算是一种负担。 人群的角落中,阿莲娜默默等待着会场测试的开始。 她来的很早,接受了姨娘的建议,回到香榭后就参加了七日夜骑士团的测试。 在她所目击的众多可能性之中,在七日夜骑士团里有一件和她相合性很高的指定封印物。 以及在这里的可能性不确定性尤为高。 阿斯莫德的血脉名为全知,但对于未来的全知也并非绝对正确。 可能性是可以被斩断的,所以通往的未来也并不唯一,以她的能耐还不足以看到那么多的可能性。 就像是抓着藤蔓在丛林之中荡秋千,有的藤蔓看似稳固,实则一拉就断,她只能尽可能的去尝试和挑选靠谱一点的可能。 阿莲娜的身份放在这里也不算是非常显赫,她总体来说大抵是比较低调的,和登上英杰榜名扬欧罗巴的鲜血公不同,大部分人并不认识她。 -这时,有少许骚动传来,一道人影踏入了会场。 远远的阿莲娜便看到那高挑的身影,不由得挑起眉头,没好气的哼了声。 朱蒂·槐尔特 一袭深黑色冷艳打扮的朱蒂踏入场地里,引来许多目光,不是因为她多漂亮,而是因为她年纪轻轻踏入圣域,并且完成了地狱火刻印,在高校界已经有了一定人脉,而且最近有传闻,半神希尔伯特有意收她为弟子,她这次参加会场测试的举荐信也是希尔伯特提供。 半神弟子的头衔不可谓不重,希尔伯特教导过的学生很多,但关门弟子几乎没有。 朱蒂也注意到了阿莲娜,径直朝着她走过来,瞥见对方脸上的嫌弃表情便觉得有趣。 “你笑的很讨人厌。” “我也不希望讨谁喜欢。” “麻烦你离我远点好了。”阿莲娜哼了声。 “这儿就我们两个血裔,亲近些好。”朱蒂倒是不在意对方话语里的钉子。 年轻的血裔往往成就不算很高,直至一百岁为止,血裔的成长期才算是结束,人类虽说是潜力无穷,但大部分人的潜力在三四十岁就到顶了,血裔则像是狗头,需要时间发育到后期出来接管比赛。 “你什么时候回的香榭?” “今早。” “难怪没去送一下缪雪儿。” “送缪雪儿?”阿莲娜问:“她去哪了?” “古龙教派。”朱蒂弹指轻挥:“还有安德莉娅也去了古龙教派,正要进行一周时间的净身仪式。” 阿莲娜双手抱胸:“缪雪儿和安德莉娅竞争在古龙教派,而现在轮到你跟我竞争在这里?” 朱蒂不置可否:“随你怎么想吧,我当然是瞄准的第一名,你可最好当心别被提前刷下去。” 两个女孩说着话,倒是并未注意到会场入口又多了一人。 白维也进入了会场,只是并不起眼,他并不出名,自然也不再很多人了解的行列之内,上百人里,九成以上都是不认识的,既然不认识也没必要装作熟悉。 人群成了最好的遮掩,白维注意到了阿莲娜和朱蒂但也没有上前搭话,而是平淡的坐下了。 但就在白维找了个空地坐下后,一旁有个人主动搭话,那人有着一头黑发,模样也近是个东方人。 “唷,老乡啊?”对方一开口便是东北话:“你是明国人吧?” 白维愣了一下,用明国话回应:“你好,你是?” “我是同盟国人,不过也有一半明国血脉,十岁前都在明国长大,我爹是明国的汉子,后来被我娘稀里糊涂的拐到西边大陆来了。”对方拍了拍胸口:“我叫杀虎。” “傻虎?” “是杀虎!”青年说道:“军杀虎!” “白……”白维想了想:“约书亚·艾奥瓦。” “我也想要一个欧罗巴的名字啊。”军杀虎挠了挠脸颊:“可我爹不同意,我娘也拗不过他。” “你觉得这名字不好听么?”白维笑着问。 “不好听啊,杀虎……傻虎,傻乎乎……”军杀虎唉声叹气。 “那你父亲为什么给你去这个名字?”白维好奇。 “因为我父亲是个猎户,他十三岁的时候曾经在冰天雪地里徒手搏杀一只饥肠辘辘的下山虎。”军杀虎摊手:“就因为这件事,他给我取名了。” 白维听完后却摇了摇头,认真道:“想来你的父亲以此为傲吧,他用自己一辈子最骄傲的事给你取名,也是将你视作毕生骄傲,何必换名?” 军杀虎听完愣住,他低下头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品味出了些意思,一会儿后抬起头,看向白维的眼神明显多了不少热诚和尊重,他行了抱拳礼:“受教。” 这时,一道声音传遍会场地——‘第一轮测试将在三分钟后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异议阿里! 负责主持第一道测试的是桃乐丝。 作为代号水星的大骑士,自然是有资格主持这道考核。 她倒也是表现的很随意,完全没有什么身居高位的负担,已经脱离了封建制的意识形态,大多人不会摆出一副官僚的姿态来,态度上随意,不讲究礼节,她手里提着一个喇叭,对着会场里发出声音。 “第一轮测试即将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 “场地就在这里。” 她手里拿着一根粉红色的粉笔走到场地中央,目测了一下距离,随后在地面上画出一条线。 旋即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重新拿起喇叭。 “内容很简单,从我画出的那条线为起点,走过我身边,就算是通过第一道的测试了。” “好了,请诸位开始吧,最多三个人同时进行测试,限时三十分钟。” 她打开闹钟放旁边一放,旋即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一副随意的态度。 会场中央的人群面面相觑。 虽然都知道七日夜骑士团的测试方式不拘一格,但这种走过去就行也是不是太儿戏了一些? 现场没几个蠢人,都知道这测试并不简单,想着要不要等其他人试一试再说。 “没人敢么?” 一道声音响起,迎来众人注视。 “那就由我来试试好了。” 说话的人从人群中走出,展露身形,上百人里不缺乏天骄,年少成名者亦不在少数。 此时出面的便是皓月学府的学生排名第二席,论其术法底蕴境界和综合实力,更在安德莉娅之上。 半神世家,凯锐·海德里希。 他出现以身试探无疑能迅速让人看出这一道测试究竟测试的是什么。 随着凯锐踏过粉笔线的瞬间,他便清晰的感受到了空间产生了凝滞感。 “原来是这样么……”凯锐往前一步,行走的缓慢而沉稳,但仅仅是三步之后,他的脚步便走的更快。 第一个通过者产生了。 凯锐站在桃乐丝的身边,自信的一捋头发。 桃乐丝看了眼时间:“十五秒时间,身为男人是冲的挺快,年轻人是这样的。” 她记录了一下:“你可以过去了。” 凯锐的笑容僵在脸上,年轻人的脸皮还是不够厚,面对大骑士的一句‘好快的冲’他也不知如何还口。 “你看出来了么?”朱蒂问了句。 “当然。”阿莲娜已经往前一步。 两人不堪落后,已经看出第一轮测试的关键是什么,当即纷纷站在了起点线上。 除了她们之外,也有其他人有了意动,超过六成以上的人都看到了,余下四成却是一头雾水。 军杀虎问了句:“这测试的是什么?” “空间派系。” 白歌回答的同时,阿莲娜和朱蒂也已经开始朝着通过口走去。 两位姑娘都已经踏入圣域,能够感知到空间律动带来的压力和阻塞感。 寻常法师走入这道通路之后,很快就会无法动弹,因为受到的空间阻力越来越强。 必须在短时间内就通过空间感知力分析出它的阻塞远离和规则才能通过去。 而空间派系的起始点便是圣域,换而言之…… “如果实力不达圣域,就无法通过这一关。”白维说道。 军杀虎挠了挠脸颊:“那我是不是有点麻烦啊?” “你没有达到圣域么?”白维看一眼对方头顶的综合等级,分明是五十五级。 “我在术法这方面没什么天赋的。”军杀虎干笑道:“我不懂什么空间不空间的。” “那你修行的是什么体系?” “我也不知道,都是我爹教我的,我跟着练练。”军杀虎摇头说。 他拍了拍膝盖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对碰:“不论能不能通过,先过去试试看吧,过不了也早点回家去,虽然免不了要被老爹教训一顿。” 军杀虎走入人群里,步伐稳健,搓着手跃跃欲试。 白维也听到了人群里传来不少声音,当即也有人避开了军杀虎。 “军杀虎,他竟然也来了?” “他就是军杀虎?军方背景的那个?他父亲是三星上将的军破?” “此人从十二岁开始就同死刑犯搏杀,年仅二十一便已经身经百战,从军中无名小卒到如今已经累计不知多少军功,传闻他击退了圣教国的枢机卿,拿下过圣殿骑士的头颅。” “这样的军方中流砥柱为什么要加入七日夜骑士团?” “可能是为了应对恶魔灾害吧,最近的人事调动是有不少。” 白维对欧罗巴的了解并不多,对保密的军方了解就更少了,三言两语的讨论中能听得出这个明国老乡在欧罗巴也属于有名人。 可能有人奇怪,为什么军破一个明国人能来到同盟国军方还能拿到这么高的职位,这其实很正常,首先东西方大陆隔绝,两国之间只有贸易往来,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其次是同盟国的包容性很强,国籍本身并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一件事;最后便是军破很值得拉拢。 白维听到军破这名字后觉得十分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正在脑内进行关键词检索。 这时的军杀虎已经走到了粉笔线的前方,他重重往前踏出一步,一步,两步,三步……卡主不动了。 “这就是空间桎梏?” 军杀虎嘟囔一声:“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咬牙一发力,浑身气焰暴涨,汹涌而出的气魄席卷开来,伴随着一声无形的虎吼,虎啸震山林,狂暴的武意盘旋在军杀虎爆绽的肌肉轮廓上,他如同一头猛兽钻入了荆棘丛里,荆棘缠绕身体本该寸步难行,可它只顾着往前奔走,荆棘在绝对的蛮力之前只配断裂。 军杀虎靠着武意硬生生将空间凿开一道缺口,他反而用时最短,只用了不到十秒就穿过了通道口。 桃乐丝都不由得呆了呆:“你是怎么过来的?” 军杀虎收敛了武意,腼腆的挠了挠脑袋:“就走过来的啊?” 桃乐丝无言以对,这就是军方的肌肉蛮子吗? 全然一副磁场癫佬的样子,没什么事是磁场转动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一百万匹! 人群暗暗惊呼几声,军杀虎回头对着白维挥了挥手:“我先走一步了。” 之后的人群接二连三的穿过空间桎梏,有的走的快,有的走得慢,但凡是进入圣域有一段时间和积累的人都已经通过了圣域,余下一部分再如何尝试也是不得要领,空间派系靠的是感悟和天赋,短时间内突破的天才也并非没有,但真正的天才根本不需要临阵突破啊。 等到还剩下最后十分钟,白维站起身走向通道口,穿行而过封锁空间,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暂时还不想引人注目,就这么混过去吧,等见到了圣遗物再说。 白维站在了粉笔线的跟前时,往前走了一步。 “嗯?”他觉得不太对劲。 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还是不太对劲,为什么没有空间的滞留感和阻塞感? 他看向桃乐丝,眼神里投出问询——你给我开后门了? 桃乐丝抛来个wink,自信的调侃道:“本小姐是天生丽质很好看,我不介意你多看看,不过现在测试要紧,待会儿我送你一张签名照吧。” ……看来不是她不对劲,虽然刚刚的发言也很不对劲!但更不对劲的是我自己。 白维尝试着踏出第三步,仍然毫无感觉,完全没有空间的阻塞、滞留和停顿的感觉。 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同样是电脑考卷,唯独自己的考卷变成了小学一年级的入学测试。 如果不是考官出了问题,那么很显然是考卷自己思想出了点问题。 白歌看向桃乐丝手里握着的那根粉笔,看上去是个粉笔,但实际上是个指定封印物,具有空间属性的神秘。 黄金帝王拥有让一切指定封印物都直接摆烂躺平的特殊体质,所以这道测试对他完全没了意义。 粉笔心想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测什么测啊,陛下您这边慢走。 桃乐丝并未意识到粉笔的思想开始滑坡,认为测试仍然正常。 白维只能一走一停,一走一停,拉长了数倍时间走到了通道入口。 “二十七秒,还不错。”桃乐丝随手记下:“你可以过去了。” 白维松了口气,他正要迈走过通道口。 “等等!”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我有异议!”那人手指如剑般指向白维:“我要举报他作弊!” 白维老脸一红……我就知道。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一步圣域 一声‘我举报他作弊’的大喝声后,现场有些骚乱起来。 不少人正在苦思冥想如何过关,眼看着白维走了过去,自然是内心生出各种思虑。 会场中央窃窃私语声不断。 “吵什么吵!”桃乐丝一拍桌案:“这里是菜市场吗?” 让喧哗声静默后,水星骑士双腿交叠,她穿着10D的中等透明度的黑色丝袜,伸出手抚过丝袜上的褶皱后轻哼一声:“刚刚举报作弊的人站出来。” 一道人影上前。 “你是谁?” “真理学府,一级助教。” “你说对方作弊,可有证据?”桃乐丝听到真理学府后明显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真理学府的占星术士,想来没几个人会喜欢这群贪图命运的赌狗们。 真理助教回道:“不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当然有证据!” 他推了推眼镜:“我们占星术士可以跨阶看破法师的术法底蕴,而此人的法术底蕴明显没有达到圣域级,甚至看不出任何的法术基础……” 桃乐丝淡淡道:“哪怕没有法术基础也未必不能通过,事实上他也是走过来了,之前的军杀虎不也是走了过来么?他也不懂空间法术。” 真理助教不依不饶道:“这不一样,军杀虎是以武意撕裂了空间,以力破巧的方式,非武圣所不能为,而他发动武意的过程中伴随着异象连连。” 他指着白维,说道:“此人通过的时候只是一步一顿而已,全然没有任何阻塞之感,虽然走过了,但肯定是用了非常规的办法!” 桃乐丝虽然很不爽对方这么杠自己,但回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打量了一眼白维:“你是怎么过来的?” “普普通通走过来的。”白维的回答很直白。 “你没感到空间的阻隔感?” “实话说,没有。”白维点头。 桃乐丝看了眼手里的粉笔,歪了歪脑袋:“不可能啊……你真的不是圣域?” 白维承认了:“现在不是。” 真理助教当即大笑:“你看吧,他承认了,既不是圣域法师,你怎么可能通过这道测试,还说没作弊?” 白维侧目而视:“我没有作弊。” “那你再走一遍。”真理助教大喊着,像个得理不饶人的杠精。 倒不如说占星术士绝大部分都是这种性子,赌狗总是容易急眼。 “凭什么?” “你不敢?” “我只是不明白,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用了非常规的手段……”白维瞥了眼笑的像个憨批的真理助教,反问:“规则上哪一条说了不许作弊了?” 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鹅。 “通过测试只需要从线那边走到通道口就行。”白维打了个响指:“而我做到了,不管我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我是按照规则来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再来一次——你哪位?” 真理助教脸色涨红,握拳青筋暴起:“……无耻!” 桃乐丝眼看现场情况有点激化,急忙抬起手制止:“停!别吵了!” 真理助教深吸一口气:“这次来参与七日夜骑士团测试的人有很多,如果靠作弊通过也算是通过,传出去肯定会有损骑士团的名声,大骑士阁下,请您决定……” 桃乐丝很是头疼,她本以为第一关是最容易的,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水平不够的肯定会被刷下去,本来淘汰率就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必然会刷掉修为不足圣域的一批人。 可她也没想到会有人不按常理出牌吧。 再加上她也实在没看出白维是怎么走过来的,不仅有些头疼。 其实即便是作弊通过也无妨,后面还有足足两道考验,都只会比现在更困难,如果真的靠作弊通过,也很快就会被刷下来,毫无意义。 桃乐丝并不觉得白维是作弊的,他表现的太沉稳。 而且长得这么帅的人怎么会作弊呢,肯定是出了点意外情况。 只是大庭广众下,她不方便直接偏袒,换个情况她绝对一抬手指挥手下们把这个占星术士给叉出去了。 居然还敢用骑士团的威望和名声来胁迫老娘…… 桃乐丝哼了声:“好一个真理学府,真是能说会道,表现的真不错,我记住你了。” 真理助教脸色一僵,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转念他又觉得自己没错。 得罪一个大骑士虽然有些得不偿失,但现在还是阻断对方进入下一关更重要。 桃乐丝有些骑虎难下。 倒是白维又一次开口:“原来如此……命运派系么?” 桃乐丝没听清楚,还以为是对自己说话,她问:“什么?” 白维抬起手,一条微不可查的丝线从他的手腕延伸到了真理助教的手腕。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命运派系的纠缠丝线……他是在拿我下注啊。” 绑住了双方手腕的丝线是一种命运派系的神秘术法。 对方赌上了一定的命运神秘来强制下注,试图通过干涉白维的命运发展而获得更多的神秘。 简单来说……白维就像是世界杯上的球队,而他是赌球的人,下注的资金就是‘命运神秘’,通过干涉球队来操控比赛结果,就能获得额外的收获。 占星术士是一群赌狗,也是一种杠精,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会干涉生活里的每一件事的既定轨迹来获得更多的命运点数。 举个例子,如果A是占星术士,A和朋友B讨论中午吃什么,B说自己今天一定要吃疯狂星期四,心心念念很久了,那么A就可能直接去把附近疯狂星期四的所有库存全部买空,硬是让B吃不到疯狂星期四,通过这种方式A就能赚取到额外的命运神秘。 这名助教主动开口举报并不完全是出于正义感或者好心肠,如果不是为了获得命运神秘,他也完全没有必要去得罪其他人,但刚刚有一瞬间,这名助教从白维的身上看到了一座金山,他生出了一丝贪婪的念头,如果他能够干涉对方的命运轨迹,就能够获得极其庞大的命运神秘的回馈。 譬如说,让他落选。 哪怕只能获得命运神秘所回馈的百分之一,也足以让他立刻飞升圣域,持有越多的命运神秘,占星术士的人生就会越发一帆风顺,但大部分人都通过日常不断的积攒这种神秘,以至于闹得神憎鬼厌,当有机会能一夜暴富的时候,他们仍然舍得拿出全部筹码去赌一把。 这条缠绕在白维手腕上的丝线就是对方发起的对赌协议。 他又一次看向真理助教,对方的眼神是充满了强烈的斗志和野心勃勃。 白维的目光则是透出了少许的怜悯: 赌上命运神秘意味着赌上占星术士的大半境界,难得走到这一步,却看到财富而失了本心。 他低声念道:“自作孽不可活。” 真理助教没听到这声低语,大抵是赌狗本性发作,或者是看到超高的赔付比例已经红了眼。 他连续再三开口,白维始终沉默不语,错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等他第三次正要开口时,一阵风突兀吹拂过会场内。 白维迈前一步,一步踏过通道口。 【奖励:圣域级术法境界(万能通用型·可叠加)】 【是否领取?】 【开始发放】 桃乐丝瞪大眼睛,望着空间在其周身迅速重叠交织编撰,如同曼陀罗结界般重叠而成的空间圣域正在一层一层的嵌套着,镶嵌,运转,咬合,充满了机械和秩序的美感,如同无数齿轮咬合组合而成的空间法阵。 庞然之中见其细微知著,圣域空间的底层架构决定了它的高度,这一道仅仅在一步之中仓促构筑的空间圣域却如此的精美细腻以及浑然一体,如同架构了千万次般。 可圣域法师能完成的底层架构一辈子只能有一次! 眼前的青年,真的是在一念之间就完成了圣域的架构? 而且这空间架构的如此完美,一重圣域的强度不输给两重圣域。 真理丝线在手腕处崩裂,占星术士当即跌坐在地上,他感到了自己的本命星光正迅速黯去。 桃乐丝的嗓音里透着强烈的匪夷所思和难以置信。 “一步圣域……!” 第一千零五十章 重点关注 【你获得了新的职介:圣域法师】 【当前职介等级:51】 【技能栏已解锁】 提示声接二连三。 白维顺手领取了一下之前始终没领取的奖励,填充了一下圣域法师的基础圣域构造。 这一步圣域看似夸张,实际也相当于是通过升级券抵达,知晓其中因果自然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在旁人眼中。 他这狗东西已经已经不是人了。 哪怕是天之骄子们仍然有不知多少人被拦在圣域的门槛之外,认真学习十几年不得要领,无法踏入那道门槛,便是踏入了圣域之中的法师们也心知肚明跨过门槛的难度有多高,自己当年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得摔个趔趄,险些以头抢地的滑行。 跨过圣域的法师们哪个不是战战兢兢,一代圣域一代家族,一代传奇一代豪门。 偏偏见到个突破圣域境界如同喝水般轻松的怪胎,怎可能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一步圣域……! 整个同盟国的历史上曾经有个怪胎,他在图书馆里待了三十年时间,做了三十年图书管理员,不曾有一天学习过法术,只是不断的看书,后来他家里出了变故,招了仇敌,亲人被人害死大半,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十天十夜,等出来之后,从凡人成了圣域法师,通杀仇敌之后,用十年登上传奇境界,再二十年成就半神。 这位半神便是同盟国的第一位红袍半神。 历史上称之为十日圣域。 十天的圣域,对应三十年的积累。 与此流传的还有一句名言——知识就是力量。 可人家红袍半神有三十年积累啊,用了十天才到了圣域啊,眼前这个年轻人才看了多少年的书?他凭什么只用了一步就成了圣域? 这个人是故意压着境界不突破圣域,特意选择这种地点来装逼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愿称之为内裤之神! “我可以走了吗?”白维礼貌发问。 “可以是可以……”桃乐丝同等愕然,她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简直恨不得立刻扯着对方的手腕说一句‘肘,跟我进屋,让姐姐我看看你的圣域发育的怎么样’。 “你说的是突破圣域?” “嗯嗯嗯!”桃乐丝立刻点头:“是不是真有什么诀窍?” 几十人都竖起耳朵聆听,如果真有什么诀窍,自己或许可以试试。 “我刚刚是有点不爽的。”白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生气,就突破了,这很合理吧?” 桃乐丝:“……” 她翻了个白眼,怒气管个屁用,这是法师,不是战士!你还想叠五层怒气触发血怒咋滴? 其他参试者也纷纷露出张学友的表情,想要吐槽,却又不敢喷人,生怕再多来几句把他刺激的继续突破。 白维撤回圣域慢条斯理的走向下一关。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原地,其他人这才开始窃窃私语讨论。 一名青年咬了咬牙对一旁的好友说:“动手吧,给我两巴掌!” “啊?” “我要积攒怒气啊!说不定就能突破了呢!” “这你也信?假的啊,我才不打你,你找别人吧。” “好吧……其实,你初中收到那封情书是我写的,所以你当初被放了鸽子。” “……???”好友瞪大眼睛。 “三年前你的网恋对象也是我假扮的。” “嘶——”好友拳头变硬,血压飙升。 “你买回来的机器人模型也是我连夜偷偷拼好的。” “我好怒吔!”好友的怒气瞬间突破极限,仰天长啸:“杀鲸霸拳!!!!” 两人当场打了起来。 这时候也有促狭鬼蹲在一旁嘲笑真理助教的占星术士:“你们是不是一伙的?就为了故意装一波?你这牺牲可真是不小啊,本命星都黯了,十年功夫白磨了吧。” 占星术士嘴唇铁青发紫,颓然跌坐,整个人灰白化,赌狗的人生一步到底,下一步或许是天台再见。 桃乐丝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她打开通讯器知会了一声骑士团里的其他人。 “重点关注一下这个约书亚·艾奥瓦·菲尼克斯……” 她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虽然这个消息暂时没多少人知道,但这件事瞒不住的很快就会传出去。 参试者来自各个地方背靠不同势力,他们一定会将消息传回去。 很快同盟国各方都会知道,历史记录被打破,同盟国多了位一步圣域的鬼才。 至于往后是伤仲永还是又一位红袍半神,且等往后观察,如今他绝对值得重点关注。 …… 上百人即便筛选了五十人,余下也留下了五十人。 朱蒂和阿莲娜独自坐在前排椅子上,白维的到来也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五十人仍然很多。 他也选了个椅子坐下,等待第二轮测试的开始,负责第二轮测试的是另一位大骑士,并不认识。 法师体系之中的强者数量并不少,头顶六十多级的传奇骑士哪怕不是俯拾皆是随处可见但也不算稀罕。 明明东方那边的六十级以上的还算是比较少见。 不,也不能这么说。 同样是六十多级,不同体系之间的强度也有区别,而且自己也并没有真的进入明国的权力中枢,想必以明国人喜欢闷声发大财的性子,不太可能让自己见到真正的核心。 而七日夜骑士团的内部毫无疑问是同盟国的政要核心区域,在这里的骑士身具同盟国内首屈一指的战力,平均等级更高也属实正常。 白维听到一旁的椅子响了响,侧过头见到军杀虎的爽朗笑脸。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过。”军杀虎拍了拍白维的肩膀:“你也是个很标准的明国人啊,喜欢藏拙,不喜欢引人注目,我懂我懂。” 白维问了句:“第二关测试是什么?” 军杀虎摇头:“我也不知道,希望不要太难吧。” “听其他人说你是军方背景,为什么来参加七日夜骑士团的测试?”白维当面提问。 军杀虎挠了挠脸颊:“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军队里待久了,总觉得应该出来见见世面,而我也是闲不住的性格,想着加入骑士团里看看,顺带……” “顺带?” “咳……讨个老婆什么的。”军杀虎笑的很腼腆:“毕竟军队里的情况你懂得。” 白维莞尔道:“参军十年,见到老母猪都能点评很久。” “也没这么夸张,其实军队里也见得到漂亮姑娘,女子军偶尔也会举行互相的军演,还有想看姑娘了也可以把自己弄受伤后送进军部医院里,里面的护士姐姐也很好看啊。”军杀虎叹了口气:“可我想要讨个正常点的媳妇,最好是自由结婚恋爱的那种。” “可以理解。”白维说:“你这想法还真是挺质朴的。” “俺们东北汉子是这样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军杀虎哈哈大笑,他随后又顿了顿:“选择骑士团的理由也还有另一个,是我爹叫我来的,说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承剑。” “承剑?” “七日夜骑士团的大骑士长,封号太阳,他是欧罗巴第一剑神……”军杀虎舔了舔牙齿:“老爷子快退休了,我想试试能否承他的剑道。” “剑神……剑道半神?”白维惊讶:“还真有武神?” 明国武道最顶峰不过武圣,往上多少都是武圣,理论上突破七十级就是武神,但从未有过这样的人。 历史上即便有,也无从考证。 军杀虎认真点头:“我见过,剑神可比法术半神强太多了,绝非一个级别的……就在这群人里,跟我怀抱着同一个想法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剑神么……白维联想到自己停滞的武道等级,若有所思。 这时洪亮的声音传开:“第二道测试即将开始,各位参试者请做好准备。”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盲眼圣女 “第二道测试已经结束。” “通过者请转移到下一个场地。” “距离第三次测试开始还有三十分钟,你们可以在此期间好好休息一会儿。” 火星大骑士将指定封印物收起,起身离开会场。 现场五十人余下的人数已经不足三十,淘汰率比预想的还要高。 第二道测试是考验灵魂、精神和意志的强弱,大部分的法师虽然进入了圣域,但本身意志仍然很薄弱,精神力和意志力不够强大就承受不住冲击,对于支配指定封印物而言是致命的弱点,很容易会被对方反客为主的支配,这种人并不适合七日夜骑士团。 只是这一道考验的难度也不算很高,军杀虎已经开始打瞌睡,对经历过铁血沙场的军人,的确是有些儿戏了,但凡是个武圣都不难通过这道考验。 此时会场原地也还有好些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或者双腿发软走不动路。 阿莲娜感觉还不错,短暂休憩后就能恢复过来,觉醒了阿斯莫德的血脉后,她的灵魂力得到了不菲的增幅,虽然对战斗力方面没有帮助,但全知神秘总能在各式各样的疑惑中给她提供对应的解答,相当于随时随地都带着一个万能的搜索引擎,虽然不能找到最优解,但上中下策随时一键配备。 一场考试中,最容易做的永远是选择题而不是解答题。 而全知就是将所有的解答题都变成选择题,提供至少一套的可行方案。 她伸了个懒腰,瞥了眼朱蒂。 朱蒂没有血脉优势,但她表现的也十分镇定,基本上看不出受到影响。 ……真是个棘手的对手。 阿莲娜很想将儿女情长暂时抛到一边,但意识到朱蒂坐在自己最近位置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内心开始泛起苦水,情绪产生各种变化。 如果单单只是朱蒂是情敌的话,也就罢了,但问题在于……朱蒂和缪雪儿也是竞争关系,这一点阿莲娜非常清楚,而她稍微联想一下就不难猜到缪雪儿的黄金刻印是谁教会的。 自深渊归来后,阿莲娜也一直是有意躲避着缪雪儿,这是因为她也没想好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好闺蜜,从情感来说,她总觉得有几分愧疚,与对待朱蒂的理直气壮不同,对待缪雪儿她做不到理直气壮的抢对方的心上人,也还没做好和自己的好闺蜜成为情敌的心理准备。 “你总归要跟她摊牌的。”朱蒂冷不丁的开口道。 “什么?”阿莲娜反应迟了一拍。 “你以为我们没察觉到么?”朱蒂托着腮帮:“怎么可能,大家都意识到了,缪雪儿比你想象的要敏感很多,她当然不可能没有意识到你在故意的躲着她。” “……” “要退出么?” “不可能!” “那就这么对她说好了。”朱蒂伸了个懒腰,展现出腰肢的柔软而纤细:“抱着半吊子的想法可是赢不了我们的,如果没这个意思就趁早退出。” “你不是我。”阿莲娜咬了咬牙关:“你怎么明白我的感受。”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朱蒂微笑:“如果你们都觉得困扰,不如索性一起手拉手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放弃争夺也不用担心姐妹阋墙,把魔鬼先生给我,这样你们能获得幸福,我也能获得幸福,win~win~双赢。” 她比划了两个剪刀手,弯了弯手指做了个兔子耳朵的手势。 阿莲娜好气又好笑:“退一万步来说,如果我们之中的谁选择放弃,赢家也不会是你。” 朱蒂意味深长:“来日方长,拭目以待。” …… 骑士团会议室。 “这些人都值得重点关注一下。” 白板上写着数个名字,名字都用红色的颜料笔圈了出来,大约是十多个。 桃乐丝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所以说那个约书亚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一点过往资料都找不到?” “对方是由菲尼克斯举荐的,背景资料得找它去。”金星大骑士推了推平光眼镜:“之后再说吧。” “这次的淘汰率是不是太高了一点?”火星大骑士说:“还没有进行第三轮测试呢。” 会议的讨论声中,一声汇报打断了交谈。 “客人们到了。” “客人是?”火星大骑士问。 “之前会议上提过……两个公国外交使团。”芭芭拉说:“来的真快,时间也真巧。” “还有一个。”汇报的文员说:“还有圣教国的外交使团也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两个公国再加上圣教国的外交使团,全部撞在一起,照顾的过来吗? 即便是喜行不于色的芭芭拉也感到了头疼,她站起身来:“我和大骑士长去负责接待,对了,大骑士长呢?” “他喝的有点多……” “荒唐,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们劝不住,他动不动就给自己奖励一口,老人家就好这个。” 芭芭拉拍板道:“让他去主持第三轮测试,来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土星!你跟我一起负责去招待使团!” “诶?我,我吗?”土星大骑士紧张道:“可我不是很懂礼节,也不是大家小姐,人家是个村姑哩……” “但你长得好看,只要站在一边充当迎宾小姐就行!”芭芭拉拍了拍手:“好了,都给我动起来!” …… 漆黑的车队停在了政要区的大楼前方。 穿着黑西服的保镖打开车门:“莱昂大使,薇薇安殿下,到骑士团驻地了。” 车门开启后,走下两道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一长一幼。 高个中年男子留着少许胡须,半斑白发色,并不是天然如此,而是后天染成。 隆冬皇室大多都是这种发色,亦可作为身份的证明。 与之相对的是另一名有着偏银发色的小女孩,女孩抓着有些过长的裙子,打扮的精致宛若洋娃娃,看上去怯生生的,眼瞳里缺乏寻常孩童的神采,其无关与阿莲娜有五成相似度。 女孩的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时刻不离手。 她笨拙的往前走,但年纪太小也追不上成年人的步伐,长裙拖在地上行走明显不便利。 连续数次试图加快步子追赶,但动作踉踉跄跄,最后还是踩到了裙角,险些摔倒在地。 紫荆公国外交大使莱昂·隆冬只是冷淡的瞥了眼跌坐在地的薇薇安,眼神里闪过厌恶和烦躁。 但注意到附近其他人,还是立刻使了个眼色……得到眼神催促后的侍者立刻上前关切,嘘寒问暖的假意关切。 看薇薇安僵硬的动作和态度也知道她全然不习惯这种临时表演,只能僵硬的往前走。 莱昂依旧没能放慢步子,让薇薇安趔趔趄趄的往前追赶,没走多远距离,她又开始连连踩到裙角,可即便如此也不敢松开手里的匣子。 莱昂突然停下脚步,薇薇安低着头走路没注意到,便一个劲的往前冲,等意识到后想要停下也来不及了,踩到了裙角,快要摔倒的时候,她吓的闭上眼睛。 只是她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薇薇安睁开眼睛,一张细腻温柔的面庞出现视线中,对方穿着特殊造型的信徒修女服,白色和金色交织而成的长裙,虽然充满禁欲系的庄重肃穆,但也显得神圣而华美。 衣着上的天秤标识证明了她的身份。 伊雪儿·乌列尔……英杰榜第六位,次位英灵,圣教国圣女。 莱昂不敢怠慢,急忙伸出手就要拉扯薇薇安回来,可盲眼圣女微微抬头,虽然双眼蒙在圣骸布的包裹下,可仍然有一种透过圣骸布的凌冽视线刺在了莱昂的身上,后者脚步一僵。 “孩子是天赐的礼物。”盲眼圣女的嗓音回荡开,带着感染力和信服力:“对无知纯洁的孩童加以苛责,在圣教国中也算是重罪。” 紫荆公国大使笑容勉强:“您说笑了……我岂敢对我国公主殿下有所苛责,只是担心她冲撞了圣女。” 盲眼圣女轻轻抚摸薇薇安的面颊,指尖停顿在她的眼瞳上:“可怜的孩子……拥有这双眼睛并不是你的错误,可惜我无法救赎你。” 薇薇安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僵住,她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充斥着某种她无法抵抗的恐怖律令与意志,随时都会将她压的粉碎,但那温柔的声音包裹着她,又让女孩有些鼻子发酸,她想起了早逝的母亲。 “圣女殿下,失礼了。”莱昂咬牙后伸出手将薇薇安拉扯回来,后者体内的地狱君主血脉恐怕瞒不过次位英灵的敏锐感知,恶魔君主和圣教国圣女也是宿敌,他可不情愿走到这一步还出现什么变故,僵硬的说:“圣女殿下为什么会来到这儿?也是来参观骑士团的?” “身怀使命而来。”盲眼圣女浅浅回应:“我遵从教皇之命来到同盟国交还遗物——听闻紫荆公国和流霜公国也送来了几件棘手封印物?” “哈哈,之后会让圣女殿下见一见的。”莱昂伸出手:“女士优先,请。” 盲眼圣女先一步而行,拉开少许距离后一旁的圣殿骑士隔着头盔出声:“殿下,这紫荆公国大使……” “这里是同盟国,不宜插手,也不宜节外生枝……他连恶魔的力量都拘禁在手中,想来图谋不小。”伊雪儿语气温和似笑非笑:“紫荆紫荆,包藏祸心。”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圣遗物 圣教国使团进入同盟国,本是一件大事。 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交谈往往耗时甚久,彼此之间的利益让渡交换需要靠着大量的时间软磨硬泡。 诸多时政专家都认为圣教国和同盟国之间必有一战,双方秣马厉兵多年,少不了在战场上一场硬碰硬,打还是要打的,虽然这一场打下来能得到什么结果尚未可知。 可在火药桶即将点燃的前一刻,被一场雨掐灭了。 这场雨名为魔潮。 神秘复苏而来,不论是同盟国和圣教国内部都陷入了一阵慌乱,为了维持自身内部治安稳定要投入更加庞大的人力物力,神秘复苏而带来的威胁更多,随着深渊贯通,地狱界恶魔的虎视眈眈更是成为了双方的止住兵戈的最直接动力,也进一步促成了两国之中鸽派的亲和。 从结果而言,战事被抚平,一场以十年为基准的和平条约正在拟定。 在正式拟定和平条约之前,双方之间要进行一定的利益互换来促成大局。 圣教国使团进入同盟国之所以没有引起太大风波,因为这是为了下一步的和平条约的签订而做铺垫。 盲眼圣女伊雪儿·乌列尔作为外交大使抵达同盟国,因为她在两国之间的风评都颇为不错,加上身为次位英灵的身份也完全适合作为和平象征。 当然,此行她前往七日夜骑士团的最直接目的仍然是做一次交换。 以一件圣遗物来交换骑士团手里的‘圣人的左腕’。 这件圣人的左腕的遗失已有一千三百年之久,对圣教国来说,能迎回圣人遗体自然是大功一件,能够抚平信众;但同盟国打出了这一张牌,也意味着圣教国要支付的代价绝不低。 代价明面上是伊雪儿送还的那件不知名圣遗物;而实际上则是伊雪儿本身。 往后这位盲眼圣女会暂代圣教国的外交事宜停留在同盟国境内,这已经是被默认下的事实,让次位英灵留守在同盟国境内,好比是将战略武器留在同盟国内接受监管。 虽然有一定风险,不过仍然显得诚意十足。 一旦进入了同盟国内,这位盲眼圣女想要脱离返回圣教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次位英灵是很强,但绝非无敌,同盟国内能杀死她的办法至少有五种以上,她留在这里随时头顶高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重新撕破了和平协议,第一个必然杀她祭旗。 从最坏的情况来考虑必然如此。 不过从现阶段来看,时政格局颇为乐观,能不打自然是不打最好,和平协议正在签订,遵守条约就能争取到十年的和平发展时期,也能将精力从外转移到内部,集中应对层出不穷的神秘导致的次生灾害,以及适应因为神秘复苏而产生的社会阶层频繁流动的活力。 聪明人读的懂上面的意图,所以芭芭拉还是第一次摆出了不那么庄重的态度去欢迎这位盲眼圣女。 越庄重意味着越警惕,越随意越好,表现的轻松一些,希望能让友谊维持的久一点。 在会客室中,芭芭拉同时接待了三个不同的外交使团,现场并没有因此而陷入混乱。 都是高情商的聪明人,社交辞令和阅读空气的能力都有。 芭芭拉对盲眼圣女了解不多,但对这位伊雪儿的第一感官的确颇为不错,她很得体,知进退,即便面对非人种族占据大多数的同盟国仍然做得到面不改色,相较于她的反应,其他随行的圣殿骑士则是略有些不适应,好在五官藏在面具下方没摆出一张臭脸导致冷场。 一番寒暄后,流霜公国外交大使最先揭开了幕布,将一件封印物送了上来。 “这件物品是我们最近从国内的遗迹内发掘出的……正巧这次要访问同盟国,便带上了送来做礼物,也好让同盟国帮忙品鉴一下,它到底是什么,看上去至少也有几个纪元的历史了。” 流霜公国的皇太子飒爽的笑着,他只是来普通的外交访问,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天下人都知道,流霜公国是同盟国的头号舔狗小弟,跟着后面搞经济发展吃肉喝汤,隔三差五就来访问同盟国,同时拉点项目回国内,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好比澳洲之于阿美莉卡——这得翻译一下什么叫做联合舰队。 同盟国倒也来者不拒,光是援助对方国内基建就能赚到不少钱。 而流霜公国的祖上比较阔,国内领土有三个以上的顶级超古代遗迹。 挖了三百年才挖出了不到五分之一,还有相当一部分都埋藏着,期间还夹杂着数个亚空间和魔境入口。 这对于公国本身是灾难,因为隔三差五就会有怪兽钻出来搞破坏,但对同盟国来说求之不得,既可以练兵又能够发掘遗迹搞钱搞技术搞知识,于是双向奔赴。 揭开幕布内摆放着的是一件略微残缺的漆黑盔甲。 盔甲内部布满紫红色的荆棘,如同呼吸般闪烁着浑浊的红色光亮。 鉴定科的人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得相信调查一下才清楚。” “有些血腥气息……”盲眼圣女问:“是不是和血圣族有关?” 流霜大使点头:“圣女殿下明察,我们发现的遗迹的确是和血圣族有些关联,但它的神秘痕迹似乎比血圣族还要更加古老一些,我们也尝试让一些血裔进行穿着,但无一例外都被刺伤了,这件盔甲拒绝了他们,它似乎对使用者很挑剔,如果不是……” 芭芭拉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盔甲,不出意外就被割破了手指,鲜血从指尖滴落在盔甲上,被它所吸收。 盔甲微微震荡表示满意。 芭芭拉将受伤的手指仿佛嘴里吮吸一下,问:“如果不是什么?” 流霜大使略有些愕然,表情古怪的说:“如果不是纯洁的处子血液……它是不吸收的。” 纯洁的处子…… 多少人的视线同时看向月曜大骑士,这位早已是成熟的太太,而且年龄有四十以上,什么纯洁处子? 芭芭拉也愣了一下,内心不自觉有些微妙,有些高兴又有些羞恼,她眯起眼睛:“总有例外情况,嘲笑我这个单身母亲可不算是绅士行为。” 流霜大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您所言极是。” 芭芭拉随手打了个清单:“这件指定封印物暂定为A++级,代号血色荆棘之甲,进行收容,注意别被它刺伤了,它很喜欢喝血,让男性来搬运,单身女孩距离远一些。” 血裔专属荆棘……可吸血鬼出荆棘甲肯定是哪里不太对劲。 轮到下一件遗物。 伊雪儿从长袖中抽出一个封存完好的木匣,匣子上还沾染着她的少许体温,触碰时温热。 “这件遗物在圣教国内也保存有数百年了,如今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她轻声念道,同时打开木匣。 在淡红色的圣骸布的包裹下,这件遗物乍一看显得平平无奇,与其说是遗物,不如说是一件名贵的装饰品,因为它的整体色调是璀璨的金色。 “这是……” 顿时多少人都凝视着这件遗物有些已不开视线。 在迎宾队伍里被拉过来充数的伊丽莎白更是瞪大了眼睛,内心如轰雷巨震,失神失声。 ——居然会在这里! ——这件遗物居然是在圣教国的手里! ——难怪找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原来根本不在同盟国内! 伊雪儿双手捧起木匣中的遗物托举起,在红色的圣骸布的衬托下,遗物反射出的金色光芒更显得炫目。 那是一副完整的头骨,黄金的头骨! “如各位所见,这是黄金帝王的遗蜕,也是他的头骨。” 盲眼圣女诉说这件遗物的来历。 “四百多年前,这枚黄金头骨流入坊间,在同盟国内引发过骚动,最后这枚头骨落入一名女巫的手里,这位女巫为了保证黄金头骨被其他人所夺走,改名换姓来到圣教国内,成了一名修道院的嬷嬷,死后,也是抱着它一同葬入墓穴之中……直至一百多年前,修道院改迁,迁移坟墓的时候才发现了这件遗物。” “经过测定后,它的确是黄金帝王的完整头骨,里面至今封存着黄金神秘。”伊雪儿将头盖骨放回木匣当中:“圣教国并不觊觎黄金神秘,如今以此作为友好证明,完璧归还——如今的同盟国应该是需要它的。” 这故事听来并不复杂,但是所有人都面露古怪之色,黄金头骨居然落入圣教国之手,根本就是国宝失窃吧。 如果是早个一年半载,大家肯定会感到很高兴,问题在于…… “黄金帝王不是活着吗?”流霜王子疑惑提问:“这头骨又是怎么来的?” 伊雪儿浅浅回应:“黄金帝王是活着,但这头骨也是他的……他在五百年前的的确确是被杀死了一次,这副骨骸便是证明——即便是旧神也可以被杀死,王权从来没有永恒。” ———————————————————— ps:没有存稿但还是努力更新,家里人都阳了,这还能道决赛圈吗。 看在我努力的份上,来点月票,有个年度最佳的活动,距离前十还差了好几千。 单章月票悬赏 最近出了个活动,首页能看到。 从现在起到十二月三十一号二十四点为止。 投的月票算作双倍计算。 前十名有个年度最佳的头衔。 想要稳定前十需要大约六万月票,目前差距还有一万,有双倍的情况下,差距是五千。 所以就悬赏一万月票试试看。 两百月票兑两千字更新。 一万月票兑十万字更新。 大概四十多章。 —— 至于如何还债这一点,我是有点纠结的。 目前已经一天三更,从上架到现在,从未断更拖更过,已经是效率拉满。 如果按照一天三更为基础来还更新,我大概到完结还是得欠,说不定还得倒欠个几万字。 只好退一步来算吧,按照一天两更的基础来算,一天三更算是一天还两千多字。 我尽量坚持一天三更到完结为止,如果状态好,可以尝试一天四更,但这个压力太重,无法保证什么时候能四更。 因为昨天章节末尾已经求了一次月票。 月票起始就按照48000来算。 悬赏截止十二月三十一号二十四点。 无上限。 本书距离完结也没多远距离了,想着最后冲一波试试看吧,佛系一整年了,还不允许我拿个年度最佳试试?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掀起你的头盖骨 ……王权没有永恒。 ……旧神也可以被杀死。 ……五百年前遗留的骨骸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这些话说出来,很难觉得不是故意的。 伊丽莎白听的已经血压暴涨……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礼貌微笑。 半个欧罗巴都知道黄金帝王放言两月后再见,这时候故意送来黄金头骨,还说出这种话,这位圣女绝对没什么好好心,是个坏女人! 站在黑色蔷薇的立场上,伊丽莎白很气,但站在同盟国人的立场上,这枚黄金头骨的确意义非凡。 既可以作为和黄金帝王的交涉材料,又可以用来提振士气。 芭芭拉将木匣合上:“这枚头盖骨,我会亲手转交给团长阁下,有劳圣女殿下送来了。” 盲眼圣女轻轻摇头:“希望这能成为圣教国和同盟国之间的友好证明。” 友好证明是黄金帝王的头骨。 看来至高意志的信徒想要篡夺这一个纪元的世界王座? 芭芭拉内心思绪万千。 圣教国不承认至高意志之外的世界王座,而同盟国也存在历史负担,对黄金帝王十分忌惮。 黄金帝王的出现不单单成了同盟国的难题,也同样是圣教国的麻烦。 所以双方高层都是默认了黄金帝王也是两国共同的敌人…… 难道是要提前做好跟他开战的准备? 芭芭拉心情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她不太乐意见到这种结果,和世界王座开战只是让旁人渔翁得利罢了。 虽说如此,衣阿华也不能轻易的让出去啊,又是一个死结。 “咳咳!” 咳嗽声吸引旁人注意力,紫荆公国外交大使的莱昂·隆冬开口说:“紫荆公国也送来了一件物品。” 他让开一步:“薇薇安殿下。” 小女孩捧着木匣有些笨拙的走上高台,紧张的步子忽快忽慢,等她放下了盒子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 人群见过黄金头盖骨后的兴趣被钓了起来,也好奇紫荆公国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那件东西入眼后,许多人下意识移开视线,觉得有些精神污染。 “那是什么?” “好像是血肉的碎片?” 一个罐子内,浸泡在鲜血里血肉碎片并未死去,而是散发着一阵阵跳动的声音。 盲眼圣女下意识按住了面颊,手指扯住圣骸布,稍稍拉开一道空隙,她睁开眼睛,虚无的眼睛里倒映出木匣瓶子中承载的神秘,一片血色里的心跳声伴随着嗓音沙哑的低沉歌声。 “这是混沌魔女的心脏碎片……何等混沌不堪的神秘气息。”伊雪儿往后退了两步:“如果多看几眼很可能会让精神产生污染,请各位不要靠近。” 芭芭拉瞥了眼莱昂·隆冬,这么近的距离,她完全有机会拔剑斩杀了这个外交大使,但月曜大骑士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平淡的问:“又是旧神的遗蜕,这也算是礼物?” “紫荆公国目前内乱严重,其中也有一部分的黑暗教派试图篡夺权利,为此会不惜代价使用危险的禁物,这枚心脏碎片若是落入对方之手,不堪设想,想来想去,觉得交由同盟国来保管最好。”莱昂的说辞倒是滴水不漏,事实上紫荆公国的内乱已经属于内外交困的境地,没有余力听上去还有几分自嘲。 芭芭拉没有立刻决定,只是说:“我会请示一下团长,请各位稍等。” 手里捧着两个木匣,如同两个烫手山芋。 来到骑士团长的办公室,芙萝娅正在处理公务。 “可以。”听完解释后,她平淡的点点头:“你去一趟封印物的保管库,将圣人左腕移交给圣教国——也将这件封印物封入监管范围内。” 芭芭拉问:“那黄金头骨?” “这件物品没有危险性,但也不适合存放在寻常圣遗物之列,你不用担心,我会亲自保管。” 芭芭拉离开了办公室。 待到房门闭合,芙萝娅打开木匣,拿起那枚头盖骨放在手掌心上,指尖轻轻磨挲这黄金头骨,即便稍稍用力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这枚头骨是那个男人的…… 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 她忽然站起身,猛地抛出头盖骨砸向墙面,金色的头盖骨在墙壁地面左右来回弹射十几次,仿佛一枚弹性极好的弹球,最后稳稳当当的回到芙萝娅的手里。 淡金色长发的女子深深吐出一口气,脸颊飘起绯红,兴奋的喘了几口气。 “这样……好解压啊,再来……再来一次!” 金色闪光在房间内来回反射。 …… 另一旁,正在休息的白维抬起手挠了挠头顶。 军杀虎奇怪:“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挠头。” “我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头皮很痒,感觉是脑壳里有人在打高尔夫。” 生活不易,白维叹气:“不知道是不是快要长脑子了,又或者是要变成精神变态?” 军杀虎听不懂,他用手肘戳了戳白维:“第三轮测试要开始了。” 白维用精神力屏蔽和驱散了脑海里回荡的低音炮。 他将注意力放在出现在视线最中央的人影身上。 那是一名老骑士。 老,指的是年龄;骑士指的身份——老骑士并非是贬义词,老未必是衰老的老,也可能是老而弥坚。 这老骑士散发着少许酒气,行走的时候几步一顿,看似摇摇晃晃,但实则下盘很稳。 其衣着却表明他的身份是大骑士,而且是骑士团最高级别的大骑士长,仅次于骑士团长。 封号太阳的大骑士长,约翰……无姓氏。 从草根崛起的大骑士长,三十岁前平平无奇,直至被挖掘加入七日夜骑士团后,四十五岁成为大骑士长,到现在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做了三十七年。 他已经八十多岁,但仍然不显得老态龙钟,看上去也不过一甲子岁月。 其人谈不上有什么城府,说话也是慢声慢气,简单的自我介绍。 身上的衣着有些老旧,但并不残破,衣领上的褶皱证明穿了很久,胡子拉碴并不讲究仪表,头发斑白,看上去不过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好酒老爷子。 但也只是看着普通罢了,白维打量了几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极其恰当的形容词。 鹰立如睡,虎行如病。 更令白维关注的是他极高的剑术等级。 【综合等级:78】 不仅仅是剑神,其剑术水平甚至几乎要触摸到剑术的顶峰,距离半神境界的顶峰也并不遥远。 半神和真神之间的差距巨大,就白维所知晓的情况,从未有过在体系内的半神杀过体系外的真神。 双方不是一个级别的,非要做个比喻,真神相当于一代开山怪,开创了一个体系;而半神则是在真神划分出的范围内晋升——人类可以掌控雷电的力量;但人类成为不了雷电;如果人类靠着肉体和雷霆硬碰硬,其下山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白维来到欧罗巴后,还是第一次生出了争一争的念头,和帝王、导师的身份无关,纯粹是站在今生‘白维’的立场上生出了争夺‘第一剑神’称号的念头。 身为剑客,身为刀客,身为武圣……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可惜,单论剑术本身,双方等级的巨大差距根本连比试的必要也没有。 白维想了想,决定暂时隐忍,之后找个合适的地方练级打怪攒经验值。 老骑士清了清嗓子:“各位想必已经等待许久,这第三道测试也就直接开始吧。” 他抬起手说:“跟我来吧……” 突然的即兴操作给一旁负责打下手的文员都整不会了,急忙问:“大骑士长?您这是要……” “第三道测试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并不能取得筛选效果,不如直接改个题目。”老骑士眯起眼睛,人醉心不醉,他慢慢悠悠的说:“既然他们大多都是冲着指定封印物来的,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挑选一下……只要你们今天能够驯服任意一个指定封印物,就算你们通关。” 领着一群参试者来到保管库里,老骑士直接小板凳一坐,挥了挥手:“你们自己看吧……注意上面打星号的,三颗星以上就别碰了,会死人的。”说完便拧开了酒壶,吨吨吨。 第三轮测试开始同时,另一拨人也正朝着保管库靠近,两拨人不出意外会撞个正着。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真理之书·伪典 指定封印物的保管库是七日夜骑士团的最重要也是最为核心的区域。 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但事实上……不能说是完全相反,却也不存在那么绝对的严苛。 大多寄宿神秘的物品并不能被称之为指定封印物。 大部分的物品都是D级,这类物品寄宿了神秘或者灵体意识,基本上人畜无害,能发挥一点作用,但是不多,譬如不需要插电就能转动的风扇,可以自己唱歌跳舞的人偶娃娃,会碰脏话的泰迪熊等等。 达到C级以上就开始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但这所谓的杀伤力也完全可以控制住,譬如封在水晶内部的球形闪电,打碎了水晶就能释放出巨大的能量波动,但水晶通常是打不破的,想要打破就需要对应的咒文,被封印的球形闪电只能用来哄孩子用。 真正需要看管的是B级以及A级的指定封印物。 S级以及S级以上的危险物都是由骑士团长亲自看守,在这个级别以上的东西都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具有一定自我意识的囚犯,而骑士团长就是典狱长,所以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典狱长看守指定封印物这么多年,世界上最为了解这批封印物的就是她自己,而封印物最为恐惧的也是此人。 进入保管库内的参试者光是大开眼界了,整个核心区域对外开放还是第一次。 和预想的不同,这里的实际管理人员极少,只有少数几个清洁工在活动。 S级以下的指定封印物并没有单独越狱的能力,某些强度很高的A级封印物甚至可能因为被单独关押的时间太长而感到孤独从而精神低落抑郁,最后被迫选择服从骑士团的管理,只要不把它们关起来,哪怕给骑士们当打工仔都可以……当然,这么好搞定的封印物大部分都已经被领取走了。 余下的一些都是难缠的货色,要么看缘分,要么挑剔使用者。 伊丽莎白选择了祸妃作为武装,不单单是因为相性高,也是因为她并不满意其他类型的指定封印物的威能。 宁可选择风险高一点的也不愿意降低标准选个低等级的封印物。 好搞定的封印物就相当于谁都能骑的共享单车,付钱就能带走,但只能提供功能性和便利性,想要定制级别的体验,基本上没戏。 不少参试者光是看着B级的指定封印物便花了眼,实际上很多看似美好的功能意义并不大……有些漂亮姑娘盯着‘魅力值提升’‘一键美白’的某些具有明显副作用的封印物看着,可见多少是有些年轻了,在骑士团里出外勤的时候碰到丧心病狂的邪法师,人家可不会管你白不白好不好看。 如果管了,那情况更糟糕,直接拔作CG见。 军杀虎直奔A级区,低于a+级别直接略过,一路上也看到好些满意的,可惜都打了星号。 白维提问了一下一旁的清扫人员这星号的具体意思是什么。 后者回答也很直接:“意思就是用过这封印物的人,被反噬而死的情况有过几次,一颗星就是十个人以下;两颗星就是十个人以上;三颗星就是三十以上……” 三颗星的封印物寥寥无几,但两颗星的……放眼看去并不在少数。 白维在众多指定封印物中感知搜寻,地方很大,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也不在这片区域。 他继续信步往前,走马观花的随意态度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当做是刘姥姥大观园目不暇接。 但白维正在逐渐靠向目标物。 从一开始他来到欧罗巴,要求菲尼克斯写介绍信,再辗转只香榭,拿出信件举荐加入骑士团,刻意保持低调,其真实目标是为了取回一件五百年前遗失了的物品。 想要拿到它并不困难,为了将其合法的拿到手必须费一番手脚。 这件物品和黄金权能没有直接关联,如果只是普通的黄金器他可以随意量产。 穿过一道道巨大化的货架,看着不同的指定封印物在其中闪烁着光芒。 他走走停停,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方式压低自我存在感。 然后停在了一个普通的货架前方,在这片角落里存放着数个不抬起眼的遗物。 其等级不低,只是因为功能性不够强而屡次遭人忽视,至今为止也没被拿出去用过几次。 【真理之书·伪典】 【介绍:持有该书籍可以释放出传奇级别的禁咒,但威力会下降百分之三十,且仅限于五种类型的禁咒,使用会导致自身灵魂力枯竭】 【评价:a级遗物】 并非是指定封印物,而是遗物之一,是导师的众多遗产之一。 只不过导师留下的遗产太多,其中九成九都并不是那么有价值的东西。 灰袍导师最高级别也仅仅是个传奇法师,连半神都不算,能留下最大遗产是他的思想和理论框架。 所有人都认为是这样,包括导师的弟子们在内,亲眼见证的灰袍导师手持真理之书,却从未见到他开启过真理之门——这无疑是事实,但仅仅是事实的一部分。 真相除了白维自身之外,没有谁知道,所以这是一件独属于他自己的礼物,一件阴差阳错经过五百年岁月后重新落入自己手里的礼物。 他伸出手穿过光幕,取出了这件遗物,没有半点不顺手,它落入掌心后,整本书焕然一新。 五百年岁月仿佛不曾留下任何痕迹,他低声念道:“又见面了,老伙计。” 拿着这本书回到了出口位置。 “伪典么……真亏你能找到这种老古董啊。”负责登记的文员问:“你不再看看其他的?这本虽然不错,但其实并好用,借出频率挺高,但仅限于此了。” “不了。”白维说:“就这本了,它跟我有缘。” 拿着这本书走过时,他忽然听到一句有些突兀的话。 “真叫人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去争一争那三件S级的物品。” 白维合上伪典,微微侧过头看向老骑士:“为什么这么说?” “明国人,还是个年纪轻轻的武圣,嗝……你眼睛里的刀气剑气我都看见了,用明国话怎么说来着?”老骑士想了想后拍着膝盖念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白维道:“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 <“剑气是藏不住的,傲骨也是,你是剑客或者刀客,若是不生出争锋的念头才是奇怪,军杀虎是幼虎,而你已经是一把锋利的宝刀了。”老骑士而后惋惜的叹了声:“可惜了,你若是早生三十年该有多好。” “现在也不迟。”白维传音入密:“我封刀有些时间了,因为没合适的对手。” 老骑士约翰不置可否,只是叹气惋惜:“来不及,来不及了啊……” 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来不及。 他晃动着手里的酒壶,似醉似醒道:“那三件S级里有一把不错的兵器……嗝,你不去瞧瞧看?” 不等白维回答,老骑士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起身走远,背影有些寂寞。 白维若有所思,转而看向更深处,更深处的门扉开启,三件s级的指定封印物或者圣遗物,听了大骑士的说法后也有些感兴趣,朝着人群方向走去,毕竟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等待靠近后,白维注意到,三件S级指定封印物、圣遗物并未进行管制,而是全部放置在同一个区域,它们自动漂浮在半空中,释放出神秘,三件物品各自笼罩在光芒里,一者霞光缠绕,一者白光朦胧,一者血色鲜红,分别释放着不同的威压。 想要取走这三件物品前提是得靠近它,能够承受住它带来的重压。 就像是降服烈马一样,运用这等级别的物品也必须展现出足够的气魄和实力底蕴。 对于初入圣域的年轻人而言,压力沉重的抬不起头,在三色光芒的交替下苦苦支撑,却很难往前迈进。 每一种物品的神秘都不同,如同争抢地盘似的释放着神秘互相侵占,三色光芒交替,这意味着三种不同的压力和袭扰,时而空气粘稠,时而大地如沼泽,时而芒刺在背兵煞恐怖……即便是传奇法师也不敢小觑这种压迫力,圣域法师们哪怕开了圣域也根本挡不住,身上的圣域光泽倒是愈发黯然。 一眼看过去,谁强谁弱分明,谁走的更远谁就更强,朱蒂和阿莲娜几乎是并驾齐驱的站在第四第五的次序上,她们的目标是同一件封印物,那件物品的神秘俨然极为契合血裔,但物品只有一件,注定只能争抢。 军杀虎站在第二的位置,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气魄的震荡之音,他盯着角落里的那把十字重剑的轮廓,对于这把充满兵煞气息的兵器势在必得,与之同样的目标的则是排名第三的皓月学府的凯锐·海德里希。 走在第一名位置的则是一名让人没有多少印象的青年,后者身上的制服似乎并不是学府的学院,而是穿着紫荆公国的传统服饰,似乎是一名留学生,但他的年纪怎么看都有些大了……第一名走向的是散发着白光的圣遗物,笼罩在朦胧的光芒里,看似柔和的光芒却具有极强的抗拒力,每一次交替都会产生震退人群的力场。 “品质都不错啊。”白维自言自语,虽然他一件都看不上。 “这三件S级物品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自然品质很好。”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道湛蓝色的倩影出现在视线余光之中,女骑士微微前倾身体,双手背在身后,依靠着墙壁,身体仿佛字母K,俏丽且不乏青春可爱。 白维没注意到伊丽莎白不知是何时出现在的附近。 后者自顾自的介绍道:“左边是百兽兵煞,混沌纪元留下的封印物,除了好战之外没有别的影响。” “右边是魅影血灵,亚空间的灵体种族,它是和血圣族的骨髓融合而成的万能装备,十分契合血裔。” “血裔?”白维问:“是不是特殊照顾?” 伊丽莎白微笑:“这就不清楚了,或许得问问芭芭拉女士或者团长?” 白维问:“那中间那件呢?那件圣遗物怎么看上去像是一只左手?” 伊丽莎白说:“中间那件是白牛的胜利号角……等等?左手?” 她定睛一看,水灵灵的大眼睛直接瞪圆,头顶接连蹦出来问号和感叹号:“怎么变成圣人的左腕了?!完了,这要出大事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它说,可以上了 “圣人的左腕?”白维看向最中央散发着白光的物品。 这件圣遗物是圣教国的一件至宝,不过遗留在外有一千多年的时间,能够迎回它会是一件政绩和功绩,用以宣传和安抚圣教国内信众是最好不过,但这种级别的圣遗物怎么会随随便便的拿出来? 圣教国里的圣徒数量不少,但担得起圣人称呼的人并不多。 历史上只有一位无名圣人的躯壳遗留在外未曾收敛。 这位圣人的右手掌控着圣雷神罚,意味着绝对的进攻。 这位圣人的左手能够抵御一切伤害,意味着绝对的防御。 两只手叠加在一起捧起的水便是圣泉,饮用圣泉之水便可治愈疾病和伤痛。 传闻即神秘,神秘即渊源,虽然至今无法考证真假,但大抵上不会有错误。 即便拥有圣人的左腕,普通人也根本无法应用,具有教派性质的圣遗物大部分的使用要求都极高,想要使用圣遗物,当事人最差也得是个红衣主教或者圣子圣徒,所以这么多年来的圣人左腕也仅仅只是作为摆设品而已,如今它倒是主动激发出了光芒,难道这里会有圣徒? 白维问:“你刚刚说要出什么事?” 伊丽莎白压低声音解释:“圣人左腕原本是要交还给圣教国的,不应该拿出来作为试炼的奖品。” 白维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看来是两国之间和平协议的一部分么?倒是很合理,圣教国那边付出的是什么?” “是……陛下的头骨。”伊丽莎白偷偷找蕾娜塔顶班后找到白维,正是为了将黄金头骨一事传达。 “头骨啊,头骨居然会在圣教国那边。” ……难怪我刚刚头皮有点痒,莫不是谁在用我的头盖骨练九阴白骨爪了。 白维的反应意外的平淡:“知道了。” “陛下不在意吗?” “头盖骨罢了,不是很重要,又不是……咳咳!”白维差点说漏嘴,他竖起手指:“我还没打算一口气回收所有权能,效率太低了,现在也还没到时候。” 伊丽莎白点点头,旋即忧心忡忡的望着测试场地:“圣人的左腕关系重大,还是立刻叫停测试更好,我去通知一下,怎么会犯下这种错误,今年份的年终奖都不想要了是么!” 她刚刚要回头去上报,没走多远便撞上了前来的使团一行人。 伊丽莎白快步走近,低声耳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芭芭拉听完,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但内心已经掀翻了小桌。 她强自镇定:“叫停这一轮测试,去把圣遗物取回来。” 伊丽莎白正要离开便听到了莱昂·隆冬的声音,紫荆外交大使手里拿着个望远镜:“哦呀?大骑士阁下,我好像看见了,那件圣遗物是不是有点眼熟呢?” 芭芭拉礼貌道:“您或许是看错了。” “大概没看错。”莱昂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搅屎棍的姿态纠缠道:“那怎么看都像是圣教国的圣遗物吧,看上去也像是一只左手,莫不是圣人的左腕?” 这句话一说出口,现场就没了迂回的余地。 盲眼圣女微微停顿,旋即抬起螓首‘看’过去,她的双目被圣骸布所包裹但并没有彻底失去视力,之所以盲眼其实是为了年幼时为了避免伤害到其他人,所以主动封闭了视觉。 伊雪儿投去凝视,其他圣殿骑士也放开感应。 “的确是‘圣人的左腕’。”她语气生硬道。 另一名年轻点的圣殿骑士直接质问:“同盟国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算将圣遗物归还么?” 芭芭拉这时候也很难维持着扑克脸,她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流霜皇太子打了个圆场,笑着说:“或许是工作人员犯了低级错误吧,我听说今天也是七日夜骑士团扩招的日子,这看上去是在进行某种测试呢。” 有了个台阶,芭芭拉脸色稍稍平复,许诺道:“我们也在找寻原因……不过请放心,这道测试我们立刻就会叫停,圣人的左腕必然完璧归还。” 话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让事态开始偏移轨道。 “这怕是不太合适吧。”莱昂·隆冬又一次开口:“测试都进行到这个份上了,突然叫停也不好,不如索性让测试进行下去。” 芭芭拉目光如利剑刺来:“紫荆外交大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莱昂默不作声的后退两步,他还真担心这女人会直接一剑劈过来,他也知道自己一开口必然会置于众矢之的,但那又如何呢?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搅浑局势而来,他也直接选择了不要脸。 莱昂借口发挥:“目前排名第一的是紫荆公国的留学生啊,难得也是来参与测试的,如果叫停后再重来一次,成绩上会有些不公平吧。” 芭芭拉平淡道:“如果你觉得不公平,我们可以给他一个第一名,只是圣遗物不能拿走,换成其他一件S级指定封印物。” 莱昂不依不饶道:“公平是很重要,这样岂不是在说我们作弊?不考虑我们的心情也得考虑一下其他参试者的心情啊,这时候出了这种乌龙,传出去对于七日夜骑士团的名声会有些……” 这番发言引来一众怒视,多少人内心怒骂搅屎棍。 莱昂拉了仇恨值,然后将皮球丢给了盲眼圣女:“圣女殿下怎么想?” 在场者都是外交使团的一份子,没人是蠢材,圣殿骑士们隔着头盔下的视线也变得锋锐起来。 这紫荆公国大使是在故意挑起矛盾,而后又将矛盾直接转移到了圣教国一方。 站在这里看着一群参试者哄抢这件圣遗物,传出去也相当于是给圣教国脸上抹黑。 同时犯了错误的同盟国也一样脸上无光,两方好不容易达成的和平协议,这件事会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污点,会让人怀疑是不是同盟国内部的鹰派势力从中干涉,故意闹出这种事来增加双方的恶感。 伊雪儿现在的回答显得至关重要。 她开口之前,莱昂再度抢断:“圣女殿下觉得要不要就此中止测试?” 是,或,不是……哪一个回答都不合适,哪一个回答都可以大做文章。 伊雪儿贵为次位英灵却没有半点架子和火气,属实是脾气极好,换成寻常英灵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级别的忍耐力度,难怪她可以出任外交大使。 “我觉得不必中止。”盲眼圣女淡淡的回应。 这句话给足了同盟国面子,也委实令人意外,芭芭拉都做好了面临刁难的准备,可事关颜面和原则问题,这位圣女居然主动退让一步,莫不是她也是鸽派?可圣教国里并不存在绝对的鹰派鸽派的区分,只有十分激进和相对不那么激进的区别。 连搅屎棍莱昂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忘记开口刁难。 圣殿骑士们忍不住劝道:“殿下,这有辱圣人……” 伊雪儿淡淡道:“是吗?可是圣人不在乎……你们难道没注意到,圣遗物是自己在甄选?” 圣殿骑士们望过去,注意到圣遗物悬浮在空中,的确是主动激发出了圣洁的光芒,像是在甄选圣徒。 这种情况是极其少见的,圣遗物主动甄选,这意味着它的灵性感知到了与之相匹配的适格者。 “这是圣人的意志,我们自当遵循。”伊雪儿平静道:“无需中止,请任由它甄选吧。” 她的目光落在参试者的身上,嗓音轻柔含笑:“看来这群人里,有人与吾主有缘呢。” 矛盾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解。 芭芭拉瞥了眼莱昂,后者显然还没打算放弃,他故作轻松的一笑:“看上去似乎是我紫荆公国的人要取得这件圣遗物了,到时候一定让他亲自护送圣遗物去一趟圣教国。” 伊雪儿平淡道:“如果他真的能得圣人意志认可的话,自是并无不可,我拭目以待了。” 芭芭拉攥住拳头,冷冷道:“倒也未必,莱昂大使倒也不必话说的太满。” 虽然试图搅混水失败,但莱昂发起的挑衅显然是成功了。 现场状况氛围再度发生转变,七日夜骑士团丢了脸,想要争个面子回来。 就看谁能够最快拿到第一件遗物。 可是,谁能办得到呢?这群参试者几乎都是初出茅庐,而紫荆公国派前来的所谓留学生却是个百战圣域……什么鬼留学生,已经快四十了!双方年龄经验差距接近一倍,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追平的。 芭芭拉左思右想发现也只能听天由命,她在骑士团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连续吃瘪,内心的不爽正在转化为炽烈灼热的杀意,只差一点就能领悟迦尔纳以眼杀人的真谛。 月曜大骑士深呼吸,调整心情的同时,视线落向人群,正巧就瞥见了人群一方的熟悉人影。 她的心跳顿时快了一拍,差点脱口而出,但立刻忍住。 两人视线在半空碰撞。 芭芭拉看向青年,眼神透出万语千言,但还没来及开口,对方就点了点头。 他已经明白了全部,然后转身穿过人群走向圣遗物的所在。 四十多岁年轻貌美纯洁处子的太太倏然浅浅一笑。 她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就像是年轻时候第一次收到玫瑰花时的心跳悸动。 当然,如果去掉这层太太乐的滤镜站在另一方的视角看来,这件事其实十分简单易懂也不需要沟通。 白维看到了芭芭拉头顶亮起的紫色感叹号——紫色意味着某种连锁任务的一环。 触发感叹号,它说,可以上了。 【连锁事件已触发】 【取回圣人的左腕】 【奖励:圣人的左腕】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第三道测试正在进行时。 最前方的五人各自奔赴不同的目标。 紫荆公国的留学生原本走的最快,但逐渐被追赶上来,倒不是因为他变慢了,而是因为其他人更快。 只是他也并不着急,这名年仅四十的百战圣域发现没人和他争抢,便沉下心缓慢靠近。 但其他两组的竞争则显得更加激烈。 军杀虎和凯锐两人也已经从一前一后变得并驾齐驱,几乎同时踏出了最后一步抵达了百兽兵煞封印物的边缘。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不甘落后的伸出手按在了百兽兵煞的上方。 这一触碰顿时如同释放出了上百头恐怖的荒古野兽。 龙吟象吼虎啸豹音,交织成的嘶吼声化作音波震撼四方。 两人同时开启圣域和武器扛住冲击力。 凯锐启动了四重圣域,但应声而破了足足三层,只剩下最后一层勉力支撑,他的脸色微微发白,手指按在兵器上渗出血丝,他试图挪动百兽兵煞,将其从器皿中拔出。 然而仅仅是拔出来不到一寸距离,百兽的冲击波便陡然增幅数成,他被一头猛犸象的虚影冲撞在胸膛上,当即圣域破碎,倒飞而回,直接退回到边缘位置,被人群接下。 凯锐握拳捶地,懊恼叹道:“这件封印物不适合法师……” 与之相对的则是军杀虎的稳健。 军杀虎凝重双眼,背后的衣服在音波中活生生震碎撕裂,但不知为何只有上半身的衣服破碎,他露出满是伤疤的背脊,肌肉如层岩堆砌般嶙峋,一条栩栩若生的猛虎下山图的刺青烙在其后背上,周遭的水汽被蒸发一空,他的体温开始剧烈上升,同时皮肤变的通红。 他小心翼翼的缓慢的握住了百兽兵煞,然后开始拔出兵刃,一抬手抽出便是一尺距离。 狂暴的咆哮声震耳欲聋,动静直接影响到了其他三人,他们也纷纷停下步子看过来。 换成普通法师早已承受不住,但武者体系强在体魄和精神,并不惧怕这种程度的冲击和锤炼。 甚至武意在这种压迫下愈演愈烈。 军杀虎再一咬牙,再度拔出一尺长度……兵煞变得更加恐怖狂暴,军杀虎的体表浮现出数十道细碎伤口,鲜血交织在风里洋洋洒洒被切成细碎血丝。 第三次发力,他喉咙发出雷鸣咆哮,全身青筋暴起,活生生拔出两尺七的距离,但距离极限的三尺还差了一些,他已然力竭。 铿锵一声,百兽兵煞落回器皿里,回荡的声浪震耳欲聋,但也收敛了所有神秘。 军杀虎跌坐在地上,气喘如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浑身伤口不下于一百,顺手拧开一瓶药剂洒在上,伤口冒出白烟快速愈合。 “差了点。”军杀虎走了回来,露齿一笑:“不过我有信心,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能拔出来!” 白维摇头:“最多三个月它就会主动来找你……这件封印物里的灵性已经认可了你,所以才收敛了神秘,只是太过于死要面子,不肯当着众人面臣服于你罢了。” 军杀虎回头看了眼百兽兵煞,耸了耸肩表示不介意。 他问:“你不去试试?” 白维说:“正要去。” 他的视线落向另一边,阿莲娜和朱蒂正在竞争第三件封印物,魅影血灵。 这件圣遗物是活着的,灵性和神秘都很高,极其契合血裔,但也因为它本身是活着的,持有它就意味着与之共享一部分的身体和自由权,即便不通过它的考验也可以成为它的宿主,只是区别在于谁是王谁是坐骑。 但这件物品本身并不需要太担心。 夏莎的体内就有一道血灵,这血灵已经成了她的兵器,与之共生。 不论是阿莲娜还是朱蒂得到了血灵,都有丰富的教学经验慢慢驯化这道血灵内的灵性。 对她们来说,现在最麻烦的反而彼此双方的竞争,两位血裔同时竞争一名血灵,血灵就成了她们双方手里的那根绳子,不论谁赢了,对血灵都是一场拉锯和折磨,不知道是不是夏莎安排好的戏码,从争夺开始就在打磨血灵的性子,让封印物学会老实巴交,别贪图什么三七开。 白维也一样无所谓这道血灵落入阿莲娜还是朱蒂手里,并没有多少实际区别。 他看向前方的圣人左腕,踏出一步往前。 轻描淡写的一步走出,不可避免的引来众人注视。 这时候还有人主动去挑战三件S级封印物,只能说是勇气可嘉。 “看上去是个明国人?”莱昂·隆冬摸着下巴。 “明国血统怎么了?能赢才重要。”桃乐丝哼了声,她一直悄悄关注这个明国人,见到他终于走出来后不由得松了口气,亲眼见到了一步圣域后,她总觉得对方掀翻前面的百战圣域也并非不可能。 同样的信心从芭芭拉的身上也能看见,只是她不屑于去争论。 伊雪儿留意到当这个青年出面后,芭芭拉的情绪就发生了变化,变得安稳许多,她颇有些好奇的问:“这名青年是同盟国内的俊杰?” 芭芭拉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伊雪儿奇怪:“不知道?” 芭芭拉微笑:“虽然不知道,但我对他有信心,想必是不会输给某些蝇营狗苟之辈吧。” 伊雪儿颔首:“如此最好,不用多生波折。”她打量着芭芭拉的微笑,忽的生出恶作剧的念头,补充了一句:“芭芭拉女士果真纯洁,这般怜人的神情我只在少女面颊上见到过。” 芭芭拉立刻回过头,霞飞双颊,舌尖发麻道:“圣女殿下,你误会了……” 伊雪儿笑意促狭:“您真可爱。” 月曜骑士狼狈大破。 此时场地正中央,神秘冲撞而来,白维视若无睹的往前走。 实话说,走的并不轻松。 血灵的影响几乎感受不到,因为武圣体魄坚固,无视了它影响人体血液的神秘;但圣人的左腕带来的影响一点都没削减——从这里就能看出它的稀有度了,见到黄金帝王后仍然不怂,俨然一个封印物界的平头哥。 白维并未开启武意,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 紫荆公国的百战圣域似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白维,顿时觉察对方是冲着圣人的左腕而来,果断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进程。 初入圣域、常规圣域、百战圣域……圣域级别的划分并不泾渭分明,百战圣域如其名,历经百战洗礼后的圣域从精气神上远非寻常圣域可比,强大的百战圣域从圣域开启的时候就能看得出区别。 眼前这位百战圣域开启的圣域足足有八重,距离巅峰九重只差一步之遥! 圣域的层数并不会影响法师晋升到传奇阶层,能够凝练八重圣域证明他对空间派系专精度极高。 之前这名百战圣域还演一演,现在直接不演了,开启八重圣域伸出手强取圣人左腕。 指尖触碰到圣人左腕瞬间,空间产生了一次涟漪,重叠的空间涟漪仿佛将人体化作了纸片,波纹扩散,纸片在水面来回颠簸。 两股力量直接形成了冲突,圣人左腕不允许凡俗者触碰,不允许没有信仰的人触碰,它激发出了灵性,一道障壁凭空浮现,像是一扇门,门扉紧闭,不许通过,即便是持有八重圣域的百战圣域也一样无力抵抗,随着障壁往前推进,八重圣域就如同吹起来的重叠肥皂泡般被击碎。 百战圣域眼冒金星,口鼻喷血,下场落得凄惨,血洒当场,颇为惨烈。 “愚蠢,愚昧……居然试图强取圣人遗体,殊不知圣人也有脾气么?”盲眼圣女侧首道:“丝毫不值得同情,你说对吗?大使先生。” 莱昂表情僵硬了几分,点了点头:“圣女殿下说的是。”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百炼圣域 百战圣域已经圣人左腕震退,他短时间内是无法重新站起来。 八重圣域并不是可以一念间就重新构筑起来的,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才能重新修复。 圣域可以一念而起,但被击碎的圣域必须修复,大多圣域都是在碎了又修、修了又碎的过程里变强。 白维没去关心对方的落败,他只默默凝视着圣人的左腕,感受着后者传递来的威圧感。 ……如果是正常的圣域水准,走到这里就应该是极限了。 白维稍稍脚步停顿。 接下来想要往前走,就得逼出来一点东西了。 武意、黄泉、黄金……不论是哪一者,白维随便拿出来都能继续往前走,但这次他想换个解题思路。 一本书落入手里,真理之书·伪典。 没想到刚刚拿到的书籍就已经能够派上用场。 之前提到过,这本伪典是导师的遗物,但放在导师的众多遗物之中并不起眼。 然而事实上,这件遗物是他留给自己的,并不能被外人所使用。 除了白维之外的其他人,并不知晓这本真理之书的真名,便冠以伪典。 白维在创造灰袍导师这个小号的时候,对他灌入了大量理想主义的色彩,同时也削弱了他的人性层面,原本灰袍导师就是实验品,不论是从基础开始革新体系还是创造不同类别的术法门类都是需要大量的试错,而在灰袍导师身上进行最大的一次尝试就是这本‘真理之书·伪典’。 这本伪典并不是灰袍导师留下的真理之书的试作品,而是他的‘真理之书’本身。 传奇法师的真理之书是术法派系凝聚而成,除了本人之外无可触碰,死亡后该真理之书也会随之消亡。 白维在销毁了灰袍导师小号的同时,以废弃自身所有法术修为作为代价,将真理之书提取了出来。 这便是这本伪典的由来。 所谓伪典,并不是伪造的伪,而是伪装的伪! 他并非是不能成为半神法师,而是放弃了成为半神,因为一旦升为半神,真理之书升格为真理之门,他还要花费更多时间去钻研真理之门的奥秘,考虑再三后,选择不再增长术法境界,将毕生修为凝练成一本伪典。 这本‘伪典’才是灰袍导师的毕生心血凝结。 ~能够让真理之书在死亡后留存下来的技术,很多人想都不想敢,因为这意味着要牺牲一位传奇法师的毕生心血,而每一名传奇法师都会用毕生时间去追赶半神,谁情愿去思考将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封存下来留给后人?若是失败的话,失去真理之书立刻就会丧失传奇法师的身份,代价和收获不成正比。 唯有白维一人去尝试了将真理之书留存到后世,本就是一次试错,结果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之所以白维迟迟不选择提升术法派系,正是因为他在等待这本书。 持有这本伪典时,他能够通过真理之书的记录重新获得自身过去的修为境界和知识。 甚至不止于此。 这本书在五百年的时间内经历过多少人的手,它都会全部记录下来。 其总数一共是三百六十九人。 共计三百六十九名法师,使用过这本伪典,他们在这本伪典之中留下了灵魂烙印,留下了知识拓本。 哪怕并不是所有人的灵魂烙印都那么清晰,但留在伪典中的知识和派系都无比确实,就如同在互联网上留下的记录,只要搜索路径正确就能够被检索。 伪典打开,书页翻滚,白维缓缓汲取着它内部留存的知识体系和术法派系境界。 优先回收的是灰袍导师的派系知识。 白维往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落下,四周的空间随之生成微微的涟漪,第一重圣域展开,宛若曼陀罗结界般盛放着色彩,近乎于完美无暇的圣域顿时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 在法师的眼中,他展现出的圣域此时或许比绝世妖姬还要诱人美丽。 “这道圣域……”伊丽莎白抚摸着脸颊,喃喃道:“好美啊。” “再见一次,仍然是觉得十分惊人。”桃乐丝低声说。 莱昂反而松了口气:“不过是一重圣域罢了。” 盲眼圣女莞尔道:“一重圣域么?紫荆大使不妨再仔细看看?” 空间涟漪变得更加剧烈,本该平复的空间再度掀起了波纹,波纹涤荡扩散。 第一重圣域之外以极快的速度构架起了第二重圣域,空间重叠,在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中,术法框架已经完成,齿轮咬合,伴随几声铿锵之音,二重圣域生成,如同坚实堡垒将圣人威压排开。 法师们傻了眼。 皓月学府的天骄,半神世家的凯锐·海德里希发出一声长叹:“真的假的……” 其他法师更是懵在原地,双手抱着脑壳,全然无法接受:“这是什么东西啊?” 伊丽莎白:“卧槽,陛……”她好险说漏,急忙捂住嘴。 任何有常识的法师都清楚这™根本不是人该有的速度,就像是盖楼房怎么可能在一步内就搞定,必须一砖一瓦的添上去,慢慢砌成一堵墙!这人直接是空降了一个二层下来,哪怕是拼乐高也不可能这么快! 圣殿骑士们对视一眼,有些舌头发麻:“同盟国的法师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桃乐丝连连摇头,唉声叹气,哪怕看过一步圣域,再看到两重圣域,也仍然忍不住惊叹一声。 更多的是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神童白叫了。 什么神童,回去就把一墙的奖状全给撕了。 芭芭拉一点都不惊讶,虽然多少有些走神,但想了想,好像也属于可接受的范畴内。 “还没结束。”盲眼圣女眉梢紧蹙:“他还在提升……” 白维自然还在提升。 二重圣域远没有抵达极限。 又往前再走一步,三重圣域覆盖,圣域的色彩变成三重,齿轮再度咬合。 他行走时已经开始脱离地面,踏虚而行,这是极高的消力……不对,这是逗宗强者! 实际上只是普通的空间固化锁定,极端凝实的高强度圣域可以直接将一部分的空间固化锁定形成踏脚板,所以老牌圣域能够随意的在任何地形上走动,或许没有道路,但空间无处不在。 但三重圣域就能达到这种效果,证明这三重圣域对空间的稳固强化已经达到了寻常五重甚至六重圣域的级别,而这样高质量的圣域只在十秒内就扩建了两重。 好些法师已经开始捶胸顿足的给自己顺气掐自己人中了。 有的人羡慕到眼红,但更多人已经开始放平心态,不论如何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追赶不上,一旦放下了与之争辉的心思后,不由得开始生出念想,期盼对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白维再度往前一步,他的神色逐渐开始轻松起来,因为已经开始习惯,所以并没有减速,而是加快了速度,手中的书页接连翻动。 圣域运转,如同转动的球体在瀑布之中川流逆行。 圣人左腕带来的压力沉重,即便是凝实的三重圣域也不足以承载它带来的压力。 裂痕浮现,继而龟裂,进而破碎! 白维仍然往前走,圣域破碎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重构,重构之后,以更快的速度再加一层! 四重圣域! 仿佛就像是和圣人意志赌气一般,每破碎一重圣域,立刻修复一重,同时还要再加一重。 空间派系的增长是圣域法师公认的最难,所以空间派系专精的圣域法师数量极其少见,谁能突破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才几个眨眼功夫,四重圣域跌回三重,跌回两重,然后再度涨回四重,进一步直接冲击至五重圣域,它就像是肥皂泡似的,破了新生,新生再破,重复十数次,不断的承受着冲刷和磨炼。 “圣域本身连接着精神,他的灵魂力到底有多厚重,居然能承受住这么多次的破裂和重塑。”桃乐丝不可思议道,她是传奇法师,但自身能开启的圣域也只是六重圣域,而且在质量上远不及对方的五重圣域。 芭芭拉凝重道:“他在借用圣遗物的神秘磨炼自己的圣域……难道是想要在这里当场成就百炼?” 每次重塑的圣域都比上一次更强,百炼圣域的强度能够直接承受禁咒轰炸而不破。 “六重圣域了!”伊丽莎白瞪大眼睛:“他四周的空间好像……” 展开的六重圣域如同花朵绽放般,原本是收拢的球形仿佛待放的花苞,此时绽放开。 圣域轮廓如同佛陀掌中莲国,徐徐转动,前所未见。 “百炼圣域……成了?”桃乐丝楞住,然后抓住栏杆,满口柠檬味的大喊道:“我不能接受!凭什么啊,这才碎了不到三十次就成了!这才一分钟不到啊!” 但这时候没人管桃乐丝的心情,芭芭拉低沉道:“他要取圣遗物了!” 六重百炼莲华圣域成型,白维指尖抬起,直接一步跨过余下距离,直接逼近圣人左腕。 和之前一样,他也同样选择强取,右手探出刺目的白色光柱之中,他扣住了圣人左腕,猛地一发力。 霎时间,天地黯然了一瞬,圣人意志和灵性碾压过来,如同一扇门扉闭合,硬生生要碾碎百炼圣域。 白维不闻不问,直接伸出手探向门中。 闭合的门扉倏然敞开,白维听到了一声从灵魂深处响起的低沉的祷告之音。 光柱散去,圣人的左腕在他的手中如流沙般逝去消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十字般的圣痕烙印刻在了他的左手上,释放出圣洁的光芒。 【事件已完成】 【奖励:圣人的左腕】 白维瞪大眼睛,内心一万句卧槽脱口而出……我以为你是白嫖我,原来你就是这么发放奖励的???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编织者提前更新 不论白维是否有这层主观意愿,当他的右手触碰到了圣遗物的同时,整个过程俨然不可逆。 圣人的左腕如同流沙般逝去,形体崩溃,残留的神秘如同蝴蝶般翩然振翅,停留在了他的左手上。 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感,伴随着刺痛,手掌正中央流淌出一滴鲜血。 伤口浮现,然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留下的伤疤残留在手掌心和手背位置。 这一道伤疤并不难看,反而十分的耐看。 它状若一道十字,十字般的痕迹烙印在手背上,掌心投射出圣洁的白光。 十字疤痕是圣痕的一种,圣人受难而形成的伤疤便是十字,具有圣痕者是为天生的圣徒或者受赐的圣人。 圣痕浮现的同一时间,白维的意识产生了某种联通。 他的意识如同穿梭过遥远的时间,和圣人左腕中的灵性产生了交织。 伸出手指,食指触碰食指。 记忆宛若潮水般涌来。 …… 一片荒芜的世界,黄沙漫天,大地开裂,河流枯竭,炽阳高照。 没有森林,没有流水,没有生命,目光所至皆是死亡和枯寂。 再这样的地方生存注定无比艰难。 荒芜破败的镇子里家家户户都是断壁残垣,每一个人都在艰难的求生,嘴唇干裂,因为没有水喝,因为虚弱而身患疾病,每一个人的生命都走向了倒计时,母亲挤不出母乳哺育孩童,成年人挖不出水源,种不出稻谷,数百人的镇子像是快要病死之人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口气。 镇子里的最中央有一件教堂,教堂里跪着一名牧师,牧师对着十字架虔诚祈祷,祈求神迹降临,祈求能赐予水源,能够让庄稼生长,但是这毫无意义。 神没有对他投来视线。 神仿佛是陷入了漫长的沉睡,再无半点回声。 牧师咬着牙关,结束了又一次的漫长祷告,他拖着万分疲惫的身躯走出教堂,望着一个个从希翼转为绝望继而变得麻木的眼神,他的内心满是失落,而这份失落在漫长的沉默后化作了愤怒。 他又一次冲进教堂内,不再是跪下祈祷,而是大声叱责神。 他在绝望中推翻了雕塑,打碎了圣杯和祈祷用具。 他用愤恨的视线凝视着神,做出了作为神职人员绝不该有的大不敬。 他甚至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神的存在。 可即便如此,雕塑上的神像仍旧没有半分回应,一如既往的沉默、威严、神秘以及双眼紧闭…… 神不在乎。 牧师跌坐在地上,愤怒燃烧殆尽,他疲惫虚弱的凝视着神,从未像现在一样认真的思考过神的存在以及神和信徒之间的关系,他仍旧能感受到信仰带来带来力量充盈在体内,这力量足以讨伐邪魔赐福武器,能够让灯火长明,能够驱散黑暗,但……神对他的一切,对于镇民的苦难视而不见。 思虑之中,他陷入漫长的纠结和自我否定,但这种痛苦是必须经历的开悟。 牧师甚至开始质疑神的存在形式,这种想法和异端没有区别,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纵然如此,神依旧高高在上,依旧闭着双眼。 祝福依旧存在。 牧师苦笑一声,站起身来,他不再回头去看神,也放弃了祷告,他回到了书房内,捡起了书籍和学者的身份,带领着镇民们去找寻新的水源和定居地。 时间过去了足足三月,牧师在同样荒芜的地方凿出了一口深井,他用双手捧起浑浊的水喂给了一名快要渴死的女孩,当那流水从他指尖滑落的时候,浑浊的流水变成了清澈甘甜的山泉,水落在女孩的唇间,虚弱将死的女孩的枯瘦面庞却瞬间变得水润饱满。 牧师看向自己的双手,撕裂的疼痛袭来,他的左右手浮现出了受难者的十字圣痕。 神投来了目光。 在他并不需要的时候。 或许是成功赢得了神的青睐,但他跪地祈求时,赐福永远不会来临。 在其他人纷纷对着新的圣人朝拜时,牧师却撕破了自己的长袍,他想透了很多事,许许多多的疑惑虽然无法解答,但他仿佛窥见了终极。 神并非值得朝拜的雕塑。 神,理应为人所用。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两行文字,如异端般的思考瞬间占据了全部大脑。 随后牧师睁开眼睛,他仰起头眺望苍穹,白云散去,天穹撕裂。 他望见了天堂圣山,看见了坐在圣山之巅的那道伟岸的巨大身姿。 …… 记忆回溯在这里骤然而至,定格在了他眺望天堂的那一幕。 白维一个恍惚间接受了来自圣人左腕的灵性记忆。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得到圣人的认可,但从记忆来看,这圣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信徒。 在黑暗纪元中的圣人,在是圣人之前先得是个硬核狠人,通辽宇宙龙场悟道了属于是。 物质不以人的客观意志为主体而转移;但神秘可以。 白维低头看向自己左手上的十字疤痕,心说自己现在的成分真的有点复杂。 明国武圣、黄泉之主、黄金帝王……还来个当世圣人? 黄金权能你来点作用啊,你都不排斥一下它的吗? 黄金血脉毫无反应,一副躺平摆烂的态度,全程懒得动弹,全然不在意。 圣遗物的光芒逐渐收敛,在白维的左手上化作十字,这一幕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想掩饰也是断然不可能。 旁观者同样是目瞪口呆。 “圣人左腕消失了……” “等等,圣遗物被……吸收了?”桃乐丝简直要把脑袋转成猫头鹰。 “圣痕转移了?”伊丽莎白错愕:“怎么回事?” 芭芭拉也没想到有这回事,她心想这下麻烦了,这下怎么交换圣遗物?难道要把手砍了吗? 就在众人怔神之时,伊雪儿先动一步。 盲眼圣女一步便跨过漫长距离,直达白维跟前。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让白维精神稍稍紧绷,差点就对方使用炎拳了——双方其实第一次见面并不友好,在破碎天堂之中大打出手过。 圣女毫无避讳的伸出手捧起青年的左手手腕,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十字圣痕。 “果然是圣痕,”她言语里满是惊喜,一点没有为失去圣人左腕而感到遗憾:“竟是一位新生的圣人,这真是一件值得赞美的好事。” 圣人左腕只是圣遗物,而它留下的圣痕直接成就了一位新的圣人,活着的当然比死去的更重要。 继承了圣痕的力量,得到了圣人意志的认可,那么白维就是圣人,不需要谁来宣判。 盲眼圣女捧着白维的手腕,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只是这态度怎么看都像是诱骗小正太的大姐姐:“新生的圣人,您应该立刻前往圣教国,接受教皇冕下的洗礼,在万众信徒的眼中沐浴吾主的光辉……” 白维抽回了手掌,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对不起,我不信教。” 一句话直接回绝。 这已经很不给面子了,但是盲眼圣女伊雪儿却脾气极好,微笑着打趣道:“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 “我不缺钱,所以不用信。”白维试图抽回左手,但纹丝不动。 伊雪儿用力的握着他的左手,圣女完全没意识到她在把这只手往自己胸前靠,只一个劲的努力安利:“只耽搁您一些时间,请允许我向您介绍我们的主,人类的守护者,至高意志——只要认识到吾主的好,圣人的力量就能任由你如臂指挥。” 白维有点绷不住,怎么突然就开始拉人信教了,他其实还挺嫌弃这圣痕的,偏偏又摘不掉。 正四处投出目光求助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轰鸣声。 霎时间,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天空垂下的一道幕帘,连带着四周的封印物都有些激动。 【嗨~想我了吗,欧罗巴的诸位?】 【我,编织者,带着第三道榜单提前郑重降临啦!】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未来榜 变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谁都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放榜的日子。 因为按照编织者的预告,放榜的时间应该还在两天后。 大家翘首以盼着两天后的到来,甚至可能已经提前请好假在家里准备好瓜子辣条可乐等着看热闹。 结果编织者一拍大腿……提前更新了! 这有点不太符合常理。 通常来说,更新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每一名更新的作者都会患有极其严重的拖延症,不拖到最后一秒是不情愿更新的,如果极限更新时间不是晚上十二点而是第二天早上六点,那一般来说都会选择摸鱼到十二点之后在陵城更新,选择和早上六点钟的太阳比一比谁起得早。 编织者突然提前两天更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加更行为。 因为榜单的总数有限,就好比一本小说总的能写的剧情数量也存在上限,特别对于一名作者来说,剧情就那么多,想要多写也写不出来,所以提前更新的这一行为无疑是在缩短更新的周期,和加更是没有什么实际区别的。 那么作者为什么突然间会选择加更呢? 通常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定时发布的时间弄错了;另一种就是有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打扰了他的预定安排。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在准时准点的等待编织者更新,此时他突然的加更行为不但导致了大伙的不适应,而且一定程度的加剧了内心的恐慌,会觉得这个榜单莫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总之作者突然间加更是一件非常不对劲的是,先质疑! 质疑归质疑,看还是要看的。 盲眼圣女也被突然间到来的榜单影响到了,下意识抬起头。 白维找到机会从对方的手里把左手抽了回来。 每个人反应不一,但无一例外还是翘首以盼,光看编织者带来的最新力作。 和之前的榜单不同。 现在要放出的榜单是未来榜。 过去、现在、未来……过去有迹可循,现在随处可见,可未来之事谁又知晓? 编织者放出未来榜的举动本身可能会促使未来的到来,也可能会扭曲原本的未来。 毫无疑问,在至今为止放出来的三分榜单里,最可能产生深远影响的便是这个未来榜单。 【未来榜之一】 【悲剧榜】 【悲剧是将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的故事,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悲剧交织而成】 【体会了悲剧便能够体会到悲伤,体会到了悲伤就能够领悟人生的真谛】 【提取来自未来的片段,一共十种不同类别的悲剧,以供诸位参考】 【从此刻开始……让世界感受疼痛!】 “悲剧榜……” “单单看名字我就觉得不太妙了。” “润!我觉得可以润了!这分明是刀子的味道,为什么是悲剧,不能整点喜剧来吗!” 有人高声说话,有人窃窃私语。 且不管欧罗巴里的所有人是什么样的反应,编织者已经开始放榜,一行行文字随之浮现。 【悲剧榜第十位】 【剑神之死】 【简介:星空之下第一剑神,一生穷尽所有追求无上的剑术境界,他几乎舍弃了一切去追求那至高的境界,距离真神或许也仅有一步之遥,可就在最后一步时未能达成毕生遗憾】 【悲剧: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有心登神,无力回天】 这些字迹浮现之后,顿时七日夜骑士团内部成员都下意识开始搜寻大骑士长的下落。 只可惜他并不在附近的位置。 “居然说的是大骑士长……”桃乐丝低声说:“我还是第一次在榜单上看到自己附近的人。” “可惜上的不是什么好榜单。”芭芭拉皱眉:“是悲剧榜。” 榜单文字放了出来,但具体悲剧是什么,还得看一看具体的影片内容。 其实影片内容才是最叫人期待的部分,毕竟那是从未来流传而来的影像,从岁月之河中摘取的一滴水。 画面开始播放。 在一座高山之上,在大雪山之巅,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行走在厚重的雪地里。 他只穿着淡薄的衣着却行动自如的穿梭在暴风雪之中,手里扛着一只新猎到的猎物。 虽然看上去要苍老许多,但这个老人的确是很多骑士团记忆中的大骑士长。 他为什么会住在大雪山里,为什么会这么衣衫褴褛? 老者走到峡谷里,推开了房门,这时候视角在老人的背后,他突然松开手,将猎物丢到一旁,走到暖炉边上叹了口气:“哎,你还是来了。” “不欢迎么?”一个颇为年轻的声音回荡起。 这时影像里转动一圈,并未对准那个声音的源头,而是对着墙壁,火光倒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 老人低沉道:“我以为我还能多藏一段时间。” 青年轻笑出声,但那嗓音里没有半点笑意:“我之前没有多少时间,为了收拾一些烂摊子,但现在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倒是可以一个个找人算总账。” 老人抓起火炉边上的骑士剑:“我只差一步……” 青年也随之起身:“我也就是在这时候来的,非得让你死不瞑目才好。” 所有人都好奇极了说话的另一者是谁,偏偏镜头这时候直接拉开,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后方拉伸。 瞬间拉倒几十公里之外,从雪山之巅直接来到雪山山脚,这个镜头教人莫名其妙。 不过下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拉镜头。 一缕金色的光芒照破了茫茫白雪,整座雪山直接崩溃,在黄金色的光芒中直接从地表上抹除干净,不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金色的人影站在高空上,渐渐隐没了身形。 【死者:剑神约翰】 【处刑人:黄金帝王】 两行文字给所有人的疑惑做了一个统一解答。 黄金神秘的威能恐怖如斯,杀个剑神如同屠鸡杀狗。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惑,为什么黄金帝王要杀剑神?这两人能有什么仇怨? “这……”桃乐丝给整不会了,看向其他人寻求一个答案。 其他同僚也纷纷表示‘这我真没见过’,同样是摇头晃脑。 “这是未来的事,现在不清楚也很正常。”芭芭拉说:“但想必会有什么理由。” 骑士团的人在猜测。 白维悄悄翻了个白眼……对不起,帝王也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即便要和剑神对战也不会用黄金权能啊,我是很想和他击剑……比一比剑术高低,直接黄金大权砸脸那不是欺负人吗? 他总觉得编织者是在针对自己,还是发现自己是个流量密码了? 就逮着我薅羊毛呗? 你™离开黄金帝王之后就找不到可以盘点的对象了吗? 白维此时有很多的问号和脏话想对编织者的脸上招呼。 编织者这个第十名一放出来,白维顿时感觉自己这个黑锅是跑不掉了,黄金帝王的仇恨值是拉的很稳。 约翰作为大骑士长在整个骑士团里的威望和资历都很高,黄金帝王本来就是反派模板还直接把他给秒了,甚至还登上了悲剧榜,这怎么可能不招人仇恨。 同仇敌忾的气氛之中,白维如果有个特殊系统,这时候肯定是‘仇恨值+1+1+1……’的不断刷屏。 这时候编织者刷新出了榜单的第九名。 白维定睛凝视。 希望这一次稍微靠谱点,不要再给自己拉仇恨值了。 【悲剧榜第九位】 【半神英杰之死】 【简介:纯血派的天才,半神骄阳,希尔伯特是当之无愧的英杰,然而即便是英杰即便是半神也无法违抗终将到来的消亡,无法抵御毁灭的来临,他尝试了无数的办法,他窥探了无数的命运,他甚至搭上了自己的魂灵,却也无法获得永恒宁静的安息】 【悲剧: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杰泪满襟】 第一千零六十章 悲剧榜 影像播放。 入眼所见的是一片墓园。 这里放置着无数林立和散乱的墓碑,一块块石头,一块块墓碑,空气里漂浮着浓郁到粘稠的雾气。 灰蒙蒙的气体让人分外不适。 一名头发花白的苍老者坐在轮椅上,他沉默的凝视着一块墓碑。 镜头拉近,苍老的人抬起头来,看得出希尔伯特的面部轮廓,明明是很相似的同一人,但画面中的他给人感觉是如此的陌生,面部线条僵硬的如同石头,左边袖子和右腿位置都是空空荡荡的,失去了一部分的身体,连声音也说不出口,代替发出声音的是肩膀上的一个机械装置。 脚步声传来。 又一次,黄金帝王登场了,他还是和过去一样年轻,与衰老的希尔伯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里捧着白色的葬花,穿着西服,他弯下腰将葬花放在了墓碑前,一束束的放下,动作轻缓而沉重。 一捧花很快只剩下了最后一束。 黄金帝王面无表情的将最后一束花丢到了希尔伯特的跟前。 曾经的半神骄阳抬起头,死气沉沉的双眼盯着对方,从喉咙里发出叹息声。 “反正,都会死去。” “反正,均是躯壳。” “我看见了无可毁灭的终结,如果死在你的手里就是我的终点,也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希尔伯特低沉的说。 黄金帝王缓缓开口:“你的终点可以被预见,但你能预见所有人的终点么?” 希尔伯特抬起眼睛,死寂的眼里仿佛洞出虚光,他忽的发出笑声,有些癫狂。 “我当然不能!但是你的终点一定会比我更加悲惨,你已经杀了多少人,你之后还要再杀多少人!” 黄金帝王淡淡道:“我乐意当这个刽子手,你该上路了,希尔伯特,留着最后一丝体面吧。” 交谈到此结束。 影像也随时终结。 【死者:希尔伯特·杨·布莱特】 【处刑人:黄金帝王】 这一次的喧哗比上一次更多。 希尔伯特的知名度可比剑神约翰要大的多。 死了一个剑神,又死了一个半神。 黄金帝王简直鲨疯了,他到底在干什么啊,这么乱杀人。 看完盘点的众人多少有点绷不住,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莫不是黄金帝王已经和同盟国开战了吧。” “不好说啊,影像里给出的资料很少,仅仅是少许,一鳞半爪的很难作为参考。” “但这黄金帝王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啊,他这么乱杀,搞不好要把同盟国的半神统统杀个精光。” 相较于之前的盘点,这次的盘点明显戾气要更多,也更加惨烈。 这哪里是上了悲剧榜啊,简直就是上了黄金帝王的记仇小本本。 不禁让人想起来一张非常经典的图,死神挨个敲门,前面几扇门都已经打开,里面流淌出鲜血。 把这张图里的死神换成黄金帝王,把门上贴上半神们的名字倒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反正都是挨个敲门送人头。 盘点还在继续。 【悲剧榜第八位】 【血缘之死】 【简介:薇薇安·隆冬是地狱君主阿斯莫德的血脉遗留,她的潜力极高,只要给予足够的成长空间,很快便能取回地狱君主的威仪,她将成为地狱的女王与其他三柱共分地狱,亦或者,在大地上重新建立属于自己的领土,固然她大可以畅享这般美好的未来,但事实上,该血脉的继承者绝非她一人,同为阿斯莫德,只有一个人能成为女王,另一位只配死在王座之下】 【悲剧:血亲相杀】 “地狱君主?!” “阿斯莫德的血脉!” 霎时间,骑士团众人的视线同时看向紫荆公国的薇薇安公主,很不起眼的小姑娘眼巴巴的站在那里像个陪衬品,这时候突然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显得害怕又不适应。 但她四周也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大人可以作为遮挡,她只能紧张的抓着裙子,尽可能低下头乖巧不说谎。 以她的年纪想要理解文字上的说明也算勉强,但小孩子可能还无法意识到这份未来榜单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不仅直接道明了薇薇安的血脉来源,更是点名了其地狱君主级别的血脉。 任由其发展必然成为祸害,不论是被扼杀,亦或者是监管,往后她一辈子都很难再有自由。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莱昂·隆冬睁着眼睛说瞎话:“哎呀,真是没想到……回去得汇报一下。” 芭芭拉冷漠道:“是应该上报一下,不过薇薇安公主暂时的安全还是交给同盟国来保证吧。” “这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什么的,可以慢慢商讨……” “好了,诸位。”圣女静悄悄的走了回来,站在薇薇安的边上,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脸:“别吓着孩子,作为成年人,不该当着薇薇安殿下的面商讨这些事吧?” 薇薇安悄悄藏在圣女的背后,吸了吸鼻子。 见到她这幅举动,芭芭拉欲言又止,她暗暗叹息,这小公主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紫荆公国肯定会试图利用她的血脉神秘来壮大自身,而同盟国虽然会禁锢她的自由但不会害她,而最想要她死的肯定是圣教国,她居然还朝着圣教国圣女的背后躲避,还真是一种让人笑不出来的地狱笑话黑色幽默。 盲眼圣女抬起面颊,望着开始投影出的新的悲剧。 画面开始播放。 这一次的画面开始就位于一座大殿的最中央,这座宫殿看上去颇为眼熟,似是…… “这不是紫荆公国的皇宫么?”一人脱口而出。 的确是紫荆公国的皇宫,镜头迅速穿过大殿,来到了宫殿内的一处庭院中,庭院里鸟语花香绿植红花,一名成年的漂亮女子坐在庭院中,她端庄而优雅,长发披肩,美丽无俦……从五官轮廓看去和薇薇安十分相似,应该是她长大后的模样。 她似乎正在小憩,随后听到了脚步声,旋即睁开眼睛,看向来人,露出微微的笑容。 “你来啦。” 人群里忽然传来叹息声。 ‘他来了他来了,他拿着记仇的小本本来了’。 ‘黄金帝王鲨疯了,这次又要杀地狱君主的血脉是吧,薇薇安公主也不放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焯!什么磁场巅佬,都是要杀光光是吧!我不要看这种东西啊!’ 还没看到来的是谁呢,所有人都犯了ptsd似的纷纷开始怒骂黄金帝王。 白维顿感全身都插满了旗子,捂住心口,嘶……心都凉了一截,恶语伤人六月寒呐! 可镜头之中浮现出的并不是熟悉的杀人狂魔黄金帝王,而是另一道更加熟悉更加俏丽的倩影。 鲜红的长发瑰丽,鲜红的眸子如红宝石,高等血裔的外貌和鲜血公有些相似,但并非同一人。 身段更加成熟,衣着打扮也显得更加艳丽,脱离了少女的青涩,浑身都是干练洒脱独立女强人的气质。 “那是你?”朱蒂回头看向阿莲娜,仔仔细细的对比了一下,她肯定:“是你了,是二十年后的你。” 阿莲娜双手抱胸,很意外,但也并不完全意外,毕竟和薇薇安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她一人。 好在这时候她藏在人群后方,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影像里的两姐妹开始对话。 “姐姐是来恭喜我的吗?我快要加冕了。”薇薇安快步走近,高兴的要捧起她的手。 阿莲娜却打掉了薇薇安的双手,她的神色从淡淡的不忍逐渐化作冰冷:“我是来杀你的。” 薇薇安一阵错愕,奇怪的问:“为什么?” “你自己很清楚这一点。”阿莲娜垂下右手,亮出利剑:“动手吧,薇薇安。” 薇薇安有些难过,她叹了口气:“这里附近都有守卫,你杀不了我的,现在你离开还来得及。”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所有守卫都已经被解决了。”阿莲娜说:“该结束了。” 薇薇安呆滞了片刻,忽然质问:“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吗?” 阿莲娜默然不答。 “我那么的信任你,你是我的血亲……”薇薇安深受打击。 “我也信任你,所以才会直至今天……”阿莲娜垂下眼帘。 两姐妹眼里渐渐没了温情,只剩下你死我活的肃杀。 刀光剑影,时间被剪辑一笔带过,从白天到深夜。 阿莲娜步履蹒跚的从庭院里走出,伤痕累累,但是她活着走了出来,这意味着薇薇安已经被杀死。 就在众人以为这影像以阿莲娜杀死薇薇安而告终的时候,月光忽然照亮了一道背影。 在成堆的守卫的尸体边上,金发的青年站在那里,仰起头看着满堂的猩红月光。 黄金帝王,虽迟但到!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为了你,我愿与世界为敌 黄金帝王又来了。 虽然已经习惯了他的出场,但感觉还是有点猝不及防,怎么突然间就被杀个回马枪。 ……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老是你! 人群里传来少许喧哗声和叹息声。 阿莲娜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 莫不是自己也要被献祭吧? 那种事不要啊! 先前看到影像里的自己杀死了薇薇安的时候,她都还算保持冷静,未来的自己不是现在的自己,既然现在的自己知道这个未来,自然会有无数办法去回避。 就像是一个人被预言会死于交通事故,难道一辈子都不坐公交吗? 她不是因噎废食之人。 虽然阿莲娜也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杀死薇薇安,听编织者的说法,似乎两姐妹之间只能有一个君主,既然如此,那就让微微安去做君主好了,她对于权利啊什么的,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谈不上要谋权篡位——除非有什么不可抗力的理由。 影像还在继续播放。 阿莲娜原本还算紧张的情绪在看到下一个画面后突然就放松了,她松开了指尖,微微叹了口气。 镜头中给出了黄金帝王的侧脸,他回过眸子,眼神和表情带着几丝慵懒的笑意。 现场许多女性都下意识面颊一红或者心跳加速,某些男性也下意识提了提纲…… 单论外表,帝王先生的确人模狗样,而且黄金神秘加持下的无暇美貌某种意义上男女通杀,那种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和皇族气质,一举一动都教人影响深刻。 他并不是带着杀意而来,那浅淡温和的笑颜证明了这一点。 镜面里的阿莲娜双手滴着血,下一个镜头就立刻变得干净,鲜血从皮肤上剥离出去,皮肤苍白的美貌血裔加快步子奔向了帝王。 她的动作很快,迅如疾风。 所有人都想着她是不是要当面刺杀黄金帝王的时候。 她直接伸出手扑向了对方,然后,抱了个满怀。 红色的长发在猩红月光下摇曳荡漾,空气里散发着甜腻的味道,阿莲娜将半个面庞埋入青年的胸膛,露出安心而沉醉的神色。 而帝王也伸出手轻轻抱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揽着她详细的腰肢,如同在邀请女士在舞会上共舞。 忽略了四周的情形和背景,这一幕倒是意外的浪漫,充满血腥的浪漫! 不知多少人瞪大了眼睛,盯着这一幕内心发出目力嘶吼。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在干什么啊!直接抱上去是几个意思啊!” “有一腿!这两个人肯定有一腿!” “采佩什和黄金帝王也能组CP的吗!鲜血公,鲜血公在哪,快来救一下啊!” 该懵逼的懵逼。 该吐槽的吐槽。 该吃醋的人正在大口咀嚼柠檬。 …… 此时的香榭郊外的一处庭院中,女巫们正坐在一起观看着黄金帝王屠榜。 原本大家还说说笑笑,在悲剧榜之前反而笑的很大声,但现在大家都笑不出来了。 女巫们欲言又止。 贝斯、蓝莓等姑娘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打量着艾莉薇和苏珊的表情。 后者还好,仅仅是收敛了笑容;而前者则是面无表情的评价道。 “采佩什的风评毁于一旦了……不知道阿莲娜·采佩什此时是什么心情,突然间就与世界为敌了。” 苏珊莞尔道:“不也挺好吗?看得出她已经完全被陛下的魅力俘虏了,连亲妹妹都杀了。” 艾莉薇皱眉:“如果要杀死薇薇安,其实大可以不必让阿莲娜出手,由我们来完成不也一样?” 她疑惑的是这个榜单盘点的悲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未来。 繁星下第一美人瞥了眼镜面里拥抱着美如画的女子,重重的咋舌一声,内心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该死的血裔,该死的偷腥猫,连我都没有这样拥抱过陛下,你居然敢当面做出这种事…! 夏莎也一样,侄女和姨娘,姓采佩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 同一时间,古龙教派的宗教圣地。 t@-x>|t{文-本|$转~換/#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在欧罗巴天空之上,漂浮着一座岛屿,它名为古龙之顶。 这里曾经是古龙的栖息地,随着古龙陨落而逐渐偏移到了亚空间。 由古龙亲手打造的遗迹在五百年前成为了莉莉安奴实行权能的场地,被永久固化,每隔数十年才会显现一次,时间也并不会太长久,最多维持数月便会重新隐入亚空间。 在这片天空岛屿的中心祭坛有一片龙血祭坛,它看上去就像是红色的温泉,散发着热气。 一共五名候补的古龙巫女被送到了这片龙血中进行浸泡沐浴,净身仪式会维持足足七天。 这也是一次血脉纯化的过程。 多名候补的古龙巫女都坐在龙血池内浸泡着,就像是泡着温泉,体内会有不适应的刺痛感。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们会选择聊聊天,一边泡温泉泡龙血也并不妨碍她们看一看编织者的最新力作。 安德莉娅悄悄斜了眼坐在角落里的缪雪儿,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开口会觉得自己太八婆,但不问一问总觉得内心如同猫爪挠过似的很痒。 缪雪儿说了一声:“其实我知道的……” 她将脑袋没入池水里,然后吹出一连串的泡泡。 虽然知道,但还是很郁闷,闺蜜即是情敌,还被编织者列上榜单了,这下全世界都要默认这两人是cp了,可是凭什么啊,我才是先来的! 安德莉娅伸出手摸了摸缪雪儿的脑袋,安慰道:“至少你现在看清了坏男人的真面目。” 真面目什么的早就看清啦! 缪雪儿更加郁闷的吹起泡泡。 …… 政要区办公室。 尤里乌斯推了推眼镜:“你侄女和黄金帝王好像有一腿啊。” 夏莎面无表情:“哦。” …… 画面中的剧情尚未结束,拥抱只是开始,虽然已经震撼众人,但更多的信息量藏在对话里。 “结束了?” “嗯,结束了。” 阿莲娜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贪婪的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味,细小的动作让人脸红心跳或者咬牙切齿。 “又让你双手染血了啊。”黄金帝王低声感叹着,他托起女子的手掌,指甲倒映着鲜红,仿佛被血液染红。 “我心甘情愿。”阿莲娜的嗓音很低,充满无限依恋和绝对忠诚。 “我知道,但是本该由我……” “请不要说。”阿莲娜抬起手按着黄金帝王的嘴唇,她的眸子映照着一轮鲜红的血月,眸子里只有深深的眷恋和爱意,还有为之可以不顾一切的疯狂。 “我愿作为你的剑刃扫清一切阻碍。” “为了你,我愿意与世界为敌。” “我深爱的陛下。” 【死者:薇薇安·阿斯莫德】 【处刑人:阿莲娜·采佩什·阿斯莫德】 【幕后指使:黄金帝王】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悲剧榜第五 榜单第八名的内容已经发放结束。 白维现在的心情平淡。 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讲出来又怕过不了审,算了算了…… 之前当处刑人就算了,现在直接一个幕后指使的名头扣上来,黄金帝王这黑锅被扣的结结实实。 洗不了,根本洗不了。 白维自己看了都觉得这什么绝世人渣,靠着出卖色相去哄骗姐姐亲手杀妹妹,真是过分! 轻~文~交@流%${:=⑦>&5*⑥<1+3&3%7&%②/+六什么? 这是我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白维还从来没用过这种毒计,如果真的是要杀薇薇安,他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为什么非得让阿莲娜去? 实在是想不明白,肯定是编织者在尬黑,这狗币肯定是小黑子!抓着我往死里黑! 与此同时,角落里。 阿莲娜捧着脸颊发出一阵阵压抑的笑声:“诶嘿,嘿嘿嘿嘿嘿……” 像个过生日的时候收到了最新款游戏机的小孩子,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朱蒂戳了一下阿莲娜的腰间,气不过道:“行了,别傻笑了……别人还看着呢,别丢人了。” 阿莲娜摸着脸颊,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奶油味,什么也不说,只是‘诶嘿’一笑。 朱蒂当时就忍不住了,伸出手掐住对方的脸颊用力拉扯:“诶嘿你个头啊!” 她也很酸,凭什么上榜的是阿莲娜,难道自己不行?杀个地狱君主的血脉而已,我上我也行啊! 发泄了一些内心的酸楚和不爽,朱蒂叹了口气:“你还是多注意下吧,整个欧罗巴都传出去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阿莲娜平淡道:“我无所谓的,反正我是阿斯莫德,谁敢惹我?” 朱蒂想了想,好像也是,地狱君主血脉加采佩什,阿莲娜的未来无可限量,有血脉和利益绑定在同盟国内,保证她心向人类而非恶魔,加上血脉神秘,只要能成长起来,最差也会是一位真神……谁吃饱撑着去八卦未来的真神,不怕被她事后报复么? 与此同时,暗暗讨论的人也很多。 桃乐丝奇怪道:“为什么黄金帝王会跟采佩什有一腿?” “你这个有一腿用词不太恰当。”伊丽莎白纠正道:“我觉得只是利用了阿莲娜女士而已,双方之间大概没什么感情,采佩什被哄骗的概率更大。” “哄骗么?”芭芭拉沉吟:“阿莲娜·采佩什既是鲜血公的直系亲属,又具有地狱君主神秘,其未来成就极高,从这一点来看,如果真的是哄骗和拉拢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是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盲眼圣女淡淡道:“对于世界王座的黄金帝王来说,真的有必要么?他委实没必要出卖自己的色相……历史中有记载,黄金帝王终生未娶,也没有任何与之暧昧的对象,不论男女均无,他在这方面甚至比虔诚的信徒更加注重纯洁。” “纯洁……”众人沉吟,毕竟纯洁和皇帝两个字实在不搭配。 “也可以换个角度理解,黄金神秘是可以通过血脉而传承的神秘,他不想留下任何子嗣,因为他想要独占黄金神秘,保证自己的绝对权威,所以不近女色。”圣女换了一种说法,更加容易理解。 “那男色呢?”桃乐丝突发奇想:“男人又不会怀孕。” 众人沉默,这个问题显然戳到了很多人的知识盲区。 桃乐丝咳嗽一声:“别误会了,我可不喜欢看什么女频文,我只是提出一种看法而已。” “这不是重点。”芭芭拉说:“圣女殿下的意思是,黄金帝王并未抗拒和阿莲娜女士的接触……允许后者成为他的剑刃,这也就是意味着,她实际上是得到了黄金帝王的认可和信赖?” “或者,更进一步。”圣女殿下淡淡道:“不妨将其视作黄金王妃来看——黄金帝王十分傲慢孤绝,他这般骄傲的人,绝不可能出卖好看的皮囊来获得其他人的支持,皇帝也不该相信感情,只会信奉利益,若是谁能让他假以辞色对待,想必是真的触及到了他内心的柔软之处。” “至今为止,至少是在我们的认知范围内。” “阿莲娜女士是第一位和黄金帝王有着如此亲密接触的人。” “虽然从影像中能看得出,她对黄金帝王十分着迷,但也能看得出他对阿莲娜女士的爱护和珍惜。” “即便帝王会为了拉拢阿莲娜而许以好处,但绝不会轻易的动心,也不可能奉上自己的情感,因为对于皇帝,爱情实在是无比危险之物。” “综上所述,我的判断和结论是……”圣女殿下平静的说:“黄金帝王和阿莲娜女士在编织者展现出的未来之中,或许真的会拥有一段爱情。” 说出这段话后,圣女的表情也微微变化,轻声道:“真是匪夷所思,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桃乐丝听完这一套分析后,低声说:“还真搞到一起了?” 伊丽莎白咬住指甲,发出一句灵魂质问:“可恶,凭什么啊。” 众人一边恍然大悟,一边陷入深深的困惑,反应过来后,顿时酸的不行。 阿莲娜又是采佩什,又是地狱君主血脉,还被黄金帝王看上了。 真艹了,凭什么啊!她是幸运女神和命运女神的私生女吗? 那可是世界王座诶,是黄金帝王诶,是历史上的暴君啊……虽然是暴君,但跟他宠妻也是不冲突的啊,多少女频的男主角不都是这种设定么? 美强惨,而且还是一辈子的真实禁欲系! 禁欲系打破了禁欲才最为撩人! 哪怕是个反派也一样美丽而又迷人,这可恶的暴君竟该死的甜美! 每天网络上多少人都发癫大喊着‘陛下踩我’,人与人的XP并不能共通,但这种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真的很美很强还很惨。 也有人嘴硬道:“哼,什么爱情不爱情,我看就是被冲昏了脑袋,被黄金帝王几句话就哄骗着去杀亲妹妹,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搭配上一个傲慢的亡国暴君还真是绝配!” “也不能这样说,一名城府极深的黄金帝王,一名不谙世事的女子大学生,一旦碰面很容易就导致一见误终生的情况,阿莲娜女士很容易就踩到陷阱后沉溺下去。” “是啊,这个未来片段里的阿莲娜女士也是个可怜人,会被利用到死,作为他的利剑,床伴,甚至是盾牌,直至最后一滴价值都被榨干为止还相信着自己是为了爱情而凋零……” 说到这里,忽然有人也噎住了接不下话了。 是啊,未来的阿莲娜女士是受害者,但人家对象是黄金帝王,就这受害门路,多少人想找还找不到呢。 ……你妈的,我对象要是黄金帝王,我天天在床上跪着都行啊…… 伊丽莎白在鼻子前方挥了挥手:“好酸呐,哪来的这么大柠檬味?” “咳咳!”盲眼圣女轻咳一声:“诸位,继续看榜单,第七名也出来了。” 编织者还在勤勤恳恳的更新之中。 【悲剧榜第七位】 【正直者之死】 【悲剧:正直是正直者的墓志铭】 【死者:波音·曼哈顿】 【处刑人:黄金帝王】 …… 【悲剧榜第六位】 【政治家之死】 【悲剧:抄家灭族】 【死者:埃文斯·霍华德】 【处刑人:黄金帝王】 …… 两个榜单快速略过,情况倒是和之前算是大同小异,都是黄金帝王挨个敲门爆杀榜单里的人。 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悲剧和遗憾。 波音·曼哈顿是有名的实业家;埃文斯·霍华德则是青壮派的政治领军人物……两人都颇有威望,虽然实力不济,但从社会影响力层面来说,完全不弱于前几者,他们的死将会对政治、经济都产生深远影响。 黄金帝王的黑锅是背的越来越多了,甚至编织者还恶趣味的在其中插播了一些惨烈的景象。 他甚至直接将霍华德一家全部灭族,一个没留……这两道榜单更新后带来更多沉默。 紧接着更新的第五名接踵而至。 【悲剧榜第五位】 【女巫之死】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未来末世 【女巫之死】 【简介:以艾莉薇·槐尔特为首的六十九名女巫,通过奉献自己的生命、灵魂,主动激活一座黄金之碑,该方尖碑释放出了光芒,保护了城市免受灾厄侵袭】 【悲剧:她们的背后,是万家灯火】 庭院的茶会氛围再度陷入僵硬。 艾莉薇喝了口茶:“我们好像死了。” 苏珊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这个人数……莫不是带着整个黑色蔷薇一起殉葬了?” 艾莉薇不解:“除非是陛下出了事,否则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殉葬?” 苏珊想了想:“或许和‘灾厄’有关。” 艾莉薇托着下巴:“从第五位开始,编织者要展现给我们看的未来,终于要透露出一部分的信息。” 她有自知之明,在达成心愿之前绝不可能甘愿去死,哪怕是为了苍生黎民百姓也不太可能。 上辈子已经为家为国,这一次她只想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姐妹们而活,自私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镜头里倒映出了一座方尖碑。 方尖碑全体都是黄金铸造而成,散发着莹莹的辉光,充斥着神秘。 而在方尖碑的表面印刻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那名字分明就是女巫们亲手誊写上去的字迹。 “啊,是我的字迹。”喜鹊说。 “也有我的。”蓝莓说。 贝斯问道:“这方尖碑,难道就是陛下留下的那块黄金碑吗?” 镜头突然拉高,所有人的视线从黄金方尖碑上转移开,视线扩散到四周,这里是一座城市。 一座满目疮痍的城市,城市里遍地狼藉,断壁残垣,无数人满脸灰尘的在废墟里翻找搜寻。 孩子穿着满是破旧棉絮的衣服,衣不蔽体,枯瘦如柴,其样貌比难民更加贫瘠艰苦。 而在城市外,则是笼罩在一片漆黑深沉里,目所不能及的地方如同蛰伏着数之不尽的狰狞。 连树木都变得张牙舞爪,被侵蚀变异成无比扭曲的模样,树枝上渗出浓郁粘稠的血,充斥着鼓胀的脓包。 明明是白天,但天色却十分暗沉,天空不再是蓝色,而是透着淡淡的血红。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的场景都是下意识心底一沉——这是末世吗? 这绝不是她们所熟知的欧罗巴。 未来的一面呈现在视线里,多少人屏息凝视眼瞳收缩,不敢相信这就是编织者投影出的未来,也不想去相信这就是他们迟早会抵达的结局。 没有谁有心情去讨论,之前还能保持乐呵的心思说上两句黄金帝王的不是,现在则是连这种心情也没了。 而在一片深沉的暮色里,黄金帝王仍然出现了,他依旧和之前一模一样,穿着同样的衣服,没有半点衰老。 只是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凌冽,如同冬日的冰川,微微抿着的嘴唇让他看上去千言万语想说。 但他选择了沉默,背影里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坚韧,一举一动都伴随着沛然的意志力。 他抬起手按在了黄金的方尖碑上,五指发力。 然后一整座方尖碑轰然崩塌。 多少废墟中的人抬起头看向崩塌的方尖碑,眼神里透着绝望和无助。 他沉默的来,沉默的离开。 摧毁了方尖碑后,仍由席卷而来的漆黑深潮吞没自己,也仍由它吞没了整座城市。 潮水过后,留下一片无尽死寂。 影像到此为止。 死寂的更是观看者。 庭院里的女巫们面面相觑,有些惶恐不安,她们并不明白为什么陛下要摧毁这座方尖碑。 “是因为怜悯。”艾莉薇解释道:“陛下怜悯我们,而不是选择怜悯这座末世下的城市。” 她看向四周的姑娘们:“在这个未来的投影里,我们无疑是献身给了黄金碑,通过献祭灵魂生命,让黄金碑固化成了方尖碑——按照契约,如果我们的生命受到了危险,黄金权能会庇佑我们。” 苏珊继续说:“但融入了方尖碑里,也不意味着我们已经死了,相反,我们还活着,只是不再拥有生命,不再能感知到外界,就如同被囚禁在牢笼里的囚犯……” 蓝莓恍然:“所以打破方尖碑是为了解放我们的灵魂?” 喜鹊低声道:“但这也会导致这座城市被吞没,我们岂不是白白死了?” 贝斯敲了一下喜鹊的脑袋:“胡思乱想……我可不觉得我是为了保护城市就能献出自己生命的人。” 艾莉薇笑了:“反正我不是这样伟大的人……如果我会这么选择,大抵是没有其他活路了,这反而是为了保存我们的灵魂而做出的无奈选择,如果灵魂还在,至少能等待下一次的轮回,如果灵魂都被彻底湮灭,连来世再见的机会也没有了。” “陛下重视我们大于其他人,他只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而已,姑娘们,请不要质疑。”苏珊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诫道:“不论榜单里是什么,也只是一鳞半爪的片段,既然是未来,那就未必会来。” “可是,其他人会清楚么?”冷不丁的,有女巫说:“陛下是为了我们才这么做,亲疏有别,但这样的影像在其他人眼中,陛下无疑是摧毁了方尖碑导致城市毁灭的罪魁祸首……” 站在不同的立场,看到的真相也会有所不同。 他只是做了一个亲疏有别的选择,而且艾莉薇也认为自己绝不是为了城市而自我牺牲,它本就该被毁灭。 “这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艾莉薇无奈的叹息:“不过好在我们和陛下早已习惯了被人误解。” 她的指尖稍稍用力,精美的瓷器经过多重强化后仍然受不了重压而龟裂。 “毕竟,从未指望他们去理解陛下的伟大和牺牲……孤独是智者的宿命。” “就像影像里的未来一样,蠢材不配拥有善良的救世主。” “因为他们只会将救世主送上火刑架!” “善良者从一开始就已经死无全尸,必须学会足够的残忍,才能有机会守住自己为数不多的善良。” …… “我不做评价。”盲眼圣女平淡的开口:“比起黄金帝王的做法,我更想知道的是这未来的光景是怎么一回事?仿佛是历史倒退回到了黑暗纪元。” “或许这和黄金帝王的做法有关,他毁灭了方尖碑,也一手促进了文明的毁灭……”莱昂·隆冬插嘴道。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有什么意义吗?”芭芭拉反问:“我看不出来。” “毕竟这是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哪怕是世界王座也不清楚自己会怎么想。” “但他仍然十分危险,难道不应该采取一定措施?” “怎么采取?你以为他是被关押的重刑犯么?哪怕是个普通人,也没有任何宪法可以按照尚未发生的‘未来片段’就替这个人进行定罪。” 争论不断,每个人的心头都变得沉甸甸的,谁都不想看到一个末世的未来。 偏偏编织者似乎很想看到所有人垂头丧气的表情,继续放出更加残忍的画面。 【悲剧榜第四位】 【纯洁者之死】 【悲剧:易子而食】 第四位的画面就相当令人不适了,更加全面的展现出了末世之下秩序崩塌的恐怖。 岁大寒,人相食,天灾不断,易子而食,屋尽墟,鸟巢于林木。 恐怖的景色看的每一个人都在头皮发麻,虽然经过编织者剪辑而省略了某些部分。 但惊鸿一瞥里,肉汤里飘着的骨头和肉沫已经导致不知多少人在干呕。 生活在相对和平富足的年代之中,吃饱穿暖都显得理所当然,但若是生在末世,能平安活着都是奢望。 榜单在无尽的沉默里继续刷新。 【悲剧榜第三位】 【圣女之死】 “圣女?”人群下意识目光投向盲眼圣女。 伊雪儿歪了歪脑袋,这算是她第二次上榜了,第一次是英杰榜,作为英灵登上英杰榜倒也没什么,但悲剧榜她是没想到的,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悲剧元素可挖掘? 如果和圣女有关,想必是和圣教国有所关联吧。 她认真的看向编织者的后续描述。 【简介:伊雪儿·乌列尔,圣教国圣女,次位英灵,四大天使长地上代言人……她的死亡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悲剧,在圣教国崩毁后,她竭力于救助无助的民众和失落的信徒,为此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近百年生涯之中无一天可休息,没有一天可怠慢,然力有尽时,魂终归于天】 【悲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圣女第一次失态了,她在圣骸布下的眼瞳陡然睁开,令她万分震惊惶恐的并非自己的死,而是…… 圣教国会在未来崩毁?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悲剧榜第一 圣教国作为欧罗巴霸主之一,其历史长度可以追溯到黑暗纪元的末期。 这是一个建立在信仰和教权之下的数千年的国度。 经历了比帝国更加漫长的岁月,拥有更加深厚的底蕴。 即便是没有了世界王座的直接庇佑,但至高意志作为不曾陨落的旧神仍旧屹立于天堂圣山之巅,其地位无法动摇,而人间永远是天堂之下的净土。 可编织者展现出的历史却是圣教国崩毁之后。 三言两语轻易的略过了可以大书特书一本《圣教国那些事儿》的庞大内容。 不仅是圣教国的信徒们此时内心大受震撼,同盟国的吃瓜群众也有如九十年代的阿美莉卡人一样,哪天睡觉一睁眼,啪的一声,速联没了! 完全看不懂啊,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讲逻辑的吗! 盲眼圣女都有些失态,更别说一旁的圣殿骑士,顿时大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伊雪儿维持冷静,她盯着榜单,等待着接下来所披露的画面。 作为英灵她能接受死亡,但绝不愿意接受这种在无尽长夜里等待终结的绝望结局。 画面开始投影。 这是一间安静而洁白的房子,墙壁尽量粉刷的洁白,但并不规整的墙角和结构证明了它并不是一间优秀的建筑,更像是在山林中缺乏保养的小屋。 在小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根蜡烛,一张病床,病床上铺着淡蓝色的被褥,一名头发花白的女子坐在墙角位置,灯火微微摇曳。 她看上去仍然年轻,只是小心轻微的动作颤颤巍巍,花白的长发还有深深的眼角纹,无一不是在证明女子的年龄已经十分衰老。 伊雪儿一眼便看了出来,那是她自己未来的模样。 圣女坐在了床铺上,静静书写着什么,这是一张很长的书信,她写了很久,但镜头并未将它呈现出来,而是任由其他人去猜测信纸上的内容会是什么。 房间里的灯火忽然熄灭了一瞬,一阵风吹进来,熄灭了烛火。 她重新将蜡烛点燃,而重新亮起的火光中倒映出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椅子上的侧影。 黄金帝王。 ~一如既往的年轻,即便圣女已经垂垂老矣,他的样貌却也和当年一般无二。 好多人心底捏了一把冷汗,心想难道他又是来杀人的? 圣女却并不意外对方的到来,只是低下头,一边写着书信,一边问道:“你来的很及时,过了今晚,我或许就要重归轮回的怀抱了。” “你是在讽刺我么?”黄金帝王的嗓音十分生硬,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和悲:“讽刺我总是来的迟到,唯有在送别死亡的时候才来的及时。” 盲眼圣女轻轻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过去的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但也将我和你的全部留在了过去,疼痛和伤疤是唯一能被追溯的记忆。” 圣女望着这个沉默的男人,轻声道:“等我的葬礼上,除你之外,也没有人会出席了吧。” “没有了,你是最后一个。”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这样的葬礼,真是寒酸。” “寒酸也有寒酸的好处,至少你还有葬礼,有的人只剩下灰烬,连葬礼也只有五分钟的哀悼……你是英灵,还有往生,还有来世,至少尸体可以留下。”帝王手指敲打着桌案:“有很多人连尸体都没留下,灵魂也归于虚无,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死无全尸……” “若是我死了,你会感到寂寞么?这世间没几个人还认识你了。” “不会。”黄金帝王否认,旋即他缓缓站起,低头看向她那一封写了很久的长信:“你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外面那群人?” “总有人该为他们做点考虑,这原本该是你来做的事。” “与我何干?”黄金帝王回以冷笑。 “可我要死了啊。”盲眼圣女低声说:“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我不在乎。”黄金帝王道:“总有人会死,能多活这么久,已经是赚到了。” “我在乎啊。” “可你快要死了。”黄金帝王淡淡的嘲笑道:“等你死后,他们也会如草芥般凋零消亡……”他的黄金瞳略微有些黯然:“生在如今的世道,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活一世,至少轮回是公平的,生而为人,何必来这里白白遭受一次苦难,毁灭的不过是人类的文明,又与世界何干?” 圣女轻声道:“愿主怜悯我等。” “至高意志已经不在了。” “但我的信仰还在。”圣女轻声道:“我的信已经写完了,我就到此为止了,帝王,你还要再活多久呢?” “等到下一任王座交替。”黄金帝王说:“等到未来将过去碾碎。” 圣女缓缓抬起眼眸,她的眸子如同琉璃般色彩分明,那般美丽,那般清澈,那般怜悯。 默默凝望片刻。 她轻声叹息:“再见。” 他平淡回应:“再见。” 道了一声再见,再也不见。 圣女闭上眼睛,靠在了床铺上,轻轻哼着一首歌,慢慢的睡着了。 在她闭上眼睛后,房间内的火光也熄灭,黄金帝王消失在了屋子里,仿佛不曾来过。 镜头结束。 这一段未来影像没有刀光剑影,只有英灵重归轮回前的最后一晚,英灵和帝王之间的简单交谈和对话。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然而发生在屋子内的对话却有着庞大的信息量。 镜头没有投向屋外,但每一句话里都在暗喻着屋外世界的惨烈,一言一句中透露着深刻的绝望,强如帝王和英灵,也无力去改变,某种时代大势正蹂躏着大地,摧毁着文明。 本以为只是圣教国崩毁,但现在根本不是一个国度被摧毁这么简单。 结合前几名来看,是整个欧罗巴、整个人类文明都显得岌岌可危,如同风中的火苗,随时都可能熄灭。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 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一未来的降临? 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但编织者并不满足于这份沉默,他要往沉默之中再加入更多的绝望作为调料。 几乎不给任何缓冲的时间,紧随而来的榜单再度呈现。 【悲剧榜第二位】 【文明灯火消逝之时】 【简介:最后一缕灯火从大地上熄灭之时,便意味着文明的火焰从大地上消逝,又一个时代迎来了终结】 【悲剧:无人铭记】 影像开始投射。 这一次的影像投射无比的直白,以一座小小的村庄为开始。 一名面色苍白的女子拥抱着刚刚出生的孩童,而孩子已经不再哭闹不再说话不再有呼吸。 她也静静的坐在破旧的房间里,望着那摇曳的烛火,眼中里倒映着昏黄的火焰,逐渐失去了焦距,不再有半点光彩,她也断绝了呼吸。 火焰竭力的跳动着挣扎着,最后虚弱无力的熄灭了。 镜头陡然拉高拉高到天上,方圆十里,百里,千里,不再有任何一缕光亮——整个大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荒芜的黑暗之中。 文明的火焰已经熄灭,不再有火光照亮漫漫长夜。 无数人感到了窒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抓住了心脏……强烈的无力、恐慌在蔓延。 然后,在这一片漆黑的寂静里传来一声叹息。 “结束了。” 镜头调转,穿过夜空,穿过天穹,划过群星,来到月面之上,一道金色的人影站在月面眺望地球。 文明之火熄灭,而旧神长存。 画面凝固在这道孤单凄凉的背影上,投影戛然而止。 榜单再往前推进一名,终于来到第一位。 【悲剧榜第一位】 【黄金帝王】 【悲剧:唯我独存】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唯我独存 【悲剧榜第一位】 【黄金帝王】 【简介:世界王座,黄金大权,拥有令万象沉浮的伟力,却无法逆流时空,无法改变时代,无法阻止文明火光消逝……失去了一切的黄金帝王仍然长存于世,漫步于月球表面的他,那双永不熄灭的璀璨黄金双瞳中究竟倒映出了什么风景?】 【悲剧:唯我独存】 经过榜单前九名的点评,评价和投影。 众人对黄金帝王的印象已是极差,打个比方,如果这人被放在囚车里拖出去巡街,肯定有不少人用臭鸡蛋菜叶子去招呼他。 他杀了半神。 他杀了真神。 他掀起内乱。 他摧毁方尖碑,任由城市被无名灾厄摧毁。 他对幸存者不管不顾,甚至嘲弄圣女竭尽一生所做的全部贡献。 所以当悲剧榜第一榜首选定了黄金帝王的时候,不少人并不觉得不舒服,反而有些隐隐的快意。 谁让你到处乱搞事的,这下轮到你悲惨了吧! 之前看你一副高高在上我无敌于天下的姿态,现在是不是也该失意体前屈的趴在沙滩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让大家伙乐一乐啊? 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跌落神坛自然有很多人乐意,或许在了解到未来文明被摧毁、末世到来的情况下,这榜单的榜首能够给所有人提供一个仅有的安慰吧。 影像开始播放。 画面承接之前,并不是在地球,而是在月球。 月面上布满陨石坑洞,是人类能够接触到的最近距离的外天体,在至高意志封锁星空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外来者降临到大地上。 而月面是另一位旧神,混沌魔女的埋骨之地,虽然她仍然没有死透。 旧神不需要呼吸也能在这里行走自如,六分之一的重力对他也并无影响,每一步落下都在沙尘般的月壤上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 随着他的行走,一座坐落在月球背面的宫殿呈现在背景中。 在这座宫殿内,放置着多把座椅,每一把座椅都对应一道投影。 黄金帝王踏入宫殿中,在座椅上的诸多投影都投来了目光,这些投影浑身都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息,每一个都远胜于真神。 他的出现让诸多投影都蠢蠢欲动,但那些椅子无一例外都主动避让开来。 “怎么,不欢迎我么?”青年抬起眸子,笑意清浅。 一道庞大如球体的投影冷漠道:“这里没有你可以入座的地方。” “也不需要你们请我入座,我只是不请自来罢了。”青年平淡道。 “你已经没有参与这场对局的筹码了,黄金。”另一道削瘦的投影发出尖锐的嗓音。 “筹码?”黄金帝王好笑:“你们所谓的筹码是什么?” “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你已不再是世界王座,仅仅只是一名旧神,在更替之中,你没能守住你的位置。”另一道威严的投影淡淡道:“既然已经失败,就该老老实实的回到历史中,等待下一次交替。” “交替?” 黄金帝王按着额头发出嗤笑声。 “你们联手篡夺了这个时代的历史和文明,将人世付之一炬,从尸骸搜寻着燃料来支撑自己微末的灰烬。” “居然还要求我接受失败?” “一个个狗东西,我耻与尔等为伍!” 当面的嘲讽令诸多投影暴怒。 “狂妄!” “不过一尊旧神!” “滚出去!” 呵斥声不断,而黄金帝王屹立在最中央,视线近乎于轻蔑的扫过四周的投影。 “我道旧神皆如狗,犬吠当有鸡鸣喝。” 一道投影拍响沉闷的轰雷。 西南角落的投影嗓音如同机械般毫无波澜,失真的声音回荡开:“你便是大声辱骂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结果已经注定了,黄金……接受你的失败,如果你不愿参与我等的争夺,大可以就此离去,在这里辱骂如同泼妇骂街,不过是丢了你自己的脸面。” 黄金帝王冷淡的瞥了眼说话的投影。 “你们的手段我的确是见识过了。” “从一开始就在拨动历史的轨迹,试图通过更改既定事实的方式将历史的轨道拨入你们设置好的框架内,为此也是不予余力的设置好了一枚又一枚棋子。” 他抬起手指向一道妖娆妩媚的投影。 “剑神约翰是你的棋子,他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来自混沌子嗣的邀请,为了取得更进一步的可能,选择成为了你的信徒,接受了疯狂血月的洗礼后,他也的确触摸到了真神境界。”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约翰早已叛逃,即便在大雪山上斩了他也仅仅是阻断了他进一步散播混沌灾厄的可能。” “而他和混沌子嗣亲手开启的门已经在扭转历史轨迹!” 妖娆妩媚的投影没有回答,而是显得有些呆板,这道投影里似乎并没有完整的精神体。 黄金帝王又回头看向另一位浑身如同数据构成的投影。 “希尔伯特是你的棋子,他在见识了众多的毁灭灾害后逐渐陷入对自我能力的怀疑和质疑,对知识有着无穷渴望的他‘无意间’接触到了你的意志,你通过庞大的知识作为诱饵,引导他进行各种疯狂实验,而这种禁忌知识便是神秘的一种,具有剧毒!” “他以为自己行走在正确之路上,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是在杀人!因为对半神的信赖,加上其威望,希尔伯特将众多学者带入了对禁忌知识的研究,并且无一例外的遭受了精神污染!” “结果就是掌握前沿知识的学者们都成了疯子,走入了歧途后为时已晚,当时的文明之众已经没办法回头,积重难返——即便我斩杀了陷入疯狂的老年希尔伯特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到这里,你已经成功摧毁了代表先进发展力的文明智慧头脑。” 投影淡淡道:“杀死一个人,不如歪曲祂的思想,自我毁灭比任何手段更加好用。” 黄金帝王紧接着指向下一位:“你,末日浩劫,散播天灾,为了遏制你的神秘,耗费了我最大的精力。” 他再指向下一位:“你,倒吊者,你的伴神不断的截杀英灵,并且举行对你的祭祀仪式。” 他又指向角落里的席位:“还有你们,地狱界也趁虚而入,薇薇安·隆冬的精神已然异化,她在最不应该的时候掀起了战乱,进一步将欧罗巴文明推向无底深渊……在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亲手杀光了整个宫殿里的人,守卫们尸体堆砌成山,自己却根本一无所知,你们诱发了她的第二人格,使之疯狂。”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起伏,只是平静的诉说道:“早在最开始你们就已经设置好了所有锚点,将时代扭转到了你们所期望的轨道……即便后来文明再坚持了一百多年,也毫无意义,没有生机的大地上已经容不下文明扎根,从历史中回溯而出的时代残影如肿瘤般增殖。” “至此,东西方世界再度分裂成两重,我甚至连回去的路也已经找不到。” “随着文明火光彻底熄灭,独属于我的王座也随之崩塌,沦为你们的燃料。” 旧神们沉默不语,但这份沉默之下是窃笑和讥讽。 “你已然明白了这一切。” “这是从一开始就被设计好的结果,你输得不冤。” “你会感到不甘心,我等可以理解,每一名旧神都曾是世界王座,恰恰因为同等的不甘,所以才会想要延续,为了延续,必须以新的时代作为燃料。” “黄金,你可以加入我们……” 咚!沉闷的声响回荡开来,黄金帝王的脚下裂痕扩散到了整个大殿。 他的黄金瞳永不熄灭,仿佛在燃烧着炽烈的火光,无穷无尽的怒火几乎要点燃每一个投影。 “我说过这些,不仅仅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更是在细数你们的罪孽。” “你们摧毁了我的王座,我的时代,却唯独遗漏了我……既然已经摧毁殆尽,何不再多加一位无法归乡的孤魂游鬼?”黄金帝王挥袖邀战:“投影皆在此地,那就来吧,我一人邀战你们全部!这是你们唯一能杀我的机会!躲避也毫无意义,即便你们不做应答,我将逆行岁月之河去找你们!这一战,不死,不休!”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颠覆认知 影像之中。 黄金帝王抬起手邀战所有投影。 包括地狱君主在内的所有旧神。 这将会是跨越时空之河的一战! 仅仅是世界王座更替引起的两位旧神之争就足以改写一个时代一个纪元,这么多的旧神联手抗击黄金帝王一人,这该是何等恢弘壮阔的场景? 然而编织者并未记录下这一幕幕光景,或者说……连偷拍都不敢。 最终给出的是这一战的结局。 一片空虚的太空里,漂浮着无数的碎片,它们大小不一,它们形态各异。 随着视角逐渐抬高,众人才看清楚,原来这些并不是陨石的碎片,而是月球的碎片。 月亮,被击碎了。 击碎成了无数块碎片。 在其中较为完整的一块上,撕裂的大殿中坐着一道伤痕累累的身影。 黄金帝王终于无法保持着之前的从容不迫和致命优雅,他的衣衫残破,满身疮痍,伤痕累累,一道道伤口能够看见白骨,甚至可以窥见血淋淋的脏器。 他的四周,没有任何活物。 即便是以一己之力邀战了所有投影,他仍然赢了下来,赢到了最后。 但这种胜利来的是如此悲惨,来的是如此凄凉。 他拥有改变世界的武力,却无法改写既定的历史,也无法拯救危亡的时代,无法守住文明的灯火,因为从一开始就已经偏移了历史的既定轨道。 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复仇。 等到复仇结束,他环顾四周,茫然的目光里再无任何一道身形。 朋友,亲人,下属,陌生人……甚至连敌人也没了。 尽归虚无。 他垂下目光,眺望一片漆黑的星球,无尽的空虚袭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黄金帝王流血不流泪,只会用冷眼嘲笑去嘲讽世间。 鲜血直流的手掌按着面容,血液染红了金色的长发,顺着黄金瞳的眼角流淌滴落,留下蜿蜒的血线。 他发出笑声。 只是那笑声听上去那么的悲凉,像是孤独的野兽在荒原上嘶吼,却等不到任何一名同类的回应。 画面凝固在他的身影上,悲剧的张力在这一刻走到极限。 文明尽毁,唯我独存。 影像结束。 【至此,未来三榜单之一的悲剧榜放送结束】 【下一次将放出过去三榜单之二】 【择日放出,时间不定,请勿催更】 【提前加更的编织者敬上】 榜单放完,万籁俱寂。 整个欧罗巴都比往日更加沉默。 相较于前两次的榜单放出的纯粹盘点,这一次放出的悲剧榜是未来榜单之一,可谓是含金量十足。 聪明人不会去窥探未来,但如果未来的事陈列在眼前,也没有人会忍住不去偷看一眼。 但这偷看的一眼,也可能意味着是绝望。 世界末世,文明毁灭,每一个中二少年都曾经幻想过它的到来,但等到它真的来到后,从画面中投射出的绝望气息远远胜过万语千言的文字描述。 这一次的悲剧榜单中,编织者故意玩了一个心眼。 榜单从第十到第九名,全部都加入了黄金帝王的客串,而且春秋笔法,省略掉了某些关键信息。 这让众人误以为黄金帝王是个恶人,他出场后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去毁灭什么的路上。 冷眼旁观,嘲笑现实,杀戮盛放,幕后指使……怎么看都是带恶人模板。 加上黄金帝王本身的形象也并不正面,亡国暴君嘛,多少沾点黑化模板,很正常。 但榜单的最后揭露的榜首,却颠覆了所有人的固有认知,也彻底击碎了对黄金帝王的刻板印象。 所有人都潜意识中将他视作恶。 认为剑神约翰是善;认为希尔伯特是善;认为薇薇安是受害者……所以看到堆砌成山的尸体后便当做是黄金帝王又一次大开杀戒。 连带着阿莲娜投入黄金帝王怀抱都认为她是被哄骗的受害者,只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可怜女孩。 这种厌恶感和憎恶感在他摧毁了方尖碑,和圣女交谈对话之后抵达了最顶点! 然而,榜单最后放出的影像却没有给观众们释放情绪的机会。 而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所有人的脸上,将所有人都干沉默了。 黄金帝王的形象在榜单最后的影像中得以颠覆。 他并非是滥杀无辜、陷害忠良的嗜杀之人。 他并非是冷眼旁观、不管不顾的无情冷血。 恰恰相反,他并非是恶,而是文明的守护者。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文明能延续,独自一人去追寻真相,讨伐奸恶,纠正错误。 虽然一切都为时已晚,虽然一切都以来不及,但他仍然在努力。 只是到了最后,他也累了,他也疲惫了,甚至……绝望了。 他知道靠着自己独自一人绝不可能支撑的起人类文明的存续。 所以在和圣女的对话中说出了——生在如今的世道,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活一世,至少轮回是公平的,生而为人,何必来这里白白遭受一次苦难,毁灭的不过是人类的文明,又与世界何干——这样的话。 乍一听上去是冷血至极,但仔细一品味,更多是苦涩的自嘲。 继续延续文明也只是给重症的老人强行延续生命,让它持续的痛苦下去,每一名新生者都将遭受巨大的苦难。 索性如此,不如直接拔掉氧气管,给它一个体面的离开,不如重新投入轮回,等待下一世的平稳安乐。 黄金帝王做出这种决定,不是冷血,而是看开,是一种被迫无奈的绝望放手。 文明是他的王座基石,只要文明长存,他仍然是世界王座。 可他主动放弃了世界王座,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这种痛苦持续。 他不是自私,恰恰是一种无私,是怀抱着对文明深切而绝望的临终关怀。 只是这个死傲娇没有选择摘下面具,而是用冷眼嘲笑的态度欺骗了观众,也欺骗了世人。 可面具只是面具。 再如何坚韧的面具也会有破碎的一天,也会被摘下。 他的面具在只剩下自己一人时脱落了,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等文明之火彻底熄灭,他再也没有任何留守地球的理由,于是独自一人来到月球,带着败亡的念头和强敌们开战,独自一人邀战岁月之河上游的旧神们。 这一战结束,是他赢了。 黄金帝王仍是至强,虽然惨胜。 但这场胜利来的如此空虚,如此悲凉,来的太迟,来的太晚。 他坐在破碎的月球上,眺望着漆黑的星球,如同眺望着回不去的过去。 画面定格在他放肆悲凉的笑声中,孤独的王者仍旧守着文明的坟墓,孤独长存。 至此为止,所有既定印象都被击的粉碎,没有谁还再辱骂黄金帝王的所作所为,或者轻蔑他的人格,没有谁能见到最后一幕场景仍旧不动容。 榜单十次盘点串联成了一场悲壮的史诗。 追溯着黄金帝王的脚步,从开始到结束,世界王座失落,文明之火熄灭,旧神之战终结,他的步伐贯穿了历史的始终,以他为切入点,实在再合适不过。 编织者故意玩弄的花哨技巧让黄金帝王的人物形象立刻变得入木三分。 如果从一开始就让他以文明守护者的身份出现,必然无数人会不接受吧,索性让他以恶人的身份登场,直至榜首再将真相揭露清楚,这种颠覆性的认知来的更加深刻也更加深入人心。 前九名都是为了最后一名所做的铺垫,也同样让榜首的反转变得震撼人心。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榜单宣告成为了王炸。 短暂的回味和沉默后,整个欧罗巴陷入了持续的轰动。 因为即将到来的末世,因为榜单中描绘的绝望未来,因为黄金帝王的孤独守望。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叛逆之始 黑色蔷薇庭院。 众女巫将榜单的投影尽数看完。 其心神仍然深深的沉溺于那份孤独绝望的风景中。 破损的月球天体上,独自一人眺望地球的染血背影,桀骜悲凉的放肆大笑。 这一幕场景深深震撼了每一名女巫的心神,或许是因为有契约的存在,她们能更加深切的体会到他的孤独,他的绝望,悲伤和凄凉。 女巫的内心早已将黄金帝王视作信仰和自己生命里无可替代的重要之人,这一幕简直如同刀子般刺入心头,让她们感到了深深的疼痛。 艾莉薇按着心口,苏珊也咬住下嘴唇。 她们的动作一致,轻微的动作暗喻着同样的感受。 心好疼。 隔了一会儿,艾莉薇打破了沉默:“这个未来……真叫人讨厌。” 她伸出手对着天空,隔着青蓝天空也能隐隐看到月球的所在。 在编织者展现出的未来里,她仍然没能抵达他的身边,而是长眠在了黑暗的地面。 “还好,这未来并不是注定。”苏珊攥紧指尖:“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些,还有机会去改变它的流向。” “可是,就凭我们……做得到吗?”喜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连陛下也无法拯救文明的熄灭。” 贝斯重重一拍大腿,用力的在白皙的大腿上留下红红的巴掌印。 “难道因为做不到就不去做?” 贝斯呼吸急促起来,她嘴唇轻轻颤抖,看上去像只急了眼的红眼兔子,被戳到了伤口的雌豹。 她的眼里噙着泪光:“我才不要看到那样的陛下!那比杀了我还难受!” 美强惨的反派是很有魅力,但仅限于文化作品里,她内心敬重憧憬的黄金帝王如人间之神,怎可沦落到如此凄凉的下场,她绝不情愿见到这样的陛下,他就理应坐在黄金王座上带着几丝嘲讽睥睨世间,而不是变成孤零零的空巢老人复仇恶鬼。 这种强烈的抵触心理让她怒火中烧,悲中带泪。 贝斯扭头走向屋子:“我要去修行了,争取三个月内突破到圣域!” 女巫跑了一个,连带着其他姑娘也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颊,互相振作。 蓝莓也难得收敛了慵懒的神色,认真的说:“陛下早在一开始就在提醒我们了,必须变强,你们到现在才明白吗?他早就意识到了这种情况了,所以提前未雨绸缪……如果我们跟不上陛下的脚步,下场就是变成那块黄金碑里的名字,然后等着被送去轮回。” 她顿了顿又说:“我绝不情愿沦落到这种下场,死了还得让陛下来背锅,多丢人呐。” 苏珊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姑娘们,别只顾着自怨自艾顾影自怜了,从今天开始集体加练吧,都做好接受魔鬼特训的准备,既然未来的路注定不好走,为了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也别怪我现在化身魔鬼不留情面——五百年前的黑色蔷薇的地狱训练法也是时候该重新拿出来了。” …… 骑士团总部,原本的测试氛围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榜单盘点搅的一团乱麻。 这次的未来榜带来的爆点一个胜过一个。 即便是大骑士,即便是英灵,即便是公爵,也很难维持表情上的一贯平静。 众人此时内心观感无比复杂。 桃乐丝摸着脸,低低的说了一句:“脸有点疼……” 伊丽莎白擦了擦眼角:“感人至深,陛下那么好的一个人,不少人都误会了。” “陛下?”芭芭拉眼神古怪的瞧过来。 “啊,不是……”伊丽莎白正要解释。 芭芭拉继续道:“本以为崇拜黄金帝王的都是些未成年的中二病,没想到你也是他的粉丝俱乐部成员?注意下你的身份,别把私情带入工作里。” 流霜皇太子缓缓道:“这下算是亲眼见证历史了,没想到黄金帝王在这条未来时间线中居然是这样的悲情角色,相当颠覆认知啊。” “他的立场是站在文明一侧,如果敌人是其他的旧神投影,他自然值得信赖。”盲眼圣女顿了顿:“只是相较于黄金帝王……这次编织者未来榜单盘点中,难道不是有更加值得我们在意的事吗?” 芭芭拉一怔:“你是说?” “这未来榜单中盘点的事,我们并不知情,毕竟是发生在未来的事,编织者不知是什么来头,能够窥见光阴之河里的未来光景,但他所展示的未来并非是我们注定面临的未来,换一句话说,当他将榜单陈列出来之后,我们因为看见了既定的未来光景,所以注定未来的走向和现在不同。” 伊雪儿·乌列尔郑重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未来一定会走向榜单之中的发展路线;而为了避免文明之火熄灭的未来,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桃乐丝提问:“做些什么?具体点来说是?” 圣女沉声道:“所以在榜单上登录的人都理应被审查,特别是……那群旧神投影的棋子!” 在榜单内被确定当做旧神投影棋子的人一共有三个。 剑神约翰,半神希尔伯特,君主血脉薇薇安。 众人视线下意识看向了角落里的薇薇安·隆冬,女孩害怕的趔趄后退。 “她还是个孩子,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伊雪儿护在薇薇安的跟前,安抚了女孩的不安。 她强调:“更重要的是希尔伯特还有剑神约翰——我是圣教国的圣女,作为外交大使前来缔结和平条约,同盟国的内务事宜我无权干涉。” 她无权干涉,这件事目前还是同盟国的内部事宜。 火星大骑士的脸色难看起来:“榜单里的难道就是真的吗?大骑士长会投身旧神的怀抱?真是荒谬,这榜单原本就来历不明,完全不可信任。” “选择信任同伴是正确的,但是……”圣女反问:“你难道有绝对的把握去证明这个未来不会到来么?你敢去赌一把这种可能性么?” 大骑士默然。 芭芭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当机立断:“大骑士长何在?” 桃乐丝小心翼翼的问:“芭芭拉阁下,你真的打算问罪于大骑士长么?” 芭芭拉郑重的解释道:“并非是问罪,我是要帮他,证明他的无辜,目前的情况,已经是无罪推论变成有罪推论了……我们必须应该做些什么,如果你们真的相信大骑士长没有背叛同盟国,没有背叛人类,不是应该什么都不做,而是应该主动为他证明清白!” “如果内心澄如明镜,又有什么害怕调查的?” “我们加入七日夜骑士团就已经经历过一轮又一轮的审核。” 话音掷地有声,抚平了众人内心的慌乱。 因为大骑士长在骑士团内部声望极高,他的背叛带来了一定的混乱,但众人仍然下意识倾向于相信大骑士长,既然选择了相信,就应该相信他的确无辜,相信他能通过审查。 那么,最为关键的大骑士长现在在哪里? 焦急的等待了数分钟后,得到了‘查无此人’的回应。 “找不到人?” 芭芭拉听到了这句汇报后,心跳都慢了半拍。 一旁的大骑士更是激动的冲了出去,自己去找人,发动搜查的法术却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芭芭拉以手扶额,心一个劲儿的往下坠去。 大骑士长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他不可能不知道榜单的内容,留在原地等待审查才是正确的。 这时候故意行踪不明,难道…… 榜单中指证了剑神约翰的罪是投诚了旧神投影,而他的直接合作对象是混沌子嗣。 混沌子嗣……之前芭芭拉在梦境中直面过混沌子嗣之一的恐惧王女,她一直没弄清楚恐惧王女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而现在突然间有一条线穿过了她的脑海,如同电光贯穿了混沌的思维。 “封印物……”芭芭拉念道。 “你说什么?”盲眼圣女疑惑。 “混沌子嗣已经来了,他们和大骑士长联手了。”芭芭拉恍然道:“目标是指定封印物!他们要通过后门去接触最危险的那批封印物,那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需要的!” 恐惧王女通过梦境接触到了芭芭拉的深层意识,她挖掘出了自己所需要的资料。 在七日夜骑士团中有一条暗中的规则,为了避免骑士团长失联后无人接管骑士团。 大骑士长和月曜骑士两个人的权限叠加起来可以暂时获得等同于骑士团长的临时权限。 这道权限最大的作用并非是调动人力,而是接触到只有骑士团长才有资格接触到的最顶级的指定封印物。 超越S级以上的危险封印物都放置在保管库的最深处!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那个地方……! 芭芭拉顿觉头皮发麻,也就在她意识到的瞬间,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整个骑士团总部笼罩在红色蓝色的灯光下,落下的闸门将众人封锁切割,隔绝内外的结界也随之亮起光泽,最高级别的防控设施自适应启动。 其他人尚未了解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误触。 芭芭拉冲向了出口位置,试图关闭警报,然而失败了,她发现自己的月曜骑士权限已经被锁定。 “该死!”芭芭拉狠狠一拳锤在了墙面上,她扭过头看向其他面面相觑的众人,语气沉重道:“传达所有人,大骑士长约翰索德……已经背叛!他勾连混沌子嗣入侵七日夜骑士团总部,目标是EX级指定封印物!”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剑决 时间倒退到少许之前。 大骑士长,太阳骑士,星空下第一剑神,约翰…… 他没有姓氏。 但没有姓氏在登录的时候会有些麻烦。 他当时站在登记处想了想,看看自己随身的铁剑,随意给自己加了个姓氏,就叫索德(sword) 约翰·索德。 他用了这个名字大约三十多年的时间,自从进入七日夜骑士团后就一直在用。 实话说,并不讨厌这个名字,也并不讨厌在这个地方。 在这里待了三十年啊,哪怕是个很熟悉的老房子也该有点感情了。 如果人活一辈子可以老老实实老死的话,他也觉得这地方完全可以慢慢养老到死,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后辈和熟人前来替他吊唁,帮他处理好后事,然后将他葬在国家级的公墓地里,墓碑上刻着他随便取来的名字姓氏,坟墓里放置着他半辈子博来的荣誉,自己的黑白照片也会挂在墙壁上供后人瞻仰。 其实想想……也挺好的。 约翰年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如果有一天会老死的话,该是什么模样。 他加入骑士团本就是为了能够畅快的战斗,能够替自己挥剑找个理由。 他以为自己会有一天死在战场上,死在复仇者的暗杀下。 但他没死,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到了如今,即便想被杀死也都很难了。 所以十多年前,除了一把随身不离的铁剑之外,他开始饮酒,保持着微醺。 上瘾的药物也试过,但半神的躯体太强了,剑神更是如此,只用了一周就戒掉了。 反而是酒精这简单的东西让他霍霍了十多年时间,到现在也不会腻味。 他站在洗手间里,看着胡子拉碴的花白头发的老人,醉眼朦胧微醺,看着就像是个颓废的老头。 拧开用了十几年的酒壶,将最后一口烈酒饮下。 五指攥紧,酒壶被捏成扭曲的麻花,揉搓成一团,丢入一旁的垃圾桶里。 约翰拧开水龙头,打出剃须膏,涂抹在脸上,将脸上的胡茬处理干净,过长的头发用绳子绑在后脑上,布满风霜和岁月痕迹的五官看上去变得更加年轻了一些,像是巫师三里的白狼杰洛特。 他脱下了身上这件穿了很多年的破旧骑士团的衣服,没舍得弄坏,而是随便丢在了洗手池边上,从背包里找出了一件老旧耐用的兽皮夹克。 把自己拾掇完好后,约翰看向镜面里的自己,如同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初入骑士团时候的自己。 但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也和当年不再是同一人。 他并不讨厌这里。 但他也不情愿就老死在这种地方。 约翰抬起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承载着血液和心脏碎片,是来自于紫荆公国的封印物。 轻轻一抛,约翰弹指,一缕剑气将其击散,粘稠的血液散落下来,地上的血泊中站起三道人形。 三位混沌子嗣形态各异,扭曲着妖娆身姿发出大梦初醒的声音。 “到时间了。”约翰淡淡开口。 “走吧。”沉稳的百臂应道。 …… 骑士团长的办公室内同样闪烁着红光的信号。 芙萝娅·艾奥瓦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她试图关闭,却无奈发现自己的权限一次又一次的被抵消。 系统被侵入了,而且这个后门藏的非常深,按照时间来算,起码有好十年以上。 十年之前就埋下的雷,到了现在才重新引爆,这证明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背叛的打算。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芙萝娅抬起面颊:“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步入房间。 骑士团长微微挑眉:“你这身打扮真是教人怀念。” “我也觉得是。”约翰挠了挠脸颊:“倒是你,和当年一点变化也没有啊,已经下来几十年了。” “是啊,你已经老了。”芙萝娅靠着椅背,仿佛老朋友聊天打趣:“时间真是一件残酷的东西,所以我尽量不与你们保持接触,否则生命长度的不同带来的对比,容易让你们的内心变质——你是变了很多,变得怕死了,或许人老了之后总会这样。” 约翰唏嘘道:“或许吧,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既然怕死,还敢来找我当面对质,难道是死亡比衰老更容易应对?”芙萝娅戏谑的问。 约翰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害怕衰老,而是不甘心老死而已。” “有什么区别吗?”芙萝娅扬起下巴。 “当然有区别。”约翰强调:“这不是背叛,因为从一开始我忠于的便是我自己。” 芙萝娅按着桌案,前倾身体,缓缓立起:“说的真好,当年一个山野村夫也变得伶牙俐齿了,这么多年果然让你进步不小,你是我亲手招进来的,既然你选择了脱离骑士团,这责任自然也应该由我来担负一部分……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剑变得更锋利了多少。” 约翰·索德大笑:“我就是为此而来的,三十年前的我的剑甚至割不伤你的手指,三十年后我想再试一试!想了很久,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了。” 一把带着斑驳锈迹的铁剑划鞘而出。 剑气满堂。 银光丝线布满房间内,数量超过一百,每一道都是斩出的剑光残痕。 每一道都足以斩裂圣域,切裂空间。 芙萝娅迈步走来,穿过一道道剑气残痕,如同列车碾过拦路的铁丝网,碰撞到的银光全部断裂,她的眸子深处亮起金色的弧光,淡金色的长发宛若炽烈燃烧的光焰。 “这种力道连给我修指甲都不够。” “看来三十年的时间太久,你似乎都忘记了。” 芙萝娅的指尖划过空间:“在你之前,骑士团的剑术教习是我——从成人起至今,我持剑也有四百八十年之久,在这一道上,你不过是个后辈。” 她语气平淡的教训着毛头小子,任由约翰的铁剑斩向自己的脖颈。 下一刻,她的手指捏住剑锋,拎起剑锋屈指一弹,剑光倒转三百六十度。 剑神旋转挥剑,下一刻陡然掠退返回。 芙萝娅并未追击,或者说不屑于追击。 身为七日夜骑士团长,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全力出手过,平日不漏山不显水,也并没有多少强大功绩压身,以至于存在感稀薄,但约翰·索德内心十分清楚,这个女人方是当今同盟国的第一号战力! 数百年来积攒的实力底蕴深不见底,比起寿命存在极限的上位英灵,她五百年后仍然处于全盛期,不,不是全盛期,而是成长期!因为她的成长还没有走到极限,至今仍在进步!如今的她比三十年前的她更强! 芙萝娅·艾奥瓦淡淡哂笑。 “今天心情好,别开生面让你得寸进尺的见识一次。” 她徒手一挥,手掌直接击穿了空间,硬生生从空间上裁剪下一块握住,破碎的空间在她的手中光芒中镀上一层金色,化作一把利剑。 “源自最上位英灵的传承剑术。” 芙萝娅昂首而立,长发在风中紊乱,风暴与陨星的力量在剑锋中淬炼涤荡。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火药桶彻底被点炸,即便是脾气再好、忍耐力再强也做不到心气平和,更遑论这是靠着凡人之躯夺得星空下剑术第一的约翰·索德。 “我教你用剑!” …… 与此同时,混沌众子已经侵入了他们的目标区域。 “找到了!”恐惧王女兴奋的不能自已:“旧神陵墓的最后一块拼图!不会有错!找了一整个纪元,终于!”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旧神陵墓翻转,岁月之河流金 骑士团的宝库最深处放置着大量危险的制定封印物。 封印物由骑士团长亲自看守。 具体的位置在卢浮宫的最下方,它看上去是个博物馆,实际上……是个监牢。 牢饭之中封锁着数量庞大的囚犯。 之所以同盟国的神秘犯罪率低,就是因为大量的封印物都被收容管理了起来。 反观东方那边的神秘满天飞,已经形成了一种大家都逐渐习惯的全新生态了。 谁都能捡到神秘、遇到奇遇后一飞冲天。 混沌众子早在一个纪元之前就在暗中活动,几乎无人知晓它们的目标是什么。 现在终于揭露了真相。 它们始终都搜寻着一件物品的下落,这件物品能够给它们带来新生,也是它们渴求已久的希望。 这件物品失落许久,直至这个纪元后才被重新发掘。 混沌众子追寻着它许久,对它的使用方式和来历都无比清晰。 可惜的是这件东西的下落不明,已经消失了足足一整个纪元之久。 为了知道这件东西的下落,混沌众子想方设法,最后通过一种取巧的方式获知了它的所在。 这个躯壳的方式即是阿斯莫德的‘全知’神秘。 阿斯莫德的眼睛能够观察世界,虽然无法看穿时间,但所谓的可能性是无穷无尽的。 到这里为止,基本上就可以明确一点。 混沌众子、紫荆公国、约翰·索德……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它们费尽心力的目标都是为了侵入骑士团的总部,进入宝库最深处,拿到那件东西! 恐惧王女穿行在半透明的空间迷宫内,如果她不是真神,在踏入这片领域的同时就会陷入迷路,如同落入了异次元杀阵里的倒霉蛋只能乖乖等死,但空间的感知力对真神级别的混沌子嗣是呼吸一般的本能,封锁的住其他人,封锁不住她。 恐惧王女舔了舔嘴唇,朝着目的地靠近,她最终还是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件东西,那件封印物。 “是它,一定是它!” “它就是完成旧神陵墓的最后一块拼图!” 恐惧王女兴奋的拍着手。 这件指定封印物还在沉睡着,但它还在缓缓的活动着,或者说……流动着。 恐惧王女靠近的同时,明显的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滞留感,就像是行走的地方变成粘稠的沼泽,她原本是行动自若上蹿下跳的恶魔猎人,此时就却变成了在粪坑里举步维艰的传火人。 并不是因为沉重,也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她变慢了,五感变慢了,身体变慢了,呼吸变慢了,一切都变得缓慢,唯独时间在这一块区域无法自由流动! 仔细看去,恐惧王女所靠近的地方只有一件物品,那是一个流水的模型,造型外表是一条蜿蜒的金色河流,它从无源处流淌而来,流水消失在尽头,仿佛跨越了时空被抓取保存在容器里的一条河流,从虚无处流淌而来,消失在虚无处。 此时它的流动速度极其缓慢,所以恐惧王女感受到的时间流速也变得极其缓慢。 这条河流里流淌的是旧神也无法触及的时间本身。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两种神秘至今为止不能被人为掌控,即便绞尽脑汁,最多能做到的只有‘触碰’。 这两种神秘便是最上位的神秘,第一种是‘轮回’,第二种是‘岁月’……所谓因果,所谓命运,皆是依附于这两者而诞生的次生概念。 若是能洞悉时间,看穿岁月,因果命运也皆在掌握之中。 这条金色的河流模型里,保留的便是最上级神秘的‘岁月之河’。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光阴即岁月,岁月即时间,岁月之河流金,每一滴岁月之河的流水都如金子般闪闪发光。 号称全球最强次位英灵的血洛阳掌控的岁月之理也仅仅能召唤出岁月之河的虚影。 仅仅是因为掌控了残破的岁月之理,能够撬动一部分的时间,这就奠定了她最强次位的称号。 而眼下这个模型,它是确实存在的,而非虚影和投影,而是确确实实能触碰到的岁月之河的断片。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法才能将它留存在这里。 白维哪怕是全盛期的黄金大权在手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或许穷极智力能够做到逆向回溯时间河流,从下游抵达上游,好比共工所做过的那样;但他无法将岁月之河的一部分截取留下,这种做法是在窃取岁月之河的一部分,属于贪天之功,面临的后果和要付出的代价都是巨大的。 换成一般人,光是走到它的附近都会陷入思考的停滞,逐渐变得无法思考的植物人。 因为时间的流动如此缓慢,感知被拉长,简直是无穷无尽的酷刑。 恐惧王女退出了它的范围内,舔了舔嘴唇,兴奋不已。 “岁月之河,流金岁月。” 噩梦回廊的声音响起,它虽然没有实体,但可以依附在王女的影子里。 “当年至高意志看出了旧神陵墓里的机关,直接出手将其拆解成了多份,遏制了我们的计划推进。”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它的大部分都主动归元重组,但缺少了最为关键的这部分,它的原本机能无法启动。” “如今可终于……” 噩梦回廊回想起过去付出的诸多代价便忍不住激动的要钻出来。 蹉跎了一整个纪元啊,至高意志你这个老六!如果不是你!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去吧,恐惧王女。”噩梦回廊激动的说:“完成了这件事后,我们距离夙愿更进一步!” 王女:“不用你多说,我知道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她伸出手取下流金岁月,时间的流逝影响还是挺明显的,如果不是真神根本支撑不住时间流逝的影响。 这岁月河中的每一滴水都是一个人的一辈子,可能是普通人九九六零零七的无聊日常,可能是古代将军封狼居胥的一生高光,可能是医者仁心的在世华佗,也可能是一棵草一块石头,在岁月之河里,谁都是平等的,都是一样度过了同样的时间,这样庞大的时间积压在手里,变得极其沉重,重量压在了灵魂上。 恐惧王女闭上眼睛,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她离开了这里,去往了旧神陵墓。 一眨眼间。 恐惧王女出现在了旧神陵墓的山巅之上。 “归来吧!旧神诸座!!!”她高高的举起将手里的模型对着地面重重一丢,模型并未损坏,而是涌出庞大的金色流水,巨大的金色洪流从山顶位置一路向下涌出。 原本的旧神陵墓就此多了一条新的景观,一条奔流不息的金色河流。 这条河流完善了旧神陵墓原本所缺乏的机关,它就像是一条生命的河,给已经死气沉沉的陵墓灌入了神秘的动力,而肉眼可见的……整个旧神陵墓都在金色的河流奔涌之下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巨大变化! 地形在变迁,山峰生长,河流拓宽! 旧神陵墓正在时间的催生之下,日新月异,朝着它原本应有的姿态不断靠拢。 时间的概念注入旧神陵墓之中,它就此也成为了岁月之河中的一部分。 庞大的神秘交织汇聚于此地。 早在数个纪元之前就已经被埋下的伏笔开始发挥作用。 旧神陵墓里埋葬着旧神的神秘,就如同法老们建造的金字塔一样,他们认为那是自己复活所必须的仪式。 亲手建造了旧神陵墓的缔造主义融入了世界之中,它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 旧神无法掌控岁月之河,但它们有资格行走于时空之间,降下投影。 位于上游的人想要抵达下游会更加省时省力,而下游的人想要去往上游属于逆流而行。 只是这种做法需要一个坐标。 这个坐标必须能够承载一位旧神投影的分量,并且保留数个纪元之久。 该坐标便是旧神陵墓! 原本对诸多旧神而言,最合适的降临时期是黑暗纪元的大争之世,但它们错过了……因为至高意志发现了旧神陵墓的猫腻,出手将其拆解,在它尚未完成铺垫之前,就将其打散,从其中抽出了最为关键的岁月之河,失去了时间这一概念后,旧神陵墓反而是沦为了练兵场。 可至高意志的这一手没能延续到下一个纪元,混沌众子们不予余力的搜寻遗失的岁月之河,用了一整个纪元之久终于得偿所愿。 更加确切的说! 从这一刻开始,编织者的未来榜单里所盘点的一切都有了实现的先决条件。 旧神陵墓里的岁月之河开启了通往过去纪元的通道。 旧神的投影将被允许以相对低廉的代价而降临在这个纪元中。 它们将要分食这个时代,将其作为燃料,延续逝去的纪元,让自我存续。 榜单盘点的未来以此时此刻为起点,然而众人并未意识到。 正因为约翰·索德的背叛和混沌众子的潜入才导致了正确历史发展被扭转向了另一条轨道。 第一千零七十章 穹顶之上 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回荡在耳畔。 保管室内已经被严密的封锁住了。 前后左右都笼罩在一片钢铁的牢笼和半透明的空间结界之中。 他伸出手去触碰,下一刻就弹了回来,指尖传来触碰金属物品是迸发的静电感。 最高级别的防护被触发,是以防护传奇为基准而准备的防护设施。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维正沉吟着,背后传来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带上了几丝无奈:“你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靠过来的。” 在白维转过身后,朱蒂捏着裙角微微行礼:“几日不见了,魔鬼先生。” 因为结界的封闭和升起的高强度合金防护墙壁,白维和朱蒂被困在相对独立的空间里,他们的对话和交谈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若非如此,朱蒂不会当面打招呼。 “可惜了。”白维看着朱蒂叹了口气。 朱蒂歪了歪脑袋,不知道是说的什么可惜。 “魅影血灵其实挺适合你的。”白维说:“结果还是被阿莲娜抢走了。” 朱蒂不由得露出少许不愉快的神色。 这还不是因为白维夺取圣人左腕的时候闹出来的动静太惊人了,阿莲娜并不认识白维,所以看了一眼就收回了注意力,而朱蒂注意到了白维的时候恰恰分散了注意力,此消彼长,她虽然只失神了不到两三秒,但也足以在拉锯战中被对方一举拉开差距。 她也不好抱怨什么,毕竟也是自己走神导致的技不如人。 “关于刚刚的榜单……”朱蒂问道:“真的是未来么?” “不清楚。”白维摇头:“只能猜测是未来的一种发展趋势,但毫无疑问,当它被呈现出来之后,这个未来的盘点就已经不能作数了。” “可,时间线不是有强制性的吗?因果,或者命运什么的……”朱蒂迟疑的问。 白维笑了:“那也得看面对的是谁,如果是普通人,或许无法抵抗命运和因果的倾轧,但倘若面对命运的人是半神、真神甚至旧神级,倾轧过来的因果反而会把自己撞的粉身碎骨吧。” 命运石之门里的世界线理论的确很有名,但只是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如果里面的主角是能一拳干碎月球的那个光头,所谓的命运、因果本身也并没有那么难以超越。 岁月和轮回的神秘是最上级神秘,但其延伸出的因果、命运等神秘却不见得比旧神持有的神秘更强,强大的神秘会导致稍弱的神秘失效,这条定律不变的前提下,根本不需要担心‘逆因果’的产生。 当然,这份剧透也的确有其意义。 白维不会平白无故的去窥探未来,偷窥岁月之河要付出的代价不小,编织者直接摘取了片段投射出来公布天下,毫无疑问是做了一次好事,给全欧罗巴提了个醒。 一想到榜单里会发生的未来,他也有些头皮发麻。 就像是一八年的人根本想象不到在这之后的四年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榜首第一盘点的黄金帝王的发言有很多值得深思的地方,其中一部分是对他所说。 在这里面有一条信息提及了‘东西方世界割裂’,这进一步让白维肯定了最初的某个猜想。 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两块拼图构成的,它们并非是一个完整且连续的宇宙时空。 因为某种巧合导致了两个时空汇聚,形成了暂定的稳定结构,如果就这么相安无事下去,大概很久后就能交融成一个完整的世界,但如果其中一块拼图产生了剧烈波动,时空的稳定性会被打破,这会导致东西方的世界割裂,同一个世界分裂,并且不再有通路可以抵达。 所以白维再也回不去明国和瀛洲。 这种影响并不是仅限于西方,欧罗巴大陆迎来数个纪元的历史回归;而东方呢? 失去了原本世界拼图的东方大概率会跟最靠近的世界碎片进行融合,可能是随机的交融,但也可能是和最靠近的地方进行交汇,而和东方大陆最靠近的地方是什么? 是山海大荒界。 如果猜想成真,可见这条未来走向之中,东方的世界也绝不会好过。 “没有独善其身的可能。”白维暗自思忖道:“总得做些什么啊。” 可是能做些什么呢? 取回完全的黄金大权,逆流岁月之河前往上游,和这些旧神投影来一场独断万古的气势恢宏的大战? 自己又不是荒天帝,没那么夸张的战斗力,也做不到在岁月之河里蝶泳自由泳。 别看榜单里说的那么霸气,但是自家事情门清,真没绝对把握,看脸的。 岁月之河和轮回法则一样,跳进去就别想完完整整的回来。 如果自我牺牲就能解决这些问题,倒也没什么不好。 但如果世界王座的自己冲上去开局白给,这个纪元的文明火焰只会熄灭的更快。 MMP 这群旧神,明明都成了灰烬,却还能隔着这么多纪元搞事,我可真™的…… 白维内心寻思着用什么脏话去招呼旧神们。 忽然间听到了一阵轰鸣,这声轰鸣并非源自于听觉,而是来自于灵魂最深处。 右眼皮在跳。 某种极端危险的东西正在传达警告声,甚至不需要感叹号,他意识到有大事正在发生。 白维放开感知,意识转移来到外界,此时在外界的坐标只有两个,这边一闭眼,那边一睁眼。 眼前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蒙蔽了双眼……哦,是白雾。 怎么这么多雾气? 白维看向四周,听到了流水声,这里好似是某种温泉。 他低下头注意到这座鲜红的池水里流淌着沛然的能量,精纯从龙血正在通过毛孔渗入一条白皙的大腿内,不断淬炼了体魄,提升肌肉、骨骼的强度,强化神经元,还有美白护肤之类的功效…… 但看着这条大腿,白维下意识抬起手拍了一下……啪! 安德莉娅原本闭目养神,随后大腿挨了一巴掌直接醒来,她看了看四周:“嗯?” 旋即视线停在了缪雪儿的身上:“你拍我做什么?” 缪雪儿也瞪着眼看着安德莉娅充满肌肉感的大腿上回弹的力道,她听到了耳畔传来尴尬的咳嗽声,顿时明白过来,旋即理不直气也壮的说:“你腿好白好长,我好羡慕!” 安德莉娅:“……” 她稍稍想了想,伸出另一条腿:“你想拍就拍吧。” 缪雪儿也不客气,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后者再度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等安德莉娅注意力分散后,缪雪儿才扭过头咬牙切齿的问:“魔鬼先生你怎么回事。” “咳,纯粹是自然反应,突然间看到这儿有一条大腿,谁都会下意识的拍一下。” 白维也没想到这儿的古龙巫女的净身仪式就是泡温泉龙血。 为了让身体充分吸收龙血,在座的姑娘们什么衣服都不穿。 好在白雾和红色的池水充当了未成年限制条例,总算是没全看透。 缪雪儿此时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惜附近都是人也不能放飞自我,只能在内心交谈着。 “榜单的事之后再说。” 白维示意她先别急:“你在外界有没有观测到什么奇特的现象?” 缪雪儿摇头,她还真没有太注意到有什么奇特异变,龙血温泉是露天的,这又是一座天空岛,祭坛也位于天空岛最高处,视野其实颇为广阔。 从这里俯瞰大地,如果真的出现什么天地变色的异象不可能注意不到。 能够看清大地辽阔,也距离天穹最近。 白维将意识投影拉高,目光投影到天穹最上空,虽然很轻微几乎无法察觉,但相位穿行留下的痕迹还是清晰的投影在了他的感知中。 越是庞然的变化越不可能悄无声息,他捕捉到了痕迹,伸出手探向天穹,就像抓住了流星的焰尾。 但痕迹如同泥鳅般滑腻,抓住了却屡屡逃离出去。 单靠灵魂力还不够。 白维默默发动黄金权能。 微微刺目的金色光芒浮现在龙血祭坛的最中央,五位预备役的古龙巫女们最初还在感受龙血洗礼的过程,旋即迟缓的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黄金聚集成一道璀璨的人形轮廓。 黄金帝王闯入了女性浴池。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旧神投影,末世帷幕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些,白维也不想这么焦急。 直接释放以太分身的行为无异于夜闯寡妇村。 想象一下终结者的开头如果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女子澡堂里。 哪怕顶着一张施瓦辛格的脸都难免会老脸一红。 白维将以太分身汇聚后,感知上和本体没有任何实质区别。 他竭力维持着表情的稳固,以免自己破了功,从一名威严的帝王变成一个可耻的偷窥犯。 共计五位古龙巫女都是来自于同盟国各地的龙裔。 除了安德莉娅和缪雪儿之外的人,他也完全不认识,但也能感受到她们刺人的视线。 有一位姑娘已经下意识站起来,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身无寸缕,立刻又蹲坐回到池子了,靠着发红的池水来作为掩护,只露出半截手臂。 白维僵硬的扭过头,面朝着缪雪儿的方向,至少她应该习惯了。 缪雪儿见到白维的视线看过来,下意识护着胸口,白皙面颊飘起晕红,嘴唇开合说了个‘h’。 安德莉娅倒是没有多少男女大防的自我意识,而是惊讶多过错愕和害羞,险些就‘陛下’两个字的念出来暴露了自己黑色蔷薇女巫的身份。 暗暗吐出一口气,白维迅速扫清灵台。 他说了句:“几位女士,打扰了。” 一步踏出,拔地而起,红色的水浪翻滚,掀起半米多高。 黄金以太的能量体浮现在天空岛的祭坛正中央,跃至天空岛的上空数百米高度。 立地扶摇九万里。 白维这一次能够清晰的捕捉到迅游过天穹上的痕迹,指尖扣住流星焰尾,另一手攥紧了它固定位置。 双手一左一右拉扯开来,如同徒手撕开天穹。 然后,天穹之顶也真的就被撕开了! 古龙巫女们来不及防护,只是呆呆的抬起眼睛看向天上,随着黄金帝王的双手撕裂天穹,一道潜伏许久的亚空间的投影浮出水面。 那像是一座漂浮的大陆。 但是这片大陆是倒悬着的,它和地面遥遥相对,巨大的城池坐落在大陆上,能够从细微处看出这座大陆并非是普通的陆地,而是无比精巧的造物,被撕裂开的部分裸露出内部的结构,充满了数之不尽的齿轮和轮轴,有大有小,宛若精密的水滴般的转盘钟表,每一个齿轮的转动都精密细致,每一次咬合都充满了秩序机械的美感,看不出任何感性,只有钢铁运作的铿锵,理性的色彩绝对的秩序。 这座悬浮在亚空间中的倒悬大陆便是…… “旧神陵墓。” 白维极目远眺,一眼便判断出了它的真伪。 因为灌入了岁月之河,拥有了时间概念,所以它不再是停滞于亚空间里的存在,而是开始了运动。 一旦运动就有了轨迹,有了轨迹就可以被捕捉,撕开的亚空间披露了它的实际存在。 投影在天穹之顶上的悬浮大陆是它最直观的表层,原来的它实体距离欧罗巴是这么的近。 正因为已经被撕裂了伪装,所以此时旧神陵墓中发生的所有变化都历历在目的投影在天穹上。 天穹成了幕布,跨越遥远而短暂的距离,位于精神和物质的边界中,旧神陵墓中的岁月河中正在传来回响。 一道门扉建立起来,巨大巍峨的门户屹立于旧神陵墓的一角。 门户洞开后,伴随着光芒星体旋转,投射出了一条漫长的光带,构建出了一条通路。 通路的尽头,隐约可见一名坐在王座上的虚拟投影。 在这个王座下方,有数位强大的真神侍奉左右,手持长矛弓箭利刃,垂下视线,俯瞰凡世。 第一道旧神投影正式穿过了岁月河,通过旧神陵墓抵达了这个纪元。 在该旧神的麾下,其侍奉者们已经做好了作为先锋军而降临的准备。 有了第一位,自然会有第二位。 第二道也随之出现。 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大海的最深处放置着一个王座。 王座上的人影手持幽邃的三叉戟,其麾下数之不尽的深海生物盘旋。 虚数海鲸们乘风破浪,在海洋之中穿梭,摆动鱼尾卷动浪潮,悠扬的长鸣恰恰是战争的动员前兆。 第三位。 王座伫立在一片冰冷的大雪山。 冰封的大地和沉眠的积雪中站起数之不尽的战士,他们举起血迹斑斑的战斧,从死亡之国归来,四面八方的朝拜着冰雪之巅的王座,对座之主宣誓万世不移的忠诚,愿为其利刃开辟道路。 目前出现的只有三位旧神。 其展现出的侵略性和吞食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哪怕只是投影也能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恨不得嚼碎这个纪元将其吞噬殆尽的饥渴感——灭绝文明,熄灭火焰,斩断纪元,夺取时代的辉煌,将其作为薪柴填充到自己王座之下,这会成为枯朽王座的新血。 沉睡了漫长岁月的旧神王座们跨过历史长河,度过岁月之河,全部都是有备而来。 相较于这几位秣马厉兵、大军在握的旧神,白维这位世界王座可以说是很寒碜了。 世界王座均是统御了一整个纪元的绝对霸主。 不单单是自我强大,而且往往会支配一整个神族,麾下狗腿子无数,想要多少卖命的打工仔都不愁人不够,这甚至不需要什么计谋,只要他们点点头,自然有无数能人异士争相投靠。 皇帝还需要搞什么权衡之术,世界王座根本不需要,祂们的存在就是规则,就是律法。 所谓世界王座便是如此强欲的神祗。 掠夺世界为己所用,在王座之下跪拜者都理应为讨好王座而献媚,为此献出一切,尊严、灵魂、生命……倘若不服从,那结果就唯有毁灭。 过去的纪元始终如此,除了沉眠失踪的至高意志以及自己把自己玩死的黄金帝王。 至高意志直接摆烂躺平不管事咱就不说了;黄金帝王直接把自己推到世界的对立面,连要个衣阿华都得搞谈判这套,让其他旧神看到怕是当场笑到暴毙。 ——他们不给,你为什么不抢呢? 除了这两位旧神界的奇葩之外,其他的旧神都是强欲的化身,以一己之力篡夺了世界权柄。 这才是旧神该有的样子,看看至高意志和黄金帝王就知道了,这两位的纪元几乎是把世界搞的一团糟。 黑暗纪元多惨烈,文明纪元也是大战不断,到现在都没统一,连上个纪元的余孽(圣教国)都没处理干净,难怪其他旧神都已经忍不住提前把餐巾铺好敲着碗筷等着上菜了。 ——就没见过这么弱的纪元!除了一个旧神之外,根本没几个能打的!而且这群人还在跟世界王座作对呢!赶紧把大伙叫过来开饭了! 站在旧神的立场上,白维无疑是相当不合格的一位世界王座,世界王座是暴君,理应高效的整合统一世界。 但站在白维的立场来说,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其他旧神的做法虽然统合了世界,但他们统治的纪元,旧神便是唯一上限,一辈子都不可能跨过旧神所在的王座,所以每一个纪元的潜能最终都会飞速耗尽,发展注定迎来终结……它们想要进一步存活和发展,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掠夺,去争抢!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出路,所以才将目光对准了如今的文明纪元。 白维主动隐去了自身的存在,让欧罗巴失去了掣肘和限制,多种族自由发展,所以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的基石是‘文明’,其他的旧神创造的并不是文明,而是囚笼,是压榨众生的原始社会,连封建帝国都算不上! 两种发展路线,自然是文明拥有更多的潜能,拥有更庞大的未来和不确定性,其潜能也同样极高。 但白维也是不得不承认,不同情况不同对策,面对气势汹汹来犯的诸位旧神,目前欧罗巴的战争潜力远不如其他旧神的纪元,其他旧神能肆意征用和调动自己所在纪元的全部,这就是暴君的优势,说一不二。 举一国之力不予余力发动的战争潜能有多么恐怖?就好比二战时候的速联,其战争潜能在唯一绝对的慈父意志下全力开动后直接碾碎了德棍的美梦。 如果正式开战,以一敌多,地狱开局。 纵然黄金帝王仍然无敌于世间,也没办法托起整个欧罗巴一起走……因为现阶段的文明,仍旧十分脆弱。 在前期发育期迎来这种觊觎,委实是有些麻了。起码得升级到二级文明走出地球资源陷阱飞向星辰大海才算是迎来第一波质变啊,完全不给机会,无情的很。 白维眺望旧神陵墓,眸子深处炽烈燃烧着不死不休的战争欲。 可他又告诉自己必须隐忍,还不到开战的时候,彼此已经明牌的如今,注定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此时,空间撕裂出一道缺口。 黄金的光芒投影出一道黄金构筑的门扉,滚滚的浪潮声从门扉后方传来。 一艘黄金的母舰战船昂扬的从虚无中航行,卷起以太海洋的浪花无数。 航空母舰衣阿华穿行过空间,正在驶向旧神陵墓。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看好了,衣阿华是这么用的 时间少许后退。 芙萝娅和约翰索德的一战终究没能分出一个胜负。 单轮剑术本身,芙萝娅并不能完全战胜约翰索德。 但同样是在这样的狭小空间内,她也无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否则整个骑士团总部都可能会被夷为平地。 但这一战也不能算是虎头蛇尾的结束,她仍然有所斩获。 就在她即将斩下对方的手臂的时候,另一者的介入让芙萝娅被迫中止了这一战。 混沌子嗣,还不止一位。 芙萝娅立刻意识到想要杀了约翰这名叛徒是极难的了,难怪在榜单中他能活到那么久后,想来……也是因为混沌众子比较重视契约的缘故。 百臂、无首、恐惧、噩梦……四位混沌众子都没开开口,它们都默默站在后面一些的位置,等待站在最中心的背影开口说话。 混沌子嗣的实质头领,也是兄弟姐妹里的长姐。 “初次见面,骑士团长。”浑身都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子一袭红裙,看上去和人类一般无二,用一张面具遮掩着上半面孔,她淡淡的开口:“我是混沌众子之首的腥红歌者。” 腥红诅咒,歌者…… “真是傲慢的自称啊。”芙萝娅嘲笑道:“你是妄图用自己来替代混沌魔女的位置吗?” “继承母亲是作为子女的责任和义务,如果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你也可以称呼我为海伦。”对方浅笑着:“我用这个名字在人间行走数百年,这是我最常用的化名。” 芙萝娅的小拇指扣住剑柄,一缕金色的流光从剑上滴落。 “事情已经办完,既然阁下并不欢迎我们,我们也就此告退了。” 海伦往后退了一步,背后的阴影扩散开,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漆黑深处的门。 “你以为你们逃得掉么?”芙萝娅冷冷道。 “你想要追过来试试看么?”海伦莞尔一笑:“至今为止还没有谁成功过。” 她转身踏入漆黑的门扉内,连带着所有混沌子嗣都转移去了位置的场所。 混沌众子难以被追踪也难以被杀死,它们的行踪完全不定,这是因为作为混沌魔女的子嗣,它们所继承的权能便是从旧神神秘中分化而出的部分,只要混沌魔女不彻底消亡,她们便可在混沌魔女心血的深潭中无限次的重生,虽然会变弱,但她们就是神秘的一部分,是一种概念,无法被抹除和杀死。 只是,如果能将混沌众子击杀一次,也的确能有效的阻止它们肆无忌惮的搅乱现实。 芙萝娅深吸一口气,她松开手中利剑,剑锋落在地上,如同脆弱的冰块般摔的粉碎。 “这么大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这么上火……” “还真以为你们逃得掉么?” 穿梭过空间,芙萝娅一步距离踏出,从地下的办公室来到了地表高处,她听到了轰鸣,感受到了无穷的压力从天穹上垂落,来自于旧神陵墓的投影们垂涎着大地。 “旧神陵墓……” 混沌众子们也应该在旧神陵墓当中。 吃了这么大的亏,决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再加上旧神陵墓也浮现出来,接二连三的变故想来都是它们一手造成的,还有旧神的投影…… 芙萝娅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额头,很头疼,然后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算了!” “不管那么多了!” 手中凝聚金色的以太粒子,她的右脚轻轻脚尖点地,摘下头箍后的淡金色长发变得如烈火般璀璨,足下开启的空间门将她瞬间拉回到一片封锁的区域内。 不需要经过几重审查也不需要多少人配合,她一个人就能驾驭EX级别的指定封印物。 “衣阿华,启动!” …… 此时的旧神陵墓里。 “那个女人是真的可怕,差点就被她砍死了。”无头摸了摸脖子:“我差点脑袋被削了。” “你哪来的脑子?”噩梦回廊哼了声。 “她,她,她……”恐惧王女抬起头说话都不利索了。 百臂安慰道:“没事,她不敢过来的。” “不是,不是!”恐惧王女指着天上:“她真的要杀过来了!” …… 晴空万里的天穹上,一道深黑的传送门开启,宛若旋涡般转动,金色的门扉点缀漆黑的传送门两侧,放眼看去,仿佛背后是星辰大海。 随后,一艘船破开了传送门的旋涡,从金色璀璨的光芒中浮现,它通体金色,呈流线型,没有风帆,建造它的材料看上去似乎是很古老的木材,但所有的木材都浑然一体,树纹都能完美的嵌合连成图案,金色的战船如同利剑般撕裂苍穹,劈开空间,翱翔在天穹上,浪潮声是它四周的以太掀起,扩散出的金色以太撒向大地。 全长两百七十米,舰体长宽八比一,满载排水量57000吨。 它拥有这个时代的轮渡难以媲美的超级重量和惊人体型,毕竟在这个世界所谓海军其实并不受到太多重视,远洋作战的实际需求小。 而衣阿华从被制作出的最初设计就是以航空舰船而目标,是一艘在海中天空都可以无敌的绝对霸主级战略兵器,它的核心动能由黄金树所铸造的舰船主体来提供,抽取灵界海洋的磅礴以太来航行,每一次航行一个小时所消耗的动能都相当于整个同盟全国的一个月的总能耗,除了取之不竭的以太海洋,没有谁能提供如此磅礴的能源。 外层的装甲全部都是最高级别的素材,不是钢铁,远胜钢铁。 加上它从出生起就已经搭载的强大火力,高射炮,两用炮,三联装,巡航导弹,防空系统,对空火炮…… 它一艘船就是足以覆灭一整支军队的强大火力,金色的航母便是金色的利刃,它划破苍穹,朝着旧神陵墓一往无前的行驶推进。 它的速度十分快,航行而过伴随着空气的爆鸣和呼啸不断的海浪声,仅仅是这种威势便教人胆战心惊。 芙萝娅站在甲板上昂首凝视着倒悬的旧神陵墓。 “你这是打算直接跟祂们开战么?” 呼啸的浪潮声内传来一声问询,金色的人影行走在宽阔的甲板上:“这时候即便炮轰旧神陵墓也只是刺激着旧神投影直接开战。” “那就连同旧神陵墓一同摧毁。”芙萝娅淡淡的回应道:“将所有敌人都轰杀成渣。” “你以为那是什么,你想轰杀就能轰杀?” “你若是不敢,就由我来。”芙萝娅头也不回:“你做得到,我也做得到,你做不到的,我更应能做得到!而且比你做的更好!” “这种时候还有这么强的对抗意识么?”白维反问道:“此时还分什么立场,你觉得我希望上面那群旧神跳下来分食我的王座基石么?” 芙萝娅沉默不言,她说话就肯定含枪带棒的挑衅,索性不开口。 然而沉默无法交流,她也只是甩着后脑壳,连眼神都对不上。 白维凝视着女子沉默的背影,不再纠结,往前数步,右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也罢……” “既然决定要做,那就放手搏一搏。” “如果这次能够击退旧神投影,或许还能争取到更多的战争动员时间。” 芙萝娅肩膀僵硬,但沉闷的哼了声后默认了下来。 双方暂时达成了一致。 白维闭目感知了一会儿,皱眉说了句:“你这操船技术是真的挺一般的。” 芙萝娅当即就恼火了:“你说什么?” 白维也丝毫不客气道:“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开动的船,但我要告诉你,衣阿华不是这么用的!” “没有黄金权能的你能抽调的不过是黄金树所能接触的以太疆域,相当于保持在低档的效率运转。” “它真正的出力才没有这么虚——想来你也没机会见识一下,这次让你开开眼界。” 足尖下方扩散出金色的圆弧,白维开放黄金权能。 芙萝娅瞬间僵硬了身体,原本在自己意念控制下的操控的船只即可被对方所取走,身躯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而是被对方掌控住,她的思维保持清醒,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芙萝娅面颊一红,咬住牙关,羞恼的呵斥:“你……” 白维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不就是抢了你的控制权么? 他也懒得照顾这姑娘的心情,甚至恶趣味的强调来宣誓主权。 “看好了,衣阿华……是这么用的!”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神话之战 白维以黄金权能强势接管整个衣阿华。 最初衣阿华打造的时候就是以他的专属座驾为目标打造。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衣阿华的性能,而普通人根本没有资格更改里面的哪怕一根螺丝钉。 即便衣阿华被其他人开过了,但最熟悉的肯定还是我白维哒! “动力炉心填充!从低频节能档手动调整至第三高频档位,前进三!” 嗡鸣声中,衣阿华内部的核心正在轰鸣作响,经过五百多年的沉寂,它第一次从低频模式切换至第三档的高频,仿佛修身养性五百年的绝世高手终于能够用一用认真模式发挥全力,无需预热,金色的光芒暴涨,印刻在船体内部的沉睡机能被唤醒,金色的以太浪潮激昂。 芙萝娅的心跳变得极快,她捂住嘴唇,胸膛深处被什么东西所填满了,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满足感,无法比拟的充实感,挣脱了枷锁的解放感,无与伦比的感受绝非过去的行驶出航所能比拟。 她险些从喉咙内发出呻吟。 不过忍住了。 不可避免的体温开始升高,变得滚烫,黄金神秘填充的能源如同鲜血般在体内高速流通。 以往五百年都不曾被抵达的角落都被照顾的无比周到,她自己根本意识不到原来衣阿华的舰船还有这种潜能,一个人不会比主治医生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无法彻底释放自己的潜能和枷锁,是因为衣阿华只是一艘船,而船没办法自己开自己,没办法将它的潜能发挥到最大,看似最了解,但她并不清楚每一块系统的构成,每一个模块的运转方式,诚然行驶对她是一种本能,但更加精准科学化的运作和了解才能百分之百的解放她的战争潜力。 与衣阿华形成对峙是三道旧神投影手下释放出的军团。 感受到了来自黄金帝王直接选择开战的信号,历史的走向在此时发生了剧烈偏转。 旧神投影们改变了想法,不再是软刀子杀人的入侵,而是直接释放出了一部分先锋军团进行侵略。 暗战变成正面碰撞。 虚数海鲸从旧神陵墓中穿梭而出,跨过亚空间的瞬间从投影化作了实体,上百头庞然大物每一只都有着堪比座头鲸的大小,甩尾加速中抽打出空间涟漪,发出悠扬的长吟,也是能摧毁心灵通讯网络的尖啸,它们的身体四周有五彩斑斓的能量团正在加速汇聚。 同样的,右方则是数量惊人的战团,他们没有阵型,但是数量极多,踩着巨大的苍鹰后背冲天而起,有的坐下是骨龙,但凡一切能飞行的生物都可以拿来作为坐骑,飞扑而来,数量多如蝗虫! 左侧相较于这边的阵容要寒酸许多,只有一个人,穿着银色盔甲的其实手持一把长枪,长枪尖端如同一枚死去恒星的内核般释放着炽烈高热,独自一人张开翅膀飞驰而来,长矛拉出陨星燃烧的赤红轨迹。 三方来势汹汹,带着死亡、冰雪、雷霆、火焰而来。 白维继续宣告:“拉响防空警报,全武器系统唤醒,校准预备。” 刺耳的声音贯穿整个空域,在香榭的天穹顶层回荡,穿过香榭,扩散到更远处,天空岛、旧神陵墓都能清晰的听到那尖锐的警告声。 炮塔旋转,主炮副炮全部开始预热,校准。 弹幕正在填充。 芙萝娅浑身都无比燥热,金色的纹路爬满了她的身体,却因为背对着白维而没有被看到,源自灵界海洋的无穷尽的力量经过不断的压缩重叠,正在她的舰船本体内大力的回荡。 她的呼吸越发急促,无可抑制的颤抖。 白维闭着眼睛将感知放到船体的各个角落,黄金权能全方位的强化了衣阿华,唤醒了她沉睡的技能,更是用华丽的金色镀上一层华丽的战妆,如同花纹般爬满舰桥甚至炮管,黄金的神秘化作障壁在前方夹起护盾,螺旋桨搅动液态化的以太能,仿佛行驶在金色的星河之上。 “准备好了吗?”白维的声音响起。 芙萝娅肩膀猛地一颤:“等等……你要做什么?” 她很快明悟到对方的意思是要开炮了,但是她还完全没能适应过来。 衣阿华五百年唤醒启动的第一次,难道不需要一点缓冲时间吗?这么刺激她真的受得了吗?要坏掉的吧! 可是白维并不是在对她提问,而是对衣阿华自言自语。 虽然他没能从衣阿华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思维波动,但他还是坚信自家舰娘一定存在,只是还没长大而已。 才过去五百年而已,即便衣阿华出生了也还是个幼女,还能慢慢养一养。 按照家长对小孩子的臆想,小孩子肯定都是好动的,憋屈了这么多年,现在放出门外,简直就是野性回归,不得跟狮子回归大草原一样,得今晚猎个痛快啊。 “open the fire!” 白维一声令下。 芙萝娅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背叛了她自己。 舰船是无法违抗船长的,即便还没适应这幅完全解放后的身体,也没来及缓冲,在她有些失神的恍惚之中,衣阿华的舰炮全开,恐怖的弹幕数量倾泻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全力火力倾泻。 结果显而易见,在衣阿华恐怖的火力倾泻之下,白维完成了一次轰杀剿灭。 舰队的全力轰炸根本不是任何人能承受的了,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的弹幕覆盖之后,现场留下的活物也只剩下一只真神了,但这只真神此时也已经满身疮痍,银色的盔甲已经磨损消灭,体表的皮肤也灼烧殆尽,他手里的长枪折断后落向了天空岛,长枪尖端的陨星碎片掉在了缪雪儿的跟前。 全部不是一合之敌。 衣阿华的全火力覆盖无比夸张,白维上辈子就没怎么用过武器,而衣阿华是他的专武,将黄金权能的破坏力再度拉高了一整个档次。 白维发出畅快的大笑声:“不愧是我的姑娘……这等弹幕,爽啊!” 与相对应的则是芙萝娅双腿发软的跌坐在了地上,全身气力都在快速流逝,四肢变得瘫软。 她并不痛苦,甚至很畅快,如同全部压力都被释放了出去,但这种释放感又让她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一来一回难免感叹自己快要坏掉了。 白维瞥了眼芙萝娅,摇了摇头,心想见识到衣阿华的火力后吓到腿软了吧。 看到了吧,衣阿华是这么用的! 只是……虽然爽了一次全弹发射,但战果本身并不算辉煌,只是清空了小怪。 以目前的火力来看,恐怕不足以彻底将整个旧神陵墓都摧毁。 因为黄金权能还不够完整,也因为旧神投影不可能坐视不管。 它们肯定会联手保住旧神陵墓,而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想要直接将其破坏就很难了。 只能尽量再试试。 白维抬起手,继续加强火力打击,副炮弹幕覆盖,主炮继续充能。 芙萝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虽然不适应但也选择撑下去,帮忙分担一些火力校准和精准打击。 接下来的一刻钟的时间内,衣阿华都在追赶着旧神陵墓进行狂轰滥炸,只是所有攻击都没能落在旧神陵墓中,全部都被旧神派遣出的军团挡住了。 它们根本不缺战斗力,也不计较所谓的损耗,悍不畏死的战士们呼啸而来蜂拥而上,有的能够突破弹幕覆盖的区域抵达衣阿华附近,不过也会被护盾阻隔住,被高速行驶的衣阿华撞的粉碎。 旧神之间的战争,来再多普通人也只是炮灰。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白维越打心底越沉,他心想在榜单中展示的未来里,自己也理应是掌控了衣阿华,可即便手持专武,也一样无法犁庭扫穴的摧毁旧神投影,或许不单单是因为出力不够,而是方式出了问题。 忽然间,衣阿华停下了炮击,所有弹幕停歇。 “为什么……不继续了?”芙萝娅低声喘息,眼神里隐有兴奋之色,她觉得这才堪堪进入状态,作为战争兵器而降生,战争和杀戮也是她的本能偏好。 “来不及了。”白维熄灭了弹幕。 “什么?” “都来了。”白维叹了口气。 旧神陵墓中再度亮起了数道辉光。 七位旧神投影从陵墓的数个角落中走出,穿过了岁月之河,降临在岁月下游。 或许是感受到了来自黄金的宣战布告,所以祂们提前了很久出现在了旧神陵墓中。 来自于不同的纪元、不同时代的世界王座,汇聚在旧神陵墓内,除了至高意志外,旧神榜中的登榜者已经齐聚,并非欢聚,而是相看憎。 强大的投影,数量庞大的神族,那是衣阿华全力倾泻弹幕也不足以一口气将其抹去的数量。 旧神投影不缺乏兵源。 文明纪元正在面对来自于岁月上游的所有纪元的至强。 跨过漫长的距离,宣告声回荡在被能量涟漪撕扯成一片片破布的虚空里。 “黄金,你打开了盒子。” “做好准备,迎接神话之战了么!”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发动一次牛逼的攻击! 神话之战。 万军之战。 印刻在历史中的旧神之间的战争,随着世界王座更替而迎来的注定战争。 现有人类历史中的任何战争在这种级别的冲突之前都显得渺小无力。 衣阿华仍旧保持着前进三的全速往前推进,金色的涟漪扩散,劈海斩浪,它一如既往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作为黄金帝王的座驾朝着旧神陵墓追逐。 旧神陵墓同样在运转,保持着和大地一段距离,运转在近地轨道之上。 一者运转,一者追逐,就像是永恒不匹配的月亮和太阳。 在这不断保持前进却又相对静止的距离之中,旧神和旧神们彼此凝望。 这恰恰是祂们所能接受的极限距离,如果靠得太近,厮杀和战争必将已经开始。 白维站在衣阿华的甲板上,一时间心绪万千,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却有些走神。 因为他发觉自己终究和这群旧神存在明显的区别,守护世界王座是每一名旧神都必须在意的事,甚至不惜为此而奉上生命,但他并没有那么的在意所谓的世界王座,即便是黄金权能,如果能够就此平息事端,他也完全不介意直接将权能交托出去。 他并不情愿以自己个人的意愿为导向掀起战争。 这就是他和这些旧神的最大区别……同样是傲慢和强欲,暴君如何能与唯一神比较? 自立为神,本就是极端的傲慢。 而白维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人,旧神只是身份,必要时可以舍弃。 所以他会犹豫,而祂们不会。 当然,侵略者已经来到跟前,这份犹豫本就是一种软弱的体现。 不,软弱这个形容词其实并不正确,也不准确。 他身为世界王座,并不畏惧战斗,和旧神之间的厮杀他有自信能赢到最后也能活到最后。 他并不畏惧死亡,退一万步来说,身为轮回者,倘若光荣战死,虽然会留下诸多遗憾,但他可以慨然归乡,结束这漫长的第一百世轮回。 所以他并没有软弱的理由,更谈不上软弱可欺。 如果全世界毁灭,他仍然是能够活到最后站在尸山血海之巅的至强者。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怜悯,对即将发生的战争和被战争卷进去的人而感到怜悯和悲哀。 一旦开战,从岁月之河尽头涌出的军团将会立刻点燃这片天空,战火扬起的死尸和灰尘会淹没和覆盖三分之一的天空穹顶,遮蔽阳光,洒下血红的雾霾。 战争一旦开始,双方没有任何可以回转的余地。 随着烈度不断提升,跨过历史而来到这个纪元的各个神族将会扰动时空。 东西方的世界自无尽海开始脱落,如同剥落的积木,散落的拼图,世界一旦开始脱轨,它们都将各自分离,就像是分裂的两颗果实再也不能回到一起,东西方世界就此割裂,除了第一批撤离的民众外,没人能安全抵达东方世界,所有人都被困在名为欧罗巴的孤岛中,拿起武器死战到底将成为唯一的选择。 战争的泥潭会吞没一切。 不死不休的战争将会持续十年二十年五十年。 直至文明纪元在废墟中消亡,直至岁月之河的尽头不再有任何的军团出现,直至旧神们也被斩杀在历史当中,直至自己或者敌人流干净最后一滴血,直至一方被彻底抹杀殆尽,连一丝一毫的残骸都不剩下。 一旦开启就无法中止,无数人会死去,无数鲜血会白流。 即便最终文明纪元守住了一切,也仍然是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因为人们只获得了自己本就该拥有的一切,他们守住了,却又什么都没有得到。 白维虽然可以立刻斩断这份犹豫和迟疑,但还是不禁为之后将要发生的事而感到悲哀。 但…… 除了这样之外,还能怎么办呢? 难道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旧神的投影们已经出现在陵墓中,祂们已经来到跟前,贪婪者的獠牙递到跟前,随时会撕裂血肉,入侵者来自于一个纪元之末,同样没有退路,不能掠夺就会消亡。 生存之争就是你死我亡的这般残酷。 即便清晰的意识到往后会是何等艰难岁月,站在此时此刻的时间点上,以文明为王座基石的黄金帝王手握着开启战争的扳机,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 不想成为历史的一部分,战争是唯一的答案。 虽然这个答案,并非正确回答。 所有的对错是非,留给后世评说吧。 白维结束了漫长而短暂的思索,抬起的指尖撕裂了沉默。 这一次他手里握着毁灭世界的按钮,但可惜,他又不是程心……该按下去的时候,决不会犹豫。 “衣阿华…” “前进四!” 宣告声中,衣阿华的螺旋桨搅动液态的以太能,轰鸣之中,以更快更决绝的速度驶向旧神陵墓。 他说完,扭头看向芙萝娅。 “如果你不想在战争最开始就成为战死者,我建议你还是现在跳船。” 芙萝娅瞪了一眼白维:“我还有得选吗?” 白维笑了笑,不再劝说。 也懒得多说什么,马上开启的战争之中,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既然未来的榜单中文明已经熄灭,想来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全死了,一个都没跑掉。 衣阿华再一次开始倾泻炮火。 白维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不能所有军团都堵在旧神陵墓的门口,至少也要在第一战里抹杀三个旧神投影。 可惜如今的状态并非全盛期,但好在有衣阿华支撑,他大可以就此选择火力全开。 旧神陵墓当中。 一名旧神投影从王座上站起:“不选择逃走,而是主动靠近了过来,有意思……” 来自于雪原冻土的世界王座咧嘴一笑。 众多神族好奇的靠过来围观。 “既然他自己主动找死,那我们便主动出击……万军之战的序幕,由我亲手来揭开!” 好战的旧神投影踏前一步。 其麾下的诸神战团已经升空临近。 旧神大步流星的走到旧神陵墓的出口位置,脚下踩着巨大的骨骸之兽,冰霜铺就成一条漫长道路。 他左右手各持一把巨大到夸张的战斧,战意灏灏,杀戮欲望正在高涨。 白维足尖从甲板上缓缓脱离,他也准备好迎战。 旧神与旧神互相对视。 视线迸射出无穷火光,恐怖的压迫力令四周的战士们都下意识低了头,降了高度。 火线一触即发! 也就在这时……有突兀的变化发生。 一抹璀璨的流星划破苍穹! 金色的流星呼啸着穿过卡门线,穿过大气层和外太空的分界线。 它太过于明亮,以至于没有人能忽略它的光芒夺目,白维抬起视线瞥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然后又瞥了一眼,他微微一愣:“那是……” “黄金王座?” 消失了几十年的黄金王座,如今重新出现在了视线中。 白维一直都找寻着它的下落,但一丁点的线索都没有,如今它重新出现,偏偏是选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上? 白维心想或许并不是黄金王座消失了,而是它在故意装作消失,而实际上其实一直都在近地轨道上飘着? 那为什么这时候回来了? 是意识到旧神大战,想着回来帮忙么? 不论如何,能看到黄金王座归来,白维首先当然是惊喜的,只要能坐上黄金王座,他的战斗力能直接飙升五到十倍,这绝不夸张!足以媲美黄金大权在身,这一战必然更有把握!能将战损降低到预计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但这种惊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因为他发现黄金王座并不是朝着自己飞过来,而是朝着旧神陵墓飞过去。 它这是要干什么? 黄金王座没有减速,而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了白维。 以文明为基石的世界王座,为了守护世界上的所有美好。 它将要发动一次牛逼的攻击——黄金王座·流星一条!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撼动岁月! 黄金王座。 即世界王座。 说到底世界王座到底是什么? 是个特定者才能坐上去的座椅? 事实上,连旧神都不能完全弄明白世界王座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它随着时代而变迁,随着纪元的轮替而交替,就像是一种自然规律,纪元变迁,世界王座同样也会交替。 但先后顺序很重要,每一个纪元都必然产生一任世界王座,世界王座的诞生并不是最开始,换而言之,并不是世界王座诞生所以纪元更替;而是纪元更替而产生了世界王座的交替。 所以,每一个旧神的世界王座都是根植于自己所在纪元之中,以其纪元所独有的某种独一无二的概念为基石而铸造了世界王座。 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虽然是白维,但它同时非常的独特,并不是单一个体坐在王座上直至纪元消亡,而是不断的更替,不断的进化,不断的传承。 以黄金血脉而基础而传承的神秘,最终在白维的身上演化成极限的黄金大权,至此为止,世界王座才算是首次得以完整。 黄金王座是以文明为基石铸造而成的世界王座,而文明通过传承随着时间而不断发展,其潜力无穷。 文明越强大,世界王座越强大。 黄金王座在几十年前突然消失了踪迹,或许并非是真的消失,而是它主动隐没了自身的踪迹。 白维管黄金王座叫了这么多年的黄金马桶,实际上也并不是真的了解它。 直至此时此刻,黄金王座化作黄金流星坠向旧神陵墓。 亲眼目睹这一幕后,白维开始不由得产生一种想法,或许黄金王座本身是具有自我认知的世界王座,就好比黄金帝王不同于其他旧神,黄金王座也是独一无二的世界王座,黄金王座是以文明而基石,这是不是代表它本就是承载了人类文明的重量?是一种人类文明之理的具象化? 想法仅仅一闪而逝,这些念头统统在它坠落的轨迹当中逐渐消散。 白维意识到它究竟是想做什么,他伸出手,如果想要阻止它的话,可以做得到。 他是黄金王座上的黄金帝王,就如同他想要使用衣阿华的时候,即便芙萝娅不同意,也能强行征用。 黄金王座无法忤逆帝王的意志,白维抬起手,继而又缓缓垂下,他意识到它要去做什么,却不阻止。 不想阻止,不愿阻止,不能阻止。 那是自己的老朋友,相伴半生,胜过血缘,如今它奔赴而来,要去实现自己的使命,他选择了尊重。 天空生异象。 金色的流星以无比迅捷的速度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旧神陵墓位于物质和精神之间,加持岁月之河的流淌,想要靠近它原本想象的更加艰难,每一寸距离的靠近都要花费数十倍的时间。 衣阿华的最快航速也无法进入旧神陵墓,但它简直势如破竹。 熊熊的金色烈焰点燃了半个苍穹,它以势不可挡的姿势坠入旧神陵墓当众。 可一个王座又能做到什么? 为首的旧神投影不屑冷笑,举起战斧试图劈开苍穹上的流星,他的力量足以斩裂苍穹,然而这倾力一击焚山煮海的威能却未能伤害到金色流星一星半点。 黄金王座将旧神的身体碾压在了王座下方,一路摁在虚空中摩擦前进,旧神投影被垫在底部,就如同被高铁碾过的人体,眨眼间变得七零八落破败不堪。 它穿过了旧神陵墓洞开的门扉,投入了内部。 刹那间,它悬停在了旧神陵墓的最上方,停下了所有动作。 包括混沌子嗣在内的众多神族都仰起头凝望着天空的黄金王座。 它熊熊的燃烧着,凝聚着黄金色的刺目光芒,照耀大地投射着光与热,宛若一尊货真价实的太阳。 没人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包括旧神投影。 但白维已经默默抬起手按住眉心,他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 黄金王座凝聚的能量已经超过了承载的极限。 理论上,世界王座不应该拥有极限的承载力,但别忘记了,它可是在近地轨道之中漂浮了接近五百年的时间,五百年来不断收容来自月球表面的猩红诅咒,将其转化成旧神级的能量储存,加上这二十多年来它从灵界海洋之中不间断的抽取着以太。 整个五百年的能量积蓄都在那里面。 “什么要开始了。”芙萝娅轻声说。 “不,已经结束了。”白维低声说。 伴随一声叹息,高度凝聚光芒的黄金王座如同炽烈的小太阳,紧接着它的周身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破裂,好似磕破了一角的蛋壳。 内部蕴藏的高能反应如烈性炸药般开始连锁反应。 黄金王座已然成了一个核聚变或者核裂变的正在进行时。 核子、原子、中子……微光粒子正在产生链式连锁反应,微观世界当中,压缩的能源随着能量键的崩溃正在磅礴的外泄,它已经走到了濒临极限的一步……碰撞、融合、分裂、崩毁、释放! 漫长的过程经过文字描述不知要多少纸张,但现实内的毁天灭地往往只需要十秒钟不到。 旧神陵墓内的岁月之河和空间闭锁是最好的防御,但此时也成为了致命的牢笼。 祂们无处可逃。 当黄金王座轰然自爆降临的前一秒,旧神投影们意识到了什么,终于悍然出手,试图抬起手阻止黄金王座的自毁行为,可即便是旧神联手,如何能够熄灭太阳? 纯粹的能量释放是光与热,黄金璀璨无暇,旧神陵墓之中升起了华丽的日冕……那是怒涛骇浪般喷涌而出的粒子流、中子流和等离子挥发残留的物理现象。 毁天灭地的力量被压缩在了旧神陵墓的范围之内,足以瞬间摧毁移平一整个公国的恐怖余波并未扩散到地面上,而是从旧神陵墓唯一的缺口中积压释放出,就像是橘子被积压后从裂口喷出的汁液,冲击的浪潮撞击在衣阿华的表面,能量潮汐的余波让战舰的航行变得举步维艰,能量的障壁也顷刻间布满裂痕。 黄金王座引爆了自身,释放出了文明的光与热。 在白维的认识当中,核爆的威力也不过如此,而核武器恰恰是他认知当中的人类现阶段所持有的最强兵器,这光芒既象征着无比强大的力量,又代表着核威慑下所建立的绝对和平。 恐怖,却又绚烂,美丽,而又危险…… 无暇璀璨的光芒冲天而去,在临近太空的边界线上耀眼胜过了星光和月光,冰冷的宇宙在这一刻也被炽热的黄金所温暖了一刹。 白维凝视着它,像是看着一个老朋友临终前的最后一次热情歌唱和绽放。 他能欣赏它的魅力,而在旧神陵墓之中的旧神投影和神族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有寂灭前的大恐怖。 什么旧神投影,什么真神眷族,都是毫无意义的头衔,毁灭来到的一刻,大家都成了灰烬,绝对公平公正。 手持长矛的战士和手持盾牌的真神都没能撑过两秒钟,直面着文明拥有的最大杀气的威力,靠得最近的旧神投影勉力支撑了两秒后,如被潮水吞没的沙堡般垮塌,全方位全覆盖的打击根本躲无可躲。 混沌众子们一个个试图拦截和阻挡,但没有一个成功,不过是死的最快和死的稍慢的区别。 腥红歌者凝视着那璀璨的黄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醉和一刻动摇。 “真美啊……”她喃喃道:“比月亮更美,这就是太阳的光辉么?” 下一刻,她也溶解在了光芒之中。 战团覆灭,先锋军团摧毁,旧神投影反应不一,却也一个接着一个的碎裂。 旧神陵墓中的地貌被移平,表层被碾碎,露出的巨大机械装置也开始产生扭曲形变,整个倒悬的大陆承受不住这种撕裂时空的恐怖威能,已然摇摇欲坠。 “退!”缔造主义脸色巨变,他是第一个选择从岁月之河中撤离的旧神投影,反应最快跑的也最快。 但缔造主义发现金色的光芒居然顺着岁月之河逆流而上,它追赶了上来,这毁灭的洪流甚至撼动了岁月! 哪怕只是在岁月中激起了一丝浪花,这产生的恐怖效应仍然是一记结结实实的重击,岁月之河的另一端被撼动,潮水跌宕,一浪高过一浪,而轰鸣的浪潮拍打在旧神投影的意识上,每一次都让它的投影更加黯淡,毁灭的洪流顺着金色的逆流反客为主,如同点燃了岁月之河中的流金光芒,连绵不绝的澎湃声浪里蕴藏的恐怖力量激荡炸裂!沿着这条流金之河贯通了漫长岁月! 相隔四个纪元的缔造主义也完全没能幸免于难,它的投影淹没在了岁月之河中被洪流淹没摧毁,而扩散而来的金色余波仍旧不依不饶,沿着祂来时的路径,摧毁了他的坐下大殿,两名伴神躲避不及,当场淹没在了毁灭的洪流当中,即便是其坐下的世界王座也被撼动,浮现出了数道清晰可见的裂痕。 它不是唯一一个,洪流还在顺着流金岁月河往更深处冲击! 缔造主义靠在王座上,低头看向一片狼藉的王座之下,它沉默不语,它目眩良久。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再见,老朋友 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投影在天穹中的一切事项却并未被所有人看在眼中。 战场已经濒临卡门线,追逐的衣阿华也已经来到太空之上,能够看到一望无际的无垠天穹。 释放出的粒子流和等离子逸散在大气层表面,投射出一道华丽璀璨的金色光幕,能量余波带来的影响是剧烈的,如同太阳风的波动引发的电磁反射,整个地表的观测信号都被暂时覆盖屏蔽,太多人仰起头来也只能看到那几乎撕裂苍穹的黄金,它如同一把利剑击穿了天空。 无数人茫然的仰起头凝视天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或许好奇,或许惊恐…… 庭院中,众多女巫安静的单膝跪在黄金碑前默默祷告,艾莉薇轻抚着手指上的金色光芒,仰起头眺望苍穹,目光里闪烁着不安。 皓月学府数千米的高空上,两名仙家和龙女眺望远方,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她们惊鸿一瞥到了那远方战场,却也认知到那并不是自己等人足以踏足的领域。 同盟国的政要区,一场紧急的会议被召开,而夏莎却在热烈的讨论和激烈的争论中走出了会议室,默默眺望苍穹,她皱起眉头,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天空岛上,几位古龙巫女们坐在池水之中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那毁灭的光景就倒映在她们的双眼中,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切实,天空岛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所以她们看见了,这一场足以灭世的大战从开始到结束。 安德莉娅默然无声,千言万语在嘴里说不出口。 缪雪儿抱着膝盖坐在池水里,她捧着手里捡到的陨星核心,歪了歪脑袋。 除了极少部分的人之外,鲜有人知晓今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即便是亲眼目睹也大概不会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也并不清楚整个世界和神话之战擦肩而过。 他们不知道旧神们通过旧神陵墓跨过岁月之河降临了这个纪元,他们不清楚毁灭的军团即将跨过历史来吞噬他们的现在,他们不知道险些战争一触即发,所有的美好都会被战火吞没,无数的鲜血要白白流淌,他们更不知道,在至暗时刻即将到来的时候,黄金帝王以世界王座为代价阻断了这场战争的降临,击溃了旧神投影,撕裂了历史背后潜伏的狰狞爪牙。 这些,没有人会知道,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知晓。 他们只能看见。 那黄金,接天连地。 那光芒,暖若霞光。 如新生的希望,如出生的朝阳。 …… 流淌的金色洪流之中,白维抬起手,感受到掌心有什么东西粉碎了。 他摊开手掌,掌心似乎飘散出了什么东西的粉末,金色的流光化作粒子,消散而去。 芙萝娅也同样眺望着击穿苍穹的黄金利剑光芒,她也感到了少许的疼痛感,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让她感到了深切的哀伤,就像是亲眼目睹莉莉安奴归于轮回的那天。 似乎是有某种血脉相连的谁从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无法相见。 芙萝娅回过头,却发现白维此时的神情和自己是那般相似。 如同在同一个葬礼中的亲人,沉默中有几分忧伤。 “那是黄金王座。”白维可能也需要一个倾诉的窗口,索性便说出了口:“它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以文明为基石的世界王座。” 芙萝娅立刻明白这种疼痛感从何而来,世界王座和黄金神秘紧紧相连,世间一切和黄金相关的神秘造物都和它有血缘关系,包括自己在内。 “可世界王座毁灭了?这怎么可能?按照过去的记录,除非是纪元终结,否则王座不会崩塌。” 她有些不相信。 “一个人未必要活到寿终正寝,也可以选择自我终结。”白维抬起手想要触碰星空上远去的金色光芒:“它只是做出了选择,选择更好的未来,即便这个未来中没有它自己。” 芙萝娅深深的无言,她其实想说,世界王座,黄金王座难道也会有自我意志? 但她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黄金树,或许黄金神秘沉寂了五百年的时间里,因为黄金一族的消亡。 神秘无法得到传承,那就自然转移,这些基于黄金神秘的造物反而成了新的黄金血脉。 衣阿华可以成为舰娘,那黄金王座为何不能拥有自我意志? 黄金王座已经自我毁灭。 以文明作为基石的世界王座选择守护文明,选择了自我牺牲。 摧毁了旧神陵墓,也摧毁了旧神投影,代价不可谓不大,值得吗? 值得。 芙萝娅消化了内心的复杂情绪,又看向白维:“黄金王座已经消逝,所以如今的你……” “我?”白维坦然回应:“我已经不再是世界王座,而是一名旧神了。” 失去了黄金王座的如今,白维作为黄金帝王也已经不在是世界王座,而是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旧神’。 旧神中的旧字带有失落之意,旧日的神祗,失去王座的神祗。 芙萝娅问:“成了旧神,你似乎并不怎么失望?” 白维摇头:“我和其他旧神是不同的,我不是世界王座的奴隶,王座也不是我的坐骑,它是我的朋友,我会因为失去朋友而感到难过,却不会因为自己失去权柄而失望——它本来就不属于我,而是属于文明。” 对其他旧神而言,如果失去了世界王座无异于自身遭遇重创,必然如丧考妣。 但这对白维其实并没有多少影响,力量本身并无减弱。 悲剧榜首证明了即便文明火焰熄灭世界王座消亡,黄金帝王仍然屹立于旧神之巅。 因为白维并不依赖世界王座的权柄,他在黄金王座上是无敌,即便离开了黄金王座也仍然是无敌。 同样的,对于欧罗巴来说,失去了黄金王座,文明也不会消失,它依旧存在,依旧会发展。 文明作为基石孕育了黄金王座,而非反过来。 但失去的终归是失去了。 白维看着从掌心飘散而去的金色粒子,内心感慨万千五味杂陈,如同失去了一位相处很久的老朋友。 可同时,他又为了这位老朋友的逝去而感到自豪,感到满足,替它欣慰。 和五百年被迫安置的手法不同,这一次它的离开是富有神性的自我牺牲。 它驱散了旧神投影,也阻止了一场绵延整个纪元的战火。 即便是白维也做不到的事,它达成了。 虽然亲眼目睹了王座挚友的离去,但白维没有任何遗憾,这一定是它的愿望,也是它一直以来等待的结果,如果世界王座是因文明而生,那么为了文明而消逝定然是更好的结局。 “再见了。” “我的老朋友。” 白维低声道别:“谢谢。” 掌心最后一抹金色粒子已经逸散,空空荡荡,而远方的金色利剑也消失在星空尽头,璀璨的化作纯粹以太粒子归于天地之中。 旧神陵墓也被封闭回到了亚空间内,暂时还无法判断它的情况,但被核弹轰炸过的地方,怎么想都是赤地千里焦土炼狱。 一切痕迹都随着金色光芒的消散而平复,自榜单盘点之后的所有骚动归于平息。 似乎很漫长,但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才短短几十分钟,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时代、命运已经扭转流向。 衣阿华安静的行驶在天穹之上,这一次的航行对她也同样是心潮澎湃的航行,从未有过这样的畅快和豪迈。 白维敛去了多余的心情,命令衣阿华调转船头,返回地面。 白维走到甲板的边缘,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绝妙风景,航行的金色航母在太空上游荡,如同一条鲸鱼游荡在星海边缘,美妙绝伦的风景,看着这星空更生感慨——为何人类要被困守在这星球上,为何不能奔赴星辰大海? 他看了眼芙萝娅,注意到对方有些紧张。 “放心,两月后我自然会来取走衣阿华,还不至于现在就强取豪夺。” “两月后难道就不算强取豪夺了?” “呵呵,随你怎么说吧,但能发挥衣阿华全部力量的只有我,你也做不到。”白维淡淡道:“旧神陵墓被摧毁,但谁知道它们还有没有备用计划,衣阿华交给我,反而是更有力的保险。” 芙萝娅无法反驳,但还是冷着脸。 白维眺望着橙红色的极光:“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迟早要来迎娶我家舰娘。” “迎娶???”芙萝娅声音都变了,她瞪大美丽的眸子:“你你你……” “她可以算作是我亲手造出来的,每一个地方都符合我的爱好,说迎娶也没什么不合适。”白维说的迎娶自然是调侃的说法,他故意道:“衣阿华这么漂亮,谁会不喜欢?” 芙萝娅脸色绯红:“你这变态,衣阿华明明算作是你女儿吧!” “胡说,我们指挥官和舰娘的事怎么能当父女看待?”白维否认。 芙萝娅忍不住抛出手里的东西:“你给我滚下船去!真是鬼畜!你果然还是帝国时代的贵族,心好脏啊!” 白维接住了对方砸脸的东西,是个黄金头骨。 他惊讶道:“你这是……” “谢礼。”芙萝娅哼了声:“谈不上两不相欠,但至少不会欠你多少。” “也好。”白维从善如流的接下,身形化作以太粒子消失,临走前,他再度深深看了眼遥远的星辰和近在咫尺的太空:“人类的征途,理应在星辰大海啊……”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了。 但为了收拾这场风波引起的变化和余震仍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不过这些事跟白维已经没有多少关系了,毕竟现在负责管理欧罗巴的又不是他。 让圣教国和同盟国高层去头疼吧。旧神真的干起架来,他们的意见倒也无足轻重;旧神之间的战争已经打完了才轮到他们出来负责洗地。 “呼……” 意识回归到身体里。 白维刚刚将绝大部分精神和注意力都放在了以太投影上,所以也没顾忌本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过去了几十分钟时间,结界倒也没有解除,倒是警报声已经消失了,等待它自动修复完成仍然需要一段时间。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注意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脑袋靠在一双修长且富有弹性的大腿上,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相当惊心动魄的南半球弧度。 “你在干什么?” “膝枕啊。”朱蒂歪了歪头:“据说东方比较流行这套。” 白维心说并不是,至少明国没有膝枕的说法,只有瀛洲才有所谓的膝枕传统……放在明国即便有膝枕,大部分也是亲妈给孩子,丈夫往往没有这种国宾级待遇。 只不过这膝枕感觉的确不错。 “你腿不麻吗?”白歌问。 “不麻啊,我是血裔,可以控制血流速度的,大部分腿麻是因为血液供应不全导致的,血裔可没有这种烦恼。”朱蒂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种族优势,她掩唇一笑:“人类真是不便利啊。” 嘴上说着人类,但心里面想的是‘这种事缪雪儿做得到吗’。 这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哦,原来是我自己造的孽,那没事了。 “外面的事暂时平息了。”白维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放我们出去了。” 他正要起身,却被朱蒂按住肩膀:“那就再过一会儿后再说……”她伸出手指轻柔的揉着青年的太阳穴,问道:“魔鬼先生出去处理的事是跟榜单有关吗?” “算是吧。”白维言简意赅道:“过去的旧神即便是消亡了也不死心,试图穿过岁月之河,从上游抵达下游,摧毁现有纪元,掠夺柴薪继续烧自己的小灶……旧神陵墓是他们降临的凭借,刚刚几乎所有的旧神投影都来到了这个时代,已经交手上了。” 朱蒂闻言后顿住,她歪了歪脑袋,这信息量略大,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听没听懂。 她问道:“那是不是要打仗了?” “应该不至于,旧神陵墓已经被核平解放了。”白维没把话说太满:“后续处理还不清楚,至少现阶段它们是不可能有成规模入侵现纪元的通路了。” 朱蒂想了想,回答了一句‘斯国一’然后没了下文。 她的想象力还是贫瘠了一点,没有亲眼见证到那惊天动地的场景,自然也无法理解到白维轻描淡写一百多字说完的这些话里到底藏了多少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的恐怖现实。 白维抓住朱蒂开始无意识揉捏他脸蛋的双手,然后直挺挺的站起来。 仅仅几秒后,铿锵声中,落下的安保措施的阻隔已经升回到了顶部,结界也接触。 好多人茫然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桃乐丝拍了拍手掌,拿出一个话筒大声道:“今天的测试就到此为止……诸位请各自回去吧,关于测试结果会进行书面通知,没有通过测试也不用着急,对于有潜力的行人进行单独测试——谢谢诸位的配合。” 朱蒂有些遗憾:“我还没拿到封印物呢。” 白维提醒道:“也不是坏事,虽然没拿到魅影血灵,但之后你还会参与一次单独厕纸,到时候会有一件血圣族的荆棘甲,虽说条件比较苛刻,但应该挺适合你。” “苛刻?” “和独角兽一样,喜欢纯洁的处子。” 朱蒂听完后反而陷入了思索,她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我哪天不是处子了,就不能用了?” 白维:“?” 朱蒂纠结的皱眉:“为了一件封印物而守活寡,总觉得有些得不偿失。” 白维干咳一声,选择不接话。 这时伊丽莎白走近,露出营业性的笑容,公事公办道:“约书亚先生,由于您融合了圣人的左腕,恐怕并不能立刻离开这里,还望您配合一下,请跟我来吧。” 白维从善如流,随着伊丽莎白走远。 现场的人群正在按序撤离。 阿莲娜追到了朱蒂边上,问了句:“你之前是去哪了?” 朱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随便走走。” 阿莲娜完全不相信:“敷衍也想个理由吧……算了,你还不走吗?该回去了。” 朱蒂伸出手按住阿莲娜的肩膀,有些艰难的往前挪动半步,表情惟妙惟肖的简直就像是踩在刀刃上跳舞的人鱼公主:“走慢点。” 阿莲娜瞥了眼朱蒂的双腿,神色疑惑:“你怎么了?” “……腿麻了。” 因为近距离接触黄金帝王,所以鲜血魔法是用不了的,术法会在最高级的神秘之前失效。 该腿麻的还是跑不掉。 阿莲娜震惊的凝视着朱蒂,心说你堂堂血裔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把自己整到腿麻。 她听懂了,而且大受震撼。 她出于好心,低声劝道:“下次奖励自己,要注意时间地点。” …… “所有警报设施已经关闭。” “确认衣阿华已经归来,正在回港停泊。” “骑士团长传达了最新指令——已经确认剑神约翰索德的叛逃行为,将他的所有个人资料全部封存,打入通缉名录之中,危险等级列为最高级悬红,任何能提供关于他具体行踪信息的人,都将给予终生级荣誉,骑士团将不吝啬任何奖励。” 骑士团内部正在进行着汇报。 因为战场已经从骑士团总部转移了出去,所以内部的骑士们能做到的也只有扫尾工作。 火星大骑士犹豫道:“如果立刻发布通缉令的话,所有人都会知道的……需不需要缓一缓?” 芭芭拉果断拒绝:“既然是事实,如何藏着捏着都不会变化,这固然会对士气产生很大打击,但他的叛逃也是不争的事实,过去的大骑士长已经死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一名叛逃的剑神,收起你的私人情感!” 月曜骑士声音冷硬,她作为目前的最高负责人必须保持凌厉冷酷的姿态,这时候容不下任何私情,叛逃对于任何组织都该是严令禁止、追杀至死方休的头等大事。 这件事已经成了定论,容不得任何反驳。 一名骑士汇报:“几位外交使团的重要宾客都被安排在安全区域内,需不需要先送回去?” 众人各有所思。 桃乐丝直白道:“榜单中,也有薇薇安·隆冬,如果放她回到隆冬公国,或许历史也可能会重演也说不定,她是地狱君主的血脉,掌握在一个公国的手里太危险,而且榜单也证明他们根本没有掌控她的能力。” “但紫荆公国涉及到国际关系,没有合适理由,我们也无法扣人,这方面应该又外交部来进行交涉。” “政治手段无非是扯皮,动辄几年时间的拖下去。”一名大骑士说道。 “能拖住也未必是坏事,至少她现在还在同盟国境内,可以实行实质上的监管。” 芭芭拉打断了争论:“先上报议会,等上面的决策吧……继续下一件事。” “关于圣人左腕……目前继承了圣痕的人是约书亚·艾奥瓦·菲尼克斯……这个……” “必须把人留在同盟国内。”芭芭拉果断道:“绝对不能让伊雪儿·乌列尔把他带回圣教国!”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急急急急急如雷电 用来招待贵宾的房间外。 白维被伊丽莎白领到门口。 她倒是没有逗留,而是用手指在他后背上写道:“我去收集情报,陛下,之后繁星公寓见……” 白维点点头,推门而入。 室内是几位外交大使,原本他是不该进来的。 但由于圣人左腕的特殊性,他不得不和圣女以及圣教国进行一波互相拉扯浪费时间。 见到白维走进来,圣殿骑士的眼神都有些微妙,也有些狂热,这眼神让白维颇为蛋疼。 你说我一个好好的旧神怎么就成了圣人呢? 况且这圣人也不是什么正经圣人,他几乎是把神当工具来用。 如果砍了左手就能搞定这件事,白维并不介意直接把左手剁了给对方留一手以求自己明哲保身。 因为多了一人,贵宾室内的氛围发生了少许微妙变化。 原本安安静静接受着薇薇安喂食的一只漂亮灰猫从她的膝盖上跳了下来,快速跑到白维的跟前,跳到了他的臂弯上,然后攀爬到他的肩膀位置,稳稳当当的靠着。 夏绿蒂肯定是偷偷溜进来的,但也没被发现。 白维挠了挠灰猫的下巴,冲着眼巴巴看着这边的薇薇安一笑。 在薇薇安不远处位置的莱昂·隆冬甚至没注意到这边的动作,他看着窗外,不停的走来走去,似乎是很焦急的在等待某种‘mission complete’的回应却始终没等到。 盲眼圣女走近,她热情的笑容让人怀疑圣教国是不是打算施展美人计。 英灵级别的美人计效果肯定拔群,但对于已经终生奉献给至高意志的圣女来说,嫁人是几乎不可能的。 所以这种美人计就像是二次元的美少女,只能听一听看一看,摸不到也舔不到。 白维完全连和她逢场作戏的想法都没有。 资+源&%分>@享&{7${伍<@6< %1{*3*叁|/7}}$2{-6绝不是因为肩膀趴着一只可可爱爱的灰猫。 直接一个‘我不信教,我不信神,我拒绝当圣人’的三连回应。 伊雪儿传教多年也清楚同盟国内拉人入教是一件困难的事,但她还是有信心的。 信徒之所以信奉神灵,是因为缺乏力量或者有所诉求,人无完人,总有薄弱的时候,特别是白维看上去还很年轻,年轻人的破绽总是更多。 对比伊雪儿,白维对薇薇安的兴趣更大。 咳,绝不是因为小萝莉可可爱爱香香软软。 白维并不炼铜,他拒绝幼态审美……薇薇安也是阿斯莫德的血脉,严格来说她祖上跟自己有仇,而且偏偏在榜单里是自己指示了阿莲娜去杀了薇薇安,这会对一个孩子产生了多么强烈的心理阴影啊。 旧神的灾害虽然暂时被剪除,但来自于地狱君主的威胁始终存在。 她的存在就是一个突破口,必须想办法将这个突破口给堵死。 编织者难得干了一次人事,这次盘点揪出来很多隐藏的炸弹。 可惜的是薇薇安的事涉及到了外交,直接出手显然并不合适,大概率会伴随外交风波和扯皮。 况且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如此珍贵,为什么还偏偏带到了同盟国境内? 即便暴露的可能性很小,也并不是可能性完全为零。 要知道,薇薇安的亲生父亲瓦斯卡特已经在同盟国境内活动,他完全可能把消息传出去。 对于这种额外提高的风险,紫荆公国的皇室隆冬难道一点堤防的心思也没有么? 还是说,即便承担直接损失微微安的风险,也有必须将她送到同盟国来的理由? 这孩子……难道只是个弃子? 很有可能啊。 即便持有阿斯莫德的血脉,在旧神必将吞噬文明纪元的情况下,她的存活与否也并不重要,哪怕掌控了紫荆公国成长为了完整的阿斯莫德,三位地狱君主也不会情愿阿斯莫德重返地狱去分享自己已经瓜分完毕的权柄,她还是得留在地上——原本就是作为分裂地上文明而留下的一步暗棋。 在榜单盘点的未来中,薇薇安的血脉并未暴露,回到了公国内作为棋子被培养。 但现阶段,她被送到了同盟国境内的这一段时间内是被视作可以舍弃的弃子来看待的。 这时候是她最为孤立无援的时候。 白维的手指轻轻挠了挠灰猫的下巴,夏绿蒂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心灵通讯。 ‘——你想要将她培养为棋子吗?’ ‘——我突然想到,薇薇安的身份其实非常便利,兼具隆冬和阿斯莫德的血脉,她既可以作为棋子用来扰乱欧罗巴,有可以作为牵制地狱的关键一步,毕竟她是君主血脉,只要成长起来,定然有无数恶魔愿意响应,地狱作为强敌,打了多少年就是不长记性,如果其内部也产生了分裂陷入内耗,自然是利远大于弊。’ ‘——你是从纵横家里学来的这一套吗?’ ‘——以前中原人对付草原人也没少用过这一招,而且,如今的薇薇安正好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莱昂·隆冬看上去颇为焦急,我怀疑他和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有所牵连,现在正在考虑着怎么把自己摘出去……这么一想,趁着他火烧屁股的时候顺势打劫,兴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意想不到的收获,指的是那只小萝莉?你还真是喜欢养成呢,过去对莉莉安奴和夏莎都是这样,一见到这种顿时就迈不动步子了,’ ‘——胡说,我捡人是看眼缘和缘分的,当初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况且男人喜欢养女儿有什么错?我做了这么多年儿子的经验告诉我还是养女儿防老’ ‘——然后你女儿就给你一枪捅死了,真是哄堂大孝’ 白维举着猫猫,猫猫盯着白维,两人心灵交锋隔空斗嘴。 虽然有了打算,但白维也不着急,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急急急急急如雷电的紫荆公国大使。 ——得想办法从紫荆公国大使手里把小萝莉骗到自己的碗里。 莱昂·隆冬当然是如坐针毡火烧屁股,根本是坐不下了,只能来回踱步,满脸焦急。 先前以搅屎棍的态度随意挑事是因为他背后有大佬照顾,自然有恃无恐,这时候惊慌失措是发现自以为的大佬已经查无此人了。 这跟最初说好的不一样,按照预定计划,此时的同盟国应该已经一片慌乱,骑士团大骑士长的叛逃会掀起轩然大波,之后便是伴随着旧神复苏的天地异象生,根本无暇顾及他们,可以浑水摸鱼的顺势溜走。 事实上却是所有骚动都持续了不久后就立刻平息,莱昂·隆冬也没找到发作的机会,反而是被以保护人身安全为理由而限制在了骑士团内部。 这让他倍感焦急,生怕自己带来的混沌魔女的心脏碎片实际上是混沌众子载体的这件事暴露。 这时候也联系不上混沌众子,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鸽了……不,更确切的说,可能是被当做弃子抛弃了。 如果真是被当做弃子,那他的下场肯定不会好——走到这一步,其他人都靠不上,他必须想办法进行自救。 他有点像是被遗忘在绝境里的孤狼,所有猜忌和负面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虽然如今还没暴露,但他做的一切都并不光彩,痕迹也没有抹除的那么干净。 之前不留退路是因为觉得欧罗巴马上就要面临旧神的威胁,他作为投诚派根本不需要顾忌什么公国什么大使身份,现在反而这个身份成为了他最后的保障。 妈的,恶魔也好,旧神王座也好,一个个都是废物,怎么一点作用都派不上! 他内心越想越气,满是戾气,戾气是因为绝望和恐惧,他委实不清楚自己还能瞒多久。 就好比古代攻城战里的投诚派,他在城内已经做好了城破后迎接对方的准备,却没想到城墙如此坚挺,连一丝水花都没溅起来,战争已经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他这边的所有提前准备都成了空,宛若一个小丑。 接下来他会深刻意识到自己和周边人根本不是同一伙,即便装作无事发生也仍然陷入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当红只能怪,顿觉自己已经深陷狼群,生怕被当做叛徒抓出来千刀万剐抄家灭族。 他现在就在等待着离开骑士团的机会,只要能离开这儿,他立刻就要改换所有身份悄悄逃出同盟国,只要能回到紫荆公国,一切都还来得及,凭借着隆冬的名号,仍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蹲大牢,同盟国的牢狱比地狱还恐怖! 问题在于这个机会,机会在哪?机机机机机机急急急急急…… 就在这时,房门再度被推开,一道人影走入了室内。 来者全身笼罩在深灰色的衣袍下,这一身密不透风的打扮看上去便让人觉得十分可疑。 他的出现引来了许多人的视线,几位圣殿骑士警惕了一些,盲眼圣女甚至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挡在了白维的跟前,白某人:“……” “你是?”伊雪儿礼貌的问:“骑士团的成员吗?” 来者抬起手摘下灰色的兜帽,露出漆黑的发色,其面部覆盖着一张帝国时期的中古面具。 “初次见面,圣女殿下。” 来人平淡的自我介绍道:“我是约书亚·槐尔特。” “为了薇薇安·隆冬而来。”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我害幼童却损本身 约书亚·槐尔特。 看似很普通的名字,单独拆分开都很普通。 但组合起来,加上这一系灰袍,显然都指向了一人。 英杰榜第一,灰袍导师。 他的功绩之深厚毋庸多言,个人事迹已经是一本书都承载不下的史诗传奇,而更可怕的是这人其实并未死去,或者说已经轮回转世,在不久前,于香榭丽舍大道上亲自拦截了黄金帝王,之后随着黄金帝王一同消失,双方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他的行踪成谜,连这一世的真实身份也鲜有人知。 但毫无疑问,他仍然具有极高的历史地位和影响力,灰袍导师相当于是同盟国之父。 即便不是英灵,圣女也不得不以最为慎重的态度去迎接,她无法判断这是真实还是谎言,但下意识的认为不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开这种玩笑,扮演灰袍导师在七日夜骑士团内部招摇撞骗? 简直是老寿星上吊。 姑且将这人当做真正的灰袍导师来看,他的突然出现令众人都微微一惊,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在这样微妙的地点,而且是冲着薇薇安·隆冬而来。 伊雪儿思绪万千,低声问道:“是因为榜单之事吗?” 灰袍导师点头:“那份榜单里揭露的未来值得警惕,不是吗?” 盲眼圣女微微沉默,但还是缓缓点头:“未来榜单展现的未来过于惊悚,旧神入侵非同小可,只是榜单里的事也未必是真实……” 灰袍导师开口:“约翰·索德已经叛逃,和混沌众子达成协作,如今已经是同盟国最高级别的通缉犯。” 这句话听得众人面色一凝,因为不久前,他们还跟这位星空之下第一剑神擦肩而过。 莱昂隆冬更是紧张的捏住掌心冷汗。 “为了避免更糟糕的未来,我才来到了这儿。”灰袍导师平静道:“此事也和圣教国无关……还是说,圣女殿下打算亲自抹除地狱君主的血脉?” 伊雪儿答道:“吾主庇佑人类无错,但也从未有过刻意加害异族之念,我身为圣教国圣女,讨伐有罪的恶魔是责任更是义务,但对于无罪的孩童,如何能加以审判?” 这回答即便是场面话也让白维颇为满意。 灰袍导师却是摇头笑道:“圣女殿下仁慈仁爱,想来经历过黑暗纪元的英灵们自然懂得至高意志的教义是和等意思,”他话锋一转:“只是现场的其他人难道都会这么想吗?那边的圣殿骑士似乎就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就在灰袍导师提问之时,现场的气氛似乎迎来了一张一弛的放松后紧绷。 火药桶不知不觉就被点燃了。 白维低声说了句:“有杀气啊……” 虽然不清楚灰袍导师说的是哪一名圣殿骑士,但其中一位圣殿骑士直接铿锵拔出随身佩剑,等级高达六十一级的圣殿骑士倾力挥剑斩向了薇薇安·隆冬。 这一剑来的极快,来不及反应,连盲眼圣女的反应都迟钝了一拍。 她想来也是深感震惊,如果这一剑偷袭的是她,圣女并不畏惧,但斩向的是微微安,她无疑来不及。 一剑之下,人群反应各异。 来得及阻止的其他几位圣殿骑士各自缄默不动。 而有机会拉扯一把薇薇安的莱昂直接后退躲闪。 形势变化极快,恰如这一剑挥落,就如同雪花飘扬后的大雪崩。 薇薇安·隆冬本就乖巧的坐在那里,她只是个孩童,不具有任何法术修为,自然无法抵抗这来自传奇骑士的一剑,她甚至吓的呆坐在那里,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让她能够清楚的看见这一剑,但是躲不开。 各种可能性都瞬间封锁,她唯一看到的可能性通往的边上自己死去的未来。 女孩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呜咽,死亡已经临近更前。 她好害怕,却发不出声音也来不及呐喊。 有心阻止者寥寥无几,圣女原本已经打算动手拦截,她不能在这里把事情变成外交事故,圣殿骑士的忠诚是面向于主的,她既懊恼又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提前察觉。 她打算出手阻止,忽然又停下了动作,只是默默侧过视线,目光分别看向其他几名圣殿骑士,随行的骑士们按着剑的手突然触电般下意识松开,一阵阵刺痛提醒他们。 却说那一剑斩向了薇薇安。 流霜皇太子看的最为分明,他先是惊讶错愕,手里捧着的一杯饮料泛起涟漪波纹。 莱昂跑的最快,等他退出了三步距离后回头再看,却没见到鲜血流满地的场景。 薇薇安仍然坐在原地,毫发无损。 他只看到圣殿骑士用尽全部力气劈下的这一剑僵在了半空,一道圣洁的光芒构成的障壁挡住了剑锋,那剑锋已经贴到了薇薇安的跟前不到十厘米,却不得寸进,他似乎将全部力量都灌入其中,全身闪烁着高强度的神术光芒,作为最精锐的圣殿骑士,他的这一剑绝没有看上去这般简单。 可这一剑依旧没能奏效,因为,拦截这一剑的便是圣人的左手。 白维抬起左手,掌心圣痕熠熠生辉——圣人的左腕能抵挡一切形式的进攻,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半神之下想要攻破是绝无可能。 该神秘的等级极高,寻常人拿到圣痕总要熟悉一下,只是这种门槛对白维来说并不存在,有黄金权能摆在这儿,圣人左腕只能当个小弟,根本傲不起来。 圣殿骑士一剑没能生效,还想再来第二剑,他抽回剑锋,高高举起。 也就在这兔起鹘落间,一道灰色的残影掠过。 圣殿骑士手里高举的利剑从中直接断裂,刺眼的光芒和气浪从断裂的兵刃上逸散,盲眼圣女的一头长发被吹起飘浮,宛若风中摇曳不止的一池莲华。 一只毛发鲜亮的漂亮灰猫停在五米的一张桌子上,牙齿咬住断裂的半截剑锋。 骑士剑的重量不是一只猫就能叼起的,这把剑更不是它能轻易撕裂的,这只猫绝不是普通的猫,搞不好它其实姓四枫院(…… 灰袍松开牙齿,骑士剑掉在地上,她舔了舔爪子,跳到到了薇薇安的身边,蹭了蹭她的脸颊,紧接着用猎食者的危险视线打量着圣殿骑士。 悍然出手的圣殿骑士被连续阻止,心知肚明已经失去了机会,他颓然撒手,深沉叹息。 “我失手了,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恶魔君主的血脉理应断绝,比起她往后酿成的灾祸,杀一人有罪,但我并不怕背负杀稚童的罪过。” 盲眼圣女深感失望:“你根本不理解,未来并非固定,当我们看到未来的时候,它就可以被改写,这也是灰袍导师来到这里的理由,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背离了教义……” 圣殿骑士大声道:“我没有背叛吾主!我只是不能容忍恶魔,我的家人亲友皆为恶魔信奉者所害……!” “那你应该憎恨的是他们,而非无辜者。”伊雪儿呵斥了一声,随后念出一句话:“我杀壮士却伤自己;我害幼童却损本身。” 这是一句圣经里的话语,是拉麦对自己的妻子说过的一句话,普通翻译后就是——我杀死了那伤害我的人,杀死了那打伤我的少年……结合故事里点意思来看,其实说的就是杀害别人也是伤害自己,即便无人追究,终有一天还是会被主所追究,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已经背离了主的教诲。 圣殿骑士愣在了原地,颓然的坐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其他圣殿骑士将同伴捆绑,默默不再言语。 薇薇安抱着灰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的眼眶里有泪水打着转儿,或许这样年纪的孩子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遭人厌恨,这般不讨人欢喜,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 莱昂见到事态平息,还有些惊疑不定。 圣女道歉一声:“让诸位见笑了。” 莱昂意识到这是自己脱身的大好机会,立刻道:“圣教国直接袭击隆冬皇室,这笔账之后再跟你们算,这里太过于危险,怎可和杀人犯共处一室,我要离开护送殿下去大使馆避难。”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一旁的流霜皇太子都笑到打嗝,实在是没忍住。 莱昂脸色一阵清白交替,伸出手去抓薇薇安的手,表情有些急迫而显得狰狞:“走!” 他这一伸手,灰猫直接一爪子挠过去,莱昂惨叫一声,手背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谁的猫!”他大骂道。 “我的。”白维平淡的说:“你有意见?” 莱昂不想闹大,只是眼神更加阴鸷,于是低声道:“薇薇安殿下,我们该回去了,别忘了……” 薇薇安肩膀颤抖,她还是个孩子,自是无力反抗,在莱昂的半威胁的视线下松开抱着猫猫的手。 “且慢。”看了很久的灰袍导师道:“薇薇安殿下还不能走,我还没说明来意。” 莱昂正想破口大骂,却憋住了,他还真不敢不给面子,毕竟……人家是英杰榜第一,同盟国之父,哪怕没实权,光是几句话落下来,他就别想安然的走出去。 实际上莱昂想跑也是因为对方突然出现,灰袍导师为人所称道的并非是他的实力,而是智慧和思想,他是真的害怕被对方瞧出来自己内心有鬼! 灰袍导师平静道:“这一番冲突我都看在眼里,我此次来到这里,也是为了解决这些冲突,为了薇薇安殿下,也为了欧罗巴的未来更加安定,我决定……” “收她为弟子。” “薇薇安·隆冬,你可愿意?” 第一千零八十章 灰袍弟子 灰袍导师的身份是特殊的。 他既是同盟国的一个实际象征,兼具着一定的政治影响力,又同时不属于政坛,可以说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他本人……不论如何解释都可以,他象征着自己,同时也象征着同盟国。 在五百年后的如今,灰袍导师甚至没有同盟国的身份证,所以他的话只能代表自己,但同样的,他说的话也可以产生对应的政治影响力。 盲眼圣女听到灰袍导师的发言后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他出现的恰到好处、走棋落子都十分精妙。 以灰袍导师的历史地位,他主动收下薇薇安·隆冬作为弟子,就等同于同盟国提供了政治庇护。 但偏偏这种实际的政治庇护并没有留下任何政治上的痕迹可用。 灰袍导师的身份地位放在这里,他说的话自然一言九鼎。 巧妙之处就在于……灰袍导师身份的暧昧上。 他接纳了薇薇安,以个人身份接纳,后者只要成为他的弟子,就能享受到同盟国的政治避难效果,规避紫荆公国控制她的人生自由权。 但同盟国也并没有干涉对方的内政,毕竟这是灰袍导师的个人行为,和同盟国有什么关系?他是执政官吗?他是同盟国的外交大使吗? 都不是! 所以这是个人行为,请不要上升到官方。 盲眼圣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谁来做这种事都不合适,偏偏灰袍导师的身份是个巨大的漏洞,以个人行为来掩盖了官方提供的政治庇护,能顺理成章的抢人。 这一套做法几近于完美。 唯一的棘手之处就在于现场中,薇薇安·隆冬能否答应,她还是个小孩子,大抵无法听懂利弊,所以实际具有决策权的还是莱昂·隆冬。 他会松口吗? 伊雪儿默默退让开一步距离,她不想圣教国也被牵扯进来,如果薇薇安能被灰袍导师收为弟子,这意味着同盟国也掌握了地狱恶魔的君主神秘,如果有可能,她也不希望这样,但可惜之前圣殿骑士的截杀行为已经让她失去了正当性,不得不主动退让一步。 有了圣女审时度势的一步退让,灰袍导师自然畅通无阻的抵达了薇薇安的跟前。 灰袍导师走到薇薇安的跟前,她的个头很矮,于是灰袍导师蹲下身,语气轻缓道:“成为我的弟子,至少这同盟国中,你可以获得足够的自由,可以去上学,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也可以和你的亲人常常见面。” 薇薇安抓着裙子,她不敢开口说话,虽然眼睛里已经溢出了渴望之色,但很快又收敛回去。 退缩是因为害怕。 小孩子大多心思单纯,如果面对大人递来的糖果也不敢接,要么是家教很好,要么是受过伤害。 莱昂隆冬表情有些僵硬的说:“阁下想要收薇薇安殿下做弟子的话,怕是有些不方便……” 灰袍导师淡淡瞥了眼莱昂:“我收何人做弟子是我的私事,有什么不方便?” “薇薇安是公国公主,她的事即便是她本人也不能仓促决定。” “不能仓促决定?”灰袍导师站起来,睥睨着紫荆大使:“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 莱昂脸色一白,干笑道:“怎么可能,阁下何等人也……” “那你是答应了?” “这,这……”莱昂犹豫着。 “紫荆大使可以自己回去公国汇报,薇薇安殿下就留在同盟国内,我自然会悉心教导,这是比什么都更好的结果。”灰袍导师奉劝道:“如果她平安无事的回到公国,紫荆公国难道就不担心要承担更多的舆论压力么?如今整个欧罗巴都清楚薇薇安殿下的血脉和危险性,这份责任,紫荆大使担的住?” 莱昂低着头,三言两语也答不上来。 他深深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气势惊人。 盲眼圣女也暗自思忖,历史记载中都说过灰袍导师是个随和之人,但这人可是能和旧神榜第一扳手腕的狠角色,寻常人哪里有资格让他假以辞色? 莱昂隆冬远不是灰袍导师的对手,阳谋阴谋都不是对手,差了太多。 思索并未持续太久,莱昂忽然说:“薇薇安殿下……” 他决定先为自己留下一条生路,虽然薇薇安很重要,但同为弃子,他也只能丢卒保车。 “您就留在灰袍导师身边,认真听从他的教诲吧,等将来再迎您回去公国。” 薇薇安站在原地,双眼茫然。 作为博弈的最中心,其实她自己毫无话语权,只能被动的听着大人们说话。 但莱昂隆冬这句话也让她深刻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抛下了。 女孩双手颤抖,眼眶发红,眼泪打着转儿,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傻傻的站在原地。 莱昂隆冬说完后,整个人如同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看向灰袍导师,眼神里闪烁着某种期待和急迫。 “灰袍阁下,这样便好了吧,皆大欢喜?” “嗯。”他应道:“薇薇安我会好生教育,紫荆大使,请便吧。” 得到这句回答后,莱昂如蒙大赦,立刻转过身,转身推门而出。 大门砰然闭合,他抬起手擦拭额头一层细密的冷汗,行走并不耗费气力,但他没走几步就要大口喘息一声,按着仿佛要蹦出来的心脏,将它咽回肚子里。 整个骑士团内阳谋阴谋扑朔迷离,他这一趟来是奔着建功,结果却输了个底掉,这也没关系,只要命还在,终归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熬过今天,就能活命! 他快步走向骑士团的大门之外,一路上倒也是畅通无阻,简单通报后便再无人阻拦。 ……看来是灰袍导师真的遵守了诺言。 他心想着。 但莱昂并未注意到,导师自始至终就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空手套白狼。 就算强行离开也没人敢扣留他的自由,在有具体的证据和线索之前,他仍然是紫荆公国大使,这身份才是他最大依仗和保命符。 …… 贵宾室内。 薇薇安抱着灰猫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孤苦伶仃,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身体瘦弱,令人同情,她一点不像是一国备受宠爱的公主,而是被换上公主裙的卖火柴女孩。 可现场除了猫猫之外,没有人去安慰她。 这时候贸然靠近,反而只会让女孩更加警惕。 灰袍导师道:“相信一会儿后,夏莎·采佩什就会来到这儿,麻烦告诉她一声,薇薇安·隆冬就交给她照顾了,她也已经很会带孩子了。” 到这里,他自认为该做的事事情已经做完,于是也转身离开,推门后来到走廊。 “请留步。”圣女追上背影。 “圣女殿下有何指教?”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伊雪儿开门见山:“莱昂隆冬,为什么答应的这般干脆?他在怕什么?” “圣女殿下看出来他在害怕,难道还分辨不出他怕的是什么吗?”灰袍导师反问,他提醒了一句:“上一个从骑士团中逃出去的人是约翰索德。” 圣女骤然色变:“你是说,莱昂隆冬也是叛徒?他也是旧神的落子?” 灰袍导师点头:“是。” “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就在刚刚。”灰袍导师道明清楚这是一场愿者上钩的钓鱼:“他若是不走,我也不敢确定,但他选择慌不择路的逃走,想来是察觉到自己成了弃子,得想办法自救。” 圣女皱眉:“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放他离开?” 灰袍导师淡淡的摇头后信步往前:“若是不离开还有生路,选择离开,只有死路一条!”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爱情与仇恨 政要区。 芙萝娅从会议室中退了出来,她进去的时候,会议室内一片喧闹,里面有人握拳振臂呼喊,说什么要加强对七日夜骑士团的监管。 等她离开后,会议室内已经只剩下一片死寂,之前振臂高呼的执政官正在吹着口哨,完事后来了一句‘今晚我请客,咱们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 芙萝娅直接将一对发言稿砸在对方脸上,转身退出了会议室。 委实是没什么好说的。 老娘在跟旧神干架的时候,你们居然还在开会?还吃点好的?今天不把你骨灰扬了就算我修身养性了。 退出了会议室,芙萝娅深深吐出一口气,神色也有了少许疲惫,她揉了揉面颊僵硬的肌肉。 视线余光瞥见一个罐子飞过来,抬起手接住,她打开一罐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不过旋即舒展开:“刚刚好,说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 夏莎说:“倒是辛苦你了,那群老家伙不好对付吧。” “老家伙还好,反而是年轻的执政官比较犟死理。”芙萝娅淡淡道:“老家伙们比较喜欢折中摇摆,只要把刀拍在桌子上,他们还是能配合的,倒是这群年轻人,一副为国捐躯的热血上头,反而有理也说不清楚,硬生生要弹劾我无视民意,恐吓民众,真是一派胡言,香榭人看到航空母舰后不知道多有安全感。” 夏莎作为旁听的执政官已经听完她的所有报告。 芙萝娅基本上事无巨细的把事情说了清楚,她了解已经最为详细,仅仅是旧神试图入侵文明纪元这一点就足够这群年轻执政官惊到下巴落地了。 毕竟他们所以为的最大问题可能也就是深渊入侵这个级别,现在直接旧神投影都跳了出来,距离全面战争也是擦身而过,谁听了不得直接换个尿不湿。 “真没想到,居然是被他救下了。”夏莎唏嘘道。 “一损俱损。”芙萝娅顿了顿:“但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我们赢不了这突如其来的遭遇战,的确是欠下了很大人情,他想来是可以阻止世界王座自毁,却没有这么做,为了文明而自愿牺牲世界王座的位置成为旧神,还有榜单中的盘点……” 她对黄金帝王的确产生了非常深刻的改观。 但转念又想到了他在衣阿华上说的话……还有强行开船的时候完全不顾自己能不能适应…… 芙萝娅面颊飘起晕红,旋即握住拳头,气呼呼的骂道:“但他果然还是个恶劣的恶棍!” 夏莎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嘛?我侄女都被他骗了,迷的跟什么似的,最气人的是连榜单都认了……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毕竟全欧罗巴的人都看到阿莲娜对黄金帝王投怀送抱了,这谁见到她不得留几个心眼。 一方面是要表示对阿莲娜投怀送抱行为的鄙视;另一方面还是要表达一下自己内心的羡慕嫉妒恨。 这两种情绪是可以并存的。 谁让黄金帝王美强惨全占了。 如今榜单盘点一出来,他的风评已经逆转了许多,粉丝俱乐部迎来了一波新的人数高涨。 再加上目前还不为人所知的旧神入侵事件也被他亲自解决了。 别说普通民众,怕是连某些执政官都开始考虑能不能直接拉拢黄金帝王了。 毕竟人家看上去也是为国为民为了欧罗巴的苍生谋福祉啊,这不是随和的很啊,挺好说话的…… 大家也没什么根本冲突,坐下来谈一谈和和气气,我管你叫冕下,你管我叫同志,我们各论各的。 实际上,黄金帝王的恐怖是建立在他的强大实力以及亡国暴君的名头上。 大家因为不了解它,所以才觉得无比可怕。 就像是看着核武器一样,不了解原理才会认为用锤子砸一下就能把它引爆。 随着黄金帝王的这一人物形象逐渐被解构,他的恐惧感在淡化,神性消弭后,展露的人性引发了更多共鸣。 已经从高高在上的恐怖旧神逐渐朝着偶像的方向靠拢……人设也逐渐爱抖露化。 原本大骂特骂嘴里恨不得一顿吃三个黄金帝王的同盟国民众们也逐渐开始境泽化。 干出这种好事的自然就是编织者了。 这算是好事吗? 算,当然算……黄金帝王这种纪元最顶级的战力如果能被拉拢,利远大于弊。 他甚至能和昔日仇敌采佩什的后裔搂搂抱抱,凭什么不能跟同盟国的余孽……呸,执政官们眉来眼去呢? 要论美色,同盟国什么都缺,唯独漂亮姑娘一抓一大把,要什么样种族的都有的是口牙! 夏莎用头发丝去思考都能想到那群执政官满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念头。 连尤里乌斯看完榜单之后,打量着夏莎的表情都是‘你做得好,你做的好啊,看看你教育出的好侄女!’ 艹! 我养那么大的侄女是这么用的吗? 美人计,很俗套,但好用。 夏莎心神疲惫,偏偏颤抖着委屈着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尤里乌斯他们还以为等到未来这两人才搞到一块,但夏莎心说你们都错了,这两人早在不知道多久之前就已经开始藕断丝连。 ——家门不幸呐! 又或者说,家门大幸? 爱情,这该死的爱情……能让黄金帝王不惜直接踏破深渊和地狱君主险些开战的理由,竟是所谓的爱情。 夏莎是相信爱情存在的,所以她无法阻止阿莲娜,同时也或许会有些羡慕吧,虽然她相信爱情,也知道爱情,却不曾拥有过爱情。 “说起你侄女……”芙萝娅将手里的空罐子丢进垃圾桶:“阿莲娜是阿斯莫德血脉,除此之外,还有个薇薇安·隆冬,这打算如何处理?” 夏莎拿出一沓报告:“正好刚刚收到了来自骑士团的报告……我正要说这件事。” “路上再说,反正你也是要一起过去的吧。”芙萝娅伸了个懒腰,随着她弯腰后仰的动作,胸口一枚纽扣直接崩飞,化作精准的攻击性武器弹射向了夏莎的脑门。 夏莎见怪不怪的伸出两只手准备夹住这枚纽扣,娴熟的仿佛火云邪神夹住子弹似的。 这时一张刚刚打印出的新的报告纸落在了夏莎的手边,她瞥了一眼,看到上面的一行文字,顿时走神。 手反应慢了一拍,纽扣啪的撞在了夏莎的脸颊上。 “嘶!”鲜血公摸着脸:“疼!”她弯下腰捡起报告,瞪大眼睛:“这么疼,应该不是做梦。” 芙萝娅按了按胸口,略有些头疼纽扣的消耗速度太快,她见到夏莎正在走神,问道:“你怎么了?” “快去骑士团总部!”夏莎一把扯住芙萝娅:“老师来过!” …… 在夏莎赶到之前的骑士团风波逐渐平息。 灰猫暂时安抚了薇薇安的紧张情绪,小姑娘乖巧的坐着等待。 白维和圣女殿下下一盘棋打发时间。 待到月曜骑士推门而入时,这盘棋刚刚好终盘收场,是白维赢了。 圣女殿下以退为进:“没想到约书亚你的棋下的也这么好,改天若是有时间再去跟你切磋切磋棋艺,或者你直接来大使馆找我也可以。” 白维拍了拍胸口:“下次一定。” 圣女殿下信了,准备起身告退,对于圣人左腕这件事,高高拿起,但是轻轻放下。 这也是为了掩盖圣殿骑士刚刚的丑闻而做出了让步,否则她不太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劝说白维入教。 圣女殿下主动告退倒是让人意外,不过对芭芭拉算是好事,她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在这儿跟圣女拉扯到天黑的心理准备,圣教国为了拉人入教各种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况且这是一位圣人,大不了水磨工夫,慢慢花费大量时间去水滴石穿,虽说旧神强敌当前,但欧罗巴内部各国仍然很难做到团结一心。 圣女走后,芭芭拉也让人送走了流霜皇太子,于是现场也只剩下少数几人。 薇薇安暂时交给伊丽莎白去照顾。 白维和芭芭拉有了单独聊天的空间。 “坐吧。”白维将棋盘收起:“你似乎有很多想问我的?” “原本是有,但现在已经没了。”芭芭拉想起梦境里发生的事,不由得轻叹道:“在这里遇到你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机会当面感谢你——也是因为梦境里的事,我才能立刻意识到大骑士长的叛逃。” “以目前骑士团的水平,怕是拦不住一名剑神的叛逃。”白维将一枚兵卒的棋子抛给了芭芭拉:“不过比起约翰索德的事,你不如在意一下‘这个’。” “这是?”芭芭拉接着棋子,稍稍感应后,察觉到它是一个引路装置。 “同样是旧神的落子之一。”白维念道:“莱昂·隆冬。” 芭芭拉铂金色的眼瞳深处亮起了肃杀的冷意,她扬起唇角,欣然一笑:“多谢。” 月曜骑士立刻起身:“我这就去做些准备。” 她深感惭然道:“这样一来我欠下你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了,真不知该如何偿还。” “会有机会的。”白维说:“祝你狩猎愉快。” 芭芭拉按着左胸口微微欠身,转身而去,身形卷起凌冽冷酷的风。 她回想起自己的家族亲人在火焰中燃烧成灰烬的场景,她想起这些年蹉跎的年岁,舌尖刮过尖锐的齿尖。 “二十年了,终于……”她浑身轻轻战栗,兴奋的笑容逐渐无法掩饰,复仇的恶鬼爬了出来,在舔舐仇敌鲜血之前永远无法得到满足。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yes,i am! 骑士团总部。 夏莎火急火燎的赶到时,显然灰袍导师已经不见踪迹了。 不过他也没有可以收敛身形,所以录像中映照出了他的背影,包括和圣女的实际交谈。 看完这些录像后,夏莎的情绪逐渐平复,她产生了少许疑虑道:“他似乎什么都知道。” “知道什么?” “老师明明不再骑士团内部,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似乎内外的情报都有所掌控,甚至清楚的知道薇薇安·隆冬就在这里,这难道不奇怪?”夏莎难得聪明了一次,对此表示疑虑:“除非,他本人就在骑士团总部内,又或者有眼线在这里面。” 芙萝娅不置可否:“怎么样都好,但我骑士团内出了一个三十多年的内鬼就已经很伤了,请你不要再说什么眼线,很伤人啊。” 骑士团长坐在了椅子上,双腿交叠,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不管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知道这些事,但我觉得这件事上他来负责处理实在是最为妥当的选择,薇薇安·隆冬这样就落入我们的手里了。” “然后我又要负责带孩子了?”夏莎不满道。 “你不是很有经验么?你教育的阿莲娜多成功啊,连黄金帝王都攻陷了。” “那是孩子自己争气……而且我明明还是单身!”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对你老师抱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为什么不来见你,你不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吗?” “我……”夏莎欲言又止:“我哪有什么非分之想?我还能把他关进地下室不成?” 芙萝娅懒得戳穿好闺蜜的心思,淡淡道:“你该去把薇薇安领回来了。” 夏莎点头,转头去了贵宾室。 芙萝娅坐回到了办公椅上,打开了柜子,拿出一张很早之前的画。 画中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女孩,女孩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玩偶,而女子站在一旁,身材挺拔,面容极美,容姿出众,气质更是凌然。 这幅画中的女子并不过于凌厉,而是多了少许的慈爱,眼里总是噙着几分看不清的忧伤。 她们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对母女,实际上也并无血缘关系。 “莉莉妈妈……”芙萝娅轻抚着画中的高挑女子:“我见到那个人了。” …… 夏莎怀风风火火的来到贵宾室。 原本最初第一眼是看向薇薇安,但紧随着第二眼不由自主的落向了最近位置的一名黑发青年。 看着真是眼熟。 不……何止是眼熟! “你……”夏莎盯着角落里正在喝水的某人,迟疑了一秒:“你是……” 白维眨了眨眼睛,咽下一口水,一开口就是:“好久不见啊,夏莎!” 这丝毫不尊重老人家的表情,这自来熟的称呼,这臭不要脸的风格…… 她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紧接着是错愕,最后勃然变色。 “姓白的!!!” 夏莎爆出一句明国话:“你怎么在这里!不对,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双方神交已久,不打不相识。 被对方白嫖多次的夏莎眼皮狂跳,她怎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自己莫不是在天堂里?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并不是在破碎天堂,也就是说…… “我的确是来欧罗巴了。”白维咳嗽一声,他很做作道:“你好,夏莎,我现在是约书亚·艾奥……” “爬!”夏莎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恨不得用尖下巴直接戳穿他的鼻梁:“约书亚是你能叫的?还有给我放尊重点!给我加个大人或者阁下的后缀!” 白维否认:“那可不行,这不合适。” “我去你丫……”夏莎深吸一口气,注意到旁人视线后,她憋住一口恶气,原本寻思这姓白的会在瀛洲待着给自己传递情报,结果这一鸽就是几个月,等自己快把这事给忘记了,他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面前,以鲜血公的城府也不由得右眼皮狂跳。 “你欠我一个解释!”夏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之后我会解释清楚的。”白维耸肩:“人都在这儿了,也跑不掉了,不是吗?” 夏莎心想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她重新看向薇薇安,收拾了一下心情,表现的尽可能和善一些。 “薇薇安,你好……”夏莎放缓语气:“我是夏莎·采佩什。” 女孩抬起脑袋,大眼睛看着夏莎,不回答也不说话。 “我认识你的父亲,瓦斯卡特。”夏莎说。 薇薇安立刻瞪大眼睛,小手伸出来抓住夏莎的衣角,然后又很快松开。 “瓦斯卡特他……”夏莎顿了顿:“他去了个比较远的地方,可能暂时无法回来。” 薇薇安的目光黯然,她脆生生的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知道爸爸已经不在了。” 夏莎心头微微一疼,问道:“你也能看见的吗?” “嗯。”薇薇安点头,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几圈,落了下来。 夏莎温柔的安抚,看着薇薇安让她想起十多年前的阿莲娜。 “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好不好?你还有个姐姐,她叫阿莲娜。” “姐姐……” “好不好?” “唔……”她没有回答,而是抱着手里的猫猫没说话。 薇薇安抬起眼睛,看向一旁微笑着的白维,看了一眼,又像受惊小鹿般收回目光。 她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见,但这个隐晦的视线已经足以引发某些人对萝莉控的警觉。 夏莎回过头,眼神不善:“你……” “误会,天大的误会!”白维举起手投降:“我什么都没做,她或许只是喜欢我的猫。” 灰猫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白了眼夏莎。 夏莎心情有些奇怪,她怎么有种被猫猫鄙视了的感觉,这猫莫不是谁用变形术变化的? 确认了一下,没有法术波动,的确是一只猫。 白维也走到薇薇安跟前,蹲下身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薇薇安鼓足勇气点点头,白维侧过耳朵:“那就单独说给我听听,其他人不告诉她们。” 女孩凑近白维耳廓,小心的问:“哥哥,是那个金光闪闪的大人物吗……?” 小女孩的声音并不高。 很轻微很轻微,但逃不过现场所有人的耳朵。 好在现场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夏莎、伊丽莎白、灰猫和白维……摄像头也无法记录下这样轻微的声音,所以只有现场的几人听得见。 薇薇安并没有记住榜单盘点中光幕的名字,她说的‘金光闪闪的大人物’指向的是谁却并不难猜测到。 面对女孩忐忑的目光,白维则是略微有些惊讶。 阿斯莫德的全知神秘等级不足以窥探黄金神秘,但薇薇安居然能意识到这一点。 “为什么,这么问?”白维微笑着说。 薇薇安眨着眼睛,她想着怎么回答,或许是很久不说话,她的话语笨拙,思考也要花费很长时间。 白维也不催促,等着她想清楚后开口。 薇薇安声音软糯软糯的仿佛小格蕾修。 “因为,看不到丝线……一点都看不到。” 任何可能性的丝线都不能在白维的身上成型,薇薇安并不是意识到了白维的破绽,倒不如说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产生这种联想,巧合在于白维靠着她很近,而她知道的厉害大人物也并不多。 白维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有些清瘦的小脸蛋,笑意温和。 “嗯,你猜对了。” 白维说话时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他起身看向夏莎:“我是维·槐尔特,旧神榜第一,黄金帝王。”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夏莎:年纪大,听不见 有些事,瞒不了太久。 白维也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主动承认了。 主要是,和夏莎当面碰面,每次都要换个身份会很麻烦。 反正现场都是自己人,倒也没什么好刻意隐瞒的,伊丽莎白、灰猫都很清楚,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夏莎。 “我就是维·槐尔特。” 既是承认了薇薇安的提问,又是对夏莎的直白回应和解释。 鲜血公清晰的将这些话听入耳里。 一句话里只传达了一个简单信息,并不复杂,非常简单明了。 只是想要消化这句话内的简单信息量,却占用了夏莎大脑内部几乎所有的进程。 用一句话来表达她此时的内心戏码,最适合的莫过于一句…… ——你™在逗我? 白维伸出手在夏莎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夏莎:“……” 她深吸一口气:“我还好,我只是……有点乱。” 她走到一旁,来回踱步了两圈,然后猛地抬起手,冲过来,一把扯住白维的衣领,鲜红的眸子瞪大,疾言厉色道:“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白维耸了耸肩膀,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夏莎,然后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一双熠熠生辉的黄金瞳宛若阳光洒落在湖泊面上,充满了神性。 “……可以了。”夏莎松开手:“把你氪金眼特效关了。” 默默撒开手后,她走到另一边,拿出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手肘撑着膝盖,双手交叠托着额头,摆出了一种近似于沉思者又丧于沉思者的动作。 看上去深受打击。 白维:“……就有这么难以接受?” 夏莎微微抬起血色的眸子瞥了眼白维,然后微弱的‘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 五百岁老人家的心脏不是很好,需要时间深深的缓解一下这时候的心情。 白维是黄金帝王。 这样一来,许多事都能说得通了。 这臭小子从一开始的态度就丝毫不尊重老人,而且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看。 不仅连续挑衅自己,而且说借钱都不含糊的,除了过去那个时代的旧人之外哪有谁会有这么厚的脸皮。 而且黄金帝王对自己的态度也说得过去了,双方其实已经很熟了,只是她没有意识到而已。 之前黄金帝王也提到过自己并不在欧罗巴大陆,想来他这辈子是个东方人,这也完全合理。 更合理的是白维自己就在瀛洲住着,然后瀛洲突然多了一棵黄金树…… 可白维怎么能是黄金帝王呢? 夏莎以手扶额。 她多少有些不能接受,因为……回想起过去和白维的数次交流,似乎每一次她都给对方帮了大忙。 自己这算不算是资敌,而且资敌了好几次? 帮他锤炼了武学境界,提升了实力,度过了前期的虚弱期。 借了他一枪,帮他诛杀了传奇巅峰的武夫铁浮屠。 给了他银行卡和住宅的钥匙,帮他避人耳目。 到这里也就算了,毕竟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到这里都能算是被欺骗,可以用一句‘我不知情’掩盖过去。 事实上也只能责怪都是黄金帝王太狡猾,或者说我夏莎太单纯,但这不是我的错,错的难道不是利用了我的单纯天真善良的可恶暴君吗? 夏莎自我安慰了两句,只是很快她发现这种自我安慰自我欺骗也进行不下去了。 因为…… 哦草,是我主动让白维去调查黄金帝王的相关,要求他和去了瀛洲的艾莉薇接头。 淦,这算不算是我为黑色蔷薇找回黄金帝王而牵线搭桥? 所以黄金帝王回到欧罗巴大陆,其实是我负责带的路? 原来带路党竟是我自己?! 夏莎双眼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内伤的咳嗽了好几声。 但是,要说自己吃亏吗? 好像也并不是很吃亏,虽然帮了对方不少忙,也被骗的团团转,甚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了资敌党;但白维也是投桃报李了回来,救了自己一条命。 夏莎顿时心情更加复杂,五百岁的老妪流露出了少许疲惫之色,像极了某个狗子的表情包。 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仇人不是仇人,敌人不算敌人,已经开始傻傻分不清。 原本稳固的立场已经逐渐开始动摇。 面对黄金帝王的时候,夏莎也很难做到理直气壮的反对。 说到底,她对白维的印象并不差,而对黄金帝王的大多印象都是基于过去的刻板记忆,恐惧感更多,一旦如今恐惧感被驱散了,她自然会觉得这人或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这辈子算是过得去,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还算是个好人。 夏莎突然意识到了一点。 倘若白维的身份一旦主动透露给了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整个欧罗巴里,距离黄金帝王最近的除了黑色蔷薇外便是采佩什一族。 啊这……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阿莲娜对黄金投怀送抱是家门不幸呢? 明明我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给对方牵线搭桥还不予余力的帮他…… 可恶啊,我夏莎·采佩什,堂堂鲜血公,居然也已经中了圈套。 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黄金帝王! 夏莎抬起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白维——你这卑鄙的暴君! “?”白维不明所以。 “算了,木已成舟。”夏莎叹了口气:“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好的歹的都让你说完了,你故意隐藏身份,的确把我算计的很彻底,现在采佩什已经被你绑上了战车,即便我誓死不从也没什么作用……你想我从这儿得到什么,尽管开口。” 鲜血公一副‘我不会反抗了,你要抢我家产就直接动手吧禽兽’的躺平姿势。 白维听完后哭笑不得:“我真不知道你在刚刚的短暂时间内到底是脑补了什么,但我可没有要利用你什么的意思,虽然之前隐藏了身份,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白维耸肩:“而且你也没问。” 夏莎啐了一口:“我没问你就没说?这不是耍诈么?你明明是暴君,为什么还要装弱?” “那可不是装的,而是我真的很弱,实力没恢复过来。”白维解释:“权能得慢慢回收……如果不是你当时借了我一枪,或许我当初会战败在万妖国……” “啊啊啊!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夏莎捂着耳朵,大声嚷嚷道:“我借给你什么了?你不要乱说话啊,听不见,说听不见就是听不见,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不见!” 她不想当面承认自己资敌的事实,倔强的傲娇着。 白维问了句:“那我叫你一声甜妹你答应么?” 夏莎恶狠狠的看过来:“你看我这高跟鞋的尖端够不够锐利?” 白维哈哈大笑:“堂堂鲜血公,敢做不敢认咯?” 夏莎恨恨的摩擦着牙齿。 “我也没拿捏你的意思,是你太敏感了。”白维轻咳一声:“我只是觉得,认识这么久了,我们之间大可以不必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我主动坦白身份是相信你的为人,所以对夏莎·采佩什不需要束之以策,以诚待你也是望你能以诚待我。” 夏莎打量着对方,换成黄金帝王说这句话,她很难相信,但对方是白维吗,双方曾经在破碎天堂中交锋,也曾经互相畅饮,他的剑术和他的人一样,都不屑于用阴谋诡计,正因如此,她尚且保留一份信赖感,敛起小情绪,夏莎直白发问:“什么是诚?” “诚就是……我的身份你已经知道,往后做些什么,你都可以知道,想问便问。”白维坦白道:“不必特意猜测我为什么要做什么,能回答的,我也都会回答你。” 夏莎:“好。” 她回应的无比干脆,并且立刻竖起手指提出一个问题:“那么以表诚意,麻烦你现在就回答我一个提问。” 她问道:“我的老师如今在哪里?”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甜蜜的复仇 同盟国边界线外。一片略显荒凉的沙地中,有一只沙鼠钻出土壤,在四周寻觅着食物,它小心翼翼的四处爬寻着,忽然间下方的沙土传来少许震动感。 沙鼠钻到岩石旁边,地面打开一道缺口,一道人影从灰尘里爬了出来,随手将通道封闭上。 “终于到头了,已经是同盟国外。” 月光下的人影灰头土脸,打扮的如同一名拾荒者,一名乞丐。 但在同盟国内,哪怕是普通乞丐也不会这般邋遢,大多人都可以生活的比较体面,只要手脚健全愿意工作总不至于天天睡在垃圾堆里,这人显然是故意如此打扮,弄的灰头土脸是用来掩人耳目。 用了一天多的时间,通过各种蛇鼠小道,莱昂隆冬从香榭抵达了同盟国的边界为止,通过一条埋设了好几百年的暗道穿过了边防。 同盟国的国界线绝没有这么容易跨越,但偌大一个国家,想要处处设防也是极难之事,更遑论欧罗巴的地下本来就埋葬着大量的遗迹和战时留下的通路,其中相当一部分都被秘术掩盖。 莱昂之所以知道这条密道,自然是来自于混沌众子提供的情报,这条密道埋设在地下千米深度,内部有数个空间节点,如果走错了路就会传送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他小心翼翼的穿过通道,抵达了同盟国边界外,双手抓住一把沙尘,仰起头凝视着月光,莱昂终于能深深喘息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逃离了最危险的地方,接下来便是穿过这条路线回到紫荆公国。 只要离开了同盟国的管控范围内,后面的路程就不难走了,他有的是办法联系上国内的组织。 莱昂没有做任何停留,披星戴月的一路往前,顺着既定的方向行走,在大约八个小时后,他在深夜抵达了一处隐匿点,在这间猎人小屋中,他休息了片刻,然后掀开床铺,打开木板,在这里的地面上印刻着一道繁复的魔法阵,这种魔法阵并不属于现有的任何体系,显然是过去纪元的神秘产物。 魔法阵亮起光泽,一团漆黑的烟雾成型,里面倒映出了几道轮廓。 莱昂隆冬盯着烟雾里的几道轮廓,咬牙切齿的问:“你们,都在呢?” 恐惧王女正在修剪着指甲,瞥了眼莱昂:“哟,你怎么搞成这样灰头土脸的样子?” 噩梦回廊正在炼制着蓝桶,抬起头看了一眼,当场爆笑:“哪来的狗,哈哈哈哈哈!” 无头也跟着第一时间发出嘲笑声。 百臂打断道:“别笑了……你怎么会用这个紧急方式联系我们?薇薇安呢?” 莱昂咬牙:“你们把我当做弃子丢在了同盟国内,还问我薇薇安?我能逃出来就算不错了!” “弃子?你是在说什么?” “别装蒜了!”莱昂暴怒道:“说好的同盟国爆破呢!为什么旧神根本没来!你们违反了契约,地狱恶魔都懂得遵守契约,而你们连恶魔的泥巴种都不如吗!” 恐惧王女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我们已经完成了契约,不相信你去查一查。” 百臂:“契约的确已经达成,旧神没有来,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是我们所能干涉的。” 莱昂的额头青筋暴起:“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说谎?!”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子,别以为你是阿尔比恩的走狗就能对我们大呼小叫。”无头不爽道:“都说了这是不可抗力的意料之外!” “我去你……”莱昂正要开口骂人,忽然表情一阵古怪。 因为噩梦回廊打了个响指,顿时所有人的头顶飘起一行数字。 它是0/2/0;恐惧王女也是0/2/0,其他两个都是0/1/0…… 莱昂不知怎么的就看懂了,他的怒火没有彻底熄灭,而是古怪的问:“你们……都挂了啊?” 百臂:“看了不就知道么?如果不是死了,谁会放你鸽子?” “你们怎么回事啊!全团灭了?五个打一个,不对,还加上一个剑神约翰索德,六打一个被团灭?” 莱昂直接蹦了起来。 噩梦回廊嘴硬道:“没办法,对手是旧神,输了不丢人。” 恐惧王女晃了晃指甲剪:“整个旧神陵墓都被一锅端了,大姐头都零杠一开局,只能说……罪不在我,黑锅大家是雨露均沾了。” 莱昂骂骂咧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行不行啊!” 恐惧王女也直接化身键盘舞者:“你别在这儿指指点点的嗷!你骂我们干嘛,你有种去骂那个黄金帝王啊!他一急眼直接把世界王座给爆破了,我们能怎么办?反正计划都泡汤了,搁这儿阴阳怪气有意思吗?别说是我们拦不住,你来你也一样死!” 对话,或者说,对骂持续了十几分钟时间。双方都对线到累了,而莱昂也差不多掌控了基本情况,自己虽然并不是弃子,但选择润回来的选择并没有错,继续留在同盟国内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下场。 黄金帝王倒也是真舍得,一个世界王座说炸就炸了,直接强行一换七。 莱昂突然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黄金帝王没有了世界王座后会变弱?他已经不是世界王座,或许有机会猎杀这个纪元的旧神。” “我建议你放弃这个大胆的想法。”烟雾里走来一道倩影轮廓,混沌众子的长女腥红歌者淡淡道:“没有了世界王座的黄金帝王固然不再是全方位的无敌,但他仍然是所有旧神中的最强者——更遑论,作为旧神,他几乎从来不依靠世界王座的力量,甚至主动放逐了世界王座五百年之久,这种例外不能按照常理来推算。” 莱昂道:“那这件事之后再说,留存的力量不多了,我必须尽快返回紫荆公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就更危险一分,好了,我要召唤几个帮手,你们谁有空……” “我要去疗养一下内心。”恐惧王女先走一步。 “我要去给王女做脚底按摩。”百臂也扭头就走。 无头摸着脑袋:“我要去找寻我丢失的脑壳。” 腥红歌者呵呵笑了声:“我要去做发声练习。” 现场顿时只剩下一个噩梦回廊,恶魔和混沌众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噩梦回廊傲然一笑:“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的回应你哦~虽然我很不想回应你,但既然你这么诚恳的恳求于我,心胸宽广的混沌众子之一的噩梦回廊仍然会对你伸出援助之手。” 莱昂的拳头当即就硬了,淦,这发言是什么品种的小鬼。 他开始启动召唤法阵,噩梦回廊虽然不是最能打的,但至少能拖延一下,目前召唤不出它的完全体,只能再找两个地狱伯爵来凑数了。 一团深紫色的光芒中,三道身影浮现。噩梦回廊如同一团阴影般漂浮着;右边分别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年打扮的恶魔,这两只恶魔都是伯爵级,它们的表情阴沉而傲慢,老人神色阴鸷,而少年充斥着残虐的冷笑。 “又是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少年捏住鼻子:“一股生机勃勃的恶臭味,没有血腥和人肉吗?阔别很多年来到地上,却不能以悲鸣来欢迎我,这召唤仪式缺少足够的诚意啊。” “够了,别贫嘴了。”莱昂冷哼一声:“等你回到地狱界之前,你可以杀满五百人。” 老人模样的恶魔咳嗽两声:“我对杀人不感兴趣,但我需要一百份纯洁的灵魂。” “可以。”莱昂面无表情,纯洁灵魂只有孩童才有,一百稚童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噩梦回廊说:“我要……” 莱昂直接打断:“回去再说!” 噩梦回廊强调:“你别想赖账嗷!” 莱昂冷哼:“只要我活着,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少年恶魔咧嘴笑道:“安心安心,这里已经是同盟国的范围之外了,哪有那么多高手,还真是怀念五百年前啊,那时候想来就来,还能随便搞事乱杀,再叫上几个魇魔在血海里搞银趴,乐子随处都是,地上的泥巴种们敢怒不敢言的战栗模样简直是比……” “等等,哪里不对劲。”老人模样的恶魔打断道,他闭上眼睛,然后眼瞳里亮起幽蓝色的火光:“附近太安静了,你确定自己的行踪没暴露?” “我一路走来都没被发现,要暴露也不会是现在。”莱昂肯定的说:“对方要动手,早在同盟国境内直接拦截我就好了,何至于到了现在才……” 噩梦回廊随意道:“或许是放长线钓大鱼呢?根本没想抓你,而是直接把你干掉,索性放你回来……” 没说完就被其他三双视线死死盯着。 噩梦回廊噎住:“我说说而已。” 不远处,出门觅食的沙鼠被一条潜伏已久的响尾蛇咬住,连惨叫也没发出就已经被绞杀吞噬。 莱昂色变:“糟了,中计了,他们的确没想从我这里挖出任何资料,而是放任我逃窜,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到紫荆公国!” 他终于理解过来,却已经太迟了。 半空中,遮蔽月光的乌云被一扫而空,明亮的颜色划过苍穹,在视网膜上留下一条残影,与月光一同坠入大地,将地面撕裂,伴随着一声悠扬的长叹,身披骑士重甲的身影持剑踏在化作废墟的房梁之上。 月曜骑士戴月履地,铂金色的眼瞳闪烁而明亮。 今晚,会有甜蜜的复仇。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开局零杠三 芭芭拉·卡文迪许。 月曜大骑士,七日夜骑士团的巅峰战力之一。 诚然,七日夜骑士团之中的约翰索德叛变带来的影响非常深远,但也绝不会动摇芭芭拉的心境。 她从一开始加入骑士团就是为了复仇这一个目的,为此她苦练了足足二十年时光,不断积累着实力,积蓄着力量,如今已经四十多岁的她已然屹立于传奇巅峰的境界。 为了高速成长,将潜能兑换成实力,她付出了诸多代价,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踏入半神的领域,但这些细枝末节的牺牲根本也不算什么,能够手刃仇敌才最为重要。 月光照亮了芭芭拉的背影,她全副武装而来,在天亮之前找到了莱昂·隆冬的踪迹,虽然比预料之中多了一些敌人,但也在预料当中,此行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位大骑士也一同前来,分别立于四个不同的方向,将包括莱昂在内的四个人包夹在正中央。 水星大骑士桃乐丝低声道:“没见到约翰索德……” 火星大骑士嗯了声,语气里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 土星大骑士双手合掌,盘旋的土石在周身环绕,嗓音清脆:“各自应付一个!” 老人模样的恶魔伯爵咳嗽一声,说道:“其实我们可以谈一谈……” “少废话,恶魔种!”火星大骑士拔出骑士剑,挥剑斩落,风暴卷起炽热的焰火浪潮,这一剑上附着的高温瞬间令四周温度升高数度。 圣遗物·灼晶剑。 内部蕴藏着禁咒的力量,开启劫火后的每一剑的攻击都相当于一发拟似禁咒。 虽然单纯等级来看,大骑士们和恶魔伯爵不过伯仲之间,但是他们的装备实在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老人模样的恶魔种化作狂风,有一瞬间被从狂风击回原型,他留在原地不过一道虚影,本体已经试图跑路。 这动作展现出了这个团伙的不靠谱,每个人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少年恶魔双臂流淌出鲜血,他按着地面,直接扑向了桃乐丝,选择了最弱的一者突围。 眨眼间,莱昂的四周就只剩下一个噩梦回廊。 “看我干嘛?”噩梦回廊化作烟雾般的人形,飘远几步距离:“看对面啊,她要来杀你了!” 莱昂骂道:“你们这群没义气的!” 话音刚落,月曜骑士已经冲锋至跟前。 她披着一袭重甲,这一身盔甲是卡文迪许祖传之物,铭刻一千九百多法阵,一共有三万多个铭文,传家宝级别的重甲却也不只是看着好看,它承载着月光时将会活化,激活后的重甲会延展出翅膀一般的月光之翼,具有飞行功能,而且能增幅使用者的禁咒,减少能量损耗。 挥剑上挑。 莱昂刚刚构筑的空间防御就应声而碎,他见到那把骑士剑上闪烁的寒光,大惊失色:“恶魔猎刃!” 这把剑是专门用来斩杀恶魔的兵器,大多常见于圣教国,反而同盟国中没有几把,而这把恶魔猎刃的等级相当之高,注入能量就能斩碎空间。 单单是这两件装备就足以让莱昂抓麻,偏偏月曜骑士自身的实力还没发挥出来。 传奇骑士和传奇法师加持,她的每一次进攻都伴随着更多无法预测的变化。 莱昂从漫天剑光里刚刚闪烁出来,落脚点就亮起了浮空的重力术法,顿时失去平衡。 骑士剑直接切向面门,莱昂锐利嘶吼一声:“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恶魔血脉被唤醒。 晴空一声霹雳,莱昂·隆冬化身恶魔姿态,他是恶魔的混血,和薇薇安、阿莲娜是同一类混血种,只不过莱昂所继承的血脉来自于另一位地狱君主,阿尔比恩·路西法。 路西法一族的血脉表现是堕落的漆黑羽翼,天生便具备对地狱罪火和空间的操控力。 咆哮爆发之后的莱昂挥拳砸向月曜骑士的剑锋,当的一声,刺耳的金属爆鸣声回荡开来。 月曜骑士不拼蛮力,而是擦身收回立剑错开,转而左手抹过剑锋,点亮剑身符文。 挥剑切流火。 月光色的火焰宛若水银般流淌,与地狱的漆黑罪火冲突抵消。 狂暴的冲击朝着四周释放开,地面被掀起一道道尘土。 莱昂往后趔趄了一步,被噩梦回廊抬起手托住,他的身上浮现出一道伤口,鲜血不断外溢,恶魔猎刃的伤害是真实伤害,他无法阻止魔力的流失,气息萎靡了许多。 恶魔混血,或者说魔人莱昂·路西法缺乏对实战的理解,在战斗经验上和月曜骑士天差地别,双方已交锋超过三十回合,他的三板斧立刻显得不够用,被芭芭拉找到弱点,不断穷追猛打进行切入,已经彻底落入了下风,只能勉力支撑。 月曜骑士有了盔甲防御,几乎没受伤,她持有的装备、神秘、封印物都给她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战力支撑,反而是愈战愈勇。 莱昂急忙看向其他方向。 少年恶魔胸有成竹的去对上了桃乐丝,明明是看似最弱的水星骑士却天克了这头血魔,因为血液之中也含有水分,在操控流水的封印物的神秘下,少年恶魔已经被榨干了大量血液,几乎化作一具干瘪的尸体。 老人恶魔则是已经挂掉了,火星大骑士的攻击一点都不花哨,狂轰滥炸十几剑劈下来,等回复一口气,再劈下十几剑,硬直十分明显,但攻击太高,根本挡不住,仅仅两次循环后,恶魔已经当场化作灰烬。 只剩下一个噩梦回廊在跟土星大骑士对峙。 不,与其说是对峙,不如说什么都没做。 因为土星大骑士是负责控场的,他在切分战场保证各方战力不会凝聚在一起。 所以噩梦回廊根本什么都没做! “你在干什么!”莱昂破口大骂:“你来点作用啊!” 噩梦回廊眼巴巴的看了眼莱昂,理不直气也壮的回道:“谁让你这么小气,召唤都不召唤个完整的?我现在连半神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你还让我来点作用?你让我来,我怎么来啊!非得让那两个没用的恶魔伯爵来分我经济,现在好了,我一件成装都没有,发育不起来,怎么打?” 莱昂气的要喷血,都什么时候了,噩梦回廊还在想着分锅! 你踏马的,你死了只是会血泉里泡着,我死了可就灰飞烟灭直接下辈子重开了! 来不及骂人,芭芭拉已经再度一个冲锋走到更前,这一次她直接运转了禁咒的威力。 “少废话,帮忙啊!”莱昂意识到自己挡不住。 “来了!”噩梦回廊当然不是吃素的,它酝酿许久的招式也终于发动。 巨大的漆黑虚影拔地而起,十米多高的虚影挥拳砸地,大地亮起漆黑的虚幻烟雾。 “统统给我入梦吧!” 噩梦回廊的攻击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精神,说是幻术也好,说是精神凝聚体也罢,大地上顿时浮现出一道道噩梦虚影,张牙舞爪的扑向不同的大骑士。 桃乐丝眼看着一只托马斯小火车头裂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当即吓的发出少女音的尖叫声:“啊啊啊啊!” 火星大骑士则是眼神哀伤而悲恸的凝视着手持骑士剑的壮硕虚影,分明是大骑士长约翰的模样。 土星大骑士面对的噩梦虚影则是一名手里捧着花朵的小女孩,她安安静静的笑着,却仿佛有着无穷力量,迫使这名温柔成熟的女性下意识放开了紧握的手掌,成型的术法也在崩解。 噩梦回廊傲然道:“但凡是人便有心,人心便是弱点,找到弱点便可各个击破,我的噩梦之力果然是兄弟姐妹之中的独一档!” 它单手负后,睥睨四方,纵使身体残缺,纵使经济不够发育不足,纵使力量不完整,纵使一手托着抱大腿的菜逼魔人,我噩梦回廊仍旧无敌于人世间! 哈哈哈,谁敢挡我! “做得好!”莱昂难得夸了一句,他咬了咬牙,走向噩梦阴影里。 噩梦回廊问:“不走?” “我的踪迹被对方抓到了,不杀了她也会被追上,现在是最好机会!” 噩梦回廊说:“但是……” “没什么但是!”莱昂发狠道:“必须杀了她!” “可是她好像根本没睡着。”噩梦回廊说了一声。 话音刚落,盘旋在月曜骑士四周的雾气骤然化作巨大的噩梦投影,那投影的模样分明是三首龙的地狱君主,它释放出恐怖的气息,昂起头颅仿佛要吞食天地,但下一刻,一道金色的人影跃起,啪的一巴掌活生生将地狱君主的噩梦投影打爆,像是一根针刺破了气球。 月曜骑士陡然睁开眼睛,璀璨的金色光芒从眼里射出来,瞬间涤荡清空了所有噩梦雾气。 这股金色撕裂了噩梦,甚至一路延伸至脚下,进而撕裂了噩梦回廊自身,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布满裂痕,裂痕里透出金光。 “哦豁……”噩梦回廊放弃抵抗,面无表情的说:“我裂开了。” 啪!他炸了! 开局零杠二→零杠三。 莱昂眼瞳剧烈收缩,下一刻,骑士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月曜骑士芭芭拉摸了摸怀里已经逐渐化作粉尘的象棋棋子,她隐约的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不该追究这些。 芭芭拉的剑锋砍下了莱昂的左手,鲜血飞溅,她低沉沙哑的质问:“说……当年你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摧毁卡文迪许家,为什么我能活下来!”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编织者 断手的刺痛令莱昂脸色更加惨白。 剑锋抵在脖子正前方,莱昂听到了她的那声质问。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命了,他也是发出相当不屑的嘲笑声:“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 芭芭拉淡淡道:“你的同伴已经死光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直接把话说明白点,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莱昂的确心有不甘,他是路西法血脉,地狱君主的后代。 虽然仅仅是魔人,但只要完成了任务就能回到地狱接受君王血液的洗礼,届时便可以彻底舍弃肮脏的人族血脉,成为完整的顶级血统的恶魔,未来还能活上几百上千年,能拥有公爵级别的地位和封地,甚至能有资格竞争和角逐七十二柱! 他这些年来为了地狱界侵吞地上做了不知多少努力,资助恶魔信奉者的活动也好,暗中创建教派也罢,发掘深渊遗迹也好,都是为了累积功绩回到地狱界舍弃旧皮囊。 他还有很多计谋没施展,很多伏笔很多阴谋没用上,还有大好未来等着自己,却偏偏要折戟于此。 他很不甘心,不甘心就死在这儿。 芭芭拉声音更冷了:“如果你不回答也可以,但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识过骑士团的地下监牢。” “我可是紫荆公国大使,你们竟敢如此对……” 话没说完,芭芭拉又是一剑刺下,直接贯穿了莱昂的手掌和大腿,血流如注,恶魔猎刃兴奋无比的舔舐鲜血。 “你已经不是外交大使了。” “独自逃窜到这种地方,没人知道你是谁……是你自己放弃了这个身份,给了我机会。” “更何况,即便舍弃了骑士团的身份不要,我也绝不会放过你。”芭芭拉弯下腰,隔着面具背后的声音如钢铁般生硬:“果然还是不能让你死的太痛快,我要你感受一下人世间的全部痛苦,让我的至亲死前所受到的全部折磨都施加在你的身上。” 莱昂心知肚明绝无幸免,只是有气无力的冷笑几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芭芭拉准备再断他一条腿。 这时候桃乐丝举起手,自告奋勇道:“让我来让我来!” 他手里拖动着一个已经半死不活的少年恶魔,它看着就如同一具干尸,这头血魔已经一滴都不剩了,直接被桃乐丝以水元素剥夺的招式榨干,不过恶魔生命力强悍,即便如此还是没死。 她将这恶魔丢进了随身携带的玻璃罐里,那看上去就像是个许愿瓶,不过更加精巧。 “一名伯爵级别的血魔可是相当好的实验材料,不能浪费啊。”桃乐丝笑容甜美。 她走到莱昂的边上,摸了摸光洁的下巴,灵光一闪后打了个响指:“他是个魔人,恶魔种的血脉其实挺厉害的,具有很强的畸变性质,而且他还是路西法的血脉遗传,就这么杀了太过可惜,不如直接抓回去配种吧。” 听到‘配种’这两个字,魔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种词汇居然是从穿着公主裙看似最纯洁的桃乐丝口里说出来的话。 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强壮硬气:“怎么,还要找几个女人让我临死前爽一爽?” “女人是没有,不过母猪母狗管够哦。” 魔人猛地吸了口凉气。 桃乐丝微笑描述:“恶魔血脉会和哪一种生物产生生殖隔离,对此我比较好奇,也有类似的生物炼金学派在钻研类似课题,到时候你就是最好的实验材料,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只不过我们会给你下足够分量的爱情灵药,然后加上魅惑术以及生命强化,把你和几头光洁干净的雌性牲畜关进实验室内。” 莱昂的肩膀颤抖。 桃乐丝继续说:“你喜欢哪个品种的山羊?高地山羊还是黑山羊?母牛呢?雌豹?母猩猩?狒狒?河马?或者雨林的大蟒蛇?章鱼也不错呢~海豚你肯定更喜欢吧。” 莱昂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堂堂骑士团竟如此恶毒!” “我去你全家的!”桃乐丝直接一脚踹在莱昂的小腹上,尖锐的公主鞋陷入他的腹部。 t=#X{t=文<本/轉@|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恶毒吗?”桃乐丝的声音冷酷:“你是个魔人,在你扩大恶魔信奉者团体的时候,光是为了完成恶魔召唤仪式就要杀死多少人?这种血魔召唤出现都意味着数以百计的人类要被抽干血液,跟我谈恶毒,你配吗?让你上几头母猪还委屈你了?能保留基因到后世你就该偷着笑了!” 桃乐丝打扮像是粉红色的公主,但切开是黑的,比恶人更像反派。 “你杀了我,杀了我……”莱昂有些崩溃,额头贴着地面,如果要被当做实验耗材和配种机器的话,他宁可死在这里,直接冲着芭芭拉的剑锋撞过去。 “想死也没这么容易。”芭芭拉将骑士剑拿开一段距离,冷漠道:“回答我的提问!” 莱昂勉力抬起头:“我不知道啊……” 芭芭拉没说话,斜了一眼桃乐丝。 桃乐丝立刻开始背诵各种动物名,就像是念菜名的店小二似的。 莱昂脑袋砸地:“我是真不知道啊!你分明是祭品,你应该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当初我用计说服了你们家族里的一名叛徒,试图将卡文迪许都献祭给地狱君主,以此来篡夺卡文迪许家族,但由于你活下来,而且那名叛徒也突然间病死了,这计划便不了了之。” 这种时候,他说谎的可能性很小。 芭芭拉皱起眉头:“所以,在你的计划中,我也应该已经死了……” “不是应该,你的确已经半死不活了!”莱昂说:“当初你分明已经被献祭,怎可能活下来?如果活下来,一定是有谁从地狱君主的祭坛中将你夺了回来,但这种虎口夺食的行为简直是……” 魔人摇了摇头:“不可能的,绝无可能。” 芭芭拉质问:“所以你也不清楚我的女儿是怎么来的?” 莱昂满眼茫然……你女儿怎么来的你问我做什么?这不得问问你自己跟谁借的种子吗? 月曜骑士沉默了片刻,下一刻手腕抖动,一剑斩去魔人的头颅,无头尸体落地。 斩杀了仇敌,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快意,反而是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恶魔的祭祀仪式没出问题,所以自己为何而活下来,安德莉娅从何而来,仍然得不到解答。 “带上尸体回去吧。”芭芭拉收起剑刃。 她看了眼苍白的月色,一段不太明确的记忆,隐隐约约的从脑海最深处逐渐浮现出来,在斩杀了莱昂之后,似乎像是开启了某个尘封的通道。 在记忆的庄园当中,在那片燃烧的火焰中,她躺在血泊里,身体残缺,灵魂将熄,四周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化作灰烬,她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道身影,内心的不甘和愤怒驱使她自己许下了一个愿望,用颤抖的嘴唇开口。 ——不论是谁都好,神也好,恶魔也好,未知的存在也好,谁来帮帮我,我愿意付出所有代价…… #“芭芭拉女士,你没事吧?”桃乐丝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芭芭拉回过神来,她僵硬的回了声‘没事’,随后又一次陷入沉默,她终于是想起来了,当初是自己快死的时候对着谁许下了一个愿望,于是从本该沦为地狱君主祭品的命运中脱离,活了下来。 能够活命,并不是因为仪式错误,而是一种意外,由于另一个存在的介入而产生了偏差。 可是她无法记起来,当初实现自己愿望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芭芭拉抬起手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血肉之躯,然后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腹部……难道说这所谓的代价就是…… 她铂金色的眼瞳不由得收缩,令人战栗的可能性在脑海深处不断回荡。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安德莉娅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自己到底生育出了一个怎样的存在? …… 看着同一个月亮的还有远在天空岛上的古龙巫女们。 虽然变数之多,但仪式还是要继续。 经过了两天时间后,古龙巫女们已经逐渐平息了心情,虽然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世界还是正常运转,地球也没毁灭,那就当做无事发生吧。 安德莉娅坐在池水边上,凝视着天空的月亮,不知为何,总觉得这月亮如此的令人怀念,每逢月亮都会想起什么,她闭上眼睛,不自觉的做起一场梦,梦里有她和一名陌生人的对话。 ‘——你不甘心吗?’ ‘——我还有未尽之事,我还有想见到的人,我还想继续活下去,直至完成遗憾……’ ‘——你的不甘让我怜惜,那么你我之间的契约成立,我给予你这个机会,一旦背负了这道神秘,你将会重生,但也会忘却过去,忘记你我这道契约,直至合适的时候才能重新记起…你要付出的代价届时也自然明白。’ ‘——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为……编织者。’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那个女人 同一个澡池里,缪雪儿也已经睡着了。 滋养身体的过程已经逐渐适应。 她止不住闭上眼睛打瞌睡,一想到要在这无聊的地方待满一周她便止不住想要叹气。 虽说这种龙血淬炼是其他人求都求不来的,但她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只要睡觉了.JPG 随着精神力逐渐的提升,缪雪儿也能够在梦境里以清醒梦的形式而行动,她每次在梦境里徜徉的时候,都能很快在梦境的最下层发现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但是里面并没有关着一个不断码字更新的作者。 也没有关着某个黄金帝王。 而是有一扇门,这扇门她很眼熟。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打不开,但光是看着上面的花纹,她便不自觉的感受到了血脉苏醒,对龙语的解读也更加自然和顺畅。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又一次,缪雪儿来到了这扇门前,她坐下来继续看着这扇门上的花纹和图形。 但意外的是,随着她的靠近,这扇门居然投出了一丝缝隙,缝隙里有光芒映照出来。 难道…… 缪雪儿伸出手推了推这扇门,吱呀一声,这扇门打开了,通往后方一个纯白色的空间。 纯白色的光芒退散后,露出一个现代化装修风格的房子,这里是房子的内部,一栋别致的多层小洋房。 房间内各个生活区域都很分明,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在庭院里的绿萝正在随风舒展枝叶。 客厅当中的饰品器物数量许多,很宽敞的客厅硬是堆叠的满满当当,有盔甲,有宝剑,有书籍,还有一整个以龙为造型的背景墙,看上去是一个浮雕,栩栩若生,充满了压迫感。 梦境里的这扇门里是一栋房子,而房子的主人又是谁? 是我自己吗? 缪雪儿对这里完全没有半点印象,她下意识走了几步,感觉无比真实,俨然不像是在梦境中徜徉行走。 在一楼,她没见到人,于是走了几圈,迈步走向二楼,她的动作很轻微,并且听到了二楼传来的动静。 小心翼翼的穿过二楼的走廊,来到卧室前方看了一眼,果然在卧室内有个人在。 那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房间内阳光明亮,透过落地窗洒落在室内,阳光正好的照亮女子白皙的肌肤,细腻的仿佛绸缎般看不出半点瑕疵,她的衣着打扮极其清凉甚至大胆,一双苍翠色的眸子如同远山倒映于湖泊,深红的长发在靠近发梢的位置渐变为淡金色。 长发随意的绑成高马尾,两只腿蜷缩着在半空晃悠着,没穿袜子,露出两条大长腿,下半身只有一条胖次遮住关键部位,而上半身是露肩短袖,傲人的凶器压在榻榻米上仿佛被压扁的糯米团子。 美丽的容颜和皎洁白皙的脖颈以及身体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肌肤都袒露在阳光下,露出度之高堪比在夏威夷沙滩上晒太阳的桑巴舞女。 独自一人在家里打扮成这幅模样,哪怕是让家里人看到也要直呼‘涩情’,妈见打的那种。 缪雪儿一眼就直接看直了,同为女性,她深感羞耻,但同时也觉得这也不是不能作为参考对象。 这女子背对着缪雪儿,戴着耳机,正在搓着手里的游戏机,那的确是老任的NS主机。 缪雪儿不认识,自然不清楚对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只隐约看见一只绿帽子的小矮人在上蹿下跳。 她站在背后看了接近有三分钟的时间。 或许是保持同一个趴着的姿势太累了,女子转了个身,从趴着变成躺着,在柔软的软垫上蹭了蹭,随后视线余光瞥见了站在卧室门口位置的缪雪儿,当即卡的一声,手里的NS被折成两截。 缪雪儿终于看清对方的样貌了。 和自己并不一样,但是很漂亮,哪怕是在这种充满死宅化的丧女气氛的渲染下,她的五官仍然十分的英气,那嘴里叼着一块薯片动作滑稽的如同土拨鼠也不影响其美丽,只是加了一份憨憨的既视感。 “你好。”缪雪儿不知道说些什么,干笑的问了一句:“打扰了。” 虽然她不知道打扰了什么,也不认识对面,这里也是她的梦境。 女子丢开手里碎成两截的NS,然后从榻榻米上站起身,嘴里咬碎薯片。 她舔了舔手指的调料和盐粒,开口说出一句话。 “*&@#**¥&……” 缪雪儿根本没听明白,但也意识到,对方说的并不是欧罗巴的语言,而是龙语。 女子见到她不回答,继续重复开口,又说了两句话。 这一次缪雪儿逐渐听得更加清楚,她学习的龙语魔法完全是靠死记硬背,而语言被创造的目的是交流,现在对方所说的龙语对她就是最好的现场教学,晦涩难懂的言语逐渐被剥离出去。 缪雪儿听出了对方的提问。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我是看到门开着所以就……” “不可能啊,门怎么好端端会开?”女子快步走近,抬起手提起缪雪儿的衣领,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抗,对方手掌靠近的时候,自己就好似面对大象的老鼠。 缪雪儿被对方拎着到了一楼。 金红色长发的女子看了眼正门,旋即皱起眉头:“唔……看来如此,是祭坛的效果啊,虽然猜到会这样,但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缪雪儿从对方手里挣脱开,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梦里?” “我是谁,你现在还不必知道。”女子慵懒道:“不用尝试记忆,也不用尝试回忆,都是没有用的——这里是你的梦境,一个人在做梦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梦境本身的诸多不合理;所以你想不起来我是谁,而一旦醒来之后,你也会忘记我的模样。” 缪雪儿下意识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对方是谁,却偏偏想不起来。 就好比一个人在做梦,被僵尸追杀,却根本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被追杀,以及僵尸到底是什么个原理,如果想通了,一旦意识到世界上没有僵尸的时候,就会立刻醒过来。 她也觉得意识开始产生剥离,似乎是快要苏醒了,因为越是用力的去回忆对方的身份,便会越快速的醒来,而醒来的同时又会产生信息量的丢失和遗忘。 “你还不应该来到这里,对你而言太早了。”女子伸出手点在缪雪儿的眉心,她想了想后补充道:“不过,或许也并不算太早了,当你进入了这扇门后就意味着我们距离终点越来越近……它快要醒来了,不知道外面的准备是走到了哪一步,我也还迟迟不能出去。” “你在说什么。”缪雪儿费解的问。 “听不懂也没关系,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 “你也快醒来了,那么作为你见到我的褒奖。” 高挑的女子手指亮起光芒,如同萤火虫飘扬的文字在四周成型,一个接一个的没入了缪雪儿的身体内。 龙语魔法的精髓在体内流淌。 缪雪儿惊讶的看着自己双手,这份馈赠是来自于远古龙族的传承知识,远比她所了解到的更加庞大。 “再见了,缪雪儿·霍普。”女子浅浅一笑:“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要面对我的考核了,如果不达标的话,可不会轻饶了你。” 缪雪儿已经快要醒来,她这时候终于想起对方的身份是谁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庞大的疑惑、费解和不理解,为什么梦境中会有她,又为什么会是她呢? 女子站在室内,目送着缪雪儿消失在原地,她抬起手将房门关上。 闭合那扇门的前一刻,她看向了被光芒照亮的地下室。 在缪雪儿眼里,那不过是一间在普通不过的普通地下室,但在她的眼中,那是多年未曾踏足的领域。 她伸出手去触碰门外的那幕漆黑,下一刻指尖被无形之物撕裂,鲜血溅落在地板上,又一瞬间蒸发成虚无。 她将房门闭合,冷哼一声。 …… 缪雪儿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是一轮圆月。 圆月高悬于天际,她看向双手良久。 “怎么了?” “我,圣域了。”缪雪儿低声回答。 安德莉娅顿了顿:“你怎么做到的?” 缪雪儿轻轻摇头:“忘记了。” “你也是忘记什么了么?”安德莉娅感同身受。 缪雪儿问:“也?” “嗯,也……”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天地创生 咕噜噜……一口深潭里泛起气泡。 潭水的声音原本响亮,但很快平息下去。 一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来,左右看了看,狗狗祟祟的动作踮起脚,就像直立行走的汤姆猫。 无头的声音陡然响起:“行了,别装了,都看到你了。” 噩梦回廊脑皮一僵,它揉了揉脸:“我……” 恐惧王女在一旁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噩梦回廊头顶的数字喜加一,变成了零杠三。 “啧啧啧……”她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咋舌。 “这,这不能怪我啊。”噩梦回廊小熊摊手:“我去支援的啊。” “然后就送了人头?”无头嘎嘎嘲笑:“你怎么走到哪里都死到哪里,兄弟姐妹里就你一个尸体铺满血池,不觉得浪费资源吗?” “不是……”噩梦回廊试图解释:“不是我菜,而是我被针对了!谁知道莱昂这蠢货居然不信我,还召唤了两个恶魔伯爵过去掠阵,搞得我发育不起来,这才出了问题。” “呵呵。”无头双手抱胸:“你接着说。” “这个过程就是,我被召唤过去,然后发现是个陷阱,被对方打了个保卫战,我技能都交了,然后挂了。”噩梦回廊眨眼:“你懂我意思吗?” “懂了,你传了,然后送了。”无头言简意赅。 “你妈的,怎么跟你沟通怎么难!都说了我尽力局啊!” “你妈就是我妈。”无头强调:“你尽力个锤子,只顾着去送死了。” 噩梦回廊勃然大怒:“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支援啊!刚刚喊你去,你又不肯去!我去支援回头我崩了,这能怪我吗?这明显是对方的问题!” 无头摊手:“那你支援出成果了吗?” 噩梦回廊表情一僵,弱弱道:“没……” “那莱昂呢?” “大概是死了。” “莱昂也挂了啊。”恐惧王女唏嘘道:“死的真惨,这下我们得换个联系人了。” “反正魔人并不缺。”百臂平淡道:“区区一个魔人。” “对,都是魔人的错!”噩梦回廊果断甩锅:“如果不是他非得求支援点信号,我怎么会被骗!这种对友就是太难了,根本不给反馈的。” “这就是你零杠三的理由?”无头完全不给面子的嘲笑。 噩梦回廊气的手抖:“我我我……” 它真是恨不得把人给屏蔽了,特别是这个最爱喷队友的无头,就应该用裁决之镰把它肚脐眼封住! “行了行了,别别吵了。” 腥红歌者打断了这些闲言碎语的争论。 长女一发话了,即便是最嘴臭的无头也不开口。 “我们这一阶段的计划整体上算是彻底失败了。”腥红歌者说道:“现在要开个会议进行一下小总结。” 这是要开分锅大会? 顿时好几双视线不怀好意的看向噩梦回廊,后者当即气抖冷,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 “大姐,我……” “我还没说你什么呢?”腥红歌者淡淡道:“放心吧,你虽然死……嗯,回家的次数多了点,但做的实事不少,这次计划没有完成,和你的关系并不算很大,计划本身是没问题的,主要是没想到的意外变数出现,这黄金帝王够狠,世界王座送死,我们除了陪葬也没有其他办法。” 噩梦回廊顿时感动:“大姐,我……” 腥红歌者又继续说:“不过,你毕竟死了数次,需要好好调养和恢复,再这么死下去……你得考虑一下自己还能不能保持完整了。” 噩梦回廊顿时羞愧:“大姐,我……” 腥红歌者投去赞许的目光:“我知道你是干实事的性格,难免会有些急躁和容易出错,所以即便犯错也没关系,犯错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 噩梦回廊顿时双目炯炯,浑身充满了力量和奉献的冲动。 “大姐,我……!” “你差不多得了,别我我我我了,你搁这儿下蛋呢!”无头听不下去了。 百臂直接几十把手抓住噩梦回廊往池水一塞:“回泉水里修炼去吧!” 噩梦回廊落进去之前还大喊一声:“大姐,我……” 没说完就被恐惧王女一脚踩回了泉水:“给我下去!” 噩梦回廊心说‘我的蓝桶还没炼完呢’!可惜来不及说了。 腥红歌者确认噩梦回廊已经没了踪迹,她招呼道:“行了,我们继续开会……现在说点正事吧。” “刚刚的不算正事?” “不算。”腥红歌者淡淡道:“噩梦最近死的太频繁,越想补救错误证明自己就越是操作失误,越失误就越死,到了最后甚至会开始自我怀疑,所以为了保证它少死几次,我必须安抚一下噩梦,免得它死太多次后直接和上个纪元一样放弃治疗开始摆烂。” ……不愧是大姐! 三个混沌众子立刻心悦诚服。 “确实。”无头点头说:“上个纪元他直接o/11,直接超鬼。” “行了,都是上一把的事了,别老揪着不放。”百臂打断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腥红歌者沉吟道:“岁月之河四分五裂,旧神投影也被轰散回到了岁月上游,短时间内,它们绝无可能重新入侵这个纪元,我们试图找寻机会复苏混沌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 她话锋一转:“只不过,我之前去探索了一下旧神陵墓,却发现它并未彻底损坏。” “吃了一发核爆都没事?”恐惧王女惊讶道。 “或许是岁月之河分散了力量,或许是旧神投影竭力维系后的成果,旧神陵墓还在。”腥红歌者古怪的说:“更诡异的是,岁月之河被打散了,如今整个旧神陵墓内都在岁月力量的影响下变得极其……怪异。” “具体点呢?”百臂追问。 “很难用语言形容,但硬要说的话,我觉得用‘天地创生’来形容或许最为合适,旧神的投影被粉碎的同时,它们遗留的神秘并不会彻底消散。” “神秘并不会凭空消散或者凭空形成,而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旧神们跨过岁月之河消耗的力量庞大,运转而来的庞大神秘都汇聚在了旧神陵墓中,随着这群持有神秘者的消亡,如今整个旧神陵墓沉入了亚空间,其内部简直如同东方创世神话一样,满是一片混沌。” 腥红歌者道:“目前也根本无法推演它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但不论产生什么样的变化都不足为奇,毕竟在旧神陵墓里真的埋葬了数位旧神投影、来自不同纪元的神族,以及一个完整的世界王座。” “听上去……”恐惧王女抱着膝盖说:“简直就是开天辟地嘛。” “这是好事。”腥红歌者扬起唇角:“旧神陵墓内充斥着庞大的神秘,想必也已经脱离了缔造主义的预设,我们大可以趁此机会进入其中收割一波神秘,如今的旧神陵墓内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充满了数之不尽的宝藏。” 死者无数,但那些尸骨都是宝物,这些神秘会融入旧神陵墓,塑造出一个完全不同的旧神陵墓。 也因为岁月之河被打碎的缘故,岁月时空会将它塑造成何等模样也无人可知。 “到时候,也不能用过去的名字来称呼它了,与其称之为旧神陵墓,不如称之为……” 腥红歌者略微思索,灵光一闪道:“神域。” “不错的名字。”恐惧王女莞尔道:“往后进去,随处可见神的碎片,那可真是遍地都是啊。” “里面肯定神兵利器也不少,不如叫刀剑神域吧……这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快了。”腥红歌者说:“岁月之河正在趋于平稳,它的封闭不会太久。” …… “看情况,大概再过一周左右,旧神陵墓就会重新开启了。” 繁星的教职工公寓内,白维正在撸猫,和夏绿蒂沟通交流着。 “黄金王座破碎的冲击力都没能彻底摧毁旧神陵墓么?” “或许恰恰是因为世界王座的力量和其他旧神的神秘产生了某种奇特交汇的结果……”白维沉吟:“具体怎么变化还不清楚,到时候再进去瞧一瞧吧,如果缔造主义留下的系统足够坚挺,应该还是能进行登录的。” “你想从里面找到什么?黄金王座的碎片?” “我更在意的是岁月之河,至于其他的神秘……或许要进行一波相当激烈的争夺吧,文明纪元至今没出现过任何真神和伴神,只有我一个旧神,正因如此虚弱才导致了这次的情况,如今或许是个解决战力空虚的契机。”白维道:“欧罗巴的自保能力太弱了,我一个人怕是支撑不住,光靠英灵也不行,所以……” 夏绿蒂慵懒道:“知道了,随你便吧,但别忘记了,哪怕旧神投影解决了,至高意志和混沌魔女可都还在呢,混沌魔女有混沌众子在暗中行动,这次都是它们一手导演的剧本;而至高意志……每一个世界王座都是经过战争形成的交替,而文明纪元和黑暗纪元却是平稳过渡,即便如此仍然形成了新的世界王座,你不觉得这很奇怪么?” “我会留意的。”白维靠在沙发上举起猫猫:“但不论如何,难得打完了一场胜仗,且让我享受接下来的一段难得假期吧……我想回瀛洲看看了。” “喵嗷~”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电影 瀛洲。 “今天的授课就到此为止。” “起立,敬礼!” “辛苦了,柳生师范!” 响亮整齐的声音回荡在道场内。 柳生霜月收起木刀,转身递给一旁的弟子,拿起干净的毛巾后起身。 三十分钟后,她站在道场门口目送年轻的少年少女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出门。 这些人虽然年纪和她相差不大,但都是她亲手教导的第一代弟子,往后即便从这里拿到了毕业证书离开了道场,身上也会打上无想新阴流的标签,值得在意的是,这群孩子的身份也往往不一般,大多是来自于幕府中许多官员的家庭,目的还是为了进一步的利益绑定或者是示好。 柳生霜月作为瀛洲仅有的剑圣之一,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 哪怕无想新阴流刚刚开道馆两个月时间,在幕府将军御赐匾额下,其崛起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柳生家至少在柳生霜月活着的年代里会成为豪门。 对此柳生霜月并没有那么多的念想,她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教授弟子剑术而已,至于将道场发扬光大什么的,没有想过。 事实上仅仅是第一批招收的三十多名弟子就已经教导不过来了,而还有许多地方豪强和幕府人员想要把自家孩子塞进来,可她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教授这么多人,谁让柳生家就她一个人? 樱井思也不练武,在这方面也是帮不上忙的,如果兄长还在的话…… 柳生霜月睁开眼,拇指推动刀鐔,挥刀一切,一片树叶从刀刃上划过,从一片树叶变成了两片,看上去就如同粘贴复制了一片出来,实则是她的刀法精准的将本就轻薄的树叶自边缘切开。 “又斩了无聊的东西……”柳生霜月默念:“烦恼杀。” 两个月过去,已经当了两个月师范的柳生霜月逐渐养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气质。 人总是要接触到社会后才会逐渐变得成熟起来,她的气质过去冷冽如刀,现在反而柔和许多,至少教导弟子的时候不可能总是板着一副面孔。 而且也因为白维离开了瀛洲,临走前也没做好工作交接,本着兄长欠债妹妹来还的连坐制度,柳生霜月每一周时间都得去一趟神宫做剑术教习,负责教导神宫剑巫们的剑术,还好这方面的压力不算太重,基本上就当做实战课程,拔剑应战即可,随着剑巫们的实力不断增长,对柳生霜月也同样是不错的磨炼。 可惜她自觉仍然比不上兄长,踏入剑圣境界后,境界的感悟和实力增长速度也难免放缓。 柳生家的每一天都过的波澜不惊,在普通的日常生活里,时间的流速反而变得更快了许多。 柳生霜月被迫扛起了家主责任,有时候得出门应酬,而且训练用的木刀、甲胄等等都需要保养。 她甚至得抽空去完成极东大学的学业,保证最出勤率的情况下能拿到个结业证书。 忙是忙,但为这些事情而忙碌,总觉得有些空虚。 午饭是樱井思做的。 饭桌上,柳生霜月没有兄长那么简单,还是老一套的关心和问询一下她的学校情况,有没有被欺负,成绩怎么样等等……听得樱井思直翻白眼。 樱井思快速把饭吃完后,将碗筷丢进洗碗池里,小跑着回到房间里练琴了。 柳生霜月这才刚刚成年就有了一种当老妈子的忧郁……居然不跟我沟通碳化,是不是叛逆期快要到了? 洗碗时传来敲门声,柳生霜月擦擦手来到玄关位置,见到了神宫寺咲和北辰归蝶。 “你怎么还在洗碗?” “不是说好今天外出么?” “现在就外出?”柳生霜月不解。 “电影上映了啊!”神宫寺拿出电影票:“一早托关系拿到的,赶着去看头场呢!” 电影啊……柳生霜月想到了电影海报里的两个漂亮女子,嘴角抽了抽,侧过身:“我突然有点不舒服。” “别装了!”北辰归蝶好笑道:“多看看这部电影,指不定还对你提升实力有好处呢!” 柳生霜月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安啦安啦,绿又不止绿你一个。”神宫寺咲喊了一声:“小思!别练琴了,去看电影!” 樱井思哒哒哒的跑过来,很干脆的换好衣服穿上鞋子。 柳生霜月拗不过,被塞入车里,被迫去一起去看首映会。 说起来,拍电影的时候,她也在里面跑了个龙套,拿了个小角色的位置,是一名路过的武士刀少女,戏份不算多,也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场很快的打戏。 来到电影院,首映会里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托关系拿的电影票,少部分是靠运气抢票的幸运观众。 刚刚入座后不久,电影屏幕就亮了起来,熟悉的标识代表电影审核通过,之后是一段开场PV的预热。 瀛洲樱恋奇谭的电影标题出现在视线里,现场发出一阵阵叹息声。 对瀛洲人而言,这种具有本土色彩的电影不算很罕见,但来自于欧罗巴的拍摄技术远超瀛洲本地,电影清晰度和剪辑、配乐都更高一级,看上去就是那种很舍得花钱的电影,对于相对比较贫穷还没完成工业化的瀛洲而言,大部分电影不可能这么干净,服化道也没这么讲究。 就好比香港电影最初起家时绝大部分都是功夫片,服化道里一点现代感也没有。 所以在一种功夫片内,更具有时尚现代化气息的‘最佳拍档’能一炮而红。 对于瀛洲观众而言,更干净的镜头,更贴近时代的衣着打扮,加上艾莉薇、我妻初赖的出演,以及黑帮、神秘的元素,就足够吸引眼球了。 柳生霜月左边是抱着爆米花的神宫寺;右边是拿着可乐杯的北辰归蝶,随着电影开场,几人都逐渐注意力被集中到了故事上,逐渐看的入神了……她们其实一开始来看电影,与其说是看电影,不如说是来看白维,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代入剧情当中,故事本身的精彩演绎已经让她们入戏了,进入了心中无男人的境界。 因为白维出场的戏份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回忆和闪回,出现的片段非常散且凌乱,直至最后三十分钟的时候才正式第一次登场,柳生霜月看电影的时候唯一一次出戏就是自己出场的那五分钟时间,之后就调整回了心态。 很快电影告终,来到了片尾,随着演员字幕表升起来,众人怅然若失的长叹一口气。 “真是一部好电影。”神宫寺擦了擦眼角:“我想要酸酸甜甜的爱情。” “友情路线也很感人啊。”北辰归蝶感叹:“没想到她们真的会握手言和呢。” “可不是嘛?中间那一场三人探戈真是绝妙……情感纠葛加上若即若离的感觉。” “我妻初赖初登银幕,这个演技简直炸裂,含情脉脉的眼神将初恋女孩刻画的入木三分!” “……有没有可能,这并不是演技?” 讨论之中,反而忽略掉了最关键的那个男人……白维虽然是男主角,但存在感不算强烈,剧情主题还是靠两个漂亮姑娘撑起来的,其中几场女孩之间的对手戏简直让人拍案叫绝,相较之下白维的登场不是在耍帅就是在卖惨,要么是在撩妹,工具人的属性很强,但因为他太帅了,所以倒也没人觉得不合适。 神宫寺咲叹了口气:“可恶,为什么这么好看,就不能难看一些吗?” 北辰归蝶说:“我本来就是艾莉薇女士的影迷,这次感觉她是手下留情也是超常发挥了,居然是个好结局,我本以为三个主人公至少死一个呢……再不然死两个。” “死两个怎么圆回来啊?” “挺简单的啊,先在过程中死一个女主角,方式是自我牺牲,然后结尾的时候,另一个女主角开大招,以命换命,最后剩下来的男主角大吼一声‘爱无限’爆种……” “停停停,你这描述的我好有画面感,总觉得哪辈子看到过。”神宫寺按着脑壳:“不行,上辈子的记忆要溢出来了,这男主角是不是还有一句台词叫‘没有那把剑我也一样可以歼灭敌军’。” 讨论声不断,走出电影院后仍然恋恋不舍,四周人群更是感叹万千的说不听。 柳生霜月有预感这部电影一定能够取得商业和艺术上的双重成就,但她只是个观众,看完后回过神,她反而是更加思念远在欧罗巴的兄长。 看完电影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顺带去了神宫一趟,拜了拜黄金雕塑,和九重花仪、黑泽医生聊了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位越活越年轻了,之后和剑巫们进行一场对练,下午回到家后开始打扫道场和整理木刀防具,夜晚准备复习功课,九点半准时洗完澡后开始写日记睡觉。 想了一会儿,日记写了三个字——看电影。 她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准备进入观想场景中找人对练,以酣畅淋漓的刀剑对决结束这充实而重复的一天。 然而这一次……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料外的事。 柳生霜月来到了观想场景之中,但意外的发现了在这里出现了一扇门。 新出现的门通往更幽深之处,北辰归蝶也在门前位置,两人对视一眼后决定尝试。 触碰门扉,意识如同穿过一条幽深隧道,刺目光芒映入眼帘,四周是一片截然陌生的天高地阔。 “这里是?”柳生霜月喃喃道:“哪里?” 视线当中,浮现出一道莫名的弹窗。 【来自东方的剑圣,欢迎你来到神域】 第一千零九十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欧罗巴,香榭,繁星学院。 风波平息后的数日时间,白维都过着简朴的生活,谈不上是深入简出,但也委实没什么事可做。 本以为暴露身份后,夏莎会来找他聊天,但是并没有。 鲜血公这段时间很是忙碌,甚至把薇薇安留在了白维身边之后都没空过来。 倒是阿莲娜时不时会过来看一看薇薇安,但也仅仅是看一看后便离开了。 薇薇安毕竟是个女孩,所以吃住起居暂时交给伊丽莎白和蕾娜塔负责照顾。 白维自己基本上有时间就外出泡在图书馆里待着,同时钻研一下那本真理之书·伪典。 距离更进一步抵达传奇法师也已经并不遥远,直接吸收庞大的派系知识和经验是升级的最快途径。 这方面毫无疑问是夏绿蒂赢麻了。 化身猫猫的她可以独占白维更多的时间,双方时间基本上是形影不离,连洗澡的时候也差不多。 猫也是要洗澡的嘛,而且猫猫不穿衣服,想想就很…… 咳咳咳咳咳。 白维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不是福瑞控,大部分人养猫都是为了陪伴自己缓解孤独,如果猫猫会说人话,那已经和老婆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他这几天的唯一一趟外出便是去了黑色玫瑰的庭院里一趟,这一趟去了又回来,给他整的心情复杂。 原因自然是因为女巫们正在发愤图强的学习,就连负责扫地的姑娘都在努力的背诵着专科术式。 白维来了再离开甚至没引起什么注意,因为她们已经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不可自拔。 那感觉简直像是尖子班的高考一百天倒数冲刺了,容不下任何其他的情绪,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白维问苏珊是怎么回事,苏珊丢下一本厚重的参考书籍,说了一句‘感情淡了呗,只能努力学习了’。 黄金帝王有点头疼,你们摆烂还好,如果真的修炼出十八个圣域组个黑色蔷薇女子天团,我去哪里给你整点世界任务做一做? 要不然直接集体报名去参加七日夜骑士团,熬个几年资历就能兵不血刃的夺取骑士团的控制权,把芙萝娅彻底架空,找个机会歪嘴一笑龙王归来……白维寻思自己如果这么说,黑色蔷薇的姑娘们不仅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会更加兴奋,额头绑个白带直接开启尊皇攘夷的霸王线。 除了这些琐碎之事外,最让白维头疼的就是雷打不动每天下午一点来找他下棋的圣女殿下了。 她也不是三句不离传教,而是带着棋盘来的,正儿八经什么事都不做,就下棋。 下棋顺带聊一聊国际局势。 白维的知识面很丰富,什么都能说得来,其中也不乏夹杂一些针对圣教国体制的批评。 然而圣女连这些都听得下去,作为次位英灵这脾气简直好的出奇,不仅听进去了,而且还大有一副纳谏的意味,问起应该怎么做,会主动开始推演。 这种聊天会持续到这一盘棋结束,也因为聊着天,这一盘棋往往要下一两小时才能结束。 不知道她是不是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刷好感度,但那股子‘圣人你就从了我吧’的倔强感有了。 白维对此颇为头疼,你说我一个好端端的旧神怎么就成了至高意志钦点的圣人呢? 由此推断,至高意志可能不是眼瞎而是老年痴呆。 按辈分算,我可是把你凳子抽了让你坐地上的那个。 至高意志想什么,白维不明白;很显然,圣教国的人自己也不明白,英灵都搞不懂。 目前圣女在同盟国境内用不了强制手段,所以白维还算能应付的过来。 如果哪天她忍不住直接找人套麻袋连夜扛回圣教国打算来个霸王硬上弓,别怪他直接变身帝王侠。 我™直接御天之骑铭刻光年此时此刻正是究极之时。 白维想着想着,不自觉激动起来,然后在沙发上翻了身。 “很无聊?” “有点无聊。” “去找女孩约会呗,多少姑娘嗷嗷待哺呢。” “啊哈哈哈哈哈……黑话说的不错,想我死就直说。”白维叹息:“我现在感觉自己随便出个门都能碰到自家姑娘,我还年轻,不想英年早逝。” 灰猫舔了舔他的鼻尖:“还不是缺少应对修罗场的经验。”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亲爱的凤雏。” “当然有,你听我说。”夏绿蒂喵言喵语道:“只需要让她们正常见面就好,譬如说是云无心和缪雪儿,你就正常走过去,然后左手拦住云无心的肩膀,缪雪儿看到后肯定大受震撼,她会说‘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这时候你只需要一笑‘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然后伸出右手……” 白维当场啪啪啪的给了灰猫屁股几下。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种剧情你也相信?而且这电视剧的剧情到了最后不是纯爱啊。” 夏绿蒂得亏这次附体的是母猫,否则白维就要给它点额外奖励了。 灰猫嬉笑着跳开,然后甩了甩尾巴:“我又不是开玩笑。” “对对对你是认真的,想把我送上断头台。”白维翻了个白眼:“毕竟五百年前你们是真的敢把我给分了啊,说起来我的Heavy Machine Gun到底是去了哪里,有没有被拿去泡酒?” 夏绿蒂歪了歪脑袋,重复道:“我真的不是开玩笑哦,稍微细想一下就明白了……云无心已经和你缔结了婚约,以她的传统性子,根本不可能退婚,况且一直以来有所亏欠的该是她;缪雪儿更不用多说,她的所有成就皆为陛下亲手促成,没有了鼻息啊,她现在只是个等待被退学的可怜村姑一枚。” “至于朱蒂……她反而是最容易的,给她点糖果她绝对乖巧听话;阿莲娜呢,她欠下三条命了,把自己赔了都还不清;薛寒泪根本不打算争抢,这就没什么好说的——按照我的想法,其实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难事,陛下慌慌张张的仿佛做了亏心事似的,但这毫无意义。” “事实上……”灰猫的声音仿佛恶魔在耳畔细细低语:“陛下只需要稍微流露出一些不满意,她们就会立刻收敛,转而照顾你的情绪。” 白维微微一怔,他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天花板:“的确,你说的也没错,只要我有点不满意,她们肯定会察觉到,虽然很难过但也一定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并且不会有所怨言……因为她们都是好女孩。” 他继续说:“可是,这样不对。” 灰猫说:“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白维拍打灰猫的脑袋:“因为我现在是白维,我是人,而不是神。” “我现在是觉得必须躲一躲,但如果哪天真的都心安理得觉得不必再躲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我已经没那么多感情波动了,也意味着我不在具有去共情其他人的能力……” “对普通人,失去共情能力无非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适当的残酷和理性很重要。” “但对我而言,这份共情能力是我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意味着我将自己视作人类,而非神祗。和他人在人格上保持对等,而不是来的高高在上,一旦利用自己过去的付出、地位、力量来形成威慑,或者利用对方对于失去的恐惧心理进行恐吓,进而掠夺攫取肆无忌惮,这么做只会让我自己也产生变质。” “这样一来,我距离堕落也就不远了,底线总是在一点点的放开,倘若我是个凡人也就罢了,因为再放纵最后毁灭的不过是自己一人,但偏偏我是旧神,所以必须小心翼翼,越是持有庞大的力量,越是应该小心慎重,我一辈子都在追求去减弱自身的影响力,却偏偏被迫不断的重拾过往的力量,这么一想还真是讽刺。” 白维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如果我只是在瀛洲里面对几个极道份子都无力抗衡的白维,倒也不用承担这么多的心理压力,说到底,旧神不好做,与人为善的旧神也更难做……看看至高意志吧,它那么庇佑人类,成就了如今的圣教国?这是它想要的吗?” 夏绿蒂低声说:“想要所有人都不受伤的完美结局其实是不存在的,如果你非要这么选,只会和五百年前一样,让所有人都受伤。” 白维:“若非有必要,我不会再这么做。” “什么是有必要?”夏绿蒂跳起来,爪子有些尖锐的按在他的脖子上,稍稍刺痛。 “别这么紧张。”白维安抚着灰猫:“我也不想轻易的去死,这辈子我也想活到最后,但有时候比起个人的喜好,我也有更在乎的事物,譬如这个世界,这片文明……这种念头和伟大无关,而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脱离它而存在,为了家国文明而战而死,谈不上完美,却也不算遗憾。” 在其位,但其责,身为这个时代的旧神,他在很多事上没有选择权。 夏绿蒂听完后沉默片刻,她说:“该生孩子了。” 白维:“哈?”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无法完美的恋人 “我还没结婚你就直接说一句生孩子,是不是太过于跳脱……” “不结婚有什么,欧罗巴的单身母亲数量很少么?” “我怀疑你在乳法而且有证据。” “少废话,你就说生不生吧。” “你现在只是猫……” “我本体还很年轻。” “五百多岁了啊,该歇一歇了。”白维咳嗽一声:“已经不年轻了嗷嗷嗷嗷……” 猫猫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夏绿蒂冷哼道:“我的身体保养的很好,生育能力完全没问题,虽然没用过。” 白维吐槽道:“所以为什么突然想着生孩子?” “黄金血脉需要被传承,而且你一个人迟早有一天会撑不住,多造些孩子分担压力怎么了?”夏绿蒂反问。 白维一时间也无法反驳,黄金权能本就是通过血脉传承,自己已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过一次。 但生孩子扩大黄金一族的血脉就意味着削弱自身力量,会导致权能分散。 夏绿蒂说:“这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觉得权能不好么?那就留给后人便是,只要你不再是黄金的背负者,也不用想着去拯救世界。” 白维:“你这话怎么听着是把孩子当工具人来用?” 夏绿蒂直白道:“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焯! 夏绿蒂继续说:“如果担心其他人不愿意,找女巫好了,蔷薇女巫肯定有多少人乐意……今天晚上就去把艾莉薇叫过来侍寝,一个月后就让她放产假。” 白维弹了一下猫猫的额头,哭笑不得:“你这魔女少说两句,真是一个劲的劝我堕落啊,而且旧神血脉哪有那么容易传承,如今世界王座都崩溃了,我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对黄金权能产生影响……你啊你,怎么睡了五百年后,人性反而逐渐消散了呢?” 灰猫低声说:“我不在意世界也不在意其他人,我只在意你啊。”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白维温和道:“我们之间有生死与共的契约。” “说好了。” “嗯。” “不许反悔。” “嗯。” “今晚叫艾莉薇来暖床。” “嗯……嗯?” 白维拍了一下猫猫头:“差不多得了!” 夏绿蒂憨憨的伸了个懒腰:“有色心没色胆的男人真是可悲啊,这么下去真的好吗?真担心你会炸膛。” “这时候越是控制不住越是容易出问题。”白维严肃道:“我这是在控制变量。” “说到底你还是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啊。”夏绿蒂问:“难道都娶了?” “也不是不行。”白维说:“娶八个啊娶八个……” “那就去求婚,现在就去!” “时机未到。”白维严肃的说:“我在等一个机会,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哦?” “只能抱住蹭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原谅了。”白维挑眉,傲然道:“只要我的脸皮足够厚。” “如果这也不行呢?” “那就只能……让我们开始愉悦的折磨吧。”白维叹道:“爱情是不会消失的,只是不再完美无缺了,红玫瑰变成蚊子血,白月光变成白米粒,要么一地鸡毛,要么折磨到白头,宫斗的热热闹闹,安排的明明白白,如果不能一起幸福快乐,那就一起互相折磨重蹈覆辙吧。” 灰猫露齿一笑:“好耶!我要看血流成河!” 白维揉搓着灰猫的脸颊:“你啊你啊……” 夏绿蒂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既让他轻松,又让他头疼,谁不想做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完美恋人。 只是这辈子大概是积攒了太多的缘分和遗憾,以至于良缘变成孽缘,一切有情皆孽。 …… 与此同时,皓月学府的公寓楼中 朱蒂提醒道:“今天是缪雪儿结束仪式的日子,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阿莲娜书写的指尖微微一僵,沉默不言。 “心虚了?”朱蒂戏谑的问。 阿莲娜否认:“没有。” 下意识的否认后,她的唇间有些苦涩的味道泛开……缪雪儿是她最好的朋友,这是一件快乐的事;缪雪儿有了喜欢的人,这也是一件值得为她而高兴的快乐的事,两份快乐组合在一起本该是更多的快乐。 但阿莲娜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心虚和酸涩。 觉得自己仿佛像个小偷,窃取了缪雪儿珍藏的宝物。 可在愧疚之余,她也不可否认自己有种微微的不甘……难过,伤感,纠结,不安,还有几分背德的快意。 人性啊,经不起考验。 朱蒂托着腮帮,轻声道:“真是可爱啊,你也好,缪雪儿也好。” 阿莲娜斜了眼朱蒂:“你说的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这件事你也无法置身事外。” “你的说法,对,但并不完全正确。”朱蒂慵懒的说:“我对于争风吃醋没什么兴趣,也不打算给我亲爱的魔鬼先生选择的权利,说到底,你们越是纠结,对我越是有利,毕竟愧疚感会导致你们互相的决心变得不再那么坚决,一旦试图谦让和退缩,那可真是个好消息。” 阿莲娜听完直翻白眼:“你倒是设想的挺好。” 情绪稍稍平复,朱蒂通过戏谑的口吻说的话,阿莲娜没放在心上,她太清楚自己和缪雪儿的性子,愧疚会有、难过会有,毕竟是最好的朋友,但如果要放弃的话也断然不可能……友情不会消失,而是会变成另一种形式而存在,彼此仍然牵肠挂肚,但不再是过往那种形式。 阿莲娜同时测过视线瞥了眼朱蒂:“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朱蒂没有自觉。 “过去的你可不会这么安慰我。” “你这么说可太失礼了,我也是很温柔的女孩子。”朱蒂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吧,这冷笑话不够幽默。” “你或许自己意识不到,朱蒂……在我看来,你其实是嫉妒心的化身。”阿莲娜直白开口。 “嫉妒心,嗯……”朱蒂想了想:“很恰当,我的确是嫉妒心充沛的恶毒女士。” “嫉妒心并不完全是贬义,而是一个中性词,嫉妒心用在好的地方可以称之为一种无法填满的饥渴,一种永不满足的野心,在你的身上,嫉妒心的双面性体现的十分明显,它既可以给你带来无穷无尽追赶其他人的动力,又会让你变得盲目、决绝和孤注一掷。”阿莲娜总结道:“更确切的来说,不过你随我说话,或者和缪雪儿交谈,总是会从言语里流露出一种怨毒来。” 朱蒂挑眉:“我不觉得我表现的这么明显。”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但还是会从不自觉的细节中溢出来。”阿莲娜平淡的说:“你在第一次追赶上缪雪儿之前,肯定是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世界上没有缪雪儿·霍普’该有多好。” 朱蒂不做回答。 “你的负面情绪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你过去针对我,仅仅是因为你嫉妒我是高等血裔。” “不,我嫉妒的是你的天赋,还有你身为采佩什却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我却要生来被控制着人生。”朱蒂纠正道:“对血统的劣等感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烈。” 阿莲娜抱着双手:“怎么都好,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性格早该被自己的妒火所反噬;因为你无法满足于自己的所有,而是要去争抢别人所有的,倘若得不到便会歇斯底里甚至自我质疑。” 朱蒂:“……是。”她看向自己的指尖:“如果得不到,我便会堕入疯狂。”她扬起唇角:“但至少我得到了,这份不属于我的垂青,所以我很满足……和你们不一样,我倒是没有那么的贪心。” “贪心么?”阿莲娜反问:“那是我一生仅有一次的心动。” “心动?”朱蒂没忍住笑出声:“你知道你们最可笑的在于什么吗?”她望着窗外:“你们将自己的少女心看的太重了,其实这恰恰一文不值,你们想要的是一名完美的恋人,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阿莲娜反问:“你不是?” “不是。”朱蒂摇头:“我想要的可不是什么爱恋,从一开始就没有怀抱着这种想法,只是觉得这样争夺一下或许也会很有趣,所以才这么做。” %“在你们看来不过一场爱情游戏,大不了失望之后还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里,但对我而言,我可没有退出的选项,所以你明白吗?我和你们之间的觉悟是不同的……你们想要抓住的是爱情,是一件奢侈品;但是我想要抓住的是幸福,是安心,是生命所需的温暖火焰,这决定了你我之间的根本性不同……你们抓不住,不过是一次感情挫折;如果我抓不住,我会冻死在风雪里。” 阿莲娜皱眉:“你仍然有家可以回去,你和你的母亲不是已经达成了和解么?” “你见过了太阳,难道还要抱着烛光度过漫漫长夜么?”朱蒂反问。 “你抓得住太阳?” “抓不住,所以那不是太阳,而是稍纵即逝的流星,一不留神就会走远。” “什么意思?”阿莲娜追问。 朱蒂不答:“你该去接缪雪儿了,对了,今天有艾莉薇女士的新电影首映……薛寒泪特意买了电影票,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去看看电影,也许能缓解一下情绪。”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皓月学府的门口位置,缪雪儿打开车门走下,对着阳光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总算是结束了。”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阶段。”安德莉娅提醒道:“往后还有的。” “不过应该不需要继续在天空岛上待太久的时间吧。”缪雪儿说:“说起来,下一次碰面,我们就会成为对手吧,在高校联赛的擂台上,亦或者是古龙祭坛上。” 安德莉娅点头:“我很期待你的发挥。” 缪雪儿目送安德莉娅的背影远去,这几天时间逐渐熟络之后,她对安德莉娅的感官倒是好了许多,也对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钢铁直女加直性子,虽说不讨人喜欢,但了解之后也同样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转过身,见到了在几步之外的阿莲娜。 她可能早一会就站在那里了,但和以往不同,没敢很自然的靠近打招呼。 心虚? 愧疚? 缪雪儿从阿莲娜的细微动作和神态里读出了更多,总之很复杂。 她的心情何尝不复杂,虽说如此,总不能避而不见,也不能彻底断绝往来吧。 缪雪儿走近了几步,换上了以往的笑容:“我回来啦,阿莲娜。” “嗯。”阿莲娜的笑容有些公式化的僵硬。 两人间的氛围颇为僵硬,就这么一路回到了公寓,半路上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连一心只读春秋的皓月学府的书呆子学生们看到后都开始窃窃私语什么‘姐妹阋墙’之类的话。 回到公寓后,云无心和云出岫、薛寒泪正在玩着桌游,见到她们二人回来后都被那僵硬的气氛惊住了。 “你怎么看?”薛寒泪对着云无心说悄悄话。 “嗯……就像是当初在白玉京的时候,你躲在房门外面偷听的模样。”云无心捏着精致的下巴。 薛寒泪理不直气也壮:“我可不一样,我没这么心虚!” 云出岫则是暗自咋舌:“真是微妙啊,友情何等脆弱。” “让她们自己去谈一谈吧。”云无心抿了口茶:“女孩子之间没什么是一顿闲聊无法解决的,如果一顿闲聊不够,那就扯一次头发。”她看向窗外后:“来到欧罗巴之后,这日子还真是不会无聊呢,三天两头就有一次大动静,比留在明国和瀛洲的日子要刺激多了。” 云出岫吐槽:“我还是更喜欢山中修炼无岁月的日子。” “是么?可你没察觉到,自从来到欧罗巴后,我们的修行效率反而提升了?”云无心竖起手指:“红尘炼心,太上忘情,其实殊途同归,无情而忘情在我看来虽然是一条近道但也只是羊肠小道,真正应该做到的是先拿起然后学会放下,如此方能感悟灵台方寸之于天地大道。” “拿起然后放下。”云出岫产生了一种全新的感悟:“嗯……无心在境界的感悟上始终胜我一筹。” 她闭上眼睛,周身清气涤荡。 薛寒泪眨了眨眼睛:“她要突破了?” “一个小境界而已,早该突破了。”云无心托着腮帮:“我们相辅相成,距离金丹大道越来越近,可便是金丹大道,在这欧罗巴也不过勉强自保罢了。” 薛寒泪羡慕:“有所感悟就能突破,真是羡慕你们的天赋。” 云无心抛出骰子,在桌游上摸了两张牌:“不是感悟,而是想通了,仙家修行就容易胡思乱想,整天在山里待着放空大脑,喝不了奶茶点不到外卖,餐风饮露,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来到繁华都市见了花花世界,自然会产生一定的自我怀疑,内心不免有些隔阂,质疑自己这样是否真的是在修行,我简单忽悠两句,姐姐就信了。” “忽悠啊……” “嗯,放心,这种忽悠法还挺好用的。”云无心传音道:“她还挺笨的。” 薛寒泪干笑:“你对亲姐姐的调教越来越成功了呢……再这么下去,哪天洞房花烛夜了,她可能会被你忽悠去双修出个金丹出来。” 云无心睫毛弯弯:“那也不错啊,修行本来就是随心所欲不逾矩,天下仙家都认为清静无为远离因果才是仙家,我偏要反向而行,在红尘中成就金丹大道,是为红尘仙。” 说着说着,云无心突然微微一顿,周身清气涤荡开来,她不由自主连续眨眼数次,低头看向手掌,内视紫府,稍稍惊讶道:“我怎么也突破了?原来忽悠对我自己也有用吗?谎言说了一百遍就成真呀?” 薛寒泪无语片刻:“……羡慕使我质壁分离。” 云无心甚至不去检视下修为境界,而是拿起骰子随手一抛继续玩桌游:“打完这把就去看电影吧,我先过个意志判定,哦,拿到双管猎枪了,加上渔夫和船~” 同时,缪雪儿的私室内。 阿莲娜有些忐忑不安的坐下了。 缪雪儿放下随手行礼后便开始脱衣服。 “你,你要干什么?” “我换衣服啊。”缪雪儿歪着脑袋:“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只是换衣服么?”阿莲娜小心翼翼的问。 “不然呢?”缪雪儿绑起头发打开衣柜,对着衣柜里的镜子说:“如果真的要做什么,我应该要剪指甲,刷牙漱口,绑起头发,再切个菠萝……” 阿莲娜羞恼道:“你也太熟练了吧,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缪雪儿回眸道:“那,如果我要对你用这招,你怎么办?顺从,还是反抗?” 阿莲娜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她的双手夹在膝盖之间,紧张了一会儿,小声说:“如果能让你消气的话。” 缪雪儿惊讶的瞪大眸子:“啊,抱歉,我不好这口的。” 阿莲娜羞红了脸颊,双手捂着面:“咕……杀了我吧。” 缪雪儿愉快的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她关上衣橱,转身说:“感情问题是感情问题,这简直暂且抛在一边,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当然。”阿莲娜毫不犹豫的回答:“你永远是我的最好朋友。”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缪雪儿伸出手捏了捏阿莲娜的耳朵:“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阿莲娜松了口气,回以笑容:“是啊,的确不是人生的全部,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友情。” “嗯嗯。”缪雪儿放开手,微笑着问:“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弃?” 阿莲娜的笑容僵住,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放弃?” “是啊,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很宽容的。”缪雪儿说:“我会等到你想开为止。” “等等!”阿莲娜站起身来,她反驳道:“我何时说过我要放弃了?” “所以说,”缪雪儿认真的看向阿莲娜:“这才是你的真心话?” “我……”阿莲娜刚刚提起的底气又开始变得不足,她咬着牙挂:“是。” 缪雪儿的视线有些刺人,阿莲娜几乎抬不起头来,就像是窃贼被主人抓到似的,那种感受在一遍遍的揉捏着良心,折磨着心脏。 “我就知道。”缪雪儿移开视线,低声叹息:“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不论是装作愧疚还是惭然,最终也还是不肯撒手,那这份歉意也并非是价值千金,不过是让自己觉得好受一些罢了……骗不了别人,只能骗得了自己。” “缪雪儿,我……” “好了,其实我没有那么生气,倒不如说,我很冷静。”缪雪儿轻抚着额头:“终归,我习惯了,你不是第一个,有了朱蒂·槐尔特在前,我早就意识到了,我的魔鬼先生有多么优秀,他可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太阳。” 她又看向阿莲娜,低声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更清醒一些的知道,这时候还要参加进来,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会受伤的,不单单是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在这里的所有人。” 阿莲娜咬着嘴唇:“我知道,但是……” “但是你就是想要被伤害,也想要去伤害其他人。”缪雪儿肯定的说,仿佛自言自语:“因为所谓的喜欢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如果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其他人好过;倘若是你先来,也绝不会比我更大方。” “是。”阿莲娜说:“你说的都对,但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抱歉,但我真的是很偏执的人。” 缪雪儿轻声说:“……别后悔,这不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针锋相对。” “不后悔!”阿莲娜认真的回应。 两个女孩凝视着彼此,视线和视线碰撞着仿佛火花四溅,似乎要注定做一辈子的敌人。 但下一刻,像是石子投入湖面,这股敌意又烟消云散。 缪雪儿低下头,眼眶微红:“为什么我非得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做情敌啊……” 阿莲娜走上前轻轻拥住她:“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缪雪儿难过的闭上眼睛,眼泪划过面颊:“这种道歉,知错不改,一点意义都没有。” …… 半个小时后,缪雪儿和阿莲娜平复了情绪,薛寒泪拍手击散这教人难过的沉默气氛。 云无心也已经换上衣服,她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走吧,去街上散散心,看新上映的电影吧。”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 香榭中,普通民众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只要没降临在头顶的战争就相当于不存在。 所以该买买,该吃吃,该喝喝,每一天过着幸福充足的美满日子。 香榭丽舍大道边侧的一家咖啡厅中,两名女子隔着一张桌几面对面的坐下。 艾莉薇·槐尔特和夏莎·采佩什。 她们都做了简单的伪装,客人们也自然没认出来这两人,否则以她们如今的知名度,曝光在大街上,立刻会引起数千人的围观。 要说为什么她们会见面,自然不是巧合和偶然,而是夏莎主动要求的一次见面。 艾莉薇也应承下了这次会面,主动约好了时间地点,双方也展开了一场友好的交流。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一见面就是一通指责呢。”艾莉薇无奈道:“鲜血公终于到了更年期了?” “哼!”夏莎冷哼道:“说好了情报共享,你们倒是瞒着我很久啊!” 艾莉薇莞尔:“看你的反应,莫不是陛下主动找你解释过了?” 夏莎冷笑两声:“暴君和你们还真是天作之合……在喜欢欺瞒人这一点。” “多谢夸赞。” “谁夸你了!” 艾莉薇毕竟是个顶级明星,表演这方面已经近乎于本能,她能很自然的控制情绪的流露,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那么,鲜血公特意和我会面,就是为了指责我吗?如果真的要抱怨,不如直接去找陛下更直接有效,如果你能说动陛下降下责罚,我也是甘之若饴的。” “你们沆瀣一气,我说什么有用吗?”夏莎抱着双手只顾着冷笑。 她没注意到艾莉薇眼神里除了戏谑之外的深意:“或许有用呢?毕竟陛下对鲜血公格外重视。” 夏莎的眼角不自觉抽了抽……重视?与其说是重视,不如说是……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想到对方这句评价,五百岁老人家差点直接送去吸氧。 艾莉薇问:“你还是对于陛下感到不放心么?所以舍本求末的来找我做什么商量。” 夏莎淡淡道:“我和他之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而且我也不想见到他,眼不见心不烦。” “是因为阿莲娜·采佩什?” “不止如此,还有更多方面。”夏莎总觉得和白维对话的过程中,对方会换着法子调侃自己,这让她很不适应,而且有一种被逐渐rua成家猫的既视感,她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作为执政官,和他单独见面当然不合适,万一将来身份暴露,我可不希望被人传出和黄金帝王有私交的流言。” “但你还是期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情报?”艾莉薇想了想:“是和导师相关?” “你知道?”夏莎立刻追问。 “知道,但不多。”艾莉薇托着腮帮:“反正你想要的答案,我无法给你。” 夏莎顿了顿:“我想知道为什么他选择滞留在香榭,而且编造了一个虚假身份,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去问本人吗?” “他不会回答我的。”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知道呢?”艾莉薇雍容的反问:“我只是陛下的下属,如何能揣测陛下的想法?他的智慧并非我所能企及的。” 夏莎觉得对方在敷衍自己,但又觉得不像是敷衍,鲜血公略带不屑的撇嘴道:“暴君的智慧?他的智慧都点在艺术上了吧?” 艾莉薇手指轻轻点着脸颊:“鲜血公,你还记得五百年的香榭是什么模样吗?” 夏莎微微一怔,不清楚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回忆了一下:“毕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且我进入香榭的时间并不长,如果你说的是帝国历的话,在帝国尚未倾覆的时代,我只来过三次。” 艾莉薇又问:“那时候在你眼中的香榭,是什么模样?” 悠久的岁月流逝让记忆有些泛黄,五百多年前的过往,那时的夏莎也不过是个年轻的女孩,跟随着导师的佣兵团四处东奔西跑,在还是学生的时间段里,或许是她最为无忧无虑的日子,但即便是无忧无虑的时光之中,关于帝国的记忆仍然大部分都是晦暗的。 艾莉薇放下茶杯,轻轻转动。 “香榭是帝国时代的首都,其上城区的繁华奢靡甚至许多部分是如今的香榭也难以想象难以企及的,在帝国全盛时期,物阜民丰,流淌着财富梦想,艺术家、吟游诗人都将这里描绘成铺满黄金和白银的权利和财富的汇聚之所,源源不绝的奇珍异物从欧罗巴的各个地方运送而来。” “这是历史上的记载。” 夏莎说:“全盛期的帝国,或许是这样吧,但我所见的并非如此,帝国末期的香榭,不能说是民不聊生之地,但称之为食人之地一点也不为过,每一寸土地上都流淌着血与泪,奴隶贸易的逐渐崩溃,低效的行政体系,战争的爆发,财富的减少,利益的缺损,既得利益集团和贵族们的贪婪却不减反增,变本加厉的剥削本就贫穷的人,市场经济体制已经变成了垄断的戏码,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抬高炒作商品价格收割财富,也不管其中会饿死多少人。” 她望着路边的街道,仿佛眼中倒映出了当年的香榭,她凝视着路边,似乎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也走过这里,她停下步子,看着路边一个巷口中有人活活饿死,有人为了一块发黑的面包而被打的头破血流。 “死气沉沉。”夏莎说:“五百年前的帝国末期的香榭,就像是即将腐烂的肉。” “那是个悲哀的时代……”艾莉薇点点头,她对此也是亲眼所见,甚至了解的更深,因为自己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悲哀到,无人能够拯救它,任何有抱负的人都无法改变这个低效率的行政体系,也无法肃清那些既得利益集团,整个帝国就和香榭一样,已经是身患癌症的晚期患者,快要腐烂——即便是怀有雄才大略的雄主也救不了当时的帝国,打了胜仗掠夺回来的财富远不足以填补国内的空缺。” 艾莉薇一摊手:“实话说,无药可救。” 她又看向窗外:“再看看如今的香榭吧,五百年后的它,说是盛世也不为过吧。” 夏莎望着窗外,明亮宽敞的大道,人们各司其职,市场经济自由流动,人人有衣穿有饭吃,可以追求个性自由,这些普通百姓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五百年前的贵族阶层还要好,家家户户存放的各类电器用具都是科学技术的核心,法师们可以倡导自由研究成立学派……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是挂着笑容而非愁眉苦脸,行走在街道上可以享受这一刻的阳光温暖,分享整个时代的进步,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被塑造。 那是一种文明刻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最真实印记,一种为了自己、为了理想、为了家国而活的自由。 如果这不算盛世,什么才算是呢? 在她的理解当中,如今的同盟国已经是历史上最好的时代,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圣教国也不能比较。 鲜血公骄傲道:“当然算是。” 这也是她和过去的同胞战友们亲手打造而成的盛世。 艾莉薇再问:“你觉得走这一步,容易吗?” 夏莎默然,她摇了摇头,有几分疲惫的说:“容易?哪有一日建成的罗马?走到这一步,我们用了五百年的时间。” 女巫轻声感慨道:“这一切都不容易,正因为来之不易,才要格外珍惜。” 夏莎听够了兜圈子,皱着眉:“我的历史课是不需要补习的,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些?” 艾莉薇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香草茶,旋即终于提出关键的问题:“将心比心,既然这些鲜血公知道五百年前的帝国和如今的香榭,那么你觉得……陛下他难道看不见吗?” 夏莎微微一怔。 “孰是孰非,孰好孰坏,其实一目了然。”艾莉薇淡淡道:“陛下他的了解不会比你弱上分毫。” “但这盛世,是同盟国,而不是帝国。”夏莎顿了顿:“我只是信不过他真的有这般无私。” 艾莉薇服气道:“我很佩服你钻牛角尖的功夫——当然,你的所有疑虑和疑心都很符合常理,站在你的立场上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你们对于旧神的忌惮,只不过……这种小心翼翼和疑虑疑心在我看来,实在是过于愚蠢了,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夏莎眯起眼睛,鲜红的眸子光芒闪烁:“注意你的用词,艾莉薇·槐尔特,我仍然对你们保留善意,我也认为你们的存在是安全的,但要证明这一点并不容易,若非必要我不想引起冲突。” “冲突?对谁?”艾莉薇神色不屑道:“非得我把事情说清楚你才能明白吗?” 她按着桌子,指尖用力而发白,在这一瞬间,繁星下第一美人几乎是咬牙切齿诅咒般的念道。 “如今同盟国的这片盛世,正是陛下亲手送给你们的!”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铁骑突出刀枪鸣 气氛有些僵硬,更有些凝滞。 艾莉薇的声音并未掩饰,而是回荡在咖啡厅内。 听到了争论声后的客人们正好奇的看过来,但服务员们已经开始赶人了,进行临时性的歇业整顿。 “艾莉薇大姐头的情绪有些失控啊。”蓝莓舔了舔手指上的巧克力粉。 “可以理解。”喜鹊说:“委屈了这么久,陛下不该背负这样的骂名。” “好了好了,陛下本人都不在意呢。”贝斯打了个圆场。 “正因为他不在意,所以才会有人感伤吧。”蓝莓自言自语道:“他本该是满载荣耀归乡,却为何落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这……” “太不公平了。” …… “很有趣的玩笑。” 夏莎仍旧面无表情:“我差点就被你逗笑了。” 她缓缓道:“为了推翻帝国,革命军战死多少人,鏖战多少场,这些血泪的历史是我亲身经历……怎么到了你的口中却成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送’字?” 艾莉薇眯起眼睛,看着对方的倔强,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忍不住发笑。 夏莎因为亲历过战争才明白艰难,但她不会知道,黑色蔷薇在其中活动了多少次,牺牲了多少人,才为革命军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颠覆性的战果战局。 她也不会知道,帝国军团早就有歼灭革命军的全部有生力量的机会,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这个机会,并不单单是因为他们奋勇杀敌和用兵如神。 她无法接受是必然的,因为谁能轻易接受自己用生命争来的荣耀是别人所赐予的? 是啊,可以理解她的想法,可以理解她的倔强固执。 但是,我理解了你,谁来理解陛下呢? 夏莎·采佩什,被过去的认知所困住的人,恰恰是你自己。 “战团战局又有什么意义。” 艾莉薇淡淡道:“如果胜利不是陛下的拱手相送,凭什么革命军能够一路杀到皇宫前方?在你们最为微弱的时候,凭什么能够逃脱数次帝国军的围剿?” 夏莎果断道:“当然是因为情报!情报的优势在我方,帝国军的低效体制中情报泄露,倒是围剿圈没能完成之前就已经突围成功。” “那么这关键的情报是从何而来?” “当然是同志们刺探而来。”夏莎道:“帝国军内部也有我们的眼线。” “你们的眼线?”艾莉薇淡淡道:“更直白的来说,是女巫吧。” 夏莎过去掌管情报和刺杀,她微微色变:“你怎么会知……”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夏莎就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因为黑色蔷薇正是……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艾莉薇手指敲打桌案:“你不妨猜一猜,作为同志为你们传递情报的那批女巫的血脉后裔,如今信仰的到底是谁?” 夏莎此时的舌尖有些发麻,她的常识正在被颠覆。 五百年前尘封的记忆仿佛要背叛了她自己的认知。 “这,不可能……”夏莎咬住牙关。 “黑色蔷薇是女巫的组织,革命军超过半数以上的耳目都是源自黑色蔷薇的支持而存在。”艾莉薇噙着淡淡的讽刺笑意:“你们获得的重要情报来源超过七成偶读源自于黑色蔷薇…!而黑色蔷薇是由陛下亲手创建的组织,换而言之,你们革命军能活动的肆无忌惮,纯粹是因为五百年前的黑色蔷薇足够努力。” 夏莎霍然起身,脸色剧变:“你……” “为什么要愤怒?”艾莉薇话语如刀:“是因为羞耻吗?” 夏莎的愤怒是因为耻辱,耻辱是因为赖以生存的情报居然是来自于敌人的赐予。 “呵……”艾莉薇嗤笑一声:“坐下吧,夏莎·采佩什,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对我流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和忘恩负义有什么区别?” 夏莎深呼吸一口气,理性告诉她,对方说的大多可能是正确的,毕竟革命军根本是奇迹般的从存在到壮大,这种事在历史上没发生过第二次,在其中发生过的奇迹实在太多了,多到她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如今这份奇迹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从一开始这就是源自于黄金帝王的剧本…… “我不能接受。”夏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世界观都在崩解。 “想来也是,这也是陛下隐瞒的理由之一。”艾莉薇扬起精致下巴:“只是我并和陛下不同,并没有那么温柔,也不想过于宽容这份愚蠢,即便这份愚蠢是源自于无知……”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黑色蔷薇从创立之初的目标,就是为了推翻帝国而存在,五百年前,女巫和黄金定下契约,誓约为他所驱使,而黄金也会庇佑女巫不受任何侵害。” “为什么猩红诅咒从大地上消失了四百年?明明腥红之月常在,而旧神的诅咒却莫名的消失了?是因为魔潮吗?是因为混沌魔女快死去了?不,都不是,这是源自于陛下的庇佑!这是源自陛下和女巫之间的契约,他以黄金神秘切断了地月之间的联系,切断了混沌魔女散发的诅咒!” “仅凭这一点!整个欧罗巴的住民都该给陛下磕一个响头不过分!非人种族被猩红诅咒影响有多强烈,这一点你们血裔也应该切身体会过。” 猩红诅咒竟然是因为黄金帝王的阻拦才消失于世间四百年? 这…… 夏莎细想之下,的确是同级别的神秘才能驱散旧神的神秘,这么一想,完全合理。 但她的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 这难道不是意味着,整个欧罗巴都是笼罩在暴君的恩泽之下? “别忙着皱眉,还没说完呢。”艾莉薇扬起唇角:“同盟国五百年来发展迅速,依靠的根本是什么。” 夏莎当然知道:“科技。” “而驱动科技的是什么?”女巫说:“是能源……是同盟国的地下矿场!那是十分之一个地狱矿藏,而这份矿藏,也是陛下亲手打下的。” “什……!” 鲜血公本以为再听到什么消息也不会震惊,但此时还是不由得咬住了舌尖,刺痛感让她清醒。 地狱矿场的能源是同盟国的立国之本也不为过,没有这份能源储备,如今的同盟国达不到领先地位。 而这份矿场也是黄金帝王打下来的? “不可能,如果是,这份矿场足够帝国吃上很久的红利!”夏莎否认:“为什么要留给同盟国?” “为什么不能留给同盟国,你以为陛下在意吗?”艾莉薇冷漠道:“这不过是他斩杀了地狱四君主之一的阿斯莫德所获得的战利品。” 夏莎呼吸一滞:“阿斯莫德是死于他之手……” 是了,这样一算,时间都能对得上! 黄金帝王真的做了这么多事?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可以说是功在千秋,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鲜血公不理解:“他是帝国的皇帝,为什么要……” “因为你们也是帝国的子民。”艾莉薇凝望窗外道:“陛下的眼中没有一国一城的区别,他的眼里所见是文明,为了延续文明,帝国可以被毁灭,毁灭后再重塑,比起在破旧的帝国上修修补补更好也更快,他既是雄才大略的霸主,又怎么会贪恋自己所有的权势,他本就是人间之神,不是他需要帝国,而是帝国需要他。” 艾莉薇这些话在心底憋了很久,她知道终该有一天会诉之于口。 因为迟早有一天她会忍耐不住,只是没想到会是当着夏莎的面前痛斥。 她并不讨厌夏莎·采佩什,反而很敬佩她的尽职尽责,所以这也并不是对她发泄或者训斥,而是更多的被她的迟钝而打败了,该说是五百岁高龄已经脑子开始转不动了吗?她一早就该反应过来,但除非把答案直接告诉她,否则她就是转不过来那个弯道。 猪撞树上了,哐的一声,死了……为什么呀?因为猪不会脑筋急转弯呗。 艾莉薇长舒一口气,当说出了这些话的时候,她很痛快。 用一个爽字都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感觉,简直像是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接升到了天灵盖的那种爽。 陛下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性子,但我不是,我可小气了! 我简直巴不得你们这群人对着陛下整天三拜九叩的感谢他的大恩大德再造之恩,而不是每天对着史书骂暴君!什么乱臣贼子! 这不公平!更是一种侮辱! 凭什么好人就得落得这样的下场! 凭什么陛下尽心尽责为后世谋福祉却要被处处提防人人喊打! 凭什么? 夏莎喃喃着说不出话来,而此时艾莉薇也已经被情绪带动,她心底泛起一阵报复般的快意。 “还是不能理解吗?夏莎·采佩什……你无法理解,是因为你不能懂得陛下对世界,对文明的深爱。” “五百年前,他便预见到了如今的一幕幕,如今的这个盛世。” “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成为代价的……是他自己。” 夏莎眼神闪烁,几乎是半有气无力的开口问询:“代价是他自己?” “夏莎·采佩什,你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一名上位英灵就能杀的了世界王座吧!哪怕有了螺旋碎片,有了创世的碎片,想杀旧神就有这般容易?更遑论,那是古往今来的最强旧神,就那么随意一剑刺过去便被杀了?” 艾莉薇咬住贝齿,说的每一个字都椎心泣血,情绪翻滚,她是世界一流的演员,此时却真情流露没有半点表演成分:“陛下亲手将性命交给了你们,独自背负了一切罪孽,以此为契机开创了新的时代,这等牺牲,都是为了文明,为了开万世太平!为了普通人也能堂堂正正的活着!” “没有人比陛下更加强大,也没有人比他更加垂怜世人慈悲!” “黄金帝王,从来无愧于这个时代!”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凭什么 倘若今天鲜血公和女巫之间的交谈内容以录音的形式传出去,想必并不会引起多少轰动。 大多人只会哈哈大笑一场,然后互相争论一通,最后当做历史假说的一种随便丢开。 因为……太荒谬了。 但夏莎不同,夏莎·采佩什亲生经历过那场战争,所以她深切的体会到,艾莉薇所说的话的分量之重。 她有必要说谎吗? 自然是没有的。 因为这些话要说早就该说了,何必当着夏莎的面刻意说明白。 艾莉薇甚至不是在说服她,而是用事实砸过来嘲笑她的愚昧和毫无自知之明。 夏莎的确从未想象过这种可能性,也正是因为这一层理解上的偏差,让她始终对黄金帝王心怀芥蒂,始终无法去信赖对方的善意。 不单单是因为敌对的立场,因为在夏莎眼中,黄金帝王作为暴君和她所见到过的那些帝国贵族同等的贪婪……夏莎亲眼目睹过五百年前的帝国贵族最为腐朽的模样,他们仅仅是因为出生优越便高人一等,肆意对普通人加以欺辱,一个贵族想要强取豪夺什么都是非常容易的事。 帝国议会也同样是差不多,各式各样的命令颁发出去,大多都是为了利益,只不过是会冠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清扫海盗,那到底清扫的是海盗还是活不下去的渔民,到底是为了保护水手海民还是为了保证某个大人物的航路畅通;前去镇压动乱,究竟镇压的是暴乱分子还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农民,保护的是民众还是某个大贵族手下的种植园区……诸如类似的是,她见了太多。 人性不可考验,人性不可相信。 以安全为名去攫取利益的人太多了,帝国的贵族们非常精通这一套玩法。 夏莎过去也是奴隶,自然对此深恶痛绝,每一个人的出生和立场决定了她们看待世界的方式,不论如今的鲜血公身处于何等高度,她仍然能看到过去在关在笼子里被捆绑枷锁当做牲畜售卖的自己。 夏莎厌恶的不单单是贵族,还有贵族体制,以及坐在贵族体制最顶点的皇帝。 灰袍导师给夏莎启蒙,在漫长的人生中,夏莎早已形成了坚实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看过地狱所以仰望天堂,凝视过帝国最漆黑的暗面,自然珍惜如今的来之不易。 鲜血公当然是难以接受艾莉薇的说辞,她的理性和感性正在互相冲突。 艾莉薇等待着她消化完这庞大的信息量,看到对方纠结到仿佛世界观炸裂的表情时,女巫内心也不禁唏嘘感叹,难怪陛下始终不肯把真相告诉夏莎。 那会直接导致她三观崩溃。 只能一步步来了。 想让夏莎立刻将脑海里的暴君形象替换成慈悲神明的形象固然是很难的一件事。 但好在陛下这段时间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了一些他为国为民的无私本质,这是比什么都更好更有力的解释。 为了文明存续而放弃了世界王座的他,不论如何都不应该被称之为暴君。 即便这份牺牲没人知晓…… 即便公义之冠不能为他加冕…… 艾莉薇轻轻叹道:“其实我也不明白。” 夏莎问:“什么?” “我也不明白陛下的想法,我也不清楚他为何要这么做。”艾莉薇低声说:“黑色蔷薇之中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只是大家都在遵循和陛下的契约……直至帝国崩溃的那一天到来之前,女巫们都未曾考虑过,陛下会死在那天,死在王座上。” “真的,会有这样的圣人吗?” “这或许是为了图谋更多而设下的局?” 资$~源%分~享~@&7>伍<6| >*1$3@$叄-7{-2*6“不是没有人这么恶意的猜测过,只是……到最后他们都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当陛下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失去,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或者说……身为皇帝,陛下已经拥有了一切,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他完全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去为了所谓的‘利益’而算计什么,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要毁灭的正是他自己。” “自始至终,陛下没有半点阴谋和私心……他背负着所有的非议、敌意、骂名,以无情暴君的姿态君临天下,令敌人恐惧,令臣民恐惧,令贵族敬畏。” “但高高坐在黄金王座上的那个人,陛下他……从未为了自己而考虑过一丝一毫,他没有娶妻,他不爱财宝,他选择干干净净的死去,不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因为陛下知道,如果他活着,你们将会寝食难安,唯有他死了,才能将帝国的一切都埋葬在过往,历史才能翻开新的一页。” 艾莉薇说完了这一切,心绪万千,她凝视着鲜血公。 “你不需要去质疑,你只需要去相信就够了,因为这一切都是真的,如今的香榭丽舍就是最好的证明——陛下无愧于这个时代,我们也并不是你需要防范的对象,等待了五百年才终于开花结果,同盟国是陛下所期盼的果实,那是在他的尸骨和用他的鲜血浇灌后盛开的花,结成的果。” 夏莎安静的听完,她的情绪尚未平复,有些头昏脑涨,但比起之前,好受了一些。 换成五百年前的自己,肯定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如果真就是真相,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但恰恰因为是五百年后的如今,她才能听完这些言论,并且有了一丝感同身受。 如果艾莉薇所说的都是真相,那么自己所担忧的一切也根本都是盲人摸象带来的偏差。 她从未了解过黄金帝王,或者说,她根本打心眼里不相信世界上有这般完美的人存在。 拥有无敌于世间的力量,生而为黄金血脉,成年便登基称王,历代最强的黄金帝王,手握动摇整个世界的权柄,却宁可将这一切都舍弃,仅仅是为了让那些如螺马般的芸芸众生能够更好的活……即便是至高意志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悲悯,或许这便是女巫们信仰黄金五百年的理由。 “为什么?”夏莎喃喃念道:“为什么他要付出这么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历史学家研究过他的过去,认定一系列的宫廷刺杀和兄弟姐妹为了争夺皇位的行为是导致暴君黑化的直接理由,人的一辈子都在治愈自己的童年,而黄金帝王之所以被认定是暴君,是因为他的过往人生几乎都是不幸所组成,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圣?他只会想着如何变本加厉的挥霍权能去报复世界。 “这也只有陛下自己才知道了。”艾莉薇将香草茶推到了夏莎跟前:“或许你有时间可以去找陛下聊一聊,虽然他并不一定会回答你的提问。” 夏莎看着这杯香草茶,问:“你将这一切都告诉我了,岂不是违反了他的意愿?” “或许吧,但陛下不会舍得责怪我的。”艾莉薇托着腮帮,旋即流露出期待的神色:“或者说,我倒是很期望他能亲自来责罚我呢。” “为什么?” “或许就是为了看到你现在的表情。”艾莉薇戏谑道:“看着鲜血公如此狼狈的模样,我觉得很有趣。” “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打消我的气焰,或者嘲笑我的成就?” “嘲笑谈不上,鲜血公为了同盟国鞠躬尽瘁的贡献无可否认,添砖加瓦也是一种本事。” 艾莉薇平淡道:“只是……凭什么?” 鲜血公端起香草茶一饮而尽。 “好一句凭什么……当真是振聋发聩。”夏莎起身道:“打扰了。” “不客气,有机会再来吧。”艾莉薇托着腮帮:“如果你想加入黑色蔷薇,也不是不能破例。” 夏莎默不作声,但在离开咖啡厅之前,她回眸问道:“英杰榜的榜单盘点时,在影像中出现的那名女巫是不是来自黑色蔷薇。” “是。”艾莉薇点头:“黑色蔷薇首席密探,代号灰猫。” 夏莎握着门把手:“所以空城计中,老师他其实并没有死?” 艾莉薇选择沉默,仿佛没听见这句提问。 叮铃一声,夏莎远去了。 她似乎得到了某些答案也产生了一些联想。 只是仍然需要一定时间去消化这些信息量。 蓝莓前来收拾餐桌,问道:“直接告诉她这么多,真的没关系么?” “她想调查就任由她去调查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也只算是一部分提示,我也希望她能够知道,她也有资格知道这一切。”艾莉薇平静道:“况且,总觉得也瞒不了多久了。” 她望着窗外,想到了束缚自身的那一道神秘契约。 ……在编织者选择揭露真相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契约也会迎来结束,那时我也可以和陛下坦白身份。 艾莉薇翘起唇角:“我甚至有些期待它快点到来了。” 喜鹊说道:“今天店铺就关门吧,反正客人们也被赶出去了。” 艾莉薇颔首:“也好,今天给你们放个假。” “好耶,我们去看电影吧!”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哦豁 瀛洲樱恋奇谭,堂堂首映! 全国各加影院的首映时间都差不多,于下午两点正式开始。 整个影院内早已是人满为患,首映日直接来买票基本上买不到头场,实际上一直到夜晚九点中的最后一档电影票也卖完了,其中少不了一些黄牛在其中活动。 连电影票这种今天出了明天还有的都能有黄牛,可见这部电影的市场热度有多高,除了艾莉薇自身的号召力,显然某个不知名男主角的黄金律也正在默默发挥吸金如土的作用。 光是看一看这排场就知道这部电影要大火。 薛寒泪、云无心、云出岫、阿莲娜和缪雪儿加上朱蒂来到了首映的电影院VIP席位。 “来点爆米花?” “我还是第一次来电影院,为什么这么黑漆漆的。”云出岫问。 “姐姐一副进大观园的模样。”云无心斜眼:“这就是仙家嘛?爱了爱了……再让你多修行几年,可能山下一瓶营养快线就能把你拐跑。” 云出岫弱弱的反驳:“我只是对看电影不感兴趣……所以才没进来过,我也会网上冲浪的。” 缪雪儿抓了一把爆米花往嘴里塞了一口:“啊,在天空岛上每天连吃的都没有。” “那你们不饿?” “不饿,浸泡龙血易筋洗髓。”缪雪儿说:“只是馋了。” 她之前已经吃了一个可丽饼和两块蛋糕,还觉得不够,饿了七天时间正在报复性的消费和储存脂肪。 “电影要开始了。”薛寒泪说了声。 银幕上开始播放。 欧罗巴版本的电影和瀛洲版本的电影自然不一样,用的语种和字幕都不同。 为了还原尽可能原汁原味,电影也区分了不同的语言,有的是欧罗巴语版本,有的是原声版本。 这个看的是原声版,所以熟悉的瀛洲话开始回荡起来的时候,薛寒泪和云无心都不由主的想起了瀛洲,暗暗想着不知道瀛洲的撒库拉今年开没开。 今天瀛洲樱恋奇谭上映,让其他的电影大多选择了暂避锋芒。 安安静静的漆黑电影院内开始播放,从一艘抵达瀛洲港口的轮渡为起点,一名灰发精灵站在轮渡上,风吹拂她的长发,展露出一个万分美好如初恋情人般的侧颜。 “艾莉薇·槐尔特。”云出岫说:“繁星下第一美人。” 云无心说:“我认识,看过她的几部电影,这一次也是她带队去瀛洲拍摄的。” 薛寒泪吐槽道:“我之前还想着要不要投资对方电影公司,不过被直接一口回绝了。” 很快,另一名女主角也登场了。 “我妻初赖……”云无心介绍:“瀛洲当地一位很有名气的乐坛新星,有成为天后级别的潜力。” “真是清纯可人。”薛寒泪摸着脸颊:“哎,看的我都想去出演了。” “你自己投资一部电影就是了。” “那你能来出演女主角吗?我可以演反串啊,你这气质完全可以演白素贞呢,我呢,就来出演……” “小青?” “呸呸呸,什么小青,是许宣!还不叫声相公来听~”薛寒泪挑眉。 “那问题来了,谁来做法海?” “让你真相公来做法海吧。”薛寒泪笑着说:“剃个光头,大威天龙。” “那这位法海可能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呢。” 云出岫打量着龙女和自家妹妹:“只怕到时候你们两个水淹金山寺是为了逼迫法海和尚还俗啊。” 闲聊着的时候,现场气氛也颇为不错。 阿莲娜和缪雪儿也并未表现出撕破脸皮的塑料友情,仿佛恢复了过来,也能随便聊上两句。 反而最为沉浸在电影剧情里的是朱蒂,她几乎是一言不发,就盯着屏幕上的剧情眼睛一眨不眨。 其实这才是最正常的,大部分的欧罗巴人哪里见过瀛洲的风景,独特的风土人情相当晃眼。 前五十分钟的剧情节奏非常缓慢,虽然都是在查询线索,追寻男主角下路,但整体节奏舒缓,像是观光片,漫山盛开的樱花,古色古香的神社,神秘诡谲的式神,有趣热闹的妖怪市集,独属于极东大地的风物诗正在五十分钟的剧情内娓娓道来。 对于明国人或许不够新鲜,但对欧罗巴人的吸引力很大,不少人看的张大了嘴巴,完全没见过的小众文化,大抵是像极了被岛国各种特摄、动画给糊脸的九零后们……逼格这东西一旦塑造起来了,往后都是品牌形象。 光是这些采光风景和独特的神秘与文化便足以值回票价。 五十分钟过去,舒缓的节奏到此为止,随着一件意外的发生,剧情却陡然开始了加速。 前五十分钟的铺垫之后,两个女主角的关系已经十分要好,被当做好闺蜜看待,但随着两人之间的记忆开始闪回,观众们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很像……”阿莲娜说:“她们回忆里的背影很像是同一人。” “有没有可能不是像,就是同一人呢?”缪雪儿神情复杂。 “好不容易相识相遇相交,成了好朋友,原来恋人是同一人吗?”云出岫喃喃道:“真是造化弄……嘶!” 大腿被狠狠掐了一下,云无心瞪了眼姐姐:“你最好真的在说电影。” 云出岫这才注意到自己不自觉的话语已经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连忙亡羊补牢:“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缪雪儿和阿莲娜各自别过头苦笑。 朱蒂吸了口可乐:“别急……好戏还在后面……我说的是电影,看电影看电影。” 虽然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但电影还在继续。 往后的剧情走向和猜想的差不多,这一套剧本并不是艾莉薇第一次用,剧情本身的适用性极高,加上演员极其出色的演技和台本,剧情也随之迎来接连不断的高潮和转折。 随着身份揭露矛盾爆发,两位女主角的心情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但剧情里的急剧变化并未给她们喘息的机会,随之而来的极道分子和妖怪袭击,她们立刻就陷入了被动局面当中。 在场的六个姑娘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狠角色,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电影内都能抬起手打爆极道份子的狗头,但可惜内部的两位女主角没有这样的武力。 她们被迫落入了圈套当中。 薛寒泪咬着爆米花说:“接下来不出意外,应该就该轮到男主角登场了,压抑了这么久,也该爆发一次。” 果然,随着电光一闪,在轰鸣的雷雨夜中,在漫天瓢泼大雨里,青年踏入了长街,雷光照亮了他的背影,手持一把从极道手中夺来的武士刀,力量宛若流水般倾注刀身当中。 众人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仅仅是凝视着背影也能感知到那透过屏幕而传递来的强大,四周的水汽都仿佛在蒸发,细腻的抓拍甚至用慢镜头捕捉到了一名极道份子的瞳孔放大的全过程,这一场搏杀戏用时三分钟,却是完整的长镜头,没有一丝剪辑的痕迹。 “很强……”朱蒂说:“虽然是表演,但看得出,此人的剑术功底极其扎实。” 缪雪儿也点头说:“东方尚武,但这等水平的达人也不多见。” 阿莲娜歪了歪头,她觉得这剑术看着很眼熟。 虽然男主角全身笼罩在黑袍下,五官完全遮蔽,但战斗之中的细微动作和习惯无法更改。 薛寒泪、云无心和云出岫都能立刻判断出来,因为她们都实际亲眼目睹甚至亲生体会过。 “哎呀,这还真是……意料之外。”薛寒泪惊讶道。 “他怎么会……还是电影里的男主角?”云出岫匪夷所思。 云无心思忖而后又放弃:“谁知道呢?” 一战告终,男主角在电影的第八十分钟首次登场,这也意味着距离这部电影结束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 他找到了被困住的一名女主角,由我妻初赖扮演,到了这里才终于通过女主角的视角看清了男主人公的面庞,藏了这么久的角色揭露五官时,更是狠狠的给了观众一记美颜暴击。 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大银幕上,众人反映各异。 “咳咳咳……”朱蒂一口可乐呛到了。 “嘶!”缪雪儿吃爆米花用力的咬到了大拇指。 阿莲娜一脸茫然:“你们怎么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娘子:啊哈? 人生总是存在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就譬如说此时此刻。 这电影主演居然是魔鬼先生吗? 缪雪儿含着自己的大拇指,舌头舔着被咬破的伤口,止不住的神情微妙。 糟糕,出戏了。 她侧过眸子看向朱蒂,后者也是靠在座椅上流露出满脸无奈的表情,也是出戏了。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毕竟屏幕上的男主角是他呢。 这下代入感全没了,只剩下现实感。 可魔鬼先生为什么要去拍电影啊?是因为生活所迫吗? 缪雪儿一下子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和烦闷起来,虽然知道是电影情节,但之前她还能共情这两位女主角,现在怎么看都像是狐狸精。 只是电影,还好还好…… 缪雪儿默念了两句,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电影。 之后紧随而来的一幕差点让她跳起来。 电影场景中但凡是爱情电影,总该有些男女主角激烈碰撞的戏码,不仅是会想争吵而且愤怒到极点后会用攻击对方,用嘴巴强烈的攻击对方的嘴唇,舌头怒甩对方的舌头,这种从斗嘴上升到斗嘴的剧情已经屡见不鲜。 在电影的剧情走向中,长久未见的恋人出现在视线中如同神兵天降,所有担忧都不翼而飞,这时候喜极而泣的拥抱亲吻完全符合心理预期。 只是现场几位女性齐齐发出咋舌声或不爽的其他声音。 “啧!” “哼!” “唔……” “嚯?” 除了阿莲娜之外,她更加奇怪的问:“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没什么。”朱蒂敷衍道:“继续看电影。” 好在是没有亲吻只有拥抱,这也是考虑到我妻初赖的荧幕形象,虽然她并不介意,但艾莉薇还是没有同意这段吻戏,这里经过后期处理了一下。 男女主角刚刚碰面,而后续剧情却也尚未结束,这仅仅是一个中间段的小憩。 双方刚刚会面不久,随即而来的便是源自于鬼神怪异的追捕,两人再度分散开。 从这里开始剧情进入收尾阶段,场面调动起来,画面变得阴暗低沉。 两个女主角再度相遇,从交好到分裂再到握手言和共抗强敌,几场对话设计的极其巧妙,第一场对话是在阳光正好的坡道上,一人前一人后;第二产对话是在黄昏时分,天色下起了霏霏细雨;第三场对话是在雷雨轰鸣的当下,交谈结束后,刚刚好有明月光洒落。 故事的节奏感很快,但并不赶。 直至电影距离完结只剩下十分钟为止,几乎都是两个女主角在发力。 看似无敌的男主人公反而成了待被拯救的公主。 看到这里的时候,缪雪儿、朱蒂、薛寒泪的代入感直接拉满,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不爽,以身直接代入进去,仿佛自己变成了女主角,正在同怪异搏斗拯救落难的白某人。 现实里是反过来的。 但电影可以满足她们的幻想。 故事开篇和中端设计留下的伏笔派上了用场,在通力合作之下,鬼神最终被撕裂了形体,从污浊化作清气消散在天地之间,破败的神社里,两个女孩扶起了青年,他们互相搀扶着坐在鸟居的台阶上,远处有一轮太阳冉冉升起,温暖的晨曦阳光洒在了身上,青年缓缓睁开眼睛醒来。 他看向一左一右依偎在自己身上的女孩们,欲言又止,之后看向初生的朝阳。 三人幸存。 不少艾莉薇的影迷深深松了口气,是个好结局,至少没死主人公啊……过去艾莉薇当编剧的剧情,到了结尾经常莫名其妙直接一招死神来收人带走一个角色,留下一个抱憾终身的结局。 具体操作包括但不限于‘身怀绝症即将动手术的女主角被一个路过的杀人魔捅死’‘刚刚表白的傲娇女三被天空掉落的钢筋砸成肉酱’‘男主角在明悟自己所爱之人后飞奔前去表白结果被路过的压路机碾成肉饼’等一系列教人吐血的操作……而这种顺手而来的剧情杀甚至早在剧情最初开始就有过铺垫,虽然意难平,但意外的很合理。 能三人幸存已经让不少影迷在感谢艾莉薇编剧终于不发刀了,妈的回去就得写个影评吹爆。 终于是个好结局啊,只不过……不过……这种好结局怎么收场呢? 那毕竟是三个人啊,白学啊。 艾莉薇之前稳定发挥,每次写剧情都稳定触发‘完结时候随机带走一个角色’的被动技能,虽然生草拉满,但其他的角色好歹能凑合凑合过呢,碧瑶没了,这不是还有陆雪琪吗? 但现在都活着,这怎么搭配呢? 被感情线所牵挂的影迷们内心如同猫爪挠过似的,变得无比酥麻发痒。 自古以来就存在党争的说法,而电影院中的影迷们也俨然有了自己支持的一方。 有人喜欢艾莉薇的落落大方和内心纤细;有人喜欢我妻初赖的清纯曼妙和炽热如火。 于是选谁呢? 这是党争,这是王道,懂吗! 所以,选谁呢?别™看日出了! 电影其实已经落幕了,而现场没有人走,画面定格在看日出上,而现场的三个人紧紧靠在一起,有呼吸有动作,并不是定格画,所以大家都在等电影结束后的彩蛋。 倒是云无心先一步站起。 “不看了吗?”云出岫奇怪的问:“我觉得后续肯定有彩蛋。” “没有必要。”云无心淡淡的说完便起身:“你们忘记这部电影是谁导演的么?不如留个好的念想。” 一语中的。 还有点沉溺于剧情内的其他姑娘们也跟着起身,缪雪儿恋恋不舍的看向屏幕,但还是提前退场了。 她们前脚刚刚离开后,后面的电影的彩蛋出现,一阵唏嘘或欢呼声传来,喧闹不断。 工作人员微笑道:“各位看完了瀛洲樱恋奇谭的首映,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一下简单的问卷调查呢?我们也会有精美的礼品奉上。” 问卷调查的内容颇为简单,无非是电影观感如何,剧情如何,演出如何……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这部电影,几位怎么认为呢?”工作人员微笑着问。 缪雪儿想了想说:“男主角超帅。” 工作人员没想到是这种回答:“啊?” 朱蒂斜了眼缪雪儿,说:“建议男主角来找我,我不介意他有两个女朋友。” 工作人员:“???” 阿莲娜的回答很正常:“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就是……有过三角恋经历的人会感觉有点……刺伤。” 工作人员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而出‘细说三角恋’。 薛寒泪慵懒道:“拍的不错,下次别拍了,男主角就出场不到二十分钟嘛,我要看帅哥诶~” 工作人员原本想反驳,但突然觉得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人家姑娘不看帅哥难道来看美女吗? 工作人员转向最后两人,她一开始就是冲着这对漂亮的气质出众的双胞胎来的,她笑容甜美的问:“二位小姐姐,如何评价这部电影呢?” 话筒递到了云出岫的跟前。 云出岫评价直白:“第一次来看电影,体验很好,下次还会再来。” 工作人员绷不住了,我让你评价电影,不是让你评价电影院……你这回答怎么跟高考复读生似的? 这群小姐姐都是什么奇葩啊,一个正常点的都没有吗? 这时候轮到云无心了,这位更是重量级。 她早早就打好了腹稿,轻轻一咳嗽,简单的清嗓子的行为顿时让其他人嗅到了不同寻常必有高论的气息。 “看完这部电影,我其实很不高兴。” “不高兴指的是不满意吗?”工作人员追问。 “是啊,我很不满意。”云无心摆出一副嗔怒吃醋的表情,虽然很假:“见到自己相公和别的姑娘拉拉扯扯亲昵拥抱,哪个女孩会高兴?不过,毕竟相公也是为了挣钱养家,所以我还能怎么办,我只能原谅他啦~” “哦,所以说是吃醋……”工作人员愣住:“等等,相公?” 云无心点头:“对。” 她指着电影海报上的青年背影,回眸一笑倾国倾城:“他就是我相公啊。”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粉碎,玉碎,大喝彩 云无心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不同的人想必能够得到不同的回答。 朱蒂对云无心的印象是从容而优雅;缪雪儿对云无心的感官是凌然不可侵犯;阿莲娜对云无心的认知是大家闺秀却又脱离常规。 云无心和云出岫不同,云出岫是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的那一类,她不喜欢搞人际交往,而且过于高冷,不懂得体察别人的心情,时长在不经意之间摆出了一副嘲讽脸;相较之下,同样面貌的同卵双胞胎的云无心可以说是接近于完美,仿佛东城绫和西野司合体上位召唤。 当一个女孩在同性之中的人缘都特别好的时候,她要么是真的很好相处,要么就是一名超级心机女。 云无心两者皆有。 所以她和薛寒泪最为合得来,她们都是把心里话藏的很深的那一类,表面越是云淡风轻,背后越可能突然之间搞出个大新闻。 要让最为了解云无心的薛寒泪或者白维来评价这位明国仙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的回答必然趋同一致。 ——乐子人。 天大地大,开心最重要啦。 早在很久之前,云无心就定下了这条人生准则,她会选择让自己快乐的生活方式,规避一切不开心的事,抹平这部分负面想法,从生活里找乐子,美其名曰红尘炼心……但实际作为和愉悦犯没什么区别。 在电影院众人面前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其他姑娘的心理冲击不亚于一次黄金王座的直接爆破。 云无心在此之前却没有半点情绪流露,仿佛是突然间想这么说就这么说了。 但说出这句话时,她的情绪趋于平稳,又像是早有预谋如此。 影影绰绰,令人弄不明白云无心是怎么想的,但她找乐子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其白切黑的腹黑本质。 云无心知道白维就是黄金帝王,所以起初是有意将这件事藏一藏的……可随着榜单接连不断的暴露,她这样蕙心兰质心如细发的女子早该察觉到相公的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头发丝和香水味。 她倒是并不意外白维在欧罗巴里会有鱼塘,只是没想到鱼居然都在自己身边,还莫名其妙跟自己成了朋友,这或许就是他始终不敢来见人露面的理由? 云无心还没将这件事告诉云出岫,但她暗暗猜测到薛寒泪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龙女知晓了一切却毅然的站在了狗男人的那边……并不意外,她也是个坏女人。 云无心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占有欲再强烈一些,早该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直接把炸药桶点燃,等着看白维怎么出来收场;然而这样的走向太没意思了,她决定观察一下,作为乐子人,她深知保持心情愉快的关键在于旁观者清,不要轻易将自己卷进去。 这次也是一样。 她可不情愿做个歇斯底里骂着‘你们这群小沙滩’的黄脸婆,太掉份。 仙家可不懂什么争风吃醋,云无心也没有这个想法,她已经占住了自己该有的那份,似乎总有人误解她有什么大夫人的风度……澄清一下,系谣言。 一个乐子人哪有这么多心理负担。 她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思维和缪雪儿、阿莲娜有着天差地别,硬要说……反而更贴近于朱蒂。 毕竟双方的价值观的不同,能把自己亲姐姐打包送给相公暖床的女子,委实不能对她思想道德水平要求过高,她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已经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思维逻辑。 当然,云无心仍然是个好女人,会成为一名好妻子。 或者说,一个不懂得争风吃醋却又钟情专一的传统明国女子简直过于梦幻。 但乐子人的本质不禁让人担忧她大概率难以成为一名优秀的母亲,有了孩子不知得教育成什么模样。 说到底,这还得亏了云出岫,在年轻不懂事的时候,靠着书信往来建立起了朦胧好感,加上亲姐姐的一波神奇操作,让意难平酿成了遗憾,反而加深了情感。 若非如此,云无心大概率一辈子是不可能知晓爱情和喜欢是怎样的牵肠挂肚,因为她的情感细胞太单薄。 因为情感淡薄所以超然,从这点来说,她远比云出岫更适合成仙;也正因如此,她不可避免的成了乐子人。 云无心是矛盾的,她哪怕装作吃醋的表情都显得很做作,但说出‘他是我相公’这句话时却也态度自然,仿佛生来如此缘定三生般天经地义。 这种宣告听上去就像是在宣誓主权似的。 虽然她没有这个意思,也并没有嫉妒心和吃醋,反而是看乐子,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把写着‘云无心の爱马’字样的国旗插在黄金帝王的坟头上。 对于缪雪儿、阿莲娜而言,云无心的存在其实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也同样不够友好。 薛寒泪对此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当云无心这么一开口,她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插手机会了。 云出岫对此反应平平,那是自己的相公,只是她对此仍然没有多少实感。 凑合凑合嫁过去,凑合凑合滚床单,凑合凑合飞升成仙,凑合凑合一辈子过来了……大概是这种感觉。 傻人有傻福,云出岫还没进化到懂得宣誓主权的成熟期,自然也规避了这一波心灵冲击。 缪雪儿和朱蒂可就是一副天打雷劈的表情。 什么! 情敌竟在我身边! 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竟是我自己! 这一段时间里,缪雪儿和朱蒂没少听云无心提自家相公的事,那言语里满满都是骄傲和宠溺(旁观视角),而云出岫也总是面红耳赤。 (实际上是闲聊过程中,云无心调戏自家姐姐就拿出白维这一战略级武器,屡试不爽) 在三名欧罗巴姑娘眼里看来这就是美好这就是幸福,顿时又相信爱情了,就像是在结婚登记处上班几个月满脑子都是‘我想谈恋爱,我想结婚,我也想要甜甜的爱情’。 缪雪儿也暗自比较之后,觉得自家魔鬼先生也并不差,为此还有点小骄傲。 朱蒂捏着高挺的鼻梁,眉心酸痛,她喃喃念道:“魔鬼先生在和白维先生搏斗的过程中死去了……我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你醒一醒,那不是梦。”薛寒泪唏嘘道:“这就是现实,现实总是荒诞不羁而又充满讽刺的。” 缪雪儿有些脱力的往后一步。 本来知道好闺蜜是情敌就已经够伤人了,没想到眼前这对完美到让人自惭形秽的明国仙家也是情敌。 自己甚至是后来的! 我不能接受! 缪雪儿往后一步靠在了阿莲娜的肩膀上,血裔姑娘此时还没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惊讶。 “你怎么了?”阿莲娜扶着自己的好闺蜜,见到对方畏畏缩缩的模样不解的问:“怎么突然就退化成了一年前的村姑仓鼠态了……仿佛从终极形态直接退成草履虫似的。” 缪雪儿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很委屈很委屈,一把抱住阿莲娜脑袋埋进对方胸口。 阿莲娜抱着缪雪儿摸了摸后脑勺,表情更加疑惑。 薛寒泪凑近后问:“你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是关于电影吗?”阿莲娜想了想说:“电影男主角居然就是云无心提及多次的相公,这么一想其实倒也挺般配的。” “般配?”朱蒂有气无力的问:“你觉得很般配吗?是不是还要祝对方百年好合?” “仙家寿命很长吧,百年金婚都不够呢。”阿莲娜礼貌微笑,得体大方。 她送上了自己对仙家们的祝福,十分大方。 “谢谢。”云无心致谢,相视一笑,现场十分温馨。 何等虾仁猪心,这话听得薛寒泪都直接鼓掌,龙女摇着头鼓着掌,掌声响亮,声音叹绝:“精彩,精彩!” 朱蒂这时候凑阿莲娜耳畔说了一句话。 肉眼可见的,阿莲娜的笑容从真诚礼貌变得僵硬,她缓缓扭过脖子。 “你说真的?” “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你。” 阿莲娜当即大脑放空……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踏前一步,将缪雪儿推开,后者的脸埋进薛寒泪的胸前,缪雪儿痛呼一声‘鼻梁’。 “出岫!”阿莲娜捧着云出岫的双手。 “嗯?”云出岫疑惑:“怎么了?” “我刚刚突然深深觉得……他配不上你们,还是赶紧离婚吧!”阿莲娜的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云出岫:“……” 面对阿莲娜改口之快,她觉得无语之余,也流露出了自嘲的疲惫神色,你跟我一个赠品说什么呢。 朱蒂这时候也觉得阿莲娜有些厚颜无耻了,怎么能这么说呢? 她有些愤愤不平的声援道:“阿莲娜说得对!” 薛寒泪看的啧啧称奇,想让人家离婚,然后你们自己光速接替闪电二婚是吧? 这算盘声打的我在东海的老乡都能听得到。 云无心唇角翘起,乐子人此时想必是乐不可支的,她正想开口时,另一位工作人员走来。 “几位抽中了奖品,请过来领取吧。”年轻的女巫礼貌的侧过身:“诸位获得的奖品是艾莉薇女士的握手券和签名海报。”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神域开启(上) 中奖只是借口的一种。 真正的意思是艾莉薇在邀请她们见面。 抵达的地方是电影院顶层的一件改造后的接见室,里面放着许多糕点茶点和饮料,也有数位女巫在内部行走,看上去是一处茶会。 艾莉薇走近打了个招呼:“想吃点什么自己拿,不用客气,放松点,现在是女子茶会的时间。” 她和朱蒂、缪雪儿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相当熟悉了。 对阿莲娜略有些陌生,但谈不上生分。 和薛寒泪有过几次商业上的会谈,虽然没能达成合作。 唯一是首次见面的便是云家两姐妹,过去没有机会,现在第一次线下见到,艾莉薇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当真是气质卓然,和欧罗巴的女子完全是不同风格,这就是明国仙家么? “初次见面,二位女士。”艾莉薇礼貌道:“不介意参加我的茶会吧。” “初次见面,艾莉薇女士。”云无心也回以礼貌:“我是你的忠实影迷,这次电影十分精彩。” “能让观众满意是我的荣幸。”艾莉薇表现的热情且落落大方:“请坐吧,我一早就想和你们见个面聊一聊,却一直没有机会。” 茶会是自助餐形式,人群没有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开了,三三两两各自抱团。 云无心和云出岫和艾莉薇交谈的时候,缪雪儿、阿莲娜也退到了另一侧。 “你还好吗?”阿莲娜轻声问,缪雪儿知道后受到的打击比她还要重一些。 “还好。”缪雪儿的情绪低落,但还算不上强颜欢笑,她叹了口气:“只是觉得造化弄人吧。” “是啊,谁能想到会是这样。”阿莲娜抿着嘴唇:“原来他已经有婚约了,倒是显得我们过于死缠烂打。” 缪雪儿捧起纸杯蛋糕,轻轻咬了一口,甜甜的味道让她产生了少许解压感。 她产生少许明悟道:“都是发生在东方的事,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够幸运……虽然遇到了魔鬼先生,但没能陪伴在对方的身上,如果……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在欧罗巴而不是在瀛洲,如果我能早些鼓起勇气去东边找寻他,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也不会来不及。” 她感受到的是无力感。 因为她从来没掌握过主动权,记不清楚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来自于哪里,不清楚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的喜好和厌恶……只剩下一厢情愿的喜欢,但这种喜欢是建立在一种脆弱的关系之上,她和魔鬼先生之间缺乏坚实的现实基础,即便心靠的越来越近,能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也还是让她错失了最好的机会。 因为她虽然来的最早,却到的最迟。 就像是看见了满天星光后启程出发,最后抵达时却发现她所触碰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星光。 这种无力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泥潭里,越想越觉得深深乏力。 她本该是最领先的,却因为距离上的错差,一次次的陷入落后,到了现在,回顾四周,甚至败犬。 但她甚至不知道该责怪谁。 责怪魔鬼先生吗?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怪他没有主动来找寻自己? 怪他没有放弃自己的现实将全部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怪他不应该去拯救其他人,怪他应该做个冷酷无情唯独对自己百般宠溺的霸道总裁? 这些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啊,再如何贪婪的恶魔也不该说出这样厚颜无耻的话来。 他从来不欠自己什么。 缪雪儿只能自嘲,自己足够幸运,却还不够幸运。 阿莲娜见到如此失落的缪雪儿却也没办法出声安慰,毕竟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比起缪雪儿日久生情的相处,她则是简单直白的一见钟情,或许吊桥效应的三次重复,或许血脉中对神秘的痴迷,她的喜欢简单而直白,缺少了那些弯弯绕绕,即便多了几位情敌也无非是让感情道路上少许坎坷罢了。 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变化。 只是阿莲娜也难免会心底犯嘀咕,相较于明国仙家的两位,她委实不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能占据多少优势,没有人是绝对完美的,但两个人可以互相弥补缺点,一加一远大于二…… 压力好大。 她宁可和自己的闺蜜为敌,也不想和云无心云出岫为敌,人家两个人,数量质量都有优势。 另一侧,朱蒂和薛寒泪正在交谈。 “你果然一早就知道了。”朱蒂瞪了眼薛寒泪。 龙女摇晃着高脚杯,莞尔道:“不觉得很有趣吗?” “在你的立场看来或许是有趣吧,毕竟你也不参与进来。”朱蒂托着腮帮。 “你和我也是差不多的。”薛寒泪安慰道:“争抢不来的,不如做个旁观者,捡捡便宜。” “你能满足于这些?”朱蒂不相信龙女的胃口有这么小。 “当然不。”薛寒泪虚着眼睛:“来日方长嘛~cheers~” 房间正中央的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垫、香甜的苹果汁,云无心享受着午后茶会,这是她比较喜欢的氛围。 她很享受欧罗巴的这类文化,下午茶可以吃很久,就像是顺德人吃早茶和晚茶一样。 “艾莉薇女士主动来见我,是想问一问关于他的事?”云无心咬了一口烤松饼,反客为主的问。 这问题直白的很,艾莉薇抬起眸子,演员的笑容看不出丝毫破绽。 “他的事吗?唔,可以问问他具体指的是哪一位?” “这时候开诚布公更好一些。”云无心笑道:“自然是你们的‘陛下’……我这段时间其实调查了不少关于黑色蔷薇的事。” 艾莉薇微微惊讶:“如果黑色蔷薇有这么容易被调查出来,我们也不可能藏匿这么久。” 云无心托着腮帮:“当然,其中有一部分是他告诉我的,对娘子,相公不会有太多隐瞒。” “娘子……”艾莉薇装傻道:“嗯,明国的确有把姑娘称之为小娘子之类称呼呢。” 云无心稍稍惊讶:“艾莉薇女士,你的忠诚心是不是有些偏移和动摇啊。” 艾莉薇不解的问:“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我虽不清楚黑色蔷薇具体是做什么的,但至少可以肯定……它所代指的意思并不是后宫。”云无心身体前倾:“你甚至不愿称呼我为一声王妃吗?” 好强的进攻性啊……云出岫心想,妹妹又在钓鱼了。 艾莉薇端起茶杯,嗓音震动杯面荡起真正涟漪,倒映着她一双深色眸子:“未婚妻而已,还谈不上王妃,况且黑色蔷薇的忠诚是对陛下献上的,和其他人无关。” “呵呵呵……”云无心故意笑的很假:“听上去这句话很是违心,艾莉薇女士此时的表情像是见到自己的蛋糕被其他人抢走似的。” 艾莉薇摸了摸脸颊,敛去营业式的笑脸:“请不要拿我说笑,蛋糕还在我的盘子里呢。” “果然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吗?”云无心修长双腿交叠,托起精致的下巴:“在电影里,我看的出我妻初赖是真情流露所以演技浑然天成瞧不出半点破绽;而艾莉薇女士的表演却很克制,用了更多细节上的技巧……我还以为女士您仅仅只是下属。” 提起这部电影,艾莉薇便有些无奈,她在拍摄完成之前都不知道好吗,如果知道,她绝对不可能让我妻初赖占了那么多的便宜;结果拍摄出了结果后,她反而更像是在乎荧幕形象的玉女,而我妻初赖展现的热情才像是久经表演的老牌演员。 被戳到痛处的艾莉薇平淡道:“此一时,彼一时,电影只是艺术创作,不会高于现实的。” 云无心点点头:“是呢,电影里再轰轰烈烈的爱情也都是假的,比不得现实里来的刻苦铭心,对吧姐姐。” 云出岫心想为什么要跟我说啊,这也能开到我吗?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一红:“对。” 艾莉薇放下茶杯,指尖交错:“云女士给我的感觉很像是某位故人……她也一样自信,可她到了最后也和我们是一样的,蛋糕还在盘子里,谁都没能吃上一口。” “是吗?”云无心摇头:“那看来只是很像,和我还是有很大差别。” “哦?是因为‘王妃’的称谓吗?” “和称呼无关。”云无心伸出手,指尖从桌几中央的蛋糕上捏起最中央的那枚草莓,放入了嘴唇里,酸甜的水果味道混合着奶油,她歪了歪脑袋,笑容忽见有了几分妩媚。 “我们之间的不同是在于……这蛋糕奶油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第一千一百章 神域开启(中) “奶油真是美味。” 云无心微笑:“对吧,姐姐。” 云出岫手里的杯子差点打翻,她慌张道:“问我做什么,你自己吃的不知道吗?” “说得好像你也没尝过似的。”云无心戏谑道:“我不是也让你尝了尝吗?” 她说着便剐蹭了一些奶油递过去:“还想尝一尝吗?” 云出岫看着这一缕白皙奶油,内心已经不自觉的把这团香甜奶油跟什么东西画上等号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她涨红了脸颊,纠结万分,最后耷拉肩膀,缓缓凑过去,含住指尖,舔了一口。 半透明的丝线从舌尖粘连着指尖。 “味道很好吧。”云无心说。 云出岫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直接红温,豁然站起,奔去了洗手间。 “看来她吃饱了。”云无心含住食指:“不过我还没有。” 艾莉薇的指尖用力的握着扶手,做的美甲都差点裂开脱落。 这真的是明国仙家?而不是什么地狱魅魔假扮的?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她的暗示,她在暗示什么?暗示自己已经是个出色的奶油泡芙了吗? 艾莉薇认真打量,旋即在心里否认,不可能的…… 云无心怎么看都是处子,那么她品尝的奶油最多是用舌头,而不是…… 还好,如果只是这样,还勉强能接受。 如果只是尝一口,尝一口,一口,口…… 艾莉薇闭上眼睛,内心火山爆发……我不能接受!!! 女巫几次尝试安抚自己的内心,但最终还是宣告失败,心态炸裂仿佛通古斯大爆炸。 毕竟,这蛋糕的奶油她一口都没尝过! 如果难以理解此时艾莉薇的想法,不妨换成日本网友的视角,把故事变成牛头本,恰如一个高岭之花的青梅竹马突然被一个空降的外国帅哥给拿下了,而艾莉薇就是其中头冠绿帽的男主角,而这个可恶的黄毛(白毛)还当着面拿出照片和录像来嘲讽自己。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高了高了,血压高了。 就在艾莉薇心态崩解逐渐黑化的阶段,一只手按在了桌子边缘。 “蛋糕这么大一块呢。”苏珊挑起一抹奶油抹在了艾莉薇的嘴唇上:“有什么好争抢的。” 艾莉薇被突如其来的打断分散了注意力,看向苏珊,然后舔了一下嘴唇,却对苏珊的说法不置可否。 云无心却欣然一笑:“我也觉得是……这么大的一块蛋糕,不必争抢,见者有份。” 苏珊一拍手:“你可真大方啊。” “我一向很大方。”云无心说:“只是总有人会对我产生误解,我一不偷二不抢,只是很多人自己吃不到奶油反而责怪我在偷偷摸摸,不是很奇怪吗?” 话音落下,现场仿佛有虚空假面走过,集体沉默。 云无心这句话听上去根本是群嘲。 ——不是我太行,而是你们不行。 ——自己平胸不能怪国家不让你吃饱,人傻不能怨社会。 实际上云无心就是推了八十次才成功的,可以说是经验之谈。 苏珊无奈道:“云娘子,这句话算是群体嘲讽了啊,虽然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么说未免有些过分……不是所有女孩都有直面的勇气。” 云无心托着腮帮反问:“如果没有直面的勇气,为什么却又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呢?难道是我给了你们一种很好应付的错觉?” “并非是兴师问罪。”苏珊摇头说:“不过是想要见识一下你的风采。” “现在见识过了,感觉如何?”云无心并不自负,更不乏自信。 “很出色。”苏珊感叹道:“比起灰猫也不差分毫,如果真的互相角逐,也许决赛圈会是你和夏绿蒂。” “角逐吗?”云无心微微蹙眉:“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 “为什么?” 小%&說&%交%流*裙& +-7|$5${6%1}>3{3<<7*2*}6“争夺角逐的想法太过于幼稚了。”云无心晃着手指:“如果那位灰猫真的和你们所说的一样,那我觉得她也一定是个聪慧的女子,绝对不会加入这场是角逐里,毕竟他又不是摆放在那里的商品,蛋糕会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几上,但他可不会乐意躺在这儿被做成男体盛。” 苏珊果断跨过桌几,坐到了云无心身边,捧着她的手掌,眼睛发光:“我觉得我们一定能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甚至可以睡在同一张三人床上!” 艾莉薇:“喂!” 苏珊挑眉:“我要叛变啦,我现在和云娘子心灵共通!” 艾莉薇以手扶额:“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你从一开始就在大声宣称着要找上七八个姐妹把陛下关在房间里,玩上十天十夜让他下不了床,彻底变成废人。” 霎时间,茶会上的众女都投来相当震惊的目光,震惊之余有惊悚有疑虑有错愕,有期盼有渴望有爱心,甚至还有几分迫不及待,就差来一句‘gkd,银趴带带我’。 苏珊轻咳一声:“我开玩笑的,我玩得起,陛下很显然顶不住的。” “所以你还是有这个意思吧!”艾莉薇好气又好笑的站起:“一个个都是……” 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窗户外侧。 现场半数以上都是五十级以上的修行者,所以自然能感受到来自于天穹上空的一阵波动,这种波动直接穿过身体,直达灵魂深处,几乎所有人都一瞬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蓝莓手里的蛋糕直接拍在了贝斯的黑丝上。 他们看向窗外,从天穹之上零落无数的光芒,那光点璀璨生华,似乎一片片飘落的五颜六色的羽毛,又像是缤纷盛放的七色花瓣。 其范围之巨大根本难以观测,不单单是香榭,而是整个欧罗巴都在它的覆盖之下。 漫天七色光芒,香榭宛若一座童话之城。 “这是什么?” 一阵晕眩感袭来,朱蒂扶着桌椅,却止不住困意上涌,她用力的摇了摇头,咬住舌尖,但疼痛的刺激也在失效,五感正在快速钝化。 “灵魂正在脱离躯壳,强制征召?”艾莉薇喃喃自语。 阿莲娜启用血脉神秘抵抗,但结果反而是最快一个失去意识的,她只来得及说:“并没有观测到危险。” 缪雪儿扶着阿莲娜,刚刚将她放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栽倒昏睡过去,胸口压在阿莲娜的脸上。 云出岫此时刚刚好折返回来,她从袖口取出玉器丢在地上:“小罗天阵……启!” 苏珊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然后说了一句:“我先睡了。” 说完便倒在沙发上,将其他人大腿当做枕头,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 云无心:“和之前进入旧神陵墓的情况有些相似,不过……” 艾莉薇疑惑不解:“旧神陵墓不是已经被摧毁了么?” 她活动指尖:“之前进入旧神陵墓时,没有这种强制指引。” 云出岫就近坐下:“什么情况无人知道,各自小心一些。” 云无心是最后闭上眼睛的,她打量着窗外,低声说:“欧罗巴还真是个不会让人感到无聊的地方呐……不过,如果相公你还不来见我,我可真的会有些小脾气了……”她瞥了眼桌几中央的蛋糕,自言自语道:“到时候,你奶油的储备足够吗?” …… 骑士团总部。 芙萝娅看向天穹飘落的花朵,伸出手接住一片,光芒在指尖散落。 她从中得到了某些信息,这些华光就如同开业酬宾的礼花一样,宣誓着新生的旧神陵墓开启。 旧神的神秘熔于一炉,新生的陵墓,已经不再是陵墓,而是另一片充满神秘的界域。 …… 街道中正在走路散心的夏莎也感知到了这种变化。 她接住一片银色的羽毛。 旋即周身散作一团雾气消失在原地。 …… 华光笼罩之处,皆为应召之所。 漫天华光、花瓣、飞羽飘零的城市当中,有一个虚影坐在高楼顶层的边缘。 转动着雨伞,喃喃低语:“神域开启,这将成为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神域开启(下)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龙。 欧罗巴天翻地覆,而神州大陆岁月静好。 相较于命运多舛的欧罗巴,东方世界明显是要安逸许多的,民众们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天就直接塌下来。 但东方世界也并不是一直都这么四平八稳,也有的地方战火飘摇,民动如烟,譬如说……万妖国。 万妖国诸侯林立,也是安逸不了太久。 如今寒冬腊月已经过去,也迎来了草长莺飞的五月天。 这意味着播种的时间到了,春耕秋收对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比重要,哪怕是工业文明也得有人种地。 对于相柳氏、穷奇这等强大的诸侯来说,这件事只要安排下去就有人做。 但对于刚刚复国不久的毕方和差点灭国的白泽而言,这一轮春耕十分忙碌,必须亲力亲为。 为此毕方国主纳兰清淑整天熬夜,白泽公主朝露也同样疯狂加班。 她们一边要负责处理政务,一边要协调各种资源,派遣人力,收复失地,安抚民众,加上一系列的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的基本操作,忙成了陀螺,一天二十四小时根本不够用,倘若不是妖族血脉,换成任何人早得猝死个七八次,即便是她们也难免觉得过于枯燥。 起初是觉得痛并快乐着,毕竟是重建家园,但随着事务逐渐开始繁忙,做不完的工作、看不完的奏折,还有一群妖崽子扯后腿,加之左右诸侯虎视眈眈,真是一天都难以消停,精神压力累计的越来越大,偏偏想要放权也没有合适的班底。 毕方国的班底太缺失;而白泽国还要回国去协调物资,目前打通了和明国的商道,正在接受明国的投资和援助加速重建,同样十分缺人手。 可以想的出来,最近这几个月两位妖国公主的日子过的很艰难,度日如年。 唯一让她们稍微开心点的事大概就是订婚成功了……然而这种订婚不过心里安慰,天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有时间有机会去完婚,这都多少天没见了。 “一百四十六天。”朝露公主推了推眼镜。 纳兰清淑从公文堆成的小山里抬起脑袋:“你还真是记得很清楚。” 两张绝美的脸颊上挂满了对未来相公的思念,也充满了对工作的深刻抗拒。 能够重建家园固然很好,但这种加班地狱绝对是妖怪都受不了的,人人都渴望权利,但权利带来的副作用除了地位和财富之外,还有加不完的班和做不完的工作,这些人好歹能期待一下退休的时候,而妖国公主们寿命太长,根本没有退休的选项。 为此朝露特意招揽了不少聪慧的妖国姑娘扩建了秘书部,但相较于庞大的政务仍是显得杯水车薪。 复国已经很难了,而后续的管理和收复远比复国更加困难,纳兰清淑都不得不时长离开办公室,以国主身份去演说、招募、统御……具体的管理职责以及更高效行政体系的落实目前都只有一个草案,根本没有更进一步的规划,因为缺钱缺人缺物资,什么都缺。 小毕方时长和朝露互相打趣,她说在几个月之前她还算是个小富婆呢,复国之后反而变得一贫如洗,所有家当连一件新衣服都买不起。 又是一天日落了,今天的公务暂且处理了八成,纳兰清淑倒在桌案上,再起不能。 朝露将余下工作交给了秘书处,同时否决了下面提出的数个草案。 朝露看向窗外的夕阳,轻轻吐出一口气,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苦涩味道。 难得的休息时间,她终于可以从疲惫的工作中抽离,严肃的神色变得生动和温柔起来。 这时候她可以作为自己去思念自己的两生所爱。 朝露的眼神很温柔,想起刚刚否认草案中的一个……其中一个包括增加秘书处里的人数。 但论及增加人数是对的,但不限男女很有问题。 即便是两位公主都订了婚,看来某些家伙还是没死心呐。 霸下的头颅作为威慑力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就不足了……是因为你不在我们身边吗? 白维,还是你最好了。 你若是在这里,该多好。 少许烦心事是有的,不过这些烦心事只能算作添头,毕竟阴谋阳谋见的太多,但都无法动摇大势。 能被看穿的小心思也上不了台面来。 最近数月的日子过的踏踏实实却也毫无波澜,反而让朝露开始怀念从欧罗巴一路逃难到瀛洲,再从瀛洲回到万妖国的那一段时日。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有些作贱,好日子不过想着去过苦日子。 但情绪总是控制不住,好日子太孤独了也是痛苦的;苦日子有人陪伴也是甘甜的。 她希望能共苦也希望可同甘。 她的确很想很想他,却又不可能抛下所有不顾一切的去到他身边。 每每想到这里,朝露不由得叹息。 被身份所困的她不缺乏爱的勇气,却又贪心的想要抓住爱情和家国,结果总是两难全。 都是矛盾的。 朝露看了一眼纳兰清淑,倘若不是有小毕方陪着自己,她自己一个人倒也无处去排解这种苦闷,如今有个人陪着自己,也能消解几分忧愁,这妮子可是尝试拉着白维私奔却没能成功。 如果纳兰清淑和自己交换一下位置,或许…… 朝露摇了摇头,这种假设想了无数次,却都毫无意义,木已成舟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摇了摇毕方的肩膀:“清淑,到晚饭时间了,累了去床上睡。” 纳兰清淑没有反应。 “清淑?”朝露再度呼唤,可她还是闭着眼睛。 但她并不是假装睡着,这种幼稚行为没有意义,纳兰清淑不是睡着了,而是没有醒来。 朝露觉得有些起卦,她扶起纳兰清淑,远方夕阳沉入夜幕,忽然她也感受到了一股昏沉的睡意。 意识开始模糊。 “怎么回事?”朝露喃喃低语,她抗拒着睡意,却能感受到意识一瞬间被拉长很远,跨过山与海。 她看到了一座熟悉的大陆,看到了一片漂浮在大陆正上空的虚幻投影。 “欧罗巴?” 她只来及看清那片大陆还有大陆上的黄金树便短暂失去了意识,陷入了不知多久的恍惚里。 朝露重新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置身于一片平整的草地上,视线正前方一道屏幕弹出。 【欢迎来到神域】 …… 从旁观的视角看过去,悬浮于亚空间中的虚幻陆地如同一座桥梁,架在东西方大陆之间。 东方世界和西方世界是拼接而成,原本并不源自于一个世界,只是因为某种巧合,它们互相吻合,就像是两个不同拼图中的碎片,却意料外的咬合在一起,但这种咬合并不算多么牢固,它可能会脱落,两个世界拼图的颜色和纹样也并不一致。 而现在,这座桥梁就如同订书针,将两片拼图牢牢钉在了一起,防止它们产生脱落崩解的可能性。 同样,也在两者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它的出现将世界更加牢固的粘连和固定在了一起。 这原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 像是一种偶然出现的奇迹,又像是一种固定导向的结果。 神域的筛选范围扩大了,不单单只是欧罗巴,也囊括了整个东方。 同样的弹窗出现在了来自于不同地方的人或非人的眼中。 溪流边,两位神宫剑巫凝视着弹窗歪了歪脑袋。 凝结的河流上,黄泉的鬼神弯下腰搓了个雪球。 草木丰茂之地,明国女子闭着眼睛张开手漫步,走过的地方鲜花着锦。 山体嶙峋之处,少将在山壁上无保护攀岩,看向白云之上的山巅。 烈日烧灼沙地,恶魔信奉者在黄沙之中游荡,和巨大沙虫们融为一体。 草原雪山交界地,和尚盘膝而坐,对着被自己失手打死的狼王超度念经。 流水湍急礁石上,龙女起身飞跃,从瀑布最下方逆流而上,撕开水帘。 古老破旧遗迹中,现人神脚步轻缓,指尖轻触遗迹刻石,拾取失落神秘。 漆黑洞穴的深处,无形怪物环绕恐惧莫名,毕方喷吐青火,山石烧灼。 一望无际大平原,皇女冷笑不断,驱使神秘撕裂一切有形之物,吞噬增幅。 大雪覆盖山林中,骑士手持光剑和兴风狂啸者殊死搏斗。 安静无光黑森林,一名法师开启圣域抵抗着四周看不见的袭击。 神域当中,无数人行走于此。 来自世界各地的修行者们都会在这里相遇,或许会摩擦出点不同的火花来,给世界添加一份新的活力。 而某些喜闻乐见的场景也已经不怀好意的朝着某个不明所以的人走近。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神域规则 【欢迎进入神域】 /-一道光幕浮现在了视线正中央。 白维凝视着这道光幕,总觉得有些眼熟,四周是一片截然陌生的场景,和上一次进入旧神陵墓的地图并不同,而且四周也没有阿莲娜的存在。 这意味着他的账号已经结束了和阿莲娜的绑定,进入这片新生的地区后,已经可以单独行动。 不着急看光幕上的文字介绍,白维放开感知。 这幅躯壳仍然是灵魂力构造而成,但不同于之前的没头没脑的身体,它完完整整。 “强度不如我自身的灵魂力,等级在六十多左右。” “我目前法师派系尚未突破至传奇;所以取的是最高等级的武学境界么?” “那么黄金权能呢……” 白维尝试凝聚黄金权能,刚刚动手就注意到视线当中出现红色的警告,像是防火墙感知到了病毒。 【警告,你当前所处的区域存在世界等级上限,上限为七十级】 【强制使用超越上限的神秘会损伤自身的灵魂体!】 【根据管理条例,该神秘的使用时间上限为五秒,每二十四小时一次】 【一旦使用超过限度会导致灵魂躯壳崩毁,或强制驱逐离线】 白维摸了摸下巴,这提示倒是意外的人性化。 以前打网游的时候就存在所谓的‘世界等级’,其实就是压玩家的等级,给后续玩家追赶等级的机会。 原本旧神陵墓就区分出内外两层,而这里也继承了这种设定。 不同区域有不同的等级上限,想要进入下一个区域,大概要提升到七十级,也就是半神级别。 但……这等级的设定多少是有些潦草了,持有更高等神秘的人似乎并不被当做低等级来看。 我堂堂黄金帝王居然就被视作六十多级,这合适吗? 这神域新生的系统居然将黄金权能视作风灵月影了? 有点难绷。 二十四小时只能用一次,一次只能顶五秒,虽说五秒钟已经够来一发绝杀,但这算不算是针对我? “那这么说,任何超规格的神秘都会被压制,难道也包括英灵在内么?” 【视情况而定】 “所以这神域到底是什么?” 【神域是一片新生的充满了神秘的领域,它连通多个不同的领域,任何人都能在这里获得更多的神秘,但也同样面临着竞争的压力】 【神域规则之一:生命不止一次——在探索神域之中死亡会导致灵魂衰弱,想要重新进入神域需要等待灵魂完全恢复后方可进入】 【神域规则之二:区域划分——探索神域获得神秘提升灵魂强度等级,抵达区域等级上限后可以尝试进入下一区域,具体方式请自行探索】 【更多神域规则请自行探索,触碰后会有对应奖励】 “奖励?” 【你的神秘单位获得了提升】 【武意+1】 白维:“……” 他盯着上面的字眼看了一会儿,确认只是武意+1,而不是武意等级+1。 行吧,这玩意就和原神里的成就一样给五个原石,请不要不识好歹,蚊子腿虽小也是肉。 这神域明显整体面积也比之前宽广许多。 白维手头也没了地图,旧神陵墓崩溃重建,但反而规则要比之前更完善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够顺带刷一刷怪,提升综合等级也不错。 他现在所处于的是一片类似于怪猎的古代树森林的地区,有着丰富的植被,也有相对开阔的平坦地面,同样高低错落,期间森林当中可以见到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黄金王座自爆后这里应该是寸草不生的,之所以遗留下了这些只能说是毁灭之后迎来的新生。 就像是火山爆发吞没地球,但随着漫长的时间演化,自然又会迎来新一波的生命繁衍生息。 岁月流金的力量彻底融入了旧神陵墓,短时间内便开启了时间加速,最终紊乱的时空影响后形成了神域。 其中变化之复杂不亚于一次天地创生。 那么之前的纪元中遗留在旧神陵墓里的遗迹和各种设施恐怕也是已经毁掉了。 白维想到这里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因为那些设施和遗迹是挺值得探索的,能节约很多功夫,否则探索神域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开放世界的怪物猎人。 对比之下,显然还是老头环更好玩,处处都有陷阱,遍地都是惊喜。 在走出这片森林的同时,白维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抬起头,视线中一团黑影窜动,如烈风般呼啸而来,伴随着轰鸣的雷音,锋锐的利爪递到跟前如同剃刀般削肉断骨。 白维弯下腰,避开这次攻击,然后手掌猛地拍打地面,原地升空,避开紧随而来的尾巴横扫,那尾巴也如同刀刃般锋锐,他扭动腰部原地转动后双脚落地,身体前倾下压,看清了偷袭的生物。 神域中的灵魂生物,却不单单只是普通的灵魂生物,在这片区域内的生物都具有独特的神秘加持,即便不是二名怪和霸主怪,至少也是历战怪。 【百炼斩钢龙】 【综合等级:66】 【备注:固定掉落——千锤百炼的斩法真意】 白维眼睛一亮,暗道自己运气真是不错,还是说即便到了这片神域当中,黄金律的神秘依旧在发挥作用? 普通的探索者想要遇到合适自己的怪是千难万难,毕竟它们掉落的素材未必是自己需要的。 这头斩钢龙真是白维所需要的。 他从袖口中拔出了卧虎刀,兵刃亮出的瞬间,剑气冲霄,深林之中漫天飘零的树叶都仿佛剃刀,被凌冽的剑风衣吹,簌簌刺入林木或者地面。 斩钢龙也仿佛感知到了白维的剑意,这头灵魂生物眼神里流露出半人性化的斗志和战意,它昂起上半身,然后甩动巨大的剑尾,剑尾在空地上的岩石上摩擦,迸发出一阵阵火花,之后尾巴咬在了嘴巴里,坑坑坑的摩擦声传来,像是剑归鞘,又像是在研磨利刃,口齿之间爆发出了火星,同时伴随着一股锐利无比的斩决剑意。 “嚯……”白维挑眉,意识到对方是在跟自己挑衅,如同两名顶尖剑客互相碰面之后,不由自主的握住兵器,准备拔剑,比的就是谁的剑更快,谁的剑更致命。 屏息凝视,刀刃下压,卧虎刀是单手刀,白维这一次从反握该成正握。 目视,心知! 一片落叶飘落在斩钢龙的视线正前方,凌厉的目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盛寒意,松开嘴,斩钢龙猛地原地一转,巨大的尾刃横扫而出,速度快若电光。 同一时间,白维也踏前一步,提刃挥刀。 两名顶尖高手的拔剑生死居合对决。 一线寒光炸裂开来,斩钢龙和白维的兵器碰撞瞬间,卧虎刀擦过尾刃,从提刀斜切改成下劈,刀刃精准切入尾刃,当场斩钢龙的尾巴断裂成两截,没了兵器的斩钢龙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高手交锋,毫厘之差,白维缓了口气,结果了这头斩钢龙,死去的灵魂生物躯壳散去,原地剩下一把白雾般凝实的兵器,将兵器握在手里,他确实的感受到了庞大的经验和记忆在流入躯壳,其中包括这头斩钢龙千锤百炼的战斗技艺以及它继承的神秘。 【综合等级63】 等级几乎没变化,但经验值肯定涨了至少大半条,白维对斩法有了更深的领悟。 但相较于斩钢龙掉落的经验,它遗落的神秘就有些拉胯了。 【磨剑——通过特殊方式研磨兵器注入感情,可获得斩色加成,时间越久,斩色强化等级越高】 磨剑达到十年级别,就能获得最高级的斩色,剑刃锋锐无比,面对任何防御必定破防。 对斩钢龙来说,当然是可以天天磨剑,有事没事保养一下尾刃。 但对白维而言,他可没兴趣每天磨剑,这个神秘只能暂且保存着了。 “这个磨剑的神秘,霜月大概会喜欢吧,说起来神秘能用来交易吗?”白维问了一句:“你都更新到这个版本了,有没有开个拍卖行什么的?” 神域系统没反应,看来是没有拍卖行,也对……阻止市场快速流通就能最大程度的控制经济系统。 原本旧神陵墓有的灵魂货币也消除了,看来是大规模的简化过。 白维又问:“下线和上线规则有变化么?” 【神域规则之三:每个人每一天只能进入一次神域,补充损耗的灵魂力可延长探索时间,一旦离开神域后,下一次进入神域时,同一片区域,地点随机,会处于具有同类型神秘持有者附近】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你相信引力吗? 持有神秘类型相似就会互相吸引。 同性相吸的引力是吧。 白维明白为什么刚刚落地就碰到一头斩钢龙了。 这种独特的随机传送机制防止了组队的可能性,但也同样增加了收益,至少每天不是稳定的零提升。 有时候满地图找怪打是真的很烦人,更烦的还是找怪的中途挂掉导致了损失最大化。 有了这种设定只需要每天在附近走一圈搜个怪物,打得过就有收入,打不过明天再来。 但一天只能登录一次的设定……可以理解,日常任务一天刷新一次。 神域的系统设计也是越来越趋向于手游靠拢了,要不然在加个战令系统得了。 好强的既视感啊。 白维突然觉得这片区域多一个螺旋深渊再加个排名系统和档次奖励来迫使人肝到死也不是没可能。 PVP不比PVE有意思了。 比起合作打怪,人类还是更喜欢互相伤害啊。 而且神域之中猎杀对方也一样能够获得对应的收入,就譬如…… 白维脚步一停,周身展开百炼圣域,当的一声,一道剑光切入了空间,撕裂了他的防御,不过圣域的防御力十分坚挺,堪堪破碎了两片花瓣。 他侧过头看向偷袭者,是一名手持利剑的骑士,看上去像是骑士,但在盔甲下方却透出炽热的高温,地狱恶魔也有骑士职介。 人和恶魔碰面之后没什么可说了,互相斩杀即可。 白维忽然间体会到了来自于规则第三条的恶意。 ‘同类神秘会互相吸引’但并不意味着,这一定会将你导向持有同类神秘的灵魂生物的附近,也有一定的可能会遇到来自于不同地方的其他人! 如果遭遇的不是恶魔而是同类的话……那情况也可能会更糟糕,毕竟在神域当中背叛和背刺没有任何的成本,双方如果现实里不认识根本不可能保有信赖,要么各自分散,要么直接开始击剑。 这只恶魔骑士的等级在六十左右,实力还不错,白维杀了它废了点功夫,耗时二十一秒,很可惜是神域内,斩杀对方也仅仅是让对方灵魂损伤罢了,掉落的神秘会让对方等级衰退,连续死亡太多次,必然得不偿失,所以在神域内PVP肯定有风险。 白维收获的并不是他需要的神秘。 【骷髅战驹召唤】 骑士的确应该有马,有了战马的骑士发挥出的力量更强……但可惜了,他喜欢看步兵。 等级来到六十级以上,神秘的选择自然逐渐挑剔,什么神秘都吸收一点会导致杂而不精,甚至自我反噬。 只有饥不择食的人才会来者不拒,这类人往往都是修行界里的烂裤裆,最后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当然,不挑剔是一回事,太挑剔也是另一回事。 武者的提升路线至今为止没有明晰,如何提升到剑神还得自己慢慢摸索。 纯粹的靠斩杀敌人来累计经验值的方式能用多久还不好说,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尝试组合一下不同的神秘发挥一下效果,就像是传奇法师就已经能够使用禁咒,而禁咒的创造往往是半神,换而言之,只要掌握一道禁咒,传奇也能发挥弱半神级别的火力。 这就是体系的强大。 可惜武道相关的体系在武圣以上根本没有什么头绪,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约翰索德,白维根本不相信凡人能把自己练到七十八级的剑神巅峰。 剑术啊剑术……白维举起双手:“能不能再来一头历战斩钢龙啊,斩银龙啊,斩金龙也可以啊!” 刚刚说完,不远处走来一只妖怪,看上去应该是来自于万妖国的妖怪,等级五十出头。 具有血脉神秘的万妖国妖族的实际战力不可根据等级来评判,霸下的全力绝对胜过术法半神。 眼下这头妖怪见到白维后也是微微一笑:“又来了个送死的。” 白维:“嗯?……尸体在说话?” 这头妖怪根本没看见白维是什么时候出的刀,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头颅落地,爆出两个光团。 【兽血沸腾——大幅度强化身体能力,肉体不够强悍者使用会有一定自爆风险】 【远古咆哮——以咆哮声震慑对方,具有心灵震撼的效果,人类使用会有一定哑巴风险】 白维将两个光团对着地面一拍:“什么垃圾!” 连神秘都不算,最多算是经验,算了……妖族的神秘大部分都源自于血脉,而血脉是家庭环境注定的,人是人他妈生的,所以即便拿到了也没办法用。 白维吐槽了一句,有些无法理解,自己才走了没多远怎么就接连碰到各种刷新的野怪。 “这也是黄金律的影响吗?那为什么我爆出来的圣遗……光团都是没办法用的胚子呢?” “你是不是针对我?” 【不信谣,不传谣,神域公平公正公开】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 【有没有可能,有问题的是你自己而不是神域这优秀的匹配机制?】 “我自己,我能有什么问题,我超勇的好吧。”白维刚刚说完,顿时想起自己好像同时兼具复数的职介。 他身负的神秘类型不能说很多,只能说应有就有,几乎囊括了该世界巨大部分的后天修行体系。 黄泉鬼神、术法派系、剑术……这些都是通过后天锻炼靠着自己的努力(指感叹号人物)所获得。 那么根据神秘会互相吸引的基本准则……不论是妖怪、法师、剑客、恶魔都可能被他所吸引。 “淦。”白维一拍脑门,根本没办法确定靠近自己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谁都可能出现在他附近,他也同样可能出现在谁的附近,别人随机都是伪随机,只有自己是真随机。 “哈哈哈哈哈……焯!” …… “天不生我噩梦,混沌纪元万古如长夜!” “我!堂堂出关!” 噩梦回廊从潭水之中一跃而起,他环顾四周,顿时自信爆棚。 恢复了,力量回来了!距离全盛期还差了一点点,虽然不多,但够用!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要不要向全世界广而告之这条充满希望的消息,结果却发现兄弟姐妹们一个都不在。 只有一张纸条。 ‘——噩梦,你好生留在家里修炼,我们几人前去神域当中一探究竟,不久则归’ 噩梦回廊摸了摸下巴:“神域这就开了吗?” 他想了想,有点生气:“他们去神域打猎,居然不带我?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他觉得有点无聊,打算趴回温泉里。 这种枯坐的确无聊,噩梦回廊看了一眼自己头顶0/3的数据,突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虽然在家里坐着就能不断的恢复原本的实力,但是这种行为是相当可耻的。 这是什么?这是啃老! 一想到潭水里的资源都是过去兄弟姐妹们攒下的,他更是如坐针毡,这不单单是啃老,甚至开始啃小了! 想想自己也是,一个人头拿不到,挣不到钱,没有经济没有发育,只能啃老啃小。 噩梦回廊暗自忖道:“实在是太过于羞耻了,我堂堂混沌众子排名前五的高手岂能受此屈辱。” “想来我已经恢复了不少,外出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神域开启之后,应该会有不少人进入其中,以我真神级别的武力,想要弄死对方也易如反掌。” 他想了想,又摇头道:“等一等,这样不妥!” “直接进入圣域,以我如今堪堪够用的实力,怕是碰到同级别的真神概率变高,万一岁月河中残留了一些其他纪元的真神投影,我也很难赢下来。” “还是压一压段位,降一降实力,去低分段炸鱼。” “如此绝妙,到时候还能顺带拿几个人头,收一波兵线,到时候收一波资源拉一波经济回来,看看无头那个无脑的喷子杠精还有没有什么话说!” 噩梦回廊一拍大腿,决定悄悄的去神域。 看了一眼自己炼制了一半的蓝桶,默默的将它揣进怀里。 他怀揣着半截蓝桶和大大的梦想,握拳给自己打气。 “有备无患!” …… “嘶……”腥红歌者突然感到一股寒意,打了个寒战。 “大姐,你怎么了?”无头问。 “不知道为什么,背后有点发凉……感觉要被背刺了一样。”腥红歌者说完问:“你为什么捂着屁股?” “我也有一种被背刺的感觉。”无头说:“屁股有点疼。”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刀剑组 “神域……” 初次踏入陌生的领域,柳生霜月仍然适应的很快。 对于剑客刀客而言,只要兵刃在手,不论面对多么严苛的环境都能生存。 一把刀对于一名野外求生的专业人员都意义非常,更遑论是落在一名货真价实的剑圣手里。 柳生霜月对于玩游戏不感兴趣,也是因为兄长的缘故,她能较快的理解神域之中的规则设定。 倒是和观想场景里颇为类似。 在刚刚进入神域不久,她便遭遇了灵魂生物的袭击,对方实力相当不弱,羽毛如同铁剑。 在和它搏杀之后,柳生霜月拿下一胜,旋即通过对方掉落的光团解锁了图鉴。 这是一头成年的历战千剑龙。 掉落的神秘名为剑羽,她无法学习。 将这些光团收容起来,柳生霜月继续朝着附近进行探索,当意识到这里和观想场景一样,即便战死也不会死亡,她便没了多少心理负担,也不再小心翼翼,而是加快节奏朝着一个方向进行探索,和强敌搏杀能增加实力,她自然求之不得。 而且加上神域这优秀的匹配机制,在附近刷新的灵魂生物都和她等级相近。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探索找寻,她路上遇到了三头灵魂生物,除了千剑龙之外,其他两头灵魂生物都是打不过就润了,就没有留下来死战到底的意思,虽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但也只是掉落了一些特殊素材。 霜月很气,但是脚程追赶不上。 除了三头灵魂生物还遇到了两个其他种族。 其中一个是妖族,双方语言不通,打了个照面便各自朝不同方向分散开;另一名是穿着铁铠的骑士,她打算上前打招呼,结果这骑士运气不好,被两头灵魂生物夹击,墨角龙一个龙车当场将他撞成了碎片,柳生霜月没敢靠近,等两只灵魂生物自己打起来之后,她默默过去捡起了骑士掉落的光团。 含泪舔包。 这光团给了一些经验,她吸收后获得了一些关于十字剑的使用心得。 柳生霜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再往前的危险度会更高,灵魂生物也并不是完全固定在一个地方的,它们也会四处游动,活动在这里的灵魂体被它们视作眼中钉,击杀了灵魂体也能够吸收逸散的灵魂能量来壮大它们自身。 宛若一条食物链。 柳生霜月犹豫再三,决定换个方向,她这一次探索的方向改成了平地。 前行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并未遇到其他人,遭遇几只灵魂生物,全杀了有点困难,所以避战为主。 但还是运气不够好。 中途落入了一处地洞里,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落入怪物巢穴,虽然竭力逃窜了出来,但还是被两只灵魂生物锁定了,一头皇速龙,一头轰碎龙。 两只灵魂生物的等级都接近六十级,这不是现阶段柳生霜月能应付的对手。 她必须想办法将其甩开。 然而两头龙穷追不舍,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柳生霜月一咬牙决定拔刀跟它们拼了,继续跑下去即便是灵魂力枯竭也走不了。 挥刀碰撞,激情打铁。 霜月如同风暴雨中的小舟左右摇晃,她艰难维持,眼看逐渐力有未逮时。 但闻一声喝起。 “把头低下!” 柳生霜月下意识低下头,金色的残影从她的背后飞驰过去,黄金凝聚而成的光芒龙牙狠狠给了两只灵魂龙兽一个大逼斗,冲击力扩散开,她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拉开距离,调整呼吸抓紧时间恢复体能,重新击中注意力。 同时侧过视线找寻刚刚出手帮忙的来者。 一道倩影映入眼帘,来人速度很快,只有残影遗留在视网膜上,她一脚踏在了轰碎龙的脖颈上,后者半个身体砸向地面,抓住这个机会,柳生霜月换了一口气,她勉强看清来人是谁,熟悉的记忆涌上来。 “你是缪……” “道谢之后再说,我引开一只,另一只你自己处理!别说我抢怪!” 来者说话听上去腔调怪怪的,而且说的是明国话,并不算熟练,咬字发音都很棒读。 但能沟通就是好事,柳生霜月道了声谢谢。 等那名女孩引走了轰碎龙后,单独一头皇速龙在柳生霜月看来就简单太多了。 Boss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被玩家击破是迟早的事,而且这头皇速龙等级虽高但威胁不如轰碎龙。 霜月挥刀横切,意图切断皇速龙的一只后腿,这种速度极快的灵魂生物没有多少战术,只要能破坏其双腿,它跳起不来就会沦为靶子。 想法决定战术,柳生霜月从防御改为进攻,霜痕蔓延在刀身上,她平举剑锋,平青眼架势出手,一瞬三闪,来自于天然理心流的三段突刺在她手里重现,而三段突刺的真正目标则是击退,真正致命的是紧随而来的一记牙突,精准命中皇速龙的后腿伤口,切筋断骨。 很好,这样就封锁了它的速度! 柳生霜月正欲抽身而退,却注意到皇速龙忽然双眼爆发出红光,它受伤后开始嗜血狂暴。 这并不是一头普通的皇速龙! 它的眼中爆发出红光,体表浮现出金色的斑斓纹路,金色的纹路在暗棕色的皮毛上浮现,四周释放出激荡的金色雷光,如同进入了超带电的雷狼龙。 速度、力量、敏捷都骤然暴增,加上那冲击力和破坏力极强的金色雷霆。 柳生霜月闪躲不及,被一爪子拍在了身上,她用刀刃协力却超过承力极限。 如棒球般爆射而出,临空将刀刺入地面滑行三十米才停下。 灵魂体的疼痛感比起身体受伤要迟钝一些,但不是毫无疼痛感,换成现实里,此时的左手已经废掉,肋骨和脏器都有所损伤,而灵魂体的现在则是躯壳布满了一些伤痕,颜色变得更加黯然,控制力减弱,就像是逐渐感受不到了这一部分的身体知觉。 还好,她不是双手运刀,右手还在就没问题……以前兄长说过,刀客剑客的惯用手比生命更重要,如果你学不会左手刀就必须记住,除了心脏、头颅之外,右手是你的半条命。 这头皇速龙不能称之为皇速龙,应该改名成金纹皇速龙。 明明只是换了个皮肤,加了点特效而已,为什么战斗力变得这么夸张。 老虎不就是大一些的猫么? 她继续和对方对峙,说是对峙,不如说是想着怎么跑路更合适,但她的想法也被看穿了。 在爆发的力量消失之前,皇速龙直接选择强攻,一套连招打下来,柳生霜月左右闪避,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刃般的尾刺甩向自己的面门,因为中途起跳的缘故,她无法调整姿势,同时后跳的时候没有回头看,后背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么是树要么是石头,总之……吾命休矣。 柳生霜月暗叹,胜负乃兵家常事。 她闭上眼睛准备等死,可只听到‘叮’的一声。 等了一秒钟两秒钟,没有疼痛感,她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却没见到恐怖的血盆大口,那致命的尾刺停在了她的跟前,攻击被硬生生的阻断拦截,在半空被泛着白色光芒的障壁所阻隔。 ……这是什么? 她伸出手抚摸这层如同液晶大屏似的防御壁垒,难道是自己触发了什么特殊机关? 柳生霜月正思考时,忽然听到破空之音,一把无比熟悉的刀刃穿过大气。 刀刃来的很快,但金纹皇速龙也不是吃醋的,原地一个转动,仿佛变成带电陀螺,试图拦截这一飞刀。 却没料到这飞刀半空突然化作一头斑斓巨虎,当场给它摁在地上,狠狠压倒,牙齿咬住皇速龙的脖子。 咔咔两声,两头猛兽互相纠缠,激烈程度堪比更衣室乱斗的强人锁男。 柳生霜月望着那头气息暴戾的大虎,立刻瞪大眼睛,这把卧虎刀她看了太多次,不可能会忘记。 只可能是,只可能会是…… “哥?”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看向左边,右边,后面,都没有人! 越是张望,越是焦急,内心那股郁闷越是堵塞着无法发散,柳生霜月站起身来,大声呐喊:“哥!” “在这儿呢。” 一道人影慢慢悠悠的从丛林里踏出,举起右手,谦谦君子温如玉,笑意温和一如既往。 视线对上,柳生霜月内心忽然变得平静,又立刻翻滚起无数心绪,她倒是没曾设想会在这样的情况中相遇,可能够再见一定是一件好事。 她忍不住迈开步子,朝着白维走去,靠近,嫌弃行走太慢,很快变得竞走,最后奔跑如风。 距离靠的更近了一些,她只想着快速扑上去,给兄长一个热情的拥抱,告诉他自己多想多想他。 就在她距离不到最后三十步。 一道人影突然从一旁的草丛里闪现出来,直接冲上去抢先一步的抱住了白维。 “魔鬼先生!!” 柳生霜月脚步刹住,静静的看着那名姑娘扑倒白维身上,漆黑的眸子逐渐失去焦距。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火种 神域里什么都可能会有。 白维也想过会不会有可能在这儿撞到熟人。 神域的系统说的是真随机,但白维是不太相信的,这神域系统的来历都不明,他肯定抱有一定的怀疑态度。 作为黄金帝王,他已经习惯于感受整个世界的恶意了。 饶是如此,能见到妹妹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抛出卧虎刀后,白维远远看见霜月四处张望的慌张而焦急的表情,不由得一笑。 这妮子,几个月不见了,似乎长大了一些,但也没完全长大啊。 唔,头发留的长了一些,身体也似乎张开了一些。 听到她大喊一声‘哥’,白维立刻回应:“在这儿呢。” 旋即瞥见妹妹一路加快步子朝着自己从走过来变成小跑,他不禁感到有趣和温馨——我在这里又不会突然消失不见,干嘛这么紧张?才一两月不见,又不是十几年…… 心里这么想着,他也迈开步子朝着妹妹迎过去,内心盘算着之后怎么打招呼,可以说的话有很多,但果然还是直接一个大大方方的拥抱作为开场最好。 等到两人只相差最后十几步距离,他也做好了给家人一个温暖拥抱的心理准备。 他举起双手,然后…… 一道人影直接闪现进了怀抱里,不是妹妹。 “魔鬼先生——!” 伴随着急促的呼喊声,柔软的身体撞了个满怀,带球撞人的感触让他深刻的体会到了差距,这……这是兄妹之间拥抱绝对不可能有的缓冲力! 撞击的力道让他往后退了半步缓释力道,之后低头一看:“缪雪儿,你怎么……” 缪雪儿竟然也在。 她如同八爪鱼似的抱住白维,在胸膛蹭啊蹭,如同一只小猫在汲取主人身上的气味,但在神域里,灵魂躯壳可没什么体温和体味,她这样蹭来蹭去本质上和抱着一棵大树狗熊蹭树的感觉也没什么区别,最多是心理上得到了满足,而且是当面帽人,刺激超级加倍。 白维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但缪雪儿的怀抱很暖,正常男人无法拒绝女孩子的投怀送抱是很正常的,不单单是意志薄弱不薄弱的问题,也是因为她眼中的喜欢溢于言表,即便不开口表白,从一举一动里还是有大把大把的喜欢溢出来,使人无法抗拒。 “魔鬼先生,我的魔鬼先生……”缪雪儿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前,仿佛压路机似的来回滚动。 如果是两个人,拥抱会持续很久。 但可惜,柳生霜月在一旁盯着,她已经按住了剑柄,表情不善道:“差不多该下来了吧,你抱够了没有!” 兄妹感人相遇的场景,你一个外来人口突然插进来做什么! 被打断享受的缪雪儿同样不高兴,她现在急需补充一波魔鬼先生的能量。 之前看了一场电影被不断打击,她内心不要太委屈,现在需要搂一搂抱一抱亲一亲舔一舔睡一睡才能缓解内心的委屈不满。 “没有!”缪雪儿不撒手,悄悄回过头:“我刚刚都帮你引开一只轰碎龙了,你稍微让我占占便宜怎么了?就当是报恩了。” 柳生霜月气笑了:“报恩我可以自己来,你抱着我哥蹭个不停算怎么回事!” 缪雪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妹债兄肉偿。” 柳生霜月按住剑柄:“还不撒手?” 缪雪儿故意抱的更紧了一些,还有意识挺了挺胸口,然后侧过头靠在白维肩膀,一副‘女人,你兄长真棒’的猫猫诱惑表情。 飒——! 气流呼啸,尖锐的剑气撕裂空气,四周树叶被吹的哗哗直响,压抑的气氛仿佛来到了火药桶的边缘。 柳生霜月推动刀鐔,下一刻拔刀劈落。 缪雪儿也同样动身,龙血斗气三阶暴血,挥拳砸向虚空。 她们出手不是面向彼此,而是同时对准了背后位置的灵魂生物。 皇速龙的头颅当场被切成两截,轰碎龙的脑袋被一拳直接打碎。 两名暴怒的姑娘都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两个受伤的灵魂生物试图偷袭但反而成了发泄目标。 砰的一声,光华散落,灵魂生物流淌的鲜血是极其精纯的灵魂能量,修复了她们躯壳的裂痕与损伤。 几个光球掉落在地上,滚落到脚边上。 但她们硬是看也没看一眼,只是各自整理好仪容,然后看向对方。 缪雪儿和柳生霜月彼此是认识的,虽然只见过一次。 上一次见面是在破碎天堂的时期,那次会面还算友好,双方同舟共济,互相扶持。 但也是从上一次开始,缪雪儿就已经暗暗将柳生霜月视作了自己的小姨子来看待。 毕竟她知晓了白维就是魔鬼先生,而且也清楚他还有一个妹妹。 但缪雪儿也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她其实很清楚,柳生霜月对自己哥哥有着非分之想,哪怕她们之间的交流沟通并不超过一天的时间,但字里行间她都是在想念自己兄长……换而言之,这是个兄控!偏偏还是没血缘关系束缚的兄控,这可就太危险了。 “嗯咳!”白维咳嗽一声:“打个招呼先吧。” “好久不见啊,缪雪儿·霍普。”柳生霜月没什么惊喜,声音平平淡淡。 倘若换个情况,倘若没有遇到兄长,她想必会为遇到缪雪儿而感到开心。 但现在实在是笑不出来。 她很想问清楚,兄长在欧罗巴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为什么看上去和缪雪儿很熟很亲昵,她可从来没在瀛洲见到兄长这样抱过其他姑娘。 “好久不见,柳生霜月。”缪雪儿的明国话不是很好,还有些僵硬,说的很慢。 两人默默对视彼此,各怀心思。 这时候卧虎刀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张开嘴巴,吐出了捡回来的光球。 白维看看光球……‘轰爆装甲’‘音速剃锋’‘狂化血脉’……掉落的都不是他需要的。 “这是什么?” 白维从一大堆光团里找到了一枚金色的光点,指尖触碰光点。 光点解放,在手掌之中化作一片小小的金色火焰,熟悉的波动传来。 白维凝视着这小小的金色火光,若有所思。 柳生霜月问:“这种神秘有什么特别的吗?” 缪雪儿也说:“看上去感觉格外熟悉呢。” 白维问:“这是刚刚那头皇速龙掉落的神秘吧?” 柳生霜月点头:“它和普通的皇速龙不同,具有嗜血狂暴的能力,而且狂暴后体表浮现出了一层金色的纹路,力量、敏捷都得到了极大的增幅。” “金色纹路么?”白维轻轻叹道:“想不到会通过这种方式留存下来。” 这是一枚世界王座的碎片,黄金王座的碎片,它的神秘融入了旧神陵墓之中,并且破碎成了无数块。 其中一小块碎片融入了这头皇速龙的体内,让其壮大和变异,击杀后掉落的便是这枚…… 【金色火种】 【世界王座的碎片化作的火种,收集它便可在灵魂中点燃火种,得到世界王座的祝福】 见到它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世界王座的确被摧毁,但神秘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他处。 如果能够大量收集到这种金色火种,也许还有重塑黄金王座的机会? 白维内心不胜唏嘘。 “哥?”柳生霜月问:“你怎么了?” “没事。”白维摇了摇头:“怎么说呢,这件事……说起来可能有些漫长。” 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娓娓道:“刚刚这头皇速龙的体内寄宿的神秘来源其实是……” 他简单扼要的说了说在欧罗巴的事,如今对霜月和对缪雪儿都没什么需要刻意隐瞒的。 虽然他说的云淡风轻简简单单,但听的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瞪大眸子……缪雪儿虽然看到了旧神陵墓爆破的场景,但不知道具体详情,现在才明白,原来白维直接舍弃了自己的冠位才换来了这一辉煌战果。 柳生霜月说:“所以这枚金色火种,是源自于世界王座的碎片?” 白维点头。 缪雪儿追问:“这岂不是说,如果其他人得到了金色火种也能够拥有黄金神秘么?” 白维摇头:“世界王座的祝福和黄金神秘是两回事,它更像是一种增幅器,拥有更多就能获得更庞大的增幅,但增幅仅限于自身持有的神秘……如今世界王座粉碎后,谁都有机会从神域当中获得火种,也就意味着点燃火种者都有资格角逐世界王座!”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甜蜜的副作用 “哥,你不生气吗?” 柳生霜月虽然没完全听明白,但她觉得这件事上白维纯纯是个受害者。 他付出了这么多,世界王座粉碎,却还要看着它的碎片被其他人争夺。 就像是拯救了全世界的人回到家里却看到自家金库被打开,财富被哄抢。 一心热忱对待世界,却遭遇世界冷眼相待。 白维却笑着摸了摸霜月的头发。 “为什么要生气?” “黄金王座不同于其他世界王座,它的基石是文明,文明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而是全人类全世界的共同体。正因如此,破碎的火种才能被其他人所获得,换成过去的王座,仅仅是触碰都会导致自身灵魂崩溃。” “这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反而算是一件好事吧。” “正如普罗米修斯盗火赐予人类一样。” 白维平静的说:“火种在一个人的手里也不可能照亮永夜,我倒是很期望,有人能够获得火种的力量,至少这样能够帮助欧罗巴获得自保的力量。” 这一番微言大义说的肺腑之言。 旋即白维又摇头道:“当然,这么一想其实太理想了。” “人类有了武器未必会想着自保,也会想着去侵略和占有。” “火种本身就是枪,如果收集的足够多,便是核武,把武器随机发放给拥有力量的人,必然会导致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会产生什么影响犹未可知。” “所以,火种的力量仍然十分危险。” 白维握住那团火种,将火焰纳入掌心:“它必须受到管控。” 【金色火种的持有者,一旦在神域中死亡,该火种必然掉落】 神域系统的规则补充来的极为及时。 缪雪儿眨了眨眼睛:“哇,这条规则可太鸡贼了。” 柳生霜月点头赞同:“但也很有用,死亡必然火种掉落,这想必会加大神域行者之间的互相争夺,最终让火种以更快的速度汇聚到强大个体的身上。” “持有越多火种者会具有更强的力量,自然会想着去追寻更多的火种……”白维说:“而且还有一条规则,持有同类神秘者会互相吸引靠的更近。” 姑娘们恍然大悟,这是在鼓励火种持有者互相厮杀,谁输了,谁就把火种让出去,妥妥的暗黑决斗啊。 白维摸着下巴道:“不过现阶段的火种持有者数量极少,占比也不够高,暂时还不至于为了火种拼个你死我活,但随着时间推移,等火种汇聚到单一个体的身上,免不了要打一场神火战争吧……” 如果所有火种都汇聚到同一个体身上,是不是意味着世界王座有了被重塑的可能性? 那么,这场争夺…… “我参与了!”缪雪儿一拍大腿果断决定:“我要参与!” 白维:“?” “我也参与!”柳生霜月果断道:“哥,放心好了,我一定帮你收集火种!等我收集的足够多了,你就一刀捅死我,把火种拿走就好!” 白维一怔,旋即失笑:“啊这……你们好意我心领了,但应该不需要这么硬核吧。” 缪雪儿挪动屁股,凑近过去,抱住他的左手:“我是不会让魔鬼先生一个人受苦受累的,我现在也是圣域了,能为你分忧解难啊。” 柳生霜月不甘示弱的凑近:“哥,我是瀛洲剑圣!” 白维抚摸妹妹的脸颊:“是是是,知道你厉害……” 霜月很享受这种摸脸杀,但她目光余光注意到缪雪儿露出微妙的不屑笑意,当场板着脸,一把抱住兄长往自己身边拉扯:“你你离我哥远点!” “魔鬼先生是大家的。”缪雪儿怎么可能松手:“我要好好安慰一下难过的魔鬼先生。” 如今整个欧罗巴遍地都是狐狸精,她的危机意识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前有朱蒂拦路,后有阿莲娜围堵,左右两侧是开无双乱杀的明国双胞胎。 可恶,本以为稳操胜券,结果回头一看,四周都是二五仔和背刺人…… 缪雪儿深感委屈,却又重新振作……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机会了,只能死磕。 移情别恋是不可能的,沉没成本这么高,她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找到更好的对象,或者说,如果将来自己枕边人不是魔鬼先生根本无法想象!恋爱脑就恋爱脑吧,女孩子还不允许恋爱脑怎么的……她这个年纪本来就该是轰轰烈烈的谈一场不分手的爱情,况且这么多人都争夺的魔鬼先生,岂不是证明他已经足够优秀?就算是牛我也得…… 缪雪儿正思忖着,反而抱得更紧了。 柳生霜月也无可奈何,她醋味很大,却只能用力抱住白维的右手。 一左一右,左拥右抱,已经是人间至高。 上一次有这种体会,还是被云无心逆推的时候……只不过云出岫是迷迷糊糊半推半就,很难沉下心去享受,和现在不同,现在的感觉的确很好。 一个人有两只手,一左一右,李寻欢说得对啊……来的正是时候。 先前听灰猫这么说还觉得荒谬,现在只能佩服她的先见之明。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反抗也无法反抗,易地相处,假设自己处于这样的境遇当中,那还能怎么选……人不能太双标,自己做不到也不能要求别人做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哥,你到底还悄悄瞒着我多少事?”柳生霜月张大眼睛问:“你怎么和缪雪儿认识的?而且怎么就成了黄金帝王了,这些我一直都没问,但我现在想知道了。” 缪雪儿说:“我可以告诉你!” 她满脸骄傲:“魔鬼先生的事我都知道!” 白维点头:“是可以说一说,反正时间还有很多。” 详细的说起这些事,可能要回到一百多章再说一遍,简直废话文学,只能简练的提一提。 三人也不着急探索神域了,就在原地聊起天来,白维也放出了卧虎去附近巡逻,任由它去欺负一些灵魂生物打猎,灵魂力这么多不怕消耗,任由卧虎去掏鸟窝撒泼,其他人登录神域也就几十点的疲劳值,半神大约三位数,而他足足五位数起步,可以二十四小时沉迷神域不思姝。 霜月问什么,白维就回答什么,其中夹杂着一些缪雪儿插入的提问。 除了某些提问外,白维基本上回答了个大概。 柳生霜月听完之后才明白,原来兄长在家里看似足不出户,实则能知天下事。 他白天待在家里,夜晚神游万里。 妹妹又好气又好笑:“哥是真不怕活生生累到猝死?” 白维感叹道:“我当初也有这种想法,毕竟这样的生活两点一线差点没顶住,好在我身体不错。” “既然知道还不满足,为什么非得去欧罗巴啊。”柳生霜月埋怨道:“瀛洲不好吗?” “瀛洲很好,但是……如果我不去欧罗巴的话,我拿不到黄金树枝,也就没办法在瀛洲种下黄金树,目前的神宫女巫们也得不到黄金律法的庇佑,十二月的猩红血月会导致很多人在痛苦和绝望中死去。”白维顿了顿:“在我看来,为了救下这些本就不该死的人,必须尽全力。” 他继续道:“如果我不去欧罗巴,也自然会错过很多事,无法取回黄金权能的话,很多事都做不了,当初在白玉京当中也只能被迫看着西昆仑崩溃。” “而且后来的瀛洲之中也有前一代的黄泉之主的潜伏,整个世界都谈不上绝对安全。” “一切都有因果,如果我只是守在瀛洲的小房子里,也能得过且过,但如果走出去的话,单靠一把剑是保护不了任何人,不仅是我自己,而且也包括你们。” 白维这一世也好,上一世也罢,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他也从来没有去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上一世留有遗憾,这一世尽力弥补,救了很多人,成就很多事,终结了许多因果,填补了很多缺漏,扫清了很多余毒。 白维对此,无愧于心。 有时凭喜好,有时凭善恶,便是毫无收获,空手而回也算是尽兴。 -轮回百世,寻常得失不能影响到他的心态变化,活到如今,内心信条也变得极为简单。 世界也好,文明也罢,都不需要他去引导,留下这一身力量为己所用,不贪婪,不嗔痴。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余下的烦恼再多也不过是甜蜜的副作用。 Mua~ 突然白维的脸颊被偷袭,甜蜜的副作用如约而至,他微微一愣,自己不过刚刚故意耍帅念了一句…… 面对霜月的怒目而视,缪雪儿表现的理直气壮:“魔鬼先生这么辛苦,我给他一个亲亲很过分吗?”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TTK 说话归说话。 突然上嘴就没意思了。 白维夹在中间还没享受多久,意识到她们的对抗心正在熊熊燃烧。 这种对抗意志是无法轻易平息的。 他就像是被两只狼盯上的一块肉,友好商量的三等分是不可能的。 猫和老鼠的动画早已证明了所谓的友谊在一块肉排之下显得脆弱不堪。 柳生霜月气的磨磨牙,然后问:“哥打算什么时候从欧罗巴回来?” 白维正要回答。 “为什么要回去?”缪雪儿反驳道:“欧罗巴挺好的,风景宜人,空气清新,魔鬼先生住在这里肯定会很舒适啊,熟悉的人和朋友都在这里。” 霜月瞪了眼缪雪儿:“我和兄长说话,你插什么嘴,这是我们兄妹之间的事。” 缪雪儿挺了挺胸口:“我将来也迟早要加入这个家庭,提前掌握一定话语权有什么不可以?” 这厚脸皮程度比神宫寺还厉害。 柳生霜月楞了两秒,紧接着是一股怒火从脚底升到脑袋。 不同地方风土人情不同,东方整体是儒家思想熏陶下的含蓄风格,而欧罗巴则是相当奔放,别看缪雪儿只是个村姑,但她的行动力甚至还在柳生霜月之上,敢说敢做敢夜袭。 霜月冷笑:“我才不会欢迎你进来我的家门。” 缪雪儿莞尔:“没关系,等你来了欧罗巴,我会欢迎你的,在家里给你留个房间。” 柳生霜月勃然大怒:“哥可不会在欧罗巴定居!他家在明国,而且已经订婚了!” 这句话说出来,自损八百。 缪雪儿淡淡道:“我知道。” 柳生霜月一怔。 “你知道?”白维同样惊讶。 “我看了电影。”缪雪儿补充道:“和云无心、云出岫一起看的。” 简单的陈述句里藏着大大的惊喜和惊吓,白维想了想看完电影出来后的场景……麻了.JPG 他都忘记了还有电影这道地雷在,嘶……得亏自己没在现场,否则当场就得死那儿被六等分。 “但,一事归一事。”缪雪儿扬起下巴:“云无心和云出岫都在欧罗巴了,为什么魔鬼先生非得回去明国?明国有多好我不清楚,但她们在明国的生活可谈不上多好,都是在山里待着,云无心不知道多少次抱怨在山里想买一杯奶茶都要御剑飞行四十分钟才能导航到最近的一家奶茶店,根本点不到外卖的。” 有理有据。 白玉京的生活的确枯燥乏味,习惯了红尘啊滚滚的现代生活,再回到山里去做苦修,别说是云无心,就连云出岫也很难适应,年纪轻轻的女子谁乐意在山里孤独终老呢。 很多仙家,包括云家姐妹的父母,也都是为了长生、为了对抗岁月流逝才逼迫自己打坐修行诵黄庭,可她们天赋才情极高都要炼成金丹大道了,完全没必要逼迫自己灭绝人性。 倘若将来有一天觉得时机到了,想飞升走登天路去西昆仑,直接让白维拉开昆仑玉壁私聊一下西王母,不需要考试就只能直接加入西昆仑进入体制内。 虽说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但也要分人来看。 白维仔细想了想,还真是无法反驳。 缪雪儿变聪明了啊,这才过去多久,就已经将这部分情报领先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柳生霜月暗暗咬牙,看向白维:“哥怎么想?” 白维如实答道:“现在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欧罗巴,将来的事,其实谁也说不准,如果不是因为东西方存在坐标偏差,否则也可以试一试架起一个空间桥梁,自由往来通行。” 他不情愿偏袒任何一方,所以只能从根本解决问题。 倘若有一扇任意门就好了,来往自由。 妹妹也知晓兄长的言下之意是他都要,作为妹妹,她并没有得到更高的优先级,虽说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柳生霜月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委屈,和过去不同,她没办法得到偏爱,或者说,偏袒和偏爱被分走了。 这才过去多久? 霜月一咬牙关:“如果兄长决定久居欧罗巴,那我也要过去!” 白维皱眉:“霜月,不要一时冲动就乱做决定。” “我才不是一时冲动。”柳生霜月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大不了我也可以去欧罗巴开道场,反正是教授徒弟而已,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白维以手扶额:“那瀛洲老家呢,你不管了?你不是为了完成父母的遗愿么?现在有幕府帮你信用背书,你在瀛洲的好日子也才刚刚走上正轨,却要放弃现在累计的所有一切跑来欧罗巴?这不是瞎胡闹么?” 柳生霜月抿着嘴唇:“我才没有瞎胡闹。” 白维无奈的看着妹妹,以他在欧罗巴的影响力,想让霜月开一个道场实在是十分简单的事,在同盟国中,他可动用的力量和影响到的范围远大于瀛洲和明国,但欧罗巴也同样危险,他的敌人很多,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照顾自己妹妹。 他按着霜月的肩膀,认真道:“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这一切来之不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即便你来到同盟国也未必能收获你想要的结果,甚至你可能根本见不到我。” 缪雪儿竖起手:“这点我可以作证,魔鬼先生很忙的。” 柳生霜月抓住白维的手掌:“我当然知道,只是哥不应该预设我来了欧罗巴就会后悔,我或许也能帮上一些忙呢?我也可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啊。” 白维用额头撞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傻丫头,这样你就变成我的附庸了啊……瀛洲的文化或许是这样,女孩子长大后应该成为全职主妇什么的,但你是我的家人,有些糟粕应该被舍弃,你要学会享受自己的人生,在瀛洲有你的朋友、家人、事业……而你在的地方,也是我可以回去的家,我从没说过不回去,只是会耽搁些时间。” 他顿了顿又说:“在我的生命里,霜月你很重要,但同样重要的也有其他人,你是妹妹,星回也是我妹妹,我无法偏袒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哥不否认自己的花心,因为我有太多过往遗憾需要去弥补——就像我一样,你的人生里也有其他不该被舍弃也不能被舍弃的东西,譬如你的剑,你的道场,你的梦想,我只是其中之一。” 柳生霜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虽然长大了一些,但比起成熟还有好一段距离要走,至少如今的她在对于人生意义的理解上远远比不上兄长,白维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他从来将某些事放在最优先。 妹妹低声说:“兄长对我来说比什么都更重要。” 白维失笑:“傻丫头,这又不是单选题,没人逼迫你非得二选一。” 柳生霜月问:“有什么区别?我感觉我快要失去哥了……”说完便斜了眼缪雪儿:“如果我付出这么多,就要从兄长身上拿回更多的补偿,书里说过,女人最好的武器是男人的愧疚。” 白维眼角抽了抽:“这种书你还是别看的好……愧疚和补偿并不是长长久久的,即便你什么都不付出,哥也会对你一直好下去,哪怕是天上星星我都愿意摘下来送给你……” 袖子被拉扯了一下,缪雪儿指着自己,漂亮的眸子如一汪秋水。 “给你们。”白维改口。 霜月倒是没在意兄长的改口,但这一通谈话和温柔将她哄的很开心也很适用。 猫儿的毛被梳好了,于是软化下来,露出柔软的小肚皮。 她保留了退路:“如果哥在一年内不回来看我,我就过去找你……就这么说定了。” 白维捏住她的鼻子,无奈道:“犟嘴。” “但哥不会讨厌我,会包容我的所有任性。”妹妹抱住他的脖子,用力的亲了一下侧脸。 缪雪儿瞪大眼睛。 “给兄长的奖励。”柳生霜月回以挑衅。 缪雪儿轻哼一声:“你随意,不过魔鬼先生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可没有那么多牵挂呢。” 柳生霜月一愣:“你……” “我是学生哦,还没毕业呢,将来打算找个好的工作养魔鬼先生。”缪雪儿按着手指盘算道:“即便是离开欧罗巴去明国和瀛洲也算是工作调动或者增长见闻啦。” 她的心态很自由,就和云家姐妹一样。 柳生霜月当即又炸毛了:“这不公平!” “人生本来就没什么公平可说。”缪雪儿眨眼:“近水楼台先得月。” “用词不错,可你这半吊子的明国水平还是别嘚瑟了,我才是近水楼台!”柳生霜月怒道。 缪雪儿将体重倚靠在白维的肩膀上问:“兄妹的话题结束了,现在我能说一说我的话题吗?” 她直接追问道:“魔鬼先生现在住在哪里?” 白维:“我……” “不准说!”霜月捂住白维嘴巴:“哥,别告诉她!” 缪雪儿皱眉:“你这样好不礼貌,我可没打扰你们之间的交谈,现在也应该仍由我提问才对。” “你不安好心还想让我缄默不言?”柳生霜月冷笑,想绿我还让我不发声,哪有这种好事。 白维心想又开始了,而这一次,似乎烈度比之前还高。 轰乱的争抢中,一双冰凉凉的小手忽然抱住他的侧脸,用力拉扯之后,他的嘴唇被另一种冰凉触感覆盖。 因为是灵魂躯壳,所以没有体温,只有软软的感触。 柳生霜月看着这一幕强吻,怒火直接烧穿肚皮,拔刀砍下:“你找死!” 缪雪儿占了便宜后避开这一刀,哼了声:“你不让说,我拿点利息而已。”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以为我怕你吗!” 拔刀,龙吼,怒声,对峙。 塔塔开已经不可避免,修罗场正在磨刀霍霍,呼唤鲜血。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修罗场 没有什么问题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矛盾来到极限,那就心平气和的打一场就好了。 缪雪儿忽然觉得所有问题都变得简简单单,甚至迎刃而解。 决定了。 回去就去找阿莲娜和朱蒂打一场,只要打个痛快,内心的所有郁闷也都会烟消云散。 柳生霜月愤怒的拔刀,甚至用的不是刀背而是刀刃,反正在神域里砍死了也不会死,最多是躺几天病床,就当是去阳间走一趟了! “看你这么生气的样子,你大概还没有亲过魔鬼先生吧。” 缪雪儿抓住柳生霜月的手腕,迫使对方无法落刀。 “你这不要脸的小沙滩!”柳生霜月气的眼睛都红了。 双方同时抬起右脚踹过去,沉重的力道碰撞后各自后退,下一刻再度狠狠撞在一起,火星迸射,力道让大地开裂,四周树林哗哗作响。 “不要脸,什么才叫不要脸!我明明是先来的!”缪雪儿同样是气血沸腾,情绪高涨咽不下恶气:“凭什么我明明是最先来的,却落到了最后!” “你算什么先来!我在十二岁时候就认识他了!”柳生霜月愤怒的回应:“要说最先,我才是第一个,我才应该是第一名!” 一刀劈落,斩断一棵参天大树,缪雪儿抬起右手撑住这棵树木,手指陷入树干里。沉重的古木在她手里抡动一圈,狠狠砸向柳生霜月,后者挥刀一切,刹那间树干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两女怒目对视,她们都在愤怒,但似乎愤怒发泄的对象又不仅仅是对方。 缪雪儿甩了甩头发上的树叶和木屑,背后金色的刻印轮转不休:“就算你是最先来的,可你只是妹妹,魔鬼先生将你视作亲人,却没将你视作爱人。” “爱人和亲人不过一线之隔,所有爱情最后都会变成亲情!”柳生霜月反驳道:“兄长只是觉得我年纪还太小而已,我从一开始被白家收养就是被当做童养媳!” “那为什么魔鬼先生的未婚妻不是你,而是云家姐妹!”缪雪儿怒指,一句发问直击灵魂。 “她们是偷腥猫!我苦练这么多年剑术,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她们血溅三尺!”柳生霜月咬牙切齿:“早就想砍了她们!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哥,居然还厚颜无耻的,无耻的……抢走了我的……” 缪雪儿微微一怔,她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 柳生霜月平举刀刃,刀光映照着她冰寒刺骨的眼眸:“你果然是不知道,对啊,你当然不会知道!云无心怎么可能自曝短处,她肯定是怀抱着极高的优越感当着你们的面前大肆炫耀吧!可是她绝对不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有愧,因为她后悔,因为她们伤的兄长最深,所以她们根本配不上兄长!” 缪雪儿喃喃道:“配不上……” “你当然不会知道。”霜月冷笑着说:“因为你一点都不了解现实里的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他的过去,你不清楚他的喜好,你所知道所见到的只是一道投影,仅仅是兄长展示给你的其中一面,你从未进入过兄长的生活,所以才表现的如此焦急,你的所有表现恰恰是你患得患失的证明。” 她扬起刀锋,精准礼仪的连续暴击。 “你越是着急去证明什么,只会将你更多的虚弱暴露出来,缪雪儿·霍普,兄长不会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但我会,你给我听好了——你明明连恋人都不是还敢强吻我哥,你这个可恶的女流氓!” 缪雪儿破防了,她咬牙切齿,浑身颤抖着,呼吸失去节奏,眼瞳深处亮起琥珀色、金色和鲜红色。 她嘴唇颤抖着,眼中飘起水雾,然后下一刻水雾又被灼热所驱赶。 她张口吐露出一种无人听过的言语,充斥着威严,且宛若雷霆轰鸣过九天。 “别以为我不还口你就可以大言不惭的说个不停!” “这次,我可是真的生气了!” 龙语魔法·雷霆风暴! 她一口气烧光半数灵魂力,从天空呼唤雷霆和风暴的力量,龙语魔法本就是神秘,掌握一道龙语魔法即可踏入圣域,她双手一握,通天彻地的漆黑风暴,卷入了湛蓝色的雷光,两股力量交织化作刺目的等离子能量团,瞬间覆盖和摧毁了方圆三公里内的树林,这毁灭的波动相隔很远都能看得见。 这一招的毁灭力极强,即便是施展者的缪雪儿自己也受了伤。 柳生霜月从焦黑的坑洞里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狼狈,但仅仅是狼狈,没有受伤太多。 她使用了一枚鬼神令咒来替死,这是神宫最新开发出来的,能够让召唤的鬼神转移伤害,而她召唤出的是防御力最高的云外镜,挡住了这一招龙语魔法的伤害,不过云外镜也破碎了,短时间内无法重复召唤。 “就这?”霜月选择了嘴硬到底。 缪雪儿释放了一发轰雷后稍微冷静了一些,因为灵魂力消耗而显得微微虚弱。 她同样展开了言语攻势。 “你别只顾着指责我,想想你自己吧,柳生霜月,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的确只知道魔鬼先生的一面,但你又如何?你甚至知道今天才知道魔鬼先生的其他身份。” 柳生霜月不屑道:“我不在乎!那是哥在顾虑我的心情,也在照顾我的感受!” “是啊。”缪雪儿露齿一笑:“但我可一点都不羡慕你!魔鬼先生想利用我的时候,会直接告诉我,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没有追问他的过去和现实身份,但我们之间拥有一道契约!或许有隐瞒,但绝对没有谎言!我一直都愿意和他一起承担风雨,可你只能在他的衣服下面藏着避雨!一直都是!” 柳生霜月按住胸口,眼神凌冽:“我没有将哥当做挡箭牌和雨伞!” “但魔鬼先生会主动照顾你,他会为你撑伞,因为他是你的哥哥,是你的亲人!”缪雪儿还击道:“你可以理所应当的享受这一切,但作为代价,你的成长永远追不上魔鬼先生,当他觉得足够的时候,就会离开你身边,就像是雏鸟长大后会离开自己筑巢一样。” “闭嘴!”霜月声音里带上了很重的鼻音:“哥不会离开我的。” “魔鬼先生会照顾你的感受,但不会一辈子迁就你!”缪雪儿大声说道:“你一直都想要回避这一点事实,因为你内心那份不敢正大光明说出来的扭曲占有欲!你尝试用亲情去捆绑,但也不敢踏出那一步!作为妹妹却又不想成为妹妹的你,甚至还不如敢于勇敢表白的我!” 柳生霜月用力的扯下头发上凌乱的束发带:“我不如你!我哪一点不如你,我陪伴哥的时间,感情,岁月都比你更长!如果我没有资格,谁更有资格,是你吗?是云无心吗?她们凭什么!你又凭什么!” 她既愤怒又哀伤:“我早在好多年前就喜欢上他了,如果没有你们,只要没有你们……” “就算没有缪雪儿,也会有伊雪儿,宋雪儿……你的小小家庭留不住魔鬼先生,你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不论你再如何抗拒这份事实都没有意义。”缪雪儿接连发出灵魂拷问:“如果他真的选择从一而终,你也不会是最好的选择!你最多只能成为亲属的一方,在结婚典礼上坐在最前排的座椅上!” 柳生霜月被说的几乎红温,她抓住剑柄:“你——” “我们都很自私,但自私也该有个限度,不应该认为自己天生就应该拿到全部,你坐拥着妹妹的身份,却还想着占有妻子的宝座,哪有这样的好事!难道你身边就没有人骂你过于贪心吗!”缪雪儿高声道:“你可以自私,但绝不应该认为自己拿到的一切是理所应得,你已经足够幸运了,但你也不够幸运,我也一样!我可以接受你作为妹妹和兄长靠近,但你不能接受我拥抱我的魔鬼先生,没有这种双标的道理!” “我没有错!”柳生霜月压低半沙哑的嗓音:“我喜欢兄长,我爱他,我不能容忍我的家被其他女人填满,不能容忍属于我的位置和所有被你们所占有——我错在哪里了!这难道不都是我应得的么!我保管了这么多年的宝物,却要让我拱手送人,凭什么!世界上哪里会有这样大方的女子!” “那我又错在哪里了!”缪雪儿噙着泪光反问:“错在喜欢上在我人生最低谷给我光明和希望的魔鬼先生?错在迷恋上他的神秘和可靠?错在我仅仅是因为生在欧罗巴而被迫和他相隔大海不能相见?” 没有谁认为自己有错,喜欢是无罪的,它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没有什么可以阻止种子萌芽。 “既然都没错,就让剑来说话吧。”柳生霜月沉声:“我知道兄长不会抛弃你,我也不奢望斩断你的单相思,但现在不论如何,不斩你一刀,我的火气消不下去!你,也是一样吧!”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西内! “嗷呜…” 卧虎低声嘶吼了一声,白维伸出手拍了拍它低垂下来的脑袋。 缪雪儿和柳生霜月打起来就不问周边的事了,她们交手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导致一部分的灵魂生物被吸引了过来,也有一部分逃走,四周的环境也发生了不小变化。 他半路上遇到了两头灵魂生物,将其处理之后,才追了上来,赶到了两个姑娘的交锋地点。 “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白维有些烦恼。 神域中死亡对现实里会产生少许影响,但不会太过度,只是任由她们互相厮杀也并不合适,不论哪一方落败都要落得一定的心理阴影。 大猫舔了舔白维的手掌心,流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都说了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刀的速度。 白维哭笑不得。 他提着卧虎的后颈,握住了刀柄,转身踏入了战局。 凌冽的寒霜和汹涌的风暴元素充斥着这片空间,缪雪儿的龙语魔法和柳生霜月的嫁衣刀意。 两种同级别的神秘冲突起来产生的效果一加一大于二。 不论是刀意还是龙语魔法,都属于破坏力极强的神秘,自然也极难掌握,武者晋升的困难不用多说,而龙语魔法也已经失传多年了。 白维嗅到了空气里的硝烟味道,提刀踏入,忽然烟尘被撕裂开,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趔趄过来,紧接着撞在了他的身上。 缪雪儿一抬头:“魔鬼先生……”她又迅速绷紧表情:“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掺和。” 白维的右手按住缪雪儿的肩膀:“我不会掺和。” 然后手掌往下滑向她的后背,缪雪儿被触碰的肩膀和后背有些酸麻感,她脸颊一红:“魔……” 还以为白维是想做什么,但魔鬼先生哪里是不分场合就会乱摸乱碰的人。 她有些混乱,下一刻后背忽然传来一股力道,缪雪儿猝不及防的被推的飞出去,她直接迎面撞上斩破风暴后追出来的柳生,两个人都反应不及,脑袋撞在一起,对对碰后之后摔在地上,滚成一团。 缪雪儿捂着额头站起身:“你做什么啊!” 白维将卧虎刀抗在肩膀:“被你们晾在一边我很受伤啊,不如让我也加入进来掺一脚吧,这一段时间没怎么关注,觉得你们的长进都不小,翅膀硬了,连我都能无视了……霜月的剑术和你的术法都是我教的,现在也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成长了多少吧。” 青年往前踏出一步,百炼圣域开启,莲华般盛放出的圣域华美而精致,充满秩序井然的美感。 而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唯我独尊的霸道武意,宣泄而出的气焰似乎瞬间改写了四周的场景。 山水泥土都变成了黑白二色的水墨画卷,在这片水墨画卷正中央,只有一人一刀立着。 缪雪儿和柳生霜月顿时绷紧神经如临大敌。 她们从未见过认真状态的白维……白维也不会有事没事去敲打自己妹妹和弟子的自尊心。 他狂暴凶狠的一面是留给敌人的,任何直面过帝王之怒的生命基本上都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此时白维并未动怒,他只是稍微认真了一些,并且提醒这两个小丫头不要只顾着自己爽就完事了,也得照顾一下他的心情,他也想要加入这场PK,开启3P。 过去不论是霜月还是缪雪儿都没资格让他认真,但现在不一样,神域里打起来是很正常的,反正不会死,为什么不充分练习一下呢? 观想场景里,白维砍杀北辰和柳生的时候可不曾有半点留手。 白维勾了勾手指:“如果你们不动手,我也不会客气的,用全力来试试吧……” 缪雪儿有些犹豫,她知道自己不是白维对手,同时也担心会被柳生霜月趁机偷袭。 柳生霜月也同样。 见到她们犹犹豫豫的态度,白维知道需要给她们一点额外动力。 “如果你们当中的谁能伤到我,就算是她赢了,我会满足对方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但这个大饼,它太香了,无法拒绝。 龙吼、黄金两重异象出现在缪雪儿的背后,光轮运转不休。 她重重一踏地面:“那我就不客气啦!” 黄金龙牙拔地而起,巨大的龙颚撕咬向白维的立足之地。 他一踏地面,空间隔绝,黄金龙牙一分为二,擦身而过。 “力量不错,但你每次发招之前都需要凝聚能量,表现的太明显,反而容易破解和预判。” “术法,不是这么用的。” 他摊开手掌,隔空一握,缪雪儿顿时心跳慢了半拍,立刻撞入一旁空间,却直接落入了空间封锁当中。 “什么时候!”缪雪儿大惊,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四周空间被凝固了。 正面积压过来的空间如同以及重锤,她不得不咬牙硬抗。 白维出手之后,视线直接看向左侧,余光瞥见一抹寒霜,柳生霜月从暗中闪出,刀刃斩向他的背心。 被两根手指轻易拿捏住。 *“时机抓得不错。”白维评价:“可惜你是刀客,而不是暗杀者,你擅长速度,应该以动制静,而不是想着如何偷袭别人的视线死角,对于武圣级别的达人而言,根本没有所谓的死角。” 屈指一弹霜月的额头,她举起刀防御,整个人被巨大的压力直接碾过去,在地上留下压路机轰鸣驶过的痕迹,手掌不由得颤抖。 白维说:“这就不行了么?” “还没完呢!”柳生霜月倔强的昂起头来。 “那就站起来。”白维空振卧虎刀:“奖品就在我这里,想要自己来拿!” 这一次柳生霜月和缪雪儿同时默默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如果双方不合作,大概是拿不到奖品。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们可以选择短暂的联合与合作。 …… “今天是个上分的好日子啊。” 哼着阳光の小曲,噩梦回廊正在漫步于神域之中。 啊,这光,啊,这树,啊,这天……回来了,都回来了,我感觉到,力量都回来了。 噩梦回廊舔着嘴唇,唇角止不住疯狂上扬。 这才进入神域没多久,他就已经猎杀了十多个圣域法师或者其他体系的修行者,吞噬对方的神秘和灵魂力量,恢复的十分顺利。 虽然他的状态不是全盛期,但想要对付五十级六十级的菜鸟还是很容易的。 这当然不算是拿到人头,只能算是刷刷野怪和小兵,补一补经济和发育。 “留在潭水里泡着哪有出门打野刷兵来的舒坦。”噩梦回廊嘴里叼着一根草,嘴角疯狂上扬:“等我再刷个一百刀,我就能恢复到全盛期,六神在手,天下我有!” “到时候看看无头和恐惧王女还不得都统统老老实实的给我当狗。” “桀桀桀桀桀桀桀!” 他笑的相当狂狷邪魅。 不远处忽然间传来雷霆轰鸣的声音,这波动的力量相当之大,让噩梦回廊稍稍留意了一下,它化作一团阴影顺着地面迅速流动。 等它来到附近的时候,发现的确是一场战斗再开始,一男两女之间的搏杀。 男方的实力在两个女子之上,看上去灵魂力十分凝实,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他当下是在以一敌二,而且完全不落下风,其他两个女子虽然是在联手,但配合不算很好,貌合神离,甚至错过了机会之后,还会互相大声指责的吵闹一通。 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些华点——譬如说,这个男子实力不俗却几乎不怎么主动进攻,或者说他不擅长进攻,更多时候都是在原地充当靶子,防御力惊人,几乎没有破绽,但攻击力严重不足;再譬如说,有一次其中一名女子险些伤到了男人,但立刻就被另一人制止了,双方差点直接撕破脸。 噩梦回廊寻思这三人之间的情况当真是十分微妙,既合作又敌对,互相添堵互相埋怨互相针对,有些陷入僵局,搞不好灵魂力耗尽都不可能分出胜负来。 它不由得去感慨三角形真是稳定的形状啊。 只不过,多了自己一个,就是正方形了!正方形就不是那么稳定了…… 只要吃下这三个人,不,哪怕只吃下那个男的死亡后逸散出的灵魂力和神秘,也相当于直接拿了一条小龙!对自己的增益巨大……只要处理了男人,其他两个也迟早要被自己收掉,这么好的机会,渔翁得利! 今天果真是个好日子,我噩梦要支棱起来啦! 大好经验包,还不速速来我碗里,合该我发育起来……桀桀桀桀桀! 短暂酝酿,找寻机会,噩梦回廊悍然出手,目标直指白维后背——给我西内!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那么还是躺平摆烂吧 噩梦回廊蓄势而发,出招迅若雷霆,从黑影中化作原型,它浑身都如同剪纸,从平面的纸片人直接膨胀为3D,同时右手一招,一出手就是一招绝杀。 蒸魂灼魄! 这一招是指向性的技能,威力远胜过传奇级别的禁咒。 噩梦回廊通常不用这一招,因为太过于残忍,容易给打击对象留下非常强烈的心理阴影,像是一瞬间蒸发全身血液般承受巨大的痛苦,极其残忍。 但这一招因为威力极强所以使用起来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若非绝对近距离,想要命中对方也是极难的,它特意挑选了一个精妙时机零秒出手,卡了对方的视野盲区和注意力分散之时。 但就在它出手的瞬间,现场的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反应了过来。 旋即…… 缪雪儿转动手腕,龙语魔法也随之轮转方向,暗金色的龙鳞浮现。 瞬间电光从指尖飞驰而出,狂轰滥炸的龙语魔法擦过正前方的白维,如同集体转弯的子弹,擦过前方的人体命中后方的靶子。 龙语魔法填满了视线,所以噩梦回廊的动作受到了阻碍,原本瞬发不足一毫秒的进攻却硬生生被拖长了时间,技能发动没有被打断,但也被强制延长到了接近一秒。 噩梦回廊被一片龙语魔法的弹幕所笼罩,它瞪大眼睛,没想到来的这么凶猛,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施展,只要双手能碰到对方后背,它就有把握能蒸发魂魄。 只不过那伸出的右手,最终还是没能抵达那个地方,因为它提前被斩断了。 一只右手被切断,柳生霜月隔空振刀,居合极意,精准切断了噩梦回廊的右手。 混沌众子目眦欲裂,这时候再迟钝它也意识到这情况非常不对劲。 原本还在互相敌对攻伐的三个人突然间同仇敌忾的将目标对准了它。 噩梦回廊连连暗骂,焯,我上当了! 这原来是个陷阱!这群人演的好生动! 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你们的套路!居然给我设套!城市套路深,我要回乡村! 这时候想要转身离开也已经迟了,想走是不可能了。 白维转过身,给它补上最后的致命一击,卧虎刀出鞘,铿锵一声中,凌冽的刀芒翩然,直接在神域上切下一整块浮云,挥剑决浮云! 噩梦回廊抬起头,最后只看到一把惊艳了世人的刀锋。 草! 它满心疲惫的想着…… 哪来的这么多算计和套路,你有这攻击力,一开始把她们秒了不就完了吗? 原来我不是渔翁,而是那条上钩的鱼吗? 何等卑鄙啊! 寒光落下,噩梦回廊从脑门到胯下被劈成两截,当场如同一颗皮球般炸开。 混沌众子不同于普通人,它们由于并没有完整的肉体,所以在神域之中死亡就相当于现实中暴毙一次。 噩梦回廊丢失的不单单是一条生命,还有这一段时间的所有发育,直接一朝回归解放前。 它的发展模式决定了自己注定是一波流,如果死亡就必须买活,买活就要花光所有积蓄。 同样的,它爆出的光团也是琳琅满目的最多,砰的一声如同漫天礼花炸开。 地上洒落一地的各式各样的光团光点,全部都是它辛辛苦苦积攒的打怪收入,像极了一名兢兢业业的王牌快递员,送盒上门。 眼看着噩梦回廊当场去世,白维叹了口气,也收起了刀,不论他怎么想,缪雪儿和柳生霜月反正是打不下去了,意识到继续交手可能会被其他人捡便宜,她们也不乐意。 掉落的光团有不少,白维注意到地上还有半个蓝色的桶子,他看着觉得很很眼熟,顺手把它也收了起来,剩下挑挑练练,用得上的神秘也没几个。 缪雪儿拿走了几个血裔用得上的神秘,打算回头作为礼物送人。 柳生霜月取走了两个鬼神相关的掉落,也打算作为礼物送人。 余下的都留给了白维,他也用不上,把这些神秘全部丢进蓝色塑料桶里。 坐地分赃后没多久,疲惫感也没消除。 白维提醒:“你们也差不多也该准备下线了。” 柳生霜月不舍道:“进入神域是随机的,那我下一次进来还能碰到哥吗?” 白维摇头:“很难的啦。” 缪雪儿凑近:“魔鬼先生现在住在哪里?” 她还没死心,抓紧一切机会追问清楚,只要知道白维住在哪里,她当天就会立刻赶过去。 她说:“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我只会一个人偷偷的过去。” 白维表示对前景的担忧:“你未免太小瞧其他人的情报收集能力了,一旦你来了三次以上,她们很快就会意识到,到时候我的房间就会变成……” 有些话不适合说的太直白。 懂的都懂,不懂的请懂得指个路。 缪雪儿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她退而求次:“那约个地点见面呢?可以和上一次一样去约会啊,上一次被突然打断了。” “够了,当我不存在吗!”柳生霜月磨牙道:“上一次约会?约什么会!你是不是还想对我哥用什么与其约会使其娇羞的套路!” 白维咳嗽一声……我又不是宠物小精灵,这一招对我没有用,男人娇羞有什么好看的。 缪雪儿靠着白维,开始展开撒娇攻势:“行不行嘛,魔鬼先生~” 柳生霜月咬住嘴唇,她年纪比缪雪儿小上一些,但鲜有撒娇的表现,性格如此,学不来这一套。 而且自己也不在哥身边,没办法堤防来自欧罗巴的外国狐狸……大洋马们。 她思考良久,忽然灵光一闪:“最近神宫和黄泉的联系不少,哥有时间还是要去黄泉走一趟,我也有时间回去黄泉协助一下管理。” 白维点头:“这倒是,上次的玫瑰种子不知道种植的如何了。” 柳生霜月凑近道:“要不然,以后定个固定时间在黄泉里见面好了,就在周末晚上吧。” 白维当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刚刚说了‘好’字,缪雪儿就不乐意了。 她继续撒娇说:“魔鬼先生,我也想去黄泉看看。” 柳生霜月皱眉:“你一个活人去什么黄泉,欧罗巴人应该上天堂下地狱才对,黄泉不欢迎外国国籍!” 缪雪儿反驳道:“你这是地域歧视!我也可以改国籍啊,只要我嫁给魔鬼先生就能拿到明国绿卡了!” “我哥又不是你为了拿绿卡的工具人!” “你不要偷换概念!” 又吵闹了几句,缪雪儿被说的火冒三丈,她可怜兮兮的拉着白维衣角,抿着嘴唇,气鼓鼓的精致小脸既委屈又倔强,像极了不肯回到精灵球里的皮卡丘:“魔鬼先生,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嘛……” 妹妹也豁出去了,跟着一起撒娇,采用愧疚攻势:“哥,我也很想你,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女人最好的武器是男人的愧疚,温柔一刀不动声色的砍下,这威胁的力度比之前打架还要狠。 白维都不敢说狠话也不敢拒绝更不答应,进退两难,左右手被她们抓着,现在只是拉着衣角,下一刻就可能变成左右拉扯,再下一刻直接拔出柴刀‘我们分了他吧’……很恐怖,兄弟。 三方各自下线。 白维睁开眼睛回到了繁星宿舍里,望着天花板,坐起身来深沉的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感觉差一点点就死在那里面了,而这还只是妹妹和缪雪儿之间的对抗心,往后还有更狠的呢。 明天还得继续进入神域刷等级,之后几天也不清楚还会碰到谁,遇到谁……如果是两两配对三人成行,想来也不是一个女友成双的美妙结局。 而且缪雪儿这一次收获基本为零,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对了,她们还去看电影了,也就是说,阿莲娜大概率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而薇薇安还寄宿在附近,她迟早也会过来,所以暴露给缪雪儿知道也不过时间问题,那我的房间不论什么时候变成炮房都不奇怪啊。 黄金帝王此时陷入了沉思,经过长达三十秒的沉思后,他放弃了思考……往好处想吧,或许改天陨石撞地球,自己不得不冲上去跟杰诺瓦异星神同归于尽呢? 搞不好改天出门就被泥头车压路机的连携技送去异世界……何必考虑这么多,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躺平享受吧,这也是一种解决方式。 摆烂×;灵活奋斗√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沙发上,白维抬起手打开个人信息列表。 【职介:武圣;综合等级63】 【职介:法师;综合等级58】 【职介:鬼神;综合等级55】 【Extra职介:黄金帝王(旧神);黄泉之主(唯一);左腕圣人(残缺)】 【装备品:四相傀儡;卧虎刀(灵蕴环刀);云胡剑(灵器剑胚);杂物若干】 “下一阶段的目标是将前两个职介刷到七十级以上。”白维双手抱着后脑勺。 “当然,还得收集火种……重塑黄金王座。”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炫耀是一种美德 咕噜噜…… 漆黑的潭水翻滚。 一颗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像是一个潜水镜,往左看,往右看,往前看…… “还好,没人。” 噩梦回廊松口气,深感庆幸,只要没人发现,我就不算死。 然后他刚刚露头,背后就传来一个声音,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噩梦回廊表情一僵,回头一看,见到了他那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至亲手足们。 无头阴阳怪气道:“你去哪了啊?去野区给你妈采灵芝了啊?” “我妈也是你妈。”噩梦回廊反驳了一句,随后弱弱道:“我,我去吃了点兵线,刷了点野……” “然后就死了?”无头咋舌摇头:“让你在家里待着你还不听话,非得跑去打野,打野清线都能被单杀,丢不丢人呐,再这么下去,你连超级兵都不如了。” “你再骂!”噩梦回廊气急败坏。 “骂你怎么了,零杠四!”无头嘲讽道:“浪费资源,浪费经济,大家都在C,就你一个在一路猛送。” “我零杠四是有原因的,不是我菜,我是被针对了你懂吗!” “你说得对,但是你零杠四!” 噩梦回廊伸出手颤抖的指着无头:“换成你,你也会跟我一样!” “你说得对,但是你零杠四!” 噩梦回廊满脸悲愤:“真的怪不得我,我就是出去吃了一波兵线,打打野怪,我找谁惹谁了!” “你说得对,但你还是零杠四!” “你能不能别拿零杠四说事了!”噩梦回廊抓狂道。 它现在说什么都感觉无力反驳,人变成了零杠四,仿佛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顿了顿,它求助的看向其他人:“恐惧王女,你帮我说句话,告诉他,我真不是送人头。” 恐惧王女眨了眨眼睛,随后说:“啊,我,我要去洗个头发,刚刚溅到不少血呢……” 噩梦回廊心口一塞,又看向百臂:“百臂,你帮我……” “我要去帮王女洗头发。”百臂也跟着恐惧王女转过身。 噩梦回廊吸了吸鼻子,最后看向腥红歌者:“大姐头……” 腥红歌者问:“所以你这次到底又是怎么死的?” 噩梦回廊立刻说:“大姐头,事情是这样的……”他立刻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刚刚的死亡情况,着重刻画了对方的狡猾和出色演技,很显然不是自己大意,奈何对方套路深。 听完后,无头继续复读:“你说得对,但是你零……” 噩梦回廊彻底疯狂,跳上去就要撕烂无头的肚脐眼:“我要撕烂你的嘴!” 腥红歌者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来到洞穴门口位置,传来一个沧桑的声音:“还真是挺热闹的啊。” 一个燃起的火堆旁坐着一个身影,约翰索德烤着火说:“你们兄弟的感情挺好。” 腥红歌者也在一旁坐下:“都是些半大孩子,照顾他们很费心力…不过你倒是让人意外,没想到你的剑术已经到了这一步,斩断了空间,甚至触及到了时间,岁月流金河都被你切断了。” “人在临死之前总会感悟的额外多一些。”约翰索德唏嘘道:“可惜,那一剑耗费了我不少生命力,如果能够再久一点,我或许就能踏入那个境界……” 腥红歌者瞥了眼白发苍苍的老者,她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能猜想到对方那一剑的威能绝非凡俗。 它甚至超越了剑道半神应有的层次,所以这一剑带来的负荷极重,烧光了约翰索德一半的寿命。 一剑迟暮。 可腥红歌者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约翰索德也一定还会再出第二剑,纵然把剩下的生命力也全部烧光也在所不惜,只要有踏入真神境界的可能,他也并不会吝啬余下的几十年人生。 “你可以留在这里慢慢养伤,慢慢琢磨你那一剑,在这里,即便是旧神也不可能找的过来。”腥红歌者许诺:“反正你也无处可去。” 约翰索德从善如流:“能收留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很值得感谢了,神域的确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腥红歌者顿了顿:“你还真是什么都不问,我帮你肯定有我的目的和私心。” “我这把老骨头余下的不过只是一把剑……若是你愿意提供给我值得挥剑的对手。”约翰索德抬起头:“我当然很乐意,只有你要做什么,我不关心。” “好。”腥红歌者站起离开。 她不担心约翰索德会背叛或者良心发现,这个男人已经将一辈子都献给了剑,良心、道德、忠诚、家庭、声誉、荣耀……不论是什么,他都全部舍弃,将此生所有作为祭品奉献给了手中之剑,而抛弃了所有之后,他已经不再是人,自身都成了一把剑。 舍弃了所有后,他抵达了极致,为了追求极致,他可以舍弃更多。 这在腥红歌者看来无疑是聪明的选择,也是极端的愚蠢……看似理性的外表下,早已填满了痴迷和疯狂。 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剑神了,而是被剑所驱动的躯壳,为剑而疯狂和痴迷的灵魂。 已经是彻底入了魔。 没有太多堤防的必要,世界上从来没有一把无敌的绝世神剑。 只懂得斩杀的出鞘之剑,距离折断也不远了。 尽管让我好好利用一下吧。 …… 缪雪儿醒来,从神域中离开后,消耗的灵魂力让她略感少许虚弱和乏累。 此时的房间内醒过来的人也已经不少,她算是醒来的时间比较靠后的。 “看来都没什么事。”艾莉薇松了口气:“真担心你们会死在里面。” “探索时间越长,收获越大。”云无心说:“我只是进去钓了几杆的鱼就没了兴趣。” 云出岫说:“我倒是碰到了昆仑山脚的苦修士们,互相交谈了几句,聊了聊周易。” 阿莲娜脸色难看的很:“我碰到了地狱恶魔……” 朱蒂喝了口茶:“我碰到了血裔,打了一架,没下死手。” 苏珊慵懒的说:“我碰到了幻兽种,跟着捡到了许多材料。” 艾莉薇平淡道:“我谁都没碰到……独自打猎。” 其他人视线看向缪雪儿。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回答:“我碰到了魔鬼先生……” 朱蒂呛到了,一口茶喷向了阿莲娜,后者早有反应,直接开启圣域将流水挡住。 “魔鬼先生……是谁?”其他人几人面面相觑。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缪雪儿扭扭捏捏的捂着脸,然后举起手边一张电影签名照,他指着海报上的背影:“就是……他啦。” 一时间空气有些安静,女巫们的视线古怪,云家姐妹也面面相觑。 “这也能碰得上,这是什么运气。”蓝莓扪心自问:“为什么不是我?” 贝斯想了想说:“同类神秘相吸,所以是因为黄金刻印?” “有可能。”苏珊觉得理由。 “所以,发生了什么?”艾莉薇追问。 “其实就是……”缪雪儿想了想,不知该怎么描述,和柳生霜月打了一架,然后和魔鬼先生亲亲搂搂抱抱?她摸着脸颊,回想起某些场景,不自觉傻笑了几声:“嘿嘿嘿……” 众人:#! 群嘲是吧? 阿莲娜伸出手掐住缪雪儿脸蛋:“回神了,你是想要被大家摁在这里打一顿吗?” “啊……”缪雪儿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在神域里遇到了魔鬼先生,然后我就直接抱了上去……之后,我就搂住他的手……然后我亲了一下……再后来我……” 肉眼可见的,现场的空气都变得飘起火药味来。 薛寒泪捏着鼻子:“好大醋味啊。” 云出岫:“确实。” 艾莉薇忍不住打断:“说重点,说重点!” “碰上就碰上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云无心觉得奇怪:“你不可能不懂闷声发财的道理吧?这时候主动说出来,除了会让某些姑娘心生嫉妒外没什么好处。” “某些?”艾莉薇挑眉……你说的这某些包不包括你自己? %“好吧,其实我没什么恶意。”缪雪儿竖起手指:“重点在于我们打怪的时候掉落了一件金色火种……” 她简单陈述它的来历作用后表示:“金色火种很重要,所以我建议各位注意收集一下。” 火种的重要性有必要让众人知晓,至于主动炫耀……纯粹是无心之失,也不是她的根本目的……大概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不如分了他吧 资}源<分@享+* +*7={伍#6# *1|+3--叄#7#/ %<2{6“金色火种么……这的确需要留意一下。”艾莉薇点头:“我记住了。”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朱蒂说了句。 “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个便饭吧。”苏珊邀请道:“你们想来黑色蔷薇的庄园做客么?” “不用了。”薛寒泪摇头:“我点了外卖大餐。” “好吧。”苏珊也不强求,她的态度可比艾莉薇要亲昵多了,微笑道:“其实我觉得提前联络一下感情也挺好,毕竟往后交往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句话说出来,多少人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只有云无心迎合了一句:“很对,往后少不了互相往来。” 苏珊莞尔一笑:“果然我们很合得来啊。” “或许是因为有过类似的经历?”云无心微笑和女巫握手。 艾莉薇看的直皱眉头,然后默默叹气。 缪雪儿不由得想起了柳生霜月提到过的那些话——云无心怎么可能自曝短处,她肯定是怀抱着极高的优越感当着你们的面前大肆炫耀吧!可是她绝对不敢在我面前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有愧,因为她后悔,因为她们伤的兄长最深,所以她们根本配不上兄长! ……短处是什么?愧疚、后悔和伤害又是什么? ……云无心看似很稳健,但实际上也并不是真的稳健吗? 她有些好奇,却又不方便追问。 临走之前,云无心忽然记起一事,问道:“对了,有一件事忘记问了。” “什么事?” “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云无心轻声问:“黑色蔷薇和黄金帝王联系这么深刻,你们应该有一两个紧急的联系方式什么的吧?” 缪雪儿立刻竖起耳朵。 “的确是有。”苏珊点点头。 “苏珊!”艾莉薇出声打断。 苏珊吐了吐舌头:“好吧,不让说就不说了。” 薛寒泪单手叉腰:“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嫉妒心给人添堵么?” “不是因为嫉妒,而是我认为你们不需要知道……”艾莉薇神色平静:“你们来到欧罗巴完全在陛下的意料之外,目前欧罗巴的局势有多危险,你们也都看见了,陛下不太愿意将你们卷入这边的时代浪潮里,所以不情愿和你们见面,如果他有这个意思,一早就和你们会面了,之所以不见,仍然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 轻&文}-交&{流~}}@:&⑦$5-<⑥%1|3&3<<7$②%六云出岫忽然主动开口:“是因为黄金帝王作为旧神的危险性么?” 女巫沉默的点头。 “我认为这不重要。”云出岫说。 “在你们眼中是这样没错,但在其他人眼中又是另一回事。” “他已经为了拯救欧罗巴的文明而主动舍弃了黄金王座,这份付出还不够么?”薛寒泪也追问:“为什么欧罗巴还将他视为敌人?” 艾莉薇轻声反问:“可这件事,能有多少人知道?” 龙女一时愕然,她沉默了下去,深深皱起眉头。 云出岫又问:“榜单呢?未来榜单还不足以证明他的立场么?” “榜单的真假谁知道呢?况且那是未来榜单,没有任何依据来支撑。”艾莉薇少许停顿:“说到底,在同盟国甚至欧罗巴人的眼里,黄金帝王是有罪推定者……他仅仅是存在本身就是危险,我们能说服你,说服她们,说服一千人一万人,却也不足以扭转大众眼中的认知。” “除非让官方出手。”云无心忽然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想法很好,可惜过于天真。”艾莉薇摇头:“同盟国是建立在帝国的尸体上,如果为黄金帝王正名,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煽动舆论的话……”薛寒泪开始想着盘外招:“我可以砸钱买下几个电视台。” “欧罗巴是法治国家,你这么做只会被宣传部们盯上,宣传是官方手里的武器,谁都不能乱碰,我早些年就因为发表过一些言论而吃过亏被警告过,甚至被迫息影半年时间。”艾莉薇摇头,她很明白宣传和舆论造势是不能影响决策的,而且会被舆论反过来拖累。 一时的民众舆论可以迅速被反转,特别是在同盟国官方公信力很强的当下,民众比起道听途说的消息,肯定更情愿相信官方的通报。 “你们不觉得话题扯远了吗?”蓝莓奇怪:“为什么突然开始想着给陛下正名了?” “因为这也是黑色蔷薇未能达成的遗憾之一。”贝斯深有感触:“陛下不该被如此看待。” “陛下不在乎……” “但我们应该在乎,她们也会在乎,会因此而愤慨。” 薛寒泪的确有些愤慨,她不满道:“难道他不能把自己洗白就不来见我们么?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就是因为把你们看得很重,所以才不见你们。”艾莉薇环抱双手:“既是为了保护你们,又是为了不伤害你们,这一点难道你们看不清么?” 云无心没开口,反而是云出岫又一次主动说道:“我大概能明白……” 并未注意到众人目光都看向了她,云出岫自顾自的说:“我们最初来到欧罗巴可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来的,也没想过会遇到如今的这种情况,本就是纯粹的出门散散心,如果能在欧罗巴交到几个朋友,有几场偶遇自然是再好不过,目的仅仅是体验人生,但是……” 她顿了顿:“如果他来了,情况就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因为所有人的目光和重心都会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我们平日也会一去不复返,许多人都会开始想着如何避开旁人的视线跟他单独约会……” 缪雪儿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和他拥吻。” 薛寒泪悄悄斜了斜眼睛。 “给他膝枕。” 朱蒂假意抬起手整理凌乱的发丝。 “做梦都梦到他。” 阿莲娜摸了摸开始发烫的面颊。 云出岫叹息着摇头:“终归大家都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以往的生活重心开始发生变化,不论是谁,无心或者我自己都不能避免……爱情是万物的灵药,可如果得不到它,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如果在此基础上还要想方设法的去争宠夺爱,不觉得是对在座的各位的一种亵渎么?”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各自若有所思,缪雪儿和阿莲娜更是惊讶平日充当吉祥物和赠品的云出岫竟也有如此飒爽昂扬的一面,潇洒坦然而明智。 智者不坠入爱河,所以旁观者清……云出岫大抵自知是无法逃脱妹妹魔掌,她也心甘情愿,只要能和无心不分开,但即便如此是这样,她仍然保持着清醒,坚守着一部分的底线。 “我看过一部短篇的爱情小说。” “一名大学的男孩爱上了同校的女孩,女孩经常独自在夜晚练习跑步,她留着短发,参加社团,跑的很快,落落大方,给人印象极好,男孩对女孩跑步的身姿迷恋,主动表白了,双方成了恋人。” “就在这个过程之中,女孩对男孩的好感度与日俱增,他们之间进入了热恋期,这段时间根本不想分开,于是女孩退出了社团,也不再跑步,为了漂亮研究起了化妆品,蓄了长发,换了香水品种,甚至互相迷恋彼此的身体,整日整夜都不想分开……” 阿莲娜问:“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么,热恋期的话,都是这样。” 云出岫继续说:“但问题也就在于这里……男孩在这个过程中开始感到了害怕,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介入导致了女孩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一点点从原本的那个形象开始产生了偏移,不单单是生活习惯,就连形象也不一样,他时常在夜晚醒来,看向怀中拥抱的女孩,在质疑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人,陌生感逐渐加深为恐惧……而这种恐惧在某一天看到女孩穿着跑步时的运动服来找他时抵达了极限,因为运动服下什么都没穿。” 蓝莓追问:“小说结局是什么?” “没有结局。”云出岫问:“但这种恐惧感,我大概能明白,是一个人被爱情所异化的恐惧感,恋人意识到自己就是罪恶根源,却又无力改变什么。” “你是在想说我们也一样么?”艾莉薇喃喃道。 “或许没有,或许也快了。”云出岫自问自答:“我不清楚你们如何看待自己的改变,但我不想参与争风吃醋的行为,如果这么做,我就不是我自己了,喜欢和爱固然没错,但如果为此而迷失自我就得不偿失了;他或许也是这么想的,白维不情愿看到你们为他而变得黯然,而是希望更多的看到你们变得更好……各位都是女中豪杰,不应该听不懂这简单的道理吧。” 苏珊连连点头:“很有道理……陛下果真用心良苦。” 艾莉薇又问:“所以你的具体意思是什么?让所有人保持现状,什么都不要做么?” “不,姐姐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了。”云无心竖起手指:“相较于这样无穷无尽的内耗下去,也只是让爱情不断异化自身,在吃醋、患得患失、惶恐不安、莫名其妙之中来回折磨自己,也同样会伤害到对方,到了最后谁都只能互相折磨,而且人数已经这么多了,继续争夺下去也没完没了,不如由我发起一个提案吧。” 她微笑着说:“不如我们分了他吧。” 众人顿时悚然。 三十七度的小嘴是怎么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 云无心继续补充道:“一周时间,每个人独占一天,如何?”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不许色色 一个人独战一天。 听上去真是曼妙极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的女子,但是她们也绝对不大度,该说在一夫多妻一妻多夫制度都比较常见的这个世界里,反而是欧罗巴的姑娘们独占欲比较强。 由云无心发起的这个提案居然没有多少违和感。 能独占固然是最好,但如果做不到独占,起码也得分一杯羹。 最怕的事是血本无归,是强迫对方选择,最后对方选择的不是自己。 大方点的姑娘或许会当做被甩了就直接放手等待下一份爱情……倒不如说大家都期望对方是个这么大方的对手,输了就直接撒手,像个彬彬有礼的赌徒。 但她们也都十分清楚,赌徒哪有几个彬彬有礼的?赌徒的心理永远是赢了便上嘴脸输了便眼红脖子粗,上了赌桌还想保持理性简直就是空想。 一名输了也保持优雅的对手固然可敬,但只能说这种人并不是真正的赌徒,在名为爱情的战场上能够保持洁身自好成功抽身而退的人,往往并没有真正的陷入爱情里,他们所持有的可能不过是一种朦胧的好感和喜欢,得到了固然很好,得不到虽然失落但不会要死要活。 理性是爱情的反面。 但争夺爱情的时候却又不得不变得理性;然而一旦需要去争夺爱情,这种行为也完全背离了理性……这自然很矛盾,恰恰是这份矛盾构成了如今的混沌局面。 云出岫的一番话给众人提了醒,一味的争抢争夺最终让爱情异化自己并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如果一个人不能保持独立的人格自我只顾着追求感情上的自我满足,势必会给另一方带来沉重负担,从而变成地雷女或者病娇,这绝不是她们所想要的,更不是白维想见到的。 他之所以不见面,一方面是出于自保;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持局面的稳定。 否则一旦蛋糕自己跳到桌子上,也不能指望这群热情过火的女士们能保持理性。 她们肯定会去争抢那热乎乎的热奶油。 爱情的战场上,必须发挥一切可用的优势,身体、容貌、气质都是吸引异性的武器。 一旦战局白热化,囚徒困境会让她们直接选择放弃多余的思考和并不存在的信赖。 这并不是一种良性竞争。 恶性的市场竞争包括但不限于哄抬价格、恶意降价、倾销打压……而最终目的都是垄断,在这个过程里,多少人会输的一败涂地,倾家荡产。 艾莉薇亲手写过无数剧本,现场女性们即便恋爱经验不足也能猜想到一旦战局陷入混乱后,保持理性会变得极其奢侈,谁都会变得小心翼翼和疑神疑鬼,在莫名其妙和醋意大发之中反复横跳,患得患失的心情会逐渐撕裂自己以往的矜持,变得无比难堪,所以,提前遏制住这种风气很有必要。 云无心的提议很有魅力,十分有魅力,但对于她本人来说,是很吃亏的,占着未婚妻的名头,却还要主动和这群人平分名额,实在有些过于大方了。 薛寒泪都不由得惊讶,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云无心如实回答:“当然是认真的,为了尽可能拖延可以预见的糟糕局面,总该有人要站出来说些话吧,哪怕这会导致每个人的利益受损。” 平分固然很好,但这种平分在各位女中豪杰看来实在太过于均等,以至于自己的优势都被削弱了,她们都肯定心理想着自己明明还能独占更久更多的时间,一周才分到一天,凭什么要让其他人占了自己便宜? 这种想法源自于她们内心的自信和贪心,都认为自己配得上更多的时间。 贪心是对的,不贪心就不是爱情不算喜欢。 “我同意。”苏珊毫不犹豫的举起手。 艾莉薇望着第一个投了赞同票的同僚,很是无语。 “我知道你会觉得不舒服,但……”苏珊摊手:“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从理性上,这绝对是最好的,至少对陛下是利好行为。” “你们呢?”云无心转头问。 缪雪儿犹豫着:“我……” “我同意。”朱蒂举起手。 阿莲娜瞪大眼睛:“你这浓眉大眼的……” “我不吃亏。”朱蒂环抱着双手:“比起这么一天天等待空耗下去,能占到一天时间,是我赚到。” “……我不理解。”艾莉薇叹了口气:“而且现场的人数根本不止七个人。” 云无心说:“我和姐姐共用一天时间,黑色蔷薇共用一天时间,这么算下来,一周还给他放了一天假呢。” 薛寒泪眨了眨眼睛:“你把我也算进去了?” “你不需要?” “这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薛寒泪扭捏道。 “比起让你整天盯着别人相公,想着去找他偷情,还不如给你一天时间来打消这种被人暗中戴绿帽的风险。”云无心揭穿了薛寒泪的内心小九九:“我觉得是划算的。” 龙女不说话了:“诶嘿~” “你这样主动退让能得到什么好处么?”艾莉薇反问:“你们虽然是双胞胎,但又不是同一人,主动做了这样大的让步,可谓损失最大化。” 云无心撩起银色的长发:“我当然不会吃亏,好处和补偿,我自然会要回来。” 艾莉薇默然。 她的理性已经接受了,但感性还在挣扎,其实这就是一场零和博弈,如果所有人都选择退出就能够平等分到奖金;但如果有人觉得自己会成为唯一的胜利者,这种求胜的心态会立刻让其他人也争相效仿。 “等等……”艾莉薇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一人独战一天时间,看似是很好的行为,但大家都有了刷好感度的机会,恰恰也意味着,厉害的高手会利用同等的机会和其他人甩开更大的差距。 云无心主动退步以换取了和白维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说是和云出岫共享一天时间,但云出岫完全是云无心唯命是从,不论被做什么她都完全听妹妹的话,所以实际上云无心不吃亏,她本来就是一个人占了双人份,看似付出很多,实际上付出的只是云出岫占着的虚有份额……但这种付出肯定能从陛下那里刷到更高的好感度。 明国仙家懂人心,她在之前的路上走的最远,原本这里所有人的起跑线就是不同的,给了她同等的机会,她也一样能保持遥遥领先。 好一招以退为进。 不,更重要的还在于另一点,这一点必须阻断…… 艾莉薇沉声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我有一点要求。” 薛寒泪提醒道:“如果你是想要额外多一天什么的要求,那就别提了……这一点没什么意义,白维对黑色蔷薇很重视,但对黑色蔷薇内的女巫并不抱有什么恋爱感情,我们没必要为了你的个人小情绪而让步。” “我还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贪心。”艾莉薇提醒道:“我想提出的要求很简单,也是用来补充你们刚刚所定下的这条协议。” “补充条款?”云无心问:“请说?” 艾莉薇一句一顿道:“虽然是看似完全均等的机会,但也因为缺少了其他人的限制,毫无疑问会给了某些人更多的领先机会,就譬如说你,云无心。” “你已经舔过奶油了,那么再舔第二口第三口也完全有机会。” “陛下一直以来都非常克制自我的欲望,他是旧神,他很清楚如果让欲望支配自己会带来什么结果,这种近乎禁欲的自我克制是十分高尚的,古往今来多少人都做不到,但对爱慕者来说也同样是难以逾越的高墙,谁能越过去,谁就能占据绝对领先地位。” “如果放任你和陛下独处,以你们两姐妹的实力,我很担心你们会在二十四小时下不了床,这样一来所谓的公平竞争也就完全是笑话了……别说什么仙家修仙修道没有那方面的需求,你们修仙并不是没需求和禁欲,而是单纯的放低了自己的道德标准。” 云出岫想要反驳:“这是误会,我怎么可能会……” “我可能会。”云无心点点头:“的确说不准。” 这句话说出来,顿时所有人表情一阵紧绷。 艾莉薇继续不客气的说:“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论及人格高尚和道德水准,比起陛下都差远了……他可以面对绝色美人时克制;而诸位只想赶紧和陛下滚床单,然后怀上孩子奉子成婚,哪怕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之所以诸位没这么做,是因为陛下没给你们这个机会,而且他实在太强了,小黑屋也管不住,药物对黄金血脉无效,即便试图做些什么,也大概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失败。” 这些话说的未免太直白,不少姑娘脸颊发烫。 倒是云无心连连点头:“过高的道德标准反而成为了这方面的阻碍,有必要给他降低一些。” 艾莉薇打了个响指:“那么,我要求补充条款就很简单了,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许瑟瑟!”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做六休一 送别了其他人,会议室内只剩下黑色蔷薇的女巫们。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艾莉薇对苏珊发问。 “毫无疑问,是现阶段的最优解。”苏珊抿了口红茶润润喉咙:“真亏你最后这个补丁打的足够及时。” “我认为这只能做到拖延而已。” “拖延时间也就足够了,等完成和编织者的契约,我们就可以……”苏珊稍稍停顿:“只是黑色蔷薇才换来一天的时间,哪里算是独占?” “哼,所有人都吃亏了,等于所有人都不吃亏。”艾莉薇低声道:“不知道陛下怎么想了。” “他肯定会开心的。”苏珊微笑道:“他才不情愿自己成为麻烦的根源,特别是这里的女孩闹起来,别说是他了,连同盟国都要头疼的。” 艾莉薇扳着手指算了算:“东海龙女、明国仙家、采佩什继承者、地狱君主血脉、半神弟子还有……黄金帝王授予了黄金刻印的缪雪儿·霍普。” 苏珊托着下巴:“夏莎还没加入战场,那余下来的一天时间是给她留着的?” 艾莉薇好笑道:“那陛下不得零零七终日无休?” 蓝莓插嘴道:“但陛下未婚妻还有三个呢……瀛洲还有几位相好。” 贝斯吃了口草莓蛋糕,感叹:“分身乏术啊。” “所以说,目前这一套方案最为合适,往后可就不清楚了。”苏珊晃了晃餐刀,切下一块肉排:“往后不论是再加新的成员,还是有人忍不住试图抢进度,都会打破这个脆弱的平衡,但现阶段而言……这的确是不可能三角的平衡点,所有人都有所收获,尚且处于可接受的范畴内。” “但人总是贪心的,总会有人尝试打破这个平衡。”艾莉薇张开嘴从苏珊的叉子上抢走一块牛排。 “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蓝莓问了句。 “有的。”艾莉薇擦了擦嘴上沾染的酱汁,平静道:“去寻找除了陛下之外的心灵慰藉,友情、亲情甚至一份新的爱情都可以,只要如今的爱情不再是不可或缺……” “但这几乎不可能。”苏珊评价道:“她们看重陛下,不单单只是因为爱情而已,也是寄托了更多的情感,短时间内无法消磨……” 艾莉薇接着说:“所以有可能退出的人,阿莲娜、朱蒂和缪雪儿……她们毕竟太年轻了,遭遇挫折或许会后退;而云无心、云出岫和薛寒泪都是极为难缠的,她们的生命会很漫长,长生种的想法往往固执且不可动摇。” “朱蒂是不会退出的。”苏珊摇头否认:“我和她聊过,这姑娘对陛下的感情很像是当年的鲜血公。” “那阿莲娜呢?” “这孩子是采佩什血脉,有偏执症的家族传统,她母亲就是因为被爱人舍弃而后郁郁而终。” “那缪雪儿……” “陛下绝不会放弃缪雪儿,她的运气全点在了这方面。” “所以……”苏珊摊手:“分析了个寂寞?” 女巫们面面相觑,各自苦笑。 “对了。”贝斯追问:“明天是周一,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一下顺序问题?” 艾莉薇喝口茶:“黑色蔷薇到底时间固定在周六,其他的时间让她们自己去商量安排好了。” 蓝莓嬉笑着起哄:“那我们内部怎么选呢?抓阄吗?” 这句话说出来,蓝莓顿时感觉到屋子内的氛围变化了,变得剑拔弩张。 喜鹊踢了一脚蓝莓,瞪了她一眼——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艾莉薇淡淡道:“有必要抓阄么?那必须是我了。” 苏珊舔了舔嘴唇:“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什么好事都是你当仁不让吗?” 两位女巫彼此凝视发出冷笑。 贝斯暗道,坏了,攘外必先安内啊,这还没解决问题呢就先开始内讧了,这就是你的计谋吗云无心! …… “我寻思……”薛寒泪想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 “你别寻思了。”云出岫捂住薛寒泪的嘴巴:“让大家静一静。” 短短一天时间内发生了太多事,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庞大而繁杂的信息量。 能让风华正茂的姑娘们露出这般苦思冥想的表情,要么是数学题,要么就是感情纠葛。 有句话说的好,一切会伤害你的感情都应该被舍弃,长痛不如短痛。 道理都懂,但……渴望被伤害,渴望疼痛感,这也是人之本性。 忽然,有人提问道:“明天是周一,谁先去?” 提问者是朱蒂,她的表现自始至终都很从容,仿佛对于眼前的结果早有预料似的。 她继续说:“如果你们扭扭捏捏,明天就让我先来。” 阿莲娜问:“你还真是积极,你的心态这么好是怎么来的,能不能教一教我?” 朱蒂如实回道:“我一早就和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碰过面了,自然知道的多一些。”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 “是。” “可你瞒着我们。” “告诉你们能有什么好处么?”朱蒂扬起下巴:“我又不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废#盧{刺&猬&猫@菠&#萝%#包=-“那你站在哪一边?”阿莲娜皱眉。 “魔鬼先生。”朱蒂毫不犹豫的说:“只要魔鬼先生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愿意做,因为我知道,这么做就能分享到他对我的宠爱。” “宠爱……” “魔鬼先生是黄金帝王,宠爱这个词汇,用的不够恰当么?” “用在旧神的身上很恰当,但我眼中的约书亚,不是那样的人。”阿莲娜自言自语。 “呵呵……” “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吧。”朱蒂莞尔一笑:“到现在你们还在用女孩的固有恋爱价值观来看待这一件事。” 走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缪雪儿竖起耳朵反问:“这有什么不行吗?” “没什么不行,只不过……恋爱不代表能够走到最后,恋爱是可以试错的,但这里没有所谓的试错机会,看看前面的三位,都是奔着结婚生子白首偕老去的,而且……”朱蒂故作停顿:“仙家、龙女,她们都能活很久,旧神也能活很久,以其漫长的生命来看,一时得失其实并没有什么。” 薛寒泪回眸一笑:“也没这么夸张,毕竟我们也是活在当下的,只不过……生命漫长,总得选个不太寂寞的活法,我没什么兴趣争风吃醋,但这种热闹也想凑一凑,倘若站在几十年后回望今天,我希望这时候的自己是享受的,也希望将来的自己回想起来今天会觉得有趣。” 缪雪儿张了张口,轻声说:“你们都好成熟哦,我不习惯这种……” “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当然不明白。”薛寒泪慵懒的甩了甩龙尾辫:“不明白也好,你们享受的这一刻也是青春的一部分,烦恼吧,折腾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假装成熟,但也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后悔……” “你们后悔喜欢上那个人么?” “不后悔。” “那就是了,这喜欢是真心的。”薛寒泪有些羡慕的说:“或许会伤害到自己,但恋爱本来就是没有固定收支平衡的项目,付出没有结果大有人在,多少伤心人都在买醉,这才是常态,相较之下,只要付出就有收获的喜欢已经很少了,或者换句话说——你们付出的喜欢恰恰是他应得的报酬?” 朱蒂直言不讳:“能用这微不足道的真心和美色换取青睐,我很荣幸。” “的确,你们身上其实没什么值得被取走的,包括那份纯真的少女心。”薛寒泪抿唇一笑:“少女的爱慕之心其实一点也不珍贵,和男人的贞操一样,重视它的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没有贬低的意思,实话实说,我自己也是一样,少女心什么的……如果早点舍弃就好了。” “所以,你到底想说的是什么?”阿莲娜问:“直白点说清楚好吗?”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么我也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薛寒泪指着自己:“你们这群小丫头把握不住,得让成熟靠谱的大姐姐来,所以!明天我第一个上!” “你做梦!” “凭什么呀!差点上了你的当!” “魔鬼先生喜欢我这种年轻漂亮的!你已经龙老珠黄啦!”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阿维你咬着牙说话不累吗? 经过一天一夜的探索之后。 白维得到了一部分的收获。 【职介:武圣;综合等级63→64】 【职介:法师;综合等级58→59】 【职介:鬼神;综合等级55→57】 仅仅是一天时间内就平均等级得到了额外提升,看似提升很大,但实际上意义不大。 对普通修行者,能够一天提升一级绝对足够烧高香,但白维整整耗费了十几个小时试图横穿神域。 但结果还是失败了,半路上遇到了数个陷阱,同时也遭遇了几个神奇建筑物。 神域内仍然保留了一些神秘造物的遗留痕迹,具有特殊机制可触发探索。 半路上遇到几只魔境的怪物随手拍死,提升了鬼神的等级。 六十级以下的升级速度还算客观,但来到六十级以上,每提升一级都变得格外艰难。 特别是斩钢龙、千剑龙这种级别的灵魂生物,他找了老半天才找到一只,还不是历战的。 毕竟死战不退的平头哥很少成长起来,除非真的实力过硬,否则大部分都是未成年就暴毙了。 短暂休息了三个小时后,天已经亮了起来,白维出门散步回来,发现了门口的一封信件。 圣女说今天不来找他下棋了,有要事要办。 想来是圣女也已经意识到了神域带来的变化。 神域对圣教国不算很友好,因为神域当中收容的神秘并没有完全适用于圣教国体系的神秘。 做早餐的时间,薇薇安和伊丽莎白准时来这边蹭饭吃,蕾娜塔也被半拖半拽的拉了过来。 早餐后,两名荣誉教授去上课,而薇薇安留在白维这儿。 小姑娘最近日子过的不错,清瘦的小脸变得圆润了一些,营养跟上后身体开始长了,她留在这儿,就蹲坐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很乖巧,不过懒得做功课,识字学习倒是不难,毕竟有阿斯莫德的神秘。 对薇薇安而言,留在白维身边就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他也同样安心的很,手里抱着灰猫。 从小就开始懂得撸猫的孩子长大一定有前途。 又过去半小时后,门铃响起,白维对夏绿蒂喊道:“去开个门。” 猫猫慵懒不想动弹,倒是薇薇安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去门口打开了房门。 白维将洗好的衣服放在晾衣架上,回头一看门口位置,一抹熟悉的红发站在那里。 “哟,稀客啊。”他打趣道:“终于想起来还有个小姑娘在我这儿呢?来看她的?” 夏莎弯下腰,伸出手指轻轻抹了抹薇薇安脸上沾到的零食碎屑。 “不欢迎我么?” “怎么会呢?”白维摇头:“你什么时候到来,至少都会请你喝一杯茶,坐吧。” 邀请夏莎入座后,白维取出一片树叶丢进茶壶里:“黄金树茶只有我才懂得如何制作,过去想请你喝这种茶又担心被你察觉到身份,现在倒是不用瞒着却找不到机会请你。” 鲜血公默默看着茶壶:“没想到我也有这种好运。” “如果你把自己当朋友来看,随时可以来喝树茶。”白维随意的一笑,将茶杯推过去。 夏莎凝视着这杯散发着淡金色气息的茶,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绝妙的滋味在舌尖绽放开,一杯茶水便可让人凝神静气感悟提升,黄金神秘果真是得天独厚的顶级神秘。 她问:“如果你是黄金帝王的消息传出去,这附近的住宿是会变得冷冷清清,还是引来万人空巷呢?” 白维说:“真的传出去,我也不会住在这儿了,反正只是临时居所。” 夏莎默默喝茶:“你一方面不想引人注目,一方面却时刻都在引人注目。” 白维说:“不想引人注目的是白维,引人注目的是黄金帝王。” “哪一个是你?” “哪一个都是我。” “那我该如何看你?” “这不是该由你自己来决定的事吗?”白维平静的一笑。 夏莎也不客气,自己提起茶壶续杯,她不着急喝第二口,等着口中回甘。 “我不想将你当做黄金帝王来看待,你不应该是他,但……” “你又不能不是。” 鲜血公叹息一声:“你死了,又依托转生,或许是世界不允许你死,还是轮回也对你格外钟爱?” 白维咧嘴一笑:“你觉得我帅的足以让轮回女神都对我青睐么?” 夏莎淡淡道:“轮回之中没有女神,我几乎见到过轮回的秩序,它宏大而理性,如同……” 白维接道:“机械。” 夏莎泯了口茶。 “轮回是天道之一,天道无情,乃是多元宇宙的其中一种秩序。”白维道:“我也不清楚轮回的秩序是谁发起的,但它的存在实在是过于刻意了,如果你想从我这儿得知关于轮回的事,恐怕要失望了,我对此也没有多少了解,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是轮回的主人,想必他一定是……” ……将我送入百世轮回里的那个人。 白维摇头叹息:“这些事还是不考虑了,等我死了以后再说。” “旧神也会死么?” “我不是死了一次?” “故意死在莉莉安奴手里也算是死么?”夏莎目光直视着对方:“死得其所?” 白维端起茶杯,呛到了,惊愕之中还有几分欣喜的盯着夏莎,他擦了擦嘴角,然后喉咙滚动,声音有几分压抑的问:“你……都知道了?” “我和艾莉薇聊过了,她说了很多,我也想了很多。”夏莎的视线有了几分躲闪的意思,她黯然道:“真没想到当初的一切都是你在设局。” 白维由衷感叹:“我也不想的,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当初的帝国,唯有推到重来一条路可走,为此只能用鲜血去浇灌幼苗,你亲眼所见的,夏莎。” 夏莎低垂着眼眉,双手抱着杯子:“我还以为你会稍微遮掩一下,倒是直白的承认了。” “你既知道我又何必遮掩?”白维失笑:“我这一生挺光明正大的,从来不屑于隐瞒真相,如果我不说,也不是一种隐瞒,只是笨蛋们自己看不见罢了,又何必一一解释清楚?” “你是没有遮掩过。”夏莎以手扶额:“但是身在其中谁又能看清……毕竟五百年前没人知道你是世界王座,更无人知晓你强到这一步。” 白维小熊摊手:“直白点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强。” 黄金大权到手的时候也没给过说明书啊。 “那么,老师知道吗?”夏莎问了句。 白维脱口而出:“他当然……” 青年一愣,旋即目光微微古怪的注视着夏莎:“你觉得你老师知道吗?” 夏莎说:“我猜不到,如果老师一切都知道,他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如果他不知道……” 白维喝茶,刚刚白高兴了,他评价道:“真是个大聪明。” 夏莎不高兴:“你说我可以,别说我老师。” 白维举起手表示投降:“你说得对,但是我还是要骂你们这对师徒都是死心眼。” 鲜血公托着下巴:“你真不知道我老师在哪里?” 白维摇头:“我上次选择缄默不言的理由,你还不明白?” 夏莎拍桌道:“肯定是他不让你告诉我,对不对?躲了这么久,到底是为什么非得躲着我,我不明白!难道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吗!” 白维:“你这态度看上去随时都可能把他关进地下室啊。” “我会吗?”夏莎起身质问:“我是这种不讲道理的女人吗?” 白维轻咳一声:“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吧,所以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单纯找我聊聊天?” 重新坐下后,鲜血公喝了足足两杯茶后才消了气,她问:“为什么是我?” 白维不解这句提问是什么意思:“?” “你当初为什么放过我的性命,又为什么选择跟我接触?我总能从你身上感受到额外的亲切感,如果这不是错觉的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待我这么特殊。”夏莎接连发问。 听到这种提问,白维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好笑之余更是哭笑不得:“……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活到了现在,五百年后无故人?”夏莎说:“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可怜你自己?” “不能说不是,大概对了一成。”白维竖起一根手指。 “是因为阿莲娜?” “不是。”白维否认:“她是她,你是你。” “那么……如果其他人也活着,你是不是会……” “不会。”白维摇头:“非你不可。” 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你也该反应过来了吧。 夏莎白皙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了一些,她握着茶杯,表情有些惊恐不安的问:“所,所,所以……你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了吧?” ……焯!你是怎么理解成这样的? ……不,某种意义上也没说错,你未成年前我就看上你了,不然哪会收你做徒弟。 白维十指交错,手背垫在下巴上,身体微微前倾,既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恶趣味的追问,听他说话的时候都像是在咬牙切齿:“如果我回答是,你打算怎么办?”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五百年前就看上你了 提示到了这个份上,还是参不透么? 白维认为很多话已经说到头了,就差了一句而已。 偏偏是这临门一脚迈不出去。 不能太高看五百岁老妪的思考能力啊,莫不是棺材里躺太久已经思维僵化了。 诚然,只要一句话就能简单的把这些风波给抹平,但有一个词语叫做‘沉没成本’。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和别扭的,明明可以一句话解释清楚,却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产生了拖延心理,等到了最后可以解释清楚的时候,却因为过去的拖延产生的沉没成本而不想直接说清楚。 白维倒也没有别扭到那一步上。 给出的提示已经足够多了,艾莉薇既然都找上了夏莎主动谈了谈,那么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线索和信息量,距离推开最后一扇门也已经很近很近。 ……夏莎,不如考虑改个名字叫吓傻吧。 ……但凡有你侄女一般的机灵也不至于到现在也蒙在鼓里。 白维内心一万句生草说不出口,无数羊驼嗷嗷嗷的咆哮着从内心的大草原上跑过。 “如果我回答是,我看上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他在暗暗的咬牙切齿。 咬着牙说话很累啊。 夏莎捧着杯子,俏脸煞白,仿佛一名被狗大户地主看上了的良家闺女似的,站起来往后退了半步。 白维表情更加微妙……你这动作是认真的吗? 他喝了一口茶,追问道:“怎么说?” “那我只能逃跑了。”夏莎低声说:“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 “你非要追过来,我得考虑跳海自杀。” “你以为自己在演电视剧吗?还是那种被超级大反派看上的悲情女主角?”白维吐槽了一句,然后补充道:“别想太多,我有未婚妻的,比你好看,比你温柔,还能接受我娶八个。” 夏莎警惕的问:“真的?” 白维揉了揉眉心:“所以说,你一名五百岁老处女,为何会觉得我看上你呢?” 夏莎没说话,眼神里还是藏不住怀疑,她其实也不至于真的那么自信到认为能迷倒多少人,事实上夏莎的异性缘随着年龄增长早就不算多好了,五百岁的年纪,哪怕是喊着‘阿姨我不想努力了’的年轻小伙也不会对着一个祖宗级别的大人物撒娇的,所以对白维的话语表现的更多是将信将疑。 白维继续说:“男人其实很诚实,不论多少岁的男人,都会喜欢十八岁的姑娘……我也不例外,我也喜欢年轻的,暂时不考虑太大年龄,嘶……” 还没说完,手臂上就多了一截牙印。 灰猫傲娇的甩着尾巴从他膝盖上跳了下去。 这位猫猫也是重量级。 白维本以为说了这么多也就足够了,但没想到夏莎的企业级理解来了。 “——这就是你对阿莲娜下手的理由吗?因为我年纪大了,而她还小……” ……我™…… 白维眼前一黑,一股意气涌上来:“行,你说的对。” 他双手抱胸,摆烂道:“啊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夏莎意识到自己失言,霍然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 正想着离开的鲜血公眼前却抬起了一只手臂,白维说:“这么急着走?茶还没喝完呢。” “我家里衣服没晾。”她语无伦次的找着理由。 “夏莎·采佩什!” 白维突然呵斥了一声。 鲜血公肩膀一颤,被对方直呼全名的时候,她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就像是亲妈用非常严肃的语气喊自个全名的时候,那种血脉压制的恐惧感不自觉就来了。 白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食指请按着眉心,他深深呼吸,旋即叹了口气:“我的确看上你了。” 夏莎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白维继续说:“我早在五百年前就看上你了,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好,非你不可。” 第一次见到夏莎的时候,是在一个后巷里的奴隶市场中,高级血裔不算多么珍贵的货物样品。 她当时还不到十岁,那时候白维也并未彻底成人,他走过街道的时候,在牢笼中看到了夏莎。 她手里抓着一只肥硕的老鼠,尖锐的牙齿刺入老鼠的身体里,吮吸血液,身体瘦小,衣服褴褛。 但唯独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睛如同红色宝石一样美丽,没有半点喜悲,即便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命运是成为奴隶和耗材,被悲惨的消耗完全部价值后死去,她的眼神仍然澄澈而干净,摒弃了所有多余,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活下去,极其强烈的求生意志在那双鲜红的眼瞳里显得那般明亮。 所以白维选中了夏莎,教授对方活下去的一切方式,而她也的确活到了五百年之后,成了如今的鲜血公,完美的履行了老师的教诲。 夏莎对白维绝不是一个故人这么简单,她也有着格外的重要地位,并不弱于女巫们一丝一毫,而她自己从未意识到这一点。 白维内心感叹万千,心想着也是时候将事情坦白清楚。 但他只顾着自己的情绪表达,倒是没注意到夏莎的表情上是惊恐错愕大于其他……换成其他姑娘,早该欢天喜地感动到落泪了,但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被黄金帝王表白了,我是在做梦吗? 还是说我是在做梦但是自己没意识到? 为什么我会做这种噩梦呢? 夏莎的脑壳晕晕乎乎的,她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很麻,但是很痛,是真的,不是梦。 鲜血公哭笑不得,她艰难的开口:“那个……” 她很想说出‘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不如做朋友’这句话。 但当她迎上了白维的目光时,很多话又说不出来了……对方的眼神很温和,没有占有欲,只有欣赏还有欣慰,方才所说皆为真情实感,并非刻意讨好。 不论理性怎么咆哮着让她快跑,感性的一部分又在拖延了身体的神经反射,警告着自己或许正处于某种人生巅峰上,万一拒绝了,必然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夏莎一时间无比混乱。 她当然不可能接受来自黄金帝王的表白,因为自己早有爱慕多年的对象,哪怕会抱着这份绝望的爱恋进入坟墓,她也不会后悔,然而内心这种激动和动摇是为什么?呼之欲出的情绪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心脏不争气的加速跳动,为什么不能开口拒绝呢?我的身体,难道你也背叛了吗? “夏莎·采佩什。”白维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血裔的体温比较低,东方人双手的热气仿佛要沁入她的灵体里,让鲜血公的身体从僵硬变得发软:“你或许不明白也想不通是为什么,但我很快就会给你一个无法回绝我的理由,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差不多也应该意识到了吧,我为什么会看上你的理由……” 咚——! 忽然间,有沉闷的落地声传来,客厅门外,礼盒掉落在地上。 这声突兀的响声打断了白维酝酿的言辞,也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阿莲娜姐姐……”薇薇安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白维和夏莎同时回头看去,只见到客厅正门外,阿莲娜·采佩什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瞳收缩放大继而再收缩,手指颤抖,呼吸不稳,仿佛缺氧般天旋地转的身体颤抖摇晃,难以置信的事实在眼前发生,她的表情无比生动的变化着,惊恐、错愕、怀疑、肯定、黯然、哀伤、难过……最后变成了眼泪婆娑的凶狠。 “我不同意!”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侄女爆杀姨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莲娜无法搞懂。 她在抓阄的时候,抽到了周一的数字,意味着按照大家定下的游戏规则,她今天一整天都可以和约书亚单独相处着,没有其他人会前来打扰,她虽然有些犹豫,但也还是决定享受这一次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 线下的独处机会是这么的不容易,她也是不久前才弄清楚了黄金帝王的身份居然就是白维本人。 仔细想想,她还真是错失了很多次当面的机会。 于是她特意好好打扮了一下自己,选定了小礼物,今天会是一次别开生面的相见。 虽然未来的道路怎么走还不清楚,但将来的时光还很漫长呢,或许就和薛寒泪所说的一样,等到将来再回看如今的过去,只要不觉得后悔就好。 青春只有一次,总得经历一些旁人所没有的刺激嘛。 是的,刺激。 这也太刺激了,刺激的仿佛要心肌梗塞。 阿莲娜站在客厅门口,脑瓜嗡嗡的,她怎么都没想到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原本从窗户外面看见了姨娘在这里她也挺开心的,一早就希望夏莎能和白维互相会面后放下心结。 但你们放下心结就放下心结,为什么没了隔阂还要摩擦出爱的火花啊! 普通女孩的生命里或许会跟自己的好闺蜜争抢同一个男人。 但绝对不可能跟亲手带大自己的姨娘争抢同一位恋人。 “你,你们……”阿莲娜听的并不够完整,但这一幕的场景很难让她不产生有关联想。 她咬着下嘴唇,一时间内心无数情感都难以宣泄,眼神里波光闪烁,觉得自己很可怜,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为什么好朋友和亲人都要背叛自己呢? 委屈、难过、悲伤……这些情绪经过一轮转换后,彻底唤醒了她血脉里的那股暴戾气息,有的人什时候打击伤到极点会变得自怨自艾与世隔绝;而有的人会变得攻击力拉满从此走上与世界为敌的道路。 她的怒火仿佛沸腾的岩浆从心底的末日火山中爆发。 “我!不!同!意!” 一字一句都是咬牙切齿着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意识到自己这时候选择退缩的话,一切都完了,不论是她的人生,还是她的人格都会变得粉碎。 输给缪雪儿、输给朱蒂、输给云无心都可以说是大家公平竞争。 她可以接受成为一时的败者,然后等着自己将来变得强大后再去把她所深爱的人抢回来。 但唯独夏莎不行,她绝不能接受喊约书亚养父和叔父! 不能退缩,绝对不能退缩! 夏莎也慌张无比的拉开距离,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啊这该死的噩梦! 她急忙说:“阿莲娜,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夏莎用眼神催促白维:“你快给她解释清楚。” 白维无语片刻,他居然没察觉到阿莲娜的靠近,这波失误太大了,还是没控制好情绪的问题,被夏莎的操作气的血压高……哎,换成以前是不会这样的啊,黄金权能你来点作用啊! 他只能配合着支支吾吾:“啊,这件事嘛,我也可以解释的。” 阿莲娜血红的眸子看过来,仿佛要洞悉对方的内心:“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你看上我姨娘了……” “呃……” “你对我好,是因为喜欢年轻的女孩,我是年轻版本的姨娘。”阿莲娜幽幽道。 “不对。”白维立刻否认:“你是你,她是她,你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把这句漏掉了?” “但你不否认你看上姨娘这一点吗?”阿莲娜语气很轻很轻的问,仿佛是贞子在耳边窃窃低语。 白维义正严词道:“我和她所说的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黄金帝王的事和我白维有什么关系?那该死的暴君不都已经被人肢解后分了骨头吗?” “但上辈子的事也都过去了,我说这些,也是为了和夏莎冰释前嫌。” 白维果断进行了身份切割,最后一同论证后反问。 “如果我一早就对她有意思,为什么非得到现在才说?” “我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不会因为对谁比较看重而选择破例。” “但有时候说说真话也是必要的……” ……妈的,我到底在说什么? ……快点让我蒙混过关吧,太尴尬了这种胡扯,再这么说下去,我只能摊牌说清楚了。 ……但如果说清楚,可能现在具有攻击力的就不是阿莲娜,而是夏莎了吧。 白维艰难的咽下一口吐沫。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堤防的一点,那就是他没想好如何处理阿莲娜和夏莎之间的根本矛盾。 由于未来榜单都承认了黄金帝王和阿莲娜之间的过度亲昵关系;一旦和夏莎主动摊牌,后者和侄女之间的关系将不可避免的陷入僵化甚至恶化。 现阶段还好,夏莎反应迟钝,迟迟没能脑筋急转弯,自然表现的格外惊恐,今天也是自己有点上头才犯下了过于激进的傲慢之罪……只要阿莲娜和夏莎没有发现根本矛盾就有足够的缓冲时间。 如果换个角度思考,或许今天发生的这件事也能作为重要的试探和缓冲。 瞒是瞒不住的,编织者迟早要把导师这个VTB的皮套给掀开让大家看看中之人是谁。 白维其实也有点自暴自弃的念头,如果非得被揪着不放,那他也不会自己独自一个人守着秘密咽下委屈,到时候大家一起在水里泡着,大家一起裸泳。 他没谈过几场恋爱,或者说,百世轮回里,成功的恋爱没有几次,大部分都是悲剧收尾,充满了遗憾和遗恨,恰恰证明了白某对感情问题的处理很烂,他连续那么多世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还指望他很熟练的应付这种级别的修罗场?很难的啦。 如果换成其他不讲理的女孩来,早就把他炖了,能一直躲躲藏藏到今天,得多亏姑娘们善解人意手下留情,还有这个世界因为生育率问题而合法化的婚姻制度,只要能力足够,九艘跳都是可以被允许的,但这种顶级难度依然是很高,在现代开后宫远不如在封建王朝里容易。 白维这一通说辞勉勉强能够逻辑自洽,但也得看阿莲娜接不接受。 血裔姑娘想了想,觉得很牵强附会,她说:“我不相信。” 好嘛,解释失败。 事到如今,只能选择自爆了。 白维有点自暴自弃的想着……鄙人不擅长解释,被抓到了就直接摆烂摊牌,用谎言去遮掩谎言迟早被戳穿。 夏莎却立刻加重语气,走上去握住阿莲娜的双手。 “阿莲娜,你千万不要想太多,不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姨娘我都对他没半点想法!” 白维下意识捂住心口。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夏莎继续输出:“哪怕再过一千年也不可能的!” 白维握住拳头扶着桌子开始咳嗽。 夏莎对天发誓:“如果我刚刚有说谎,那就让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万雷寂灭永世不得超……” 白维已经坐了下去,满脸七伤拳内伤发作的神色。 窗外突然一道晴空霹雳响起,轰隆隆隆——! 阿莲娜听着雷声轰鸣,然后抽回手,眼神微妙:“我对姨娘超生不超生不感兴趣……而且同盟国也没有计划生育,想生多少都可以,也算是响应国家号召。” 她低声叹了口气:“不过看在姨娘的份上,我还是相信您的话吧。” 毕竟夏莎暗恋导师这么多年从来不算是秘密,家族里的人都知道。 夏莎暗暗松了口气,连续说了这么多来自证清白也真是难为她了。 大家都是心里门清,夏莎其实是没问题的,所以大概率真正有问题的是…… 阿莲娜看向一旁仿佛被打击很严重的白维,内心暗暗思忖着……这不太可能吧?约书亚真的是看上了姨娘吗?姨娘有什么好的,要胸没胸,要身高没身高,虽然保养不错但毕竟不够年轻……图她年纪大了五百岁的一百六十八块金砖吗? “别误会。”白维很快从EMO的状态恢复过来,强自镇定的解释到:“我被打击,仅仅是作为男性的自尊心在作祟,被这么否认一下,正常人都会感到自尊心受挫的,当面这么说实在不够礼貌,我真是谢谢你的合理评价。” 夏莎撇了撇嘴:“啰嗦啊你,不是你乱说话,我至于这么说……” 阿莲娜走到白维身边,轻轻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双手绕过对方脖子,翦水秋瞳里微波粼粼:“我觉得你很好,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好,所以……能不能不要去看姨娘,多看一看我呢?” 白维:“我……” 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阿莲娜的右手手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相信。”阿莲娜轻轻凑近:“除非,你弄湿我的嘴唇。”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小孩子别看 喵呜~ 灰猫在薇薇安的怀里站起来,都快忍不住给阿莲娜鼓掌了。 夏绿蒂一直都在默默观察这修罗场打算如何收场,但没想到阿莲娜居然也能无师自通这一招以退为进。 她现在是坐视了半个受害者的身份。 以当前的视角提出来任何要求和诉求都算是合理的。 当着夏莎的面要求白维亲吻她的嘴唇,既可以刷到过去从未有过的一个成就,又能够成功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也当着夏莎的面证明了什么。 如果夏莎真的不吃醋,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夏莎真的流露出了某些不应有的神色,她也该意识到自己应该抽身而退。 在这件事上,夏莎处于绝对的被动。 同样这一手也将死了白维的行动,不论他怎么想,哪怕真是个渣男,也不可能同时忽略两方的意思。 真的是试图脚踏两条船的话,现在就已经是被迫选择的一方了,必须考虑清楚选择哪一个,非得‘我全都要’的话,结果必然是一起翻。 夏绿蒂打了哈欠,暗自想着这姑娘真的不像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新手。 果然在现代社会里,哪怕是恋爱经验贫瘠的小姑娘也能通过大量的文化作品来补充理论知识。 阿莲娜的爱情小说和电视剧的确看了不少,这一波也算是学以致用了。 只不过一想到挨了她上岸第一剑的人居然是夏莎,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黑色幽默。 夏绿蒂心想如果夏莎往后意识到了真相,真不知道会是如何反应了,会不会无比后悔现在呢? 可惜夏莎现在不知道,即便提示已经那么多,即便艾莉薇也已经暗示明示到位,即便白维已经舍弃了自尊心主动吐露心声,但在她的认知里,灰袍导师和黄金帝王依旧是两个人。 所以她也完全没动力和理由去阻止。 所以她只能站在那里默默看着。 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被同样是采佩什,也是被自己亲手带大的阿莲娜所占据。 真可怜啊夏莎…… 灰猫舔了舔爪子搓了搓脸,她真是越来越期待夏莎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了。 乐子人夏绿蒂不可能主动提醒夏莎正确答案是什么,人与人之间悲欢并不共通,她只觉得这种主动求绿帽的场景是如此的有趣。 而现在,夏莎必须接受来自侄女献上的礼赞和绿帽。 被逼到这一步后,白维必须亲自熄灭阿莲娜的怒火和不安,他能感知到这温暖柔软的躯壳中已经燃烧起了妒火,之前这份妒火都被愧疚和难过压制着,因为好朋友缪雪儿而暂时压抑的情绪随着亲眼见到的这一幕而彻底解封,如果不能控制住,她会做出什么事都不例外。 白维并不清楚另一方的淑女协议,却本能的察觉到了自己此时迎来了一个选择。 让他这种不擅长应付情感问题的人去应对修罗场实在是困难,所以聪明的女孩主动把解答题变成选择题。 不需要你回答,只需要你选择。 只需要亲一下就能安抚这只暴躁的小猫。 “亲一下就好了。”阿莲娜温温柔柔的说,语气里有些软弱和忐忑,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位置:“嘴唇。” 迎着她的视线,白维注意到她的体温在升高,面颊在发烫,仿佛喝醉酒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却一刻都不舍得放开,如同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嘴唇微微张开,呵出甘甜的水果味的清香。 白维陷入了短暂的迟疑里,被夏莎、夏绿蒂甚至薇薇安的视线盯着,这有些过度透支了他的羞耻心。 视线余光中,灰猫那期待的眼神仿佛要快变成滑稽脸……这只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女! 他无法拒绝,拒绝的话,阿莲娜会做出什么根本不可预测……她就像是沙漠里的旅客,祈求活命的水,如果对方拒绝,她也一定会选择去争抢。 至于夏莎的眼神,他没敢去看。 “好……”白维意识到没了选择后点了点头。 主动的可不是他,而是阿莲娜,得到许可后,她立刻埋下脑袋,嘴唇贴合上去。 双手扶住面颊两侧,按动面颊两侧咀嚼肌,让僵硬的面颊放松后张开。 鲜血的味道刺激的血裔眸子微微发红,她更加沉迷。 这鲜血的味道比她品尝过的一切血液都更加甘甜美味。 尝过这种味道,她的味觉已经无法接受其他的低劣鲜血了。 血裔被允许合法品尝的鲜榨血液之一便是自己的挚爱伴侣,即便性格身体都合得来,但如果血液味道不行,血裔也往往不会接受这样的终生伴侣,所以血裔们相亲的同时也往往随身待个采血针来品尝对方的血液。 旧神的血液必然是美味的极致,味蕾上炸开的美味在舌尖留存,简直是使人流连忘返。 很可惜,舌尖的血液味道还不够,她强忍住一口咬在对方肩膀上的冲动,有些恋恋不舍的结束了长达一分半时间的亲吻。 发丝凌乱,呼吸急促,良久唇分。 这相当成人化的一幕被看在眼里,夏莎双手遮住薇薇安的眼睛:“小孩子不能看。” 但她自己倒是完全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下意识咽了口吐沫。 这理论上完全和她无关的一幕幕场景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底一股股强烈的焦躁感升了起来,莫名的烦躁感让她无名火在升腾。 但这不应该是嫉妒,她对黄金帝王可没有半点爱恋之心。 可如果不是嫉妒,这种奇怪的心情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到底为什么而感到不爽呢? 真是奇怪。 夏莎自己也陷入了困惑里,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见到了他之后,所有的反应都变得不正常了。 阿莲娜毕竟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恋人,总会做些什么事的,况且现在的自己也没办法干涉这两人。 别说还是初级阶段的亲吻,哪怕是某天去清理房间的时候,在地上看到一些用完后的气球袋也…… 她打断了自己的发散出去的思考,唯独那种焦躁感挥之不去,根本不乐意去设想那一幕场景。 最后她只能归结于自己仍然怀揣着老妈子的心态,对于拱了自家白菜的黄金野猪抱有敌意是很正常的。 除此之外,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又或者,是因为单身太久,逐渐对所有异性恋都产生了无差别的嫉恨? 这复杂的视线自然逃不过夏绿蒂的视线,她歪着脑袋看着阿莲娜,也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 阿莲娜第一次亲吻就玩的很大……相较之下,其他人的吻技简直不值一提。 白维气息仍然平稳:“你都是哪学来的……”居然比我还要熟练的样子。 “我私下一个人练习过很久。”阿莲娜舔着嘴唇,高抬面颊,扬起修长脖颈,在回味着唇间的甘甜味道,她轻声喘息,整个人仿佛处于某种余韵里难以自拔:“不行,我,我要去释放一下……” 说完便逃进了盥洗室。 白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舌尖,舌头上的伤口眨眼间就已经恢复,他端起黄金树茶喝了一口,冲淡嘴里的血腥味道:“旧神级的血液不是她能随意吸收的。” “年轻人是这样的,吸了点血液就会控制不住。”夏莎说。 然后两人没了对话,现场气氛一度比较僵硬。 阿莲娜这边大概是稳住了,但是夏莎这一趟也是来白白遭罪。 不过说起丢人的话,这几个成年人都丢人丢大了……丢人啊,太丢脸了,真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都丢人,等于谁都没有丢人,完全谈不上什么独善其身,毕竟谁都没办法嘲笑另一方。 白维和夏莎不自觉想到了一块儿去,视线又一次对上了,两人同时脸色收敛。 夏莎哼哼冷笑:“堂堂黄金帝王居然被人摁在椅子上亲还还不了嘴。” 白维嘴角抽搐,回以颜色:“这还不是鲜血公您教的好吗?” 夏莎骂道:“我怎么可能教她这些,还不都是你的原因,阿莲娜完全学坏了!” 白维摊手:“我才跟她一共见过没多少次,怎么就把她教坏了?要不是你今天非得……我们怎么都不至于陷入这种被动的情况。” “哈???”夏莎瞪眼:“你这句话是认真的吗?管我什么事!我来找你喝茶,顺带聊一聊老师的下落,你二话不说直接一句‘我看上你很久了’,谁看到不觉得那是表白啊,这还能是我的问题么?要怪也要怪你自己口无遮拦,被阿莲娜撞破了!” 白维听到这儿也不由得血压升高。 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完后呵出一口浊气。 “你说得对……是我想太多了!说再多的潜台词,你这种一根筋怎么可能听得懂。” “潜台词,你到底说了什么潜台词?”夏莎回味一番:“有吗?” 白维:“……” 他扭过头,语气里满是郁闷和脱力:“将来我和阿莲娜结婚的时候,一定让她给你包个大红包,里面塞满绿色的钞票。”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被剥夺了择妻权利终生 一整天的时间,在有惊无险的平淡之中度过了。 虽然没能去约会,但一整天时间都和白维一起度过。 呆在屋子里聊聊天,陪着薇薇安看看电影,什么事都不做慵懒的肩膀靠着肩膀,原本有些遥远的距离感已经被拉进了许多,她也终于有了一种跟真人谈恋爱的实感,而不是隔着屏幕对着纸片人诉说爱意。 今天中途也碰到了一些来访的客人,有来自骑士团的,有来自繁星学府的,但没有其他人姑娘,她们的的确确遵守了约定,并未进行干涉。 约定好的条款取得了良好的约束效果,而作为第一个尝到甜头的阿莲娜顿时有些心痒痒。 她觉得真是棒极了,不用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恋人。 可惜……只有一天。 如果还能多几天时间的话……阿莲娜咬着嘴唇,然后摇了摇头,甩掉这有些贪心的念头。 贪心是必然,但现阶段就展露贪心的话,反而会被其他人排斥敌视。 云无心这个提案的最大优势就在于绑定了所有人的利益,一旦有人试图越轨就会被其他人所敌视。 作为最大领先者的云无心主动让步,反而让这种不太可能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平等切割得以实现。 虽然大家都清楚,这种策略不可能一直执行下去。 仅仅只给了阿莲娜一天的时间,她便跨过了那一步。 那么换成自制力更差的缪雪儿呢?换成更加难以捉摸的薛寒泪呢? 她们难道会一直保持着容忍的矜持么? 还是说,会趁着大家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把他推到来博得头筹呢? 一旦陷入这种零和思维的博弈中,所谓的联盟就会立刻变得脆弱不堪,大家都会互相猜忌彼此。 阿莲娜走在回去的路上,内心变得忐忑起来。 约法三章说好了不准瑟瑟。 但这才第一天,她就已经打破了约定。 虽然这不能怪她,都是约书亚太诱人还有姨娘的错。 退一步来说,就算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错,难道他没有百分之一的错吗? 约书亚有一张嘴,而我也有一张嘴,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不亲一下简直是对不起这种巧合。 阿莲娜走的很慢,八点离开的繁星公寓,接近九点才回到了住宿,而她站在门口足足三十秒后才抬起手敲门,还没来及敲门,房门就打开了,从里面同时伸出了三双手把她拉进了房间里。 一旁走过的学生看到后吓了一跳,心说这是什么魔窟。 阿莲娜被按在了沙发上,面对几名好朋友眼神里的警惕,她弱弱道:“怎,怎么了?” 缪雪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朱蒂:“你该向淑女同盟汇报一下今天的进展。” 薛寒泪:“还有你具体做了些什么。” 阿莲娜立刻说:“我只是在公寓里待了一天,其他什么都没做啊。” 云出岫幽幽道:“此乃谎言。” 缪雪儿嗅了嗅一下阿莲娜的脖颈,然后舔了一口:“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阿莲娜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们只是想知道你今天的成果而已,顺带一提,需要监视一下你到底有没有犯下色欲之罪。”云无心说。 “色欲之罪?”阿莲娜表情古怪。 “阿斯莫德就是七宗罪里的色欲的代表,所以你其实很有这方面的潜力。”朱蒂补充说明。 “才不会啊!阿斯莫德的继承者会是薇薇安,又不是我!”阿莲娜竭力否认。 “所以你没有和魔鬼先生做瑟瑟的事?”缪雪儿虚着眼睛,目光充满了怀疑。 “没有!”阿莲娜知道绝对不能承认。 云无心平淡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了占卜用的龟壳和铜钱:“你再想想?” 仙家的占卜非常灵验,占卜未来十分困难,但占卜过去就很简单。 阿莲娜顿时心虚,她小声说:“或许……有一点?” $+“什么叫做一点?你给翻译翻译。”薛寒泪没好气道:“做还是没做。” “没,没有吧。”阿莲娜说。 “没有负距离接触。” “这个……有。” “有没有液体交换。” “也有……” “都这样了还说没有瑟瑟!”缪雪儿哇的一声,仿佛要委屈的哭出来。 “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啊!没做其他事!”阿莲娜红着脸大声说,然后自暴自弃的吐槽:“我坦白行了吧,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缪雪儿垂下手,不装哭了:“那还好……”旋即又说:“才怪!亲亲难道不算瑟瑟吗?” 众女有些茫然的看向彼此。 “说起来,瑟瑟到底是什么样的定义呢?”薛寒泪歪着脑袋:“湿吻算吗?袭胸呢?打胶呢?或者说,只要不做到最后一步,都可以算作不瑟瑟?” “你这样就有些胡言乱语了。”朱蒂翻了白眼:“按照这种说法,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不穿衣服,只要不进去只蹭一蹭也不算是瑟瑟?” “难道不是吗?”薛寒泪奇怪的挑眉。 “当然不是。” “那意思是说,你们都不想这么做咯?” 薛寒泪这一句反问立刻将众人上了一个短暂性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云出岫才说:“想不想是一回事,你这是偷换概念……这是在寻求一个定义,而不是让你找寻漏洞,说好了大家一起戒色是为了公平,你从根本上把色的定义给改了,和直接钻婚姻法漏洞去骗人一半财产的行为有什么本质区别?” 云无心拿起龟壳摇了摇,平淡道:“其实定义这种事是很简单的……”她指着电视:“只要电视剧里不让播的那部分内容,都属于瑟瑟。” 这句话一说,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不太乐意。 “这是不是太严格了?”缪雪儿弱弱道。 “严格吗?”云无心托着腮帮:“要不然让网络文学的网站审核来给划个标准?” “不了。”薛寒泪立刻说:“电视剧挺好的,一定程度的卖肉都能接受,我得去买个低胸装。” “你胸前一马平川要什么低胸装,学一学远坂凛,要懂得短裙黑丝来承托大长腿。”云无心评价道:“扬长避短,善用优势。” “远坂凛是谁?”缪雪儿警惕的问:“又是魔鬼先生的老相好?” “不是……据说是很多人的老婆;他最常挂在嘴边的老婆是个叫衣阿华的,据说很是重量级。” “大长腿么?”朱蒂看着自己一百零八公分的腿,若有所思。 讨论逐渐跑题后,阿莲娜问:“能放开我了吗?既然亲吻不算瑟瑟,那我也是无辜的吧。” “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事没汇报?”薛寒泪警惕的问。 “这个……”阿莲娜不自觉的眼神躲闪,夏莎的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快说快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缪雪儿已经抓住了阿莲娜的痒痒肉。 “我说我说……”血裔投降了,说出了她所见的一幕。 “你绝对是误会了。”朱蒂评价道:“连自己姨娘的醋都吃,太离谱了。” “就是啊,魔鬼先生和鲜血公?”缪雪儿想了想:“不行,完全联系不起来,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一对。” “我觉得你是误入了魔鬼先生调戏鲜血公的现场。”云出岫提出合理的可能:“所以产生了误解。” 但一旁不停起哄的薛寒泪却沉默了,她想起白维和夏莎之间早有联系……真的只是误解么? 她想了想,倒也不用急于一时,是不是误解,等周三的时候自己去问一问就自然清楚了。 …… 同样时间,夜晚九点,白维躺在床铺上回忆今天。 这一天上午风波之后就平静了,也谈不上身心俱疲,和美少女贴贴可以治愈内心。 阿莲娜的确是个好女孩,安心静下来后立刻温柔娴淑的一面体现了出来,血裔重视家庭的一面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每一名男人都想要一位重视家庭的血裔来作为自己的贤内助。 光是陪伴家人对血裔既是一种责任又是一种义务,更是一种享受,所以她愿意陪着薇薇安看幼稚的动画片。 她做了午餐,白维做了晚餐,仿佛一家三口加一只猫,过的其乐融融。 可她临走前说的一句话让白维乐不起来——明天来的是朱蒂,后天是薛寒泪,周四是云无心或者云出岫,或者两个人一起;周五是缪雪儿……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即便有什么意见也不要说了,你的时间已经被预定了,记得腾出来哦。 白维问了句,那周六周日呢? 阿莲娜说周六是黑色蔷薇女巫们的时间;周日可以自由支配。 白维忽然明白了,从今天开始他已经被剥夺了择妻权利终生。 想到这里,他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还有点轻松和如释重负。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躺平享受吧,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找上门修罗场也好。 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接待所,负责每天接待大小姐光顾而且还没有闭门谢客的权利。 不想那么多,现在只有斩钢龙才能治愈我的内心,神域登录!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灰烬斩钢龙 【灰烬斩钢龙】 这一次的运气相当不错。 白维刚刚进入后就遇到了一头斩钢龙的亚种,同样是一头伤痕累累但实力强劲的历战。 光看外表就知道实力相当不俗,浑身散发着高温的灰烬,巨大的尾刃摩擦着地面,留下一道道烧灼的痕迹。 白维来到附近的时候,半路上已经捡到了不少掉落的光团,这只斩钢龙的亚种已经至少斩杀了数个挑战者。 白维所在的这片区域最低等级都得是五十级起步,换成武者起码得是个武圣;法师起码得是个圣域,虽然不可能都是千锤百炼的高手,但菜鸟肯定是没几个的,这一共四五个人联手都被毁灭斩钢龙团灭了,由此可见它的实力之强横,远远看过去,便注意到它的等级已经高达68,距离七十级也相去不远。 一旦提升到七十级以上,就会成为货真价实的霸主级或者是二名怪。 这种级别的灵魂生物,哪怕同样是半神都无法击败,需要复数的半神联手方能应对。 等级较低的灵魂生物,修行者可以以一敌多,但越强大的灵魂生物就越需要多人联手讨伐,半神之间的争斗太少了,而每一名霸主二名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双方的战斗经验和强度不是一个级别。 白维特意跟随这头灰烬斩钢龙两个小时的时间,亲眼看过它的战斗后才确定了如何出手。 他对于这一战做了一些准备。 诚然,直接开了黄金权能就能秒杀之,但这样未免太过于无趣。 既然身为武圣,自然还是得在刀锋之下跳舞,感受生死之间的明悟和进步。 距离剑神越来越近的如今,白维越发感觉自身的武意出力已经逐渐不够,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距离剑神境界差的是什么,过去没人走过这条路,即便有也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完全只能自己摸索。 当白维手持卧虎刀出现在灰烬斩钢龙跟前时,它也立刻看向了白维。 看,这个形容并不准确。 因为这头斩钢龙并没有眼睛,它的双眼在炽烈的熔岩之中融毁,整个面部上半部分都留着灼热的伤痕,诉说着和熔岩区域的一头强敌的交战过往。 虽然没了视觉,但它的感知格外灵敏。 张开口,灰烬斩钢龙喷出一口火焰,白维升起圣域隔绝高温烈火。 斩钢龙甩动尾巴,击碎巨石砸过来,逼迫白维走位,找寻出刀的机会,它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试探,然后找寻机会;白维原地不动,却也不挥刀,只是左右用刀刃击碎石头格挡落木。 如此试探大约一分多钟,灰烬斩钢龙的尾巴猛地扫过地面,地面下一道炽烈的冲击波扑面。 白维继续防御,但这股冲击力胜过猜想,圣域布满龟裂,虽然重新开始修复,但接连几次冲击波仍然击碎了百炼圣域的三层外壁。 斩钢龙猛地靠近,尾刃发起一波突刺。 白维心神一动,挑起刀刃,缠绕在卧虎刀上的无数刀气丝线从地上升起,瞬间缠绕住了灰烬斩钢龙的身体,它的仿佛落入蜘蛛网里的猎物,无所遁形。 尾刃停在白维跟前,刀气丝线无比锋利,越是挣扎,越是会被它切入体内,直至绞为碎片。 战斗到这里已经基本结束,如果对手是普通的斩钢龙的话。 但这一头灰烬斩钢龙却浑身猛地一震,直接释放出自爆的冲击力。 狂暴的力量席卷而来,直接震碎了刀气丝线,同时其表层也留下了许多爆炸产生的伤痕。 漫天飘洒的灰烬就是这头斩钢龙体内的高温所释放的炽烈能量烧灼后的表皮碎片。 如此剧烈的高温就像是不断运作的炽烈炉芯,换取力量的代价自身灵魂的损耗。 所以必须不断的以战养战,杀戮战斗,吞噬别的灵魂补充自己的损耗,否则它会将自己燃烧殆尽。 炽烈的刀锋迎面落下,提前布置的陷阱失效后,盲眼的斩钢龙展开了源源不绝的猛烈攻势。 炽烈爆发不断的剑气中,白维始终按着刀锋,只防御不出刀。 他默默计算着灰烬斩钢龙的挥刀次数,等数字来到第十九次的时候,它的进攻变得缓慢,气势在下落。 就是现在。 灰烬斩钢龙的极限连击是十九,到了第二十次,它就会因为不断攀升的炽烈高温而不得不停下来冷却。 白维扬起卧虎刀,目凝一线。 挥刀斩落。 压抑这么久的武意宣泄而出,剑刃横退而过,瞄准灰烬斩钢龙最为虚弱的间隙。 这一刀计算的极好,也是白维所瞄准的机会,他自知硬实力不如此时的灰烬斩钢龙,所以利用了计谋,倒也没什么可耻的,打架要学会动脑子。 就在这一刀即将斩去灰烬斩钢龙性命的瞬间,一团金色的火光在它的尾刃上点亮。 金色的火光,金色的火种……强化,增幅,巨化。 灰烬斩钢龙本虚弱的躯壳陡然膨胀,炽烈的高温没有削减,反而燃烧的更加狂野,它仰天咆哮一声,一刀竖劈,斩出了比之前更加狂暴的力量。 白维挑起眉毛,他意识到这一刀自己挡不住,生出启动黄金权能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改了注意,转而启用了体内蕴藏的金色火种的力量。 你增幅,我也增幅。 两把刀交锋,金色的刀互相积压摩擦,爆发出刺眼的闪光。 余波扩散开来,将两人交战场地轰碎坍塌,原本的山林地带硬生生变得支离破碎。 白维也被这一刀轰入了裂痕之中,身体倒飞而出,一路撞穿了半公里远。 他捂着胸口喘息如牛,单轮刀术的威能,自己的确不如这头灰烬斩钢龙。 不过有百炼圣域防护,他伤得并不重,而且灵魂强度太高,他损耗的力量只算是轻微。 可灰烬斩钢龙则不同,打开了最后底牌之后,它必须展现出全部的实力,力求速战速决。 “来。” 白维也不想躲了,挑起刀来求战。 一人一龙再度展开厮杀,烈度更高,危险度更强,白维甚至关闭了圣域,仅凭着刀术和对方厮杀。 这一战并未持续太久,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分钟时间,灰烬斩钢龙的金色火种提供的增幅已经逐渐消失,它并非无穷尽提供增幅,需要时间的冷却和再填充,同样的,失去了增幅之后的斩钢龙立刻全面变弱,强力的压制也变得迟钝和缓慢,伤势的增重让它最终成了白维的刀下亡魂。 双方对拼了最后一刀后,白维的腰间挨了一刀,险些被腰斩,但他还是更快一步的斩断了灰烬斩钢龙的头颅,击杀它的同时,自己也倒在地上,灵魂躯壳半透明。 灰烬斩钢龙爆出了一地的光团,就在白维疲惫的坐下来打算检视一下这次收获的时候。 一道深谙空间韵律波动而显得无比隐晦的袭击临近了他的太阳穴位置。 伴随着少许的雷鸣之音,空间破碎后,雷霆的箭矢飞向了白维的所在。 声音都被远远的甩在背后,沿路之中,这道箭矢根本看不见,它藏入空间之内,悄无声息的引发空间的崩塌,如同穿梭在地面下的列车,看不见亦听不见,直至破土而出的瞬间才能感受到它携带的澎湃力量。 白维很明显没有余力拦住这一次偷袭,所以它精准命中了他。 在神域里没有绝对安全,偷袭者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何交锋都可能面临被第三者捡便宜的下场。 白维身体倒在地上,当即被雷霆钉住,浑身雷光绽放,动弹不得。 袭击者从暗处现身,拔出匕首打算了结他:“下次打猎的时候,注意点周边……小子。” 使用弓箭的偷袭者有着一对长耳朵,分明是消失在欧罗巴很多年的古精灵族,他们擅长弓箭、控制元素力,而古精灵王朝早已覆灭,能在这里看到精灵只能证明,神域所打通的不单单是东西方,还有一些没有被探索到的领域和古老魔境。 精灵族的强者蹲下身,准备将猎物了结后收取战利品,但他一弯腰时,却注意到不对劲。 这一箭明明命中了脑袋,为什么没立刻杀死他?他脑袋上插着一把箭还在笑?这人脑壳里是空的不成? “现在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点?”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精灵族眼睁睁的看着白维的身体破碎成一地的碎片,他喃喃道:“幻象?” “是水中月。”有着绿萝般长发的优雅女子站在了他的背后,手里的利刃已经刺入了他的后背,甚至转动了一圈,心绞痛让精灵僵硬的回过头,只来及瞥见一抹绿萝般的翠色长发便化作光芒消散而去。 朝露平静的收回匕首,然后擦去血迹,回眸一笑:“你没事吧?我亲爱的相公。” ———————————— ps:楚南审核真是牛啤的可以,畅销榜某本写里番的书已经开始不断开银趴了,那都不封,回头盯着我这边的描写往死里审,写个湿吻的过程就被封,电视剧都没这样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朝露 那一箭其实是射空了。 命中的位置在白维侧面三米左右的位置。 朝露悄悄扰乱了偷袭者的五感,让精灵误以为自己的箭射中了,从而踏入了陷阱和幻境内,之后就被反杀了。 如果没有朝露,白维即便挡住了这一箭也免不了要受点伤。 他亲眼看着朝露连续捅了十几刀精灵,直至最后一刀刺进去转一圈,后者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便去世了。 这能力也太…… 白维的视线往上看向朝露的头顶。 【白泽公主】 【综合等级:61】 果不其然啊。 自从获得了柳小婉的记忆后,她即便不用怎么修行,实力也在突飞猛进。 其他人是学习,而她是只需要记起来。 绿发的姑娘靠在了白维身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发着呆。 “为什么这么看我?”白维问。 “我在想,是不是我太想你了,而导致梦境在欺骗我自己。”朝露轻声的说,语气像是在梦游:“碰到了,也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是神域,灵魂是没有温度的。”白维回道。 “我知道啊。”朝露轻声道:“可是好久不见,你就只想着对我说这些么?” 一双眸子仿佛泛着波光粼粼,像是有某种期待,又像是等待着他主动开口说些什么。 白维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内心忽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心虚。 的确是很久没见到朝露了,自从将四相傀儡从万妖国撤回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朝露。 虽然记得住她的一颦一笑,但因为物理距离上的格局,这几个月的人生里,朝露的名字从他的周边剥离出去,双方之间的联系只剩下一纸婚约的牵挂。 仅仅是看到朝露的目光,白维便意识到双方其实并不对等。 他未必天天在对朝露牵肠挂肚;而朝露一定每天都会想起他,会期待和他见面。 经历了有些漫长的时间的别离,他们又一次相见。 上一次见面仿佛都在很久之前了,以至于都有了些许陌生感。 她的头发变长了,气质也有了些许变化,逐渐脱去了青涩稚嫩,变得落落大方,更靠拢记忆中的柳小婉。 白维自己也同样经历了许多,也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否有多少变化。 他有很多事想开口问,他也知道对方肯定有许多话要说,但这些都不适合作为开场白说。 朝露所想要的不是一句普普通通的打招呼,更不是‘你吃了吗’这么轻描淡写的话语。 她很好哄,想要的非常简单。 重要的不是怎么打招呼,而是感情,她想要阔别重逢时应该被给予的重视。 如果没有这份重视,那再听话的女孩也会变得怒火中烧和黯然神伤。 白维时灵时不灵的高情商这一次发挥了应有的效果,或许是源自于对生命的尊重,或许是求生欲望带来的强烈诉求,他丢下了刀,伸出手轻轻捧起朝露的脸颊。 “你是不是瘦了点?” 朝露的确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漂亮却更胜以往,多了更多难以说清的气质,美丽的容颜褪去稚嫩后,削瘦少许的面颊更显得清丽无双,楚楚可怜。 楚楚可怜仅仅是用于如今的她,并不适用于在谈判桌上的她。 头发也是随意的垂落着,没有什么饰品,同样不施粉黛,完完本本的还原出一个漂亮的白泽少女。 朝露也按住他抚摸自己面颊的手背,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温存美好。 “嗯……” 她很满意这句开场白,有对她的关切,如此她便可以收敛内心的小脾气和不满,继续扮演优雅完美的白泽。 很好,通过。 白维暗暗松了口气,在认识的众多异性里,大概只有朝露会给他带来如此沉重的心理压力。 不怕其他妹子举柴刀,就怕朝露黑化。 他按住伤口,灵魂躯壳正在磅礴的灵魂力下自我修复。 他伸出手打算捡起一旁的光团,朝露主动说:“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收拾一下,然后换个地方……我担心还会有其他人要来。” 她很冷静的说着,白维从善如流。 捡起掉落的光团后,转移到了三公里外的一处宽敞树洞里。 白维将灰烬斩钢龙掉落的金色火种和刀法真意吸纳,伤口也已经恢复了几成。 “余下的你留着吧。”白维说:“在休息一会儿就自然恢复了。” “嗯,好。”朝露乖巧的点头,丝毫不矫情:“共同财产,谁收着都一样。” 白维挠了挠脸颊,笑了笑没说什么。 回想当初,倘若不是造化弄人,或许两人已经成了夫妻。 因为万妖国内乱,白泽国快覆灭,朝露才来到了瀛洲,白维见到了她的前世才决定帮她,之后便是一同经历了许多,互相生出好感,几乎定下终生,可惜朝露放不下国家,白维也不能舍弃自由,这才再度分开。 “你过的怎么样?”白维打开了话题问:“万妖国的局面,还好么?” 朝露歪着头:“我过得好不好,和万妖国的局面好不好,这是两回事。” 白维说:“是两回事。” “但我现在不想谈公事。”朝露靠着他坐下,贴近距离:“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你不在乎万妖国的事了吗?” “我在乎,但正因为在乎,所以才不想说……等我闭上眼睛,离开神域便要回去那繁忙的工作里,而在这里不同,我可以不是白泽公主,我只是朝露,是你的妻子。”她轻柔的诉说着:“我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不,或许是一早开始我就在这么期待了,所以你不知我现在有多么开心。”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朝露气呼呼的说:“就像是你永远不会和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你当然不会知道我现在有多高兴,又有多难过。” 高兴是因为重逢;难过是因为这是意外的重逢。 白维无奈叹道:“我不是不想去见你,而是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 朝露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可以听你解释,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 白维顿了顿:“你能不能稍微……” “稍微什么?” “无脑取闹一些?”白维挠头:“譬如说‘我不听我不听,解释就是掩饰’之类的话,发一发脾气。” 朝露奇怪的问:“为什么要我发脾气呢?你有这种癖好吗?喜欢被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喜欢被人穿着高跟鞋踩什么的?” “我绝对没有这种癖好,虽然我不介意被你踩两脚,但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这种,而是我觉得这样你会好受些。”白维自顾自道:“对我也不算委屈,就算是委屈,男人的胸怀是被委屈撑大的。” “你若是委屈了,我难道会开心么?将你当做受气包,发一通脾气,最后反而损害了你对我的喜欢,那我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知书达礼的姑娘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你是不是把我当傻瓜啦?”朝露端庄大方却又像个生闷气的小姑娘:“我愿意听你解释,哪怕你是编故事骗我……谎言也可以是真诚。” 白维吐槽:“你这样很容易被渣男骗。” “不会,我只会被你骗。”朝露凑近说:“其他人说这种话你以为我会信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么?” “是的,我是想娶八个的渣渣阿维。”白维挨打站稳。 #+“你不是。”朝露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我知道你不是。” 她的目光微微黯然:“因为主动丢下你的人,是我。” 她咬着下嘴唇:“没资格生气的人也是我啊,我没有能够一直陪着你,明明我有这个机会,却主动放弃了,是我自己的优柔寡断带来的这份结果。” 她有些忧伤和自嘲的说着:“即便是现在,我也一样,我舍弃不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去往你的身边,必须和你相隔两地,面对这个和你分居两地连见面都做不到的女子,却还要贪婪的占据你的心灵一角,索求你的爱……我真是个过分的女人。” “明明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帮不了你,却还要让你时刻牵挂,甚至对我怀抱愧疚。” “这还是爱情吗?还是说,是一种以爱为借口的绑架呢?” “错的人不是你,哪怕全天下都错了,你也没有错,你付出了那么多,却收获的那么少……” “所以你不是渣,绝对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不是你骗了我的感情,恰恰相反,是我渣了你。”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修罗场2.0 感情一事,无关是非对错。 说太多都是痴男怨女愿打愿挨。 现代人的感情来的都太随意,喜欢就在一起,高兴的时候晚上直接用了半盒子的001,改天突然觉得哪里不合心意了,立刻就直接果断分手。 所以情感的边界线变得暧昧,很多人其实并未学会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正确的被爱。 这或许是人类一生中都必然要经历的课题。 有的时候即便拥有爱情的人也不懂得如何去做这道题。 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朝露此时表现出的状态无疑是云出岫所说的那个例子的方面。 一者是被爱情所异化却不自知;一者是想要被爱情所异化却又不能。 这也是根据当事人的情况所发展出的不同的心情,就像过去写信很不容易却月月不断,现在打电话发短信很容易却一个月都不联系一次……似乎只要唾手可得便有恃无恐。 朝露内心的患得患失之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她生出了少许的自我厌恶以及强烈愧疚。 一名擅长自省的人总是会将问题归结于自己的身上,而不是责怪对方的水性杨花和滥情。 朝露感到愧疚和自责是因为她没能给白维应有的回报,不能以贤妻的身份陪伴在对方身边,以至于这份情感空缺被其他人所填补。 原本从领先变成落后的她是可以大发雷霆的,但偏偏她又在这方面表现的极其理性。 听完朝露的独白后,白维甚至有点被她说服了。 好家伙,只要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立场来看,原来连出轨都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人类的道德标准竟可以如此的灵活。 这个魔鬼的念头刚刚抬头没多久就被白维立刻拍死。 他按着朝露的肩膀,严肃道:“你先冷静冷静,朝露,你似乎提前把我预设在了受害者的立场上。” 朝露轻声问:“你当然是受害者。” 白维反问:“你为什么这么想?就因为你没跟我回老家结婚?” 朝露眨眼:“如果我当时真的放弃了留在万妖国,和你回去明国的话,你会不会跟我结婚?” “会。”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还会和其他女孩拉拉扯扯吗?” “……会吧。”白维不太确定。 “不会。”朝露认真的说:“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最多最多……不行,我想自己实在不可能有那么大方,只要我留在你身边,不论如何都会占着正妻的位置。” 她说完便自嘲叹息:“但是我不在,是我亲手放走了这个机会,所以怨不得别人。” 白维想了想,然后放开手:“……我差点被你说服了,虽然这能一定程度减低我内心的愧疚感,但对于现状也是于事无补的。”他叹了口气:“感情问题我一直都是处理不清楚,如果我真的懂你们想的是什么,倒也不至于在同样的问题上接连不断的犯错。” 朝露弯曲着双腿,抓着白维的手掌来回揉搓:“你是不是因为一直这么愧疚,所以才不敢来见我?” “不是。”白维说:“我是真的没时间,我很忙。” “忙着和女孩子谈情说爱吗?” “怎么会?”白维低声道。 “我知道你是个万人迷。”朝露微笑:“黄金帝王么……还真是没多少实感,但想一想也是,如果你不是的话,也不可能战胜霸下公。” 白维问:“现在是不是该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了?” “嗯。”朝露靠在他的肩膀上:“但其实我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些琐碎的事而已,工作很忙,但也只是工作,短时间内都别想闲下来了。” “多久?”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朝露低声说:“妖族能活很久,但这对你是不是不太公平。” “没事,我等的起。”白维说:“旧神的寿命也一样漫长,我也不知道还要活多久的时间。” “你是在安慰我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么?”朝露噗嗤一笑:“我这方面想的比你更多,只是……” “是?” “我还是舍不得啊。”朝露低声说:“十年,二十年……我还要等待这么久么?还要让出多少份额?等那么久之后,你还会在意我么?” 白维反问:“在你看来,我有这么善变么?别忘了上一世……” “上一世的我做错了很多事,所以我才不想再重犯一次错。”朝露苦笑:“也只有立场置换之后,我才能明白原来你也受过那么多的苦,我终于能够理解你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青年,将他的脑袋按在胸前,仿佛要把他融化在自己的棉花糖上。 “谁都有无法舍弃的东西,只是比起个人,总有些别的事更加重要。” “如果无法两全其美,就只能在其中做一个取舍,上一世你放弃了我,这一世是我放弃了你。” “我现在真的十分后悔和懊恼。” “但我也知道,如果没有白泽国,我们就不会再见;如果守不住它,我连最后的自我也会丢掉。” “可一想到自己失去的东西,我仍然会心如刀绞的疼痛……代价太大了,太庞大了,我承受不住。” 白维轻轻搂着朝露的腰间:“我还在这里,你也没失去我。” “不,会失去的……现在是被其他女孩抢占了位置,在过去十年,二十年呢?” 她咬着下嘴唇,满眼都是惶恐不安。 “我不情愿用这种最坏的打算去设想,但我又怎么可能不去这么设想。” “明明是属于我的,却被其他人夺走了,而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你愿意在心底留下一个属于我的位置,谁又能保证它不会被其他人抢走呢?其他女孩会意识到的,她们也会吃醋,也会想尽办法让你忘却,我不可能一直与她们为敌。” 朝露揉了揉眼眶:“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白维问道:“你原来不是担心我的意志力不够坚定,而是担心对手太强大,我根本防不住?” “难道我的担心没有道理么?” “……” 太有道理了。 白维暗暗心想看人真准。 “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被事业和立场所裹挟的成年人,不可能一辈子靠着爱情当面包吃到饱,况且,我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对某个理念和设想的坚持就是我们骨子里刻入的浪漫主义,所以我不能脱离自己的位置,你也不能离开自己的职位;这不单单是你的错误,如果非要说有责任,毫无疑问我也有一半。” 朝露抱着他的脑袋:“谢谢……虽然只是安慰的话语,但我觉得好过了很多。” 白维苦笑:“只是分锅罢了,也没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都是每个人的选择带来的结果,不论是好是坏,我们也只能选择承受。” 曾几何时,白维的确生出和朝露度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来弥补缺憾的想法,不单单是一种冲动,当时只要朝露点头答应,他真的会舍弃其他。 可惜,她没能下定决心这么选择,于是两个人各自沿着自己的人生道路继续往下走,白维一个又一个的碰到更多的遗憾,她也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个,这都是选择带来的影响。 很可惜,但并不可悲。 因为错过的选择永远看上去美好,但实则意味着双方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而现在的他们至少还能拥抱着互相取暖,也是对上一世错误经验的总结和对过去自己的和解。 依偎着好一会。 白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起来,你也在神域里行走,这就是意味着东西方的屏障被彻底打通了么?会不会对万妖国产生什么额外影响?” “目前还没有,只有少部分妖族能够进入神域。”朝露说道。 “神域的确十分危险,既是恩赐也是劫难,稍有不注意就会翻车。”白维唏嘘道:“你也得小心些。” “放心。”朝露微笑:“我一直都很小心的,只要我主动隐藏就不会有人察觉到,除非是……” 白维感到有什么东西割到了手,下意识一抹,从她的衣角上取出一片银光闪烁的鳞片。 “这是什么?”白维问。 “这是龙鳞,大概是之前交手时候沾上的……呀,不好!”朝露反应过来:“快走,我们换个地方!” 拉着白维刚刚走出树洞,一条青龙从天而落,化作人形站稳。 薛寒泪眯起狭长的眸子盯着白泽,露齿一笑,笑容完美无缺。 “你们好呀……在我眼皮底下偷偷摸摸的,玩的很开心吗?”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善解人意薛寒泪 薛寒泪跳下来了。 白维有点麻。 他觉得这神域的匹配机制的确是有点问题的。 上一次匹配了柳生霜月和缪雪儿·霍普;这次匹配了薛寒泪和朝露……嗯,还都是过去有点交情的组合,还偏偏给他撞上了。 你说这匹配系统不针对我白某人,我是不相信的。 全世界那么多的白泽和龙,怎么就让这一对碰上了呢? 【澄清一下,系谣言】 我信你个鬼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白维被龙女的视线灼灼的注视着,有了一点心虚,但很快他有理不直气也壮了起来。 稳住,先不要慌。 白某堂堂正正何须狗狗祟祟? 这不能怪我藏起来,而是怪薛寒泪眼神不好没发现。 朝露再怎么说也是提了亲下了聘的……薛寒泪这位黑寡妇反而无名无分,怎么看都不应该慌的是我方。 哪怕她也有名分,也不过是两个老婆之间的内斗,我只需一旁跪键盘就行了。 而朝露,也是这个意思。 她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的外衣重新穿好。 白维完全没意识到,难怪刚刚洗面奶的时候并没有半点隔阂,她居然连这种细节都规划到位。 穿上大衣后,朝露双手绕到脖子后方,将翠色的长发从大衣里撩出,瀑布般的长发披在了后背和肩头。 动作优雅而不失仪态,且极有女人味,这微微的动作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女强人在整理戎装。 她随后转过身,伸出手抚平白维肩膀和衣服上的褶皱,温柔一笑:“这件事交给我处理,我去去就回。” 薛寒泪的嘴角更是上升了几个弧度,表情冷笑显得更加嘲讽和戏谑。 想来她的心情并不是很美丽。 半路上和朝露碰面之后,双方其实并没有打起来,而是友好交谈了一段时间。 随后在战斗过程之中,朝露注意到另一侧的余波,提出前去探测的说法,薛寒泪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只是长时间没回来的朝露让薛寒泪有些留意,她也不想朝露就这么在神域里平白无故的交出一血,白白挂掉,于是顺着龙鳞找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这对狗男女…… 不,不能这么说,我一个寡妇这么说自己的出轨对象不合适。 显然这是朝露的错误,她这人心思深沉,和当初的单纯完全不能比较。 薛寒泪很急,却又告诉自己不能太急,这么急冲冲的过去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和重逢,毫无疑问会让她陷入被动,醋意大发就冲上去大吵大闹的女人必然令人厌恶,他们许久不见也显然是感情升温的好机会,所以薛寒泪就堵在大门口等着,等他们离开树洞后卡点落下,不偏不倚抓个正着。 并未被打扰的两人当然不会恼羞成怒,反而是陷入短暂的尴尬。 朝露这时候又展现出了超高的刷好感度的手腕,虽然白维的感情处理是斩不断理还乱,但她的感情处理是庖丁解牛般的丝滑细腻。 主动提出要和薛寒泪单独聊一聊。 “好啊,你想聊聊,那我们就好好聊一聊。” 薛寒泪横过眸子,冷声道:“只不过先把人给我留下!” 她猛地一挥衣袖,撕裂的狂风击碎了眼前两人的幻象,显露出了十几米外的人影。 白维眼看着幻象破裂,这才意识到,朝露同时用幻象影响了两人的五感。 因为对她不设防的缘故,所以一时间也被骗了过去。 朝露被识破小伎俩,咋舌不满道:“我们夫妻需要时间单独相处,你来干涉什么,有完没完!” 薛寒泪冷漠道:“我不是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私聊了么?还不够吗?而且你旁边的狗男人也有我的一份,差不多该撒手了吧?” 龙女很少当着其他人面前承认和白维之间的关系,她的别扭性子大概很难治好,高傲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自卑的内心,她从来是认为自己的婚姻失败后已经不够完整,不配嫁过去,也不想让白维背负一个杀龙夺妻的恶名,她不要名分,却又忍不住龙性的贪婪,于是偷情就成了最好选择。 虽说这种‘偷’几乎是明目张胆,被云无心看在眼里却不戳破。 硬要说就是别扭。 可现在薛寒泪主动抛弃了这份别扭,变得强势了起来,当着朝露的面强势宣称。 要说是为什么呢? 并不是薛寒泪改了性子或者想通了,而是面对特定的人,她的行为模式也会出现对应的改变。 薛寒泪和朝露有过一段交情,也有过一段冲突。 朝露从瀛洲返回万妖国乘坐的就是龙族的船,这方面还是薛寒泪帮忙疏通的。 薛寒泪之所以帮朝露是因为承了白维的人情,当时三人之间的关系尚未来到破冰期。 薛寒泪暗暗警告和敲打了一下朝露,提醒过对方此行回去是送死,如果是打算送死就别拖人下水坑。 也因为这件事,虽然薛寒泪帮了朝露,但双方关系反而是比较差的那种。 朝露对白维心存感激和愧疚,却对龙女多了几分敌视和不爽。 现在更是要给对方扣上一顶趁虚而入抢男人的不要脸寡妇的绿帽子。 就冲着这层过往,薛寒泪也不可能对朝露低头,她的自尊心在此时表现的尤为强烈,在外面等着已经给足了面子,现在还想当面抢人,你当我薛寒泪是吃素的尼姑吗? 朝露质问:“我和他这么久不见,连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给么?螭龙。” 薛寒泪平淡的反问:“刚刚已经给了你们机会,你自己没把握住,而且你们这么久不相见,难道是我的错么?别把自己的问题归咎到他人的身上,白泽。” 朝露更加愤怒:“你们已经抢占了那么多的时间!” 薛寒泪撩起发丝:“你不争不抢,自己饿的肚子叫,现在又想开小灶,你觉得这算是讲理么?既然是争抢,本来就没什么公平。” 朝露突然冷静下来:“那你是打算跟我争抢到底了?” 薛寒泪唇角翘起:“反正我不打算视而不见,白白放任你们在一起贴贴。” “这样你也讨不到好处。” “我无所谓啊,反正明天就轮到我值班了。”薛寒泪抛了个眼神:“记得把自己洗干净点哦。” “什么……值班?”朝露神色错愕,旋即质问:“你在说什么?” “字面意思。”龙女给予当面暴击:“明天我会和他单独相处一天时间,你可以理解成约会,也可以理解成别的什么都可以。” “你也在欧罗巴!” “不只是我,还有云无心,云出岫。”薛寒泪眨了眨眼睛:“看来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白维正欲解释。 朝露却踮起脚来亲了下青年的侧脸:“你不用解释,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你是不是刻意隐瞒我不在乎,小孩子才会中了这种简单的挑拨离间。” 单独相处时候都如此善解人意,她更不可能在薛寒泪面前同白维争吵。 说是这么说,但朝露仍旧不可避免的眉头紧锁,情况似乎比她猜想的还要危急。 薛寒泪继续抛出炸弹:“不是挑拨离间,而是事实,每周六天,都有人值班呢,大家都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一人独占一天时间,那么,到底是谁没有这个机会呢?谁没有呢~” ……她们居然都去了欧罗巴。 朝露面色更加凝重。 明国仙家的情况她都从应沐这儿有所了解,本来就已经是极为棘手的挑战者,现在更有了时刻靠近的机会。 很难说不会被一举拿下。 朝露对情况的掌握是有些模糊的,她更像是在猜盲盒,其实除了薛寒泪之外,明国三人组里的其他两位都是比较容易搞定的,就连薛寒泪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也不会和现在一样强势,但是……怎么说呢?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是性格不相合的,碰到就容易产生连锁爆炸。 朝露和薛寒泪属于典型的八字不合,相看没有好脸色,若是她们同时喜欢上同一人,只能说这个男人要么是无比幸运,要么是命犯桃花。 白维嘛,两者皆有……他的异性缘本不该这么好的,奈何一个是这辈子的孟德之志,一个是上辈子的情缘,这都能硬生生的凑出一个修罗场来。 实际上白维的心情也很紧张,紧张倒不是因为薛寒泪和朝露之间,她们都是靠谱的成年女子,虽然有争斗但不会过火……他紧张的是担心薛寒泪不小心张口一嘴把‘缪雪儿’‘阿莲娜’的名字给带出来。 这才是最大的火药桶!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从不吃醋柳小婉 朝露在欧罗巴郁金香学院中留学过一段日子。 这段时间内,她和缪雪儿是室友关系。 恰逢这一段时间,缪雪儿和阿莲娜产生了一些矛盾,从而和朝露走的更近。 这也导致了阿莲娜和朝露的冲突,进而引发了友谊小船翻了的事。 也正是因为缪雪儿提到过朝露,从而让白维后来注意到了朝露抵达的瀛洲的行踪。 这都是一环扣一环的人际关系。 说巧合也是巧合。 至今为止,朝露不清楚白维和缪雪儿之间的联系,毕竟是物理意义上的天涯海角;而缪雪儿也不知道朝露和白维之间的关系;阿莲娜更是不清楚…… 其实白维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就把这互相认识的三个姑娘给收入了鱼塘。 最初完全没有这种打算,但渐渐就发展成了这个事态。 缪雪儿想来也没将朝露的事告诉过薛寒泪和云无心,大概率她们也并不知情。 所以她们也并没有意识到,这波冲突可能会引发这个炸药桶。 只要薛寒泪说出缪雪儿的名字,还算稳固的局面立刻就会急转直下,雷区被链锁引爆。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白维当然会很慌。 等朝露知道这件事后,即便白维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她也不免会黯然神伤大受打击。 缪雪儿知道这件事后,她的表情精彩程度白维猜都能猜得到。 届时该怎么收场呢? 想一想,缪雪儿实在是人间不值得。 两个好朋友,朝露和阿莲娜都是情敌,朱蒂也是情敌,刚刚认识的云无心云出岫薛寒泪还是情敌,就连从小憧憬的电影大明星艾莉薇也还是情敌。 哪怕是后来在郁金香留学的神宫剑巫们也同样是黄金帝王的忠实拥趸,伊势佳音和五十岚清水明明知道所有却缄默不言,当然是情敌。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人际圈里都是情敌。 一觉睡醒,与世界为敌。 等到终于了解到真相之后,缪雪儿这不得直接给干抑郁了。 真到了那一步,缪雪儿的反应会是什么根本无法预测……这也恰恰是白维所担心的一点,至少在她彻底成长成熟起来之前,还不能告诉她,隐瞒是暂时的,迟早会暴露,倒不如将来带着她去和朝露见一面,该说的都说清楚,其实最大的问题也就在于不能当面交谈。 等等……如果能在神域中让缪雪儿和朝露相见的话,或许也是一次机会呢? 火药桶已经存在,迟早会点燃,与其整天担惊受怕,还不如选择合适的机会自己引爆,以此损失最小化。 “可惜我无法控制匹配机制啊。”白维喃喃自语。 现场争锋相对的龙女和白泽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白维身上。 她们之间的斗争欲已经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 起初保持着几分淡然的白泽公主也有些愈发遏制不止内心澎湃的火焰,既愤怒又委屈更不甘且怨毒。 同样的,薛寒泪也有这种负面情绪,可以遏制住,但并不能让它完全消失。 “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朝露咬着牙齿,白泽公主一句一顿的问:“你到底让不让开。” 薛寒泪冷冷一笑:“凭什么是我让开,而不是你让路呢?” “好……”朝露松开手:“如果你不让路,那我就请你让路!” 薛寒泪浑身水汽缠绕,澎湃的龙吟声震撼四方:“你觉得足够,那就来试试!” 剑拔弩张。 “你们真的打?”白维迟缓的反应过来:“有话好说,别动手。” “我忍她很久了!”朝露咬牙切齿:“不打她一顿,我意难平!” “就是,女人打架,男人一边去。”薛寒泪握紧拳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可不是那几个容易应付的小丫头,我是龙,而她是妖,在我们这类生物的概念中,想要什么本就应该用蛮力来夺取,说道理是为了方便,如果注定纠缠不清,那就动手好了。” 白维叹了口气:“就算打了一架,又能怎么样呢?” “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左拥右抱哦,我并不善妒,过去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薛寒泪扬起下巴:“我只是不能接受另一边是她而已。” “我也一样。”朝露冷冷道:“我容得下应沐,却容不下你。” “别说的仿佛你很大度似的。”薛寒泪嘲讽道:“你之所以拉着应沐,还不是因为她好忽悠?这姑娘真是被骗了还帮人数钱的,你需要一个眼线来观察明国内部的情况,也知道她不大聪明,只要给点糖果就能听话,加上你对她有些恩情,她在你之前自然抬不起头来,你在那边占据着绝对主动,所以表现的足够自矜。” “但,我可不一样。” 龙女抬起指尖指着朝露:“我不会听你摆布,也对你毫无亏欠——所以我没理由对你表现出任何谦让。” “我何时需要你的谦让了?” 朝露也毫不客气的揭短:“别将自己看的太高了薛寒泪,你没有任何立场嘲笑和看不起我,在大势之前,我们表现都是同等无力。” “倘若说我是依靠着他的付出而得以复国的可怜白泽;那你这位被洪泽黑龙视作生育工具的淮水龙女不也一样没能反抗自己的命运么!” “而且我和你不同……我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为我做了什么,而是我记得他。” “早在上一世,我们就已经在一起拜过堂成过亲!” “他本来就是我的,你凭什么和我争!” 厉声呵斥下的朝露攻击性也完全不弱于薛寒泪。 “凭什么?” 龙女认真的想了想:“是啊,凭什么呢……”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讽刺:“凭的是我比你更懂得珍惜什么叫做来之不易。” “早在万妖国一行之中,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从应沐口中得知的时候,我没想到有人能傻到这种程度。” “而这样的他为你赴汤蹈火的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 薛寒泪低沉的问:“什么都没有吧?” “你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即便欠了这么多,你也还不了什么,甚至厚颜无耻的用婚姻绑定了自己的位置。” “所谓的上一世情缘也就这点厚度了。” “你眼里的爱情也就价值一个白泽国罢了,既然你将它丢上秤砣量价卖了,就别怪其他人觊觎上!” “事到如今还想抓着机会补救不觉得可笑么?” “曾经我警告过你的话,到现在仍然有效,如果你忘记了,我就再警告你一次。” 龙女重复了一遍当初说过的话:“他也是一个很好的人,好的你有些配不上,不过这也不是你的错,你的身份让你能和最好的人相遇,却也注定让你和他互相错过。所以我要把他抢去东海,龙是如此的喜爱珍宝和英雄,为此不惜用出各种手段……要怨恨我也请随意,可惜你也没办法反抗。” “我没办法反抗?”朝露气极反笑:“我不是当初的我了。” “是么?”薛寒泪轻轻嗤笑:“你有本事就跨过重洋来欧罗巴啊。” 朝露指尖攥紧。 “看到了么?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实质性差别。”薛寒泪淡淡道:“不需要用拳头都能明白的硬道理,我可以离开家乡,离开明国,来到欧罗巴;但你不能放弃白泽国不能离开万妖国——你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一点点被染上我们的颜色……这是你自己选的。” “闭嘴!”朝露眼睛发红:“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没有谁比我更懂你的感受。”薛寒泪低沉道:“我也为了守住自己的至亲,不得不选择出卖了自己的婚姻,论及失去,我失去的不比你少,我蒙受的屈辱并更多,你绝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妖……所以当我的面顾影自怜是没有意义的,我又不是他,可不会同情你!” 朝露的一头长发随风而摇动,她终于忍无可忍,话语如刀。 她的肩膀抖动,低沉而讽刺的笑起来,“该同情的反而是我,你说的不错,你是很可怜……可怜的要让他背负着和整个明国开战的风险和洪泽黑龙一脉厮杀,只差一点他都会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背负因洪泽水患而随时可能丧生的数百万上千万的人命!” 一年前只能被龙女随意欺负的白泽早已今非昔比。 “放眼明国历史,你也数百年来最为鼎鼎有名的红颜祸水了,薛寒泪!” “你或许会以一种别开生面的方式被载入史册呢?为什么你不高兴的笑出来呢?” 薛寒泪无法维持淡然的神情,这件事戳到了她的伤口,怒火几乎要烧穿肚皮。 青鳞螭龙虚影盘旋于天上:“我要看看你的实力有嘴巴的几分硬!”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你不配 又打起来了。 白维仰起头看着另一旁的战场,嘴角微微抽搐。 这时候的战场他显然是无法加入进去的。 和之前的情况不同,在薛寒泪和朝露之前,他可没有什么所谓的兄长、师长之类的威严。 真的选择插手女人扯头发,结果大概率自己被暴揍一顿。 而且朝露和薛寒泪的武力也并不弱。 白泽公主已经突破了六十级的门槛;而薛寒泪也已经摸到了六十级门槛,各种龙族秘术已经有了施展空间。 但论及武力值,固然和白维在生死搏杀上差距巨大,但在切磋上面,他甚至不敢说自己能稳赢。 拿着木刀切磋点到为止,是一种打法;拿着真刀互相厮杀,又是一种打法。 神域中的厮杀不会直接导致本体死亡,所以她们这动起手的烈度比上一对组合还要高。 下手的狠辣程度直接表明了对彼此双方的厌恶和反感……这一战带来的各种动静完全不弱于之前白维和灰烬斩钢龙的搏杀,大概率也会引来不少人的偷偷关注。 白维也只能提防着有第三方选择偷袭。 他又一次深刻认识到了,其实女子并不喜欢讲道理,愿意讲多少道理取决于她有多少底气和对自己喜欢几分,如果这方面的耐心条消耗殆尽,九阴白骨爪也已经蓄势待发了。 好脾气对人不对事。 …… 一处山林洞窟里,有团黑影撞破了山壁,穿过了山林,快速跑动着。 黑影如同一团漆黑的风暴,伴随着电光缠绕,显然是在躲避着什么追捕。 就在奔跑过程之中,忽然前方地面升起一个盾墙,拦住去路,黑影撞击在了上面,直接弹飞了回去。 一只有如巨灵神般肌肉盘虬的手臂捏住了黑影的脑袋。 “想跑?”无头的身影冷笑两声,肚脐为嘴:“看我活吞了你!” “别吃!别吃!” 后方追过来一道身影,影子里跳出来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噩梦回廊,他大喊着:“你别吃!不是说好让我发育了吗?快把人头给我!你一个辅助k什么头啊!” “闭嘴,我不用你教我做事。”无头哼了一声,手里黑影丢给了噩梦回廊。 奄奄一息的黑影是一头灵魂生物,被噩梦回廊抓住后,一通王八拳殴打致死。 “哎,怎么就这点,根本不够嘛……”噩梦回廊咂咂嘴,欲求不满的说。 “你还不满意咯?”无头冷哼道:“要不然你自己去抓。” 噩梦回廊不喜:“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如果不是大姐不放心我,你以为我乐意让你跟着我?” 无头冷笑:“何止是大姐不放心你,你也不想想为什么你不让人放心。”言罢它狠狠吐出了三个字,如同利剑贯穿了噩梦回廊孱弱的心灵。 “零杠四!” “你整天就会说零杠四吗!”噩梦回廊气的表情扭曲,狠狠一跺脚:“你有完没完啊!” 无头抓了抓胳肢窝:“你菜你还有理了?菜了还不让人说了?急眼了是吧?” 噩梦回廊的拳头逐渐硬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不是我菜,我是被针对了!我不断的做事,不断的碰壁,被人出卖,被人阴,传送支援还被卖,这能是我的问题吗?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给我反馈……现在出了事,反而怪我不行,就连发育都得受气,这我手就一直抖一直抖。” 它瞪了眼对着无头质问:“但凡能让我用出全部实力,我能是这样?把把开局都被阴死,发育都跟不上,给我整个弱势开局,我难道比别人弱吗?” “行了行了。”无头挥了挥手:“整天都是别人针对你,那到底谁针对的你啊,你不是走哪死哪吗?打个野刷个兵线都能挂掉,这能怪谁?” “我就是被针对了!” “谁针对的你啊,你直接说呗。”无头一摊手:“这儿的水平连半神都不到,你连半神以下的水平都打不过,非得说自己被针对,说谎也要有个限度吧,那不然你把杀你的人叫过来,我把他单杀了给你报仇,就算我自我封印了一部分实力,打他也不成问题。” “你……你……!”噩梦回廊的表情快憋成了王司徒。 他气的手指颤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零杠四的时候,在队友眼中连呼吸都是错的。 他重重一跺脚,双眼含泪:“你妈的,我不给你一路了!你给我滚去挂机!” 说完便化作一道黑光飞驰着离开。 无头挠着后背:“不是吧,真哭了啊?” 这时候也不能放任噩梦回廊去走单线,万一再死一次,它可就彻底发育不起来了。 混沌众子里但凡有一个人拖了后腿,往后就不方便了。 对于大姐的计划,每一个混沌众子都是不可或缺的。 就怕这噩梦回廊和上一把一样,死多了就直接开摆开送。 “哎哎哎,我说你两句你怎么就不乐意了,大不了我少说你两句嘛。” 无头追了上去,抓住噩梦回廊一通劝说道:“你冷静一下嘛。” 噩梦回廊哪里听的下劝说:“你给我撒手!” “你还要发育呢?你不是吃野了吗?” “滚!” “兵线让你吃啊。” “滚!” 噩梦回廊几次试图挣脱开,却被无头抓着手臂,脸色涨到变色都挣脱不开,它更是深感羞耻而且暴怒不已:“你给我放手!” 一通口吐芬芳之后,噩梦回廊扭过头就要走,结果这一回头,碰巧就撞见了从打西边来的某个青年。 两人一对上眼,顿时彼此先后一愣。 噩梦回廊诧异的瞪着眼睛,几乎快要变成斗鸡眼……确认过眼神,遇见了对的人。 白维也同样有些惊讶,这噩梦回廊林林总总已经在自己手下死了三四次了吧? 怎么还是碰到它了?难道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引力吗? 噩梦回廊同样是感到费解,神域之大,为何我们相遇,难道是命运,难道是天意? 这匹配系统是真的有病吧…… 噩梦回廊直接抬起手指着对方:“是他,是他,就是他!” 无头也立刻注意到了对方的青年,它摸了摸肚脐下面的‘下巴’,一通点评道:“我怎么觉得,这人看上去也就平平无奇的?你是被他单杀了?就这?” “谢谢夸奖。”白维从来不认为平平无奇是个贬义词,大家都清楚,平平无奇是形容古天乐的颜值。 “不客气……才怪,谁夸你了?”无头捏了捏拳头:“你居然搞我兄弟,现在就别怪我搞你了啊。” 噩梦回廊警惕的说:“这家伙有古怪,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你最好小心点……搞不好四周会有陷阱,他非常阴险,我怀疑他会摔杯为号,然后三百刀斧手跳出来。” 无头骂了一句:“管它什么三百刀斧手,我自以力破之!” 【无头无首】 【综合等级69(隐藏等级83)】 真神级别的混沌众子么? “先别急着动手,我有话要说。”白维提问:“你们混沌众子也潜伏在神域中鬼鬼祟祟,是有什么图谋?” 无头奇怪:“你居然认得我们混沌子嗣?你给他说过?” 噩梦回廊立刻否认并且给出极有说服力的解释:“绝对不可能是我,每次见面,我刚刚一起身就被秒了,哪有时间说什么话?” 白维道:“我如何认识的你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无头:“你当我傻,怎么可能告诉你?” 白维自顾自的推算道:“原本旧神陵墓的完成就是你们暗中活动的手笔,如今神域的诞生也完全是意料之外,而你们还在这里活动,难道目标是收集旧神投影破碎后遗留的神秘?但收集了这么多的神秘,对你们又有什么意义?岁月河已经破碎,不可能重来一次。”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无头警惕的问:“这些情报都是谁透露给你的?” 噩梦回廊骂道:“你看我干嘛!你还看!” 白维没理会他们的争吵,而是说:“我想和混沌众子里的头领见个面。” 无头拍了拍胸口:“在这儿呢!那必须是我了!” 白维淡淡一笑,礼貌道:“你还不配。” 最直白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噩梦回廊听到这一句话,如闻仙乐耳暂明,爽的仿佛大夏天喝了冰饮般畅快,第一次看到嘴臭的无头也被堵的哑口无言时,它仰天哈哈大笑,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发出嘲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嗝,说的好!你说得好呀!”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我不装了,我是真神 无头看了眼白维,被一句‘你不配’堵了喉咙,恶气噎着了。 加上旁边噩梦回廊乐不可支的嘲讽。 无头暴怒的肚脐口发出一声咆哮。 “这人头我不让你了!” 言罢,提起那醋钵大小的拳头砸下来,体型瞬间从两米不到膨胀到五米的个头。 铁拳落下,轰在了白维瞬间张开的多重圣域上,百炼圣域的防御力非同小可,但还是被一拳击穿了三层。 这无头是混沌众子,肉体本身就是灵魂体,所以千锤百炼的空间障壁也阻拦不住它的横冲直撞。 经过一段时间修整,白维的伤势也已经恢复。 薛寒泪和朝露的打斗他无法插手,而噩梦回廊又太菜了,杀起来不带感,手感太差;现在多了一个六十九的传奇巅峰,完全值得一战。 以力决力。 白维不拔刀,同样是挥拳直击,没有技巧,只有纯粹的武力,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炼体武者,但这里是神域,灵魂的世界中,论及灵魂的强度,他自认为不输给其他旧神,更不可能弱于真神级别的无头。 双方拳头碰撞在了一起,爆发的冲击力和气岚立刻让张嘴狂笑的噩梦回廊喝了一壶的,西北风灌进去,让他硬生生打了个饱嗝,仰头从山丘上滚了下去,仿佛是施展了雷电羊球。 “嚯?”无头一惊:“居然敢跟我正面对抗,我看你是不知道怎么死……啊!” 它正要发力压迫下去,突然脚下一阵强烈的刺痛,因为白维往前一步,狠狠将它的半个脚掌踩入了地面。 剧痛让它表情扭曲了,下一刻,左拳头穿过了空隙,命中了无头的小腹位置。 因为是无头无首,所以没有脑袋可打,只能殴打身体,如果将它的身体主干当做一张脸,白维拳头命中的位置刚刚好是它的鼻梁。 十块腹肌的鼻梁也太辣眼睛了。 这一拳命中后,无头身体直接短暂腾空,它大概根本没想象到白维的灵魂强度有这么高,爆发力也这么强,毕竟混沌子嗣从未跟真正意义上的武圣交手过。 武圣大多又是炼体狂人,也只有白维这种几乎全系精通的逸才怪胎才能拥有这种完全均衡的配置。 无头被白维踩住了脚趾,而冲击力让它的身体上浮,就如同被踩住了绳子的气球,在暴风般的拳影中挨揍。 白维每一拳都挥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上的力量,但无头的身体强度仍然超过了想象,没能伤到他太重,效果有,但只需要稍微放缓,便可立刻恢复过来。 无头也不是一味挨打,腾空接近五秒后,它举起双手开始格挡,挡住拳头后,抓住空隙,扣住白维的肩膀,猛地一个过肩摔,不过并不是投向地面,而是投上半空。 紧接着一个原地起跳,试图将将白维锁住砸入地面,可它太小瞧了人体,白维让一只手臂脱臼后反手缠绕住了无头的腰部,将它作为肉垫砸向地面。 一上一下落地,轰鸣声中,地面破裂出一道峡谷裂口,露出了藏在地表下方的空洞。 整个神域似乎是一种多种构造,哪怕是一片区域也分为里外上下多层,甚至天上也有一些隐藏的区域。 简直像是须弥似的,整个地下都被掏空了。 无头的身体插入地裂中,白维不客气的给了屁股补上一脚,帮它入土更深。 无头狼狈的从地裂中爬出来后显得灰头土脸。 “呸!”它吐出一口泥土,飚出一句明国方言:“点子扎手!” 它瞪了一眼噩梦回廊:“你还不来帮忙?” 噩梦回廊:“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呢。” “你妈的!”无头骂道:“我让你来搭把手!” 噩梦回廊掏了掏耳朵,露出嘲讽的表情:“现在知道求我了?你不是说你一个也能单杀他吗?狠话放出去了,含泪也要把逼圆上啊。” 噩梦回廊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翘着二郎腿,右腿搭在左腿上,脚尖不停的晃悠着,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态度,甚至对着白维挥了挥手:“你加大点力度啊,没吃饭吗?” 白维扭过头问无头:“它是不是被我杀了几次之后,复活的时候忘记长脑子了?” 无头骂道:“我也打算回泉水看看它是不是把脑子丢里面了!” 再度跃起,咆哮一声,挥拳砸来:“在我把你打死之后再跟它算账!” 白维活动手腕:“来,战个痛!” 他也知道混沌众子,光是靠着拳头是打不死的。 难怪杀了这么多次都杀不完,这群狗逼的确是守着泉水能无限复活,杀了也不给经验值。 它们活着注定是世界的祸害,会把大米吃贵,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被当做沙包了。 拳头对拳头。 无头大概这辈子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一战,它的等级高达六十九,但作为真神的本事大部分都被封着,因为压制了等级,神秘发挥不出来,靠着过硬的体魄就能够压制同级别了。 谁想到遇到了个灵魂强度和他不相上下的变态,靠着肉体硬吃了灰烬斩钢龙一刀也没能被砍死,这表皮厚度直追歼世灭尽龙。 因为肉体强度和他不相上下,而白维的实战技巧又远在无头之上,无头天生就是混沌子嗣,战斗经验远不如苦练上来的武圣丰富,近身搏斗,它完完全全都在吃亏,即便是钢铁做成的身体也变得一块青一块肿,一块凹陷一块扭曲,无头的腹肌鼻梁都被揍歪了。 反观白维根本基本上没怎么受伤,他比起防御更加切实的使用了卸力的技巧。 人体是非常精致的,所有的武术理念大部分都是以人体为基础而形成的基本理念。 无头这种将体型膨胀到五米,换来更快的速度和力量,但对应就缺乏了灵敏度以及更加细致的力量控制。 高手之间的交锋就差别在这儿,白维只需要保持最基本的足下生根就能做到以慢打快,攻守切换,圆润自如。 所以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却反而防御的更加密不透风,到了最后,无头仿佛变成了他手里被盘转的核桃,一通揉搓后丢出去,命中一座山岩,几十米高度的山壁被撞出裂痕。 无头狠狠一砸地面,它的身体此时像是被砸烂的汽车头,腹肌胸肌都是坑坑洼洼,看着很凄惨,但也没有伤到内里……不,实际上也损伤到了它的自尊心。 但伤害了无头自尊心的并不是白维的打脸行为,而是…… “就这就这就这?” “你这孱弱的拳头能打得死蚂蚁吗?” “贫弱贫弱,何等贫弱!” “看你一天天能耐的,进可一喷五,实际上也就这点水平,被揍成了鳖孙,早点退役回家去养猪吧。” 从一开始噩梦回廊的嘴巴就和机关枪似的,无差别的扫射,但九成九都全部命中了自己人。 无头被嘲讽的心烦意乱,顿时操作中出现诸多失误,被白维抓住机会就是一通猛打。 见到这之后,噩梦回廊嘲讽的更加带劲,它失误越多,白维打的更狠,就这么恶性循环。 无头终于忍不住了,回头骂道:“你给我闭嘴!” 噩梦回廊跳起脚来:“急了急了?你破防了啊?” 无头躯壳陡然膨胀一圈:“啊啊啊,我受不了啦!” 废@盧/+刺|}猬~+猫/菠$萝{>包+~它猛地回头,低沉道:“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是真神!” 挨揍这么久,被自己队友阴阳怪气,无头的忍耐终于抵达极限,决定解开封印爆发出力量将对方拍死。 这当然是有副作用的,会被神域强制排除出去,可能要面临一段时间的封号。 毕竟低段位炸鱼有风险,还直接开挂那就别怪被裁决了。 可它已经彻底忍不了了,甚至快把白维的脸看做噩梦回廊的脸。 “解封!混沌巨像!” 它身形开始陡然膨胀,短短一秒内就膨胀到了数十米之高,化作擎天立地的巨人。 右拳重重落下,拳头摩擦着空气,爆发出刺眼的赤红。 这一幕都让噩梦回廊微微一惊,弱弱道:“还真急眼了!” 白维微微一挑眉,松开手,还没打过瘾就要结束了。 “你先开的。” 他说了一句,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白维挥拳对天,细弱的拳头撞上了无头的拳头。 触碰的瞬间,无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擎天立地的巨大身影如同气球,被轻轻一戳便破碎成渣。 金光吞没,眨眼消融。 无头瞪大了眼睛,回归泉水前一刻,它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妈的,旧神!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除非你立字据 ——噩梦回廊你这个狗逼。 ——你故意害我是吧! ——亡我之心不死啊! 几声咆哮声回荡开来,由此可知,无头先生走的并不安详。 噩梦回廊看着这一幕。 它倒也是刚刚才联系起来。 这青年就是黄金帝王,就是这个时代的旧神,啊,我懂了,一切都有了解释。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那这就真不能怪我了,输给旧神,不丢人。 啊,这金色的光芒,像不像是兄弟姐妹们烧给我的黄纸钱啊? 白维望着已经被一拳打爆的无头,还有散落下来的无数光团,抬起手捡起来,有几个可用的。 【鬼神等级提升,57→58】 【武圣等级提升;64→65】 还行,虽然不给经验,但杀了爆出的光团也相当于经验值,打怪才是最快的升级路线啊。 白维唏嘘了一句练功不值得,旋即看向翘着二郎腿的噩梦回廊。 两人又一次开始对视,噩梦回廊的斗鸡眼短时间内治不好了,它咳嗽一声,竖起大拇指。 “打的漂亮!” 白维绷不住了。 他问:“……你真是它亲兄弟?” “是,当然是。”噩梦回廊态度极好,甚至放下了二郎腿,乖巧的站在原地,就是双手无处安放的搓了搓:“那可是我亲兄弟。” “我杀了他,你就没点反应?不想找我报仇吗?” “嗐,命又不值钱,报仇什么的,大可不必。”噩梦回廊摆了摆手。 它是亲眼看到无头怎么被一拳打爆的,旧神在面前,这意味着什么? 这位可是一个能杀穿旧神投影,直接爆破了世界王座毁灭了旧神陵墓的超级狠人,通辽宇宙都放不下这尊大神,它一个小小的混沌众子,蛆蛆真神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仍由对方为所欲为之为所欲为了。 毕竟,面对一拳把自己亲兄弟都打爆的世间至强者,他内心其实还有一点小小的感激。 这样无头也是零杠二了,桀桀桀桀桀桀桀……让你嘲笑我零杠四,等超鬼吧你! 噩梦回廊突然想到,好像自己已经零杠四了,对哦,我都零杠四了,我还怕什么? 突然之间,一种强烈的自信感就充斥了全身。 即便直面旧神,它也有了一种大无畏的勇气,那种勇气名为‘反正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哼,区区黄金帝王,你还能多杀我几次? “说起来,就你叫黄金帝王啊。” 它又一次开口,那语气里的狂傲、嚣张,连噩梦回廊自己都觉得如此陌生。 白维:“?” 这家伙是精神分裂还是学了东方艺术的变脸? 他咳嗽一声:“叫我约书亚就行了……” “那我就称呼你为小约。”噩梦回廊昂首挺胸。 白维眼角抽了抽,即便他很随和也没见过这种奇葩,堪称是类人生物群猩闪耀之时。 他问道:“你们混沌众子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噩梦回廊反问:“你知道我们是混沌众子,难道还不清楚我们的想法吗?” 白维追问:“你们真以为凭借你们就能复苏混沌魔女?让她重归世界王座?” “注意你的口气,小约。”噩梦回廊严肃道:“你不能这么直呼我妈的名字。” 白维憋住一口气,抬起手又放下……算了算了,阿维,不能跟精神病计较太多。 噩梦回廊继续道:“我们都是混沌众子的,当然要寻求混沌的回归,至于世界变成什么模样,我们也不在乎,只想着让混沌魔女重新返回世界王座。” 白维挑眉:“这正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古往今来,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旧神能重返世界王座。” “难道因为做不到就不去做吗?”噩梦回廊当场灌输心灵鸡汤,握拳振臂:“我相信,只要努力,即便是遥不可及的梦想也能够得以实现。” “还挺励志的。”白维淡淡道:“看来我得找个时间去一趟月球把你们亲妈骨灰给杨了。” 噩梦回廊瞪大眼睛,扑通一声跪下,抱住白维大腿:“那种事不要啊!” 白维给他一脚踹开:“旧神之间本就是你死我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混沌魔女统治世界的法则就是混沌,意味着混乱和杀戮。 她是从这个世界中诞生的旧神,可以说是本土旧神里最强的一位,即便是从外界到来的至高意志也不过是获得了一场惨胜,至今混沌魔女都不死,如若让她复活,白维其实也没有绝对把握能赢。 说到底,世界王座的交替基本上伴随着战争,而最近的一次交替却太过于平和,以至于出现了至高意志和黄金帝王两位旧神同时存在的情况。 又或者说……至高意志在击败了混沌魔女之后,始终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登临过世界王座,所以隔了一个纪元后,黄金神秘随之诞生。 混沌魔女和白维绝对是水火不容,文明和混乱即便会共存,也会互相吞噬。 噩梦回廊抹了一把虚假的眼泪:“孩子只是想要找回妈妈,这有什么错嘛?” 白维气笑了:“你们盗取了岁月流金河完善了旧神陵墓,招来了旧神投影,整个纪元差点沦为其他纪元的柴薪,还有脸给我说这些废话……” “别以为你脑子不好使,我就不敢杀你。” “下次你复活的时候,丟了下半身都别把脑子丢了。” 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噩梦回廊吓了一跳,然后它叹了口气,在原地躺下了,躺成了一个大字。 白维:“……” “来吧,禽兽!”噩梦回廊凌然道:“你杀了我,最多毁灭我的肉体,却销毁不了我的精神,我会无数次的复活!就算你蹂躏我至死,我也会和你作战斗争到底!” “你倒是站起来再跟我说什么斗争。” 白维踢了一脚仿佛死鱼般躺着不动的噩梦回廊,他以手扶额,太阳穴隐隐作痛,真是活久见,两辈子从来没见过这类的,总觉得打死他我反而输了,这辈子斗过旧神砍过龙王,但没欺负过傻子,太吊逼格了。 噩梦回廊躺平不动。 白维:“算了,你走吧。” 噩梦回廊愣了一下,然后脑袋稍稍抬起三十度:“你说什么?” 白维道:“我让你滚。” 噩梦回廊:“你不杀我了?” 白维满脸嫌弃:“杀你会让我的道德出现瑕疵,欺负一个二傻子实在有辱我的良心。” 噩梦回廊坐起身,然后小心翼翼的说:“你立个字据?” 白维默然,眼中金色涌动。 噩梦回廊这才确认对方真的没有杀意,于是嬉皮笑脸的站起来,逃过一劫后满身喜气的拱手作揖:“大吉大利,恭喜发财,老板好评,老板大气啊!” 白维深吸一口气,忍住一巴掌拍死这憨批的冲动:“我放你回去不是无偿的,记得给混沌众子里的话事人传句话……告诉她,我想跟她谈一谈。” 噩梦回廊问:“那,怎么联系?” 白维正要说:“我给你个座机号码,你记住了,幺幺零……” 正在念着数字时,忽然天空一道龙吟声落下,青龙从天而落,同时翠绿色的长发在半空舞动。 薛寒泪和朝露从眼前横碾而过,两股力量形成的冲击波将噩梦回廊碾在脚下,如同在高铁的轮下滚了圈。 噩梦回廊回归泉水之前喷出一口老血:“我,我就知道你骗,骗……就该让你立字……字据。” “我老婆们杀的你,和我无关。”白维淡淡道:“人菜瘾大……回去好好练级再出来混吧。” ‘人菜瘾大’四个字的带来的心理伤害让噩梦回廊当场去世,回归泉水,零杠四变成了零杠五。 “倒是忘记把号码跟他说了。”白维想了想:“不过算了……以我们之间的引力,迟早还能再见到。” 他看向另一侧,这都打了这么久,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 薛寒泪距离突破六十级的瓶颈已经不远了。 单纯以朝露为磨刀石还不够么? 可惜他并不清楚龙族的晋升方式,只能任由她自行发挥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敌视是嫉妒的影子 普通女人打架,扯头发,上指甲,挠脸颊,拽衣服。打起来没多少美感。 而这边就不一样了,感觉是两个女超人在干架。 当然,女超人干架也少不了要扯头发的,只不过身体的强韧度比较高,扯头发比起疼痛感,耻辱感更强烈。 朝露和薛寒泪撞入山体之中,四周的岩石簌簌下落。 薛寒泪抬起拳头轰碎一块落实,凝视的龙形血气环绕四周,她摸了摸嘴角的伤口。 “一段时间不见,长进不小。” “你未免太小觑了我的底蕴。”朝露冷漠道:“好歹活了两辈子,不是你能比的。” “夸你两句就嚣张起来了么?”薛寒泪嗤笑:“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你这种妖。” “阳光不是你给的,他给我的颜色也不止三分。”朝露挑起浅浅柳叶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越是针对我,越是将自己的丑恶嫉妒心暴露的无比明显。” “嫉妒?”薛寒泪笑意更冷:“我?嫉妒你?” “不是吗?”朝露拍了拍肩膀和头发上的灰尘。 “是。”薛寒泪冷笑不减,但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嫉妒又有什么不对?不妨想一想你都做了什么,我不嫉妒才是奇怪吧……” “我做了什么?”朝露皱眉:“我可不记得我对你做过什么。” “是啊,你什么都没做。” 薛寒泪捡起一块石头,五指用力,任由它在手掌中崩碎:“正因为什么都不做,才教人恼火。” 她没有着急动手,明明怒火没有半点消减,却格外的冷静下来。 龙女单手扶着腰部,下巴扬起十五度:“稍微聊一聊吧……其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的厌恶你,如果弄清楚这股无名火的来源似乎对我的心境更进一步会有更大的裨益。” 朝露敛去了冷漠的神色:“果然……我不认为你是毫无理由会动手的女人,哪怕被妒火冲昏头脑,你也不应该随意对我动手,明明知道这会让他感到厌恶。” “可别把我的男人当做那么愚蠢。”薛寒泪淡淡道:“他一早就知道我是怎么打算了……毕竟周边的人没有人适合作为我的磨刀石,唯独你是个例外,我可以毫不顾忌的用拳头殴打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 “哈!”朝露不是被嘲讽不还嘴的性子,她反击道:“说得好像我没有给你几个响亮的巴掌似的,你的脸皮可真厚……还有,别在我的面前宣誓所谓的主权。” 薛寒泪哼了声:“主权啊……关于他的所属权问题其实没什么可讨论的,原本它毋庸置疑的属于你,但可惜你主动放弃了拥有它的机会,如今你早已不是第一位。” 朝露稍微黯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她说:“但你的位次也并不会凌驾于我之上。” “我懒得和你分出一个高低。”薛寒泪低沉道:“在我看来,你也好,我也好,我们之间没有本质区别,你和我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 “龙和妖也算是同类么?” “不是物种上的同类,当然,在非人的性质上倒是很相似,可我想说的不是这一点。”薛寒泪淡淡道:“我说的同类,指的是你我都身处于自己的立场且没有选择的这一点上……早在瀛洲知道你想要折返回到万妖国时我就说过你回去是自寻死路。” 朝露:“在当时看来,的确如此。” “我并不认为单凭你一个人能创造什么奇迹,即便加上他也不过是多一个送死的人,虽然这一点上我错的离谱,但我对你的评价其实并不低。”薛寒泪叹了口气:“你我之间倒是十分相似,都是为了亲人而不得不舍弃自身的安危,明明知道是一条绝路还是必须走到底。” 白泽说:“因为立场相似,你对我产生了某种共情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薛寒泪淡淡道:“当你抵达了万妖国后,我一直都在探查着那边的相关情报,因为我挺想知道凭你们能够做到哪一步……” “想来结果没让你失望。”朝露说:“我们成功了。” “是啊。”薛寒泪轻声说:“我当时真的很好奇,知道了毕方复国,白泽国度过了危机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因为我对你身上有这么一份期待,见到奇迹成真的时候,我的确很想弄清楚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你的成功,某种意义上也鼓舞了我自己。” 朝露低声问道:“后来,你知道了,我是怎么做到的。” 薛寒泪侧过身,重重叹息一声:“正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感到失望……一种切肤入骨的强烈失望。” 朝露闭上眼睛,然后重新睁开:“失望么。” “单纯你们的勇气来说,我挺钦佩你们有这份胆量,有胆量在万妖国之中行走,敢于在纵横家的棋盘中穿梭,找寻破局的机会,明明知道是绝路却还是敢踏上去,这份勇气值得赞赏,两位孱弱的公主做到了这等动摇时局的伟业,足以你们自傲。” 薛寒泪欲抑先扬,缓缓道:“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资+源$分>$享/}7=<伍}6#>/1&}3=叁&*7提<取&群*:~7-5%~6<1&3$3<7}2{{6=-“不够,不够……我要像母亲抱父亲那样抱你。”缪雪儿呵气如兰的说:“要你在床铺上向我求饶。” 白维:“???” 我觉得有必要给你做个家访,问一问你的母亲是不是应该把房间门锁得紧一点,你这家庭教育有点问题。 咔哒一声,白维的睡衣又被扯开了,纽扣掉在地上,缪雪儿扑了上去,白维往后跌坐在了座椅上。 他顺手拉开窗帘,阳光洒在房间内,窗户也顺势推开,一阵风吹进来。 “缪雪儿,已经天亮了。”他劝说道:“你该起来了。” “我才不起来,躺着,好舒服。” 缪雪儿膝盖贴在地上,身体压在青年的双腿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气力。 白维想要把她抱起来。 但缪雪儿突然一用力,咚的一声,移形换位。 白维面对着窗户外面,坐在窗户边上的桌案前,而缪雪儿已经缩到了桌子下面,藏的严严实实。 “这里就没有阳光了。”她很聪明的说着:“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白维哭笑不得:“别闹了,你是彻底喝醉了。” 一个喝醉耍酒疯的人有多难处理,遇到过的人都清楚。 缪雪儿可不单单只是喝醉这么简单,其实即便是喝醉也不可能这么快,她更多的是假借醉意在行大胆之事。 然而总有些事无巧不成书,白维刚刚打开窗户和窗帘不久,房间里的空气挥散出去,隔壁公寓相隔不到五米距离,窗户也同样打开,蕾娜塔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穿着睡衣靠在窗户边晒着太阳。 见到白维后,蕾娜塔主动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白维不得不回以笑容,根本没办法把缪雪儿从桌下面抓出来醒酒,否则这一幕被蕾娜塔看到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只能默默按着缪雪儿的双手,示意她不要乱动。 先前蕾娜塔对白维有些畏惧感,但现在这种惧怕感已经逐渐消散,其中大抵也有伊丽莎白努力劝说的功劳。 她隔着五米也闻不到房间里散发出的气味,便爽朗的微笑道:“真是个好天气啊。” “是呢。”白维礼貌的移开目光:“不过你穿的也太清凉了一些。” “是吗?”蕾娜塔不自觉的低下头:“啊,没注意到……这套睡衣是有些小了。” 她倒也没什么遮掩的意思,因为白维也没看这边,相处这么多天,对方是个君子的事实,她已经确实体会到了,虽然感觉十分可怕,但本质上是个道德标准很高的人,谦谦君子啊。 就连坐姿都这么的端正而帅气…… 蕾娜塔不由自主的将认识的男性和之比较,发现没几个能比得过的,会有些心生向往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一大早上推开窗户就能欣赏到帅哥也是相当养眼的事啊,伊丽莎白之前就吵着闹着要换房间,差点就答应她了,现在想想……得亏当时为了不让闺蜜羊入虎口而没答应。 白维保持礼貌的微笑,内心想着——你怎么还不下去,盯着我痴女笑是几个意思啊?尊重一下你的人设啊蕾娜塔小姐,你该矜持一点啊! 蕾娜塔忽然想起:“对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早餐?做两人份也是做,四人份也是做。” 白维说:“我这儿有新作的油条,再熬点小米粥,还有前几天新买来的涪陵榨……嘶!” 他忽然浑身一颤,整个人紧绷住,右手猛地扶着额头。 蕾娜塔追问:“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脚抽筋了。”白维勉强维持着表情,左手往下放,按住缪雪儿的肩膀,让她别再乱动。 但是这反抗根本毫无意义。 甚至轻微的反抗里的‘不要,停!’会被直接翻译成‘不要停!’。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紧随而来的更多感觉已经逐渐吞没理智。 白维埋下头,根本无法抬头见人,对一个几十世的老处男来说,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但对于一名成年人而言,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世界观崩毁之时。 下限这东西,一去不复返。 缪雪儿轻哼两声,发出嚅嗫不清的声音。 “哪有看到胡萝卜不去吃的赛马娘呢……” “是魔鬼先生不对哦,这么诱惑人,当然忍不住了。” “我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已经是二十岁的大人了。” 她眼瞧着白维和蕾娜塔聊的很自然,一想到这两人天天早晨都可以这么面对面的聊天,一股强烈的嫉妒涌上来,顿时又委屈又羡慕还带着几分报复的贴近,狠狠舔一口蛋糕,吃相极其残忍! 哼哼~隔壁窗户的那个女人,你根本想不到现在我正在做什么吧。 这种刺激是完全双向的。 一者是因为被看着而感到浑身颤抖,每一个肌肉都在极力控制着转身而逃的冲动,在爽快和羞耻之间反复横跳,仿佛有蚂蚁再爬; 一者是因为没有被看到而产生了一种灯下黑的快乐,好比悄悄摸摸当着老师的眼皮子底下传递小纸条一样,打破禁忌的快乐和考到高分的快乐同时到来,两份快乐叠加成了更多的快乐。 此时白维内心简直是绝望的。 他发现自己今天一大早晨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一直都在被逆推。 从云家两姐妹到缪雪儿……事态的失控往往就在眨眼之间,说好的戒色呢?说好的不许瑟瑟呢? 本来缪雪儿不该有这么大胆,结果被灌了一杯生命之水,直接勇气值拉到满格。 这种躲在办公桌下面的套路她居然敢!她怎么敢的! 她今天都敢藏在桌子下面,明天还要缩在哪里简直不敢想! 此时房间内发生的情况,连藏在柜子里的云无心都叹为观止。 云出岫低声说:“这一杯菠萝汁真的有这么厉害么?” 云无心眼睛发光:“还有这种做法,下次我也要玩!” 玩这个词用的极好。 白维此时没有半点主动权,像个玩具,被迫的承受着风吹雨打,可怜的趴在桌子上,如同白次男。 蕾娜塔看着白维似乎真的很痛苦的样子,急忙道:“你没事吧?” 她的半个身体探出窗口,白维摆了摆手:“我没事……” 说话中下意识的抬起眼,看到了蕾娜塔过于傲人的身材。 人类是视觉生物,这一点毋庸置疑,视觉比触觉来的更快,而视觉刺激加上触觉刺激就很容易产生叠加效应,所以,理所当然的,大脑过热,神经过载,超过了限度。 伟岸贤者堂堂登临于九天之上! 白维的脑袋又一次重重砸向了桌面,咚的一声,他竖起白旗:“蕾娜塔女士,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 蕾娜塔见到他真的很难受的样子,赶忙道:“你等等,我马上来。” 白维抬起头,旧神从未如此惊恐过:“你别过来!” 蕾娜塔义薄云天:“别客气,都是邻居,谁都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嘛。” 白维虚弱的扶墙……你来了,我才怕我身体会受不了啊。 这时候缪雪儿已经结束了,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吨吨吨…… 她叹了口气,捧着发烫的脸颊:“哎呀呀,一不小心就瑟瑟了呢。” 敲门声已经响起,白维急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同时挥动手臂卷动空气让房间内的气味加速扩散。 “你怎么办?”白维对缪雪儿问道:“继续待着会被发现的。” 缪雪儿虽然有些醉醺醺的,但还没失去基本思考能力,她也知道自己偷吃是不道德的行为。 万一被人发现的话会社死。 缪雪儿不自觉的看向衣柜:“我先藏一会儿吧。”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我承认都是酒精惹的祸 白维叹了口气:“那你还是别藏了,咱们老老实实坦白好了,反正蕾娜塔也是外人,她不会说出去的。” 缪雪儿立刻酒醒了几分,摸着滚烫的脸颊:“这不行,绝对不行,被其他人知道,我我我,我会被其他人怎么看啊,阿莲娜会跟我绝交的吧。” “而且我也是偷偷听到了薛寒泪要闭关的消息,这才想着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溜过来的,本来今天还轮不到我值班呢。” 她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溜过来,这时候万一被其他人撞见,根本解释不清,虽说蕾娜塔可能不会说出去,但万一呢?谁又能肯定她会不会酒后吐真言。 伊丽莎白是蕾娜塔的好朋友,也是黑色蔷薇的女巫啊,如果黑色蔷薇的女巫知道,直接上报给了艾莉薇,那缪雪儿小姐不得在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瑟女’的牌子自挂东南枝以谢天下? 偷吃就是偷吃,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 她最大的心虚当然是借着酒劲尝了尝白维牌的奶油蛋糕。 缪雪儿自己心知肚明,就凭她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嗅觉灵敏的其他人,真发生过什么了,她自己都难以抑制炫耀的心情,哪怕暴露是迟早的事,被当场抓获和事后自首那也是两种不同的量刑啊。 “我必须藏起来,我还不想被当场抓获,魔鬼先生,你也不想看我社死的场面吧?”缪雪儿装可怜道。 白维:“……” 且不提我想不想,但你已经是社死了,不单单是你,我也差不多。 藏起来有用吗,还不是一样被当场抓获,两位知法犯法的执法人员就藏在衣柜里呢,你这进去之后不单单是罪加一等而且是自投罗网,好比小偷带着赃物头戴黑丝袜冲进了警察局。 白维不忍心看着缪雪儿自掘坟墓,劝道:“没事,我陪着你一起社死,不要逃避啊缪雪儿,我们已经犯错了,承认错误还有悔改的机会。” “逃避可耻但有用!”缪雪儿踮起脚了一下最爱的魔鬼的嘴唇:“我藏一下。” 说完便将视线投向衣柜。 白维无言以对。 ……为什么你们都非得盯着衣柜呢? ……我房间里这么大,而且你现在出门也来得及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维的眼神,缪雪儿舔了舔嘴唇,补充了一句:“饿~” 像只一大早就扑倒主人旁边喵喵吵闹着要喝奶的小馋猫……尝过一次就自然想要第二次。 一次怎么够?就这点,根本不够嘛。 她也不打算离开,所以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人离开后再找机会多舔几口,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开,等到下一次就不会有这种天赐良机了。 白维已经整理好了衣着,拉住缪雪儿的手腕:“你藏起来也可以,藏床底吧。” “可是地面太脏了。” “我昨天才打扫过,不脏。” 缪雪儿看了眼床底,虽然地面上是干干净净的,但她还是转头走向了衣柜:“我觉得柜子里好一点。” 这时候来自楼梯的脚步声吸引了两人注意,缪雪儿表情一紧张:“我先藏起来,魔鬼先生把她打发走。” 她已经打开了柜子,说什么都迟了。 缪雪儿踏入柜子里,但还没来得及将柜门关上,白维看到漆黑的柜子里伸出了四只洁白的藕臂,分别按在了缪雪儿的肩膀腰部和大腿上。 “呜喵!” 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小奶猫的悲鸣,她便融入了黑暗中。 砰!衣柜大门关上,仿佛阎罗殿的大门被扣上。 白维在身前画了个十字,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待门外来客。 却说此时的衣柜当中。 这个柜子很大,白维的衣服很少,只在下面垫着一层,女孩子们的体重严格控制,三个人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五十公斤的重量,完全在钢板和木材的承受范围之内。 缪雪儿刚刚打开柜子就被抓了进去,根本来不及反抗。 云无心已经点按住了她的穴道,而云出岫也拿出了乾坤袋里的丝带把她的双手和双脚捆了起来。 可怜的缪雪儿就这么落入了仙家姐妹的手里,嘴巴也被捂着,只来得及发出呜喵的悲鸣声。 她瞬间失去了抵抗力不说,而且屁股还被狠狠拍了一下,明明很用力,但没有声音传出去。 疼的缪雪儿身体微微颤抖。 “抓到一只小馋猫啦。”云无心贴着耳畔说:“欢迎光临啊,缪雪儿。” 听到对方的话语,缪雪儿立刻意识到前后两人是谁,顿时恐惧感拉满,微醺的醉意直接吓醒了,就像是高中生晚自习偷懒的时候突然一回头发现后窗口里印出来一个班主任的脸……太绝望了! 而且,她们为什么会在柜子里? 缪雪儿立刻明白过来,原来我不是第一个吗!难怪房间里的味道会那么重,原来已经光顾过了! 云出岫感叹道:“年轻人真会玩,明明比我们还小几岁,但是胆子不小,居然还在藏在桌下面……” 缪雪儿可怜兮兮的委屈的呜呜了几声。 “都是魔鬼先生的错,都是他的错,他对人的宠,是一种诱惑……不是我的错,都是酒精饮料惹的祸,那样的日色下他太美太温柔……” “你还唱起来了是吧。”云无心狠狠掐了一下她的火焰袋。 缪雪儿呜呜了两声,不服气的说:“我明明吃的剩下的,你们难道没偷吃吗,大家半斤八两!” “这能一样么?”云无心挑眉:“我不算偷吃,我是正大光明的用餐。” “大家明明约好了不许色色!” “这算什么瑟瑟?”云无心用言语歪曲了事实道:“我还玩过更厉害的呢,相较之下,这种程度就跟猫和老鼠一样健全。” “你再怎么解释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做了什么,我们也做了什么。”缪雪儿咬牙切齿:“而且我是穿戴整齐过来的,你看看你自己,居然连内衣都不穿!” “睡觉穿什么内衣?” “所以你肯定是昨晚就偷偷溜过来了!你好卑鄙啊!”缪雪儿好气又好笑:“明明看着最纯洁,但你才是最喜欢瑟瑟的那个!薛寒泪跟你一比都算纯情啦!” “没你胆大,你甚至敢当着别人的面……” “那都是酒精饮料的问题!”缪雪儿不由得捂着脸,这的确太社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云出岫竖起手指:“安静点,外面来人了。” “不是蕾娜塔么?” “奇怪的是,好像不是……她进来了。” 正说着,房门被推开,三人注意力都放到了柜子之外。 云无心戏谑道:“说不定待一会儿,衣柜里还要多塞进来一个人……” “来的是谁?阿莲娜?朱蒂?” 衣柜里已经有了三个人,来者不太可能是薛寒泪,通常只会是剩下两个人中的一个。 “不管是谁。”云出岫道:“如果再进来一个,我肯定是要出去了,受不了在这里继续窝着。” 缪雪儿劝说道:“不要吧?再忍一会儿吧,待会儿就能出去了,我还不想暴露呢。” 云出岫看了眼缪雪儿:“在我进来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有点冷场。 云无心忽然说:“……不对,你怎么身体变得这么热?” 缪雪儿摸了摸脸颊:“有吗?我没什么感觉,可能是喝了酒水的缘故。” 她没太在意自己的变化,但实际上……某种变化正在她的体内发生着,而她自己并未意识到。 有的东西,是不能乱吃乱喝的。 房间里又多了一个人,她的声音响起后,衣柜里的姑娘们竖起耳朵,这才确认来的是谁,的确不是蕾娜塔,而是艾莉薇·槐尔特。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浪费公粮可耻 走入房间的人不是蕾娜塔,而是艾莉薇。 连白维也没想到,他有些诧异的望着对方。 黑色蔷薇不是周六才值班么? 你们都算准了今天薛寒泪不来值班是吧? 艾莉薇解释道:“我昨天是留在隔壁公寓里留宿的,听到陛下这边出了点事,所以……” 简单的解释后,白维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早有预谋,只是个巧合。 他摆了摆手:“我是旧神,能有什么问题?蕾娜塔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 艾莉薇颔首:“我自然是明白的,所以仅仅是顺带瞧一瞧,还有问一问陛下想吃什么早餐。” “油条小米粥就行,我还是习惯东方的饮食习惯。” “我也挺喜欢的,东方的饮食更健康一些。” 这样平常的交谈让白维安心许多,他从椅子上起身走下:“正好我也该去做早餐了,就这样吧。” 他走向了门外的位置。 艾莉薇侧身退让开一步距离。 等白维来到门前时,回头一看,见到的却是艾莉薇半蹲在地上。 他心头一跳,感到了某种不妙:“你在干什么?” 艾莉薇置若罔闻,只抽出随身的手帕在椅子和地面擦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摊开手,只见她随身那张淡蓝色的手帕上多了一抹奶油白。 白维:“!” 艾莉薇凑近后嗅了嗅:“不像是牛奶的痕迹呢……” 女巫促狭的视线直直的看过来,白维下意识后退半步,一种想死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们都是狗鼻子吗,这都能发现的? 衣柜里的云无心又掐了一下缪雪儿,她不满道:“你居然浪费粮食!以后没你的份了!” 缪雪儿委屈的说:“蛋糕的分量太多了,我一口吃不完……!” “哪有那么多。”云出岫不相信:“大家都是没怎么练过的,我吃得下你为什么吃不下?” “就是那么多啊!”缪雪儿戳着手指:“可能是太刺激的缘故吧……” 云无心想了想刚刚所见的场景,低声道:“确实如此。” 房间内。 “你听我解释……”白维只能这么说。 但话到嘴边却发现没办法解释。 如果不把缪雪儿供出来,他也只能对此解释为对着早上的蕾娜塔打胶了。 这样一来,帝王的人设岂不是直接崩塌? 自我发电没什么不行,但偷偷摸摸在桌子下面发癫简直就是跟踪狂和死变态嘛。 艾莉薇歪了歪脑袋,将手帕折叠好放回口袋里,轻咳一声:“看来陛下这一段时间积攒的很多……” 她的声线是暗暗窃喜的,因为有欲望总好过完全禁欲,五百年前的黄金帝王全然是不动如山的类型。 任由姑娘们加倍努力也没人能成功。 而经过五百年,黄金权能开始摆烂,白维的自我控制完全靠自己的意志力,在这方面必然是遭受了极大的削弱,本不存在的破绽顿时暴露,对女巫而言自然是个极好的消息。 当然,艾莉薇也还是有些不满意的,毕竟……为什么要对着蕾娜塔? 她走近一步:“陛下……” 白维干咳一声:“我自我反省一下。” 然而艾莉薇可不是来说教的,她伸出手握住白维的右手,轻轻抚摸揉捏,声音也变得柔媚起来:“何必辛苦的忍耐呢,来找我就是了,这幅身体随时都可以献给陛下。” 白维表情严肃:“别开这种玩笑。” 艾莉薇反问:“难道我不如蕾娜塔么?在容姿和身材方面,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白维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我们又不是这种关系。” “可以是。”艾莉薇神色认真道,她往前一步,右手按在了门上,将白维逼到墙上,强势壁咚:“陛下难道认为我是在说谎么?” 忍耐,忍耐,继续忍耐……但所有忍耐都是为了延迟的爆发而做准备。 艾莉薇等了这么久,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终归有一天会无法按捺下去内心这股火焰。 过去始终没能成功是因为白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防御的太好了。 而现在主动露出破绽,她自当喜不自胜想要沿着这道缝隙趁虚而入。 然而白维一早上就经历了足足四次淬火,他是真的快要一滴都没有了。 硬要造,肯定造的出来,武圣体魄不至于这么快就空了弹匣,持久作战力还是有保障的。 但问题是,他现在是很冷静的贤者状态。 寻常美色已经不足以动摇了。 况且之前来的三位,云无心、云出岫和缪雪儿,那都是已经亲密到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的姑娘们。 可艾莉薇还明显达不到这个层次。 感情不到位,怎么能乱弹琴? 他还不可能滥情到来者不拒,哪怕自制力再差,还不至于真的把脑子都彻底丢了。 白维抬起手按住艾莉薇的双手,平淡的摇了摇头:“抱歉,不行!” “陛下…!”艾莉薇咬着下嘴唇。 “我又不是发情的野兽,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深爱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乖乖躺着仍由对方为所欲为?”白维长舒一口气:“你我都各自冷静一些吧。” 衣柜里的三个姑娘表情各异。 云出岫有些窃喜;缪雪儿挺着胸口觉得理所当然;云无心则是吐槽花心了但又不是完全花心。 白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走近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快速冲凉,同时也除掉了身上各种气味。 艾莉薇留在房间内叹着气,她的神情不禁稍稍黯然。 本以为会是个好机会,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真心深爱的女子么……所以并不包括我在内? 艾莉薇有些不忿,她喃喃低语着‘还不到时候’‘忍住啊,艾莉薇’‘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这么重复几遍后,她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然后走到床边,打算整理一下陛下的床铺,顺带可以收集一些水魔法的施法素材。 她刚刚掀起被子,发现床铺上凌乱不堪,而且那股气味也更加散不去,可不单单只有一种花香味道。 “这是……” 她弯下腰,从床铺上捡到了一根头发,一根银白色的细长发,伸出手轻轻拉直。 衣柜里藏匿的云无心暗道糟糕。 她根本没来得及收拾掉落的头发丝,银白色的头发太有辨识度了,根本瞒不过去。 艾莉薇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瞳一阵收缩:“难道……” 白维冲完凉后,换上一套衣服走入了室内,却发现艾莉薇还在,她正坐在床边,神色忧郁,看着形单影只的有些令人心疼。 没等白维开口,艾莉薇抬起眸子,提前问道:“昨晚是不是有人在这里过了夜?” 白维心脏一跳:“什么?” “是云无心,还是云出岫?”艾莉薇抬起眸子,灰色的眼瞳里满是冷意。 白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猜想到对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是云无心吧。”艾莉薇吹了吹手里的银色头发丝:“一定是她,云出岫可没这个胆量……” 白维沉默以对。 艾莉薇的声线微微沙哑而磁性:“或许,她直至刚才都还在,或许,现在也还在这栋房子里待着?” 她站起身,逼近她无比敬重又无比深爱的青年。 “昨天一晚上你们一定度过的相当愉快吧?床单到现在还有一块是湿着呢。” 质问之中,声线内藏匿的不甘、嫉妒再也无法掩饰。 “刚刚打开窗户的时候,她是不是就藏在这张桌子下面?半跪在地上?” 她继续比进一步,声音更加冷冽,眼瞳里的嫉恨和愤怒即将溢出。 “我就知道她不会遵守约定!” “但我没想她会这么胆大妄为!” “连一周都等不过去……” “这个浪费粮食的可耻窃贼!”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蓝染曾经曰过—— 艾莉薇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她一直以来都想规避的情况却没能规避。 本以为陛下无法抑制欲望是个好机会,但回头发现其实这是被偷吃了。 那张倾国倾城的精致面颊上布满了怒意,牙齿紧咬着,简直是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可耻的窃贼!” 她自然没想到,偷吃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三个,全部都藏在衣柜里。 她的怒火全部都针对云无心一人,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云无心的挑衅让她记忆深刻。 什么奶油的味道真是太棒了之类的比喻。 白维皱眉,然后叹道:“无心也只是昨晚才第一次来。” “但她还是打破了约定。” “即便打破了约定,也不一定是她的错。”白维摇头自省:“本来她就是我的婚约者,实行自己应有的权利,那所谓的条约是一个共识,如果有人选择打破,也不能责怪打破共识的人……更多的,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选择了躲避,所以她才被迫出此下策。” 他当然会选择维护云无心,事到如今他反而很感激云无心能忍到现在……换成其他感性的姑娘,早就妒火中烧的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白维提醒:“艾莉薇女士,你和她之间的约定我不管,但不要当着我的面说她的不是。” 艾莉薇更加愤怒:“我就说怎么了,她就是个窃贼!” “拿自己的东西怎么算是窃贼?” 白维无语,他和云无心注定是一世伴侣,交公粮不是很正常的么? “她……”艾莉薇一时气结,牙都要咬碎了。 女巫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委屈心酸都吞咽下去,她缓缓靠近,低声说:“陛下……为什么她可以,但是我不行呢?我到底,哪里比她差了?” 白维反问:“我也想提问,当我还是白维的时候,你对我的态度是尽量撮合我和我妻初赖;可当我的身份揭露后,你为什么又展现出这样的态度?仅仅是因为……我是黄金帝王么?” 女巫顿了顿,嚅嗫不清的说:“是啊,但黄金帝王不就是陛下么?” 白维摇头:“黄金帝王只是我的一个身份……无心、出岫、缪雪儿或者朱蒂、阿莲娜、薛寒泪等等,她们所认识的我,是白维,而并非是黄金帝王的身份,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与我相遇相知,从而产生联系羁绊加深情感,可你从一开始所迷恋的对象只是黄金帝王,或者说是黄金神秘。” 艾莉薇否认:“不是!绝对不是!我喜欢的是黄金帝王,那他不正是您么?” 白维叹道:“不一样的……你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了解的我?作为黑色蔷薇的女巫首领,你唯一了解我的途径就是通过历史的记载和信仰,信徒和神祗之间的依赖共生的确会产生近似于爱恋的方式,或许也更加牢固,但我也说过,我其实不想做什么万能神。” 他顿了顿,继续道:“轮回转世后,我是白维,黄金帝王是我旧时的身份之一,虽然并未舍弃,但也未必会一直保留,如果有一天我不是黄金帝王了,你还会现在一样么?” 艾莉薇立刻回答:“我当然会!” 白维却否认道:“你不会。” “在我们瀛洲初见的时候,你就认不出来我是谁,不是吗?” 对偶像产生过度美化,对神祗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情况其实不少见。 蓝染就曾经说过‘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距离’。 白维判断艾莉薇也是处于这个阶段,或许黑色蔷薇里的女巫都是这样。 因为一腔憧憬而怀抱好感是一件危险的事,因为在主观认知当中进行了过度美化。 可一个人是有自己的情感的,有喜怒哀乐,有性格变化,有缺点有优点。 白维固然是曾经缔造了时代的黄金帝王,但人无完人,他的缺点和小毛病也同样很多,他自己也清楚,不喜欢工作,懒惰,喜欢摆烂躺平,要么工作到猝死要么就什么都不干……更更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的傲慢,傲慢是七原罪之首,他的傲慢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级别的傲慢,活生生把世界王座玩死玩崩。 而这些,他都没有展示给过给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看。 他只需要扮演一个精神象征就足够了,其他的也没有考虑过。 换而言之,女巫们眷恋的是他的神性;可作为人,他选择的爱情必然更加倾向于接纳自己人性一面。 不论是云无心、薛寒泪还是缪雪儿,她们了解的自己都更贴近于人性的方面,而不是充满神性的救世主。 白维对艾莉薇的理解有问题吗? 站在他的角度,当然是没问题的。 但也提到过,白维的本性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傲慢,他的自信源自傲慢,缺乏谦逊来调和。 这种性格有两面性,好的一面是他会排除万难的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撞破南墙也不回头,在大是大非上十分果断而且不回头,哪怕付出牺牲也一定要有所成就。 坏的一面则是他在善于改变和灵活变通这方面少了灵活度,就很容易在谬误的时候一差千里。 我要我觉得,我不要你觉得。 他既然如此判断,那就认定它是对的。 对待黑色蔷薇的女巫们,如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就尽可能给她们展现神性的一面;人性的一面留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就行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对我的不够了解会让你产生过多的幻想,这当然不是你的错,只是这种一厢情愿的憧憬会令你一叶障目,我没有那么完美,我也会偏心,至少此时我更偏心于无心,感情上我也更看重她,所以我不能接受你,为了不伤害她们,也为了不进一步的伤害你。” 听着陛下的话语,艾莉薇的俏脸煞白,她终于理解到死结的源头在哪里。 还是在瀛洲的时候,她没能看出来,而是被一骗到底,所以……在那时候她就已经出局了。 在白维没有过度掩饰的情况下,她还是没能认出来,这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犯错。 崇尚黄金的女巫——这个标签已经打在了她的身上摘不下来! 理所当然,她会被当做五百年后对黄金帝王抱有崇拜的小迷妹。 但全世界能有几个粉丝和偶像走到一起的? 艾莉薇深刻的意识到了,如果不将白维这方面的观念扭转回来,她将没有任何机会……但偏偏言语如此苍白无力,根本无法说服对方,也没有证据去论证。 唯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只有…… 可一旦这么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结果。 那道神秘既是一道劫难又是一道恩赐,只要不主动戳穿这个秘密,没有人能察觉到真相,但如果主动戳穿它,其庞大的因果将会落下。 明明距离终点线也只有少许距离了。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啊艾莉薇! 女巫深深的埋下头,强迫着自己冷静,她知道不能再留在这儿,否则会被嫉妒心折磨的面目全非。 但她还是有些不死心。 “陛下所说的,我都明白了……”艾莉薇轻声道:“那么,可以容许我最后再说一句话吗?” 白维点头:“可以。” 艾莉薇从床铺上起身,平静的绕过白维侧身……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可不是对着白维说,而是…… 女巫已经站在了衣柜的前方。 白维以手扶额,果然是被察觉到了,想来也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的。 “你还要藏多久?”艾莉薇握着衣柜门,猛地一拉:“还不出来么?云无心!” 衣柜大门打开,原本贴在门上偷窥偷听的三人顿时失去平衡的滚了出来。 “哎呀!”缪雪儿惊呼一声。 “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别乱摸!!” “太挤了,往边上挪挪,都怪你屁股太大了!回去就给你切了做成下酒菜!” “都被发现了还把我绑起来么,快解开啊。”缪雪儿委屈的喊着:“魔鬼先生救我。” 望着从衣柜里滚出来的三个姑娘,看着趴在地上叠叠高的云家姐妹和缪雪儿,艾莉薇的表情开始了一连串的精彩变化,她从冷笑变成错愕变成诧异变成费解变成失神变成哑然变成愤怒。 死寂般沉默的十秒时间内,天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怎么样一轮的变化。 堪比开天辟地。 原本只有一个,结果是三个,三倍的快乐……这得玩的多花? 啪!清脆的一声响从灵魂深处传来! 艾莉薇脑海当中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崩断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编织神秘 偷吃就是这样的。 迟早会被发现。 云无心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她随便从衣柜里抓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遮住凌乱的睡衣,即便是这么混乱的搭配居然也相当好看,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但她的精致和漂亮反而更加刺激了艾莉薇的怒火。 “玩的可真花。”女巫默默低声念了一句:“开银趴是吧?” 白维立刻否认:“哪有!” 云无心点头道:“没有银趴,都是一个个来的。” 云出岫举起手:“我可以作证。” 缪雪儿已经揭开了手脚上的绑带:“大家只是不谋而合而已,更多是巧合,而不是预谋。” “有什么区别吗!你们这群……”女巫怒火中烧。 “别光说我们,你刚刚不也是找准了机会打算动手吗?”云出岫挑起眉毛,双手抱胸:“我们是打破了约定,成功瑟瑟,但你也有这个意图吧,只是没成功而已。” 艾莉薇怒道:“有这个意图怎么了!你们都已经吃干抹净了吧!” “淑女动口不动手。”云无心点了点嘴唇:“味道不错。” 白维有气无力的干笑两声:“招待不周咯。” 这对话里有几分暧昧。 艾莉薇深吸一口气:“就算我有问题,但你们的问题肯定更大……如果不是察觉到不对劲,我怎么可能想着破戒,罪大恶极的还是第一个来的!” 云无心撩起头发:“我接受批评,但不接受指责……我也不认为自己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过触犯了天条什么的,我唯一的错误是被发现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和我间接接吻了,还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呢?” 缪雪儿脸颊发烫灼烧:“间,间接……” “我说的是凉茶和杯子。”云无心补充道:“小瑟女,不要乱想。” 缪雪儿蹲下身,脑袋上飘起蒸汽。 艾莉薇冷笑:“你们姐妹同气连枝,搞不好就是提前算好的,早有预谋。” 云无心摇头:“姐姐知道我不奇怪,但她有胆量追过来我是没想到的,而且这次比之前大胆主动好多。” 云出岫表情不太自然,旋即嘴硬道:“我,我只是担心妹妹会被糟蹋才以身饲狼。” “可我看你舔奶油舔的很开心啊……床铺都弄湿了一大块呢。”云无心促狭道。 白维默默将床单收起起来,走向洗衣间。 艾莉薇重重一拍桌子:“我不是让你们来当着我面炫耀!” 越说还越来劲了,分明是声讨罪过,居然变成炫耀武功了,可恶…… “咬着牙说话不累吗?”云无心一摊手:“不是我们没给你机会,而是你没把握住啊。” “是这样的。”云出岫点点头:“我们都藏的好好的,也没打算出来阻止。” 缪雪儿抱着膝盖:“我被绑着手脚完全没有自主权。” 居然还在嘲讽我不行……艾莉薇的内心在燃烧,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怒火烧穿肚皮的愤怒,那种嫉妒的火焰简直疯狂滋长无法遏制。 “嗯咳,那么接下来怎么办?”云出岫问道,她觉得还是别太刺激艾莉薇比较好,听过刚刚白维的话,基本上可以默认艾莉薇女士已经半出局了。 对待不会成为姐妹的客人,还是要客气一点。 “嗯咳,其实大家都坏了规矩。”云无心提议道:“所以就当无事发生好吗?” 云出岫当然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缪雪儿也占了便宜,举手表示赞同。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艾莉薇,黑色蔷薇的女巫低垂着面颊,忽然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她的叹息声里有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看来你们都不将我当做对手来看。” “是默认我已经出局了么?” 艾莉薇的声线变得极其平稳,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变化。 她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痛斥你们为窃贼么?因为你们的确是窃贼,你们从我这里偷走了他……” 云无心摇头说:“你这样的说辞未免太傲慢了,要论先来后到,我们比你更先。” “是吗?你们真的自己比我更先,更了解陛下么?”艾莉薇一句一顿的质问:“你们根本对我是一无所知,所以才能保持这样的自信。” 言下之意,她还有很多藏着的事并未说清。 这时,白维已经打开了洗衣机回到了房间内,顺手抱起了在门外蹲坐着看热闹的灰猫。 艾莉薇回身看向白维,在开口的这一瞬间,她已经理性崩塌,终于忍不住主动诉之于口。 “陛下……” “我是女仆β。” 她一字一顿的说:“您还记得我吗?” 白维脚步停顿,愣在原地……贝塔? 黑色蔷薇中的第二席,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可是,艾莉薇……贝塔? 灰猫夏绿蒂也直接坐起,盯着灰发的精灵,口吐人言:“你是贝塔?” “好久不见啊,夏绿蒂。”艾莉薇低沉道:“五百年前,我们分别那么久,真没想到会在瀛洲见到你——早在五百年前的时候,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径,你通过东方的神秘死而复生;而我们也在欧罗巴的大地上寻找到了另一条延长生命的路。” “五百年前你舍弃了黑色蔷薇,无非是认为我们不可能撑过漫长的光阴。” “但事实上,我们还是见面了。” “你会感到意外吗?” 灰猫沉默了一会儿,她神色复杂道:“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艾莉薇顿了顿:“我又不是为了你才做了这些。” 她望着堪堪回过神的青年,低身行礼,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曾经熟悉的暮暮所见。 “久未问候了,陛下……黑色蔷薇第二席,女仆贝塔等候您的差遣。” 仅仅是一个动作,她便从艾莉薇·槐尔特繁星下第一美人变回了五百年前的宫廷女仆长。 气质的变化竟能差别的如此之大。 白维的神情无比复杂。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刚刚对艾莉薇说的很多微言大义此时都像个笑话……如果说在瀛洲,白维没能认出艾莉薇是他拒绝对方的最直接理由;那么在欧罗巴这么久,他不也一样没能认出对方来么?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不过是一叶障目。 艾莉薇是女仆贝塔,所以才将黑色蔷薇打理至今,坚持着等待黄金帝王的归来。 这不单单是一种源自于信仰的愚忠,更是因为她深爱着维·槐尔特。 这种爱是不打折扣的,足足过去了五百年都没有变质。 所以她痛骂云无心是窃贼。 “为什么?”夏绿蒂在白维愧疚心隐隐作痛的时候问道:“为什么你要隐瞒?” “因为代价。”艾莉薇轻声道:“隐瞒是一种代价,为了活到五百年后,我们当然需要支付对应的代价,这不是无偿的选择……你不也是一样么,夏绿蒂。” 夏绿蒂默然,她当然清楚要活到五百年后需要付出多少的代价,甚至不单单是代价,还有庞大的因果,以及一定的好运,听到这儿后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的代价还完了?” 艾莉薇摇头:“没有。” 夏绿蒂勃然:“愚蠢!” 她知道这份代价必然不小:“你居然只是为了争风吃醋就打破了契约?!” 灰猫沉声道:“你到底和什么人做了交易,定下了什么样的契约?” 艾莉薇咬着牙关,她仿佛失控又仿佛清醒:“只是争风吃醋?如果我现在选择沉默,我都不知道自己五百年来到底是为什么而坚持的,我是为了陛下才走到了现在,但或许就跟你说的一样吧,所以我比不上你,夏绿蒂,我总是到了最后一步便会犯错……你永远比我更优秀更理性……” 话音落下的瞬间,艾莉薇的周身亮起了一层层重重叠叠的丝线,望上去宛若是层层叠叠的蛛网。 蜘蛛般的网络将她缠绕在其中,几乎是一瞬间,茧已经将她彻底封锁在内。 白维的眼中亮起了鲜红明亮的感叹号。 【编织之神秘】 【落入蛛网的女巫,或破茧为蝶,或死于茧中】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空之王座 压倒一个人的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根根稻草。 压力总在不断的积累继续。 就像是一个人原本好端端的,突然看到一行文字一句话,不由自主的坐在车内变得泪流满面。 并不是那行文字有那么大的能耐,而是单纯的走到了临界点。 艾莉薇的精神压力也是经过了漫长的堆砌才走到这一步的。 她在此之前已经一压再压,一忍再忍,可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便迎来了爆发。 这或许也是艾莉薇的人生写照。 在迎来结局之前,她总会走错了一步坏棋。 艾莉薇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足够优秀,自负天赋才情都不输给夏绿蒂,但成就始终追赶不上夏绿蒂,缺乏的不单单是一份运气,还有一份心性和耐性。 她实在太过于感性了,相较于自愿成为白维阴影与之分享人生的夏绿蒂不同,得以贝塔之名的艾莉薇因为感性的缘故,并不能百分之百的执行命令。 总是差一步做到最好是她的最大缺憾也是最大缺点。 五百年前如此,距离成功最后一步的时候,顶头上司暴毙了;五百年后也是如此,在瀛洲具有那么好的机会,却一错过再错过……到了现在更是同样,只需要再忍耐片刻,按照正常发展她也是可以忍耐下去,却偏偏遭遇了这种突发状况导致情绪压力被点爆。 说是巧合也是巧合,说是必然也是必然。 结果便是契约被击碎的瞬间,落入蛛网中的艾莉薇化作身形巨大的茧,动弹不得,她的灵魂意识也落入其中陷入沉睡。 白维直接触发了感叹号,并且第一时间发动了黄金神秘,右手按在了茧上,试图将其撕裂开。 黄金神秘强行破除对方的契约,即便做不到,但让这道神秘被抵消也不难。 可究竟尝试了三秒后他便放开手,眉头紧皱,因为……这是个死结。 茧本身就是艾莉薇的生命所化成的,撕裂开之后,她的生命也会消失。 实际触碰后进行观测,白维才发现她的状态本就维持在极其脆弱的纳什均衡。 并不是这种独特的‘编织神秘’在侵害她的灵魂,相反,它仿佛穿针引线般将原本不可能完整的生命缝合在了一起,构建出的临时平衡。 硬要解释的话,就像是——写了一个程序,满是bug,它并没有按照原本预定的想法但还是生效了。 好比制作一段动画,让一个鸽子飞起来,结果这鸽子的脑袋摇成了直升机后飞了起来。 结果差强人意。 但随着这种编织神秘的抽离出去,艾莉薇自然无法维持这种状态,如同一件衣服上的所有针脚丝线都被抽离,布料自然也就变得零散了。 也到了这时候,白维才发现,在这个茧中的艾莉薇根本就是散装拼凑起来的身体。 “人造人……人体炼成。”他喃喃道:“难怪……” 夏绿蒂皱眉:“人体炼成是五百年前就尝试走过的路径,不过失败了,夹竹桃她们这条路线走不通,所以我才去了东方寻求更优解,我本以为已经完成了,但似乎这也不是完整的,而是……” “并不完整,这种人体炼成不过临时拼凑,说到底,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完美的灵魂移植,一个身体对应一个灵魂,能让灵魂和新的身体完美匹配,那已经是足以替换‘轮回’的概念级神秘,她们试图越过这个阶段,最终造出来的要么是全新都生命体,要么就是一对行尸走肉。” 艾莉薇的身体里具有古精灵族血脉,这更是证明了她们使用了古代精灵族的生命炼成的禁忌知识。 最后像是搭积木一样,将身体拼凑起来……最后将灵魂和肉体缝合起来的便是‘编织神秘’。 如今编织神秘失去效果,肉体和灵魂发生了脱落不匹配。 于是编织神秘从内而外的发散出来,形成了茧,将她包裹在内。 【倒计时——9:33】 在茧的内部,她的灵魂以极快的速度消融,或许要不了多久,整个魂魄都会被溶解。 这就是打破契约需要支付的代价。 可是,该怎么办? 如果强行撕裂茧,虽然能保证灵魂的安全,但也等于是杀死和毁灭了艾莉薇的这具躯壳。 不仅没有任何办法保存该灵魂,更不可能给她提供一个可以寄宿的躯壳。 一个身体里不能容纳两个灵魂,这是灵魂学派的共识,即便是旧神也不能扭转这方面的规则。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灵魂消融么? 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 白维催促着自己竭力思考,纵使是一身冠绝古今的武力也对此无能为力。 “不做些什么吗?”缪雪儿忍不住出声问。 “别打扰他思考。”夏绿蒂的爪子摩擦着地板:“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我可以试试?”缪雪儿又问了一句。 言罢便走上前,伸出手触碰咫尺之间的编织之茧。 下一刻,被染成黄金色的房间内忽然吹起了一阵风。 风朝着中央坍塌。 在缪雪儿抬起的左手掌心之上,浮现出一团漆黑,漆黑并不是因为它的颜色是漆黑,而是它的出现夺走了光线,重力的奔流之中,光线都无法逃脱它的捕捉。 空间浮现出了扭曲,就连时间都承受了影响。 庞大的重力约束在她的五根手指之间,连一丝一毫的力量都无法扩散出来。 但这枚小小的漆黑球体如果顺手丢出窗外将会导致十分之一的香榭被摧毁。 白维的思考中断了,凝视着缪雪儿掌心虚抬的这枚重力球体,觉得无比熟悉,而熟悉感迅速蔓延。 缪雪儿的唇角微微扬起,她站在黄金屋的最中央,仅仅是出现在这里便夺走了众人的目光,傲然而立,明明容貌没有半分变化,却立刻让人意识到她绝不是缪雪儿这位小仓鼠属性的村姑,而是别的什么人……她的气质过于卓然,在风卷起她的长发时,眼瞳深处亮起的光芒仿佛点亮了半个宇宙。 磅礴的理和黄金权能同样闪耀四周,几乎分庭抗礼。 又或者说,相得益彰。 “这是?”云无心第一次如此贴近的凝视着大恐怖就在咫尺之间上演。 “英灵之理。”夏绿蒂低声道,而能和旧神权能媲美的英灵之理,唯有上位英灵之理。 欧罗巴同盟国历史当中最负盛名的上位英灵仅有一位。 狂风呼啸聚于麾下,陨星重力握于指尖……英灵之理·空之王座。 白维的注意力分散了几分,仿佛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他看向对方,久久开不了口,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而且也深深陷入了震惊和疑惑中。 艾莉薇是贝塔的这一事实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坐针毡。 而此时缪雪儿展现出的英灵之理只可能让他更加的措手不及。 “同盟国初代首相……”夏绿蒂缓缓道:“古龙种之王,神庭剑主。” “何必这么谨小慎微?”她开口说话,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脆,但听得出并不是活泼的少女声音,而是更加成熟,仿佛历经了千百次争斗后回归田园的百战老兵,既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沧桑,又有着一股根植于灵魂的自信和空灵:“我们不是老相识了么,夏绿蒂女士?” 白维念出名讳:“莉莉安奴……” 她回过眸子,眼神是云无心和云出岫完全看不懂的温柔,声音也更加柔和。 “嗯,是我。” “你为什么会在……”白维想追问。 “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吧?”莉莉安奴指尖用了几分力气:“多亏了缪雪儿今天吃了饱饱的奶油,旧神牌的燃料才让我有了翘家的时机,不要错过现在的机会……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白维重新凝神:“需要我做什么?” “隔绝内外……延长时间。”莉莉安奴低声道:“做不到一劳永逸,那就先拖延时间。” “时间……”白维问:“你的英灵之理。” “时空王座,我已经完成了。”她说:“虽然不如设想的那么完整。” 旧神和上位英灵同时出手,现场容不下其他人插嘴和询问的机会。 一道道刺目的光芒闪烁后,莉莉安奴指尖拨动时空,如同岁月逆流般,在短短数秒之中,艾莉薇周身的茧子以极快的速度消融,重新融入了她的体内。 但她并未苏醒。 相反,白维抬起手,半透明的黄金将她封在其中,如同将其做成了琥珀。 【倒计时——7:11……11……】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女儿 “状态暂且安定。”莉莉安奴拍了拍手:“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暂时治标不治本,想要治本就得找到设下这个神秘的本体,你知道她的契约对象么?” 白维看了眼感叹号的标识:“九成把握……编织者。” “哦,就是那个放榜单的偷窥狂。”莉莉安奴一挑眉:“早在几百年前就和艾莉薇有过接触,看来也是早有设局,会不会这是个圈套?” “是不是都得弄清楚。”白维低沉道:“如果目标真的是我,反而省了我去找寻对方的功夫。” 编织者的存在和榜单绑定,它到这里才第一次正式出现在白维的视线当中。 看来并不是假借的名号,持有的神秘是一种象征,编织神秘的等级也相当不低。 白维深深吸了口气,旋即问:“现在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莉莉安奴微笑道:“我的情况嘛?一体双魂……” “这是不可能的。”白维淡淡道:“你以为我进入她的意识里有多少次?” “当然是不可能,所以这不是一体双魂。”莉莉安奴改口说:“不过她所有经历的事,我都知道,从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白维联想到了和缪雪儿之间发生的众多事,表情略微尴尬,觉得作为老师的尊严有些崩塌。 但立刻又产生了新的想法,白维顿了顿,问道:“缪雪儿……是你的副人格?还是你的一部分?” 莉莉安奴否认道:“都不是……如果她是我的一部分,那么缪雪儿不可能不是英灵,上位英灵的灵魂和理是分不开的,即便只是一块碎片也逃不过轮回的监控。” “轮回……”白维陡然想起,对,轮回。 上位英灵的寿命最长也就一百多年,延缓寿命需要付出很大代价,就譬如明国那个上位英灵,必须守着龙脉来延缓生命,最后靠着昆仑送来的不老药换了最后几十年青春而已。 而莉莉安奴已经是五百年前了。 英灵一旦肉身毁灭,灵魂也立刻会被引入轮回,所以……她肯定是使用了什么作弊的手段,强行让自己延续到了五百年之后。 白维想追问,可他稍稍停顿后,放弃了追问:“所以,缪雪儿不是你……?” 莉莉安奴摇头,肯定且确定的回答:“当然不是。” “那她到底是?” 莉莉安奴不答,只是坐在桌子上,晃着小腿,美好的仿佛一副不会开口的画。 白维叹了口气,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庆幸更多还是感伤更多。 如果缪雪儿是莉莉安奴,他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莉莉安奴托着腮帮,声音逐渐高傲和冷酷:“如果我是她的话,根本不会采用这种方式,倘若我有机会把握主动权的话,你的唯一被允许待着的地方只会是地下室!” 上位英灵的宣告掷地有声:“你大可以感到无上光荣,感恩戴德的接受我的恩宠。” 女王范拉满。 带着那么一丝丝谁都听得出来的傲娇味。 曾经的小女孩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御姐了。 等等……云无心默默的将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莉莉安奴亲手弑杀了黄金帝王,他们不应该是死仇吗,怎么会有股暧昧的氛围,而且莉莉安奴用了缪雪儿的身体,理论上她自己也舔了奶油吧,居然没有半点反感? 反而……有些得意洋洋?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拿的剧本是相爱相杀不成? 白维翻了个白眼,熊孩子长大了,不好带了啊。 是真的彻底长成大人了,以前她可不敢这么对自己大声讲话。 可惜他才不吃傲娇女王这一套模板,三皇女留下的心理阴影仍然存在。 继续追问:“关于这些你有告诉过缪雪儿?” “当然没有。”莉莉安奴挥着纤细的手指:“不是那么便利的构造,也不是多重人格,缪雪儿是缪雪儿,莉莉安奴是莉莉安奴,明白吗?我既无法说话,又无法告诉她什么,包括现在也是一样,我强行浮出水面的代价就是她的意识被覆盖,好比被水所淹没的山峰。” “所以你并不是故意不露面?” “是没有机会,这次嘛也是例外。”莉莉安奴点着嘴唇:“如果不是你给了点奶油提供了燃料,我不可能有机会上浮。”她说完便看向云无心和云出岫,两位仙家表情不太自然:“放心,对你们是没什么用的,我之所以能利用,是因为缪雪儿的情况很特殊。” 白维追问:“说清楚点。” 话说了一半没头没尾,云里雾里,仿佛谜语人。 “没办法说的更清楚了。”莉莉安奴竖起手指放在唇前:“现在还不适合透露,不过既然我已经出来了,证明距离结束的时间也不远了,放心,很快你们都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以及在这五百年的时间内,我到底做了什么,包括为什么黄金王座会在二十多年前突然失效等……” “黄金王座的失效和你有关?” “有。”莉莉安奴颔首,点到即止不愿多说更多:“但不要问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同盟国,为了欧罗巴,对我而言,它就是我的孩子,您也明白我的感受吧?” “我懂。”白维可太懂了,他欣慰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能这么说。” 莉莉安奴踢了一脚白维的膝盖:“别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她指着白维的鼻子:“摆出这种态度,你以为我原谅你了么?” 神庭剑主怒斥道:“如果不是你这个混蛋不负责任,把孩子丢给我,管生不管养,我至于这么含辛茹苦么!” 孩子,指同盟国。 白维眼神温柔,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莉莉安奴的头发:“嗯,我的错。” 还没碰到,手掌就被打翻了。 莉莉安奴烦躁的退让开几步,她怀抱着双臂,磨了磨牙,瞪着白维,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但最后还是归于沉默,许多话到了如今也已经说不出口了。 毕竟过去了太久太久。 站在坟墓前说过很多很多的话,事到如今连这些记忆都已经淡去。 莉莉安奴站在这里,咬着下唇,既有着几分自己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悔恨,又有着还能再见一面就好的欢喜,更有着爱恨交加的复杂。 她的身体微微一晃,被白维扶住。 “时间要到了。”她低声说。 白维轻声说:“放心……很快就能再见。” “缪雪儿真的很喜欢你。”莉莉安奴贴近他的面颊,用着缪雪儿的面颊说着旁观者所目睹的一切:“她那么喜欢你,仅仅是看着这些,我也会觉得开心,仿佛连我也分享到了这些快乐。” 白维看着她眸子里逐渐黯去和替换的光泽,慢慢的点头。 “但是,直至重新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莉莉安奴踮起脚贴近,拥抱:“她的喜欢不到我的千分之一,所以……你该有喜欢她一千倍的那样喜欢我,” 白维无奈一笑:“你连缪雪儿的醋都吃么?” “我应得的。”莉莉安奴轻声道:“作为一个单身母亲,我有多不容易。” “你是将同盟国照顾的很好。” “不单单只是同盟国而已。”莉莉安奴低声说。 “什么?” “忘记了么,我们还有个女儿呢……” 女儿? 白维愣住,自己什么时候有女儿了?难道是当年死后留下的……不不不,这也太离谱了! 旋即就听到英灵咬着耳朵说:“衣阿华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吧。” 白维紧迫的精神稍稍放松些许,原来是衣阿华……等等,衣阿华已经有了人形么? “衣阿华已经……她在哪?”白维追问。 莉莉安奴狡黠一笑:“你其实已经见过她了,不难猜到吧?” 白维瞬间脑海里流淌过无数人名:“难道她是……” “关于你的事,我并没有告诉她太多,你这个父亲,做的太不称职了。” “记得自己去找她道歉,她是个温柔的女孩,想必会原谅你的。” 归去之前的莉莉安奴身体逐渐失去控制,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留意星空外……”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至高 缪雪儿软软的倒在怀里,白维将放在床铺上,旋即看向眼前的这枚黄金琥珀。 夏绿蒂说:“这样能维持多久?” “至少能维持十年以上。”白维摇头道:“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真的封她十年那么久吧?” “真没想到她们居然会采用这种危险的办法。”夏绿蒂低声念道。 白维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命存在上限,抵达上限就必须进入轮回,而轮回秩序是多元宇宙中的最高级神秘,想要绕开轮回死而复生不可能不需要支付代价。” 轮回并非是无解的,它说到底是一种现象,既然是现象就存在被解析的可能性,如同程序一定有漏洞,漏洞可以被钻,但钻漏洞也并不是毫无风险,欺骗轮回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事,一旦试图脱离轮回就意味着也不受到轮回法则的庇护。 轮回对很多人,既是恩赐也是劫。 白维深沉的叹了口气,仅仅是一个早晨,接连发生的事让人有些措不及防。 夏绿蒂开口道:“整理一下吧,今天早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白维问:“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但是开篇的一些内容我没看到。”夏绿蒂用尾巴指着云家两姐妹:“譬如为什么她们会在这儿?” 白维表情僵硬:“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么?” 云无心坦然道:“缴纳公粮而已,没什么好说的吧?” 灰猫舔了舔前爪:“哦,公粮?” 白维内心有些慌乱,抱着灰猫挠了挠下巴:“不说这些,回头再解释,你现在去通知一下伊丽莎白,让她联系一下黑色蔷薇的女巫们知会一下这边的情况。”他顿了顿,继续道:“但不要说的太详细,笼统的知会一声就可以,关于艾莉薇的身份不要提及。” 夏绿蒂明白了:“你是怀疑,除了艾莉薇之外,还有苏珊也是?” 白维点头:“所以我尽量不跟苏珊有所接触,告诉她们艾莉薇现在情况不好,交由我来保管。” 灰猫了然,从窗户上一跃而出。 白维看向云出岫:“你去把缪雪儿送去一楼……刚刚发生的所有事,她应该不知情。” “不打算直接告诉她么?自己的身体里还藏着一个上位英灵。” “她迟早会知道的,而且这情况过于奇特,我也弄不清楚怎么回事。”白维托着下巴:“我只能肯定莉莉安奴是无害的,不会对缪雪儿产生不利影响。” 云出岫从善如流,抱着缪雪儿离开卧室。 房间内只剩下白维和云无心以及毫无知觉的艾莉薇。 “抱歉……”云无心低声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得到呢?”白维苦笑一声,伸出手按在黄金琥珀上:“谁能想得到她们身上有着这么多的不定时炸弹呢?受限于契约,她不能将身份告诉我,但如果是我主动察觉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事到如今也有些说不清对错,只能等她醒来后再道歉了。” 云无心摇头:“如果我不刺激她的话,也不至于让她主动打破契约吧。”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行百里者半九十。”白维自言自语道:“要说错,我们三个人都犯下了错误——我太傲慢听不进她的话,也不相信她的喜欢是真,所以误判了真相;你打破了约定,成了这件事的导火索;而她自己更是情绪失控,自己打破了契约。” 犯错了不要紧,至少现在还来得及弥补和补救。 云无心也并非陷入自责愧疚就无法自拔的类型,她问:“刚刚莉莉安奴提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白维回答:“她让我……当心星空外。” “星空外有什么?”云无心仰起头,作为仙家最大的目的就是飞升成仙得长生,她却是没考虑过天外混沌。 “旧神榜里的旧神半数都来自于星空之外,但这庞大的宇宙星辰大海里到底有什么,没人知道……或许是一片黑暗森林?或许是和战锤一样的平原吃鸡。”白维解释道:“至高意志便是来自于星空的外神,只不过它抵达后便封锁了星空,至此后再也没有新的外神抵达。” “那她的意思是?” “我不清楚,或许会和至高意志有关?”白维顿了顿:“但她应该是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情况,或许我该去见一见衣阿华——不过相较于这件事,目前找寻编织者的下落更重要。” “有线索吗?” “没有……但如果历史上存在编织者的话,也应该有打听的渠道。”白维想了想:“我要再去一趟神域,可能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了。” …… 圣教国。 在圣教国最中心的辉煌教堂当中,在教堂最顶端,挂着一副并不完整的画卷。 阳光穿过半透明的彩绘玻璃的穹顶,透过画卷将五彩斑斓的清辉洒落在地上。 一名老人平淡的行走在光芒之中,沐浴着光芒,白色圣洁的教宗长袍无曳地。 圣伯多禄十七世,英杰榜第二,全世界仅有三位的上位英灵。 英杰榜中评价,他虽一辈子不和人有所争端,但守护天国绘卷的他,仍然具有毁灭欧罗巴大陆的权柄。 只要选择放开手,天堂落下,两个世界都会陷入毁灭。 圣伯多禄十七世看上去的的确确平平无奇,完全没有半点特殊的气魄。 外表不过一名普通老人,即便是换上常服行走在外,在普通人眼中,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慈祥老者。 手握上位英灵的权柄,但他终其一生都没有踏出过圣教国的范围,也没有和谁进行过交锋。 老人平平淡淡的做着自己的工作,仿佛没有欲望的超然之人。 每日除了祷告、工作和布道之外,便没有了其他事。 和信徒们行走在一起,吃穿也不过是普通的用度,全部财产也就半个书柜的书籍和几件衣服。 他的清廉和圣贤在世人眼中广为人知。 即便是敌对的同盟国对圣伯多禄十七世也有极高的评价。 英灵得到了轮回之理的认同,作为人类群星之一,他担得上圣人的称呼,甚至比历史上的圣徒更值得赞颂。 然而这么一位慈祥的老人家,却是垂垂老矣了。 他的确是老了。 行走在宽敞的大教堂内,走了数分钟便不由得停下步子停歇,仰起头看向那天国绘卷也会觉得目光模糊和脖子酸痛,时间不论再过去多少年都仍然会觉得不够用。 圣伯多禄十七世自嘲的叹息一声:“又老了啊。” 衰老是一件痛苦的事,哪怕是英灵也不能免俗,他的英灵之理极其特殊,仿佛可以绕过轮回,以极快的速度轮回转生,仅仅十年后便可重新回到这里。 天国绘卷莹莹泛着光芒,如同微风吹拂过湖面,湖面吹皱后,倒映出湖面下方的一道虚影。 七彩斑斓的斑驳极光当中,又一道身影站在至高意志的雕塑前方,凝望着那伟岸的王座。 圣伯多禄十七世脚步一停顿,在这圣教国大圣堂的最深处,只有守护天国绘卷者才能踏入的领域中,他见到了突兀出现的人影却也不慌不忙,只轻声道:“好久不见。” 那人影也回过头来,五官在光芒中模糊不清:“好久不见啊,彼得,你又老了啊。” “是啊,又老了。”圣教国教宗乐呵呵的笑着:“您这次出现倒是比意料的早了些。” “嗯,我特意来的早些。”神秘人竖起手指:“来送送你。” 教宗问:“现在?” “现在。” “……不觉得太早了么?”老人不解道:“我应该还有三年时间。” “你还想继续为圣教国奋斗三年么?”神秘人乐了:“加班上瘾了是吧?” 老人却没有笑意,而是严肃的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那人摸了摸下巴,抬起手指着天国:“快撑不住了,我也是,它也是。” 老人豁然一怔,浑身荡出一股惊人的气魄:“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么……我会亲手毁了它的。” 神秘人摇头说:“你做不到的,我的老朋友,而且我也不想将这种重任留给你……你已经替我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圣教国,我又怎么能看着你继续受苦呢?你该去享受自己的十年假期了,我保证,十年后的你能够得到平安喜乐,也不用和现在一样替万民操劳。” 圣伯多禄十七世欲言又止,良久,他还是缓缓低下头,按着胸口:“是,如果这是您的意志,我会遵从。” 对方温和而平静的凝视着教宗:“你的躯壳我需要借用一下,还有些未尽之事用得上。” “好。”教宗道:“垂垂老矣的躯壳,尽管拿去用便是。” “还有……”神秘人顿了顿:“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老朋友。” 教宗望着对方,嘴唇颤动了一会儿:“……好。” 那人的手掌轻轻拍打在教宗的肩膀上:“一直以来辛苦了。” 老人有些疲惫的闭上湿润的眼睛,轻声道:“您也是,吾主。”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猎杀旧神 一片幽邃的深潭边缘。 腥红歌者回到了老家,却发现意外的安静。 不论是平日总是吵吵闹闹的无头和噩梦,甚至连恐惧王女和百臂都不见了踪影。 哪怕是在旁边坐着火的约翰索德也不见了踪迹。 怎么回事? 人都去了哪里? 腥红歌者走入洞穴的前一刻突然停下步子,猛地一挥手:“不对!什么人,滚出来!” 她的右手撕裂了布景,虚假的舞台被击穿,如同幕布被用力扯下。 腥红歌者掌心拉扯着幕布,它在掌心逐渐溶解:“……蛛网?” “不愧是混沌众子的首领,这一招果然对你无效啊。” 鼓掌声响起,一道平淡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腥红歌者面色冷冽:“你是什么人?把我的弟弟妹妹们怎么了?” “他们都很好,我不过是在你回去的路上,和你提前打个招呼罢了,不必如此紧张。”来者自我介绍:“至于我的身份嘛……你可以称呼我为‘编织者’。” 腥红歌者挑眉:“就是那个做榜单的偷窥狂?” “不才,正是在下。”编织者自述。 “那么,偷窥狂阁下找我有事?” “我想和你合作。” “我们之间有什么合作的必要么?”腥红歌者冷漠道:“我对给人排个先后顺序可不感兴趣。” 编织者手指敲了敲脸上的面具:“我找你合作的,并非是和榜单相关的事宜。” “不感兴趣,别拦着我的路!”腥红歌者没耐心的挥了挥手,直接穿过旁侧。 “那如果我说,这件事和你们心心念念的那个目标有关呢?”编织者不急不缓的反问。 腥红歌者脚步停顿一秒,旋即冷笑:“你以为我们是随便给个钩就会咬上的鱼么?” “你们不是鱼,你们是虎鲸,懂得集群狩猎,而且不死不灭。”编织者打了个响指,话锋一转:“这是你们的优势,也是你们的劣势——正因如此,按照你们的手段,纵然有能耐把整个欧罗巴搅的天翻地覆,也不可能让混沌魔女复生,事实上,你们甚至去不了月面,不是吗?” 腥红歌者眯起眼睛,眼神里布满了危险的警告。 “安心,我不是来嘲笑你们的。”编织者摇晃食指:“我只是来给你们提供一条更方便可通行的道路,合则两利,你我双赢。” 资>源{~分{享# *7>伍-6$-{1|/3-叁=@7}+ @2=}6“……说。” “你知道我有本事能窥探古今。”编织者自夸道:“大概全世界没有谁比我更擅长去挖掘秘密,也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寻人。” 腥红歌者有些动心,表面不动声色的冷静提问:“如果只是试图画个饼就让我们为你冲锋陷阵的去送死,你还是换个想法吧……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编织者摊手:“很简单,我要你们帮我对付黄金帝王……诶诶诶,别走啊。” 腥红歌者转身扭头就走,完全不给面子。 编织者追上去:“有话好商量嘛,你可以砍价啊。” 腥红歌者冷笑:“让我们去找最强的旧神送死,真有你的,知不知道我的亲弟弟已经被杀到零杠五,那么开朗的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接近于自闭了?” 编织者隔着面具也能让人感受到它的嬉皮笑脸:“不至于不至于……对付黄金帝王你们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专家了嘛。” “送死专家么?”腥红歌者冷漠道:“你还是另寻高就吧……不过我觉得你这单生意,哪怕是去找上至高意志,对方都不一定愿意接。” 编织者十指交错:“黄金帝王是必须跨过的一道门槛,你们心底应该清楚,他绝不会接受混沌魔女的复活,那么你们迟早还是会对上,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现在就直接……” “道理我们也懂,但道理是说不通的,真理才行。”腥红歌者提起拳头:“而这个才是真理!” 打不过,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编织者摇头:“当然不只是你们,还有其他帮手也在。” 他直白道:“我正在组织一个团队,里面每一个都是人才,都有着技惊四座的斗志和本事。” 什么梦之队…你确定不是给他凑齐了仇家等着过去排队送? 腥红歌者说:“你有多少把握?旧神投影被他一个人杀穿了……历代最强旧神的含金量,你的榜单里可是明明白白的写着呢。” “这不一样。”编织者摇头说:“榜单里的黄金帝王是全盛期,而他现在……还不是全盛期。” 腥红歌者:“什么?这还不是全盛期?” “完整的黄金大权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他现阶段还没有完整回收权能。”编织者摊手道:“这自然是个对付他的好机会,怎么样,有没有搞头?” 腥红歌者想了想:“还是没有。” “怎么说?” “对方又不傻,可以苟啊,大不了慢慢恢复实力,等到时候,我们逃得过?”腥红歌者以手扶额:“我反正是不想被对方堵在家门口虐泉,那场景……” 想想就很残忍。 “哈哈哈哈,你想多了。”编织者笑道:“论及对黄金帝王的研究和了解,我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那么高傲傲慢的性格,怎可能做丧家之犬。” 他不由得双手叉腰的说:“况且他重视的女巫的性命都握在我手里呢,只要丢个诱饵过去,他肯定是会跟过来的,绝对不会放弃。” 腥红歌者顿时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编织者:“你这是要把他往死里得罪啊。” “那必须的。”编织者说。 “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么?”腥红歌者费解道:“我弟被杀到零杠五都没你这么恨。” “谈不上深仇大恨,恰恰相反,我还很欣赏他。”编织者摸着下巴:“不过正因如此,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腥红歌者不解道:“为什么?” 编织者傲然道:“世界王座交替之间,旧神与新神必有一战,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听到这句话,腥红歌者顿时对编织者刮目相看:“没想到你有这份野心……” 想要成为新的世界王座就必须要击垮旧神,每一个新神都是旧神的压胜者。 只要赢了,哪怕是不择手段,新神都比旧神更强。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野心的体现。 只是腥红歌者只体会到了编织者语句里的表面意义,却没理解到它这句话的反面意义。 编织者自然不打算解释清楚,只是问道:“所以,有没有搞头?” 腥红歌者有些纠结,这毫无疑问是铤而走险的选择。 编织者继续道:“我选定的战场也不是现实,而是神域当中,也只有在神域里才能毫不忌讳的动手……我知道你们混沌众子联合起来必然有强力底牌。” 腥红歌者忽的妩媚一笑:“你不如说说看你还找了那些帮手?” 编织者竖起三根手指:“那个剑道半神就挺不错的,还有一个来自万妖国的皇族,以及圣教国的枢机卿。” “约翰索德都被你说服了么?” “他没有拒绝我的理由,只要有想杀的人。”编织者笑了笑:“至于万妖国皇族,她本来就跟黄金帝王有两辈子的仇怨;还有圣教国的枢机卿嘛,这位更是重量级,暂时不必告诉你是谁。” 腥红歌者沉吟:“听上去最多只是真神级别的战力。” “剑神、妖帝、圣徒、再加上旧神子嗣……”编织者拍了拍胸口:“再算上我,如果这也杀不了黄金帝王,未免也太失败了。” “神域里杀他可没什么用。”腥红歌者又说。 “杀一次是没有用。”编织者竖起三只手指:“但只要能杀他三次……我就有把握能封住他不完整的黄金权能,届时处决旧神亦非不可能之事。” 腥红歌者顿时有些心动了,哪怕杀不了黄金帝王,能在神域里把他的超神终结一下拿点赏金也是极好的。 “有搞头。”她问:“接下来怎么办?” “首先当然是去找黄金帝王,送一个消息。”编织者勾了勾手指:“你附耳过来。” 腥红歌者听完后表示疑惑:“这样就行了?” “当然行。”编织者打了个响指:“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谁去送消息,我肯定是不能去的。” 混沌长女扭了扭纤细的腰肢,她略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开口说:“我这边有个好人选。”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终焉的开幕式 神域。 又是一头斩钢龙死于白维的剑刃之下。 他挥刀血振。 这已经是在神域里畅游的第三天,是他斩杀的第十九只斩钢龙,也是他正式闭关的第七十二小时。 神域的地方实在太大,即便是在神域之中四处探索,遇到了不少人,但都不是混沌众子。 看来完全依靠引力这种模糊概念可能并不靠谱。 是不是应该暂时离开神域一下,去其他的地方探查一下线索什么的? 正在白维思索之时,他坐在原地吸收了斩钢龙掉落的剑道真意。 【剑术等级69】 已经提升到了传奇巅峰的境界,和当初的铁浮屠处于同一级别,而且他完全肯定,如今的自己比铁浮屠还要更强,然而想要突破七十级的半神门槛却有些索求无门。 上一次突破五十级的武圣门槛是通过和夏莎的不断比武才抵达的。 现在想要突破剑神难道也要找个剑神练练手? 除了约翰索德之外,也没有其他合适的磨砺对象了吧,剑神除了他之外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位。 莉莉安奴倒是有半神级别的剑术水准,可她还在缪雪儿的体内沉睡。 神域为什么非得在这方面锁等级呢? 白维有些惆怅,只要等级被封锁,踏入不了七十级,他就进入不了更高一级的区域,想来混沌子嗣主要出没的地方还是七十级以上的区域。 正踌躇犹豫之时…… 一处山洞掠过一道浮光,浮光以一个平沙落雁式的动作,屁股摩擦着草地和石板,一路滑蹭到了白维跟前。 来者见到白维举起刀,急忙喊道:“别杀我!我只是个送信的!” 白维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的确是熟悉的面庞,杀了太多次,想记不住都很难。 “怎么又是你?”白维看向四周:“其他的混沌众子呢?” “他们很忙啊。”噩梦回廊叹息道:“都没时间理会我的,我找你好几天了。” “我也找你好几天了。”白维同样郁闷道:“你都跑去哪了?” “我打野啊。”噩梦回廊挠头:“先不说这个了……我大姐差我给你送一封信。” “这是要约个地方谈判么?”白维问道。 “我也不清楚,信上肯定有些吧?”噩梦回廊不太确定的说,它想起自己临出发之前,大姐三令五申的告诉它一定要要把信送到对方手里,而且千万千万不要偷看信的内容。 它是个听话的好弟弟,自然就没有偷看。 白维见到噩梦回廊那单纯如白纸的表情,也没多想什么,随手打开了信封。 但见信封当中首先露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信纸,而是冲天而起的光柱。 它飘上天空,锁定了白维所在的位置。 “这是什么?”噩梦回廊费解的挠头:“传声机?” 白维:“……不,这是坐标定位。” 他试图动弹指尖,却发现自己几乎动弹不得,视线往下移,这才发现在这封信的内部沾染着一滴金色的水滴,岁月之河流金,流金之滴。 这一滴水便是时间。 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蒸发。 白维的时间被冻结了,并非永久,而是暂时,目的就是让他困在原地片刻时间。 困住了他,还特意宣告了坐标,这显然是有什么大动作的提前征兆。 …… 抵达七十级以上,也就是半神境界以上才能踏入神域的最核心区域。 在这片核心区域内,有连绵的山脉,山脉之中有一座大雪覆盖的山巅。 山顶巅峰中,伫立着一道身影,那人影颇为苍老,他静静坐着,仿佛融入了风雪里的一座墓碑。 直至看到了一缕璀璨的光芒升高抬起划破苍穹,人影才有了一丝缓慢的动作,动弹的瞬间,四周的风雪都陷入了诡异的静止,风停雪止,肩膀落下的积雪落在雪地中,人影往前半步,缓慢行走,踏雪无痕,如同没有体重,轻若鸿毛般。 苍老人影身着衣袍,抬起眼,凝视着那个信号坐标。 他抬起手,自言自语道:“先打个招呼吧。” 言罢,便弯下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随手搓成一个雪球。 这孩童般的举措普普通通,在他双手的揉搓之下,那雪球变得晶莹剔透,宛若冰雪凝结而成的完美球形。 揉搓完了球体用了五秒钟,老人掂量了一下重量:“正合适。” 他微微垂下手,活动了一下臂膀。 当手臂下垂的瞬间,整个山脉之巅都微微一沉,百里之内的雪山表面齐齐往下压了一尺之深。 如同一根手指按压在了弹簧上。 这是在蓄势。 蓄势之后便是爆发。 苍老身形抛出了手里那枚晶莹剔透的雪球,动手瞬间,整个雪山之巅都传来轰鸣之音,或许有人见过雪崩的壮阔场景,却很少有人见过,这大雪山殿竟仿佛潮水般汹涌而起的场景,仿佛火山口喷发。 一抹雪球破空而去,划过苍穹雲霄,披着金色光芒,裹挟着半个云顶山脉的寒气,旋转着飞驰,如同一把剑裹挟着云气,从九天垂落。 而这把剑对准的目标,不偏不倚便是白维本人。 时间算的极其精准,在岁月流金水滴蒸发的瞬间,白维也已经落在这一击的正下方,无处可退。 攻击来的非常之快。 穿过了千里距离也丝毫没有半点衰减,反而如同潮水拍案般传出回响,愈发壮烈成仁。 说是武学,有些相似,但绝不只是武学,还有神秘和权能的交织。 不似是混沌众子的手笔,这群憨批们可用不出来这一招! 白维很想分析一下,因为他从中看到了某种恢弘的意境,但可惜来不及多看。 攻击已经抵达跟前。 黄金权能一念而起,帝王立于大地之上,抬手撑天,不躲不闪,硬撼这击,力挽天倾。 他深吸一口气,双足重重一踏地面,飞跃而起,足踏黄金色的虹光,跃起踏碎山峰之巅。 跃起飞过十九山! 滚石震落,在山中流淌的气息也尽数被白维所卷起,灵界海洋的潮汐跌宕,所过之处仿佛都被淹没在了以太的海洋中,金色的光芒刺目,击潮叠浪吞海! 白维借势蓄力而起,右手扣响半空飞落下坠苍穹一剑。 触碰瞬间,刺骨寒意已经濒临周身。 两者碰撞,霎时间云开雾散,万里无云。 只余下那小小雪球背后裹挟的无穷云气和冰雪寒意,以及白维背后那片怒吼的金色海洋。 纯白和黄金,彼此抗衡积压。 只要能支撑过前三秒,以黄金权能源源不断的后劲,只会越战越强。 但这一撞击之后,却是白维落下,整个后背砸入山峰,穿山而过,一退三千丈。 掌心的雪球不断旋转,每转动一圈,他都要退后百米,身体砸入地面,双脚犁地破开裂痕。 他知道自己硬抗挡不住,于是聚精会神的凝聚心力抗衡掌心这雪球飞旋的无穷力道,身上布满霜痕,凝结又破碎,周身金色潮汐汹涌,一刹那一个生灭。 白维周身波纹阵阵,如同承受着大雪山的镇压,小小雪球竟也显得势不可挡。 天惊地动的声响之中,雪球和人影在半空拉出张牙舞爪的云龙残痕。 白维从单手改成双手,不是到了现在才开始认真,而是他的右手手掌几乎快要被磨平。 交叠双手,右脚再踏地,一踏,两踏,三踏——!势不可挡之势终于浮现少许疲累和停顿。 雪球在他掌心握住,晶莹剔透,却也布满裂痕,裂痕扩散,最终炸裂开来,落地便化作潺潺流水。 白维垂下右手,整个右臂布满裂痕,嘴角溢出血丝,猩红血液凝固在手臂上,化作血色的冰霜。 他拦下了这一招,但也仅仅是拦下,付出的代价并不小,伤了一分灵魂。 “咳……”白维指尖微微颤抖,来了欧罗巴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瘪,这种压力感,真是久违的热血沸腾。 即便是全盛期,挡下这一招也不会太轻松……到底是谁? 一张飘零的纸张落在他的跟前,信纸上的一行文字映入眼中。 ——神域雪山大舞台,有胆有命你就来! 落款名字是……编织者。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连环计 冰冷的寒气逸散在四周,如同云烟翻滚,以白维为中心的方圆十五里都被覆盖上一层冰霜,但他周身十米之内却没有半点寒气逸散。 冰融为水。 白维握着信纸,金色的火焰将信纸燃烧成灰。 “编织者……” 他回过头问:“编织者和你们合作了?”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噩梦回廊被一句提问当场卡死在原地。 白维抬起手将它从地面上拔出来,仿佛拔萝卜带出泥似的。 噩梦回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它试图表现出几丝谄媚的表情,但那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要抽象几分。 搓了搓手,噩梦回廊尴尬的挠头说:“我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只是来送个信而已,结果怎么就突然动起手了。 编织者?编织者是谁啊? 噩梦回廊对天发誓:“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就是遵从大姐头的命令来带个话。” 它忐忑的望着对方,寻常情况来说,大家都撕破脸皮了,干脆直接动手就好,既然已经谈判破裂,图穷匕见,想必是无法善了,以它的狠辣果断辣手摧花的过往经历,这不得抢先动手? 可是,打不过啊。 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人家都超神了,哪怕没有满级,当一名六神装的十六级上单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连一件装备都没有的六级小辅助还能怎么办呢? 直接按住S原地等候发落吧。 坏消息:已经不值钱了。 好消息:已经不值钱了。 白维拍了拍噩梦回廊的肩膀:“行吧,我信你,回去给带个话——告诉你大姐头,做了选择要自己承担后果,她选择和编织者合作就得做好泉水被打爆的准备。” 噩梦回廊小心的问:“你不杀我?” 白维摇头:“说起,神域的大雪山是在哪里?” 噩梦回廊举起手:“在上面一层。” 白维了然:“所以不到半神还进不去……为什么非得把地方选在神域里?有点想不通,不过既然编织者出现了也省了我去寻他的功夫。” 他说完拍了拍噩梦回廊的肩膀:“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可以走了。” 噩梦回廊如蒙大赦:“这就走。” “嗯。” “……那你能放手么?” “不急,我送你。” “啊?” …… 咕噜咕噜,潭水翻滚。 憋着一肚子火的噩梦回廊揭棺而起,从泉水里跳出来,正要勃然发怒。 却迎面被恐惧王女伸出手拥抱了一下,她地上来一盆花朵,甚至还亲了它的脸颊一口。 “恭喜~”恐惧王女放开手,双手鼓掌。 一旁的百臂也跟着鼓掌:“恭喜,恭喜你啊。” 就连杠精和喷子融合召唤出的无头也鼓着掌,真诚的说:“恭喜你完成了这次任务,恭喜!” 四周的兄弟姐妹们一起鼓掌欢庆,微笑着‘哦没得多’,给噩梦回廊整不会了。 原本愤怒无比的它也不自觉的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谢谢,谢谢各位。” 空气变得快活起来,这一刻所有人都忘记了它头顶那鲜明的零杠六。 泉水之外的另一处,编织者唏嘘道:“你这弟弟可真好哄啊,把它骗去送死,回来几句话恭喜和欢迎回家就把它哄的服服帖帖。” 腥红歌者平淡道:“这孩子就这个性子,夸多了就容易上天,骂多了就容易自闭,整天患得患失的,智商也不是很高,只能这样了,也不能指望他有什么超神发挥。” 编织者道:“你的家庭情况我是不关心,这次神域里的动静可不小,你也看见了。” “是看到了。”腥红歌者低沉道:“黄金帝王也不全然是无敌,他的确是受伤了。” “不过他还是比预料的更强,哪怕不是全盛期,也至少有了全盛期的三成。”编织者暗暗道:“本以为能够断其一臂,却是不太够啊。” 腥红歌者眯起眼睛:“动手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帮手?能伤到旧神,只怕也是旧神级的怪物,只是看不出是什么权能。” 编织者哈哈大笑:“怕了?” 腥红歌者平淡道:“只要你遵守约定,与虎谋皮我也未尝不敢。” “安心。”编织者道:“不会用来对付你的……” 编织者手指动弹,如同在敲打着黑白琴键,又像是在拨动琴弦般发力屈指自然:“图谋世界王座的前提是不能让其他的什么捡了桃子,要应付的不单单是黄金帝王,他既是最大的对手,又是最大的保障,所以在一切平稳之前,他不能死;等一切平稳之后,他才可以死……为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铺垫和准备。” 他的手指敲打着桌案:“我以几个榜单勾引出了不少野心勃勃之辈,等着它们被黄金帝王挨个敲打,也借了黄金帝王的手将旧神陵墓倾覆,毁掉了旧神投影对这个纪元的谋划……这些,都是重要的前期准备。” 腥红歌者听完后表情不自然:“你连我们也利用了?” “是你们自己被过去的旧神利用了而已。”编织者摆了摆手:“我不过顺水推舟,消耗了旧神一方的力量,没了世界王座,旧神又怎能自诩无敌?如此一来,才算是完成了谋划,铸造出了可堪一用的舞台。” “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腥红歌者嘲讽道:“只是图谋世界王座的位置,没试图搞的天下大乱?” “乱还是得乱的,哪一次改朝易代不得大乱一场?”编织者挑眉反问:“迟早都是要经历的阵痛。” “意思是你还有下一步?” “当然。”编织者爽朗一笑:“黄金帝王缺个对手,我便给他寻个对手;也不能让同盟国闲着啊,是时候整点活给欧罗巴看看了。” …… 一场平静的午后,圣教国境内,一名红衣主教乘坐着列车前往军备处进行信息汇报。 他的身形有些肥胖,因为喜欢吃甜食,嗜好糖球,为此他的随身护卫已经多次提醒和搜查。 但这也避不开年过六十的老人偷偷藏着甜食,他打开了自己衣扣内藏着的一枚糖果,悄悄咽下。 品尝着美味的同时,平稳的列车却因为忽如其来的一阵风而导致铁轨列车出现了一次震荡。 这轻微的震动让这枚糖果卡主了他的气管,他噎住了。 也因为他偷吃甜食的时候已经假装睡着,所以护卫并不在附近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数分钟后,脸色憋成绛紫色的红衣主教遗憾离开了人世。 半个小时后,一名圣殿骑士进入了车厢内,发现已经惨死的红衣主教,用了一分钟便发现了死因。 他沉默片刻,收起了这枚糖果。 四个小时后,红衣主教的死讯传至圣教国高层。 六个小时后,红衣主教的死讯被公布,并且‘暗杀者’也被逮捕,其身份正是一名来自同盟国的游客,或者说,一名被雇佣的职业杀手。 圣教国第十一装甲骑士团聚集于国境线边侧。 同盟国两个集团军也同样汇聚于国土边境。 双方再次展开对垒,一纸和平协议被再度撕裂。 圣教国次位英灵凯瑞·米迦尔抵达宁洱松防线。 仅三十分钟后,同盟国次位英灵和两位军方半神也抵达同盟国边境。 开始对峙。 和平,从来来之不易。 太容易得到的和平,也很容易就会被摧毁。 …… 七日夜骑士团总部,芙萝娅·艾奥瓦接到了来自国家议会的直属命令。 ——将圣教国次位英灵伊雪儿·乌列尔进行监管,约束其自由行动权。 芙萝娅拿起座机的话筒对情报部门发问:“伊雪儿点乌列尔现在的位置是哪里?” 很快得到了应答——繁星学府。 …… 敲门声响起,白维刚刚结束闭关不久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他刚刚打开电视机,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门外伫立着一道颇为意外的身影。 “可以打扰一下么?” “可以是可以……有什么事么?”白维问:“请进吧,圣女殿下。” “不用了,我只是来打个招呼。”伊雪儿坦诚道:“或许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都无法再过来了。” 白维想了想,让开一步:“正巧我也有些事想跟你聊一聊……请进吧,不必担心,在我们聊完之前,谁来都带不走你的,同盟国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 盲眼圣女本意仅仅是来打个招呼。 她已经得到了消息,或者说,早有预知。 任何国家内部都有鹰和鸽的分类,伊雪儿是倡导和平的一派,身为次位英灵能来到同盟国内,已经证明了她缔结和平条约的决心。 但这种脆弱的和平条约维系起来还是太过于困难,这短短半月多就已经体会到了其艰难程度。 要说碰壁,反而是在白维这里碰壁最少。 “那么……为什么想着过来跟我打招呼?”白维问:“看来是圣教国那边上峰有变?” 伊雪儿缓缓道:“教宗大人已经离去了。” “教宗……圣伯多禄十七世?”白维微微一怔,想起英杰榜的描述:“他又轮回转世了?” “目前不清楚是否轮回转生。”圣女回答:“但他已经离去了。” 白维摸着下巴:“这么说来,圣教国内部会出现十年的权力真空期?这时候不打算委任新的教宗么?” “从未有过这种前例。”圣女叹道:“本以为还有三年时间的,三年时间也足够让和平条约顺利过渡最前期,可是现在出现了意料外的情况。” 白维吸了一口面条:“你跟我说这些,合适吗?” “您是圣人。” “我不是信徒。” “您是明国人。”圣女说:“即便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这么判断的。” “这倒是,我不喜欢玩弄政治,博弈起来很麻烦。”白维转动筷子:“教宗走了,权力真空,所以圣教国内部会有变动,又打算回到之前的那种局面么?所以你担心和平条约被撕破,自己的人生自由遭到禁锢?” 盲眼圣女颔首:“我自己的人生自由并不是多么棘手的问题,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作为质子的价值……圣教国可不会为了一名次位英灵而选择开战或放弃开战。” “懂了……嗝!”白维喝完面汤,将碗筷丢入洗碗池:“你的状态是身不由己,如果在圣教国内,说不定还能维持和平条约不被撕破,但因为你在这儿,反而什么都做不了——可即便如此,同盟国也不会放你回国,纵虎归山这种事谁都做不出来,你又不是完达山一号。” “完达山?”伊雪儿没听懂这个比喻,但对方分析的处境很对,她轻叹道:“圣人阁下说的很对,恰恰是这种境遇的困境让我们双方都没得选择。” 白维了然:“是挺辛苦的,要不要看看电视来缓解一下心情?” 他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画面中投影出了正在播放的节目。 圣女双目被圣骸布包裹,自然是看不到电视节目的,但听得到里面的声音。 她问:“这是什么?很喧哗很热闹的样子……” 白维回道:“今天是高校联赛的开幕式。” 伊雪儿了然:“高校联赛么,我有听说过,也只有同盟国的教育体系才能支撑起这种全民热议的联赛吧,投入庞大的人力和物力,组织了一场青年的狂欢。” “你觉得这很劳民伤财么?” “有一点,但……这样丰富的精神生活也叫人羡慕。”伊雪儿轻叹道:“比圣教国内好很多。” “你这话可不能在信徒之前说。”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圣女摇头:“没什么说不得,我本就很想引入同盟国内的诸多便利的生活产品,可惜一直没能成功,寻找了很多商家都没人愿意承接我提议的项目,十多天莱碰壁不知多少次。”她有些失落的叹息:“这次和平条约被撕破,刚刚有些眉目的谈判又要结束了,哎……” 听着就颇为心累。 白维倒是对伊雪儿·乌列尔高看一眼,她居然是个正儿八经的务实派。 创造美好的生活和信仰本身并不冲突,但圣教国内的生活水平的确一般,大约相当于五十多年前的同盟国,甚至还有所不如,生怕太好的生活和丰富的精神娱乐会腐化信众的信仰心。 说到底,圣教国的信仰基础多少有些过于薄弱,发展出的体系本就是建立在‘信仰等于力量’的体系上,但白维自己和这只圣人的左腕都证明了,即便没有信仰,力量一样会被赐予——神不在乎,神应当为人所用。 宗教国家,在生活水平落后、生活艰难的时候,的确能提供磅礴的精神力量让人渡过难关;但它终究和现代化的意识形态是互相冲突的,满足不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物质需求。 白维过去能策反那么多的圣女可不单单是靠嘴炮,更多是靠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和实践成果攻破的她们的心理防线,可现在他没什么兴趣去策反这位圣女,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 看了一眼电视节目,开幕式刚刚开始不久,他开门见山的问:“你知晓编织者么?” “榜单我看过,但对编织者闻所未闻。”圣女回道。 “你进去过神域么?” “当然,天天都去。”盲眼圣女点头:“虽然危险,但也很有挑战性。” “你是在哪个区域?” “半神以上的区域,怎么了?”圣女说:“英灵只能进入这个区域,说起来,我也遇到了过其他国家的,有明国的,有瀛洲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很新鲜。” 白维当然不会多此一举的问对方见到了谁,他追问道:“我很想知道,在圣教国内,有没有单靠修行体魄便达到半神境界的人?” “有的。”圣女秒答:“这个人,你也认识,英杰榜第五位凯瑞·米迦尔。” “英灵?” “在英灵之理后,他也没放弃锻炼,最终抵达了半神境界,当然,英灵之理也对他有所帮助。”伊雪儿谈及时语气平静,她稍作停顿后:“他是个我看不透的英灵,但一直以来都是教宗大人的直属,现在教宗离开后,他会怎么选择,我并不清楚,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白维打断:“我不是在试探你的情报,我仅仅是想……”他直接摊手坦白:“我到瓶颈期了,想知道如何突破半神境界,武圣巅峰到武神境界太少,得想个办法摸着石头过河。” 伊雪儿歪了歪脑袋:“原来你是想要问我这些么?抱歉,让你失望了,如果不启用英灵之理,我还达不到半神,单轮拳脚功夫,我应当不是你的对手。” “也是。”白维摇头,谈不上多失望,本就是随便一问。 这时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伊雪儿主动起身:“我去开门吧。” 白维从善如流:“又来了客人,我去泡杯茶。” 圣女行至门口,主动推开房门,门外是一名淡金色长发的女子,给人的印象深刻莫过于其胸前海纳百川。 女子平和开口,直面次位英灵,气势分毫不弱。 “芙萝娅·艾奥瓦……七日夜骑士团长;圣女殿下,麻烦跟我走一趟?” “好。”伊雪儿早有心理准备:“我打个招呼边走。” 芙萝娅正要点头,便见到掌心托着茶壶的青年站在玄关后方,背靠着墙壁。 “来都来了,都不进来坐一坐?”他问道。 芙萝娅眉头下意识一皱,伊雪儿立刻说:“我也打扰很久了,差不多应该……” 白维打断圣女的话语,轻声说:“我泡了茶,进来喝一杯吧。” 艾奥瓦女士抱着双臂,表现的少许扭捏和抗拒:“我还有公务,我很忙。” “你骗人,你不是摸鱼了好几百年了?”白维不信,揭短道:“又不会有人责怪你摸鱼,而且哪怕你把她抓回去,不也是得自己看守,其他人哪有看管英灵的能耐?” “不用你管,骑士团自有规章制度。”芙萝娅哼了声,一副‘你好烦啊’的神色。 “何必如此倔强,要说最安全的牢笼,难道不是这里么?”白维放缓了语调劝说,手里的茶壶飘起白气,一阵阵独特的树茶香气飘出:“茶已经泡好了……进来吧?” 圣女殿下从这话语里听出少许宠溺和妥协还有呵哄的意味……她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猫饼。 芙萝娅咬牙:“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要看你是如何看我了。” 白维叹了口气:“看来你并不把我当亲人,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殴斗桑。”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父慈女孝 芙萝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有一名年轻人当自己亲爹的感受实在是无法形容。 偏偏还真的是有血缘关系。 她踢开鞋子走入房门,走过白维跟前时凶恶的补充:“打扰了!” 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沙发上。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伊雪儿歪着脑袋,目光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 “不必在意,女儿大了,到叛逆期了。”白维倒了杯黄金树茶递过去。 “女儿?”伊雪儿差点忍不住扯开脸上的圣骸布看个究竟,她恍然道:“这是在开玩笑吧?” 芙萝娅默默喝了口茶,不回答。 圣女表情僵了僵,小心翼翼的问:“是在开玩笑吧?” 艾奥瓦女士端起茶杯,面无表情的问:“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有些复杂啊。”白维苦笑:“我也没想到你已经修成人形了。” “别把我说的像个妖怪似的!” “你当然不是妖怪,你是个漂亮姑娘。”白维认真的赞叹:“如今一看,更是觉得我当初的努力不是白费,每一滴辛劳都有了回报。” 芙萝娅被夸奖,内心有些飘飘然,但同时也有些不自然,她摸了摸臂膀,瞪了眼白维:“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算过去了,我可没忘记你之前说的话!” 白维开始装傻:“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吗?哦,我是说过了,我说的是衣阿华是我最爱的女儿。” “我可不会给自己挖坑,之所以这笔交易一直拖延到现在才被完成,还得感谢你的这个弟子……” 他重重的拍打夏莎的肩膀,有些咬牙切齿的感叹着。 “夏莎·采佩什。” “她可一点都不愚蠢,恰恰相反,她很聪明。” “她虽然不知道和我的契约意味着什么,却敏锐的察觉到我想找寻的是你,并且怀疑我会对你有所不利。” “她在几百年的时间内从未有过一次放弃过找寻你,想必在某个时候察觉到了导师就是帝王的真相。” “莉莉安奴不可能不给她留下任何线索,这份线索应该成了她知晓真相的关键。” “借此,她也意识到了,我和她之间的交易存在一个致命的破绽。” “为了活下去,活到见到你的时候,她必须和我进行这一笔交易。” “但为了尽可能拖延时间,争取机会,她选择抹掉了关于真相的记忆,同时,覆盖了一部分的认知。” 编织者拍着额头叹道:“我让她抹去的记忆仅仅是关于我的记忆和这部分交易的记忆,而她在和我进行交易之前就已经改写了自己的认知,从而埋下一道伏笔。”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鼓起掌。 “鲜血公不愧是鲜血公,夏莎·采佩什,她通过精彩的装傻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你和我。” “我们都以为她一无所知,但其实这种一无所知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当交易被破坏的时候,我才能介入其中,趁虚而入。” 资}源#%分&享*|-*7*%伍+6@ %%1#}3+叁$~7@ <2/$6“索性她便利用了这道交易的规则,屏蔽了自我的认知,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契机,直至我主动暴露为止。” “用自己的灵魂作为担保,保证真相被揭露的时候,便是交易被破坏的瞬间。” “不论是女巫也好,鲜血公也好……我所预定的计划都没能生效,真是可惜了数百年伏笔。” 编织者结束了鼓掌,摸着下巴开始自我检讨,空洞的眼眶里看不出情绪,但听得出他对此有些咬牙切齿,埋怨着自己的大意。 “我误判了……我本以为艾莉薇女士是一名理性的女子,可以等到榜单揭露你的真身之后,结果她竟如此感性,主动打破了局面,暴露了我,害得我不得不从幕后转型台前。” “我也本以为鲜血公是一名感性的恋爱脑,一早就该将灵魂输给我,结果她居然如此冷静理性的分析了利弊,并且抓到了我交易中的破绽,害得我功亏一篑。” “几百年的伏笔就这么草草收场,实在是对不起我这庞大的前提投入。” 编织者深沉叹息,懊恼道:“期待女子太理性和太感性都是一种过于绝对的误判,爱情真是一个无法测算的要素。”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宣战 “把她们还来。” 白维缓缓的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可以饶你不死。” 这些话语听上去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 黄金色覆盖着眼瞳,旧神凝视着编织者,一如过去的每一任世界王座注视着王座下方走来的弑君者。 “这剧本不太对吧。” 编织者掂量着手里的两枚灵魂宝石:“我才是手持灵魂的魔鬼,你不应该为了她们而接受我的威胁么?” “这种下九流的剧本,我没有配合你到底的兴趣。” 白维活动着手腕:“况且我也不是引颈就戮之人,你应该明白,当你持有她们灵魂的时候,这既是你的保命符,也是你的催命咒。” “采用这种方式,你我之间就只剩下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你的任何威胁和要求,根本不可能引颈就戮。” “若是我死了,就无人为她们报仇;若是她们死了,我会让你去陪葬……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编织者好笑道:“如果我把她们还给你,你会就此罢休?” “我可以忍。”白维回道:“只要你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法律上失踪十年以上就当做死亡处理。” “说的好,可惜了,我信不过。”编织者摇头:“你我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况且如今主动权还捏在我的手里,我为何需要向你委曲求全?” 轻@文{<交|流={&:>~⑦$5==⑥=1*3><3|7<$②#$六“委屈么?”白维眯起眼睛,眼眸里透着淡淡的嗤笑和嘲弄:“所以你是想站着死。” “不用虚张声势,你我现在是纳什均衡状态。”编织者将手掌一握,两枚宝石消失在他的掌心里,被收藏了起来:“你不敢主动出手,投鼠忌器;我也不会拿她们来威胁你,避免你彻底疯魔……若是你直接不管不顾的恢复到全盛期,我还真得忌惮你三分。” “你倒是格外了解我。” “那当然,为了对付你,我可是煞费苦心啊。”编织者唏嘘道:“原本最适合用来作为棋子的夏绿蒂离开了欧罗巴,否则我弑杀旧神的计划将会天衣无缝。” “弑杀旧神么……”白维喃喃道:“为了掠夺世界王座?” 编织者坦然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世界王座代表一整个纪元的绝对支配权,如果你没有意图在王座上稳坐着,那就换一个有野心的人来。” 他有眼无珠的盯着黄金帝王,不留情面的嘲笑道:“身为历代最强的旧神却获得这么窝囊,我看着都替你觉得着急……明明手握令天地变色的权柄,却只在意自家的柴米油盐和跟几名女子之间的情感纠结,实在是过于可笑,怎么会有你这般的世界王座。” 白维平淡道:“我只是我,旧神和世界王座于我不过一个称号,有或没有都无所谓。” “所以给你就太浪费了。”编织者握紧拳头:“不如给我……” “给你,然后呢?”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等我掌握世界王座后,不论开启什么样的新纪元,最终都和你无缘……反正你也不打算老老实实的让出自己的位置,为了获得新的世界王座的资格,我必须用你的鲜血和生命作为开启新纪元的钥匙。”编织者语气压抑而狂热:“这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则,新必须胜过旧。” 白维叹了口气:“都是为了野心么?” “野心和欲望才是人活着的动力之源。”编织者丝毫不以为耻,小到走贩卒夫,大到半神武圣,每一个人都是为了各自的野心和欲求而活。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有野心固然是好事,但你有这份实力么?”白维继续质问。 “接下来你自然会知道。”编织者平举左右手:“这是我对你的宣战布告,黄金帝王……来神域找我吧,我在大雪山巅等你过来。” “明知那是陷阱,我还会去?”白维挑眉。 “你没得选择。”编织摊开手,消失的灵魂宝石被他举起,吞咽了下去:“她们的灵魂在我的手里,或者说,在我的腹中,想救人,那就来把我的肚子剖开,否则她们的灵魂会被我消化光……余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白维低沉道:“你到底是在神域里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消磨我的灵魂?” 编织者笑而不语,不作任何解释。 他非常清楚,即便什么都不解释,白维也一定会来。 他的的确确抓住了这位旧神的最大软肋,他的确很强,单论战力,冠绝古今,即便所有旧神一起上也不一定能杀的死全盛时期的黄金,然而……他也是所有旧神里最特殊的一位,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是神祗,而是将自己当做人来看待,太过于血肉丰满有情有义,正因如此其丰富的情感和这些情感的寄托对象就成了他的最大弱点。 感情会让一个人变得变弱。 黑化强三倍的根本道理是因为无牵无挂,舍弃了所有的孤独之人是无比强大的。 洗白弱三分则是恰恰想法,有了太多牵挂,导致舍不得死,无法舍生忘死的人,连出剑都会慢上一些。 这也是叶孤城最终比西门吹雪更强的理由……前者已经舍弃所有,而后者有了牵挂。 同样的道理,如今的白维比起前世更弱。 他这辈子牵挂太多了,而上一世作为布局者显得更加无情,用黄金权能进行自我封印后的帝王实际上无比理性,他的所有情感流露都显得无比克制。 但这辈子黄金权能的摆烂行为让他的神性几乎荡然无存,只剩下人性。 编织者退后一步。 就在他刚刚后退的一瞬间,雷霆瞬息之中,他听到了一个响指声。 啪嗒~! 响指声冻结了世界,残破的岁月之理展开,白维开启了血洛阳的英灵之理,冻结的时间里争取到了三秒的时停,他自己的动作也如同加速了千万次。 在编织者凝固的视线里,五指如刀般刺入他的腹部。 剖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到底有几块石头。 一击而穿,然而手感却无比空虚。 时停结束,岁月河的虚影消散。 编织者的身体如同毛线般散乱飘零,人形也如同毛绒玩偶般溃散成一地线团。 白维看向空空如也的手掌,五指握住,掌心中金雷生灭。 “跑的挺快……岁月停滞都留不住,这编织神秘到底是什么路数?” 他并不喜欢处于被动的局面,但编织者的布局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开始。 倘若自己最初并不是出现在瀛洲,而是在欧罗巴或许一早就被他抓到了破绽。 没有编织者,不论是夏莎还是艾莉薇和苏珊都等不到五百年后。 她们都是布局的一环,目标是弑杀旧神,双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走。 编织者已经从幕后来到台前。 这宣战布告,他不接也得接。 “旧神的身份,从来都是个麻烦,即便什么都不做,危险也总会找上门。” 白维走到夏莎和苏珊的跟前,她们的灵魂已经被取走,身体留在这里,宛若两座雕塑。 将她们收回破碎天堂里安置好,带回去和艾莉薇放在一起。 灵魂可以取回来,但身体必须保存好,目前状态和植物人没区别,也得保存在黄金琥珀内封存着备用。 离开了卢浮宫。 门外有女巫正在等候,贝斯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白维独自走出,面色沉凝。 “陛下?”贝斯问。 白维沉默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苏珊暂时回不来了……开车吧。” “去哪里?”贝斯不敢多言。 “黄金宝库。” 虽然不足以恢复到全盛期,但是时候取回那部分的遗骨了。 …… 潭水边缘,原本正在和腥红歌者下着棋的编织者忽然动作一停。 他的肚子猛地鼓胀了一下,发出剧烈的爆鸣声,腹部如同气球空腔般猛地膨胀又回缩,随后炸出一个破洞。 “你……” “没事,我有点闹肚子。”编织者神色如常,手掌衍生出的透明丝线穿过肚皮,将坏掉的腹部缝合起来。 腥红歌者把玩着棋子:“看来那边是出了点问题?” “是啊,计划得提前了。”编织者按着膝盖:“之前的布置都没能生效,我误判的挺严重,接下来,只能走另一条路了,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必须流点血……倒也无妨,神秘之间相生相克,不够完整的黄金还谈不上无解无敌,至高意志的锋刃足以与之抗衡,甚至……更胜一筹。” “做好准备吧。” “猎杀旧神要正式开始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恩怨局 神域最高层。 七十级以上才能踏入的领域。 这里是整个神域的最顶点,也同样是面积最小的区域,它的整体就像是一座漂浮在天空的岛屿。 如果看过魔神英雄传的人应该会记得整个动画里的地形,呈现出一个金字塔的结构,层层递进。 这片半神才被准入的领域便是神域这个金字塔的最顶端。 在这里埋葬着数量庞大的骨骸。 旧神投影的神秘,真神的骨骸,还有一具具尸体,经过岁月之河冲刷过后,它们有的已经腐朽,有的残破不堪,地面上随便捡起一根骨头都仿佛藏着某种亘古不化的神秘。 白维落在一片荒芜的山坡上。 相较于神域下方变化莫测的风景,最顶层的光景反而颇为无趣,它就如同是山峰的山巅位置,草木不生,只有数之不尽的沟壑,通往最顶层。 能够看见,它的最高处便是大雪山。 不需要感叹号,白维也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是大雪山之巅。 他迈步前行,这一路上怕是走的不会太轻松。 好在到了半神以上,黄金神秘不会再受到次数限制,可以随意使用。 和编织者的决战在所难免,白维也并不清楚对方在这里到底设下了什么样的陷阱。 对于七十级以上的半神来说,在这里死亡一次,灵魂本源就会被重创,等级越高的人越重视灵魂,灵魂死亡的代价并不比肉体死亡的代价小多少。 五十级接触神秘,六十级掌控神秘,七十级化身神秘。 神秘根植于灵魂,哪怕是旧神,若是在这里死上个一两次也会面临相当漫长的虚弱期。 白维踏入神域是在离开卢浮宫后的第三天。 他并没有因为编织者的说辞便开始赶集似的望着大雪山顶冲锋。 编织者很擅长把控人心,他的所有说辞都是为了让白维流露出破绽,越是着急就越容易暴露破绽。 白维十分确定编织者根本不敢对夏莎和苏珊的灵魂做什么手脚,因为那既是他的催命咒,也是他的救命毫。 没人会将这么好用的一个谈判筹码毁掉。 所以白维丝毫不着急,不紧不慢……大不了将这一场战争拖延个百八十年,他不缺乏耐心,也并无必要毕其功于一役……上辈子的经历给他养成了极好的耐心和沉稳的心态。 急吼吼的冲上去想着英雄救美这种事完全不是如今的轮回者能干得出来的。 大概只有不成熟的天魔或者小日子过的不错的救世主才会这么急冲冲。 换成某个逆流时间之河的玩家来,也一定会跟白维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同类人。 即便是处于被动局面,也仍然把握着一定的主动权。 始终保持着自身的步调和节奏,不会因为局势的糟糕而陷入慌乱,也不被其他人带了节奏。 良好的情绪控制能力是必修课程。 正因为想要救人,所以才必须保持冷静的头脑和敏捷的思维。 愤怒是没有用的,否则怎么会有无能狂怒的说法? 攀登神域用了两天时间。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直接开启黄金神秘开道会更快一些,但一样会受到阻碍。 水一般来自于两个地方,地下水,或者地表上……而地表水通常都有源头,这个源头便是大雪山。 从大雪山上落下的冰雪变成溪流,而这些水流并不是普通的流水。 它们是经过细化和打散的岁月流金。 神域已经形成了过于独特的生态,可能一条蜿蜒的小溪横亘在身前,便叫一位真神或者半神无法跨越。 因为岁月之河太可怕。 一旦踏入其中,或许自身都会庞大的岁月冲刷成渣。 在庞大的时间之前,每一个人都不过是岁月之河里的一滴水,甚至溅不起一丝浪花。 白维也不会自恃旧神身份选择强渡,有的可以跨过去,但有的不行,只能绕道重走。 并且在这片区域之中,危险度也是越来越高。 在这里出没最多的既不是斩钢龙那种灵魂生物,也不是其他的半神或者英灵……实际上这么久了,白维也只碰到了一位,还是不认识的英灵,双方打个照面,那位断了腿的英灵就自己下线了。 这里最危险的埋藏在地面之下的真神怨念。 都是被黄金王座直接一个爆破带走的骨灰残骸。 可它们终归是死不瞑目的。 平白无故就交代在这里,怎么可能没有怨念? 而神域内部又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场所,经过各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这些残留的兵器、骨头甚至灰烬都可能成为剧毒,杀死伤害任何试图靠近的存在。 半神在这里行动都必须得如履薄冰。 这些怨念驱动的神秘往往不纯粹,它们都是聚合体,几十个或者上百种的聚合物,因为成分复杂要素过度,所以实力往往稳定在八十以上。 白维一路走来光是扫荡这玩意就扫荡了二十多个。 平均一两小时碰到一个,而且……杀不干净,会重复刷新。 因为怨念长存,神秘无处可去。 这些东西掉落的神秘宝珠也会沾染着岁月气息或者亡者嗟叹等负面效果,不能直接吸收,必须想办法驱散这玩意,否则用了也等于给自己的身体里安装地雷。 就像是毒奶粉里的异界图刷出来的装备一样。 后者是厂商的阴毛,而前者纯粹是不甘愿为他人做嫁衣。 这些都给白维的开路增加了不少的风险,也拖延了时间。 由于神域的随机传送,他也不能退出神域,必须做到一命通关,不能存档也不能退出。 并且没有组队,也没有队友。 神域最高层十分荒芜,几乎没有人影出没。 能来到这儿的都是半神或者英灵,大多人都是选择原地打怪挂机,不会主动探索,因为风险太高。 白维这么长时间也没碰到几个人影,倒是见到了不少被遗弃的神秘宝珠。 他用了两天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距离目的地还得走一天,越往上行走越困难,足下的地面已经从山路变成了冻土,冻土层之下没人知道会藏着什么东西。 一路登山而行。 这个过程对白维来说,其实是有些新鲜的。 自从成为轮回者,或者说,自从获得了超凡的武力和神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花时间在这种攀登上,至少不会在赶路上浪掷光阴。 很多旅行的人都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在路上。 去往什么地方,比抵达那个地方,更加重要。 目的地并不是最美的,沿途的风景才是。 白维当然不是去旅行,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的心在这赶路的过程中变得沉静而平复。 不去考虑什么得失和后果,仅仅只是在赶路和行走,放空身心,抚平焦躁,只是做了这些简单的事。 昆仑武神的等级居然奇迹般的提升了两级,在没有吸收任何神秘宝珠的情况…… 这也是一种修行。 仙家讲究修行和炼心不是没有道理,降服了心猿意马,克服了自身,也同样能更进一步。 不过,终归这不是一场旅行,目的地也不是朝圣之地。 他还是带着刀来的,即便没有杀气,血腥的气味也已经顺着冷风吹上了大雪山。 在他踏入冻土后没有多久,进入神域的第九十个小时…… 白维遇到了第一名拦路者。 她坐在一座白骨铺就的荒冢上,似是已经等待许久。 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截然不同,她穿着红褐色的裙子,如同被鲜血晕染红凝固,散发着浓郁的气味,地面上白骨和冻土上覆盖着漆黑粘稠的淤泥,宛若深邃的泥潭。 而在泥潭上,盛开着一朵妖冶的红褐色的花朵。 绝非出淤泥而不染的莲华,而是盛开在腐烂的尸骨上的曼珠沙华。 白维凝视着她,沉默不言。 她微微睁开眸子,赤裸的脚尖踩踏在白色的头骨上,露齿扬唇,如毒蛇吐信:“好久不见啊……维。”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等级压制 万妖国皇女。 帝国第三皇女。 她的确是好命,生来就在权贵之家,而且是顶级权贵。 但她的命也很差,生在的帝王家总是伴随着权力交替和倾覆的危险,没有一个是和平时期,偏偏她又是一个极具野心的女人,为权力而沉醉,所以注定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受累,需要被迫付出庞大的代价。 万妖国的事,白维已经无暇去管。 他已经挫败了一次三皇女特蕾莎的谋划,重创了她一次,原本以为对方会至少韬光养晦个几十年,但似乎她恢复的极快,已经卷土重来了。 【妖帝血脉】 【综合等级:84】 短短一年时间内,其综合等级已经提升到了真神级别,速度太快了,比自己更快。 白维看了眼地上的枯骨,低沉道:“看来你这段时间没少吃激素。” 坐在白骨之上的三皇女眯起眼睛,她侧过面容,较好的面容变得更加妖媚。 “这不得拜你所赐么?” “为了尽快恢复力量,我不得不付出点额外的代价。” “黄金权能是我的首选,却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妖帝血脉也并不弱于你的黄金。” 她舔舐着嘴唇:“神域可真是个好地方,遍地都是可吞噬的神秘。” 白维淡淡道:“胃口这么大,不怕把自己活活撑死。”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第三皇女站起身:“我等你挺久了,等待了这么久,肚子又饿了,每次饿了都想吃点什么,我真想尝一尝你的味道,把你的手臂撕掉好不好?” 她微微弯下腰,目光极具侵略性,如同一条毒蛇。 白维活动臂膀:“就你一个人?” 第三皇女嗤笑:“我一个人还不够吗?” 白维转而问道:“如果我说我现在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期……你逃还是不逃?” 她的脸色微变,下一刻又倏然一笑:“你以为我会相信?” 白维见到对方的神色立刻了然,并且嗤笑:“你果然是跟编织者做了交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趁机夺走黄金神秘,所以这一笔生意不吃亏?” 毫不留情的嘲笑道:“特蕾莎是特蕾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与虎谋皮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了,得意忘形是你最大的毛病,怎么就是硬是不长记性呢?” 第三皇女神色变冷,漆黑的眼瞳变得很是渗人,眼神里满是冷血生物的凝视,她昂起下巴,居高临下。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说我得意忘形,那你自己又如何?” 她翘起双腿,身体前倾,压在大腿上,漆黑的泥潭如同滚烫的沸水般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单刀赴会是很有勇气,如若你主动把黄金权能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命,我只会摘下你的舌头,留你做个奴才,我不会杀你,而是要把你囚禁起来,变成只懂得沉溺在快乐中的废人。” 说着这些话,似乎也想象到了某种场景,三皇女变得格外的亢奋起来,仅仅是这种设想就让她获得了颅内高潮的爽快,无可抑制。 白维挑眉,他有点忍不住,不太礼貌的笑了笑。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青年用可怜她的目光打量了一眼:“我看你是输的太多次,还是吃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导致神志不清了,但凡有一粒花生米都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踏前一步,金色的流光覆盖冻土。 “黄金一族,从来只有战死者。” 话已至此,不必再谈。 双方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新仇旧恨,标准的恩怨局。 特蕾莎选择和编织者合作看似很离谱,却又很实际。 编织者觊觎的是世界王座的位置,而特蕾莎想要的是黄金神秘,这两个都在白维的身上,只要联手杀了白维,大可以各取所需……哪怕最后闹翻了也是等白维死了之后。 只要他还活着,编织者和特蕾莎就不存在利益冲突,毕竟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 三皇女也是认为自己参与进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自然是不甘心上一次的败北,苦练等级后回来找回场子。 想来特蕾莎也并不清楚黄金帝王的战力究竟是什么水平的。 事实上,连白维自己也不清楚。 编织者的榜单可不会放到万妖国去,她对此大概率是一无所知的,也并不清楚旧神的含金量。 不同体系之间的争斗结果无人清楚,白维不了解妖帝血脉是什么,但是单论力量……他没有输的理由。 他的左手搭在腰间悬挂的刀柄上,卧虎刀没有刀鞘,只是随意的悬浮在腰背位置。 没有来及拔刀。 万妖国皇女先行一步,抬起指尖往前一指,漆黑的泥潭地面之下探出两截白骨,白骨呈螺旋长矛发力,爆发力惊人,直取白维心口。 白骨长矛的贯穿力惊人,直接落向白维胸膛正中央,触碰到衣服的瞬间,就如同灰烬砸向玻璃,一瞬间便沙化消散,只留下一层淡淡的痕迹。 特蕾莎微微皱眉,挥动衣袖,泥潭深水搅动,两条脊椎骨从地面凸出,尖端是似龙似蛇的尖锐头骨,裹挟着一层黑泥再度轰来。 白维依旧左手搭在刀柄上,手指轻轻敲打,纹丝不动,仿佛开局让几条命的阿尔卡特,任由对方狂风暴雨,冲击力撞来,荡起的层层气岚在冻土上扩散数里。 白骨没有立刻碎裂,而黑泥溅落在四周,瞬间将地面同化。 白维拍了拍胸膛上的灰尘,信步往前。 特蕾莎闷哼一声,不见有什么动作,而漆黑的泥潭之中长出无数白骨,白骨上附着的黑泥宛如血肉,散发着古怪的奇异气味,如军队列阵般冲向白维,好似鬼门关大开,阴兵如潮水般涌出,白维的身上散发着金色的能量粒子,如同在阴间逆行的金身大能。 “给我停下!”特蕾莎低吼一声:“我命令你!” 说罢,地上衍生出一条直线,漆黑泥潭当中白骨森然,泥潭如同旋涡般轮转,巨大的旋涡之中,有一具真神残骸浮现,提起长枪迎面撞杀。 长矛指向白维咽喉,他歪过脑袋,任由长枪划过脖颈,旋即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真神残骸的眉心位置,金色的光芒从白骨身上流走了一圈。 下一刻,真神残骸的骨架上每一寸都发出炸裂的声音,如同炒黄豆那般爆裂不止,千刀万剐的酷刑便是残骸也无法承受,保留着怨念的真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还没死透,试图抽回长枪再落下去,指向白维眉心的长矛,递进了三寸距离又退回大半,再度递进,如此来回反复。 等到它终于递进五寸距离,白维也已经失去耐心,手掌轻柔的往右一甩,就像是推开前方挡路的障碍物。 真神残骸倒飞而出,如同一枚炮弹飞向不远处的白骨堆,凝实的白骨堆如同被引爆般炸裂开,许多骨骸直接化作漫天骨灰洋洋洒洒。 特蕾莎眼神惊疑,她按住心口,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白维也注意到对方头顶的综合等级滑落了一级。 他明白了,妖帝血脉的神秘是通过吞噬来增强自身,即便是真神残骸她也可以吃下去,因为能控制这群旧神残骸,其等级才得以突飞猛进,但相应的……损失了多少士兵就等于失去多少的力量,一具旧神残骸的消化可没这么容易,这一个照面,她便损失了一条臂膀的战力。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白维信步往前,凝视着坐在白骨上一动不动的三皇女,评价着对方的毫无长进。 “一如既往的只懂得让其他人为你冲锋陷阵,而自己站在最后方的安全地方,看着别人流血。” “空有野心,却没有与野心相匹配的实力。” “狠得下心肠,但连屠刀都是由别人代劳,对自己过度怜惜,连掉一根头发都不舍得。” “风险都是别人替你承担,而好处全部给你自己……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脸皮厚的堪比玛利亚之壁。” 特蕾莎咬牙切齿:“你给我闭嘴!还轮不到你来羞辱我!” 白维左手按着刀:“我也懒得与你废话,特蕾莎,你不是我的对手,死战到底,死的肯定是你,你连做个磨刀石都不配。” 即便不是全盛期,他也绝不是能被三皇女碰瓷的对象,等级的差距早在一开始证明了一切。 【黄金权能:高阶(90%)】 【职介:黄金帝王;综合等级:95】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傲慢 神域当中,一场追逐战。 其声势之骇人,便是半神英灵见了也会主动让道。 金色的流光横冲直撞的去往大雪山的方向,而另一道乌黑内藏着血色的残影也与之纠缠不休。 白维根本懒得理会特蕾莎,死缠烂打倒是有一套,但她即便拼尽全力也很难给他造成实质性的困扰。 小麻烦还是有的,至少减缓了他的前进速度。 可白维本来也不是在赶路,他一方面往前不紧不慢的走,另一方面也在和特蕾莎交手换招,一点点打碎她内心深处的骄傲和傲慢。 当她用尽了全部力量却仍然伤不到白维一根头发丝的时候也该意识到双方差距之大。 杀人不如诛心。 特蕾莎喜欢玩弄阴谋却不擅长应对阴谋,白维简单几句诛心之言,她就直接把许多话都说了出来。 可惜,她知道的少之又少,关于编织者的来历,她也并不清楚,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找到她的。 仅仅是因为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所以便参与了这个猎杀旧神的计划里。 就连她本人也不清楚下一步的计划该怎么走。 经过漫长的三个小时后,白维终于失去了耐心也确认从她这儿无法获取更多情报。 瞥了眼已经跌倒八十一级的特蕾莎,打算直接将她在神域里击杀一次。 后者也感知到了黄金帝王提起的杀意,眼神闪烁,似乎有了退意。 “之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才想着后退……晚了点。” 白维说话的瞬间已经调转了方向,从笔直的前进改成了曲线的回旋,瞬间调转方向,如同金色的流星在平行飘移了一圈,转动方向,直接撞向了特蕾莎。 三皇女抱着臂膀,抗拒的咆哮:“滚开!” 漆黑的泥潭之下升起白骨森然,霎时间方圆千米都变成森罗鬼蜮,无数厉鬼冤魂和白骨从中立起,仿佛一万阴兵,但就在鬼门关洞开的瞬间,金色的流光没入其中,残影瞬间撕裂和摧毁了白骨和淤泥。 白维的右拳抵住特蕾莎的跟前,她的周身如同盛放出了一朵赤黑色的花朵,也不知道一种什么样的神秘,居然能够防御住白维的一拳攻击,大概是某种‘百分之百抵消一次伤害’的神秘。 一拳不行,那就两拳。 白维抬起左手拍碎从背后偷袭过来的白色骨枪,这攻击的进攻轨迹和意图都太过于明显,双方的战斗经验完全不再同一个层级之上。 特蕾莎几乎没有和人如此近距离的搏杀过,她所有的意图和进攻路线都是靠着半本能的反应,而真正的交手是要靠脑子的,打斗看的除了力量速度之外更要靠脑子和经验……这方面白维全线占优势,哪怕直接忽略了十几级的等级差,三皇女也没有哪怕一成的胜算。 白维屈指一弹破开了那种防御向的神秘,挥拳落下,命中瞬间,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淤泥深处荡起一阵涟漪和波纹,而三皇女不见去向。 人呢? 思考之中,泥潭忽然破开,三皇女破地而起,连人带刀的撞向白维的视线死角位置。 她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性子,此时居然也拔出了刀,这刀显然也不是普通凡品。 一抹刺眼的乌黑残虹宛若黑羽掠天而去,抵至白维的跟前。 利刃被他握住在手里,掌心被划破,鲜血溢出。 一击不中,三皇女直接松开刀往后退去,从泥潭中没入,重新出现已经在上百米外。 她坐在白骨堆上,眼神冷冽里透着戏谑和张狂之色。 “看来你也会流血。” “我是个人,受伤了当然会流血。” 白维将刀丢在地上,这把兵器有伤害灵魂的效果,伤得不算重,但受伤了也是事实。 白维对三皇女内心极具轻蔑,不曾想会阴沟里翻船,居然会被特蕾莎阴了,他有些诧异,谈不上多么耻辱,乱拳打死老师傅的事也畅游,但旧神流血终归是意料之外。 她有胆量拿起刀子主动发起突袭是白维没想到的心理盲区。 她那么的胆小,杀人的时候都会躲开避免鲜血溅落到自己的身上。 弯下腰,抓起一团雪,白色的雪在手掌心染成红色,旧神的灵魂如此强大,即便是灵魂投影也和现实的肉身没有任何区别,或许肉身摧毁了,灵魂也能做到半永久的物质化,所以只要旧神不情愿死,往往是不会死的,死去的旧神要么是死战到底,要么是自己作。 “我小觑你了。”白维自我检讨:“能让我流一滴血,我至少该认真看待你。” “认真看待?”特蕾莎发出嗤笑。 “哪怕是一头猪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太多次。”白维道:“你有胆量握住刀就代表你比上辈子更有长进,如果你早点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弱点在于不敢流血,上辈子的成就理应会更高吧。” “我不需要你来对我指指点点!”三皇女扯着袖口,眼眸暗红:“不过只是握刀而已,我这辈子从出生开始就已经在练刀了!” “嗯,刚刚那一刀的确不错,不像是临时抱佛脚的产物。”白维点头评价:“可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是想让我夸一夸你很努力么?” 嘲讽的语气让特蕾莎的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她发出低沉的嗓音,喉咙深处的声音充满了莫名的情绪和冲动。 停顿了一会儿,特蕾莎低沉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高高在上,居高临下!你从何时开始,真正的了解过我,真正的……正眼看过我了?” 白维回道:“现在。” “不,现在也没有。”三皇女暗暗咬住自己的衣袖,衣服撕裂的裂帛声清晰:“你从未有过一次真正的将我看在眼里……承认吧,维,自从出生开始,你就将我视作一个……蠢材!在你这种生而知之的天才眼里,我这个姐姐和其他的皇子都是同样的蠢材!” 白维面无表情:“怎么……过去了五百年,想跟我拉家常了?” 特蕾莎直视着黄金帝王:“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多少亲情了,有的只有仇恨和对立,我巴不得你快点死去,又憎恨你不能死在我的手里!” 她咬牙切齿:“但就连我的这份憎恨在你眼里都是如此可笑而抽象的东西,面对我的憎恨,你回应的态度也是轻蔑!你可知你有多么的傲慢!” 白维被气笑了:“别混淆视听,怎么我还成了活该被指责的一方了?” 特蕾莎盯着白维,后槽牙都要咬碎:“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但你的杀意远远不够强烈,我从你的身上连憎恨都感受不到,你知道这对我而言,是多么强烈的一种侮辱么?!” 她质问道:“我连成为你的仇敌都不够资格?” 白维神色平淡:“我和你之间的仇怨早该算清了……我只是不喜欢欺辱弱者罢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只要你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管你怎么活?” 三皇女冷笑声不止:“我是不是应该夸赞你可真是大肚。” 白维侧目而视:“随你怎么想,但我没有兴趣跟你互相折磨重蹈覆辙的浪费人生……宽恕你我做不到,但视而不见却并不难,说到底,人与人的悲欢并不共通,我只觉得麻烦。” “看吧,这就是你的本性!” 特蕾莎猛地尖锐的咆哮起来,她抓着头发,猛地扯下一截衣袖,指甲在手臂上割破出伤口,鲜血涌出,滴落在泥潭里,鲜红色的光芒刺眼明亮,泥潭里盛开出血色的花蕊。 “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你既不是大度,也不是宽容,更谈不上圣人!” “你只是傲慢到骨子里!认为我们之间的仇恨甚至不足以你付出时间!我甚至连作为仇人都不够资格!” “全世界的人在你眼中都是弱者和可怜虫!” 白维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我很尊重基本人权和个人自由,这和傲慢无关。” “你所谓的尊重就是连性命都不放在眼里么!”三皇女精致的五官看着有些恐怖和狰狞:“我是如此的憎恨和厌恶,恨不得将你杀死,却又舍不得将你杀死——而你连我这份憎恨都不能回应,凭什么!” “是我摧毁了你的人生,是我毁掉了你的期望,我才是你最大的仇人!” “可你为什么不注视着我,你凭什么敢不看向我!凭什么敢看低我!” 她咬牙切齿,声如泣血,凄厉尖锐。 “我绝不是弱者!你没有资格轻蔑我!” 她内心最大的恨意。 并不是源自于争夺失败,本就是成王败寇,这没什么可憎恨的,愿赌服输,这么久也早该看开。 她最大的憎恨正是源自于内心最深处早已扭曲的强烈心愿。 起初她只是希望得到来自至亲至爱的手足兄弟的认同,但这种想法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扭曲变质,最终酿为憎恨。 她憎恨白维,憎恨他的傲慢与轻蔑——为了抹平这种轻蔑带来的自卑和劣等感,她宁可用鲜血去洗刷。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长恨歌 五百年前的事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记忆也谈不上多么历久弥新。 想要想起来肯定能想起来,但一般而言不会故意去回想。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往事,偶尔怀念一下可以,谁会天天想着自己被背刺的往事呢? 人要活在乐观里,悲伤的往事只适合遗忘和偶尔拾起。 所以白维并不会纠结发生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而发生……他知晓第三皇女背叛了自己,选择了和自己决裂,却没想过为什么要这样,他对于过去的感觉其实是——我觉得我过的挺好的,和姐姐的关系也很好。 对方背叛了自己,所以双方决裂。 他没想过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第三皇女是个野心家?这个理由是必要的,但并不够充分。 因为这并不足以说明为何第三皇女要选择赐死作为打酱油的第七皇子的白维。 当时的白维并没有打算继承皇位,而是打算直接离开皇室,以导师马甲开始推翻帝国。 只是第三皇女的逼迫打乱了他的预定计划……这种逼迫就显得非常没有道理。 白维只能认为是她想要收集黄金神秘,哪怕是一头猪,有了黄金大权和黄金王座也一样能无敌。 他一直这么认为,直至今日,这种固有印象才逐渐被打破。 从特蕾莎的口中,他第一次深入的了解到她的真实想法,明晰她赐死自己和背叛都是源自于憎恨,而并非一蹴而就,第一次白维从曾经的至亲口中听到了一个自己眼中看不到的自己,一个别人眼中的第七皇子维·槐尔特……或许和他的自我认知截然不同。 三皇女嗓音低沉:“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从你出生开始后没多久,我就开始厌恶你了……” 白维面无表情。 特蕾莎继续念道:“你从小开始就是个不同寻常的孩子,所有小孩子都是精力旺盛的,可你不一样,你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井井有条,从五岁识字开始,你一直假装欺骗家庭老师,我半个月认识了一千多个单词,而你早在三岁就已经能熟读诗歌名著……可你还装作不知道,但你瞒不过我的眼睛,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很聪明,也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讨厌你了。” 白维揉了揉眉心,沉默不语。 “后来,觉醒仪式,我的黄金神秘抵达了初级,我很高兴的去找你炫耀,因为我知道你的血脉开发度并不高,你也不喜欢舞刀弄枪,只喜欢看书,我安心了,我以为你只在这方面有天赋,你不是完美的人……可是当我那天和大皇子的侍卫发生冲突的时候,你站出来和对方决斗,你居然打赢了对方!那可是个身经百战的骑士,哪怕只是比拼剑招,可你居然赢了,你凭什么能赢!你明明连剑术课都没上过几次!” “我意识到你在骗我,你和过去一样,在装笨!” “我更加讨厌你了。” “等我十五岁生日那年,你展现出了很高的艺术素养,钢琴演奏,所有人都夸你是个艺术天才……可你不知道,我在暗中也学了多久时间的音乐,我根本谱不出那样的曲子,就在两三天前我才刚刚拿到了通往维也纳皇家艺术学院的入学通知书,而你已经有资格在音乐圣殿的金色大厅里演出了!我烧掉了那个通知书,也没有将消息告诉任何其他人……我假装替你很高兴。” “这还不是全部……后来还有更多的事。” “随着长大,我反而越来越看不清你了……我甚至怀疑你是黑魔法师的手笔,但你的血脉做不了假!” “我更加明白,你是个天才,而且是生而知之!你同时是在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看,包括我在内……我们在你眼中就是个白痴和蠢材。” “我更加厌恶你了……” “厌恶你眼中的那股傲慢,厌恶你的伪装和欺骗,厌恶你对我们的轻蔑!” “光是看到你,我都会觉得恶心……恶心你,也恶心我自己……我是个连黄金一族的试炼都过不去的废物,面对你的时候,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她诉说着,嗓音里满是扭曲变质的嫉妒和羡慕。 “你的才能,哪怕只分一点给我,一点点给我就好!” “同样都是同父同母的孩子,为什么我这么软弱无能!为什么我没有一点点的天赋!” “而你明明拥有这样的天赋才情,却为什么选择伪装的这么软弱无能胸无大志!你明明拥有我所期望的一切,却要收起爪牙做个软弱可欺的废物!” 特蕾莎低沉的质问,声音颤抖战栗充满怨毒:“我憎恨你,就像是我憎恨我自己的无能一样!” 这些质问,白维统统没有回答,他只是问:“这就是你非杀我不可的理由?” “对啊,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么!”特蕾莎指尖都在颤抖:“我当然要杀你,我要赐死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都要摧毁你!我要让你的脸上失去那份从容不迫,让你的眼里再也没有半点傲慢和轻蔑,作为弱者的我要击溃你,要让你仰视我,不敢再对我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你有天赋又如何!” 白维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相竟是如此。 他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特蕾莎逼的神经质了……她身为皇女,本就眼高于低,自尊心极高,天赋也绝对不弱,但天赋这种事,最怕比较,能一枝独秀终归凤毛麟角。 很多人自以为天赋不错,但实际上参加正式的比赛之后,往往会遇到真正有天赋的人,被打的无还手之力而开始怀疑人生当场自闭,如此情况,在每一次的省级运动类比赛中都屡见不鲜。 特蕾莎厌恶白维,好比周瑜厌恶诸葛亮……这种厌恶或许更加强烈,因为白维比诸葛亮更苟。 生而知之又不是他的错,伪装也是必要的,生在皇室内,第七皇子的位置多么尴尬,又怎么能成为天才?否则早就死在皇子争夺继承权的争斗里,根本活不过发育前期。 白维绝非故意,而是他懂的太多,而特蕾莎作为最亲近他的人,却被才能天赋和自尊心组成的刀刃刺的遍体鳞伤,最终导致了心态失衡扭曲。 也并不是特蕾莎不聪明,恰恰相反,她是极少有的通才……除了不擅长战斗之外,军事、政治、艺术等领域都有一定建树,是一名标准的复合型管理人才,在黄金一族的众多莽夫里属于极少数的点了智力天赋的。 能在幼年时期就发现白维的隐藏和伪装,她不可谓不聪明,其他人可都没察觉到。 但这种童年的早慧带来的却是不幸的结果,活生生被白维打击到自闭和心态扭曲。 这件事上,白维没有错,特蕾莎也没有错。 嫉妒是无法控制的,别人拥有而自己没有,这自然会引发嫉妒。 越是亲近,这种嫉妒心就越是无法隐藏,等特蕾莎离开皇宫走向外界,脱离了白维的阴影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回头对白维自然更是嫉妒和愤恨……哪怕她有机会登上王位,也会在此之前对白维下手,不这样她的内心嫉恨无法平息。 自始至终,特蕾莎对白维都抱有劣等感,她这一辈子都在追逐和白维的平等对话。 如果不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那么仇恨也是一种平等。 唯有这样她才能抚平自己内心的自卑感。 所以当她从白维眼里连仇恨都找不到的时候,自然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纵使过去了五百年时光,她仍然触及不到白维,仍然不能被他看在眼里,不能被他重视,他不曾对自己卸下伪装,也不曾收敛眼里的傲慢和轻蔑——这是特蕾莎所不能容忍的,她被刺痛了,深深的刺痛感如同一场不会醒来的噩梦折磨着她遍体鳞伤的扭曲灵魂。 白维顿了顿:“如果你早些这么说……” “早些这么说,向你低头?”三皇女冷笑:“我不会向你低头,宁死也不肯。” “你大可以不必执着于我。”白维不明白:“你离开过皇宫,也该知道自己并非庸才,你所有的憎恨嫉妒都是无名怒火,我在过去对你表现过轻蔑,隐瞒并不意味着傲慢。” “我是有过这样的选择。”三皇女深深的呵出一口气,呼吸如同缓慢拉动的风箱,她战栗着开口:“正因为有过这种选择,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有多愚蠢,多么可笑——如果不是你,我内心的焦躁得不到抚平,只有你才有资格抚平我内心的卑劣感,我需要你的承认……笑死,我明明恨你入骨,却又贪恋着你给予的肯定。” 她自己都觉得无比矛盾。 白维按着眉心:“所以当初你要我用血做颜料……要我死……” “我想试一试,看看你藏的到底有多深。”特蕾莎低沉道:“结果就把我的命搭进去了……我并不后悔,至少在那次我看到了你眼里的仇恨,这让我感到满足,至少我有让你仇恨的价值了。” 白维苦笑:“为什么非得是仇恨?” “因为仇恨最合适,因为爱和仇恨是最为接近。”她说道:“你我是至亲,我憎恨你厌恶你,却也深爱你,这并不矛盾——这样的关系中我们是对等的,我不用感到自卑!” 她目光狂热而深情:“你是我梦想中的样子,你多么的完美,我也知道我永远成不了你的模样,但我至少可以和你站在同一个高度,所以……” “为了让你憎恨我,我什么都会做——!”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伤你最深人是我 爱与恨是双生子,一体两面。 由爱生恨更是如此。 曾经多深爱现在就多么恨。 恨一个人才会觉得对方面目可憎,认为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恨不得让对方连骨灰都不剩下的永远消失在世界上,记忆中的全部都是那副面目可憎的脸; 爱一个人则是完全反过来的,记忆中的全部美好都会涌现出来,一切都停在最美好的地方,一点点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亲人之间的爱恨更是如此,斩不断,理还乱。 白维注定和特蕾莎之间无法和解,如果能选择憎恨到底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结果。 她甚至对此拥有一定的自傲。 特蕾莎刚刚所说的那些都不是在卖惨或者指责白维,恰恰相反,她其实是在炫耀。 炫耀她至少曾经给白维身上留下了伤口,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憎恨和疼痛。 这样就足以让他铭记她一辈子的时间。 如果时间淡化了疼痛,她就故意将伤口揭开,让他再一次的深刻体会到疼痛的感觉和憎恨的味道。 对特蕾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一点点温暖和拥抱带来的情愫,或者试图唤起她过去的亲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并不是期望白维理解她,或者帮助她解开心结什么的……她是在奉劝白维放弃这种天真的想法,憎恨已经深入骨髓,和至亲的爱同样深刻。 她需要的是白维选择点头,顺从她的意愿,释放内心的憎恨。 如此才会让她感到快乐和满足。 唯有伤害白维才能让她体会到自己不是一无是处。 憎恨也是重视的另一种解读。 所以猎杀旧神这件行为本身就是她的目的,她不需要知道编织者是谁,仅仅是伤害白维就足够让她选择加入,她对待全世界都可以理性的分析利弊,唯独他是例外。 这种极端的思考方式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考虑范畴。 白维的眼神里流露出几丝生草的绝叹:“你有病吧……” “是啊。”特蕾莎抚摸着脸颊:“拜你所赐。” 她看上去哪里都正常,但精神方面哪里都不正常。 白维说:“我只能强制劝退你下线了……至于说憎恨什么的,我给不了你,但我倒是可以夸夸你的进步。” 三皇女轻笑声宛若银铃:“我需要你夸我?唯有你的流血才能让我感到愉快……别指望我和过去一样陪着你玩假惺惺的过家家,叫人恶心。” 白维面无表情,他突然想说——我其实真不是什么天才,过去的音乐或者诗文什么的,九成都是我文抄过来的,实际上你的天赋比我牛啤多了。 不知道真这么说了,三皇女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率什么表情都没有,她可能根本不会相信。 恨意的积累有太多年,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取消的,并且她的童年不幸的根源的确是自己。 过去无法改写,所以特蕾莎和白维之间就不存在任何讲和的余地。 不说也罢。 青年放松了肩膀的气力,缓缓道:“听你说了这么多,我突然也觉得如果还不认真对待,的确对你也是一种侮辱,我回收黄金权能尚未走到全盛期,但即便是现在的我,出力大概率也是控制不住的……力量太强,很难收放自如,五百年前我到不了那个境界,这辈子也是一样。” 他往前一步,足下走过的地方呈现出金色的粒子放射。 真神极限是八十九级,旧神极限是九十九级。 踩在九十五级的门槛上,便是上位英灵到来也不过和他五五。 真神还无法脱离地域的限制,而旧神已经可以做到横渡宇宙了……不少旧神就是从宇宙里来的。 黄金帝王终其一生没有用过全力,一旦旧神动起手来,天翻地覆是最低的结果,一力降十会。 纳美克星就是这么被活生生的打到爆炸。 到了超二超三甚至蓝发阶段,并不是力量提升多少,而是控制力提升的更多。 所以他主动开口提醒:“你现在下线,还来得及。” 三皇女轻轻咬住食指的边缘,动作妩媚而眸子眯起。 “黄金神秘真是个好东西,让人着迷,给你用的确是浪费了。” “既然你是旧神,那么就让我……” “以旧神制旧神!” 特蕾莎陡然沉入了泥潭之中,她头顶的等级陡然变成了三个问号。 综合等级发生变化意味着她调动了某部分不属于她自身的力量,干扰了白维的认知。 泥潭中伫立起了一个王座的残骸碎片,残骸碎片上保留着一具并不完整的骨骸,王座的左右下凡放置着形状各异的奇异骨头,五颜六色,并不纯粹是白骨。 然后……它们活了过来。 白维看到的瞬间还无法判断它们的性质,但当它们从死亡转为生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这玩意是什么。 岁月流金河水和旧神投影的产物,负数神秘交织而成。 能够让死亡和生命切换如此自然的只有时间。 就像是看电影的时候,一个角色死了,怎么让他活过来呢?很简单,拖动进度条就行了。 对时间来说,生死并不绝对……只不过,已经死亡的角色,即便活过来,其时间也是有限的。 旧神投影被黄金王座的自爆所摧毁之后,其在岁月之河的影响中残留了一部分的力量和碎片,与之交织而成……于是就形成了这个保留在岁月流金水滴中的投影。 举个栗子,好比无数画面里剪辑出来的一到两帧。 原本以三皇女的实力,她才勉强八十一级的等级,她无法吞噬它的力量,只能收藏起来。 甚至于她根本不可能催动旧神的投影,哪怕只是画面中的一个帧数,这玩意最差也得是个九十级的出力。 而填补了三皇女的实力差距的便是……金色火种。 她也收集了火种的力量,并且点燃之后,直接让力量增幅暴涨了数倍! 文明为基石的黄金王座的碎片的确是来者不拒,是个人都能用……哪怕不是人也能用。 文明的成果嘛,谁都能享受。 特蕾莎手指轻点着嘴唇,手指抚摸着唇瓣,唇色殷红似血。 “编织者为了你也是煞费苦心,这道礼物光是接纳它就用了我不少时间……” “不过——” “维,不论你的仇人有多少个,永远要记得……” “——姐姐我才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一个!” 她抬起手指,催动神秘,厉声道:“杀了他!” 投影汇聚而成的模糊身影往前一步,它由死转生,瞬间变成一名英武的投影,后背上长着漆黑的羽翼翅膀,如同堕落的天使,手持一把利剑,对准了白维的方向,用力一落。 剑刃前指。 仿佛天地之间走了一遭轮回,大雪山半山腰响起一声钟鸣,暮鼓晨钟的回荡之音不休。 白维被笼罩在一片漆黑的领域之内,虚无的吞噬力量开始蚕食他立足之地,方圆十公里都被笼罩,无声无息的湮灭着,所有物质存在都寂灭消亡着。 虚空神秘。 的确是某个旧神的神秘……是来自于外太空,只不过影响不算很深刻,排名大概率也不是很高。 算了,什么都好。 外部,特蕾莎看着这漆黑的领域笼罩一切,朝着内部收缩,而收缩过的地方留下无比光滑的外壁和坑洞。 她幽幽道:“看来是结束了。” 之前她试验过这一招,结果直接秒了一个巅峰的真神残骸,让她心疼了好些时间。 只要能击杀旧神一次,他就会陷入虚弱,往后杀起来难度自然会变得更低,她可不打算将这个机会拱手送人……神秘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等白维死去,黄金神秘就会落入她的手里,生意稳赚不赔。 上辈子是白维赢了,这辈子也该轮到她赢一次了。 就在特蕾莎畅想着光明未来的时候,漆黑的领域收缩陡然中止,然后是一道裂痕浮现在领域上。 虚无领域外壁龟裂了,裂痕扩散,裂痕的最中心延伸出一截金色,像是血肉裂口上的一滴血珠。 一缕金色划破空间,宛若破晓晨曦打破寂静的夜色。 悄无声息之中,特蕾莎蓦然侧过头,眼睁睁的望着一旁的旧神投影直接崩散溃灭,它的脑袋正中央插着一片金色树叶……发生了什么?她没能看见过程,只看见了结果。 漆黑的领域的裂口中,青年安然无恙的从中踏出,临近三皇女:“编织者……在哪!”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有我与你立黄昏 有风吹来。 从雪山上吹过,白雪皑皑落在白维的手掌心。 金色的流光从他虚抬的手掌心中央扩散出去,宛若飓风般横扫方圆十里。 力量如同流水般浸透冲刷渗过山峰表层,悄无声息的覆盖着周边领域将其化作纯粹的神域。 仿佛有黄金色的宫殿高高筑起。 地上升起了华美奢侈的金色殿宇,几乎上达天听。 而这金色的殿宇筑起之后不足短短数秒,另一股气息骤然临近,从天而落。 并不只有一道。 冰冷的气息被提前锁定。 白维侧过视线,撇开了正前方的三皇女,转而扣住了一把从暗中递来的锋芒。 一把铁剑悬在他的指肚之间,锋芒被扣住封锁,而剑光如同在铁链之下挣扎的蛟龙般咆哮扭动。 这一剑过于锋利,仅仅是透出的寒芒便让人有种眼睛被划伤的错觉。 横扫一脚,鞭腿命中剑锋来处,被踢中者的身体如同一把被拉到满弦的弓,倒飞而回,化作一抹剑光游离,来回上下翻飞,过了三秒后刺入地面,从剑光中还原出一道虚影。 剑道半神,即便是巅峰的半神也不够资格参与进来。 但他的等级……似是有所突破的迹象。 白维的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开,他刚刚拦住剑锋的是右手,而左手也没空闲着,虚压着的左手将藏匿在地面下方的攻击死死按住。 它就如同一枚无法破土而出的钻地炸弹,被摁在地面下方,所有爆炸的余波都被摁死在山石之中,冲击力激发了岩石应力,激烈不断的爆裂声蔓延到半个山脉那么远。 几个灰头土脸的身影狼狈的从地面的裂缝中爬出来。 “点子扎手!”无头抹了一把肚皮。 “偷袭失败!”恐惧王女也满脸不爽。 “并肩子上!”百臂握住拳头释放气力。 “风景扯呼!”噩梦回廊打起了退堂鼓。 混沌众子也来了……还缺一个腥红歌者。 正想着缺人,一道红色的魅影已经飘然走近。 红衣飘然的腥红歌者眯起眼睛,笑意清浅。 第一次和混沌众子的长女碰面,白维居然会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但很快将这种多余的感觉斩断。 腥红歌者是混沌魔女的歌声中诞生的生命,她天生便具有一种亲近生命引人堕落的神秘性质。 白维算了算人数:“编织者布局这么久,就寻来了这么群乌合之众?” 黄金帝王评价:不如千人律者。 混沌众子、剑道半神加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妖帝血脉…… 就凭这些想要猎杀旧神无疑是痴心妄想。 白维对此表现的很是不屑一顾,但内心也知道编织者的底牌肯定不止这些,之前在神域中他被砸脸的那个雪球便不是在场的这几个的水准能丢出来的。 所以,还有后手。 “编织者在哪。”白维重复了一遍:“不说也没关系,我会找过去。” 腥红歌者平淡道:“按照和他的契约项目,我们必须想办法拦着你,或者说,消耗你的力量。” “你觉得可能么?”白维反问:“就凭你们?” 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弱鸡,到了真神境界的确是打不死也踩不烂,想要彻底灭杀难度很高,可除了当一块牛皮糖之外,也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战果,除了恶心人之外毫无用处。 这些潜台词不用手明白对方也听得懂。 腥红歌者语气轻快:“拦不拦得住是一回事,做不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白维指着三皇女:“她和我有仇有怨,和编织者合作我可以理解,但你们又是图什么?” 腥红歌者直言道:“为了寻回我们的至亲。” “那你去月球啊。”白维冷淡道:“给我添麻烦是什么意思?” “编织者知晓母亲的下落,所以必须和他合作。”腥红歌者继续说:“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当然,如果你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我们也可以不计前嫌的跟你合作。” 听对方的说法,似乎混沌魔女已经不在月球上了,她是终于彻底死透了,还是只剩下一口气了? 白维摇头,他可没心情去管另一位旧神的死活。 “真遗憾,看来我们谈判只能到此为止了。”腥红歌者打了个响指:“弟弟妹妹们,该干活了。” 四位混沌众子,平均等级都在八十多级以上,腥红歌者更是真神巅峰的八十八级。 有一定威胁,但是不高……就像是小猫咪单杀人类的概率。 白维摇了摇头,懒得再说。 转过头又看向另一侧的约翰索德:“你又是发什么神经?” 剑道半神面无表情,视线低垂:“如果能杀了你,我就能更进一步。” “你考虑过失败的后果么?” “——不疯魔不成活!”约翰索德咧嘴一笑。 谈判开始,谈判结束。 编织者打造的利益同盟其实并没有那么靠谱,但很显然白维在这方面的人缘更差一点……又或者说,他所在的位置太多人垂涎,也当着太多人的路了。 就像是一个人成了天下第一后就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路可走,对他而言,道路已经到了重点;而在他下面的无数人都会疯狂的追逐天下第一的名头。 于旧神也是同样。 每一个纪元的世界王座都是该纪元的最强者和绝对霸主,纵然如此,他们也从来不缺乏敌人和挑战者,杀戮的不安宁注定伴随终生。 白维能猜想到,现在只是混沌众子、特蕾莎和约翰索德,而还有更厉害的保持着观望没有出手。 一旦自己落败了一次,在神域中死亡了一次,紧随而来的敌人只会变得更多。 当自己陷入了虚弱,敌人反而会变得更强,到时候想着来捡他一块骨头的仇敌会多如牛毛。 地狱界的君王们必然会参与这场狂欢里来。 在黄金帝王的葬礼上,太多存在都会乐意给他的坟头加一把土种一棵草。 罢了,也习惯了。 早该习惯了这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 王座上从来只有一人,所以旧神注定是孤独的。 孤独的生,孤独的死。 白维的神色逐渐从平静归于淡漠,最后变得冷漠如流水,人性一点点褪去颜色,只留下理性和神性。 他不是没有朋友,只是因为站的太高了,高的很多人仰起头都看不见。 高处不胜寒,知道了高处的冷,为什么还要别人一起来高处吹冷风? 孤独的路也是自己选的,敌人太多,朋友太少,无人能与之并肩,何尝不是一种寂寞? 黄金权能集结于一人体内方为黄金大权,大权在握,于天地之间无敌,但到了那时候放眼世界除了臣民便是敌人,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这条道路上走的越远就越孤独,越孤独就越强大。 白维说:“你们,一起上吧!” 抬手邀战,说的不仅仅是眼前几人,也包括了很多偷偷看着这里的人,声音扩散出去,响彻半个神域。 “想杀我的人,尽管来——” 黄金神秘覆盖半个神域,漫天飘零金色的例子,黄金帝王的威严不容挑衅,独自屹立于世界之巅的旧神横眉冷目,仿佛从高空覆盖整座神域,对着所有窥探者竖起了中指。 “纵使只有我一人!” “也……” 他正欲抬起手邀战欧罗巴或者全天下的强敌,一口气扫清所有障碍。 霸气的发言刚刚说了不到一半,突然…… 雪山上的云海中飞来一抹金色的流星,它飞驰而至,狂奔而来,刺目光芒坠地。 有什么人飞起一脚踹在了混沌众子当中,大地上浮现一个巨大坑洞,坑中的两道人影后背依靠着后背。 金发的舰娘将发丝撩起,如瀑布披肩长发璀璨。 “杀敌邀战也算我一个。”她说:“我也有账要清算!” “保护圣人是我的职责所在。”盲眼圣女摘下了面颊上的圣骸布:“有我与你立黄昏。” 她顿了顿,注意到芙萝娅隐晦的不爽目光,改口道:“有我们。”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仙之人兮列如麻 神域之中。 当白维抬手邀战神域中所有窥探者的时候,意动者数量并不少。 最为明显的并不是英灵或半神,而是妖怪和恶魔。 神域已经对全世界开放,那么此地之中所汇聚的可不单单只是西方欧罗巴。 还有东方,还有地狱界,以及某些潜藏在魔境深处的老怪物们。 其中不乏活过了一两个纪元的真神。 当然,苟的最久的还输地狱界的恶魔们。 恶魔君主狡诈且贪婪,它们不会轻易出手,更像是一名商人,除非看到了庞大的利益以及极高的收益,否则不会轻易下手。 如今的地狱界早已和旧神交恶,对白维出手,只要有把握排除这个旧神,它们理所当然能有所收获,至少也能够找到机会回收被侵占的十分之一的地狱界。 编织者早已和地狱君主们进行过交谈,三位仅剩的地狱君主固然没有对此表达过任何看法,但内心也已经有些盘算……它们的打算其实挺简单,谁赢就帮谁。 如今白维独自一人邀战所有,他看上去是落于下风之中,也免不了某些地狱君主开始蠢蠢欲动,它们固然不会选择立刻动手,但某些准备总是要提前做的。 如果能有机会做个渔翁或者黄雀,自然是极好。 阿尔比恩就是这么想的,它是最年轻的一任地狱君主,化作人形潜藏于山脚位置。 神域如今是一片蓝海,它也是成天沉迷于此不亦乐乎,当然,最大的收获不是捡垃圾,而是灭杀更强者。 一名旧神的尸体足够太多存在吃饱吃到撑了。 它化作一道人影,不急不缓的朝着正前方走去。 而就在前方一条流金溪的边侧位置,有一颗头颅坠入流水里,顺着水流滚滚落下,翻滚之中,很快血肉模糊,紧接着融成了白骨,那颗脑袋似乎是某个古老的魔境真神,死亡后掉落的一地神秘宝珠,宛若玻璃弹球般顺着坡道一路滚下去。 一颗珠子滚落到了阿尔比恩的脚踝边上,它抬起头望着正前方。 岁月流金的边侧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她穿着一袭漂亮得体的和服,长发上荡漾着少许赤色的雷光。 能在神域之中,最差也得是个半神,而杀了真神都轻描淡写的怪物绝不会是真神,从对方的外表来看和人类毫无区别,而在人族中能有这等实力的唯有一种。 英灵。 上位英灵。 阿尔比恩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强闯不过去,立刻侧过身改道。 却见到女子抬起手,天上十几把兵器坠落刺入地面,赤色雷光笼罩四周,将方圆三十公里覆盖成角斗场。 “这是何意?”阿尔比恩回过头。 “看不上你去捡便宜而已……恶魔种。”妙龄少女起身,随手拾起手边一把出鞘的武士刀,手腕轻轻抖动,伴随着某种电音,电弧跃动:“想过去,我先陪你玩一玩。” 阿尔比恩眼角抽搐,它低沉道:“阁下和我无冤无仇……” “你知道我是谁么?”妙龄少女问。 “上位英灵。”阿尔比恩道:“德川氏。” “知道就好。”我妻初赖将刀背抗在肩膀上,她眯起眼睛:“我再告诉你一件你还不知道的事——刚刚邀战神域的那个人……他是我男朋友。” 地狱君主陡然瞪大眼睛:“什……” 上位英灵和黄金旧神是一对? 这是什么魔鬼组合! 阿尔比恩当即额头冷汗直冒:“这还真是初次听说。” “毕竟是地下恋情不能随意曝光的。”我妻初赖喃喃念道:“他现在遇到了麻烦,我也不好去帮忙,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在这儿拦着一些宵小之辈,顺带碰到了你。” “我只是路过。”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上位英灵当然不信。 阿尔比恩想了想,又道:“我可以答应你立刻离开神域,况且你就算拦住了我,也拦不住其他,地狱君主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都和他过节更大。” “其他的君主我不管,你不会以为只有我一个人配合他吧?”我妻初赖浅笑着扬起刀锋:“亮出你的兵器,地狱君主——我在瀛洲待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打过几场痛快的,你可要好好陪我战个痛快!” …… 大雪山的另一侧。 巴尔同样面临了类似的情况,甚至可以说更糟糕一些。 一条岁月流金的小溪中,有一名女子坐在河边,双腿浸入岁月河里,似乎正在踩着浪花玩。 动作轻柔,但每一次踩着浪花捡起的水沫都有湮灭灵魂生命的时间之力。 偏偏她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河流。 她甚至提着裙子走过了溪流,抵达了巴尔跟前。 它眼睁睁的望着对方走过来,内心前所未有的紧张……不惧岁月河的怪胎,被轮回所钟爱的守关者,虽然受到寿命限制,但她们的存在本就是轮回法则的象征,不会被岁月磨损。 “明国,姬洛阳。”她淡淡的自我介绍:“请多指教。” “不敢不敢……”巴尔说:“我不打扰,走了哈!” 哗哗啦啦……金色的流水涌出,岁月之河突然从中劈开变成两截,像是前后相连唯独中间岔开的断流,在地上蜿蜒流淌,形成一道包围圈。 “你不能走。”姬洛阳淡淡道:“且把半条命留下,地狱君主阁下。” 用最客气的语气说最狠毒的话。 巴尔沉默少许:“非要玩命是吧!我跟你往日无仇今日无怨。” “欧罗巴不是个好地方……远不如大明,方才邀战之言只让我觉得他很孤独。”姬洛阳言语里透出几分勃怒:“他与我缘定八生,怎能看他独自孤苦凄凉。” “那你去找他啊!”巴尔瞪眼。 “我……”姬洛阳流露出少许女子羞涩:“我需要点借口和伴手礼,所以……借你脑袋一用。” 巴尔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女人真™不可理喻。 …… “把头交出来!都得死!” “今晚请你们吃烤肉!弱者为何要战斗!” 另一面,夏龙雀同样是杀疯了。 …… 在白维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替他拦住了许多蠢蠢欲动的窥探者,也挡下了黄雀和渔翁。 得道者多助。 赶到现场支援的只有芙萝娅和伊雪儿两人,但也已经足够。 白维先前酝酿了一会儿的情绪和霸道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一大半。 好嘛,的确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是不太一样的,这辈子……自己人缘倒也没那么差,虽说大部分都是靠着上辈子或者上上……上辈子的情缘。 “你们怎么来了?”白维还是出于礼貌的问了一句。 “动静闹这么大谁能看不到?”芙萝娅扬起头发:“正好半路碰到她了,顺带一起过来了。” 伊雪儿说的有理有据:“我可不能对自家圣人的安危置之不理。” “谢谢。”白维真心道谢。 “不客气……入教吗?” “先对付敌人。”白维看向左右:“你们……” “这里交给我就行。”芙萝娅衣袂猎猎作响:“你要做什么就去做。” 圣女轻轻颔首:“这些人交给我们应付即可……混沌众子我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了。” 白维也不矫情,从善如流:“好!自己小心!” 神域中的一战也不会死,自己保留力量和状态有利于后续一战,还有更强者在雪山上。 刚刚做出了决定,忽然三人同时抬起头,听到了轰鸣的声浪袭来。 大雪山巅有白色的浪潮呼啸而至,声势浩大,白色的冰雪漫天卷起。 雪崩落下,这并不致命,但无人阻拦,纯白大雪会切割战场,几乎是瞬间的决策,白维如一把利剑撞上白色浪潮,盲眼圣女落下战旗拦住混沌众子;芙萝娅挥剑劈在了约翰索德的正前方,特蕾莎沉入泥潭悄然潜伏。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雪之巅,傲世间 雪崩是人为的。 来势汹汹,其势磅礴。 有一句话说的好,当雪崩发生的时候,每一片雪花…… 都在勇闯天涯。 白维化作一抹流光直接劈开了雪崩中央,就如同一把刀刃切入了浪潮之中,将迎面而来的江水大潮劈成两截,大雪宛若洪流般流淌过山脊,擦身而过。 也就在白维逆流而上的时候,一抹冰寒凝聚而成的球体悄无声息的藏在其中,砸向了他的面门位置。 小小雪球,晶莹剔透。 球体落向白维的眉心,一只手掌将球体接住,然后随手拍碎,看似无比轻松的动作实则威力恐怖。 击碎的雪球扩散出的其他力道反而加剧了被斩破的雪崩威能。 战场直接被分割开。 一抹金色的光芒逆流而上,朝着大雪潮的尽头奔赴。 下一刻,一把冰雪凝结而成的长枪破开雪地,刺向他的胸膛,白维擦过身,冰雪长矛落在肩膀上,发出了无比尖锐的刺耳鸣声,划破了衣服一道缺口,有鲜血飞溅,但飞溅的鲜血在半空凝固,猛地坠入地面,方圆百米内的雪地陡然齐齐往下一压。 白维的右手抬起,始终悬浮在腰间的兵刃出手半寸。 他至今为止,从未在黄金帝王的状态之下选择过拔刀,因为不需要。 帝王向来轻兵刃。 当他拔刀的时候,就意味着对手的实力已经到了他必须全力以赴和斤斤计较的地步。 这一次握住刀柄,拖动出的刀刃不过半寸距离。 正前方的虚影被斩破,紧接着在千米之外,一道苍老身影伫立在大雪之中,肩膀上满是积雪。 老人抬起头拍打了肩膀上的积雪,衣袖上多了一道被裁剪的缺口。 白维没有继续拔刀,而是按着刀柄,刚刚其实双方都有结束这一战的机会,可以说是生死一瞬,倒也谈不上多么心有余悸,无非是以伤换伤,如果一个人不怕死直接对着对方的刀口冲过去,那只要对方出刀就注定要面临同样的结果。 即便到了旧神境界也是差不多的,在都能破防的情况下,这种换命的打法不常见但仍然有效。 但显然对方是选择了后退,在白维彻底拔刀之前,他后退了。 意思是还不想现在就拼个你死我活。 毕竟这一战才刚刚开始,没必要杀的血流成河,总该从试探开始。 …… 另一侧,大雪覆盖中。 芙萝娅·衣阿华踩踏在柔软的雪地上,如同冲浪。 在大学崩塌的恐怖光景里,仍然有刀光剑影上下翻飞。 约翰索德与之交锋,不需要触碰到彼此,即便是隔空乱挥剑气也伴随着一阵阵空气爆裂的声响。 其实单轮剑术本身,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大,只是约翰索德本身的综合等级输给了芙萝娅,所以占不到上分,综合等级决定基本属性,神秘是属性的重要参考标准。 神秘单位足够,则一力降十会。 芙萝娅更是兼具上位英灵的传承剑术神秘以及黄金神秘两种,和她爹一样,都属于持久力EX级,状态不仅不下滑而且越战越勇,标准的慢热。 四周大雪覆盖,唯独约翰索德不见人影。 冷哼一声,芙萝娅将黄金之心刺入雪地当中,背后浮现出舰船虚影,衣阿华号的投影在金色的海洋上漂浮宛若实质,虚影的炮管对准大地。 一声‘open the fire’令下,狂暴的炮击开始了,金色的能量洪流不要钱的疯狂倾泻而出,炮击轰击洗刷着大地,恐怖的威能足以治疗一切的火力不足恐惧症。 这一招釜底抽薪让试图躲藏的约翰索德也不得不动了起来,他整个人闪出雪地,化作一抹剑光疯狂游动,比起海里的游鱼更加灵活,轻而易举的穿过了舰炮的轰击。 然后猛地刺入地面,化身的剑光穿过空间,深谙空间律动而几乎没有任何前置的征兆,悄无声息的刺向芙萝娅的后背心脏。 锵——! 剑停在了芙萝娅的手掌心当中,她眯起眼睛,望着从手掌心颤抖不已的兵刃,盯着从中还原而出的约翰索德,挥腿横扫,狂暴的力量轰在了剑神的左手臂上,本以为已经足够防御,却不料这一脚横扫来的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般恐怖而狂暴,简直是一艘万吨巨轮的重量,约翰索德的一条左手直接扭曲,逆飞二回如流星,落地后单手撑地。 芙萝娅举剑:“之前我不好动用全力,否则会把整个骑士团总部给拆了,但在这里……不需要留手。” 她是衣阿华的化身,所以具备整个世界的最强肉身,历史上有舰船做到过扛核爆而不沉。 她足以肉身扛着核爆而不灭,自然十分合理。 约翰索德重新站起,左手臂咔咔两声,散发出橙红色的炽烈高温,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一战,短时间内不会结束。 …… 另一侧,混沌众子们也并非分散开,而是五个凶神恶煞反过来包围住了伊雪儿。 圣女平静的注视着混沌众子们。 “我记得你。”噩梦回廊咬牙切齿:“你把我杀到过0/9!” 上一个把自己杀到超鬼的人,它当然是记忆犹新。 这也是早在黑暗纪元时候的往事了。 圣女淡淡一笑:“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们,还没放弃过去的天真想法么?” 腥红歌者摊手:“人总需要做点什么,对我们而言,做不做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是另一回事。” “就像是孩子想要回到母亲的肚子里?” “就像是每一个活着的人都等待着死亡。” “你们明明是真神却渴望的回归么?”盲眼圣女轻叹:“难怪轮回之理不收容你们。” “我们不属于轮回,因为我们属于旧神,我们是循环在她身体内的血液,血液想要回到身体里,因为血液是为了身体而存在,这就是血液存在的意义。”腥红歌者不急不慢的说道。 “很有趣,可你们认为自己能够得偿所愿么?”圣女又一次问道:“难道不会落得和上一次同样的结果?” “此一时彼一时,而且能不能不重要,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 圣女平静的反问:“即便得不到好的结果?你们在挑战的是历代最强的旧神。” 腥红歌者等待着雪崩平息,声线平静依旧:“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后悔便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件事,我从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情上,就像打球的时候,球拍打中了球,球正在飞行,它在落下之前会跳往何处无人知道,是成功还是失败也没人知道,能做的只有准备和等待。” 伊雪儿幽幽道:“你倒是个现实主义者,既不悲观也不乐观……看来你对编织者的信心也并不是很充足。” “我本来就信不过它,也看不清它。”腥红歌者莞尔:“不过他说的很多话都是真的,也的确做了很长远的布置,做到了许多我们都做不到的事,我认为这有赌一把的价值,即便失败了也无妨,对我们不过是再多等一个纪元罢了,我们和你不同,不缺时间。” “这句话多少有些刻薄了,不过,主会原谅你的。”圣女挥动战旗,旗帜挥舞,轰鸣的雪崩平息,被大雪所冲撞着,她们此时也不知是在什么位置。 混沌众子眯起眼睛:“主?至高意志可是我们的仇敌,你作为圣教国的圣女,更是我们的死敌。” “好吧,本就是不可避免的一战。” 圣女挥动战旗,如长枪般战旗卷起挥舞仿佛红缨。 “我已经很久不亲临战场了,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伊雪儿·乌列尔】 【综合等级:90】 极少有人知道,全球所有的次位英灵中,她的等级排名第二,仅次于九十三级的姬洛阳。 …… 雪山巅,笑世间。 或许是欧罗巴至强的两人站在神域的最高处。 在这一片茫茫的白色里,唯有天与地与人。 白维凝视对方头顶,没有感叹号,却有刺目的前缀。 【圣伯多禄】 【综合等级:95】 ……上位英灵么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冠世一战 “圣教国也打算掺和进来这件事?” 白维直接发问。 他和圣伯多禄是第一次见面,双方之间过去没有任何交集也谈不上任何交流。 虽说彼此在五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但真正意义上的碰面还是第一次。 黄金帝王位高权重,而身为教宗的上位英灵需要守着圣教国的天堂绘卷,根本不会离开圣教国。 彼此之间根本没有见面的契机。 白维也不由得觉得有些微妙的趣味性,毕竟刚刚来帮忙的有圣教国的圣女,而转眼间和他交锋的居然会是圣教国的教宗……宗教国家的割裂性么? 更加疑惑的还有另一件事,之前明明从伊雪儿的口中得知了圣教国的上位英灵教宗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疑惑他没问出口,因为对方显然也不打算回答。 威胁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英灵之理的气息骗不了人。 上位英灵虽然受限于寿命,但本质上已经是轮回法则的签约员工,凭借理之加护便可获得直追真神甚至旧神的战力,委实是有点过分……不过白维也没资格嘲讽对面,都是出生好和拼了上辈子的关系,赢在了起跑线或者起跑线之前,不过五十步笑百步。 只见上位英灵,不见编织者。 果真是老硬笔,到现在还藏着捏着。 看上去外表分外慈祥的老爷子弯下腰,又一次从地上拾起一团雪花,捧在手心里。 外表沉默且一言不发,但悄无声息之中,其背后英灵之理徐徐典开,有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之城拔地而起,冰雪覆盖在城墙上,以冰天雪地为材料构筑,崛地而起,仿佛天上白玉京。 这不单单只是做了一个城。 想要和一名英灵交手,仅仅是毁灭对方的肉身是几乎没有意义的,更重要的要摧毁对方的理。 而上位英灵之理的规模之大,要将其摧毁的难度大概堪比移平喜马拉雅山脉。 但,该试一试总要试一试。 老人站在雄伟的白城之前,笑意浅淡,一副请君入城的态度,却站在城门口位置,纹丝不动。 白维踏前一步,金色的道路铺就,他足尖点地,刹那间背后开启金色的门扉,数之不尽的兵刃树立而起。 漫天金色长矛、利剑往前指向,屈指一点,千军万马发起冲锋。 你以冰雪筑起白城高墙,我便以万马千军破之! 数以千计的攻城军队齐飞,没有士兵,但每一道以太凝固而成的黄金兵刃上都残留着恢弘之力。 飘扬的冰雪落在兵刃上自然消失。 老人立在城门口,抬起手,直接迎上了飞驰而来的那一道长矛,抬起手抵住,手腕旋转一圈,如同扭动了锁链般产生了连锁反应,上千数量的金戈全部扭转一圈,活生生折断,看似已经枯朽的老者衣袖下方的干枯皮肉骤然血肉丰满,如同充气般的膨胀起来。 矮小佝偻的老人顷刻间长到接近两米身高,面容恢复到了三十多岁的全盛期。 这便是英灵,便是垂垂老矣,只要激活英灵之理便可恢复到全盛期,寿元是限制,但直至寿元耗尽为止,它都保留着巅峰期的战力。 一巴掌就摧毁了白维抬手打招呼的千军金戈。 不过白维紧随而来,迎面撞过去,隔三十米距离,双方之间的空间被极具压缩,从宽敞的千米压缩到不到三十米,崩裂声音源源不断。 教宗抬起手往上一拍,压缩的空间被震碎,两人之间残留一片幽邃的漆黑。 下一刻,白维抬起左手,金光凝聚成鞭子,气机相连,沉重的鞭子横扫而过,如同金色的雷霆,在白城的墙壁上横扫一圈,在城墙外壁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残破痕迹。 老人也被一击命中,直接退入了城墙范围内,站在城门口内三步距离,抬起手拿捏住那金色雷光的鞭子,随手一扯,将其扯断。 白维毫不在意的挥霍着磅礴的能量,金色潮汐跌宕,他大步往前,飒沓如流星,强行入城。 一步踢在城门上,狂暴的力量使得厚重城门直接凹陷破碎。 化作一抹流星坠入地面,砸在白城正中央的道路上,恐怖的地裂浮现,裂痕直接扩散至老人足下。 教宗双足并拢,就像是将开裂的地毯合拢起来似的,稍稍一用力,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裂痕从数米宽度变成了不到十厘米,白维悄悄递来的金色能量潮汐也被老人抬手接下,只听得平淡的一个‘无(nothing)’,灌入白城的以太洪流化作平静流水消失。 还弄不明白对方的理到底是什么。 下一轮攻防再度开始,老人抬起手一招,冰雪漫天凝聚,化作白色的箭雨簌簌下落。 雨打芭蕉,暴雨穿堂,如同黄豆大小的雨滴洒落在油纸伞上。 白维立在黄金树的虚影之下,无箭雨近身。 老人却足尖移动,如同空间闪烁,毫无征兆的来到白维跟前,手掌重重一拍,按在旧神胸膛中央,一推一压一送一撞,白城大道上扬起雪尘无数。 白维活生生被撞出城外。 如炮弹般飞出城外的青年仅仅隔了不足两秒便再度折返,速度比退出去更快了三分。 这一次没有远距离试探,而是近身搏斗。 黄金帝王的右拳落在上位英灵的左臂防御的手肘位置,一攻一守,一击一挡。 简单动作下,白城却迎来了一次剧烈地震,雪山巅上再度开始有积雪崩塌。 地上也生长出了许多怪异的东西,两人交锋的时候,能量和神秘逸散,生成了无比锐利的金属倒刺。 彼此对拳一次。 白维不知对方如何想,但他觉得很痛快。 因为他实在太强了,以至于根本不敢动用权力,虽清楚如今自己根本不是全盛期,但九成黄金权能在手,天下已经找不到几个有资格和他交手的对象了。 圣伯多禄完全不落入下风,其真实实力或许还在自己之上,能和强者打一场痛快的,自然比起堤防编织者的阴谋诡计更痛快。 上辈子白维从未尽全力,他也是在战斗之中进步,不断熟悉着现有的力量,并不着急直接重返巅峰,有了合适的磨刀石自然最好不过。 教宗如何想没人知晓,只见他双手微微往下一沉,有风吹来,大风凝聚霜雪,白色的龙卷平地成型,恍若一条白龙从大地上呼啸而过。 白维被卷入其中,立地生根,伫立不动,而这一招大风起兮,其长度直达三十里!其势之壮足以令万马千军辟易,他又一次差点被‘请’出白城外。 后背直接砸向了城墙,城墙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硕大空洞。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巅峰对决,冠世一战也不过如此。 换在欧罗巴大地上,早已是天翻地覆,好在神域之中,不论如何折腾都有遍地的岁月之河帮忙补救。 在恐怖的力量都会被岁月的残留力量所逐渐消弭和驱散,最终只留下涟漪和一声回响。 白维被冰雪飓风摁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他低沉一声,挥手破开空间,金色的洪流在环绕周身。 如果说教宗筑起了白城,那么白维自己就是一座微型的城墙,金色的护城河环绕在周身运转流淌。 阻断了飓风靠近,也同样形成攻防一体的圈境。 教宗瞥了眼这黄金护城河,往前一步,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白维周身的护城河扩散出去,宛若雷达发出的探测声波,激发而出了三分之二,保留了三分之一留在身边。 教宗的位置被捕捉到,这种闪现的技能不知原理,但也不能逃过以太洪流的冲刷,金色的河流触碰到身体的同时形成了一道枷锁,对方动作出现了一次停顿。 他原本打算直接从半空发起进攻,反而将自己定在了半空位置。 白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欺身贴近,往右平移两步,如同踩着金莲挪移到对方背后,一拳轰在教宗的后背上,后者如炮弹般飞驰而出,直接飞向了城门口,这是要反客为主,逼他出城去。 一路上飞驰的圣伯多禄浑身荡漾着金色涟漪,如同一次次撞击在大潮上。 他没有退出城外,而是悬停在了白城的城门口位置,飘然落定,拍了拍身上的雪尘。 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双方都还没走到倾力而为的阶段,从第一招的换命不成后,已经转为了正常的擂台赛形式……缓缓试探,破解对方的神秘,仗着自身防御厉害,即便吃了几招也是不破防的,尽管打的热闹一些,本质上就和兜圈子不出拳的试探没有任何区别,当然,这种级别的小试牛刀换成真神来都得死上十多个也不够用。 双方已经凌驾于天人之上。 寻常的上位英灵不过九十级出头的水平,而圣伯多禄在这个世界待了上千年,他的所有积累都越发深厚,毫无疑问是全球最强英灵。 彼此对峙过了三秒时间,酝酿着下一次进攻,这时,教宗缓缓开口。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该拔刀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一剑,一刀 白维提问:“身为圣教国教宗,和我在这里搏命,不过是给了编织者得逞的机会,为什么要帮它?” 教宗沉默不言,拒不回答。 第二次提问也得不到答案,他摇了摇头,识趣的不再追问。 然后左手按住了剑柄。 白维随身,一刀一剑,卧虎刀,云胡剑。 云胡剑不是神兵利刃,也不算锋利,它是有一把有情之剑。 他没选择拔刀,而是握住了剑。 刀剑之途其实有所共通,但并不完全一致。 要问白维到底会不会用剑,自然是会用的,只是用的比较少。 他瞥了眼圣教国教宗,金色的流光布满云胡剑锋之上……武道六千九百里就是极限,往上走也是需要借路而行,中间承载了一段道路是庚辰的昆仑武神之路,在往上便是黄金帝王的道。 虽说是临时拼凑而成,多少有些接头怪物的不伦不类。 可黄金权能的增幅是毋庸置疑的,武意+仙道+黄金……三重神秘增幅,约束在剑锋之上。 白维抬起剑来,随手一抛,对准的并不是教宗,真的只是信手一丢,旋即剑光去无踪。 它如同一抹金色奔雷,一刹那间便远去天边云霄,又一次眨眼间呼啸而近。 这十秒时间,无人知道它到底从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了多少次。 教宗时不时侧过头,抬起脚,后退半步,避开这一剑毫无规律的飞行轨迹,在衣袍上留下一道道切割的坡口,也偶尔会斩断几丝银白的头发。 足足十秒之后,它才回到了白维手里。 旧神举剑对准了教宗,转动手腕,推动剑柄,如开弓射箭。 剑有不平则鸣。 金色的流光铺就成道路,云胡剑披着金色如缕衣,长虹贯日,彗星袭月,直接刺向上位英灵的眉心位置。 原本教宗是打算规避的,但他发现自己无处可走,因为剑气遍布四方。 白维放剑飞驰的时候,剑气横扫而过,力量都残留在空间上,密密麻麻的金色切割路线遍布整个白城。 在第二剑出手的时候方才展露,直接堵死了规避的方向。 他只能站在原地接这一剑,双手并拢,空手入白刃,合掌扣住直取项上人头的恢弘一剑。 他双足从立在地面,变成后脚跟抬起,前脚掌抓地,往后平移,身体微微倾斜,斜而不倒。 英灵之理绽放,在老人的双臂上凝固成纯白色的流光,伴随着某种看不清的文字和唱诗声。 两股力量抗衡,此消彼长。 白维怎么会让对方如愿,他右脚猛地一跺地面,大地震动,金色潮汐澎湃,无数以太化作水珠漂浮在半空,他屈指一弹以太水珠,一颗水珠撞一颗,一颗一颗连成串,串连成珠,珠化为剑。 连珠剑落在了云胡剑柄上,威能叠加。 这弹指为剑的招式也是从云出岫身上抄来的,但是威能不可同日而语,固然比不上倾力而为的第一剑,但生在数量极多,眨眼便是十几上百……就像是不断的给骆驼后背上加上稻草,总归会支撑不住。 圣教国教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彼此不断加注的结果必然是自己吃亏。 他索性也直接松开手,不再防御,任由这一剑刺向头颅。 下一刻,金色的冕冠虚影浮现在教宗的眉心位置。 当的一声,云胡剑与之碰撞,旋转摩擦,爆发出数之不尽的火星。 最终还是错开了位置,呼啸一剑飞出去,然后落在了白维的脚边位置。 这一剑还是没能生效。 不过逼出了点东西。 圣伯多禄活动了一下肩膀,也摘下了自己身上几乎变成乞丐装的残破圣白袍,露出一身腱子肉,全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装饰物,但他的身上也随时都有着来自至高意志的加护,那冕冠便是来自于旧神的加冕。 换而言之,白维现在相当于是在同时跟旧神和上位英灵交锋。 沉吟中,教宗先一步动手,或许是吃了一剑后意识到自己不能处于被动,也或许是泥人也有几分火气,或许是礼尚往来,他这次动手相当使劲,一拳如同擂鼓般砸下,白维正常防御,却膝盖一沉,半个白城都猛地一倾,这肉体爆发力竟这么夸张?上位英灵也炼体? 白维费解之余,第二次猛攻已经到来。 他没有拔剑,近战搏斗之中,拔剑反而不占优势,况且近战而已……他才不惧怕。 拳对拳,掌对掌,攻防眨眼超过三十个来回,白维被拍在脑门上,差点飞出城外。 他猛地扬起上半身,临空折落,额头一抹红,转而被抹去。 妈的上当了,对方有个打不破的乌龟壳,他好肉啊! 足下一片蜘蛛网的裂痕,裂痕中生长出了金色的刀枪剑戟。 抬手一指。 金戈铁马汹涌而出,白维驱使黄金军团,瞬间便是一万铁骑冲锋。 一万只蚂蚁也足以咬死一个活人,但一万匹铁骑不足以鏖杀眼前的上位英灵,仅仅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 教宗抬起手就能砸死上百铁骑。 抬起手将云胡剑撤回,它微微发出剑吟表示不服气……云胡剑是有情之剑,只要情丝不断,则剑不会毁,但情感不够锋利,情字可以杀自己却不能杀敌人。 他放下云胡剑,右手倒持卧虎刀。 拔刀瞬间,虎吼声震碎方圆雪尘。 徐徐吐出一口气,蓄势,蓄力,蓄意—— 要说认真出刀,从洪泽湖一战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便是和共工或者黄泉之主的厮杀中,他也没有尽全力挥刀,一方面是武道境界不足,另一方面是他自觉控制不住。 刀和剑不同;剑在江湖里风流,是君子之器;而刀是战场杀伐所用,煞气冲天,和相对容易控制的剑不同,拔刀生死,有进无退。 一把刀,意味着跋扈,所以只有单开刃。 白维这辈子做很多事都不够认真和专心,练武这件事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去上班教剑都是为了完成周常任务,力量够用就够,他很少去过分追求无敌,倘若有人去追溯他一路走来的过程,大多会惊奇于他一路搏杀之多以弱胜强,却很少有人会知道白维唯独在挥刀的时候能做到心无杂念。 这件事,他都不曾和自己的妹妹说过,在练刀这件事上,他有着极高的天赋,也容易沉迷进去,可刀本就用来杀人的兵器,没有多少道理可说,他并非不喜欢练刀,而是不想练刀,拔刀了就意味着没有后路,双方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练刀就是为了不跟人讲道理。 遇到什么问题,一刀过去,山也斩破,海也斩破,江湖庙堂,纷纷扰扰,一刀两断。 卧虎刀上寄宿的便是这般简单的规则。 它是卧虎,一头猛虎,是心中的猛虎。 故而需要约束它,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白维很擅长自我约束,他有着过高的道德标准,也总是为了防止自己的人格产生太多偏移而给自己定下一个又一个的道理和规矩;历经百次轮回,他没少给自己玩记忆封印这一套,也是为了防止自己产生太多的变质,这种‘我必须只是我’的自我要求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自我约束,甚至会有些极端,因为人会成长,总会变得和过去有所不同,未必都是一件坏事…… 事到如今,他也有些想通了这简单的道理,握着刀,不自觉的有些放松了几分气力。 单手握刀低垂,黄金铁骑冲撞冰雪白城,他悠长悠长的缓了一口气,这一口气之悠长,仿佛天地之间换了一次昼夜,阴阳割昏晓。 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刀浸入了灵界海洋里,缓缓搅动着以太,金色的流水顺着刀刃和刀脊流淌。 练刀是这辈子才开始的,说长不长,说短很短……短暂时间,似乎又浓缩了几辈子,一刀足够道尽一生? 或许不够。 抽刀断水。 白维挥刀斩向白城,刀光中演化虚影变换莫测,有壮阔的,有精致的,那一刀斩落,漫天刀气飘零,每一缕都融入风里,簌簌而落,聚散不止。 不重招式,不重破坏力,只重神意。 斩的便是神意。 面对万马千军冲锋也不退半步丝毫不惧的上位英灵此时却变了脸色,迎面而来的刀光融入浪潮之中,刀光后便是如同决堤而来的以太浪潮。 半座白城倾覆,冰雪之巅大雾蒙蒙。 教宗在崩塌的城楼之中伫立不动,一把刀透过他的下肋间,刀尖从背后穿出!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旧神宿命 这一刀白维没有半点留手,基本上打了个致命伤出来。 一刀从肋骨下穿过躯壳,少说也会是个重创。 白维的额头承了一拳,当即鲜血绽开,血液顺着额头和鼻梁流下,滴落在血地当中。 教宗按住肋骨下方,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鲜血很自然的止住流淌,然后伤口长出了肉芽,没有立刻复苏,但血也没有继续流淌,而是在缓缓修复。 这一刀里浸入了足够的刀意和神秘,透体而出,却还不足以杀人。 英灵之重本就不在体魄,而是在于理。 白维一刀斩破了半座白城,却还不足以摧毁对方的理……甚至圣伯多禄好像没受到影响,还是说这座城根本不是他的理? 倾力一刀都不够,继续打下去胜算也怕不是很够啊。 已经没有什么杀手锏了。 “这一刀不错。”教宗松开手,抓起一团雪擦了擦手掌:“可惜,差了点准头。” 白维懒得做言语之争,他出刀了就代表已经认真了,一旦尽了全力就没有留手的可能性,能够直接刺穿对方的身躯,这一刀的威能足以杀个地狱君主都绰绰有余,而对方不死真的不是自己不行,委实是上位英灵的特性。 他默默修复自己额头的伤口,抬手抹去额头上的血痕。 圣伯多禄淡淡道:“即便我不出手杀你,以你如今的水平,想要和至高意志交锋也还是不够资格。” 白维悚然一惊:“它要醒了?” 教宗平淡的问:“你既来到这里,总得死上一回,可有什么遗言?” 白维沉默低头,然后左手拔出了云胡剑,一刀一剑握在手里,眼神清冽,一言不发。 这样便是回答。 生死之争中还是保持沉默更好,过去喜欢说话是因为胸有成竹,而眼前这一战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好。” 教宗点了点头,道了一声,他摊开双手,一座通天塔拔地而起。 整个大雪山巅开始轰鸣作响,足下的地面变得不稳,如同乘坐在神授塔的电梯上,圆柱之塔通往天上。 通天之塔,巴别塔么? 白维已经置身于塔顶,无形的规则笼罩了这里。 与此同时,他看清了教宗头顶的综合等级开始滚动……从95跃升到了97…… 九十级以上便是旧神,旧神级别的等级每往前一步都是天堑。 九十七级,或许排名第三的混沌魔女也就这个水平了! 来不及吃惊,攻击已经递到跟前,一把通体玄白的光芒之枪被投出。 白维刀剑交错进行防御,光芒之枪与之交错,迸发出雷霆霹雳般的声响。 教宗再度递出第二枪,白维挥刀扬剑,双方的立场颠倒过来,一攻一守,只是防御方变成了白维。 光芒长矛从通天塔的顶端落向四面八方,白维不断闪躲腾挪,而教宗只是站在原地毫不动弹,只是通天塔本身的高度在极其缓慢的降低,每一次投矛的反震力都会让这座塔朝着大雪山里凹陷一份。 白维一连挡下足足三十七次投矛,逐渐失了耐心,主动发难,金色的潮汐跌宕而起,以太的洪流在刀剑上交织而成,黄金树虚影成型,其巨大蔚然完全不弱于通天塔。 然而这一次的以太抄袭却被拦住了。 被挡在了塔外! 通天塔和黄金树的虚影碰撞在了一起,如同两个撑起天穹的支柱彼此倾倒。 白维身体一僵,没想到灵界海洋的连通被阻拦在外,没有了黄金神秘提供的无穷以太,他一下子就像是失去了弹药库似的,各种不适应。 教宗的一发光芒投矛恰到好处的刺来,落地瞬间,地面上仿佛升起一个巨大的光芒十字架。 白维的肩膀被如雨般的长矛命中一道,光芒穿体而过,留下了十字模样的切口。 圣教将十字的伤疤称之为圣痕,圣痕既是圣人的象征,也同样意味着无法愈合的伤痛。 伤口已经成型,他不进反而退,主动往前推进,以伤换伤,任由光芒穿体而过,一脚踹向教宗的伤口位置,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再度撕裂。 愈合的只是表层,内层并没有那么简单就能恢复。 以伤换伤倒是没什么,吃亏的肯定是自己,但好歹也不算彻底赔本。 重要的在于白维的无限蓝条被封了……灵界海洋的确就在外部,但此时借不来以太,他就像是被困在了一艘大船,自然无法呼风唤雨,除非能掀起浪潮直接淹没通天塔,可如果能淹没,这就不是通天塔了。 黄金神秘挥霍无度,而此时必须开始计较损耗,好久没打过这么斤斤计较的贫穷的战争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富则火力覆盖,穷则…… 白维活动手腕,继续迎面挥刀。 教宗平淡的凝视着对方,手里并不留情,挥霍着光芒与之交锋。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光芒万丈长,引我上达天听,通往至高。 教宗开口道:“一刀一剑我已经见过,还有没有新的招式?若是你有本事还拿出点新的变化来,我可以等你多恢复一些时间,不论是妖怪还是鬼神亦或者仙家……有就尽管拿出来。” 白维当然有的是招式,不过都属于水平不够,难登大雅之堂的水平。 即便使用黄金神秘强行增幅,勉强也就只能应付个八十多级的真神,不足以威胁对方。 不如不用。 见到白维沉默不语。 教宗将手中长矛垂下,没有收敛战意,却也没有趁机增幅力量。 他似乎是想要聊聊,只听得到老人平淡道:“我做了十几代的圣教国教宗,自从大约千年前接替了教宗位置开始,时间也过去了很久很久了,千年以降,不曾离开过圣教国半步,也从未有过机会和旧神交锋。” “我曾生于混沌纪元之中,见过那人族不如猪狗任由异族宰割的岁月,见过那强者如云逝者如雨的惨烈战场,鲜血覆盖云层,浓郁血腥九千个日夜不散,阳光里都透着血腥味,那高高在上的旧神在王座上嗤笑着生生死死,狂歌痛饮,拍手称赞,可谓人间炼狱。” 教宗背着手沉声道:“这千年时光,我可有过一次以大欺小的行为?圣教国可曾有过祸害人间的大奸大恶之辈?地狱界可曾掠夺过欧罗巴的一片领土?” 白维看了眼教宗,听着对方说着话,也默默恢复着伤势,自己在恢复伤势,而对方在扩大胜算。 他问:“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旧神都是祸害,理应铲除?” 教宗摇头:“纪元变更,这个纪元固然是极好,但一切都需建立在实力之上,如果你身为旧神却赢不了其他旧神,那么这欧罗巴,这人间你注定守不住……我做了一千年的教宗,看守天堂绘卷,守护人间比你更久,我只是不情愿让旧神的战火焚灭了世界,我所求也不多,不过是希望过往之事不要再度重演,便是给不了一个人间天堂,也决不能回到过去的人间炼狱。” 白维说:“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老朽我很少说这些无用之话,你我立场不变,说再多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并不是不爽利之人,既是不死不休之局也无需促膝长谈引为知己,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死不瞑目,你连一句遗言都不肯留下。”教宗昂首道:“生死搏杀终归是没有道理,杀人终归是错的,我自知有谬误,却又别无选择,因而死在你的手下,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同样,也不希望你死的仓促……换成其他旧神,我杀也便杀了,何至于如此废话。” “至高意志要醒了,所以我们之间必有一战……”白维说:“若是我不敌他,还不如干脆死在你的手里,你是这个意思?”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你如何想并不重要。”圣伯多禄目光平静,既无傲慢又无慈悲:“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争,离开这里……但结果也一样,成为放逐者和你死在这里没有多少区别。” “你说的不是道理,你说的是拳头。” “拳头大道理就大,旧神更替也都是凭借武力,从来如此,向来如此。”教宗说:“杀了我你便可从这里离开,欧罗巴将来如何皆由你。” “我不打算成为欧罗巴的话事人。” “你是旧神!”教宗目光如炬,明亮而刺眼:“这是你避不开的宿命,避了也等于死了。” 白维不再开口。 旧神宿命是避不开的,力量强弱决定一切,若是赢不了教宗,更别说去战胜至高意志。 可惜自己没能一口气彻底回收所有黄金权能,还是差了点时间,软了点心肠。 想给女巫们留点家底,一旦回收可就再也分不出去了,没有了黄金遗骨,今年猩红月又该怎么过? 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呵…… 青年摊开手掌,掌心一抹金色火焰静默燃烧。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右手捋过头发,清冽的眼神示意对方,接下来该拼命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一线生死 神域雪山连成片的山脊上。 芙萝娅皱起眉头,她看向轰鸣不止不休的山巅,还有不断崩塌的雪山顶层。 有流水从上滚落,她侧身让开一步,任由一条河流从跟前流过。 岁月河正在暴动。 上位英灵和旧神之间交锋的力量甚至撼动了神域内的岁月河残片。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一旦岁月河产生了变化,时间本身也会被扰乱。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约翰索德,本想着速战速决去帮忙,但现在可能自己过去也是添倒忙的……憋着一口恶气,她的心情有些不好。 对那名只管造不管养的父亲,她内心谈不上有多少欢喜,甚至不知埋怨过多少次,内心更是憎恶多一些,但实际当面后,这种憎恶感有减无增。 如今虽然谈不上喜欢,但亲人就是亲人,他或许很坏或许很不好或许问题很多,但血缘关系是无法切断的联系,是孽缘也是因果,哪怕不喜欢对方,但只要对方还活着还存在,自己心底就不至于变得空落落的。 “……你要活着回来啊。” 芙萝娅低声念道:“如果连你都赢不了……” 她摇了摇头,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性。 廢-卢+刺{猬|猫%菠@}萝&包++$…… 腥红歌者也注意到了山顶的剧烈动静,她抬起手说:“先休息一会儿。” 五对一的情况下,对上了圣女,它们也并没有绝对胜算。 双方的意图都是将对方留在这儿,以此来拖延时间。 那么不论是通过拳脚交流还是直接话疗,只要达成了目的,手段也无所谓。 伊雪儿喃喃道:“另一侧似乎快要分出胜负了。” “是啊。”猩红歌者低声道:“这次的胜负会影响到很多事,一整个纪元的赌注都压在这儿了。” 伊雪儿将战旗立起,紧闭的双眸似乎有了少许松动。 “白维……” …… 大河之水天上来。 天上有座大雪山。 雪山之巅的积雪融化,白色的积雪融入金色的河流中,化作奔流簌簌而落。 通天之塔已经摇摇欲坠,几乎崩塌。 白维和教宗在飘扬的大雪和流淌的岁月中交锋搏杀,不予余力,彼此之间也是伤痕累累。 上位英灵从天而落,一脚狠狠将白维从千米高空踹下去,如同炮弹般坠入岁月河流之中。 命中的瞬间,白维脱手而出的云胡剑也直接击穿了他的面颊,左眼眶中的眼珠子不翼而飞。 白维落入岁月河中不见踪影,岁月之河的力量会磨损一切,即便是旧神。 他立刻从水面中跃出,但下一刻又被教宗砸回了流水中,一次又一次,轰鸣声不断。 连续重复十多次之后,白维自然不愿意当机器里的地鼠,索性潜伏在了岁月河的下方。 白维激活了岁月之理能够抵消一部分的磨损,不会像是落入末日火山的魔戒一样轻易融化。 教宗就顺着河流行走,是不是对岁月河中投出光芒之矛,如同对着河里打水漂,玩的不亦乐乎。 看似轻松,实则他的状态也不好,左眼眶失去了一只眼睛,鲜血乌黑的流淌而出,灵魂力的损失也让老人从壮年的身躯逐渐变得佝偻和虚弱。 但等待了足足三十分钟,水面下都没有任何动静。 教宗正怀疑旧神是不是彻底被泡发了的时候,岁月河里突兀的打了个浪花。 浪花起落,在河流的下游,白维坐在河边,身上伤痕累累,灵魂躯壳上破洞百出。 他的双手自然垂落,已经没了持刀的力道,卧虎刀咬在牙齿上,金色的潮汐如同林海听涛般翻滚。 白维看到了教宗后也站起身来,默默行走着。 两人中间隔着一条岁月河,朝着下游走去。 调整状态,找寻破绽,蓄积力量,等待最后的致命一招。 不着急立刻强渡过河流,岁月河会消耗力量,他们目前的残留余力已经不多。 作为上位英灵和旧神,彼此的战力虽然损耗极多,但危险性却越发深刻。 彼此双方行走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走到了下游相对较浅的一个位置。 旋即只听到上方河流忽然间转道,因为雪崩和地震的影响,金色的流水撞击在了一颗巨大的落石上。 金色的岁月河水宛若飘扬的雨滴从天落下。 有的奇异的悬浮在半空,有的加速落下,有的朝着天空逆飞。 这幕场景的出现无比诡异,又仿佛一声起跑的发令枪,一枚落下的硬币,一声宣告西部枪手决斗的暗号。 雨水滂沱,金雨细风。 白维穿过断流的河道,教宗也同样迎面而来,双方的招式都无比纯粹,如同大军对峙之时发起的骑兵冲锋,朴实无华,大巧不工。 没有任何花哨,纯粹的力量对拼,以命换命的交锋碰撞。 白维的速度更快一筹。 卧虎刀穿掌而过,没入了教宗的小腹之中,刀气一去上百里,恢弘的一线在云海上劈开一条路线。 教宗的双腿几乎要离开地面,后脚跟抬起,前脚掌落地,在地面上摩擦着,被白维推进往前,如同被一把刀挑起的生鱼片,硬生生撞向了大雪崩的浪潮里。 教宗的左手扣住刀身固定住它的位置,右手举起,手掌拳头不断的轰在白维的肩膀和额头的位置,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钟鸣,每一次撞击都让他的力道和速度减弱一分。 雪崩大潮里有一抹淡淡淡金色和红色,速度越来越慢,像是一艘逆流的船只,最终逐渐被淹没在其中。 雪崩过后的雪地当中,两个人站立着宛若一座白色的雕塑。 鲜血浸润了白雪,喘息声不断。 教宗最后挥出一拳命中白维的额头,后者直挺挺的倒下,跌坐在雪地里;前者拔出了穿过腹部的卧虎刀,后脚跟落地,用仅剩的右眼盯着白维,然后抛下兵器,右手上有光芒汇聚。 白维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但圣伯多禄还留有一部分余力。 教宗抬起手:“结束了。” 光芒长矛对准了青年的脑袋,就在出手的前一刻,后者睁开眼睛,道:“是结束了,不过……” “赢的人,是我。” 一抹红色的丝线从白维的指尖牵引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而这个丝线也缠绕在了教宗的右臂上。 悬停的金色雨幕的尽头,一把剑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穿行着,顺着红色丝线的路径逆飞而回。 正是之前不见了踪影的云胡剑。 这把剑不过一招无理手,也是提前藏住的伏笔,御剑很耗费心神,所以藏剑就格外重要。 云胡剑是一把有情之剑,情丝不断则兵刃不断,不论多远它都能回到手里,因而这情丝就是关键。 如今白维和云胡剑之间阻挡着教宗,那么这把剑毫无疑问会贯穿情丝缠绕的上位英灵。 单凭实力白维的确不是教宗的对手,后者战斗经验之丰富对力量运用之纯属都完全在他之上。 但正因为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白维已经在考虑如何才能找到破绽和胜利的契机……如果没有弱点,那就创造弱点。 只要多给教宗一分钟时间,他就能轻易的杀死现在的白维,可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试图阻断云胡剑,要么和白维拼命,但凡多一秒犹豫,他都会死。 圣伯多禄沉默不言,手里的光芒逐渐淡化散去,似是放弃了抵抗,看着白维的眼神里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没有憋屈也没有后悔和遗憾。 云胡剑飞驰而来。 白维心说胜负已定。 然而,云胡剑忽然间发出一阵阵细碎的剑吟声,飞剑悬停在原地,被一层层半透明的丝线包裹缠绕,情丝没有断裂,但被拦截在了原地,云胡剑无法抵达半寸之外的老人的躯壳。 白维凝视着突然出手的人,他咧咧嘴,或许早已猜想到了这一幕。 编织者果真是一直潜伏到了最后,来摘取胜利的果实。 “黄金帝王的余韵,就由我接收了。” “你也算是虽败犹荣,不必怨恨什么,你不过是输给了天命而已。” 编织者不温不火的开口说着话,却毫不客气的拾起地上的卧虎刀,卧虎刀在他手里挣扎反抗却被丝线缠绕操控而无法挣脱。 白维半闭上眼睛,有些意识模糊的他并未注意到,挥落的刀光被阻断了。 意识断绝了片刻后,他仿佛听到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回响,有名淡金色长发的女孩正在大喊着什么。 ——不要死! ——父亲! 第一次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声音格外清晰。 白维混沌的思考顷刻间夺回了清醒……曾经何时也有过这种感觉,将要跨过生死边界的瞬间,死死拉住你手腕的那个人,永远是亲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回溯 时间往后推移片刻。 “就这么把人放走了?” 腥红歌者赶到后了解了情况,她颇为不可思议的瞥了眼编织者。 耗费这么大力气,眼看就要功成,却让芙萝娅和伊雪儿把人抢救走了,岂不是还要再重蹈一次覆辙? 编织者单手背后,丢下狰狞咆哮的卧虎刀,语气平淡的拍了拍手,自信的说:“走不了的,你可以试试看,如今神域可否出得去?” 腥红歌者尝试了一下,果真是离不开神域。 “神域本来就已经落入了我的掌控里。”编织者戏谑道:“否则我怎么会把战场定在这儿?当然是有把握让对方有来无回,再怎么说都得留下一条命。” 约翰索德沉默的站起。 “你去哪里?” “我和她还没打完。” 言罢便化作剑光追逐而去。 腥红歌者瞥了眼编织者,环抱着双手。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有没有我们也无所谓了,差不多该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我们了吧?” 她沉声道:“我们没有白白给你打工还不收报酬的道理。” 编织者点头:“当然,我呢,言而有信,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互通有无和诚信……即便你们没帮上什么忙。” 噩梦回廊不爽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们也没有尽全力,我很清楚,否则你们五个彻底合为一体,想要留下圣女也并不难。”编织者虚着眼睛:“但我还是大方的原谅你们了……想要知道你们母亲的下路,去找这个人。” 丢过来一张照片,腥红歌者顺手接下,她皱眉:“你确定?” “我可没说是她,但她可以帮你们,话就说到这里。”编织者动作示意请自便。 “如果没用,我还会来找你。”腥红歌者转身领着混沌众子离开。 “工作整天摸鱼还想要五险一金和售后服务……”编织者发出资本家的感叹:“连试用期都过不去。” 他转过头看向教宗:“你怎么样?” 教宗回道:“快不行了……原本就没多久可活,这么一折腾,寿命基本上剩不了多少。” “那就在最后一丝价值用完之前结束吧。”编织者表情逐渐敛去笑意,变得肃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由我来接手,总好过让祂来。” …… “出不去神域了……我们出不去,外面大概也进不来。”伊雪儿根据现状判断道:“看来从一开始就落入了陷阱里,这神域已经被编织者掌控了。” “杀了他便是。”芙萝娅的想法简单粗暴。 “怎么杀?”圣女皱眉:“对方又不是傻子,站着不动让你杀。” 芙萝娅皱眉:“只是一个编织者我倒是不怕,问题在于……” 伊雪儿沉声:“你不用担心我会投诚背叛,如果我要背叛,一早就背叛了,而且那并不是教宗阁下!他已经归于轮回了,我十分肯定!” 芙萝娅眉头反而皱的更深:“如果那不是教宗,凭什么能和他打成这样?上位英灵的战力足以追平旧神,但仍然略输旧神一筹,也只有存在了上千年之久的上位英灵才有可能和旧神扳手腕,这一点其他的两个上位都做不到,如果他不是教宗会是谁?如果他就是教宗,你这样岂不是背叛了圣教国?” 圣女叹息:“我也不清楚事实如何……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对圣人有害!” “让我相信你也要有基本的凭据吧。”芙萝娅烦躁的很。 “你不要迁怒于我,现在我们必须保持冷静,而不是内讧。”伊雪儿说。 芙萝娅的烦躁自然是源自于白维的受伤。 她本以为对方即便死在自己眼前,她也可以毫不动容。 但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她也是差点急的掉眼泪了,脆弱紧张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十五岁。 衣阿华的焦躁都被看在眼里,伊雪儿可不敢打赌对方会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不可挽回的结果。 搞不好两国就要开战。 圣女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就算是为了不让你去炮轰圣教国首都,我怎么也得保住他不死啊。” 芙萝娅望着白维,咬了咬嘴唇:“你得想办法把他叫醒。” “旧神的恢复力很强,给他一些时间就行了。” “我去争取时间。”芙萝娅立刻转过身,她的情绪平复的很快,或许是强制压了下去,皱眉看向某处:“我感受到了约翰索德的剑气……你自己留意编织者。” “好。”圣女从善如流:“你自己小心。” 在衣阿华离开后没多久,圣女开口道:“你也该醒了。” 白维睁开眼坐起身,咳嗽了两声:“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没失去意识?” 圣女回道:“你的灵魂虽然受了伤,但在有意识的恢复。” “瞒不过你的细心。”白维自己站起来,还是有些脱力,被伊雪儿扶住。 “你受伤很重。” “我知道,毕竟对手是圣伯多禄……可你说他并不是教宗?” “不是。” “那毫无疑问是上位英灵,如果不是教宗,根本无法解释。” “教宗已经归于轮回了,不论那儿的是谁,都不会是教宗冕下。”圣女认真的重复强调。 白维默然,看来对伊雪儿来说,如果真的是教宗和编织者联手,对她的打击也是相当大的,所以她在竭力否认,又或者真的是看出来了什么。 目前也无法离开神域,灵魂本源都承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最多恢复到三成。 情况相当棘手,虽谈不上黔驴技穷,但毫无疑问是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白维坐在地上盘着膝盖,抓起一团雪,指尖溢出白色的雪花。 “接下来比拼的是恢复的速度。” “若是我恢复的更快,只要五成就有把握干掉那个教……伪教宗。” “但,即便没了上位英灵,编织者的真正实力也没人知道,我担心他还藏着什么后招。” 万一是个凛雪鸦类型的老硬币。 白维以手扶额,深感头疼:“如果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恢复。” 圣女抱着膝盖说:“也不是没有。” “哦?” “圣人的左腕和圣人的右手,两种神秘结合,捧起的流水便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但我现在只有左手。”白维抬起左手:“还缺一只右臂。” 伊雪儿认真道:“如果你能获得圣人的左腕,为什么不能获得圣人的右腕?神秘与神秘之间是存在联系的,这种联系并不会被时空所阻断。” 她继续说:“而我持有的神秘之一便是圣人的手足。” “不是英灵之理?” “不是,是我自己习得的神秘,虽然比不上圣人的右腕,但应该属于同一类型的神秘。”圣女举起右手:“你可以尝试获得我的神秘。” 白维觉得有点牵强,但是神秘之间的联系本就牵强,八杆子打不着却可能是近亲。 他问道:“怎么获得?” “灵魂交融仪式听过吗?”圣女割破手腕:“如果是在现实里会比较麻烦,但如果是在神域里,你我都是灵魂状态下也只需要简单的换血……” 白维急忙打断:“你别急,先等……” 可惜他太虚弱了,根本没机会抽回手掌。 还没说完圣女已经将割破的手腕重叠在了一块。 白维的眼中倒映出了奇妙的光景,伊雪儿头顶的紫色感叹号被触发。 她的感叹号被触发的同时却并未立刻弹出窗口,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崩解重组。 从一个紫色的感叹号变成了金色的感叹号。 【编号95】 【开始唤醒——】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决赛前 欧罗巴,香榭。 此时距离高校联赛决赛开始,还有最后三个小时。 缪雪儿坐在化妆间内,听到了敲门声后,她立刻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云无心云出岫和薛寒泪三人。 “还是没找到么?” “联系不上。”云无心沉吟:“一点反应都没有,我这边占卜也没有效果。” “黑色蔷薇呢?” “黑色蔷薇也并不知情。” “公寓去过了,但是他并不在公寓里。” “已经失踪了足足七八天时间了。”薛寒泪双手抱胸:“看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平日他可不会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这么久的。” “会不会跟之前的编织者有关?”云无心提问。 “很有可能。”云出岫抿着嘴唇:“不过,不论我们如何猜想都没有用,那个层次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插手进去的级别了,即便勉强获得了入场券,进去大概率也是添乱……” “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么?”薛寒泪反问。 “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云无心低声说:“旧神的水准你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我们能掺和进去的。” 一旁的缪雪儿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魔鬼先生来不了,但我们还是要相信他的,他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今天就是高校联赛的总决赛了,虽然他不能观战有些遗憾,但我们还是尽全力的吧。” “这倒是真的。”薛寒泪摇头说:“不过我可不会帮你加油的。” “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啊。”云出岫戏谑道:“没想到你们三个都进了决赛。” “谁赢了请客就行了。”云无心说:“你的战妆可以开始画了,不然会来不及。” “好。”缪雪儿坐在镜子前面,薛寒泪叫来战妆师,休息室内开始忙碌起来。 …… 另一个休息室,朱蒂听到了敲门声,侧过头看去,见到了阿莲娜。 “……你母亲没来么?”阿莲娜问道。 “鲜血公失踪,母亲需要顶替她去完成很多工作,而且还需要接受进一步调查。”朱蒂平静道。 “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不必这么客气,我知道你的心情很不好。”朱蒂摇头,她对着镜子勾描着眼线,放下描眉笔:“鲜血公和魔鬼先生同时失踪对你肯定影响很大,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的状态。” 阿莲娜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一条条象征着可能性的绳子通向远方。 “我并不担心姨娘的安全,就像你们也不担心他的安全一样。” “即便担心,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的时间并不够。” 朱蒂轻轻叹息:“我很希望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和你们一较高下,证明我的存在价值,现在马上就要实现一直以来的目标,但我的心里并没有半点的顺畅……只觉得很遗憾,遗憾不能在彼此最好的状态下完成这场决赛,也遗憾魔鬼先生不能到场。” “人生总是充满遗憾的。”阿莲娜说:“看开点吧。” “嘴上这么说,但你的心里会这么想么?” “……至少我并没有你这般不甘心吧。”阿莲娜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灯火:“我继承了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能看到很久之后,比起现在,或许将来的光景更加让我心驰神往……然而曾经一片清晰的未来,如今又变得模糊不堪,这才是真正让我不安的理由。” “我不懂那些。” “我知道,所以我会羡慕你的一无所知。”阿莲娜点着眉心:“每次盯着天空看的太久,就忘记脚下走的是什么样的路了,好一个杞人忧天。” 她摆了摆手,打断了朱蒂余下的话语,问道:“你觉得我们六人里谁最有可能夺冠?” 最后一场比赛采取了十人混战,阿莲娜直接砍掉了十个里的四个人。 朱蒂说:“除了自己之外?” “对,除了自己之外。” “那大概率是皓月学府的首席,又或者……”朱蒂顿了顿:“安德莉娅吧。” 廢>{卢-<刺~$猬>&猫<~菠=萝$包~$小@說6~-1@%3<3+7#2&|6|-“安德莉娅么,的确是个强敌,她一对一的情况下淘汰了皓月学府的第二席和繁星的首席。”阿莲娜抱着双臂:“她使用的术式也是不曾见过的,看来是藏了底牌。” “比起在这儿胡乱猜想还不如想一想决赛场上怎么办。”朱蒂扬起唇角:“我有机会肯定会第一个淘汰你,可别指望我对你留手。” 阿莲娜走向门外,站在门口才回过头说:“你不会,你的第一目标永远是缪雪儿。” …… 另一处休息室。 “母亲怎么有时间来?” “自己的女儿参加决赛,当然要过来看一看。” 芭芭拉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朵花,将花朵放下:“看来你也很受欢迎嘛,收到了不少的花朵。” “大部分都是后辈。” “男孩子?” “九成是女孩。” “……我开始担心你将来的婚恋问题了。”芭芭拉哭笑不得。 “母亲应该在这方面不好说我的不对。”安德莉娅接过花朵放在一旁。 芭芭拉看着安德莉娅的身段被藏在战衣下方,经过精心打扮后的姑娘仍然好看,有着自己当年的美貌……作为卡文迪许家的千金,她当年也是风华绝代的,配得上这个词语,意味着那二十年的时代中,能和她并肩者不过寥寥数位而已。 毫无疑问安德莉娅是自己的女儿,样貌是肯定的,但是她的血脉不稳定性却极高。 “好好表现。”芭芭拉摆出慈母的态度:“输赢不要紧,尽力就好。” “既然上了擂台,肯定还是以赢为目标的。”安德莉娅理性的回道。 “我只是不希望你承担太多的心理压力。” “心理压力是什么?”安德莉娅不解的问。 芭芭拉叹了口气:“的确是我教育方针出了问题,但你这孩子也多少有些不正常或者过于早熟了。” “我也是个年轻人,也懂得争强好胜的道理。”安德莉娅望着镜面里的自己:“这次想要夺冠纯粹是因为我并不喜欢输掉而已,倒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是想要一件东西。” “东西?” “是一个秘密。”安德莉娅想了想:“一个藏在古龙教派里的秘密,我需要拿下冠军作为敲门砖,让古龙教派承认我的身份才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个秘密。” 芭芭拉奇特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秘密是跟什么有关?” 安德莉娅回答:“莉莉安奴·槐尔特,和她的失踪有关。” …… 香榭,国家级竞技中心,提前两个小时入场,已经坐满了五分之四的人,逐渐人满为患。 附近的一处巷口里。 “人呢?”无头穿着运动服,头顶一个假人模型,摸着头脑问。 “你不是说在这儿么?”恐惧王女双手抱胸,对着噩梦回廊发问。 “人就在这里面。”噩梦回廊指着天上:“你自己看呗。” 竞技场外的大屏幕也同样汇聚着大量的观众,都是一群没买到票的人,但这也并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屏幕中进行着精彩时刻的回放,重播,回放,剪辑……然后是高校联赛的决赛宣传片。 宣传片中站着的一道人影映入眼帘。 百臂拿出照片看了一眼:“对,没错,就是她。” “那,怎么进去?”恐惧王女皱眉:“这附近有很强烈的半神气息,有他们盯着,我们即便混的进去也接触不到,还是再等一等?” “等不了。”无头握着拳头:“让我直接把墙壁打穿了冲进去抢人就行。” “威胁的手段并不好,万一别人不合作怎么办?”噩梦回廊急忙制止,骂道:“你脑子里都是肌肉吗?还是你肌肉里全都是脑子?” 腥红歌者凝视着屏幕:“她既然是参赛选手也好,我们可以提前做点布置,等露面后再……” “听大姐的!” “行了,各自行动,别掉链子了!这是我们的一小步,却是找回母亲的一大步!” 混沌众子分成三组散开……哪有什么睥睨苍生的真神,有的只是一群有家不能回有妈见不得的可怜虫罢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混沌纪元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欧罗巴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的纪元。 多种族林立,无数生命在其中交织繁衍,互相角逐互相厮杀。 强大的种族,深海巨人,古龙,原初精灵等等……这些天生便强大的种族寿命漫长,实力强大,互相之间掀起的战火吞噬了大地,摧毁了环境。 对于强大的种族而言,自然有的是办法保护自身的栖息地不受损害,而被卷入其中的弱小种族则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遭受了灭顶之灾。 这便是混沌纪元。 整个混沌纪元都充斥着战火,充斥着战乱以及死亡。 强者制定规则,然后打破规则;弱者没有任何道理可说,要么跪拜,要么死亡……即便是选择了跪拜,也可能在自尊丧尽后消亡。 世界已经是如此的不讲道理,而生活在其中的人也没有任何的选择,要么卑微的生,要么惨烈的死。 控诉世界撕心裂肺的事没有人会去做,因为没有力气,每天都要为下一顿的食粮而考虑。 每次都要考虑到战争的影响,快点搬迁离开任何可能爆发种族大战的地方。 唯一令人有些喘息空间的便在于战争是漫长而持久的,一场种族大战往往需要数十上百年的休养生息。 可能一场高等种族之间的战争会摧毁一两个国家、城市,但十多年后它们又会重新出现,如同野草般的生命力令弱小的人类扎根于大地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相较于战争,更可怕的是饥荒、是瘟疫、是邪魔,是那些以人类为食的各个种族……那些并不足以去冲击霸主地位的种族就像是夹杂在食物链中间的生物们,比起强大的猎食者它们不足为虑,但对于食物链底层的种族,这些种群却时刻威胁着自己的生命和种群的延续。 伊芙是一名生活海滨渔村的姑娘。 想要获取粮食,普通的种植很难达到要求,因为九成的大地都会被烧毁了,许多强大种族死亡后的尸骨融入大地,没有成为肥料,反而给大地留下了余毒……能够勉强种植的土地无比宝贵,所在的地方都形成了人族仅剩的数个大型城市或者聚落。 无法种植,那就只能去畜牧和狩猎……海洋的资源无穷无尽,养活一群人其实并不困难。 只不过,打渔也是一件难得的事。 渔村里的船只不多,平均半个月才出海一次,需要看天气,需要看季节,也需要看运气。 海中潜伏的恐怖生物数量比大地上只多不少,没人敢踏足深海,而想要更多的收获,就必须往无尽海的深处去,很容易有去无回。 伊芙站在海滨的高处眺望着远方,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她是村长的女儿,也是少数能够识字的人,因此负责很多重要的工作,自从几年前母亲病逝后,她就负担起了大量的文职工作,也需要时不时的修理一下负责监测天空和海洋的仪器,这个东西倒也没有多么精巧,只是一个警报器,一旦检测到超过一定等级的能量波动就会发出声音,它救了小渔村很多人的命。 调整好了仪器后,她便站在海滨的山顶上发着呆,眺望远方的海洋。 她并不喜欢这个世道,为了吃饱为了活着都很艰难。 她马上要十六岁了,很快就要到了结婚的年龄。 这个世道中,没有什么比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毕竟人类能延续全靠繁衍速度支撑着。 她曾经想着远方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如果度过这片茫茫大海的另一端,会不会看到别样的风景,会不会有鸟语花香的地方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想着想着,然后看到了船只。 渔船回来了,她敲响铜钟。 很快渔村的海边围上了一大群人,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光看着渔船的吃水线便知道是满载而归。 更重要的是,船只的尾巴后面还拖着一条超过二十米长度的大鱼,那似乎是某种深海眷族。 它的腹部破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流淌不止。 伊芙找到了自己的兄长,深深松口气,和兄长拥抱后,她注意到船上比去的时候少了几人。 “被这家伙给害了。”兄长指着那条深海眷族。 “有少了三个青壮么?”伊芙默默记下。 “不是三个人,是四个。”兄长说了句。 伊芙奇怪,她没有数错人数啊。 兄长给她解释了一句,他在海上捡到了一个外人。 那个外人就躺在船里,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他似乎还在睡着。 伊芙掀开对方遮着脸的斗篷,猛地一惊,那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皮肤的颜色,五官的深度,还有漆黑的发色,似乎都在证明他是个异人。 她没见过这样的人,看着便觉得无比好奇他的来历。 兄长说是剖开了肚子后,才从那鱼腹中找到了这个外人,见到还活着,便把人带了回来。 渔村缺少青壮劳力,人命在这个世道最不值钱却也最为金贵,很多人搞不好就突然死了,男人寿命比女人短,因为经常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暴毙了。 伊芙和兄长伊卡把他带回了家里。 结果这男人一睡便是三天,等到了第三天清晨才醒了过来。 他开口说话,但是语言不通。 伊芙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才醒对方是不是来自于海的另一边。 伊卡兄长嘲笑她怎么可能有人跨越过无尽海,这是连继承了那群众神之子都做不到的事。 可伊芙还是当了真,尝试和对方沟通。 她的内心对于大海对另一边的世界充满了无穷尽的好奇。 只是这名黑发青年对待她的态度并不算是很热情,仅仅算是比较客气。 好在是学习文字知识方面还算比较努力,仅仅隔了一周左右,他对于少部分的日常交流用语已经掌握。 “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吃点羊肉汤。” “羊肉是什么?没听过,我这儿只有鱼。” “只有鱼你还问。” “你的故乡里有羊?” “嗯。” “你的故乡是不是很好啊?” “是很好。”青年望着少女,平静的说:“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啊?”伊芙托着下巴问:“来得了,也应该回得去呢。” “回不去了。”青年眯起眼睛:“我本就是为了寻死路而出海的,除非是死的足够多了,否则回不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伊芙瞪眼:“又在说胡话在糊弄我。” 青年笑了笑,旋即便想要站起身来,伊芙急忙阻止:“你身体太虚弱了,还是多恢复几天吧。” 青年说:“我想看看外面,醒来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个什么样的地方。” 伊芙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怎么说,这里还能是什么地方,不过一个小渔村而已,但她也知道,对方想问的并不是这里,而是脚下这片大地,甚至更叫辽阔的地方。 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因为这个世界真的不好,烂透了。 她搪塞了过去,煮了一碗鱼汤递过来,看着青年喝完后便离开去忙碌了。 等到了晚上又过来找他聊天,还是问起一些早就说过很多遍的事,他也并不是知无不言,有时候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故意不回答。 伊芙被气的跳脚,但没一会儿就忘记这些事,内心觉得看着青年就仿佛看着自己内心深处那个遥不可及的梦,他谈吐优雅,知道很多事,肯定来自于一个富足而美好的地方,她在内心里憧憬过的海的另一边会是世外桃源,对方的出现如同梦境成真,她自然会欢喜。 她内心也想着能不能有一天去往那个地方。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等到了第十天后,伊芙才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她主动问出对方的名字。 青年笑了笑,其实这些天他都有些习惯被叫做鱼籽了……因为是从鱼肚里掉出来的。 “我叫庚……” 没说完他便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自己的左右手上的伤疤。 眼神里有些感叹,有些嗟叹,有些愧疚,最后变成了释怀。 “就叫我白维吧。”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总是如此 青年来自于遥远的东方。 曾经的身份倒也不重要了。 他已经舍弃了所有荣光,将过往一切都埋葬,只留下干干净净的自己随波漂流。 本就是随便早了一艘船,顺流而下,漂洋入海,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运气,竟跨过了无尽海。 他同海浪搏斗,同大海里的怪物搏斗,经过了一场暴风雨,一次大海啸…… 历经了接近一百天的辛劳后终于体力不支,被一条大鱼打翻了残破船只,被吞入腹中。 本以为会葬身鱼腹。 结果运气挺好,还被人救了上来。 他无疑是来到了西方的土地,这里的风土人情都和他所了解的不同,不过……也习惯了。 其实现在的东方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仍然是聚落部族的文明水平,山海之乱也才刚刚平息不久,人治的时代到来,可源自于神代的遗毒依旧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平息。 白维在小渔村里待了三个月,没有离开的意思。 等到一个月后,他的身体大抵恢复了,为了暴打伊芙伊卡的恩情,跟随这群人去海上捕鱼。 倒也没什么难的。 仅仅是出了一趟海后回来,小渔村里的人就没人对他一个月的混吃混喝有意见了,因为这一次出海回来一个人没死,收成还多了一倍还多。 这时代,有能力的人会受到尊重,更何况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大多人没有内讧的心思,能吃饱就是天大的幸福,能教大家一起吃饱那就是英雄般的人物。 白维就此被渔村里的人接纳了。 之后逐渐转入了冬日,不再适合出海捕鱼,白维开始研究改造船只的事。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期间相安无事,但发生了件让他颇为哭笑不得的事。 渔村里的人想给他介绍媳妇……繁衍是一件大事,因为古代人的寿命很短,往往三四十多就没了命。 小农文明和狩猎文明都同样脆弱,只能用高出生率去抵消高死亡率,所以往往小农经济为基础的时代中并不缺少人,也不缺劳动力,几十年人口就轻易的翻一番。 他对此当然是回绝了,甚至没听对方介绍的媳妇是谁。 理由很简单。 他……太老了。 身体仍然处于青年全盛期,但心理年龄早已不是,根本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在昆仑神山中修行,又征战山海,与大禹治水,战蚩尤……一桩桩一件件事累积下来,他已经经历了数千上万个寒暑,虽然对于修行本身没有多少实际感觉,往往眼睛一闭一睁凡间已经数千个日月轮转。 年纪太大,已经没了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 本就是为了寻死而出海,难得来了西方世界,当然也不想那么轻易的人生重开。 資*源#分{享+@/7-*伍-6%*}1|7#| |+2>+6可委实没兴趣组建一个家庭,这些东西都太奢侈了,他感觉自己配不上。 也可能是当年修行搞坏了某部分的条件反射,昆仑神山中瑶池仙子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然而不论对方姑娘多么国色天香,他内心的小鹿如同撞死了似的,半点反应也没有,西王母看了都直摇头,暗骂木头脑壳无药可救,好在昆仑主母没有催婚的恶习,仍由他单到老死。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结果伊芙连续一周没来找他。 等到一周后重新出现,态度却变得有些怪异。 少女的心思白维看得明白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论那人是不是替她说媒,她是难过还是吃醋,这都不重要。 她太小了,还什么都不懂。 白维摸了摸伊芙的头发,和往日一样对待她,没有半点疏离,却也没有多少亲近。 伊芙或许是明白了些什么,又消失了三天时间,等回来后,一切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时代太残酷了,容不下什么情情爱爱的纠葛。 饭菜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还说什么爱情,古代再多的爱恋也抵不过一句父母之命。 等冬天来到最冷的几天,白维的大船即将完工之前,伊芙平静的告诉他,说自己快要结婚了。 对象是谁,她也没说,白维也没有问,只是告诉对方,他已经造好船了,打算再出一趟海。 小渔村位于欧罗巴大陆的最南侧,和大陆也存在一段距离,实际上是位于一个小岛上,偏安一隅,与世隔绝。 白维造船是为了去大陆内部瞧一瞧。 伊芙说那里很危险,到处都是非人种群,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死人。 白维说他知道。 伊芙看了眼青年几眼,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时间很快,三天后就到了伊芙嫁人的时候,小渔村里的生活条件不怎么样,精神娱乐也不富足,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仪式,唯独便是新娘要在火堆旁跳一场舞。 白维没靠近,而是在远处看着,他摸了摸腮帮……伊卡昨天来找他打了一架,他站着没动,仍由对方打了三拳,然后伊卡的手肿了,临走前还说如果抢婚他肯定去帮忙,只要白维来现场就行。 可他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 这类事并不是第一次碰到了,过去在轩辕丘的时候也有过,有熊部落里也遇到过,青丘国里也碰见过……没有十次,七八次总是有的。 如果每一次都去抢亲,那他早该结亲了。 这些姑娘都很好,只是不合适而已。 白维决定今晚就出海去,没看完伊芙的那场舞。 虽然她跳的很美,想来也是认真练习了很久,她对嫁人这件事一直有很大的期待吧。 可惜少女的梦是易碎的,她跳着跳着便哽咽起来,躲到了房间里自己抹着眼泪。 婚礼似乎进行不下去了。 白维站在海边的洞窟,刚刚要解开绳索,却听到了轰鸣的声音。 海边悬崖有刺耳的警报声响起,那个观测装置开始起了作用,而且刺耳的鸣叫声前所未有。 村里的人们抬起头,感受到了剧烈的威压在天空上方呼啸而过,一头浑身燃烧着赤色火焰的古龙发出悠扬的咆哮声,冲击波震荡着海面,撕裂了云层,震塌了山岩,渔村三分之一的人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在这一声龙吼的咆哮中化作血雾。 尤其悲哀的是,这仅仅只是余波…… 古龙的真正目标是藏匿在深海中的存在,独眼的巨人从海面中站起,身高接近千米,仅仅是脑袋没出水面,独眼中恐怖的能量汇聚,但见残光一闪,海面被活生生的切开,光芒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分成两截。 深海巨人和古龙开始了厮杀。 无比致命的是它们靠的太近太近了。 仅仅是一些力量的余波就足以让人如同蚂蚁般成片的死去,好比两个人在互相玩泼水的游戏,但这些溅落的水落在蚂蚁窝上却成了一场浩劫。 如今的人就是这群蚂蚁。 浩劫来临,来的太快了,甚至教人反应不及,巨大的海潮袭来,距离被淹没不过片刻时间。 白维丢下了手里的绳索,将它捆在了礁石上,转身回头。 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于私人感情,也不能坐视他们死在这儿,能救几个救几个。 曾经的昆仑武神已然失去了一生修为和惊天动地的武力。 血脉枯竭,既没有号令天下水脉的力量,又没有变化出应龙真神的神通,几乎彻底的沦为一介凡人。 他能依赖的只有这双手脚。 但这并不意味着凡人就理应被宰割,就活该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白维拔出了一把青铜剑,那是他唯一随身带来的东西,这把兵器并非神兵利刃,仅仅是一把凡铁,一件来自于人皇的纪念品。 拔剑,斩向浪潮。 海潮被一剑斩破,巨量的海水绕过了岛屿,许多人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劫后余生。 白维来不及多说,仅仅是斩浪一击就损耗了他许多气力,而古龙和深海巨人任何一个他都招惹不起。 拉扯着活人上船,必须离开岛屿,去往欧罗巴大陆寻求一条活路。 最后愿意上船的只有不到二十人……伊芙被伊卡推上了船只,然后他也扭头下了船。 白维来不及说什么,砍断绳索,在海浪中飘向了大陆方向,离开后不足三分钟时间,古龙的吐息从天而落,将那座小小岛屿彻底覆盖,它彻底消失,海面合拢,没有留下一丁点的存在痕迹,仿佛尘土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幸存者们凝视着这一幕,眼神中写满了平静的悲哀。 这件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总是如此。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至暗时刻 白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宁静的人群。 悲哀莫过于心死,又或者……早已习惯了? 他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话语显得太过于苍白。 伊芙扑倒在他的怀里,只是抱着他不说话,闭着眼睛,泪流面颊。 也有其他人低沉啜泣,但某些年龄比较大的人仅仅是面露疲惫。 “没事的……” 伊芙松开了手,她的情绪逐渐平复,某处逐渐变得不同的女孩低声说:“家没了,还可以重建。” 她不是说的倔强话语,而是认清了现实,然后面对它。 鼓舞完了大家后,她独自走到船头,望着故乡抹着眼泪。 白维抓住她的手腕,轻声说了句:“不要揉眼眶,不然会肿的。” 他只能这么关心她了,伊卡死了,现在他就成了她的哥哥。 不论生死,这辈子或许是分不开了。 伊芙险些嚎啕大哭。 船只飘向了大陆,白维走上了沙滩,冰冷的月光洒落,而足下前方的大地居然是炽烈灼热的,甚至有些烫脚,红褐色的土地象征着这里曾经流淌着炽烈的鲜血。 这些场景有些熟悉。 白维不禁回忆起了山海之乱中那些匍匐而行的普通人们……在神魔妖之中艰难挣扎的普通人们……他们拥有智慧,所以不甘愿和普通飞禽走兽一样沦为食物和牺牲品;拥有智慧让他们痛苦,也正因为拥有了知性才不甘愿成为奴仆,在神与人共行的那段时间中,人族也经历了许多的痛苦。 但最终也是苦尽甘来。 而欧罗巴比神州更乱,这里的诸天种族比山海大荒的神魔妖更加肆无忌惮。 山海有常曦放任金乌十字晒裂大地,被夸父追逐,对此帝俊却不闻不问。 欧罗巴如今的世界王座也同样享受混沌,仍由世界被战火覆盖,万里血火。 用一句老话形容‘诸君,我喜欢战争’,于是战火遍地。 他意识到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 背后二十多人,要带着他们活下去,首先要补充食物,然后定居点……好在食物在船只上准备了不少,问题是定居点,他们不知道哪里安全。 白维对欧罗巴一无所知,具有一定知识的只有伊芙和几个年长者。 年长者们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了伊芙和白维后便坐在原地不肯走了。 他们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如果岛屿还在,还可以活,但岛屿没了,继续走也是拖累,浪费食物和饮水。 白维劝说三次,劝不动了……就像是知道自己快要死去后独自走入荒野的老兽们。 最后上路的一共十七人。 决定去往的是最近一处的人类聚落,不知道距离多远,据说需要都一半个月的路程。 白维给一个人准备的食物够勉强足够二十多天,半路上肯定要想办法继续获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即便他已经足够小心,已经足够高估了前进的难度,也没想到,这真的是地狱模式的难题。 一路上遇到的困难太多太多…… 突如其来的疾病。 能让死去的人复苏的哀嚎诅咒。 天色骤然变化的诡异天象。 藏匿在深夜中捕食的异族。 不断爆发冲突的高等种族掀起毁天灭地的异象。 找到了一处清水,一个人太口渴了,扑上去喝水的同时肠穿肚烂……清澈的流水有着剧毒。 半路靠近凑近乎的老妇人是一名血圣族,抓了两个人冲天而去,追也追不回来,鲜血流淌一地。 白维想要去追赶,他觉得能救,但被伊芙和其他人死死拉住了衣袖。 “你不能去!”伊芙含着泪大喊:“你去了,也回不来的。” 他皱着眉回头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同样抓着他不肯松手。 他不能去,如果他回不来,其他人也全部都会死在这儿。 他去不了,只能低沉叹息。 之后发生的事也大同小异,只是死人死人还有死人…… 十七个人变得越来越少。 但食物却比预计的更久,撑到了三十天。 这时候还在的人只剩下九个。 一路走来,伊芙的神经变得逐渐麻木,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是数人……她在夜里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必须背靠着白维的后背才能得一夕之安寝。 所有人的精神压力都越来越大,只能期盼着人类的聚落地就在前方。 又过去了十五天。 所有人已经饿了五天,头昏眼花。 而方圆千里赤地,没有任何食物。 一个人死了,饿死的,又一人死了,渴死的,最后一人想要活命,晚上偷偷挖出了尸体茹毛饮血。 第二天他也死了。 被白维斩了。 因为尸体里也并不干净,某种神秘的剧毒早已扩散,他吃了尸体也不会饱腹,变得越来越饿,吃了两具尸体还不满足,扑向了活人,被白维斩杀,临死前也不肯瞑目。 又过了一天,伊芙晕倒昏厥。 白维还能支撑,实际上他已经十五天滴水未进了,仙人体魄不是那么容易舍弃的东西,哪怕只剩下一点残渣都能让他的生命力远胜凡人。 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放血割肉,这点伤势还能恢复过来,但一点肉粥总能让他们活下去。 伊芙醒过来后闻到了肉香味道,其他人都在低头食用,她却盯着白维垂落的左手,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最后还是白维撬开了她的嘴唇,咬碎了血肉后,半逼迫她吃下去。 她干枯的身体甚至流不出眼泪。 又过去了三天,这种方式也已经用不出来了,白维自己也快抵达极限,剩下的最后五个人摇摇晃晃。 “你们看……”伊芙抬起手,声音沙哑:“那是不是?” 不远处,有一条河流,河流的对岸有金色的麦浪翻滚。 生机就在前方。 一股心气注入了心脏,所有人飞奔起来,狂奔向那条大河,哪怕是剧毒,他们也愿意饮鸩止渴。 饮下有些浑浊的河水,幸存者们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白维平静的凝望着前方……人类仅有的几个聚落么? 那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威武城池,分明是藏在山俪之间。 “我去前面探一探情况……你们留在这等着我。”白维说:“正好换点吃食。” 伊芙留下来照顾其他人。 不到两小时后白维回来了,带来了不少食物,并且也打探好了情况,找到了住所,在一处茅草屋里暂歇一晚上,这是所有人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仿佛从无穷的噩梦里走了出来。 几乎没人知道白维是怎么换到的食物和住所。 伊芙注意到白维随身不离的那把青铜剑不见了。 “我会把你的剑买回来的。”伊芙心疼的咬着下嘴唇:“不论用多少时间。” 白维摆了摆手,他可不在意这些,那又不是什么名剑,半路上杀的几只亚龙的骨头都比那把剑要坚固,打磨后也可以当兵器来用。 伊芙却固执的很,做出了决定就不可能妥协,她晚上又想和白维睡在一起,却被拒绝了。 毕竟现在有多个房间,也已经到了目的地,她气呼呼的缩成一团。 即便如此,这一晚上她睡的仍然很香甜,仿佛回到了小岛上,会在风和日丽的阳光中醒来,而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会是噩梦。 忽然间,她睁开眼,滚烫的火焰舔舐着她的手臂,疼痛让她猛然惊醒过来。 四周燃烧着火焰,剧烈的大火吞噬了茅草屋,她惊慌失措,但很快镇定下来。 叫醒其他人后,冲出了草屋,门外,白维正站在那里,火光照应着他的面部,线条生硬的如同千仞山壁。 伊芙想开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刻也僵在原地,几乎化作一座雕塑。 历经千辛万苦,险死还生才勉强抵达的人类聚落也在燃烧,远方藏在山中的城楼正在崩毁。 伊芙跌坐在地上,捂着面颊失声痛哭……这个世界中人类不过蝼蚁而已,哪有什么安心之地。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苍天有罪 尘世如火宅,世人在火宅之中煎熬。 生来痛苦,死了化作一捧土一把灰,没有道理可说,只剩下哀嚎与嗟叹。 恰如眼前所见。 其实硬要说,这便是自然,也是简单的丛林法则。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人类位于食物链的下游,所以沦为食物,一点小小的影响便教他们灭顶之灾。 和动辄影响天象的高等种族比起来,力量上存在天差地别,存在形式上也几乎同样,谁会在意脚下踩死多少只蚂蚁,哪怕是火烧了一个蚂蚁窝也不过稀松平常,反正很快又会长回来。 混沌纪元中,再痛苦的哀嚎声也传不进神的耳朵里。 这个世道没有神。 火焰燃烧着稻田,也等于摧毁了很多人活下去的希望,没有粮食,不知多少人会饿死,哪怕勉强从火灾中活下来,也会因为缺少粮食而饿死…… 伊芙捂着面颊的呜咽声是因为希望被击碎。 只是白维不同,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希望是脆弱的。 他低声念道:“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欧罗巴也好,山海大荒也好,都是一样的。 白维很轻易的找到了自己卖出去的那把青铜剑,因为主人已经死了,临死前也抱着家当不肯丢手,他从路边捡起了掉落的兵刃,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山中城池。 “我们不走么?”伊芙问。 “还能走到那里去呢?”白维曲卷手臂,擦干青铜剑上的血痕和泥水。 “我和你一起去!”伊芙抹干眼泪站起来。 白维看了眼伊芙,然后看向其他几人,他们也先后站起身来。 “不用跟来,你们去救人。”白维道:“我很快回来。” 他提着剑远去。 一路穿行而过,路上遇到很多死去的人,火焰燃烧,尸体焦黑,还有许多没见过的异族生物在狩猎。 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杀了过去。 杀的越多,变得越强…… 他还不清楚自己自废血脉和修为之后重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但已经逐渐端倪,一股源源不绝的气在体内运转不休,虽然不足全盛期的千分之一,但非常踏实的进步着。 这似乎是一条和过去截然不同的道。 但白维也没有想太多,挥剑斩杀,一路杀过去,杀个血流漂橹,杀个十里白骨。 白维去往城内的时候,抓住了一头造型狰狞的妖魔,那妖魔正趴在一名女子的身上啃咬,女子已经断了气,而她双手还死死护着隆起的腹部。 青铜剑将妖魔钉在了地上,它张开满是血腥的口确实开口发出人话求饶命。 他不想理会,仅仅是提问:“为什么吃人?” 妖魔张开口,艰难发出声音:“饿。” 妖魔也会饥饿,野兽为什么吃人呢,还不是因为不吃人就活不下去,就像人吃羊吃牛一样。 白维内心的怒火倏然平息了一些。 他叹了口气,拔出青铜剑斩了对方的头颅,继续往前。 他已经不是庚辰也不是应龙更不是昆仑武神,双足踏地无法飞天,已经和凡人没有区别。 身为人,他可以愤怒,但正因为不是普通人,他也必须看清更遥远的某些事,某些真相。 想活命没有罪过,只是立场不同,妖魔食人对妖魔无错,不需要去苛责什么。 这头妖魔也是干瘦弱小的一只,比它更强者比比皆是,它只能选择更弱小的猎物去狩猎。 人要活命无错,妖魔想活命也无错,错的……是这个行走千里无容身之所无饱腹之餐的世道。 错的是,将大地烧毁的高等种群。 白维信步往前,穿过崩塌的石墙,进入了人类聚落当中,这里的火焰炽烈,石头做成的墙壁或许足以挡住刀枪剑戟,但对于强大的恶魔种毫无意义。 这里的人类聚落的掌权者是一名中年女子祭祀。 她的跟前盘着一条巨大的黑曼巴,毒蛇的脑袋上长出一个近似于人形轮廓的半身。 祭祀声音颤抖战栗:“你不守信用……我们已经祭祀了好几条人命给你,为什么你还要……” “和你的合作很愉快,每年三十人,收获已经不小了。”巨蟒吐出信子:“可惜,你们的灭顶之灾快要到了,与其让你们成为其他种群的食物,还不如由我们提前收割,养了你们接近五十年时间,这一波收割的灵魂和生命足够族群们填饱肚子。” “你,你……”祭祀战栗道:“养?” “人的繁殖速度很快,十几年数量就会翻一倍,从你们到这里立足过去了五十年,从几百人变成三四千人。”巨蟒昂起头俯视着祭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这么进行收割一次,原本这一次不会这么快,但可惜你们数量太多也引起了其他方面的注意,只能……” 祭祀双目赤红,满口鲜红:“我为了保证这个聚落能存续连自己的孩子都祭祀给了你们,可你们居然只把我们当做牲畜蓄养!” “你是为了族群,我也一样,人类是极好的饲料,有了你们,族群里的崽子们才能生长的更快。”巨蟒眯起眼睛:“我也不会彻底赶尽杀绝,会留下一部分,让他们继续繁衍……这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仁慈了,你们这种弱小种群至少还有存活的机会,不是么?” 祭祀拔出刀剑殊死一搏,被一尾巴抽中身体,躯壳被击打成两截,上半身跌落在大殿外,也就落在刚刚赶到大殿的白维足下。 祭祀咳出鲜血,满眼都是悲愤和痛苦,弥留之际她抬起眼抓着白维的脚踝。 “……我,错了么?” “我只是想让大家吃饱,让更多人活命……” “就是因为我们是人,所以就不配活着么……是我们,不配么?” “早知道会这么痛苦,还不如不活。” 白维低下头,握着祭祀的手掌,看着对方在绝望中逐渐失去焦距的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根根的掰开对方的手指,然后凝视着大殿里盘踞的大蛇。 “真可惜,他其实不该死的。”巨蟒昂起脑袋,语气里有几分叹息:“他很听话,也懂得进退和取舍,如果没有失心疯而是继续配合我们,撑过了今天,包管他能再活个三十年。” “你不吃他么?”白维问了句。 “不吃了,虽说有些浪费。”巨蟒晃了晃身体,缓缓逼近:“就像是人养的宠物,死了后也不会下锅。” 白维活动手腕:“你们除了吃人之外,找不到别的活法么?” “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太难了,还是人比较容易些,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巨蟒匍匐下来:“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饿了,你的灵魂和血肉应该颇为美味。” 白维叹息:“哎,这世道……果然没什么道理可说。” 天空忽然落下一声惊雷,大雨瓢泼,电光点亮了殿堂,白维的背影凝固拔剑的刹那。 …… 大雨下了一夜,扑灭了大火,也保住了不少粮食,死的人很多,但所有人来不及悲伤,都去抢救粮食了,活人只能草草寻个地方掩埋,或者一把火烧掉,烧成灰烬后好歹不会出现亡灵。 伊芙在天亮后走到了大殿前,她看到了大殿前方坐着的青年,青年坐在一颗巨蟒的尸体上,巨蟒的脑袋正中央插着一把青铜剑,它被开膛剖肚,鲜血顺着石阶流下。 白维闭着眼睛,他没有受伤,只是在恢复体能,巨蟒其实还没死透,一截被他捏在手里的残魂正在发出咒骂声,只不过他听不懂恶魔的方言,纯当它在‘大哥大嫂过年好’了。 伊芙见到白维没事才算放下了心,小心翼翼的靠近。 “你杀了它?” “嗯。” “你好厉害啊。”伊芙试图挤出一个笑脸来。 “杀一个还远远不够。”白维睁开眼:“往后还会再来更多的妖……恶魔,这一次或许真的不死不休。” 伊芙抿了抿嘴春,苦涩一笑:“我们就是这样过来的,如蝼蚁般活着,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如蜉蝣朝生暮死,似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白维念道两句家乡话,他冲着伊芙笑了笑:“我突然想试着去做一件过去没能做到的事。” 伊芙微微一怔,她有预感对方似乎是在酝酿一件惊天动地的想法:“什么,事?” 青年眺望着朝阳初升,半眯起眼睛,隔了很久才念出了两个古老的字:“伐天。”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站着死 天道不公,苍天有罪,唯有诛神伐天,方可扫清沉疴,让一切重新来过。 如今想要活命也只有一条路可选了,唯有伐天。 世道不公是天道出了问题,如果天道不公,那就去修改天道,大禹就是这么做的,征服了天下水脉。 只是欧罗巴的问题更棘手一些,虽然棘手,但要做的事同样。 任何事情都有源头。 白维拷问了一下这只恶魔的残魂后,弄清楚了欧罗巴的基本秩序为什么这般混乱。 其实和山海大荒略有不同。 山海大荒相当于是多强并立,不同势力,不同诸侯崛起。 即便是弱小人族之中也有强者出现,诸如三皇五帝,大禹等人物,这些人的实力都不能称之为弱小,也都是徒手揍过山海诸神的怪物。 反观欧罗巴的人族则是真的孱弱,偶尔出现几个英雄人物也不足以弥补族群的整体差距。 顶尖的强大种族翠山填海,人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后连苟活都成问题。 山海大荒中,人族至少不会落得这样惨烈的下场,毕竟种群太多,引发天灾也会引起众怒。 混沌纪元的欧罗巴是因为最强者的混沌魔女位于世界王座上,她的法则统御着此方世界,战乱不休不止,无数种族为了积蓄力量去挑战混沌魔女,为此必须吞并其他种群。 当初的混沌魔女也是这么打上去的。 什么样的旧神就意味着什么样的法则,以混乱、战争和杀戮为基础登上世界王座的混沌魔女注定无法许诺一个美好和谐共处的时代。 白维口中的伐天,指的便是讨伐不公的天道。 在他眼里看来,这里的世界王座就是和天道是同一种产物。 在山海大荒中,白维曾经因为金乌十日横空之事挑战帝俊,却落败于对方之手。 他尝试过伐天,却没能成功。 因为尝试过才明白,它到底有多么的困难。 伊芙虽然不明白简单的‘伐天’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却理解到这个来自东方的青年注视着朝阳的眼神里藏着什么样的意愿。 白维平静的说:“这个世道不存在任何救赎的可能性,即便今天苟活下来,明天也会再一次沦落到同样的下场,连生存都岌岌可危的如今……人族根本没资格去争夺什么。”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只是平淡的诉说着事实。 “这样下去,不过是重复同样的轮回而已。” }“哪怕偶尔出现一个人类英雄,能够保证短暂的生存,但等到这个人死去之后,人类未来的前景仍旧是一片昏暗之色,在丛林法则之中,孱弱的蝼蚁只能等待被践踏。” “只要喜欢战争的神祗仍旧是天道,那么人族除了毁灭之外就没有别的结局。” “想活下去的话,就要去争。” 白维站起来,沿着石阶走下:“任何人活着都必须和天地争命,即便弱小也不能自甘情愿的永堕尘泥……”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真像啊,像极了我曾经的未尽之事。” 白维站在了伊芙的正前方。 “之前我一直没能正面回答你的问题。” “你问过我,我来自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很美好。” “它其实并不美好,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是个世外桃源。” 伊芙的眸子微微一颤。 “不过……”白维话锋一转:“有很多人在尝试着将它变得更好,那些人曾经骄傲无比的活着,尝试着给天地山川定下规矩,驱逐妖魔,刀耕火种,给神灵套上枷锁……” 伊芙轻声问:“这就是,你想做的事?” 白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现在的我做不到这些事,这些事应该由你们来完成。” “我想说的是,不要失去希望,或许这个世界是很绝望,但希望可以由自己创造。” “人的潜能是无穷的,也不缺乏唤醒奇迹的机会,需要的只是不怕赴死的勇气。” 恶魔的残魂忽然开始尖叫着讥讽。 “满口大话!说的冠冕堂皇,谁相信你的鬼话!恶魔、古龙、巨人都没有资格去触碰王座,靠近王座的瞬间就会被神祗撕裂,人族连靠近她的一丝丝可能都没有!” 这是实话,在这个世道中,人族注定存活艰难,人族也注定没有机会去触碰到那至高的王座。 过去人族也有过繁荣时期,拥有过国度,也出过英雄豪杰,这些英雄立下赫赫功业,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强大的人族英雄大多都是半神,都是具有某些真神血脉的混血。 伊芙咬了咬嘴唇:“我们只是蝼蚁,根本没有资格去触碰王座。” 她又继续说:“但是,只要战争结束,只要能将那至高神从王座上拉下来,就算是胜利……” 只要战争结束,只要新的王座出现,新的秩序会被建立,那么这个世界至少会变得比现在更美好一些吧。 想到这里,她的嗓音有些颤抖,仿佛灵魂最深处也在为这种疯狂的想法而战栗。 过去她从未想过这件事,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人类就连举起一块石头都费力,如何能够将那世界王座上的魔女推翻? 一口吐息便可轻易焚毁群山的古龙种在王座之前也显得脆弱不堪。 凭借人类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这会是一件很难的事。”白维当然清楚它有多困难,但他对于困难也只是付之一笑:“但并非绝对不可能,不尝试去做一做,又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 伊芙的内心被触动了一下……若是不去尝试就永远做不到。 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问询声:“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她回过头看去,不知何时,背后已经汇聚起了好些人。 似乎刚刚的交谈都被这群人听到了,他们并不愚蠢,恰恰相反,他们很明白刚刚的交谈意味着什么。 那绝不是一条更好的生路,更可能是一条通往地狱的捷径。 只不过,地狱又如何? 难道有地狱比如今的人间更恐怖? 这里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失败了就失败了,没什么可说的。”白维捏碎了手中的恶魔残魂:“终归都是难逃一死,是怀抱骄傲而死去,还是怀抱着恐惧而死。” 终归都会死去,给自己选择一条骄傲的死路,也不枉活过一辈子。 一句简单的话,触动了某些人……刚刚经历了灾难,面临了生离死别,在生死威胁下战战兢兢……绝望之中,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都会被牢牢紧握着。 反正也不会变得比如今更加糟糕了。 人群沉默时,一个人双手拍打着,鼓着掌走了出来。 “哎呀,精彩精彩,真是精彩无比的设想!”赤着臂膀的青年走出了人群,他的身上有着深红色的纹身,身材魁梧而健壮,他目光灼灼的盯着白维:“那么,你打算怎么推翻世界王座?” “我自有打算。”白维没打算说太明白,只是皱着眉:“你是?” “哦,忘记了自我介绍了。”青年拍了拍胸口:“我是来自于雅典的半神战士,一个月前收到了这里的祭祀传书,可惜还是来迟一步啊。” “半神?” “说是半神战士,但也就是有点神的血脉罢了。”战士摇着头叹息:“光是保护家园就已经很吃力,如今除了雅典之外,整个欧罗巴也只剩下三处城邦还拥有半神战士,其他但凡失去了半神血脉的城邦都已经被毁灭,或者是沦为异族的养殖场,就像这里一样。” 这些半神战士就是人族能保留到如今的理由么。 白维提问道:“你们城邦还有余力接手这里的人么?” “倒是不成问题。” “那这里的人都交给你了。” “你不打算跟着一起去?” “不打算。” “何必这么急着走?”半神战士举起手说:“你应该去一趟雅典,不论你打算做什么,我可以为你引荐。” “引荐谁?” “任何你需要的助力。”他凝视着白维:“如果你真的有把握推翻如今的世界王座,只要有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人族都会不予余力的帮你……最多再过一千年,人族真的会从大地上彻底抹去,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么战,要么死,要么站着死。”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十年 五年后。 半神战士洛斯特凝视着燃烧的雅典城:“看来是真的要站着死了。” 白维站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你早该知道会这样的……这一战根本赢不了。” “赢不了,但,还是得打啊。”洛斯特苦涩道:“打赢了还有一线生机,输了,亡国灭种。” “和古龙种开战的结果就是这样。” “我没想过会开战,也没想过它们会……” “人是不会和蝼蚁讲道理的,在古龙种眼里,你我和蝼蚁没有区别。” “也是……忍耐了这么多年,可惜雅典还是要毁掉。”洛斯特平静的说:“接下来我就要去赴死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白维淡淡道:“我六年来的时间走遍了三大城邦,捣毁了二十九处人类养殖场,也搜寻到了一些好苗子,知晓雅典要毁掉,所以特意回来一趟……会有很多人死,但也会有一部分由明转暗,潜伏下来,雅典是毁掉了,但还是会留下来一些苗子。” 洛斯特侧过视线:“你当年说的那个什么‘伐天’……是不是真的?” 白维眺望被火焰灼烧成暗红色的天空:“是,我正在等待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白维正想开口,忽然听到了远方传来龙吟声。 伊芙走上高台,摘下头罩,轻声说:“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洛斯特跨上天马的后背,咧嘴一笑:“再见,我去赴死了。” 白维点点头,看了眼洛斯特:“……再见。” 不再去看这一场注定败亡的征战。 经过了六年时间,伊芙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漂亮,她的那颗心仍然留存着良善,回眸看了一眼雅典城和天空的半神:“如果他能活下来,我们会多一份助力。” 白维摇头:“他已经做了很多事了。” 一头古龙种便能轻易摧毁一个城邦,而远胜于古龙种的世界王座却从未露面过。 无人知晓混沌魔女之强,要推翻她的王座却不曾见过她一面,说出来委实有些可笑。 即便如此,白维这六年来都没忘记过最初的目标,包括他和伊芙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找寻着世界王座留下的任何痕迹,以期许找寻她或许并不存在的弱点。 …… 古精灵之森。 “白先生,还要多谢了你的上次援手和情报,否则一名深海巨人可没这么容易被狩猎。” “各取所需,我只是需要它的眼球而已。” “眼球会按时交货的,请放心我们的活体摘取技术,不过我们上一次出手还是留下了端倪,搞不好要引来报复,接下来打算封林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或许几十年,或许上百年。” “到时候我就成了一具枯骨了。” “嗯,所以我还想和白先生再谈一笔其他的交易。” “说。”白维凝视着对方,一言不发。 “我们捕获到了一种全新品种的生物。”精灵族眯起眼睛:“希望白先生能帮我们留意一下,如果有关于这些生物的情报,直接通知我们,价格方面好商量,绝不吝啬。” “什么样的品种?” “请随我来。” 进入地下研究室内,白维看到了一只被悬挂在半空的生物,他的外表酷似人类,但比人类更加高挑,四肢修长,而且后背生长羽翼,头顶拥有洁白的光圈,光芒汇聚而成的能量在四周浮现然后湮灭,被精灵术式封锁的个体正处于昏迷之中。 “该生物的生理特征很有意思。”太古精灵族长是个研究狂,太古精灵族对于生物科技的研究很深,它狂热道:“它的生物序列并不属于我们现有知晓的任何序列之一。” “你的意思是?” “它有可能是来自于天外。”精灵笑道:“倘若能将它的生物序列掌控,或许能够在为精灵族增加不少臂助,不过这个级别的个体内存在很多秘密,而且似乎没有个体意志,我们需要更多样本。” 白维看了眼那天使:“如果有小心,我会通知你。” 人族的情报网络遍布欧罗巴各地,用了六年时间才建立起来。 精灵族知道,但也不会在意,而且和白维做生意的也不止一两个种族。 通过情报交换的方式,至少能保证人族不再被继续圈养,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驱虎吞狼。 离开了森林区域,白维甩开眼线,进入了山峡腹地。 伊芙在树屋里等着,见到他后松了口气,露出明媚的笑容。 “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 两人相熟已经渐渐到了难分彼此的程度,不论白维要做什么,她一定要跟着。 白维起初行走大地,身边从她一个人逐渐变成了十几个,二十个,最后多达上百。 即便这些人都被他留在不同地方,也唯有伊芙始终不会被丢下,她的确是最特别的那个。 白维教了她很多,也希望她能够代替自己去完成某些事,因为终有一天他会离开。 “我们可能等到了那个契机了。”他说。 伊芙手指一抖,勺子落在了汤碗里,她瞪大眼睛:“真的?” 白维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或许是个机会。” …… 三年后,坠龙谷。 天穹上翱翔的古龙奄奄一息的坠入大地,它吃力的抬起眼睛,坚不可摧的不朽龙鳞被撕裂,称霸天空的霸主倒在泥坑之中,气息若丝,凄厉的伤口几乎将它的头颅截断,鲜血流淌成溪。 “你真的是人类么……”古龙种低沉的发出虚弱的声音。 白维拔出了青铜剑:“如你这样的存在,我过去斩了不知多少。” “人族的潜能竟能走到这一步。” “剑可弑神,武可通天。”白维心中有所感悟:“如果不是和你一战,我或许提升也不会这么快……斩杀的越多,变得就越强。” “哈哈哈……我乃古龙桑克思,败于你手,荣誉和性命你尽管拿去,这都是你应得的荣耀。”古龙的眼里闪过惊诧和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一战之后,也活不了多久。”古龙种沉声道:“人族羸弱,你以一己之力讨伐了我,迟早会被其他种群知晓,没有人会坐视你们崛起的,它们会将尔等毁灭殆尽……” 白维平淡道:“不会。” 他说:“在它们到来之前,我会先一步抵达王座之前。” “什么!”古龙震声:“你想挑战世界王座?太愚蠢了!对我都是险胜,挑战混沌魔女简直是自寻死路。” “是啊,就是去送死。”白维语气十分平淡,仿佛满脸写着‘我自去送死,与你无关’的字样。 “你……”将要垂死的古龙却从这个人类的眼中看到了更加璀璨燃烧的星火和浓郁的死志:“为什么要去送死,若是没有胜算,为何要挑战无敌的王座……” “世界王座或许很强,但绝非无敌,否则代代王座更替之说从何而来?再者,我也没想着赢。”白维也不介意和将死之龙多聊几句:“我不需要赢下世界王座,我只需要创造一个机会就行了,如今战胜了你,我才终于获得了谒见世界王座的资格。” “机会……?”古龙不解的问:“你想创造什么样的机会。” “在你看来,世界王座乃是世界上的最强者?”白维问。 “是。”古龙种点头,代代古龙种之王都挑战过混沌魔女,但连续三个王都死于非命,真神陨落更是不计其数,如今已经近万年不曾有人挑战过王座了。 “她有弱点么?”白维又问。 “不曾听闻过。”古龙种不确定。 “没有弱点,就给她创造一个弱点。”白维仰望着天空:“有了弱点的王座,也就不再是无敌了。” 将死之龙明白了他的意思,它细细咀嚼着话语里的深意和指向的未来,扬天大笑几声,带着几分不能亲眼见证的遗憾闭上了双眼。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青锋伐天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忽然有一天,白维这么问伊芙。 女孩微微歪了歪头,不明白为什么要问出这种问题。 白维横剑放在膝盖上,看着窗外的风景,风吹过他的额前,目光仍然清澈如水,一如当年。 “十年过去了,你也已经忙碌了好久,也该休息一段时间,调节一下心情。” “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看的风景?” 伊芙靠在窗边坐下,想了一会儿。 她低声道:“我还真是没想过这些问题呢……” 十年来历经了生离死别,如今的人族日子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但也还到不了放松的时候,她还没想过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十年时间走遍了万水千山,跨过了无数白骨,她眯起眼睛,低声说:“我想回家乡去看看海。” 白维点头,他说:“好啊。” 他顿了顿又说:“再往后的日子,你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伊芙抱着膝盖,面颊侧过来靠在膝盖上:“我还能去哪里?我只会陪着你……留在你的身边就是我的家。” 白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牵动了嘴角,藏着苦笑。 一天后,出发离开。 穿过一出又一出的人类聚落,比起过去要好很多,正好到了收获季节,大地上生长着的麦子在风中荡漾出了金色麦浪,穿过稻田里,手掌抚摸过麦穗,如此便教人心生满足感。 短暂停留后,继续往前。 又一次走过来时的那条道路,死去了十多人耗时一个半月才走过的道路,如今也变得更加荒芜,但通行的障碍反而变得更小了。 并不是危险变少了,而是他们变得更强了,十年过去,当年的女孩也已经成了一位能搏杀恶魔的战士。 仅仅只用了十多天时间,他们便回到了当初的岸边,那艘白维亲手造出来的船只还在岸边,不过早已腐朽不堪,只留下了一层骨架和松动的木板。 令人惊喜的是原初能够看见浮出水面的一块岛屿。 它变得比过去小了很多,面积只有曾经的五分之一,岛上也变得无比暗沉,几乎没留下任何活物,看不到树木,只有一层细沙,潮水时不时会淹没这个小岛。 踩踏着涨潮的潮水行走在细沙表面。 伊芙发出叹息声,她没有多少感伤,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自己甚至都要忘记亲人的面目了。 她拾起一个贝壳:“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干干净净的。” “要不要,给他们留个墓碑?”白维问道。 “不用了。”伊芙摇头说:“不被记得也好,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也不用承受任何痛苦……如果他们知道如今的大家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或许会更高兴,或许也会更不甘心吧,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就让大家安安静静的离去吧……” 她眺望着远方,等待着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潮水漫过膝盖,她终于站起身,回过头,狠下心。 伊芙轻声道:“道别吧,不再回来了。” 夜晚的篝火边,伊芙抓着青年的臂弯,睡着了在梦里也不肯松手。 她低声呓语着梦话:“别丢下我……” 白维默然,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女孩的面颊之前停顿住,猛地收回右手,捂住嘴唇。 剧烈的咳嗽声中,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眼前一阵阵发黑,掌心里满是鲜血。 他沉默的将血液涂抹在青铜剑上,抓起一团沙子,擦干净双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是颤抖的指尖无法再去触碰任何人。 …… 又是半年过去。 白维开始变得苍老了,他的衰老和衰弱是肉眼可见的。 健壮的身体变得虚弱,行走的速度变得缓慢,乌黑的头发逐渐变得银白。 到了一定年龄的确是应该衰老,但他的衰老速度太快了,伊芙仍然年轻貌美,而他仿佛已经不如中年后半段,盛极而衰。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白维心知肚明,他尽可能的隐藏着,虽然这根本瞒不过最亲近之人的眼睛。 相较于身体状况,最近的局面也开始变动。 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情况没有变得更好,反而开始加剧。 战争又开始了……似乎是源自于某些外来势力的介入,背生羽翼的种族的出现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人族的聚集地接连覆灭好几个,人流聚集到仅剩的两座城邦里,大量的人口汇聚很快会被对方盯上。 偏偏在这段时间内,白维病的越来越重。 他甚至已经无法握剑。 曾经能斩古龙的武道通神者必须被搀扶着才能行走。 不过好在白维也教导出了很多的门徒,人族终归还是拾起了一份自保的能力。 城邦联军连续数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代替了无法作战的白维披甲上阵的是伊芙。 血战中她也付出了对应的代价,其双眼被异族的鲜血所浸没却来不及擦拭,致使她的眼瞳产生了异变,虽然并未丧失视觉能力,但她的眼睛从此再也不能直视任何人,否则可能使得对方死去,她只能用布匹蒙着眼睛,自我封印了视觉,避免伤害同胞。 然而即便举全族之力奋战,取得了辉煌的战果也仍然无法弥补兵力上的绝对差距。 击溃了一波还有下一波,绵绵不绝。 从进攻变得了僵持,从僵持变成了防守,最终……兵临城下。 大军压城。 伊芙结束了布置后仓促的回到城邦内,却没见到白维,她慌乱的四处询问,最后在城外后山处找到了他。 无比虚弱的青年坐在山丘顶端,膝盖上横放着青铜剑,头顶是星光,座下是满城灯火,远方是大军压境。 “我们……该走了。”伊芙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说:“民众们正在转移,下一座城的选址已经确定好,虽然要放弃一半人很残酷,但只要保留有生力量就能延续种群,你已经尽力了……” 白维摇头:“尽力,不代表完满。” 他低头看着城邦问:“大家都只是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呢?” 他按住膝盖,艰难而吃力的站起身:“走了十多年的路,很多事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苍老的青年回过头一笑:“伊芙,好好看着,接下来,我要做一件大事。” 他抬起手指,轻轻握住青铜剑,剑锋割破手掌,饮血的剑刃从掌心划过。 举起剑刃,白维的呼吸悠长。 “我用了十多年时间去找寻天道的迹象,去追寻王座的痕迹,却一无所获,最后我明白了,它的存在并不位于任何物理层面上,想要拜见王座就必须取悦于它,顺从它定下的法则。” “如今的天道王座的法则是混乱无序……最为混乱无序的地方,便是充斥着绝望的战场。” 声音低沉的回荡在高天的风里。 “以万千生灵的性命,奏起杀戮暴戾的鲜血之舞……此世的天道·王座,将呈于你我之前!” 天空万云散去,清冷的月色辉光照亮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通往高天之上。 意志精神和物质位面的交界之处,放置着一尊王座,仿佛是将一个世界置于餐桌之上,而王座就是餐桌之外,从苍茫宇宙俯瞰地球,无数的无形的气息丝线都缠绕在王座上,因果相连。 而王座上坐落着一道虚幻渐实质的身影。 谈不上多么伟岸,银色的长发,宛若精灵般的长耳,面颊上留下暗红的血痕,眼角仿佛时刻都在滴落着鲜血,泪妆之下是一身华贵却又残破的衣衫。 伊芙的身心俱震,她看到了世界王座,看到了如今的纪元之主,看到了唯一神祗,看到了天道。 混沌魔女紧闭的眼眸微微颤抖,似乎将要苏醒抬起,她垂落目光,淡漠的凝视着大地苍生。 “谁……” 白维沉默着握住青铜剑,踩踏着虚幻的长阶,一步步往上,登天长阶,拾级而上。 像是一名刺客,跨过御道,踏入大殿,走向九五之尊。 他忽的想起这一生中漫长中的诸多事,起初只想着度过一辈子,却没想到越活越久。 西王母过去曾给他批命,说他注定一生文成武就,要建立不世之功,注定位列仙班。 只要他情愿抛下凡俗执念。 可他抛不下,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功名利禄一捧土,人生难得死无憾。 这辈子,不修真仙,只求做人。 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青年迈出最后一步,握着滴血青锋,拱手行礼,吐气开声。 “凡人白维。” “前来伐天!”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没有黎明 一语落下,重若千钧。 白维倒持三尺青锋,青铜剑上鲜血淋漓。 他踏前一步,递剑刺向天道王座。 这一剑是他的一生,毅然决然,有尽勿退。 气势恢宏的一剑从发起冲锋的瞬间就已经结束,剑锋递出,气机锁定,这一剑混沌魔女避不开,王座避不开,换成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避不开。 因为这一剑就是白维的全部。 他的衰老和枯朽并不是因为真的快要死去,而是他在竭尽全力的将自己的一切注入剑中。 精神意志甚至生命,所有一切都抛之脑后,尽数灌入剑锋,追求极致,超越极限。 他挥动的不止是一把剑,更是挥出了自己的全部! 剑锋递进。 三尺青锋敢伐天。 混沌魔女陡然睁开了眼眸,血红色的眼瞳里宛若藏着一轮血月,世界王座的威严在她睁开眼瞳的瞬间释放,一刹那间如同坠入深海之中,无穷的冷意和压迫感从四面八方的袭来,每一根骨头肌肉都在颤抖战栗,浑身都在悲鸣。 死亡如同化作实质般的刀锋亲吻每一寸的肌肤,划过的地方都留下死亡的余韵。 脑海里的所有勇气在这一刻都凝固成了冰,本能在疯狂嚎叫着快点后退离开! 换成任何人都会因为恐惧而驻足不前。 但并不包括白维,因为……他本就和死亡常伴。 剑锋递进。 混沌魔女的眼神里闪过意外之色。 她抓住了三尺青锋利刃,白皙的手掌指尖被割破。 世界王座流下了鲜血。 一只手的还不足以阻拦这一剑,它继续往前推进。 利剑刺向魔女的咽喉,她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剑锋,不再阻拦,而是让其偏转。 青铜剑以毫厘之差偏开了距离,擦过了混沌魔女的脖子,刺入了她后背的王座里。 混沌魔女的表情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这一剑固然是她见过最为惊艳的一剑,但也就仅此而已了,想要杀她仍旧不可能。 她故意不做太多反抗,看似毫厘之差,但哪怕这一剑真的刺入她的脖子里,也杀不死当世最强的旧神。 混沌魔女伸出右手扼住白维的脖子,她缓缓从王座上站起。 “你是近万年来第一个挑战者,作为让我流血的荣耀,我允许你死的更有尊严。” 白维松开了手,抬起右脚踹在了剑柄上,让青铜剑更深的嵌入王座当中。 “哼,这点能耐的垂死挣扎也太微弱了。”魔女瞥了眼青年,回头看了眼王座,忽然微微一怔,在目光看到了王座上的裂痕时,她骤然明白了什么:“你……” “我赢不了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白维平静的说:“所以我的目标不是杀你,而是你的王座。” 他自知自己不可能战胜世界王座,也赢不了混沌魔女。 因而从一开始就不想着要赢,也没想着去彻底杀死她。 他也不需要赢,只需要挥出这一剑,在这一剑出手的瞬间,他的目的就已经达成。 全部的全部,都是为了给对方的王座上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这一剑,是败亡之剑。 燃烧生命,锤炼灵魂,却不追求胜利的一剑。 混沌魔女或许是无敌的,但这一剑会给她留下一道伤口,会给她的王座留下一道无法弥合的伤痕,这一个破绽会成为她的弱点。 不在无敌的混沌魔女将不缺乏新的挑战者。 白维赢不了她,索性将希望寄托在了更强者的身上。 没有弱点,就给她创造一个弱点。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机制。 毕竟杀死神祗,凡人是做不到的,能做到的只有另一位更强大的神祗。 相信会有新神替代旧神。 混沌魔女也读懂了白维眼神里的意图,但燃起的怒火也很快熄灭了。 连死都不怕的人,用碎尸万段之类的话语去威胁他也根本毫无意义。 她深深看了眼青年,然后松开手,任由青年从王座旁落下。 他并未坠入地面,反而是穿过了夜空,飘向了更远处的宇宙。 “这一剑不错。” “一个凡人倒是远比那些自诩强大的种族更有胆魄。” 混沌魔女抚摸着脖子上的伤痕,半闭着狭长的眼眸,伸出手抚摸着背后布满裂痕的王座。 “如今的我又多了一个弱点……还没有谁敢来杀我么?” 轻声叹息,狰狞的血月王座竟有了几分自怜。 王座虚影逐渐隐去。 燃烧的城邦外。 伊芙瘫坐在草地上,伸出手却也触及不到。 “啊……啊……” 口中发出呜咽到模糊的声音。 发誓不再流泪的女孩双手捂着面颊,又一次的泣不成声。 往日那人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但人影已是一去不回。 又一次,没了家。 良久,她擦干了眼泪,抹去泪痕,异变后的双瞳充满了摄人心魄令人恐惧的色彩。 伊芙知道,他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去卫了道,却把自己孤孤单单的留在人间。 自己又一次被丢下了。 但是,她并不责怪他,不忍心,不舍得。 可是,你都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家没了,大家都死了,你也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独活呢? 她拾起旗帜,穿过城楼,走过坍塌的城门口,凝望着那虎视眈眈的异族们,独自一人发起冲锋。 一辈子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口。 不过没关系,他早就知道了,即便不说,他也知道的。 在这样的世道之中,能够互相陪伴十年,已经足够了。 我已经……满足了。 伊芙的唇角荡漾起浅浅的幸福笑容,一如当年十六岁不知愁的芳华。 火光照亮了她的视线余光,举起战旗,一个横扫,击退前方数十异族,拾起掉落的兵器,如同一把长枪的剑锋刺入阵列之中,瞬间大地上洒满鲜血,血液沾染在她的衣角和手臂上,气血环绕周身,充盈的气力汇聚在体内,生生不息,武者之道,杀的越多,变得越强……她已不惧生死,几经战场杀伐。 战旗不倒,她就不会倒下。 突入敌阵,背后也传来了震天的呼喊和厮杀之声,城邦中的残兵和战士们扑了出来。 ……真是一群傻瓜,何必如此,好好活着不好么? 烈烈战旗如同挥动的火焰,伊芙在杀戮之中逐渐忘我和迷失,她觉得自己不是在斩杀敌人,而是置身于一片漆黑的丛林之中,四周遍地都是荆棘,她往前行走,浑身都被割的遍体鳞伤血流不止,前方道路已经看不清,鲜血朦胧了视线,伤痕累累的她已经找不到这片幽暗丛林的方向。 因为她的太阳已经熄灭了。 独自置身于这片漆黑荒野中,哪里还能找得到回家的路。 隔了好久,好久……当尸体在四周铺成一片又一片,她握着几乎折断的战旗站在战线最中央,身上布满伤痕,好几把兵器和箭矢已经刺穿了躯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血流和剧痛,可是那凛然的煞气令敌者不敢靠近,只因那双猩红无比的眸子仍然活着。 远方忽然泛起了鱼肚白,有亮光划破了天空。 伊芙僵硬的抬起面颊,在一片幽暗里,她看到了光芒,那光芒的尽头是好大一片的金色。 她的思绪变得迟钝而缓慢,眼中倒映出的是旧日的风景,一片朦胧之中,仿佛是在和他手牵着手走在稻田里,抚摸过饱满的麦穗,风吹过来啊,起起伏伏的麦子如同海边的浪花,那般好看,他的眼睛也是那般好看,倒映着金色的麦子和红色的夕阳。 她露出幸福的笑容。 但,迎面而来的金色,并非是破晓的晨曦阳光,而是毁灭的光芒,湮灭的洪流。 伊芙仰望着美好和幸福的残破幻觉,站在原地,于光芒中躯壳粉碎成虚无。 这片大地,没有天亮,没有黎明。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剑神 像是从水面下浮出。 回忆和记忆戛然而止。 白维深深的从喉咙深处呵出一口热气。 按着眉心,太阳穴一阵鼓掌,脑海深处的意识海一阵阵胀痛感。 庞大的记忆正在进行倒灌,不单单只是‘白维’,还有属于‘庚辰’的过往记忆……虽然并不完整。 庚辰。 昆仑武神。 在截断山海大荒之后,选择了自我流放,没想到他并未死去,而是漂流到了处于混沌纪元当中的欧罗巴。 真灵之中残留的记忆,过往的经验,封印在轮回石碑当中的自我,一切的一切都化作食粮,填充着如今的白维,跨越了漫长的岁月,重拾过往。 大禹、轩辕、昆仑、西王母、欧罗巴、伊芙……记忆如潮水般汹涌翻滚。 漫长的记忆中想要回过神来并不容易,还好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时,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谁的膝盖上。 睁开眼睛,是一张熟悉而略有些不同的面容。 圣女睁开了眼睛,一双黑红色的眼眸令人望而生畏,那双眸子是她的证明。 但她的目光又十分的清澈,如同微风拂过的湖面,湖水被吹皱,波光粼粼,她的眼睛里住着一个小女孩,女孩站在阳光倒映的水面上,背着双手,等着人来接她回家。 彼此凝视着,万语千言都在眼神的一次交换之间。 她轻轻抚摸着对方的面颊,流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情。 “为什么,到现在才想起来呢?” 伊雪儿喃喃低语着:“这是我在成为英灵之前的前世记忆,所以会模糊了几分么?” “……我不知道。”白维很光棍的回答,然后抓住对方的手:“还有……别摸我的脸。” 伊雪儿轻声说:“混沌纪元中的过往,你我真的很有缘。” 白维嘴角抽搐,跟我有缘的英灵可太多了,你只是其中一个。 但当年的白维还真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虽说没能直接推翻混沌魔女,但给她的王座上留下了一道创伤一道缺口。 真是厉害,不愧是我。 白维坐起身来,看了眼圣女,他微微停顿,然后说:“我们……” 圣女直直的看着他:“如果你想说我们之间已经毫无瓜葛,我现在就给你一拳。” 白维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都是上辈子的因果,我不是他,你也不是伊芙。” “我不是伊芙,但伊芙是我。”圣女垂下眸子:“我一直不明白我的眼睛为何天生就是这样的,现在我明白了,这些都是即便轮回转世都不忍心割舍的缘,哪怕忘记了她都想要留下一点痕迹,我已经记起了过往,那么你就是我的家人。” 听到这,白维也不再坚持什么……他不认为自己对伊芙有所亏欠,对伊雪儿也是同样,如果对方不愿斩断过往,那么缘分就还在,坦然面对即可。 她不是第一个了,之前的夏龙雀、姬洛阳也都一样,已经习惯了。 他自言自语道:“家人么……没想到,我都又多了一位亲人。”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伊雪儿握着白维的双手捧起:“现在的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对于英灵来说,能够遇到前世的姻缘是天文数字分之一的概率……不单单是久别重逢这般简单,就像是把一个漂流瓶丢入海洋,某一天又捡到了它,失而复得。 这的确是奇迹。 伊雪儿也为之感叹,倘若不是这次的巧合,或许即便碰面了也不会认识,纵使相逢应不识又是怎么样的一场人间悲剧呢? 伊芙将白维视作家人,所以白维也是她的家人。 她或许不完全是伊芙,但伊芙也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不必分的太清楚,两人能在这里重新相遇就已经是奇迹了。 只需要去享受这份奇迹带来的美好,又何必去在意对错,何必纠结那么深刻? 你还是你。 我还是我。 除了多活了一两辈子之外,没有变太多。 “只是家人?”白维突然多嘴的问了一句。 圣女悄悄眯起眼睛,旋即露出一抹醉人的浅笑。 她笑而不语,眼神眸子里藏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这句话你也敢问?你知道伊芙的痛楚么?这辈子可没什么世界王座逼你去送命了…… 白维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该嘴贱,立刻干咳一声,强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家人,不如干脆结拜,桃园结义义结金兰什么的……” 伊雪儿的笑容越发甜美了,觉醒记忆之后,她的端庄优雅减少了许多,反而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占有欲。 前前世的伊芙和白维是形影不离的相处了十多年时间,同吃同住同居甚至抵背同睡。 基本上是默认他就是她的人了,反过来也是一样…… 家人是一个很好的词汇,可以直接掩盖某些矛盾,但掩盖的矛盾迟早会被揭露。 上辈子的白维一死了之,这辈子他没办法故技重施了。 被圣女的微笑搞的心里发毛,白维这时注意到伊雪儿头顶的紫色感叹号消失了。 但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多浮现出了一个暂时无法触发的问号。 这是什么意思? 未完待续? 可是上辈子的白维和伊芙明明都已经……伊芙肯定是战死了,白维都漂流去了宇宙还能活么? 还是说,这是下一辈子?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劫? 白维伸出手,主动揉了揉圣女的面颊:“别笑了,笑的我心里发毛……别忘了,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好。” 伊雪儿敛去笑容,任由对方轻薄自己的脸蛋,半闭上眼睛:“你的灵魂恢复了么?” “暂时还没有彻底恢复。”白维感知了一下:“现阶段大概恢复了七成左右。” 庚辰带来的灵魂碎片填补了不少缺口,只不过旧神的灵魂本源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你还是需要获得完整的圣人神秘……” “交换灵魂的办法不好用。”白维顿了顿:“放心,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恢复了七成灵魂,只要再多一些时间就能……” 话音未落,忽见一抹璀璨剑光穿过积雪地,直扑向白维面门。 伊雪儿挥动战旗砸向地面,英灵之理展开,强制规避了所有损伤。 这一剑抵在旗帜上,爆发出阵阵火星,冲击的力量震塌了雪屋。 剑光一击不中便立刻拉开距离,飞遁逃开,在半空悬停立定。 “芙萝娅呢?”白维问。 约翰索德回道:“编织者在招待她……我和她之间分不出胜负来。” 圣女皱眉:“你也真是不肯死心……” 约翰索德:“彼此彼此,圣教国教宗都站在编织者那边,你却选择护着黄金帝王,这是要叛教叛国么?” 伊雪儿浅淡一笑:“这种激将法没有意义,反而显得你很愚蠢……再者,我也不想被你这种主动背弃理念和组织的叛逆说三道四,我的信仰寄宿于我的旗帜之上,吾主的加护仍旧与我同在!” 即便是护佑着白维,来自主的加护也并未消失,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坚信自己的道路没有走错! t*x>$T$%文&{本<转+换~@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约翰索德扬起铁剑:“你能庇佑他多久?如今的神域早已经是猎场了,他走不了的。” 伊雪儿正要回答。 却听到白维开口:“也是……我也觉得是时候该结束了。” 他活动手腕,抬起右腕,落入大雪深处的一刀一剑穿破了雪地和云层,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白维的周身,如同大狗和猫猫般环绕着主人身边撒着欢。 刀剑环绕周身,白维凝视着约翰索德,一句一顿道:“我可不会躲在女子后方,你们打定了注意要狩猎我,也得有把命留在这儿的觉悟!” 剑神感受着白维浑身惊人的气势,略感不妙……他恢复的怎么这么快? 白维扣住云胡剑柄:“也别说我以黄金神秘来欺负你。” “你我皆是剑客……我便以剑来会会你,顺带……” “教你用剑!”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登神 约翰索德的修养极好,此时却几乎把肺气炸了。 这对父女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连嘲讽用的话都是一样! 雪山中,两人持剑对立。 伊雪儿沉默片刻,然后轻叹着后退。 白维握着云胡剑,剑尖随着手腕震动,点着雪地,一深一浅的在雪地上斩出痕迹,云胡斩雪,旋即剑锋横直,一扫雪地,如同从地上铲起一团雪,白雪做墨,一大片白雪砸向约翰索德。 这一招看似十分简单,实则雪花在半空中就陡然分散开,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都飞速旋转起来,如同簌簌落下的雨水中饱含着数以千计的剑气。 约翰索德眼睛一亮,低沉一喝,手中那把铁剑单手握住,从下往上指去,右手像是支撑起一把雨伞,而在雨伞的另一端承载着几十吨的重量,落下的积雪在铁剑的剑尖出不断堆砌,看似轻薄的雪花积少成多,在剑尖位置堆出了半米多高,而铁剑的剑身因此稍稍弯曲。 他低沉一喝,将雪花朝着头顶后方挑落,落地的雪花砸入雪地中,直接形成无数利刃切割后的残痕。 约翰索德接剑之后大步流星的往前踏出,正欲斩落,却见白维的左右手交替,右手反握变成左手正握,一抹剑光从左下方袭来,抬手抬起的剑光宛若一线的钱塘江大潮,这股力量起势极高却在离开周身三十米后陡然溃散,一丝一毫也不浪费。 铁剑挡住这一击上挑,转而一个侧身撞过来,左手平切,先是手掌横切被白维反制,转而改成拳头,如同撞大钟,一次两次三次……一连撞击十八次,没能破开白维的防御,但周遭雪地和地面已经被混乱的气机冲击的七零八落,白维反手扣住约翰索德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他砸下。 双方反而不是在用剑,而是在近身搏杀。 但他们的确也是在用剑,因为每一次交手都伴随着剑罡和剑芒齐飞。 对拳轰炸,第三十七次碰撞之后,约翰索德选择了后退,他的右手手指已经弯曲折断,如同两根歪着的螺丝,用左手握住折断的手指,咔咔两声将其还原。 白维开口说:“原来你是这么踏入的剑道半神境。” 在真正交锋之后,白维终于能判断出他的境界是如何达到的,并不难以理解。 和迪某人的路径完全一致,简而言之:放弃做人。 他选择让自身成为一把剑,千锤百炼锻之。 吸纳了别的神秘来改造自身,让自身这把剑变得更加锋利……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是个剑骨头。 因为是一把剑,所以他没有弱点,浑身都是剑锋,一举一动皆可杀人。 真是个疯子。 泯灭了感情,磨灭了意志,将自己放入炉火之中炙烤,辅以神秘进行捶打锻炼,最终造就出剑身,固然会是一把绝世神剑,但也不再具有任何人类的情感,也不再是人了,仅仅是一把剑。 剑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出鞘和杀人。 这条道路走到的最终结果就是变成一台机械,像是把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造纸机,它沉醉于造纸的行为本身,并且感叹着还想造出更多的纸来……它的功能就是它的存在意义,而将人变成了剑,也意味着剑操控了人,剑的存在意义就是人的存在意义,斩杀便是唯一道理。 白维皱眉:“一条邪道,剑需要握在人的手里才有价值,剑理应被人所掌控,而不是人被剑所着迷。” 约翰索德平淡道:“想要在剑的道路上穷极,就必须要付出点什么,我不过只是支付了应有的代价。” “为了剑,舍弃人性也值得?” “没有剑来支撑的人性,根本一文不值。” 价值观的冲突意味着双方的剑注定会指向不同的道路。 白维低声道:“你太小瞧了人性,也太小觑了剑的可能性。” 约翰索德付之一笑,没有不屑,只是懒得与之争辩。 剑客要讲道理,从来不用嘴。 白维换了口气:“……也好。” 他活动手腕,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有六剑,这是第一剑……!” 云胡剑震颤,他眯起眼睛,眼中流淌过万千思绪,一生一世的记忆在眼中流转,此时此刻也不知道瀛洲的花朵是否盛开,不知道霜月过的可否还好,还记得和妹妹待在一起的时光,更记得和她的前世纠葛,记得在大雪天里吃的那个饭团味道,记得在鬼门关中抵背而战的感触,记得柳生雪千代那个姑娘的名讳……一剑便是一辈子,这一剑在手,回忆涌上心头,剑意勃发,无数感悟、悔恨、遗憾、失望都熔于一炉。 剑锋前指,仿佛有虚幻的背影站在白维侧身,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与之背靠背,相视一笑。 如落千层雪。 轻$|文/交>流} %:>=⑦|=5%⑥}+1|-3-|3~@7&}②@=六数以千计的剑光遍布视线之中,约翰索德将铁剑刺入地面,周身落下厚重的剑罡作为防御,细细密密的剑气在他的周身切出无数伤痕,剑光细密,冷冽刺骨,却又轻若雪絮。 【职介:昆仑武神→武神】 【综合等级:71】 “第一剑,名为千代雪。” 白维念出名字:“接下来,是第二剑——” 记忆再流转。 这一次浮现的是来自朝露的记忆,同样是前尘往事,同样是爱别离和求不得,和柳小婉的遗憾,和朝露的相识相恋,难以割舍的情绪,上辈子的爱恨交织,无可避免的惨痛教训,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结……剑上寄宿着爱恨交织,连催生的剑意本身也如同比翼连心的飞鸟,互相伤害却又互相扶持。 斩落第二剑,锋刃缠绕双飞翼。 约翰索德不情愿站稳挨打,拔出铁剑,摩擦过剑锋,手臂高温炽烈,赤红色的剑罡猛地高涨,他一剑递前,试图劈开这黑白交织的双色飞翼剑,但入手方才觉得无比棘手,两股剑气看似分离实则紧密,几乎不分彼此,纠缠不清,互相伤害,比翼双剑直接顺着铁剑攀附而上,约翰索德的整条右臂上布满血痕,露出钢铁般锈迹斑斑的森然白骨,那剑气如螺旋飞驰而去,仅仅是擦身而过。 【综合等级:75】 “第二剑名爱恨织。” 约翰索德瞪眼,知道不能让对方继续发力,低喝一声:“斩青山!” 双手握剑,铁剑眨眼膨胀至百米之巨千米之长,挥剑斩落,力斩青山分断海! 可他的这一剑下落之前,白维的第三剑已经酝酿结束,斩青山命中了他,但切入肩膀瞬间,他整个人化作飘零的樱花消散而去,白雪之中飘落着樱花无数,和第五千岁的相知相遇便是如此,如同镜花水月,是缺憾更多,也是误解更多……这一剑如飘零的繁樱无数,簌簌下落的樱花亦真亦假。 【综合等级:77】 “第三剑名千岁樱。” 声音在真真假假的樱花飘零中回荡,约翰索德一剑落空,立刻切换态势,剑落大地,爆发出的剑气如同火山喷发,强制驱散飘零的樱花。 可樱花驱散的同时,白维的第四件剑也已经在手中酝酿成型,英灵之理被拨动,和夏龙雀的记忆之中,感触最深的倒不是自己这个屠龙有成的徒弟,而是一个凡人的挣扎,一名凡俗者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是有多难,无奈多是非乱,生死不由自主,但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而是为了堂堂正正的活着而挣扎。 繁华落尽,白维身形踏出,这一剑如同铁棒般砸落,大巧不工。 没有半点技巧,只有朴实无华的劈砍,一剑劈砍,约翰索德挡住了,但是第二剑劈砍再度落下,紧接着第三第四第五……无数虚影交织,力量一剑强过一剑,速度一剑快过一剑,最后火星如织,这一剑最初好似胡搅蛮缠,但到了后面逐渐变了味道,开始展露峥嵘,随着时间不断堆叠力量的剑。 约翰索德自知支撑不了多久,故意接了一剑中断白维不断攀升的剑势……他很果断的以伤换取喘息契机,却不知道这第四剑也是为了后续而做的铺垫。 【综合等级:79】 “第四剑名为凡人剑。” 即便中断了这一剑,蓄积的剑势也达到了顶峰,他匪夷所思的松开手,任由云胡剑脱手而出。 剑一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它并不是完全的消失,而是不规律的浮现在四周的不同的位置不同方向。 当……约翰索德后背中了一剑,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什么时候中的剑;紧接着是左臂;然后是右臂,甚至是脖子,差点被直接斩首,或快或慢的剑来回穿梭不断,留下一道道伤口,然后消失不见,无法预测,无法防御,无法捕捉,就像是……缘。 和姬洛阳的缘,纠缠了八生八世,有幸得一见,终其一生相知相遇不相识,有缘无分。 缘之一字,贯穿始终。 “第五剑名为不解缘。” 他念出这句话的同时,幽幽的换了一口气,于天地之间长叹一声。 昨日不可留,往昔不可追,一生一世皆感悟,万般经历手中剑,仿佛天人出窍神游,尽兴而归。 万般感悟皆唯我,今日方知我是我。 冰天雪地中,白维呼吸悠长,一念登神。 【综合等级:81】 武道开天路,八千一百里。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开太平 五剑。 从半神直达真神,开武道之路,上达八千一百里。 看似简单,看似信手而来,实则是白维才能成就的功绩。 没人能有这么多辈子的感悟,也没人能做到他一样,将所有感悟都熔于一炉铸成一剑。 想要突破武道门槛,一道武意并不够,需要更多,需要量变引起质变。 这固然很难,但至少有迹可循。 不过,相较于自己替武道开路的成就,白维更在意的是眼前的敌人。 五剑尽出,仍然不足以斩灭强敌。 也是,之前的五剑都达不到真神的水准,还不足以已经斩杀踏入真神境界的约翰索德。 后者的眼神更是狂热无比。 “你真的登神了……除了我之外,也有人做得到。”他喃喃低语着,喟然长叹:“为什么偏偏是现在遇到了你,如若是早一些该有多好,不,或许不论如何我都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白维却不想理会,只是默默的抬起兵刃,接下来,还有第六剑。 第六剑后,便是结束。 约翰索德仿佛是自言自语自顾自的说道:“我不过一个山野之人,从捡到这把铁剑开始,一辈子就只顾着埋头练剑,练的也不是什么高深剑术,不过是随便地摊上买来的小人画,便是如此也是乐此不疲的钻研不止,第一次用剑打架被打断三根肋骨差点不省人事,怎么都谈不上是一帆风顺,为了练剑吃了不知多少苦头,后来不论是娶妻生子还是建功立业都提不起兴趣,便是斩杀强敌也是为了找个合情合理的试剑理由,过去强敌无数,斩敌便可令我的剑更强一分,那段时间当真是愉快,可随着时间推移,敌人越来越少,我的剑竟也许久不能出鞘,只能蒙尘藏匿,偶尔擦试一下上面竟已布满铁锈……我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蹉跎下去了,若是此剑不能登峰造极,又如何对得起痴迷于剑的自己?若是能死在剑上,故我所愿。” 他低声言语着,碎碎念之中,手中铁剑的剑意越发浓厚和粘稠,那不单单只是纯粹的剑意,还有一股子无比深厚的强烈的……执念。 每一个人的剑上都寄宿着这个人的人生。 白维的这一生是百世的一生,无比的厚重,厚积而薄发。 而约翰索德的一生是痴迷于剑钟情于剑的一生。 他舍弃了所有只为了让自己的剑道能够登峰造极,这样的人,哪怕是死了,也会寄宿在剑上化作剑鬼,他的剑是他的勤勉、努力,但究其根本,也是他的执著,而执著入了魔便是执念。 双方都意识到这是最后一剑。 一剑生死决。 不惧生死也不怕输赢。 约翰索德握住铁剑,手掌抹过剑锋,这把铁剑上斑斑锈迹开始脱离剑身,像是被剥离出的锡箔纸,铁锈从剑身剥落之后,露出了下方那赤红色的滚烫烙铁般的剑身,炽烈的烙铁无比滚烫,却如同被植入了一颗心脏般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响起钢铁敲击的声音。 缠绕于剑锋上的是执念是热爱是痴迷是狂热。 这把剑的存在本身就会摧毁持剑者自己,但是他并不在乎,宁可与剑同焚。 约翰索德握住剑柄,铁锈落下,滚烫的剑锋炽烈的烧灼着他的身体,整个手臂上的血肉都模糊消融滴落,只剩下钢筋铁骨死死扣住剑锋。 他不会给自己的剑招取名字,也不知道这一剑叫什么。 踏前一步,狂暴汹涌的炽烈剑意冲霄而起。 这如同一座活火山直面眼前,剑势剑意仿佛洪水盈满湖泊,呼之欲出。 白维亦如此。 云胡剑锋上剑意萦绕。 第六剑蓄势。 约翰索德低吼一声,口中发出声音伴随着狂笑之声。 他本以为当世没人能有资格让他挥出这一剑玉石俱焚。 举起剑往前冲锋,人就是剑,剑就是人。 他的血肉在烈火中焚烧毁灭,血肉成了助长烈火的燃料,千刀万剐的剧痛之中,他仍然在发出狂笑声,声音模糊,或许连声带都已经被烧灼干净,灵魂豪迈的往前撞去。 雪山之中浮现一抹赤色的龙卷,龙卷尽头是一把剑锋。 烈火铁骨,骷髅舞剑。 场景宛若大焦热地狱! 这一剑的威能也堪称举世无双,直接撕裂了白维凝聚着的剑势,炽烈的火焰斩破了方圆三十米内冻结的冰雪,灼烧的火焰同样是无数的剑气,滚烫铁剑仿佛连自己都要彻底溶解,又如何不能将敌人焚烧殆尽? 当剑锋递到白维正前方的时候,约翰索德的灵魂就只剩下了极少的一部分残渣。 他这一招玉石俱焚的至强至诚之剑的威能却有增无减,临死之气冲九霄。 白维挥剑之前,衣袖就已经被烈火中焚毁,疼痛感清晰。 这一剑威能是极强,但只要开启了黄金神秘就能将烈火阻断。 不过这是剑客之间的对决,用了黄金神秘,他便是自认失败。 压制住了黄金血脉的蠢蠢欲动,白维心念统合,云胡剑承接了无穷无尽的汹涌烈火。 他重新拾起了混沌纪元中,白维残身浴血独一人提剑直面世界王座时的心情。 那也是他自己,只不过是更加成熟,经历了更多的自己。 庚辰,应龙,白维,仙人、武神、凡人……种种身份不过过眼烟云,唯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变。 他当然知道挥出这一剑意味着什么,却也根本不考虑得失,后果不过一死而已。 为了什么? 为了还活着的人,为了万千生灵,为了给万世…… 开太平! 嗡——! 有了一瞬间恍惚,剑心历久弥新,记忆中前尘往事如流水般一江东去,浪淘尽,留下一颗剑心澄若琉璃。 同样是拼上性命,你为了手中铁剑,我为了万世太平。 剑没有高下之分,但我的剑比你更重! 天下太平这么重的事,说拿起便拿起,说放下便放下! 剑锋交错。 云胡剑擦过烈火,锵……! 灼热的铁剑断成两截,声势浩大的火焰龙卷也消失在漫漫冰雪里。 只剩下骷髅的铁骨伫立在原地,火焰将熄,灵魂也几乎灼烧成灰。 约翰索德不是混沌众子,这一次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他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便是遗言也是说不出来,索性强撑着最后几丝清明,将断剑抱在怀里,然后跌坐在地上,四周积雪融化。 他脑袋一垂,当场坐化成一片白色的灰烬,断剑消融成铁水,融入了岁月河中,消逝不见。 人死如灯灭,强如剑神也例外。 终为土灰。 白维将云胡剑浸入雪里,散发着炽热余温的云胡剑淬火后发出呲呲声响。 【综合等级:89】 加上了足以重创旧神王座的一剑,剑神一途,他已经登峰造极,想要再进一步或许是真的难于登天了。 武道八千九百里,他已无愧于东西方人间。 往后武者晋升会比以前更容易,这条道路有人开道注定有人走的更远。 一条道路被开辟,完后如何拓宽都是其他人的事,或许没有人能走到他这个高度,但至少武神境界不至于被空置。 人族总归会拥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放下内心的感叹。 “约翰索德已经死了,剩下的敌人只余下编织者和伪教宗。”白维说。 “混沌众子呢?”圣女问道。 “祂们应该已经离开了神域。”白维转过身:“走吧,去找编织者。” “不用了……” 一个声音回荡起,编织者站在岁月河的另一侧,平静的投来注视。 “我就在这儿。”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至高降临 说曹操,曹操就到。 隔着一条岁月河,编织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是出门郊游踏青遇到了熟人般神色淡然。 “芙萝娅呢?”白维问道。 “略施小计将她赶出去了。”编织者平淡道:“她可真是够烦人的,像只刚刚断奶的小奶猫。” “所以,只剩下你我了。” “对,只剩下你我了。” 编织者瞥了眼一旁的盲眼圣女,打了个响指。 伊雪儿正欲开口,丝线编织缠绕,她当场化作光芒消散于原地。 强制退出。 白维先警惕而后挑眉:“既然你早就有这一招,为什么不早点用?” “不用自然是因为需要付出对应的代价,也有一定的风险。”编织者整理了一下衣襟领口:“你的状态不错,看来恢复到了七八成。” “不劳你费心,他在哪?”白维问。 “圣伯多禄么?”编织者淡然道:“他已经归天了。” 白维默然。 “我以上位英灵作为交换才将圣女和骑士团长除外。”编织者简单直白的解释清楚:“他原本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没可能短时间内恢复过来,我最初还想着或许约翰索德能多支撑一段时间,没想到他死的这么快……该说是我的运气不行,还是你过于强运。” “的确是巧合众多啊。”白维抱着双臂:“但这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巧合,有的只是必然。” 如果早一些接触了伊芙的前世记忆,白维也有把握在极端的时间内突破武神境界。 有了武神境界支撑,再和之前的伪教宗一战,哪怕有了编织者暗藏祸心,胜负犹未可知。 编织者忽然说:“我们中间隔着一条河,不妨顺着这条河往上走一走,我给你恢复的时间,你可饮岁月水来恢复自身的灵魂,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多跟你聊两句。” 白维没有回答,聊两句?有什么好聊的? 可他也没拒绝对方的说法,侧过身,顺着岁月河往上走,从下游走向上游。 “你可能会疑惑,我为何要这么针对你。” “我没有疑惑,我清楚你想要世界王座的位置。”白维回道。 “想要?”编织者笑了笑:“好吧,且当做是我想要……你很快也会知道为什么我要和你一战了,当然,这其实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白维打量着编织者,这人来历神秘,根本让人弄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听对方口吻,也有故弄玄虚的味道,却又不像是真的在撒谎。 思忖中,又听到编织者开口说:“轮回和岁月是这时间的两道法则,但实际上并不只有这两条法则,只是因为你处于这个世界中,所以看到的只有这两条……” “你是想说星空外还有什么东西?” “反应很快,不错,在星空之外会有大恐怖,其实你也应该知道,至今这个世道能保持着相对的平和才是好运气,自古以来,不论东西方都不缺灾难,唯有变化才是永恒……盛世短暂而乱世长久,恰如这世界一般,东方有山海大荒,西方有地狱魔境。” 编织者一边行走一边侃侃而谈:“不说别的,光是那域外邪神你也应该记得,它的出现可不止一次,想必你在瀛洲待着的日子里,也不止一次和它交手过。” 白维面色一凝,和邪神的对抗的确有过,不过谈不上多么激烈,毕竟镇守邪神也是上位英灵的职责,真的有邪神投影出现,定然是交给德川千代来处理。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类面对邪神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都是做一种消极处理的方式来应对。 只能防守而不能进攻。 “邪神也是来自于宇宙?” “或许是,或许也不是。”编织者模棱两可道:“不论是不是,它们既然出现在了这里,就意味着一种威胁,而类似于它们的威胁数量很多,多如繁星,在天穹之上——这些东西就像是天灾,而这片大地其实是得不到安宁的,你费尽心思造出来的这些,很可能也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幻。” 白维当然心里有数:“我当然知道文明脆弱,但那又如何呢?总该做些什么,我至少乐意去打破这种无止境的循环,也不情愿和其他旧神落得同样下场。” =%“哈哈哈哈哈……”编织者一点不给面子的嘲笑道:“你的下场难道比其他旧神更好么?” 白维表情略微尴尬,旋即淡淡道:“我也不是自甘情愿想做这个旧神,只是没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罢了。” 编织者:“是吗?” “你不行。”白维斜眼:“我看不透你。” 编织者摇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你未免有些夜郎自大,我说了这么多,意思其实很明显——虽然身为世界王座和旧神,但你实质上根本不曾直面过那些真正恐怖之物,这也是你上一世随着性子来,活该死无全尸被分的七零八落的理由。” 白维不予否认,当了这么久的世界王座,的确没有干过什么大事,毕竟也没有天外之敌给他打。 不过他也有点不服气,冷漠道:“要说夜郎自大我不否认,但要点评我的功过是非也轮不到你来,若是有天外来敌,我自当与之一战,若是有邪神扰世,我也会清扫干净,混沌魔女的歌声被我封锁了四百多年时间,换成任何人来做,也不可能比我做得更好。” 编织者呵呵一笑:“你当年明明可以直接打下圣教国,为什么不这么做?” 白维微微停顿。 编织者继续说:“可别说是什么舍不得,帝国革命中死了多少人你心底有数,即便再多个几十万几百万又如何?你可不会心疼这些人命——既然是罪在当下功在千秋,你再怎么都应该直接扫平圣教国,强行推动文化民族的融合,如果你说是忌惮圣教国上位英灵或者至高意志,那大可不必……你有胆子去做策反圣女的无聊事,又怎么可能没胆量和至高意志开战?” 白维仍然沉默不语。 编织者眯起眼睛嘲弄:“不说话了?不想说么?那我来替你回答便是,你不这么做的理由,说到底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愿耽搁时间,你经历过那么多场轮回,身在异乡为异客,这世道对你来说不过一场游戏人生,做的差不多就行了,对得起苍天大地,还赶着时间去下一场轮回。” 白维终于色变。 自己是轮回者的身份,对方为什么会清楚,他可不是英灵。 相较于黄金帝王和灰袍导师的身份,白维的百世轮回的身份才是他最重要的秘密。 不论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留恋,最终他还是要回家的,所以任何时候都难免一死。 强如庚辰,自断血脉,自毁修为,漂泊异乡,但求一死。 黄金帝王,虽说是死于意外,但若是当初并未死去,他难道会真的活到现在? 怕是送走了自己熟悉的一批女巫之后就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自己一起埋进去了。 这里的人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很好,都是很好很好的……但它不是自己的家。 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而是意味着距离回家更进一步,不论白维如何压制内心的情绪,终有一天它都会突然爆发,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距离漫长的终点只差最后一步。 编织者点破了白维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承认吧,你打从心底也并不在意这方世界如何,因为它不会成为你的最终归宿。” “你是想要为它做些什么,但你的傲慢注定连你的视野要放在它之上。” “你不会为了它的结局而负责,这也只是你旅程之中的一个站点罢了。” “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可以经历一次两次,但到了关键时候,你这样的人……恰恰是最靠不住的。” “毕竟你除了送死之外,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就像是把自己的性命当做核弹按钮,只要按下去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了,对吧?” 编织者的说法既戏谑又嘲讽,但偏偏又是事实。 白维的眉头更加紧缩:“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编织者却对疑惑表示不闻不问,自顾自的继续提问:“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这次死了便是彻底死了,会如何?” 白维低沉喝道:“编织者!” 漫天风雪为之停滞,他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变化:“我不想再问第三遍,你究竟是谁……!” 编织者怀抱双臂,静默的凝视着白维,停下脚步。 岁月河从冰雪下流出,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流水隔阂。 他淡淡的拍走肩膀上的积雪,白色的光芒笼罩天与地,八方筑起白墙,穹顶笼罩十字。 一道巨大且虚幻的身影坐在大雪山巅上,整个山脉是坐下的凳子,低头俯瞰整个神域。 单手托起一座宏伟宫殿。 编织者沐浴着阳光,像是褪去了一层伪装,他立于十字之下,戴星辰冕冠,履天堂绘卷。 “我是天堂之主。” “我是外来之神。” “我是统御万军·至高意志!”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总决赛(上) 高校联赛,总决赛现场。 香榭国民竞技场中座无虚席。 人山人海,红旗招展,全方位的摄像头对准了总决赛现场,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实时直播。 可以说,走上了舞台的时候,这几人的将来注定是大放异彩,不论是选择哪条路,仅仅是进入总决赛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足够引以为荣。 这一次的比赛之所以引人注目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现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判断最终的胜利者是谁,十名进入决赛的人,全部都是圣域法师。 总决赛采取了十人混战制,必然会让人目不暇接,所以这一场决赛后会有很长时间的复盘,也会被当做经典案例在之后的三年内被翻来覆去的钻研和研究。 观众席上的热情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过火,前十的学生中居然有三位都是来自郁金香学院,可以说是狠狠长了一波脸,所以观众席上早早就拉起了横幅……往日的总决赛里十强里至少有七个是皓月和繁星的学员;而今年只有四个,其他三个也是来自于不同的学府。 正因如此,各个学院之间的争吵声不断,学生之间像极了足球流氓们,谁都不服谁,观众席上要么泾渭分明要么鸡飞狗跳,据说斗殴事件在比赛开始前的三天就已经发生了好几次,甚至繁星和皓月学府的广场上都有一群学生约群架,最后抓住了背后煽动者,果不其然又是真理学府的占星术士搅屎棍们。 主持人的声音盖过了现场的喧嚣:“感谢凤凰乐队的演出,接下来将进入总决赛的正式环节!让我们邀请,此次高校联赛中的十强选手入场!” 灯光汇聚,足足十八块悬挂在竞技场顶部的大荧幕投射出了从入场口里走入竞技场的身影。 “首先是来自于皓月学府的首席,天才中的天才,生涯法师对决七十八次未尝一败,绰号皓月第一贵公子,西德·鲍威尔!” “然后是来自于繁星学府的首席,罕见的弓箭使,再现了凯尔特魔法的天才,只用了半年便登顶学院首席之座,绰号白银猎鹰,柏丽·丝丽维!” 这两位被视作是登顶决赛冠军的主要人选,备受关注。 大屏幕中各自对半投影出了两个人。 西德一袭漆黑的战衣,而柏丽与之相反,一袭银白色的衣装,两人互相对视,各有争锋相对的意思。 “接着是第三位入场选手,这位可是了不得……年仅一年级便打入了高校联赛总决赛,其血脉高贵,其战力毋庸置疑,郁金香学院,绰号鲜血女爵,阿莲娜·采佩什!” “第四位入场选手,同样是来自于郁金香学院,过去默默无闻,但其实力也在一次次战斗之中得到了公认,似乎至今为止还不曾见之使用过全力,绰号狱火蔷薇,朱蒂·槐尔特!” 两名血裔对视一眼,目光各自移开。 大屏幕中照亮了她们的身姿,在光芒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 主持人继续播报着新的入场选手,但大部分都耳熟能详,这些选手的资料早就已经倒背如流了。 走到了最后一轮,除非还有什么深刻的底牌,否则大家都是明牌打。 “第九位入场选手,来自皓月学府,同样是一名天才,天生铂金血脉,并且在几日之前击败了繁星第二席和第三席一战成名,绰号铂金之龙,安德莉娅·卡文迪许!”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最后一位出场选手,不用说各位也已经知道,来自郁金香学院,年仅二十岁,一年级便打入了高校联赛,自从其崛起之后,尚未有任何一人能够阻拦起崛起,她持有两种已经绝世五百年的神秘,战绩辉煌而恐怖,一个回合中击败皓月学府第二席,不知今日是否有人能阻止其问鼎呢!” “让我们欢迎黄金龙妃……缪雪儿·霍普!” 在安德莉娅之后,大轴入场的缪雪儿,大屏幕上集体照亮了她的衣着。 这一次缪雪儿的战妆也是请了全国最顶级的战妆师前来,对方也在竭尽全力的还原出缪雪儿曾经的那一套独特的战妆,虽然最终没能完全还原,但至少还原出了五成左右。 灯光之下,女孩走上竞技场中心,夺目璀璨。 世界聚焦于此。 十个选手各自站定了位置,而现场的地形也已经浮现出来。 比赛的冲锋号角响起。 “这一次的地形是……居然是禁魔地形,真是相当罕见啊。”主持人惊叹道:“不知校长你如何想?” 这次坐在解说席上的是希尔伯特,他作为皓月的校长居然也上了解说席,不过他原本就有授课,加上半神眼力出众,做个解说绰绰有余。 “禁魔地形会影响所有人的法术威力,圣域也会受到影响,但并不是所有圣域法师都害怕禁魔地形,同样是被削弱了,但对地形依赖度比较大的选手被影响则更多,反而更加全能的学员并不需要担心自己被影响——换而言之,实战经验的丰富程度将决定胜败。” 主持人说:“都是圣域,在禁魔地形的情况下,看来不会轻易分出胜负啊。” 希尔伯特摇头道:“那可未必。” 现场的战局立刻发生了变动。 整个竞技场的范围很大,足足可以容纳五个魁地奇比赛。 皓月首席西德正欲动身打算去找繁星首席交手,两人也提前约好要一决胜负,在他们看来,这一场总决赛里有威胁的人并不多,对方是最大的威胁。 可他刚刚动身不久就被拦住了位置。 阿莲娜站在西德跟前,唤出了从骑士团中得到的封印物,流淌的血色化作兵刃,一把单手刺剑上环绕着冰霜气息:“还望不吝赐教。” 西德没回答,而是看向四周。 “不用找了,就只有我……朱蒂去找哪个叫柏丽的了。”阿莲娜平淡道。 “我还以为你会联手其他人一起。”西德说。 “需要么?”阿莲娜语气平淡的反问。 西德骤然抬起手,雷光一掣,电光命中。 他说:“结束了。” “你要去哪里?”阿莲娜的声音再度响起,她的手指并拢,捏住一道雷光:“你的法术是很快,但还不足以伤到我……” “怎么可能?”西德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杀手锏就是将拟似禁咒的咏唱时间压缩么?似乎使用了某种技巧,威力削减了百分之五十,但速度快了至少五倍以上……而且还是无咏唱,看来还有战衣的增幅。”阿莲娜歪了歪脑袋:“换成寻常法师,的确会被秒杀,但可惜你的对手是我。” 她的眸子里倒映出无数的丝线,单手按着面颊:“在全知的阿斯莫德之前,你再快,也快不过我的阅读。” 西德明了:“预言术士!” 阿莲娜摇头,但也不愿多做解释,她横起剑锋:“该结束了。” 西德低沉道:“拟似禁咒!煌焰雷兽!” 大屏幕被一度照亮。 主持人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希尔伯特推了推单边眼镜:“西德·鲍威尔被淘汰了。” 坐在解说席另一旁的繁星校长巫妖欧德修凡克也叹了口气:“柏丽也被淘汰了……” “什——!”主持人惊讶到失神,在现场十五万人的注视当中,皓月和繁星的首席都在刚刚开场不足三分钟的情况下被双双淘汰,而淘汰他们的是…… “阿莲娜·采佩什和朱蒂·槐尔特!真是让人震惊,我已经快要合不拢下巴了,这是何等惊人!” “难道说,在之前的几轮比赛之中,她们居然都没有尽全力么!”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而之后的战斗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四名姑娘轻描淡写的扫清了其他所有学员,成功会师。 整个决赛现场就成了她们的舞台,十个人只剩下四人。 三名郁金香,一名皓月……而在比赛之前,没人猜到这个结果。 “你们最好是有一点底牌藏着。”朱蒂提醒道。 “当然有底牌,只不过不算多。”阿莲娜抱着臂膀。 “打归打,别打出真火气来,不准记仇啊。”缪雪儿竖起手指计较道。 安德莉娅化身老实人:“我的底牌是百战圣域……如果你们能够击破我的六重圣域,算你们赢。” 话音落下,四名姑娘对视,旋即露出笑意。 四道圣域两道刻印同时展开。 决赛的真正高潮阶段开始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总决赛(下) 这一场所有人都等待已久。 不是说观众,而是说在赛场中的姑娘们。 朱蒂早就想要一雪前耻。 阿莲娜同样是战意灏灏。 缪雪儿按着心口,默念着‘魔鬼先生’的名字,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人生至高的舞台上,她是女主角,所以理所应当要赢到最后。 安德莉娅已经开启了圣域,她做好了防御为主的准备,本就不打算直接出手。 但她还是小觑了其他三个人的战意。 她们是好朋友,是共患难的朋友,也是将彼此当做偷腥猫的情敌,更是互相砥砺的对手。 在这绝高的舞台上,又岂能放过痛快一战的机会? “呵……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缪雪儿·霍普!” 朱蒂低沉一笑,挥动白骨森然的重剑斩落。 阿莲娜眸子冷凝,剑锋上寒意汇聚,鲜血如泉流,交织于剑锋之上。 她口中也发出呵声,交出对方的原名:“朱蒂·赛尔维瑟!!” 缪雪儿开启二阶黄金刻印,左手黄金刻印,右手龙语魔法。 “阿莲娜,我要赢下来!即便对手是你!” 三人直接正面碰撞,法术的辉光交织,恐怖而狂暴的能量奔流席卷四周,连禁魔领域也浮现出无数裂痕,上下浮动,冲击力在地面上撕裂。 中央的三道身影眼里除了彼此根本容不下其他。 “互殴!她们在互殴!”主持人激动的跳了起来:“三位来自郁金香的参赛选手居然是在猛烈的互殴,靠着圣域的防御力,不断的倾泻着自己的攻势,宛若怒涛骇浪!妈的,燃起来了!” 这时候郁金香的学生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对方加油了。 达到总决赛居然变成郁金香的内战也太生草了。 这不应该三个人联手先把一旁的安德莉娅给排除吗?怎么反而开始先内战了? 朱蒂浑身缠绕着地狱火刻印,这种刻印的力量甚至影响到了她的圣域,圣域开始发生变化,缠绕着火焰,她的躯壳覆盖上了一层白骨般的面具,战衣变化! 赤色的蔷薇花热烈盛放。 她念出咏唱词,声音庄严的回荡在四周。 禁咒的咏唱,朱蒂耗费了无数的精力掌握了禁咒,通过刻印的力量调动地狱火,她没有那么磅礴的魔力,一旦使用这一招必然连自身也无法承受,不过为了胜利也不去想后果如何。 “地狱啊,荒芜者,啜饮甘泉,焦土万里,你所过之处尽数尘埃,血肉假面之下为枯骨,焚我此躯,地狱炎·烬寂万象!” “别以为只有你会……!” 阿莲娜睁开眼睛,眸子深处亮起了无数的光芒,阿斯莫德的血脉神秘觉醒。 她伸出右手从虚无空间中轻轻牵住了一只手,如同镜像般拉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自我。 主持人大惊道:“那是什么!是幻象?分身?” “不,那是实质存在的自我。”希尔伯特惊叹道:“一种独特而强大的血脉神秘……她从平行时空中拉出了自己,此时相当于有两个自己在并肩作战,战力直接提升了一倍不止!” “平行时空是什么鬼!”主持人费解。 “平行时空就是平行世界,它理论上无穷无尽,想要观测到平行世界是极难的,仅仅是观测对于半神而言都是极难,更别说直接从平行世界中干涉和获取了。”欧德修凡克解释道:“就譬如说这一杯水……拥有这一杯水就意味着拥有无数的水,因为可以从其他平行时空中获取这杯水……而此时阿莲娜·采佩什的做法就是从平行时空里多拿了一杯水过来——这只是个比喻,实际上她的做法远比这个厉害太多。” 阿斯莫德的神秘名为全知,观察的可能性是过去和未来,当然也包括了无穷变数的平行世界。 阿莲娜和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手牵手,声音重叠在一起,发起咏唱。 “冰霜的女主人,不灭者,呼吸是冬日的长眠,请允许我取走您的一缕叹息,于冻土冰川上刻下一汪泉水,于遥远苍穹彼岸中聆听无穷回音!” 双子般的阿莲娜嗓音重叠于一体。 “冰霜女神之叹息!” 两道禁咒的力量爆发于跟前,狂暴的蓄积着力量。 缪雪儿也觉得对方有些太拼了,看来都是铆足了劲想要赢下这场比赛,她其实也一样,不能免俗。 她也同样开始咏唱。 只是咏唱的音节是其他人所听不懂的言语,那是古龙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一种亘古的歌谣。 龙语魔法无人能够使用,是因为古龙早已毁灭,没有谁能够掌握这部分的知识。 一头龙的虚影从缪雪儿的背后浮现,它环绕着黄金的羽翼,振翅而飞,仰天长啸。 旋即盘旋停留在半空,金色的浪潮呈现出环形一次又一次的震荡着禁魔地形。 咆哮的声波宛若实质。 缪雪儿咏唱的歌声也与古龙虚影的咆哮融为一体,她并拢双唇,念出最后的龙语。 古龙虚影漂浮在半空,从它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水,泪水苍蓝与金色交织。 “王之雫!” 一滴苍星落! 龙语魔法,三重禁咒的威能彻底爆发。 视线之中交织着火焰、冰霜、龙语等元素能量的冲击扩散开来。 半神希尔伯特都不得不站起来给现场加盖了两层能量防御,光是这冲击力都看的人头皮发麻。 观众席上的学员们人都麻了,圣域就已经很变态了,这几个人的战力已经远超圣域的级别了。 那放的可不是什么拟似禁咒,而是货真价实的禁咒啊……那是传奇法师的特权。 这三个看上去美的冒泡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凶残啊,谁给教出来的,怎么这么狠啊? 郁金香的校长注意到周边很多微妙的视线,他挠了挠脸颊,尴尬一笑:“我们郁金香不是这样的……” 收获了一堆白眼。 主持人看着半神在旁边,装着胆子拿起话筒:“让我们看看现场的情况,不知道这一三重禁咒冲击之下,是哪一位选手站到了最后?” 现场的能量余波经过了接近半分钟时间终于散去,场地四处都冒着青烟,也不知道全国的观众有没有被长达半分钟的闪光给闪瞎狗眼。 “留在现场的是……是安德莉娅选手!哦,六重圣域也受损不少,不过还是支撑了过来。” “还有一人是……是缪雪儿选手!其他两人呢?唔……很可惜,看来阿莲娜选手和朱蒂选手都没能支撑到最后,不过她们虽败犹荣,展现出了远超预想的战力。” 安德莉娅凝视着缪雪儿,表情既敬佩也无奈:“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我有黄金刻印的加护。”缪雪儿抬起左手:“能量余波对我影响极小,混乱的元素爆发都会以太海的抄袭所吞没,简单来说,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大范围的禁咒攻击基本上对我无效。” 安德莉娅羡慕道:“不愧是黄金刻印。” 缪雪儿的衣服破损了少许,但不影响她的夺目光彩:“接下来只剩下你和我了。” 安德莉娅说:“你很想赢么?” “当然,走到这里,当然想赢。”缪雪儿顿了顿:“不过,输赢的问题,我可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在意。” 环顾四周,观众席上投来的视线各有不同,羡慕、高兴、感叹、眼红……不一而足。 明明已经站在生涯最高点,她却没有自己猜想中的那么激动到难以自持。 万众瞩目罢了,她已经习惯了,甚至谈不上享受,她还是更喜欢郁金香的那段时光,和魔鬼先生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本就不是那么的享受虚荣,自己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村姑,她所想要的只是和喜欢的人靠在一起,看着日升日落,慢慢悠悠的享受人生。 他不在这里,所以她也并没有那么高兴和开心。 最光芒万丈的一幕不能被对方见到,一份意难平的遗憾。 缪雪儿迎着全国的目光微微垂下面颊,黄金映衬着完美无瑕的面容,她的美和骄傲在这一刻走到了极致。 她宣告道:“让我们结束吧……” 安德莉娅从善如流:“好!” 互相目视彼此,做好准备倾力一战,结束这场高校联赛。 在她们对着彼此发起冲锋的瞬间,忽然一阵空间涟漪震荡开来。 缪雪儿和安德莉娅两人同时消失在了竞技场之中,在十多万人的视线中被一双无形的手空间转移。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黑色蔷薇第三席 # “这里是哪里?” 瞬间发生的空间转移使得安德莉娅和缪雪儿立刻放弃了对抗的心思。 两人立刻抵住后背看向四周。 场景颇为熟悉。 “天空岛……?”缪雪儿喃喃低语。 “不错,就是天空岛,古龙祭祀的岛屿,经过上位英灵固定在这儿。” 突兀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源头是五名混沌众子。 安德莉娅屏住呼吸:“别出手,它们……”她低声说:“很危险。” “不错,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进行合作。”腥红歌者轻轻拍手:“只要合作就不会有伤害,我们也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恶魔。” 缪雪儿简单思索后提问:“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腥红歌者打了响指:“那边的姑娘,我需要你的配合。” 安德莉娅指着自己:“我?” “不错,你的身体里被编织者留下了什么东西。”腥红歌者直言道:“而那件东西是打开了天空岛的钥匙,跟我们走一趟吧。” 缪雪儿举起手:“那不是跟我没关系么?我能走吗?” “当然……不能。”腥红歌者平淡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只要配合就没事,但如果她不配合我们,可能就需要从你身上开几道口子了。” 安德莉娅丢下骑士剑举起手:“我配合,别伤害她。” “很好,那走吧。”腥红歌者眼神示意:“带路。” 几人顺着道路往前。 “天空岛是莉莉安奴留下的遗产,由古龙教派负责管理,但其最深处,从来没人进去过。”安德莉娅说:“我并不清楚你们提到的那什么钥匙,而且我也并不记得编织者是谁。” “你不记得不代表没有,或者因为你不记得,所以你才是最合适的保管对象。”恐惧王女舔了舔嘴唇:“你的姓氏是卡文迪许,而我之前窥探过芭芭拉·卡文迪许的梦境,她作为你的生母却没有丈夫,你为什么会出生?这一点本就是解释不通的,除非借用了谁的神秘。” “处子生育……”腥红歌者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历史上这件事只有过一件。” “是什么?”缪雪儿提问。 “同盟国人或许不清楚,但这个故事在圣教国可是人人皆知。”恐惧王女莞尔道:“源自于至高意志的祝福,可以让处子诞下神子圣胎。” “编织者,是至高意志?!”噩梦回廊震惊道:“卧槽,我怎么不知道?” 其他混沌众子都不说话,噩梦回廊更怒了:“你们都把我排除在外是吧!” 无头扯了扯肚脐眼的嘴角,这表情微妙的让噩梦回廊更加暴跳如雷。 这边争吵起来,腥红歌者的讲解也正在继续。 “一切都是存在联系的,现在亲眼看到你之后,我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接下来,打开它……在这里面,有我们要的真相,也有你需要的答案。” 她手指指向正前方的祭坛。 安德莉娅走向祭坛,古龙教派曾经提到过,成为古龙巫女之后会在这里接受仪式祝福。 她看向四周,这里有一座雕塑,这是一座灰袍导师的雕像。 安德莉娅皱着眉,左边碰一碰,右边按一按。 她尝试了接近十分钟后还是一无所知,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行,我真不知道怎么开启。” 猩红歌者面无表情:“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又过去了几分钟时间,安德莉娅仍然在纠结。 缪雪儿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儿,举起手:“要不,让我试试?” 安德莉娅看向腥红歌者,后者表示你随意。 缪雪儿来到雕塑之前,她想起了很久之前拿到的那本书里记载的术法。 那一道术法并不困难,她闭上眼睛,感知一会儿后,伸出手指,一道光芒从手里飘出。 回归原理。 它落在了灰袍导师的雕塑上,石头雕塑如同褪去了一层皮肤般,展露出了其灰袍下方的真实姿态。 从灰袍导师变成了金光熠熠的帝王雕塑。 安德莉娅喃喃念道:“陛下?” 缪雪儿瞪大了眼睛:“真的有效!不过为什么这儿会有魔……他的雕塑?” 腥红歌者倒是并不意外,而是摸着下巴流露出微妙的浅笑:“原来是这么个构造。” 恐惧王女嘻嘻一笑:“所以当年莉莉安奴也是知道真相的,不然不会特意留下这么一个雕塑。” 缪雪儿问:“真相?什么真相?” “真相,不正在你们眼前么?”腥红歌者平淡的说:“灰袍导师变成了黄金帝王,这还不够明显?” 缪雪儿的反应迟钝了一拍。 安德莉娅则是瞬间明悟,她往后趔趄了一步。 “黄金帝王就是……灰袍导师……陛下他,他……” 脑海深处一阵剧痛,记忆如同潮水般流淌,仿佛某种限制被击破了,一堵冰墙被击碎,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的记忆都全部复苏,在最深处涌来。 她曾经为了追寻一种可能性跨过了万水千山,但最终还是倒在了那扇大门的前方。 她哭喊着呐喊着却阻止不了生命的流逝,阻止不了自己即将归于轮回的事实。 她不甘心,不情愿就此死去,她还有必须要见到的人,还想留在世间,再看一眼那让她迷恋的黄金。 然后,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你不甘心吗?” “我还有未尽之事,我还有想见到的人,我还想继续活下去,直至完成遗憾……”安德莉娅听到自己说。 “你的不甘让我怜惜,那么你我之间的契约成立,我给予你这个机会,一旦背负了这道神秘,你将会重生,但也会忘却过去,忘记你我这道契约,直至合适的时候才能重新记起…你要付出的代价届时也自然明白。” 对方的手掌按在了她的眉心。 “你是?” “你可以称呼我为……编织者。”那道光芒铸成的人影弯下腰。 被按着眉心,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意,眼前的背影也逐渐淡化。 她低声说:“我可以提出一个贪心点的要求么?” 得到了首肯后,她说:“我希望等我醒来时,能够拥有和他相似的眼睛……” 人影说:“好。” 滴答滴答……记忆如满溢而出的流水,安德莉娅从恍惚中醒来,如同做了一场无比漫长的梦。 “安德莉娅,你没事吧?”她的肩膀被摇晃着,缪雪儿投来关切的视线。 “我……没事。”安德莉娅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 “我明白我是怎么出生的了,已经……我出生之前是谁。” 她仰起头凝望着月亮,深沉的呼出一口气。 安德莉娅的气质发生了一些变化,凝视着黄金帝王的雕塑,眼神有了几丝复杂。 她说:“我是黑色蔷薇的女巫……” 缪雪儿听不明白。 “不是现在,而是过去,五百年前,我便是黑色蔷薇的女巫,对陛下献上了自己的忠诚。” 她自言自语的缅怀道:“黑色蔷薇之中,我位列第三席,代号……” “雪豹。” 黑色蔷薇首席灰猫夏绿蒂;第二席女仆贝塔;第三席雪豹;第四席锦鲤苏珊;第五席夹竹桃。 安德莉娅抚摸着雕塑:“想来苏珊和艾莉薇都不知道,连我自己都忘记了,但没想到还是加入了黑色蔷薇里,该说真是一种缘么,陛下……” 她感叹着,嗓音里压抑着五百年的思念,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那么痴迷于黄金,这是灵魂里刻入的冲动。 她回过头看向混沌众子:“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上我,但编织者其实并未给我留下任何信息,他让你们来找我,无非是因为在五百年前,我和莉莉安奴接触的最多。” 当年黑色蔷薇分裂后,前三席各自选择了不同路线,夏绿蒂远赴东方,艾莉薇和苏珊研究古精灵的生命炼成;雪豹则是选择了和莉莉安奴合作,建设同盟国。 “跟我来吧。”安德莉娅轻轻拍打雕塑的侧面,祭坛中出现一道往下的楼梯。 “莉莉安奴的所有全部都埋在这里面。”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黄金大权! “至高…意志…” 白维缓缓念道这个名字。 他凝视着正前方的编织者。 对方的身上再也看不出任何一点阴谋者的气息,有的只是正大光明和堂而皇之。 光芒编织着衣袍,巨大的虚影坐在雪山之巅。 神话时代的巨人莅临于此,俯瞰凡尘芸芸众生。 白维喃喃念道:“原来如此,编织者不过是至高意志的伪造身份,或者说……是你主动切割出来的一个身份,相当于是海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 他继续说道:“所以你口中所说的时代更替,纪元更迭,实际上却并不是新神觊觎我世界王座的地位,而是说我强取巧夺了你的位置。” “纪元更迭,王座交替,新神旧神必有一战。” “你并非挑战者,而是卫冕者,我才是那个挑战旧神的新神。” 至高意志静默的站在光芒交织的圣洁之下。 他微微抬起下巴,视线下垂:“新神也好,旧神也罢,这一战你我皆是无可避免……王座更替本就需要一战来奠定胜负,你要开创新的文明纪元,自然少不了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白维反问:“这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苏醒,为什么还要采用这么复杂的手段?身为至高意志和我这位新神进行一场厮杀本就是天经地义。” 至高意志神色不变的提问:“你当年又为何不和圣教国直接开战?” 白维挑眉:“太花费时间,会死太多人。” “那么我的回答也是同样。”至高意志回应同样平淡。 白维了然道:“是因为神爱世人?” “神与神的争斗,不应该将普通人卷入其中,过去这类教训已经足够多了。”至高意志摊开手掌心,温暖的白光从手中洒落:“你我之间的厮杀若是摆到了明面,少不了要直接引发一起全面战争,如果能以相对低的代价将你抹去,对我自然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说得好听。”白维冷哼了一声:“你是在担心新神对旧神的压制吧?一代新人换旧人,新的世界王座对上一任有压胜的命运。” “命运?”至高意志淡淡一笑:“到了我们这个境界,所谓的命运会有哪怕一丝的强制力么?之所以新神胜过旧神,是因为所有败给了旧神的挑战者都成不了新神。” 不是新神克制旧神,而是旧神败了,所以新神必胜。 而那些失败的挑战者,都不配称之为新神。 这不是什么命运连锁,只是简单的胜败论。 白维缓缓活动手腕,撤回一刀一剑,他低声道:“这一战无可避免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和我和谈,未免太过于天真。”至高意志冷冷道:“一个时代只能容得下一个王座……如果说真的有命运的话,那么这个命运唯一强制的便是你我之间只能存在一个。” 白维默然,他再度提问:“既然如此,你本可以选择在五百年前就动手,或者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动手,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因为现在最为合适。”至高意志昂起下巴,坐在雪山之巅的巨人也昂起上半身:“闲聊就到此为止吧,黄金,去收回你的权能……我要和全盛期的你一战。” 这就是当世最强神祗的自负么? 白维凝视着至高意志,微微皱眉,弄不清楚他的意图。 他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你似乎是在怀疑我还有什么算计?”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已经没有了,当我恢复到这个状态之时,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 “既然策略已经用尽,也显露了真身,我也有自己的矜持……阴谋算计都无用功,索性抛弃这些多余的想法,纯粹以力量进行一场较量,我可以给你时间,允许你恢复到全盛期。” 至高意志的声音仍旧平淡,听不出几分傲慢,却有着睥睨世界的强烈自信。 黄金帝王是最强的旧神不错,但……至高意志的实力未必在他之下。 因为黄金帝王的世界王座不是靠自己打下来的,但至高意志可是亲手搏杀了混沌魔女。 两者非要做个比较,含金量自然是后者更高。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至高意志打了个响指。 一层覆盖在神域上的隔阂被解除,白维能够离开神域了。 至高意志再度挥手,天国绘卷陈列在天穹之上,数之不尽的神圣光芒撒向大地。 巨人站起,伟岸的躯壳临空行走,走向天穹上的神圣绘卷。 整个欧罗巴都能看到那身高千米的巨人。 “我在天堂等你来战。” 丢下这句话,至高意志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并不着急邀战,说给了白维时间就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不催促也不急躁,因为他走不了,也不会走。 一念后,白维从神域回到了繁星公寓里。 夏绿蒂从窗边跳下:“回来了?” 白维点头,摸了摸灰猫的脑袋:“还没结束……还有最后一战。” “最后一战?” “和至高意志的最后一战啊……”白维深沉一叹,推开窗户,一步跃至高空,即便不展开黄金权能,八十九级的武道真神修为也足以行走虚空。 数千米高空低头俯瞰香榭,眼中流淌过许多情绪,可能来不及怀念也来不及道别。 许多话想说,但算了,这时候还管得了什么儿女情长? 去当面说了也仿佛是给自己立个死亡flag。 白维轻轻点按眉心,于天地之间深深漫长的换了一口气。 他抬起手掌心,有无穷的黄金光芒在快速汇聚着,足尖轻轻一踏,无喬形的金色涟漪以香榭为中心扩散出去,漫天飘扬金色的以太粒子。 香榭里的行人们抬起头能够看到,它散落如雪花,整个欧罗巴都能看到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穹荡漾开来,扩散出去,声势浩大,如同一阵风,风声里夹杂着帝王至高无上的律令。 “回来!” “都……回来吧!” 于是欧罗巴各地,或是深埋的坟茔,或是供奉的宗祠,或是大地深处的密室,或是私人博物馆里的橱柜里,大地之上亮起近百的金色流光,它们从天而去,恍若金色的流星。 女巫的村落中,许许多多的女巫后裔们目送着供奉多年的遗骨从掌心升天而去,那金色的流星洒落漫天的以太粒子,她们或懵懂或好奇或惊讶或虔诚着注视着这一幕,有人轻声祈祷,有人跪下朝拜。 高登城郁金香学院之中,黄金树在风中摇动,树枝颤抖,树冠摇曳,黄金的树叶随风飘零。 它仿佛在歌唱,在欢呼,在欣然,在相合,在恭迎…… 恭迎,黄金帝王的归来! 高天上,白维的手掌心汇聚着的金色流星,他仿佛能从其中嗅到它跨过的漫长时间,曾经这些遗骨被无数人拥有,转交,供奉,朝拜……庞大的生灵愿力就在这其中,一次呼吸里都能听到五百年来那些人们的心愿,是希望,是美好,是祝愿,是虔诚,是深爱。 闭上眼睛,将这份力量纳入掌心。 咚——! 心脏猛烈跳动,一股压抑的高扬感呼之欲出。 漆黑的大衣,皇帝的战袍,金色的头发从鬓角和后背垂落,长发飘然,羽化登神。 【黄金大权:100%】 【综合等级:100】 回归全盛期,力量无比充盈,一如曾经往日,这意味着他又一次屹立于世界之巅。 只是内心并无多少欢喜,白维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什么,他并非是以自己的意愿重拾这份力量,更多的是不得不,没有其他选择,只能这么选。 若是这一战赢了至高意志,将来会如何,圣教国会如何?若是这一战输了至高意志,世界会如何? 白维默默闭上眼睛,黄金瞳中驱散了犹豫在内的许多情绪。 他听到了轰鸣之音,一艘黄金舰船航行到了近处,甲板上芙萝娅投来目光:“准备好了?” 她俨然打算一同前去,作为黄金一族的成员,她不会缺席,也不能缺席,她是兵器,这也是她的宿命。 “走吧。”白维从善如流,落在了衣阿华的甲板上,战舰破开云海,在金色的涟漪中前进四,创向天堂。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先下棋 天堂是很美的地方。 所有的诗歌里都如此的传唱。 然而事实是否真的是这样? 当白维驾驭着衣阿华闯入了天堂绘卷之后才发现,这一幅天堂绘卷绝对没有远远看着它时候的那么美好。 人类有一种视觉上的错觉,就像是一幅画,远看的时候像是一个美人,但近看了才发现对方是克苏鲁。 天堂绘卷远远看着是很美好,但在踏入这里的瞬间,白维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天堂山上至高意志端坐其上,整个天堂中飘零着数之不尽的白色羽毛。 每一片白羽,都是一只天使,都是一位战士,都是一名士兵! 天使军团中有人吹响了号角,号角声嘹亮着穿破九霄。 于是无数飘零的白羽从圣洁的光芒中化为人形,阵列成队。 衣阿华喃喃念道:“这是什么?” 白维回道:“天使军团。” 衣阿华说:“天使军团我见过,但这种……” 白维点头:“这种级别你当然没见到过,因为这才是至高意志真正的军队…圣教国所驱使的只是最劣等的天使军团,高质量的强大的都留在天堂里。” 无数白羽升空,羽毛们拱卫着最中央的至高意志。 巨人抬起手指,像是给棋盘落下一道棋子,一侧的天使军团振翅,降低高度,朝着衣阿华的周边贴近,手中举起光芒的长矛。 第一轮攻势开始。 白维说:“先试探一发主炮。” 衣阿华点头,她的周身亮起金色的光芒投影,这一战中她不再作为旁观者,而是衣阿华的灵魂,主动协助白维进行战场火力打击,主炮对准,预热,充能,倒计时,发射。 金色的奔流横扫而过,在密密麻麻的白色羽翼交织而成的战阵之中撕裂出一道无比显眼的缺口。 这一炮直接湮灭了上万的天使们。 可来不及高兴一下,这缺口仅仅过了不到二十秒就被填上了一大半! “数量好多,而且悍不畏死……”衣阿华皱眉。 “不是悍不畏死,而是它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死。”白维说。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群天使只是外表看着像人,但并没有任何自我意志,它们只是一种造物,甚至不能称之为生物,本质上和人类的枪械和子弹没有任何区别。”白维肯定道。 众所周知,圣教国最强大的兵力并不是来自于自身的国土,而是他们可以通过仪式召唤源源不断的天使军团,这些军团为圣教国所驱使,剑锋所向则所向披靡。 那么,为什么天使数量这么多呢? 无数人有过这样的疑惑。 但在真正踏入天堂之后,白维也明白了……所谓的天使其实都是至高意志造出来的东西,一片片飘落的羽毛就像是他随手捏成,抓着一张白纸撕碎后随手一抛,于是天使便诞生了。 白维知道的很清楚是因为上辈子就见过,在混沌纪元中,古精灵捕获了天使,之后各个地方也陆续发现,他们并没有自我意志,战斗力也不强,但是移动速度很快,更像是被特意强化后的斥候。 这些造物没有个人意志,也几乎没有思想,它们的思维互联,只有集群意志,就像是……虫群! 只是外表远比虫群更加好美,每一名天使战士都很美,但它们只是工具,只是兵刃,如同洒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损失了一批还可以再换一批。 “这岂不是说,杀了再多也没意义?数量可以随意补充?”衣阿华有些担忧的问。 “无妨,如果是比消耗战,我还真不怕它。” 白维在甲板上往前一步:“既然是比拼军团,那就来吧!” 黄金大权启动,黄金树的虚影强势刺入天堂绘卷,硬生生撕开一道缺口。 磅礴的以太从缺口之中倒出,金色的潮汐跌宕,汹涌着落下,金色的光芒落地便化作人形。 黄金军团从缺口中汹涌而出,数之不尽的战士们披着黄金战甲涌入天堂,好似潮水绵绵不绝。 眨眼之间,三十万的黄金战团便已经进入天堂,对着天使们发起冲锋,同样的悍不畏死! “比暴兵,我也不虚他。”白维打了个响指:“我储存在黄金树内的黄金战团总数一千零九,先送它三十万,以骑兵为主,展开波段式冲锋,让他们去消耗天使数量,牵制对方军团的同时,试着看一看能不能撕开一道缺口!顺带收集一下对方天使军团的平均数据和特征。” 白维继续发布命令:“衣阿华,开始准备第三号禁咒——三十万的士兵只能争取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衣阿华说:“能不能调出三百子舰?直接引爆它们内部的反应炉开路的话,速度更快。” 子舰是衣阿华通过自身分化出的一种小型战舰,数量最多可以分化出一千,缺点就是耗蓝。 但白维在的情况下,几乎是无限制供应以太。 他点头表示可以。 三十万的黄金战团坚持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后。 衣阿华禁咒已经准备完成,她是整个帝国最高级别的战略兵器,只是过去一直没有实战的机会。 第三号禁咒名为等离子风暴,它生成的能量场相当于一枚持续性的核爆。 这一招会直哵接清空战场,连自己的士兵也不例外。 但白维不在乎,三十万黄金战团死绝便死绝了,随手就能捏出来。 他微微眯起眼睛,暗暗计算战场变化。 “左右各十万骑兵军团冲击对方天使军团左右双翼,绞碎对方阵线后合流,穿插对方后排。” “龙骑士军团继续抢占空域,别被对方占领天空的机会,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继续推进战线。” “这天堂的地面似乎有点硬,居然挖不动……算了,放弃地面坑道挖掘,准备空间转移!” “衣阿华准备第二轮主炮,暂时静默,蓄积能量,我要撕开对方的防线!” “再加一百个军团,五十万数量直接压过去!我不相信他的天使能无穷无尽!” 无边无沿的黄金战团悍不畏死,白维过去从未打过这样的一战,因为没有对手。 双方都是暴兵流也注定这一战会杀个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棋子在棋盘上杀的血流成河。 两位执棋者,黄金帝王和至高意志却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和下达命令。 局面已经开始变成白维的全面上风,他猜想转机也该来了。 芙萝娅高声道:“异变,阵线被推回来了!” 一名身披火红色盔甲有着火焰般翅膀的天使手持长枪直接杀穿了黄金战团的阵线,翅膀一卷便是火焰焚烧,硬生生砸入骑兵冲锋里也岿然不动,活生生杀了个七进七出,短短三分钟不到就杀了五万多黄金战团。 “连大天使长都上了,看来是数量和兵法不行,开始比拼质量了么?” “只不过……蚂蚁足够多也能咬死大象。” 白维打了个响指。 围绕着深红盔甲的大天使长的黄金战士们突然停下动作,放弃所有阵线,直接扑向中央的一团火焰,靠近之后便当场自爆,坚毅不倒的象甲士兵们举起大盾严防死守,而远程的黄金士兵们拉开弓箭,金色的箭矢宛若雨水般下落,除此之外也有天空的龙骑兵们降下打击,源源不断的攻势覆盖了小小的战场角落,惨烈的围攻交相辉映! 再然后便是衣阿华的火力支持,一轮炮火齐发,猛烈的轰鸣声从远方落下,化作星星点点的闪耀流星,三十八艘子舰直接点燃了内部的拟造核心炉芯,伴随着尖锐的呼啸声落向中央,之后便是爆炸、爆炸、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破声和能量倾泻震撼了天堂绘卷,硬生生将纯白色的世界一隅染成淡淡的漆黑。 火红色的天使长倒也没有彻底死透,因为在它的四周还有其他三位天使长也参战了,四个人联手保住了火红天使长一条命,但看对方虚弱状态也几乎没有再战之力。 衣阿华说:“需不需要拉开阵线?” “不用,继续。”白维说:“一个能咬死,三个也一样,再上三百军团,将他们分割围困,近战自爆,防御困守,远程消耗,炮火打击,一轮不行再来一轮!” 白维的推演十分简单,暴兵流的精髓就在于数量足够多,绝对的数量碾压过去。 登录在黄金树里的军团有着各式各样的变种,如果能一口气把它们全部消耗完也挺好。 战争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谈不上什么艺术了,富则火力覆盖,分割围困轰杀,仅此而已。 十五分钟之后。 白维说:“祂们不行了。” 他的声音是对着远方的至高意志说的:“你还不动手么?” 右手握拳支撑着侧脸的至高意志终于缓缓睁开眼睛,这一场战局对他而言不过正式开始之前的一场消遣。 对白维也是一样,两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国际象棋拳击比赛,先下五分钟的快棋,然后打一回合的拳击。 至高意志垂下右手,轻轻一握,天堂绘卷中升起一道光柱,衣阿华眼中倒映出巨大的十字……苍穹尽白。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举世瞩目 黄金帝王。 至高意志。 隔着漫长的距离彼此互相凝视着。 金色的潮汐,大树,舰船;飘零的羽翼,十字,圣光。 “行了,你就送到这儿吧。”白维对着芙萝娅说道:“接下来的战场,你就不要靠近了。” 芙萝娅微微一怔,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她欲言又止,也不知该如何挽留。 那的确不是她能踏入的领域。 白维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论这一去我能否回来,你都要好好的,如果欧罗巴待不下去了,就把人带着,大不了去其他地方避一避祸。” “千万别学我,遇到大事,记得风紧扯呼。” 听着这哭笑不得的话语,芙萝娅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说什么丧气话……”她埋怨道:“你这混蛋,事到如今,非要让我哭出来你才甘心么?” “哈哈哈,抱歉。”白维轻声道:“这当然不是遗言。” 她被抚摸着脑袋,低垂着面颊,过去这种抚摸会让她暴跳如雷,可如今她反而希望这种抚摸更长一些。 等触感远去,她回过神眺望而去,一条金色长阶浮现。 白维迎面走向至高意志所在的天堂圣山,平静的声音传遍天堂万里绘卷,掷地有声的回响。 “来……” “战!” 一句话劈成两个字,第一个字的余音拖的很长,第二个字落下的干脆利落。 在第二个字下落的瞬间,天堂圣山之巅发生了一次震荡。 端坐于天堂中的巨人虚影的左手举起,一抹金色的流光穿行而过。 【至高意志】 【综合等级:?】 无法判断的综合等级,这意味着对方的等级或许比自己更高,实力或许比自己更强。 倒也是啊……至高意志如今的王座还在。 世界王座是唯一的,这座天堂山中的王座也是货真价实,端坐在这里,至高意志仍然具有统御一整个纪元的权能和地位,仍旧是世界王座。 那么黄金王座又是怎么一回事? 要么它是假的,要么它并不完整。 白维脑海里瞬间流转过很多的猜测,只是这些猜测全部都没了意义。 这一战将会是生涯最艰难的一战,他知道,但也别无选择。 神秘与神秘交相辉映,天空只留下了金色和白色的光芒交织。 欧罗巴的大地上数之不尽的人去眺望着夜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极夜宛若白昼。 圣教国的信徒们跪下来朝拜至高意志,那是他们的信仰所在,同盟国的居民们望着黄金的辉光,心有凄焉。 地狱界中地狱君主们也在窥探着这一战。 巴尔舔着嘴唇,捂着心口,一阵阵钻心疼痛让它龇牙咧嘴……神域一战后,它起码得休养生息个千年,叹了口气:“算了……没胆子去敲黄金和至高竹杠。” 火山口中的地狱君主阿尔比恩也垂下脑袋,闭目沉睡,用翅膀盖着眼睛,骂了一句:“把我打成重伤,逼我休眠还不关灯,闪死了!欺魔太甚!” 四海龙宫当中,东海真龙的老爷子睁开了眼睛,微微昂起脑袋,然后缓缓摇头,又重新进入睡眠,只是不经意的哼了一声:“那边的事,你们都别管……西海那小子,别逼老夫拿大耳刮子抽你。” 瀛洲天守阁,德川千代抱着膝盖眺望远方:“可惜我现在动不了,邪神在蠢蠢欲动,哎……” 资/源&分~{享/ +&7*~伍~@6{ #1-3#叁/{7&~|2}~6明国首都的一座院子里,有一名中年人背负着赤霄剑,拔出了剑锋半尺,却又收了回去。 “难得大明出了个武神,却在西方待着,上一次还欠了这小家伙人情,本想着能不能借一剑过去,可惜对方倒是不领情,或许也是轮不到老朽来帮忙啊。”上位英灵摸了摸胡须:“也罢,也罢。” 东部军区,夏龙雀靠在门框上,低声呢喃:“你可得活着回来见我。” 一家花店中,姬洛阳合上书本,无心看书,她喃喃低语:“我不相信这辈子也还是几面之缘。” 而花店对面的门前,假期返回金陵的白星回推门而出,门口放置的一座观音像居然无声破裂。 她见之沉默:“难道是兄长出事了么?” 唯识宗佛寺,圆真和尚正在给几个小沙弥言传身教,他说到兴头上忽然隔空打了几拳,但忽然间,手腕上的佛珠破碎散落一地,他停顿在原地,沉默的仿佛一座佛雕,与之前的欢快氛围判若两人。 小沙弥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圆真低下头:“贫僧,有些想念一位朋友了,希望他安好。” 瀛洲旧江户,柳生霜月按着心口,忽如其来的一阵心悸感让她微微目眩,甚至无心去聆听一旁樱井思的认真弹奏,她走神了片刻,喃喃低语:“……哥?” 樱井思停下弹奏:“霜月姐姐,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么?” 柳生霜月按着心口,一阵难受:“我不知道,我……”她脸色煞白:“我只是忽然间,有些难过。” 神宫,一名剑巫的惊呼声响起:“不好了!” 九重花仪片刻后赶来,她刚刚来到神宫大殿也不由得色变,供奉的神龛裂开了,黄金的雕刻正在碎裂。 “陛下……出事了?” 神龛的正前方,神宫寺弯下腰拾起碎裂的雕塑,她用力的攥紧它,眼神满是倔强。 “你说过你会回来娶我的,如果你食言……” 北辰家宅邸,独自素振的北辰归蝶掌心被刀刃割破,鲜血顺着刀柄流淌滴落,她微微一呆,并没有立刻包扎伤口,而是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是现人神对危机的预警,可预警的对象不是她,滴落在地上的血迹,逐渐流淌为一个白字,北辰归蝶俏脸一白,转身丢下兵器,叫来司机:“去柳生家!” 万妖国,朝露将一封信件递交给了亲信:“记得,一定要送到她的手里!” 纳兰清淑问:“你就这么等不及了么?” “是啊,我很没耐心了。”朝露低声说着,忽然间,她的指甲裂开一道痕迹,鲜血涌出,钻心刺痛让她下意识抬起手,这一幕吓坏了纳兰清淑:“你,你的手指?” “白泽同生,生死相随。”朝露抚摸着恐慌的小毕方:“如果他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仅此而已。” 欧罗巴,郁金香学院,五十岚清水、伊势佳音、上杉泉、千叶夏树都聚集在一起,她们在窗台上眺望着天空那刺目的闪光。 香榭,国民竞技中心休息室,云无心、云出岫、薛寒泪、阿莲娜、朱蒂等五人都在一起,数分钟前她们还在一起推测缪雪儿的下落,而现在天空的异变再生也让她们更加焦急和混乱。 毫无疑问有大事正在发生,而她们对此也并不清楚,被蒙在鼓里。 香榭,黑色蔷薇女巫庄园。 蓝莓仰起头看到脖子都酸了:“看不出来也看不见。” 喜鹊放下望远镜:“看不出来是对的,那是天堂绘卷,所有力量波动都隔绝在了内部。” 贝斯轻叹一声:“计划赶不上变化,希望陛下能把艾莉薇和苏珊姐带回来吧。” 政要区,炎魔尤里乌斯站在会议室中,对着所有执政官说:“让军方做好准备,诸位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次或许……真的要和圣教国开战了。” 香榭,圣教国大使馆,伊雪儿推开了大门,一把扯住了坐在客厅里的圣殿骑士的衣领,把他拖拽出门外,圣女睁开了眸子,双瞳里寄宿着的恐惧神秘让久经战场的圣殿骑士都提不起反抗的意志,她嗓音生硬如铁:“给我叫上所有人!随我一同去往边境!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战火再燃起来!” 世界王座之争,新旧神祗之战,整个欧罗巴也跟着暗流涌动,大半个世界的眼线都被牵扯了过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虎视眈眈,有人沉默不语。 然而谁都无法阻止,时代大势终将滚滚而来。 所有人都会无可避免的卷入其中,被迫承受它带来的结果。 唯有变化才是永恒的不变。 …… 一处悬浮的平台上,有双眼睛悄悄睁开,她苏醒后坐起身,喃喃低语:“这里啓是哪里?我之前分明……” “你醒了?”有一个声音传来,很近的距离,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去,见到了一抹辉光。 “你可终于醒了。”又一个声音说道:“不过醒来了也没什么用,如你所见,我们被困在这儿。” 红发女子对着两位两名女子,不确定的问:“你们是谁?” 两位女巫对视一眼,紫发的一人恍然:“对哦,你不认得我们这个样子。” 黑发的女巫说道:“我是艾莉薇。” 紫发的女巫微笑:“我是苏珊。” 夏莎错愕不已:“你们……” 她情绪激动下正要起身,忽然抓住了什么东西,下意识一提起,四周空间骤然发生了变化,无数画面浮现。 在这片画面中,有一副立刻吸引了她们注意力,一道人影伫立着,他被十字光芒撕裂了胸膛,血流如注。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回应我吧,莉莉安奴 天空岛。 在漆黑的门扉开启的那一瞬间。 所有人的意识都被模糊的抹去了痕迹。 缪雪儿睁开了双眼,她又一次的站在了一扇无比熟悉的门的前方。 在自己梦境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扇门,伸出手抚摸着门上的浮雕,抚摸着古龙的翅膀,触碰着它的鳞片它的尖牙和利爪,最后稍稍用力,将门扉推开。 门后,仍然是那一间小小的公寓房间。 但是公寓房间内,找不到任何一道人影。 它的内部变得很干净,多余的装饰,家具,都在一点点的消失。 墙壁上挂着一个电视。 电视的屏幕中映照着遥远之外正在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那是一场神话之战。 黄金帝王和至高意志互相厮杀。 巨人挥动右拳,烙下十字的圣痕,撕裂了帝王的胸膛,血流如初。 穿心而过的剧痛却并未令帝王稍微皱一下眉头,他任由拳头穿过胸膛,回以金色的雷光,炸裂于巨人的冕冠上,沉闷的轰鸣声接连不断。 伤口撕裂后修复,修复后撕裂,金色和白色的极光互相交织,交相辉映,巨人和黄金的搏斗仿佛永远不会停歇,永远不会结束。 “魔鬼先生……”缪雪儿呆住了,她盯着电视屏幕,喃喃低语着:“他在哪里?他在战斗?他的对手是?”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从心底最深处响起。 “他的对手,是至高意志。” “谁,谁在说话?”缪雪儿左右看去,找不到任何人,只有声音在耳畔回响。 “他在搏命,他在挑战一名自己明知赢不了的对手。”那个声音听上去那么熟悉,就像是自己的声音,它平静的诉说着:“这是一场自古以来便有的新神旧神之争……欧罗巴的时代将要迎来变化,这一战的结果将会决定世界的格局。” 她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站在电视机前,低声说:“魔鬼先生会赢的,不会有什么变化。” “是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我相信他会赢的!” “相信?呵呵呵……”银铃般的嘲笑声回荡在耳畔:“相信可真是一个便利的词语,用来进行自我欺骗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缪雪儿恨声道:“给我闭嘴,不管你是谁!” “够了……”缪雪儿咬牙切齿,她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关心,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才不在乎这一战的结果是什么!魔鬼先生赢不赢都无所谓,只要他还好好的……” “看来你还是无法理解我所说的意思……你想要的美好未来已经不会到来了。”那个声音继续说:“当这一战开始了,意味着终结即将来到。” “终结?”缪雪儿问:“什么终结?” “一切的终结,对于你来说的一切,你的爱情,你对未来的憧憬,你希望的生活,你的全部人生,都会结束。”声音四面八方的回响着:“因为他会死去。” “什么?”缪雪儿眼瞳收缩。 “我说,他会被至高意志杀死。”嗓音回荡在耳畔,带着戏谑,带着严肃,带着嗟叹:“这一战,他若是败了,便会死去…双方只能活下来一者,没有第三种可能。” 缪雪儿心脏猛地收紧,她呼吸急促了几分,摇头说:“不可能的,旧神不可能会被杀死。” “可能的,实际上,他在五百年前就死过一次,即便能够死而复生,可你……等得了下一个五百年么?” “所以我说你是无力的。” “你口中的所谓‘相信’根本毫无用处,你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流血,看着他死去,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但你也是幸运的,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幕。” “啊…凝视着挚爱死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会是撕心裂肺,还是痛不欲生?” 砰! 缪雪儿终于找到了黑影的所在,她猛地挥拳砸向自己的影子,拳头击穿了桌子,却没伤到那道阴影分毫。 声音嘲弄道:“别白唚费力气了,毫无意义的行为。” 缪雪儿一刻不想呆在这儿:“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有什么意义?你去了也是送死,还是说,这种殉情的行为会让你自我感觉更好一些?” “闭嘴!你给我闭嘴!” 缪雪儿找不到出口位置,盯着电视机,直接伸出手去触碰电视屏幕。 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一股力量反弹了回来,指尖传来钻心刺痛。 她整个人往后趔趄了一步,撞在了墙壁上,然后整个公寓楼骤然崩塌。 她跌跌撞撞的坐在地上,眼前的那扇门扉上浮现出无数的裂痕,从中折断,摔成了无数块,如同落在地上破碎后的钢化玻璃。 公寓楼也坍塌破碎,只剩下一面墙壁,墙壁上的电视机仍然在播放着那场神话之战。 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片的无尽漆黑,漆黑仿佛延展到了世界的边缘尽头,无垠辽阔。 缪雪儿凝视着这片漆黑和唯独释放着光芒的电视机。 她是出来了,但仍然困在一片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而那嘈杂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她沉默了一会儿,咬住下嘴唇。 “这里什么都没有么?” 她忽然往前跳起来,飞起一脚踢在电视屏幕上。 “不对!你肯定在这里!” 下一刻反震的力量再度将缪雪儿击退出去,她摔倒在地上,然后重新爬起来,在这片漆黑世界里,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和普通人一样孱弱。 她又一次冲出来,猛地挥拳砸向电视屏幕。 “你一定就在这里,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躲起来!”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又要让我看到这些!” 连续几拳头砸下去,缪雪儿的双手布满伤痕,血肉模糊。 电视屏幕却纹丝不动,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缪雪儿盯着屏幕中的厮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廢#卢}}刺*-猬}猫*菠{*萝{#包+~%“给我出来!” “莉莉安奴!” 空旷的漆黑中,没有回应。 她的手指按在电视屏幕上,鲜血染红了屏幕,血液滴落,滴答滴答…… 落下的鲜血中忽然盛开了一朵鲜花。 咔……轻微的碎裂声中,电视机的屏幕里浮现出一道裂痕,播放的画面陡然中止,变成白色的雪花屏,一道裂痕从雪花屏幕中出现,旋即它破裂开来,一只手从中探出,扣住了缪雪儿的手掌,十根手指互相紧扣着,她听到了深埋着的那片漆黑里传来的龙吟声。 光……白色的光芒如同潮水般涌出,驱散了无垠无尽的漆黑。 梦境被雪白色的流光所填满,一只手握住了缪雪儿的指尖,将她提起。 等刺目的光芒微微散去,缪雪儿看见了正前方的人形轮廓。 她的长发随风飘摇,五官英气而绝美,气质卓然而遗世,一双苍翠色的眸子如同远山倒映于湖泊,深红的长发在靠近发梢的位置渐变为淡金色。 礼服般的洁白长裙,赤足下踩踏着浪涛般的微光。 她迎着缪雪儿的目光浅浅一笑。 “欢迎光临。” “还好,你来的不算太晚。” “首先我要道个歉,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激将你一下,你或许是没那个胆魄闯进来的。” 她微微侧过面颊:“最后一道约束也被击碎,到了这一刻,距离我们完成契约也只剩下最后一步。” “既然你将我的‘真名’还给了我;接下来,该轮到我将你的‘真名’还给你了。” 莉莉安奴弯下腰,捧起了缪雪儿的面颊,轻声念道:“你好啊……混沌魔女·卡奥丝。”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护夫狂魔 混沌魔女。 旧神榜第三。 仅次于黄金帝王和至高意志,混沌纪元的世界王座。 被至高意志击败之后,尸体钉在了月球表面,其散发的歌声和诅咒是三大天灾‘腥红月光’的来源。 其血脉融入了多个种族之中,女巫便是继承了混沌魔女的血脉。 混沌魔女在旧神之中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可是…… 在低语声回响于耳畔的瞬间,缪雪儿觉得自己仿佛是产生了一次幻听。 我,是混沌魔女?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是……旧神? 但是莉莉安奴不会说谎。 她凝视着缪雪儿,声音柔和:“你会感到混乱也是自然,对你而言,过去早已是遗忘的过去,曾经属于混沌魔女的躯壳都被你舍弃,你是缪雪儿·霍普,你是被你的父母抚养长大,你度过了平凡人应有的十九年时光,这些都是真实,绝非虚假。” “只是,你我之间的契约利用了轮回的漏洞……一次轮回转生,你在外,我在内,通过这种方式规避了轮回的强制清洗重返人间。” “你渴望舍弃将死的躯壳,渴望平凡的幸福人生;而我也需要回到这里,你我各取所需。” 轮回的秩序并非不可以打破,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办法钻它的漏洞。 只是寻常人根本难以承受那份代价,都需要借用别的神秘。 夏绿蒂借用了英灵体系和黄泉;艾莉薇、苏珊借用了至高意志的神秘;莉莉安奴则是借用了混沌魔女的神秘。 每一种神秘的使用都需要支付对应的代价,这种代价诚然高昂,像是把自己关保险箱里用铁链锁上,然后丢河里……避开轮回法则也意味着不再被轮回法则所庇佑。 五百年的光阴漫长。 莉莉安奴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钻研找不到可行的办法。 于是她去往了月球上,找到了垂死的混沌魔女,没人知道她们到底聊了多久,想必是用了很长的时间说服了对方,和她定下了契约。 混沌魔女为什么会答应莉莉安奴?也许是怀抱着相似的遗憾,也许是受够了这样充满悔恨的失败一生。 莉莉安奴许诺过她一个更加幸福的人生,而且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她将自己的人生分了一半给对方。 “不必感到害怕,也不必感到难过,更不需要惶恐不安。” “我们诚然是不同的人,但也一度共享过了同一段人生,一起同生共死。” “你是我的姐妹,仿佛一体双魂。” 缪雪儿感受到面颊上的抚摸,又注意到莉莉安奴在松开指尖。 她缓缓平复了心情,即便知道了这份事实,也并没有想象之中的庞大记忆逆流。 恰恰相反,就像是心口打开了一个窗口,某种压抑的重量不翼而飞,但也仅此而已。 她问:“接下来,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会分开。”她说:“但你还是你,我也还是我。” “我还会是啜我自己么?” “混沌魔女已经死去,你继承的是你前世的遗产,所以你不会成为她,就像他不再是上辈子的帝王一样。” 莉莉安奴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缪雪儿的额头:“相信你自己……你身为缪雪儿的一生所获得的幸福,比起上一世的混沌魔女要有价值的多。” “嗯……”缪雪儿点头:“接下来我需要怎么做?” “去接纳。”莉莉安奴回答:“接纳你遗失的力量……”她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若是你来的太晚,我们也只能在遗憾里等着孤独终老了,现在仍旧分秒必争……未来的事,过去的事都暂且抛之脑后,现在我们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拯救的人,对么?” 想起屏幕中的那一幕幕光景,缪雪儿立刻抛下所有矫情。 “我知道了!为了魔鬼先生!我愿意成为……混沌魔女!” 她从魔鬼先生那儿得到了那么多,如今回报一部分又能算得了什么? 莉莉安奴望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旧神这么重的身份,说拿起就拿起,恋爱脑的小姑娘啊,可她的表情看上去可真是认真而幸福,曾经的混沌魔女永远不会拥有这样的一面,她不懂爱为何物。 同样是一场轮回,她是为了遗忘,而我是为了不遗忘。 松开扣住的手掌,莉莉安奴对着缪雪儿说:“外面再见。” …… 天空岛上的祭坛骤然崩塌了一角。 通道最深处传来了脚步声,一道身影顺着阶梯往上走,身形展露在月光下。 她扬起面容眺望月亮,低声呢喃:“……它在呼唤我。” 守在祭坛旁的混沌众子们望着这道背影,各自流露出不同的情绪。 恐惧王女跌坐在地上,喜极而泣:“是母亲……” 百臂跪了下去:“母亲。” 噩梦回廊按着无头当场磕头:“母亲!” 混沌众子是混沌魔女的尸体中诞生的概念,它们是混沌魔女的一部分,只是随着她的灵魂轮回后,这些力量无法统合,从而一分为五。 缪雪儿垂下视线,微微撇了撇嘴角,自己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就成了五个孩子的单身母亲了? 但她感受得到,彼此之间的血脉相连。 对着最近距离的混沌众子伸出手:“回来吧。” 恐惧王女喜不自胜的牵住那只手,身形化作一抹残光融入她的阴影之中。 紧接着是百臂、无头、噩梦回廊……最后是从通道里走出的腥红歌者。 混沌众子归于一体,混沌魔女重现于世。 月光静默的洒落,缪雪儿的漆黑长发在月光下褪去颜色,转化为一头银白,三千烦恼丝随风摇摆着,一双分明的眸子染上淡淡的腥红,漆黑的外衣包裹着她的躯壳,少女往前走去,足尖踏着月光漫步,如同行走于星海之间,旋转跳跃,同月光嬉戏。 她扬起唇角,举起双手,扬起的臂膀将月亮拥入怀中。 拥抱于魔女怀中的月光如粘稠的鲜血! 赤月高悬于天际! 那一轮赤月半永久的寄宿在她的双眸深处。 缪雪儿从未感受过这般充盈的力量,弹指间便可摧毁山岳……这便是旧神么? 她抿了抿嘴唇,并不是很陶醉于这份力量,反而内心略有几分生怕无法控制的恐慌,可她仍然需要它。 回眸看向天穹一挂绘卷,黄金和至高的战斗仍在持续。 赤月横空,坠落天堂! …… “这就走了么?到也不等等我……”祭坛下方,又一次走下两道身影。 金红色长发的高挑女子望着那一轮赤月,轻轻唏嘘:“看来还真是着急,护夫狂魔?” “缪雪儿都去了,你也别慢慢吞吞了,快一点。”安德莉娅催促道:“别让陛下一个人撑着。” “知道了,小雪豹。” “我现在是安德莉娅。” “对我而言没有多少区别……当年你拒绝了我的提案,为什么?” “我觉得你的方式不靠谱,仅此而已。” “真的么?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更多一些。”莉莉安奴不信:“至高意志选中了你,甚至将混沌众子也送到了这里,将我解封,也释放出了混沌魔女,两位旧神联手势成必然,可我怎么觉得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安德莉娅沉默。 莉莉安奴说:“即便是我们三个人,也没有必胜至高的把握……尽人事,听天命。” 她吐出一口灼热的呼吸,唤醒沉睡五百年的英灵之理。 古龙之王的虚影仰天长啸。 她的右手刺入空间深处,拔出英灵武装,利剑高举,陨星成群。 上位英灵的手笔,一抬手便是又一次的天地异象。 一条星河倒挂于天,她踩踏着一颗陨石落向天堂绘卷。 整个欧罗巴的天空上汇聚了令人惊叹的异象,天堂卷、以太海,腥红月、陨星群……交织于一体。 如登临神话!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不够 白维和至高意志已经打疯了。 杀到红眼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双方玩家开着风灵月影,无限血量无限蓝条,各种魔改MOD互相对轰。 杀疯了。 只不过,同样是杀疯了。 白维的受伤次数明显更多,他的攻击命中并不比至高意志更少,但后者的躯壳的恢复速度更快,而且并没有血肉之躯的实感。 白维可是正儿八经的血肉之躯,被撕裂之后重新恢复都需要时间,同样是无限血量,但白维的抗性和血条长度都明显更低更短。 他已经尽了全力,但至高意志还没有,他的出力仍然在提升。 同样的,在这种不间断的厮杀血战之中,白维能感受到至高意志的生机正在减弱。 生机在减弱,但战力还在提升,这很矛盾。 将死之人会变得更加危险,但不可能活蹦乱跳。 白维一刹那中的思考出现了一次中断,被至高意志一拳砸入地面,巨人的虚影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地上破开一道十字纹路,光芒之矛砸下,天堂绘卷上多了一座光芒小山。 烟尘散去后,白维坐在地上,从大腿上拔出光芒的残留,血肉重新长回来,衣衫唢也恢复如初。 旧神之战没有那么容易就分出胜负,不知道要打多久才能磨掉彼此一层血皮。 比拼的或许是一个灵魂上的韧性。 至高意志一招命中却不着急落下第二击。 白维问:“累了?” 至高昂起面容:“有点腻了……换一招来试试!” 他的左手抬起,仿佛托着什么,平静的提问道:“你可知道,自从混沌纪元终结后,为何再无外神?” 话音刚落。 白维猛地抬起头看向天空上方,但见一道大日落下,天堂绘卷正上方,一道仿佛喜马拉雅山般恢弘壮阔的圆柱状光柱从天而落,直接砸向他的脑门。 这光芒从天落下,根本没有半点反应时间,即便有,也一样避不开,已经提前锁定了位置。 只要白维留在这里就无法离开,光柱落下,直接砸在了黄金帝王的身上。 不单单是白维,就连他背后的黄金树虚影都微微一颤一沉,树干被压到弯曲。 从高空看过去,将天空比作一个海洋,那么此时海洋中心就出现了一个漏洞,雪白瀑布落下。 流水冲刷,沉重的力道几乎是一整个天幕! “沉重么?”至高意志问。 “……”白维单手按着膝盖,浑身荡漾着金色的涟漪,小腿往下浮现出了裂痕,裂痕当中溢出金红的血色。 “重就对了。”他继续道:“这重量,我背负了一整个纪元……为了防御外敌,为了低于天穹来客,封锁星空的幕天穹始终占着我一半左右的气力。” 白维眼角抽搐,他都没办法开口,只能传音:“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单手托着这玩意跟我打,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气力?” “不信?” “你当我傻,吹牛皮也不打草稿……”白维抹去七窍里溢出的血丝:“这玩意对你的重量和对我的重量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它才是你的王座吧!” “很接近了。”至高意志淡淡道:“看来你撑不住这个重量,那么也该结束了。” 白维的确是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他感受到了重量还在继续增加。 体魄承受不住,比起精神先一步崩溃,而黄金树分担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 郁金香中的黄金树的树干上浮现出一道相当凄厉的裂痕。 至高意志往前走了一步,光柱便更加厚重一分,每次落下,白维感受到的压力便多了数成。 就像是被如来神掌镇压的猴子。 巨大的压力之下,白维的五感都快要消失殆尽,已经无法感知到除了‘重’之外的感官。 最后伴随着一声轰鸣,白维的左腿硬生生折断,扭曲的单侧膝盖砸在地上。 他忽然间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还在瀛洲等自己回家的妹妹,想起了那些没能完成的遗憾,想起万妖国的挚爱,想起已经定下的婚约,想起了许多人许多张面孔,想起了还没能救回来的弟子和女巫…… 还不能死… 还不想死! 白维猛地抬起右臂撑起天空重量,即便单膝落地,但他的上半身却开始越挺越直,一寸一寸的缓慢的撑起来,咬牙切齿中,他声如雷震:“我答应过的事定要做到,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至高意志眼神里闪过一次微妙的复杂,他随手提起一截光芒当做兵刃,闪耀的长枪直接投向重压之下昂然挺立的青年,这一击贯穿后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 赤月横行,一道倩影停在白维跟前,手掌转动,光芒长矛被硬生生击碎砸断,拳头陷入光芒中,将其粉碎成无形的虚无,银色的长发飘摇,女子站在白维之前,屹立不动。 至高意志沉吟细看,下一刻,空间扭曲变化,从时空交错的孔洞里,有一只手臂从至高的背后伸出,神庭剑主悄无声息的跨过满长距离出现在至高意志的背后,英灵武装横切,轻轻一斩,仿佛三月烟雨,每一缕细雨均蕴藏着流星群的力量。 这一剑,堪称人间极致! 至高意志被斩中了,他挥手一招劈在了莉莉安奴的侧身,神庭剑主坠落中发动英灵之理,避开了紧随而来的十字光芒,两人互换一招,各有损伤。 至高意志的伤口恢复比之前缓慢许多。 莉莉安奴咳出一口暗红血丝,微微皱眉:“我斩偏了?” 光柱重压之下,白维看向莉莉安奴,然后又看向那银白长发的背影:“莉莉安奴,还有……混沌……” “是我,魔鬼先生。”缪雪儿侧过面颊,然后立刻回过头:“请不要看现在的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白维:“……” 该说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应该是我吧。 他忽然有很多想问的,又忽然间什么想问的都没有了。 当她们出现在这里,所有疑惑都有了解答,问题本身就是答案。 白维什么都不问,双手继续撑起天幕:“这里太危险了,你们……” “我是上位英灵,她是旧神,只有我们能帮你,也只有我们能救你。”莉莉安奴直接打断道:“如果你死了,那我们也不会独活,要死一起死;要活,那就一起活下来!” 白维先是苦笑一声,然后目光有几分欣慰:“嗯,谢了。” 缪雪儿轻声说:“你集中精神恢复,想办法从这里面出来,我们来争取时间。” 至高意志瞥了眼莉莉安奴和缪雪儿:“上位英灵,神庭剑主;第三旧神,混沌魔女……仅从异性缘这一点上,你的确很让人羡慕和同情。” 他傲然道:“混沌魔女不过手下败将,我大可以再送你去一次轮回;上位英灵却主动背弃轮回法则,好一个苟且偷生!……你们一起上吧!” 莉莉安奴气极反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混蛋……至高意志,我不清楚你到底有没有爹娘,但我发誓会把你打到连你爹娘都不认识你!” 缪雪儿直接抬手月落:“我附议!” 一者驾驭风暴和陨星;一者驾驭虚空和血月。 月亮和星辰,时空与虚空,两者的力量形成了极好的互补,神秘和神秘互相交织,爆发出了更进一步的威能,她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互为表里,联手起来只觉得默契十足,竟然一时间也能够做到和至高意志分庭抗礼,交手的有来有回。 战场很快拉到天堂圣山的上方,白维被镇压在山脚下,连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都做不到。 他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隐约感受到风暴和余波不断的传来,将心神都集中,试图摆脱桎梏。 实际和至高意志厮杀如此之久的白维内心仍然存了一份不安,混沌魔女、上位英灵、加上自己……动员整个欧罗巴的顶级战力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但是这仍然不够,力量上相较于至高意志或许并不缺失,但至高意志仍然比他们三个加起来更强,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坐镇了世界一纪元的世界王座,击破混沌,封锁星空,驱散魔境,是堂堂正正的人间至高神,至今未尝一败! 从心境而言,白维仅仅是黄金帝王,而非人间神祗……这一层上他就已经败了。 要击败至高意志,就意味着要杀死至高意志。 击败这俯瞰人间一纪元的至高神。 不够。 还不够。 还缺了一些什么,缺失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某物……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道榜单 “还不够,到底是缺了什么……” 白维的低语声透过画面传入耳中。 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以灵魂状态存在的苏珊、艾莉薇和夏莎各自面露焦急。 她们很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 她们被喥困在这里,虽然不是动弹不得,但也无法干涉到外界。 能够看见外界,也只能看到外面。 她们很想做些什么。 在这种焦急想法的催促下,夏莎直接一拳头砸向了画面。 就像是一拳头直接干穿了电脑屏幕似的,画面裂成两截。 t%@x@~t#文<#本@转&换@ ~=⑦=&⑤&⑥%&一<#③-@③>⑦-=二=>⑥“你干嘛啊!”艾莉薇大惊失色:“这下连看都没得看了!” “我气不过……”夏莎小声辩解。 “等等,那是什么!”苏珊打断两人,她从破碎的画面后找到了一根彩色的铅笔。 回头又将破碎的画面捡起来,重新拼接好,它的背面居然变成了一张白纸。 而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几行文字。 【英杰榜……】 【旧神榜……】 【悲剧榜……】 “这,这是!”艾莉薇说:“榜单?这是编织者写的榜单?为什么会在这儿?” “可能是某种巧合。”夏莎推测道:“因为至高意志和编织者是表里一体,如今至高意志上浮后,编织者就陷入了沉睡,被编织者吞下的我们反而获得了自由权?” 苏珊看着纸张和蜡笔:“所以,有了这个榜单,我们是不是可以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夏莎皱眉:“和外界求救?没有意义的吧,即便同盟国愿意帮忙,那可是至高意志,这个级别的战斗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不……”艾莉薇突然想起:“陛下需要帮助不是么?我们可以帮他,他是旧神,文明是他的基石……至高意志那么强大是因为有圣教国的信仰和信众,信仰是他的王座基石;而黄金需要文明作为基石,而同盟国就是他的基石,在很多人的体内都沉睡着黄金的火种!” 苏珊听明白了一些:“你打算和同盟国借力?具体呢?” “很简单。”艾莉薇看向夏莎:“你我都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夏莎低头思忖,拿过那张蜡笔,在纸张上写出一行字:“这个榜单的名字就叫做……” …… 同盟国之中,乃是一片混乱。 一夜之间,天地异变接连发生。 旧神之争将会成为引发两国战争的导火索。 许多家庭都已经开始囤积物资,也有一部分外来游客们早早结束了旅行计划打算返回家乡。 欧罗巴的氛围前所未有的紧张着。 所有人都捏着一把冷汗。 国民竞技场中的宾客们也已经互相疏散离开,已经离开了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三分之二还在等待着。 人群有抱怨有叹息。 观众们没看到想看的节目,突然一抬头就发现天地异变,有一种在家里看综艺节目结果一抬头发现火星撞地球的生草感,有点难以转过弯来。 “回去公寓吧。”薛寒泪说:“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云无心丢下龟壳,第一次流露出心烦意乱的神情:“占卜始终都无效。” 阿莲娜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云出岫刚刚推开门,忽然道:“又有异变?” 朱蒂抬起头看向竞技场屏幕:“不对,不是异变,这是……” 【过去榜单】 【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日子里,自然少不了榜单的助阵】 【事不宜迟,接下来是过去榜单之一的放送】 【其名为……功业榜】 “榜单?偏偏是这个时候?”云出岫错愕道:“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没人能回答这个疑问。 但是竞技场里好多观众都站着不动,又或者坐了回去。 既然有榜单可看,那不妨再多看一段时间,也花费不了多久。 【功业,建功立业】 【可为文治武功,可为功在千秋,可为历史大事】 【欧罗巴历史中,名垂青史的大功业、大事件将会列入榜单】 “这时候真的没什么心情去看历史传记。” 云无心气愤的将龟壳和铜钱丢进垃圾桶里。 “或许不是什么历史传记也说不定。”阿莲娜一只手遮住左眼,右眼中溢出少许血丝,她擦了擦眼角的血泪,低声说:“刚刚的介绍中,你们没发现到哪里不对么?” “哪里不对?”云出岫没察觉到。 薛寒泪想了想:“好像比起之前少了一行自述……没有‘编织者敬上’这几个字?” 阿莲娜点头:“这应该不是编织者的手笔,更多的我看不见了,集合了平行世界的观测结果也看不到更多,只能推测它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榜单。” 【功业榜第十】 【奠基了现代的术法体系】 【建功者:阿尔伯特·杨·布莱特;灰袍导师】 十分干脆利落的榜单,没有半句废话。 只有排名,没有画面,或许是因为这个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希尔伯特就坐在竞技场内,他推了推单框眼睛,有些奇怪:“这榜单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功业榜第九】 【科学工业体系的萌芽】 …… 【功业榜第七】 【空城计】 【建功者:灰袍导师】 …… 【功业榜第五】 【情报即生死】 【建功者:黑色蔷薇】 【黑色蔷薇是由女巫们所构成的组织,她们在帝国末期作为密探活动于帝国的各个角落,探明虚实之后,将情报输送到必要之处,为击垮贵族封建体系和推翻帝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因此也损失惨重,相当一部分都是死于战乱和身份暴露,该组织的创建者为帝国末代帝王】 榜单盘点来到了第五名,之前的五个,大家看的都挺乐呵的,好歹算是记录一下历史大事件。 因为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同盟国的历史,圣教国千年都很稳定,也没什么大事可发生。 但当第五名出现之后,国民竞技中心变得非常安静,短暂的十秒安静后,一片哗然。 重要的不是在于黑色蔷薇组织的暴露,而是在于最后一句话……它的创建者,是黄金帝王? 但是,黑色蔷薇创建后,反而推翻了帝国? “这榜单是出了bug么?”有历史系的教授费解的问:“简直闻所未闻。” “就是啊,搞错了吧?这榜单盘点有些荒谬啊……哪有皇帝造自己反的?” “不过,历史上的确有一部分的女巫组织活动过,可能需要去详细核实一下……” 人群中议论纷纷。 阿莲娜看向朱蒂:“这是真的?” 朱蒂点头:“是真的。” 薛寒泪乐了:“所以上辈子的白维推翻了自己的帝国么?” 云出岫云淡风轻:“很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云无心则是陷入了思忖:“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的。”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弥天大谎 【功业榜第四】 【地狱矿场】 【建功者:黄金帝王】 【同盟国之所以能在五百年中快速崛起,最核心的原因除了飞速进步的科技和术法,更是因为源自于地下矿藏源源不绝的能量供应,那么这份矿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突然存在?众多挖掘出的物品都证明,这块地下矿场是源自于地狱界……它十分庞大,因为是十分之一个地狱界】 【五百年前,黄金帝王通过深渊去往地狱界之后,独自击杀了一位地狱君主,并且将这片地狱矿场取回后安置于帝国南面,就此这款矿场成了同盟国足足五百年的心脏】 哗——! 现场一片哗然。 整个欧罗巴都能看得到榜单的直播画面,因而这个消息是如此劲爆。 同盟国的地下矿场是它的核心,也是同盟国的心脏源源不断的能源居然是来自于地狱!简直是虎口拔牙! 地狱界试图吞噬欧罗巴大陆不成,反而自己损失了十分之一,白白付出了十分之一的矿藏,以及庞大的地狱能源……这是何等霸气的行为,仅此一件事,整个同盟国的人都应该对黄金帝王感恩戴德,因为他们用的每一度电,烧的每一块矿石都是源自于黄金帝王的馈赠。 “这也太奇怪了吧。”有一名学生费解道:“矿场被探明是在同盟国开国后的二十年!黄金帝王如果早早就打下了它,为什么不提前进行开采?而且没留下任何信息和线索?” “我觉得也是,这榜单是不是故意搞事?”也有人应和,对黄金深感不爽或者嫉妒的发表言论:“感觉就是胡乱凑上去的,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证据。” “有种放画面啊,没图你说勾……” 嚷嚷的人群话音未落。 阿莲娜·采佩什已经站起来,她出现在大屏幕上,对着国民竞技中心里的所有人说。 “我可以作证,这是真的。” “因为……我就是五百年前被黄金帝王斩杀了的地狱君主阿斯莫德的血脉后裔。” 这一句话落下,竞技场都出奇的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阿莲娜将平行世界的自己拉到这个时空,这并不是术法,而是源自于地狱君主的血脉神秘,是堪比顶级真神的神秘! 阿莲娜哼了一声:“连历史都不敢正视的胆小鬼们还是别胡乱发言的好……当心被当众打脸!” 屏幕上的俏佳人隐没而去。 其他姑娘们竖起大拇指:“骂得好!” 现场当然有很多人不爽,但可惜得罪不起,也只能嘴里嘟囔了几句。 此时的榜单仍然在继续快马加鞭的更新中。 【功业榜第三名】 【阻断红月】 【建功者:黄金帝王】 【过去,腥红之月是整个世界的天灾之一,没到十二月就会出现的红月是一场巨大的灾害,而在同盟国建立后的四百多年时间内,红月不曾出现过……这并不是什么自然现象,也不是什么诸神的馈赠奇迹,而是因为一个人的自我牺牲,他将混沌魔女的歌声阻断在天穹之外足足四百八十年,让欧罗巴大陆乃至整个世界都避免被腥红诅咒所感染,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 【在座的所有人,体内但凡拥有一部分特殊血脉的种族,都需要感谢他的仁慈和馈赠,若非如此……很多人的血脉早就断绝在这四百多年之中】 静默,仍然是静默。 猩红诅咒断绝了四百多年的事实为人所知。 它是在二十多年前才重新出现的,实际上带来的影响也是日渐加深。 过去一整个黑暗纪元中腥红之月都是一年一次的天灾。 只不过对于如今活着的人来说,并不能直接的体会到它带来的恐怖。 “这也太扯……”一名观众刚刚开口。 旁边一名女性直接一巴掌打过来:“闭嘴!” “……姐你干嘛啊……” “我有女巫的血统,小时候是因为腥红月光而得了病,在很多地方都没有治好,最后会了一趟老家才痊愈的。”女子瞪了一眼自己弟弟:“让你回家祭祖你不去,你当然不知道我们老家供奉的是谁?就是黄金!” “卧槽!” 在场之中,身具特殊血脉的人不少,倒不如说高达三成左右的人族女性都有女巫血脉。 希尔伯特平淡道:“腥红诅咒被黄金神秘所克制……在女巫村落之中流传,也的确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黄金帝王隔绝了红月四百多年时间,想来也不是作假。” 半神开口,盖棺论定。 没人还在说些什么,否则就是挑衅半神权威。 云无心开口道:“在瀛洲的时候,有个小姑娘就是因为红月而身患疾病……事实上,神宫的剑巫们也是如此,当时他治疗了这个女孩的红月病,想来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 薛寒泪点头:“我还真有点想念那小姑娘了,她好乖巧的。” “抹去红月诅咒排名第三,那第二名和第一名会是什么呢?”朱蒂开始好奇了。 【功业榜第二】 【开辟新世】 【建功者:莉莉安奴·槐尔特】 【继承了老师的遗志,发扬了导师的思想,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相较于过去不断循环的封建体制是一个巨大的卓越进步,这五百年来同盟国的发展她打下的基础功不可没,如果说黄金帝王给同盟国留下了一切需要的基石,那么摩天大楼的一砖一瓦都是由她起始,守业更比创业难】 莉莉安奴拍在第二名,几乎无人有异议。 但最后一句评价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莉莉安奴可是开创了同盟国的一代开国首相,怎么在这里评价居然就是个守成之主? 秦始嗇皇奋六世之余烈,但也是横扫六国的雄主啊,怎么都不可能给个守成之主的评价吧? “有问题。” “我怀疑这是小黑子。” “而且这居然排名第二,我觉得有问题,很有问题啊!思想出了问题!” 榜单的更新到这里出现了一次停顿,大约等待了一分钟时间后才重新浮现出新的文字。 【接下来是万众瞩目的功业榜第一名】 【想必所有人都已经等待许久,也会好奇,功业榜第一名究竟是谁】 【功过是非留给历史评说】 【五百年后再看这段历史】 【清者自清】 【……】 【功业榜第一名】 【弥天大谎】 【建功者:黄金帝王/灰袍导师】 到这里的文字浮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头顶都浮现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第一名会有两个人?” “黄金帝王怎么够资格和导师相提并论,就算是旧神也不至于吧?” “也不好说……之前他的功业还真是不少。” 细碎的低语声不断。 “弥天大谎……”云无心盯着榜单上的文字,仿佛细细咀嚼:“谎言?” “什么样的谎言,值得这功业榜排行第一?”云出岫也有些费解:“还是两个人共同完成的? “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见到的莉莉安奴对待白维的态度?” “这当然记得……”云出岫微微脸红,那个早晨是有些刺激的:“她的态度的确很奇怪,不像是面对仇人,更像是面对非常熟悉的人,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 “像是我们对待他的态度一样。”云无心喃喃念道,她一瞬间明悟了:“原来是这样。” 榜单静默的更新了下一行文字以做解读和备注,不需要多少文字,短短一行足矣。 【黄金帝王就是灰袍导师,两个身份,同一个人】 千年以来,欧罗巴的夜晚,从未如此寂静过。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帮帮他 历史是神奇的。 历史也是荒谬的。 很多看似了不起的大事,或许在当事人眼中并没有那么的了不起。 很多后人推测推敲了很多却也不得其意的历史,不过也只是过眼烟云般的轻薄,并没有那么沉重的分量。 没有小胡子,二战也一样会到来。 这便是历史。 时势造英雄,英雄顺时势。 即便所有人都对这个榜单的真相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种情况出现。 “导师,就是帝王……”芭芭拉·卡文迪许抬起面容,凝视着这一行文字,她不由得记起那青年的笑意,沉默之后,一种‘本就该如此’的想法从脑海里升起。 “帝王,就是导师……”希尔伯特也同样看着榜单的最后一行字,他嘴角嚅嗫着,最后化作一声释然的长叹,约书亚,我的老朋友,你瞒的可真深啊。 政要区的会议室内,身居高位的执政官们也同样瞠目结舌或是沉默不语。 一群老人和年轻人们面面相觑,难以置信这份事实。 炎魔尤尼乌斯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么,莉莉安奴,你当初隐瞒的真相竟是……” 这个真相几乎要震碎所有人的历史观,如果早在建国时期就被暴露的话,会直接动摇同盟国的根本,也只有放在数百年后被揭露才会减缓这种冲击,因为死去五百多年的封建贵族不可能死灰复燃。 榜单高高挂在天上,每一个人都历历在目。 震惊者何止寥寥几人,欧罗巴大陆都在一片死寂中沉默。 仿佛整个欧罗巴大陆都在低语着‘帝王就是导师’。 面对这个愚弄了历史和欺瞒了全世界的人,心情复杂的无可附加。 黄金帝王就是灰袍导师,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最终还是揭开了。 当着整个欧罗巴世人的面,被轻描淡写的书尽道出。 那寥寥几个字就如同暮鼓晨钟般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最深处,发出空旷却又震耳欲聋的声响,振聋发聩,头昏脑涨,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呢? 两个生死对头,你死我活的对立存在,却是同一个人在扮演的两个身份…… “这,这不可能……”有的人在喃喃低语着这句话,下意识否认了它。 “但这样一来,也能说得通了,为什么堂堂旧神会死于上位英灵之手……为什么在战力对比最为悬殊的阶段,革命军能逃过一次又一次的围剿。”有历史学者说:“这种假说前所未有,但如果是真的,或许我们真的能够触及到隐藏的历史真相。” “哈哈哈哈哈……”也有老牌的半神拍着脑门狂笑:“我们都被骗了啊,骗得好惨。” 国民竞技场中经过短暂的静默后,变得哗然和沸腾。 “我不能接受!” “暴君就是导师,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这要是什么级别的时间管理才能做得到两头兼顾!灰袍导师开始活动的时候,黄金帝王才十二岁!他从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计划谋国了么!” “这种事不要啊!” “谁来给我一巴掌,我肯定是在做梦!” 乱,很乱,每一个人都感受着自己的历史观轰然崩塌,更是心态炸裂。 其中不少人都是对黄金帝王抱有敌视的,可但凡是个同盟国子民都不可能对灰袍导师抱有敬畏和憧憬。 当两者身份重叠在一起,顿时就像是给计算机卡了一个bug,很多人脑子里直接乱成一团浆糊。 “他们竟然是同一人。”薛寒泪也同样被震惊的不轻,她暗暗咬着牙关,已经了解到同盟国历史的她非常清楚这两个重要的历史人物身份重合之后是怎样的一个震撼……举个例子,就好比是说秦始皇没死,而是换了个身份变成了刘邦一样! “没什么不好接受的。”云无心轻声道:“很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云出岫不发表任何言论。 “黄金刻印和地狱火刻印。”朱蒂喃喃低语:“我倒是并不觉得多么意外,或者说,其实早就有这种猜想了,他根本不像是一名皇帝和暴君。” 阿莲娜按着砰砰跳动的心口:“这还真是意外之喜,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也没有喜欢错人。” @~哪怕对方是暴君,她也乐意投入对方的怀抱,但对方若是英雄岂不是更好?在鲜花和祝福声中幸福完满。 “你高兴的太早了。”薛寒泪瞥了眼阿莲娜:“如果白维是灰袍导师,那你姨娘怎么说?” 阿莲娜脸色一变,然后倏然瞪大眼睛,张开樱桃小口:“……我和姨娘成了情敌?” 且不论姑娘们的混乱。 已经有一名传奇法师狠狠一拍手边的桌椅站起来。 “假的!”他厉声道:“肯定是假的!榜单愚弄了我们!黄金帝王怎么可能是灰袍导师!” 肯定会有人不接受,也会有人反对和抗拒这个历史真相。 这次的榜单相较于之前的确有些乱七八糟,这一声责问和质疑也戳中了很多人的肺管子。 他们不理解,也不明白,这样的弥天大谎存在意义是什么。 “黄金帝王辛辛苦苦连性命都搭上了,就是为了推翻帝国么?放弃旧神的地位,放弃了无上权势,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他图什么?”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他图什么’令人无法回答,天下熙熙,皆为利往。 “你做不到的事,其他人未必做不到。”一个声音传来,铂金血脉的族长平淡开口,芭芭拉瞥了眼那传奇法师:“你认为他必须要贪图什么,仅仅是因为这是人之本性,但我觉得你的理解过于狭隘了一些……如果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得失呢?如果他所想要的是真正的为后世开太平呢?” 她坐在几名铂金血脉的族长之间,其他人都沉默着,意味着铂金血脉这一次站在了同一侧。 因为黄金帝王若是灰袍导师,他们的铂金血脉就不再该被歧视,反而是该被重视该被尊敬。 “当年同盟国建立,帝国被推翻,在历史上和军事史都堪称奇迹,在过去的五百年来早已经历过无数的复盘!但帝国最终还是崩塌了,奇迹的出现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如果是站在皇帝的视角来看,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想要引导这样的结果,那么这就不是所谓的奇迹,而是一个迟早会到来的结果。”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五百年后归来了,同时归来的,还有灰袍导师……这只是一个巧合?” 月曜大骑士掷地有声道。 “我们都不清楚真实的历史如何,但我们现在已经最为接近于历史的真相。” “回看这个榜单的所有,看看灰袍导师和黄金帝王铸造的功业,所有人都应该能清晰的察觉到一个简单的事实,如今的同盟国的基石都是他亲手铸造的,他为同盟国的诞生准备好了一切,扫清了沉疴喏,压制了地狱,埋下了能源矿场,留下了思想指导,创建了新的体制,也带来了术法体系的盛世。” “仅他一个人就完成了这些全部……最终是以自我牺牲结束了旧时代,并以此换来了五百年和平以及如今的同盟国盛世。” “我很清楚,为什么有人不想承认,因为这太恐怖,因为这太可怕。” “这不像是人能完成的伟业,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根本就是圣人……连圣人都无法形容。” “可你们不要忘记,他不单单是一个皇帝,一个导师,也同样是一位旧神!” “圣教国至高意志庇护了人族一整个纪元之久,定下了神爱世人的规则,那么黄金帝王播下文明火种,这又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秒,旋即问道:“难道他拯救我们的次数还少么?” 话音落下,沉默中,漂浮的榜单再度微微震颤。 【功业榜至此结束】 【真相留给历史评说】 【但今日之事尚未结束】 榜单并未消失,也没有公布下一个榜单会是什么,而是探出了一道窗口,一道光幕。 光幕之中,是残身浴血的皇帝,是浑身布满龟裂的旧神。 他昂扬挺立着躯壳,撑起幕天,直视着天堂山。 隔着很远的距离,仅仅只是屏幕中透露出的画面便教人感到窒息。 【天堂之上,万军之战】 【时代大势将至,世界王座之争,事关天下兴亡】 【请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帮帮他……救他也是救自己】 看到这里,好多人恍然察觉,这并非是榜单,也不是想诉说真相,而是一份谁人寄出求救信。 第一千两百章 我在天堂看人间 夏莎丢开手里的蜡笔。 “写完了……” 她颓然的瘫倒在地上,被艾莉薇扶着肩膀。 “辛苦了。” “真的会有用吗?”她喃喃的问道:“即便将真相告诉了他们……” “我不知道。”艾莉薇苦笑:“我们只能期望有用了,我们已经尽力,这一道榜单将所有的话都说尽了,接下来如何选择,只看他们怎么想。” “当今同盟国是盛世,盛世里的人总是爱惜羽毛的。”苏珊抱着膝盖:“我不敢有太高的期望,但我认为也不用太过于失望。” …… 天堂圣山。 云层被撕裂,那云层中飘扬着无数的羽毛,白羽刹那间消散殆尽。 抬起头便可看到一层涟漪朝着远方扩散,就像是一道波纹,朝着虚无尽头。 两道身影从圣山上落下,各自砸入地面,地面如同湖面般震颤起伏。 “没事么?”缪雪儿问。 “还行吧。”莉莉安奴抬起面颊,手指抹去血痕,虽是上位英灵,但在战力中她反而是最弱的一方。 三位旧神都不是她可以轻易碰瓷的对象,哪怕晋升了一次的英灵之理也仍然不足以撕裂至高意志的防御。 但她好歹有资格加入战场,哪怕换成德川千代或者明国那姓刘的老爷子来,都很难找到插手的余地,想要锦上添花或者雪中送炭都是极难。 反观缪雪儿几乎无损伤。 混沌魔女的神秘还在源源不断的转化成力量,在月球上积攒了一整个纪元的红月光是她几乎取之不竭的力量之源,根本不担心消耗。 可是缪雪儿的心仍然往下沉去。 看不透至高意志的上限在哪里,同样都是旧神,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 缪雪儿没有什么无敌于天上天下的心境,她轮回转世后没有继承半点混沌魔女时期的记忆,力量使用仍然稚嫩,直面至高意志就已经需要付出天大的勇敢了……如果不是魔鬼先生在这里,她简直恨不得回头扛起白维直接跑路,但正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情愿,也只能咬牙在这里撑到底。 她就是这么个没骨气的村姑,上辈子太有骨气,所以被钉死在月球上惨叫了一整个纪元之久。 这辈子她只想着和心爱的人幸幸福福的过上一辈子就够了,胸无大志。 全世界如何管她何事,一个村姑哪里想着去扫清寰宇去关心文明存续? 可她仍旧是个好女人,既然自己喜欢的人决定要做什么,那就全力支持到底。 在她眼里,天底下最大的道理从来不是该不该、能不能,而是愿不愿意,喜欢不喜欢。 她是这么想的,于是便这么做了。 活的纯粹,活的通透,很多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一个村姑这般心境通透,她从来不对自己说谎。 她们简单调整了一下状态,再度化作残虹掠向天堂山。 仿若飞燕比翼。 至高意志站在天堂之巅,足尖一踏地面,低沉一声,无与伦比的力量从天而落。 天地在他手里如同方寸之间,混沌魔女和神庭剑主仿佛他手里两只飞舞的蝴蝶。 他的经验更加丰富,实力更强,已经逐渐开始扭转战局,从均势变成了压制。 其深不见底的实力仍然无法窥见底层。 如同一片漆黑的深海,像是浩瀚的星空,伸出手也触及不到。 幕天之下,白维死死撑起身体,仍然无法摆脱这该死的重量。 堂堂黄金旧神居然被压在这里,再怎么说都有点掉逼格。 他想要冲出去,断裂的左腿已经重生,往前一步,行走却艰难万分。 每走一步,浑身骨头都在发出悲鸣,不单单是躯壳,就连灵魂都在承担着重压,仿佛快从七窍里溢出来。 凄凄惨惨戚戚。 这副模样前所未有,也谈不上半点形象,对于喜欢耍帅一辈子的白维简直是比死了难受。 看着自己的弟子和自己的女人在拼命,而他只能在这里看着……该死! 白维的眼睛里再度溢出一缕鲜血,他再往前一步,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响,背脊传来断裂的声音。 脊椎也断了么? 往前趔趄的一小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失望。 若是死在这里,便是再来一世也会在梦里惊醒,会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可是,他已经到了极限,抱歉…… 说不出是歉意还是遗恨,他快要闭上眼睛。 白维趔趄着往前一步,但那下落的幕天重量意外的轻了一份。 不对……并不是轻了一份。 而是有一只手抬起,替他撑起了一丝的重量,白维侧过视线,看到了一道虚幻的残影……很熟悉的人影,那只手在很近的位置,她靠在身边,托举起白维的手掌,传来话音。 “陛下,不要输啊……” 铂金色眼瞳的女孩认真的说着,安德莉娅的虚影一闪而逝,一缕金色的火焰飘起,融入白维的指尖。 右手五根手指的指甲早已布满裂痕,破碎的不成样子,此时正在缓缓的修复着。 但唛他还不够,他的脊椎快要被压至断裂。 这时,又有另一只手出现,濒临断裂的脊椎也被扶住了,回眸看去,是两个熟悉的倩影。 银白长发飘摇,云无心和云出岫的思念传来:“我们等你回来。” 金色的火种飘入后背,断裂的脊椎奇迹般的撑住了几乎垮塌的重量。 更轻盈了一分! 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人,更多更多身影……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一面之缘,有的从未见过。 白维有些惊讶,甚至有些错愕和失声。 一辈子都已经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他从未想过当自己有朝一日支撑不住的时候,会有助力到来。 而且,竟是如此之多,是如此的源源不绝。 白维侧过头看去,从天堂看向人间,数之不尽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人间灯火正在飘上天堂,蔓延成一条星火辉煌的大道。 黄金帝王为之失声,毕生难忘。 …… 同盟国中,许多人走上街头,十指交错,仰望天穹。 竞技场里,希尔伯特摊开手,掌心一抹金色火种从指尖脱离,飘上天空,带着他的寄语。 “去吧,帮一帮我的老朋友……” 芭芭拉低声呢喃:“愿你平安归来。” 阿莲娜举起双手:“约书亚……” 朱蒂喃喃低语:“若你不回来了,我绝不独活。” 火种漂浮脱离手掌心。 观众席上的众多学员们也摊开双手。 那微弱的金色火种如同萤火虫般振翅,飘上天空,虽然黯淡,但是无比清澈。 欧罗巴大地何其之大,术士又何其之多,他们从神域中获得了黄金火种,却又在此时选择了放手。 甚至,不单单只是持有黄金火种的术士,连普通人的思念也能凝结成愿力的微光。 文明的火种从每一个人的灵魂中孕育。 千家百户中飘出的金色火焰架起长长的桥梁。 那火焰里满载着持有者的思念和寄语。 “别输啊……” “这是你应得的。” “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 “别输啊,帅气的大哥哥!” “混蛋旧神,你骗的我们好惨!” “帝王陛下,我是你的粉丝啊!” 或搞怪或真诚或傲娇或不情愿或坦然的一道道声音不断回荡在耳畔。 如同一只又一只的手臂撑起了白维的后背,也抵住了无比沉重的幕天。 几乎压垮旧神的重量竟也变得无比轻盈,仿佛一根手指都足以撑起。 白维原本挺直的背脊却在这一刻弯曲下来。 流血不流泪的青年按着面颊,抬起手臂,抹过面颊。 他鼻子有些发酸。 两世三生不负人间… 人间亦不负我! 第一千两百零一章 苍生敬我 人间灯火,是为文明基石。 飘来的万家灯火,熠熠的金色火种。 皆为黄金神秘的力量之源。 白维当了一辈子的孤独君王。 将自己饰演为反派,背了黑锅,伤了自己。 但谎言有一天会被揭穿,终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应行的路上。 不是通过和世人对立的方式来散播恐惧,而是和所有人同行并行。 无数的手臂撑起了白维肩头的幕天,金色的火焰在周身飘绕。 眼前仿佛铺开一副声势的画卷,数之不尽的欢笑声都在耳畔。 他仿佛看到了五百年的时光在流淌,身为轮回者,他即便一百世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同盟国的五百年历史更加厚重,数以亿计的人生岁月,五百年的光阴够不够漫长? 只希望盛世再漫长一些,希望美好再多留存一刻。 如今盛世这么美,只因谎言那么深。 白维恍然察觉,原来自己已经不用再说谎了。 功业得到了认可,全世界都知晓了真相,文明的火焰燃起,引领他通往至高的殿堂。 青年凝望着那一片人间灯火,深深呼吸一口气。 在这一刻里,不论是过去缔造了一个时代,亦或者是斩杀强敌,和共工激战,在黄泉中厮杀,给混沌魔女的王座留下一道破绽创口,做了那么多的大事,都远远比不上这一刻的豪气啎干云。 就好像自己背靠着整个世界。 有一整个世界给自己撑腰做胆。 白维往前一步,踏出了幕天的范围,沉闷的重量交由人间背负,他前所未有的轻松,浑身的伤势都在减轻,伤口恢复,血液回流,抬起手扯住一袭漆黑的战袍,撕裂了战袍下方是一袭白色的衣裳。 黄金帝王的身份已成过往,不用再背负。 如今我只是白维。 衣衫如雪的白维。 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着,白维最后看了一眼人间,迈步走向天堂圣山。 一步一脚印,一步一回响。 “我以我血敬苍生。” 黄金王座静待其主。 “苍生自然敬我!” …… 天堂圣山,至高意志以一敌二。 他已经逐渐看腻了也已经失去了耐性。 “你们这样……是杀不死我的!”至高意志的右手直接握向英灵武装,任由这把剑穿过手掌,扣住剑锋,猛地一挥,连人带剑砸入地面。 莉莉安奴一时间站不起来,又被一脚当头踩下,直接滚落半山腰。 旋即至高意志回过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混沌魔女,冷哼一声,踢碎了这道替身幻影,转而看向天空一轮坠落的红月,仿佛一轮月亮被砸下,轰鸣的声浪和重力的奔流撕裂了天使军团。 至高意志已经是看腻了这一招,举起手便将月亮击碎。 月球如同被掰成两块的月饼,至高意志穿过缝隙,单手扼住缪雪儿的喉咙将其举起。 混沌魔女眼中流露出几丝惊慌失措,眼角溢出鲜血,血泪宛若荆棘缠绕蔓延。 至高意志抖了抖手臂,挣脱荆棘,紧接着一拳砸向缪雪儿的面门。 后者耳朵一抖,怕疼的缩起脑袋。 但这一拳迟迟没落下。 一只手握住了至高意志的手腕,拦在中间。 回过头,黑发黑眸的青年站在那里,一袭白衣似雪。 “打什么女孩子,要打,我陪你打。”白维露齿一笑。 下一刻至高意志胸腹遭遇重击,如炮弹般砸向天堂山。 缪雪儿身形如同柳絮般飘落,被白维抱住,她惊呼一声,眨了眨眼睛:“魔鬼先生你……” “我很好。”白维将她放在地上:“接下来,交给我吧,你带上莉莉安奴,好好休息。” “可是……” “安心。”白维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会输了。” 缪雪儿乖巧的点点头,将莉莉安奴抱起,拉开距离,退出天堂外,小心翼翼的边缘观察战况。 白维又一次登临天堂圣山之巅,看向一尊王座上的至高意志。 后者瞥了眼白维:“气吞人间?” 白维摇头:“万家灯火。” “你背得起么?”至高意志没有嘲笑,只是质问。 “为何背不起?”白维反问:“又不是我第一次背负了,我连破都不怕,还怕再拿起?” 至高意志沉默片刻,旋即哈哈一笑:“你怕是做不了旧神了。” “我不是你。”白维平淡道:“黄金帝王是我、灰袍导师是我……但我更是白维,我只是我自己,我从来不会自诩为文明的守护者,我也是文明中的一员。” 至高意志的手指平静的点着扶手:“做你自己么?所以你认为我错了?” “对错没有绝对,只有适合和不适合,你背负整个时代往前行走固然令人敬佩,但……”白维摇头:“我不会学你。” 至高意志拍着大腿后站起:“一个纪元啊,那么漫长,被你一句话就堵死了,我当然不会情愿,靠嘴皮功夫是没用的,让我试一试吧,你这个世界王座。” 白维却与之相反的选择了坐下,落座之处,尽为黄金。 他靠在王座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仿佛是在给天地示威。 右手握拳,趁着侧脸,抬起漆黑的眼眸,仿佛和老朋友交谈般笑了笑。 “换个战场吧,去天上。” @+“这里就是天上。” “这里是天堂,不是天上。”白维手指天空:“我说的是……宇宙。” 至高意志微微眯起眼睛,道了一声‘好’。 下一刻,两人直接撕裂了天堂绘卷,也冲破了封锁星球的幕天,直接击碎了星空。 那星空,是虚假的星空,并非真实! 被击穿的星空是至高意志所拟造的幕天,当真实的星空浮现之后,无数人抬起头仰望那破漏之处。 白维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星穹。 它并没有幕天拟造的繁星那么美,反而能够感受到一种无尽的危险、深邃和漆黑。 白维看了一眼,下一刻便化作一抹白虹撞向了至高意志,看不出半点黄金的色泽。 但这一招竟有着势不可挡的锋锐。 至高意志的胸膛坍塌下去,炸开一道白光,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旋即发出大笑声:“来得好!” 这已经不是旧神之争了,而是两位世界王座的厮杀,恐怖的力量余波不断的摧毁着幕天。 而远在宇宙之外的某些存在早已投来了窥探的视线,但这也并不能阻止两人忘我的厮杀和争斗。 至高意志守护世界一整个纪元,自当是殉道者。 白维三生两世走过这个世界,同样是问心无愧。 既是不死不休,又是求仁得仁。 互相冲撞的光芒在天幕上来回纠缠,彼此冲撞轰鸣,不单单是欧罗巴大陆,甚至绕过了太空,飞到了东方,化作两道流星,交织碰撞铿锵火花,所有人抬起头都能看到那异象横天。 几乎永无止境的争斗里,白维终于触碰到了至高意志的极限。 他很强,太强了,即便是所有旧神加起来也不是至高意志的一合之敌。 只有重新塑造黄金王座,重登世界王座后,白维才终于触碰到了和他相差几万光年距离的至高意志。 如同两个长跑运动员在彼此较劲,白维追赶了上来,他还留有余力,而至高意志已经提速到了极限,再如何深厚的底蕴也会耗尽,老气横秋难挡新冬。 又是一次猛烈撞击之后,至高意志浑身的力量终于出现一次紊乱,江河日下,跌落谷底。 白维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卧虎刀和云胡剑同时刺入他的脖颈和头颅,以手为刃贯穿至高意志的胸膛中央。 硬生生将其挂在悬空处。 这一瞬间,他有机会能结束这一战,但白维犹豫了一瞬间,他还有很多事想问。 或许是因为疑惑未解,也或许是因为不舍得杀死对方。 千丝万缕的思绪变成犹豫,白维没能下了致命死手,却见至高意志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撞。 一道奔雷穿过。 至高意志松开手,宛若一片飘零之羽,轻轻落向人间。 [WEB] 第一千两百零二章【非常简单】 一战结束了。 至高意志退散而去。 可白维反而有些意难平。 因为至高意志是主动求死。 最后一手,白维留手了,可他是主动撞了上来……双方诚然只能活一个,但白维对至高意志并无憎恨,反而有几分钦佩和很难说清的情绪。 至高意志坠入大地,白维看向他下落的方向,也应声而落。 一抹白光下落。 坠落地恰恰是一片无人旷野。 白维走到草地之间,望着心胸宽广的至高意志,他正坐在草地上,坐北朝南的凝望着圣教国的方向。 听到了脚步声,至高意志回过头看来,低声道:“你做的很好。” 白维的眼神复杂,他低声道:“所以你真的是在求死……布局这么多,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至高意志不置可否的一笑,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草地斜坡上:“谁知道呢?” 白维:“我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至高意志:“还是那个地点那条街?” 白维一愣:“我不是跟你说歌词……”然后他回过神:“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歌?” 至高意志笑道:“这有什么,难道全世界只许你听过外滩十八号?” 白维凝视着至高意志良久:“你是不是还欠缺我一个解释?” 至高意志望着通透的真实星空:“我都快死了,还要一个死人给你讲故事?” 白维只是追问道:“那你知道应该告诉我,你死了之后,日记本在哪里?” “正经人哪里会写日记啊,写进日记里的会是心里话么?”至高意志语气轻松的很:“至于真相,你去问问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白维侧过视线,远方有道身影正在靠近,是伊雪儿。 他有了某种猜想:“难道你是……” 话还没说完,回过头看去,至高意志已经不见了踪影,原地只留下一片白色的羽毛。 “……罢了。”白维叹了口气,他起身迎上伊雪儿。 她靠近后,追问:“维?你怎么……” 白维拾起地上飘零的白羽,这片羽毛忽的被风而卷起,落向伊雪儿的眉心。 一道白光轻盈的将两人笼罩在内。 是记忆,也是回忆。 仅仅是一瞬间,却仿佛过去了漫长之久。 白维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他一声苦笑:“这混蛋……” 伊雪儿站在原地,久久无声。 “你都看到了?”白维问。 她默默无声的点头。 “至高意志……什么至高意志。”白维呢喃道:“至高的是人的意志,而非外神……他倒是不声不响的干了一件大事,直接选择了用夺舍之法和外神强制融为一体。” 至高意志是外来者,谁都清楚。 但至高意志真的是这样良善的神祗么? 答案是否定的。 其实从天堂中就能看出端倪了,天堂中的战士那么多,天使军团数之不尽,它的存在意义是什么?为什么来到这颗星球上?当天外大军来到欧罗巴,难道是为了宣扬爱与和平? 当然不是。 它是一件兵器。 白维说过,天使军团的存在就像是虫群,而作为虫群最核心的意志肯定是虫群之心。 天使军团是外来的侵略者,而作为他们核心的天使的创造者,是一件兵器。 可以理呲解成一个电脑程序,可以理解成一把利剑,一个来自宇宙的尖兵。 它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讨伐和征服欧罗巴,然后将其改造成自己需要的模样。 只不过出现了一个意外。 这个意外导致了一个人的意志和该外星的尖兵所融合,后者被前者所覆盖和占据。 杀戮兵器成了守护的兵器,至高意志就此降临,他击败了混沌魔女,之后便陷入漫长沉睡。 在黑暗纪元之中,许以人族力量,创建了圣教。 但兵器就是兵器,在至高意志沉睡的过程中,它仅仅只是一个会回应祷告的程序罢了。 偶尔会挑选一些具有意志的人去赋予对方特殊的力量,而这些人就是‘圣徒’。 圣教国的核心教义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神应当为人所用! ——不要去崇拜神祗,而是要去使用神祗! 外神被人的意志所占据,于是破坏者变成了守护者,并非是神爱世人,而是人爱世人。 至高意志并非神祗,或者说,是人的意志,超越了神祗。 然而这种夺舍和占据都不可能长久。 在一整个纪元过去之后,即便通过沉睡去压制,意志也仍然在不断的磨损,不断的消亡。 白维和至高意志一战的过程中,一方面感受到对方深不见底的底蕴,另一方面也感知到他越来越虚弱,却越来越强大,这就是原因了。 他本就是快要死去了,意志也好,灵魂也罢,几乎消磨殆尽。 驱使着无与伦比的武力,但无法抗拒自我的消亡。 一旦他的意志消磨殆尽,至高意志便会死去,从他的尸体上,尖兵将会恢复原本的姿态,天堂中的天使军团不再是人类手里的利刃,而是摧毁人类文明的尖刀,包括他自身。 所以他别无选择。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在谋划一个自杀的计划了。 既然做不到自我毁灭,那就去创造一个更好的继承者。 “被选中的人就是我。”白维望着那片白羽消散:“他的确是处处都在手下留情,但也不断的将我逼入绝境,若非如此,便完成不了他的心愿。” 伊雪儿说:“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这样就很好了。” “至高意志已经不在了,以他为基础的信仰神力体系会因为失去寄托而从这个世界上绝迹。”白维问道:“接下来,圣教国会如何?” 圣女看向白维,将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至高已经逝去,但你不是还在吗?” 白维想了想,洒脱一笑:“也是……劳烦你陪我走一趟圣教国,伊芙。” “这是我的荣幸。”圣女来到青年身旁,伴他左右,三生如一世。 …… 【您度过了神仙的一生】 【正在进行数据统计】 【评价生成中】 【你在相当漫长的一生中达成了以下成就】 【点评如下……】 【评价:SS+(史诗级)】 群山之巅,遥望星空。 眼前石碑如林木,青年站在星空之下。 他随手点在了屏幕上,让繁杂的文字光影散去。 自己独自坐在了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看着自己跟前升起的一块石碑。 上面刻着一个数字‘95’。 “算一算,还有四辈子啊,有些漫长啊……”他盘膝而坐:“这轮回也当真是奇妙,命运总会发生接连交织,还是说,因为是最后一世,所以全部遗憾都会凝结成蛛网缠绕因果?” 他想了想,摇头失笑,不再纠结很久之后的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手掌抚摸石碑,提示声传来。 【请填写上一句评价】 青年笑了笑:“那当然必须是……” 【非常简单】 第一千两百零三章 轮回百世,唯此生无憾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落,落在了俏丽的面颊上。 缪雪儿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慵懒的歪着脑袋,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往后一仰,砸回柔软的床垫上。 旋即她听到了咚的一声,回头看过去。 莉莉安奴正从地上坐起来,捂着屁股吸着凉气。 “这床铺怎么还是歪着的……”她气的踹了一脚床铺:“早就说了该换一张床了。” 缪雪儿虚着眼睛:“我觉得这不是床的问题,而是你的问题,还不是你把它折腾的断了腿?” “我……”莉莉安奴理不直气也壮:“你不也一样?” 缪雪儿斜眼:“那不一样,我是躺着,你是坐着……我是被动,你是主动。” “那你觉得他喜欢主动还是被动?”莉莉安奴挑眉。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房门推开,芙萝娅走入房间内,扬起眉梢:“我说你们怎么还在睡着呢?” “衣阿华啊,我的乖女儿,过来让妈妈抱抱。”莉莉安奴嘻哈哈的走过去。 芙萝娅以手扶额:“别闹了,都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还躺在床上,大家都已经开始准备了。” “日子?”两个女子对视一眼:“什么日子?” “哎……”芙萝娅以手扶额,对着门外说了句:“你们快进来帮忙。” “来了来了。”恐惧王女和腥红歌者推着大箱子一排衣架走了进来:“都快点吧,今天有好多宾客呢,你们不得好好打扮一下可不行,母亲别赖床了。” 缪雪儿掀开了被子,双腿踩踏在地上,然后只听得咚的一声,床铺齐齐的垮塌下去。 芙萝娅嘴巴长成O形:“你们玩的也太刺激了吧,这床明明是用黄金树的木材做成的。” 缪雪儿脸颊一红:“不关我事。” 莉莉安奴倒是很坦白,捡起地上掉落的内衣穿上:“大晚上没事做吗,只能做点爱做的事了,一个旧神,一个上位英灵,生命力太强盛,总得找点地方释放一下,顺带给你们整点弟弟妹妹。” 腥红歌者摸着脸颊:“我倒是不介意,毕竟混沌一族的兄弟姐妹数量的确太少了,只不过旧神想要诞下子嗣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缪雪儿摸着肚子轻叹:“谁说不是呢,都过去半年多了。” 莉莉安奴凑近拦住缪雪儿的腰肢,呵气如兰的调侃道:“看来还不够努力,下次再把其他人也叫上,组成一个‘大龄生育组’。” 缪雪儿把莉莉安奴的脸推开:“我看你就是对多人运动上瘾了吧!” 恐惧王女从地上捡起了男性的衬衫,看到上面的白色污点,摇头说:“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太浪费粮食?” 芙萝娅涨红了脸:“你们够了啊!快点换好衣服!虽然结婚只是走个形式,你们不在意,其他人很在意啊!” “是是……” 敷衍了几声。 缪雪儿跳了起来:“对哦,我还要去接我母亲呢。” 她说着便走出了房间,穿过房间外的走廊,低下头能够俯瞰整个世界。 虽然过去了半年多时间,但依旧没有多少实感。 这里是天堂绘卷。 至高意志战死之后,幕天崩坏,但他仍旧留下了宝贵的遗产。 天堂绘卷成了白维的战利品……不,该说是物归原主更为合适。 至高意志消失后,信仰体系崩塌,天使军团消失,白维半永久性的展开了天堂绘卷,将它的位置固定在了无尽海的半中央,天堂绘卷的展开面积相当于一座城市的面积,这里上可连通神域,下可接引黄泉,进一步稳固了东西方两个世界的联系,并且革除了幕天后,无尽海也不再是无尽海,而是成了太平洋。 之前需要一个月才能通行的距离,被大大缩短,换成飞行就更快了。 云无心和云出岫御剑飞行只需要十八个小时就能从白玉京飞到香榭。 如今的天堂绘卷也已经改名成空中庭院,成了几位真神的住所。 混沌魔女的身份太过于敏感,白维的世界王座身份也是同样,再加上混沌魔女的五个傻孩子等等……空中庭院有必要负责收留和看管这些不安定因素。 这半年时间内,缪雪儿一般时间呆在庭院内搞基建,另一半时间继续去完成学业,正常上下课。 不过也已经准备好提前毕业的心理准备。 毕竟马上就要结婚了。 缪雪儿并不习惯旧神的身份,也没有抹去混沌众子的意志,而是将它们重新分化了出来。 这个选择很聪明,因为腥红歌者帮了她很多的忙,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谁是妈谁是女儿。 空中庭院如今已经建设了三成左右,接下来还有的忙。 这里大抵算是一个归结在白维名下的独立国度……神国。 接下来需要以这里为节点,继续打通西方被封锁的魔境,甚至要走几趟山海大荒,做人口迁徙,说不定还要建造城市什么的。 提前迁徙进入神国中的人大抵分为三批。 第一批便是黑色蔷薇的女巫们,信仰虔诚的她们当然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统统加入了神国,得到了白维的黄金祝福之后,全部升格为了黄金使徒。 听魔鬼先生说过,成为完整的世界王座后,分化出的黄金神秘不仅不会削弱自身,甚至可以得到增幅,然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天他就被莉莉安奴要了十次以上,说是这下可以安安心心生孩子了。 说起女巫们…… 缪雪儿走过一道门前,注意到里面人声吵闹,悄悄探进去一颗脑袋,发现是女巫们正在整理婚纱。 艾莉薇坐在梳妆镜前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她注意到缪雪儿的表情,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准备工作还顺利吗?”缪雪儿说。 艾莉薇先不回答,而是拿起化妆品的粉底在缪雪儿的脖子和锁骨上扫了扫,遮盖住了草莓斑痕。 “结婚前一天晚上还不安分……” “这不是,不是……” “不用解释,反正我也一样。”艾莉薇轻哼一声,旋即拿起手边的登记案板:“婚纱不够。”她看向橱柜里的白衣:“这里才十套,不够用吧。” “十套够用了。”缪雪儿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西式婚纱的,她们说要穿其他类型的。” 艾莉薇皱眉:“到时候结婚会场会很混乱吧,这边西式婚纱,那边中式凤披霞冠……苏珊!” “什么事?”苏珊脱下水晶鞋抬起脑袋。 “现在再去订婚纱来得及么?” “定制的肯定不行,但直接购买来得及。” “赶紧找人去买,按照这个数据。”艾莉薇说:“记得快点!再定十套!” “太多了吧!” “这不得感谢陛下吗!你跟他抱怨去!” 缪雪儿离开了这边,继续往前走。 大厅里,伊雪儿正在吃着早餐,她看上去颇为怡然自得。 桌案旁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的女子,穿着女仆装却握着手进行着每日祷告,总觉得怪异的很。 搬入空中庭院里的人们,第二批便是来自于圣教国的信徒了。 白维击败了至高意志,原本来说是死敌,但至高意志和白维本为同根生。 半年前,大战落幕之后,圣女选择了回国宣扬新的教义,这直接引发了圣教国内部的矛盾和分裂。 信仰不是能轻易改写的东西,更何况圣教国是建立在信仰之上的国度。 喡 但事实就事实,伊雪儿回到圣教国内拿出了当初教宗圣伯多禄的遗书将其公布于众。 至高意志的消亡是必然的事实,而世界王座更替,这一任的世界王座仍然愿意庇佑人族,但并不会偏爱。 这不可避免会引发暴动、矛盾和分裂。 但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之前,这些都意义不大。 白维接替了至高意志的位置,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进行了逐批次的筛选和改革。 圣教国也宣告了解体和改制,从一个教权国家开始变更,其内部矛盾仍然锐利,接下来可能要花费数十年的时光去慢慢适应……在此之前,只能靠着白维去强行压制和循循善诱的引导了。 一部分率先接纳了信仰的人被允许进入神国内,成了神国的第一批居民……原本白维是不同意的,但伊雪儿认真的劝说了他,用了十个晚上的时间,这十个晚上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最后白维还是可耻的妥协了,答应了伊雪儿的要求,将这群信徒接纳入神国。 等这群信徒进入后,缪雪儿才发现,白维最初咬死不肯答应的理由是因为这群信徒九成九都是修女,而大部分都是伊雪儿亲手带出来的。 他是觉得与其在空中庭院里待着,还不如去接纳现代生活。 伊雪儿却说这群信徒们根本不可能在如今的圣教国内生存,还不如留在神国里服侍主。 于是多了一批女仆们。 明明是修女,却成了女仆……偏偏她们表现的很开心。 缪雪儿无法理解这群靠着信仰为生的人是怎么活的,但不去计较和打扰别人的生存方式也是她的优点。 人手多一些也好。 “早上好。”伊雪儿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缪雪儿点点头。 两个人的名字很接近,但碰面的机会反而不多,伊雪儿或许是最为忙碌的一者,需要时长奔波于圣教国内外,因为信仰体系的崩塌,用另一个新的体系替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不过今天伊雪儿看上去颇为放松的样子。 “对了。”缪雪儿寒暄几句后提醒道:“艾莉薇那边需要你去试一下婚纱,记得去一趟。” 伊雪儿眨了眨眼,漂亮的脸颊飘起一抹晕红,悄悄点了点头。 附近的不少修女女仆们都投来羡慕的注视。 缪雪儿说完便跑开了,离开家门口,来到庭院,庭院中央种着一颗黄金树,黄金树的树干上有一扇门,推开这扇门后,她直接从空中庭院抵达了郁金香。 回家之前,缪雪儿去了一趟采佩什宅邸,刚刚推开门便听到一阵鸡飞狗跳的吵闹动静。 大厅里,两把剑碰撞交错,夏莎和阿莲娜正在打的不可开交。 “你们在干什么啊……”缪雪儿以手扶额,头疼不已的问:“还不赶紧准备一下?” 夏莎冷哼一声:“我还没同意她嫁出去呢!” “我也不需要姨娘的同意!” “父母之命你敢不听!” “养父母而已!” 气话都带出来了。 缪雪儿对一旁看戏的朱蒂问:“怎么回事?” “刚刚他来了一趟。”朱蒂说:“然后就这样了,大概是偷吃被发现了。” “至于吗?” “毕竟她们有血缘关系啊。”朱蒂无奈叹息:“换成谁来都会心情很复杂的。” 阿莲娜怒道:“不想嫁你可以不嫁啊!莉莉安奴都接受,为什么你不能学学她的大度呢!” 夏莎深吸一口气:“那你让芙萝娅今天也换上婚纱试试!看看莉莉安奴会不会直接一剑劈死他!” 阿莲娜突然停顿,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泽,回过头看向缪雪儿和朱蒂。 缪雪儿立刻举起手连连摇头,她还不想作死。 朱蒂摸着下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你们怎么说?” “禽兽吗?”缪雪儿吸了口凉气:“那可是亲女儿!” “舰娘算什么亲女儿,都是木质材料,让她把本体放出来,换上婚纱,那才叫排面。”朱蒂呼呼呼的笑起来,掩唇而笑的样子十分腹黑。 缪雪儿走上前拉住夏莎和阿莲娜:“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这样打不死……嗯咳,你们打下去赶不上时间啦,赶紧去准备!还要招待宾客呢!” 哐当! 夏莎一把丢下手里的佩剑,蹲在地上捂着脸:“就是因为宾客啊,这下我的这张脸往哪里搁,和自己侄女嫁给同一人,直接社死,不如杀了我算了!” 这确实很社死…… 缪雪儿无语凝噎,自家母亲倒是挺开明的,觉得只要女儿高兴就好。 大家结婚,绝大部分都是乐乐呵呵开开心心,唯独只有夏莎这边妥妥的是个社死现场。 “都说了不要一起办,不要一起办!”夏莎挥拳砸地,哭声好委屈:“非得一起办!这不是故意让人出丑吗!我的面子全丢光了。” 阿莲娜挺胸道:“我无所谓啊!” 夏莎恶狠狠道:“你当然无所谓,你根本没几个朋友啊!但我呢,我的名声在外啊!” 朱蒂歪着头:“我之前说了,要不然直接断绝血缘关系得了……去民政局做个净身出户的记录。” “这只是自欺欺人。” “亲朋好友是瞒不过去的!” 被两人同时反对,朱蒂嫌弃道:“真是麻烦啊你们。” 缪雪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问道:“那你们还去不去?之前魔鬼先生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说,让夏莎混在东边那组里……穿着婚衣盖着盖头也认不出来。” “这不挺好么?” “所以她们在争论到底谁去假扮东方人。” 缪雪儿:“…………你们继续,我回家了。” 朱蒂说:“我也要回去一趟,待会儿一起吧。” “好。” “对了,魔鬼先生去哪里了?” “应该是回去瀛洲那边了,他是和夏绿蒂一起去的。” “知道了。”缪雪儿点头,然后瞥了眼朱蒂,指了指她的嘴角。 朱蒂一愣,摸了摸唇角:“什么?” “头发。” “啊,有头发么?” “还是弯折的。” “……” “狐狸精…!” “谢谢夸奖,不过我也是明媒正娶。”朱蒂骄傲道:“论寝技你不如我。” 她的对抗心倒是没半点减弱,只不过现在是在奇怪的方面追赶和超越。 “哼!”缪雪儿回头又想起:“安德莉娅呢?” “应该是在香榭吧。”朱蒂随口道:“之前夏绿蒂和莉莉安奴去过了,放心好了,不会出意外的。” “黑色蔷薇的女巫们不知道在做什么小动作。”缪雪儿提醒道:“最好多留意一些。” …… 瀛洲,神宫。 “白无垢真是好看。”五十岚清水羡慕的托着腮帮:“我也想穿啊。” “你早晚有一天也能穿的。”神宫寺咲吸了口凉气:“轻点轻点,勒太紧了,我喘不过气。” “你这身材不适合穿和服。”伊势佳音松开手:“胸太大,反而会破坏和服的平衡。” 和服本身穿起来不该有起伏,而神宫寺过于膨胀的胸怀导致它穿着还是有明显的高低。 神宫寺弱弱道:“这能怪我么……” 房门被拉开,九重花仪问:“还没准备好?” “白无垢穿起来太繁琐了,她太大了。” “那切了吧。”九重花仪拔刀。 神宫寺:“!!!” “开玩笑的。” “吓死人了,哪有这种玩笑……” “全神宫里想砍你一刀的姑娘可不少呢。”九重花仪在这日子里也不再严肃。 “都是嫉妒和羡慕啊。”伊势佳音眯起眼睛。 “好了,快点换好衣服,其他几家都快准备好了,别耽误了良辰吉日。” …… 幕府。 “妹妹啊,你不能这么乱来啊。” “我偷偷的又不会有人知道!” “我不算人吗!” “你是我亲哥,代我走一趟又怎么了?” 隔着一扇门,交谈声不断,片刻后房门打开。 香宫薰子擦了擦额头汗水:“总算是搞定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服侍别人呢。” “谢谢啦,不愧是我的好闺蜜,关键时候靠得住呢。” 一袭白无垢的女孩款款走出来,对着镜子高兴的转了一圈:“快快,给我拍一张!” 香宫薰子拿起照相机拍完后轻声叹息:“这照片流传出去会出大事的。” “没事。”她翘起唇角:“我妻初赖结婚和德川秀有什么关系?” …… 北辰家。 同样一袭白无垢的北辰归蝶从内堂里走出。 一旁的阿藤抹了抹眼泪,欣慰道:“小姐长大啦。” 北辰归蝶笑不露齿,然后对着父亲行礼:“女儿要出嫁了,多谢父亲这些年的照料……” 北辰玄马表情僵硬:“我™根本不想答应!那小子娶十个八个还是人么?” 一旁的北辰凉踢了一脚北辰玄马,横了他一眼:“没那小子,你能不能在这儿喘气都不知道呢。” 说罢,北辰凉扶着腰挺着大肚子站起身,走到北辰归蝶近侧,牵着她的手掌,过去那名杀人见血的复仇恶鬼成了母亲后也变得柔和,倒是性子方面越来越朝着曾经的姐姐北辰华靠拢,她语气轻缓。 “你和我差不多固执,但是你比我聪明,女子一辈子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去和喜欢的人赌气,像我一样,如果当年稍微低个头,也不至于和姐姐闹翻,不过还好回了头,但也已经不年轻了,若是你固执下去,大抵没有回头的机会。”她抚摸着北辰归蝶的脸颊:“他可比你父亲好得多了,虽然情缘太多,可你也不会受了委屈。” 北辰归蝶露齿一笑:“要说委屈,最委屈的肯定是她吧?” …… 淮水。 淮水女神轻轻梳理着女儿的头发,目光温柔。 她低声念着:“娘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能幸福的出嫁了。” 薛寒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若桃花,她捧着脸颊笑语晏晏:“我也没想到啊……但是他都那样了,我,我当然拒绝不了。” 淮也忍不住笑起来:“当时你父亲可真是气的够呛,差点拿刀砍人了。” ——你女儿已经是我的形状了!不把她嫁给我,我回头让淮水继续改道,一年改三次! 青年这么一说,即便是淮水龙君也气得够呛。 薛寒泪小声说:“爹还没解气?” “解不了!”门外传来闷哼声,淮水龙君板着脸,不过见到薛寒泪的一袭红衣喜庆,眸子里还是流露出几丝笑意和欣慰,看着女儿幸福的出嫁是每一个父母的心愿。 不是被逼迫的,而是心甘情愿的嫁出去,有了一次对比才显得这次多不容易。 只不过岳父看女婿大多是不爽的,加上对方娶的妻子实在太多……偏偏自己又打不过…… 淮水龙君心情复杂。 薛寒泪倒是看得开:“若不是他娶了这么多妻子,我又怎么敢嫁过去呢。” 反正都这么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干脆稀里糊涂一起办了。 淮将金钗插入头发里:“真好看呐,我的女儿。” 淮水龙君道:“答应那小子的要求也是被迫的,不过可别忘了,十年内我要抱到外孙的。” “别催了。”薛寒泪横了亲爹一眼:“我们已经很努力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时辰到了。”淮将红盖头落在薛寒泪的头上:“上轿吧,我们还要路过一趟东海呢。” …… 东海龙宫。 “呜呜呜……” “爹,你能别哭了么?” “呜哇,我憋不住了!” “爹!!你再闹,就别跟着了!” 应沐脑袋探出轿子,对着巢湖君娇声呵斥道。 “爹舍不得你啊……” “……” “舍不得把你送给那头猪糟蹋啊。” “???” 应沐翻了个白眼,指不定是谁糟蹋谁呢。 敖寒璃好笑道:“你父亲还真是看不上对面,要不你别嫁了。” “想都别想,聘礼都下了。”应沐说:“非嫁不可!” 巢湖君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中年老男龙扑倒在一旁,钱塘君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表以安慰。 “你不妨往好处想,过几年就能抱外孙了,否则你女儿这情况,这辈子你都别想含饴弄孙。” 巢湖君愣了一秒,然后一下子就不哭了,泪水擦干净,他清了清嗓子,对旁边的虾兵蟹将吩咐道:“再去仓库里提几箱子的养生养肾固本培元的上等药材来!” 敖寒璃似笑非笑的问:“给你相公的?” 应沐摇头:“应该是给我的。” …… 白玉京,一如往日。 仙家很少有结亲嫁人。 云重楼和鱼晚唐当年缔结良缘的时候,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规格。 仙家的淡漠性子就是这样,在所有未婚新娘里,这一家其实最为不隆重。 但你要说不够规格吧,也完全不是这回事。 客堂里坐着一名女子。 九天玄女喝着茶等待着。 仙家修行一辈子为了什么?为了飞升证道,位列仙班。 但九天玄女就是仙班啊,白维妥妥一昆仑关系户,嫁过来就直接位列仙班……不仅如此,直接去神国修行,进度也完全不输给西昆仑。 云重楼和鱼晚唐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让女儿谈恋爱是为了让她们安心修行,结果人家找了对象户籍就在西昆仑,嫁过去,户籍也可以迁过去……这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女儿们自己奋斗啊!如果不是不合适,恨不得自己也嫁过去得了,能开挂还修什么行! 九天玄女是被派来送礼的,她解释道:“新郎官和新娘们在西昆仑上有些事要处理,这两枚丹药你们收下吧,这是西王母的新婚贺礼。” “这也太贵重了。”鱼晚唐低声说。 “毕竟都是自家人,应该的。”九天玄女微微一笑:“往后你们大抵也会迁入空中庭院,到时候会有机会常来往的,云家姑娘运气不错,庚辰这家伙那么高傲一性子,居然会被她们俘获,哎……昆仑山的姐妹都眼泪流淌了一瑶池那么多呢。” 云重楼捧着仙丹,轻声叹道:“倒是我们高攀了。” “看开些,往日因,今日果。”九天玄女出声安慰道:“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女婿有本事,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啊。” 从这里就能看得出东方和西方的文化不同。 西方婚姻基本上自由权握在自己手里,父母相对开明一些,如果不是大家族,更不必考虑什么利益交互; 而东方婚姻更加复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份地位门当户对,更重要也是延续香火留下后代,女子原本就要嫁人,为了抱上外孙,便是一夫多妻也并没有真的那么难以接受。 叮咚……昆仑玉壁的投影落下,两道身影从虚幻转为实体。 云出岫和云无心出现,一袭白衣依旧。 “事情都办完了。”云无心道:“父亲母亲,我们该出发了。” 云重楼说:“轿子和仙鹤我这就去准备……” “都现在还准备什么?”云出岫摇头:“直接去现场吧,嫁衣婚纱都备好了。” 鱼晚唐说:“总不能毫无排面,你们出嫁,嫁妆总该给得起。” 云无心抱着姐姐的臂弯,调侃道:“这不就是嫁妆吗?还有比嫁一个女儿赔一个女儿更贵的嫁妆?” 云出岫面露无奈,旋即道:“这场婚礼肯定会很热闹。” …… 金陵,白家。 “哎……”白星回唉声叹气。 “你够了啊。”柳生霜月瞪眼:“都叹气多少次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白星回掐了掐她的脸蛋:“我只是有点羡慕。” “那你穿那件。”柳生霜月指着旁边的红色嫁衣。 “我是亲妹妹。”白星回轻哼:“不然哪里轮得到你们,如果我没有血缘关系,哥早就给我拿下了。” “什么禁断之恋。”柳生霜月对镜凝视着自己。 因为老家没人,她只能在白家待着,然后出嫁,也算是热热闹闹。 白盼秋撇着小嘴,闷闷不乐的样子,少女怀秋。 婶婶洛舒安慰了一阵她才逐渐放开心情,大哭一场。 “又不是她嫁人,为什么这么哭?” “白家就这么一个长子,娶亲理应是哭一哭的。”婶婶洛舒拍着白盼秋的肩膀。 门外一阵嘈杂的鞭炮声。 叔叔白畅风风火火的闯进来:“还没准备好吗?” 洛舒站起来,揪住他耳朵往外拖:“早说了,男士不准入内!” “停停停,是轿子来了,咱们该出发了!”白畅告饶道。 白星回把红盖头盖好,扶着柳生霜月的手:“走吧,慢点啊。” 大门口,一个红轿子,轿子前方龙马开道。 白老爷子满面红光,从一大早开始就合不拢嘴,他在狂笑,白家长子结婚,这排面拉满的,他也宴请了很多认识的朋友来,所有人还不知道这是怎么走,没有车辆,只看一头巨大的西方飞龙蹲坐在广场上,脖子挂着一个接亲用的红色彩带,莫名有点喜感。 旁边樱井思正在看着乐队吹唢呐。 柳生霜月和白星回坐进了同一个轿子里,听着白星回絮絮叨叨的说着一大堆结婚的习俗和流程。 左耳进右耳出。 她不耐烦也是很正常的,毕竟回明国已经十多天了,被折腾的不清,结个婚真是繁琐的很。 能嫁给兄长到现在也还是有点莫名,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开了窍。 她捧着脸颊,想起这些年的事,不由得痴痴一笑。 …… 万妖国。 朝露轻轻的哼着歌曲。 熊猫敦敦穿着喜庆的大红衣服,头顶带着一顶帽子。 它说:“怎么还没来。” “着急什么?”朝露莞尔一笑:“总会来的。” 远方一道青色的流光从天而落。 “我……”纳兰清淑喘了口气:“我没来迟吧?” “还差三分钟,刚刚好。”朝露调侃道:“真不容易啊,明明只是成个婚而已。” “那群混蛋,故意拖延我时间,我不过是丢下国主的身份偷偷结个婚而已。”纳兰清淑揉了揉脸颊:“不管他们了,赶紧去现场吧!可不能让其他人等我们!” “嗯,走吧。”朝露走入轿子里:“敦敦,把号角吹起来。” “好嘞~!” 大熊猫昂首挺胸,带着自己的兄弟们,十几个熊猫开始敲锣打鼓吹唢呐招摇过市,妖怪们好奇的探出脑袋来,婚庆队伍给周边的人发放红包喜糖散播喜气,喜庆的气氛满溢到整个云梦城。 …… 空中庭院。 来者实在是太多了,每一个人都有许多需要邀请来的友人、亲人、朋友。 欧罗巴有血族上百位,也请来了同盟国的老牌执政官们,铂金血脉自然也不可能缺席,希尔伯特等半神也齐聚于此,菲尼克斯变成人形跟老朋友巫妖吹牛打屁。 东方来者更多也更加复杂。 光是白家请来的宾客就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再算上瀛洲的武家来客,天皇亲王,神宫的剑巫,白玉京仙家,明国武道协会,唯识宗,蜀山派,万妖国白泽氏族等等…… 好在是场地足够大,也算泾渭分明。 实际上这些客人们抵达空中庭院后也被这里的场景狠狠震撼了一次。 普通人要娶这么多的妻子当然会受到谴责,但如果是皇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比皇帝更高的旧神,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算是高攀,而不会觉得哪里过分。 放在现代社会中,固然会受到谴责,但世界观不同,人的理念也不同,哪怕是每个人所在的时代往前一百年,思想观念都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新娘们抵达后,立刻被安排到了后屋开始准备,一屋子莺莺燕燕新娘们按照来的地方分成了三块。 欧罗巴、瀛洲、神州。 不过还有第四个房间。 伊势佳音做贼心虚的来到门前,暗戳戳的敲了敲门。 “暗号!” “仗义死节,就在今日!” 门打开了,几双手把她直接拖了进去。 “怎么才来?”有些黑漆漆的屋子里,亮起了好多双眼睛。 “耽误了一下时间。” “行了,赶紧把衣服换上。” “现在就换?”她声音都变了:“不是晚上么?” “白天晚上有什么区别,快去!” “你们这么搞,万一陛下生气了……那大家都得被……” “被什么?被打屁股?还是被惩罚?那不是极好的吗?” 伊势佳音愕然:“你们不对劲。” “嗯哼~”一旁的姑娘昂首挺胸:“大家都红盖头白头纱盖住脸,怕什么!” “我还是告辞吧。”伊势佳音有点怂。 “来都来了,快,给她换上衣服!今天必须玩点花的!都得到三分之二的支持票了!” “唔——!” …… 庭院的黄金树下。 一只灰猫趴在树荫下方舒服的打着呼噜。 有只手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灰猫睁开眼睛,回头看向对方,轻轻跳过去,半空化作人形,穿着白色婚纱的女子被双手横抱起。 “事情都办完了?” “嗯……还算顺利吧。”黑发的青年微笑着:“和西王母谈了谈,对方答应开放一部分权限,允许我接通山海大荒界,至于我想做什么她不管,也不会支持,都得我自己来办。” “又是欧罗巴魔境,又是圣教国,又是山海界,你可真忙碌。”夏绿蒂低声念道。 “没办法,这些都是问题……山海大荒的问题一日不除,整个东方迟早有一天会迎来大劫,至于魔境和圣教国都是至高意志留给我处理的课题。”白维横抱着夏绿蒂往前走去,语气轻缓:“相较于难以根除的邪神和已经降临的外神,不算什么大问题……” “外神?” “自称为极乐净土的佛陀们。”白维平淡道:“它们倒是聪明,选择绕开了幕天,试图介入通过轮回漏洞介入,如若不是我提前掌控了黄泉还真察觉不到。” “很棘手?” “略有些,接下来黄泉方面也要留意。”白维苦笑:“东西方两个世界终于开始了彻底融合的过程,但这个过程里也会产生很多意料之外的变化,对于很多外域的高等存在会是一块甜美的蛋糕,谁都巴不得过来啃上一口,这个纪元想来会很热闹。” 这些时间,白维忙碌的都是这些,事情其实是永远做不完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多亏了他们,我找到了一条过去从未察觉过的道路,还找到了某个人特意留给我的信标,之后可能要稍微出趟远门。” 夏绿蒂伸出手抹平他的眉心:“都要结婚了,别板着一副面孔。” 白维苦笑道:“真是因为要结婚了,所以才更头疼啊……一天交这么多次公粮,身体吃不消。” “因为所有人的目标改变了,都想要第一个生孩子啊。”夏绿蒂咬住他的耳朵。 “你也想?” “我不在意,但如果你想,也可以努力。” “……下次再说,客人们都到了吧。” “嗯,看你脸皮够不够厚了。” “我……”白维咽下一口吐沫:“尽力吧。” 一辈子也就厚脸皮这么一次。 来到新郎室,早已有人在这里等待。 放下夏绿蒂,她又一次变成灰猫跑远。 白维取出白色的新郎装换上,玫瑰花佩戴在胸前。 推开门,门外有熟悉的人在等候。 “快点吧,免得赶不上时间。”山田笑着喊道。 “你这老光棍怎么还没结婚?”白维笑骂了一句。 “阿弥陀佛,施主新婚快乐。”圆真和尚说完,一旁三个小沙弥跟着喊道:“新婚快乐。” 此外还有好些熟悉的客人。 白维一一打过招呼,走向婚礼宴厅。 当他踏入厅堂中央,很多视线看来,或欣慰或感慨或微妙或磨刀或同情…… 白维感觉自己被这目光戳的千疮百孔。 尴尬的朝着两侧笑了笑。 这时候哪里还能提得起世界王座的架子,一辈子丢人也就丢这么一次而已。 “接下来,邀请新娘登场!” 话音落下,前方一道幕布被拉开。 白维脚步一顿,瞪大眼睛,瞠目结舌。 而宾客们也懵在原地,旋即各有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白畅作为亲叔叔,第一个笑出声来,一旁的洛舒也忍俊不禁:“这群孩子够胡闹的。” 大厅里很快响起各种善意的哄笑声。 因为太多了。 数量太多了! 原本十几个新娘,这下直接增殖到了四五十人。 她们站成足足七排,从低到高,穿着红色的嫁衣或者白色的婚纱,头盖着红盖头,或者白色的面纱。 面部这方面遮的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 腥红歌者客串着主持人,清了清嗓子:“接下来,请挑选出你的新娘们吧。” 白老爷子板着脸:“真是胡闹……” 不过嘴角在暗暗上扬。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巢湖君痛心疾首。 “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淮水龙君掐着大腿。 “两位难道是很羡慕?”一旁的北辰玄马问了一句。 希尔伯特喝了口茶,吹了声口哨:“快点选吧,老朋友,别错过吉日。” 菲尼克斯也跟着起哄:“搞快点,搞快点!” 白维试图走上前,却被拦住了。 腥红歌者举起手阻拦:“不可以过去哦,只能在这里选~” 白维皱眉,闭上眼睛,试图放开精神力感知。 然后听到谁打了个响指,一层感知屏蔽被阻拦。 毕竟新娘里有旧神也有上位英灵,联手屏蔽他的感知力还是做得到的。 “……玩这么大吗?”白维哭笑不得。 “相公,快选吧。”一名嫁衣新娘娇滴滴的喊道。 白维立刻听出是谁:“白星回,你跟着起什么哄!别闹了啊!” 结果对方说:“不选不给摘盖头!你老婆全没啦!” 白维:“……” “快选啊。”腥红歌者挑眉:“堂堂世界王座,选个老婆怕什么?” 白维问:“选错了怎么办?” 腥红歌者歪着头:“将错就错?” 白维:“……” “我亲堂妹妹在里面,这能将错就错么?” “好像芙萝娅也没看到,不会衣阿华也在里面吧?” “难道蕾娜塔、伊丽莎白也……” 他传音提问,每每提问一句腥红歌者的嘴角就上扬一分。 看他吃瘪的样子,每一个人都觉得非常快乐。 “你就说你选不选吧!”噩梦回廊也在下面起哄道:“不选我也不用喊你爹了!” “住口,我没有你这个逆子!” 白维抄起一把花生米丢了过去。 恐惧王女举起时钟:“还有一分钟啊,如果你再不选,那今天你就只能睡屋外面了。” 白维:“……”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旋即往前一步。 “那我就……” …… “然后呢,然后呢?” 一家咖啡厅内,店老板听着这绘声绘色的描述,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一名五官极美甚至难分男女的青年握了握手说:“他说,我全都要!” 店老板吐槽道:“这都行吗?这不得被新娘们打死?” “后续我不清楚了,反正这稀里糊涂闹的到底算不算结婚都不清楚。”漂亮美人喝了一口咖啡:“大概嘛……有的算是,有的不算,有的只是来圆个梦或者起个哄而已,总不能真的把亲妹妹娶了吧,多丧心病狂啊,成哥都干不出来这事。” “系啊系啊。”店长连连点头。 这时候只听到叮铃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一道人影直接冲到桌案边上,怒声道:“你们八卦的声音,我隔着三条街都听的清清楚楚啊!!!” 漂亮美人举起双手:“我投降,你现在这么厉害,我怕被你活活打死。” “你再装!我信你个鬼!” 店长递过去一杯咖啡:“喝口水,消消气哈……虽然你是个亲妹妹都娶了的……” “我没娶!”白维勃然道:“我也没有全都要!” 店长问:“那你是怎么解决那个情况的?” 白维挺胸道:“我全猜中了!” “胡扯!”顾客和店长异口同声。 一顿闹腾,白维最后还是坐在了同一场桌子上:“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贵姓?” 漂亮美人:“免贵,姓苏名白。” 店长:“免贵,姓白名觉。” “哦……没听过。” “很正常,我们这也不过才是第二见面罢了。”白觉店长擦了擦杯子。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白维提问。 “那当然是你死的时候。”苏白切下一块蛋糕,抿上一口蛋糕奶油:“你来这儿之前,应该已经先回家看过了吧?我觉得你能忍住不揍我,大概就是因为回家看到了什么。” 白维默然。 他的确是先回家了一趟,而不是优先跑到这儿来报仇。 他看到了……自己的照片……黑白色的照片! 回去问了一下父母才知道,自己已经去世有三个月了。 “我已经死了,是么?” “哈哈哈哈,一个活人居然这么问。”白觉哈哈大笑。 苏白搅动咖啡棒:“严格来说你是死了,就在三个月前,在那边的十字路口,被一辆泥头车压成了肉饼,当场进化成了二次元,脑浆都溅到这儿玻璃上了……你的父母给你办了葬礼,你的骨灰也埋葬公墓里呢。” “那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维问。 苏白吐出两个字:“轮回。” 白觉擦着杯子:“还有我的永劫回归。” “是我们两个人联手,给你一个留存真灵的机会。” “所谓的轮回一百世,指的是我们最多只能护住你一百世。” “如果你再多死一次,那就……” 他耸了耸肩。 白维靠在座椅上,还是有几分难以置信:“是你们救了我?” “已普遍理性来说,是。” “那为什么要开那种玩笑?缔造那种谎言?” “因为我需要你尽可能去死。”白觉说道:“这是我们帮助你的代价……你的死亡和轮回,可以帮我们收集更多与之相关的‘数据’。” 白维皱眉:“如果我到了第一百世仍然选择了死亡呢?” 苏白平淡道:“那时候我会回收你的灵魂,然后将你回调至三月前,所有关于这场一百世轮回的记忆,你都不会记得,对你也未必一件坏事。” 白维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所以我还是被更高维度的存在当做了玩具?” “这个形容不太合适。”苏白否认:“我可不是魔鬼,也不是什么恶人……你我是合作关系,更加确切的来说,你经历的所有轮回都在我的记录之中,你是我的代行者,位阶不比我低。” “谢谢你的安慰。”白维翻了个白眼。 “实话说,你我皆是菜逼,不必互相贬低或者惺惺相惜……我比你厉害的理由是因为它。” 苏美人摊开手,手掌心一本书籍浮现。 白维凝视着这本书籍封面上的痕迹,只觉得和他见到的那巨大的轮回法则无比相似:“这……” “这不是我的,是偷来的,不过你既然认得,我也不必多解释。”苏白继续解释道:“这本书的真正主人构建出了一道更加庞大的轮回法则,算是这本书籍的劣化版,这便是你所见到的那一个,只不过它还不够安定,会有不少错漏,更有一定的问题,因为还没能来得及导入第三道法则。” 白维听得云里雾里,他说:“我是通过漏洞抵达的这里,通过你们留下的信标。” “不是我们留下的。”苏白摇头否认:“是过去的你留下的,而这个漏洞,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路径。” “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提前打入第三道法则。” 白觉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趁着对方察觉之前。” 说着他左手勾住白维的肩膀,右手勾住苏白的肩膀:“我们也一直在等你,既然你回来了,那么这个计划也可以开始了,安心……对你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那对我所在的世界呢?” “有我在,不必担忧。”回应者是苏白手里的那本书籍:“我已经进行了记录,即便出现问题也能复原。” “……” “你可以不信他,不信它,但你应该信我。”白觉语气慵懒:“我可对你照顾颇多啊。” “这是实话。”苏白道:“你我都是轮回者,严格来说善恶难分,但他是货真价实的秩序善侧救世主。” “真会商业互吹。”白维扯了扯嘴角:“回去是可以回去,但到时候怎么回来?我还要带老婆们回娘家呢,我爹妈也催促我早点回来。” “有我在就没问题。” “两个大佬给你开路,你怕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既然你们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白维一语中的。 “你这么说话容易失去朋友的你知道么?” “有你们这么当朋友的么?” “那是,我最喜欢手拿旧印的朋友了~” “艹!” “回头我给你一张招待信,没事可以来咖啡厅里坐坐……不过我挺好奇,你现在到底多少个老婆。” “……很多。”白维尴尬的很。 “没事,别尴尬,不管你多少老婆,肯定没他多。”白觉指着苏白:“这倒霉蛋轮回有一万次呢。” 白维瞪大眼睛:“卧槽……” 说着笑着,苏白、白觉、白维三人并成一排,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如光芒般一去无影踪。 故事以他们开始,也以他们结束。 完结感言 啊,刺猬猫第五本完结的小说。 总字数大约三百五十万字,倒是比之前的平均两百多万多了一百万多字。 完结了,总想着和大伙说点什么,但说点什么呢,想了很多,还是做个自我检讨好了。 检讨之前,欲抑先扬。 表扬一下自己,更新方面,我绝无拉胯,这本书去年一月发布第一张,历时十三个月完结,平均每天更新八九千字,没请过一天假,三更保底偶尔四更,先前的悬赏也已经还清,看到弹幕有人提,这里回复一句,已经还清,不存在下一本还更新的说法,可以去看一下我当时的悬赏规则。 再然后开始说一下本书写的不好的地方。 写得好呢,自然看得出来;写的不好,每个人看法不一样。 于我个人而言,在瀛洲卷之前我都算满意,到了欧罗巴卷后,质量开始下跌……这主要是因为一方面战斗力提高了,有些控制不住;另一方面是我前期没做好足够多的铺垫,没有更多的剧情可写,矛盾伏笔没埋好,只能临时不断加,导致预定三百万字的书写到三百五十万,不得不加了五十万字的铺垫,而且情节本身也开始无趣了。 如果不是几个超长伏笔撑着,我都不确定自己能写完。 关于缪雪儿的真实身份,关于莉莉安奴的下落,关于至高意志等等……这条草蛇灰线并没有之前夏绿蒂的那条线更好,但好在还是平稳的在完结时候落地了。 第二点,有的坑没填上,狐狸的第三世,伊雪儿第二世,某些角色的结局……回忆篇不好写啊,短篇更不好写啊,找不到合适的插入点啊……那就只能鸽了吧(抱头蹲防) 第三点,这本书没有主线也很致命,我开书的时候,没想好主线是什么,加上快节奏的支线堆叠,导致也没有什么闲暇功夫去考虑主线,基本上都是没个角色的支线来填充主线,导致主人公长期被动干事,姑且这方面我有点自觉,也是下本书需要调整的点。 我嘛,写书是不喜欢留在舒适区的,每一本都要和上一本做出区分。 虽然有人一直都在说我写多本没进步什么的,但摸着良心说,我每一本写的内容都不重复,题材框架皆有不同,元素堆砌也存在区别,这本书吸取了上本教训,下一本我有自信会写的更好,证据自然是我每一本书的成绩都好过上一本,原创的成绩比同人更好,市场不会骗人。 在我写到这儿的时候,才真正意义上的感觉到这本书已经要结束了。 不论如何,结局已经到来,一年来的辛苦都沉淀在这三百五十万字里。 感谢各位的追读,感谢各位的订阅,尤其感谢在间贴里活跃的小伙伴们。 你们的陪伴让我感受到了创作的快乐,哪怕是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