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作者: 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简介:
覆盖这片大地的不只有天灾，还有人祸。
静滞整个社会的不只是邪恶，还有愚昧。
覆盖无尽天空的不只是乌云，还有群星。
这里是泰拉，秩序与混沌并存的土地，是生活了八年也不曾想过与其妥协的糟糕世界。
这里是泰拉，善意同恶意混杂的土地，是浮沉了八年也不曾考虑着手改善的恶劣世界。
他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里，以自己的能力探索着这里，只因始终坚信着，能在被世界‘碾碎’之前，找到回家的道路。
于是故事也将从这里开始。
不论是空想，还是现实，都得由他自己得出答案。
……
……
明日方舟同人，单一世界
旨在以相对契合原作设定的基础上讲述的故事，承诺完本且不断更。
克系元素注意，但并无熟识神祇，起源相关发展接系《普通穿越者，大概》的【无内鬼，说点升灵笑话】卷。
公路文式游历发展，旨在尽可能多的，以主角衔接众位干员的过去
或许根本没有女主，又或许人人都是女主
——节选自《节选》

【看前须知】本书声明
本书纯属虚构，故事中的人物、情节与现实无关，请勿混淆，如有设定雷同，自当荣幸。
本书是明日方舟同人，同时，相信明日方舟的玩家们也知道，明日方舟这款游戏，或者说背后的鹰角网络很热衷设置谜题。
干员的资料，泰拉的世界观，乃至各个势力各种事件，他都没有给你真正解明。
反倒是喜欢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塞东西、塞新的谜题，借用当初讨论群的话来说：
他不是严不严谨的问题；
他真的是那种；
很少见的那种；
资料很少；
又喜欢搞解密；
剧情短小，还他妈让你长草；
我拼劲了力想要去挖坑，可惜的是考据大佬自己都被打脸了，我就像——
在这样的条件下，写同人是非常尴尬的，笔者甚至觉得所有明日方舟同人都应该发个这类声明，发个必然会有原创内容的声明。
性格人设我们会努力还原；
但事件和背景乃至一些干员的过去，这类东西不可避免的要原创，届时是被官方打脸还是什么的，也只能这样了。
这就好比本书涉及的几颗卫星，笔者这会儿写了，到时落地后的表现不一致，这种可真是太微妙了，只能继续写。
所以这个声明，就是希望各位稍微担待，方舟这玩意儿……它真的资料少啊！
当然，笔者也会努力注意方舟的新情报、新设定的，在此感谢某个班吉拉提供了很大一部分方舟情报参考。
同时感谢隔壁花匠、十六俩作者的写书讨论。

苍七 个人档案
职业侧重：近卫（术师）
标签：控场、输出、生存、群攻；
……
【代号】：苍七（Cyan）；
【基础档案】
「专精」剑术、自由搏击、驾驶；
「战斗经验」六年；
「出身」炎；
「生日」3月24日；
「种族」龙；
「身高」181cm；
【矿石病感染情况】
参照医学检测报告，确认为非感染者。
客观履历；
苍七，赏金猎人。在过去完成的赏金任务中于多个势力之间游荡，并活跃在过去几年较为著名的几次势力冲突之中，在物资运送、攻坚战，歼灭战等多类行动中展现出强劲实力。
综合体检测试；
「物理强度」优良；
「战场机动」优良；
「生理耐受」卓越；
「战术规划」标准；
「战斗技巧」优良；
「源石技艺适应性」卓越；
潜能提升信物；
一颗泛黄的野兽牙齿，被线穿作了项链。
临床诊断分析；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该测试者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
测试者苍七没有被源石感染的迹象。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2u/L；
测试者苍七甚少接触源石。
档案资料一；
赏金猎人苍七，常驻维多利亚，初印象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龙族青年，待人友善、言语得体，喜欢小动物，对生活的见解与看法趋于知性的平静，几乎看不出是个赏金猎人。
然而，一旦谈及任务，他的表现与平日截然不同，目光凌厉、锱铢必较、强硬果断。
档案资料二；
苍七先生并不避讳自己的出生，他出生于炎国偏南边境的家族式山村，却是在维多利亚长大，这都源于童年不幸的遭遇，十岁的他被人贩诱拐。
但奇迹的是，他在那个年幼的时期就有了独自逃脱了人贩的智力与勇气，并在野外生存跋涉了十四天抵达维多利亚，难以想象，那样的他一定是有天命眷顾吧。
且据他所说，他在那段日子里他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战斗，那是一次拼上生存的搏杀，最终他赢得了胜利，并拔下了对方最顺眼的一颗牙做纪念。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身上似乎有着返祖现象的痕迹，黑色的锐角上有着鹿角般的分叉，这或许也是人贩盯上他的理由，也是他那年幼时与大型猫科厮杀的资本？
这样的猜想得来的是温和的回应，显然这并不是他有兴趣的话题。
而他更愿意谈及之后的经历，比如他在维多利亚站稳脚跟的两年后有去寻找过原本的家族。
但遗憾的是，那炎国人特有的落叶归根情怀并没有得到安放，他的家族因为源石病而分崩离析。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家族的衰落，也没有停留的想法，而是重新回到了维多利亚，并一如既往的继续赏金猎人的生涯。
……
提升信赖以查看更多信息；
……
提升信赖以查看更多信息

夏梅隆 个人档案
职业侧重：辅助
标签：削弱、生存；
「代号」夏梅隆（Chameleon）；
【基础档案】
【专精】
「战斗经验」无战斗经验；
【出身】：哥伦比亚；
【种族】：萨弗拉（分支：避役Chamaeleontidae。）
【生日】：11月25日；
【矿石病感染情况】：参照医学检测报告，确认为非感染者；
客观履历：
夏梅隆平日里在花店里做着微薄的零工，以掩盖自身的情报商人身份，精通网络工程，计算机信息技术和3D动画技术。
他在战斗和战略方面的才能很不理想，却拥有敏锐的反应力和清晰的逻辑思维能力，同时积累着大量的情报，对于战前准备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综合体检测试；
「物理强度」普通；
「战场机动」普通；
「生理耐受」普通；
「战术规划」标准；
「战斗技巧」不及格；
「源石技艺适应性」普通；
【潜能提升信物】
一份哥伦比亚郊区庄园的房产证明，从纸张质量和日期上来看成色较新，却被揉得皱巴巴的。
【临床诊断分析】
造影检测结果显示，该干员体内脏器轮廓清晰，未见异常阴影，循环系统内源石颗粒检测未见异常，无矿石病感染迹象，现阶段可确认为非矿石病感染者。
【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
干员夏梅隆没有被源石感染的迹象；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2u/L；
干员夏梅隆偶有接触源石，但隔绝措施到位标准；
档案资料一；
与大部分萨弗拉青年不同，夏梅隆先生在外貌上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可能是有混血的原因，他并没有一张明显的巨蜥面容。
而是更加偏向先民们的类人结构，甚至还能生着短发和出人意料的抬头纹。
虽然也在颈部和小臂小腿生有大量的鳞片并有一条明显的卷曲尾巴，手脚也更像是萨弗拉种族的爪子，但也依旧是萨弗拉中的「怪胎」。
档案资料二；
夏梅隆家其实也有着光辉的过去，嗯，特指金子在阳光下那种光。
夏梅隆干员的祖父是哥伦比亚的开拓贵族，他出生在一个贫瘠的年代，却靠自己的双手给后代留下的光辉的未来——
虽然仅仅光辉了四代便结束了，如今夏梅隆干员被问及此事时嘴上说着毫不在意。
但表情会明显的变得僵硬且忧伤，他也从不愿意轻易与他人分享自己的过去，对夏梅隆家，对自己的根源只字不提。
档案资料三；
干员夏梅隆给人的印象毫无疑问都是非常幽默而友好的，他能主动得与人交谈，寻找话题，也可以作为倾听者分担他人的忧愁，有时也有些突如其来的鸡汤大道理免费请你喝，罗德岛的其他干员的都说夏梅隆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他似乎对很多事情都很有兴趣，也喜欢与人聊天。
档案资料四；
他不是不学无术，也不是什么二流子老赖。毫无疑问，他是个好人，就是喜欢满嘴跑火车，有些丢人。
我认识他已经很久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可他就是喜欢骗着自己当一坨烂泥，指望着我把他扶上墙。做梦呢，我不杀了他就是养性有佳，这种事必须得靠自己。
最好是有一天他能站得起来吧，到时候我会为他庆祝的。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龙族干员

新年.清晨（番外）
（今天一有空就在码字，还在间贴里看到背刺，难受。）
1090年的春节是很不一样的春节，这一年前的每一年，都乏善可陈。
.
1090年，1月25日。
这一天对维多利亚没什么特殊，但对身处维多利亚的炎国人而言，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正如众多炎国文化爱好者们所知的一条基础常识那般，炎国遵从两种历法。
自古相传的农历，以及与国际接轨的公历。
而前者，则是重点。
华历、夏历、汉历、唐历、炎历等名称是它一路传来的痕迹，作为阴阳历的一种曾被民间错误的称作阴历，但实则为阴阳合历，其年份分为平年和闰年。
平年为十二个月，闰年为十三个月，月份分为大月和小月，大月三十天，小月二十九天，两者的大小皆由术数决定。
但无论是平年还是闰年，每年农历的正月初一，即为春节，对炎国人而言，这是全年最为重要的节日，真正象征着一年的结束，新年的开始。
对于维多利亚，同样概念的日子，则是早在24天前就结束了。
那一天维多利亚的国王发贺了新年祝词，教堂们也做完了守岁礼拜，这是与拉特兰与哥伦比亚相通的宗教衍生节日。
不过炎国的春节来历同样可以扯上宗教信仰，天地崇拜与先民崇拜，人类最原始的两种信仰相互纠缠构成了复杂的习俗组成，并因各地的不同发展出多样的本土特色。但是……这一切跟少年没什么关系。
虽说自小接受的文化与教育完全可以对标这个世界的炎都，但他在炎都待过的时间其实还不足十日。
倒不如说就是个异乡人。
“小信然，今天起这么晚么？真少见啊。”
玛格鲁路的房屋彼此相邻，虽说在门口还修有一米三的砖墙与前端的铁栅栏作区分，却也不妨碍视线的直达。
14号的门口，黑耳黑发的菲林女性正晾晒着刚洗好的衣物，听闻不远处房门打开的声音，扭头便能看到那抬手遮挡阳光的邻居。
一个独居的男孩儿，看起来十六七岁，但女性很清楚他其实才十五岁，毕竟他在半年前才收到那皇家学院的录取信。
维多利亚皇家学院，作为维多利亚境内数一数二的名校有着广为人知的入学门槛，其中一条古怪的年龄要求为十五岁。
这是一年级的要求，必须十五岁，不能低也不能高，不少家庭会想方设法给孩子谎报年龄做各种手脚，但这个男孩儿，显然没有那样的背景。
因为玛格鲁路坐落在伦蒂尼姆的西侧，靠近富人区却又被隔离在外。
所以街坊邻居之间的联系反而更为紧密，早在这孩子在两年前搬来这里时，大家就为他举办过欢迎会，也因此了解他那确实独身一人的事实。
一个古怪的孩子，没有父母照顾也没有亲人照拂，很难想象他能凑齐这片地皮的房价，也很难想象他是如何通过皇家学院的入学考核。
因为皇家学院本身就是由皇室创办的缘故，历代学院都有很大部分是贵族子弟，次一级也是富豪的子女，纯粹的平民要在里面学习，首先要跨越的就是经济的门槛，再然后才是家庭背景。
而光是这两点，就足够神秘了，但也没人在意到要去特意追究的程度，毕竟这孩子很讨人喜欢。
“早上好，康尼太太。”
少年摘下头顶的小礼帽，看向邻居先是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冰蓝色的目光清朗柔和，便是这样的谦虚与礼节是维多利亚绅士文化的重要一环，具备了这两点，自然讨人喜欢。
何况有着一张以大家的维多利亚审美也挑不出毛病的脸来，已然有了小绅士的模样，男人们姑且不提，妇人们可都关心的紧，当初刚听对方身世时便立刻同情怜悯起来的也是她们，还不忘顺便教育自家孩子多向对方的自立学学。
一时间这个叫楚信然的炎国少年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被众多孩子崇拜的同时被众多同龄人敌视。
但他既不骄傲，也不怯弱，更不退避，懂得以不同的态度对待不同的人，早期的矛盾很快就消弭于无形，这也是大人们最欣赏的一点。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抵没错。
大家为了照顾那孩子还特意翻了些炎国书籍，懂了些不怎么用的上，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对的炎国俗语。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稍微打扫了一下房间。”
回身提起身后的大塑料袋扬了扬，少年又遗憾的说：“不过这其实是小年就该做的事，拖到现在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这叫稍微打扫么？
望着对方还有在拽出的垃圾袋，康尼太太那挂杆的动作都顿了顿，“特殊的日子是？”
“春节，故乡的节日，就像维多利亚的1月1日一样，都是在过年。”
少年笑了笑，推上门后两手拽起那好几袋大包小包垃圾袋，“那么我先去处理这些顽固垃圾了，再见，康尼太太。”
“再见……”
松开一只手同样挥了挥，望着那分明拎着看起来过于臃肿的大包小包还步伐那么轻快的少年背影，康尼太太的心情也明快了不少，望向这温暖和煦的阳光。
春节？或许真的是个好日子吧？
她这么想着，却不知远处的少年在心头叹气。
真糟糕啊，明明是春节却经济这么紧张……
往静候居民递送垃圾袋的垃圾分类处理车上递去手里大大小小的提袋，同时开口嘱托分类，少年心里却在打着小差。
上一年积蓄全用来买了房，稍微有点起色还要过学费的坎，过完学费还要考虑生活和社交，啧……
所以把目标定到这种销金机器一样的学校上着实段位太高，贵族子弟是真的麻烦，社交这玩意儿不搞还得被排挤到退学边缘。
但定了也就定了，后悔什么的像样么？就算是因陀罗那丫头按定也是自己同意了的，没什么好甩锅的，总不好拒绝因陀罗那家伙到处忙碌的行动力，更不能指望她来想处理这种问题。
她要有着本事也不至于过成那样。
不过，春节想这种问题可真是晦气啊，反应过来的他无奈的笑了笑，就听到了一声颇为标准的炎国话问询。
“小兄弟，要买对联吗？”
他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到了，到了莱姆豪斯。
伦蒂尼姆市的炎国人聚居点，可以称作华人街的地方就在这里，虽然大多是南方地区的炎国人所以在规模上不如哥伦比亚的旧金区那。
但也同样足够展示特色，很多沦落到维多利亚的炎国人都会试图朝这里聚集，有些是为了获得帮助，有的则是需求那份氛围，那份家乡的氛围。
而对楚信然而言，这里几乎是他每年购置年货的地方。
泰拉的国际化并不理想，要想在炎国领土外的地方买炎国相关的物事，要么去炎国人在异国的聚居点，要么就是碰运气，看有没有那个运气撞上炎国人在外国开的独店，几率虽然尤其的低，但也谈不上没有。
至于龙门那样到处乱跑的移动城市则是根本不会列入考虑范围。
“嗯，来一副吧，寻常祈福类的就行，有附赠大福贴纸么？”
“一套的！”询问的男人爽快的说，“我去帮你找一套祝词看着最舒服的。”
“而且这年头哪还单独卖福啊，不过小兄弟你这是多远过来的啊？除夕都过了才买这些东西。”
男人说着递过包装来，忍不住好奇的望了眼少年身后的满是墨绿色鳞片的大尾巴，阿达克里斯人放在炎国也不多见。
“十五块七，这个时间你才来，给你算十五吧。”
“谢谢……”
少年从并不丰厚的钱包里码出零钱递了过去，“不是远，而是一些事耽搁，总是有些小麻烦的。”
“这样啊……”见他这样装小大人的语气和神态，男人笑了笑也就盖过了，“那就祝你顺利了，袋子提好啊！”
“没问题，谢啦，也祝你生意兴旺。”
男人好似劝人多看空我一样的比了个大拇指，少年也就拎着提袋离开，任由后面的男人打量着他那如水蛇般微卷晃动大尾巴沉思。
因为他现在才瞥见了那长尾的全貌，瞥见了那上面不是骨片而是细鳞。
阿达克里斯人的鳄尾鲜少带着鳞片，也不会在该是骨甲的地方长着墨绿色的长毛。
“呃……”他突然想起了某种猜测，瞥了眼少年头上的爵士帽，立时快步跑回屋里，捞起拨号电话的话筒。
但待到他接通那个平日完全没有理由拨打的号码时，所说的话也不是少年能听到的了，少年眼下正以那怀着些微渴望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张灯结彩的店面以及更远处那有些吵嚷的菜市场，然后无奈的收回了目光朝着另一个出口走去。
他准备回去了，这次过来就打算买些对联窗花之类的贴贴，但连门口三件套都卖15元龙门币的物价，窗花什么的能省就省了吧。
以前每年都来这里收已经托人整理好的年货，但今年是例外，最花钱又最费事的发展异常集中的挤在了一起，让他积攒半年的积蓄再次木大的同时，还妨碍了接活的时间。
也就忙里偷闲编编曲，编完还因为曲风不太适合现在的潮流而暂时放着，造成了如今的手头拮据，也没有去通知别人采货。
倒也还没穷到不能吃饭的地步，只是年货什么的，今年就算了吧。
往好处想，除了吃的以外今年也没什么特别想买的，而过年该吃的东西，除了腊肉香肠外的东西哪里不能买？
而且这里装香肠净是广味的，令他着实喜欢不起来，回甜什么的根本不够劲，还是麻辣才对味儿！
两年没去过炎都，想托人带了，不知道那个怪东西还在不在。
脑子里跑火车的少年拎着袋子走过拐角，瞥见一帮人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提袋，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尤其是前面就算长了大猫耳也是一脸外国人脸型的高大男人，手里抱着个大箱子，刚走出街道就有黑色加长礼车接送，打开的后座里直接坐了个漂亮妇人对其招手。
真像皇家学院那帮贵族家长接送时的模样啊，看着就很恰柠檬，楚信然一边恰一边走过，瞥了眼那没升上去的车窗，一个棕发金瞳的女孩接替了之前妇人的位置，坐在那中年男人的边上谈笑着，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看了过来。
两相对视，楚信然先挪开了目光。
不礼貌，不礼貌，不过这反应是运气还是感知敏锐啊？啧，考虑这个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职业病犯了的少年一边摇头，一边脚步不停，明白了不去看人生赢家就不会酸，没一会儿也就看到了礼车开远，连车窗都升了上去。
防窥玻璃车窗，礼车之流的标配，有必要还会做防铳、矢的装甲处理。
这倒是没什么好意外的，皇家学院的停车场经常停有那么几辆，那是用来接送那几位身份最为尊贵的学生，什么侯爵之子，什么家族继承人之类的。
没什么意义，不如想想回头买什么菜，昨天没怎么严肃对待，今天怎么也该多做两盘意思意思，春节这玩意儿不就是仪式感的终极体现吗，虽然自己没什么家人团聚的说法。
望着手里的小提袋，就一贴门上的东西要来回走个一个多小时，听起来多少有些不值。
但这就是他昨天昏昏沉沉的回家就打定的主意，自己做既不像也没味儿，多走走就算一种除尘仪式了。
谁让他能在除夕夜里遇上那种东西，着实晦气的不行。
回到家拆开包装，扯下上一年在还有财富余裕时订制的对联，将这确实很朴实又舒服的祝词对联换上，顺便将倒立的福字贴上，盖上浆糊盖放在一旁的窗台前，退后几步打量着这玩意儿，少年满意的点了点头。
“非常之完美！”
捞起浆糊重新回到屋里，他这才发现小红布包里还挂着俩红包袋，愣了愣然后拆开看了眼，果然……是空袋子。
指望一个不认识的超市老板给自己红包莫不是脑袋出了状况。
不过这玩意儿上一年的价格还是一块钱一张的，算是赚了吧？
就是不知是那老板粗心还是这本来就是给家长准备的大礼包。
心情稍有回暖，他已经想到了这俩东西的用处，也就叹了口气去厨房张罗一下，先不急着去买一次菜，之前买的还在冰箱里冻着，午饭凑合一下吧，年夜饭再郑重一点的好。

新年.午后（番外）
（本来说随便写一章两千多字意思意思得了，结果就是……嗯，大概是方针的错误吧，毕竟这本书的番外和老书不同，老书的番外与正文无关，这本书的番外大概率会是过去发生的事，对主线的填充。）
维多利亚的学校就这点好，没有太麻烦的作业来拖累放假时间，只要想的话倒也能过个好年，反倒是学员比较麻烦。
是很麻烦，在他草草解决了午饭，给那柄被他命名为承影的长剑做完一次养护后，拿起静音状态已久的手机打开来看，有三个未接来电，MSN的消息提醒也一并显示在上面，一眼望去还得拉进度条。
换言之，消息至少五条。
还要来自不同的人。
但都跟老师、教授们没关系，全是同为学员的联络通讯，大部分是同班同学，还有几个是照拂过自己的学姐……
“真是神必啊……”
拨出MSN的消息列表，看着那些很日常的开场白，春节收到这么多消息什么的，已经太久没有过了，让他恍惚间有种回到四年前的错觉，那时企鹅图标的聊天软件上全是标红，一堆99+的群聊里面还挂着有红包的标识，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1，+2，+3红标。
那是来自好友列表慰问，或许也亮着红包标识，钱绝对比群聊那帮红包多。
大家都在网上恭贺春节到来，再孤僻自闭的人也能在这样的节日里稍微跟人聊聊，名义上的古老传统早已被更直白的意义所取代，这就是个大家都能热闹起来的节日，能找到很多由头让自己开心一些。
可现在手机里的软件变样了，聊天列表也早就变样了，更没有一个人在谈春节，让他不禁思考自己是不是该住在炎国或是龙门更好些。
起码话题上应当更接近吧，比这些尬聊找话题的好得多。
一时的想法终归还是一时的，没理由过去被膈应，虽然现在也有点膈应，但这些发讯也比过去听那些令他烦躁的鬼话要好。
他很清楚这些客套生硬的未读信息是什么意思，分明他还要两个月才十五岁，这帮人就已经蠢蠢欲动了，顶个儿都是称职的炼铜术士，真怪异，分明外国抓儿童色情应该更严格才是。
而且这张脸……
因为按键而漆黑的屏幕上映出少年的面庞，一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其实已经长得有些「着急」了，康尼太太会觉得他看起来像十六七岁的年龄并非审美判断的谬误，而是他确实有着十六岁的脸，还有着十四岁很难达到的身高。
可他确实十四岁，还有过上两个月才算是十五岁，异样的身体成长速度令他非常在意的同时，更在意自己的生活费，三年前他曾短暂有过食量的暴增，那次增长只出现了三天就恢复了回去，可两年前的混帐战争似乎又激活了那样的状态，他陆陆续续的食量明显增加，这几天甚至赶上了三年前的那一次，有着三个成年人才有的饭量。
听起来多添点饭勉强可以度过，可维多利亚不兴米饭这一套，土豆、面包什么的，能吃到恶心。
可就算是这样，这身体也没有横向发展的意思，很不合理，也无法用平日本身的运动量做解释。
更何况成为维多利亚皇家学院一年级生后的几个月里，他运动的时间还比以前更少了，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坐在教室里、草坪上、图书馆等地方，听起来就是脂肪的囤积。
但现实就摆在这里，体重确实在增加，体脂率却没什么变化，体检结果只是加速了身体的成长，连种族特征的尾巴与双角都有明显的延伸，一切的结果倒显得自己像个烦恼青春期发育的小屁孩。
这是医生的评语，很难否定，毕竟他确实很烦恼这具身体怎么回事，他也很烦恼这张脸，这张被几个糟老头子所说，继承了这具身体的父亲与母亲所有优点的脸。
朝夕相处了四年，他始终记得自己的脸不是这张，可他……也想不起自己的原本的脸是什么样。
到了今天他已经遗忘很多东西了，但他所遗忘的那些东西告诉医生也毫无帮助，他们只觉得自己像个纯粹的精神病患者，接着摆出了对待精神病人的那一套态度。
一个连自己遗忘了什么都说不清楚，就只是笃定自己记忆缺失的病人，这不就是个纯精神病患者吗？他对自己每天的经历记的巨细无遗，又哪来别的经历可供遗忘？梦里么？
他最终放弃了交涉，还为了避开麻烦还重新进行了一次测试，在心底打定了主意，遇到真正会信任自己的医生之前都不去考虑这些事，考虑这些还不如考虑生活费，而考虑起这种无比现实的问题时，就得回到现实，于是楚信然又看向这些聊天记录。
光是看到话语都能想象出她们那亲切友善的脸来，让他只觉得头疼和厌烦。
皇家学院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但就算如此也都是过于年轻的孩子，有着良好家室的孩子们或许不缺乏知识的沉淀，却显然对社会经验积累不足，一个个还有着对浪漫的憧憬与渴望。
这其实是被刻意引导的结果，皇家学院的分类是贵族学院，既有着学识渊博的优秀老师，也有着地位尊贵的学生们，社交是必要环节之一，每个学生的第一堂课上，老师都会提到：不论你是怎样的背景，你所结交的同学、校友将来都会对你有所帮助，而情感的阅历积累尤为必要。
从这一点上，皇家学院这个将高中与大学结合起来的贵族学院其实承载了维多利亚上层阶级自古以来的宴会文化，上流社会的各类晚宴与舞会在这里以更贴近学术风格的方式展开，在这样的社交场里，纯粹的平民会被压抑到难以呼吸，所以这里的平民学员才会如此之少。
就算能勉强站稳脚跟，也不意味着平步青云，你所展露的优秀确实是能吸引一些同学的目光。
但那也并不证明什么，一旦他们知晓了你的背景与家世，自有一批人兴趣缺缺，还有一批人会将你当做不错的消遣，小贵族们年纪轻轻就染上了父辈们的陋习，等级的存在让平等二字显得无足轻重。
有没有第三类人，他不知道，至少现在没见过。
所以他比起同学的来讯，他其实更想看到导师们关于学术上的提醒，那些或年轻或年迈，衣着严谨表情认真的学究们，总比莺莺燕燕的贵族小姐们来的真实。
所谓的含情脉脉多是一时的假象，当你展现出真正能令她们动容的优秀之处前，那些看似单纯的小猫咪们都是在将你当做毛线球来打发时间。
在各式的相处中交谈、饮酒、微笑，极尽虚以为蛇，心头岿然不动，便是这几个月的他，而今稍微有了点别的打算，或许也该换点表面的方针也说不定。
他划拉着那些讯息，愈看愈觉得可行，略显薄凉的笑意在唇边泛起。
但在拉到底部时，不论是备注格式还是账户号码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账号令他的微笑完全转冷，手指一划删掉了这条消息提醒。
那是唯一一条与春节有关的发讯，源自呼唤孩子回家过年的大人们，其中包括他口中的糟老头子。
而且这则消息其实是好几天前的了，从内容看来已经完全的过时。
翻到这里，这些未读讯息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真失败啊……”
将手机扔到了对面的床铺上，他倚着旋转电脑椅仰头望着天花板，这一天才过了一半，可心情却起起伏伏，现在伏到了谷底。
他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在社交方面太失败，或许该去结交几个炎国相关的，能在节日时正常祝贺一下的好友。
毕竟不论是因陀罗还是兰斯洛特，亦或是格拉斯哥帮其他的那几个老家伙，都不会在意炎国节日这种平时话题都不会提到的东西上，夏梅隆那种哥伦比亚人更是没可能冒一句祝贺出来。
你要特意为一句春节快乐而去跟外国人科普吗？
那还真说不清哪边的行为更丢人。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的话，春节每年都过，每年都那样，今年能这么倒霉，除了破财规划，大抵是脏东西太多，年后该找点坏东西怼一怼来攒人品了。
用诡异的脑回路自己圆了一下理论，一改短暂的低沉颓废，楚信然瞥了眼不远处的挂钟，都下午两点了，平常这个点自己应该去固定的那家店喝茶，端上一份报纸看半个小时……但打从早上开始就已经脱离规划了，节假日不需要维持那份日常规划。
“该去买菜了！”
少年站起身来，重新执起桌上的帽子盖在头上，好好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龙角卡的位置稳定。
虽然厨艺不怎么优秀，但做几盘最基础的年夜菜还是要比比平时吃的好！
一想到这一点，就能重新振作一下精神。
再怎么丧，爱与美食也是不可辜负的。

新年.夜晚（番外）
（写个番外因为实在太长而截成了三段，不截的话就是一章一万二……啊，绝对是方针的错误，写个番外好似开了新卷。）
于是在下午四点半，楚信然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虽然缺了腊肉香肠，但鸡同鱼是必然要有的，腐竹莲藕之流也要带上，这些材料所代表的菜名都有着各自的寓意。
但他完全没有报菜名的自信和能力，忙到了几近七点钟才弄出了一桌菜来。
说是一桌，也是因为桌子本来就不大。
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处理鸡和鱼上，每次这种过程中都会怀念过去那些会直接给你处理好的肉铺老板，伦蒂尼姆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予人方便。
只是当他落座时，望着这一桌菜沉默了几秒，又回头去小冰柜里摸出了一罐啤酒起开，拿起筷子望着这些菜，又沉默了起来。
他当然不是在想什么开场词，也没有东国人那种非要来一句「我开动了」的习惯，他只是每年这一天都有些尴尬，在一个习惯追求仪式感的人意识到自己根本没资格弄仪式感时，都会这么尴尬。
但他又从没放弃过，就这么倔强一年又一年，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但今年或许不一样了吧，毕竟从玄关的方向已经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那声响和频率听得出是气势汹汹。
今年的不一样，大概就不一样在一堆破事儿集中在年底。
“呃……”少年无言的望着玄关那一处，端起已经起开的啤酒罐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走上去，心里有点火气。
怎么一个人过年还老是遇到麻烦事？！
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咔吧一声，门动了。
他也站住了，被那耷拉下来的门锁惊住了，本以为是扰民的烦人家伙，结果是入室抢劫？
当真是过年破事多，他抬起手按压着骨节，决定好好在对方身上发泄一下今天的怒气，却刚迈出一步就顿住了，因为门口的声音那么的耳熟：
“啊，门开了。”略显中性的女声呆呆的说。
“是门锁被你掰坏了吧，我看信然下次就要换铁门了。”有些软糯的童声吐槽，听起来也是个女孩。
“我这不是心里着急嘛……”女声压低了些声音，“他一直不过来开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你才敲门10秒不到……”童声指出问题核心，“正常情况也没那么快来开门，何况你还没有通知过他。”
“十秒怎么了！十秒足够信然冲过来了！你看他现在都还没开门，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那你进去吗？”
“呃……要不我们再等等？”
“不用了，我是出了事。”
门锁歪斜的木门被一股残留的力道缓缓推动着，亮出昏黄灯光下面无表情的少年，“这事很大，你知道换个门锁要多少钱吗？因陀罗。”
“呃……”
门外那一头银发中带着黑色斑纹，可以说是模样鲜明的高挑少女尴尬的垂下手，黑色手套互相摩擦着，充分表现着内心的不安。
而一旁一头长黑发的，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女孩则是一脸鄙视的望着她。
“大概两镑？”
“起码五磅，摩根真的该让你接触一下财政了，这样的常识还是该有的……”少年冷着脸说，又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兰斯洛特，你怎么跟她一起胡闹？”
“我从来都拦不住她。”小女孩淡淡的说。
“是啊，我该想到的，我今天真是糊涂了……”少年抬起手来捂着额头，指尖能触到额角后上方的角质，“所以你俩来做什么？”
小女孩还没说话，少女已经尴尬的挤出声音来：“来陪你过年嘛……不是你在元旦聚餐里提到你们过年是25号吗。”
少年微微一怔，捂在额头上的手掌也缓缓地放下来，注视着这个在他眼中一直粗枝大叶的家伙，也想起来了他确实在那天格拉斯哥帮的团体宴会感叹过炎国的习俗和维多利亚的差异，那份感叹的话语声如此之轻，却是仍被两者之间还隔着一个人的摩根给听到，讽刺他犯不着强调自己的异乡身份。
而那是24天前的事。
难言的沉默中，自觉难堪的因陀罗再次低着声音说：“那……那我先去找雷克斯爷爷问问锁的事，下次再……”
“不用了，吃过饭了吗？”
“没有……啊？”
被对方打断了话也下意识接着回答的因陀罗愣了愣，没能习惯也没能理解这么跳跃的话题。
“进来吃饭吧，犯不着去找雷克斯那老骗子，让他经手我家的门，一点都不放心……”少年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儿，“兰斯洛特，你也没吃饭吧，进来。”
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儿点了点头，就跟在他身后要走进房屋，然后又因为前面人的驻步而停下脚步。
前面人停了下来，因为后面没有跟上。
“因陀罗，你在干嘛？”
他回头看向门口那还在抬手拉扯门锁的少女，而他这句话也让少女望了过来，迟疑道：“这锁……”
“犯不着管，这里的治安比你想象中好得多，进来！”
少年不耐的招了招手，“我原谅你了。”
“哦哦！好。”因陀罗立刻转忧为喜起来，把门拉上就跑过来，很快就越过了楚信然和兰斯洛特冲到了前面，大大咧咧的模样哪有之前唯唯诺诺的影子。
憨的像个热血漫男主。
“其实我在门口就嗅到香味了哦！喔！还有啤酒吗！！”
甚至摆出了一派仿佛自己才是房主的架势一把拽起了桌上的啤酒来。
“喂！停一下，那是我喝过的！”
“啊？”
已经吨吨吨好几口的因陀罗望了眼楚信然，摆了摆手：“无所谓啦，我口渴的很！”
然后又吨吨吨了起来，这一幕让楚信然有些无言，而旁边的兰斯洛特摇了摇头：“酒什么时候能解渴了。”
“随便她吧……”听到了这句吐槽的楚信然摇了摇头，冲着她招了招手，“跟我去一趟厨房拿你们的餐具吧，筷子学的怎么样？”
“还不熟练……”兰斯洛特说，“不过肯定比因陀罗强！”
难得能从她话语中听到明显的情绪波动，楚信然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一般而言女性比男性发育早，十几岁的年龄通常是女生比男生高，因陀罗是这个理论的体现，同样是十四岁，已经快要追上楚信然这不正常的身高了，但才十二岁的兰斯洛特显然不能套在这个理论里。
十二岁才开始发育呢，何必急这种东西，能有争胜心就是很好的进步了，相较初遇时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已是好上太多。
是吧？哪怕是喝酒也是选红酒小口抿的小女孩多难得，肯定会比旁边那个几罐啤酒下去就开始撒酒疯的女疯子要省心。
半个小时不到，那一身虎类特征的菲林已经开始撒酒疯了。
一只手还拎着啤酒罐在挥舞，水沫横飞要坠在地板前又顿住了水体，违背物理常识的反向上升到她的碗里。
这神奇的一幕完全没有被她自己注意，她另一只手还揽着楚信然的脖子，嚷嚷着继续干杯。
靠椅洞外的黑白虎尾也在甩来甩去，与一旁沉静的墨绿色龙尾对比鲜明，充分展示着什么叫疯癫。
楚信然面无表情，坐姿标准，非常配合的抬起一旁的啤酒罐与其轻碰，但完全没有喝的意思又放回了桌上。
但已经醉到失去判断力的家伙是意识不到的，非常快乐的端着自己的罐子继续吨吨吨。
这一幕兰斯洛特不是第一次见了，虽说见怪不怪，但还是要问一句：“信然你不难受吗？这笨蛋喝醉了就不知轻重。”
而且那身酒臭味她都嗅得到，完全无法想象老师那种距离会遭遇何等的毒气摧残。
“还是禁得起折腾的，几年都这么过来了……”楚信然淡淡道，再次抬起酒罐跟旁边的发酒疯的家伙碰个杯，倒也不担心她喝酒喝死过去，“倒是你这一次怎么也陪她胡闹了，也不通知我。”
“我也不知道，她在今天下午贼兮兮的来找我，估计摩根也不知道她是在干嘛……”兰斯洛特轻声说，“走到了十字路口我才猜到她是来找你。”
说着她正要抬起酒杯，被少年抬手拦住了。
“喝两三杯差不多，都说未成年人不要饮酒，你甚至才十二岁。”
兰斯洛特瞟了眼揽着楚信然脖子不断摇晃的因陀罗，面前摞了五个空罐子。
“她这种笨蛋是不会生病的，不要跟她比。”
“可你也没成年。”兰斯洛特看着楚信然旁边的七个空罐子，而且他手里都还有一罐。
以前放在小冰柜里的一箱啤酒，这一晚就要全军覆没了。
“长本事了？要和我比了？”楚信然闻言轻笑，看了眼这桌大半归功于因陀罗的杯盘狼藉，“你知道今天是炎国的春节吗？”
“知道……”兰斯洛特说，“那天宴会，我就坐她旁边。”
“好孩子……”楚信然笑了笑，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红包，“给你的压岁钱，这个概念你也记得吧？”
“记得……”兰斯洛特犹豫了一下，抬手接过，“你有预料到我们要来？”
“没有，不过不妨碍，这个节日就是长辈要给后辈准备的……”
楚信然笑了笑，从衣兜里摸出另一张，看了眼一旁已经贴到自己身上的因陀罗，叹了口气又收了回去，“帮把手，我要把她扶到卧室去，这家伙今天大概醒不过来了。”
“过来蹭吃蹭喝还占你的床，这家伙真是恶棍啊。”兰斯洛特感叹。
“也不能这么说，你俩能来，我挺开心的……”
捞过因陀罗的手腕顺势将她撑起，楚信然看着兰斯洛特走过来拍她的腿按过去。
这时候因陀罗的嚷嚷声已经小很多了，大抵也是习惯发生了作用吧，以前她每次发酒疯也是楚信然在负责拖，搭手的可能是帮派老成员，也可能是摩根。
“有那么点年味了。”
说到年味儿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想起了几年前当初卖自己香肠的家伙，也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这时候应该专心扶着因陀罗顺便拽住她那乱晃的尾巴，让兰斯洛特能顺利把她的鞋子摘掉，扔到那紧接着被兰斯洛特拉开被子的床铺上去。
在这种事上全力发挥了敏捷的兰斯洛特踹了踹因陀罗的鞋子，瞥了眼床上那咂巴咂巴嘴的家伙，转身朝楚信然说：“我会跟摩根说因陀罗跑去隔壁镇子玩了。”
“没必要，直接如实报告也一样……”拉过被子给她好好盖上，楚信然和兰斯洛特走到了门口，“那女人又不是没脑子，最多也就明天嘲讽几句。”
说着他蹲下身来，两只手撑在兰斯洛特的肩膀上同她对视，“今天别熬夜了，回去洗个澡就睡觉吧，回去的路上也别找人动手，春节不该见血，今天遵守一下吧。”
“嗯，听你的……”兰斯洛特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玄关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看向楚信然，“春节快乐。”
她显然并不熟练炎国话，这句春节快乐念的很别扭，却又有些可爱。
“春节快乐。”楚信然笑着回答，可他这标准的炎腔反倒让对方的表情绷紧了。
“嗯……”
她说着就化作一道阴影朝着玄关迅速窜走，两秒后就听到门被掀开的声音，看来小孩子还挺害羞的。
走过去重新拉上了没什么叼用的门，回头收拾起这一桌子的残局，现在其实还算早。
接近八点的时间段，真的是结束的太早了，兰斯洛特主动要跑，估计也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他也就没挽留，挽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大概就是多个人一起洗碗。
没这个必要，因陀罗说梦话的声音都还在从卧室传来，虽然内容很微妙但也算是给屋子添了点人气，这样的氛围下，就算是收拾垃圾和清洗碗筷刀叉都没什么难过，甚至心情有些轻快。
就像他对兰斯洛特说的，他挺开心的。
这没有藏藏掖掖的必要。
一切结束后，去卧室看了眼因陀罗有没有更糟糕的睡相，然后拉上门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放炎国的电视台，这也是他每年固定项目了，曾经完全没兴趣的春晚在这个世界却也有相似的替代物，看着看着还能突然收到手机的颤动。
是新消息，夏梅隆在晚上十点发来的：春节快乐。
这帮人仿佛今年突然开窍了一样，楚信然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提过春节，但也能笑着打字回他一句春节快乐。
如今回头看看，今天还是有好事的。
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电话，甚至没有来电显示。
稍微放低了电视的音量，他接通了手机，按下了免提将其放在了桌上：
“新年快乐，楚先生……”
陌生的男人这么说，以一口纯正的炎国官话，令他微微皱眉。
“同时，因为初次交流，所以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魏彦吾，不代表家族，以与你母亲同一个姓氏的立场联系你，你可以直呼其名，也可以叫我……堂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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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0年的春节是很不一样的春节，这一年后的每一年，都有着渐好的变化。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
（没必要拆分的六千字，但后续得等到明或后了，在不影响正文更新的前提下抽空写这个有点困难。）
泰拉历1086年，大地以西，维多利亚王国。
这是个富有自由、浪漫气息的国家，盛行贵族之风，大街小巷充斥着以优雅、贵气著称的菲林人，男士们英俊绅士，女士们或雍容或妩媚，以此享有盛名。
距离上一次的大型天灾来袭已经过去了两年，维多利亚王国治下仅有三个移动城市真正收到了波及。
而格拉斯哥市，不幸的作为其中之一。
这座城市曾是维多利亚全盛期时数十个城市之中的第三大制造业城市，一度发展成为金融中心，地界更是以维多利亚第四而居。
然而这一切在那场大型天灾之下毫无意义。
一场连突如其来都算不上，即便被天灾信使及时预测，也因市长的错误举措而没能避开的大型天灾，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都是留给后世讨论的话题。
当时的亲历者们只知道当天灾云笼罩而来，无数巨大的源石丛自天空降下，这座城市便失去了一切引以为傲的东西。
其阵痛在两年之中也难以恢复，哪怕是维多利亚倾注了大量的努力，甚至将那些巨大的源石丛们都尽数铲除了出去，格拉斯哥市也没能恢复昔日半分的繁华。
不过嘛……
半分没有恢复，三分之一倒也是有。
得益于移动城市本身的板块式设计以及大抵在天灾来临时某些或许爆发了人性光辉的牺牲者们的努力，格拉斯哥市仍旧保有了一些最基础的设施，其中某些设施是维多利亚王国也不愿意割舍废置的，否则又哪来的资源倾斜扶持？
格拉斯哥市重新回到了制造业的老本行，借助着移动后的新环境下丰富的矿物与肥沃土地以及从王都传来的的应急资源重新发展，时至今日虽然只能在维多利亚作为三流城市的层次，但也算是贵族与皇室们都满意的结果了。
而不满意的，只会是这里的居民。
两年前的大型天灾夺走了太多东西，其中包括大部分人的生命，也包括了幸存者中大部分人的未来。
——他们感染了矿石病。
这并不奇怪，被天灾肆虐过的聚集地会出现感染者，是一种常识。
被天灾肆虐过的聚集地里感染者数量激增，也是一种常识。
大大小小的源石丛可能在活性化下炸开，同时在这种环境下，稍微制造一丁点伤口就可能即刻感染，其源石丛最为富集的危险区域更是需要防化服的支撑。
因为那片区域下的空气是有「毒」的——源石颗粒含量激增到只需要待上十几分钟就会感染的程度。
除开源石，还有生活物资短缺，人心脆弱变质等各式的问题，在最近的邻近城市们的援手到来之前，这里就已经经历了一场善恶的筛选，残酷的试炼，以及风气的转变。
灾后活下来的原市民并不多。
但经历了那样灾难的格拉斯哥市，被国家政策特意投放下来的市民们没有转变这里开始残酷起来的风气，这些市民甚至加剧了城市风气的劣化，会被发配到这种地方的市民本身也不会是如何遵纪守法的善良公民。
于是在最初的半年里，格拉斯哥市成为了维多利亚王国知名的犯罪者之都，直至上面真正开始重视，在武力上甚至动用了王国骑警队后，风评才稍稍有所转变收敛。
还有传闻说有着皇家骑士也参与其中，曾有人目击过巨神一般古老又威严可怕的金属甲胄行于夜色，手刃重罪者。
总之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两年后的今天，格拉斯哥市虽然依旧犯罪率高于平均数值，且聚集了大量贫民与流浪者。
但也能在每年的市级贡献评估上得到还算可以的分数，那么上面就不会再管。
骑警队们不太愿意去管，作为维多利亚的警务机构之一，职务从王国到郡再到城市，骑警队虽然宣传虽是以标准化的作战能力及大范围的管辖职权为主打，但也不代表每个城市的骑警队都能有如何的话语权。
至少格拉斯哥市的骑警队们，就混得不怎么样。
格拉斯哥市并不全然都是贫民和流浪者，也有正常过日子的市民和上任此地的贵族官员们，可后者完全不为他们撑腰的前提下，就算是经过了正经考核与培训，战斗力谈的上优秀的骑警们只能在无休止的高频犯罪率下被损耗，被消耗，直至真正为法为民发声的骑警们愈来愈少，甚至连局长都与联席会议、财务机构一同默不作声的开始敛财。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与罪犯背后的组织达成协作关系一同剥削市民，亲眼目睹确认了同事这等恶劣行径后的雅罗斯瓦夫无法忍受，他曾试着找上过警察厅的所有同事确认游说，还试着直接向那平日完全见不到人的局长大人发以信件，却连个回信都没有，只有同事们轻蔑的眼神和更直接的嘲笑，嘲笑着这个外地来的倒霉蛋可笑的理想。
青年是个外地人，这一点恐怕从他头顶那异于周围的竖立黑耳与身后的漆黑马尾都能看出来，他是个库兰塔人。
就像维多利亚是泰拉大部分菲林族的故乡那样，这片大地上的大部分库兰塔人，故乡应当在卡西米尔，那里有着远比维多利亚德比郡更辽阔的草原，也有着骑士一词最初的词源所在，生活在那里的年轻人们都怀揣着远比维多利亚年轻人更为广泛的骑士梦想。
青年就是有着这样的梦想，可他的同事们不清楚的是，这位总是执着于让别人呼唤他的名而不是姓的雅罗斯瓦夫 赫尔莫德，并非他们预想中的外籍人。
早在数十年前，维多利亚与卡西米尔接壤的边界上曾经有过一次移动城市相距最近的机会，在那卡西米尔骑士竞技最初提出时，部分库兰塔骑士选择了移民维多利亚，这片保留了原有骑士精神的异国土地，而雅罗斯瓦夫 赫尔莫德的祖辈便是那部分库兰塔人之一。
换言之，雅罗斯瓦夫是维多利亚公民，且祖上曾是卡西米尔骑士阶级的一员，他并非是因为外籍而被歧视发配到格拉斯哥市，而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朝着这里投递志愿。
他有着践行骑士精神的梦想，尽管报刊上盛传维多利亚最后一位骑士理查德•卡文迪什的册封象征着维多利亚的骑士精神末路。
但他的梦想仍未动摇，骑警便是他选择以践行骑士精神的道路，就像他的祖父说过那样：
每一位库兰塔人都应该找到自己最热爱的跑道。
他很喜欢这句话，也很高兴弟弟妹妹们也喜欢这句话，甚至连邻居家的小妹妹也喜欢，甚至表示过要和他一样做一位帮助大家的骑警。
小孩子的话当然被视作戏言，何况还是个身手不怎么利索的小女孩。
不过雅罗斯瓦夫还是喝止了弟弟妹妹们对她的嘲笑，并且温和的鼓励她既然要做骑警就要加油锻炼。
他其实也不怎么相信对方几年后还记得这样的梦想，毕竟那孩子才9岁。
等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大概又会换一个梦想了吧，但是鼓励总是没错的，存一份期待也就存一份热爱，不论如何，如果真的能保持下去的话，他也想过到时候多多照看。
毕竟那孩子其实有着比自己更高的天赋，因为那份天赋，他甚至给那孩子取了个意义非凡的小名，并衷心祝愿她能够将那份天赋好好发挥。
那样总会比自己强。
至于为何会这么想，那自然是因为此刻的遭遇。
雅罗斯瓦夫艰难以骑枪撑起自己，全然不曾想过自己会在格拉斯哥市的第五次执法行动中就遭遇这样的阻力。
脆弱到超乎寻常的危房建筑，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后街小巷，还有那些分明只是流浪汉，行动起来却仿佛被人指挥的雇佣兵一般训练有素的街头接头组织成员。
雅罗斯瓦夫深深的认识到了，自己小看了这个城市的下城区。
如此看来，那些同事们这么排斥执法任务也不见得只是因为腐败和懒散。
这可是下城区的贫民窟啊，怎么就会有这样的敌人。
砰的一声，是石子击打在铁铸护腿上的清脆声，年轻的骑警抬起头来，变能瞧见不远处有几个菲林小孩朝着自己扔石子，笑嘻嘻的模样在自己看过去时就变成了惊慌，赶忙的朝外跑开。
菲林小孩，从来没想过会被小孩攻击，而且还是维多利亚公民的幼童，完全站起身来的雅罗斯瓦夫走出两步看着小巷的两侧，不论是一同行动的同事还是那些看起来像是流浪汉，动起手来简直是狡诈萨弗拉般的违法者都已经消失不见，他也就只能叹一口气，然后被这里的灰尘呛到。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一面走出这片被撞烂墙的危房之中，一面终于咳完的雅罗斯瓦夫摘下了腰间的对讲机：
“Vc02，这里是Vc02，丢失目标，重复一次，丢失目标，Vc01，Vc03，你们在哪？”
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对讲机激活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令他烦躁的将对讲机重新插回卡扣里，推了推顺便重新固定了一下手肘处歪斜的护甲，扫了眼右侧那幽深的小巷深处，先扭头朝左侧的小巷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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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哥城分为上城区和下城区，在城市里混的不错的，生活富足的，乃至有着官位和贵族封号的，都在上城区，而下城区就属于混的不太好的平民、贫民，乃至各式不法分子的窝点。
所谓的不法分子，从流氓小偷，到各式罪犯，应有尽有。
但这里更多的还是流氓小偷，和单纯的流浪汉，流浪汉里又饱含本地人和外地人。
因为格拉斯哥城从昨年开始停靠在了维多利亚王国的疆界边缘，颇多难民因为这座城市本来就宽松的执法而偷渡而来，也给了骑警队们很大的执法阻力。
前提是他们真的执法的话。
雅罗斯瓦夫是调任过来的，尽管导师一劝再劝，家里人也劝他不要轻下判断，甚至连周围邻居们都闻声前来劝阻。
但他也下定了决心，要前往格拉斯哥市以自己的努力降低其的犯罪率！
以他的成绩和导师带领的资历，他去格拉斯哥帮完全可以作为能分配几个队友的小队长，从基层开始着手改变，阻力再大他也有勇气尝试，实在不行再考虑转调他市，总归是要试试。
哪怕那里有着非常糟糕的传闻，尤其是骑警队相关的传闻，他也要去试着扭转、改变。
怀着这样的一腔热血，然后就是上述的遭遇，确认了传闻属实后直至现在，也没能迈出实质性的一步，现实的冰冷还没浇灭他的热血，但这座城市的灰色地带却令他有些惊愕。
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在接取完成了四个上城区的执法任务，在手下两名队员万分不配合的目光下接取了一个，关于下城区的普通任务。
就像走出了舒适的环境，对下城区的混乱与危险早有耳闻的雅罗斯瓦夫当然不会直接选择什么抓取恶性杀人犯一类的，难度跨越过大。
而且很可能直接扑个空的执法任务，他选择的是颇为基础的市民寻访和城市巡逻任务。
这是精心考虑过的选择。
以骑警身份进行下城区的市民寻访，官方的强制性可以让下城区混乱民风下的市民有所配合，同时他也能借此好好摸清下城区的市区状况。
城市巡逻任务也是同理。
下城区是灰色地带，而非黑色地带，事先做过各式调查的他是这么认定的，尽管那些调查可能过时，但总不会更差。
但却没想到比他想象中要好。
虽然所有被他带着俩队友一起敲开门的市民在看到他们的制服后，态度都变得有些恶劣。
但终归还是配合了调查寻访，外加城市巡逻看到的一些画面做确认，雅罗斯瓦夫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很奇特的事实。
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竟然有个无名的街头组织在制定规则维护治安，并且还确实令大部分居民都投以信任和支持！
可他们的制定的规则仍是与维多利亚王国条律相差甚远，在雅罗斯瓦夫看来显然有着诸多的不合理乃至过分的地方，只是鉴于寻访和巡逻以至于天色已晚，外加两位队员明显不想继续待在下城区的缘故，他便宣布任务完成可以回警察厅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单独进行调查，同时对就近同僚们的挨个拜访也到了尾声，寄给局长的信件也毫无动静，好不容易在最终找到了那个流浪汉、难民、老人小孩女人都有的奇特街头组织的几个临时驻地资料时，却收到了清缴这个组织的任务。
强制接受，也不只是他这个小队，警察厅的骑警队一百三十人，分明只是个调查起来不到三十人的小组织，却出动了五十人，简直是如临大敌的同时更令他分外无法理解。
如今便更是无法理解了。
因为队友们全都好像失踪了。
但事实上，应当是说队友将他抛弃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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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破烂的木制建筑中燃烧，那是某位骑警的源石技艺，此刻这里的骑警只有三十几人，还有十几人在燃烧的房屋内。
但这些人却轻松随意，完全不在乎里面的同僚，甚至能够愉快地谈笑。
“火越烧越旺了啊，提姆他们那几队能出来么？”
“我觉得不太行，虽然还有打斗吼叫声，但估计会被一起烧成渣吧。”
“那可真遗憾，他还欠我三磅呢，看来回去就得用他的房子抵了，或许他的老婆也不错。”
“那种货色你也瞧得上？特伦路的娼妓不是更好？”
“那多贵啊，明明是些贫民区着站街女居然敢要那么多，我老早就想把她们端了。”
“说起这个，我记得这群暴民里面的领头人里有女人吧？好像还是小姑娘？听说长得挺好看的，烧死了倒是可惜。”
“是啊，女犯人多棒啊，诶，好像有人跑出来了，猜猜是哪个队的？杀掉要用几秒。”
“猜什么猜，直接毙了，局长天天都在骂浪费薪资，还有个新来的傻子给他发了好几封邮件质问他为什么不管管局里的风气，还自告奋勇说要帮忙呢。”
“哈哈哈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是那头蠢马对吧！除了长得好看点一无是处，前两天还来敲我家门想跟我扯那些蠢话，我听了两句就把他轰出去了。”
“你居然还听了，我直接挂了牌子在门口让他滚，不过说真的那蠢马身手倒也不错，那骑枪估计也是首都工厂出品的，说不定家里挺有钱。”
“有钱有什么用，没有脑子，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回头我们找个机会把他埋了，那枪也就是我们的。”
说的全是听起来完全不像骑警该说的话，比犯罪者更像犯罪者的发言，一群挂着骑警头衔的犯罪者们就围着那栋摇摇欲坠的火中房屋，静待着里面的声音结束再考虑收尸的事。
而里面呢？
正如他们所想的，十几个一样被大家排挤的同僚在里面和暴民们战斗，只是他们所构思的「暴民们被那几个自暴自弃的同行全部杀掉，而同行们死于无法冲出火灾」发展却没能实现。
至少就战况本身而言，是反过来的一面倒。
少年在火海中提着本属于骑警的骑剑奔跑着，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姿态拎着那完全与他身形不符的沉重长剑，步伐没有丝毫的勉强，冲着那根本已经惊恐到痴呆的面孔挥剑，在对方要倒下之前抽出了对方腰间铳带中的短柄霰弹铳对着那持盾撞击而来的骑警就是一枪！
砰然声中，那柄常人根本难以掌握的霰弹铳喷发的弹丸尽数撞在那合金制的铁盾上，盾牌冲击的势头一顿，少年自身更是被这后坐力推发后仰，他竟是顺势借着这股力道冲出了个后空翻，跃起的同时便已发出了咆哮：
“因陀罗！”
“看到了！”
回应声中从他空跃的下方滑铲而出的银发少女直直踹在盾面上，这样的冲击显然没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在这一踹之中她那裹在金属拳套中的左手撑地借力起身的同时，右手的指虎迸发出淡灰色的风流。
沉闷的碰撞声响中，是裂纹崩开的声音，可这声音什么也代表不了，全副武装的骑警有着超越大部分队友的心理素质，厚实的护甲与手中的大盾令他即便是面对半张脸都沾上队友之血的少年和那靠着一双拳头把队友关节击碎的少女都毫无惧色。
如今更是因为对方脆弱的攻击而觉着可笑，已然准备反击之时，突然感觉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痛。
“火场里穿这么厚，你不热么？”
那少女飞快的退后两步，以古怪的目光望着自己，令骑警怔了一怔，然后瞧见了火苗。
就在自己身上。
惊恐的吼叫立时而起，紧握盾牌的手也给松了开来，骑警只想摘掉自己那身着火的护甲，可在他放下盾牌的那一刻，就有套着指虎的拳头呼面而来！
骨裂的声音已然响起，防爆面具也没能挡住，反而因为碎片的破裂造成了二次杀伤，他的惨叫声让其他几个被浑身湿透的暴民牵制住的骑警稍一走神，战势的倾斜也就愈发的明显。
而那重装骑警仍未因此倒下，他在盛怒与痛楚中几乎失去理智，下意识便是要带着这身沾满火焰的身躯「拥抱」身前的少女！
“闪开！”
“信然？！”
少年一把撞开了少女，在少女的关切声中迎着那「拥抱」举起了霰弹铳。
嘭！
一枪，拉栓。
嘭！
又是一枪，拉栓。
嘭嘭嘭！
频繁高速的拉动铳栓，比拼着是对方先倒地还是自己手里这柄从骑警身上夺过的霰弹铳弹匣子弹耗尽，五枪之后，是少年的胜利。
回过头冷冷的看来：“什么事？”
“没什么。”
在他人面前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菲林少女在少年那冷淡的目光下讪讪的摸了摸拳甲指节上的指虎，又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的指了指身上：“烤干了……”
应声而来的水声冰凉，第一感觉是舒爽，第二感觉是浑身湿透的不爽。
但她也没空抱怨什么，就已经提起拳头朝着其他人的战团中冲去。
而那还站在原地的少年还在摸索着霰弹枪的弹夹开口，终于打开后看了看空空的内部，撇了撇嘴，干脆的丢掉了它，然后重新拾起地上那柄骑警长剑再看向其他人，甩剑便有水流朝他们呼去，都是朝着衣着朴素的难民们，而后方那封锁好的木板则被艰难的推开，冒出一个淡黄头发的褐肤菲林女孩冲着所有人探手招呼道：
“全部转移完了！该撤了！！”
“好！”
银发金瞳的菲林少女付出了面颊被划出浅浅一道口子的代价，一拳砸翻面前持着细剑的骑警，看了眼冲她感激点头的男人，也朝所有人招呼道：“都听到了摩根说的话了！卡尔罗你掩护其他人撤！我去帮信然！”
她话音刚落，远处那持着骑警长剑的少年刚从那骑警胸口抽出剑来，甩剑拉出的血迹干净利落，表情还是那么冷淡。
“帮什么？”
“呃……”
少女又尴尬的卡壳，甚至打算挠了挠头，但在她抬起手之前就已经被快步冲过来的少年拽着手拉出两步避开了倒塌的梁木。
“呃什么！要撤退就干脆点。”
松开手推了她一把，少年便又冲向了下一个与同伴对决的骑警，一剑荡开对方仓促应对的刀刃，跨步，跃起一手按着对方的头朝后压，硬生生将其按倒在地，一旁的同伴抓住了这个时机一刀贯入对方肚腹，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却又有些兴奋的表情。
看向那促成这一切的帮手，帮手那冰冷的目光就像又泼了一盆冷水，过热的心就冷却了下来，听到他说：
“跟因陀罗撤。”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二）
（本想将标题命作龙与虎，但重新扫了眼章节内容后，觉得也不太合适，就不玩这种梗了。）
雅罗斯瓦夫有些垂头丧气。
因为他在下城区转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瞧见了队友们，这本是颇为惊喜的。
因为他所遭遇的那位街头组织成员表现出了超乎他预料的实力，以至于令他怀疑那个街头组织成员皆是身怀绝技的强力选手，外加近半个小时的队友渺无音讯，差点令他以为队友全都牺牲了。
对下城区了解并不多的他刚来没多久就遇上强敌以至于营造了过分夸张的映像。
尤其是当他终于瞧见队友们的身影时都有些狂喜的意味，不论是不必背上逃兵的耻辱还是人没事的事实都是值得高兴的，可当他瞧见那些人围着一栋废墟，而里面有人在不断挖出烧焦的尸体时，那份喜悦自然也就淡去了。
还是死人了啊……
在队友们冷眼和嫌弃的目光下，雅罗斯瓦夫穿过人群也冲进去帮忙一起翻找尸体，在来格拉斯哥市之前也曾在其他城市任职过半年的他尚不至于害怕恐惧尸体的地步，哪怕烧焦的尸体确实模样丑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臭，他也在努力的搬运着。
又花去了半小时，除了依稀可以辨认是同僚的金属徽记证明身份的尸体外，还有三具弄不清身份的尸体，或许是这栋废墟的主人，亦或许是那街头组织的成员，又或者两者皆是？
没人能说清，因为没有能够辨识身份的证明。
“只有三个？这也太少了，算是任务失败了吧？会被报复吧？”
“他们敢报复？只是个几十人的小组织而已，还全靠下城区这些贫民养着。”
“赤牙和黑羊他们当然不敢，但这批人不是已经对我们动手了么？谁敢说他们之后不会干出什么事。”
“那要如实汇报上面么？把事情说得严重点再圈些人来？”
“没必要，改一改死亡数直接交差吧，说严重点我们就太无能了，这几天别来下城区就好了，喂！那边的库兰塔！”
围在边上的几人合计着，突然朝着还在远处的废墟里扒拉的雅罗斯瓦夫招呼道：“别翻了，死者就这些了，倒是这几天下城区的巡游任务也交给你，没问题吧！”
库兰塔男人站起身走过来，表情有些失魂落魄：“休斯敦他死了，克拉彭也是。”
他说的那俩人是他的小队成员，行动代号Vc01、Vc03，两个虽然和大家一样总是对他摆着臭脸，脾气和习惯都很差，但还是会跟他一起巡游下城区，一起去敲门寻访的队友。
破碎的护具型号和烧到漆黑的金属武器，以及那每个骑警都有的金属身份证明，他都能辨认出之前亲手挖出的尸体身份。
只是他之前仍是不说话，仍是面无表情的挖，直至现在被喊起身来。
“唉，谁管那俩家伙死活，问你愿不愿意呢！你那么在意你倒是去接巡游任务去找那些家伙报仇啊，死在里面肯定是那些混混杀的，那么明显的剑伤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用的是自己人的剑，也确实是被他人所杀，可真正死亡的理由还是队友以法术封住了离开的道路。
否则谁愿意在火场与人交锋。
但显然，这种事实对这从头到尾都被同事们排挤的库兰塔人而言全然无从接触，他只是听了这话后怔了怔，目光微微闪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时候，是那菲林队友一把揽过他的肩，故作熟稔亲切道：“我说你啊，在格拉斯哥市就要习惯这种事，尤其是在下城区，下城区是什么地方？藏污纳垢！什么破事都有，死个人再轻松不过，因为这点事就消沉的话，你也根本活不久。”
见这家伙还是不说话，菲林队友看了眼其他人，阴鸷的目光似乎进行了一波眼神交流后，他又伸手作拳轻轻怼了怼这个外形气质都和大家格格不入的麻烦新人的胸口：“嘿，兄弟，我来给你指条路吧，那个害死兄弟们的混帐组织有好几个窝点，我刚好知道几个。”
“我自己也知道几个。”雅罗斯瓦夫终于开口，闷闷的说。
他还不知道这次任务的下达正是因为他前两天的调查结果被手下泄露给上面。
“你知道的那几个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我知道的更全……”
菲林队友拍了拍胸口，在把这家伙抛掉的半小时里，大家也不都是什么都没做的，他确实知道多出几个地点，只是懒得去查，“格拉斯哥帮的事很多的，大家还要忙其他的，得辛苦你去调查他们了，只要你一有结果就上报！大家到时候肯定都来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真的？”雅罗斯瓦夫毫不掩饰怀疑的目光，倒不是他听出了什么，而是想起了之前的见闻，非常怀疑这些人压根没这个心思和勇气。
他们连看到同伴的尸体都没点悲意。
“当然是真的！”将对方质疑时的那一抹不爽隐藏的很好的菲林男人松开手来，“来，地点我全告诉你，有纸吗？还是说你打算直接用脑子记？”
.
“你把我们之前发现的地址给他了？”
“你这不是听到了嘛，全给了，我还给多给了俩，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在那些地方。”
“哈哈，你这坏东西，行了，上车吧，那家伙看起来这就准备行动了，不用等他。”
“这一轮局长大概不会开心，我们还是得找机会立个功。”
“他能不开心啥，下城区的破事压根不管的，那些个流浪汉什么时候能进入他的视线了，死了群蠢货才是值得他高兴的。
立场不坚定的废物只会妨碍大家的生意，又想做婊子还想装好人，那蠢马也不知道自己手下什么东西，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一开始给他的建议，那个地方真有那帮暴民么？”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我都没挖出那片破屋下的地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用什么方式转移的。”
.
转移的当然是地道，要想在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这样肮脏又混乱的地方混的长久，那就需要每个人都具备一些小聪明和小狡猾，最好还能有点小智慧，那样才能活的更好。
而对这群接头组织们而言，他们能从骑警们的围捕下逃脱自然是不能缺乏有脑子的人的。
而这样的头脑，就落在一个淡黄头发的褐肤菲林女孩身上。
怀里捧着一堆看起来脏兮兮的瓶子、小盒子之类的容器，正在这群排坐在危房下的男女女女们面前走过，嘴里还吆喝着：“看着拿看着擦，还是老样子，不准谎报伤势和其他状况啊！”
她走的不快，方便其他人从她怀里拿出各自需要的药品和药膏，队伍里的这部分后勤都是她在管着，在下城区，药物和食物一样都是重中之重，足见她的地位又有多高。
哪怕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组织里年龄最大的是64岁的老人，同时也不缺乏壮年的成年人。
“感染的也自己注意，有不舒服就要马上说！喂，楚信然你不要吗？”
走到那个正在捧着骑警长剑端详上面纹路和配饰的少年面前，一路走来她怀里的东西已经很少了，每个人都拿了些东西，就他还在看武器。
女孩对他印象深刻，不仅因为这家伙是队伍里最能打的几个之一，也是因为他偶尔能冒出些她都想不到的点子，还有就是他的名字，和他的种族一样没听说过的奇怪格式和发音。
再之后，则是他的加入过程比较特殊，在他加入之前，那时候的同伴有好几个都被他打过。
换言之，最初是敌人，是因陀罗把这家伙拉进来的，女孩是理解不了什么打过一架就认识了的理念，只觉得该劝下来，但她也没能劝下来。
少年加入了，虽然并未如她担忧的那样惹出一堆祸端，但脾气仍是够差，话也仍是够少。
以前只当是不会说维多利亚语，如今早就学会了，他话还是少。
还老是板着张脸。
仿佛谁都欠他钱一样。
明明挺好看的一个人，全被这种性格给破坏了。
“我没受伤，不需要。”
就是这种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友好，而且口音很烂，一听就知道是外地人，听得她非常不爽的鼓起嘴来，瞪着这个分明才11岁却长得像个十四五岁，显得过于着急的家伙。
说起来两个月前他也不是这个样子，这家伙自从在外面找了活，失踪了一个半月后回来就仿佛又多长了一岁，也变得比以前更话少。
但重点是现在这人说话就让人非常不爽。
“什么没受伤，我看到你被火烫到了！”
这时候，是他旁边一个菲林少女同样不爽的口吻喊道，然后一把从女孩怀里摸走了一个药膏盒，然后对她笑了笑，“我俩就拿这个啦摩根，你继续给他们发吧！”
“别浪费药品，因陀罗……”摩根再看了眼冷漠的少年，冲着那队伍里同样是最能打的几个人之一的菲林少女说道，“这家伙说不定真的没受伤。”
“还有……”她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因陀罗那头银中带着奇怪黑斑的头发，“你头发该剪了，换点钱也能买些甘草糖吃。”
这话瞬间让对方诧异抬头：“啊？我的糖要吃完了吗？”
“废话，你也不想想多久了。”摩根白了她一眼，倒是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眼一旁的少年，因为她注意到自己刚才那句话让对方也抬眼看了下。
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什么值得他在意。
“是吗，已经很久了吗？算了，摩根你快去继续送药！雷克斯爷爷已经在龇牙咧嘴了！”
这话让三人都看了眼远处那挤眉弄眼的扎拉克老人，后者被三人注视，尤其是摩根和少年都看来，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缩回头去。
“行吧，还是那句话，你别浪费药。”
摩根说着就走远了，留下因陀罗摆了摆手：“当然不会，安心安心！”
“来，信然，把袖子拉起来，你这袖子都焦了！”
说着她就扯了扯一旁少年的袖子，而那少年立马抽手。
“不要，我拒绝，我没受伤。”
三连话语一串冒出，让女孩听了稍微回过身看着他，而他也看着少女，冰蓝色的眼瞳里还是介乎于冷淡和冷漠之间的情绪。
就这样对视了几秒，然后少女直接凑近拽起了他的袖子：“不准装！我看到了的！你对那个大家伙的时候袖子都燃起来了！”
“没有！你看错了！松手！你要干嘛！从我身上下来！！”
他的语气终于像是着急了，毕竟他直接被少女按在一旁矮上半截的木箱上，惊的靠着那木箱擦药膏的同伴都扭过头来豁然起身，在看到那少女撕扯少年衣服的一幕，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同样看着这一幕，有人远远地笑，还有人感叹着什么，给这群多多少少都带了些伤，气氛也有些沉闷的人带来了些许活力。
“怎么会？真的没伤到？”
而那确实靠着出人预料的力量压制了少年的少女疑惑的拽着少年裸露的手臂，那白皙胜过她的手臂上一点红肿都没有。
倒是能看见血管因为使劲而鼓动，以及手腕下方的几枚墨绿色鳞片。
就和少年身后那条大尾巴上一个颜色一个形状的鳞片。
她又疑惑起来：“你手上怎么多了鳞片？”
在她的印象里，至少对方离开格拉斯哥市之前手上还只有一枚鳞片。
而趁着对方这时的松懈，立马起身反过来把她从身上推开的少年重新拉起了袖子，重新恢复了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的状态，快速道：“发育的快而已。”
这种反应也很可疑了，因陀罗知道信然平时语速也没这么快，这根本就是在隐瞒着什么。
可他以前除了开玩笑外也从没说过假话，也就让她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也不在乎对方那么推开自己的起身，低声嘟哝着：“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发育一直挺快的。”
这确实是实话，少女也明白，对方现在这个身高和模样就是证明，那些大叔阿姨爷爷们都说女孩发育比男孩快，一开始的力气也比男生大，可除了后半句提到的力气外，自己明明比他大几个月却跟不上他的身高，刚才把他按下去的时候感觉他力气也涨起来了，差点按不住。
就只是出去一个半月而已，大家都能直接在外表上瞧见他的变化，一种或许可以称作成长的变化。
她想了想，捏着那药膏盒感觉气氛有点沉闷，又问：“那你吃糖吗？我待会儿去找摩根要。”
她那无敌的咸味甘草糖，以前是除了她以外没人愿意尝试的糖果，连以前队伍里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吃。
但自从一年前对方加入后，因陀罗很高兴居然出现了一个愿意第二次接她糖的人。
不过遗憾的是就算是很少有人买的咸甘草糖也是糖，糖果就是奢侈品，买糖花的钱不是很多。
但吃的很快，花的钱积累起来就多了，所以她很多时候都得克制一下吃糖。
就像摩根说的那样，头发长起来了可以割下来拿去卖，换下来的钱能买不少糖，大家以前都是这么干的，能稍微改善一下生活。
这也是最简单轻松的捷径。
但也当然仅限于女性，队伍里的男性们发质太差劲了，收这个的人都不接受。
倒是信然头发例外，他岂止是发质好，他连皮肤都比队伍里大部分女性好，当初因为脏兮兮的所以谁都没在意，回头一次久违的清洗身体时才暴露出来，所有人都啧啧称奇，在贫民区还能看到个这样的家伙。
大家都觉得这是因为他会法术的关系。
队伍里会法术的人不多，信然是其中之一，他就像一些绘本里的魔法师一样能凭空招出水来，控制成不同的形状，挺招下城区的孩子们喜欢。
但他的性格很能得罪人，组织里除了因陀罗和几个小孩儿外，没几个人跟他说上几句话。
“不用了，糖不多就自己吃吧。”
就是这样，很平淡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呛人，好在因陀罗足够了解他，明白他没有恶意。
“哦……”因陀罗点了点头，又问，“信然你觉得我头发剪到多短比较合适啊？”
“为什么问我？”少年稍微侧过身去，重新端起地上的骑警长剑开始琢磨刻录的文字，好像那些数字和短语组成的编号有什么秘密似的。
组织里也就他在这一次混乱里顺了别人武器走，也是因为他上周回来什么行李都没有了，正好也缺武器。
“不是你说长发好看点嘛，我想留到什么长度方便蓄。”
少年端详剑身的动作一滞，说：“短发才方便打架。”
“着我当然知道啊，而且长发洗头发好麻烦的，不过不是有你么？”
因陀罗说着抬起手肘戳了戳他，从言辞习惯再到动作习惯，甚至是着装习惯，这菲林女孩都颇为男孩子气，要在下城区混的开，千娇百媚也确实是没用，连妓院里的女人也懂得在合适的地方硬气。
还有就是，自从少年提出过要锻炼法术，可以提供清水后，最先鼓起勇气来找他的人不是来要饮用水，而是想洗头发。
于是莫得感情的年少洗头师就出现了，尽管每天最多给俩人洗。
但队伍里的女性们也因而对少年评价不错。
“到底剪多短，给点建议，摩根那家伙巴不得我剪超短看我笑话。”
“过耳。”对方闷闷道。
“好！”得到了回答，哪怕是对方看起来压根没什么考虑的草率发言她也高兴的抓了抓自己脑后快要及腰的头发，“以后能混的好了，我肯定能把头发留长些，到时候我们这个组织肯定也能升级为帮派，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什么名字？”
“格拉斯哥帮！”
“你真的想过么？”少年的语气出现了变化，却是无语的那种变化。
“当然想过！”因陀罗扭过头来，“我觉得这名字很酷！老爷子你觉得呢！”
她还征集起了别人意见，喊了一个抱着大提琴盒的卡普里尼老爷子，对方还在小心翼翼的给那琴身坑坑洼洼的大提琴续弦，听到她这吆喝愣了愣：“什么？”
“老子问以后要是建立帮派，格拉斯哥帮的名字行不行！”
之前还只是有些男子气，现在完全是个流氓口吻了，这跟人招呼时的语气变化让少年微微摇头又垂下头去摸了摸骑警剑上的水迹，抬起头来看了眼天空，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左看右看，突然说：“你说什么？”
“蛤？”因陀罗回过头来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可他的表情却有些迷惑，像是刚回过头来一样的端详着因陀罗的脸，看的因陀罗都感觉有些毛毛的。
“没，没说什么。”他垂下头去。
“莫名其妙！”
发声的是一旁走近的摩根，有着很多心思的菲林女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稍稍打击对方的机会，然后拿过因陀罗手中的药膏盒打开看了看，斜睨着后者：“你这不是根本没用吗？”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因陀罗讪笑道，“我记得信然是被火烤了，但是他手上也没伤。”
“那就是你记错了……”这一点摩根是站在楚信然这边的，“火场里战斗被眼熏花眼睛都有可能，你们这些人自己也注意点，这次骑警都对我们动手了，说不定赤牙和黑羊会来趁火打劫。”
“他们敢！”因陀罗听得柳眉一竖，“老子和卡尔罗哥他们绝对打断他们手脚！”
“卡尔罗才是真的烫伤了，你别随便带上别人一起挨打……”摩根并不畏惧对方那副凶相的刺道，“我们这次损失了加文他们三人，不仅少了一个像样的聚集地还失去两个手艺人，然后你还要考虑楚信然那家伙……楚信然你那个剧团还在待么？”
她说到这里朝那垂头像是发呆一样的家伙问，那家伙顿时「醒」了过来。
“没在，被辞了，但我重新联系了一个。”
已经习惯这家伙惜字如金的摩根又问：“什么样的地方？要待多久？”
待多久才是最重要的，现在这状况要重振旗鼓，对方这种战斗力不能少。
“流浪剧团，暂时停留格拉斯哥市，一周后去伦蒂尼姆。”
“你只待一周？伦蒂尼姆……我也觉得我们或许该换个地方发展，格拉斯哥市这地方都一年了都没出路，但是首都……现在不行……”
摩根的思路显然跳的很快，还考虑着其他的因素，而因陀罗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就只是：“啊？我们要走啊？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这城市就算我们真要发展也发展不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要在不称帮派的前提下混起来太难了，而要升到帮派……那些恶心的骑警不会放任我们，就算我们在做好事也一样。”
“我也不觉得我们在做好事，都杀了好几个人了……”因陀罗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立马摇了摇头，然后又突然听到一声低吼，怔了怔，朝着外面招了招手。
顿时一团白色从危房外窜了进来，几乎是一阵风般的速度沿着一旁坐的矮一些的楚信然脚上跳到他膝盖上，然后一转因陀罗的怀里。
一只猫？第一眼看到的人可能会因为它的幼小而错认，但只消再多看两眼就能从那黑白相间的毛色与略显敦厚的面颊上看出一丝凶狠，这分明是一头老虎幼崽，而且还是罕见的白色老虎。
其毛色与少女的发色也如此的相似。
“呀！主子你回来啦，那看来肖恩他们也赶过来了。”
「主子」二字的发音分明是并非维多利亚语的外文，但大家都没奇怪，只是看着少女那端着小老虎的双爪纯逗猫式的晃了晃，露出些可爱的笑容，因陀罗在这时候才更有些小女孩的样子，而危房外的大门也确实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便是她口中的肖恩，事发前负责留守顺便看着主子的人。
眼见这一幕，楚信然也没去参与逗弄那个其实是他给改名成「主子」的小老虎，而是提着那柄比他还高一些的骑警长剑跳下木箱，绕过这两人朝着那位卡普里尼老爷子走去。
这时候的他倒是显得稍微有了些礼貌：“老先生，请问这几天有时间吗？我希望您再指导我一下大提琴。”
“啊，没问题……”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看到他过来反倒是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笑容，他也恐怕是队伍里少数几个不是因为受过恩惠而对少年微笑的和蔼老者，这位来自莱塔尼亚的难民老人或许曾经也有过体面的身份，但现在他只是个感染者，“只是我这琴越来越不行了，你用它练手……”
他摇了摇头：“不好，就算你天赋很好也会把自己练歪的。”
“那以后的事……”楚信然也摇了摇头，“在这种地方练不出大提琴家的，能在那些剧团和剧场混口饭吃就行，我也会回报您的。”
“你这天赋用这种破琴我看着难受……”老人的表情却是满是惋惜和悲悯，“回报就不用了，我这把老骨头，被你们这些孩子照顾就已经够羞愧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大抵是想到了过去的生活，感觉现在简直一团糟。
但这里谁不是这样的？队伍里真正生来就是流浪汉和落魄人的一个没有，倒不如说那种人在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根本活不到成年，土生土长的地痞无赖在这快速更新换代的地方占不到任何本土加成。
而说到这个，他又突然想起重点，询问那少年：“你新加的剧团怎么样？”
作为引对方进大提琴手这一门的人，老人不敢妄称导师，但也关心过他不少事。
比如知道少年自从会拉一手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后，就一直锲而不舍的找着各式剧团的门路。
就像大部分沦落至此却还没放弃希望的人一样，大家都在努力寻求一份更像样的活路与生计。
但他也知道这少年屡次失败，就算被录取也是很快就被辞退，目前待的最久的记录大概是两周。
还别提，对方有工作的时候也算是这个无名街头组织里工钱最高的阔佬，只是从来阔不久，还会板着脸散钱给孩子老人，唯独老雷克斯例外，听说是因为最初那个扎拉克老人靠着神神叨叨骗过他一次。
而事实上老雷克斯也确实手脚不太干净，但凡较真一点的人都是很难给他尊敬的。
“一个流浪剧团，他们好像除了音乐剧还表演马戏……”少年回答，“因为下一周去伦蒂尼姆所以在招新，测试里甚至要求过身手，我是唯一通过的……”
“音乐剧和马戏，听起来很奇怪，你必须小心一点……”老人直截了当的指出，“莱塔尼亚就有过很多没正式注册的流浪剧团，他们有些涉及拐卖人口，奴隶贸易，甚至直接就是杀人陷阱。”
“嗯，我也在警惕。”
换做别的同龄孩子这么说，老人只会觉得是孩子在强装，但这孩子大概是组织里最不需要担忧的，他也就放下心来，刚准备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摩根和因陀罗扯起嗓子呼喊起来。
准备换地方了。
摩根那孩子一直是挺谨慎的，队伍里曾经的成员把她教的很好，队伍里同一批资格老成员也就相信她继承了前者的智慧与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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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之卷：格拉斯哥（三）
（字数骤降至4500，也没写到想写的，下一章完成故事的余裕，有点悬。）
六月是夏季的第一个月，但格拉斯哥市是以制造业为主要发展方向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工厂林立自然不会是在寸土寸金的上城区。
于是下城区便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在浓烟之下，这些浓烟浮在天空甚至能遮蔽炎热的日光，但没人喜欢。
满是工厂废气，除去常规的害物混杂外，还有着远超正常空气含量的源石颗粒浓度。
下城区的的感染者群体之中，总有些人是压根没碰过源石却出现症状、病症，乃至体表结晶凸显，这些人的患病源就是这种糟糕的空气。
但这里的居民比起烟雾，更加憎恶的是雨天。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都是泛着灰色的，雨水之中溶入了那些肮脏的烟雾，任何直面雨水的人都会急着冲回家洗澡，而没有家的也没有条件立刻洗澡的人……
除了找一个避雨地外便只能朝着自己信仰的东西祈祷了。
祈祷自己体内的源石颗粒浓度未到致病程度，祈祷自己也不要因此感冒发烧。
在这里，外敷的药总是有不少门路，即便质量差些也能用，而内服的药，感冒药之类的就也不难弄，但是价格往往是前者的数倍。
物以稀为贵，同时还会因为需求过多而被黑心者抬高价位。
不过这样的黑心医生，在最近已经很少见了，因为会被人击破橱窗，会被人破门而入，会被人从梦乡中拽着脖子拖醒，银发的菲林和黄发的菲林，褐法的沃尔珀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进行拳打脚踢，恐吓要么调低价格要么就死在自己家里。
他们做得出来，从第一个不听从恐吓，甚至找黑羊雇来俩无赖保镖的老弗恩被吊死在家门口就能看出来。
陆陆续续的很多黑心医馆都被找上，贫民和平民们喜欢讲给孩子听的故事就开始多起来。
其中最凶恶的版本是一个黑发的怪龙，长着一对可能是得了什么怪病才会那么细的角，听说只是个小孩，却表现的比所有同伴都更要来的残暴，除了拳打脚踢之外，他甚至会剁人手指、切人耳朵，最后再拿出源石碎渣来，以成为感染者做威胁。
最硬气的阿尔瓦就是这么屈服的，他失去了一对鹿耳甚至是一支鹿角，却还依旧坚持绝不妥协，他坚信自己服务的贵族老爷肯定会为他出气报仇，可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在即将刺入眼球的源石碎片前投降了。
如果变成了感染者，那贵族老爷怎么可能再看他！
被杀就只是干脆的被杀，变成感染者那可是毁人一生。
而在这之上，还有更可怕的传闻。
那是下城区以西的被称作铁手怪医的科弗代尔说的，科弗代尔有着一只铁铸的手臂，总是能从容面对任何闹事者的同时微笑压榨患者的血汗钱，可在那次的雨天他遇上了对手，他的铁手从肩膀处被卸掉，就是那个怪龙！
可怕的是那个怪龙敢在雨中行走！
他没打伞，直接从雨里推门进来，科弗代尔也没有遭遇源石碎片的威胁，那个怪龙直接要把他拖进雨里去！
种种可怕传言里的受害者远不止黑心医馆，也正是这些可怕的传说也构筑了下城区的基础秩序。
尤其是那传闻中的怪龙更令某些人心头忐忑，生怕哪天雨里就看到个孩子的轮廓出现。
更要命的还是追查那少年踪迹的时候又会发现他可能就不见了。
每个月总有那么些天不见踪影，传言是去了外部的镇县，也传言过是直接跑到别的城市，甚至是直接跑出了国家。
简直可笑，格拉斯哥市的管控向来是随便进，不方便出，严格审查，怎么可能随意出城。
但那每个月都有些天失踪却是真的，于是那头怪龙就一直笼罩着重重谜团，其队友都不太了解他的事更是让调查陷入停滞，成了那个组织中最令人忌惮的存在。
而且那还是个孩子。
如果长大起来会是什么样？
有些人不在乎，有些人坐立难安，还有些人，则是正受其害。
“我都说了，我都说了！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做啊！真的！！”
小雨淅淅沥沥，是熟悉的灰色，站在上方钢梁上的少年手里拎着远比他高大的身躯竟然还能维持手臂稳定足见其臂力的过人。
但现在的重点自然不是臂力，而是他站在那离地四米的悬空钢梁上，拽着那男人的后领正对着玻璃全碎了的窗口前。
窗口下方的铁门也是坏掉的，足够一个人通过，而少年的手只需要朝外伸出一些，就能触碰雨水。
他手中拎着的家伙也是一样。
“全招了？你确定？”
“确定确定！”
双手也都拽着衣服，惊恐的望着上方，四米的高度尚不足以令男人恐惧成如此模样。
但外面的雨幕却已足够，尤其是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前进。
“真的招了！！”
最后的悲鸣声中，便是后领一松。
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的男人许是暂时爬不起身，而少年转身踏着这足够纤细的钢梁走了两步，然后主动跳下，在半空中顺着突然出现的水流如跳水反转般划出个轻盈的空翻动作，平稳落地，然后抽起一旁铁桶边的骑警长剑回身便是一刺。
洞穿了那突然翻身冲来的男人胸口。
叮当落地的是男人手中的小刀，艰难垂首看着那直贯胸口的剑刃，下一秒便在对方拧动剑柄抽剑一划中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便又是招牌式的甩剑泼血间，剑上的血甩的无比干净，简直像是被水洗过。
重新转身朝着这工厂内部走，没多久就看到那群围拢的人，以及一些坐在不远处休息的人，还有站在近处正在和旁边人商量的人。
“信然你那边问的怎么样！”
近处那人似是因为旁人的目光也扭头看来，立刻开口招呼道，显而易见，是因陀罗。
与她谈话的则是摩根，手里捏着张已经快要没地方填字的速记纸。
与肖恩他们汇合后，他们一行人便赶往了这所废弃工厂，这里是固定的几个聚集地之一，除却避开可能还会找上的骑警队伍外，躲避那天上笼罩已久的阴云也是一个原因。
唯一不在意这一点的是楚信然，正如传闻中提及的那样，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能在雨中自由行走且不必在意其中的害物。
否则当了那么久的洗头师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更加精进所谓的源石技艺，更细致的研究控制水流的各式思路。
不过可供参考的办法还是太少了，最近愈发的感觉纯练习到了瓶颈，还是该找些相关的书来。
“黑羊、赤牙……”他说，“串通一气。”
“跟我们审出的一样……”摩根拂了一把耳畔的黄发，一脸无奈，“还以为赤牙和黑羊会趁火打劫，没想到人都是他们引来的，这就被逼急了啊。”
“这场雨很好，否则他们很快就会来。”
难得听到楚信然说这么正常一串话，摩根挑了挑眉。
“是啊，也是这个原因我才选了这里，还记得么？这里藏的有些东西用起来，说不定能反伏击那帮家伙。”
“能把他们解决，下城区就真的是我们说了算了。”
“少做梦，多做事。”
“啧……”
对这家伙泼冷水毫不掩饰嫌弃的摩根咂了咂嘴：“那你说下一步怎么走啊。”
然后便是令她有些惊讶的是，对方真的就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说：“确认骑警和他们合作，到什么程度。”
“合作浅，可能只是告密，那你说的能成真。”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
“合作深，那他们会有雨伞，这场雨拦不住他们，还可能带来骑警。”
然后抬手指了指那些还在休息的人：“要考虑后路。”
因陀罗听着，突然感觉裤腿被拉扯，低头一看是主子在咬自己裤腿，有些奇怪的抱起它摸了摸，这才发现它一直盯着外面。
“信然，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啊？”
她招呼着后面那两人。
“第三种？”少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讶，扭过头来看向她那，也看到了外面的雨伞。
就一把雨伞，打着雨伞的人穿着在雨幕中也能看出的骑警制服。
就一个人……
“我的天哪……”
后面的人群里也有人注意到了那孤零零的人影，是个年迈的扎拉克男人。
“卡尔罗你瞧见没？简直是奇迹！一个落单的骑警！”
.
雅罗斯瓦夫的心情很差，差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在昨天，他还认为那个街头组织的存在是好事，虽然同样也有作恶，但却不会欺压贫民，加害普通人，甚至那些住户们谈到他们的存在时眼睛里是闪着光的，相较之下作为骑警的自己带着两个同伴敲门就只能迎来厌弃与恶言。
“又想来打劫了是吧！没有油水给你们捞！！”
分明是骑警，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雅罗斯瓦夫从来都无比尊敬自己身上这套骑警制服，极少令它磨损和脏污，哪怕不小心没保护好也会尽快修补和清洗，以保证每次都能以这身警服证明自己的职责所在。
却被这样「问候」了，他能想出原因，大抵是同僚们造就的印象。
也由此更能明白那个街头组织反倒更像骑警，一批嫉恶如仇，非常激进的骑警。
可今天呢？
即便被强制接下了清剿他们的任务，雅罗斯瓦夫还是存着先交流然后再以寻为其求情的打算——
他本来这几天调查都差不多了，就差真正见面聊聊以做最后的立场确认。
可这紧急任务一出，他的计划被瞬间打乱，他能想到的只有赶在其他人前面先做确认，这样或许还能免去些争端，保住些真正有能力做善事的人。
他在这些日子对自己这岗位上的那些同僚已经足够失望了，大家都觉得他蠢。
可他还是隐约能察觉出来的，只是还不想承认，因为承认了就会动摇他以往的观念和坚持。
骑警，警察怎么能烂到这种地步！？
怀着这样的纠结，他才会对那街头组织有着基于反差下的好感，可这份好感却也在与预想完全相反的事实发展下变得摇摇欲坠。
赶在其他人面前？
他甚至落在了最后面！
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别提了解对方的底细，连争端都已经结束了，望着那些尸体不知该说什么好，那些人之中有着令他吃过闭门羹的人，也有耐心听他讲明来意后婉言拒绝的人，还有他那两个虽然总是臭着张脸，但还是会陪他一起干活，偶尔还会对着下城区方向远眺，露出好像也思念着什么的表情。
他还没来得及讨厌他们，也没来得及了解他们，稍微能察觉到他们和其他格拉斯哥市的其他骑警们不一样，他的四处游说，哪些人听都不愿意听，哪些人听进去了假装不在意，他能感觉出来，他知道这些人其实自己再试着努力努力或许就会加入他的。
可他们就已经死了。
死在了他抱有过期待的街头组织争端下，也死在了他的无力下。
他很明白自己的无力，早在被那位同事揽着肩膀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的对讲机里始终没有声音，为什么他们分明都活着却没有一个人回自己。
这其实是个很容易就能想到的，只是雅罗斯瓦夫还不明白，他们这样孤立自己到底是图个什么？
他其实也有些猜测，但每一种猜测，都只会让他的心更冷。
脸愈发的僵硬，迈步的双腿也愈发的沉重，几个地址中已经找了两个，天空的阴云已经开始落起了雨点，视野所及的所有人都开始仓皇避雨，而他也撑起了每个骑警走到下城区都会带的伞，走在下一处道路上，看着这灰蒙蒙的工业远景，感觉所有的东西都那么陈腐，那么孤寂。
它们在这里屹立了多少年？
它们会被谁在乎么？
如果能够真正远离复杂的人心，或许也就是这种失去了一切价值的地方吧。
就好像失去了动力，感觉很累的库兰塔人打着伞漫步而来，在少年的眼中映出身侧包裹的黑色骇物。
它们簇拥着那个源源不断发散负面情绪的库兰塔青年，却又苦于缺乏一个侵蚀渠道，青年既非感染者，也不是什么宗教人士。
骑士信仰的是自身的强大，只是眼下的雅罗斯瓦夫感觉到了空虚。
空虚之中，他听到了除去那淅沥雨声以外的声音。
大提琴声？
还有脚步声。
他凝神看向远处的工厂，那锈蚀的牌子看不出过往的名字，只能瞧见一个「D」、「R」两个字母的轮廓。
这就是他要找的目标，而那大门早已不在的位置站着一个并不高的身影。
脚步声是他的，大提琴声是来自里面的，那是音质很差的大提琴声，本谈的上舒缓的曲调带着生刺的杂音。
可就是这样的声音，也有吆喝声和鼓掌声从那身影后发出，他们好像很开心。
而那群开心的人聚集的地方之前站立的身影，则以细长的物体插向了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停下……”
雅罗斯瓦夫怔了一怔，不仅是因为如今的距离已经能瞧见那门口站着的是个少年，更是因为他手中撑在地上的骑士剑。
他认识，还对这把剑的主人开过玩笑，那也是当时警察厅里唯二能让他开玩笑的人。
“你既然选择了骑士剑，为什么不能跟我一样试着去成为骑士呢？”
“什么？骑士剑？我当初领武器迟到了才拿到这东西的，一点都不好用，怪不得留到最后。”
“呃……”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四）
（字数逐渐趋于正常章节……前几章还不方便断章，这就又缩回去了……但更本质的问题还是思路放缓了，希望下一章能恢复最初的状态。）
这哪里……不好用了？
崩！
剑刃穿刺而来，骑枪以柄相格，火花飞迸之中，流水带起澎湃的冲劲将少年推远，但这不是雅罗斯瓦夫做的，而是对方自己的源石技艺。
那个印证怪龙传闻的少年，如他听到传闻时所想的那样，具备着术士的资质，其源石技艺也果真与水有关。
但更为重要的是……
雅罗斯瓦夫踏步扭身，手中全金属制的骑枪再次抵住了那道凌厉的剑光，兵器碰撞的力道登时传来，那是与上一击相似的，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力道。
而这样的怪力孩子，还不止一个。
“因陀罗！”
再次被挡住攻势的少年呼喊，便有飓风回应而来，雅罗斯瓦夫应风后踏，眼中映出一个更显矮小的身影。
即便矮小，裹挟于风中却也有赫赫威势，隐约还可见到雷光迸发！
转瞬奔驰而至，但骑兵枪以点击面，精准又尖锐的刺在女孩那粗制滥造的金属拳套上，绽出显眼的裂口。
“摩根！”
简直像是接力一样，那同样被打消攻势的女孩也大声呼喊，便是在雅罗斯瓦夫身后的水泥支架后，一道长鞭猛然甩出，却又被他微微侧头便避了过去。
相较于前两者的赫赫声威，这一鞭要低调隐秘太多，可对他仍无意义。
论及个人实力，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在警察厅参与的第一次对抗演练之中，便是除了那几个重装分类的丰蹄同事外，都能在三分钟内解决战斗。
这亦同样是他心头的骄傲，从小进行的磨砺至今都是为了骑士的梦想所迈进！
但眼下的三个敌手都是孩子，又让他的心头五味杂陈。
以至于出手也下意识的轻了不少，比如刚才那个被喊作因陀罗的孩子那样鲁莽的冲锋挥拳，他本可以接着骑兵枪的距离优势直接穿刺对方的身体。
而不是点在她这一身最硬的拳套上。
他有些迷茫。
一路找到这里，被一个种族特征诡异的孩子拦住，孩子手中持着Vc03的骑士剑，威胁之意毫不掩饰，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执意前进，那孩子有着符合表情的果决，出剑的声势完全不像个孩子，但也伤不到他。
作为一名库兰塔人，敏捷是天生的优势，而他一个成年人和孩子比更是毫无压力，只是那孩子不依不饶，之后更是出现了协力者，这才放缓了他的步伐。
但他仍有余力看到里面，看到这个街头组织的全貌，当真是就像搜集的资料那样，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也有老人，甚至是看到自己进来也没什么动静，只是围着那个揽着破烂大提琴的老人旁边拍手和谈笑，并且朝着自己投以轻蔑的敌意。
却没有畏惧，仿佛笃定三个孩子就能搞定自己。
雅罗斯瓦夫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却又奇怪的，没什么怒意，倒不如说他这一路上的状态都很迷茫，就像他这两日一直期盼着遇上这群人，可如今他终于遇上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原本有的复仇选项也在看到这帮老弱病残时变得微弱无比，哪怕这三个孩子没有丝毫留手的同时，身手完全是个成年人，甚至超出的水准，但他还是觉得对方只是孩子。
不是源于自身实力的傲慢，而是能瞧见那三对目光中的一些熟悉。
就像邻居家的那孩子一样。
天真又纯粹，还抱着某种期望。
唯独那个不知名的少年有些诡异，少了份天真，纯粹和期望被刻意压制着，目光始终漂移不定不像是锁定了自己，表现的就像看着别的什么东西一样走神。
还真是如传闻一般的「怪龙」。
是龙吧？瓦伊凡那样的龙。
在他看来少年的种族无疑对应着瓦伊凡，却又在角上难以判定，不知是矿石病还是父母血统导致的变异上，总不可能是维多利亚传说中的德拉克。
德拉克的角也没长成这样，形状更像埃拉菲亚的鹿角般树状分叉且朝着脑后。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少年和那个被称作因陀罗的少女，力量和速度都令他相当吃惊。
虽然还未超越他的水准，但已经远远超出外表年龄该有的水准，一开始让他有些面对警察厅同事们的恍惚感。
尤其是少年拎着那柄剑挥舞的动作，真实还原了Vc03在对抗演练中表现的毫无章法却又凌厉十足，可以看出对方根本没有骑士剑使用基础。
单单是在挥霍自己的身体素质，可他的威势又胜过Vc03，因为他真正的抱有杀意。
三个孩子都抱有杀意。
这就是下城区的孩子么？这个年纪就要想着夺取生命。
他挥动骑枪，折叠式的轻骑枪在展开前不过是一米三的战术短枪，适合在不够开阔的空间下使用，也比这些孩子的攻击距离都要来的远。
只是在这三个孩子再次迎上时，他的瞳中映出淡淡的黑色气流，他的身后映出黑色骏马的身影，犹如墨汁凝聚而成的图景，黑马嘶鸣，重蹄应合着骑枪划出的圆迹，践踏坠落的瞬间与弧光一同爆发，令人窒息的黑色气浪直接席卷四周！
三个孩子顿时倒飞而出，但他没有迎着这近在眼前的机会提枪跟进，他只是站在原地，身后那能倒映光泽的黑色骏马也焦躁茫然四顾，漆黑的马蹄抬起又踩下，每一次与地面的碰撞都震出并不凝实的黑雾，向所有人昭示其并非具备实体的事实。
他又一次因为心头的茫然而遗落战机，但他刚才下意识的爆发却也足够令三个素质足够出众但身体仍是孩子的对手陷入难以振作的状态。
这是无数次对练战下铭刻于本能的实力判断。
也让不远处的人群紧张起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落单的骑警有些特殊，至少和其他的酒囊饭袋不一样，这时有人已经悄悄的从休息的位置走下，彼此眼神暗示分配拽孩子和作掩护的职位。
而那些看起来没动弹的，也在偷偷收拾着身后的破旧布袋。
不过当他们开始这么做的几秒后，又松了口气。
而雅罗斯瓦夫的目光也微微有了些焦距，因为此时此刻，出现了能够引起他注意，足够令他稍稍触动的画面。
或许本能出现了偏差，因为有人站了起来。
尽管有些艰难，尽管腿都有些发颤，但他撑着那柄插入混凝土中的骑士剑重新站起，然后迈出了步伐，提着那柄堪堪高出他身高一线的骑士剑。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那个少年开口，带着别扭的口音和不精准的咬词，却让雅罗斯瓦夫「醒」了些，目光随着他的步伐微微偏移。
少年走的很慢，显然那一记冲击对他也很够呛，或许是因为身体更加结实，也或许是因为精神更为坚韧，他艰难的迈步，雅罗斯瓦夫能看到些微的水流在他周围游动，像是要朝他那聚集，但又缺了足够的吸引。
“什么？”雅罗斯瓦夫理所当然的问。
“我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停下了艰难的步伐，雅罗斯瓦夫才注意到他是站在了那个银发的菲林少女面前。
原来他绕着自己走圈不是在寻找伺机攻击的机会，只是为了挡在少女面前。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向了另一个菲林少女，还真瞧见了其朝着少年投去的不满眼神，无端的，有些想笑。
但他连扯嘴角都做不出来，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太清醒，想很多东西都有些滞涩，像是机械钟表内锈蚀的齿轮。
他不回答，少年抬起一只手朝着后方示意停止，看不懂手势的人自有明白人拉住。
而他则是望着稍微挣脱了一点那些骇物的库兰塔骑警补充之前的询问基础。
“提着武器走近，却又手下留情，想说什么？又一语不发？”
他再一次的将长剑插在地上，以此支撑自己强撑的身体的同时喝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
雅罗斯瓦夫张了张嘴，只觉那怪龙少年的喝问瞬间令他清醒过来，可也正因为清醒过来，他才真正注意到身侧的的水流。
危险！
下意识的警戒判断令身后的黑马幻影啼鸣扬腿，显然是他准备再一次震碎那些水流，可也正在这时，却看见它们先一步破碎了。
像是失去支撑的力量那般破碎。
落在地上沾湿积灰，变作一滩滩深色的痕迹。
而与此同时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少年也从骑士剑上已然垂下了一只手，继而双手垂落。
咣啷声和扑倒声混在一起，成了因陀罗惊慌的喊叫，还在观望的人群也顾不得骑警在前的一拥而上，具备战斗力的拽着不像样的武器拦在前面，另有几个人去扶起因陀罗和摩根。
只有雅罗斯瓦夫怔怔的站在原地，身后的黑马化作黑墨崩溃消散，看着面前那些警惕着自己的几个男人和女人，也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像是幼虎却又面颊过于敦厚的小动物，以及那位正被人抱起的，突然昏迷的少年。
他隐约觉得对方的昏迷与自己有关，但他现在又回到了心头一团糟的状态，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该做些什么。
自己又在做些什么……
.
.
“雅罗斯瓦夫，这孩子叫雅罗斯瓦夫！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我的儿子！看到了吗梅维丝！我们的儿子啊！”
“看到了……你别那么激动……别吓着孩子……”
“啊！梅维丝！你感觉怎么样？先休息？快先休息！”
.
“父亲，骑士是什么啊？”
“骑士就是骑兵，也是一种称号，是勇敢、忠诚、荣耀的化身。”
“那我要当骑士！”
.
“又在练枪啊，雅罗斯瓦夫。”
“父亲，父亲您瞧，我已经会用重骑枪了，今天教官都说我表现的比他所有同期学生都好。”
“教官对所有学徒都是这么说的，我小时候也听一样的话，别傻了。”
“呃……”
“但是很棒，雅罗斯瓦夫，不过别忘了看书，要做骑士可不能只是武夫。”
“是！”
.
“母亲，为什么父亲要叹气啊？妹妹出声不是好事么？”
“傻孩子，你父亲叹气是因为卡西米尔啊，骑士竞技你也看过报道吧？那跟你想做的骑士一样么？”
“呃……”.
声音不止，迷蒙的画面不消，少年走在别人的残缺记忆里，到了这里首先是回想起以往的梦境，下意识手中化出匕首四顾，又看了眼手中的匕首。
心头想了想，匕首化成了之前还握住过的骑士剑，连缺口磨损都分毫不差。
可他再次四顾，也没瞧见预想中的怪物们，身后浮现的生物随他一起观望，在真正确认周围什么都没有后，又变成了小生物趴在他的肩头。
同他一起迷惑。
“第一次……”少年轻声自语，抬起头来向漆黑的上方，再垂下头来看着这些迷蒙的画面，专注倾听耳边的那些声音，很快便也明白过来。
这是那个骑警！
随着记忆的前推，已经能听出那刚才才听过的声线了，而他也得以垂下手中那逐渐缩短到趁手尺寸的短剑，逐渐明白了这里不是战场。
至少现在，还不是。
同时也因而猜想起这一幕的起因，难道祛除包围人身的那些东西，还会有这种效果么？
那些东西，能充作精神？记忆？资讯？嫁接的桥梁？
他微微垂首，看向脚下的迷蒙，抬手摩挲着下巴思索着，直至那番跨度颇大的记忆步入青年，才真正放手凝神。
他能看出那个男人心不在焉，也能看出那个男人比所有人都强，外面还下着雨，他进来了大家都没机会。
所以他选择赌一把，将最后的心力赌在帮他处理身缠的害人骇物上。
那个男人的恶意尤其的少，同那些骑警不一样。
依着这样的心理，他想赌一把。
既然本来就打不过，不如赌在对方清醒后的状态下。
而他此刻的凝神便是为了确认那个库兰塔骑警最近的作为，以此模拟预构此人的品行来确认自己的赌注是否下对了人。
如果下错了……
这种状态下的自己应该没死……
他仰头再次看了眼漆黑的上方，而他肩上的小龙也与他同步仰望上方。
没死的话，能打一波措手不及的反击，估量一下待会儿能恢复多少，不求能再现诱导萨尔贡那波洪水，偷袭的话……高压流……
如果有镣铐钳制的话……轮转？还是圆锯？
而如果塞在卡扣里的源石被筛掉的话……先根据警察厅的布局预留战术……
注视着迷蒙中偶尔清晰的画面，刻意注意一切能证明乃至暗示时间的细节，他又骤然颔首，意识到了新的解法。
这里时间流与梦境一样的话，来得及！
他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人赶去警察厅，招呼队友需要时间，不论是就地先审还是呼唤队友都来得及，他已经看到时间靠近了，用不了几分钟他就能看完所有加速晃过的记忆，重点是没人唤醒自己，说明状态没有想象中要遭。
但也有可能被所有人在靠近之前被控制住了？
这种状况的解法……
简直像是被害妄想症一般，少年在一面阅览飞速晃过的记忆，一面冥思苦想着各式糟糕的可能，不知不觉间都忘记了一开始下注的立意是对方与其他骑警明显的不同。
直到空间陷入死寂，浑身骤然体会到熟悉的拉扯感，他眨了眨眼，望着眼前的平和场景，感觉又忘记了什么。
但却记得那些迷梦般的图景与话语，以及自己那番过度延展的被害对策长文。
然后心头一松。
尤其是看到虎耳女孩那凑到面前的憨蠢笑容，以及不远处菲林女孩不爽的注视，还有各式略怀关切的目光——
还有那站在视野的最远方，骑枪支在一侧混凝土墙前，与自己对视的库兰塔骑警。
就又能想起那段迷梦图景中对方艰难又无用的求索。
脑中只有一个感叹。
赌对了……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五）
“信然，没事吧？”
女孩紧张的扶着男孩的双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男孩却只是平静道了声「没事」，然后朝着所有望着自己的人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冷漠，却也大家熟悉的小野龙模样，也是大家熟悉的，因为名字太难念所以简称为「楚」的少年模样。
会喊全名的只有那个叫摩根的菲林少女，而会喊信然的便也只有认真问过炎国人对熟人的称呼习惯然后努力适应着喊的因陀罗。
相较于一年前，大家已经算得上熟稔了，在称呼和态度上也都有了改变，只是唯独少年的改变不太明显，大家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也并不影响什么。
而此刻，简单的朝着所有关心自己的人「问候」过后，他便试着站起身来，也由此确认身体状况就如脑中的计划表一样，得到了短暂的休息可以支撑一轮基础爆发。
只是眼下，这个步骤显然要推后，视具体交涉进度考虑是否废弃。
因陀罗显然有些关心过头，在他站起身的过程中试图搀扶但又因为对方确实能站起而没有真正将手探出去。
这就够了，证明了女孩在这等恶劣环境下成型的强气性格下还保有了些许细心。
粗中有细才是凝聚起这群人的关键，虽然摩根算得上团队的头脑，但真正的领头者还是因陀罗，这一点，并不会因为年龄与性别所动摇。
能动摇这一事实的家伙也早就被清理出去了。
大家聚在一起的初衷是互帮互助让生活更好，而不是勾心斗角互相谋夺对方的生存基础。
会干那种事的只会在黑羊和赤牙的手下集结，来他们这边是自寻死路。
大家虽然平日和和气气，但当别有用心者被试探暴露出来，磨刀霍霍也不会客气。
这样才能在现实的残酷中得以支撑，而不是什么全凭善意的理想型组织。
在下城区，力量是凌驾于理想之上的，正如这个团体为什么不缺成年人却是由两个孩子来决定行动路线的原因。
虽然羞于启齿，但俩孩子确实比大部分成年人都做得出色。
在这一点上，还有楚信然这个因为经常失踪而不计入大家固有观念下的第三个孩子。
小团体在下城区的传言有大半源自于他，因为略微有些超出正常的出色范畴而与大家有着相当的疏离感，就像他此刻逐渐站起后，就能走的与平日一样步伐偏快这一点。
虽说小孩子的身体恢复能力确实超过成年人，但同一遭遇的因陀罗和摩根光是站着都很勉强，后者现在就是一直坐在地上远远看着，见他那样快步朝库兰塔青年走去就撇了撇嘴，朝身后蒙着破布的墙壁放松倚靠，以目光朝着内侧的舒适姿态闭眼休息，就像不在乎他与对方的谈话一样。
她确实不在乎。
虽然楚信然那家伙总是能惹到她，但她却也一直很放心那家伙办事。
那头小野龙办事比她稳妥，考虑比她周全这样的事实，她没说给别人听就算是她的小任性。
此刻她闭目眼神，男孩也在女孩的追逐下走到了那骑警青年面前，停下步伐的同时扶了一把追上来又差点脚软的女孩。
虽然一直冷着个脸，但这反应也挺快了。雅罗斯瓦夫望着这男孩，率先开口，是一句问候。
“感觉怎么样？”
“像被匹黑马甩了一蹶子。”
雅罗斯瓦夫被这话给噎了一下，无奈道：“你虽然口音很差，但用词却很考究。”
“口音我能练好，花个几年就能真正改掉……”男孩冷冷道，“但这座城市当十年骑警也不可能改好。”
青年闻言一怔。
而男孩还补充了一句：“你甚至可能活不到十年。”
这听起来就是在纯粹的咒骂了，被孩子嘴臭的体验大抵是颇具冲击，库兰塔青年愣了七八秒后才抬起手来放在自己那头漆黑的头发上挠了挠，挠到头顶两侧的挺立双耳也低来高去，俨然是一副非常头疼到抓狂的模样。
“我在你昏迷的这些时间想了好久该怎么同你们说话……”
他垂下手来，盯着一头乱发望着眼前这俩孩子，一个依旧冷漠平静，一个露出了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后者还真是单纯到毫不掩饰，换个人也早该生气了，“可你这一句话就把它们全打乱了。”
“那只能证明你真的疲惫，才会被孩子的戏言打乱阵脚。”
“真的会有孩子会这么说话吗？”雅罗斯瓦夫愈发的觉得荒唐了，“你到底多少岁？”
“十一……”男孩说，“我的记忆是这样证明的。”
怪龙，这个称呼大抵是没有问题的，二十三岁的库兰塔骑警心里想。
哪怕非议孩子不符合对他心目中的骑士形象塑造，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中肯的评价。
“你说话不像是十一岁的孩子，你的身高体型也不像十一岁。”
雅罗斯瓦夫打量这个其实算是挺好看的男孩，和旁边的女孩那样不像是该待在下城区废弃工厂似的孩子，这样模样的小孩通常属于贵族家的子嗣，而不该在市井的泥水中摸爬滚打。
或许这俩人属于落难贵族的子嗣，又或许是私生子般的待遇？
雅罗斯瓦夫脑洞大开，越看越觉得男孩很有可能是这种处境，不论是言辞还是模样都适配，不过得加一个异国做前缀，至于后者……
他看了眼那应该是想陪同给男孩壮胆，但现在却是被男孩揽在身后，手掌也不自觉的抓着男孩手腕的菲林少女。
那对耳朵与尾巴的毛色花纹看起来也全然不是寻常菲林族的模样，让他联想到一种在森林里生活的一种被称作「虎」的威猛牙兽，但那样的牙兽有这样的花纹也不见得有这样黑白相间的毛色。
一对金色的双瞳有着远比少年灼目的凶恶，但这份凶恶在年幼的模样下又显得有些缺乏威慑力，换做其他场合偶然遇见，他会称赞对方的眼睛很漂亮，远比少年的冰蓝色眼瞳更有活力与生机。
或许虽是在维多利亚，但这样的菲林或许也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
“观察出什么结果了吗？”
男孩突然开口，令骑警收回了打量目光，重新回过头来看着他，感叹道：“你和她都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如，竟然能撞在一起。”
这话令女孩想要说些什，稍微迈出了半步又被男孩抬手给拦住。
大概是想到自己确实不太会说话，于是她又缩了回去。
“你也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楚信然大抵是会说话的，但他每句话都像是在呛人，若是摩根在这里早就青筋暴起自己上了，想来是不会理解楚信然做的调整。
他确实是做出了调整，凭着梦中的那些迷蒙记忆整理出的骑警性格仍是有些模糊，他在用这种既可能挑动神经却又确实能勾起对方思绪的话语来试探对方的底线与边界，慢慢完善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大致形象。
当那份形象真正搭建完成，他才会真正肆无忌惮的引导对话。
换做其他人倒是不需要这么麻烦，他也没多大耐心慢慢试探，可面对这个骑警他没有办法。
打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他还从那些记忆里看到了相当的隐性价值，这或许能极大地改变如今团体所处的尴尬状况。
大家在格拉斯哥市已经挣扎求活一年了，哪怕如今的处境比起一年前要好上太多。
但也已经临到了极限，他在几日前还同摩根「商量」过，商量着大家这样能有怎样的将来，下城区的整顿已经快要达到预期，可上城区却怎么也没有门路，就算是离开城市，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怎么规划。
那些关于怪龙行踪不定的妄想猜测其实是真的，他确实出城很多次了。
自从被一个虽然混帐但也有些原则的家伙导上赏金猎人的路后，他也靠着对方的便利一起偷渡出去协助了好几次赏金任务，分到的钱虽然少，但也比在这里的生活状况好得多，而那些钱都被他偷偷用在了探索格拉斯哥市外的周边环境上。
他在偷偷准备一场并非他一人的脱逃，虽然那个混帐猎人在一个月前的出国任务中死掉让他的准备卡了几天。
但他还是在继续筹备着，能带多少人他还没底，但至少要带哪些人走他是有人选的。
格拉斯哥市是混不下去的，以前他这么想，现在看到了骑警的那些记忆后更是这么想。
说不定用不着多久，就会有更多的骑警来了，而且到那时，那些家伙就不会把坑害有怨的同行放在第一位，而是真正为了剿灭他们而行动。
而这群骑警里，看似最厉害的就是面前这家伙，一个人就能轻松击败他和因陀罗以及摩根，这种家伙固然没有第二个，可剩下的也不是省油的灯，走到现在能有什么出路？
可以在这骑警身上找机会，他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甚至连延展的轮廓都已经有了，但细节的话……得根据事实发展进行修正填充。
现在想了这么多，但事实的发展却还连真正起步都算不上，这个库兰塔骑警刚听到楚信然的反诘，只是如他所想的并未生气发怒，而是喟叹道：
“或许吧……在你昏迷的这些时间里，我看着你们这群人看了很久，就像你昏迷前问的那样，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现在我更迷茫了，或许我就是来看看，也或许我是来为同事们报仇……”
来回强调两次昏迷是什么意思？楚信然怀疑这人在挑衅，但又没有证据，但在听到对方末尾唠出的那句，他立马抓住了机会。
“那你就不该放过你活着的同事。”
他冷冷接口，不给对方疑惑的时间立马补充道：“被我们杀掉的骑警，本来是能跑的，我们和他们，本来都不必死人，但刚开战时，你那些同事就点燃了房屋——”
“用法术！”
“呃……”雅罗斯瓦夫确实不用疑惑了，他直接呆住了。
“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大家，你可以直接回去质问你的同伴，看看他们的反应，以你在战斗中的观察力，总能看出些不自然。”
“啊……”骑警开口，声音变得有些干涩，“我会去确认的，虽然我已经开始相信是他们。”
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是看的还不够清楚么？
调查到的那些，听到的那些，看到的那些，仿佛都能在一句话下串联起来，串成一个他早就想过的，但只是还不想承认的事实。
骑警，骑警真的能烂到这个地步吧……
不通知自己的理由，除了孤立与排挤，还能是因为自己能破开火场，能直接冲进去救人。
这到底是什么混帐现实？！
不自觉的，手掌已经攥紧成拳。
而瞧见了那袖口露出的颤动双拳，男孩并不给他继续酝酿怒火时间的说道：“我觉得，我们能够合作。”
这话一出不只是骑警，身后的女孩也拽着他袖子扯了扯，甚至踮起脚压在他身上凑近耳朵低声喊道：“你在想什么？”
耳边的热气哄哄令他不太适应的下意识侧了侧头，又侧回来，直接抵着她的额边同样低声回答：“安静继续听。”
“好……”
肩膀上的重量收了回去，接着是挤在背后的重量，只是那拽着袖子的手似乎还没放下，微微晃手就有些拉扯感。
这样的感触令他心头略微踏实了些，看向那似乎同样略微整顿好情绪的库兰塔骑警，自然不会等他开口的先行说明道，这或许是他这一年里说话最多的一天。
“你的同事纵火封锁了我们和他们逃生的通路并在火场外宣讲只有用我们的尸体展示才能让他们解除法术。
但火场内的骑警终归是死在我们手里，这一点不可否认，但同样的，我们也有三位同胞牺牲在了他们手里，我并不想衡量生命的价值。
因为我只觉得活着的才更有价值，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以合作。
我能看出来你在格拉斯哥市待的时间不算长，甚至可能不到一个月，而我在这里待过一年半，后面还有待了超过两年，亲眼目睹甚至经历了那场大型灾难的受害者，我们能够提供你所没有的，对格拉斯哥市的了解，不论是下城区，还是上城区，我们都能提供，我猜你既然会迷茫，那就肯定有着不甘自堕的目标吧，为了那个目标，你不论是要辞职更换工作场所，还是要继续待下去改变这里，都会需要我们这份了解，因为你的时间不多。”
“你说……”骑警开口，黑色的眼瞳望着这侃侃而谈的男孩，“上城区的的消息你们也能提供？”
他毫不掩饰怀疑，这也值得怀疑，只因这个小群体若真能连上城区的事都清楚的话，是不该混成这副模样。
要么被贵族们真正打算重视灭口，要么就是被贵族收买，不至于被骑警们对付。
但男孩也不为此而慌张，反倒微微扯起了嘴角，露出了极难得的笑。
能够注意这种事，也是这位库兰塔骑警确实是在顺着自己的话认真考虑的证明，甚至还挺清醒，并非只是个一腔热血又不动脑子的莽夫。
盟友越出色，这边也当更高兴才是，如何不能笑？
“我们之中有着熟悉上城区工程建设的工程师，只是因为感染了矿石病，就成了这里的一员……”
他说，“所以只要能达成对等的价值，我们就能行动，以前不动，只是因为没有必要。”
就像库兰塔骑警想的，要么暴露自己被灭口，要么被收买，而在摩根和楚信然看来，甚至可能收买再伺机灭口，所以这种赌博是他们以前不敢试的。
人命无二次，何况是一群人命，连五成几率都没有，大家都不是狂妄的赌徒。
但若是能在短期内达成最终目标，那却是无所谓了，能够远走高飞，还能找机会举报弹劾，总比被拖死在这里好太多。
只是这要建立在合作成立上。
“这几日你可以来验证，但还请尽快做出决断，你的同僚们或许很快就会再度对我们动手，或许是因为我们在下城区的名声渐起，也或许是因为赤牙与黑羊两个同样的非法团体刻意暗害，总之我们的时间不多，这事没有结束。”
“既然是合作，我需要提供什么？”骑警问。
“外面的消息，以及药物上的援助，如你所见，我们只是一群流浪汉、难民、病患甚至可以称作老弱病残的队伍，现阶段我们缺乏抑制伤痛的药物。”
“我听说过你们整顿过下城区的各个药店价格，以你们的声名，他们应该能给你们提供更低的价格和更好地质量。”骑警说。
“但下城区的药店，无法保证质量的上限，同时也无法保证品种的齐全，甚至有些在外城很常见的药物，在这里都是稀缺品……”
男孩摇了摇头，“骑警先生，不要期待贫民区的店铺，因为店主们也同样是贫民。”
“好吧……”骑警点了点头，“就只是这两个要求么？”
“只……”男孩诧异的看着他，然后又扯起些嘴角，“骑警先生，你就是买菜不讲价的那种人吧？”
“呃……”男人有些语塞，既是被他说中事实也是因为听出了些许讽刺意义。
倒不如说看到男孩诧异的表情他就反应过来了，自己像是把头送上去挨宰一样。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送两床被单也没关系，我们有伤员需要，同时消毒酒精也需要两瓶，如果有看到像样的源石废块也请给我借以废物利用，最后是……”
男孩终于表现出了一点符合年龄的表情和动作，扳着手指一个一个的说，“硫磺、木炭、硝石，如果有瞧见的话也请帮忙带些。”
“就这？”骑警听完愣了一下，本还以为对方是要如何的狮子大开口，结果算起来还不到骑警工资的十分之一，虽然最后的那三个东西挺奇怪的。
“就这些……”在说完后男孩就又重新恢复了冷淡的态度，“对你而言或许很廉价的事物对我们很重要，同时我也很庆幸那对你很廉价，因为我们也付不出多昂贵的价码。”
“是这样没错……”骑警点了点头，看着他和他身后已经有些呆的女孩，很高兴不是自己一个人被惊到，“你始终的理智与成熟总让我感觉是在面对一个同龄人。”
“要在这种地方生活的不是太差，你就得想办法让自己成熟，和理智。”
男孩淡淡道，然后问：“那么，你同意吗？或者打算再考察考察我们？”
“我想先考察，那些东西也需要些时间挑选准备……”骑警也颇为理智，当他自己「梦醒」之后，他的转变便很明显，“顺便问一下，以你们对下城区的熟悉，死在你们手中的骑警，你们认识么？”
“他们之中有人会认识……”男孩以左手指了指身后那群人，那群人之中有人一直望着这边，有人佯作没望的做事打发时间，也有人是真的在休息，“我与骑警打交道的机会屈指可数。”
“接下来会多起来的……”雅罗斯瓦夫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活络气氛的幽默话，但他总归是提起了些动力，“我想知道那些骑警们生前是什么模样，这也影响我之后对你们的看法，这么说的话，你同意他们说么？”
他俨然是将男孩认作了这批人的领袖，男孩的表现也确实应当是这些人的领袖。
但现实却令他错愕。
“你应该去问那个人，那个叫摩根的才是团队话事人。”
男孩指了指远处那侧卧着睡觉的女孩，骑警当然对那个暗地里甩鞭子的孩子有印象，没想到她竟是主事者。
“但提出合作的是你吧？”雅罗斯瓦夫打量着这孩子，伸出了手，“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我的名字。”
眼见这一幕，男孩身后的女孩不知为何有些兴奋似的甩了甩男孩的袖子。
楚信然只希望那些人让因陀罗少听点奇怪的骑士文学故事。
中二程度也不比轻小说差。
“我本以为你与死去的骑警们关系会不错。”他望着那悬在面前的手掌，没有抬手立刻抬手去握。
“事实上，我现在已经不清楚我和任何人的关系到底算什么了……”雅罗斯瓦夫说着，手仍旧那样悬在半空，“所以我需要从你们口中知道他们在我以外的人面前如何表现。”
“很理智……”楚信然点了点头，与他握手，“楚信然，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楚。”
“下城区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代号和自己取的，不怎么规范的名字，比如我身后的因陀罗。”
“我的名字哪里不规范了！”这时候感觉气氛可以了的因陀罗立马开口嚷嚷道，还给了男孩的后腰一拳。
听到那沉闷的声响，雅罗斯瓦夫微妙的看着这两人，女孩好像没有留情，而吃下这一拳的男孩，握住自己的手都没晃。
当真是过于奇怪的两个孩子。
他没有开口感叹，觉得以男孩那看似沉默的牙尖嘴利，或许会立刻回击以他接不上的话来。
“接下来希望两位协助我与他人成员交涉了。”
收回手来，雅罗斯瓦夫看着的是楚信然，但再次出乎预料的，是那叫因陀罗的女孩踊跃接话：
“好嘞，交给老子就行了！”
与女性而言过于生猛的自称，令自认彬彬有礼的库兰塔人有些愣神，再看向沉默的楚信然，暖场式的笑了笑。
“那，那就麻烦了。”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六）
（在作者群被人艾特，没想到我也有上更新周榜的一天。）
“安东尼•伍尔夫是吧？那是个混球！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去磨坊那欺负女人，站街女也就罢了，他还会强迫正经人，伍德家的妹妹就是被糟蹋的。
不过不得不提的伍德他自己也是个废物，伍尔夫那混球给他妹妹的钱被他挪去赌博，就前阵子，还是因陀罗去把他给废了，命根子都给踹——”
“咳咳咳……”
“啊，好像偏题了对吧？总之说回伍尔夫那家伙，别提虽然是混球但对小孩子好像还挺不错，好几次见过他给那些小霍尔那些孩子买糖，啊？不相信？
你这人真奇怪，说他混球你生气，说他做的好事你又怀疑，干嘛啊，做过坏事的人有点好样子很奇怪么？我跟你说啊，你这种毛病就是，就是什么来着？老科特你说他是什么毛病？”
“善恶二元论，非好即坏。”
“哦对！善恶二元论！还是老科特你有文化！”
.
“兰德尔•埃墨森么？那家伙啊，姑娘们都说他是好家伙，当然我说的是他活好，哈哈哈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大了还是雏吗？
为什么都喜欢说这个？你这不是废话，下城区你能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什么都能玩起劲的小鬼，当然不是喝酒赌博就是女人。
当然我们这些人玩不起就是了，我说小哥啊，我看你虽然也是个骑警但明显是个好人，不如——
骑警怎么可能就是好人了，骑警要都是好人，格拉斯哥市会成这样？
要我说啊，那些死掉的骑警说不定就是好人，这个世道只有好人才过的惨，诶诶诶你别走啊，你不是要问那个死掉的家伙吗？”
.
“你好，骑警先生，请容我诚挚的自我介绍，我是雷克斯，啊对，没有姓，这是命运指引而来的名字。
而我是一位追寻神与奇迹的虔信者，啊不，我不信仰萨科塔人的弥赛亚，我追寻无名的神与它指引而出的奇迹，如果您对此好奇的话，只需要三便士的酒我就能告诉你——”
“老雷克斯！你又在骗酒喝了！”
“呸！霍尔顿你说清楚！我什么时候骗过酒！”“你不仅骗酒还骗钱！我跟你说楚可是看着你的，骗骑警老爷的后果很严重的，你最好悠着点。”
“呃……骑警先生，请不要听信在意那些愚人的话语，事实上刚才的话只是我一点小小的玩笑，呃，请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
“你好，骑警先生，为什么会找上我？我只是个莱塔尼亚难民，并且如你所见的，只有这一把大提琴值得我在乎，对于格拉斯哥市的骑警，我并无了解。只是……被迫旁观过一些不公正。”
“是吗，既然你有这份心，还被那孩子带进来，那么我就告诉您吧，将我所见过的不公，希望您能接受这些或许与您印象中冲突的概念。”
……
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库兰塔骑警拾起了地上的雨伞，想要撑起时，却发现工厂外的雨已经停了。
这让他怔了怔，意识到自己之前竟连那样明显的外界变化都给忽视了。
而那在很多人口中都有提到过的，被称作「楚」的男孩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是他走路没有一点声响，还是自己那份恍惚的状态还没过去，他不太清楚。
他只是回过头与那与其说是男孩，外表更该被称作少年的孩子对视了几秒。
然后他点了点头，孩子也点了点头。
他便转身走了出去，没有任何话想说，也想不出能说什么话。
他只想回自己的居所，到了真正安心的地方才能重新梳理今天的所见所闻，所听所感。
或许比以往每一天加起来的震撼都多。
从与那些人的问答与对话中，不论是对下城区还是对以往的同僚，乃至是对整个城市，没有一个的认知不被冲击。
需要好好消化这一切的时间。
而随着他的渐行渐远，工厂内的人们也开始收拾起了各自的「行李」。
他们早就该走了，在雨停的时候就该走。
废弃工厂压根不是适合休息停留的地方，更多时候，这里只是躲避恶劣天气以及出了什么事导致人员失散后用来对暗号的安全点之一。
当雨停了就该再次转移了。
只是因为这个骑警，大家才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也是因为楚和摩根嘱咐了所有人要好好跟他聊天对话，回答他的问题，这很大意义上关系到大家的未来。
说的如此严重，自然没人敢大意。
而在第一个被问选手艾伯特被找上时，这一群人就默不作声的分出几个人聚拢在一起，开始关于是否要刻意说谎的背地小会议，楚信然直截了当的否决，表示自己已经铺好了基础，不需要添油加醋也不需要回避话题，照常表现，其他人有些迟疑，但在摩根同意执行下倒也没什么意见。
往好处想也是省事了，因为队伍里并非人人都是说谎的好手，有些人光是听到背地小会议的主题是关于说谎就很为难。
至于坏处，没人去想坏处，没人愿意去想。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过得久了，一旦有好起来了，又有了决策者，就很容易养成依赖，这是但大部分人都有的劣根，从众心理的另类发展。
但在这个群体中却是一种好事，因为决策者的素质不错，迄今为止还没出过多大的错误。
只是这人一语不发的就走了，表情也看不出好坏来，大家不免有些忐忑，甚至是摩根自己都和因陀罗一起走到了楚信然面前来。
“怎么样？”摩根问，“你觉得能成么？”
老实说这时候这小野龙要是来一句不能，她就准备上手掐死他。
她是怀着以往楚信然的判断都没出错的信任才同意的，现在要是不成，那就全完。
不只是楚信然想要趁这个机会救人，她自己也能看出格拉斯哥市发展根本没救，这里的土壤差劲到任何组织都没有出路，就算是给人当狗，也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换掉的狗。
灰羊和赤牙那两个蠢货怕是要和手下一起要去做猎犬了，或者已经是了？
就怕时间真的不多。
“成与不成，看明天。”
楚信然仰起头来看了眼雨后的天空，澄碧如洗。
在这下城区，下雨简直是灾难性的事件，但雨后干净的天空却也是短暂又令人心生期待的画面。
不过这个回答虽然比摩根想的还好些，但也仍是有些不满意，不过算了，这家伙在她印象里还不是个会用这种话来打马虎眼的家伙，意外的在这种地方非常执着于真实，过去还曾强调过数次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好吧，那就收拾准备走了。”
招了招手干脆的转身朝后面走去，摩根走了几步就朝着那其实饿的挺瘦但脸却很胖嘟嘟的小白虎蹲身招手：“主子过来，我待会儿带你找肉吃。”
颇通灵性的小白虎慢慢凑近，抬头还歪了歪头，打量着摩根然后跑了。
“欸！别跑啊！”
女孩赶忙追了上去，在一些人的哄笑声中朝工厂里跑的瞧不见，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因陀罗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希望主子别跑太远。”
“不会，它挺聪明。”楚信然淡淡道。
“但它会跑的一身脏，到时候还是要你来冲水，然后摩根给它慢慢搓，啊，我还得给它吹毛……”
光是想到那一幕，因陀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特别麻烦。”
见她这幅样子，男孩倒是扯起了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女孩还看着那边挼着头发，突然又转过头来：“对了，说起来你居然能说那么一长串啊？”
说着垂首猛地拍了一把对方的肩膀，女孩笑嘻嘻道：“能说会道啊你！平时干嘛话那么少？”
“呃……”捂着后肩活动了一下手臂，男孩无言的看着这家伙，叹了口气，也朝着工厂内走去。
“没必要……”
.
第二天的中午，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再次来到了工厂，赶在大家吃饭的这个时间。
不是走着来，而是开着车。
Motorcycle；
摩托车，命名是为Motor（内燃机）与Cycle（发动机）的结合。
队伍中的男士们吹起了口哨，望着那虽然架着两床棉被还绑着些小东西但也完全不妨碍展现那辆源石机车漂亮的线条，那是下城区很少见到的一辆摩托车，不仅干净完整，还是排量大、座高低、外形狂野的巡航车，这种车在哥伦比亚诸多城区最为常见，但对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而言，几乎是没见过的东西。
除非翻看杂志和或是蹭到富裕人家的电视。
也就是那些吹口哨的男人。
事实上还有几个小孩是被吓到后缩，就是因为没见过那种东西。
这时候迎上去的还是那个长着怪异尖角，背后尾巴微微晃动的男孩。
只是上次他拎着剑，这次他手里就捏着个黑面包——
还啃了一半。
下车解绑绳的骑警回头，倒是没沦落到喊孩子帮忙的地步，只是瞧了两眼他手里那品相颇差的黑面包，还能瞧见那孩子微微晃手，有些微水流之面包断口处糊上，然后又被他就着啃了一口。
“挺方便啊。”那骑警动作顿了顿，想出了个招呼，然后继续接那绑绳，大抵是一开始系太紧了，现在都还没搞定。
“我也觉得……”男孩深以为然，然后走近换了个角度，他倒是一直都没跟其他人一样瞧着那摩托车，而是一直望着车尾上绑的那些东西，说，“你是不是需要一把剑来割？”
“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试着再次调整角度和方向扯了扯，没什么效果的他尴尬道，“看来是的。”
男孩没有取笑他，转身便去从一个破烂的橡胶桶里扯出了那柄他熟悉的骑士剑，一路小跑过来然后把那黑面包叼在嘴里，就腾出另一只手方便双手握剑。
“我来吧……”
骑警伸手，说：“这把剑，我可能比你熟悉。”
“呃……”男孩看了他两秒，将剑柄倒持递了过去，然后扯下了嘴里的黑面包继续慢慢撕和嚼。
“你们平时都吃这个？”
单手提剑，分明是很鲁莽的动作划开绑绳，却又干净利落还没划到被单，这骑警就像他说的那样熟悉这柄剑，亦或者说，他明显接受过骑士剑相关的使用训练。
不过这对他而言显然不值得夸耀，在摘下绳子的时候开口却是问男孩的伙食。
“平时能更好点，多加些白面包渣……”男孩嚼着嚼着，嘴里塞东西丝毫不影响他讲话的原因，大概是塞的东西太小了，黑面包被他撕着吃，有碎渣，有细条，反正是很难直接啃的，“最好的时候有肉和浓汤，挺不错的。”
回过头来沉默了一下的骑警，又问：“那你就吃这点？”
“分了些给别人，伤员多吃些……”男孩淡淡的说，“我还能装装可怜看能不能从你那讨到零食。”
“呃……”骑警闻言掏了掏口袋，还真掏出四块油纸包的长条糖来，“那你装对了。”
说着就丢了过去，而男孩提手精准的全部接住，小心翼翼的塞进右侧衣兜里，然后走的更近看着他一个一个往地上放置的干净药瓶。
车上的被套也是非常干净的，但源石废块和硫磺、木炭、硝石包这种东西是与干净二字无缘的。
端着半破的碗跑过来的因陀罗已经双眼放光了，眼看就要冲上去拥抱一下被子然后被男孩探出的左手按住了肩膀，原地踏步。
“那是给伤员的。”男孩嘴里还在嚼。
“喔……”毫不掩饰低沉的女孩耷拉着脸，侧过头看着他手里的黑面包又热情起来，“信然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米糕？昨天梅乐街那个大婶塞给我的，可好吃了，摩根吃了俩都还想要。”
“呃……”男孩侧过头来看着她那碗里只剩半个，还带牙印的白色小糕点，平静的目光对少女而言过于刺眼。
“刚才没忍住，就咬了一小口，一小口……”女孩以食指竖在面前疯狂的强调自己只是意志力薄弱了一点点，就一点点，“真的好吃嘛，你要不要！”
“你自己吃吧……”男孩扯了扯嘴角，一脸嫌弃，然后从兜里摸出了四块油纸包的长条糖，“我有更好吃的，分给你一点。”
“这啥？糖吗？”看着手里四根油纸长条，因陀罗嗅了嗅，惊喜道。
“反正你的甘草糖也快吃完了吧，正好顶事。”
“好，谢啦！我去跟他们分分，啊对了，你那里还有吧？”
“不要说废话。”
“好！”
欢天喜地的菲林女孩跑的很快，后面的虎尾一甩一甩。
“你笑什么？”男孩回过头来，就看到那骑警在傻笑。
库兰塔骑警长得还算英俊，傻笑起来颇有些偶像剧里负责憨的男三风范。
“没什么……”
略微收敛了些笑容，但还是笑吟吟的骑警望着这男孩，又瞧了眼手里这柄骑警骑士剑，突然问。
“你想不想正式学习骑士剑的用法？”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七）
（才发现个丢人错误，之前骑士剑主人的序号记错了，03不是02,02就是雅罗斯瓦夫，已修改。）
格拉斯哥市警察厅，通常而言都是门可罗雀的。
骑警队是维多利亚、卡西米尔这类曾被骑士精神所覆盖过的土地都有的警务机构之一。
通常而言，服务最多的群体还是平民百姓们，但格拉斯哥市的现状注定了很少有平民会来寻求帮助。
在这里，骑警并非一个荣誉的职业，而是口耳相传的低劣。
但这显然不妨碍骑警们的自娱自乐。
不论那些市民们如何看待他们，至少警察厅的一切待遇都能得到确立，甚至连休息室的古典沙发、软面靠椅之流的家具都能保证在有所磨损乃至老旧迹象时得到更换，桌面上散乱的纸牌和远处投镖扎满的标靶都能证明他们的从容愉快。
大家平日就在这样标准度以上的优良工作环境下打发时间、消磨时光，偶尔觉得想要走走就去接取些工作。
除此之外就做个薪资小偷，不用太上心工作，反正市民的投诉信也传不到上面，他们唯一需要在意的，还是上城区的富商、企业家、乃至贵族们的委托。
不过那些人物也很少交给警察厅什么任务，而且常常都是寻人、寻找丢失宠物之流的小委托，自然也就令这里的氛围更加懒散。
正如此刻，在这即将即将步入夏日的时候，大部分骑警们都坐在这冬暖夏凉的休息室里，看杂志、趴在桌上打盹，在沙发边上数钱，还有人悠闲的在打着桌球。
现在这样的安静是比较难得的，因为很快就会有人拉扯话题，多是不怎么正派甚至低俗的话题，只是这一次，有人注意到了更奇怪的事。
“那头蠢马是不是没在食堂吃饭？”
一杆失误，黑发绿瞳的菲林男人不太愉快的拧着球杆，打破了大家消食中的平静：“今天好像没看到他啊。”
“对蠢马要用匹——”侧躺在古典沙发上的另一个菲林男人抬起手晃了晃，还打了个嗝笑了笑，“去哪儿撒欢去了吧，不一直都是这样么？东跑西跑的干劲十足，碍眼得很。”
“你要说撒欢的话，那蠢马不也长得挺好看的，说不定还真跟哪家姑娘聊到一起了呢……”有无聊到洗牌的人猥笑，“好像还将那辆黑铁给开了出去吧？出风头正合适。”
“那你有没兴趣撬墙角啊？柯罗特？”远处有人应和道，“想一想，一位菲林姑娘被个库兰塔男人抱着推到床上，这怎么能行呢？发挥一下你的老本行来救人脱离苦海啊！”
“那也得有才行……”洗牌的人耸了耸肩，“先别说格拉斯哥其实异族人挺多的，光是那蠢马的脑袋我估计他就找不到女人。”
“找不到女人也能找男人啊！”有人慢悠悠的喊了一声，“长那么帅说不定就是个gay也没什么不可能。”
眼看话题便是要如往日那般变得愈发低俗时，有人拧转了休息室那紧闭大门的门锁推门而入，带着轻快的步伐和两纸文件，笑的颇为阳光且富有感染力：“又到了我最喜欢辱马环节了吗？不过我听前台说那家伙开走的黑铁上挂了好几个口袋还绑了个两套棉被哦，与其说是幽会，更像是在搬家。”
“棉被？”
大伙诧异，有人更是乐了：“这快要夏天反而带两床棉被是要把自己溺死吗？”
“说不定他就是想不开了呢？如果不是，大家也可以帮他一把——”
那人温和的说，仿佛当真是在助人为乐一般，然后将两纸文件摊开放在了桌面上，“来看看，一则是伦蒂尼姆拍来的电报，让我们统查一下卡兹戴尔来的魔族平民、难民数量，上面居然打算好好安置他们，看来卡兹戴尔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可能要开战。”
“开战？”
人群围拢过来，有人很是不解：“为什么好好安置魔族是开战？维多利亚打卡兹戴尔吗？”
“隔得太远了吧？”
“是卡兹戴尔自己人打架……”男人抬手指正，中正平和的脸上露出些微诡谲的笑容，“维多利亚要做个表率，展示自己的友好态度，方便接纳更多的魔族逃难者，这个立场或许也能在某些时候派上些用场。”
他以故作神秘的腔调酝酿了一下基础情绪，却又骤然开朗道：“不过也只是猜测，国王陛下想什么谁知道呢？听说还在汉宫里整日陪伴小王女呢，三天前的报道晚宴那照片可真是丰盛。”
“光拍吃的又不拍人，有什么意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小王女长什么样……”有人显然同样看过那报道和照片的抱怨道，“阿斯兰的血统，想来怕不是很壮实。”
“你瞧那疾风骑士同样是阿斯兰，哪里长得多壮了？国王陛下与公爵们的模样足够威猛倒是真的……”
男人再次纠正，然后又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来看这第二则电报，这也是局长主要让你们注意的，今年的总结会议，重头放在了犯罪率统和上。也就是说，我们得干活了。”
“昨天不才干过活？”
有人不满道，然后被旁边的人拍了把头：“连群杂鱼流浪汉集群都没处理掉，我们这报告写得局长都不满意。”
“是的，再加上这一次，恐怕要动员全骑警来一场城市清缴。”
“这么夸张？闹得这么大也很难保证目标存活吧？”
“哎呀阿尔瓦你犯什么蠢呢？我们警局后面那监狱放得下多少人？当然看着杀了。”
“报告要怎么写？我还没遇上过这种事呢。”
“拍成暴动感染分子，万用分类，不过也没必要太急，你说对吧？大队长。”
“对……”那个好似什么都能接上话的男人，也就是大队长点了点头，“电报先发下来了，具体什么时候行动还是看局长拿主意，我们犯不着着急。而且……我们也总不方便对上城区动手，这功劳应该要全塞在下城区找了。”
“哎呀呀，那头蠢马又一次错过消息，有没有好心人回头提醒他啊——”
“这倒是很遗憾啊，到时候局长通告动静那么大他肯定会知道的，很难以迟到早退来踩他。”
“还是找个机会弄掉吧，那家伙连大队长的面子也不给，除了脸和那骑枪还能有别的什么能嘚瑟的么？”
“少说点吧。”
大队长淡笑着俯身抓起桌上的纸张，似是打算重新出门：“那骑枪，确实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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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灰色的金属破开了水雾，锐利轻盈的枪刃呼啸而至，这一枪迸发出刺耳的马嘶，枪刃在因力量的凝结而漆黑如墨，连同周围的水雾都一同晕染。
“你这枪！”
“如何？没注意过可以变形么？”
青年朗声笑道，同时手中毫不留情的贯向男孩，看得远处的旁观者中有人分外紧张。
可那柄机括运转，联通串作轻骑长枪的利器却刺了个空，男孩的身影掀起水波般的涟漪，被洞穿的半张脸溃散为水，真正的脸颊则是险之又险的侧避开了那虽锋锐却狭且轻的枪刃，并在其骤然划来的同时提剑相抵，被瞬间击飞，却也调整好了重心，落地踉跄退后三步，重新站稳。
在他手中，银亮的骑士剑锋上流转着暗金色的锋流，再这样的锋流下似乎连剑刃本身也同样延长了。
这不是错觉，是真的延长了，那瞬间的应变，楚信然发觉了剑柄的机关，也终于明白了剑刃上的编号外的铭文是个什么东西。
怪不得使用源石渣的时候就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好像还有个什么东西在可引动的范畴内，那时他虽然怀疑过长剑本身，却也始终没能证实。
“你发现了。”
挥舞着总长达到三米的轻骑长枪，青年以双手甩出个漂亮的枪花，带起一阵墨迹的晕染竟有些东方式的意蕴美感。
“骑警们的武器大多出自皇家兵工厂，他们的风格就是……”
双手拧转的枪柄，一提再一拧，一柄三米的标准轻骑长枪又变回了原本只有一米五的战术短枪，令他的后半句解说更有说服力，“变形、基础流畅的源石技艺适性。”
“这种技术据说与皇家骑士们有关，那些高大的重甲骑士手中的武器也有变形类的重型装具，但显然对初试者而言，这种功能很鸡肋，也很难用。”
说着短枪再展开，如墨的黑色气流再次席卷汇聚成隐隐的神骏身姿，青年倚枪望向那同样将骑士长剑重新化作原本模样的男孩，问道：“还继续么？”
“我记得你是要教骑士剑……”男孩冷着脸，除了一开始被变形的长枪给惊的略微破音外，其他时候的他语气一直是平淡又冷漠，“你的教授就是挨长兵器的打？”
这容易令他联想到印象里的某些笑话：几分钟教你如何使用XXX，进入游戏，选择XXX，切换XXXX，好，你学会了。
简而言之就是不配，换吧。
打不过就加入。
这样的笑话，真放在挨一顿打身上可笑不出来，对方可是真刀真枪，那一枪贯下绝无留手。
“急什么？”青年笑了笑，再次将武器收拢呈折叠状，长出的那截下拉作枪柄的三角状护手，直接丢了过来，“接下来，由你来。”
“呃……”被这突然丢来的突击短枪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也反应迅速的及时松开一只手握住了那枪柄，男孩左右看了眼两手的武器，再抬头看向微笑的青年，皱了皱眉，不再倒持剑柄而是直接掷剑而出。
倒也不是瞄着青年饱含杀意的掷出，而是插在了他面前的石板中，确实插稳微微晃动不曾落下的结果证明了这孩子确实的怪力。
换做寻常菲林成年人也难有这样的劲道。
“你的理解能力真的挺不错……”拾起面前的剑刃，库兰塔青年夸奖道然后轻易起开了那骑士剑的机括，再一次的，漆黑的源石技艺缭绕着暗金色的光辉泛起，显然这骑士剑还是和骑枪不一样的，骑枪是完全依据使用者的源石技艺展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而这骑士剑，显然固定了一类锋锐，“很有天赋。”
“废话少说。”
男孩显然是在模仿着青年之前的动作握使枪柄，但又因为登时而来的别扭感而意识到自己的身高体型都与青年相差甚远，他的架势并不应该僵硬模仿。
于是在青年更加惊异的目光下，他大幅调整了手掌在枪柄上的位置，然后又开始烫手般的不断松手握手，每次松握的位置都有些微小的差异，然后他找到了，找到了这个体型当有的持枪姿态，微微屈膝以枪尖对准了青年。
这一幕与其说是卡西米尔的枪骑士，不如说是炎国的枪客。
库兰塔青年并未见过，也不知晓，但他却是能看出男孩似乎找到了独特的诀窍，仅仅是把式而言，简直是个天才。
而这个天才似乎确定了这个动作的合适，抬起头来问：
“接下来，是要我来进攻？”
真的是完全领悟到了啊，青年心头感叹道，先自己来进攻对方，让其以剑应对然后再互换武器，对方进攻而自己演示应对，这种方法固然有双方差距悬殊便大打折扣的意思，但也比单纯的演示要直白得多。
所以才说这孩子的领悟能力真是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他也就稍稍颔首，话音刚落：“来——”
来吧的翻译都还不曾完整显示，根本就是咬词刚起音节，闪烁着寒芒的枪刃破风而至！
一记突刺，俨然有了雅罗斯瓦夫三分影子，雅罗斯瓦夫骤然回避，可枪锋继续向前，异名的男孩此刻当称作少年，有如少年人都应有的神采飞扬，乃至于——飞扬跋扈！
刹那间，金属碰撞的鸣叫声迸发！
被雅罗斯瓦夫抬手一剑震退的少年被无数水流还转踏步，回身便又是一刺。
全无章法，但却唯独在突刺一道上有着破开一切的气势。
.
“那家伙以前用过枪么？”
摩根问向一旁的因陀罗。
还嚷着“信然！打他！戳他脖子！撒他眼睛！打他下面！”这类过于市井打架且下三滥的鼓劲喊声的因陀罗闻言回头，“啊？没有吧？”
“那这家伙可越来越怪了。”
摩根若有所思。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八）
关于这份怪异的违和感，可不只是摩根一人觉得，还有同样惊异于对方天赋的雅罗斯瓦夫，甚至是楚信然自己。
在对方离开后的十几分钟里还握着那柄骑士剑，有点搞不通对方是来教自己骑士剑还是教骑枪。
相较于剑的成长，他用枪都能戳到对方破除些限制才以免手忙脚乱。
或许是因为对方本来也不算是骑士剑好手？
断然不是，那在对决中的表现可比自己像样多了，只是明显有种感觉，一种相较于挥舞削砍，自己对戳刺回转有着无比熟悉的感觉，以至于雅罗斯瓦夫在之后都夸奖他有天赋，并且说不定骑枪上的天赋比剑还高。
他有个猜想，是这身体残留着些许的肌肉记忆。
或许名为楚信然的个体，在童年时便学过些一招半式。
所谓的天赋应当是更早时打过相应的基础。
不过这仍然是猜想，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将自己的特异之处归类到天赋上，他不是很信任所谓的天赋说，天赋当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良好基础，而非什么上手快到诡异的奇闻。
那不能以天赋解释，那更多被称作怪物，更难听点是怪胎。
领先半步是天才，领先一步是疯子。
再往前就差不多是一句非人哉了。
他还没做好准备，哪怕眼前时有黑质游荡，哪怕时常听到古怪的呓语。
有些好似在向他传达什么，而更多的，只是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因为这些声音，他在力图避开不必要的交流。
也因为这些声音，令他言辞精简，不想给那些东西一丁点好像自己被回应的错觉。
在一个半月之前，他还只当自己是个有精神疾病的人，而在那之后，意识到这个世界有毛病的他宁愿还是自己有病。
“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或许是两者都有病。
“白费力气，你什么都不是。”
也或者没得病的，也会逐渐染上恶疾。
“你看到了么？那些人的悲惨，还有你的悲惨。”
黑暗再次的笼入视野，散落的血肉，脂肪的暗黄，内脏的暗红，骨骼的灰白尽皆展现，灰败的丛林全被这些所涂抹，乌黑的脓液与紫黑色的触须蠕动摇摆，一切重现近在眼前，近到好像能触及他那置于剑脊上的手背。
男孩平静注视着那些触须逐步的踏近，心头默念着三二一的倒数，隐于手掌下的水液也已然凝出锋锐的刃，蓄势待发。
“喂，信然，你过来看看！”
骤然探出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黑暗瞬间被打破，一切都隐于空气，男孩手掌下的水液来不及消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按给浸向刃锋。
“呃……”手掌仍然按于剑上，男孩扬起头来看着这俯身望着自己，脸上有些惊慌的女孩，平静问道：“什么事？”
“你快去看啊！霍尔顿发烧了！老爷子说他可能感染了！”
男孩微微皱眉，侧头看向远处，那里被几十个人围了好几圈，显然视力再好也不可能穿透好几个人的地步，令他沉默了几秒道：“雅罗斯瓦夫带了退烧药，先给他用上，我们没有抑制源石病的药，先保障他的饮水和进食。”
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是那骑警的名字，大家本该称呼他的姓，可那库兰塔却执意让所有人念名，称这是家乡的习惯。
“好！！”因陀罗忙不迭的点头，立马起身回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要不你过来看看？”
在她的记忆中，男孩总是能给队伍里身体不舒服的人一些靠谱的建议。
但那也只是对小伤小病而已，男孩很清楚，对病征各异的矿石病，他提不出任何靠谱建议。
可女孩却有些急昏头。
“我待会儿过去看。”
男孩的话语维系着一贯的冷淡，却令女孩心头大定，喊了声“好！”就马上冲向了那边。
这时候他才缓缓抬起了手掌，看着那始终被固定在剑脊之上并不逸散滴落，混杂着扩散血丝的水液。
也看向自己那被薄冰覆盖伤口的手掌，感受那细微的水分子与血液的冲突，略略沉浸，耳边的声音奔涌如大河。
这是自己的血流声，每晚都冲刷着耳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习惯得了。
“喂，你的状态怎么样？”
男孩再次抬头，招呼他的摩根站在一米之外，正以古怪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手腕，楚信然不知道这份古怪是因为她瞧见了伤口还是认为自己在自残，但他能够毫无表情变化的坦然回答：“还好……”
“也是，总不该比那霍尔顿差……”摩根点了点头，做了个有些薄凉的修辞，然后无奈道，“因陀罗那笨蛋也是，这种事找你有什么用？我已经派人去招呼达茜的医馆了，她那是离这最近的。”
楚信然微微颔首，继而起身，甩掉了手中那摊带血的液体：“她一直是个铁脑袋。”
看着淡淡的黑雾朝那水液涌去，继而溃散，他便收回了目光。
这样的动作被摩根看在眼底，将其归结于这人终于也变得跟雷克斯相似的神神叨叨中，并不在意，只是朝着他那朝人群走去的背影喊道：“回头和她聊聊出去的事，因陀罗那脑袋真的顽固。”
原来如此……
凭着这句话明白了摩根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关心」自己，楚信然了然颔首，抬起手晃了晃，然后走进人群中。
他不需要和因陀罗那样挤，拍一拍挡在前面的人，对方自然会让路。
随着他们一个个让开，那躺在地上痛出挣扎架势的沃尔珀男人便映入眼帘，他想要吼叫却被布帕塞在嘴里，想要扭动却被几个同伴按住四肢，便只能反复屈伸身体，上一秒弓的像只煮熟的虾，这一秒又极尽舒张，状若癫狂。
凝聚心神才能瞧见的黑质若隐若现，都在试图朝他身上攀附，但也只是攀附，那些东西影响不到正常的活人，哪怕是感染者，直到目前也未曾见过直接干涉的痕迹。
但是这幅模样，可比因陀罗之前说的严重多了。
楚信然并不认为因陀罗懂得「修饰」现实，所以这变化便是那短短几分钟的事。
确实是矿石病了吧？
虽然将所有没听过的病征都归类为源石感染是一件很武断没脑子的行为。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判断方式很少出错，哪怕是楚信然这样特殊的家伙也会这么想。
要验证的话也很简单，只需要等个几天。
矿石病这种由源石引发的病症原理是体细胞与源石的逐渐融合，换言之便是在视觉效果上，矿石病感染者的身体必然出现源石结晶，要么在体内，要么是体外。
后者便是等几天就能清楚的理论依据，但若是前者……那得需要仪器扫描才行，而且前者的抑制难度也比后者搞得多，若是生在什么重要机能位置，当场暴毙也是有可能的。
“忍住！忍住啊霍尔顿！你不是总说你是男子汉吗？！控制住嘴把药吃了好不好？你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端着带缺口的杯子和小小的胶囊，女孩蹲在那男人面前呼喊着，她的手中拿着药。
但男人这副状态显然是吃不了药，大家甚至担忧他咬到舌头才把他嘴给塞住。
围在这最里圈的人都心有戚然的看着这个男人，这个队伍组起来也就堪堪一年，却已经经历过数次类似的状况，而在某些人加入队伍之前，就已经更早见过类似的绝望图景，再乐观的人也难以保持平静。
而且大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下城区的街道并不热闹，也是因为下城区的空气糟糕程度与上城区是两个世界，在下城区，有屋子住的人是极少出来溜达的，除非是短暂的雨后。
而最恐怖的除了下雨，就是起雾。
每年的深秋与寒冬，都是大家信仰最虔诚的时节，哪怕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信仰个什么东西。
看个几秒也就够了，他抬手搭在因陀罗的肩上，因陀罗立刻回头看着他，脸上有着淡淡的水迹。
还是个孩子啊，他心头感叹。
再怎么像个男孩子模样，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会哭出来，只是她还知道忍，知道哭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回过头来才是一张表情那么丑的脸。
“让我来。”他沉声说，依旧不曾有什么变化的冷漠表情反而能给所有人信心。
因陀罗用力点了点头，递出手里的水杯，也摊出那已被汗液浸湿的胶囊，扯下来的模样明显有些黏，落在他的手中却开始了细微的变化。
“把布抽出来。”
他吩咐道，旁边的人立马上前两个，一个按住头，一个扯出布，而在那布抽出的瞬间，胶囊和水杯就在半空中混在一起，直接贯入霍尔顿的嘴里，并在下一刻，男孩的手也捂住了那嘴。
这个沃尔珀男人便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几声，他本还可能呛到，但那水液混合着胶囊的长驱直入居然没有误入气管的意思，只是男孩的表情愈发难看。
因为对方的口腔环境实在不怎么好，其中的气味分子令他简直要昏厥。
妈的，该昏的不该是这个痛的像脱水的鱼一样摆动的家伙么？
被趋利避害的本能下意识驱使着起身后仰，但这种本能完全不能拯救直达脑部神经系统的刺激，他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全靠一旁眼疾手快的女孩搀扶。
“继续塞他嘴。”男孩喝道，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倒像是在打击报复。
但周围人丝毫不敢怠慢，捏着那满是涎液布帕的男人立刻上前，帮忙的男人也同样自觉。
“药灌下去了，接下来就是等他能够痛晕，或是麻木，或者症状消退。”
依靠着女孩的搀扶，男孩低声说出的话虽然残酷却也是直白的现实，大家没有抑制矿石病的药，同样也没有镇痛药、镇定剂之类的东西，就算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症也只能做这样的努力，除此之外都是束手无策。
因陀罗挣起一只手抹了把脸，说：“我扶你休息？”
“不用，继续看着他。”
重新站稳的男孩也挣开了手，朝着地上还在挣扎的沃尔珀男人指了指，然后转身沿着重新分开的人流走出，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说：“等他度过去了，你来外厂找我。”
所谓的外厂，就是这座废弃工厂边上的一个小工厂，特别小的一个车间，但是有自带的钢床和铁椅，是个挺舒服的休息场所。
也是他说完后就缓慢走去的地方，走出了人群，步伐就开始踉跄。
“我说你啊，有必要这么装么？”
上方的钢梁上传来摩根的声音，楚信然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她确实坐在那钢梁上，结合对方此刻的话，能猜想那里的视野大概挺不错，能越过人障看到中心。
“有……”
楚信然闷闷的回答，然后继续迈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回到之前的位置，提起那骑士剑作为拐杖朝外厂方向走去。
留下摩根坐在上面远远地看着他倔强的走远，撇了撇嘴，又回头重新看向因陀罗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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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格拉斯哥市立警察厅。
在这午睡时间下，这里理所当然的充斥着慵懒困乏的氛围，本就不会有多少一直驻在本部的骑警们要么回家睡觉，要么以巡逻为名回家睡觉。
虽然直接在警察厅的休息室里打盹也是个选择，甚至还能应对突发案件，但对格拉斯哥市的骑警们而言不太行。
这里不兴突发案件，丁点破事不值得上突发，而大事又少到几乎没有。
于是大家都学会了早退开溜，至于为什么完全不考虑在警察厅里摸鱼——那自然是为了提防同事。
恶作剧和小偷小摸，两者都把握不好度，虽然「骑警们自己手脚不干净乃至心底阴暗」听起来像是某种讽刺文学，但在这里却是纪实文学。
大家平日一起辱马多么开心，但在此之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感。
彼此都很明白各自都是些什么烂人。
而此刻，原本唯一不做提防，以至于丢过好几次钱包的库兰塔人啃着干面包踏入警察厅来，看着一如往常的冷清气象。这一次，他没发出什么抱怨来。
而他不开口，却有别人找他。
不远处的柜台，一位年龄自然是秘密的菲林女性正在朝他招手，示意走近。
萨妮小姐或许是警察厅里唯一一个对他友善不断的女孩，尽管他也在同事们毫不避讳的闲聊中听到过对方私生活过于自由的传闻，甚至嘲笑自己也被对方看上，小心被吃掉之类的近乎恐吓的话语，但雅罗斯瓦夫还是没有因此而与对方断绝交集。
虽然确实明白作为一个柜台，这位菲林少女能对自己友好却又不被那些同事孤立针对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
但他懒得去想那么多，毕竟他只当对方是个难得的朋友，而并未上升到男女概念上去。
“你终于回来了，偷偷告诉你一件事。”
哪怕自己走近时，对方眼中热情似火。
“王都拍电报了哦，格拉斯哥市全面清缴要快来了。”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九）
（我本来想写警察厅挺长，怎么就敏感字了……）
新的一天，新的打铁。
一如既往的互换武器锻炼法，区别在于这一次，雅罗斯瓦夫没有继续维持沉默以一副「你用身体来感受」的态度打完全程，而是终于开始像个剑术教练那样在中场休息和结束后都有进行发力方式、握剑姿态以及常规应对手法的讲述。
至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那是他还依着通常的剑术教练思考回路，觉得学生应该先打过之后才会对讲述的技巧有更深刻的了解，同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靠着这股羞耻而将这些错误牢牢记住，才能改的更顺利彻底。
同时也省的某些不上心的学生听完一遍就忘了，实战起来脑子里全是空白。
而放在楚信然身上，更多是因为雅罗斯瓦夫还想再挖掘看看楚信然的剑术与枪术天赋，就看到楚信然已经开始琢磨新人都容易犯的急躁冒进，已经搞出了所谓的「自创招式」，那他自然没法继续等了。
初学者在有所长进后都容易搞些看起来很唬人的自创招式，这些招式也确实能让他们和同领域菜鸡的比试下获得更明显的优势，但却容易变作难以纠正的恶习。
优势只是一时的，当所谓的自创招式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抵达尽头时，甚至还没抵达尽头，回过头来就会看到自己的基础已经一团糟，所谓的自创招式已经将无数代人无数次思维碰撞打造的坚实基础给破的乱七八糟，尤其是形成了习惯之后更是难以归正。
虽然也不乏某些所谓的天才自创一套方案的传闻，但那种传闻很快就被捅破，并不一定说无法构成一种道路，只是道路太过崎岖与脆弱，太容易被碾碎。
真正能形成流派的，还是大师们基于已经站在顶峰的眼光与创造力打磨而出战法。
而不是一个刚入门的新人寻思一下就成了，这种事迹存在的可能只能是在神话中，非人的神灵能够生而全知，或是一朝得道。
雅罗斯瓦夫总不至于因为孩子出色的天份就把对方当做神灵对待，该按的老规矩还是按照老规矩。
不过他还是会再一次惊叹对方的领悟力远胜于当年这个年纪的他，仔细想来自己半个月才修正的姿势对方或许只需要几天就颇有些受到打击，分明自己也是那一片街区的库兰塔中最有天赋的人，跟对方一比就差到了街尾去。
“现实真残酷啊。”
“嗯，残酷。”
“呃……”大汗淋漓，在那男孩身旁找了个姑且干净的地方坐着感叹一句，然后被对方以平淡的语气接上，库兰塔人在短暂的沉默中判断这小鬼或许是来挑衅的。
但是顺着他的目光就能看到远处那个正被几个人蹲在近前注视着，试图独立从棉被上起身的男人摔倒在床，然后又继续在奋力爬起的模样，他就将原本要笑骂出口的话语咽了回去。
是啊，真的残酷。
不过是一天不见，这个队伍里就出现了新的感染者，是他依稀有些印象，昨天挑人访问骑警和下城区状况的谈话人之一，是叫……
霍尔顿吧，一个应属于本地居民的棕发菲林男人，昨天还是一副健康的模样，此刻却好似运动过度以至于浑身肌肉疼痛的模样，连做个起身动作都在不断发颤。
周围几个蹲在近前的人大抵是他平日关系不错的好友，此刻都是不忍却又努力表示鼓励的目光看着他重新试着爬起，再试着站起身。
这里很多人都望着那一幕，谈话的声音也愈发低微乃至消失，看着那个人最终总算是站稳后，除了边上那几个人在高声欢呼外，其他人便是收回目光，继续自己手头之前没做完的事，好似无比冷漠。
但这也正是队伍里的规矩之一，是因陀罗订的——自认不够熟稔的人不要装作熟识的模样为别人鼓劲加油。
鼓劲加油并非就都是好事，尤其是对某些心理不太健全的人而言更是容易钻牛角尖。
何况这条规矩也没什么错误，它唯一的问题就是特意被标了出来。
可一旦想到这个规矩被标出来正是因为曾经闹过些不愉快的缘由，便也就没人对其再有微词了。
队伍里有好几条类似的，关于人际上特意标明的规矩，每一条都有各自的往事，也每一条都保证了队伍里的氛围和谐且互不因彼此的理念差异而闹出不快，这也让得知这一切的雅罗斯瓦夫对这个组织，对因陀罗等人的评价更高几分。
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大家庭雏形了，给他的感觉远比那警察厅要来的舒服，让他更想在这儿多待会儿。
而这时候他也看到了那个霍尔顿在两个朋友的搀扶下慢慢走近过来，朝着一旁的男孩垂首道：“楚，谢谢，虽然我昨天就该说。”
他说的无比诚恳，可男孩却只是发出个鼻音回应。
但不论是霍尔顿还是他旁边俩搀扶者都没有生气的意思，霍尔顿只是再微微点头，然后两个搀扶者带着他慢慢走回去，从背影看上去无比的狼狈。
“你昨天做过什么？”青年问，他是通过队伍里的其他人口中知道昨天多了个感染者，但具体详细，那个讲述着显然没怎么讲。
“帮灌药……”
男孩说着，从他坐的机器上跳下，身上倒是没有丁点汗水，跳下来握住那骑士剑就要朝远处走。
“喂，帮我也清一下汗水啊！”他赶忙喊了一声。
他们如今所处的仍然是废弃工厂，但和上次那个却不是一个地方，只是这并不妨碍这地方依旧废弃，什么都没有的事实，不可能让他洗澡冲凉，甚至洗脸都够呛，都废弃了自然没什么自来水管。
这时候自然惦记着男孩一开始展示的，比传说中的魔法还方便的源石技艺，他亲眼看到男孩抬手往脸上一抹一甩，所有汗水都脱离皮肤甩在地上，并且之后也没新分泌汗液的迹象。
这一手令他愣了愣，见过的术士也有不少，法术释放起来一个比一个吓人，却都做不到这种细微的操作，一个个都是追求火力不追求生活的主。
同样有试着学习源石技艺的雅罗斯瓦夫觉得与其跟那帮火力傻逼一样，男孩这种方便才是他真正该学的，可是——
“不干……”
男孩的回答就像他平日的表现那样干脆又冷漠，甚至连脚步都不停，令他赶忙喊出自己准备慢些再说的话：“别急着走啊，我还带了个很重要的消息，重要到关乎你们所有人的现在！”
“呃……”男孩确实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向那仗着脚长都不用跳就落地的青年，“什么消息？”
“今年的维多利亚各城市总结会议，重头放在了犯罪率统和上……”
青年走近过来说道，又抬起头来，看了眼远处捧着大包小包的两个女孩，注意到他扬头的男孩也扭头便看到因陀罗和摩根两个人捧着这次的「保护费」回来，后面还有几个拎着更多东西的男人。
但他也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朝青年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本来想要上前帮忙的青年被男孩这句话给打断，垂下头来看着他，试图以目光「感化」对方，让其心头生出些绅士之意去帮助困难的女士，然而男孩丝毫不为所动，就只是望着他然后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呢？”
“在她们来之前给我说完。”
行吧……
原来是有这个顾虑。
虽然不太明白这个隐瞒行为的动机为何，但既然事出有因，他也就开口继续说：“市长会为了成绩好看点让警察厅局长努力降低犯罪率，换句话说就是格拉斯哥市的骑警们会开始真正来一次围剿。”
“你们现在这情况明显躲不过，甚至可能是重头。”
男孩闻言而扭头看了一眼，瞧见因陀罗那拎的吃力但也咬牙继续，哪怕看到了自己也没求助的模样，与旁边已经放下各式提袋，疯狂朝自己这边挥手的摩根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他理都不理，就回过头来：“什么时候？”
“都在等通知，但或许不会多远，这消息总会被大嘴巴骑警给传出去的……”青年阴沉着脸，“说不定就在女人肚皮上说了。”
已经会贬低同事了，青年这不仅是立场变得果断，态度也转的迅速。
也或许这就是本来的他，不必为了维护心目中的骑警二字而蒙骗，麻痹自己，就有了如今的性格。
但这与其说是贬低，不如说是根据现有表现的合理预测。
一个个的走访游说了那么多人，他除了被拒绝外，游说本身的前提就是调查过那些人的生活作风才决定去的。
某种意义上，他便是掌握了同事最多黑料的人。
“为了打个措手不及，或许就在几天之内……”楚信然蹙眉，这次他有心再回头看，但却控制住了，只是看了眼雅罗斯瓦夫身后的同伴终于注意到「补给」来了，开始快步跑来，而他则赶在因陀罗和摩根走近前问出最后个问题，“你愿意帮忙吗？”
“战斗？”
大抵是没想到对方冒个这个回答，楚信然怔了一下：“送我们出去。”
“当然没问题。”雅罗斯瓦夫微笑着说。
“嗯……”
点了点头，楚信然便直接回身走向了因陀罗和摩根，后者已经被人分走了所有负担，轻松下来就开始瞪着刚才无视她招手的楚信然，而前者同样被几个人围着。
但都直接粗声粗气喷开了那些试图帮忙的人，大意是是什么「老子没这么脆弱！」“滚去帮卡尔罗他们！”「傻逼快滚快滚」之类的斥骂声。
傻逼两个字是字正腔圆的炎腔发音，一听就知道是从谁那学的。
但楚信然记得自己没教过她说母语，只能是平日没注意被她给学去了。
能够想象她的理由多半是什么「听起来有气势」之类的话，就算告诉她是侮辱性词汇，她估计也会用的更起劲。
这点蠢的像个男孩子，觉得能说几句脏话就是牛逼。
得亏没条件弄烟，否则怕是连抽烟也给学上。
而她在喝退了那几个家伙之后也就迎来了楚信然上前，还有些生气的表情便转化作热情扬了扬：“信然你刚才跟斯瓦夫聊啥啊？看看这个，路易莎婶甚至给我们送了肉来，我们可以烤肉啦！”
“回头说……”楚信然走近微微躬身探手，“给我拎两袋。”
“哦……”
还真就只递两袋过去的因陀罗看着楚信然抬起的另一只手，还打了个响指，然后又不情不愿的递过去了一个袋子：“我还想用这个来做沙袋负重呢。”
委屈的不像是减负，倒像是楚信然抢了她的玩具。
“有的是东西给你拎着。”
“不要，那些东西多脏啊，我们又没什么水洗手。”
“我给你提供水。”
“我就等你这句话！”
因陀罗顿时就愉快起来，看向一旁那眼神微妙的摩根：“怎么了吗？”
“没什么……”抬起手搓了搓，倒也没搓出什么泥灰污渍来，摩根指了指远处招手的几个孩子，“我猜他们想跟你说话。”
“那我先过去跟他们说说收获，斯瓦夫！”她说着就朝着雅罗斯瓦夫招起了手，嚷着自己自来熟取的小名，“一起聊聊啊！信然的训练结果怎么样！”
就这样嚷着走远了，留下楚信然和摩根站在原地，身旁是其他拎着东西走过的同伴。
“你昨天没跟我说，你跟她聊的怎么样……”摩根看着远处说，“刚才你又和那骑警说了些什么？”
“昨天我跟因陀罗做了个约定……”楚信然淡淡道，“她还是反对离开格拉斯哥，但我给她列了八条格拉斯哥市不利于我们发展的理由，真正要升级为帮派，这里还是不行，雅罗斯瓦夫透露的上层模样没办法抱任何期待，她听了，但还是舍不得一些人。所以我让她作取舍。”
“是带着大家一起毫无出路，就为了陪那些混的比我们还好些的市民，还是带着大家去更好的地方，正好霍尔顿还感染了，这地方待下去对队伍里的感染者是必死的结局。”
“正好？注意你的用词。”摩根皱眉望着远处的霍尔顿，那个在因陀罗端出蔬菜下露出些笑容的霍尔顿。
“我会注意，也会道歉。”楚信然面无表情道。
“那约定是什么？”摩根皱了皱眉，决定不去追究那个说过千百遍的问题——这人平时说话就不能带点感情么？
“我经常出去找别的路子，她对我一直有意见，所以我说，她要将格拉斯哥帮建立起来，努力发展，以后我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只能回来了。”
“噗……”摩根忍不住笑出了声，却是冷笑，“你还有这种幽默感？”
“如果有需要，会有的……”楚信然平静道，“要在这种环境下生存，需要的就是理智，而这座城市要改变，需要付出的太多了，一点都不理智。”
“我要令她尽量心安理得的离开，就能有这种幽默感。”
“行吧，那这事成了，你跟那骑警又说了什么？可别说你就只是不想帮我拎东西。”
“我们可能只有三天时间了。”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
（群号发在244了，间贴没几个，加群倒是不少……我这真是沉默型读者啊。）
三天，一个不长也不断的期限。
将雅罗斯瓦夫口中的「都在等通知，但或许不会多远」转化为这样一个确切的日期的楚信然，旨在提醒这个除了对物资分配上精打细算以外就一直颇为慵懒的摩根，大家时间不多。
三天时间，对这个有些拖延症的女孩而言已经是相当的紧迫了。
足够她在当天就急着召集所有人开始组织会议，但她好歹也知道等那骑警走后再开始。
尽管目前看来他非常值得信任，这几日对楚信然的教导也算是尽心尽力，但她却也保留着一贯的，甚至有些被楚信然影响的谨慎。
就算是要相信那个青年，也要记得那个青年是个骑警，他与他的同事关系不好，却也并不妨碍那些同事通过他的行踪追查到他们身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楚信然那混帐野龙过去骂过的那样：
我相信你的好意，但我不相信你的脑子！
这段有些严重的话放在这里并不合适，却也可能变得合适，尤其是因为楚信然上午带来的消息确认，雅罗斯瓦夫确实就是最初追查大家的那名骑警，而在中午的时候，后者也坦然承认并述说那时就想与各位交流的想法。
组织里的其他人是挺高兴的，甚至因陀罗当场就在哈哈大笑，但楚信然却是眉头紧皱，摩根更是脸色泛青。
在那个火场，在那个死掉了三个同伴，火还未漫起的时候，那些骑警当中就有人说过，全靠前几天一个家伙的走访资料才确定了他们的位置。
那骑警称其为「家伙」，一脸的不屑当时看着还有些费解，如今看来却是一切都对上了。
但两人都没有开口，摩根甚至终于有底气嘲笑那特意过来找她的楚信然，老娘不需要你来稳住。
谁没有点忍性，谁没有点理智，要在这种混账地方活下去，谁做不到这两点？
你是不是太傲慢了？楚信然。
楚信然沉默着，她便终于听到这家伙的承认与道歉，但是没有丁点的成就感。
毕竟这家伙一点犹豫都没有。
而再回头，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二次道歉，算是确认了令这家伙道歉没有一点意思，一点男孩子该有的虚荣心都没有。
但现在不是讨论楚信然这家伙到底有多没脸没皮的时候，至少得益于楚信然那家伙昨天在外厂同因陀罗做的思想工作，今天的会议算是一致通过。
将眼下的格拉斯哥市的利害关系说的足够清楚，就算是不便行动的感染者成员也愿意一起拼这一把。
那便只剩下准备了。
楚信然曾向雅罗斯瓦夫许诺的上城区条件，一个前格拉斯哥市工程师，实际所能提供的不只是上城区的工程建设，而是整个格拉斯哥市的工程图纸。
这图纸楚信然是第二次见，第一次见时，是他曾经随同那位赏金猎人走其「专有通道」之前，特意拜访那位前工程师确认其「专有通道」是否具备可行性的时候。
“从这里……”菲林感染者，同时也是前格拉斯哥市工程师，一个源石结晶都集中在手腕以至于很难掩盖的可怜人，手指在那斑驳的图纸上划出一束线，“是格拉斯哥市的基础层，最接近底层工业结构的区域，同我们最近的庇护所有两公里的距离。”
“移动城市避开天灾就得提前拆分地块，而这些地块的底部通常有维修窗口和废料出口，格拉斯哥市已经一年多没转移过了，这几个窗口和出口应该没变过位置。”
“这个点没问题，我证明……”楚信然指着那标记着A2的点，“但封锁严密。”
“这不奇怪，格拉斯哥市一直都是严格筛选人员流出的……”一个沃尔珀青年摇了摇头，一口维多利亚语带着叙拉古口音，“同理严格防备各式非法出境，问题在于没有契机制造混乱的话，强攻一处风险很大。”
“至少会死一半人。”龙族男孩并不委婉。
“那不行，那不行！”因陀罗赶忙招手拒绝，可就算是她不招手，也有很多人表情灰暗的垂下头去，有些是为同伴担忧，而更多是觉得自己会是死去的那一拨。
这个老弱病残俱全的队伍里，真要到逃命的时候，便是都得最好心理准备。
“是不行，所以必须要有个混乱！”摩根抬手戳在下城区的的两处大家对其形状都颇有印象的街道上，“如果没有混乱，我们就自己搞！”
“黑羊和赤牙？”沃尔珀青年脱口而出。
“是！卡尔罗你还记得吧？黑羊那家伙好像是在走私低纯度源石……”摩根冷笑，“那些可以做源石炸药，而赤牙那家伙靠源石致幻剂屯了不少东西，正好给我们做搬家家当。”
“可就算是那两拨人，打起来也会有损失啊……”一个扎拉克老人苦言，“你还想两个都取到，那只能是奇迹了。”
“雷克斯，我看你是老到脑子不行了……”摩根对那个老人一点不客气的道，哪怕因陀罗表情不好看也全然不在意，“还没行动就打退堂鼓？我们是没有谋划直接强攻的蠢货么？”
“这不就是在订计划？”
“我只是提醒一下而已。”扎拉克老人悻悻道，也知道自己名声确实不好，这里除了因陀罗没几个人看他顺眼。
“闭嘴。”楚信然也冷声道。
老人顿时不敢出声了，这小子是真的对他动过手的。
也是当初骗习惯了没太留意，谁知道惹了头小恶龙。
“回到话题上……”摩根回过头，重新四顾周围，然后指了指地图上一个点，“袭击这两拨人本身不是造成混乱，我们主要目的是抢东西，源石炸弹可以制造更明显的混乱，而物资的重要不用多说，总不会有人想饿死在路上。”
“所以骚扰？”有人问。
“一方攻，一方偷。”本想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楚信然限于语言能力不足，只能如此描述。
“对！”摩根笑道，瞥见是楚信然说的，笑容又有些僵硬，每次被对方跟上思路的时候她的心情都很复杂，“得手了就撤，分地方放置，最终行动的前半天再聚拢进行制作，到时候他们就算着急也没用，要么被骑警清理，要么真的跟他们一伙了，那也跟已经出城的我们没关系。”
“问题是那两人联手怎么办？”有老人提出个尖锐的问题，“之前已经证明那俩拨人起码一起行动过，可能驻地也有联系，攻击一方马上会激活另一方。”
“那是战斗环节再讨论的问题……”摩根不急不恼，“但既然已经提到了，那就直接进战斗环节讨论吧，首先是赤牙，这群人的战斗力非常一般，我们突袭能打个措手不及，但麻烦的是他们那些致幻剂很难处理，楚信然，你来？”
楚信然没有回答，但是点了点头。
“那么谁跟他一队？”
“我！”
“我来！！”
“我也可以！”
啧，摩根心头咂嘴，这帮人平日跟楚信然一点联系都没有，跟他打架倒是答应的爽快。
大概都是听了因陀罗那「信然打架时候很照顾队友」的鬼话。
好吧，不少人都这么说，但瞧那听了这些踊跃参与的话后，楚信然看向他们的冷漠眼神，摩根就一点都没法相信。
而且之前合战那骑警这家伙不就一点都不关照自己！
“那就这一组人，然后是负责摸东西，开始报名！隐蔽是次要的，重点是体力和负重！”
……
关于行动的讨论，哪怕是争吵甚少也足足扯了一个小时，这其中包括细节上的调整以及补充，甚至是突发事件的模拟应对，一点都不像是个普通街头组织该有的内容。
但在这个以后会被称作格拉斯哥帮的街头组织中，却是很合理的。
因为这个队伍里有着叙拉古的家族落难者，来自莱塔尼亚被驱逐的大提琴家，大炎来的小赏金猎人，以及格拉斯哥城驻留的雇佣兵教导过的魔女之名继承者，以及来历不明的天生最胜者等成员。
换言之，这就是个成分很复杂又颇有能力的队伍，之所以只是街头组织也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这里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也正因为此，所以必须离开！
坚定了决心，有些人已经开始做好准备，有些人则是在养精蓄锐，楚信然属于后者，他着实没什么好准备的。
“又有笨蛋问我要不要试着问那个骑警了。”
“那帮家伙甚至还称呼他为马爷。”
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人走近开口道，这种语气和声调都是显而易见的摩根，平日两人的交集实在不多，只是一旦商量起这类大事，旁人眼中的两人就成了相当热络的伙伴。
对此摩根很想啐他们一口。
“你没说清？”男孩缓缓地睁开眼，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大猫，主子瞬间就从怀里蹿了出去，令那摩根下意识抬手想要挽留而呼不得。
跑来楚信然这儿的大半理由就失去了。
名为主子的小白虎，一直都跟摩根不亲近。
哪怕摩根照顾它的时候比楚信然和因陀罗加起来都多。
“当然说清了，骑警跟我们一起行动抢人东西，那这家伙还到底混不混了！”
收回手来，再看向楚信然就是满满的不爽了，摩根瞧了眼远处正在挨个以自己的方式给别人加油鼓劲的因陀罗，有些受不了的说：“那家伙又在给人添麻烦了，谁在乎她那乱七八糟又肤浅的鼓励啊？”
“挺有效的，有人在乎。”
“呃……”摩根回过头来看着这家伙，怀疑他是故意杠自己，又没有证据。
但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她又无奈的垂下头来，知道这种凝视对这家伙一点意义都没有。
“行吧，那你确定你能调配的出源石炸药吗？靠你从那骑警那要的东西……我说你不会一早就准备炸哪吧？”
摩根说着说着骤然醒悟，想起了这家伙早在知道消息之前就让那骑警帮带硝石硫磺那些东西，在会议上听到这家伙举手说他能调配源石炸药也算是技惊四座。
那时只觉得他居然会这一手，特别吃惊，如今再回过头，这家伙当初一开口就要这东西是要干嘛？！
“源石炸弹，放哪都有用……”楚信然淡淡道，“炸哪是其次。”
“不想说就算了……”摩根撇了撇嘴，再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因陀罗，然后再看向楚信然，“行动你有几成胜算？这几天排的太冒险了，我觉得可能又会有几人掉队。”
“没有把握，全力以赴，仅此而已。”
“我真是昏头了才来找你问这些……”摩根摇头叹气，“你到时候再跟因陀罗做做思想工作吧，我觉得这趟难走，但也必须得走。”
“当然必须走，不走谁都没有未来。”
未来……楚信然微微仰首，那吵闹的淡淡黑雾就又在朝这涌来。
“别打扰我了，摩根。”
“蛤？”摩根实在不知道这家伙突然赶人又是什么毛病。
“行动的时候再喊我吧。”
“好吧。”咂了咂嘴，懒得和对方争吵什么的摩根果断的转身离去。
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心头的不快，令她走出了弧线避开了那涌来的淡薄黑雾，那些黑雾也得以重新汇聚于一道，逼逼叨叨的鬼话也就重新迎来。
“没有希望，没有可能。”
“都得死，全都得死。”
还没开始就开始报丧了，属实乌鸦，也不知道维多利亚有没有渡鸦这类家伙，楚信然在格拉斯哥市也见过一些黎博利人，感觉能依稀辨认出一些熟悉的鸟类特征来。
“万物，万物之主，恩赐……”
“罪，全都流淌着罪，皆是罪孽！”
也有这类完全跟现实扯不上关联的胡言乱语，分贝和声调都很随机，可能很小声，也可能很目力。
这种时候也是楚信然最沉默的时候，除非实在听到了很在意的话，否则他不会接口。
接口就会被当作自言自语的傻逼，甚至可能被怀疑有精神障碍。
所以他只会安静的等待，等待那些呓语与狂乱杂声愈发繁盛，以至于连同幻像也纷至沓来，劣化的人长出异质的器官，感染的人进一步的爆出体液，触须伴随着血光一同涌现，复眼、角质、腮腺、尖齿……
并非止于触须的异质变化，耳边除了怪物的嘶吼与吟诵，还有这不存在的队友惨叫。
连同那个带领自己走入赏金猎人大门的男人，也被摘掉了头颅。
倒也挺一表人才。
他依旧很安静，平静的注视着那些似真似假的光影，就像回到了一个月前的那种状态，空泛、高升、没有任何东西能掀起心底的波澜，一切的事物都那么肤浅低劣，唯有肮脏临至近前！
盛怒随着水流一同涌动，将幻像与杂音一同搅碎！
在近处的一些同伴疑惑怔然的目光下，朝着半空招引流水的楚信然垂下手来，看了那些人一眼。
一手抬起，一手拧了拧手腕。
这是他平日锻炼源石技艺时都会做的手势，并非习惯，而是希望别人认为，这是习惯。
或许这真的会成为习惯，但那也无所谓。
毕竟他需要用这个手势来掩盖一些不合理。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一）
（该勃了。）
赤牙是下城区的一位鲁珀人，据说是从叙拉古的某个大家族流落至此的家族成员。
他或许是曾经有个响亮的姓氏，但在格拉斯哥市，他叫赤牙，叫了一年的赤牙。
这个名号来源是他曾靠着自己的尖牙硬生生咬断了这个组织上一任领头者的喉咙，在众目睽睽之下！
满嘴是血的狰狞与残忍，足以震慑所有人。
那时之后，他就替代了那个人接手这个组织的一切，代号赤牙。
虽然只是个下城区的小组织，但这种地方的生活还算安逸，甚至可以说是过的比以前好，从过去一个唯唯诺诺，手下一个人都没有的小喽啰变成了管理上百人的首领，能在更多人头上作威作福，自然是件无比愉快的事。
他可不想追寻什么更上方的出人头地，格拉斯哥市的脏乱差对他而言全无所谓。
如今就有能力弄个像样的房子，有吃有喝，心情不好去找几家人泄愤泄欲，手下的源石致幻剂买卖还是他在叙拉古时根本接触不到的生意，甚至还能取些自用，被放逐还能有这等柳暗花明便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令赤牙一度认为自己的余生应该就是在这里快乐的度过了。
只是这样快乐的小天地，却还是有看着不爽的家伙，首先是几乎跟他同批沦落到格拉斯哥城的黑羊！
那头黑毛的卡普里尼，只是头破羊却能从同批难民里拉起一队比他这边更能打的队伍，硬生生的靠着胆子大，感染者多而干起了倒卖走私低纯度源石的活，赤牙绝对肯定那家伙赚的不比自己少，一直以来虽然少有冲突但也看着极为不爽。
但也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有和对方联手对付同一批人的一天。
因陀罗！摩根！
两个不识抬举的黄毛丫头，当初他发迹的时候那个破组织可还不是这俩黄毛丫头在带头，一个谁都不在意的破组织，全是老弱病残。
虽然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但谁都没想过那个破组织居然会突然起头，突然成事，约莫也就是半年前的时候。
突然上台了俩黄毛丫头，那个破组织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不安分了，先后打破了自己和黑羊分立的规矩，之后还堂而皇之的跟自己手下人起冲突，那些废物贫民说什么来着？
保护神？
呸！
不过是仗着人少打游击，还有一头装神弄鬼的怪龙，能保得住什么？
他可是的记得清楚得很，当初自己亲自上场，那些家伙可就直接逃了，一群连自己面都不敢见的家伙，所谓的怪龙也没见多厉害，全是那帮软弱的废物吹出来吓唬人的东西，可笑的是手底下那帮人也信，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去难民营转转，找几个胆子大点，更能够干活的把他们替了吧。
赤牙觉得这些家伙多半也顺了些致幻剂，把自己的脑子和身体都搞出了问题才会这么愚蠢，哪有自己聪明，致幻剂那种麻痹精神破坏身体的玩意儿当然是用在别人身上，不论是干活还是办事都方便，再怎么强硬坚持也只会嚷着想要，简直是个玩弄人心的好东西。
自己用？
算了吧，虽然很好奇那种滋味，但赤牙觉得这快乐的人生还能持续好多年呢，等自己快死的时候再试试这种东西也不迟，就当人生多一种体验。
然后他可能就要死了。
当那柄骑士剑晃过他额顶的那一刻，他想了很多。
从想到自己今天为什么不招呼组织成员都待在基地，想到这些家伙为什么有胆子来袭击，又想到黑羊当初嘱托最好搬到他们那靠近上城区的位置方便照应，最后想着自己的源石致幻剂为什么没有效果。
然后，回想完毕了，他试着反抗。
他从艰难的后仰至危险的弧度，这种姿态在东方有个称呼叫铁板桥，要做出这个动作得下盘稳。
但他的下盘不算稳，也没经历过类似的训练，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倒在了地上。
但他却能够立刻反应过来，发挥一个鲁珀人应有的敏捷与出色的神经反射。
翻滚，避开那对方那一剑。
起身，抽起一旁房间中陈设的短矛，抬手刺出，即便是短矛也有着比对方的骑士剑刃更长的距离。
可他或许选错了武器，类似攻击距离的矛型武器，正是对方这两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而他，也在对方眼中与那手持短矛的人差的太远。
面无表情的男孩注视着男人那狰狞的表情，毫无退缩的脚步朝左偏斜迈出的同时侧身避开了这过于朴实的一刺，在对方反应横挥的同时抬剑，金属撞击的声音连同男人惨烈的嚎叫声，男孩的骑士剑掉落在地，男人的手也被撞扭转变形，而他已经无力握紧的短矛被男孩反手夺来，下一瞬便贯入他的腹部！
惨嚎更进一步，被剧痛压制的他拼着所有能榨出的力量砸在衣兜处，砰然爆发的气雾以最能令人警戒的暗红色显现，却在那瞬间就被水流带成血色的水反冲在了男人脸上。
他的惨嚎便顿时低了一半，致幻剂本该是慢慢吸食，如今却被水混在一起直接拍在他身上，这份剂量几乎是瞬间令他变得痴呆起来，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不该有的安详笑容。
而那笑容下一刻就被冲击所破坏，男孩在贯矛入腹的下一刻不是在那短矛上再做文章，更没有拾起地上的骑士剑，而是脚步继续前进，从长矛上离开的手掌上扬呈爪，抓向了那比他高三个头的男人衣襟，拽着他便往期身后的墙壁上砸！
吃痛令幻梦出现了阻碍，笑容自然变成了有些扭曲的模样，男人也难以保持站稳的开始倚着墙下滑，而男孩松开了手，然又再次探爪，这一次他是抓着对方脸上那水液已经以反常速度干掉的脸朝后方的墙壁砸。
沉闷的撞击声听着简直悚人，先是血液留在墙壁上，继而是白色的东西，男孩按着那男人的脸面无表情的令其后脑勺与墙壁反复四次亲密接触，直到看到那白色的东西溢出，直到听到男人完全发不出声音，他才松开了手。
冰蓝瞳孔中的血光也在逐渐褪去。
看了眼脏兮兮的掌心，身侧浮现的水流流转一圈，再漂洒在男人那狼狈凌乱的衣襟上，他才回过身去，拾起了之前硬撼撞掉的骑士剑，然后在这间明显是对方私人空间的地方翻找了几圈，收获是一个账本，一袋子的红雾试管，以及大抵能够下城区消费一个月的现金。
但依据对方的身份以及某些传闻，如今这些不知道该说有钱还是抠门。
但还找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一张记录着地址和名字的笔记本，看的男孩皱了皱眉，抓起了桌上的源石打火机将其一同叠着点燃，然后甩在那具尸体上。
这才拽着那塞着之前所有收获的小袋子走出房门，朝着下面几个巡视的同伴招了招手。
“明白！”
同伴无声的竖起ok手势，开始低声呼唤同伴们集合，大家各自身上都多出些袋子或小包。没有的，裤兜衣兜也是鼓鼓囊囊，证明着都有不错的收获。
“很顺利啊，楚。”
一直在队伍里颇有存在感的沃尔珀男人拎着个小袋子挂在背后，凑近又看了眼楚信然手里的差不多的袋子：“赤牙怎么样？没有让他联系上黑羊吧？”
他亲眼看到了楚信然直奔大家审问出来的赤牙办公室，但也没空注意，毕竟那时候谁也没闲着，只有出来汇合才真正有空交流。
“嗯……”
“你把他击败了？”
他紧接着问道，这也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随行的几个年轻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嗯……”
“啊，也是，都能拎着东西出来肯定是打赢了吧，这次选的真没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圆满成功。”
“是啊是啊，赤牙这波人肯定完了，货有摩根和因陀罗带走，铁定欠一屁股债。”有人应合。
“谁都知道赤牙那家伙怂的一逼，这次被楚教训过也不敢吱声吧？那个恶棍就该这样才对！”
“他没机会吱声了。”
“呃……”被加速步伐走在前面的他回首这么来了一句，顿时场面为之一静，甚至连步伐都慢了下来，望着那家伙越走越远的背影，后面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把赤牙的牙打掉了？”
“我觉得是把舌头剪了。”
“可能是死了？”
“怎么可能，谁都知道那家伙有多怂，啃掉肯的喉咙是他一辈子的勇气了，肯定会拿钱买命，楚一直蛮缺钱的。”
“要不谁回去看看？那家伙应该还没反抗余力？”
“要去你去，我们打的突袭，人还剩的多呢，小心被围了，另一波人还没声呢，因陀罗那一组也是吸引注意力也没瞧见人出现。”
“走快点走快点，楚都快走到看不见了，因陀罗那边怎么样过去看看就知道。”
十几分钟后，人群真正的齐聚，以摩根为首的搬运队伍算是收获颇丰，但队伍的整体气氛确实并不是那么欢快。
原因自然是因为因陀罗的小组，与楚信然那组同为突击小队，旨在吸引赤牙驻地的防备力量。
但就结果而言，显然是不太理想，在大家简单交流之前，部分人身上那些肉眼可见的伤痕就足以证明是怎样一种结果。
“只要没人牺牲就是好事，现在我们不缺药物。”摩根是这么安慰的。
但她话也只是说了一半，大家现在缺的是时间。
抹上药也要等药效发挥，现实又不是游戏，上药就开始HP++++，肌肉和皮肤猛长……倒不如说大部分游戏受伤状态都不会展示出来。
队伍里没有强效有用的医疗型源石技艺，光是皮外伤就得养很久，哪怕是队伍里公认身体最好的因陀罗，也曾因为刀伤修养了一个多月，那是最快的了，那段时间大家也都过的特别谨慎，全靠楚信然来撑门面，但也多是故布疑阵，能避者避。
这一次她倒是没怎么受伤，但或许正因如此才有更深的内疚感。
“西区有赤牙在，所以警备薄弱，重头在东区。”
楚信然冒出一句听起来意义不明的分析来。
“嗯……但是换过来也没什么改变吧。”因陀罗仍有些低沉。
“作用，我们更顺利……”楚信然抬起手中的提包，扔在了因陀罗手上，“很顺利，赤牙，解决了。”
“呃……”人群再现了十几分钟前的沉默，以及十几分钟前沉默的那一批人再一次的沉默，那几人望向了最初说出「可能是死了」的同伴，那位同伴自己也是一脸茫然，看着楚信然的身影又回头看向周围这些人，对他们的注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解决了？”懵住的因陀罗复述着这句话，然后骤然眼前一亮，“赤牙死了！？”
“嗯……”楚信然平静道，“你们的功劳，他没帮手。”
“好！”
因陀罗欢呼着就扑了上去，没准备的楚信然被她抱着有些僵硬，看向那无奈摇头的摩根，又回过头放在眼前那一抹银白的发梢上，勾起的水流将其轻轻抚平。
“超棒啊信然！埃米她们的仇报了！”回过头来的因陀罗双手撑着他的肩膀高兴道，“还有马克他们！马克、杰伊、拉里……”
她说的大抵是那毒品似的致幻剂受害者们，但那些对楚信然而言都是不认识的名字，而他也过于直白：
“我不认识他们。”
“没关系，他们会记得你帮了他们！”神经大条的人总能很容易令自己走出颓境，完全不会被他噎住的因陀罗大力拍打楚信然的肩膀然后就跑去跟那些伤员聊去了。
“连个谢谢都不说就跑了。”这时候走过来的摩根倒像是来给他打抱不平的。
楚信然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再次垂首看了眼手掌，看着上面那已经没有伤痕的掌心。
“行了，既然重点被转移了我也不说什么，那家伙在你这总是好糊弄，对我就没有这种信任……”
摩根无语的摇了摇头，看了眼其他人手里捞的东西，又回过头来，“明天预备对黑羊出手，不过赤牙这事肯定会惊动他们，你觉得能成么？”
“致幻剂稀释，安全有余，混乱不足……”楚信然低声说，“源石炸药是必需品。”
“也是……”摩根点了点头，“就算是炸墙也有必要。”
“那你明天能做主力么？伤员肯定靠不住了……”摩根说到这里也压低了声音，“撤走的时候，他们的机会太低。”
这话她也只能对楚信然说，说给因陀罗怕是会拽着她衣领直接揍一拳。
谁说给她大概都一样，反正就是个铁脑袋。
而楚信然也只是看着她，继续低声道。
“必然有人牺牲，但看具体状况，能少一些人牺牲。”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二）
（更新榜十二名，上面的人还是牛逼……）
“幽州风度，任侠闻名，天子提剑，壮士燕歌行。霜雪傲骨，红尘旗旌，退尽胡虏，换乾坤太平。
孤夜紫禁，手可摘星，史书泼墨，半字无闲情，身戍江山，祭酒为敬，秋雨化泪，动容谢玉京——”
没人听得懂的语言被男孩轻声哼唱，像是不想惊动谁一样，被男孩那尚未踏入变声期的细柔语声模拟着淡淡的戏腔，唱的舒缓又有些苍凉，但他词刚尽，就听一声：
“炎国的歌？”
他便顿时沉默了下来，哪怕知晓没人听得懂自己唱什么，但还是有些久违的羞臊感。
但他一贯的冷漠掩盖了这份尴尬，便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对着那突然探头在边上的库兰塔青年冷声问：“你哪来的？”
“我当然是走来的，怎么？没见过消除脚步声的源石技艺运用吗？”
库兰塔青年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倒不如说，自从他那天开着车送来第一批物资之后，除了谈及同事以及组织前景外，他都是心情不错的模样。
光是与组织里的成员闲聊都令他很高兴，而他被那些小孩子戏弄的时候也不生气，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队伍里便有些人觉得他是个傻子，以摩根为首，还有人觉得他是个很棒的家伙，以因陀罗为首，还有人觉得这人最好离大家远点，是以雷克斯那个老扎拉克为首……
好吧，那老家伙其实没人跟他混，说什么以他为首只是因为他存在感比较高罢了。
像楚信然这种就属于最后一种，直接受惠与他，虽然觉得这家伙很多时候都很烦，但也没法直接喷的类型。
“没有。”没法喷那就干脆一些。
“啧啧……”青年便咂了咂嘴，摸着下巴打量着这冷着脸的男孩，轻笑道，“我还以为以你对源石技艺的生活应用化程度应该会才对，那我就无私一点，你知道我的源石技艺本质是什么么？”
“脏水。”
“才不是咧！！”青年的笑容登时无法维持，连变形那一步都跳过了，开始大声反驳道，“是黑雾，黑雾懂么！”
这么激动，看来是戳中了痛脚，楚信然寻思八成以前也有别的什么人这么评级他的法术，还可能是他比较在乎的人。
但总之，他不开心，自己就爽了。
所以……
“哦……”
楚信然是好好研究过维多利亚语的，好好研究过怎么用维多利亚语来还原中文语境下的简短。
还有气人语录。
未来的多门语言绝佳天赋，先从搞人心态上初露锋芒！
“哦你个头啊！你到底想不想学！”
“对了，队伍里多了几个伤员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青年是个更谐星，懂得东国文化的人，大抵已经摘其折扇往男孩头上拍了。
但他显然不懂，也不够谐星，所以他不仅跟不上楚信然的阴阳话思必得，就连拉关系也逊一筹，分明他来的时候队伍里多出了好几个伤员，但他去问那么一圈也没人跟他说究竟怎么回事。
“在做准备……”男孩淡淡道，“昨天打赤牙，今天打黑羊。”
“杜绝隐患。”
“杜绝后患？”青年怔了怔，“有必要冒着负伤、死人的风险做这种事么？那两个组织威胁不到要走的你们吧？”
“致幻剂和源石块……”楚信然坦然道，或者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至少赤牙被搞定之后，消息已经传出了，同时也该有些「食腐生物」去扫荡了。
等那些家伙扫荡之后，赤牙大本营里最贵重的东西全都不见的消息也会传开，根本掩饰不了，“出城需要混乱，也需要开道。”
“你们用致幻剂开道？！”青年果不其然的激动起来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同一个骑警说致幻剂确实是件很微妙的事。
“会稀释的，用来做出大面积水雾，就真的只是致幻剂……”男孩耐心解释道，“我们将用来应对守卫和可能操纵城市舰炮的人。”
“城市舰炮？”青年完全没想过会听到这种东西出场。
“我们选定了，远离人烟的废区基础层靠近底层工业结构，然后通过维修窗口和废料出口出城……”
男孩没有提及更详细的细节，点到为止，“那样的话，若是格拉斯哥市的市长激进些，就会直接启用城市舰炮吧，毕竟我们那也不怕波及什么人。”
“那为什么不试试其他路线？”青年问，继而提议，“虽然用普通市民做要挟这条不能做，但还可以用格拉斯哥市的重要设施做掩护，比如发电厂和那几座重工业基地。”
然后迎来了男孩仿佛看弱智一样的目光：“那里靠近上城区，还靠近你们警察厅。”
“呃……”
“而且那里的工程设计也不方便行动，我也没把握炸开那处中段的稳固设计。”
“好吧……”青年遗憾的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提议的不成熟，“需不需要我做点什么？”
“各项安排都在做了，你不出意外就是最大的帮助……”男孩非常坦诚直白，“我和摩根都担心你那出问题，比如你的行踪被你同事发现，比如你喝醉了、说梦话之类的说漏嘴，虽然听起来很过分，但这件事很重要，大家会尽量把任何坏事可能都考虑上。”
“我不沉迷酒，睡觉也不说梦话。”雅罗斯瓦夫讪讪道。
“那么你有被跟踪的可能么？”
“每一个骑警都有反追踪培训，我是满分！”他傲然道。
“你真优秀。”
男孩似是赞叹道，然后又问：“为什么就选这么个鬼地方？”
“你不是知道吗！我天真脑子笨，以为这里能修正！”青年有些抓狂。
“确实能修正，但你一人，不行……”男孩指正，“起码，上城区换一半。”
“嘿你这小鬼还唠起政治和风气了？”青年被逗笑了，抬手将他那柄折叠形的轻骑枪掷到男孩面前，尖端插入了一小节在土地里，“今天先从枪位开始，表现的好，我就教你怎么用法术掩盖脚步声，反正你那种纯粹的控制水应该能比我更适合那种小技巧。”
.
.
“你在干嘛？”
对黑羊动手，大家就得换一处更加靠近黑羊驻地的秘密基地去，而在这样的迁徙过程中，摩根便是看弱智一样的目光看着那一会儿大跨步，一会儿小碎步，走着走着还带水花的楚信然。
分外的无法理解。
虽然旁边还有个有样学样，好似觉得是在做什么游戏的因陀罗更加弱智，但摩根早已习惯了她的弱智，如今更是连讽刺都欠奉。
下意识无视对方的弱智举动，将其视作一种理所当然的常态。
主子都比她省心！
这么想来能照顾因陀罗照顾那么好的楚信然是否也算个养猫能手？
摩根觉得自己大概是跟这帮人相处久了才会有想这样奇怪到难以形容的问题，回过神来简直惊吓，就想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这群人带成了精神病一样。
你可不就是？若是楚信然能听到她的心理活动，便是能这样吐槽。
但他没有这么超纲的能力，有这种能力的人还在游历泰拉，就算以后会被他宰掉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他只是看了眼摩根，回答道：“雅罗斯瓦夫今天教的，隐藏脚步声。”
“隐藏脚步声？”
摩根听得眼前一亮，颇为意动，当即就想问怎么做，然后就注意到这俩人正在做的行为艺术，让整个队伍都有人时不时投来目光，甚至是路人都看过来的行为艺术，便闭上了嘴。
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不可能！
起码也是等晚上没人看到再试试。
现在先记下来！
打定了主意，摩根便不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向楚信然和因陀罗这俩人，在心头猜测总结思索这俩人表现出来的奇怪动作中有哪些是有用的，又有哪些只是单纯做错了。
她当然思索不出来，毕竟她也没听过原方法，但她不问的话，楚信然显然也不会说，甚至连因陀罗也不知道，她就跟着一起做着玩，这种地方倒和小孩子是差不多的。
所以注定摩根要白费好一段时间的功夫，毕竟这种技巧……
旨在承接和吸收声音的技巧对液体方面的源石技艺而言是通用的，但跟她和因陀罗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练了也是白搭。
这是她以后才会意识到并记在楚信然头上的蠢事了，现在大家都怀着虽然会更难但必须得做的决心朝着靠近黑羊基地的临时驻地赶去。
届时又要根据现场情况制定可以保证容错反应的大框架计划，今天还有的忙。
同时反过来，对于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而言，他的今天也有的忙。
毕竟他虽然对同事完全失望，对工作环境也不抱任何期待，但好歹骑警的工作还是在好好完成的。
虽然不求能够扭转格拉斯哥市内的居民对骑警们的糟糕印象，但至少要让自己好受点。
于是这几天频繁去找楚信然他们，以至于比平日的休闲时间还打上数倍之后，对雅罗斯瓦夫而言，他的「日常」委托，已经堆了老高。
该干活了……
不论是日常的巡查还是下城走访，甚至是连那些本不需要他处理的书信分类，都得他现在重新抓起，只是在前者都是需要出门的，而后者，得在现在做完。
赶在此刻天气略热，大部分混帐同事们都会躲在休息室里的时候搞定，否则完全可以想到，自己会受怎样的干扰。
那帮人真的是一点正事不做倒是光想着干扰别人的事。
想到这里再想也是烦，他立刻整理起思路开始一个个的分类眼前的书信，都已经堆了好几天的了，本来早该有人做了，不过雅罗斯瓦夫更茫然的是居然有人发信。
居然有人对这正事不干的警察厅发信！
总不该是求助信吧？虽然警察厅一般收到的都是求助信，但格拉斯哥市的警察厅显然不该有这种东西。
能写信说明有余裕，还可能有钱有知识储备，这种人通常是贵族，而贵族喊警察厅办事不需要写信，一个口信，一发电报便是。
还写信……看看信使署名。
格林顿•乔布；
“居然是乔布。”他认识这个名字，所以相当惊讶，因为这个信使是格拉斯哥市为数不多的外接信使，能够只有出入格拉斯哥市，负责大部分外境对接信笺。
那这信就是外地人寄的，怪不得会寄到这儿来，原来是不知道这里有多烂。
先根据内容分类吧……雅罗斯瓦夫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一万年没有拆开过除了家里人来信以外的信笺了，看看这几封信的署名——
Vern Morton；
弗恩•莫尔顿；
都一个人寄的啊，那谜题是真的全解开了，为什么会有人朝这里寄信什么的。
接下来，内容分类吧。
“亲爱的沃伦•斯蒂芬斯……”
“呃……”这开头就让雅罗斯瓦夫怔了怔，虽然是标准的信件开头，但这名字他熟悉啊！
他也写过这个名字的开头，只不过前缀不会这样平级和贴近，这是警察厅的局长！他曾经想要写信反馈的上级！
至今没见过到底长啥样，也难以通过询问同事的方式得知。
写给局长的信？
他看过吗？
他回头看向其他的信纸，一个个翻最早的日期，试图从头开始阅读，虽然这也是他整理文书的习惯。
“关于「龙」的线报，我已经派人来查证了，公爵大人很重视你的报告，之后的两到三天中，将有一位少校先生来与你会晤，在维多利亚，「龙」已经太久没出现过了，希望结果能令所有人满意。”
第一封信很短，虽然短，却令格罗斯瓦夫足够惊讶，感觉自己在看什么了不得的密函。
“龙？”
在他的印象里，这种形容多半是用在瓦伊凡人身上的，令他想起楚信然那个怪孩子，对如此正式的写出这个单词，而且还是个维多利亚人写的……便是会不禁想到某个已经远离大众视野很久的种族。
但是胡思乱想没意义，他继续看下一封，日期已经是一天后了。
“你的电报我已经收到，不过我仍是习惯以信件回复，请谅解，这是早在几十年前就有的顽习。
总而言之，可以确认对方并非德拉克，那么我就召回那位骑士了。
但你的任务还未结束，接下来我们会与上面商议这件事如何处理。
虽然那是头东方的「Lung」，但对那个种族与其各式族裔，我们并不了解。
不论是他如何会沦落到维多利亚还是如何成为你治下得麻烦，都有太多东西需要查证。
那个种族很少会放任他们的族裔沦落在外，更别提沦落市井，我们需要慎重。
对了，根据电报说法，那头「Lung」的角、尾都很特殊？”
这是在说楚信然？
雅罗斯瓦夫怔了怔，虽然不知道「Lung」这个生僻词的意义，但他隐约觉得这个信件指的就是他，总之，还有两封！
“难以沟通，那个种族的高傲无礼出乎我们的预料，对方以「窃国小贼」的辱骂结束了谈话。
呵呵，「窃国」，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词了，真是令人不快的怀念对吧？总之，既然他们这样无礼，那也就不必顾忌了，这件事构不成外交事件，随你怎么处理。”
“抱歉，上面的又有了新的打算，所以我不得不加一封信笺，虽然估计他们多半已经向你拍了电报，但我还是写封信给你个忠告。
不要因为他们口中的「那不是德拉克，但胜似德拉克，尤其还是孩子，必须被处理以免成为逆贼的大旗」所误导，我仔细查证了几本炎国记载，那特异的体现不只是特征形似德拉克，那还是头「真龙」，不要以幼童的资质界定他，你要全力以赴，务必将其格杀！”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三）
黑羊就和她的代号一样，是一个卡普里尼。
这个种族与赤牙所在的鲁珀不同，卡普里尼谈不上好勇斗狠，它们大多分布于莱塔尼亚，那里是一处高纬度的土地。
与萨米一样，北方直接就是寒冷的冰雪，但那里的民风又与萨米不同，那里是学术之地。
思想先进、艺术氛围浓郁，甚至于对感染者的政策都算得上温和，这一切都足以令那片土地在正常人与感染者之间都有极好的印象，可却还是有黑羊这样沦落在外的难民。
黑羊是一位感染者。
但感染者却也不是她离开的理由。
正如之前所说的，莱塔尼亚思想先进，甚至能对外围邻国们进行文化辐射输出，自然不会视感染者们为洪水猛兽般赶尽杀绝，至少最近几年都不曾有过改变政策的迹象。
那么她是为何而离开？如何沦落到难民的境地？
答案是源石亲和。
或者说，她没有法术天赋。
哪怕是感染了矿石病，成为了据传大多可以借此改善源石适性的感染者，她对源石的亲和依旧是一潭死水。
源石，甚至是体表的源石，都不曾回应她的呼唤。
在莱塔尼亚，你可以是感染者，也可以是各种不太体面的身份，但你不该缺乏一位术士的天赋。
否则你便很难真正合群，在那片学术之风盛行的土地，源石技艺本身的高深与否也能证明一个人的学识。
而黑羊便是一位难以忍受那份日积月累的排挤，甚至铤而走险选择了最不该的方式，也一样没能改变现状，同时理所当然的，父母对女儿冲动的做法大发雷霆，原本便是极为压抑的生活环境谈的上雪上加霜，她最终选择了离家出走。
几番沦落，又有几番挣扎，她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统治者之一，曾是与赤牙彼此对抗，之后冒出个因陀罗和摩根形成了短暂而又脆弱的三足鼎立，再到如今。
赤牙出事的消息在昨晚就已经传过来了，而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她理所当然的收拢了手下们，同时也重新清点了几个库存的防备情况，尤其是放置那些低纯度源石的仓库。
时至今日她仍然没有放弃对源石的探索，在那片土地有一句俗语：每一个土生土长的莱塔尼亚人都该懂一些音乐懂一些源石。
她不喜欢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把她这类人排出了莱塔尼亚人的范畴，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从未始终不曾放弃对音乐与源石的研究，哪怕前者已经缺乏曾经的条件，而后者只有一片土壤。
一片没有种子的土壤。
可她总是不肯放弃，不敢放弃，舍不得放弃，从小到大，她都在无数次失望中度过，愿意鼓励她的人越来越少，能聊得上天的人越来越少，从一开始还能从理论入手，到后来光是理论已经无法说服别人，要拿出实例却又无法以自己做到，没有法术天赋的事实由此暴露后引来的轻蔑目光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被源石拒绝？
每当望着那些因过度的杂质而显得光泽驳杂肮脏的低纯度源石，她心头的烦躁不仅不会消退反倒还在与日俱增。
这种东西，在莱塔尼亚只配用来做燃料。
而自己却要靠着这种东西来进行研究，进行无法印证的研究……
源石延伸武器，是！自己能靠着对源石的理论研究做出以源石为能源的武器，简单的法术单元罢了，甚至都能试着做出与拉特兰的铳械似是而非，能够使用的仿品，但那又有什么意义？！
不能自己亲手释放的源石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
——
好似一道悚然的寒气蹿过颈后，不似人声的诡异声响本该只是种错觉，但她却从那根本不是莱塔尼亚语的怪声中听出了确实的含义。
但是……
“谁？”
怀抱着某种期望发出的询问，却是理所当然的并未得到回应。
“果然是幻觉。”
没好气的踹了一脚面前的源石块，黑羊原地站了几秒，四顾着这间并不敞亮的小仓库，摇了摇头，嘲讽自己道：“真是想出毛病来了，黑羊你终于发疯了么？”
一面说着一面回身朝着出口走去，脸上的嘲讽笑容很快也收敛了起来。
她还有别的地方需要巡视。赤犬出事明显和因陀罗、摩根那伙人有关系。
尤其是赤犬的死法过于诡异，被火烧了一半的身躯也就罢了，没有被火烧掉的脑部那份惨烈的伤痕不像是因陀罗和摩根的手法，那两个人只会造成关节粉碎或是面门粉碎以及鞭笞、勒痕一类的死相，撞碎后脑勺这种残暴，倒像是那头怪龙。
涉及那头怪龙，她也就非常在意，因为他的种种传闻在黑羊看来都那么简单直接，根本不是什么可怕诡异的怪谈——
源石技艺，全是源石技艺！
那所谓的怪龙，就是她最憎恶的，具有极高源石技艺天赋的家伙！
“天赋。”
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黑羊好似全然没有听到一样，只是吃力的拉上了仓库大门。
于是彻底的黑暗将那些源石封存，而她也要朝着下一处地方巡视。
盘算着接下来还有几处地方，她刚收回收回锁门的钥匙走出两步，便听一声轰然炸响，令她怔了一下，然后帮忙抽出了腰间那外形像极了拉特兰铳械，却又能从外形上就能看出些怪异结构的源石机械。
“来的可真快啊！”
她阴沉着脸，却没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那种地方没什么好去的，她也从来不是靠着和手下一起冲锋陷阵当的首领。
去管制室，她要去管制室激活所有埋设的机关，同时也要在那里找到那怪龙的踪迹，设下最为稳妥的包围圈。
如果能够活捉，黑羊便决定用他来做自己首例源石技艺实验体，这是她考虑过很久却又苦于没有合适素体的搁置计划。
但若是反抗过于激烈，难以正常的活捉……那就只能在杀掉之前好好发泄一番这么多年的郁结了。
没什么过分的，不是么？
大家是敌人，不是么？
对敌人做什么都不过分，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在她所缺乏的视界中，黑色的扭曲轮廓正顺着她的脖颈与手腕处的结晶扭动着，有着些微的声音与她的新生混在一处，重重叠叠犹若无数人高声应合赞同。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但现实或许不这么想。
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跑到管制室，在要经过一处由几个老旧的空集装箱组成的上下两层通道，而在那里，她刚好目睹了一场追逃。
“救我！老大！救——”
一个她有印象的，人高马大的丰蹄族男人，半身是血的朝她探手，却被一记水流所穿刺处一溜血花，而他本该喊出的话语也被一道剑刃所贯穿，那是一柄漂亮的剑刃，从剑刃到剑刃边缘的机械都有着金属架构的机括美感，以无可阻挡的气势贯穿了那丰蹄族男人的喉咙！
而那柄剑的剑柄处空无一物，没有手掌停在那，就只是剑刃连同那男人的脖颈一同插入了集装箱壁上，挂在后面的剑刃与剑柄都在不住的颤动，证明其余力未消。
掷剑，这竟然是一记精准的投掷击杀，可骑士剑这种东西如何能称作像样的投掷道具，黑羊被这一记掷剑所震撼，又或者说是被那一剑封喉的瞬间溅出的鲜血洒在脚下所惊呆，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才反应过来立马举起手中的器械，似铳般的空洞铳口对准那疾奔而来的「少年」。
别管对方是谁，当着她的面杀掉手下，不论是谁，她都会选择第一时间扣下扳机！
距离二十米。
简陋却有效的法术单元被简单的动能所激活，火焰自铳口喷射而出，对准了少年的面孔。
而当那火光亮起的时候，少年那毫无动摇的面庞便随着闪身而变换。
动作很快，棘刺堪堪擦过面颊，带起的劲风足以令他感觉面庞火辣辣的疼，若是稍稍抬手想必还能摸出些红来。
可他岂止是没有抬手，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冲至近前抬手拔剑，回身抽出的同时顺势下划出了剑刃！
锵然碰撞声令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稍稍的惊愕，望着那从中段切分转变为一本书籍般的结构挡住了自己这一记斜劈的金属器械，他不禁回头看了眼那插入三英寸集装箱壁的棘刺，继而激活装置，暗金色的锋锐从带血的银亮下展现，他已展现出极高的警惕。
一柄奇怪的仿造铳，射出棘刺这种事像是弩，还能变形成书作盾，这种东西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过？
而且这个女人，羊角羊耳……卡普里尼。
“黑羊？”
楚信然发声确认，没想到会在这里直接撞上正主。
“怪龙？！”
却没想到不知为何对方表现的比自己还兴奋，目光先是从自己身上再挪到手中的骑士剑身上，然后再挪到自己身上，然后是近乎惊喜的情态。
这是在高兴什么？我们认识么？
楚信然心头犹疑，行动上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已然踏步挥剑，朝着对方的即便对方在刚才的碰撞中拉开了些许的距离。
但对这柄机关激活伤害距离进一步提升的长剑面前只能是毫无意义！
只一剑，这一次对方就算是以那柄变作书型的机器相抵也无法阻挡，盾牌只有持盾者具备相匹配的素质才有意义，这黑羊哪怕看起来接近二十来岁，身高上更是比他高出一截却显然没有能与他抗衡的力量。
这可是格拉斯哥市警察厅内，队伍演练冠军雅罗斯瓦夫都肯定的怪力。
便是能连书带人一起给劈到地上。
“等等！”似乎被被这么劈了一次，手中机械都布满裂纹甚至实在的缺口时，这个女人才真正清醒过来，赶忙抬起手试图叫停。
等？
没什么好等的。
楚信然一向男女平等，男的能杀女的自然也能，何况这黑羊也不是什么无辜慈善者。
于是他的下一剑直接带走了对方那支带着源石结晶的手臂，耳边霎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嘶鸣。
嘶鸣？
背这尖锐刺耳的声音给刺激到眉头皱起的楚信然诧异的看着那一截落在地上的手臂，并未理会那断臂黑羊的惨叫以及喷血的断口，他只是注视着那截地上的断臂。
与黑羊不同，他从来都很重视所谓的「幻觉」。
那一声震慑耳膜甚至令他差点握不住剑的嘶鸣仿佛有着某种奇异的，融入声音的力量，真正令他停了下来。
为了弄清楚问题，才停了下来。
他弄清楚的办法很简单，虽然不免会被旁人误认为是变态——
那就是直接对那断臂再次出剑！
“吱——”
真的再次出现了，他注视着那被锋芒贯穿的手臂，少量的血液在穿刺口将要溢出时便被高热蒸发成烟，而他注视着那烟从白转黑，冰蓝瞳孔中的血色菱形缓缓舒张，映出如蛇般交缠环绕的挣扎的漆黑之物。
正在逐步完全消散。
！！
楚信然愕然后退，只因他意识到了这一幕意味着什么，那已经寄生于病灶的黑质。
即便只见过一次也谈的上印象深刻，他便再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尖叫早已停止的女人，心头本还存了些侥幸。
但在看到对方开始非正常的扭曲肢节时，那点侥幸心理便也完全消失了。
也是，既然都已经这种程度了，那么自己那一剑的痛楚也足以进一步催化。
算是自找的。
“怪龙！”
以扭曲近乎无骨的姿势弯折着身躯，继而浑身崩裂出血，原本姣好的面容更是呈现出血色裂口的女人发出低沉的呼声。
她如此的呼唤了，那么剑刃被光染成暗金色的骑士剑便带着翩然的弧线与无法抵挡的暴力切出，扬起一抹已然转黑的血液以及确实的破口。
“没人会叫这种名字。”
完全没等她继续行为艺术的意思便挥出这一剑的男孩冷冷道，只是说完他的冷酷又出现了些微的裂口，因为他的剑刃陷在了里面。
从他切开的伤口中，有着无数更小的手一起抓住了骑士剑那放射出光刃的边缘，它们接二连三的被光刃本身融断，可它们却也源源不断的再生，竟能形成一股僵持。
而那变化还在继续，女人的头盖骨被整个触手群所顶开，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中，男孩猛然抽剑，上撩斩继而下斜切，剑刃上不只是暗金色的光辉还有无色加锋的水流，毫不留情，接二连三劈斩，将那触须与整个身体一节节斩断。
“源石！”
失去了女性音色的浑浊声音吼叫。
“源石？”男孩问，一脚踏在那一截尸块上，下刺挥斩。
“天赋！”
“天赋？”踹开脚边的尸块，后退一步避开从上半身尸块中挥舞的鞭笞，继而上前上撩圆斩，雅罗斯瓦夫看到这一幕会惊讶的，这比几个小时前他看到的发挥好上不少，可以称作合格了。
“怪龙！”
“看来你没别的想说了。”
剑刃缓缓地刺入那片触手虬结的残缺大脑，注视着它们最后狂乱的挣扎，楚信然的双瞳中映着无数颤动的菱点，而他的身后，淡淡的龙形也随着他的一步步加力而逐渐凝实，同样朝着他尚且看不清楚的黑质施下利爪。
“欢迎加入，格拉斯哥市豪华晚餐。”
由触须想到鱿鱼须，然后想到此刻该吃的也该是晚饭，男孩有着这样的冷幽默。
大抵会让以后的某个傻狗直呼内行。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四）
格拉斯哥市有两个大教堂。
一个是上城区的都会大教堂，一个是下城区的科洛大教堂，前者频繁修缮金碧辉煌，后者却早已颓败，加之上一任管理者死于矿石病，这里便是一度无人接手，最后成了流浪汉们常来遮风避雨的驻地。
经堂正中间的十字架满是污迹，高处的读经台也充斥着凹痕和裂纹，仿佛有人试图将它拆开带走却又最终放弃了似的。
不过这里的读经台本就是四面环绕，一层高过一层，当初那人总不至于只在那块有着十字架的地方大费周章。
所以可以看到最顶层的读经台上面明显的拆迁迹象，证明了下城区总是有些人不信神甚至敢于挑战神的权威。
毕竟神确实没能让他们富余或健康，神甫死于矿石病，死在教堂更是最直接的讽刺。
因为矿石病会在患者病发死亡时二度扩散的特性，甚至好几日都没人敢去为那风评良好的神甫收尸。
直到日子渐渐过去，人们甚至快要忘记有个人死在那里，而又有些不知情又无人提醒的难民大着胆子摸到大教堂中，才真正确定了那些源石渣已经完全被时间带走了活性，于是这也就成了流浪汉们的家园。
若是那神甫还在的话，以他那善良慈悲的心灵大抵也不会多生气，前提是他们不破坏教堂，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还留下各式难以清理的污垢的话。
真正懂得自律的流浪汉终归是属于少数的，或条件不足，或是心底不在乎所制造的脏乱差正是被人嫌弃的理由，也是他们被驱逐的原因。
甚至连身份上的同类都可能嫌弃他们，比如抢占了这座教堂的，以因陀罗、摩根为首的街头组织。
抢占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清理教堂的这帮人显然和上一批居民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在那以后，这座大教堂也就稍微像样些了，虽然时间的痕迹仍是无法磨灭的，不论是磨损还是某些难以彻底清晰的东西都是如此。
但在今日那经堂底部却像当年一样，堆着黑中泛黄的低纯度源石，这听起来或许不是件值得高兴的轮回。
但只要给那些源石加上一个「小山高」的形容，那便自是不用勾起不快的联想。
甚至于经堂外的整个中殿里都能充溢着快活的空气。
理由再简单不过，从今日开始，下城区不再会有赤牙，也不再会有黑羊，只有摩根与因陀罗率领的小格拉斯哥帮！
对，没错，这个过于朴素到应该没过脑子的名字已经在组织里传开了，大家都同意成立更加正式一些的帮派，以脱离如今这本质仍然是难民、流浪汉组成的鄙视链底端位置。
不过显然以目前的人数和规模甚至连干的活路都不足以令大家堂而皇之自称帮派，所以这个小字，虽然不想加，但事实确实如此。
提出概念都可以说是因陀罗太心急了，大抵是因为赤牙、黑羊的双双击败令她过于心潮澎湃，甚至还去向楚信然提议：让雅罗斯瓦夫再来的时候不如带点酒来吧，反正大家现在的资金也算充裕。
然后这个提案就理所当然的被楚信然打回去了，虽然现阶段小格拉斯哥帮确实是狠狠发了一笔，堪称两夜暴富。
但那也是在摩根的规划下要换做紧急物资和辗转资金，能让大家舒服走人的钱。
先是被楚信然打击，然后又被摩根否决，因陀罗显得很不开心，只能去撸主子外加看望伤员，今天袭击黑羊驻地又多出了几个伤员，毕竟黑羊手下比起赤牙要强得多，不仅是本身实力——
也就是体格和力量等属性上比赤牙那边的沉溺致幻剂的废物们强，连借助的外物——即武器质量上也比他们高。
也是靠着楚信然出乎预料的迅速斩首证明让其手下人乱了阵脚，否则就不只是伤员了，慢上那么几秒，第一个牺牲者都该出现。
大家也都能认识到这一点，于是除了极个别人心底会生出负面情绪外，大部分人都很自觉地打算来感谢他。
可他一如既往的不合群又冷漠，在前后第三个人对他道谢后，后来的人便再也找不到他了，问了因陀罗才知道他去了经堂，说是要看守源石。
看什么源石，都到了这一步还有人抢他们不成？
下城区像样的组织可就只剩他们一个了，要是换做以前大家做梦都能笑醒，不论是干掉那些混帐人渣还是成为下城区唯一组织，都值得狂喜。
当然，现在他们也会狂喜，只是一想到过不了两天就要走，连同一些在这里已经养出的感情也要割舍，也就表现的不那么愉快。
或许楚也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吧？被拒绝见面的大家只能这么想着，然后准备享用今天确实规格提升了的晚饭。
下城区的生活状态与物资本身都谈不上丰裕，并不是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到，甚至可以说很多东西有钱也买不到。
所以大家的食物等级也不算是提升了多少，但至少肉汤和白面包都能吃到了。
有这样的好吃的东西就能更期待明天了吧，哪怕身上还留着触碰都会疼痛的伤。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于是教堂中殿的气氛算的上颇为温暖，小小的火堆映出大家脸上淡淡的笑意，雨夜本有的寒冷也由此得到了驱散。
是的，现在还下着雨，仿佛是要洗净今天飞扬的尘土与源石颗粒们一样，雨声淅淅沥沥，难得的一场不会令大家心情颓败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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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透过经堂的高窗一样的扬下，伴着微风还会斜如丝丝雨点，然后在快要落到那火光前的身影时违背常理的偏移，似乎不愿意打湿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那里就像遇到小小的雨幕阻隔了本会打湿源石的雨丝，而他的身前不远处，有着被几只小木条凑成的小火堆。
看起来并不会燃多久，甚至不足以照亮他的周围。
相较于大家齐聚的中殿，他这里一片寂静，直至被一串脚步声打破。
“你这家伙不饿么？”
宝石般靛蓝的眼瞳在黑暗中反倒映出淡淡的光亮，摩根端着碗与盘，碗是带缺口的碗，盛着满满的肉汤，盘子里是白面包，能与前者组成不错的晚餐。
她两手都不空的走在这漆黑的道路上，前进的步伐却很稳定，看起来没有丁点视力上的限制，正如同黑夜中游走的那类名为猫的牙兽那般。
作为菲林族下的一类分属，她所代表的那一类有着相当不错的夜视能力。
相较之下，作为龙的楚信然却还是需要火堆充作光源。
不过摩根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这堆源石也根本没什么好看守的，他看着的东西……难道是看十字架么？
望着他面前不远处那被火光映亮的满是污迹的十字架，摩根有些疑惑。
然后那份疑惑就在他开口后被怒意替代。
“怎么是你送饭？”
听听这语气，这内容，这是人话吗？
摩根很想发发脾气但又舍不得手里的肉汤，只能先嘴上反击道：“因陀罗扔给我的，她宁愿去看卡洛斯他们也不想给你送饭，你失宠咯——”
卡洛斯是组织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与楚信然因陀罗摩根他们同龄的孩子。
是个虽然才十三岁但就已经模样挺好看的萨卡兹男孩，也因为是萨卡兹，所以身体也挺棒，帮了组织里的老人们做不少杂务。
一直管因陀罗喊大姐，唯她马首是瞻。
“卡洛斯……那家伙跟着突击队受伤了吧……”楚信然淡淡道，“这几天叫人管住他，人不错，就是没脑子。”
“你这家伙。”摩根无言的仰起头来看向漆黑的穹顶，再垂下头来，把碗和盘子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到他旁边靠后的座椅上。
她可打算学这家伙坐桌子上，那桌子也不知道有多脏。
可她也不打算接那家伙的话，感觉都能预想出自己说出来又被他呛到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于是摩根决定另开战场，便是看向他确实注视着的十字架望去：“你还信拉特兰宗教的么？”
“不信。”男孩的回答令她顿时失去了热情，本来还说这家伙对宗教有热情就能好好打击一番。
“只是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神。”
“哈，那种东西当然是没有……”男孩的补充让摩根瞬间恢复了斗志，冷水先泼为敬道，“要是有的话这里还会这样？”
“你看那十字架多脏，而且又干又朽看起来都要裂了，我都看得到上面有些裂纹！”
“不，我是在想……”男孩似乎有些兴致，一反常态的同她说了细说起了这种无关行动的话题，“单纯是那种，具备神的能力，能够令人穿越时间和空间，能够让人变成大人或是小孩，那种普遍神话传说中的神。”
“而不是拉特兰教义下的全知全能唯一神。”
“那也一样不可能。”摩根否决。
“为什么不可能？这个世界……这片大地上流传的所谓源石技艺，法术这种东西在我看来就是种超出正常观念的东西，能有法术的话，为什么不会有神？”
“厉害的术士当然能特别强，但你说的绝对不可能！”摩根矢口否定道，“那已经不是法术了，那是魔法！童话绘本里的那种！”
“我觉得法术这种东西就是很多魔法的原型，说不定某些童话就是基于术士们的事迹基础下构筑的。”
“够了！别胡思乱想了你！你说的全是你假想的，你假想的什么都证明不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摩根不耐烦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耐烦，总之就是觉得跟他聊这个话题是浪费时间，也真是的，分明自己是来找机会让他不高兴的，结果自己想不开心了。
“把饭吃了，回头你自己把碗和盘子拿回来，我走了！”
摩根站起身来就朝着外面快步走去，头也不回，越走越快，最后简直是跑的，因为座椅之间的道路并不顺畅还不小心打了几个趔趄差点摔倒。
根本是仓皇逃窜。
关上门也无法阻止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羞耻，还有点生气，忍不住还踹下了那木门。
沉闷的声音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听到，总之她是不想去管那家伙，先去找主子调整心情去！
而在经堂中，楚信然从那传出低微闷响，在安静的经堂里却也相当明显的大门回过头来，重新望向那愈发微弱的火苗映照的十字架。
“什么都证明不了……”他低声呢喃着，“可我在这里不就是证明吗？”
“还是说我的记忆都是假的，楚信然就是个失忆的孩子？”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然后又抿着嘴，最后看着那十字架，沉默了一会儿，问：“如果真的有神，我能回去吗？”
“能对主许愿吗？”
就在他话落的下一秒，他听到了咔嚓的一声脆响，映成红色的十字架上，有着真正明显的裂痕，几乎将十字架一分为二，全靠剩下的部分组织顽强坚持着。
“呃……”他看着那裂纹怔了好久，似乎耳边都还缭绕着从四周传来的嬉笑声，那些嬉笑声仿佛来自读经台的每一处站台和座位，又像是源于最底层的那些低纯度源石。
而他只是咧开嘴，无声的笑了笑，笑的疲惫又无奈，是他从来不会在谁面前展现的笑容。
因为那些人看自己的目光不是害怕就是崇拜，连因陀罗也一样，他也就不太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有这种时候，既会让他们失望，影响也会很糟糕，在这个关头，说难听点甚至是涣散军心。
可今天那黑羊的变化再一次提醒了他，提醒他这个世界除了源石病还有其他的怪东西，令他心头发毛的同时，不免多出些遐想。
毕竟他确实很疲惫，疲惫起来就不免浮想联翩，尤其是自己还那么特殊，那么难过，字面意义上的难过，似乎没有回去的路，每天还要忍受自身的问题，晚上都还会仿佛梦到了什么，不是在青筋暴起中惊醒，就是在钻心的痛楚中冷嘶，他已经努力的试着压抑声音，从忍住大声吼叫到连嘶声都压得极低，晚上睡觉也尽量不和那些人睡在一起而是拉远些距离，连因陀罗都对此有些不满。
但他还是坚持了下去，坚持这样就不会惊动任何人，但这种日子，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没有一天的好觉，甚至一开始不敢睡觉，他已经努力的渐渐能忍受很多事了，努力的不将心头的烦躁发泄在周围人身上。
但还是能明显意识到自己变得越来越刻薄，越来越陌生，周围的尖笑声便是都在嘲笑着这样的自己，混杂着偶尔的人声，根本连回复都欠奉。
——
但也有这样偶尔无法忍受的时候，想要吼叫的时候，能听到一阵悠长深远的低吟声代替自己，能将短暂的将所有的嘈杂都压下，是他唯一的寄托。
那声音的来源，端起桌边的骑士剑就能看到。
透过那银亮的剑锋，就能看到另一个自己。
居然是自己。
但那笑容也只会更加苦涩。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五）
（终于快到尾声了，番外短篇的字数都快成标准短卷了。）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吗？”
自打达成了协作之后便是每天都来，并且颇会做人的每次都带了些并不贵重却胜在实用的小礼物，雅罗斯瓦夫早已被小格拉斯哥帮的不少成员以「马爷」称呼，乍一眼好似多出了不少的小弟。
但哪也不过是底层人的小聪明，雅罗斯瓦夫也算是明白，没多当真，依旧算是相当友好的礼貌交流下，倒也真多出几个互相叫得出名字的朋友。
不过大家倒也知道他更看重楚，每次都带了武器来训练他，看那俩人对决也成了大家的这几天的固定调剂。
当然，单纯的训练倒是没啥好看的，除了某些人也有兴趣非要跟着做以外。
但有些训练方式是只有楚一个人能接受的，比如拽着一根绳子奔跑，绳子的另一端系在雅罗斯瓦夫那辆沉重的哥伦比亚巡航车的车尾上。
机车发动起来，一步步加速，围绕着整栋建筑开动，这时男孩的极限速度很快就会被测试出来，于是便按照那个速度拖着男孩跑，一圈又一圈。
换做别的孩子大抵早已把绳子扔掉了，而男孩总是异常坚持，他甚至会因为精疲力尽而跟不上车速摔倒在地，在那时候他仍然没有放手，这时锻炼就成了另类的折磨惩罚，这种时候只能是雅罗斯瓦夫自己停车，或是寄望于那个叫因陀罗的女孩冲上去把他的手硬生生扳开。
后一种行为发起了四次，但只成功过一次，自那之后雅罗斯瓦夫就知道该干的是自己停车，这个叫楚信然的男孩倔得不可思议，就算是摔倒在地，他也总是抱着自己能在痛苦中挣扎爬起的意志起身。
当然，他通常只前三次摔倒能重新爬起来跑，后面就是纯拖尸体的折磨画面了，雅罗斯瓦夫已经习惯了数他倒三次就停车。
还有些奇怪的是，男孩的擦伤之类的小伤好的倒是特别的快，令他印象深刻，因为那让他带的药膏失去了些价值。
就像这次，他第一次主动喊停的休息时间中，雅罗斯瓦夫问了问他昨日的擦伤状况，露出的手腕只留下依稀的痕迹，这孩子已经把那些小疤给抠了。
“明天就开始行动。”楚信然点了点头。
这次锻炼他主动喊停也是因为不想留下可能妨碍发挥的隐患，就像rpg游戏总会在Boss房前补满状态那样，他可不想在正式行动前还搞出些可能的伤口，今天也就放过自己一马，不去那样继续挑战极限。
“这么说起来，那些人是？”他抬手指了指远处一批排成一列的七人，朝着教堂内部的经堂方向走，而另一批人正从里面走出，恰好也是七人，那走出的七人正在朝这里小跑而来，跑近便朝楚信然伸出了七双脏兮兮的手。
楚信然也就将指了指一旁老旧的大铁桶，里面装满了清水。
顿时七个人就围着那大铁桶洗起了手来。
看的雅罗斯瓦夫一愣一愣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然后那洗完手的七人又朝楚信然伸出手，还呼了一声：“楚……”
楚信然便抬头看来，抬起的手掌上一道细细的水流在近前浮现，环绕着他们摊起的手掌全都游走的一圈，然后点了点头：“没有残留。”
七个人顿时松了口气，连声称谢然后就勾肩搭背的走远了，重新混入那群休息的队伍中。
那里还有因陀罗招呼他们，还有摩根朝他们点头致意。
“这到底是在干嘛？”格罗斯瓦夫微微躬身凑近过来再次问。
“源石火药制作。”
楚信然一面回答，一面对着那满是脏污的水桶抬起双手，闭上双目，然后那漆黑色的水面发生着违背万有引力的画面，透明的水液从漆黑的群体中脱颖而出，以溪流的程度朝半空升起，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半空中的水团越来越大，看起来无比的清澈纯净，而留在桶里就只剩下一些黑漆漆的东西。
这时候他才睁开眼来，一手指着半空中凝成球的清水，一手端起水桶倒提往地上抖了抖。
能抖出的污渍不多，大多还顽固的黏在水桶底层和边上，于是男孩又抬手下指，是大水球中自然有一道水流朝下冲刷那些水渍，随着他手指的虚晃而凝成那点水量本不应成型的高速漩涡，硬生生的把所有污渍吞在里面被他抬筒甩了出去。
然后又重复了几次，确定完全干净了，才垂下那指着水球的手来。
顿时失去了支撑外力，重新被地心引力带入水桶，这时男孩又再次抬手，筛了筛凭空招出一道水流补充了水桶中失去的水面高度。
最后把那水桶重新推到之前的位置，他这才回过头来，顺便擦了擦汗。
居然都不按照以往的方式直接拔除汗液了，雅罗斯瓦夫觉得这大概是为了让脑袋休息休息。
源石技艺的维持越是细微越是耗费精神，这一点，同朝那更为盛大的消耗没什么区别。
也是因为他刚才在干活，所以雅罗斯瓦夫才闭嘴到现在的看着，维持那种操作被打扰也容易出些事故。
“我在经堂的墙壁上刻了材料和成分占比，里面有一个我认可的监督人负责归正他们的操作，每七个人为一队轮流进去操作，直至将你当初送来的硝石、硫磺那一类给用完。
这也是我们所能造出的所有源石火药炸弹。”
男孩做完这件事后才回过头来补充之前的话语，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刚才的洗手检查是为了确认没有源石屑残留和伤口？”雅罗斯瓦夫了然问。
“对……”点了点头，楚信然回答道，“我们没有防护手套，要动手就要冒着被感染风险，那些人手生可能受伤，虽然我也没多熟练就是。”
“现在有人受伤么？”
“有两个，如果要初期病发可能就是今晚，也可能是明早。”
楚信然说着看向了远处的人群，雅罗斯瓦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也分不清是哪两个，装的和平日的相处根本没差别。
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和他们还不够熟吧？库兰塔青年这么想到。
“其他人不知道……”好似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雅罗斯瓦夫惊讶地扭头看着这个注视着自己的男孩，男孩那对冰蓝色的眼瞳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潭，令他全然看不出其中的情感，那冷淡的语声也难以分清是奚落还是讽刺。
总之很难令人联想到关怀，“他俩求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明天就要行动，大家都要全力以赴，没有多余的担心留给别人，落后的就要被丢下，容不得分心。”
“要说到这种程度么？”雅罗斯瓦夫回头望了眼远处，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越是这种时候越该互相扶持才有以后的相处。”
“这种时候讲温情万一连门都走不出呢？”楚信然语气未变的冷淡，“我们要做最差的打算，才能有最好的将来，你对贫民区的生活看得还不够多，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
他突然念出了青年的全名，令青年怔了怔，青年记得自己只介绍过一次自己的全名，而且认识的每个人都会先抱怨青年的名字太长难念。
“这里每一个人手上都不干净，大家都是曾经踩着别人的生存空间活到现在，平民和贫民的拥护算不得什么善意的证明，我们一样在剥削他们，只是他们过去的日子过得更惨，如今稍稍有一点提升就会觉得我们都是好人……”
男孩非常平静的说着青年听来无比残酷的话，“但这里没有好人，我们都有这个自觉，死掉的同伴我们会给他们随便挖个坑处理掉，前脚哀悼后脚就开始瓜分他的遗物。
因为其他人还想活下去，在下城区，你就得这样才能活下去，在这里，真正的善意就是让别人不去管你，谁也不会拖累谁。”
“你现在跟那群人之中关系不错的那么几个，等到明天正式行动，你如果陷入危险而大门近在眼前，没有人会管你，也没有人会救你。
但大家若是真正脱离了出去，又会亲如兄弟，甚至你还会迎来诚恳的道歉，他们其实也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救你就可能拖累其他人，大家必须得有这样的理智。”
“理智是下城区少有的东西，但你总得有，才能活的更久，并且在结成团队之后，显得更为重要，不要被所谓的感情拖累判断，理智的作用就是要让你明白取……”
男孩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这是雅罗斯瓦夫第二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
可他停下来的理由似乎也不是因为说完了想说的话，而是有些不太舒服。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差，抬起一只手捂着侧脸，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捂着耳朵，雅罗斯瓦夫刚想问点什么又被他抬起手示意安静。
雅罗斯瓦夫确实安静下来没有开口，看着他皱着眉头维持那份古怪的动作十几秒后，他垂下了手，库兰塔青年也就有了机会问：“刚才怎么了？”
“没什么，不关你事。”
招牌式的冷漠发言一点未变，令青年有些无奈的苦笑。
“那你还说么？”
“想说的太多，不想说了……”男孩变卦也变得特别快，“你想问什么就问，看在你帮了很多忙的前提下，我不会喷你的天真。”
“呃……”恐怕也只有雅罗斯瓦夫这样好脾气的家伙才会听到这样嚣张的话不至于生气，也或许是因为男孩总是表现的太过成熟，令他不由相信对方口中那些话语的真实。
至少目前他所调查的，他所看到的下城区，确实令他开阔了太多的眼界。
不怎么愉快的眼界。
于是他沉吟了片刻，问道：“难道在这里，就没有真正互相扶持绝不抛弃生活到现在的人么？”
“这种问题我无法回答，他们那些人之中有着比我待在下城区更久见的更多的人，你应该问他们……”
男孩指向了远处的人群，“但我也有自己的看法，你似乎很在意所谓的互相扶持？”
“是，那是荣耀的证明，战友之间的情谊，骑士的友谊正是由此散发光彩……”
即便因为格拉斯哥市的状况对骑警有所失望，青年依然坚持对骑士理念的追求与憧憬，而在说起这种话题时，嘴角也就不自觉地翘起，他总是热衷对人宣扬自己崇尚的理念，“我一直希望找到一个能够同生共死的战友，那样肯定会是人生最幸福的好事，能够将自己人生最为重要的东西也给托付给对方的信任，你不觉得非常的光辉荣耀么？”
“呃……”令青年有些失望的是，男孩的反应跟他以往的那些同事们是一样的，差不多的沉默，只是他没有露出明显的嫌弃，只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沉默了那么几秒才开口，“没有谁，是必须要有个人托付的，你得学会自己撑起自己，那种企盼与侥幸只会降低求生的渴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很多事都得自己度。但是……但是一个模范的骑士终归有着可靠的战友们吧，骑士不该孤身一人，那是英雄不是骑士。”
“呃……”楚信然再一次的沉默，并且再一次的抬起手来捂着耳边，也引来了青年关切的目光。
“夫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他应有这番磨砺……”
嘈杂的，听起来像是部分损坏的声音元件，但起码与以往那些怪物的梦呓不同，只是听起来过于刺耳，说完便消散，没有什么余韵和回音。
“我不想回答了……”放下手来的男孩再一次的变卦，“就这样吧，别来打扰我，我要准备给新的一批换水而积蓄精力。”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青年怔了一下，立刻着急起来。
“说了别来打扰我……”光是听到他的话就仿佛耳边又要冒出那些声音，男孩努力的压抑着心头的烦躁也努力的维持平静的语气，“让我休息。”
“不是，我有件必须要说的事准备留在最后说的！你让我说完！”
雅罗斯瓦夫嚷嚷着，继而露出了罕有的肃然：“有人要杀你，而且是很强的人！你对皇家骑士有了解么？”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六）
皇家骑士……
桶中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感谢的话也一叠接一叠，最后连同楚信然都同因陀罗等人一组再一次被轮到，自己给自己换完水，然后再替到最后一组。
那便是几个小时过去了。
与雅罗斯瓦夫定下了一些不会因为具体状况而改变的提案和规矩，那位骑警也就干脆地离开了，或者说他不得不干脆，这也是楚信然、摩根等人的要求之一。
一个骑警是不该频繁出现在这里的，至少不当被其他人看到，不论是下城区的居民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之类的，都容易传出风言风语，引起格罗斯瓦夫的同事们，乃至上面的注意。
所以这些天来的每次见面场地，不是废弃工厂就是大教堂这样方便藏匿或是根本没人会来，足够掩人耳目的地点。
而就算是这样设计，格罗斯瓦夫的频繁出行以及出行时间一样容易令他的同事起疑，这一点在摩根和楚信然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时段对他的职场环境进行对话式的诱导了解后，稍稍一合计就能感觉出这人是最大的异类，也是会被同事时刻注意的类型。
所以他不能待久，每次走的都要干脆，还要提醒他抹除可能会被抓出的线索。
虽然他自称反追踪技巧是骑警第一，但在反追踪之前，他光是露出疑点被人怀疑就很成问题了，为了避免这一点，摩根是好好的对他进行过教学。
这个菲林少女对骑警青年而言同样是个孩子，但这孩子能够在因陀罗是个铁脑袋的前提下管理好一群人，确实是具备相当的情商与智商，在与人交际甚至是职场上都能作为格罗斯瓦夫的「老师」。
懂得如何勾心斗角也是下城区该掌握的技能，只是这种技能比单纯的武力更难具备和精深，摩根在这一点上显然走在了太多人前面。
却也正因此才对楚信然愈发的看之不惯。
“我说你，不会又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在已经入夜的时候远离火光，走到那阴暗区域的长椅旁，摩根望着撑着侧扶手的楚信然，看着他那对暗金色的长角贴近头部也仍然在将长椅旁的木梁磨出些微痕迹的模样，不禁猜测那长角若是好好地竖起，又该是怎样的生活不便。
大概会和埃拉菲亚人一样吧？
倒还真想看看他那么吃瘪的模样。
“为什么这么说？”男孩睁开眼睛，一对冰蓝色的瞳孔在幽暗的环境下与她的靛蓝眼瞳一样隐有辉光，让曾经就目睹过这一幕的摩根曾怀疑过他其实也有夜视能力。
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不同生物的眼球原理，但她那小小的印象世界中觉得所有能在黑暗中冒光的眼睛都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
可楚信然确实是没有达到猫瞳那样的夜视能力，他瞳中的辉光更多是证明源石技艺已经运转，散布于空气的水分能告诉他来人的轮廓与周遭的环境，有时还不免带上些或刺鼻或馨香的气味分子，自然也就能知道来的是谁。
他还能感觉到旁边的长座上横躺着的少女，那只小而肥的小白虎趴在她怀里，同样睡得很香甜。
吃过晚饭后，因陀罗就自顾自的跑过来找他聊天，从明天准备行动紧不紧张开头，聊到大家最初见面时靠的打架，顺势回顾了一下以往的经历推到现在，仿佛准备给楚信然立个一身的回忆杀buff，然后就自顾自的困了，说要躺会儿。
之后又是主动跑过来的主子，跳到他怀里窝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不够暖和，又跑到因陀罗怀里去了。
楚信然倒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也想休息，今天频繁的换水和调水对他消耗也挺大，总操作水量远超以往的练习，除开一个半月前的那场不堪往事下的状态外，堪称最为触碰极限的一次消耗。
可就算如此他也是不敢睡去的，怕那种梦醒时的疼痛，怕那种仿佛又失去了什么的空虚感，同时也是因为他今天的思绪还没完，还没断。
雅罗斯瓦夫带来的坏消息，令他既看到了些微希望，却也得先面对近在眼前的难题。
皇家骑士什么的……对他而言当然是种陌生的东西，就算雅罗斯瓦夫足够义气的进行了事先调查，也着实没查出详细的东西。
皇家骑士团，维多利亚直属皇室的骑士团，据传每一位都是无与伦比的战争机器，具备改变战场流向的伟力。
之所以是据传，是因为他们出手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维多利亚已经和平了许久，距离上一次的战事有着数十年，而皇家骑士这样的存在又始终不曾如何出现在大众视野下，只有些难以置信的诡异传闻在坊间谣传。
就比如他们每个人都是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每个人都持着沉重到丰蹄族都难以举起的巨大武器，他们每一次出现都云雾缭绕，他们每一次动手都带着烈火的辉光。
他们是皇家骑士团，一支不知人数，只明白应当属于小型编制的骑士团，人们都说骑士制度结束之后，皇家骑士们也将失去补充渠道，可谁也不知道他们还能存在多久，他们的存在一直都是皇室的谜团，不仅震慑着周围的列国，也震慑着自家的国民。
而在雅罗斯瓦夫带来的种种不确定的传闻之中，隐隐指向了一种与人力无关的东西——
甲胄，机动甲胄。
联系传闻中的云雾缭绕，甚至可能是蒸汽驱动的机动甲胄。
虽然这种猜测是雅罗斯瓦夫提出部分迷惑证词后，楚信然按照记忆中的某种艺术形象归属而成的结果。
但也未免太荒唐了，这个世界有着源石和源石技艺这样扯淡的东西，居然还能冒出蒸汽朋克的机甲来吗？
楚信然并不清楚，但说到底不论是蒸汽甲胄还是源石技艺，在他记忆中都是艺术作品里才有的东西，倒也并非无法归为一类，只是想到自己会被这种东西盯上，他也说不清自己是该害怕还是该兴奋。
要说害怕，没有实感，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若说兴奋，如果真有蒸汽机甲这种东西倒也挺能让男孩热血沸腾的，但是瞄着杀掉自己的……
何况有没有也不好说，他在维多利亚以及跟着那个赏金猎人去国外晃的这些日子已经见过各式各样的奇怪人种了，如果真有个什么巨人族……也完全能够接受。
而说到底，他在乎的还是怎么应对，只是如今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假想，他所能确信的只有——
若是明天对方不出手，那他必然隐匿自身，除此之外便是朝着信件里提到的炎国赶去，这个信件中提到的国家是雅罗斯瓦夫带来消息之中最令他看重，乃至燃起了些希望的重点。
炎国，同那赏金猎人出国行动也不曾听过这个地名，在这之前，他曾以为这个世界没有那个与自己记忆对的上号的国家了。
还是哼歌时被雅罗斯瓦夫注意问了那么一句，令他虽然没当即开口问，却留了个心眼。
一定要去一次，炎国！
借着信的事顺势询问了雅罗斯瓦夫对那个国家的印象后，即便他说着自己也不熟悉，说那个国家在国际上的消息不多。
但他能说出的，基于旁听和书籍见闻的元素仍能助楚信然确定那里就是楚信然，或者说这具身体本应存在的土地。
他打定了主意，而问题又重新摆了回来。
要度过眼下。
可他现在连养精蓄锐都做不到，看似闭目养神也是在构思若是真是那种蒸汽甲胄自己该如何应对，若是换算成巨人的血肉之躯又该如何下手。
他心底确定对方会在明日出现，因为那是最好的机会，借着围剿，也借着应有的混乱，或许这样一位身份高贵、自视甚高的骑士会先看着骑警们的表现，就像一位耐心的猎人一样，等到猎犬实在不成事再亲自出手，不论怎样……
他得在中途就远离大家的队伍，不论是和雅罗斯瓦夫合流还是后续的计划，都能带走最危险的那一批。
他只想出了计划大概，还没来得及，也或许做不到填充内核，摩根就已经过来了。
“难道你觉得我们看不出来么？连她都能。”
摩根说道这里，毫不客气的抬起脚尖踢了踢这古旧的木质长椅下方支架。
于是这番震动也就准确的顺着木质结构传达到沉睡的因陀罗神经，令她的眉头微微触动，有些被惊醒的征兆。
在那之前，一只手抚过她的眉角，梳理她那垂落一侧，晃动起来便会挠脸的发梢。
那只手的动作很少轻柔和缓，仿佛还能装点她的梦境，女孩的双眉几乎是立刻就平静下来，嘴角还勾起了些微的弧度，大抵是确实梦到了什么好事。
也是这时候，那只手才缓缓地收回，在摩根那见鬼的目光下轻轻搭在因陀罗那头银发上方的耳边，竖立起简陋到不像样的「隔音墙」。
“可她知道不问，你却不能。”
一手搭在因陀罗那位于上方的虎耳前，一手指了指火光的方向，楚信然难得的轻声细语：“打扰休息会被驱逐，你想让我抬起那支剑么？”
“少装模作样……”同样压低了声音的摩根低喝着，“你就直说明天的路线继续是不是会出岔子，那个骑警有没有给你提过什么新的变动而你又瞒着想要自己盖过去！”
“没有……”楚信然平静道，“不会出岔子，一切都会像大家最初推演的那样，不论是能通过的，还是通不过的，数值都将是恒定的。”
“你靠什么这么肯定？”摩根狐疑道，看了眼远处的火光，“事到如今，连雷克斯那家伙都不敢下定论，生怕被人打。”
“我自有我的方式，你问了我也不会说，因为我懒得编假话。”
指间感受到虎耳的微微颤动，楚信然下意识的看去瞧见一片黑影才反应过来，稍微拉远些距离免去那对敏锐虎耳的感应。
耳边始终缠绕着一帮神经病念叨着死人数量的声音，但至少能通过那样诡异的状况充作「预言」的功用，知道多少人会死也就反过来知道多少人能活。
“你就装吧……”对这份不配合相当不满的摩根愤愤然就要转身离去，却又回过头来，“你的回答没回完。”
楚信然没有开口。
“你还没说那个骑警有没有给过什么新变动而你又想盖过去！”
摩根稍微抬高了些音量，让楚信然不悦的看着她，抬手在因陀罗那颤动的虎耳上摩挲抚顺。
片刻后，才轻声说：“有，我也确实能盖过去，不会牵扯到你们任何人，这是我的事。或者说，那个变动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下，你能放心了吧？”
“你能活到之后，我会更放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的摩根冷冷道，“别让我难对铁脑袋交代。”
“当然，没问题……”楚信然点了点头，“明天见，晚安。”
“你这家伙还会说这种话么？”摩根有些惊愕的看着这家伙，然后无言的摇了摇头，没好气的看了眼一旁睡眠质量良好的因陀罗，再看向楚信然，冒出一句，“这大概算你唯一能养好的猫吧？”
“蛤？”
“没什么，晚安。”
摩根转身离去，留下略有些疑惑的楚信然，垂首看向了他所能瞧见淡淡的轮廓的昏暗，顺着水分的感知抬手放在对方那确实发质不错的银发上，轻缓的摩挲。
“猫是不需要养的，总是有自己的想法，对吧？”
他轻声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收回了手，重新闭上眼。
继续无意义但能增加选项的模拟，在真正劳累的时候，他会离开因陀罗找更远些的位置给自己道一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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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格拉斯哥市警察厅，鲜少被打开的会议室中响起急切催促的声音。
“都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路线图！”
平日沉稳风趣的总队长此刻脸上满是急躁和对他人的不满，手掌拍在那面贴着巨大地图的指示板上，相当用力的拍出响亮声。
而在他所站的高台下面，从未如此齐全过的上百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有的奋笔疾书，有的凝视指示板，有的东瞧细看，有的瞪着最前方第二排那个黑发黑耳的库兰塔，呢喃着「他怎么还没死」的疑惑。
在这类人的印象里，这么几天应该足够不爽的大家把他弄死了才对。
而他却能在那里奋笔疾书，好似非常认真地作着自己的工作。
“封锁区域，挨个清扫，黑羊和赤牙都已经没了，但他们的手下还在扯大旗！而且还有重要的，眼下已经沦为最强最麻烦组织的因陀罗、摩根为首势力，都给我把眼睛擦亮点！A1-A5小队整编负责A区，B1-B6小队整编负责B区，雅罗斯瓦夫！”
“在！”被点名的库兰塔人举手，望着那刚才还在分配位置的总队长，“你的队伍还没填充，但你的提议通过了，你游走协助其他小队！但是不允许丝毫懈怠！明白了吗！”
“明白了！”雅罗斯瓦夫笑的热情洋溢。
就和往日一样，没人起疑，还会笑话那个弱智马。
“局长亲自下令，据说还有一位首都来的贵客会观测我们的表现，他的评分甚至能让大家跳去伦蒂尼姆，大家一定要全力发挥！”
“是！”
喊的那叫一个异口同声，就是没几个人真的期望去首都。
在这里多愉快，去了首都，哪还有钱、人、物的肆意取用。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十七）
（下一章也会是长章，然后完结这番外短篇。）
泰拉历1086年5月3日。
在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科洛大教堂附近，某些起早贪黑的店家已经打开了木门撑开木板，开始一天全新的生意，同时也是为了呼吸难得的清晨新鲜空气。
昨晚这片城区下了一夜的小雨，令气温凉爽些的同时，也令清晨的空气少见的清新。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只是东方泛起了一抹白色，能够赶在太多人之前享受这样的空气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们也是在这时候目睹了一幕奇怪的事。
平日见到还会打招呼的几个熟人都一语不发的背着背袋，架着布袋或路过或做走远的远去，因为夏日而尽量轻便的服装配上那些东西便异常显眼。
是在办什么急事么？
这些店家自然心头疑惑，但这点程度的小插曲并不被他们在意，直到陆陆续续又有些认识的人从他们的视野下沉默路过走出，神情或认真或兴奋或平静或担忧，他们才终于真正好奇起来。
因为大家都认识那些人，那些都是因陀罗和摩根手下的组织人物。
虽然昨天大家确实看到了他们在教堂聚集，但也没注意过有那些令人好奇的行囊，更没想到过他们会一反常态的都不跟大伙儿打招呼也不回应大伙儿的招呼。
连招呼过来吃早饭都没理会，看起来分明也不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是又要搬落脚地，还是又有什么行动啊？
大家疑云重重，又颇有些好奇，毕竟在这下城区的娱乐方式乏善可陈，吃喝玩乐的选项都只有那么几个，最简单省力的除了睡觉就是唠嗑，唠嗑街坊邻里的趣事和破事，唠嗑上头人物的八卦，而这几天最有话题性的自然是赤牙和黑羊被消灭。
不要以为大家没普及电话也不方便写信，就消息传得慢了，大家无聊起来同样什么都打听，赤牙和黑羊出事的消息可以说是几个小时里就传遍了整个下城区，大家都津津乐道最可恶的两个家伙终于死了。
虽然也有人担心因陀罗和摩根会成为第二个赤牙和黑羊，但那样担心的人也是极少数的多疑分子。
毕竟那俩孩子，虽然不能说是看着长大，但也是认识很久了，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
所以大家高兴地唠嗑那俩家崩盘的消息，也自然唠嗑了这几天因陀罗她们频繁转移的事，那时候想来才知道应该就是为了搞定那俩家坏东西，而这次转移，大概是处理那俩件事的后续？
大清早的倒是没有人同他们唠嗑因陀罗她们相关事来，少数的目击者也就保留着猜测，等他们真正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天都亮了，而小格拉斯哥帮也已经全员抵达了距离教堂两公里外的格拉斯哥城基础层。
一群老弱病残，首次全员负重，但却都挺直了腰背，列队站在这基础层边界的小巷中。
他们走出小巷朝右走个几米，就会失去建筑的庇护，基础层的边界是一片荒地，能看到高高的城墙也能看到移动城市本身架构上裸露的钢骨，这片荒地没有建立房屋并非是开发者抬了一手，而是因为一旦需要移动，拆分起地块来，这里就会是变形移动的主要架构，自然不能用作房地产开发。
所以这里就只是一片荒地，真正荒芜到鸟不拉屎，杳无人烟。
连这边界线上的建筑们都是空无一人，距离城区太远，也太难生活，流浪汉都不会流浪到这里。
倒是紧邻着一片开放的出入城口，各式入驻居民和少量有幸能出城的居民通过弧形的通道直入上、下城区，而不是这种靠近城市边界的乡下地方。
但这却也是大家的机会，要出城光是爆破是没意义的，还要狠下心来让某些同样盯着出城但始终没机会的同目的者充作掩护。
这座城市里想要逃出去的从来不止是他们而已，多的是一些不学无术乃至毫无准备，就单纯的寄望于每天来找机会看能不能偷跑的机会鲁莽型选手，他们想要机会，那么就给他们机会，是把握住还是死在里面，大家并不关心。
就像楚信然对雅罗斯瓦夫说的那样，这里的人都没有干净的，大家都有着自觉，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没有人在这种时候摆出什么不忍心的慈悲嘴脸，根本就没有能够那样做的奢侈。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些站在上方的持械守卫，四处巡视的锐利目光以大家的遥远而言自然是看不清的，大家看的……是数量！
“是当初看的三倍人数吧？真的是打算今天动手么？”
“肯定是今天动手让这些人也严格堵门，摩根算的真没错啊。”
“但这么多人真的能过么？我，我有点担心。”
“那帮人连个头盔都没有，别忘了大家都带的致幻剂瓶子。”
这类的低声交流在人群里混开，除开什么「摩根算的真没错」让摩根的脸色有点微妙外，其他的都还算能接受的范畴，因为时间计算分明是按照楚信然开口说的时间计的。
不过她也就古怪一会儿而已，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套楚信然的成果了，后者也压根不在乎，那家伙巴不得整个组织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除了那个教他大提琴的老人和因陀罗外，完全就不打算经营维系其他人际的模样。
而且她也对自己心底的那么点羞愧而感到生气。
根本没什么好羞愧的，这状况与其说是剽窃成果不如说是代他传话，这家伙分明是明目张胆把自己当枪使。
这时候那家伙就从队伍后方走过来了，身上挂的袋子和背后背的包比不少人容量都多。
“清点完毕，足够。”楚信然说着，站在了一旁，腰间框着那柄显眼的无鞘骑警长剑。
剑鞘当初没来得及捡，长期无鞘只能靠手制的皮革袋框一下。
而她也就点了点头，看向队伍后方出现的另一个身影，是一个个对那些人低声说些什么的因陀罗，然后一路说道近前五人时，倒是不再说了，直接走到了楚信然和摩根面前：“他们都好好道过别了。”
他刚才一个个确认的就是这件事，这次这样重大的行动，却不会有演讲，也不会有什么临阵嘱托，需要确认的除了各式准备外，便是与格拉斯哥市最后的联系到底有没有断完，有没有真正做好离开的准备。
这一点是昨天因陀罗对他们提出的，所有人去同自己在意的人道个别。
但又要求不能直接泄露大家要离开的消息，这个要求可着实为难了队伍里某些嘴笨的家伙。
虽然能够允许道别令人很开心，很多人临行前都在忐忑这种事能不能做，可这添上的要求又让那帮人挠破头，现场都一副做不到的模样。
结果这早上一确认，还是都做好了。
“都准备好了那就准备行动了……”摩根点了点头，朝着后面队伍的所有人喊道，“准备开始行动了！要赶在那些骑警出现之前！”
就这样，小格拉斯哥帮的所有人都开始收起一时的懒散和放松，一个个确认起自己的行李和装备状况，他们之中有两批人显得格外不同，一批是多背了两个大包裹，以青壮年为首的携带，负责安置源石炸药包的人，一批则是只多背了十几个像样的皮革包，分隔装好十数支稀释源石致幻剂的干扰掩护人员。
那些皮革包也不是临时采购的，而是与源石致幻剂相同来源，赤牙那自带的装备。
“爆破队，随我走。”
楚信然抬起手朝着背着大包裹的人招了招，按照计划他是这帮人的队长。
毕竟就算把炸药包弄出来并且做了测试可行，但定点爆破仍然是个技术活，不是拿着炸药包炸就完了，炸药的角度和埋放点都得他来负责指导。
而摩根也朝着那背着皮包的人招手：“掩护队伍跟我走！”
然后才是脚边还跟着个小白虎的因陀罗对剩下的，这些并无实际要求，真正弱势团体招手：“主力队伍，准备行动。”
是的，主力队伍。
虽然是真正的弱势团体，但不论是小份炸药还是稀释致幻剂都有配备，甚至后者还用为数不多的材料搞出了小型喷雾剂，再加上各自本身的武器，他们才是真正的全副武装，能够出其不意的冲乱正面拦截的主力。
不用承担最直接的职务却拥有最自由的行动方案。
这时候楚信然问向了自己队伍里的一个青年：“现在几点？”
被问的青年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以前从未同楚有过什么交集，他甚至怀疑对方都不记得自己名字，却好像记得自己有个怀表。
从怀里抽出那个虽然玻璃坏了，但内部还能运转，外壳也没坏的宝贝怀表看了一眼，青年回答：“八点十分。”
“这个时间，大门已经打开二十分钟了，那帮人也该到了……”楚信然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说这么长一截正常的发言，“直接行动吧，摩根。”
“好……”摩根点了点头，“因陀罗，你那批人过去等指令。”
“没问题！”准备行动就收拾起了所有兴趣的因陀罗，只留下了热情与兴奋。
“那么，所有人行动！”
摩根喊到，两列人的队伍在鱼贯而出中一分为三，分别跟着三人走向不同的方向，队员们在短暂的分别时彼此对视招手。
但三个队长却没有同他们一样互相招呼的意思，都只是不回头也不扭头的走在前面。
也就是这个时候，当他们走出小巷，步入荒野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移动废弃大楼之上，立着一支高达两米三的黑影。
旁边还有个男人，正举着柄军用望远镜注视着那三道步入荒野的队伍，望远镜随着头一起转动，左右滑动最终落在了最左边的那列队伍的首位，出色的倍率调整下可以看到那墨绿色的龙尾以及那从两侧延展微扬至脑后的分叉龙角。
确实很像德拉克啊，那真的是龙吗？
不管怎样，要杀一个孩子总是没办法，这可是陛下的命令啊。
而且还有额外的收获……
望远镜垂下便展现出一张颇为英俊的面孔，这个菲林男人望着那边三道小点，将望远镜抬起，系在一旁的黑影腰间，然后自己再摸出个联络仪器来，一个可以联系骑警队总队长的联络器，警察厅局长给他的东西。
人都要跑了，这帮人还想降低什么犯罪率？哦，最大的犯罪集团离开了倒也确实是降低犯罪率没错吧。
但报告上要怎么写呢？将手里的联络仪器打发时间式的甩了甩，最后握定打开他便说道：“你们要找的什么因陀罗、摩根，正准备在出入城区行动，赶紧过来！”
最后一句是以喊的形式吼出的，然后他也不打算听回应，便直接关掉了通讯，然后侧过头去，看向身侧那狰狞英武的黑色甲胄，维多利亚皇室的纹章在它的胸前，锃亮的暗金色管道在它的两肋，它就在那立着，比任何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都要魁梧，也要比任何重甲骑士的身形要来的匀称，让人简直有种它会不会很灵活的错觉。
它就像个等比例放大的瘦削人体。
它也确实很灵活，因为它就是维多利亚皇家骑士的正体，曾经大放异彩的蒸汽甲胄。
超越传统的甲胄负重却又能行动自如，全靠内置的机械系统支撑以及骑士自身的意志与体力，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种奇迹，让维多利亚远超所有公国时间的出现外骨骼系统结构框架，也让维多利亚的武器研制获得颇多变形与组合上的灵感。
同时！
也是被认为是圆桌骑士传说的雏形。
最初的十二具最强悍的金属甲胄出土于阿瓦隆的遗迹，与他这一具无关，他只是被陛下从皇家骑士中挑选的一位无名之辈，皇家骑士团人数众多自然不只是十二个人，也不是谁的蒸汽甲胄都有圆桌骑士那样邪性，具备直接传动精神的源石工艺。
没有他们的复杂深奥也有相应的好处，最初的十二具原型技术破解缓慢，其他机械师难以进行改造，而他们这类后出土的常规蒸汽甲胄就简单多了，就像他此刻按下那甲胄腰间的一个开口再旋转，那个开口立刻返出一个拉杆，他在将其猛然抽出，甲胄便在蒸汽泄出声中自然展开了中空的胸腹。
接着他便只需要踏入那略高的支架，就像登上战马的马鞍一样置身其中，按照无数次已经习惯的姿态调整那样，下半身被沉重的机械包裹，上半身随着手指套入双臂并行启动的机关，各部件便在他的身体上堆积延展。
他沉入了甲胄，铺天盖地的黑暗是因为面甲的覆盖，继而视野清明，整个两米五的巨大机械「活」了过来，铁面上流动着寒冷的辉光，漆黑的眼孔则有着淡金色的光华流转。
黑色的，带着淡红色纹路的手臂抬起，那锋利的利爪关节在骑士的控制下反复活动，逐渐犹如人手般灵活运转，这时他便满意的走动了两步，继而抬起右臂一挥，黑色的大氅便从金属甲胄的背部的装甲片缝隙中弹射而出，阿斯兰、德拉克、格里芬，三种形象组成的皇室纹章同样印在上面，随着骑士跃下高楼而腾跃翻飞。
五米的高度对这具重有数百斤的金属骑士毫无压力，平稳落地也只是微微躬身，继而在腰间那肋骨般的暗金色喷管中突出的浓密蒸汽中重新站起，属于源石技艺的特殊光华一闪而逝，他便踏着轻灵到不像钢铁之躯的步伐朝那三支队伍离开的方向走去。
他开始行动了，只是就像楚信然所构想的那样，他还不屑于直接出手。
先看看吧，他扭过头来，锋利的金属利爪抓起腰间的厚实单筒望远镜，叠在眼孔上便能瞧见城区方向的大道上，有着数十上百辆机车在奔驰而来。
这速度，倒也不算慢。
这位皇家骑士淡淡的评价道。
.
“楚，放这里合适么？要不要往上放一点点？”
与那最近的格拉斯哥市出入口只有两百米的距离，但在高度上却并不一致由此引出相对安全的视觉死角，可以说是在别人地下打洞的爆破队众人正在忙碌。
他们的工作不是炸一个洞然后全员跑路，而是炸出一排的洞方便引起混乱。
因为这面城墙后面还有防线，这也是整面城墙并不算厚实而被楚信然觉得可以炸的原因，大家要走的口既不是能靠炸出来的，也不是大门，而是地块底部的维修窗口和废料出口，那两个地方虽然走着肯定没正门舒服，环境和难走程度都要麻烦许多，却是足够令人意想不到的选择。
没人会想到下城区的贫民会有人研究走维修窗口和废料出口，那俩地方又不是大剌剌的摆在那的，有着锁定的加厚大门，只有工程师以及负责重启动的工作人员们才知道密码，同时也是处在城市监控之下，贫民不可能知道那两个位置，更不可能想要去走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又恰恰离正式出口以及最近的城区不过几百米，正常人都会想从正门跑才是。
所以楚信然他们这个爆破队本质也是个掩护队伍，现在埋放的炸药所能炸出的洞，一是骗守卫和可能的骑警，二是骗某些对格拉斯哥市构造根本不熟，以为炸开了墙后面就真的是出路的投机者。
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就行了。
摩根她们同时去控制城墙上的城防炮以及炮手、守卫那帮人。
她们的任务其实非常轻松，尤其是楚信然特意提醒过包里除了稀释致幻剂外还有放置简易的线式遥控炸弹后，相信摩根能明白并且指导那帮人更安全稳妥的作战方式。
最麻烦的走正门冲一波然后回撤的主力队因陀罗，以及他们这一组可能会被注意到的爆破队。
“听我的……”
已经放置好自己负责的位置，楚信然便开始站在监工的位置上监察指导这帮人既定安置方位。
同时也对那种觉得自己很机灵的憨批想要踹上几脚。
限于情况特殊他决定温和一点，就只是闷声闷气的强调自己的命令，然后检查完各个位置，带着他们去往下一处安置点。
因陀罗那边还在按兵不动，大家既没有通讯方式也没有对讲机，于是想了个最简单粗暴的法子，那就她那一队以这边开炸为信号。
剧烈的爆炸声就属于最牛逼的通报方式了，不论是远处的主力队，还是朝着城墙斜上方的城防炮那摸的掩护队伍都能听到并以此为信号。
但在这之前，在爆破队一路安置，楚信然眉头不展的时候，大家都听到了非常刺耳的声音，那是无数发动机一起发动的声音，还有特意改造了排气管、喇叭一类过于刺耳的噪声。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不陌生，这些声音混合成了巨大的噪音时，便是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要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别瞎看，继续放！”楚的声音喊的很大声，似乎都不介意远方高处守卫发现了。
确实已经不介意的楚信然喊完又补了一句：“记住我之前让你们各自负责的位置，这一片的墙都是这类构造，按照规律摆！我去从第一处开始引爆！”
说罢他直接朝最初安置炸弹的远方跑去，其他人有些愕然的看着他提起长剑朝远处跑到背影，彼此对视，便也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继续工作。
不能去想楚是抛下大家逃跑对吧？待会儿炸弹是否引爆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他们不安，楚信然更是不安，因为他耳边的某些噪音还和昨天一样，在朝他数落着有人会死，有多少人会死，数量依旧与昨日的杂音一致，仿佛既定的预言。
而预言这种东西，楚信然知道，当你听到，就会被影响着朝那走。
不论它是否真实。
而他也确实做好了会死个十二个人的准备，只希望不会有因陀罗和老爷子那几个。
而更要紧的是对方来的比预想中还快。
这就来了……那些骑警不该还在清查下城区刚进的那几片城区吗？他们还能比大家行动的更早？
自己等人可是凌晨五点就开始做最后准备，然后为了降低存在分批离开做准备，他们是怎么想到直冲这里？
有内鬼？
不，到了这一步不该啊……组织里哪还有天真到会相信骑警和贵族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把柄在那些人手上，大家都快了无牵挂了。
那么就是有一个……注意到了大家行动的未知人物提醒了骑警队，而且还得是能令他们直接相信，都不慢慢做些取证的人物。
而且还得是大家走出基础层建筑时才开始通报，因为不是那时候的话，对方根本不能确定大家的目的地才是。
视力非常人的出入口监视者？
还是说某个隐藏在基础层的……地位特殊的未知存在？
他一面奔跑一面思考，停在第一目标前扯下了拉取式的触发引爆！
皇家骑士……
近在不远的巨响也不妨碍他的思路，轻微的耳鸣也不过是和平日差不多吵闹，甚至还降低了些吵闹的水准得到了放松，楚信然还是能听到有着不少引擎声朝着这边冲来，而他继续朝下一处地方奔跑，拉线！
轰隆声，再次响起。
会是那皇家骑士吗？
爆炸声，再次接连，只是这一次，摩托群的声音近了，那些骑警之中有人就像个不入流的混混那样改造了机车，显得更加引人注目的同时，成了最明显不过的对敌提示。
而他已经引爆了接连数除炸弹，身后一大片的碎石与惨烈空洞证明了掺杂源石的火药确实在出力上高出记忆中的太多，有着超出他预料的过分满意。
摩托群声音更近了，远方的惊叫和骚乱声也似乎能听到了，还有那些纠缠不舍的杂音，分明在这几天日趋减弱了，却还锲而不舍。
行吧，我知道会死十二个人，然后呢？
“所有人！跑！！按照既定路线和主力队汇合撤退！！”
楚信然已经看到了机车群，也看到了混在那群骑警之中熟悉的机车以及其上戴着头盔仍然露出一对长耳朵的库兰塔人。
他便朝着那些哪怕心头无比恐惧，却还是仍然在继续安置炸药的队员咆哮！
吸引目光已经够了，这一眼起码几十个骑警数量，就算上面也有也不至于压力繁重。
而且还有那些翻越而下，简直如期而至配合无间的投机者。
都是很好的替罪者，那些骑警才不会管那些人是否与小格拉斯哥帮无关，这个时候还有胆冲来那就肯定是同伙！
而他也将趁着最近的炸药也被引爆之后，将听话奔逃的队友们留下的部分没来及安置的炸弹朝着前方奋力掷出！
拉取线还在他的手里。
呈竖起大拇指状的手间夹着数道拉曲线，等到那些车技不行不能及时拐弯的摩托车来不及避开的冲来，大拇指便套着另外几支线一起按下拉扯！
第三炸弹，败者食尘。
如此令人心情激动的关头，就让他存些无聊的黑色幽默来倾泻压力吧。
毕竟接下来，可就得迎来极可能负伤乃至重伤的危险对决了。
得亏这帮骑警居然不会骑术，没有直接开车撞上来动武……居然还是下车冲上来，真的是……
他妈的，真是被看扁了啊。
那就炸吧！

往昔之卷:格拉斯哥（完结）
（格拉斯哥这一篇终于完结了，一共八九万字的番外草，一开始只是想写几章七八千长章解决，最终还是决定细一点。
个人而言算是满意，填充的设定和过往都足够了。就是可能读者们阅读的不太畅快，毕竟没去分割章节，我个人是觉得有些章节适合一口气看到底，没必要分的，感谢谅解。
好了，该从更新榜上凋零了。）
烈日般的炫光在天空闪灭，化作无数流散的火与天上的流水混杂于一处，魁伟的骑士在迷蒙的水雾中奔驰于空荡的建筑之中，哪怕前方是石墙也毫不犹豫的撞破，他循着雨声中不甚明了的脚步声冲锋，钢铁的利爪中紧握着一柄常人难以使用的巨大长剑，完全由金属铸就的剑身中同样延展出流溢蒸汽的管道，铸就了怪物般凶狠狰狞的金属魔神。
“逃走，你能逃到哪去？”
仅靠着身体撞碎了四面墙壁，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一片空寂的广场时，他便朗声开口，试图予那猎物以压迫。
“我承认那个男人的一枪相当精彩，甚至差那么一点就能贯穿我的装甲板缝隙，但那又如何？”
他说完，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可他没有朝那脚步声发出的地方冲去，他只是举起了另一只手中的大口径火铳，砰然的铳响带起雨中也难以掩盖的火光，沉重且巨大的弹丸带着足以击穿重甲的力道贯入那砖石的建筑，下一刻火光冲天而起！
那不是一枪该有的效果，冲天的火光并非源自那巨大的铳械，而是内藏的炸药。
故意漏出的脚步声那么明显，就是为了引诱看似鲁莽的他直接撞入。
想必那小龙就拉着线在哪等着吧，他已经见识过那头小龙的手段，自然不会踩上这简陋的陷阱。
于是在那火光冲天的一瞬，他的目光也只是逡巡于周围，冷硬的金属面甲眼孔下，淡金色的辉光微有明灭的顾盼那火光的周围，嘴里依旧有着微型的扩音系统修饰的话语：“那一枪的唯一作用也不过是证明了他能破坏我的内密闭系统，让我能够呼吸雨中的凉爽空气，但那又有什么用？他连我的蒸汽核心装甲都无法击穿！”
扩音系统与甲胄本身的助力机械都靠着源石燃料的燃烧一并支撑，蒸汽能随着细密的管道输送到甲胄的四肢百骸，那些小管道被异铁与炽合金组成叠合打造的外甲板所保护在内。
即便被截断那么部分也不影响整体，何况要击穿外甲板也并非易事，否则皇家骑士是靠着什么架构至如今？
所以他足够骄傲、足够自豪，真正的骑士自然不可能被骑警这等层次的家伙击败，还嚷着什么骑士荣耀，一个库兰塔？
一个卡西米尔人？都跑来维多利亚的土地做起了骑警也配跟他谈骑士，谈荣耀？
没见过比这更可笑的事了，所以当那家伙拼尽全力也只是打掉了自己装甲系统的一个小组件后，他哈哈大笑，然后反手给了那家伙一剑。
皇家骑士标配的杜兰德尔之刃，自然，这是赝品，真正的恒常之剑在骑士团团长弗恩•莫尔顿手中，而大家所持的不过是次上一级的甲胄兵装。
但这丝毫不妨碍它的功率与力量能冠以圣剑之名，在机动甲胄的动力推送之下足以轻而易举的贯穿那骑警的身体。
他还没死，骑士没有照着心脏下手，而是朝着腹部，对人而言太过巨大的剑刃能造成相当恐怖的伤口，他以此希望震慑住那小鬼安分一点。
却没想到那小鬼头也不回的朝着那无人的城区跑了，而这被抛弃的骑警也愚蠢的将自己的骑枪朝着男孩跑开的方向投去，大抵是把吃奶的劲都给使出来了吧，顶着那样大出血的伤口还能甩出像样的投枪。
骑士没有管那骑警，他只是立马抽出了长剑然后朝着房屋群冲去，也是在那个时候，天上凝聚许久的阴云才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就像老天也觉得这俩人过于愚蠢和可怜那样。
而现在，他说道这里发现对还是无动于衷，就又觉得自己没有直接击毙那个骑警是个好选择，因为此刻他就能说：
“现在你走出来，我还能放你跟他说些遗言……我听说你在下城区生活很久了，应该明白人在大出血下支撑不了多久吧？哪怕那家伙的源石技艺能止血也没意义，你还想撑什么？”
“别提那个库兰塔人的，光是你的同伴们等了这么久也该离开了，真以为那些骑警不会动手的么？醒醒吧，你已经被放弃了——”
白蒙蒙的蒸汽在雨中飘散的瞬间显现出凌厉的棘刺型，同时呼啸而来的还有两道人头大小的炸药包！
源石技艺加上不再埋伏而是转作投掷的炸药包么？
毫无意义！
骑士手中的杜兰德尔回转，霎时扫出宏大的剑风，霎时间水刺与炸药包被强行触发的水火炸成一团灼热的蒸汽。
可这份蒸汽的温度丁点都无法传达到甲胄内部的骑士身上，可却也在这一轮攻击范围极大的剑舞将近时，高大甲胄身后那白蒙蒙的雾气之中突然让开了一条道路，那是终于现身冲刺而来的男孩，手中那柄骑枪钻透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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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前，在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乌云，让看守出入城口的守卫与出城人们不时的投以担忧的目光，还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会下雨。
而入城的人群多是对格拉斯哥市的状况缺乏理解的无知者，尚不理解夏日的阴云如何会让这些人表情郁郁。
有人没有去问，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却没有问出个结果，人的劣根性向来是喜好在别人的不幸中获取满足，不论是守卫还是出城人都缺乏足够的友善，便是当真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格拉斯哥市的雨天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而现在他们还将体会到格拉斯哥市的另一种特产。
——乱七八糟的骑警；
当那帮车队中混杂着改造了排气管和发动机甚至喇叭的摩托车奔驰而来时，没人相信帮人是骑警的车队。
但当他们下车后，大家变也能瞧见那穿的、改的也乱七八糟的骑警制服乃至没法改动太多的骑警武器，才不得不相信他们确实是骑警。
乱七八糟的傻逼骑警确实是格拉斯哥市的特色一环，不得不品尝。
但还没等他们品尝到骑警有多么傻逼时，现实已经给了这些半只脚踏入格拉斯哥市的倒霉家伙一场更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
一场爆炸……
一场连环爆炸。
好似慢上半拍的连锁，炸响声接连不断以至于有人不禁看向天空的阴云，还以为是积雨前就已经开始了雷霆酝酿。
但只消那爆炸声多响几次，他们便会发觉那炸响声就在不远处，甚至还是有些下方传来的。
还没等凑热闹的视线聚集，便有一声低喝之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便是惊叫与吼声还有散乱的脚步声甚至是刺耳的铳声！
“冲啊！快冲啊！全都可以走了！”
有人高喊着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所见的便是要么染血倒下、要么淡粉色的气雾中摇晃倒地的守卫们！
巨大的恐惧，便是格拉斯哥市给这些入境者所感受的最为鲜明的情感，霎时所有人都轮作一团，更有不少看到这一幕的同时就已经听清那呼喊声的投机者从人群中冲出！
这时候谁干出的那等大胆罪行反而难以追究，因为大家只看到了失去看守能力的守卫，混乱的人群之中谁都可能是动手的人！
本还在缓步走来的骑警们也被惊动朝着这里奔跑，而并未站在大门口而是站在亭内的守卫更是第一时间抓起了通讯机：
“A2区呼叫支援！A2区呼叫支援！有暴徒非法出境！城墙小队请回复！城墙小队请——”
嘭！
狠狠地一拳砸在后脑，不是打出晕厥而是直接垂首砸在桌面脖子一歪，而从半空中落下的银发黑纹的菲林女孩收回那蒙着铁皮的指虎，看着那惨烈的死相，又看了眼一旁被自己借力的圆凳，头上的虎耳晃了晃，朝那尸体抱怨道：“没人会回你的啦，城墙小队那边摩根动手比我更稳哦。”
说完她听到了近处的铳响，回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在开始让人群安静的骑警，朝着身后的一只小白虎招了招手，指向下面柜台的夹角，那小白虎立刻顺从手势钻了下去，露在外面的小脑袋上，憨憨的蓝色眼睛紧紧盯着少女。
“对，主子你就缩在那，之后你再听到我喊你跑的时候就立马跟出来同我们一起跑，现在你先躲着，否则待会顾及不到。”
女孩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就像信然也会这么拍它一样，偶尔还会这么拍自己。
小老虎被拍的顺着抖了抖头，就像点头一样，让少女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然后起身朝外跑去：“别出来啊！听到我喊你再出来！”
小白虎发出一声呜咽声，望着女孩跑出门去立马没了踪影，也就慢慢的朝后缩身体和爪子，更好地藏在阴影中，直至两分钟后，陌生的脚推门而入走到了那尸体面前。
“已经死了，脑袋被砸了。”
“又没瞎谁看不见，这么惨的变形居然没把脑浆打出来，算了，这机器还能用吧？”
“骑警V2队，骑警V2队，呼叫城墙小队，呼叫城墙小队！”
听了几秒，没有得到回应的男声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将那东西砸在了地上。
小白虎脑袋顿时微扬，因为那东西朝它这儿滚了一小段距离。
“上面也出事了吧，走吧，这里没什么东西能看了，去加入那边的抓捕吧。”
“嗯，总得装的卖力点，不过你准备去哪？”
那俩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开始要走出屋子。
“肯定去找那菲林的队伍啊，下面那头怪龙那已经死了十几个骑警了，别说装了，我真怕被推到那家伙面前。”
“不是有那头蠢马在顶着嘛，你总得对他有信心。”
“切，我才不会把命寄托在傻逼身上，别忘了这次可是准备连他一起杀的。”
声音渐远，听不得太复杂的小白虎懵懂的缓缓探头，只觉得这世界有些复杂和可怕。
而在这同时，对话中所提到的怪龙与蠢马，正在对决。
“你没有退路的！小子！”
执着骑枪的库兰塔人恶声恶语，而他的周围，四散而开的骑警正围着正中的一个孩子。
孩子自然是孩子，却也是个邪恶可怖的孩子，所有人都看到他那非人的怪力和速度以及挥舞着分明是自己人持有的骑士剑时那股凶戾劲。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有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比如一开始的同伴冲上前去时，被他扔出的炸药引爆炸的血肉模糊。
甚至还有残肢飞起。
大部分好吃懒做的骑警们都没见过这等市面，当场就呆住了，变在下一秒又被他冲锋挥剑砍翻了一个。
这一下大家顿时警惕起来，负责远程狙击的骑警们更是第一时间架起武器，却也被那男孩第一时间盯上！
小型炸药、奇怪的喷雾剂，还有诡异到很难防备的源石技艺，本以为已经不算轻视的骑警狙击队瞬间顺势惨重，全靠那骑警队中正面战斗力最强的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冲上才算止住了对方那骇人的杀人势头，可也正因为他的迎上，剩下的狙击类同伴也变得困难起来。
倒不是担心误伤同伴，谁都不介意给那烦人的库兰塔人来一枪或是射一箭。
可那俩人打斗的打斗的时候还能分心注意周围，尤其是雅罗斯瓦夫那混蛋总是挡着大家的狙击路线，大家怀着一起贯穿的心思发动攻击时，他又会警觉返身，以那确实值得称道的枪法击歪箭矢弹开铳弹！
还会大声质问队友在干什么。
真是狙的一身火气。
反复几次后，狙击类队员都将目光放在了那怪龙那些跑远的同伴身上，他那些同伴朝着主路跑，被某些重新上车追赶的同伴拦住，也在战斗，那里打狙击才该是能出战果的地方。
可也正是这时候那怪龙在和蠢马打着打着的时候冲过来突袭，也是同伴全是蠢货，让那蠢马和怪龙僵持就好了，非要伺机去偷袭，那怪龙滑溜的跟泥鳅似的，他们偷袭不成功反而妨碍了蠢马的动作，这时候那怪龙就会踏着迅速的步伐和狙击干员拉近距离。
被近身之后大抵下场都不太好，也有及时反应过来朝他仓促射击或是直接抡起武器作近战的选手，却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而术士们的袭击又难免波及队友，对于蠢马以外的目标误伤大家还是不情愿的，不论是赔偿还是之后的得罪都不情愿，于是这下方的战场便是极为胶着，打的人异常憋屈。
好不容易抓住了个机会也就是此刻，雅罗斯瓦夫再次与那怪龙对决的时候，大家都趁机组成了个包围圈。
顿时轻松了许多，甚至连放狠话的蠢马都顺眼了许多。
“我们可是三拨弟兄，总队长带人一拨去后面的主路，一拨去城墙，保管你和那个什么因陀罗摩根都跑不了！”
平日大家绝对忍不了他出风头，可如今死了这么多弟兄还打的这么憋屈，蠢马喊的便也算是他们想喊的，也就恶狠狠地跟着了：
“本来像你们这种家伙只是关起来就完事的，但现在绝对都是死刑！”
“但我们不会让你们这么简单去死的，男的女的都得好好折磨到生不如死！”
似也是因为距离主路远，各式污言秽语到放飞自我的话都冒了出来，都没注意到蠢马的眉头止不住的跳动。
于是在下一秒，似是被队友的话语而牵动心神导致慢半拍的雅罗斯瓦夫，没能第一时间挡住那男孩朝右侧环阵的突击，然后他们吃惊的看着那男孩与面前那菲林僵持的瞬间一记凌厉的踢腿，那看起来还是个孩子踢腿一脚将面前的菲林踢飞三米，撞上了身后的一辆机车。
这仿佛提醒了孩子，他在站稳的瞬间就冲出了包围圈的同时直奔那些没有扯下车钥匙的机车，竟然拉车上座打火一气呵成，根本不像个下城区里没什么机会接触机车的小鬼。
“快拦住他！”
雅罗斯瓦夫大喊！
骑警们顿时纷纷反应过来，术士们最先找到了机会，可在他们动手的那一刻，更有近卫们冲上前去，顿时他们抬起法器的动作一顿，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猛然一发狠的抬起法杖，却又被雅罗斯瓦夫一枪挑下：“你干什么！要对队友动手吗！”
这时候术士又想起了大家一开始为什么讨厌这蠢马。
可这时候再想找机会却也已经晚了，机车的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一个个开始上车试图追赶前面的那小子。
可这里的荒地地势又有些颠簸，顿时有人因为急躁冒进而翻了车。
而前面那小子，不仅不断加速，开的凶险又始终不翻，甚至还打开了车载音乐。
这他妈谁的车！怎么还有钱装音乐播放器！
哪个傻逼的车被抢了！
顿时荒野上都是飙车的声响以及后方的呼喊，以及急促的鼓点。
「You'll find in time」（你会发现在这时）
“The brightest flame will slowly die”（最明亮的火焰会慢慢死去）
“And bear the darkest night”（忍受最黑暗的夜晚）
“Two eyes and everything thats meant to shine”（双眼还有这一切意味着闪耀）
“Burns out before your eyes”（在你的双眼前燃烧）
“Tonight were longing for daylight！！”（今夜渴望黎明）
似乎是首熟悉的歌，熟悉到应该是记忆里听过的。
《The Ghost Of You and I》是吧？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些别的熟悉东西，而他现在听着这首熟悉的歌，旁边插着剑，飙车奔驰在荒野上，拂面的不是风就是飞速流逝的水分。
有那么些畅快，连耳边的噪音都被放到最大的音乐声压了下去，而他也已经看到了越来越近的，被骑警纠缠的同伴。
还看到了几个已经倒下的尸体。
有那么些遗憾，但也很快收起。
他直直的驾车冲向那最近的，刚与同伴在角力中退后的骑警，按下了喇叭。
是为了提醒角力的另一方。
“Tonight were longing for daylight！！”
歌声还在呼喊。
今夜渴望黎明。
格拉斯哥的大家等着一天已经太久了。
而现在，就该是曙光到来的时候！
他重重的踏下油门，在下一刻撞上那东西中紧握着车把稳住车身高喊：“主干道集合，因陀罗带你们！别等我！”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在他们眼中发出如此高亢的喊声，近乎于吼叫，然后碾压过那被自己撞到惨叫的骑警，朝着另外的，更前方的骑警冲锋。
那些只能欺负普通人的骑警看到队友被撞被碾就几乎是看傻了，眼见那家伙居然没翻车甚至还在试图撞来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第一反应都不是摆出架势准备迎击而是转身想跑。
真是帮酒囊饭袋的废物，不过在此刻，自似好事！
楚信然佯作要撞的模样但实际上也只是呼啸而过，并且朝着同样有些发愣的同伴低喝了一声跑起来，继而延长而去。
他的目标是拉远距离又不是真的打算帮队友撞死那几个傻逼骑警，倒不如说刚才撞人已经减慢了速度，后面的骑警距离已经开始进了，而他现在该拉个弧线远离主干道，让那些追兵远离那几个零散的爆破队员，也省的一时兴起分开队伍去追赶他们去了，得想个法子嘲讽一下。
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楚信然选择直接以行动证明鄙视之心。
就比如放慢速度，引动水流，没入最近的机车发动机内，在对方好不容易要赶上的时候车开始摇摆，而他拔剑就是一划，继而摆动车头就是一撞。
“废物！”
抬起的手指泰拉通用。
他要把这一队人彻底拉远，也是为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被称为所谓「皇家骑士」的杀手出没，才会通知队员别等他，他已经做好自己找机会重新跑路的机会，至少拖一些时间看那皇家骑士究竟在不在，不在的话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在的话，这时候跟她们汇合只是在给太君带路。
哪怕这太君的目标只是自己。
但也保不齐队友的冲动会让他顺手处理些不安定的因素。
真麻烦……
他心头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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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然让我们不等他？！”
十几分钟后，带了些小伤的因陀罗吃惊的看着报信的家伙，现在大家好不容易才真正拜托了追兵，开始朝着那维修窗口和废料出口潜伏赶路，远处的骑警们还在处理大门未止的骚动。
虽然已经开始封锁人群想筛出组织里的成员了，但这个点大家都已经出来了，甚至连小白虎都出来了，那帮骑警只能注定扑个空。
还有那个所谓的总队长。
因陀罗不爽的摸了一把肩膀处的简单包扎，队伍里没有医疗源石技艺，自然一如既往的受伤靠伤药，那个和格罗斯瓦夫一样难搞。
但至少看得到对决希望的菲林男人让她好好记住了，迟早有一天这剑之仇报回来。
一想到那家伙跟信然一样用骑士剑就感觉更恶心。
“他说不等就不等，别忘了那家伙其实有自己的门路出城，以前他就是这么失踪的！”摩根一把拍了拍因陀罗的肩，“何况这天气看起来要下雨了，没人会蠢到雨天追着他不放的，反倒是我们，可就这么四把雨伞，得尽快！”
“嗯……”
虽然摩根说得很有道理，但因陀罗心头还是有些不太安定，低声说：“要不到时候我守着入口吧，真的下雨的话，那些家伙就算通过监控看到了也不敢过来。”
毕竟一点打斗就难维持雨伞继续维持，就算穿着雨衣也有极高的破损风险，在格拉斯哥市的下城区，没人敢在雨中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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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陀罗的预感大抵是正确的，但那是之后，现在的楚信然已经躲在了那片无人的城镇内，而他的面前，站着理论上属于他敌人的格罗斯瓦夫。
他在一张满是灰尘的木桌上摊开了一张简陋的地图。
“你画的？”男孩儿的表情充满了对画工的鄙夷。
“是我画的，临时画的！但这不重要！”青年红着脸嚷嚷着，强作镇定的抬手指着上面寥寥的线条，“根据对讲机里最近的消息，这次格拉斯哥市出动的不只是骑警，你们闹出的骚动好像惊动市长了，有城市守军在朝这涌来，从这几个位置。”
“那不重要……”楚信然平静道，“等他们来，连因陀罗尾巴上掉的毛都找不到。”
“原来菲林人和我们库兰塔人的尾巴一样会掉毛吗？”青年惊讶，然后坏笑着问，“你的龙尾那一撮掉不掉？”
“没必要活跃气氛，我从之前冲入废城就有被盯着的感觉，现在不是能放松的时候……”楚信然摇了摇头，“那个皇家骑士应该确实是存在的了，就在这战场上，接下来你可以离开，你之前帮我甩掉那帮人就帮够忙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雅罗斯瓦夫耸了耸肩，“我都把你送到这儿了，会让你独自面对一位皇家骑士？那可是和卡西米尔天马齐名的终极战士！”
“我可也是要当骑士的人，不可能这么无情对待一个小孩，要尊老爱幼。”
“别傻了，你在这儿帮不了我，甚至你的同僚都想着杀你，连我都看得出来有不少攻击是冲你身上去的，这次撕破脸了你和我在一起就是面对双倍敌人……”
楚信然毫不客气，“大家各自朝不同地方跑，还能只对付一批，并且还能占点速度优势。”
“想杀你的只是同行，又不是上城区的其他官员和贵族老爷，你可以朝他们求助，我觉得你这家伙也算是个贵族子嗣吧，一般人也不该有你那么阔。”
关是这几天频繁看望带的东西就非常直白的证明这厮的有钱了，组织里大部分人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也就罢了，老先生和卡尔罗他们可是都尊贵过的人，包括楚信然自己也随着赏金猎人一起出城见过世面，是不是真的有钱一眼便知。
“这片空城区对我那些废物同行们而言可有的找……”同样已经接受了同行要杀自己事实的雅罗斯瓦夫很冷静，倒不如说他都已经放任甚至间接帮助楚信然杀了不少同行了，自然没什么好难以接受的，“在这之前我可以把你送到那片维修窗口，甚至我自己都可以一起走。”
他说到这里，在男孩惊愕的目光下耸了耸肩：“跟局长写信没回应，朝外寄东西倒是还可以，我已经把宿舍里像样的东西快寄完了，我也有先见之明的好么？
虽然也跟摩根提醒有关系……职场关系混成这样，局长也不帮我，我再待在格拉斯哥市必然每天都不安稳，同样得跑路才行。”
“这次跑也就带点污点，过几天跑说不定睡觉的时候就被枕头捂死了。”
“好吧……”楚信然点了点头，说到这地步也就勉强接受了，也不忘提醒一句，“那你自己注意天气，已经快下雨了，下雨你就得必须躲起来，我最多稍微妨碍一下下雨开始时间。”
“你还能管这个？”雅罗斯瓦夫震惊起来，换别的小孩这么说他肯定不信。
可这孩子的源石技艺出力也不高啊，怎么能干成卓越术士都得靠着复杂准备才能干涉天气的事来。
“别问我原理，我也不知道，只是能做到而已……”这是真话，楚信然确实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沟通原理，只觉得这大概是龙族都有的天赋？
不知道自己那些同族会不会否认，“还有一个问题，我问完就开始行动。”
“什么问题？”
“骑警们有统计杀了我们同班多少人么？或者有没有被抓到的？”
“没有被抓到的，那些人不会有心情留活口的……”雅罗斯瓦夫摇了摇头，“统计倒是有，毕竟不多，只有十一个。”
“呃……”
“怎么了？”雅罗斯瓦夫对他的沉默和脸色阴沉有些诧异。
“没什么……”楚信然摇了摇头，“就是发现本来还五五开的可能性变成一九了……好了，问题问完了，神神叨叨的东西没什么意义。”
他做出了难得的，抬手拍打双颊的鼓气动作：“我们好像是第一次做战友？”
“当然是第一次……”雅罗斯瓦夫笑了笑，“还记得吗？我说过同生共死的战友，这次不就差不多了？”
“很不吉利的比喻……”楚信然抽起地上的骑士剑，“我没什么想托付给你的，你有那种东西么？你连东西都全部寄回家了。”
“我的话，大概只能寄托这柄枪了？”雅罗斯瓦夫竟然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有就是，算了，没什么，说这种事确实很不吉利。”
他笑了笑，然后也抓起了自己的的骑枪，此刻它还是战术短枪的折叠模样，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片空城小镇中战斗，很难找到开阔地使用长达三米的轻骑枪模式。
“我倒是觉得，这位骑警叛徒先生可以考虑一下。”
——
男孩和猎人都瞬间执起了武器，只因那应该借助了某种扩音装置的，有着金属质感的怪声响起，轰隆隆的建议简直像是出自怪兽之口。
而在下一刻，他们所处的空屋正前方墙壁砰然破裂，两米五的黑色怪物背光立在那，眼孔中流溢出淡金色的华光，令那威武高大的身影从怪物又晋格为魔神雕塑一样的东西。
“基于骑士的礼仪，我耐心地等到了你们讲完最后的话语，虽然也有很多问题想要获得解答，但想来都是与任务无关的东西，那么请容许我自我介绍。”
“皇家骑士末席，代号屠龙者，为您而来，炎国的小龙。”
“我觉得我不是你口中的龙……”楚信然重读了一下Dragon这单词，觉着对方用西方龙斩自己东方人是好tm大的官威，“你认错人了。”
“可我都从你们口中听到皇家骑士了……”高大的黑色魔神抬起了金属的利爪，轻轻刮擦着头部冒出淡淡的火星和刺耳的滋滋声，本该最受干扰的他却好似毫无所觉，“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问题之一，这个消息是怎么泄露的呢？”
“这个问题——”雅罗斯瓦夫福一脸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目光斜下朝着楚信然瞄去，便见到后者也正朝他瞄来，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皆是骤然踏步朝着屋外冲去。
谁他妈陪你聊啊，都看到皇家骑士是个什么东西了，不跑是傻逼！
“看来只能令痛苦来让你们顺从了，或是直接去死也是无所谓的。”
肯定是通过扩音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而雅罗斯瓦夫和楚信然两人理都没理那声音，只是边跑边对感想。
雅罗斯瓦夫：“还真是蒸汽甲胄，有考虑过怎么打吗？”
楚信然：“炸！我带了很多炸药！”
雅罗斯瓦夫：“怎么炸？去哪埋伏？开阔地对我们不利，我的骑枪优势还不如他。”
“对面的高屋！”指向了对面的建筑，楚信然和他同时转弯换位，“我去布置，你来诱饵，实在不行，撑下雨。”
“什么下雨？是操纵水的源石技艺么？”
后面的隆隆声传来，证明了他不只是嗓门大，听力也很敏锐。
“没用哦，这具甲胄可是有着内密闭系统这样你们无法理解的功能，令我就算置身河流也不会打湿身体和内部积水。”
傻逼，下城区的雨只是雨么？
这一刻几乎是两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楚信然抬起手搭在嘴边示意安静，慢半拍的骑士也就理解了用力点了点头。
可就算是如此反应及时的不再泄露消息，刚才的计划却也宣告破灭了，之后甚至是一段曲折都没有的，接续上了最初的一幕。
雅罗斯瓦夫被一剑捅穿腹部瘫倒在地，投枪甩出的那一刻天空也降下了雨来。
屠龙者并不警惕对方所谓的水流源石技艺，他之前远远地看着男孩对那些骑警施展过的能力。
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要威胁到他还是太可笑了，这些雨落在他身上，顺着破坏的密闭系统在内部开始积水也毫无意义，甲胄内部还有排气排水系统未被破坏，在它们的运作之下，骑士不可能被内部积水所阻。
可他不知道下城区的雨水真正厉害之处，也不知道楚信然的源石技艺限于源石纯度无法提高出力，却也不妨碍某些够细微的操作。
比如说……将那饱含源石颗粒的雨水，筛出水，只留下源石颗粒的聚集在甲胄内部，越积越多，甚至靠着新渗入的雨水开始给它们加压以强行凝聚。
格拉斯哥市的天灾受害者们都记得天灾降临之际的恐怖画面，巨大的源石丛或天降或拔地而起，这些过于巨大的源石从何而来？楚信然的操作便可以充作解释之一。
源石正式的说法，是自然界能量结晶形成的神秘矿石，所以天灾这种大范围的能量运动可以产生它们，可楚信然却觉得这些东西本来就存在于这片土地，除却天灾凝聚，不如说是天灾也充作了一个加工厂，负责将现有的源石含量进行了聚合加工！
而现在，他就在代行天灾的职责与作用。
他早已成功过了，这一次的成功也不意外，当骑士淋雨的时间愈发漫长，他便会觉得身体愈发的有些不舒服。
瘙痒，还有奇怪的小刺痛，就像被衣衫内撒了砂砾这样残酷的恶作剧一样。
更痛苦的是，他还没办法去挠。
一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想要给自己挠痒痒，这种行为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小鬼，你做了什么？！”
眼见对方抓住机会刺出的一枪都没能洞穿自己的甲胄，便认识到这小鬼的怪力也远没到那库兰塔的地步而放下心来，屠龙者却不曾想到自己在烦躁这小家伙的灵活难以进攻时，对方已经干出了这等下作的行为！
愈发的难以忍受，便能霎时明白这罕有的感觉绝对是出自对方的手笔。
“你不是说那家伙捅烂的组件没什么用么？”
身影穿梭于其他的建筑，那意识到一枪毫无建树的男孩似乎完全放弃了进攻，开始重新回到最初的捉迷藏打法下，令他再一次的轻易拆毁那些腐朽的建筑却始终抓之不得，反而是浑身的瘙痒感和刺痛感愈发难以忍受。
“是不是感觉身上满是东西，是不是觉得身上满是虫蚧？”
“呃……”自己还想着是沙子，对方就说起了更恶心的东西，令这本是身经百战自信不当受对方话语撩拨的骑士都一阵恶寒。
却又忍不住去想。
“那我要是告诉你，你的甲胄内是更恐怖的东西呢？”
男孩的声音在雨中回转，被水拉低的脚步声不如水声般跳跃实际。
“闭嘴！”
“那不行，我要向你介绍格拉斯哥市下城区的特产了，雨水这东西啊，可是只对我友好的。”
男孩站在了高处抬手，而在下一刻被火铳贯穿，然后骑士才愣了愣，发现那只是个破碎的人形水迹。
“你看你，已经出现幻觉了。”
“源石病发作比预想中还快不是么？”
“什么源石病？”或许是因为扩音器没能受到抽水系统的关照，骑士的声音已经开始逐渐失真，更加沙哑嘈杂。
“你身上的不适，从雨水中提取浓缩的源石颗粒啊，惊不惊喜？”
“不可能！皇家术士也做不到从那种细微程度的源石提取凝聚！”
“哪有那么细微？你在小看格拉斯哥市这些日子以来的工业污染历史吗？我要你立刻道歉！”
雨中的声音故作不满，然后又一转悠然：“这座城市的雨，可是淋几次就有患上源石病风险的源石废液雨啊。”
“呃……”再也无法维系冷静，脑子里乱到前所未有的地步，骑士没有选择正确的出舱方式查看而是一把猛地抓着右手腕甲一拽！
蒸汽与电火花一起溅起，这一拽自然不可能将腕甲拽烂扯掉，那样他的手会比腕甲更快废掉。
但他做这个举动就为了直接以肉眼确认，浑身的刺痛与瘙痒正体，到底是源石还是沙石。
然后他看到了，通过那份缝隙，看到了黑色的，有着淡淡光泽的晶石。
“我要杀了你这小畜生！！”
他气急败坏的咆哮，再无最初的从容。
成为了感染者，足以毁掉一个皇家骑士的所有前景，包括作为普通人的未来。
“很好，很棒的情绪波动，让我再来试验一下。”
可憎可恨的小兔崽子，声音仍然在雨中回响，而他已经不想再等了，他直接踏出脚步，这一脚是彻底践碎作为骑士的准则：“不出来！不出来我这就去把那个骑警杀了！！”
“你出不出——”他的话没说完，就已经感觉身上微弱的刺痛感变成了更加明显的痛楚，他甚至难以开口说话，感觉喉部有什么东西戳了进去。
源石片，被水流施加的力量刺入了喉管。
但这刺的并不深，完全不足以立刻击杀对方。
缺乏像样的源石，在没有特殊的东西帮助下，他所能利用的水流与操作都相当的有限。
但现在他那竖开血色细缝的瞳孔，已经看到了黑质的聚集。
一个个簇拥而上，顺着那四分五裂的源石颗粒流淌入血流的病灶，那是楚信然嫌对方患病后的发病过程太慢，稍微帮了一把的证明。
——让浑身黏附的所有源石颗粒透过浸湿的衣衫贯入那些细小的伤口之中。
这样发病速度就该是冲火箭了。
然后，再那份过于深刻鲜明的憎恨之下，化作怪物入侵的桥梁，变成肉体异质的怪物。
甚至能挣破盔甲的束缚，变成个真正纯粹的怪物。
这样不就可以杀了？
终于堂堂正正的走入对方的视野，已经捡拾回骑士剑的楚信然踏足细密的雨水中，身后隐隐的蜿蜒轨迹同样被雨流所敬畏，硬生生在雨流中开辟出了无水的龙形轮廓。
而他的手中却是持着那柄变作了三米的轻骑枪，骑士剑被他贯入了一旁的土地。
开阔的场地，巨大的肉瘤怪物，此枪再合适不过。
一个难以伤到的叠甲混帐，让他主动脱掉盔甲就好打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或许只有他才能做到的思路。
需要是在格拉斯哥市下城区的雨天，需要是雅罗斯瓦夫击碎了对方的内封闭，需要楚信然那下城区难见的源石技艺细微控制，也需要对方是个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城市的傻逼。
接下来，便是猎杀时间了。
没有那身甲胄，发疯的骑士，什么都不是。
.
“喂，还活着么？”
“醒醒，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
“行啦，别喊那么大声，也不要光喊我姓氏。”
“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
“对……”被雨水打湿了很久的面庞上挤出个苍白又欣慰的笑，“这座城市可能就你会喊我全名。”
一旁插着骑士剑，一手端着变形后的战术短枪，男孩半蹲在青年边上，下一句话是：“你活不长了。”
这话令那张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你这话能把我呛的死更快。”
“你的时间不多，我实话实说……”男孩看着青年那被一片黑色覆盖的腹部，那些黑色盖不了青年剩下那早已被雨水打散分裂的血泊，“还有，我杀掉他了。”
“那可是皇家骑士啊……”青年嘴角又重新扯了起来，“是，光辉荣耀的一战吧？”
“是。”
持着骑枪迎战邪恶丑陋的怪物，应该算是光辉荣耀的一战了。
“那，果然你才是真正的骑士啊。”
青年轻声道，然后艰难的抬起了手，男孩愣了愣，便也马上将手伸出去握住了他，然后被他翻握得更紧：“不要，当英雄。要，当骑士！”
“嗯……”
男孩点了点头，令青年笑的更开心了。
“没想到，这就回不去了，不过，我也像个骑士一样对吧？那一枪，我很满意。”
“嗯，很帅。”男孩又点了点头。
“那把枪，你帮我带回去……”青年的目光有些飘忽，“我知道，你不喜欢用它，你可以把它送给一个女孩，比你还小一些，她以后，可能会成为骑警，如果她能成为骑警……你就将这柄骑枪送给她。”
“不能，就算了吧，你留着做个纪念。”
“怎么送？告诉她是你给的吗？”
“不，不要告诉她，做骑警，不坏，没什么好后悔，后悔的，是没选对位置，没看清自己……她成了骑警的话，就不该知道赫尔莫德死了，我的家人，也不该知道，你帮我，匿名。”
他的手紧了紧。
“好。”男孩回答道。
“那么怎么找到她？你有她的名字么？”
“有……”青年深吸了口气，“但，名字，几年过去，可能会变，但她，注册骑警，肯定会用我给她取的称号。”
“明白了，我到时候会想办法查骑警系统……”男孩点了点头，“那么称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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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尼，对，这个就是她的份，这里的武器全是这批骑警上要用的，这个孩子的标签是这个，看看，警用制式长枪。”
1090年，6月20日，AM10.10。
维多利亚伦蒂尼姆市海布里区皇家戴尔兵工厂的后走道。
套着警服的年轻菲林男人推着大推车过来，推车里是长两米宽一米的大塑料篓子，而他从中挑挑拣拣的，便挑出了一柄看起来毫无特色的骑枪。
“连变形功能都没有？”
“小丫头又没加钱，基础配置怎么可能有变形功能……”男人撇了撇嘴看着眼前这端详着骑枪的少年，又瞥了眼他背后背着的骑枪，“我说苍七啊，你找这东西到底要干嘛的？这可是下午就要给新人送过去的，都是些可都是些十三岁和十五岁之间的浮动的小鬼。”
“我要告你们骑警用童工。”
说出这话的是一位头发漆黑，肤色素淡的少年，有着一对冰蓝色的眼瞳。
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谈得上英俊，只是穿的太朴素，仅仅是一身皇家学院的夏季校服。
好吧，皇家学院那样高贵的私立院校，校服自然也挺不错，衬衫、领巾、西装般的外套一应具全。
但却有些配不上他的模样，这也是那家学院的学生都极少穿校服出行的理由。
而那少年一面说着，一面端详完毕，开始看着上面的武器标牌，上面记载了生产地和产品编号，以及武器尺寸以及粗略的设计介绍。
而他的吐槽也令那警员无语的撇了撇嘴：“嘿！都是些预备役，有什么好童工不童工的，说到底还是学徒，没有正式上班，只是通过了考试。”
“那没事了……”少年说着露出一脸阳光的微笑道，“帮我把这标牌换掉怎么样？”
对警员而言，他这笑容看着倒是有点渗人。
“你要换什么，别这么对我笑，对你同学笑去吧，我害怕。”
“把我这柄枪给她换掉，我已经把数据尺寸都准备好了，你帮我印上去……”
少年说着从那校服衣兜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看起来甚至有些年头，不知道他从哪翻出来的，“这应该不破坏规矩吧？”
“换武器还不破坏规矩？”警员翻了个白眼，“最多也就是没人查而已，如果当事人都没发现那就更没事了，不过你这个差距和原版太大了吧？你哪弄的骑枪？看起来还像是骑警款式……你杀了个骑警？”
“是啊……”少年微笑道，“四年前杀的。”
“这玩笑不好笑，你那时候才多少岁？”警员没好气的摇了摇头，“总之不论你哪来的，只要那丫头够憨倒是好糊弄，不过你这上面的身份认证都被拆了，重新做可需要另花钱。”
“呃……你，你要多少？”少年闻言尴尬的从衣兜里摸出个有些干瘪的钱包来，缓缓拉开都是极少的零钱。
“你又给因陀罗她们寄钱了？”
少年沉默不语，于是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不过下一秒，警员再次开口，一脸亲切的抬手揽住少年的肩膀：“哎呀，咱们什么交情，你只要把你上个月的女朋友介绍我认识认识我就给你免了怎么样？就是那个看起来比你大两三岁的那个萨科塔妹子。”
“那位学姐不是我女朋友……”少年挣脱了他的手臂，一板一眼道，“我也不会介绍谁谁谁，请直接说价格吧，如果不够我会想办法多兼职补齐的，嗯，我可以先找克莱顿警官借点钱。”
“嗨，这点小事别麻烦他了，我开玩笑开玩笑，你还是这么死板……”警员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拿那纸张，“数据尺寸给我，我印好就直接送警局，你要来看那丫头的反应么？”
“不用了，没必要……”少年温和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而且我约了人。”
“嗨，又是哪家的大小姐是吧？你这家伙，行吧，快滚快滚。”
“我觉得你们一直对皇家学院的学姐们有着误解，她们——”
“滚滚滚，我不听，不准破坏我的幻想！她们永远善良可爱而且还没有心机，闭嘴闭嘴！”
仿佛知道少年要说什么一样，警员堵死了回答，然后推着推车就走远了，然后蓦然又回头：“原武器怎么处理？”
“请找个渠道处理掉吧，如果能省下身份认证的钱来就更好。”少年礼貌道。
“好，有余钱我也给你带过来分……”警员俨然很义气的模样，挥了挥手，“还有，我可是知道这次你确实找了女朋友！别表现的太穷酸啊！”
说完他就扭头重新走远了，留下那礼貌性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的少年，朝着工厂前门走去。
在那里，站着两位女性，身着洋装的粉发黎博利少女正微笑着拽着一旁的黑发菲林少女的手臂，见他出现便是更加热情的招了招手。
“楚，这里这里！”
少年便快步跑上前歉意道：“抱歉，久等了，早上好，道尔科思小姐，黑。”
“都说过好几次了叫我锡兰就可以了，你这样在父亲面前肯定会穿帮的……”
女孩见他这副模样无奈道，一手便拉过来换着少年的手，变作一手换一个的手势微笑道，“至少要在这剩下的二十天给我装好哦！楚。”
“这很重要，苍七……”女孩一旁那穿的颇为火辣，显出一身凹凸有致的女性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既然应下了小姐的招聘，至少在这一个月要装好大小姐的男友，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为别的女性而耽误约定时间。”
“啊这……”少年有些困扰的看着这个强作冷漠的年龄上应该说大姐，但外表看着一样挺少女的菲林女孩，“这只是照顾故人的妹妹而已，也仅此一次，这个月的所有异性的辅导和研究我都推掉了，还请相信我回应委托的职业素养。”
“对啊黑，你太认真啦，最开始几天假扮我跟楚相处可没这么冷漠……”
“小姐！”
这话顿时让那女孩慌乱起来，刚才的清冷顿时没了模样。
“而且不是都开房差点成了吗？楚你是因为什么撤走的啊？”
“小姐别说了！！”
“呃……”少年佯作听不到的看向远处。
“总之好好相处嘛，让父亲也看到没什么问题，那就皆大欢喜！”
说着一手环着一人的手臂，粉发的黎博利女孩一脸无事发生的微笑着带着两人走，“对吧？楚。”
“是的，锡兰。”少年努力保持自然的微笑道。
女孩满意点头，然后扭头看向脸上满是红晕的少女：“你呢？黑。”
“是，小姐。”
“这就对了……”女孩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朝前，“那么走吧，去看看买什么画具好，源石运用学的教辅也很少见欸，楚，你有什么建议么？”
“我上次推荐的那本《源石应用发展史统论》你应该还没消化完才对吧。”
“话虽这么说，但我感觉这几天就能看完了，想再找一本嘛。”
“那我回头去找教授问问。”
“好啊，麻烦你啦——”
.
“格拉尼！预备组的武器到了！快过来领你的！”
“什么？！已经到了吗！那我马上过来！”
个子颇有些袖珍的银发库兰塔女孩闻言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将手中那枚擦拭光洁的红色警哨放入精美的收纳盒中，那曾是一个和蔼的邻居大哥送给她的礼物，那位大哥也是一位骑警，一个特别厉害，特别亲切的大哥，除了喜欢嚷嚷骑士精神以外，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可就算是喜欢嚷嚷骑士精神，格拉尼也不觉得那是什么缺点，她很喜欢和那大哥的弟弟妹妹们一起听他讲骑士故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邻居就搬家了，她也没见过那个邻居大哥出现过，只能通过这个警哨怀念一下。
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成为骑警预备役了，很快就能有自己的警哨，但她还是会继续珍藏它，有必要的时候也会使用它。
骑警要有行动，而不是光看着和光放着，工具也是一样。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那是个从来不曾嘲笑过自己，一直鼓励自己的骑警大哥，可以说是前辈也可以称作引路人。
我现在也成为骑警啦！雅罗斯瓦夫大哥！
将收纳盒放入抽屉，女孩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外面那些正在分拣找着自己武器的同伴们跑去，很快便有了招呼声。
“格拉尼你来啦！这个是你的！我的还没找到，倒是先找到了你的。”
都是一群非常友好，关系相当不错的孩子。
“啊？那我也帮你找找好了，短赫你当初填的什么款式的？”
“我要自己亲手找到自己的，你先把你这个拿走！居然用这种变形武器，这种尺寸你掌握得好吗？真的是。”
“呃……我好像填的没这么大的，长官！我这个是拿错了吗？”
“没有，就是这个，不信你看看上面的标牌，上面对你寄予厚望，觉得你能掌握这把武器。”
和蔼的年轻警官乐呵呵的笑了笑：“要不你先去练习场试试，应该挺不错的……”
“好吧，谢谢长官！”
道完谢，女孩便一溜烟的跑掉了，留下警官继续指导这些年轻人们从大篓子里找自己的武器，直到十几分钟过去，那女孩也再没回来嚷嚷什么。
他也就知道对方确实接受了。
“真麻烦啊。”
从分散完毕的道谢声中脱离，警官走到窗口看了眼外面澄蓝的天空和高悬的太阳。
大晴天，真烦。
太阳也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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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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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地：维多利亚伦蒂尼姆市海布里区皇家戴尔兵工厂；
产品编号：L-886；
总长度：1.58m/3.03m；
干员格拉尼使用的轻骑枪，武器整体设计为折叠式，展开前可作为战术短枪使用，展开后可作为标准轻骑长枪发动冲锋。
作为警用制式长枪，虽然威力不足以穿透重甲，但灵活运用的话会让任何小视它的人付出惨重代价。
相对于干员格拉尼略为单薄和小巧的身体，这把长枪显然过大了。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属于不太相趁的武器。
但格拉尼本人相当喜爱这把长枪，并且为熟练操使它而付出了大量的努力。

NO.2：12月25日的街道。
（迟来了，但还是来了。）
泰拉历1086年，冬天，伦蒂尼姆东南侧。
这里是伦蒂尼姆的穷人区，比起西侧与北侧建筑的宏伟灿烂，这边的房屋要显得明显老旧且破败，就连街道也充斥着一股萧条的气息，时常会有没有清扫的污渍和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街上。
更别提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案件也在这里发生。
不过最后一条在这几个月有所改善，也令东南侧的不少居民都已经认识到了那群刚来时好似难民般的家伙，其实是群另类的保护者。
格拉斯哥帮，便是驻扎在最东边的那座废弃大教堂附近。
在刚出现时像一群难民般狼狈，但在几天后就开始和东街的黑帮势力对抗，半个月之内尽数扫清并靠着其黑吃黑的收获站稳了脚跟。
在那时，这里的居民们心头多少都有些不安与恐慌。
即便之前某些人便与其帮派成员有过交集，多少察觉些他们与其他黑帮的不同，却也不乏怀疑那些想法不过是自我认知过剩的结果。
但在那半个月之后同在一片城区的相处里，大半的居民都已对这些介乎于邻居与「物管」之间的帮派分子有了相当的信任。
相信这群起源于贫民与流民的帮派组织确实有在收钱办事，在这本就争端颇多行事混乱的城区建立起相对稳定的秩序。
既有好勇斗狠的一面，也有尊老爱幼，甚至帮忙卸运农作物的一面，有些年少气盛的孩子甚至嚷嚷过「以后也想加入格拉斯哥帮」这样令人发笑的话语。
毫无疑问，在伦蒂尼姆东南侧城区，格拉斯哥帮已经完全站稳了脚跟，虽是个帮派组织却已然赢得了当地居民们的支持，而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显然也与伦蒂尼姆的乱象脱不开干系。
“937年，埃里克勋爵与匹斯堡议会大学李尔兰•D教授于城邦史标准论刊《我们从哪里来》.44期，发表合著论文，描述了多具已风化骸骨的鉴定结果，萨尔贡四号填埋的考察已得出关键性结论，即——感染者的隔离与处决与实在法同源，人们对感染者的处理早在法律出现时便已开始。”
墙纸老旧，墙皮脱落，多处墙壁还带着饱经沧桑的裂纹，在这样的教室之中，学生和老师的着装也都显得破旧简朴，只是哪怕如此，他们还保有着整洁——
他们的面容干净，他们姿态规整，他们神情认真，不论是教师，还是学生，不论是教学者，还是听授者，都没有任何的交头接耳。
这里是伦蒂尼姆东南侧风评最好的小学校，圣德尔初等学校。
整个学校就是一座大教堂，教师也由拉特兰的牧师与修女担任，这里的学生要么是教堂收养的孤儿，要么是附近街坊的孩子。
在这样的城区里，读书其实是一种挺困难的追求，因为就算学了那些也不好说一定能出人头地，比起读书能够许诺的未来，或许提前帮助父母继承赚钱的技术要来得更加实际些。
所以那些街坊的孩子要么是真心渴望着知识，要么就是被父母寄予了殷切的希望，且自身也愿意回馈那份期望。
否则以这座学校过分散漫的约束力，那些孩子根本没必要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毕竟这学校都没有注册、也没有商标、前身更是个废弃的教堂，所有的牧师与修女都是那座教堂废弃之后不愿意另寻生路的拉特兰教士，并非本职的教师，只是顺带担任教育的职责。
而他们这座教堂也本该被当做负债累累的财产而被某个帮派没收。
全靠格拉斯哥帮半个月前的横冲直撞将那本该收账的帮会给拆散吸收。
反而导致这比追账不了了之，曾经那位负责过来探查踩点的格拉斯哥帮成员异常的好说话，听到他们这群人没钱却也不打算离开之后没有恶声恶气的动手要挟，反倒是提出了一个设想。
一个可以宽限，甚至乐意提供些许帮助的设想。
然后这家学校就开办起来了，靠着街坊邻里的救济，以及某些渠道弄来的老旧教科书，搭配原本就在教堂里保留的部分教材，倒也弄得有模有样。
毕竟这教堂原本也有些教学环节，只是更多时候都是教士们的交流。
可在这样连生活都成问题的街区附近，哪还有人具备信教的余裕呢？
不来这里作恶就是最后一份信仰在拉扯。
哪怕是而今作为学校，作为风评最好，学习风气最佳的教学点，这里听课的学生也从来不超过百位，始终都是这幅不温不火的小课堂模样，也得亏格拉斯哥帮那边的收账人坐得住。
可能他们真的不在意这间小教堂吧，毕竟听说他们的驻地也是个废弃了的大教堂。
虽然教士们这么想着，可是看到那讲堂最前方一侧打开的窗口前浮出半截一支笔杆，也就清楚那位那位收账人又不声不响地出现了。
这算是不在意吗？
给孩子们上课的教士注意到了窗口的异状，不少坐得近的学生们也多少注意到了那个晃摆的笔杆，有些坐不住的孩子已经有了交头接耳的趋势。
但更多的孩子还是岿然不动，毕竟大家其实都习惯了这已经出现过不少次的画面。
也知道是那个模样年龄和他们相差不大，但却已经是能令格拉斯哥帮的不少大人都敬畏的男孩又来了。
“就像这座教堂当初的主教，只因成为了感染者便被剥夺了地位，那一次的灾难也同时发生在你们之中的某些家庭里，这不是让你们认可这份现实，而是要你们引以为戒。”
教士的话语不停，而目光则是看着那一侧后方的窗口出现嬷嬷的身影，也就放心的收回目光，继续看向那些孩子们。
“小信然，你要来的话可以走正门的，里面已经有你的座位了。”
一位穿着修女服的卡特斯嬷嬷，而今也同样是这里的一位老师，站在教室外看着那倚靠着墙壁捧着作业本的少年，看着他脑后延展的暗金色双角再后仰些就能抵住后方的墙壁，也看着他那专注做笔记的神情。
她的目光很慈祥，很温柔，而那少年却理都没理他，只是写完教士最初提及的那一句，然后捧起放在一旁的一本旧书准确的翻到了记录的内容，在上面画了个圈。
这叫划重点，一种普遍的少年曾经这么对大家说，划上的话都要好好记住。
然后在划完这一圈之后，少年的目光也没有落在那嬷嬷身上，而是目光游移着明显专注于窗内的声音，听了一分钟后，方才放下了笔，看向老人道：“你们的教材更新遇上困难了？”
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说话都还带着变声期的稚气，但神态却那么严肃认真，所有见过这孩子的人都会对他印象深刻。
然后像最初的嬷嬷那样，根本不敢如此亲切的称呼他。
而之所以会有眼下这般的变化，自然是因为见过这孩子隐藏在刻板认真之后的善意与温和。
“你听出来了啊？”
“后面这串关于感染者历史科普的内容我前天听他讲过，现在还没到该复习考试的时候……”
男孩合起了作业本，也抱起了边上那一叠书，另一只手顺势拎起了身边的一柄斜置着的折叠骑枪，从窗户边走远了些距离，“老彼得想偷懒么？我看他没这个心思。”
阿嬷旋即跟上，看着他用那对他的提醒而言显得并不合适的折叠骑枪做手杖用：“本来和上城街拾荒的老福特谈好了，但临头又拒绝了，说是格拉斯哥帮的人物不让，这件事我们还以为是你的态度有了转变。
但西格莉德说你听课听得好好地，之后还请教过她，我们就知道是你们帮派内部的问题。”
“想着不给你添麻烦，也就没提，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本来让你这样的收债人反过来帮忙就已经过意不去。”
“既然能猜到是帮派内部问题那就更不应该隐瞒……”男孩皱了皱眉，走近一处花坛前，那里放置了一个皮质挎包，而少年将怀里的书本全部塞进那挎包之中便跨上肩侧，“根据你们这个月的账单，至少能缴一成，如果有人问起债务，你们都这么照实说，知道吗？”
“你急着走吗？西格莉德应该有做茶点来招待你，昨天她还跟我说见到你的话就帮忙挽留一下。”
“没有能学的新东西，也就没必要留下。还有，生活困顿拮据就别浪费资源在这种事上。”男孩儿的话语始终直接。
而老嬷看着他收拾的动作认真道：“生活再如何艰难，也要给自己寻些希望。”
这令男孩回头看着她，而她仍是认真地看着对方，一老一少两相对视了数秒后，男孩摇了摇头：“那就留给你们自己吧，我看不起那些。”
他晃了晃手中好似崭新的黑色挎包，撂下那很是伤人的话语，便拎着那折叠骑枪一个健步跃上花坛，顺势蹬踏着花坛边的墙壁，轻易流畅的越过高墙，消失在老嬷眼中。
“看不起吗？”老嬷有些遗憾的回过头，看着那孩子之前倚靠的墙壁位置，缓步走近拾起了那留在原地的一个笔记本。
那是他往常留下的「作业」，这次虽然什么都没写，但那笔记本还是那么破旧，上面的字符也那么拥挤。
为了节省纸张的写作习惯，看起来完全显不出富裕。
分明是这样特殊的日子，连给个祝福的时间都没留，多少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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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墙后，男孩实际并未走远的仰望着这间陈旧的教堂，望着那教堂上方微动的风标，看了一会儿后方才转过身去，提着那柄蛮沉的，看起来根本不符合他身形的骑枪迈步。
他要去城区最东端的教堂，路途有些遥远，对个孩子而言是毋庸置疑的负担。
但他已经习惯，甚至有闲心注意这一路的不同。
注意到寒冷气温的街头比起往日多出了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街头巷尾多起来的红红绿绿，甚至街头都多出了几个穿着大红衣装的男男女女在街边送水果。
路过的楚信然也被丢了一个，苹果来势迅猛，但他接得住，扭头看去才发觉那是个帮派里的面孔，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眉眼与一些浑浊的黑色之物混在一起。
“呃……”他只是点了点头便捏着那东西转身离去。
这并不会让那位圣诞年轻人感到失望，反倒是觉得那条龙就该是那样。
尤其是在大伙儿从格拉斯哥转到伦蒂尼姆的这五个月以来的今天，那条龙甚至和大伙儿完全拉开了距离，听说单独找了家廉价租房住着，每天去驻地都要走一小时，最近的集会更是鲜少出现，BOSS对此可是颇有怨气，也让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他是要退出格拉斯哥了，很难说该抱有怎样的情绪。
听说他在七月失踪的那个月回了趟家乡，BOSS嘲讽了好几次大少爷怎么又回来。
八月搬出了帮派驻地，九月还去了一趟高卢旧地的克莱布拉松，然后就更佳地孤僻独行，连大姐头都没办法。
这几个月才加入帮派的新人总是无法理解大伙儿对他的依赖的，反而觉得他的态度是对大家的挑衅，但老人们都清楚这点包容是理所应当。
虽然自己也谈不上老人就是了，只是还在格拉斯哥时离开的两个月前加入帮会，有幸参与过那场让所有人生活改善的逃亡之战。
或许那位连对自己都没印象吧，也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什么的。
但今天是圣诞节。
是拉特兰宗教下的那位圣人诞生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不论是否作为信徒，大家都不介意找个由头令自己放松一下，令自己有个分享善意、鼓起勇气的理由。
哪怕是对着那位平日里敬畏无比，连话都不敢上前说的男孩，眼下也有了些送去祝福的勇气。
不过待到对方的背影远去之后，他还要招呼其他路过的小朋友。扯扯自己耳边扣着的小铃铛，拨拨自己面颊上粘着的白胡子。
看不出多少帮派分子该有的凶恶。
这正是格拉斯哥帮赢得这些原住民们认可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
“BOSS，3区的电讯，他们和西区的红沼帮起了冲突，半小时前打过一架，八人轻伤四人住院。”
“这种事有什么报告的必要么？红沼帮的人员分布不是早就给他调查好了吗！让那老狐狸自己处理，让对方少个大半人就没这种事。”
“红沼帮前些日子还在偷偷运送烟酒施术单元，我觉得直接跟源石制品管理局举报说不定更简单。”
“举报还有东西能拿么？我们还没和那些家伙打好关系呢，倒是红沼帮有着两处异铁副产品加工厂产业，如果能够拿下的话，说不定咱们还能内部普及一下通用源石回路。”
“你要直接打的话，得保证减员不多才行，你拿什么保证？”
“贿赂苏格兰场，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让他们去联系都靠近东街的那些市民，打个措手不及不难，只要有成果我们就能跟上。”
女声悠然自得，好似胜券在握，轻描淡写的掀起一场更大规模的械斗，这才是帮派真正的模样。只可惜，格拉斯哥帮距离她的一言堂还差个楚信然。
“不允许将市民卷进去。”冷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然后是挎着皮包，拎着骑枪的男孩从中走出，令围坐在大桌便的人人为之动容，下意识地调整起自己随意的坐姿。
那坐在正前方女孩一侧的银发菲林女孩更是下意识坐正的同时露出些笑容来，挥手招呼道：“信然你来啦！”
回应她的是一个破空的风声，接住方知是个苹果。
“沃克•波顿送的。”男孩淡道，倒是没方才那般的冷漠。
然后重新看向那正前方那褐服黄发的菲林女孩，再一次的强调道：“不卷入他人，这是到了伦蒂尼姆后新立的第一道规矩，你别连这一点都忘了，摩根。”
“不过是让那些市民提供个身份掩护，我还没到让他们上战场的地步……”摩根竖眉道，“你把我当蠢货不成？”
“蠢货……”男孩直接使用她的评价，语气平淡，“若是你们做得不够干净，回头他们被查出报复，又有谁会帮格拉斯哥？”
“你是想要赶尽杀绝？”摩根思路不改。
“如果能做到的话……”楚信然稍稍垂首，看向了手中的骑枪，“事实上的制约太多，你应该让你们自己解决。”
“你们？”摩根眉头微皱。
“这年度会议没有我的位置，难道不是在对我证明这一点么？”
他说完便转身朝外步去。
“信然！”紧接着是摩根一旁的女孩高呼着，以常人难有的敏捷窜了出去，在他步出门口时便已追上。
但俩人都没有回来的意思，一群帮派干部的目光便都投向了主座上的摩根。
迎着众人的目光，摩根神色不耐，环视着这些人再看向大门的空处，有些烦躁地挥手：“继续报告！”
而在门外的空寂走廊上，女孩的声音在回荡着：“信然！信然！”
“什么事？汉娜……”
男孩无奈回头，眼中映出菲林女孩儿那活泼高挑的身姿，这俩人几乎同龄，但女孩的身高甚至隐隐已经高他一截。
考虑女性的发育时期确实早于男性而言，这倒是挺常见的一幕。
“你难得来一次这里，陪我走走呗，或者我陪你走走也行。”
女孩扬了扬手里的苹果，正准备咬一口，又见男孩抬手制止，紧接着便是凭空一道水花在苹果上覆盖，弄得她的露指手套和苹果湿漉漉一片。
她倒也不以为意，甩了甩就咬了一口：“有点酸……”
“是吗。”招来过那道水花后就已经回过头重新看向前方的男孩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平淡回应，步伐不停。
“不过倒也没什么问题……”似乎为了提升说服力似的，女孩儿又啃了几口，目光略过那支骑枪看向他腰间的挎包，问，“你换包了？”
“一个大方的雇主给的，我暂时用用，回头给傀影寄过去。”
“你那个剧院朋友？”汉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还记得两个月前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回来，扛着一个比他大些的菲林少年，那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令她印象深刻。
不过那也不是个轻松的话题，令她有些生硬得转移道，“说起来我还没听过你拉大提琴呢，虽然知道你一直有在练。”
“你听得懂吗？”楚信然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倒也确实啊……”女孩并不动怒，反是仍旧理所当然的啃着水果，“那你接下来干嘛？都这个点了总不该继续练那把枪吧？”
她知道男孩每天早上都会练习使用格拉斯哥时的那个库兰塔骑警的骑枪，偶尔会是在其他时间，但多半还是早上。
“练过了……”男孩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想，“还去了趟圣德尔学校，帮派里有人在给我添堵，可能是摩根，你不要直接问她，回头去过问一下，可以么？”
“这种小事包在我身上，还问什么可不可以。”女孩大咧咧的拍了拍男孩的肩，“不过你还真的老是跑去那种地方啊，你不是在做赏金猎人么？真的和他们说的那样准备认真读书？”
“知识多点总是没差。”
两人说着，空寂的走廊到了尽头，隐约能看到几个帮派骨干投来的目光，一个个招呼着龙王、大姐头一类的诨名，却也有着喊阁下、因陀罗之流称呼的生分者。
“格拉斯哥的生面孔越来越多，感觉没人认识我的时候也快到了。”
“我可不想那种时候到啊……”汉娜鼓起嘴来摇了摇头，“大家一起的时候才格外有劲儿，现在一个个都离得那么远，能聚一次的机会也那么少，感觉根本就是本末倒置了。”
“生活改善了，怎么能说是本末倒置？”楚信然问着，瞥了眼她，然后一眼看到个黑灰色的巨大眼球和她重叠在一起注视着自己，令他的目光微微一顿。
“大家不在了那改善也没意义啊，怎么了？”女孩虽然面对很多事务和人际都很迟钝单纯，但唯独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没什么……”男孩回过头来，一副无事模样的重新看向渐近的教堂大门，“也没什么安排，你想找齐所有人就找，我能来。”
“真的？不会忽然被一个电话叫走吧？”
“上一个给手机的雇主死了，他的号码我也不敢用……”站在门前，楚信然扭头看向女孩，“走哪边？我陪你走，这样能信吧？因陀罗。”
要离开帮派的地界，有了其他路人在场，称呼也将理所当然的有所变化。
只是女孩向来不在乎这些，只会继续叫他。
“棒欸！那咱们先去找卡尔罗，然后再去叫上老雷克斯他们，圣诞节诶！昨年我们连只大羽兽肉都弄不到，今年就能吃顿大餐了。”
因陀罗摩拳擦掌。
“是啊，但还得你把人叫齐才行。”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和摩根不会打架吧？”想起这个，因陀罗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不会……”
“那就好。”仿佛得到了某种保证，汉娜放下心来。
然后楚信然补了一句：“一面倒的战局不能算打架。”

NO.3:9月21日的车站
（中秋节的番外，祝各位中秋快乐。）
泰拉历1087年，秋天，伦蒂尼姆。
从康纳郡驶往伦蒂尼姆的列车得好几天才有一班，所以当列车凭着惯性进站，迷蒙厚重的蒸汽像水一样从排气管中泄出，覆盖了整个月台时，接车的人们顿时骚动起来。
有人高呼着家人的名字，有人招呼着同样等待亲友的同伴，还有人直接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丝巾，丝毫不在意会给康纳郡的居民瞧见首都人的失礼形象。
他们已经等了很久。
而车上的乘客们也同样等了很久。
有的人是第一次来到首都，他们整个人都趴在窗口前，先是远望，继而抬头，望着这座车站巨大的钢铁穹顶，深深震撼于它的宏伟，盖因它的庞大几乎可以拢下他们认知中的任何建筑。
更有了解机械相关知识的学者们望着穹顶那骨架般的金属交织，眼中带着深深的迷醉。
对这些来自偏远郡区的维多利亚人而言，首都给他们最先的印象便是蒸汽缭绕，铁铸庄严。
以及远处所能瞧见的车站外围，他们过去所在的土地鲜少出现的源石机车正排得满满当当，以及发动起来的汽车车灯微亮，一个个来回宛若交错的星晷。
“先生们，女士们，列车已经到站，请各位带好行李，有序下车。”
列车员的播报声在车厢的震动逐渐地平静中响起，令不少沉溺于初见印象中的外来人惊醒过来。
他们有的匆忙拾取行李，有的赶紧呼唤同行的亲友，而在这样热闹过头到不乏混乱的车厢之中。
倒是有个孩子早已从座椅下抽出了自己的行李箱，在列车员的声音响起时便已拉起拉杆，平静地迈步，越过那些匆忙的乘客们。
“唔……孩子，你家的大人呢？”
忽然间，有人挡在了他面前，他仰起头来看向那身着列车员制服的中老年男人，男人正惊讶却也不乏关切的望着他，手更是熟练地摘下了右肩上的联络装置，似乎已经准备好要接通播报。
一个拎着半人高行李箱的小男孩，身后看不出任何有关系的大人，即便他的神情无比平静，列车员也有些怀疑他是和家人走散了。
“我就是一个人……”男孩仰头看着他说，然后垂首在外套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个东西给他看，“可以让一下吗？我要出去。”
“呃……”列车员接过那东西看着怔了怔，回头再看向那平静的男孩，神情有些复杂的躬身将那证件递还给他，“当然可以，先生。”
他换了个称呼。
不论男孩此刻看起来多么年幼，但他递出的术士证书并不假，即便评价只是标准，但这么年轻的标准级术士，恐怕身份要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
而这样的身份也足以令他将对方当做一个成年人对待，在回答的同时，他便侧身让开了通道。
“谢谢。”男孩始终保有着基础的礼貌，接过术士证便将其收起的同时，迈开步伐，拖着那个竖起来其实不比他矮多少的行李箱朝外走去。
车厢的车门开了，其他的乘客们以更快的速度涌出和接站的人混在一起，刺耳的吵闹也在这一刻覆盖男孩的双耳，令他微微皱眉的同时，拎着行李箱执着的朝外挤。
身高不过一米五的矮小孩子要挤出这样的人群显得有些困难，但对他而言倒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陡然间他像是撞上一堵高墙一样无法寸进，令他有些惊诧的抬头。
同样惊诧的还有那正垂首看他的高大男人，显然是惊讶这男孩能有这样的力气。
不过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一条虽然不大但却足够孩子穿过的小道，而男孩也没什么犹豫便穿了过去。
只是当他姑且算是走出了人流之后，又若有所思地回首。
他看到了家人重逢、也看到了情侣相见，也看到了那个方才给他感觉犹如一道铁壁的鲁珀男人正对一位橘白色长发的女孩展露笑意。
女孩看起来比男孩还大不少，约摸有十六七岁的模样，披着厚重的皮甲，头顶那并不常见的狼耳在微凉的风中微微颤动。
在那个男人身边，还有训练有素的女仆们簇拥着，那些女仆正分担着女孩的行李，而男人正微笑着招呼那位女孩，也化作无数接人画面中的一类，丽塔……
他隐约听到了这样的称呼，但也没什么兴趣，他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看着那些含蓄的互相握手，热情的互相拥抱甚至亲吻的乘客与接站人们，再垂首看向脚下。
他方才踩中了一摊积水，伦蒂尼姆的天空总是有些阴郁，天空没有晴日，地上也没有足够清澈的水面，只能映出男孩自己那空寂的影子。
“信然。”背后突然传来清冷却又有些软糯的声音。
他挪开了目光，水中那空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男孩回头看向身后，看着那比他还要矮小一些的黑发女孩：“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兰斯洛特。”他一面道出那并不适合女孩的称谓，一面抬手摩挲着她的头顶，手指滑过的范围包括那对翘起的双耳，并因其手感而露出些许的微笑。
女孩却也没有因为他这亲密的动作而显出什么不适应，只是继续用她那清冷而又年幼的声线安静道：
“信然，很好辨认。”
“也是啊……”并不特别留恋撸猫感触的男孩缩回手来，目光略微往上像是要看自己头顶的毛绒高帽。
但他那视野显然是看不到的，所以这个举动有些徒然，他也立刻就放弃了，转而看向身后的尾巴，“毕竟我这特征也很明显。”
但女孩却立刻反驳了他的想法。
“不是特征……”她平静地摇了摇头，“信然，站得很外面，跟他们不一样。”
“呃……”这样的回答令男孩的神情滞了滞，又抬手搭在小女孩的肩上，推扶着她和自己一起往列车站的更外处走。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一面用行动催促着女孩和他一起离开，一面却又重新回复起温和地语气笑问。
“你从康纳郡回来的日子。”女孩回答。
似乎用心地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从诺曼底公——”
“那位阁下的名字还是不要轻易谈起的好。”
她话没说完，男孩那搭在她肩上的手就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只是语气仍旧轻柔还有些无奈，说完便放开了手。
他信任对方，相信在听到自己说了就会作罢。
女孩也确实如此，哪怕是猝不及防被捂着嘴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
倒是看了看他的神采，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生气，然后重新说：“从那位阁下的庄园脱离的日子。”
“错了……”男孩摇了摇头，领着她朝着不远处的车站走去，“事实上，早在两天前，我就从那里脱离了，从多伦郡转到康纳郡，在路上消除些痕迹才能放心回到伦蒂尼姆。”
“错了？”女孩咀嚼着男孩的回答，头顶的双耳也微微耷拉下来，却又没有执着这个话题反而更关心对方行动的过程问，“有什么危险吗？”
“要说危险的话，倒也不至于……”男孩并不在意她的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询问想了想，“潜伏期间只需要帮那位阁下打理清洁保养乐器而已，偶尔他还允许我用珍藏的大提琴练习，如果不考虑他的某些传闻的话，还真是个宽容的好人也说不定。”
“他是贵族，信然说过，贵族都很危险。”女孩认真地说，仿佛阐述一个真理似的，虽然那是男孩教导她时说过的话。
不过这幅认真模样也蛮可爱的，所以男孩很愉快地又抬起手挼了挼她的头：“是啊，都很危险，不过我还没看到他危险的时候，倒是有更危险的同行抢生意。”
楚信然挪开了手，而兰斯洛特正抬起双手呆呆地整理乱起来的头发，又不忘记问：“同行？”
“一个……大概是雇佣兵吧？当时没确认，回头打听好像对得上，一个特别危险的雇佣兵，是个大姐姐哦，不论是实力还是模样都很厉害……”
男孩略微扬了扬眉，好似兄长跟妹妹炫耀自己结识了个厉害人物一般，“还是个菲林。”
女孩的反应却是毫无波动的模样，只是单纯的跟在男孩身后的步伐走着，又问：“她抢生意，你受伤了么？”
“到没打起来，或许对对方而言我还没什么威胁吧，目标也不是完全一样，简单交涉一下就合作了，不过对方的经验应该比我丰富，跑路的时候都比我快，这一点你也要好好学习。”
“嗯……”女孩听着点了点头，又突然偏头看向不远处的路牌，说，“到了……”
男孩闻言便当即驻步，看着那公交站牌，又朝着女孩也点了点头：“嗯，等吧，现在该我问你，格拉斯哥怎样了。”
虽然他只离开了伦蒂尼姆两个月，但两个月或许也能发生不少事了。
“卡罗尔升职了，现在是小组长，雷克斯骗了七个新人的钱，现在又被孤立又没钱，靠着因陀罗接济，因陀罗喜欢炎国武打剧，总是在模仿动作，很蠢。”
兰斯洛特说了好几个人的状况，唯独给因陀罗下了评价，令男孩抬眼看来的表情有些微妙。
“年轻人嘛，总有这个时候的。”他宽容道，而在他身旁，几个同样等待上车的成年乘客们投来怪异的目光。
听到一个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男孩老气横秋地说这话才是怪怪的，甚至已经有另外几个女生在憋笑了。
但那男孩只是瞥了她们一眼，她们就僵了僵。
倒也不是因为男孩长得挺可爱的，而是因为那道目光莫名地让她们联想到几个具体的严厉长辈。
但男孩也没一直盯着她们，只是瞥了一眼就又回头问：“摩根呢？”
“摩根最近报了个管理补习班，每天都去……”兰斯洛特木木地道，显得不太理解那家伙，“她老说因陀罗浪费钱，结果自己也是。”
“那倒是没有……”男孩抬手摩挲着下巴，表情难得有些欣慰，“野了这么久终于想到系统学一下了，这家伙当初嘴那么臭结果还是听了建议嘛，兰斯洛特，有没有兴趣上学？”
女孩沉默了一下，抬头问：“和信然一起吗？”
“我们差了好几岁，不会在一个学校里的……”男孩无奈道，“何况我也不想找个一般学校，师资力量不雄厚，文凭不够高级，虽然不妨碍钻研，但却限制发展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大人的表情就更古怪了，已经有些见鬼了。
“喔。”女孩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她对男孩的后半句不感兴趣，也听不太懂，只对不能在一个学校而失望。
在她的记忆里，在她被一男一女丢在巷道里，只能和小牙兽抢东西吃，还会被其他大人打骂，还被其他男孩欺负，对谁都又害怕又因为害怕而凶狠，直到一次被好几个男孩一起围住按住的时候撞见了信然，是信然把那些男孩轻而易举地打翻，蹲在奄奄一息的她面前打量了好久然后把她带回了温暖的房子里。
给她治伤，给她吃的，却又在她觉得对方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又把她丢了出去，让她很难过。
但是难过又没办法，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里，和其他牙兽抢吃的，和其他孩子抢吃的，然后被其他孩子抢吃的，被其他孩子欺负，然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记住了那个男孩的位置又爬了过去。
男孩再次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她不知道，她那时候已经失去意识了，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又在熟悉的……虽然有很多破洞但却温暖许多的屋子里。
接着一套流程再现，让她置身其中感觉温暖的同时，又有些害怕。
害怕又一次被男孩丢出去关上门。
可这一次，令她忐忑等待来的倒不是男孩的驱赶，而是对方不耐烦地打量着自己之后，说是要好好锻炼她，否则以她那实力连格拉斯哥帮底层都不配。
他说的话很多女孩都听不懂，但是女孩会听，也会试着开口，说些磕巴的语言回应对方，然后他会露出很诧异的目光，然后教女孩说些基础的话，认些基础的字，还给女孩取了个名字，兰斯洛特。
女孩后来才知道那名字的含义，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名字来的随意，只是为了针对男孩看不爽的一个女孩，但她也没什么不满。
她喜欢男孩给她取的这个名字，也喜欢男孩给她讲的一些故事，也喜欢男孩偶尔的怀抱，唯一不太理解的是男孩为什么睡觉总是要跟她拉开距离。
明明街道的其他孩子都是挨着睡觉的。
这个问题直到后来她也不理解，直到某天一个叫因陀罗的女孩跟她聊起男孩的一些怪癖，她才勉强理解一些。
但在那之前，她就知道，是男孩将她从不安和恐惧中拉出，一点点的让她开始真正和外界接触，女孩开始叫他老师，叫他昵称，他都不在意。
甚至连自己去了格拉斯哥帮之后也经常找他，他也不在意，说就当多了个妹妹，还挺新鲜。
他在女孩眼里永远都那么从容不迫，还无所不能，可这份印象也只持续了两个月，就在第三个月，也就是一年前的三月。
他失踪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回来之后像变了个人。
既不再怎么爱笑，也开始时不时对空气说话、甚至破口大骂，更时不时惊叫颤抖，身躯紧绷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
周围人都说他疯了，而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开始闭门不出，甚至都不和那个叫因陀罗的女孩见面，把自己关起来，天天念着什么萨卡兹、怪物、狼蛛、夜枭，那些天一直都是女孩照顾他，偶尔那个叫因陀罗的女孩也会偷偷来，只在他睡觉的时候，带着女孩喜欢的食材和他喜欢的食材，在他做梦抽搐的时候和她一起抱住他，又赶在他要醒来之前离开。
为了不让他自责。
他为什么要自责？兰斯洛特不明白，但因陀罗这么跟她说，那个时候因陀罗比楚信然更像无所不能，所以女孩听了因陀罗的。
在她理解因陀罗的意思的时候，男孩已经恢复很久了。
男孩的种种过激反应持续了两个月，很辛苦的两个月，但也恢复的很完全，女孩知道他好像参加了一场战争，因陀罗说好多去过战场的人都会有类似的状况，男孩这种恢复速度和恢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但兰斯洛特已经见过他不再无所不能的模样，也开始隐隐明白男孩其实和自己没什么不同。
他也有很弱的时候，怪癖比自己还多，还喜欢说些听不懂的笑话和故事。
他的弱点也很怪，会在某些日子来的很突然，就像之前的站台，他会因为那些人而发呆，就像每年刚开始那会儿，他也会显得很脆弱，而今天这种日子也是。
兰斯洛特其实知道他一开始想问什么，他想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以前说过，他是个外来人，在他那个国家总有几个日子特别重要，他说过其中一个，是农历的八月十五。
农历是什么，她和因陀罗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弄懂，她知道那是个变动的日子，不变的只有农历那种算法，她有试过去算，去用她非常不想学的算术。
就是在今天吧，那所谓的中秋节。
兰斯洛特很清楚。
但她没有回答，还转移了话题。
如果回答了，他也不会高兴，反倒会又变得弱起来。
兰斯洛特不喜欢那么弱的老师。
老师总是无敌的。
不论是什么日子，不论发生了什么，兰斯洛特都想相信。
信然总是无敌的。
“兰斯洛特？”
陡然间，兰斯洛特被这呼唤唤回了意识，忽然感受到了秋天的寒意甚至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然后就被对方疑惑地抬手握住了手，身边的其他人都已经上车就位，司机已经更是已经鸣笛看向他们。
“别发呆了，该上车了。”
信然提醒着她，伸手将她拽上了车。
力气很大，拽得很急，但手又很温暖，这种感觉就仿佛又回到了意识模糊的那天。
老师就算偶尔会很弱，但更多时候都很强，很温暖。
老师是无敌的。

NO.4:9月7号的汐斯塔
（情人节凌晨还在码字的人给出的情人节番外，尽管结尾基调与酸甜或甜蜜都扯不上关系……）
泰拉历1090年9月7日。
在泰拉世界没有任何节日在会在这一天，除非这个节日属于每年都会有些日期安排变动的特殊日子。
这就比如汐斯塔市的黑曜石音乐节，一年一度的狂欢盛宴，每年夏天举办，为期半个月，但具体是夏天的哪个月举办，倒是每年反复轮替。
到了今年便是七月，但在九月的眼下，黑曜石音乐节已经过去，却也不妨碍还有其他以音乐为名举办的庆典。
同时，这也是维多利亚特色秋季假期开始的第一个月。
从伦蒂尼姆到汐斯塔的路程距离得要六七天，但若是提前请假便是另说了，此刻正拉着「保镖」在三号大道上逛街的黎博利大小姐，便是这种状况的典型。
伦蒂尼姆皇家学院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作为汐斯塔市长千金的锡兰•道尔科斯便更是如此。
但她的提前请假可不是凭着家里的关系，而是作为纯粹的学霸提前结束了课程与测验，从几位专业课导师那儿获得了许可。
与她同级的学生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并不多，但她那名义上的男友确实亦是其中之一。
而且还本该在假期没有安排干扰的状况下，按照当初的「约法三章」和她同道回来见父亲才对，但结果却是对方说自己另有渠道汇合，只是遗憾不能同车了。
可是父亲派的专用接送车是足够专业到能省很多事啊……
虽然锡兰小姐对自己的老爸颇有微词，父女之间其实一直都有些小矛盾，但看待现状需要的理性眼光还是有的。
尤其是长途旅行需要经过一段荒野，专用接送车的警备力度也不差，一般的旅行车队可不及这配置。
可就算是这么说，对方也说没有问题，称他那边的载具渠道说不定还会更快更安全。
锡兰虽然狐疑，却也在询问未果下放弃的很果断，毕竟考虑之前的一些相处经历，她还是愿意相信楚会给她些「惊喜」。
倒是一旁的「保镖」对此颇有微词，当时便是冷嘲热讽，回头也不忘在锡兰面前提起他的不是，让小姐脸上挂着的表情多有无奈，心里却是有些偷笑。
她乐得如此。
毕竟换做旁人的话，她这「保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甚至不会去理会，更不会表现出那副像是斤斤计较的小女孩儿似的不满。
在过去时，这位宛若长姐般成熟，接人待物又总会显出几分冷漠的菲林「保镖」眼中的特殊只有自己和父亲。而现在，似乎还多了个人。
倘若对方真是自己男友的话，这份关注点似乎不是那么奇怪，可当初对方接下委托时，最排斥的可不就是黑自己么？
她比谁都明白楚并不是自己的男友，只是过客又怎么需要在意？
毕竟，最初见面时，是她假装自己和与其会面，这假冒男友与其说是自己的男友，不如说是……
锡兰笑而不语，只是对街道东瞧细看，仿佛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街道又有了什么不同。
若说风格，确实没什么变化。涉及音乐的热闹繁华景象似乎总是如此，白天到处都是乐音，甚至不乏歌声，晚上却也继续吵个不停，睡觉要么靠着房间隔音，要么就是耳塞加持。
作为市长千金的锡兰自然是住在远离闹市的市区边界别墅中，没有吵闹的困扰，也有隔音的房间。
但楚要来别墅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过父亲那一关，过不了的话这里也确实挺吵的……
锡兰在这儿拉着黑逛街也不乏有着想给「假男友」找个安静点的住处，多少要做两手准备。
用楚的话说，也是要考虑最坏的可能。
“黑，你说楚会喜欢什么风格的旅店啊？还是说酒店？他好像不是很富裕，也不会接受太高档的类型吧？”
“小姐，他在二三年级的风评足以证明他没你想的那么清高，根本不会拒绝那些大小姐对他的赠予……”
一旁的黑一本正经却又拐弯diss，继而口风一转，“不过我还是建议您少花点钱在他身上。”
“他和你的签约时间仅是在应付老爷为之不是么？小姐你不会真的喜欢他了吧？”
“嗯——”锡兰故作沉思着，忽地驻步扭头看她，“黑不喜欢他吗？”
“小姐你问我……”顺应着时节与环境，在穿着上颇为清朗且大胆的菲林女性，在这一刻倒是显得踌躇，都没有平日的冷意与干脆，甚至目光有一秒的飘忽，“我只能说不算讨厌。”
一秒的飘忽，一不注意就会忽略，换做旁人甚至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在意。
但正如锡兰被黑从小看着长大那样，反过来说，锡兰也与黑一同生活了那么些年，更清楚她不会有这样的疏忽与走神。
倒不如说这走神本身就能代表些东西。
“嗯？”
“小姐你又在笑什么……”望见锡兰微妙的笑意，黑顿时又有些窘迫，“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喜欢啊……”
“什么？”黑怔了怔，没想到对方就那样干脆的回答，甚至自己返还的话题都还没说完，而且小姐她回答的……
“我说喜欢啊。”小姐重复了一下回答，同样目光看向周围似乎是要继续找目标，语气轻描淡写。
“楚虽然经济不够宽裕，但一直在勤工俭学，为人也很正直老实……”“正直老实？”黑听到这里有些坐不住，接着便迎来小姐的回头发问：
“他帮助那些穷苦人的时候你和我一起看到了不是么？他也从来不说谎话不是么？”那对如老爷不同，似乎是遗传自母亲的橙黄色眼瞳中映着黑的面孔。
在那片澄净明澈的目光中，黑看到自己的点头。
“所以啊……”而那方才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老爷威严的小姐又重新张望起四处，“他勤工俭学，正直老实的同时又能说会道，运动满分，学力不差，还有完全称得上英俊帅气的脸以及自律干净的生活习惯，最重要的是，相处起来并不讨厌反倒挺愉快的，喜欢不是很正常么？”
“呃……”黑迟疑了一下，继而压低声音提醒道，“可他还是个赏金猎人啊小姐，还和伦蒂尼姆那么多大小姐关系好，尤其是约克家的那位天火小姐。”
她甚至还稍微调查了一下，发现某些过火的传闻似乎并非无的放矢，至少那位天火小姐确实对他有些超出朋友界限的关注与态度。
但这一点她不好说，毕竟大小姐也没有让她去做过调查，这种「私自行动」说出口来尴尬的还是自己。
“赏金猎人，不是更能让我了解黑的世界吗？而且大家都相处这么些天了，都能认识到对方的性格爱好了，还有必要因为职业而附上偏见么？”
锡兰说出这番话来，都没看向这边，只是犹自望着其他地方，偶尔迈出几步转移一下视野。
倒是令黑有些沉默，见她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甚至该感叹：
“小姐意外的冷静。”
“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需要公正客观地分析整理所有的记录，公正客观，这一点很重要，黑。”
黑又沉默了起来，虽然她在小姐面前也确实经常沉默，通常是因为性格使然或是被小姐偶尔的歪点子弄得无语，但像是现在这样在道理上说不过的情况还是少见。
也不知该感慨小姐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大了，还是该叹息小姐已经能用所学的知识走出自己都可能跟不上的道路。
以及……楚信然那家伙原来有小姐说的那么好吗？
回过头想起这个，黑还觉得有些震撼，因为顺着小姐的话回忆思索会发现不无道理，但好像之前又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真的失了客观么……
黑有些严肃起来，因为她一直认定自己的职责与工作内容通常是不该失去应有的判断力。
可还没等她反思出个什么结果来时，那源自街道上的音乐声忽然变得清晰，她这才发觉自己跟随小姐走到了一处Live会场门前。
“I've got the sinking feeling that I never can go home”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永远回不了家；
「If I stare into the abyss」如果我凝视深渊；
「Will it stare into me」它是否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干净优美的男声犹若潺潺流出的溪水从门内传来，黑只觉得这歌词有些莫名的悲哀，有些想劝小姐离开这里时，却见小姐忽然扭头问：“黑，楚除了大提琴拉的特别好外，你有没有听他唱过歌？”
黑怔了怔，她还没明白小姐为什么问这个，但她一想到那家伙的大提琴技术就忽然想到了之前她一直很不爽楚信然拒绝小姐同乘邀请的事。
能够和老爷派来的专车比速度和安全性，从伦蒂尼姆去往汐斯塔的车……
那时的她只当是什么赏金猎人的其他渠道，而今忽然想起在看重音乐的汐斯塔盛典上，经常邀请的那些音乐人所搭乘的接送车……确实就有不亚于老爷自己车队的安全性与轻车熟路！
但这可能吗？
……
“I miss you there when I descend”当我沉沦我希望你在我身边；
“Sorry there's no place for you inside the solitude”抱歉孤独从来不属于你；
……
歌声还在继续，仔细一听确实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尽管并不明显。
黑怔怔的看着里侧的Live会场，站在小姐的身旁看了看她犹豫的目光，便是走到她身前推开了门，却是松了口气。
里面不是坐满观众的座位，舞台上歌唱的不也是那个身影。
甚至没有身影，这是个唱片厅，远处在播放唱片，而一群听众反倒是将下面台阶的某一处围得水泄不通。
站在台阶上方的黑居高临下，一眼就能看到他们围着一个展台，有好几个保安在负责维持治安和社交距离，而他们身后有个坐在展台后，披着黑风衣戴着黑色古怪头盔的人正在给最前面的人握手签名。
可那家伙甚至戴着手套，这种明星也有人愿意追么？
她这么想的身后，锡兰也走了过来，站在她身边，眼中有些失落。
“小姐，不是他。”黑注意到她先看的远处那喇叭和唱片，然后才看向下面那个头盔怪人，却也低声提醒道。
“我只是觉得声音其实有些像他，歌词也像有些他的影子。”
锡兰有些失落，而在不远处，几位抱着专辑和签名的歌迷正走近过来，有些奇怪的看了眼门口俩人，还有目光在黑身上多做停留，但聊天的话语却是没停。
“太酷了！TianChao出现在这儿居然是真的！我要拿这签名给那几个家伙看，他们还说TianChao根本不会现实出现！”
“戴了头盔也确实可以说是没出现嘛！不过那头盔真帅诶，像哥伦比亚的机器人电影似的！”
“分明是东国特摄风格吧，不过这维多利亚语写的可真好，真难相信他的声音那么年轻，不会头盔内置了变声器吧？”
“谁知道，他声线挺多倒是真的，这首《DIVING BELL》不就是他现场唱的？以前大家还以为他只做纯音。”
“上次那首《Vitality》如何？重金属三重奏，听说第三大街的歌厅就在放这首，维克托他们跳疯了。”
“那咱们现在去？”
“走吧走吧。”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走过，其中还有人回头望向黑，显然是垂涎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但迎着她的目光倒也没敢搭讪，而黑收回了冷漠的目光转而关切地看向仍在原地的小姐。
“小姐……”她担心小姐太失望了，但那种可能本就不现实，只是不论怎样，她都觉得自己应该联络楚信然那家伙骂上几句。
不说更早到，起码也该差不多时候吧？小姐还相信了他夸下的海口。
她想着便已摸出了手机，看着小姐的侧脸，手指倒是熟稔地拨下了联络，却忽然听到小姐问她：“黑，你觉不觉得TianChao这名字像是炎语？”
“呃……”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到下方传来了熟悉的音乐声。
那一串电子合成的纯音乐声上次听到还是在一周前的楚信然手机铃声里。
登时令黑和锡兰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下方，那在一众人的安静中将手伸向衣兜里，摸出个手机来的TianChao，没有接通。
反倒是头盔东张西望着，看向了这边，然后扣下了挂断键，与一旁疑似经纪人的工作人员低语了几句便在一众失望声中便朝柜台后方的工作通道走去。
走之前的俩人都看得分明，他那站起身伸懒腰的动作还附带着箭头般的手势指向后台。
“黑！”锡兰兴奋道。
“我也看到了……”黑心头颇为震撼，却也很难将其视作巧合，只是接着道，“那手势是让我们去后台找他。”
“果然是他，咱们走！”
锡兰这时的行动力便是超群，立马就拽着黑的手朝着就近的另一处后台通道小跑着去。
而黑在一旁嘱咐她小心高跟，不要受伤。
在俩人钻入通道时，那舞台中的歌声已是男女混合，令人听着略显不安的颂唱。
“The future is an empty gun”未来犹如一把未上子弹的枪让我们害怕；
“We ride on to them one by one”我们逐个击破，克服险境；
“Wake me when the new day comes”新的一天来临之时将我唤醒；
“Together we will ride the sun”我们将一起与阳光驰骋；
“The future is an empty gun”未来犹如一把未上子弹的枪让我们害怕；
“We ride on to them one by one”我们逐个击破，克服险境；
“One by one……”
一个接一个；
分明是带着希望的歌曲，却唱得好似带着些许的悲意。

NO.5:六月一日的图书馆。
（想不到吧！昨天的我也想不到！）
泰拉历1090年6月1日。
这一天本该是颇为喜庆的一日，因为这一天是国际儿童节。
在泰拉，很少有些东西能被列上国际的名头，各个城邦与移动城市乃至村落本身的沟通都谈不上密切与及时，于是很少能有真正得到广泛传播与认可的「国际性」。
但这一天不一样。
为了悼念数百年前卡兹戴尔发生的斯沃尔惨案，以及全泰拉所有在战争与矿石病斗争中死难的儿童，并且保障儿童的生存权、保健权和受教育权，抚养权，进而反对虐杀、毒害儿童而设立的节日，这片土地的许多公国与城邦都将六月一日定义为儿童节，旨在以这一天让所有的孩子感受到溢于以往的关怀。
换言之，这便是个欢快的节日，而之前也说过，泰拉很少有节日能被冠以国际性的名头，而节日对大部分人而言，不论内涵如何，其本身就是个值得一提的好话题与好的套皮。
于是维多利亚无数城市的街头巷尾都开始摆起了儿童相关主题的陈设乃至商品。
仿佛是旨在要让不论是不是儿童这个年龄范畴的人都能体会到节日的喜庆。
维多利亚的伦蒂尼姆市同样如此，只是对于皇家学院而言，这一天还被冠以了另一重意义。
入学标准15岁的皇家学院自然没人属于儿童的年纪，不过倒也不妨碍欢庆这种事，只是对于这里的学生而言，相较于儿童节这种节日，大家更在意的是学期的终结。
是的，皇家学院就像大部分维多利亚的学院的开学放假日期那样，从9月末到10月初开学，12月中旬到1月上旬的圣诞节，然后是三月中下旬到4月上旬的复活节假期，于是之后，再到六月末，这学期结束。
甚至可能五月末就结束了，这要具体看那一学年具体有哪些不同以往的事以至于学期进行了调整。
所以所谓的六一到来之后，学院之中的欢庆气氛与其说是庆祝儿童节，不如说是在庆祝快要放假了。
尽管不同学校和各个专业的放假时间可能不一，但在通知下达之前，大部分学生都能做着要放长假的美梦。
这里是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由皇室出资设立的高等学府，有着四百年的历史。
尽管无法与炎国那有着五百年以上的「太学」相较，但也绝对算是泰拉统计之中相当前列名牌大学。
不论是学术还是地位，这里也都是维多利亚最大的人才培养所，维多利亚的的贵族与高官半数都出自于这所学院，甚至有传言皇室子弟也会以假名入学。
于是对于出身寒门的孩子而言，拿到皇家学院的学籍固然能够出人头地，整个家庭都因此受益。
可这本身就足够困难，皇家学院始终是一所私立贵族学院，虽然它并不要求学生入学前的学历与身份，但光是开销以及内部的环境就足够排斥贫寒的学生。
这就是皇家学院，真正适合这里的只有真正高贵身份与出色素质共存的学生，在这里的结交也都是真正的社会精英，他们将共同支撑未来的维多利亚权力场，相互扶持或是相互斗争。
对外籍的留学者们而言便是相当的不友好，虽然他们之中的不少人很快倒也适应甚至加入进去了，而不能适应的人自然会被群体所孤立。
但对不需要依靠他们的留学者们而言，给孤立算不上妨碍，除开打算借助关系的可能外，大部分留学者来到这所学院就真的单纯只是为了涵盖更广的教学资源以及足够专业的教学质量。
同样具备这一点的学府本该还有莱塔尼亚之流的威廉大学等选择。
但要论及气候环境以及当地人文之流的综合考虑，维多利亚的皇家学院仍是大部分地域的首选。
所以在这里，能看到的学院身份也颇为丰富多样，并不局限于维多利亚最多的菲林，廊桥上有着萨弗拉和鲁珀在闲聊，下方是潺潺的流水。
如今正值夏季，他们能在那站着的理由源于上方那百年树龄的巨树树荫，而反过来，在没有遮蔽的日光下，那些男男女女走的颇快，大都抱着厚重的书本，一阵微风带起的不只是膝上跃动的校服裙，还有女孩们的发梢与男孩们的领巾。
青春又美好，就像无数大人们回顾往昔的青葱，重重回忆滤镜加成下的学生时期那般，只是那些大人们大多是滤镜加持，而这里的学生们，是确实如此。
所有人对皇家学院的第一印象都会是一座精美的象牙塔，这里远离战争也远离矿石病，甚至连不少建筑本身就是用着象牙色的大理石包裹外墙，呈现出颇为神圣又空灵的美感，尤其是那座带着尖塔的大型建筑——
它是皇家学院最著名的大图书馆，不少抱着书籍的学生也正是朝那走去，那里不仅是看书的地方，也是极好的休息地点，持续整个开放时间的源石机器保证了这栋大型建筑内部的每一层每一处隔间内都足够冬暖夏凉，图书馆要的便是令人心情平静，相较于「心静自然凉」这种炎国老话，大家更相信空调无敌的好。
只是到了这里，你就会发现外面看到的安恬美好只是今日的一环，那些人是在享受整个学期的最后阶段，要么是得到满足的学霸，要么是自暴自弃安于现状的学渣，而这里，则是一群中间人。
正在备战学期末的大考。
所以这里的气氛决然与安恬美好扯不上关联，就算是因为大图书馆内部要求保持安静。
但那此起彼伏的翻页声以及沙沙沙的笔触声以及每个人脸上大多都有的纠结，也足以将这份安静营造成紧迫。
笑容也是有的，解开了什么谜题或是达成了什么目标的满足笑容，只是这种笑容也持续的不久，通常很快就又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是在最后的冲刺或是紧迫的复习，问题从来都不会只有一个，何来解开一个就彻底轻松的说法？
不过限于此刻还是某些学科的上课时间，所以图书馆的一层座椅虽然坐了不少人，但也还不显得如何拥挤和吵闹。
至于二层那份属于部分被导师教授认可的高材生们才能使用的隔间就更安静了，只是会有冷不丁的……
嘭！
便如此刻这样的沉闷声中，部分人已经习惯，头也不抬，而其他人或性格喜好热闹，或是刚坐在这儿没多久，陡然听到楼上传来的沉闷轰响便是立刻抬头望去，就能看到一抹炽盛的流焰在二楼的一处隔间窗口喷射而出。
顿时感觉不妙，一个个正欲做出些行动时就听到了些微的水花声响起，然后那窗口就只剩下了淡淡的烟。
这时候那些一头雾水的学生们就会被旁边那些之前没有抬头，亦或是知情但是相看热闹，结果发现热闹被掐死在了开头的失望同学们低声提醒。
“是天火（学姐）。”
学生们便纷纷了然，就算是新生也都知道这位常常因为各式各样的麻烦事而荣登皇家学院论坛话题前十的学姐，只是那些事迹之中通常都会提及最后难以收场的结局。
于是便还有人疑惑那水声是怎么回事。
“是楚信然（学长）。”
顿时就有人的表情显得微妙起来，对于那位名声有些两极化的学长或是同学亦或是学弟，大家都各有各的看法。
只是眼下却也不是该闲聊私语的时候，就算是要交流也该是针对某些课题的交流。
于是眼见这插曲就真的是一支极短的插曲后，一层就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而二层，则是有人朝着那烟气都散尽的隔间走去，刚要望向窗口，就见到一只手啪嗒一声将单向玻璃构筑的窗面推了过来。
差点撞上鼻子。
也因而有了些火气，便是要朝着那一旁的小门走去时，那门倒是自己开了，从中走出一位穿着衬衣套着马甲，颈边还挂着领巾的黑发少年。
他显然少了件外套，这是学生们都熟悉的男性秋季校服，并不适合夏天，这样的着装放在校外自然谈的上炎热。
但在图书馆的二楼却又有些凉了，源石机器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冷气，秋季校服正合适这里的温度，只是还是那句话——他少了件外套。
考虑到房间里还有个人，这带着两个跟班走近的菲林少年便面色不善起来：“你差点撞到我，楚信然。”
“那真是很抱歉，里德学长。”那黑发蓝瞳，有着头上还有一对暗金色长角的龙族少年微微欠身，不论是语气还是理解都端的上友好礼貌，但这只是让以利亚•里德更加的不爽。
就像这座学校里很多男孩都看他不爽那样，这个看似彬彬有礼，总是与人为善的少年总是蛮吸引学院里的女孩子，或许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也或许是因为他能在学院中的击剑比赛中屡次夺冠，亦或者单纯是因为学习成绩，这个压根没有背景的寒门少年算得上是皇家学院之中的优等生，却始终和大家相处不到一起，更谈不上玩到一起。
他其实很孤僻很不合群，在这座满是贵族与富家子弟或是来自外国的尊贵留学生学院里，孤僻又不合群的寒门孩子压根是呆不下去的，社交场可是这座学院的重要组成部分，连被排挤的学生都有被排挤的学生圈子，可他就真的哪边都不待。
当然，更令里德讨厌的还是他在女孩们那边的受欢迎程度，自己分明高年级的学长。
可那些同年级的漂亮女孩们也都对这家伙亲睐有加，包括他在内的不少男孩们便是更加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平民踩在大家头上。
可贵族子弟们也有贵族子弟们的骄傲，大家虽然私下划下道来有所挑战，但在对方或敷衍或逃避的前提下，也自然避免开始逐渐放下身段，开始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
比如说，现阶段就有一批人组成的联盟专攻这小子所选的科目，大家以更为体面的成绩压下他，不光彩的是一群人特意动用各自的手段来提高分数总是比他高出那么一些，这能直接截断这小子的奖学金路线，大家都很清楚的一点，便是这家伙很穷。
真的很穷，就像这小子此刻穿的这身校服，里德就很清楚他那黑色的马甲之后的衬衫会有一块补丁，那家伙一直用马甲或是外套盖着，只是平日见不到而已，同样类似的还有袜子，甚至领巾都已经弄脏过不少次。
若非对方持着那见鬼的源石技艺外，他根本就没有能穿的出来的衣服！
所以这家伙凭什么能和大家一起争？一个不是失踪就是泡在图书馆的家伙又是凭什么那身能力？
天赋么？靠着天赋就能死死地压在大家头上？如果他能对大家恭顺一些，更真诚一些，那大家也没必要对他有意见。
可这家伙的礼貌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他从来不接受别人的邀请，除非谈及金钱价款，同时女孩们的邀请他也接受，大家认为那是因为女孩们对他也算是出手阔绰。
但这也不妨碍他夺走了女孩们的关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少女们，哪个不在意异性们的关注？
从他入学的第一年，女孩们的最喜欢聊的话题就是他，聊他的样貌，聊他的教养，聊他的见多识广，聊他的大提琴如此优秀，还会聊他多么体贴谦逊……
一个孤僻叛逆还死看钱的家伙，凭什么能抢走这么多？
而且还是和天火小姐共处一室！！
里德每次看到他都恨得牙痒痒，他所追求的那位低一年级的约克家的大小姐是那么的不同。
正因为那位大小姐全然不在乎男女之情，一心只扑在对源石对学业的追求上，他才觉得对方如此难以接近，也就不可能和那些其他逗弄这家伙的女生那样对他抬眼，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俩人就频繁一起出没于教室或是图书馆，有时候甚至能看到完全不会逛街的她同这家伙一起散步！
天火也变了吗？这混帐东西，是用了什么妖术么！
“少假惺惺，你让开！”以利亚•里德粗声粗气，他虽然还不至于违背图书馆规则当众教训这家伙，但他的目标也不是压根对方，“我要找天火！”
“天火现在很忙碌……”少年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堵在他关上的门前，表现的有些歉然，“正如您所见到的那样，刚才她的源石技艺试验还稍有些失控，那也是她钻研源石技艺的证明，并不方便被打扰，这也是她的意思。”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么？”里德表情有些厌烦，抬手招来身后一个跟班递来的盒子。
那是块包装颇为精美的礼盒，不知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今天可是天火的生日，我是来给她送生日礼物的？你呢小子？你能送给她什么？”里德趾高气扬的问，然后又骤然凑近寒声道，“约克家的大小姐也看不上你那些廉价的破东西，你最好看清楚你自己！”
“请回吧，里德学长，还请不要打扰研究与学习，还有就是……礼品可以放在门口，这样你也不必有让我代取的不快，毕竟我知道阁下对我有着很深的误解与意见。”
“今年的术士科比赛，有你好看的。”
“谢谢提醒。”少年依旧微笑着，笑的很真诚和煦，但在里德眼里始终那么的碍眼。
他选择将礼盒放在了窗台边的延伸处，在皇家学院就算是这么放也犯不着担忧会有谁缺德拿走的可能性，何况这种丢失案件也不难侦破。
“我们走！”
放完之后扔下这句话他便带着两个跟班远去，而那少年依旧保持着那样的笑容注视着他们的远去，甚至还礼貌的道了一声：“学长们请慢走。”
然后看着那三人脚步一顿，又重新继续走远的模样，便回身拉开门，看了眼柜子前已经摆了不少的礼物，拉上门走进感叹道：“这次是二年级的以利亚•里德，脾气最差的一个，东西放窗口，你要自己去拿吗？”
“不要，还放窗台，真的是……”
隔间内的一幕大抵是足以令人吃惊或者说足够诱惑的场景，身旁甩着男性秋季校服的少女有着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段，此刻正在系自己那颇为贴身的新校服扣子，迎着少年的目光也毫不在意，倒是将一旁的外套拽起朝他丢了过来。
也不看对方有没有接住，便是朝着一侧趴伏拾起不远处的帆布包里摸索出一只黑丝裤袜来，当着对方的面就开始抬腿套袜，顺便补充上没说完的话：“我待会儿一推窗不就把那玩意儿推下去了？”
“那我还是去把它拿进来吧……”没有去看那这个年龄段的男孩们大抵很难拒绝的画面，而是上前两步躬身抓住了因为少女没有估好力量差点落地的外套，少年背过身去好好套上那过膝的暗红色长衣，顺便正了正胸前那有些歪斜的皇家学院校徽，将手搭在了刚关好的门锁上，“虽然那家伙看起来应该很不想我碰他的东西。”
“拿什么拿，摔了就摔了，你想要那东西我也可以给你买别的，也别去碰那些笨蛋的东西了。”
女孩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令少年表情有些微妙，但也垂下了手，转过头来便看到她已经站起身来朝臀后拉扯裤袜朝自己看来的模样。
“好看吧？”少女平静的问道，完全没什么羞涩，却也没什么得意，表情自然的倒像是在日常问一句就像打个招呼。
“很完美……”少年却也没什么兴奋的表情，同样是一脸平淡，甚至还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如果这不是备用装就更好了。”
“你这家伙真的是……”女孩的表情顿时变得无语起来，头上那挂了个小金环的猫耳也耷拉下来，“衣服有什么好在意的，何况还只是校服，我衣柜里十几套一样的。”
“然后试几次源石技艺就全部用完？”少年似笑非笑的问。
“一般的源石技艺动用哪会儿有这么夸张的热量，怎么也是这次这种正式实验，你看我平日也没带过备用服装吧！”
少女反驳着彻底拉上裤袜然后微微掀起裙子做了番调整，而在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少年也就挪开了目光朝着室内的那带着焦黑印记的桌面走去，拾起上面还算完好的书页拍了拍，吹了吹上面的灰，抹出上面那《源石地质学特殊地质详解》的维多利亚书名来，然后回头望了眼她：
“那上周的事怎么解释？如果不是靠着我的外套，天火大小姐是不是要以裸奔话题荣登论坛榜首？顺带展现一下皇家学院女学生丰富营养造就的身体曲线？”
“我要告你性骚扰哦。”
“那我必然先喊天火大小姐要玷污我。”
“这话亏你说得出口！”已经穿戴完毕的天火失笑道，重新拾起一旁那承自家族的传统法杖，想了想又垂了下去。
“楚信然，你觉得源石地质到底是用什么排列方式才方便模拟啊？”
“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你用火焰来模拟地火的思路很荒唐，除了引起火灾顺带把自己的衣服烧光外毫无意义，有这功夫不如去火山口考察。”
转过身来将那本书朝点火丢过去的楚信然，又回身从桌面另一侧抓起了毫发无损甚至没有灰的《源石的本质——揭露能量的变幻》以及下面一本《弗里德里希的战争论纲》。
第一本是他的学科相关资料书，第二本就属于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杂书了，就同一旁的《年关轶事：多国灾害史考据》差不多。
“这都要交期末了我还能去哪的火山，而且你不是说过火山口的源石颗粒浓度一样高吗？我一想到要戴防毒面具就不想去……”
女孩拉过一旁的座椅坐下就开始蹬着地摇摇晃晃好似要考验对木椅的平衡把握一样，“不如你陪我去吧，我按保镖给你算钱怎么样？”
“那你还得算导游费……”少年回过头来又好气又好笑的说，“而且维多利亚境内的火山……维多利亚境内有火山吗？”
“啊……”提起手戳着脸蛋想了想的天火也惊觉，“好像没有，最近的……是莱塔尼亚。”
“朋友再见……”楚信然悠然招手，然后翻开了自己手里的源石学书籍，头也不抬的说，“端着你的实验报告一起溺死吧。”
“我花钱请你辅导源石技艺控制的欸！”天火垂下手来愤怒的嘟起脸，“你至少对金主尊重点！我好歹还帮你拦了那么多次白还请你吃了那么多次饭。”
“好……”少年闻言抬起头，将手中的书本放在双膝上，对着天火抬手合十，“感谢天火大小姐赐予的食物与恩惠，希望人没事。”
“你在干嘛？”天火看不懂这礼，毕竟她不像少年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她一直都很有目的性的啃专业相关书籍，对外地大部分文化都有些缺乏了解。
“前面是感谢，后面是祝福，话总该不难懂吧？”少年垂下手来，一脸的亲切指导，“手势就是炎和东那边的特产了，不信你可以问白和七曜。”
“你这么配合我就觉得是在唬我……”女孩一脸狐疑，“肯定有什么隐藏意思，我可不是那些会被你随便糊弄的女生。”
“是会被认真糊弄的女生是么？”少年无比直白的吐槽了一句，然后赶在对方叫嚷之前回过头去端起书本，“在你的精神与法杖恢复平静之前，先不开课程，你先考虑地质学的论文吧，晚些至少就控制热能上从细节测试开始。”
“地质学有什么好看的……”少女无聊的站起身来，单手直起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凑到了少年边上看向他手里的书籍，“你在看什么？你不用忙期末考吧？”
“我又不读研，当然不在乎……”少年平静道，看着书籍平静道，“跟你们这些真正的优等生比起来，我更倾向于什么都看一些，什么都学一些，不需要太精深，只求用的上。”
“真没追求啊……”双手支在楚信然脑后的椅子上，少女就那样趴着椅子顶叹气，俯瞰着楚信然双手中的书，“你明明挺有天赋的。”
“比天赋更要紧的目标，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否则才是天赋的浪费，因为你没有真正用在需要用的地方……”
楚信然微微侧头，就感觉脖子和脸上都有些痒痒，棕褐色的发丝扫过鼻尖还带来一股淡淡的香薰味儿，令他意识到了对方距离之近，又将头给缩了回去，打消了看着对方的想法，“届时他人看来你是正常花费利用好了天赋，可你自己却会追悔莫及。”
“就算再有天赋，但你在做的想做的与其无关，你会如何想？”
“我就喜欢研究法术和理论，没有无关。”略显娇蛮任性的话语在一旁传来，让楚信然有些无言，“而且你倒是说你看的什么啊？我好像看到了源石能量的解析图谱？”
“喏……”楚信然以手按下再合上书本，露出上面的书名，“早上那位学妹送你的生日礼物，不愧是维多利亚啊，女性追求者也毫不含糊。”
迎着少年的感叹，少女撇了撇嘴：“那你有男性追求者吗？”
“敬谢不敏，同性之间的感情，放在别人身上无所谓，切身相关就相当排斥与厌恶了……”楚信然重新摊开书说，“还有，你这样浪费时间真的好么？”
“我在想你有没有送我生日礼物的打算……”趴在椅子上的天火将脑袋探到了楚信然的面颊旁，同样是注视着那本被楚信然重新摊开的书，目光颇为好奇，嘴里却是问，“我不介意廉价礼物哦——”
显然，她其实听到了那里德的寒声。
“少来，我可是十四岁虚报入学的真儿童，你是不是该反过来给我礼物？”
“那我不是把书给你了？”
“原来这是儿童节礼物吗？”少年有些无语。
“其他东西也可以给你啊，那边一排……”天火扭头看了眼那边的柜子上面，再回过头，“不过你要回礼嘛。”
楚信然闻言，沉默着将手盖在书上，叹了口气：“我的礼物就是今天给你多上三个课时，源石技艺的研习交互实验也可以做，怎么样？开心么？”
换成别的女生，大概只会觉得楚信然这话是玩笑，也不觉得这会是什么生日礼物。
但天火却是高兴的直起身来，尾巴都翘了起来晃了晃，这就要回身去拿法杖。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
回应她的只是楚信然无奈又疲惫的叹息声。
“天火大小姐，你饶图书馆一命吧。”

NO.6:8月14日的课堂
（来了，短篇番外环节，预计两三章吧，后面两章我再抽时间磨，希望能尽快搞出来。）
“又是佣兵吗？接下那个任务到完成只花了两天时间。”
“是啊，真他妈费解，为什么佣兵老是要来抢咱们赏金猎人的活，哥伦比亚和玻利瓦尔那颇档子战场不该最适合他们么？再不济卡兹戴尔也行啊！”
“啼嘿嘿，大概是怕死吧，不跟佣兵团一起干非要单飞跟我们赏金猎人抢活。”
“喂！柜台让你们小声点，那是汐斯塔的那位。”
“哈？”
“等等，那位吗？”
“汐斯塔的大人物处理当地家族都毫不留情，更别提替他们动手的刽子手了，少说点吧。”
维多利亚•多伦郡边界的巴顿酒馆，看似各聊各的人群之中，实际上大半的视线都在若有若无间投向那柜台前和前台交谈的佣兵身上。
既是因为那位前台与佣兵都是这间酒吧里少见的女性，还都是颇有姿色的女性，也是因为那女佣兵手里拎着的袋子有着封闭也难以遮掩的血腥气。
赏金猎人们所默认的委托平台，最近几日老是被佣兵抢了大鱼，多少都升起些了同仇敌忾的危机感，而今再瞧见那种生面孔便会难以忍受的打听情报，轻易地互通。
本意是为了沆瀣一气，但在情报多起来之后反而又明智起来，毕竟有脑子都发现这点子有点扎手。
只有不入流的废物猎人才会什么也不知道，甚至看不出那女人的危险，单纯以对方的身段面孔上去搭讪，然后在试图动手动脚中被截掉手脚，沦为对方杀鸡儆猴的祭品与大伙儿的乐子。
佣兵们来得快去的也快，显然也是不会喜欢这酒馆内的氛围，也并不在意那些赏金猎人们各式含义的视线，那暗金色的眼瞳仿佛只有目标，也就同样不会注意那些桌台之中还有对冰蓝色的目光有些好奇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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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冰蓝色的目光好似锁定了我的心房，我啊，杰西•苏珊娜在那一刻决定与他共赴舞池，不论他一直被称作象牙之斑还是大小姐之——哎呀！”
砰的一声，令不远处的一些男孩女孩投来目光，却又在看清两人具体是谁后，见怪不怪的收了回去。
于是在这无人「伸张正义」的教室边缘内，‘施暴者'面无表情的收回了「凶器」，一本厚重的《不含传说的高塔》，对「受害者」的脑袋展示出了历史传说的厚重，连起本来翘起的双耳都耷拉了下去。
“干什么啊！我这不只是在念小说吗！”
「受害者」一脸委屈，好似下一秒就要朝着流泪猫猫头转换似的。
但在少年眼前，女孩这蹩脚演技他已经看了一年多，早已连敷衍的耐心都要失去。
“大清早的别在教室里念怪文书污染年轻人视野……”加害者漠不关心般地瞥了受害者一眼，不过倒也没有顺便怀着个人情绪歪曲对方的称呼，“天火……”
“哎呀呀，什么叫怪文书，你那些怪词组我反而才是一直不懂啊……”
眼见对方不接戏的天火干脆也不装了，一脸狭促笑意的耸了耸肩，“何况这念的不是某位学姐的作品么？倒是听说原型就在身——啊！”
又被拍了一下的大小姐捂着头，威吓性的瞪着抬书的少年：“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啊！薪资给你削一成！”
“呃……”少年闻言，毫不掩饰脸上遗憾地垂下了手中的书籍，看了眼不远处再次投来目光的学生们又回过头来，露出一脸关怀的笑容来抬手抚摸着女孩刚才被敲的位置，“好好好，不痛不痛，没事没事哦——”
“呜呼呼……”手法无比熟稔的抚摸几乎立刻就让菲林女孩的脸上浮现出沉浸的软fufu脸，然后在沉浸了两秒觉得不太对劲，啪的一下拍下了对方的手，脸上布满红晕的后跃两步结巴道，“你你你在干什么！”
还不忘看一眼那边的学生们，倒是都如她所担心的那样都看着这边，脸上或多或少都是兴趣。
“我道歉啰——”被拍下手的龙少年抬起双手作投降状，还左右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些孩子。
倒是面色坦然的笑了笑，又回过头来看着女孩化作了讪笑，“还请天火小姐大人有大量，别动薪资。”
对此，那双手抱臂无意识凸显胸前轮廓的菲林女孩，也只是冷哼一声道：“下午我陪薄绿去旧货市场，你来当苦力。”
“啊……对角巷那地方是吗？”龙少年略略惊讶的感慨。
“什么对角巷？又是你的生造词之一么？”俨然是习惯了少年嘴里时不时蹦出些陌生词汇的女孩只是皱了皱琼鼻，头顶双耳跳了跳，“我们说的是一个东西？”
“如果是皇家学院大门左偏三条街的那个通道很窄的小市场的话，那就是一个东西了……”少年的话语令女孩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些，“因为既视感很重，我习惯称它为对角巷，确实是有不少好东西啊。”
天火看着他的神色，似是看出了些什么眉头一挑：“薄绿在那淘到过一本不错的书，你在那捞到过什么？”
“同样是书……”少年回答，继而遗憾的摇了摇头，“结果被正主找上了，差点引起误会，最后书也被带走，血亏了我一磅巨资。”
“才一磅……你这已经是极低价了吧……”换做其他人说这种话题，天火大概已经嗤笑出声了。
但少年的一贯拮据她还是知道的，这巨资说法对当事人而言大抵是真心实意。
不过听到对方吃瘪的消息还蛮乐的，令她乐意追问，“什么类型的书？和薄绿一样的施术单元？”
她口中的薄绿是一位学妹的登记代号，在两人口中的旧货市场里淘到过一本被制作成书本形式，能够和杖一起帮助她施展源石技艺的施术单元，值得一提的是，内嵌反击机制。
也就是说，使用不当的话，那书会咬人。
这样的表现直接给那本法术书附上了奇幻色彩，能让不知情者感觉非常唬人，也正因此，天火听说后很感兴趣，仔细检查研究过那本书。
「一本不错的书」——正是她研究之后的评价。
也正因此，这位大小姐对能够淘出那种书的旧货市场有了兴趣，更对居然同样知道那里的少年感到惊奇，好奇他淘到的东西。
不过仔细想来，以少年那拮据的生活状态会接触那里倒像是理所应当。
“那倒不是，只是一本童话书，比较古老罢了，或许有两百年的历史。”
少年抛了抛手里的大书回答，这一幕令女孩感觉有些违和，毕竟那本书看起来分量不轻，但他抛飞的动作却是那么随意，敲在自己头上也不怎么沉。
可她自己都翻过那本书，确实很沉才对，这家伙的力气和他那瘦瘦的模样始终都那么别扭。
不过倒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她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接着话题：“所以你这是淘了古董？”
“差不多……”将那大书随手拍在一边的桌上，少年似乎想要终结这个话题了，“在我手里那东西就会被封存，但正主希望它能流传……罢了，反正有主人的东西没必要拿，不过那旧货市场确实有不少好东西，推荐你去看看哦……大小姐——”
“怎么最后一句就油腻起来了……”女孩一脸受不了的语气，表情却是很舒适的样子，似乎很享受少年在她面前难得的「营业姿态」，但是脑子也转的不满，骤然警觉道，“不过你是不是一直没有正面回答一开始的话？”
“来陪漂亮姑娘的好差事不想接是吧？薄绿可是在低年级很有人气的后辈哦！”
随意的盖过话题，到时候不见人影，这种鸽法她虽没有遭遇过，而是见证过，尤其是回头这人还一脸无辜的说自己当初确实没答应什么的……
聪明人之所以聪明。便是因为不需要亲历就能汲取教训。
“那孩子我注意过，性子太跳脱，不管好会出事的，而我没那样的耐性啊——”少年一脸坦然的说着会坏印象的实话，“我的时间排得很紧，你得看好她才行。”
“还是这么绝情啊……”分明是这么无情的话，女孩却只是感叹了一下，继而露出嫌弃的目光，“不过倒是没想到你关注过她，连低年级的孩子都想骗吗？是不是该抬高些底限？”
“确实，年纪太小了，虽然年纪小的大小姐很容易来钱，但我还是把她的顺序排在末尾一席，自认还是底限很高啰？
好了好了，差不多又该上课了，我帮你再熬两个教学工时，回头社会实践的证明你自己弄……”
少年瞥了眼不远处的时钟，端起了桌上一边的教学课本，朝着女孩晃了晃，一脸认真，“你先烦恼这个吧，至于下午，我有另外的安排，很抱歉无法随同，只是苦力的话应该要多少有多少吧？比如……”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记起了天火都忘记了的家伙：“前几天的那位里德学长不就是个好人选？看起来就能拎不少东西。”
“再不济的话你把美洛蒂小姐也带上吧？那位女壮士也是个身强体壮的人选，还对你无比用心。”
“你为什么会记得她？”想起那位确实身强力壮的学姐，天火的脸抽了抽，同性的追求真是令她既难为情又难以应对。
“我记得并不奇怪，反倒是能忘掉才算意外吧？”少年摇了摇头，“哪怕是在个性丰富的皇家学院，那样的女豪杰也是个罕见人啊，还是我整合的大小姐名单之中少数几个完全不列入考察范围的奇人。”
“所以你下午到底是要做什么？”完全不想谈及那位的天火只想扯开话题，而新的话题显而易见，“又有新的打工？”
“是啊。”
少年点了点头，却也没下一步延展的意思，令女孩狐疑问：“也是助教？家教？还是剧院代演？还是说你那些神神秘秘的小工作，不会又突然消失好几天吧？”
“呃，不是，都不是……”面对女孩这有些过线的凑近逼问，少年略显尴尬的后仰目光后挪，“只是在某个特殊平台上看到的意外单子，发现要求正好合适，酬金也出乎预料的多，有些意动就接了。”
“又是危险的事？”女孩神态严峻，“我又能看到你过几天藏着伤出现？”
“那不会……这事啊……”似乎在考虑措辞一般的少年踌躇了一下，然后道出个直接让女孩愣住的回答，“是为期一个月的暂时男友。”
“呃……”天火沉默着看着他，目光格外复杂，好像看着一直站在悬崖边的朋友终于踏出了堕落的一步，但又不是什么失望，而是……就这？
那这反应还不如来点震惊、不解呢！
少年觉得自己的风评对外危机就罢了，熟人圈子也这幅模样就很糟心。
尤其是对方还来一句：“你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好像能听到噌的一声，简直是一把利剑。
“这次是公开身份，我也不能和其他大小姐有过多交流，要完全装作一个正牌男友！”
少年努力证明这次不同以往，而对方就一句：“喔，就是一个月都不能拈花惹草。”
还淡淡补了一句：“挺好的……”
“蛤？”少年怔了怔，看着女孩说完就朝边上一蹦一跳的走远，那放肆的步伐好像真的很愉快。
这令他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边上的手机闹钟突然响起，与这维多利亚课堂格格不入的东国话语韵律吸引了所有孩子的目光，也令他搭在桌边的手指下意识收拢又舒张，望着女孩走出的背影，欲言又止。
“各就各位，都坐下！上课！”
显然，纠结着的他总归还是没去追上去「为自己的声名讨个公道，顺便纠正一下好友对自己的错误印象」，只是一如既往的贯彻自己的准时准点，招呼着这群初等源石技艺课程班的孩子们上课。
这是天火大小姐的社会实践内容，给这座福利院性质的孩子们上课，而这位大小姐的假日既有学术研究又有现充忙碌，还不擅长应付小孩，便借用了无耻的资本力量外包给少年来以助教身份代她教学。
回头记录和功劳当然是天火的名头，楚信然拿钱就够了。
这种合作也不止一次了，一些小忙也能用请吃饭来抵。
皇家学院的很多人都知道，二年级有个叫楚信然的奇葩学生开展过很多更奇葩的业务，有些已经被正义的科系主任用校规卡死了，有些则还是悄悄地进行着，比如代写作业，比如代写论文，甚至代洗衣服。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校规漏洞是可以找的，隐蔽路线也是能有的。
在异⚹⚹往方面也有非常混乱的传闻，要说天火有着颇多的追求者，那他也丝毫不差，只是相较于天火的悉数无视，他倒是从容游走——然后捞了不少钱。
但还是过得很拮据，这份钱都不知用在哪的拮据也是传闻讨论的一环。
而这一点，正在此刻走出教室后骤然面色阴郁起来的天火手机中展现。
“什么事？居然能让你联系我。”
接通了的电话那端传来个英气的年轻女声，夹带着略显吵闹的背景音，让天火那本就不太愉快的脸上更添几分皱眉。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不礼貌的直接问，她也就开门见山了：“格拉斯哥帮最近很缺钱么？”
“什么？”对面似乎很惊讶，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我很费解，我很疑惑，他接那种生意是不是你们的主意？”
“什么什么？信然能接什么生意？”电话那头仍旧一头雾水，但至少从语气听来多出几分重视，却也令她蹙眉更紧，意识到了如果他连对方都没有透露的话，拿着岂不是意味着……
她没有立刻回答的看向那传来教学声的窗口，而手机里传来了音量大上许多的询问声：“喂！天火！到底什么生意！”
屏幕上的因陀罗备注下方，仿佛契合着音量的波纹颤动着。
“没什么。”重新抬起手机淡淡的回应着，即便这不太礼貌，并不符合她一贯的态度，她也依旧如此，然后点上了挂断键。
重新望向窗台的目光透露出她心头的复杂，却也终归没再说什么。或者说，只是她自己不想说。
或许应该直接问他自己怎么想，也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说到底，自己也没立场，没必要去管这种事吧？
又没什么危险，他也根本不会接受谁。
只不过啊……正经的交往什么的，就算是假的那也是第一次吧……
菲林身后晃动的尾巴映出心底的不安，这事听着终归是不太愉快。
.
两个课时后已近正午的时候，乖巧的学生朝着年轻的助教道别后纷纷离去，空荡的教室里便只剩助教一人在擦拭着黑板，收捡着一些辅助教学器具。
这也是为了之后使用这间教室的教师方便，院长能够接受两个还没毕业的家伙在这里做社会实践，他便也将好好遵守着规矩。
不过也正是在这种时候，空荡的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怎么了？和薄绿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吧，教案和书我待会儿托人送你宿舍就行了，不用特地来收。”
正收拾着这些东西的楚信然头也不抬便知道是谁走进了教室，在随口问完听不到对方的回答后，方才抬头看向倚着门边审视自己的天火。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好几秒，迎着那目光的楚信然始终平静，而天火也显然明白这样的压迫氛围营造对对方毫无意义，方才叹了口气，道：“我试着问过汉娜。”
“汉娜……”楚信然愣了愣，毕竟在维多利亚这地方，汉娜这名字不算是个稀罕名。
可自己也确实熟知一个叫汉娜的人，只是在对方开口之前，他都没想过天火会和她有联系的可能。
印象中的巨大反差甚至令他出言确认：“因陀罗？”
“是啊，因为问题很多，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倒是对她挺抱歉的……”天火故作轻松的笑笑，垂下头想了想又问，“不过说起来，那委托给了那么多钱么？能让你答应一个月不和其他大小姐交流。”
一个月啊，凭这家伙以往让那些可怜家伙神魂颠倒的模样，一个月就能捞太多了，皇家学院的大小姐们可是不缺零花钱，更不缺能换钱的实物礼物。
“如果我没猜错，对方也是个大小姐吧，说不定也是皇家学院的一位学员。”说到这个话题的楚信然无比坦然。
也正是这份坦然才让女孩有着之前那样的纠结。
愈发长久的了解愈发知晓对方不同于大众男性那过分理智严谨的观念，看起来好像谁都可以亲密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掩盖了对谁都不亲密的事实。
一度被某种心理与好奇心所支配的天火小姐难得去查过一个人的档案与过去。
而令她惊讶的便是那份调查收获极少，看起来不仅是对方刻意做过资料伪装，就连官方记录都有些语焉不详，像是对方在维多利亚政府体制内也有人罩着。
根本不像是表现得那样穷苦无助嘛——那一刻她曾有过那样的感想，可一想到他的清苦生活又是货真价实，便让天火愈发的确信这是个非常麻烦的人，是个秘密多到让她放弃追查的家伙。
只是若要等他自己说，能等到那种时候吗？
“花这么多钱在这种事上面，怎么想都不正常吧？”天火问。
“不一定，同样与皇家学院的其他大小姐们在同一座学府里相处的你没瞧过那些不理智的行为么？再者的话……”
楚信然的话语顿了顿，似乎有些什么不便透露的东西，“委托的平台比较特殊，是个一般大小姐不会接触到的灰色区域，可以确认这份委托不是那位大小姐自己发的，要么是她背后授意，要么是他人代发，但都谈不上针对性的陷阱。”
“或许对方自己也会惊讶，发在那种地方的委托要求会能有人揭下吧，毕竟要求很离谱，除却基本的礼仪素养、基础面貌外，还要求文化素养与不超过18岁的年龄……”
谁会在莱茵黄金发这种玩意儿？又有哪个年轻的赏金猎人能符合条件？
相较于这份离谱，对方采用不多见的审核再面对面签契约的委托形式都显得不那么令人惊讶了，只觉得理所当然。
可偏偏这些要求楚信然确实能做到，尽管怀疑过这是某种针对陷阱，却也不觉得能把自己调查到生活常态这么离谱的地步还需要搞这种陷阱。
总之先确认一下，还没正式订立契约的话，自己的全完成成就也就还没破。
倘若一切的一切，包括报酬都没问题，那么一个月的男友伪装倒也完全能做。
“你还接触什么灰色区域平台？”
天火狐疑地看着他，而这样的关注点让他沉默了一下；
“那种小事不用在意……”他的目光略微低垂着望着自己整理起来书本，语重心长道，“以你的身份，没必要那样深入了解伦蒂尼姆底层人的生活环境。”
这样的回应也令天火沉默了，或者说，噎住了。
少年的话语并不含讽刺，只是以平静的叙述口吻道出现实，尽管这现实比任何话语都要辛辣，轻易地挑开了平日两人都或多或少避开谈论的话题。
阶级……
皇家学院的贵族子弟，又岂止是一般的贵族阶级？天火更是其中翘楚，虽然她并不怎么依靠家族。
而楚信然该是这学府之中身份最为低微的学员，没有之一。
他无数次因身份的低微而在那学府之中遭遇不公，迄今为止未曾退学只能证明他个人的本事而非阶级之差的薄弱。
而两人这堪称亲密的关系也并非只是靠着学业上的协作与能力上的认可便能达成，还需彼此都刻意地避开那道横亘的庞大障碍。
“差不多时间了……”扭头瞥了眼后上方悬挂的时钟，楚信然又温和的笑了笑以书边缘拍了拍天火的肩，“不要让薄绿等太久啊，大小姐。”
似乎正在钻什么牛角尖的天火被这么拍了拍惊醒了过来，看着他那温和的笑容，目光微不可查的黯了黯，却也摆出了从容的笑容转身朝外离去：“好，那我就走啦，回头有什么收获跟你聊聊！”
“祝玩得愉快——”少年仍是温和的笑着朝她的背影挥手，也在那挥手间勾动那细不可闻的水流划去在刹那污染视野的漆黑之物。
在重新望向手里端起的教案与文本后，笑容略微收敛，开始关上教室门，将钥匙交由校门口的管理员保管。
相较于女孩的颇多纠结，他所想的并不多，即便能察觉对方的异样，他也只觉得这反应有些好笑，还有些可爱。
少女情怀总是诗，但这和他这种从事工作乱七八糟的家伙相差甚远，他对自己的将来有过规划，连因陀罗都对他迟早要离开有所察觉，那样的规划内容只会与天火这样的女孩相差甚远。
也或许是说曹操曹操到，已经拎着教案文本踏上电车的楚信然，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接通之后便是因陀罗火急火燎的询问。
本该更早就来的，会在这个点打来，也算是说明了前几次的说教起了作用，让她知道自己大概的下班时间是什么时候，不方便接听的时候打了不仅没用，还会妨碍他的工作。
现在会看时间了，他很欣慰地接起了手机，以早已打好腹稿的话语简单敷衍过去，既敷衍了那委托，也敷衍了那份报酬。
格拉斯哥帮并不缺钱，不需要他这个边缘人为其资助什么。
因陀罗也不缺钱，她正和摩根混得风生水起，伦蒂尼姆这座「无主」的城市有着太多能提供机会的街道，供给一个帮派发展并不算难，也由此证明最初放弃格拉斯哥城的方针绝对没错。
他所积攒的资金，仅仅是习惯着存储可能的应急资金，以及最近打算委托一位工匠给自己打造一把像样的武器。
这都是不必同天火乃至因陀罗他们提的事，如果什么都要跟她们提，那他每天要讲的也太多了。
被看到再随便说说吧，都是些谈不上要紧的事。
他对这些很随意，毕竟眼下最需要认真的，还是那个委托。

NO.7：8月14日的屋房
“TianChao先生，您的新作在这个月的第七天播放量抵达基准，莱茵唱片公司再次邀请您出席年会——”
“什么？哪个单曲？《Nameless Nemesis》？还是《黑暗骑士》？”
“《Nameless Nemesis》，TianChao先生，这个声音……难道您在厨房吗？”
“啊，当然，在这个点，就算是莱塔尼亚也该用餐了不是么？我正在同食材搏斗——”
伦蒂尼姆的玛格鲁路13号，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方才将切好的羽兽肉丁倒入锅中，噼里啪啦的声音颇为影响通话质量，即便那手机点开了免提，音量大放也是一样。
但少年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望着锅中升腾的油烟，拎着锅铲的手指摆出掐诀的动作一划，便见油烟划出违背常规的曲线朝窗外延展，而他紧接着放入切好的青椒粒，便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搏斗当然只是夸张化的说法，事实上这些流程顺畅且平淡，全然没什么波动，就连他的话语也缺乏情感。
“呃……很抱歉打扰您下厨，那么我就先挂——”
“等等，也可以聊聊，不妨碍什么。”
少年兴致缺缺的望着自己炒动的锅铲，看起来确实很无聊，只是对桌上电话的另一端而言，这种发展却是一时难以接口，毕竟想不到合适的话题。
不过少年也没有为难他，已经主动提供了话茬：“我还以为《黑暗骑士》更合适，是我和我那位匿名朋友配合的不够好么？还是说炎话的市场终归没比上维多利亚语？”
“瞧您这话说的，咱们都能以炎话交谈，语种显然不是障碍，我和宇靖雪她们讨论过，觉着成绩的问题还是出在词上吧。”
“他们觉得太中二了？”少年打量着锅内半成品的成色，又把小碗中的葱段倒入一同翻炒，“我还以为那歌词很合适来着。”
“呃……TianChao先生您就别折腾我了，你我都清楚那歌词到底有多过激，或许在大炎还不成问题。
但在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雷姆必拓，尤其是后两者的土地上，这首歌即便会吸引大众，却也不会被政府支持。”
“我发歌还需要政府支持？”少年说着，端起另一个小碗里调好的调料汁嗅了嗅，略微皱眉却也没什么犹豫的将其倒入锅中。
在维多利亚连某些调料都凑不齐，搞出的酱汁也怪怪的，不过自己本来厨艺也算不上多好，凑合凑合也比当地那些吃腻的东西强。
“塞壬唱片这么拉了？”
如此炎味浓重的讽刺话语，放在维多利亚格格不入，对莱塔尼亚而言更是如此，也真亏对方听得懂。
“又有哪家音乐公司能够随意无视当地政权的管制发行歌曲呢？”电话那头传来无奈的叹息声，“塞壬唱片公司只是家音乐发行商。”
“占有泰拉30%以上音乐市场的公司搞起凡尔赛来还真是格外欠啊，听得我辣椒粉都撒多了。”
少年看着锅里确实撒多了的辣椒粉，倒也没有加水。
多也没多到哪去，以他的口味接受能力，多点辣也不妨事。
“呃……”弄不清少年这话是真是假的那位先生也只能尴尬道，“总之，TianChao先生您应该明白自己写了些多么危险的歌词，哪怕是《Nameless Nemesis》也要好上许多。”
“《Nameless Nemesis》又能好到哪去？”少年完全没好气道，“一个年轻流浪者的灰暗经历自述就不危险了？泰拉有多少灰败的城市里塞满了这样挣扎求存的倒霉蛋。”
“这种事您跟我说也没意义啊，TianChao先生，您也知道咱们这里高塔之上的贵族姥爷们可是连双子女皇都没能改变的面貌。”
“谁知道能不能撼动？唉，差不多了……”少年望着锅中有些成色的菜肴，却也没急着铲起来或是尝尝，只是刚下了锅铲盖上了锅盖，拾起了手机，似乎都不用擦擦手，手指意外的光洁，“麻烦你陪我聊天了，我要挂咯，临时经纪人。”
“您似乎还没说这次能不能来……”
“年初的事年初再说，我可给不出答应的把握。”
少年说着便挂断了电话，将其收入衣兜之后，又重新望向自己面前那不知不觉又朝上直冲的油烟。
“怎么你就管不住自己呢？”他像是数落油烟般的喃喃自语着，比起之前略显复杂的掐诀要简练太多的剑指一划，自锅盖接合处缝隙中挤出的油烟又重新一弯，流畅朝外。
如此也证明了之前拎着锅铲腾手掐诀的动作只是少年的「个人爱好」，不过是装模作样。
而眼下，他装模作样完了又会将锅盖揭开，开始铲倒起菜肴来，继而端着盘子朝客厅走去。
玛格鲁路是两室一卫一厅的独栋小屋，这条街道的一排屋房都是这副模样，区别也就是有没有在上面加盖楼层罢了，一眼看去倒是外观大多一个风格，不注意看门牌号还容易走错门。
不过13号的辨识度是很高的，毕竟门口还挂着昨年的春节对联，那极富炎国特色的玩意儿足够让这小洋房的画风区别于周围。
所以当少年注意到玄关口有风拂过，淡淡的湿气中有着第二人的气息时，他也不觉得那是走错门。
不过却也不算不速之客。
仅是令他有些叹息。
在将手里的宫保鸡丁放桌上后，就又重新朝着厨房内走去。
毕竟小冰箱在里面。
他从里面摸出个红色包装玻璃瓶来，一边拧着本就有些耸动的盖子一边抱怨道：“如果你提前说自己要来，我至少会多做一盘菜。”
“我也不饿。”
从门口走出的女孩轻声说，是个稚气未脱的菲林女孩，有着一头令人印象深刻的冷淡金眸与一头黑发。
黑发长及臀间，令人多少担心是否会影响行动。
她的出现无比突兀，尤其是建立在少年记得自己有好好地关上门的前提。
不过少年显然也习惯了她的存在，能够无比平静的瞧着她走近过来，将手中打开的玻璃瓶放在桌上：“不饿？午饭吃了？”
女孩沉默了一下，老实回答：“没吃。”
“那就去盛饭。”
少年抬起手背以两指轻轻敲了敲女孩的脑袋，被敲的女孩沉默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发出一声：“喔……”
然后就熟练地跑去厨房拿碗筷去找电饭煲去了。
两人的互动亲昵的像是兄妹，但显然种族与长相都对不上。
却也不妨事。
端着两个盛着饭的碗往桌上一推，女孩就熟练地去找自己的椅子推过来，坐上去后又愣了愣，毕竟她摆好的俩碗换了位置。
盛着一勺多点饭的碗被拽到了少年那边，两勺饭的碗摆在了她面前。
“看看你这身高，还吃那么少？”叨叨着这些话的少年更像个哥哥了，一边叨叨一边还端着勺子从那玻璃罐里舀出一大勺令女孩敬畏的红彤彤东西。
玻璃罐上的塑料蒙皮包装还在，同样是红彤彤的配色标注着笔走龙蛇的四个炎字：
【辣椒老妈】
来自炎国某个西南移动城邦的特色饮料，口味辛辣，楚信然更愿意将它唤作老干妈。
并没有那西南移动城邦当地人口味那么重的少年，通常将这东西当下饭调料使，正如他过去记忆中表现的那样。
可就算是这样委婉的方式，对那作为纯正维多利亚人的女孩儿来说还是难以接受，正如她此刻望向少年将那一勺红彤彤的玩意儿倒在饭里时的目光微微颤抖，分明就算是看到某些血腥画面都没让她如此动摇过。
而注意到对方目光的少年，只是扭头看了眼边上那玻璃罐后，就回头看来，试探着问：“你也来点？”
女孩连忙摇头，更是整个身体都后仰贴在了椅背上。
这样十足的抗拒只令少年无言的扯了扯嘴角，只是催促道：“专心吃饭吧。”
“吃不完。”女孩看向自己的饭碗一脸抗拒，毕竟作为一个纯正维多利亚人，尽管被少年带得能够接受米饭这东西，可她的食量确实不太行。
审视了一下对方的态度，少年才无奈地将自己得饭碗递过去：“推一点给我吧，不准推多，因为不喜欢吃就吃得少，绝对不行。”
女孩沉默了一下，显然确实怀着重新把饭碗容量变回理想模样的想法，眼下只能不情不愿的望着那还漫着「可怖の红」的饭碗将必然吃不下的部分推给对方。
最后俩碗的饭量也就算个持平，当两人开始正式吃起这勉强凑合的午饭时，少年才想起一件之前忘了注意的事。
好像调料的辣椒粉撒多了。
这时候已经晚了，女孩已经面红耳赤起来，纯属辣的，默不作声的退下桌去直朝厨房奔去。
去找水杯了。
看得少年无言摇头，感慨这孩子的辣味接受度完全是个杂鱼，继而老老实实的继续吃。
倒也没必要多做关心，倒个水都还要去帮忙不成？又不是什么病弱小女孩，真动起来手来几招就能撂倒一个成年人。
大伙都是从街头帮派里出来的，也就少年自己一个人脱离了帮派，选了个中间地段的买房。
花钱多少是其次，拉开关系的态度是格外明显，便也只有为数不多的老朋友会来探望他。
女孩不算是老朋友，女孩属于他在两年前的路边捡到培养起来的后生，培养起来了便立刻丢进了以前待过的帮派。
有老朋友看着，也有自己教的本事在，女孩在那帮派里混的也算不错，甚至有个干部位置。
可这孩子还是当初那副对谁都冷淡的性子，似乎不能指望做个开朗孩子。
不过倒也是个可爱孩子，能够不像当初那么浑噩的话就由她吧。
作为这个家为数不多的几个频繁拜访的老客之一，也是他一手培养的孩子，他一方面确实怀着长辈的期愿。
一方面却也不想管的太多，毕竟他自己也生活在这个年龄段，自是明白那些仗着年长管这儿管那儿的家伙说起话有多厌烦。
已经接过好几次家教类型兼职的少年，对这方面自是有着丰富的教育经验。
虽然他自己在大多数人眼中也还只是个孩子。
“这次好辣。”
“抱歉抱歉，辣椒粉放多了。”
“没事，是我没有提前说……”女孩捧着水杯一口一口的喝着，又硬着头皮继续吃，很难说是真的喜欢，只是不想表现得太嫌弃。
所以说是个好孩子。
这样的好孩子也总是能让楚信然流露出那些大小姐都不曾见过的宠溺神色。
“慢点慢点，剩下也没关系。”
女孩没有回话，仍然是笨拙艰难地继续吃着，直至饭碗空空后，已经站在边上的少年给她递来了一盒酸奶。
女孩怔了怔。
“解辣，从某个同学那听来的方法。”少年说着便起身朝着小沙发走去，没提那东西也是那同学送的，足足一箱。
只是顺便捞起了报纸来瞟了几眼，继而问：“最近格拉斯哥帮里有没有什么事？兰斯洛特。”
一个小女孩能有这样的称呼，显然不是代号就是有着某种内情，事实是前者，这是楚信然早年为了膈应某个家伙而给女孩注册的代号，而在女孩如他期望的那般确实在帮派里崭露头角之后，他如愿收到了那个家伙寄来的暴躁威胁信。
可摩根那家伙除了威胁又能干什么呢？
格拉斯哥帮顺畅发展，兰斯洛特也没有妨碍她的权力，而是多出个出色的打手来，她又能做什么？
真做了什么反倒有因陀罗去制裁，今时不同往日，而今的楚信然乐意看她不爽又无从发挥的模样。
“摩根又托人进了一批烟酒施术单元，似乎又有贵族狩猎给了走私机会……”
正准备下桌端着碗去厨房的兰斯洛特顿了顿步伐，想了想又补充道，“因陀罗还拒绝了一门生意，好像有人希望格拉斯哥帮帮忙传播谣言。”
“什么谣言？”楚信然问。
“维多利亚真王不显，而今的君主德不配位，全靠几位公爵的礼让迁就才有现在的繁荣。”
“这种话每年都有，可以让因陀罗接下……”楚信然重新端起了报纸，遮住了兰斯洛特能看到的脸，“不接也会有别人接，这钱还是让格拉斯哥赚吧。”
“可会有骑警查。”兰斯洛特有些呆呆地说。
“你开始考虑这个了，很不错……”楚信然稍微垂下些报纸，露出些许的笑来，“不过骑警查了也只会警告几句，格拉斯哥帮也不是第一次和那些人打交道了，他们懂得如何•维持稳定，老规矩，去洗碗吧，不劳者不得食。”
“喔……”
女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重新朝着屋内走去，旋即便会有冲水声与洗碗声传来，待到一切结束时已是好几分钟后。
兰斯洛特走出门来就看着楚信然手里已经没有了报纸，眼下他正坐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纠结着什么，手指搭在太阳穴上一敲一敲。
“在烦恼什么吗？”兰斯洛特走进过来问，为了看到屏幕踮起了些脚尖；
“想着要不要编个超级机器人的曲子，又觉得不是时候。”楚信然见她走到边上，稍微压低了些屏幕角度方便她瞧见。
对这孩子，楚信然总是无比坦诚，毕竟她很多话都听不懂，却又不会太好奇，并且也不会跟人瞎聊外传。
就像现在，女孩看了眼屏幕便觉没意思似的，转而看向他问：“超级机器人？”
话语间，头顶的漆黑双耳还略微晃了晃，显得对此比那编音软件更有兴趣。
“高度超过两米以上的机器人，上限不定，我钟爱20米上下，但真要大起来的话也有几十上百乃至直接用星系比对的，那种类型更是极佳！”
少年对这话题也显得很有意思，只是遗憾的是，他瞧见了女孩眼神中的迷茫。
“听不明白是吗？我正是因为这一点而纠结……”楚信然无奈的笑着摸了摸一旁女孩的脑袋，“我正是因为东国开始冒出了超级机器动画的苗头才被激起了这个想法，但现在也只是起个头，太多人都还不理解超级机器人的魅力概念，这歌大抵发出来也没什么评论。”
毕竟也没契合作品，那几首歌都是番剧关联曲，没有风格类似的作品单独发出来多少失了味道。
对这烦恼有些听不明白的兰斯洛特想了想，还是不太理解，只是问：“你喜欢超级机器人么？”
“那可是被称作男人的浪漫啊，啊，这严格说起来其实无关性别，但谁能拒绝亲手操作巨大机器人的诱惑呢？”
楚信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继而逐渐狂热，“不是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那种只有两三米的东西，嗯，虽然两三米的机甲很棒，但怎么也得突破十米的机械巨人才行啊，要给我一台那样的机体，我肯定怎么都不想放弃！”
“不懂。”女孩虽然很想搭上话茬，但想了半天还是说实话。
“没关系，这样的话题讨论起码还要等个几年吧，现在的超级机器人动画还是太原始了……”
少年从那略显狂热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笑了笑也不打算继续这个没意思的话题，“其实我也知道我现在该烦恼的应该是该不该为了自己听而编曲，你以后也会有类似的烦恼的，是为了自己开心好，还是要让所有人都开心好。”
涉及这类思考，女孩的眼神总是呆呆地，却又能遵从那份坦诚的思考习惯马上给出答案来：“我想让信然开心。”
对此，楚信然只是笑着轻轻敲了敲她的头道：“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挺开心了，谢谢你带给我的开心。”
兰斯洛特问：“那信然下午会去找因陀罗吗？”
“为什么问这个？”楚信然怔了怔。
“因陀罗之前跟我说，她收到天火打的电话有些怀疑的查了查，查到了信然偷偷给大家签过几个合同，回头会找你算账。”兰斯洛特老实道。
“那丫头……”楚信然有些蚌埠住，“分明是应付矿石病的保险，和让你们受益的遗嘱，居然还要给我算账？”
不过天火也真的是……还以为能再瞒个几年才被发现的，真是做了麻烦事啊。
“遗嘱？”女孩的目光盯着少年，盖因这少年的说法可在她知道的消息之外。
“只是个遗嘱，并不是立刻生效……”楚信然抬手示意她冷静些，“事实上早在昨年那些手续就已经做好了，对今后可能患上的矿石病缓解的药物资金保险，对你、因陀罗她们的遗产分割处理之类的，这世上给我的安全感并不多。
既然有了相对充裕的资金就该想想这些事了，恰恰我也找不到我真正的亲人，那我便自然更希望我亲近的人过的更好些。”
“你不会死。”兰斯洛特抬手抓住了楚信然穿着的校服马甲，盯着少年的眼中满是认真。
“那是自然……”楚信然微笑着安抚道，“不过能放手吗？我还需要熨一熨衣服，待会儿确实要出门。”
“抱歉……”
女孩沉默着缩回了手，又问：“找因陀罗？”
“不是……”楚信然对兰斯洛特老惦记着因陀罗有些无言，却也没有表露，“接了个委托，为期一个月，跟一位姐姐伪装情侣关系，下午去「面试一下」。”
“信然的姐姐？”女孩对于情侣概念的注意程度还不如年龄上的称呼。
“年龄上或许会是。”楚信然笑了笑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低一头。
“毕竟我上学是谎报了一年年龄，而对方没谎报的话，大概和我同龄甚至比我大吧。”
虽然从外表看起来，长得更「着急」一两岁的他会显得更年长。

NO.7：8月14日的见面（确定么？
（自然，还没写完！就一天内发生的事能写这么多也是绝了，又不是什么曲折故事……下一篇再等几天吧，现在写的是下午时候了，下一章应该能结束8月14日。）
“呃……小姐，真的要这么做吗？”
“黑，你……难道舍得让我这样草率地与其他赏金猎人见面吗？”
“不……只是觉得有些冒犯。”
“这有什么冒犯的，这里是维多利亚，黑，没人会注意我是谁，也没人在意你是谁，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差异，你这样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抱歉，小姐”“噗嘿……”
“小姐，您是在偷笑吗？”
“嗯？没有，没有没有，在那个平台发放的委托，我自然会畏惧接受委托的人嘛，万一是完全不符要求的危险人物怎么办嘛……黑肯定不希望我陷入危险对吧？对吧对吧？”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是那个平台对C级以上的队伍也是有基础担保的……”
“哎呀，快穿上这件，你原本那件衣服可绝对不像大小姐，我在维多利亚这边的新同学都蛮热心的，听到我要找个男友一个个都出谋划策，还说这种衣服绝对手到擒来！”
“呃……小姐，这件衣服的设计似乎也不能称作大小姐——”
“这不是比你平时穿的还严实不少吗？”「虽然是这个道理，但那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穿上穿上！我想看看，呃不是……是去见那个接任务的猎人先生。”
“小姐，您似乎暴露了什么？”
“总之快去吧，天气这么热，我去买两杯饮料，回头找机会交给你……”
“诶，小姐！”
“按照一开始约好的哦，黑，你见面的时候我会偷偷监督，如果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我会打电话叫你走。
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到时我再拉你走，如果觉得还行那就去书店，如果觉得不错就去买束花，不过应该能让黑觉得满意的人应该没有吧？”
“所以小姐您果然就只是为了折腾我吗？”
“没有哦……绝对没有……黑就像我姐姐一样，姐姐帮妹妹把关也很正常吧，我听维多利亚的同学讲过一个当地浪漫故事——”
“您到底都认识了些什么样的同学啊……”
“总之，不能轻易动手哦，啊，当然如果对方过线的话那当然没问题，不过大小姐可不能随身带着武器哦！那把弩，我没收……你笑什么？”
“笑？您看错了，小姐。”
“真的？总之先把弩给我。”
自然是真的，自己怎么会因为小姐的天真而偷笑呢？小姐似乎还简单以为武力只停留在武器上。或者说，认为自己的武器只有那柄弩。
这样的残缺认知有些危险，却也证明了小姐还是小姐，她那宝贵的天真烂漫并没有因为这些日子的留学生活而被抹去，也令自己放心了不少。
有些东西，她不应该接触，有些事实，她不需要知道。
所以当她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工作过的那个平台只是有着很多奇人异士的神奇平台而拜托自己在上面发布任务时，某个人是懵的，以及下意识的想要阻止。
可这人显然拗不过自家小姐，不希望对方了解太多的理念也妨碍了她的说服过程，藏藏掖掖只会让对方愈发兴味，最终不仅没能拒绝地为对方发了个委托，甚至还让对方变本加厉的给自己选服装和妆容。
就算她要执行什么乔装暗杀任务也不会考虑这副模样，和小姐相似的待遇根本就是在冒犯心中的小姐！
或许正是她这份心态才令那位小姐想出这样的主意也说不定。
给一直以来当做家人看待的私人保镖作梳妆打扮换装，看她那尴尬羞耻的模样都只是表面，那份让她也体会一下的视角才是真正的用心吧？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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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楚信然前往了委托地点。
委托内容是为期一个月的暂时男友，从这份内容而言，这委托颇有几分东国画风，也像是炎国家庭常有的子女被长辈催促成家过多后的应付产物。但显然，维多利亚的文化包容程度令它完全不输前两者！
所以这里甚至能够让私家侦探这种职业蓬勃发展，甚至登记证书。
要知道，私家侦探在治安良好的地域可就只有些寻找小猫小狗和帮人抓奸之流的委托可做。
但维多利亚的骑警常拉胯，也就令治安状况显得不怎么可观，私家侦探的委托上限很高，高到可以协助骑警破案，下限也很多样，多样到可以自命赏金猎人。
莱茵黄金是赏金猎人的任务中介平台，与卡兹戴尔的疤痕商场、各国的危急合约都有合作，本部源自萨米，但分部却囊括所有混乱的土地。
这样的中介平台之中，却也不乏一些危险性和难度都很低的低级委托，这样的委托既能给那些自称赏金猎人的愣头青提供些展现价值的机会，也会吸引一些单纯的困于温饱的倒霉蛋。
任何一个混得还行的私家侦探都会知道莱茵黄金平台，同时也不只是私家侦探。
因为赏金猎人这个职业本身定位的自由性，私家侦探、雇佣兵、杀手之流的复杂职业也常常混迹于这个平台，令那些将赏金猎人当做主业的群体相当不快。
毕竟没人会喜欢被抢活干。
不过也会有楚信然这样的弔人，能在包里摸出除了术士证和学生证以外的雇佣兵记录、侦探许可证和尼伯龙根指环来。
没错，这弔人是把能注册的身份都搞了一遍以保证自己不论怎么样都能找到活干。
之所以一直以赏金猎人自称只是因为莱茵黄金平台够大，委托够齐全多样。
只是抛开这些不谈，能摆在莱茵黄金上的假男友直聘，多少有些令人怀疑危险性，即便它是摆在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在历史上一度势力范围广大，甚至可以代表西方。
但在高卢霸权崛起之后，维多利亚遭受了严重的军事打击，此后更是西北五城宣布独立，作为而今的哥伦比亚联邦。
更别提还有着尤里卡自治州那样被雷姆必拓吞下的状况，令这个王国即便国势强盛，却再无昔日的雄图。
民生艰难维持，贵族依旧高高在上，社会治安问题仍是颇多。
皇家学院的年轻人们大多看不到这些，这是中上阶层的常态，也是大人物们的常态，也正是这样的常态，容易招致仇恨与杀意。
一个罗列在莱茵黄金平台•维多利亚版区，在一堆冒险、杀人、抢夺货物的委托标题里排着一个租借男友委托，任谁看来都像是在假借招聘男友，实际上在招保镖。
更别提附加要求还有什么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具体协约，而对大部分赏金猎人而言，最麻烦的要求大概是那：谦虚礼貌。
楚信然习惯将其翻译为谦逊有礼，这对赏金猎人们而言确实是堪称罕见的特质，哪怕是某些笑面虎也很难给人谦逊有礼的印象。
但是楚信然接下了，他对此有些信心。
不论是装男友，还是作为保镖，都是有着相当的从业经验，于是决定来「面个试」，希望这位大概率是个大小姐或是女爵一类的存在别太刁蛮任性甚至无礼。
只是不论怎么样，都得先见面再说，无缘无故的异性关系，就算是假的，也会有着必不可少的约法三章。
委托方约好的地方是个咖啡厅，一开始是如此，但在他一如既往的提前半小时抵达「约会」地点后的十几分钟里，得亏他一直有注意手机的状况，否则定然会忽视那「约会」地点改变的事实。
在那时，他都已经点了杯气泡水，坐在咖啡厅外面的大遮阳伞下百无聊赖的望着外面的大太阳与流云。
伦蒂尼姆很少有这样云开雾散的时候，此刻这样的天空大抵是托了炎炎烈日的福，能将伦蒂尼姆一直浓厚的云层也照射殆尽。
可这样的气温也多少令他有些不适，毕竟他可是老老实实的穿着夏季校服，皇家学院的校服是建立在正式、舒适与奢华上的。
但显然没考虑太多气温方面的问题，毕竟学院里不缺乏乘凉地，也不缺乏室内空调。
学生们更是鲜少出门走动，纯白的象牙塔真正包容了学生所要的一切，他们不需要迈出去便能得到绝大部分想要的，而像楚信然这样需要一直迈出去的家伙，也就理所当然不像个学生，也会被周围所排斥。
他甚至会出门还穿校服，不是因为不想换，而是没考虑过其他正式场合的服装。
他衣柜里类似正装的东西也就那几套校服。
通常而言，赏金猎人去见委托人是不需要太在意着装的，也没什么委托人会期待赏金猎人的礼仪与服务态度。
但这怪异的委托令他觉得委托人不同以往，考虑其委托内容，他还是以见学姐的态度准备了一下。
现在他开始觉得委托人在折腾他。
指定咖啡厅外的一个桌前等待，既可以说明提前做过场地考察功课，也可能证明对方正在哪里看着自己，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考验」他的耐性与动力——这样的自顾自筛选猎人的委托人，倒也不是没见过。
而此刻对方突兀的改了场地更是令他觉得对方应该就在哪里注视着自己，在进一步试探他的态度与容忍程度。
这样的家伙，可以理解，但又太麻烦了些，楚信然有时候不会伺候对方。
为一个任务的付出与得到的报酬比例考量不甚满意便直接放弃，这正是他百分百任务完成的主要原因之一，优秀的赏金猎人应当懂得衡量委托与自身的价值。
尽管他并不喜欢「有意识的工具」这种概念，但那也是作为工具的使用者的想法。
当自身作为工具时，便要至少有那意识才能跳出工具范畴。
不过最近几天确实很闲。
虽然在翻炎国网络区块时才想起今天是七夕，但那是大炎的情人节，不是维多利亚的，维多利亚与大炎最近的交集乏善可陈，还是基础意义上的奢侈品贸易往来，皇家学院的大少爷大小姐们偶尔会在装逼的时候拽出一两句半生不熟的炎国话来扯些大概率纰漏的典故成语，但也仅此而已。
要在维多利亚找炎国节日氛围还得去炎人街，而他倒也没对这节日存什么期待，所以才在看到那些帖子时略有些惊讶。
脑中虽然闪过「要不要乘着这时候搞个炎国特供的情歌创作」什么的想法，但也很快就被掐断了。
中午那临时经纪人的电话搞得他心情不佳，想着那些国家的压迫阶级妨碍那首歌宣传便深感这世界还是那般不便，不论是环境还是阶级都那么原始。
摸了吧！给自己找什么活干，也压根儿没人期待那种东西不是？
于是楚信然就在喝气泡水的时候掐断了那想法，转而想着该什么时候联系傀影告知那首歌的遗憾处境，然后注意到了地址改换的消息。
悄悄地改换，甚至没有触发委托变幻的提示音，大抵是因为没有正式签约，莱茵黄金平台的程序也不去在意。
而这若是换一个没有一直注意手机的人，恐怕便也会直接忽略，转而令那「面试期」超时。
“还挺调皮的。”
望着那变动的地址，将那微妙的酒吧名字收入眼底，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端起手机与没喝完的塑料杯站起身来，扯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来。
通达拉尔酒吧。
他听说过那里，那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或是贵妇该待的地方。
那是赏金猎人，更准确的说，是雇佣兵出现得更多的情报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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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通达拉尔酒吧的员工之一，塞缪尔的资历最老，也是所有员工的前辈，自有一套自如应对各式危险人物的方案与手段。
而他的方案手段，一部分源于他小心总结的看人眼光，也源于他作为塞拉托人皮糙肉厚的本质。
也就是说，灵活应对之余也能抗几下揍。
独角且强壮的萨拉托人一度被称作犀牛，那是一种生活在平原中的食草驼兽。
一旦被激起了凶性便是最狂暴的驼兽，这便足矣概括大部分萨拉托人们的性格。
塞缪尔就是这样一个好脾气的酒吧员工，在这座酒吧里他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既有普通的酒客，也有危险的雇佣兵和赏金猎人，还有些沉默寡言的杀手，甚至还有着偷偷瞒着家里人溜到这里的普通小孩，但委实没见过那样的孩子。
乍一看也像个偷偷瞒着家里人来「见世面」的小鬼，甚至还非常鲁莽地穿着皇家学院的校服。
贵族学校的校服款式不差，衬衫领巾长风衣的搭配完全能显出那小鬼的衣冠楚楚，英俊秀气。
可那也同样令那小鬼的孩子气完全流露出来，看起来好像能有个十六七岁，但以塞缪尔的独到眼光完全可以判断那家伙只有十五六岁。
那还是个刚入学不久的年纪，放在维多利亚的法律里也是未成年。
可那小鬼踏入酒吧的步伐又那样稳健，目光那么平静，神色那么淡然，好似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嘈杂与吵闹，甚至面对这里过分浓郁的酒气也没露出任何的不适。
可那小鬼又那么地显眼，不论是他的表现，还是他的外貌，单轮那大尾巴和头顶的双角就会令人心头升起些疑惑。
瓦伊凡？瓦伊凡的角会是那样么？
作为维多利亚人，大抵会想起这座王国关于王族的某些传说，但塞缪尔是个喜欢看电视看报纸的人，这就等同于有见识，有见识的他当然能够认出那是炎国的龙。
放在别处，这是一位贵客。
可放在酒吧，这大概是个肥羊。
此刻，不仅是塞缪尔，已经有了很多人将目光放在那少年身上，靠近门的那几桌人更是连说话声音都轻了不少，频频侧目还招呼着同桌的其他人注意。
有些麻烦……塞缪尔扯了扯嘴角便抢先上前，并对就近的一个同行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拦一下其他人，而他赶忙迎上前去。
通达拉尔酒吧虽然兼有雇佣兵的情报交流与部分委托待处理的职能，却也是个正经营生的酒吧，一个皇家学院的学生，一个身份不明但严重怀疑是炎国贵族的少年若是在这里出事，说不得老板都要被带去批几次。
“这位小少爷，这里可不是未成年人该来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体格健壮又有接近两米的身高，在萨拉托人里面也算是一堵高墙，通常来说他这么横在一个一米七出头的少年面前，那对方怎么也得显得弱势些。
但这少年看到他出现却是露出些笑容来，“有人约我，应该已经在里面了，能帮我引路吗？”
“有人约你，在通达拉尔？”塞缪尔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想通自己是不是撞破了什么诱骗绑架案还是别的什么，就突然见到对方垂首从兜里摸出个小小的铜戒指来对着自己展示了一下，“这行其实也不缺未成年，对吧？给我带个路吧，不能耽误赚钱啊。”
塞缪尔望着那枚铜戒指，只愣了不到一秒钟，脸上便一片了然，赔上一抹笑容。
“好好好，没问题，是我看走眼了……”未成年的雇佣兵、赏金猎人确实也多得很，只是混得像样的着实不多，塞缪尔眼见那能够证明B级赏金猎人的戒指便也瞬间理解了这少年的异样原因，抹了抹手还是不忘提醒道，“不过伙计你要知道，这身衣服可是很不方便走出门啊。”
鉴于这小伙计从头到尾的态度都比较礼貌，塞缪尔觉得可以提醒一下。
尽管对方是个提前背书提前做好心里准备来装这个大尾巴狼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而那少年竟是欣然颔首：“其实我也期待着，这里应该有不少人送到苏格兰场都能换钱不是吗？”
“呃……”这样的回答让塞缪尔又愣了愣，忽然想起了这几天确实听客人们闲聊过最近有些人忽然失踪，回头看到通缉令撤销，多半是被抓去换钱了的消息。
但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吧，应该只是开个想要效仿的玩笑才对吧，虽然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塞缪尔还是挤出了些笑容来，没说什么会让年轻人较真的质疑话来，只是问：“那么约你的人有什么特征吗？我在这儿也没听过有谁打过招呼让我引人。”
“emmmm你等等。”少年终于流露出了这个年龄该有的迟疑，说着就摸出个手机来划了划，塞缪尔趁机瞥了两眼。
虽然是倒着的但也确实能看出是莱茵黄金的界面，还真就是个年轻的赏金猎人。
而少年此刻显然是在联系雇主，没几秒对方就发来了消息。
“进门右侧二楼靠窗第三排……”少年一面念一面抬头看了看热闹的酒吧内部，又扭头看向塞缪尔，“能带个路吗？”
“没问题……”确认了对方身份的酒吧老员工倒是不介意这点举手之劳，“那么，这边请。”
少年点了点头，并未同往常那般称谢，只是沉默着跟在他的身后，目光顺势扫过酒吧。
接人待物的规矩并不适用于所有地域，他在伦蒂尼姆的其他地方是个温厚礼貌的学生，托人帮忙不论身份权利高低，总得说个谢字，但在这种地方不需要。
外界的礼仪不仅格格不入，反倒会被认作一种示弱，这里另有一套礼仪，源自暴力与算计，在你准备好之前，大可以保守一些，像少年此刻一样沉默寡言，抬眼间将这酒吧的一楼尽数收入眼底，确认着能有几个「熟人」又能有多少个陌生家伙，还能有多少可能不安分的家伙。
不过至少此刻还算安稳，旁边这大汉倒是似乎有些威信，不少人瞧见他在前带路都收回了太过放肆打量的目光。
“看那边，伙计，靠窗第三排……”突然间，前方那人的驻步抬手，对着自己低声招呼，说着又吹了个口哨，“那位套着斗篷的女士对吧？她比你更懂得怎么减少麻烦哦。”
楚信然顺着他的指向看向那确实处在窗口边上的人影，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甚至连兜帽都罩着，在这酒吧有着不少这样的装束，可疑的定义也就由此反转。
但从那斗篷轮廓能窥见的肩宽确实证明那是位女性。
但她若真的懂得如何减少麻烦的话，不该换个地方吗？楚信然心头腹诽着，对他点了点头：“我会注意。”
塞缪尔点了点头，倒也不指望这年轻人能给出什么小费什么的，只是露出一贯的热心笑容：“还有什么事可以叫我，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免费服务。”
少年微微颔首，继而走向那只有一位女性的桌对面，塞缪尔本打算直接下楼回到自己的摸鱼闲暇中去，却又一个转眼注意到边上一个窗口闪过的微光。
一闪而过的光亮，源自对面高楼上的奶茶厅，因为反射着烈日的辉光而令他无法辨认，但他却是熟悉那样的微光。
那是望远镜，雇佣兵常用的观测设备。
而那目标的话……他蓦地回首看向那已经入座的少年与女性那桌，继而又有些哑然，觉着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这酒吧里可是有着不少值得被监视的家伙，倒也不至于是盯着那个少年。
他这么想着，便见座位方向正对着自己的少年抬眼似乎瞥了眼自己。
还是下楼吧……没必要在这儿偷窥个小鬼。
“他走了，委托人。”将目光收回到对方兜帽下方的阴影上，楚信然微笑道。
兜帽很大，但那阴影不足以遮掩整个面部，他能够瞧见对方那精致的下巴，肤质看起来要比预想中年轻。
“你认为我是在在意他么？”兜帽下传来个肃冷的声音，那样的声音令少年怔了怔，倒不是因为内容，而是那声音语气似乎在哪听过。
一时想不起来，甚至能歪到有点像记忆中某部动画里的圣人之一声线上，觉得说不定对面这位也能试着唱唱歌。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再次发言：“啊，抱歉，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却是突然软化了不少态度，从冷漠肃然变得温和礼貌的话语，突兀得令他疑惑的同时，那股熟悉感更是再也抓不住。
错觉么？
或许对方只是那种碍于长辈期望而强行装作温婉来与异性相处的大小姐吧？楚信然依据在学院里的一些见闻试图定下些基础判断。
同时不忘继续保持着微笑道：“楚信然……”
“若是这委托能够谈成的话，你可以叫我楚，或是信然，这也是委托需要的伪装之一不是吗？那么，阁下怎么称呼？”少年温和道，眉眼全是亲切，毫不在意兜帽下的审视。
兜帽下的阴影之中，一对隐隐散发着金色微光的眼瞳确实审视着他，可令那眼瞳疲惫的还是其耳边扣上的小小装置里的声音。
“居然也是皇家学院的学生吗？”可能只是伪装啊，大小姐。
“声音很好听啊，黑，长得也很好看。”不能以貌取人啊，大小姐。
“真是没想到，黑说的那个平台会有这样的男生，黑，你感觉怎么样？要不把兜帽摘了？可以不摘斗篷至少露个脸表诚意吧？”正是因为那个平台会有这种家伙才可疑啊……大小姐……
可以说更多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耳麦中女孩的评头论足上的女性心头叹息着，但还是依言摘下了兜帽，做出那副令自己分外不适的柔和语调：
“锡兰，你可以叫我锡兰。”
一头如瀑般的银发自兜帽中披散而出，脱离压制的毛绒双耳略更是略微弹跳，其下一对瑰丽的金色眼瞳注视着略显愕然的少年，这位身高几近与少年一致的女孩便是下意识露出凝重的神色，却又在后知后觉中化作单纯的疑惑柔声问：“怎么了？你很意外？”
“没有，不过该怎么说呢？”少年显得略有些踌躇，这幅像是要东拉西扯的模样倒是符合女孩印象中的那些赏金猎人在涉足礼仪交流时的卡壳，令她稍微放下了些心来。
如果对方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她反而怀疑有人盯上了小姐，但若是这样的瑕疵，对一个罕见符合一般条件的赏金猎人而言还算正常。
“只是有些惊讶委托人是这般的模样。”
“什么模样？”黑又下意识冷冰冰的问，在被耳机提醒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缓和面容。
不过对方倒是没有如她预想中那样尴尬或是词穷，而是淡淡的笑了笑：“像是一株凛然的蔷薇，这般令人心动的模样倒是不应该需要招聘临时男伴才对。”
“很会说话哦，你被告白咯！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心跳的感觉！我觉得可以糊弄父亲了，你说呢？”心不跳的只有死人吧……而且我觉得大小姐您把自己父亲看得太笨了吧……
被耳机里的声音称作黑的女孩在心头叹了口气。
这种令她不适的扮演也不知要持续多久，干脆刁难几次让对方知难而退，或者喊些酒来把对面灌醉了事吧，要让老爷舒心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成熟，大小姐的想法还是太过古灵精怪，让她无比心累。

NO.9：NO.8：8月14日的见面（却是在尾声
（终于写完这一日的小短篇了，这一日的女主角到这儿也看得出来，其实是天火和黑，因为一些临时的念头导致写起来具体和预想的有些偏差，不过还算满意。）
通达拉尔酒吧，自称「锡兰」的女孩有些厌烦了。
于是她喊了两瓶高度酒过来。
这种名为「摩根队长佳酿」的酒产自伊比利亚，在维多利亚中部很受欢迎，即便最近倒是有些要停产的传闻。
对于这些，「锡兰」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需要两瓶烈酒来把对方灌醉。
而对方则是对「大小姐」居然会点这种饮品而感到高度惊讶，而同样惊讶的还有耳边的声音。
那声音自然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不按常理了，而那少年却是没有推脱，一边喝酒一边侃侃而谈，仿佛酒液进一步催生了他的聊天欲望。
只是对方的话语但并未就委托本身步入正题，而是从一些细节展开——比如大小姐给她涂的指甲油，比如菲林女孩会热衷的时尚风潮。
但她压根没认真听。
鬼知道对方是怎么把话题从时尚风潮拉扯到源石技艺学的发展，又拉扯到维多利亚上层的一些幽默故事上的。
她只觉愈发的疲惫。
因为对方的话题或许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很有吸引力，不说别的，光是从她那战术袖珍耳机里就在不断传出女孩受用的评价，满是喜意的感慨与夸奖足见其满意。
但这样的满意，又让她有些纠结。
毕竟她之前才觉得自己应该终止这场不适的扮演。而眼下，对方似乎又很讨大小姐的喜欢？
她的纠结便介乎「既然讨大小姐高兴让他继续」与「倘若对方别有用心，那就是个最危险的家伙，绝对不能让他和大小姐真正接触」之间。
至于对方说的话……那自然是她毫无兴趣的，毕竟与小姐不同，她早已是个成年人了，不论是心理，还是身体。
与小姐最初相遇的时候，她12岁，大小姐3岁，而今大小姐已是15岁了，她的年龄自是不言而喻。
这样的年龄差理所当然会有着话题上的代沟，更别说她不仅不是位养尊处优，生活在幸福安乐中的大小姐，还是个从六岁便沦为奴隶，被一只佣兵团买下便作为佣兵培养的苦命人。
如此想来，曾经亦是利用过外貌的年幼进行过数次刺杀活动，后来更是有过不少伪装暗杀经验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失了耐性？
这是一种退化，女孩很明白。
自己似乎正在失去一些雇佣兵应有的素养。
因为在大小姐身边吗？
因为汐斯塔的生活环境吗？
还是因为对那一切已经有了依赖？
几杯酒下肚，身体都暖烘烘的「锡兰」对耳边的一切全然没听进去，净顾着想自己的事，也就全然没有注意眼前那少年目光的变化，从温暖和煦变作意味深长，他显然正在展示他所擅长的话题转接技巧，此刻正将那些贵族轶事转移到某些更加让小姐少爷接触不到的领域上去：
“前阵子有两位特威尔家的俊杰在茶会畅谈文森特伯爵的懦弱，汤姆森家的明珠也表示赞同。
但又有一则不得不谈的秘闻得以证明那位伯爵恰到好处的傲慢与中庸只是伪装，诺曼底公爵的直传能够证明他的立场与智慧。
锡兰小姐，若你并非源自维多利亚的明珠，这样的秘闻也能助你跨入维多利亚同龄人的社交圈。”
不知不觉间，甚至连那说话的视角都变得异样，「锡兰」在耳边大小姐的疑惑中回过神来，方才觉得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模样。
诚然，对方的表现确实像个真正的贵族少年那般充满欺骗性，甚至连那口带着伦蒂尼姆口音的维多利亚语也挑不出毛病。
但不论是那头顶的双角还是他接下委托的平台，都在证明他是个外来人，和她们一样的外来人。
同时，也是个接触赏金猎人行当的外来人。
热衷于同龄人之间的休闲娱乐，对象牙塔里流行的话题信手拈来。
而在乎厉害的大人物们间的奇闻异事，本质是源于憧憬下渴望靠拢、渴望展现自己的躁动心灵。
这个自称「楚」的少年已经表现出了太多这个年龄应有的样子，但他那看似温柔和煦的目光中始终没能映出自己。
那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沉静，也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冷漠。
「锡兰」在这一刻有些悚然的意识到，迄今为止这少年所说的一切，都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她耳麦中的那位。
他就坐在这里，他正注视着自己，眼中却没有自己的存在。
他在对着眼前不存在的少女侃侃而谈，温柔惬意，有着让听众认为自己深受重视的魅力。
却是一出独角戏。
他如此投入的演着一出独角戏，却是在「锡兰」眼中加重体现那份难以理解的异质感，令她那佯作友善的飘忽目光逐渐凝聚，令那强作优雅的表情逐渐凝固，由此更进一步发觉此人的危险。
简直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本来还借着酒意有些发散的思维骤然收拢，她自那悚然中完全清醒！
迄今为止已经见过太多的人，疯癫的人也见过不少，甚至她也无法自认自己的思维方式算是正常。
但伪装得如此正常的家伙显然最是危险，令她已然犹豫着是否要切断耳麦链接。
而接下来，对方继续述说的话语，则是令她当机立断。
“因为某项有些时日的法律，直至如今维多利亚的几位大公爵都无法踏入伦蒂尼姆，他们迫于舆论而无法僭越却能雇佣些佣兵替他们办事，也正是在那两年前的七月，多伦郡的边区发生过一场血案，共有十三人毙命，五人受伤，关于某位公爵罪证的文件被销毁，传闻那场事件中有着外来方的插手，一位外籍雇佣兵展现出非凡狠辣的手段——”
.
楚信然说到这里时，话语顿了顿。
不是为了保留悬念，而是看到了对面那位菲林女孩抬手探入发梢遮挡的耳边，也正是随着对方抬手之后的几秒，那里传来了轻微的滴滴声。
轻不可闻，但他能够听到。
而如此一来，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女孩卸下了那本便蹩脚的伪装，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所谓的「锡兰小姐」而是那位冰冷危险的雇佣兵雇佣兵。
代号：「黑」
“说吧，你想要什么？”黑关掉了耳麦，重新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充斥冷漠。
哥伦比亚巴鲁家族崩溃之后的两个月，维多利亚多伦郡的血案发生，两处相隔甚远甚至属于两个国界的案子看起来毫无牵扯，也不该有牵扯，可但凡发生过的，总归会有些蛛丝马迹，而两者牵扯的人员都曾在独立移动城市汐斯塔驻留，那段时间足矣让背后的人就某件事与某个组织达成一些合作。
「为了某项计划所需要的资源，汐斯塔市市长与维多利亚某位大人物合作」。
——这样的真相本该在两年前就埋得彻底，而不是在这种时候冒出个知情者。
“何必如此警戒呢，「锡兰」小姐……”特意在这称呼上重读的楚信然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摆出个有些懒散的模样，双手手掌也合在一起，略显无聊的左右摩挲，甚至还给对方再倒了一杯酒，“我也没打算威胁什么，非要问我想要什么的话，大概是想要一次开诚布公吧？”
女孩皱了皱眉，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苍龙七宿……”少年并未多加掩饰，报出了这个令女孩稍稍皱眉，觉着好像在哪里听过的代号，“如果全名没印象的话，那么……”
重新撑起身的少年将双肘搭在桌面，凑近了面孔为对方提供一个更好理解的简写：“cyan。”
“是你？”
并未因为他的面颊靠近而畏惧后仰，而是保持着一个较为危险的近距注视着他的女孩想起来了。
想起了曾经那个任务目标的个人收藏室是由一个男孩在打理。
那位维多利亚的大公爵执着于音乐，不仅收藏了各式价值千金的乐器，还对一个新招来的孩子称赞有加。
而对那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孩子，黑对他最深的印象并不是「之后发觉他也是同行，伪装成个音乐人在别人个人收藏室里监守自盗」，而是那孩子始终穿着宽大的衣装，头上还总是顶着个像是乌萨斯般的毛绒高帽。
那种怪异的着装癖好比他的身份与行为更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而今她看着对方头顶的双角以及之前便很难忽视的尾巴，倒是理解了那着装意义。
真是最简陋的隐藏特征法啊……
不过真是他的话，倒是不必担忧给老爷造成困扰了，黑心里放松了不少，甚至不再觉得他有那么危险。
毕竟那份忌惮源于未知，而此刻，她知道对方正是为了此刻的展开而特意展现那副姿态。
以及……这家伙虽然没有参与整个案子，但他那会儿同样在做的事若是被警察翻出来，终身监禁是有可能的。
直接死刑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家伙若是常驻维多利亚，应该也还犯过别的事。
也就是说，大家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在瞒着诺曼底大公爵手下谋事，谁也别说谁。
“是我，想必过去两年你就已经忘了我的模样，但对我而言，你的样貌却是变化太小……”
楚信然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继而语气轻佻了些道，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穿衣品味倒是变了不少。”
“不，这是大小姐的主意。”唯独提到这个需要好好澄清，黑有些窘迫地维护着自身形象，全然不去关注窗口远方的闪光。
某位「直播断线」只能通过望远镜看「低分辨率默剧」的正牌锡兰小姐还在那叨咕着「黑这是怎么回事」，“是出意外了吗？”
「看起来也没打起来啊」，「难道黑真有兴趣了」、「那这奶茶还送不送啊」。
她手里还放着两杯奶茶，一杯没开封一杯倒是已经喝了一半，是她一开始准备的，准备在黑电话救急不太方便的时候突然「杀」出去以送奶茶的名义把黑带走。
这是学姐们传授的约会脱身常见策略之一，照她们说法，一般懂礼貌知进退的绅士就该自己放弃了，而不懂礼貌不知进退的……
自然也不必客气。
不过到底要不要去呢？这酒吧看起来也不好进啊……
正牌大小姐还在纠结，而那边则是继续聊着不方便让她知道的内容。
一开始是黑不希望她所接触的黑暗，而现在则是另一种层面不希望她知道的内容：
“那么真正的委托人就是那位大小姐吧？所以说，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她是想要保镖还是假男友？”
楚信然问着，又看向她那被发梢遮住的耳畔：“看起来你甚至心态发生了些变化？”
“我原本只是想赶走你……”双手端着那小小的酒杯，黑平静道，“但这样的开诚布公反而让我觉得，你或许确实是个能代我注意小姐身边的人。”
“她现在就读皇家学院，我没有跟着伪装入学，有些事并不方便。”
“也就是说，真的是保镖？”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却也不忘提醒，“皇家学院里的大少爷大小姐不少，只要登记一下身份倒也没人管你。”
“我并不信任那座学院，就像我也不信任穿着这身校服的你。”
黑的言辞毫不留情，而楚信然倒是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那么是什么让你改变想法？因为你知道我做过的一些事？”
“是……”黑也端起酒杯，却是一副比楚信然更豪迈的模样牛饮一口，目光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或许还在指望着对方能继续喝下去吐露点真言，“只要你对大小姐有任何坏心思，我会揭开你在诺曼底家里做过的事。”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也抬头端起酒杯大喝了一口后，方才显得一脸无奈：“喂喂喂，你这样不怕我也把你家大人物的事给捅出去咯？”
“你这是默认自己一定会加害大小姐？”黑的目光泛起凶光。
“那不至于，我就为赚一波钱……”楚信然晃了晃酒杯，又端过酒瓶看了看，继而咧了咧嘴对不远处的员工招呼，“有没有生命之水？来两瓶，记这位小姐账上。”
闻声而来的塞缪尔过来看了看面色不愉但并未出言反驳的黑，扯了扯嘴角便应声退下。
“如果是要灌醉对方的话，伊比利亚的酒也太小家子气了吧？”楚信然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同样的锋芒毕露，“来点乌萨斯的？带劲。”
眼见对方如此直接的揭露自己的盘算还这样挑衅，平日闲暇间便是在酒吧消磨时光的菲林佣兵俨然无法忍受地寒声道：“我会让你爬着出去。”
“喔……很有斗志哦……”楚信然点了点头，却是又在下一句话回归正题，“那么保镖工作具体怎么做？该商议一下条律合同了吧？”
“不只是保镖。”略有些不适应这人挑衅打岔一下之后又严肃回归正题的模样，同时也可能是之前喝下的酒已经有了些效果，黑的回答慢了半拍，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些许红霞。
“也有……男友……”似乎不太习惯这个词组，菲林的话语顿了顿，“大小姐确实缺乏与异性相处的经验，而她也认真考虑着是否以交到异性朋友来向老爷这证明她在维多利亚留学阶段的人际成长。”
“这比我想象中可麻烦多了。”楚信然皱眉道。
“你不愿意？”黑柳眉一竖，仿佛酒水下肚这人就情绪化了不少，比起一开始强作文雅的冷漠，此刻倒像个容易炸毛的猫。
但那份凶意也是真实的，十数年的战斗杀戮经验伴随而来的杀意并不会因她的样貌而折扣，拎酒过来的塞缪尔便是不自觉的颤了颤，一声「客人」还没喊出，手里的一对小瓶装白色酒液就要失手落地——
然后被一双手以恰到好处的精准接住，顺势放在桌上后还对其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那双手属于楚信然，流畅自然的将酒瓶堆在桌上后，他便对着瞪着他的黑也一脸严肃：
“得加钱，三成。”
“好，那么我们来谈谈具体的规矩，不过在这之前你首先要装作不知道这些事，为了大小姐的心情，也为了不让老爷揭穿。”
能说出这句话，黑也是承认对方的演技，之前那令她一度悚然的扮演姿态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觉得这样的他，说不定真的能糊弄到老爷。
虽然始终忠于老爷，但在这种家庭事务上，黑更偏向小姐，就像个姐姐一样帮助妹妹合伙糊弄父亲。
“还要瞒着那位先生吗？”楚信然表情更加凝重，觉着遇上个麻烦的甲方，虽然根本不认识黑的上司，但能让对方这么效忠的男人光是未知就代表着压力，“那还得加钱，两成。”
“可以，不算多。”黑点了点头，宣言相当富婆，倒没让楚信然眼前一亮，而是皱眉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太友情价了，虽然对方此刻的模样很对自己胃口，却也不该真掺些私情进去。
没关系，过程还有机会捞钱，楚信然心里敲定道。
倒不如说作为「惯犯」，没人比他更理解从大小姐们那骗钱是个长期多段过程，而非一蹴而就，一锤子买卖。
后者倒也不是没有，但那多半是不值得维持联系的麻烦家伙。
“那么待会儿你还要陪我去买束花，我和大小姐提前约好过，如果你能令我满意，我会用这种方式暗示她。”黑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开始对付起了那小瓶的封口。
眼见她这么勇的楚信然点了点头：“自是没问题。”
然后抬手朝座椅之后，重现经典，混杂着酒精的小小液滴在指尖凝聚。
开玩笑，这都有点麻了，对面更是虽然话语流畅但脸上的红晕已经明显得相当妩媚。
“那么……”端起那近乎透明的酒液给两人的杯子一同满上，黑的眼中凝练着「要把楚信然灌醉再听听更多真心话以确保他真的没其它心思」的决心！
“喝！然后我们聊聊有哪些不允许，哪些必须做到！”
远方的窗外，通过望远镜盯着那俩人上酒的锡兰小姐本人正在嘟着嘴喝第二杯奶茶。
感觉就算没有花，她也能看出黑的满意了，这第二杯奶茶也根本不用去送了。
就是看默剧有点无聊，她都想摸出手机打发时间了。
黑不会忘了重开耳麦了吧……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学姐们聊到的炎国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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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乌萨斯人真喝这个？”“不然呢？这个纯度啊，一个健康的乌萨斯人能被干掉好几个！”
“你说什么？被干掉好几个？”
“没，我说一个健康的乌萨斯人能干掉好几瓶。”
……
“你说……大小姐从哪学的坏心思，居然找假男伴骗老爷……”
“这年头的不想结婚的年轻人都想过这种方式哄骗父母，但也就这些大小姐能真尝试了。”
……
“苍，你本事有没有退步啊？我还记得那时候在那间暗室，你挡住了我随手一刀。”
“因为我挡住了你那时候才会觉得可以合作吧？挡不住，我就死你手里了。”
……
“苍，你真该看看大小姐，她真的很可爱，但你……不准动她……否则，我杀了你！”“是是是，好好好，你是不是大舌头了？喝不下就别喝了吧。”
……
“小姐！老爷！他们，是我的唯一在乎的，你有那样的人吗？那是……”
“那是家人……你真的喝醉了，要我扶你么？说起来，你原本的家人呢？”
“死了，苍……你……原本的家人呢？”
“或许我们都不太会说话。”
不过是十几分钟，楚信然扶着边上这只大醉猫艰难走出酒吧，倒还不忘摸她兜里的钱付账。
而这醉猫倒是在喝醉了之后仍然保有警惕，一度摆出要袭击的架势却又有点外强中干，被他抱了抱解释了几句就没了动静，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单纯没力气了，继续开始说如上的胡话。
简直可以截下来做个图谱论述这人的醉酒等级。
现在则是走着走着站稳了，甚至拽着他往前走，楚信然一度觉得她清醒点了，结果方向是直奔着某个旅馆。
“啊，花店，走，要买束花……给大小姐，展示一下！”
“你停一下，那哪里像花店了？！”
黄昏洒落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但这俩神必的男女还是招来了不少怪异的目光。
尤其是一方还穿着皇家学院的校服，令人感慨现在的纨绔子弟真是他妈丧心病狂，令人羡慕。
楚信然只想踹他们屁股，像那种傻逼翻译腔一样的踹。
他可是那么努力地想要拽住这大醉猫，可这居然拗得艰难的事实让他重新想起了自己还是个16岁的小鬼，甚至身体都没发育完全，而对面保守估计二十以上，即便神智被酒精混淆也都还保留着厮杀所用的发力技巧。
楚信然拽着拽着就发现自己居然被反禁锢了，这抱着自己的脖子往前拖的亲昵模样他妈不是绞杀技巧他都不信。
这女人喝醉之后这么可怕的吗？！他现在全无最初打算让对方吃瘪的踌躇满志，只觉得那所谓的大小姐应该出来制止一下。
那么那位大小姐在哪呢？
“老板，买一束花！”“这里哪来的花？”“对啊这里哪来的花……”
被女孩抱着脑袋拖着走的少年赶忙帮腔疑惑的旅店老板，目光到处逡巡也没找到像是大小姐的人，却又听到那大醉猫紧跟一句，“这么大个店怎么没花，老板你带我们上去看看！”
“呃，这是旅店，客人您……”旅店老板一脸纠结的看着这对奇异男女，女人明显满身酒气，少年也没差多少，但却好像还挺正常，正在不断给自己打着眼色，“不如我通知一下骑警——”
“不能通知骑警！”
殊不知这个台词不知怎的又激起了醉酒女孩的激烈反应，老板看着那柄突然插入桌案的短刀微微长大了嘴巴，甚至无言的抬高双手。
他觉得自己摊上事了，这女人莫不是惹上过什么。
但事实更加麻烦，黑身上的记录若是让骑警追查起来……
其实也都被处理包装过大半，只是这大醉猫还残留着一贯行动中对执法机关的排斥，哪怕她本身也是汐斯塔市的执法人员。
楚信然也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只是赶在她反应激烈的时候赶紧挣脱，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那柄短刀又对准了自己。
“呃……”虽然他袖管里也有一柄说不定能碰碰的猎刀，但这真的要走到那一步么？
楚信然无言的复刻老板的举止，同样抬高了双手，急中生智对着老板招呼道：“老板，那束花放在哪个房间？你给我钥匙我带她去。”
“呃……你……好，我马上给你钥匙。”同样面临危机思路却没那么清晰的老板差点没接上少年的思路，但总之先把这女人送远点再考虑报警。
至于之后那少年偷溜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则是后话了。
而在此刻少年扶着那大醉猫上楼的时候，尚在奶茶店的某位大小姐才是因为边上的服务员因为打烊而提醒时猛然从手机前抬头，重新端起望远镜一看：
“人呢……”
锡兰•道尔科斯，与楚信然在皇家学院同级的《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学科的校友，在慌慌张张中下楼，在还算顺利的一路打听中找到了那家旅馆，看到了对老板尴尬赔笑的楚信然，以及他身后不远处座椅上闭目的黑，手里捧着一束五彩斑斓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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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好几天，黑看到楚信然的反应都无比不自然，锡兰也时不时拿那天晚上的事开玩笑——
在黑对她板着脸限制颇多毫不通融的时候，那件事总是能有奇效。
即便因为多次提及而有了免疫，却也多少还是会出现令她窃笑的反应。
虽然两人都说那时根本没有发生她以为的事，她也认为这两人应该不会撒谎，但总是这样的反应，多少还是令她怀疑。
或许最容易想到的没发生，但除此之外都发生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已经和楚熟识的她也只会露出些纯粹满意又坏心眼的笑就是了。
毕竟黑看着她长大，而她也是那样熟知黑的一切。
倘若有那么个人能让黑出现巨大的，令她愉快的改变，那个人便该是楚，也只能是楚，哪怕是父亲也不行。
而那样的楚在91年时突然失踪，被校方剥离学籍，之后更是沸沸扬扬的传闻中完全消失数个月时，大家该有多难过啊。
即便黑看起来毫无反应，她也很难不去动员力量搜索，却又被父亲严厉喝止。
那样的往事，过去已有三年了。
“还是那样令我冲击的出场啊，楚。”
“我觉得……还好啊。”
双月之下的汐斯塔人工海前，庞大狰狞的钢铁巨人在龙吟声中探出利爪，爪端上站立的龙族青年因抬手而更显存在，看着下方的黎博利女孩温和地笑了笑：
“好久不见，锡兰。”

往昔之卷.批注：加封
（还是写出来了，但果然这都要四点了……时间没分配好，今天也得扑在键盘上。）
泰拉历1091年6月25日，大地以东，大炎。
自古以来，以阿尔卑斯山为界，南北分割了人种，东西分割了文化，地理学家把泰拉划分东西。
当卡兹戴尔的源石技艺兴起，机械的文明在维多利亚绽放，西方便从宣传与印象中夺得了优势，相较于一派蓬勃向上氛围的西方而言，东方显得过于沉默了。
可东方有着炎国，还有着乌萨斯帝国。
两者都是传承可达千年的帝国。
乌萨斯皇帝自初代以来便是雄韬武略，这个以乌萨斯为主体民族的庞大帝帝国：幅员辽阔，自然环境严酷，有着极其丰富的军事资本，几乎划分了东方三分之一的土地与名号。
而另一个，便是炎皇。
炎皇君临天下，多数东方国家都是炎国的属国，通过对炎国纳贡，获得炎国的庇护。
这个同样谈得上幅员辽阔的东方霸主有着远比乌萨斯更为丰沃的土地，有着传承改进千年的军事力量，同样占据了东方三分之一的土地与名号。
它占据的土地只是三分之一，可它属国所立足的土地岂止只是三分之一。
数百年前，它几乎代表了东方本身，乌萨斯的土地也曾在真龙的积威下收拢，埋下了乌萨斯与炎国积年而来的敌意。
但其实就算没有几百年前的事，两个边境线搭在一起相邻国家，其中一方又有着自古以来的征服思想与改善环境的欲望，两个大国之间的频繁摩擦也是不可避免的。
在东方最为强大的时代里，大炎凭借刀剑与道法以及机括弓弩完全压制了西方，在那天灾还谈不上频出的时代下，西方诸国唯有最边远者能够独善其身，扼守着阿尔卑斯山脉的天然屏障才能在龙爪的威压下守住那份仅存的荣耀，同时他们还要感谢东方自身的乱局。
乌萨斯在东方以北分散了大炎的注意，令那炎国历代帝皇之中最具侵略性的皇帝最终停下了凶威的延展。
但之后的数百年，维多利亚、莱塔尼亚接过了卡兹戴尔在源石技艺上的旗帜，拉特兰的机械发展以及某些奇特物品的不断出土让西方的技术又有了爆发式的提升，东方落后了数步，在西方的天马、转轮铳骑、蒸汽甲胄等新兴兵种的压制下节节败退。
这样的局面直到新任炎皇的登基才有所改变，全新的危险武器与机械弩兵部队登场，再辅以仍旧雄厚的资源稳住了局面。
但这位炎皇却无意稳固上一任打下的江山，主动下令数位将领带兵后撤，这样的举措为大炎博得了仁义的名头同时也让西方诸国松了口气，只是还没等他们想出那位炎皇打的什么主意，天灾便已经开始彰显存在感。
东西方全都有份，一个都跑不了，不过是有好有坏，又小又大的的差距。
巨大的源石丛拔地而起，庞然的源石柱伴随着陨石落下，有呼啸而过的海啸也有撕裂一切的飓风，并不局限于一种的灾难带来了相同的恐惧与痛苦，以至于后世不少学说认为，这场东西方旷日持久的大战不是被国王与皇帝们自己终止的，而是被天灾。
甚至有人怀疑炎皇，试图找出种种例证来证明炎国人早就知道天灾要发生，主动撤离就是为了避免损失与灾祸的同时，诱使西方被重创。
他们甚至把炎皇的种族都拿来做文章，将炎国自古以来的某些传说与神话同龙族本身扯在一起，瞬间将炎国附属文化圈下的龙族全都打上了超凡脱俗的标签。
虽然龙族们纷纷表示：你们在说什么鸡巴？我要是那么牛逼，我能是这叼样？.jpg，但也不妨碍龙族在那一阵的西方宣传下已经偏离正常种族形象了，妖魔化与神明化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甩锅和丑化。
但那时的西方人大抵没有想到以后还或有大家真正言和的一天，当那一天到临之时，深受宣传毒害的年轻人们在宴会上的表现令彼此都尴尬的同时，也被封锁了起来。
这也让之后的上百年，炎国的龙在东方以外的土地都有着众说纷纭的模样，以至于真正的龙族出现在荧幕上时，大部分西方人还是不知道什么算是东方的龙。
魏彦吾？
那不是鹿吗！？（半恼；
先不论那位最早出现在荧幕上的「宣传大使」心里是怎么苦笑，单看龙族中人大部分那确实各异的模样，要让文化圈不同的外国人辨别龙族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他们所接触的都是炎国对外输出文化中的传统龙形，便如同一个只会几个文字的人去试图阅读辨认一整篇文章的字符，那个人只能握着自己认识的那么几个文字去一个个对比。
最终所得到的认知也终究是能对上的那么几个，其他的便仍是不识、不知、不懂。
其实其他种族也是差不多的道理，返祖与疾病乃至不同种族的血脉都可能出现异样的样貌，龙族只是被上百年前的胡乱记载给坑了一把。
外加他们确实极少出国，炎皇本身更是极少出现在西方人的报纸、书本，乃至电视节目上，最让大众所熟知的形象翻到就成了魏彦吾这个有着先民之血的炎国贵族。
高度返祖的龙，眼神锐利，手段强硬，同时又保有礼仪与智慧。
这或许只是个人设，但也没人在乎，连他自己也不在乎，毕竟就算是人设，经年累月便也会成为他自己，正如面具戴久了便会难以摘下，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不过他有着一个，深爱着的，一个贤淑又不乏力量的妻子协助，那是个最好的揭面人，也就自然犯不着认识他的人担心。
认识他的人更多会担心另一个年轻人，尽管那个年轻人此刻不在这里。
他在炎国，即便这里在六个月前还张贴着他的通缉令。
【前任御史台监察司 雨水 楚信然】
锋锐的墨迹上方却是一张打印上去的照片，这类从西方传来的工具在炎国也有着相当的发展，也让这类通缉令的辨识度高了不少。
不过这也都是半年前的通缉令了，连照片的影像都因风吹日晒而显得模糊，足见压根没人关心这一纸通缉令的事实。
连负责张贴的快手，都懒得来换。
嗯，快手，与捕役合称为捕快，捕役负责擒拿盗匪，而快手所管辖的范围更大，只是老百姓并不分的那么清。
反正都是缉捕罪犯、传唤被告和证人之类的职责，一概以捕快称呼便是，最多也就是临到面前时尊称一句「捕爷」或是「牌头」，因为他们经常挂着腰牌。
偶尔还会称作「马快」，那是大城县的捕快特权，因为他们有配备马匹。
但在1091年，很多都变化了，倒不如说是从四年前的变法改革开始，很多称呼都变了。
捕快变成了警察，官府、衙门、朝廷都合改为政府，比马快更快的两轮驱动机器替代了马匹成为了标配，连捕快的地位也都出现了改变，已经不再是一个「贱业」，不再无法参加考试，也不再延及子孙。
很多世袭的规定，都已经改变了。
整个大炎都在变得好起来。
这也是这一任的炎皇虽然没有出色的战绩，甚至传闻并非龙族，也能稳坐帝位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任时大力推行的很多改革，虽然评为仁政理所当然会被朝堂杠精所抵。
但也算是能让臣民们都能明确看到国力强盛，国泰民安的现实变化，由此这位陛下的支持者也就从未少过。
不论是贵族家系，还是平民百姓。
而百姓们所想的往往更加纯粹，他们只要能有更好地生活就可以了，从吃饱穿暖到衣食住行的改善，陛下的新政策总是能令他们疑惑，在逐渐明白后方才欣喜。
就这一点而言，这一任的炎皇或许已经赢得了历任最丰厚的民心。
只是这些百姓大概是很难想到在支持者们的范畴下，也有少年这样能上通缉令的存在。
不过就算是知晓半年前的内情，却也无法认出吧。
不仅是因为通缉令的古旧，更因为少年带着一张龙面。
龙头面具，在这一天在很多摊位都有卖，虽然戴着的是小孩子居多，但也不乏大人们拗不过孩子的心思，让孩子给自己也戴上。
而少年这样的年龄段，则更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这一天的大炎都会是这样类似的氛围。
“仲夏端午谓五月五日也，俗重此日也，与夏至同。”——《风土记》。
农历五月初五，今天是炎国的端午节。
大街小巷都有着摊贩当街贩售粽子，不论生熟，但更诱人显然是熟粽那份箬叶与糯米以及内馅混合的清香。
而朝着更远处，那远方的大河还能看到十数道龙形雕刻的木舟在一群壮年男子的挥桨与呼喝下前进，配以船头处立着的锣鼓震天，让河畔两岸都站满了一排排人在那加油助威。
少年站在高处的街道上也驻足看了十几秒，然后重新回过头来，扶了扶脸上的面具，继续朝着城中心的内城方向走去。
洛阳城的内城方向，通往圣上安居之所。
那里已经不再是能戴着面具通行的地方了，越是佳节盛会，越是戒备森严，大炎的禁军拱卫着内部的宫城，配以如今泰拉最先进的一批监控系统，足以令皇亲国戚们放心。
但对少年而言，这一切却仿佛轻车熟路，他一路走过那些金吾卫走过的地方，仿佛相当了解这里的街道也了解他们的排布。
了解前者还算好说，毕竟洛阳城的建设是一座大型术式阵地并非藏得多深的秘密，按照「乾卦六爻」进行的城市建设，根据龙首原分为六条岗地的特点，分别布置宫城、皇城和寺塔，充分利用自然空间划分的商业建筑与民居与宫城和皇城一同暗合「天人合一」的设计思路，纵横交错的25条大街将全城东、西两市，108个坊里蕴含着季节变化与古礼之制。
宫城、皇城、外郭平行排列，以宫城象征北极星，以为天中；
以皇城百官衙署象征环绕北辰的紫微垣；外郭城象征向北环拱的群星。
“开国维东井，城池起北辰……”这首不可考的诗句所提及的，便是这种布局效应。
皇城之南四坊，以象四时；南北九坊，取则古礼九逵之制；
皇城两侧外城南北一十三坊，象一年有闰，这样的都城设计完全效仿了古籍所提及的长安，本来这座城所取的洛阳也是古籍所提，但那名为洛阳的古城却是没能留存记载，设计者们只能遗憾的认为这是传承出现的失误，就算以后能从哪里发掘而出，这洛阳城的布局也不会改了。
即便洛阳城本身也是个移动城市，有着拆分地块的功能。
于是基于这样的现实，对法术与炎国特色数算文化《易经》相关有所了解的人，都会对洛阳城的布局印象深刻，好似面对一块过于深奥完美的瑰宝，总会忍不住想将其完整的烙入记忆之中。
少年或许就可能是这样的人，也就能够解释他为何能够如此熟悉这里的街道，以至于皇城的路线都走的树人连贯。
可这又如何能解释他能绕过金吾卫的防线？
没有内鬼……
或者说，他就是内鬼。
前御史台监察司-雨水，曾被禁军统领相当赏识甚至常常邀来训营教授的楚家少主，楚信然。
那墨绿色鳞片与黑色鬃毛的龙尾与额头那块盖不住的暗金色龙角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而他此次突然从龙门告假，紧急远走炎国，便是为了在这一天抵达这里。
不能告诉御史台的旧友，也能被大理寺与肃正院察觉，甚至不能通告那些掺杂了不少熟面孔的金吾卫，一人独行，能够暴露的唯有那份看待监控系统的管理者，因为那位管理者直属于那位皇帝。
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得太多还能安稳度日的大人物之一。
在他的放任下，楚信然也就能够直入皇宫，避过那些没法废除的宫女，以及替代宦官的宫吏，直达那天子办公的明堂。
兼听则明，这是明堂的称呼来源。
这里也是皇宫的深处，与那些三宫六院隔得很远，没有莺莺燕燕的环绕与干扰，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报告与奏折糊脸，六十岁的年轻炎皇坐在这安装了电灯与取暖设备的明堂内，望着手中的狼毫笔，似是在走神，亦或是发呆。
就像传闻中提到的那样，这个男人丰神俊朗，目若朗星，完全可以称作一位美男子，可他唯独……头上没有角。
炎国以龙首为徽，以龙作图腾，同时龙族也把控着以往的一切，可这一任的炎皇，看起来完全不像个龙族，甚至没有先民的特征，简洁得倒像拉特兰的神民。
但还好，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至少他的手腕还是覆盖了青色的鳞片，那身黑色的皇袍下也有一条青色的龙尾几乎垂落于地。
可只有龙尾的龙，算什么？
龙族就算有着诸多分支，也不会抛开角、尾、鳞这三样特征，返祖的高贵先民之血更是有着长吻、竖瞳、尖耳等诸多非凡特征，换言之便是愈发的朝着图腾中的那副神异姿态靠拢。
炎皇这样的模样，宫廷内的人都不免议论，更别提民间的津津乐道。
只是同一个话题，宫廷里的人是会厌的，尤其是这还是比较冒犯的话题，而百姓们就不同了，总有新的人问，总有新的人回，炎皇在任十数年，这问题也就存在了十数年。
只是对于敲门的人而言，这显然不是问题，毕竟对方的身份他只认一个：
“久等了，陛下。”
少年戴着粗制简陋的塑料面具站在门口，轻轻叩动立在一旁的门扉发出问候，令那身着华服的男人抬起头来，眉头微蹙：“你这是什么戏法？”
“苍龙的面具，虽然做的并不一致，但也没什么不同。”少年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对冰蓝色的竖瞳，这样视界下的那位华服男人便是眼睛半眯不睁的模样，好像是没睡醒。
可就算是这幅没睡醒的模样，却有慑人的辉光从那眯眼中亮起。
男人注视着少年，完全睁开的双目就像烈日般带着浑然的暴虐与光焰，这样的目光连少年眼中的血色狭缝都不得不退避，那样的灵视状态便也顷刻间崩溃。
炎皇的换任，是如今为数不多留存的世袭制度了，太上皇是龙族的这一任炎皇诡异的缺乏种族特征，令人怀疑他是奇美拉的事实，可现实比那更加奇异。
他是龙，但也不是被归为龙族家系的龙。
他生而尊贵，却不是因龙而尊。
因龙而尊的少年就站在他的面前，在这个节日戴着可笑的面具，就像蹩脚的戏法。
端午节，源自天象崇拜，由祭龙演变转化而成的节日，仲夏端午，苍龙七宿飞升至正南中天，是龙飞天的日子，正如乾卦第五爻的爻辞：飞龙在天。
这一天的龙星既「中」又「正」，符合大吉大利的祈愿。
就算这个节日在后来又添上了其他的内涵意味，这一点在他们这类人眼中却也不会改变。
同时这也正是炎皇等待他到来的原因。
“你喜欢这种戏法就好，朕懒得评价……”炎皇起身，无言的摇头，只是转身朝着更后方走去，“跟上来吧，地点就在明堂之后，族里那些老东西都不会知道。对了，彦吾知道你的行踪么？”
他扭过头来，冕旒上的珠玉也随之晃摆。令他有些不耐的抬手拂开了遮挡视线的旒玉。
就这个动作，就值得礼官好好唠叨一番。
但这里没人在乎，少年也只是平静道：“我没跟他细说，但或许他也能猜到。”
“确实，他也看过不少杂书，而你还有那样显眼的代号……罢了……”炎皇回过头去，“他知便知，不妨事，倒是你，做好准备了么？”
“龙升天之日，就算是虚假的星辰也能起当有的作用，你可能一睡不醒，也可能一无所获，但终其结果……罢了，心宿二「大火」高悬正南中，你也不会有事。”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只存于梦境中的故乡，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不知道……”少年回答的很果断，“但这已经成了一种执念，我放不下。”
“那便放不下吧……”炎皇通情达理的点了点头，“英雄是非多，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想着有这一着。”
“可我不想做英雄，很久以前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做有同伴的骑士。”
“英雄也是会有后盾的，没什么不同……”炎皇说着，在一道书架前停下，抬手握住了其中一本《楚辞》抽出，翻到了一页诵读道，“西北辟启，何气通焉？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隆隆的声响从书架后方传来，而他看起来突然没什么好心情的把书塞了回去，回头看向了同样表情不太好看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之后可能今天就过了，朕便祝一声端午节顺利吧。”
“也祝您端午节快乐，陛下。”
“这种时候还说这个么？苍龙。”
“还是得说。非常感谢，烛阴。”

往昔之卷.在龙门的第一个圣诞
（他妈的，终于写完了，明明只想写八千字，甚至中途还觉得太长了，应该只写六千，结果呢！一万二！连直播间名字都改成了「wtm耐耐耐久码字」草！总之，迟来的圣诞节快乐。）
泰拉历1090年12月25日。
龙门基础层，24区。
一大早的庙街很是热闹，但这一日的热闹显然同往日差异颇大，附近不少贩卖杂物及小食摊档的存在都蒙上了红绿交接坠饰与彩灯，比起平日的热闹还多出几分节日的氛围。
这就是节日。
与叙拉古与拉特兰有着相当联系的节日。
圣诞节，互赠礼物，举行欢宴，并以圣诞老人、圣诞树等增添节日气氛，已成为西方诸国普遍国家的节日。
龙门虽然是所属于炎的移动城市，但也因为作为对外商业移动窗口的缘故，本身就有着诸多外国人暂居甚至久居，在文化的融合上也有着朝廷的默许，以至于最早开始推行西方节日的文化交互。
对龙门的大炎人而言，圣诞节的传统还有着诸多无法理解与参透，搞不清版本的地方。
但对商贩们而言，这种能轻松炒热气氛的节日自然是种一年一次的大商机。
哪怕不明白这些节日的内涵以及具体的表现步骤，也不妨碍他们会在这一日到临之前提前进货，妆点那一份份在平日之中平平无奇的商品，将之包装的又喜庆，又昂贵。
一个品相一般的苹果在冠以红绿相间的纸盒包装之后就能卖十一元、十二元、十三元，甚至能在其他城区卖更高，没有个具体的市场标值。
这种突然兴起的东西，基本全靠当天调查市场附近的大概价格就能让商贩们草草定价。
但还有些人愿意舍弃些小利而主动压低价格，导致了偶尔会形成大家不约而同的一起降价的小竞争，倒也不会显得太过昂贵。
商品总归是要给人买的，几元钱的苹果加上批发起来一叠几十个不过一两元的包装一跃成为十元的商品。
这样的高利润，但凡有些远见的摊贩都不在意下拉一两元的价格来让顾客觉得「商家良心」。
“良心？收回去吧，我不用。”
“可是少爷！”
“收回去，净是些浪费钱的东西，买盒鱼丸都比这个实惠。”
欢庆的节日氛围之中有着不合时宜的对话声，但因为是在吵嚷的街道，这样音量并不高的对话尚不足以吸引周围人的视线，更何况那对话的一方目光还那么冰冷，让人看一眼便无端生寒。
分明那还只是个孩子。
嗯？是孩子么——刚有这样认知的人看着那漆黑的身影又会陷入怔然的迷惑中。
毕竟看那身形已经是个青年了，但声线却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还有些变声期的沙哑。
但他们总是不敢再看的。
哪怕是个挺好看的孩子，但当他因为注意到视线而投来淡淡的一瞥时，对上视线的行人们便忍不住退避，完全能够体会到这在12月寒冷气温中裹得无比厚也阻隔不了的冰寒。
到底是怎样的孩子才会有这种眼神？
行人并不清楚，只是脚步匆匆，哪怕那少年已经收回了目光，他们也忙不迭的想要离开。
而简短的对话仍在继续。
“可，可今天是圣诞节。”一身黑衣的男人低声说，若他再配上一个黑墨镜，大抵能像个是黑帮份子，但与其说他像黑帮，他面前的少年才是神韵十足。
黑衣黑靴黑手套，深沉冷峻的冰蓝色目光，唯一比较温情的是裹在风衣外套下的围巾，正如行人的印象那般，既不像个少年，也不像是会待在这种节日下的商业街的人。
“我知道，我不过这个节日。”言语间也有着不输季节风雪的肃冷。
只是这么一说，那手里提着个彩盒的中年男人倒是仿佛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少爷也……抵制胡节？”
“差不多。”少年回答着，转过身去看着那熙攘来回的人流，也看着那些在柜橱之后摇摆旋转的彩灯，忽然问：“你知道这节日是在庆祝谁么？”
“呃，拉特兰人的宗教节日，庆祝什么稣来着。”男人一时想不起来。
“圣的诞辰，所以是圣诞日。换言之，对方的生日……”少年冷淡的说道，“同一天的还有叙拉古的某个节日，也不知什么时候混在一起的，文化这种东西还真是能被某些人任意拿捏，代代传下，面目全非。”
“这是少爷讨厌的原因？”男人大着胆子问。
“不，我讨厌耶稣。”少年直言不讳道，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串沉闷的滴度声，令他立刻抽出了衣兜里的手机瞥了眼，动作干净利落。
“有事先走了，不用跟着。”少年淡淡的说着，从风衣的胸兜里抽出一枚带着大炎国徽与盾面组成logo的皮革徽章别在了右肩上，而眼见这个动作的男人也咽下了询问的话语。
虽然接下照看这位少爷的任务不过数日，但他也已然总结出了些少年的行动模式。
虽然用「行动模式」这种形容显得很机械，但他眼中的少年也确实很机械，在同事之中也有着不少人背地里抱怨，在少年手下更是有不少人以此背后取笑嘲讽。
过于自律，过于肃冷，不近人情，甚至有人怀疑是总督从大炎带回来的什么机器人，不是东国漫画和维多利亚小说里都有的吗？
那种蒸汽机，那种看起来像人的机器！对，那叫楚信然的少年绝对是这样！哪有小孩子那副模样那种作战能力的，一点也不正常！
但不管正不正常，那是魏公带回来的少爷，被魏公委以重任的同时也确实展现出了胜任职位的能力，大家也就不该有什么怨言。
男人这样的人就没什么怨言，也不至于像少年手下的人那样有事没事就咒骂上司的不近人情，但在这样的日常交流之中也仍是这副模样的话……
还是太冷漠了啊，完全与周围完全格格不入。
或许眼下那拿出徽章要忙碌工作的状态才是唯一适合那位少爷的地方吧？
男人叹了叹气，垂首看向手里那装着苹果的圣诞节盒子，摇了摇头。
送不出去，他留着又有什么用，大冷天的他也不喜欢吃苹果，只是觉得这种节日也该送点什么。
去买一份鱼丸？
他扭头瞥了眼不远方就开着的小吃街，影位们平时也没什么工作，不被任命的闲暇时间倒是可以随便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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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冷漠的少年已经跨入了一辆车的驾驶位，虽然很令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驾照，但更多人看到的第一眼只会在意车本身。
这是一辆警车。
还是一辆前后加装装甲板，侧面玻璃额外加厚的警车。
在他从风衣下摘出个仅有三支钥匙的钥匙圈，并将其中一枚车钥匙贯入方向盘下拧转时，这辆独特的警车便轰鸣咆哮，表现出被某种粗暴改造的浅显特质。
也是少年不太欣赏的特质。
便也可以清晰的瞧见少年在引擎声发出时的眉角微微抽搐，抬手扶了下额才重新打着方向盘进行偏转，在这过程中也顺便拽下了一个插在车台插槽里的对讲机放在嘴边道：“警署警长以上，所有人在七区总区警署集合。”
几乎便是同一刻，位于龙门不同区，不同街道，正身着警服执行着各自日常任务的警员们皆是瞧了眼自己身边那传达指令的通讯器一眼，然后通知起了周围弟兄们或替代或转移的事务。
但也不可避免有些疑惑，疑惑于那位新来的处长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没人知道，因为他们手中的通讯器仅仅是单项通讯。
直白来说便是只能接受上面的命令，而无法将下面的反应传达。
对于一个警署部门而言，这种设计显然很有问题，但龙门的警署问题岂止是一朝一夕的事，最讽刺的反倒是在那位年轻的新处长上任之后，原本乱七八糟的问题已经被强行纠正的大半，代价则是各区警署的警员约摸平均减员了四分之一。
倒不是阵亡牺牲什么的，单纯只是被踹了。
或者更加官方化的说法，已经被辞退了。
龙门警察总署警务处处长亲自签下，某种意义上也是倍儿有面子。
可某些人被辞退者在现场发生的激进举措却是让这种「面子」也付诸东流，被一个少年干净利落地打翻在地——这种事的发生显然只会让名誉扫地。
但那样的风波也已经是一周前的事了，一周之内的各式训练和实际模拟实在是太过惨痛，已经令人完全不想再去回忆的等级，充实到也能让所有警员没完全没空去想一开始的不愉快。
也就有了现在这样的所有警员们都对这种「每个警署警长级以上都配备一个单向通讯接收器」的新规矩与传统没什么怨言的现状。
其实也就只是表面没怨言而已，背地里说顶头上司的坏话什么的，不只是公司社畜会做。
区别只是那位龙门警备力量的最高长官和公司老板不一样，对大部分的坏话乃至当面谩骂都没什么反应，大家也不知道到底骂什么才算戳他痛处。
反正连问候祖辈都没用的话，还真是令人无计可施啊，也没见过他在乎什么东西。
猜想到此为止也差不多够了，更难听的话也想不出来，也不是真正该对长官做的，说到底那位长官对于施加的残酷培训都是陪同大家一起做完的，与其说被虐待的愤怒，某些人的羞愧心才是更足一些。
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不少，像个弟弟、甚至是儿女年龄的少年都能一脸平静的通过那些训练，不少人都有些脸上挂不住。
不论怎样，经历了一番大瘦身的龙门警备系统留下确实都是能忍受那位长官「胡闹」的人，也是能履行警署的那些新规定的警员，其担当管理部门的上级更是在训练中依据职责所在而拉高过训练强度，直接养成了听到处长那年轻又冷冽的声音就下意识遵照命令行动起来的「毛病」。
嗯，从医学上而言毫无疑问是种毛病，让前阵子来视察成果的龙门总督魏大人都看的面色古怪，但从整个警备部门的行动效率提升而言，这显然是好事。
过去几年以来每况愈下的警备公信力都在这几日内明显回升，看似乱来的行动指挥却没有造成预想中的生命危险与财产损失，甚至连混乱都没有，便足以看出新来者的手腕。
对于警署的警员们而言，那位处长是所有人头上多出来的，既吓人又麻烦。
但是本事与为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恐怖长官，而对龙门各个领域的领头人们而言，龙门突然空降一个警备系统统领者则是得以另一种眼光看待了。
有人能挖出他是从大炎来的，更进一步的消息似乎是牵连监察司的身份，便足以令大部分调查者心头发怵。
在龙门混的风生水起的领头人们，大多都对于龙门的家园，大炎本土，怀着另一种程度的敬畏。
但这种敬畏，对于龙门的外来领头人而言，则是另一种程度上体现。
这种体现的差异会让他们显得不是那么忌惮，但也保有相当的尊重。
就像眼前这位一头黄发中掺杂着白发的菲林老人，在面对大炎贵族中的一大代表——
龙门总督时，仍是那副泰然若素，仿佛此刻被犯罪分子盯上的不是自家孙女一样。
“已经八点了，总督阁下。”
“当然，我也已经通知了龙门的总警署处长，那是我在整个龙门最信任的执法者。”
高大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套着漆黑皮手套的双手做出考虑的姿态，眉眼间却没那么的纠结。
龙门的执政者总能比大家预想中还要年轻些，却也比大家预想中要从容不迫。
“斯怀尔先生，若你真的着急的话，还请考虑我提过的预备提案，先别让绑匪感觉那般急迫的好。”
“你知道哪些劫匪是什么人，他们背后也是什么人，那就别说这种蠢话……”
老人端起桌上盛好的酒，浅尝辄止，动作就同他的口音一样，还带着维多利亚的痕迹，“他们不是冲着我孙女来的，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更不是冲着我们施怀雅家在龙门的产业来的！”
“他们冲着整个龙门，或者说，冲着我打算改变的龙门……”
同样端起面前的酒杯，男人喝了一口也同样放下，姿态与对方相仿。
但老人看了眼却不怎么愉快，而他继续道，“这一点我当然清楚，龙门曾经属于乌萨斯，哪怕成为大炎领土已经许久，但却仍然有着不少人觉得这座城市属于他们。”
“你正在被人踩着脸挑衅，总督阁下……”老人不快道，“而你还打算让我向对方示弱？这同样也是你在示弱。”
“以受害者的状况考虑，这不算糟，斯怀尔先生……”男人抬手示意冷静，“而今的示弱是为了更好地迎头痛击，何况你既然担心孙女，也该稍微考虑一下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对这种绑架事件有着怎样的心理阴影。”
“总督阁下。”老人提起一旁的手杖撑着身体起身，居高临下的俯瞰男人。
“你说。”男人并不在意那份高低差带来的压迫感，抬手示意，面带微笑。
“你的口吻倒像个警察。”老人说。
“曾经也试过这种位置……”男人说着，遗憾的笑了笑，“后来发现也不太适合。”
“他就适合么？”老人杵了杵手中的手杖，“大家都说他是总督阁下身旁的凶恶幼龙，前几日的动作可是让不少同行都感到心悸。”
“难道太古集团也在意那种事么？”男人笑着问，“三宗建筑公司的贪污案，一宗物流公司的恶心杀人案，四家贸易公司涉嫌的人口器官贸易案，牵扯龙门好几个行业的龙头。但……太古集团，不在其中对吧？”
“施怀雅家族不需要在阴影中做事。”老人淡淡道。
“那是自然，一个成熟的大集团都不会在意那种事，自肃才能更长远，而某些污点，总得在容忍范围内。”
“你的耐心变差了，总督阁下。”
“不是变差，是我等的太久了，龙门的乌烟瘴气持续太久，我一直需要一个得力助手。”
“能帮你做你不方便做的事的助手么？”
“一个能帮我整改龙门的助手。”魏彦吾淡淡地笑了笑。
“大家都说那是工具啊。”
“老是说大家的斯怀尔先生，难道没有自己的看法么？”
“我喜欢听别人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老人杵着手杖缓缓说道，身后那显然经受过良好保养的黄黑虎尾微微晃动，“而不是自己去猜。”
“这倒是巧了……”魏彦吾终于也站起了身来，耷拉下来的龙尾却是一动不动，显得颇为懒散，“我也喜欢让别人去猜，而不提自己的真心话。”
年迈却不显昏花的翡翠色眼瞳望着那邪异锐利的暗红色眼瞳，无声的对视持续良久，老人才回头看向了之前那收到过绑匪威胁的手机。
“好吧……那么，那位暂定为助手的孩子，是多大的年纪？”
他突然问出一个无端的问题，也是让魏彦吾有些意外的问题。
毕竟这龙门所有关注那孩子的人，大抵都该知道那孩子的年龄，甚至说不准有没有人去标定三围之类的。
将他推到龙门总警署处长的位置，对如今的龙门显然是风口浪尖，甚至连面前这位老人都有所关注。
但他也并不会对其作些多余的庇护。
“16……”
“还未成年啊，按照炎国的律法。”老人并不意外的感叹道。
“在大炎的过去，十六岁便已经是个男子汉了……”男人平静道，“何况他有着胜任这个位置的能力，这一次也将由他来击碎这阻碍我们改变龙门的第一道槛。”
“我们？”老人颇有些在意这个用词，“你将他视作合作者？”
“我说过，他是我的得力助手。”魏彦吾认真道，继而话题一转。
“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还未得到你的回应，为什么不愿做些妥协？”
他一面问，一面看了眼两侧走近斟酒的女侍，再重新看向那个掌握了龙门数个城区经济命脉的老人，直言不讳：“我并不觉得你是会在这种关头替我，替龙门的颜面着想的人。”
“哪怕你在我和龙门身上下了重注。”
“很简单……”老人似乎改了主意，不再隐藏道，“就像你信任那个十六岁的孩子那样，我也信任我家那十五岁的孩子，她会是施怀雅家的骄傲，也不会在匪徒面前落了胆气。”
“这一场绑架是他们对我们的警告，而我们要宣告我们的强硬与强大！”老人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后半句更是飚出了他更习惯的母语。
“不会妥协，不会示弱，要强硬的迎头痛击，这才是施怀雅家的作风，也是太古集团的商业风格。”
“所以你就要为难我们这边咯？”魏彦吾显得很是无奈的苦笑道，“这种绑架案啊，一开始示弱稳住对方算是必要步骤了。”
“连警匪片里天天演的东西还会有用？”老人嗤笑道，“对方也根本不是冲着钱来的。”
“受害者的配合降低加害者的警惕性，不论是不是冲着钱来的都……罢了，这是挑战吗？”
说了一半的魏彦吾叹了口气，其实也很好反应过来，但能省点力的话又何必这样呢？
“是的，挑战……”老人平静道，“我在你们这边下了重注，但你们还是要表现出值得我下注的价值，请吧，魏总督。”
“呃……”男人望着这抬手示意的老人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那么斯怀尔先生与那位诗怀雅小姐能接受最晚到多久的营救成功？”
听到这个问题的老人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座钟，再看向后方的落地窗可见的大厦屏幕，上面正播放着圣诞商品的广告。
“是午夜12点之前。”
“明白了。”魏彦吾点了点头，感叹道，“让孩子们过个像样的圣诞夜吧。”
老人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摆出了罕见的长辈口吻语重心长道：“好歹也是童年的玩伴，虽然我不认识他，但他总该对那孩子好些。”
对这番话，魏彦吾沉默不语，老人却不曾注意，只是转过身去背着手，朝着落地窗走近。
不去在意魏彦吾摸出手机来对那位新秀传达的讯息。
.
“不妥协？”
龙门七区总区警署顶层，刚刚挂断电话的少年皱眉垂首，看着自己那露指作战手套的里侧胶制掌心，有些头疼的扬首看向了面前的桌面，上面竖立的屏幕上显示着播放完毕状态的音频波段，那是一段关于威胁的视频波段，也是绑架者一贯的口吻。
道出身份，绑架对象，要求内容，三段式的说明既简短又常见。
虽然听到受害者名字的时候稍微有些波动，想起了这个名字似乎存在自己的印象之中。
但这对他也不是什么重点，重点在于这段话的常见，常见到很难分析些有用的情报出来。
甚至连地点都不好判断，因为是在经济与科技齐发展的龙门缘故，这里甚至都习惯了讯息转账，赎金这种东西要现金也是好几年前老土行为了。
交给资讯系统部的分析还没个结果，但想来也知道那准备账户是个空号，而那绑架录音也没什么杂音，唯一有盼头的是这串录音里唯一夹杂的异常讯息。
一个网站……
一个警署所有人都觉得陌生，处长楚信然也不例外的网站代称。
黑网；
过于直白的名字，反而让人难以确定。
龙门地区城域网的网络环境并不理想，除却一些正常的网站外还有大把加密地下网站，多的是违法犯罪。
显然，龙门在这方面的网络监管力度也不怎么样，虽然也有人寻思设立网警什么的，但因为这方面的法规始终没有规范而搞得非常尴尬。
虽然网警也是警备力度的一环，但这显然不是警署眼下要解决的问题，这也不是近期就能解决的是，当务之急当然还是受害者本身比较重要。
念及于此，少年便一把拽起桌上的对讲机卡在腰间，继而大踏步朝屋外走去。
行走间扎起衣袍下摆晃荡的合成玉佩发出轻微的响声，也让门外客厅的警员们投来目光。
“现在结果还没出来，局长您这是要去……”“去一趟侦探所，你们继续看着，各部门继续运作，有突发状况再通知我。”
少年说罢便越过了那迎上前来的女性，径直朝着门口的楼梯处而去时，又迎面遇上了一位捧着文件大踏步上楼的高大女性。
“阿sir？”
一米八三的身高对于任何一位女性而言都谈的是高大，更是比少年还高上半个头，只是眼下她正站在楼梯的下方，朝上延展的角倒是与少年的头一个高度，更惊讶于会在这里看到对方。
其他瞥见的警员看到她后倒是露出几分是复杂，毕竟能在这警署里把处长当做普通的长官称呼的人也就只有她了，而在那之前，大家分明还是追捕与被追捕的关系。
“星熊？”遇上对方的少年脸上微微露出些惊讶的表情，尽管只是个微表情，却在警员们眼中极为难得了，可见他到底有多惊讶，“行动部不是在外巡逻么？为什么擅离职守？”
惊讶之后就是冷肃的质问，让不远处的警员们露出些悲悯来，平日大家一看到那年轻处长露出那副态度就知道苦日子要来了，训练和数落都会是超级加倍。
“魏总督命我来总署……”被称作星熊的女孩报告了几句看着他的表情回过味儿来，“阿sir你不知道？”
“我没收到通知……”少年的表情突然难看了起来，似乎没有被通知是一件非常值得愤怒的事，让所有好事探头的警员赶忙缩回头去，“罢了，星熊你就按照通知办，我去一趟侦探所。”
他说着就要侧身越过星熊那对于一位女性来说不论是轮廓还是曲线都成长过头的身形，就被对方开口确认：“老鲤？”
“老鲤。”少年给出确切的回应，继续下楼，路过她身侧，而她则看了眼对方快步下楼的背影，再回过头来继续向上，踏入了房间大门。
马上就被一群人招呼询问：“鬼姐鬼姐，老鲤是什么？你和处长的什么暗号吗？”
“是什么下城区的东西吗？”
“圣诞快乐啊督查！处长是不是被甩了，今天脸色格外差。”
对于这位说是总督魏彦吾交涉任职，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因为处长带过才会从黑帮打手转成这里的警署督查，也是很大意义上的，大家关注八卦处长状况的唯一有效桥梁。
毕竟就她和处长比较聊得来，除此之外就是那位在监管处的总警司。
好像有个玖的代号，但具体却是行动处和刑事与保安处的大家没什么交集的，也就知道的不清楚。
不过想来也是职权上的交集，毕竟大家玩笑虽然开的欢，可却没什么人认为处长能有点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荷尔蒙，说到底那家伙真的不是机器人么？虽然刚才也有惊讶的时候，可那种惊讶反应可真是太冷淡了。
如果不是鬼姐明显蛮关心处长的话，而处长对她的态度还算缓和的话，还真令人怀疑他连朋友都没有。
说到底那家伙平日这幅态度真的会有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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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酒店的窗帘营造出了昏暗的空间，一头金发的女孩正被以布环嘴，以绳缚身，外加蒙上双眼。
不过因为这批绑匪的「不专业」缘故，在绳艺上并不精深的结果就是过于粗暴的环绕绑法，着实没什么赏心悦目的效果，白白浪费了虽然稚嫩却有着明显潜力的美人胚子。
“距离通告也差不多半小时了，是那帮家伙还没动静么？施怀雅家小姐，你那位朋友不太行啊——”
一个在黑暗中仍然有着一双发光眼睛的绿眼菲林男人坐在女孩儿不远处的沙发上，捧着个平板，抱怨着对方的无作为，但那抱怨的内容却只让女孩感到莫名其妙。
但眼睛被蒙着，嘴也张不开的状态却也令她无法做出回应，只能发出些呜呜呜的声音，旦那様反而会激起对方的施虐心吧？
施怀雅家的大小姐一动不动。
不过她委实是想太多了，这房间里的人既不是群专业的绑匪，也不是群贪图钱财的混混，正相反的。
他们很有素质，因为雇佣他们的人也很有素质，很有素质的大家打算用一场很没素质的绑架来做一场很没素质的直播来展示这座城市的没素质。
在这之前，大家都不会动她，也没心思动她。
甚至都还忙碌着预热。
毕竟无声无息的开一场直播也没意思，只有卡兹戴尔和瓦伊凡联盟那边有这种恶趣味，大家可是身负重任在身的，为了那个目标也有好好宣传，首先占他妈龙门几个广告频道，再他妈把直播挂在这座城市的几个大厦屏幕上，让整个城市都见证这场处刑！
对不属于龙门的，维多利亚的施怀雅家族，对自诩龙门管理者，要将龙门变得更好的魏彦吾先生，以及那刚上任就把几个公司连同后面的负责人同胞全部摧毁，令圈子里顿时人心惶惶的小恶龙好好地丢一次脸。
为了这一个目标，大家找到了最好的祭品。
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同时兼具着施怀雅家千金，新任总警署处长的幼时玩伴，一个不在龙门总督关注之下的贵族富豪子女，你简直是个罕见的，非你莫属的出色羔羊啊，在圣诞节这样的日子中死去，想必也觉得很有仪式感吧？”
男人一旁那坐在电脑前一直望着屏幕的滑动着鼠标的乌萨斯女人显得有些神神叨叨，但至少让女孩儿听懂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
只是除却那份惊恐之外，还有一丝小小的，很容易被忽略的惊讶。
新任总警署处长？
那是谁？哪个幼时玩伴？自己小时候一起玩过的人那么多，哪里记得住啊，难道是陈晖洁那家伙？
她不是还在维多利亚进修吗？前几天还在跟自己抱怨信然哥在皇家学院留下的记录好高，她这个学年估计是超不了了，那个成绩好到不同留校的家伙真的跟大家一样是人类么？
那时候女孩儿只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哪想今天就被捆了起来，连在哪都不知道，被绑的难受，眼睛也难受，嘴上更难受，突然遭到这种事是因为什么新来的总警署处长？
不敢找那家伙就来欺负自己？好丢人的家伙！那家伙会不会过来把这些家伙全搞定？警署不是么？不就是负责这种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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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就是负责这种事么？干嘛要找侦探啊？”
鲤氏侦探事务所的招牌挂的比周围的店面还高上一截，一个将种族特征掩盖的高明的男人坐在摇摇椅上嚷嚷着，令不远处的高大健壮佩洛青年露出尴尬的赔笑。
鲤氏侦探事务所，字面所见的侦探所，其所长便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耍无赖的男人，而其中的成员则是那位佩洛青年以及另一位菲林少年。
在这事务所里，常驻的还是这被称为老鲤的所长以及那位老实巴交又身形魁梧的佩洛青年。
后者也通常是事务所对外交流的主要人员，但少年的来意是直奔某种黑灰色领域的东西，而那位佩洛员工，则是就少年看来，没有被所长透露过那些内容的「圈外人」。
“被绑的施怀雅家的掌上明珠，这件事问题很大，而且受害者家属要求强硬，我也需要一些足够强硬的帮助……”
少年站在那男人的摇摇椅面前，俯视着那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一副努力想要无视自己一样的男人，“情报上的。”
“情报上的去找朝陇山啊！朝山那女人肯定有你想要的情报，她可是听到你来龙门的第一天就觉得你肯定是个好顾客，迟早会去找她。”
少年微微皱着眉，开口道：“朝陇山，那是以后的事。”
“现在我要的是龙门本身比较市井的情报，就两个字……”少年说着，一字一顿，“黑 网。”
他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脸希望看到他的反应，但男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黑网？什么黑网？黑网吧么？我建议你到处找一找，以你楚处长的本事还不简单？”老鲤还是一副不配合的模样，“说不定是带着施怀雅家的大小姐体验民间黑网吧的江湖快乐，这种小事就不要来麻烦我好不好？”
“老鲤啊……”不远处的佩洛员工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也知道少年的身份，何况老鲤开口也完全没掩饰，而知道身份，也就知道他的一些可怕传言，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少年说的话确实很紧急，怎么看都觉得是自家老板的问题有点……
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说之后，他竟罕见的恼火起来怒斥道：“你懂什么？吽，出去！”
“呃……”几乎从未见过老鲤对自己这么凶的叱责语气的佩洛青年愣了愣，竟有些无措的看着两人。
尤其是那少年，可那少年，分明自己是在替他说话，他的目光还是平淡的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也不打算替自己说话。
这……一时觉得哪里都很奇怪的青年立刻转身就朝屋外走去，脚步声很快便远了。
“还挺听话。”他也没能听到少年这么评价他。
“一个老实巴交的混小子，不该接触这个圈子，也不该听这种话……”
老鲤翻身而起，从摇摇椅上起身拍了拍长衫和裤腿，絮絮叨叨着，“你这当处长的拿着这么危险的事来为难我们这种小百姓是不是太缺德了？”
面对他后半句那突然悲苦起来的语气，少年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平静问：“你真的是小百姓么？”
“不要太过分了！楚信然！”老鲤一脸怒不可遏。
“说出这个黑网指什么……”楚信然冷冷道，“他们要在上面直播撕票，这背后的问题很严重，你再继续浪费时间，我就把你牵扯过的事全部刨出——”
“咳咳，开播了吗？看得到我吗？试音试音，这里是龙门绑票直播间——”
“呃……”少年无声，男人亦是同样无声，都是看着不远处那个大厦上的巨大屏幕，然后在下一秒，少年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对讲机激活冷道：
“资讯系统部！查验追溯太古大厦屏幕信号源！”
说罢的下一秒，少年另一只空着的手直接拽住了男人的衣襟下扯，冰蓝色的瞳中凶光毕露：“你现在还不跟我说？！”
“说说说！说说说！这么夸张！说了说了！明明是个很常见的暗网嘛！龙门大半人都用过的！只是核心网也叫这个名字而已。”
“直接给我网址……不，你直接把网址发给这个号码就没你事了……”少年从风衣的另一侧胸兜里抽出一摞纸条中的一根塞他手里，“我要走了。”
“你来就为了问个这个？”老鲤愣了愣。
“我不来，打个电话问你你会回答？”已经迈步朝外走的少年一面反问一面走远。
“有这个全龙门通报我大概会吧。”老鲤回答。
这句话似乎另类的戳动了对方，老鲤依稀听到一声含混不清的维多利亚语粗口，这也才想起对方的资料似乎提到之前都在维多利亚那边生活。
施怀雅家的总部不也在维多利亚？是真有什么交集么？
这种问题，他其实不是很关心，先把网址发过去吧……捏着那根写着手机号码的纸条，老鲤只想早点脱手，无事一身轻。
至于少年失利自己反而被胜利的绑匪一方注意到给报复什么的，他是完全不需要考虑。
也不知道是相信少年，还是相信自己。
只是无论相信哪一方，这都无关他事了，眼下需要处理的是那楚信然离开后回来的吽该怎么跟他说的问题。
要在这种境地下照顾这种老实巴交又满脑子善心的家伙，真的就好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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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捕捉到了！正在反制！移动端啊！有点费时间！”
“那就先确认注册身份！”
“大概率是假身份啊。”
“让其他部门也动起来连线！蛛网式调查！对方预告要在晚上八点直播，我们还有时间！”
“晚上八点？这么好说话的绑架犯？”
“好说话个屁！你还觉得这是普通的绑架案吗？！处长都火了！行动处报告的是眼里都带杀意。”
“啥？啥啥啥？你说啥？！果真？那个处长怒了？惊了！他还以为他会一直扑克脸下去。”
“这是对整个警署和龙门的挑衅，他还能扑克脸才离谱好吧！怕是连总督都能怒起来，这算什么事儿啊，突然就冒出这种震撼全城的绑架案出来，我才当上见习督察半年啊。”
“想点好的，这种事很好累积功绩的，加把劲就能升官！”
“然后被处长安排上一级要遭的罪吗？不——要——啊——因为这个处长好多人都没升官热情了，想到他就觉得小腿肌肉在抗议啊。”
“工作时间不准闲聊！想被处长挂上墙吗！都利索点！”
“这不是聊天工作俩不误嘛，督查你看我这整理技术——杠杠的！都是处长锻炼出来的一心两用！”
“别废话了，被知道还是要被挂上墙，你也知道他这没事就把人挂在高处的毛病，也不知道在哪训练出来的。”
龙门所有城区的警署都在处长回到总警署拿到新资料后下达的指令下运转起来，数日的整顿面貌也在这一次运转中得以真正一次发挥出全貌来，只是对这些警员们而言，想不到的显然是顶头上司仍不满意，端着电话满口牢骚。
“这帮人的配合还是好菜啊！比魏武子田地里的白菜还菜！情报部的运转速度也太拉了，比拉特兰人的爵士乐还拉！
行动部的执行力度也不行，为什么我削一波废物走之后就只剩下一群近卫成绩好的家伙啊？！
这是龙门警署还是龙门近卫局啊！啊草，龙门近卫局的名字还怪好听的，要不找个机会改名得了，但我他妈还是觉得近卫太多了！
能不能来点医疗来点术士？！辅助也行啊！辅助处的那帮人源石技艺连一个小商场都扯不倒，还他妈不如叙拉古的高中生信使！这像话吗！这不像话……”
“等等等，你先停一停，停一停。”
感觉脑子有点晕的魏彦吾赶忙开口制止，刚不久前还在受害人祖父面前装了一波，回头就听到这执行官满口牢骚，就给他一种这事儿要凉的不祥预感。
这事儿要是能凉，他的心都要凉。
“你先说一下把握。”魏彦吾抬手拧了拧鼻梁，再抬高捏了捏前额的龙角，有点心神不宁。
“八成吧……”
楚信然不太愉快，魏彦吾却有些诧异，“这么高？”
“是啊，对方的目的是羞辱我们，只要能保证受害者的安全，就战斗力而言，近卫多到想让我当人口贩子全部丢出去的警署实力自然是碾压，我用脚指挥都能压过去。”
“你怎么保证受害者安全？”
“我直冲指挥塔，单兵突入扬了对面的总部，再让其他家伙来装装样子。”
“这不行……”
“啥？”
“受害者的祖父要求你不能直接参与。”
“懂了，考验是么？啧，真麻烦，那就降到七成。”
“还是这么高？”魏彦吾仍是有些诧异。
“不能直接参与就是可以间接参与嘛，我继续直冲指挥塔，保证诗怀雅那丫头不受伤就行了，既不动手，也不进攻，甚至面都不用露，就用法术帮她挡住所有攻击，其他的交给星熊她们。”
“你这样耍滑头啊……”魏彦吾有些无奈。
“商人还能拒绝耍滑头？”楚信然淡淡的问，在这时候，他又逐渐收敛了之前的情感爆发，重新恢复了人前的冷淡模样，“作为一个老商人，那个老人给出这样简单地要求不就是指望我钻空子？”
“可以，就这样……”魏彦吾点了点头，也忽然口气一变，变得谨慎起来的小心翼翼的问，“你还记得诗怀雅？记得那丫头？”
“总有些记忆的，只是没什么感触。”通讯那头的回答语气很平淡。
“这样啊……”魏彦吾无声的叹气，“你过圣诞节么？”
“不过，怎么了？”
“大人们总是蛮希望孩子过一过圣诞夜的，这也是受害者的祖父给出的期限。”
“好吧，魏叔，帮我买个带包装的苹果吧。”
“要送人么？”
“送人，等结束后让星熊送给那受害者吧，15岁面对这种绑架案也挺难过的。”
“留名吗？”
“不留名。”
“还是你的风格……”魏彦吾笑了笑，“如果能说声圣诞快乐该多好。”
“遇到这种事谁能快乐啊。”
“所以你还是不过圣诞节么？”
“不过。”
“为什么？”
“因为耶稣那家伙不帮我。”

往昔之卷.批注：应运而生的补丁
泰拉历1095年，2月12日。
钢铁圣堂血案发生当天。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泼洒的红光洒在一片狼藉的大地，既说明了暴雨的结束，也带来了些微的温暖。
可那满目疮痍的地面，带着血腥气的污水仍挂在地上，高处流淌而下的水滴落在上面，映着夕阳荡起殷红的涟漪，与整座残破的城市混同，有着令人悚然的残破狰狞。
往日庄严肃穆的圣堂好似被完全污染一般，如今这幅光景完全不像是拉特兰宗教的圣所，倒像是某些暗黑系作品最终决战的魔城。
可而今已然是战后了。
战后医疗小组、拉特兰本身的医疗骑士团、甚至是诸多今日来悼念见证教皇逝去的信徒与友邦来使们，都在帮忙抬运伤者、清理废墟，搜寻失踪者。
战后处理如火如荼，再瞧见远处那些帮忙搬运建材的机械巨人，想必连灾后重建也能很快搞定吧？
有人会如此感叹，但更多失去同伴亲人战友的人却是很难露出些积极的神采来，就算是笑，也都是为了他人的强颜欢笑，就像那位正在给一位孩童上药的萨卡兹医师。
钢铁圣堂是座公务处理中心，平日是不存在无关人员，更别提未成年人的，但在灾难与悲剧发生前，这里聚集了太多的无关人。
但也恰恰因为有着不少无关人，无关人之中又有着有能力改善当前处境的存在，才有了医疗工作的迅速展开。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感谢贵公司对拉特兰的援助，中庭公证所绝不会忘记各位的恩情——”
“科长，所长那边的事需要你解决……”“啊，好，抱歉，凯尔希医生，我得失陪了，之后的事务我会派人跟你们交接。”
“没问题，去忙吧，卡罗琳阁下。”
制药公司的话事人不卑不亢的目送那位神态悲伤的萨科塔人远去，继而干净利落的回头提起一旁的医疗箱欲走，不远处倒是有一位高瘦的黎博利男人见了立刻停下与一旁戍卫的交谈，快步上前：“接下来去哪？”
“C区有不少病人需要急救，把闪灵医生叫上。”话事人语速颇快。
“可闪灵医生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样子……”黎博利男人闻言便瞧了眼远处那位萨卡兹医师，显得有些为难，“苍七的事似乎对她影响很大。”
但还有位被这事影响更大的少女，只是那位失魂落魄的少女被苍七的另一位被称作「年」的朋友给带走了，而今想必已经出城，倒是轮不到他们担心，所以他也不提。
而听到「苍七」这个代号，话事人的眼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也语气不变道：“她还不至于被这种事击垮，叫上她。”
“好……”男人点了点头，走出了两步，又顿了顿，回头问，“那Outcast呢？”
相较于不是很熟的闪灵医生，暴风眼对那位精英干员倒是足够熟识，完全不需要带什么职业称呼。
而凯尔希闻言驻步，回头问他：“她现在在哪里？”
“她之前说自己要去一趟圣彼得教堂。”暴风眼说起这个的表情有些微妙，因为他不太理解那位一贯成熟可靠的前辈为什么会在这种最需要人手协助的时候跑去教堂里。
但令他意外的是，听到回答的凯尔希医生却没有升起与自己类似的疑惑。
她毫无疑问也是熟悉那位精英干员的，可她听到这份回答后只是怔了怔，便点了点头：“那就等她自己来找我们吧，我们走。”
暴风眼心有疑惑，却也已然理解这之中存在某种只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没再去问。
而在这同时，那秘密的所在，圣彼得大教堂中，Outcast正单膝跪地于正厅的吊灯之下，在她的前方，是并不回头，只是翻阅着经典的主教，平静开口：
“你寻到你的「义」了吗？Outcast。”
“在今天找到了，阁下。”Outcast亦是平静回答，年轻的样貌上无比违和的风霜气质。
“因为战争？”主教转过身来，目光放在她头顶那略显黯淡的轮环上。
萨科塔人的轮环，自拥抱语言的那一刻，自开启灵智的那一刻，便有拉特兰的条律与力量附着于其上，其轮环的状态亦是一定程度映出其身体的状态。
“因为战斗……”女人平静纠正道，“我在抗争中找到那份「义」，正如那在拉特兰人之间口口相传的吊坠，信仰悬在心口上方的十公分处，语言流入血液，子弹滑入弹仓。”
“我的余生不会平静结束，我来找回我的左轮。”
“这份打算，你当真做好了吗？”主教的语气提起几分正式，而随着他语气的正式，便有神圣的辉光自穹顶的天窗映出，完全违背外界那副落日的常态，带着纯粹的威严与肃冷。
“这份确认，我只做一次。”
道出这番话时，祂的双眼便连那份伪装的情绪也不再留存，只是纯粹的漠然。
圣灵最后的怜悯，那份一视同仁的爱所表现的，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漠然。
“我确认……”
女人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回答得很干脆。如此一来，不干脆的倒成了那沐浴在光辉中的主教。
祂沉默了好一会，整个教堂因祂的沉默而寂静，可祂又在寂静中对着女人遥遥抬起右手，好似摩挲她的头。
在那同时，而女人也闭上了双眼，感受到身躯的活力在明显的流逝，那份流逝的感觉如此清晰，仿佛她能深切的感受到每一滴水分自肌肤上流走，每一束肌肉的活力在一点点降低。
而在她身后的腰间，那柄古旧的长铳也在银色的光华中融化，一点点地坍塌聚拢，最终却又凝固成一支巴掌大的短铳。
六颗弹巢的银色左轮铳，弹巢上铭刻着细密的圣言。
也正是在那左轮凝形的瞬间，女人也睁开了眼，她的面容已经衰老数十岁，恰如她本来年龄展现的那样。
可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是挽回那逝去的光阴，而是双手捧起了地上那支左轮。
“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她无比怀念地开口道，而这一开口也令她察觉到了自己声线的变化，再看向自己那细瘦的手背，露出些微的怔然，继而释然。
“现在，你可以收回你的戒律了……”主教淡淡道，“也可以不再叫Outcast。”
“我很乐意保留……”女人，或者此刻该说这位略显衰老却又算得上驻颜有术的老女士，露出个俏皮的笑容缓缓起身，继而略微收敛地平静问，“那么，确认新的誓言，Father。”
“旧世代的坟冢已被惊动，莫斯提马不在的日子，你要代替她作信使……”基督说道，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威严而又苍老，“你当驾驭红马，你要主宰战争，令那混沌彼此相杀。”
“这将是我为世代更迭打的第一个补丁，也是你所争取的补丁，更进一步地展现你的价值，Outcast。”
“虽然听不太明白，但是……”Outcast一个甩手，左轮在她手中旋转继而插入枪套，而她再一次单膝跪地，垂首道，“遵从誓言，Father。”
那话语落下的瞬间，便有无数记忆自光辉中绽开，令她一时混乱，险些跪地不稳。
“你的第一个目标，祛除那些亡者的残留，捣毁那些凡人打造的亵渎之物，令那不该存在的教团分崩离析。”
“也就是说，海神教团吗……”Outcast扶额起身，尽管仍被多出的记忆搅得有些混乱，但这样的目标，她不讨厌，甚至可以说很乐意，“那么我的第一站，就该是……”
“谢拉格，你们是这么称呼它的。”
“明白。”女人说罢，便转身离开，她头顶的轮环依旧有些黯淡，但在基督的眼中，却又始终炽烈如白昼。
正是这份体现，方才令祂为其主持仪式。
祂深知，自己做出了个换做人类说法当是无比大胆的决策，若是被空想家那家伙知悉，更会肆笑个没完。
可祂确实体会到了某种情绪，某种急切的鼓荡，那份陌生的情绪令祂做出了第一次干涉，便是对过往一切的战书！
牵扯海洋，也牵扯祭星。
祭星的组件惊扰了亡灵，这真正的诱因令祂盯上对那自海洋的创口中扭曲生长的混沌。
祭星、基督、海洋，四大文明保障存续机制之三，一个对上了外敌，一个则是决定清缴异化的同胞。
如此一来，仍不明了的，便只剩下那失踪的佛理了。
祂到底去了哪？
基督抬头，凝视着穹顶之上的圣洁，像是要望见那之上的神明，可祂也深知，那是自己的力量，圣洁之上没有诸神的身影。
于是下一瞬，圣光消散了。
祂重新拾起桌上的经典，在外面，人们的救灾工作仍在如火如荼。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一
（一时兴起开的新短篇番外。显然，没写完，后续等之后抽时间补齐。）
泰拉历1091年，7月11日，东。
新安芸市……
它原本叫安芸市，在东国一国二主的状态下，这座城市坐落在南部，属于光元氏，但光元氏又对这座城市缺乏关注。
但这又不奇怪，因为这座城市数个月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复合天灾。
首先是地质天灾，东国的土地向来是地震频发，尽管东国民众对于这样的天灾最为熟悉，也具备相当完善的灾难应对措施，可安芸市遭遇的复合天灾——
地质天灾引动了气候天灾，两相混合的结果是动乱的大地携手昏天黑地的暴风雨，霎时令这座城市化作足足一周不变的泽国。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这座城市就像东国的诸多城市那样在灾难来临之际便使出了浑身解数疏散民众，得以保全了生机。
只要有人，就有希望，城市毁了没关系，人还在便能重建。
至于重建过程的艰辛与诸多困难，对外人而言都是不太关心的东西。
他们只知道在那一场灾后重建之后，安芸市便改名成了新安芸市。
可就算是如此，新安芸市，似乎仍然没有得到光元氏的重视。
光元氏的标签在这座城市体现得很少，就⚹⚹时应有的边界驻军都没有看到，这座城市就那样自顾自地矗立着，带着十二分的可疑。
然后迎来了一位外来者。
新安芸市作为一个颇具话题性的城市，每天都能有不少外来的旅行者与投机者甚至是来展开新生活的迁徙者，但这位外来者不一样。
或者说，与绝大部分人不一样。
他并不期盼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也不是奔着这里重建之后的几个月仍然急需居民与工作者的缺口而来，更不是来游历灾后城市的风景。
他是冲着这座城市的怪谈而来。
怪谈，或者说都市传说，也或者说一些学生下课放学时都爱聊的鬼故事，都算是一类东西，而这类东西在这座城市格外地多。
倘若细细调查其一个个传播泛滥的时间，还会发现它们都是在那灾后重建的三个月内。
一开始外来的旅行者们都是来游历天灾给这座城市留下的伤痕，后来的旅行者们不乏怀着猎奇之心而来的冒险者，前来领会这座城市陡然激增的怪谈数量。
这些人有的失望而归，有的却也确实失踪了，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进一步的宣传。
这份宣传便招来了这位年轻的外来者，还带着一位沉默寡言的协助者。
“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协助者的声线有些呆，说不清是天性如此还是单纯的没精神。
“但在我的感觉里，这座城市的异样打从踏入的瞬间就没断过。”
外来者皱眉道，声音冷冽，却又无法掩盖他的稚气。
不过委实说那位协助者也没成熟到哪去，作为旅行者，这两位看起来都过于年轻了，和一旁走过的学生们差不了多少。
可那冷冽男声的主人却一身骑装，骑着一辆老派的大排量源石机车。
一旁有着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女孩从他俩身边经过，她们穿着短又漂亮的百褶裙，不太在意春光的泄露。
倒是对摘下头盔的骑手异彩连连，令人担心她们会不会突然翻车。
不少男士们也冲着他身下的「爷们机车」频频关注，而更多的男士与男孩们则是将目光投向骑手身后的乘客身上，对乘客那曲线毕露的身姿与那美好恬静的面容眉飞色舞的同时，也对那能被乘客放心拥抱的骑手有些嫉妒羡慕。
他们只注意乘客那丰硕的山谷压在骑手的背上，却没注意那乘客搭在骑手腰间的手臂硬如钢铁，令骑手连挪个腰都做不到。
“还有，你手固得太紧了，松一下，猎人。”
“抱歉。”这时乘客倒是不那么呆了，有些匆忙却也瞧不出歉意地松开手，直起腰。
在这已经停在林荫道一分钟的机车上，她的反应有些后知后觉，还显得有些缺乏常识。
也在这时候，其实在刚才已经有些呼吸不畅的骑手这才松了口气，冰蓝色的眼瞳环顾着这看起来岁月静好的林荫道，并不对那些女孩投来的目光以回应，只是目光划过一闪而逝的红光，继而猛然后仰，动作之大令所有人都投来目光。
看着他那一个激灵猛然后仰地落入身后乘客张开的怀中。
顿时周围人走得更快了。
“你没事吧？”拥着他的乘客轻声问，看着他惊魂未定时的目光闪过还算明显的关心。
“黑质，越是朝着东侧，黑质越是靠近某种规范化的形状……”骑手靠着她身体与手臂的支撑大喘气地开口，“它们朝我袭来的动作同步且规范！这里必然有着某种影响约束它们的力量！”
“中二病？”
隐约间，身侧走过的人群里冒出这么一句，两人交流的所用的语言都是东国语，乘客的语言有些磕盼，但骑手却是流畅自然，也令路人们都能听懂。
也正因为听懂，才冒出了这句有些侮辱意味的迷惑。
这份意味，乘客听不懂，骑手虽然听得懂但也没有在意，他只是从乘客怀里挣起身来，重新拾起车头上挂着的头盔带上，双手也再次握住了摩托车头：“我们继续向东，猎人，看看地图，接下来是什么区域？”
乘客也并不拖拉，闻言就从她那明显模仿周围女学生制服，却又加长了裙装的兜里扯出一张折叠了数层的地图来看了看。
“莲坊区，再更进一步是佐伯区，之后是废弃区域。”
她回答的很干脆，也很快，证明她在地图上锁定他们位置并辨识目标区域的效率高出常人。
“好，莲坊区！”
确认之后的骑手立刻拧动起握柄，机车重新发出启动的轰鸣，而他则是瞧了眼还算阳光明媚的天空，眼中却有一丝不安。
紧接着更是说出一句令一旁路人莫名的话来：“还得赶在下雨前找个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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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那位年轻的骑手说的没错。
不过十几分钟后，安芸市便阴云密布，行人们来去匆匆，也都是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大雨征兆，只是不论他们有没有找到落脚点，雨点都不会因他们的意志而停驻。
霎时间便有狂暴的雨点降下，将还未找到雨伞与避雨处的人群化作完全彻底的落汤鸡。
“真是一团糟啊！老板，随便上杯酒来暖暖身子啊！”
莲舫区尽头的一家酒屋突然被推开大门，闯入其中浑身湿漉漉的男人便是落汤鸡的一员。
“好嘞！”原本正在和一位客人闲聊的黎博利老板闻言抬头，摆出一脸豪爽的笑容答应道。
“不过还真是淋得惨啊，侦探，自酿的米酒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啦！我最喜欢喝老板您这儿的米酒嘛，不过这雨还真是……”
几步上前扯掉外套的男人抖了抖自己身上还算干燥的衬衫，走上前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柜台高脚凳上坐着的一对年轻男女，这才怔了怔，发觉自己的警觉性还真是退化得可以。
接着一脸和气的上前问：“两位也避雨啊？”
他必须和气，他认出了那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是什么种族，便一面在心头感慨老板真是心大的同时有些惴惴，因为男人过去的经历，他对这样出身显赫的人总是有些心虚。
可那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重新将目光挪回了面前的水杯上，而少年一旁的少女倒是对他投来好几次的好奇目光。
也因为那份目光，他才发觉那少年身旁还有那样令他惊艳的女孩，便觉得有那样的美人在旁，对方不愿理自己倒也正常。
这倒是令他反而松了口气，这位小少爷不关注自己也是好事。
可老板却是太热心了，见熟人在少年面前吃了个瘪便和气道：“客人啊，你可别小看这侦探，您要是真对这座城的怪谈感兴趣就少不得要拜托他，他可是最清楚这些的啊。”
“老板你这……”
男人登时怔住，正要说些什么时，却又被老板递来一杯倒好的酒来，和和气气道：“来来来，侦探，你要的米酒，暖暖身子吧，这雨下这么大，看起来像是很快就停，可谁又说得清呢？”
他说着说着就感慨起来，望着被男人推开之后没有关闭，就在那飘雨的正门，也没去关的意思。
“怎么说？”这时候，倒是那少年突然开口，令尴尬着接过酒杯的侦探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也挺陌生的。
王家的年轻人就那么几个，就算分作了光元氏与光严氏也两只手数的过来，也没听过有这样的青年才俊。
莫不是八大家族培养出了什么新秀？
就这么两分钟的功夫，他就又看出这少年并不是自己一开始想的盛气凌人又痴迷女色，他根本没怎么关注身旁的女孩，就只是要么看着水杯，要么接了一句老板的话题，更像是那种只执着目的的人物。
因为过往的职业以及现在的职业，男人对自己的观察力与看人眼光都很自信，更别提女孩身侧斜倚着柜台的巨大剑刃还那么显眼，直接暴露出这一男一女的身份不同寻常。
也因为那巨大的西方剑那么显眼，他顺势看去还瞧见了边上那支不起眼的带鞘长剑。
黑灰色的剑柄，黑灰色的剑鞘，除此之外还带点褐色，看起来质地还那么粗糙，乍一眼简直是个木棍，可那「木棍」和那浮夸的西方剑摆在一起，才更令他难以忽视。
这么想来，他似乎也能猜到进门前一眼瞥见的那架大排量源石机车是谁的了，连大力发展军事的光严氏军队都没那么劲的玩意儿，再仔细一想那源石机车前后两端突出的挂载用凹槽不就正适合这俩武器么？
他都能想出这俩人坐在那机车上时全副武装的模样！也真亏这座城根本没什么人管，换做东国其他的移动城市八成连城门都进不了。
他还在职业病分析着，那边的老板倒是已经开始回答，带着愁思：“当初也下过一场暴雨，大家都觉得很快就会停，结果啊，它下了三天三夜，还连上了东边的海。”
“那场天灾？”少年问，一旁的女孩倒是听得有些没精神，正昏昏欲睡着在座位上摇晃，时不时碰到他的肩膀。
令他回头看了看，脸上浮出几分无奈，对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就精神一振，跑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倚着闭眼了。
真去睡了……
而少年则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老板：
老板也等到了他回头看来才点了点头：“对，三个月前的那场天灾，也是这样，虽然那时候已经有灾巡警告了，和这次不一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啊……”
“但是看着总归心情好不起来。”
男人突然加入了话题。
而他的加入话题也让老板看了过来：“对啊，侦探。”
“经历了那种事那里能够心情好起来呢？”老板有些叹息着，端起一个酒盅轻轻晃动，“就算我的酒屋在原本的位置又建立出了原本的模样，但失去的东西终归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很清楚我原本酒屋里的一切都失去了，这座城市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迎着少年那探询的目光，老板将酒盅里的酒缓缓地倒入酒杯，对他推来：“新安芸市，比起过去的安芸市，总是要多出些让咱们这些糟老头子不喜欢的感觉，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年纪大了，还是说单纯的念旧，但总归就是喜欢不起来。”
“能说说具体是什么地方么？老板。”瞥了眼面前那明显是对方送的酒，少年却也没喝，只是这么问道。
“这要具体说啊……”他没喝，老板也不生气，大概是被少年牵起了些伤感的情绪，只是仔细想了想。
又勉强笑了笑，“仔细想来也很巧啦，我想起的第一个地方，竟然就和客人您之前问的第一个怪谈位置一个地儿。”
“像是那个原本位置的车站啦，那里原本是该有个车站的，灾后重建就换位置了，因为那几个灾巡说风水不好，然后是那个换了地方的寺庙啦，原本那个地方有个茶亭，很多人在那里喝茶，现在成了个寺庙……诶，小哥你去哪？”
老板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少年陡然站起身来，那身方才借了个房间换上的黑风衣甚至在起身时有些妨碍到他，他也没太过在意地直接冲到女孩边上，抬手便探入女孩的的裙兜。
这幅堪比性•骚扰，也完全像是性•骚扰的架势令女孩瞬间抬臂挥出一拳，也正是挥出这一拳她才微微睁开些眼睛，能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可见警惕性也不低。
更别提这一拳还挥出了风声，令那少年也只能立刻抬起另一只手臂做推卸力，而非直接挡下。
“守秘人？”被推开这一拳的女孩整个清醒过来，却也没露出什么生气或是羞涩的模样，她只是怔了怔。
“是我，确认一下地图！”已经抓出那地图摊开来看的少年看也没看她，只是皱眉立刻确定了位置便又将其折叠塞她手里，“你在这儿等我，很快回来！”
“我也一起……”“不用，只是做个确认，你状态不好就多休息吧。”
“好。”女孩收起那地图，也没多坚持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少年便也立刻回身朝着柜台方向喊道：“失陪一下，我很快回来！”
“喂，你等等！”莫名地，侦探心神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去阻拦他，却见他已经以麻利到不可思议的速度跨上已经被飘雨覆上不少积水的机车，毫不在意暴雨天气的驶入厚重的雨幕中。
留他一个尴尬的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看还没反应过来，但脸上已经浮现几分担忧的老板。
“那孩子在这种天气开摩托……”老板的担忧非常朴实，并且看向了那已经重新闭眼的女孩，“容易出事啊，姑娘。”
“守秘人，技术很好。”闭着眼的女孩只是这么说，也重复了一下那古怪的称谓。
这个称谓也被男人听去，低声咀嚼着，又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最近好像听过类似的词，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作为一个侦探，作为一个已经颇有名声，建立起不少情报点的侦探，每当出现这样的纠结时，他都会联络他的线人们。
可现在这天气，他连摸出的联络器都显示信号薄弱。
让他很是忧郁。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二
“酒杯的碎屑在我皮肉里欢唱，鲜血自指缝间攀上脊索。饮下尖锐的晶莹光彩，脏腑随之璨烂流落。”
——无名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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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滂沱，道路上开动的车辆并不多，但是也有些车因为能见度低而顾忌危险放缓速度，然后被堵在某些车道上。
因此显得不仅多，还拥挤。
但两个轮子的车却和这些四个轮子的车不一样，在拥挤的道路上有着不少摩托骑手顶着暴雨在车流间穿梭，频繁地引来鸣笛与叱骂，却也并不因此而停下动作。
甚至还有人因此而感到快意，有着先一步从牢笼中解脱的快乐。
接着陡然间，他们就听到了一道比他们身下的载具引擎更加澎湃勃发的轰鸣，简直就像野兽的咆哮般震碎了细密的雨幕，由远及近，一闪而过，带着澎湃的风压。
同样是摩托车，大家对比起来简直是狗和狼的区别，“什么怪物……”
一个个怔住的骑手望着那飞跃而过的重机车以潇洒的甩尾远去，以那种速度那种驾驶着陆却又完全不打滑的模样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机车的骑手完全没有在意那些一闪而过的旁观者，他的头盔没有丝毫的雨点粘附其上，透过头盔凝视雨幕的双眼充斥着冷漠。
这架因为长辈的关怀而特地允许他在家乡产业中挑选出来的重型机车显然属于西方巡航车的范畴，高额的扭矩与马力令他可以在暴雨中冲出一道气势十足的雨幕，也能令它直接飞跃高台，在轰然的引擎声中震颤群车的车窗，划出一道暗红的虚影。
一人一车便在那咆哮般的引擎声中疾驰于雨幕下，以骇人的速度与气势扬长而去。
或许这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新的都市传说也说不定，但骑手显然并不在乎，甚至对于眼下的路况相当满意，在这样的空阔中甚至敢于践踏限速法规。
他在赶时间，这从他一开始需要地图参考时没有选择叫醒女孩，而是违背平日礼仪规范直接动手就能看出。
他非常赶时间，想要立刻确认他的那个猜想。
那个基于老板未说完的话语所升起的猜想。
抓住一切一闪而逝的灵感，对他们这类存在而言早已是必须的功课，也正因此，那被他称作「猎人」的女孩在瞧见他那完全谈得上「一惊一乍」的动作时，也没有升起任何的质疑或是敌意。
听到他希望自己多休息时更是顺从地答应。
她的状态本就不好，在昨日守夜的时间太长，又为了安抚他的心神而唱了好一段时间的乡歌，合起来便是一句简单的「缺乏睡眠」。
不该跟着少年东奔西跑。
作为一位「猎人」，女孩自己也清楚良好状态该有多重要，更清楚该相信怎样的同伴，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所以少年也才愿意带她。
专业素养在这一行尤为重要。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某些大事已经发生之后，还留在陆地的「猎人」大抵也不存在什么缺点明显的家伙，一个个都是过度深入战场反而消息不通或是不愿就此归还的老战士，唯一的缺点也就是观念多少有些偏离实际，就像那女孩明显有些缺乏女性应有的矜持。
与其说是没有，不如说倒像是被某些过去给磨灭了。
譬如经常身处一些能把防具、武器、甚至蔽体的衣物都磨损殆尽的残酷战场上。
在那样的极端战场上很难存在情•欲发挥的空间，矜持一类的东西也确实没什么存在价值。
不过在还算和平宁静的眼下，这些认知多少还是必要的。
脱离了真正刀剑无眼、血肉虬结的混乱战场后，要踏入和平现代的社会就得把自己变得像个普通人。
所以少年已经在考虑给她重新教育那些常人应有的表现与认知了，但在这之前，还得先离开这片土地。
东国，虽然是那位让自己获得这架昂贵却也实用载具的长辈的故乡，但他并不会因此而在评价这个国度的异常上留情。
这个国度对礼仪的规划上有些令他不快的偏向，不论是接人待物还是两性相处之流，皆是如此。
因为生活在不同环境下构筑的观念，他很清楚自己的评价不够客观。
所以他不至于直言「轻浮」、「病态」，但不希望对方融入这里的内心倾向倒是可以坦然承认的。
所以他还没去提。
对于少女对此地文化表现出不少想要了解的倾向，他也没有逐一满足。
这反过来显得有些干涉对方三观构筑的意思，但他并无悔意，并且也将这话告诉过对方，而对方的回应很简单：
按照守秘人说的就行；
很难承担的信任，很容易被当做无知者的草率依赖，但你若要让她真正自己去判断，自己去领悟——也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会不会直接长歪。
少年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么放心，便也没有犹豫地蛮横接过那信任，决心插手她今后完整的人格塑造。
不过那也得等离开东之后，更得是离开这座怪异的都市之后。
这座新安芸市横在他带女孩离开的路上，偏偏又有着诸多令人不太放心的传闻，所以他才带那女孩来了。
虽然在人格和常识上有些偏离大众，但后者和他自己都可以算是处理某类事务的专业者。
两人也在来的路上有过停留。
有过一些发现，也有过一些了解。
也才令他笃定了这座城市所覆盖的「怪谈」体系与这座城市一样的黑质状况有着直接关联。
正因笃定了这份关联，他才会对那老板的话有那么大的反应。
感知这种东西是波动的。
时常有人灵感一现涌出些好点子，也会有人灵感触动直接察觉到一些平日察觉不到的「细节」。
精神在高度的敏感下影响了感官，下意识以最方便理解的方式来理解眼前的一切，便能让某些人道出自己的奇遇，道出自己偶然间见过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却也有人见过哪怕本能拼尽全力也难以描述的东西，那些东西在他的知识储备所能概括的范围之外，便只能说是有种感觉。
甚至根本没有描述那些的余力，被那骤然的资讯冲击得连自身精神都无法维系稳定，那也并非不可能。
那位老板显然也没危险到那个地步，他很幸运的维持在一个安全的敏感范围上，既不会被那些事太过困扰，也能提供给他这样的调查者相当的线索，令他骤然前去那几处位置——首先，是那座不存在的车站；
类似的怪谈其实不只是新安芸市有，在城市的某处存在着不存在的车站，误入其中的人坐上不该发出的电车or客车or出租车什么的，然后就再也没回来or在其他什么地方发现or直接发现尸体……
这种格式状况的怪谈，只要你走过的城市够多，就会发现这类说法其实并不少见。
基本都是编的。
而新安芸市的状况在于，它距离天灾重建不过三个月，有着确实非常详实的卷宗、文件记录甚至是老市民充作人证，证明城市重建前后的车站位置差异属实，给怪谈的真实性提供了足够重量的说服力。
这也是新安芸市能涌现那么多的怪谈还保持着鲜活话题热度的原因。
那些怪谈仿佛不只是都市传说，不只是学生们闲时无聊的谈资，而像是发生在身边的故事。
这本身便令那从这个切入点了解这座城市的少年有些悚然。
他觉得这座城市简直是被怪谈所拥抱，异样感在这座城市的每一座角落涌现，令他这样灵感过剩的人时刻笼罩在精神紧绷的不安氛围下。
也正因为这幅糟糕的个人感触，他竟分辨不出那些东西的差异——
就像一位佩洛或是鲁珀人被笼罩在一片刺鼻的气息之中，被摧毁了嗅觉分辨能力。
既察觉不了程度差异，也根本注意不到刺鼻气息的源头。
但这或许只是一种假想，说不定从他猜想怪谈与黑质异样牵扯的基准本身就是错的。
他有这么想过，但老人的话语给他指明了明显的道标，能够印证这是否是假想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他去现场看看。
现在，他凭着自己那一眼在地图上瞧见的路线，在能见度极低的车道上驰骋，一切的雨流都避开了他，一切的雨流都向他说明一切，正如之前他望向天空便能知道无数水汽正在酝酿。
那是他难以干涉的力量。
暴雨来得蹊跷——这对其他人而言只是感叹，对他而言是有证据支撑的事实。
而他虽然怀疑这暴雨也和这座城市的怪谈有关，却也并不急着证明。
他只需要确认，就算这狂暴的雨流是被其他的力量所汇聚，却也仍然在对他展现亲切，那便足够了。
这便足以成为他意识的延伸，足以给他带来脱离肉体的更高视点，去观察这一路所行的轨迹，观察这一路轨迹上窜动的异类，甚至排开水流会对身下载具轮胎造成的负面影响。
一人一车行在雨中便如行在骄阳之下，流水不仅不会成为障碍，甚至会成为他视野的延伸。
他不断提升车速，攒动的水幕将那副身影扭曲做咆哮的狂兽，令所有目击的路人惊魂未定的同时，他已在十数分钟的奔驰下抵达第一个目的地。
不应存在的车站，在暴雨中平静地矗立着。
他能察觉到雨流中的某些流向直导那呈现在视网膜上的建筑，而当他那冰蓝色的眼瞳裂出血色的视界，便也能瞧见无数黑质虬结的车站异化出狰狞的肢体朝他袭来。
却又被水幕所阻挡，无法寸进。
他闭上了眼，重新睁开的冰蓝色眼眸只能看到雨幕中模糊的车站轮廓，这令他重新发动起了机车，调转了车头，开始前往那座所谓的寺庙。
「讨水喝不成就会尾随你到家并喝光你家所有水的妖异男人」的怪谈实际地点，相较于不存在的车站，它这个怪谈倒是不那么烂大街，但是「询问未果」便「强行达成成果」的格式却也算是恐怖怪谈的经典格式，能让他想起裂口女之流的东西，“小哥，能讨口水喝么？”
就像此刻这般。
已经在寺庙门前的不远处的街道旁停下的骑手似是没有听到一旁的声音，他只是怔怔看着雨中坐落的寺庙，像是在看庙，又像是在看天。
雨好像没那么大了，虽然也没停的意思。
“公子，能赏口水喝么？”相似的男声再一次在边上响起，带着不同的称谓与语境，令骑手缓缓回头，看到了一旁雨中的男人。
穿着古意，一头潇洒的乱发，身为男人却长得有些妖媚，只是既然都被雨淋成这般落汤鸡的模样，还讨什么水。
不会直接仰起头对着天？
但骑手倒也没有提出这种疑惑，只是抬手入兜握住了手机，另一只手抬起一挥：“给你……”
伴随着他的动作，身畔的雨幕之中忽然分离出了一团雨水，随着他的挥手•冲入了男人没有完全闭合的口中。
男人顿时做出了呛住的反应，下意识要抬手固住喉咙，还未发声，却又在下一刻爆散开来。
整个人都化作崩溃的水流，融入地上的积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这里又重新只剩下雨声，骑手还继续戴着头盔，注视着那男人之前站立的位置，又重新回过头来，注视着那雨中模糊的寺庙，隐隐觉得有股疏离感。
好似雨流分割了空间，又好似自己正站在什么移动的载具上，被拉扯着愈来愈远。
“小哥，能——”
——
他抬手想要捂嘴，却只是敲到了头盔，发出哐的一声。
但这也就够了。
他已经脱离了那份忽然到临的开口欲望，那股好像被拉扯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再看那寺庙，仍是寺庙，而这场大雨，也仍是亲切的大雨。
可他很清楚刚才发生的事不是幻觉，刚才那股冲动也不是错觉，他被那股陡然的冲动支配，差点道出了那男人道出的话语。
差一点，或许就将成为它。
他没有待在原地继续思考的意思，重新执起车把握柄，转动机车准备原路返回。
却又忽然察觉一丝努力从雨声中挣脱的空灵乐音。
那是八音盒的音色，清脆空灵，拼凑出《風のとおり道》的乐音。
本就该属于这片土地的音乐确实落到了归处，令他略微放缓了本来已经极具攀升的车速，循着那音乐声转过弯来，打算稍微绕点距离。
晚点回去也没什么，斯卡蒂需要多休息，而他也一时兴起，想听听在这样怪诞的城市中，这样的大雨中放送的乐音。
这乐音像斯卡蒂吟唱的歌谣那般，令他心情一点点的重复平静，方才那番诡异的体验带来的负面影响也逐渐消融，脸上紧绷的神色也逐渐舒缓。
车速一点点的降低，已然将要静滞，以至于需要他额外探腿充作机车的平衡支撑。
若是没有这场大雨的话，这时候的他倒像个推着个自行车悠哉慢行的学生，就像之前他与女孩途径的那条林荫道里的年轻人一样。
可这就是在大雨中，那愈发清晰、愈发清脆的乐音也即将抵达尽头。
他终归是要重新提起速度回去的人，只是在这之前，他途径的街道旁投来一道明显的视线，而他理所当然地回视回去，瞧见了一个特殊的孩子。
那是一个蹲在满是水迹的路边，撑着一柄透明雨伞的孩子。
雨伞抵住了暴雨，在内部蕴出一片虹彩，晶莹宛若星光，在那雨伞之下的孩子，乍一眼看不出种族。
但任谁都会对他那对令人迷醉的粉色眼瞳印象深刻，并深深地为其此刻所表现地孤独感所共情。
在这样一座静谧的城市中撑着雨伞蹲在角落里的孩子，确实是能令人一眼便觉得可怜。
以至于很难察觉他脚下荡起的无数阴影。
“哥哥你好像和很多人不一样呢？”这孩子开口感叹道，眼中泛起的好奇搅碎了初见那一瞬的孤独，软糯地嗓音与他那稚气未脱，男女莫辨的样貌一样地具备欺骗性。
之所以这样理解的原因，便是因为骑手注意到了那男孩脚下。
那些阴影的正体是他足够熟悉的软体附肢，它们浸润在积水中肆意舒展，极大程度地掩盖了男孩那本应被他一眼瞧出的异类特质。
“你也和这座城市的怪谈有关么？”骑手腾出了一只手来，那只手在水幕中虚握，握住了一柄凝冰的利刃，直指男孩的眉心。
面对这样直接的威胁，男孩的却连眉头都没半分颤动，仍是用那副乖巧而又无辜的声音与面容疑惑：“哥哥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用……武器指着我，我做了错事吗？”
男孩问着，那眉眼便低落了下去，连同下方的阴影也齐齐一顿，缓缓收拢。
“我变成坏人了吗？为什么哥哥要握着伤害自己的武器指着我？”
“呃……”骑手头盔下的眉角微微抽搐，既有些惊讶于这孩子能察觉到他握住冰制长剑时的细微手抖，也是因为男孩这幅反应和话语。
音乐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男孩难过地低头看着水面时，骑手一个干脆了当的甩手，便有数道咔嚓声凝于一瞬，碎裂的冰块在积水中溅落，其中一块砸在男孩垂落的视野中。
男孩抬起头来，便见那骑手摘下了头盔，一对裂开猩红华光的眼瞳正注视着他。
那一瞬，好似被洞彻真实，令孩子怔然，却又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的轮廓。
分明是那样狰狞而又冰冷的目光，他却又重新露出些许的好奇，继而下意识的望向周围。
同样望向周围的还有骑手自己。
猩红的视野瞧见了无数因他开眼而汇集的怪群，但在被他雨幕净化之前，反倒是男孩身下的阴影破水而出，将其尽数搅碎。
“哥哥是被坏东西追逐着呢，那哥哥也是好人吧？”阴影重新归于积水暗面，男孩的发问显得既天真又稚嫩。
骑手没有回答，只是对他上方凭空张开手套覆盖的五指，问：“你叫什么名字？”
在他张开五指后，男孩竟是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收起了肩上搭着的雨伞。
他察觉到了头顶的雨虽然还在下，但却没有水落在他身上了。
于是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来：“水月……”
“哥哥你叫什么？”
“守秘人。”相较于男孩那明显起来的热情，骑手的回应仍是有些冷漠。
男孩也对这回应有些失望：“守秘人哥哥，这不是你的名字吧？”
“还没到能够坦言姓名的时候，水月也不该是你的名字……”骑手冷淡道，那还悬在半空的手掌转作拉扯的手势，“如果你没有地方可去，那就上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按理说以骑手这幅态度说出像是拐卖一般的话语是百分百要被报警还会被任何有警惕心的人拒绝的。
可这里没有别人，只有这自称水月的孩子，而这孩子闻言便表现出一副乐意之至的模样：
“我能和哥哥一起走吗？”他猛然撑起身来，简直喜出望外。
反倒让骑手觉得有些荒诞。
难不成对方之前的模样还真是类似无家可归的虚无状态？
他还只当那是某种迷惑性的错觉，毕竟对于这类存在可不能光看外表。
荒诞归荒诞，这种时候的他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心头的怀疑并不妨碍他现实做出反馈：“跟我一起走，倘若你表现出危害，我会杀了你。”
“我会听话懂事的。”男孩认真道。
“那就上来。”骑手晃了晃手。
“好！”男孩探出纤细的手腕，握住少年的手，少年便也一把将他拽上后座。
“坐稳了。”他一面说着，重新扣紧头盔。
就听到一声乖巧的：“好。”后，腰间被一双手所抱紧。
这毫无距离感的自来熟令他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重新开动机车，在逐渐衰落的雨中驶回莲舫区。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三
或许自己考虑的不是很妥善，但把隐患置于控制之中绝对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事。
楚信然从第一眼就察觉到男孩与阿戈尔的渊源，而当他开启那更进一步的视界瞧见与那海神教团的作品相似的气息之后，便更是可以断定——那个叫水月的男孩比起自身暧昧不清的自己更加适配怪物这个称呼。
盖因比起他自己的状态，那个男孩的成分是可以直接下达结论的——他必然吃下了海洋赠与的食物，咽下了那异化的血肉！
可他本身的异化却又得到了遏制，令他仍旧保留了人类的形体、外貌，甚至没有染上异类的深层核心思路。
这份异样的核心在于——自我；
水月仍然存在着自我，而非那完全精神合一共存的格式塔思想，光凭着这一点，他对楚信然而言便不算是极具危害的敌人。
毕竟他能有自己的想法，自然也就能自己决定是否该保护谁、伤害谁。
同一个人类没什么区别。
可他的同行者并不这么想。
这也是他看着眼前这一幕，反思自己大概考虑欠妥的原因：
“守秘人，为什么保护他？”
少女此刻的声音再无之前的虚幻感，中气十足的同时带着毫不掩饰地敌意，这也正是这位身经百战的猎人应有的模样。
——在察觉到威胁，必须出战的时刻，诸如困倦一类的负面状态都是完全可以抛在脑后的东西，哪怕强撑起身体她也撑得起来。
此刻她瞪着少年身后的男孩，而那男孩还是一副不太能理解眼前画面的模样，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执着巨剑的姐姐，又有些疑惑地看着持着细刃挡在自己身前的哥哥，口中小声问道：“哥哥，我做错了什么吗？这个姐姐为什么要攻击我？”
少年没有回答他。
少年精神紧绷地望着对面的少女，眼中也有自己那因为接下了对方一剑而略微颤抖，正在努力稳住的手。
“他是我带来的，他是我的监控对象，我有义务在他伤害他人之前保护他免收他人伤害……”
少年冷漠回道，继而瞥了少女身后远处的酒屋老板和客人们，又重新回头看向她，“倒是你应该冷静点，猎人。”
“这里不是战场。”
“他是沾染了诅咒的人！”
陡然间，少女道出的语言令不远处围观的东国人纷纷怔然，因为那是他们不曾接触过的语言发音。
尽管东国临近海洋，亦有着太多的阿戈尔远迁至此，但最为纯粹的文明结晶确实逐渐被淡化了。
而此刻，带来那份古老语言的女孩正瞪着少年身后的男孩，眼中饱含最纯粹的杀意。
执着，且狰狞。
作为一位深海猎人，她有着一直有效的传统方式分辨敌友，她的血脉会指引方向，她如此笃信着这一点，方才能在那无数次残酷的战斗中生还，正因这份刻骨铭心的经历，而她也无法理解守秘人为什么会带着这样的家伙出现在她面前还要挡在其身前！
那个小鬼，他的存在就是种错误，这样脱离了统一意志却又能够如此似人的东西便是那些亵渎者最期望的造物吧，它的存在应该被毁灭，否则这样的怪物将会越来越多，化作亵渎者最理想的利刃！
“你也说了，他是沾染诅咒的人……”少年一手执着长剑，另一只手推着男孩示意他退后，继续沉声道，道出那与对方发音相似，却又有些生涩的语言，“你首先知道他是人，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沾染了诅咒却还理智的人！他驾驭住了那份诅咒，他是个自由不被拘束的「人」，你在畏惧他的什么！告诉我！猎人！”
他沉着声，每当提到「人」这个概念时都着重强调，说到最后宛若咆哮，这吓不到对方，但却能向对方强调他那那不容对方逃避的喝问。
“那些教士，那些亵渎者，他们会利用这样的成功。”女孩盯着那缓步后退的男孩，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的减弱，盖因她仍有支撑其行动的理由。
“若那些教士没有获得他的资料，他们会搜寻他，追捕他，所以我会保护他……”迎着她那目光，少年的架势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方才他俩已经对过一剑，他已经做到近乎完美的卸力，也令长剑受到了最低程度的冲击。
可这仍令他虎口发麻，手臂作颤，足够深刻地提醒着他还没资格和这位少女硬碰硬。
他只能寄望于说服，并在这同时，通过那尽管雨势已经愈发低微，但地上的积水仍在的环境来加成积蓄源石技艺。
“而倘若那些教士已经获得了他的资料，那他就算被你杀死也没意义，除非你能从杀害他这件事上获得仇恨的宣泄。”
“你怎么想？猎人。”
他一面问，一面缓缓执起长剑，酒屋里不少呆愣看戏到现在的客人都没发觉自己杯中的酒液在无端的升起，好似受到了某种牵引。
“我想……”女孩沉默了一下，她从来不擅长说谎，一个长期处在战场的合格战士也没可能对战友谎报军情，“就算如此，他也是潜在的隐患，隐患应该在展露威胁前处理！”
“那你这就是单纯的杀人！”少年闻言，方才还冷漠的脸上此刻已是盛燃的怒意，话语更是带着凶戾的怒音！
“要我重复多少次！这里不是你的战场！你的心还留在那里么！！Isha-mla！”
他真的很愤怒，他在这一路上都在努力告诉对面一个道理，一个事实——
她已经安全了，那片战场已经脱离了，他已经把她从那里带了回来，就算是只剩她一个，她也该好好活下去，承担着战友们的生与死。
尽管一开始有着诸多的冲突，但这一个月以来的路途教育、指导也算是颇具成效，对方这战后ptsd恢复得比自己当年从魔族战争里挣脱还快，令他已经非常满意，一度觉得这猎人说不定很快就能和常人无二。
如此一来，之前无数次理念碰撞摩擦积攒的些许不快也算是有了回报。
可这份好似在一路转好的发展就在水月到来时破碎了。
他怎么可能怪那孩子，那孩子压根没做什么，反倒是对那孩子的邀请令他此刻得以瞧见真实。
这女人还是没有真正挣脱那里，也没有清除战场带来的习惯，甚至那副思维惯性也还残留在她的大脑里，令他感觉异常的恼火。
方才有了那句喝骂。
“到底要我重复多少次！”
“这里不是你的战场！”
“你的心还留在那里么？！”
“Isha-mla！”
当整句怒不可遏的喝骂出口，当他发出对方最后一位战友呼唤她时的发音时，他都已经做好迎击准备。
源石技艺与起剑的起手都已蓄势待发。
虽然有些对不起这酒屋和老板，但后果什么的也只能等事后赔偿再谈了！
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对方那沉重的剑刃从颤抖的手中脱落。
不俗的分量桄榔坠地给地面砸出裂痕的同时，那在面对自己叱问而沉默起来的剑刃主人，也是一副惊魂未定地动摇模样。
“不……我不是……”她低声道，颤抖的声音和无措的双手一同显露出内心的挣扎。
似乎也远没有那么糟……眼见这一幕的少年撤掉技艺、反转长剑的同时，跨步上前，以空着的另一只手抱住了女孩，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安抚道：“对，我知道你不是……休息吧，好好休息……猎人，我守着你，还有人在你身边，休息吧……”
他凑在女孩的耳边低声说道，像是哄孩子睡觉一般，愈说愈是轻柔，声音愈是低微，而女孩也确实在逐渐归于平静，在平静中缓缓闭上眼眸，直至少年最后一句好似叙述事实般的话语落下：“你会有个干燥的好梦。”
“嗯……”少女发出一句回应般的鼻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正是在那一瞬，所有人都能看到少年明显趔趄了一下。
像是没站稳一样，但瞧他之前挡下少女那气势骇人一剑时的表现，大家又觉得有些怪异，一个个将目光重新放在了那少女身上。
这女孩……不会是……
不过多少有些失礼了，质疑探询这样一位美丽少女的体重什么的。
这不是瞧那少年自己都没什么怨言？
此刻他正以略显滞缓却也依旧算是流畅的动作躬身将其抱起，走向之前用来负担女孩的沙发，将其缓缓放下后，方才回过头来，朝着不远处的男孩招手示意过来。
同时，他又走向那酒屋的老板递出一张卡来。
“很抱歉方才破坏了贵店的陈设与地板，请允许我用这张卡里的余额赔偿，没问题吧？老板。”
“呃……客人您这是哪的话，那点小损伤不必在意……”亲眼见过这俩人的对峙，哪怕只是出了一招也该清楚这俩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的老板还算平静地摇了摇头，“倒是那位小姐的状态有些令人担心，您不去多看看么？”
“她只是缺乏睡眠，让她再休息会儿就好……”少年摇了摇头，看向一脸好奇地走近过来的男孩，便伸手将他抱到对面的高脚凳上，然后对老板继续道，“老板，真的不用赔偿么？”
“不用不用……”没曾想会被再次询问的老板笑呵呵的摇了摇头，比之前坦然了不少的看向那门口的方向，除了地板上的裂纹和不远处一些画框和灯管被劲风牵连以外，也确实没别的损伤，“我这酒屋里最贵重的是酒而不是那些东西，我倒是更希望客人能买点酒来着。”
老板话音刚落，一旁蓝发的孩子就问：“能喝吗？”
这孩子望着酒柜上的那些瓶子，抬起的食指都搭在了嘴上，显得相当眼馋。
但一旁的少年和老板闻言看来后都没说话，老板更是有些为难地看向那少年。
“未成年不准饮酒……”少年冷冷道，全然不在意男孩的低落对着老板淡淡道，“给他来杯白水就行。”
“好。”老板闻言就转身去接水了，而在这个时间里，少年重新将桌上的那张卡收了回来，接着回视了一下仍躺在那沙发上的女孩，顺便瞥了眼这酒屋里看着他的人们。
比起之前，这酒屋里多了好几个男女，眼下都随着他的回视而不自然地挪开目光。
相较于还算平静的老板，他们要多出不少畏惧来，除了某位初见时坐在男孩坐的位置上，现在却找了个沙发位坐着的侦探。
不过那侦探倒也比旁人多出些礼貌来，并未一直盯着他，很快就自顾自的思虑起来。
少年有些在意他，因为打从最初见面时起，他就隐隐察觉对方具备一些身陷不安定状况下才有的本能，用更加通俗易理解的话来说的话，也就是具备一些「战士才有的小习惯」。
东国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太平地方，南北方的摩擦更是一直没有真正停止过，路人群体里偶尔有些特别人物也不奇怪。
但他多少会留意一下，尤其是之前途径上一座城时，他有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某位大名迎进府内的经历。
颇为惹眼自不必提，主要是作为「文月公主的亲信」身份，甚至是「龙门近卫局的处长」身份想必也该落入某些人的桌案之上。
以他那一贯显得有些「被害妄想」的职业病表现，自然会将某些异常视作某种事发生前的前兆。
不过现在他更有另一种危险征兆，源自他边上的小男孩。
“守秘人哥哥。”
方才还正贴着他面颊一侧边上张开嘴巴，一副想要呼叫，又隐隐存着些许特殊意味的男孩，见他终于看过来的瞬间又乖巧了起来，甚至流露出些许担心意味的目光飘向了远处沉睡的少女。
“不去陪着那位鲸鱼姐姐没关系吗？”
“她方才还想杀了你……”少年定定地注视着他，“你真的关心她？”
“我觉得这样就能让守秘人哥哥觉得我在做好事……”男孩微微侧头，露出一脸纯真的微笑，“当初救了我的老爷爷总是说，要从别处吸取好的，摒弃自己身上坏的，以此让自己变得更好。”
“我想照着他的话去做，想看看他说的如果每个人都愿意这么做，星空下的一切都会变得更美好。”
“小客人，你的水。”这时候，端着水杯过来的老板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显然是听到了一些对话，总觉得这话有些古怪。
这老板的直觉似乎一直不错。
只是他还只是隐隐觉得不对劲，少年已经眉头锁起。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道对方口中的老爷爷是个什么人，也该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意思。
但方才的危险征兆以及这男孩身上若有若无的异常感却是能够证明这孩子对一些事物的看待理解方式远离常态。
当提起「吸取」、「喝」之流的词组时，这孩子都有着十二分的热情，这一点很容易让少年联想那些怪物，那些疑似对方同类的怪物，生来只为了吞吃痛饮而存在。
这孩子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大抵有着某种渴望，凭着一些并不坚固的东西支撑。
在他看来，又是个需要纠正常识的家伙。
也就是麻烦的家伙多了一个而已，放在眼下多少有些债多了不愁的意味。
所以他不是很在意这份异常，只是点了点头：“很不错的坦诚，这能作为好孩子的开始，这番话也没什么错，只是人通常能保证的只有自己，而不包括别人。”
男孩听得又看了眼那躺着的少女：“守秘人哥哥对那位鲸鱼姐姐所做的不是对我的保证么？”
“方才说的是通常，而现实中有一种异常，叫做干涉别人的行。我对她所做的保证是基于干涉你的行为方式达成的……”
少年耐心而又客官的解释道，“但这样的干涉行为，通常会引发被干涉者的抗拒与反弹，需要在你的实力占据优势的境地下才会起效。”
“可我并不抗拒啊。”
对于男孩的不解，少年只是竖起食指回答道：“所以这也是一种异常，受立场与自我情感所驱使，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跟着我？”
“守秘人哥哥是好人。”
“你可曾记得我一开始说过的，倘若你表现出危害，我会杀了你。”
“呃……”少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于是一时间酒屋里的空气仿佛低了几度，那些本来就声音不大，正在聊天的客人们都下意识更加压低了声音，还有些热心人士已经开始纠结要不要报警。
包括不远处的老板在内表情都多少有些僵硬，看着少年那副认真的模样，却又间那男孩以相似的认真表情回答：“可刚才是说会杀了我的哥哥在保护我呀。”
“反倒是那位好看的鲸鱼姐姐要杀我。”
“她之后不会这样，但倘若你真表现出危害，我和她的意向是一致的……”
少年说着，抬起手，搭在男孩头顶，也搭在他头顶那深蓝色的柔软胶帽上，轻柔摩挲，“所以你要仔细揣摩体会，什么样才是更好，怎样的行为才算是善行。”
“好。”男孩愉快的答应道，似乎很享受少年的摩挲一般。
只是当他答应完后，少年便收回了手，顺便又淡淡问了一句：“如果我不干涉你的话，你是不是认为好与坏，善与恶无所谓？”
“唔……我还是会按照老爷爷的想法变得更好啦，只是善恶这种概念我不太懂。”男孩始终都很诚实。
听得少年从高脚凳上跳下，手掌又放在男孩头顶拍了拍：“那就记住我说过的。”
眼见他好像要离开这里的样子，男孩也赶忙从高脚凳上跳下，稍微有些站不稳地晃了晃，却又发现少年好像不是朝着酒屋门口而是朝着那少女的方向走，目光便又有些阴郁起来。
“守秘人哥哥。”他再一次的呼唤道，声音那么可爱纯真。
“什么？”少年却头也不回的问。
“我觉得需要提醒你一下哦……”因为他的并不减速而落在后面的男孩继续道，“那位姐姐之前看起来很凶，但以后说不定会是个很亲切的姐姐。”
“那是理所应当——”少年下意识回答，却又在那瞬间滞了滞，觉得有些异样，令他驻步回首，“你想表达什么？”
他方才才保证过，女孩之后不会再那样，这显得男孩的话语像个废话，可那真的只是无意义的重复么？
“我说的就是那位姐姐说不定会变得很亲切啊……”男孩走进到他面前，歪了歪头，显得格外无辜，“水月的意思就是这样，难道哥哥不觉得吗？”
“呃……”少年认真看着男孩那眨巴眨巴眼睛，显得多少有些恶意卖萌意味的脸，又扭头看向不远处休息的女孩。
银发少女睡容安恬地躺在沙发上，整个大沙发因她的沉睡而呈现出明显的凹陷，令她的状态看起来更加舒适，祥和得好似一幅画卷。
“不清楚……”
他这么说到，没有看向男孩，便不知这回答是对男孩，还是对着自己。
这时候的他还尚不理解这番话，只是觉得有些不安。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四
斯卡蒂仿佛做了个非常遥远的梦。
梦到了故乡，梦到了至亲，梦见了恍惚的岁月。
在梦中，结识了一位又一位朋友。
在梦中，他们一起歌唱。
在梦中，所有人的模样都不清晰，仅仅是凭着感觉便明晰他们都是谁。
在梦中，她在所有人的簇拥中向前，踩着干燥的大地，朝着漆黑的深水漫步。
随着她迈开的步伐，湿滑的触感从脚下一点点攀升，若有若无的低吟声混同着水潮声传来，她忽然觉得水中很冷，想要回去。
可当她回头时，却发现自己身后的所有人都身覆血污，面容扭曲，怒视着自己。
她被所有人推搡着，不允许后退，必须前进，要步入那漆黑的水池，她也无法反抗，眼睁睁的看着那黑水逐渐漫上身躯，没过脖颈，就连努力抬起的手也被其他的手抓着要将其按下。
出离的沉重，令她无法挣脱。
而鼻端那死水般的凝滞，亦令她难以呼吸。
渐渐地，水线没过她的双眼，她的挣扎日趋微弱，饶是张开嘴来也只能发出一串气泡碎裂的断音。
到最后，便连意识都要远去——却也在那一瞬，那低吟与水潮声忽然一滞，怦然的破水声中探出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她扯出水面——
她醒了……
暗红色的眼瞳映出那与梦中模样一致黑色袖口，那正被自己双手牢牢抓住的黑色袖口，却又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松开了手。
“做噩梦了吧。”少年平静问，却是以笃定的口吻。
“抱歉……”她低声道，看着眼前那手臂缓缓扬起，也看到了那手臂前端那套着露指手套的手中，正捏着的一纸湿润纸巾。
方才那纸巾搭在她头上，而此刻的她正枕在对方的双膝上，后脑与大腿之间还特意垫了层冰垫。
显然，对方正在照料她，她能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而对方刚才正在用纸巾给她擦拭额头，然后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臂。
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气势。
此刻对方解开了手腕处的纽扣，捞起了袖口——那方才被她握过的位置已经有了一圈明显的淤青，令少女看着便更加尴尬。
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这还得亏是对方体质也颇为过人，倘若是她路上见过的一些行人，被她那样抓手的话，是会骨裂还是骨折……这真的不好说。
拥有超人的力量也意味着拥有超人的破坏力，平日的控制并非女孩面临的难题，真正的问题在于她是否能够控制住情绪。
不过相比起她那十二分的歉意带来的情绪低落，那真正现实承担了痛苦的少年倒是被抓成这样也没怎么失态，更没有过激反应，只是皱了皱眉，用肉眼确认了手腕状况后就又将袖管抹了回去。
随意甩了甩手确认暂时不怎么影响状态后，就摇了摇头：“无妨，比起之前那一剑让我虎口开裂，这次倒也不算什么。”
“呃……”女孩沉默着，对方好似讽刺的平静叙述令她脸上的歉意更甚。
此刻的她也能想起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回想那时头脑发热的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感谢对方将自己拉住。
只是一想起这个，她又微微撑起头来，看向周围，能够发现此刻身处的不再是那酒屋而是个陌生的宽敞房间里，而那小鬼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水月在外面……”少年总是能察觉她在想什么的说道，“这里是佐伯区的大型商场的街机厅里，我找老板借用了一下房间。”
“水月……是那小鬼的名字么？”她低声问。
“是啊，让我觉得或许是取自谢榛的《四溟诗话》，一本炎国典籍，用来论述诗歌。”
少年说着，继而抑扬顿挫地说起了炎语：“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
接着又流畅一转东国语：“意思是：诗歌作品有的可以解释，有的不必解释，就像水中的月亮、镜中的花朵那样，本身就存在美感，不一定非要找出它们的形迹来。”
“不一定非要找出它们的形迹……”女孩低声重复着这段话语。
“这份命名也像是某种劝告或是警告，不要深究一样。”少年知道她在意什么，毕竟对方就像在走他走过的思路。
接着他又看向了那传来不少嘈杂音的门口，随手将手中的纸巾揉成团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大抵不是他的真名，但也无所谓，那孩子和你一样需要学习社会常识，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学生。”
说完，他又重新在边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女孩：“既然醒了那就自己擦吧，虽然你现在可能更想去洗个澡，但我们也没那份余裕。”
“像当初那样一样，用你的法术不行么？”女孩疑惑的问，少年换掉的话题确实诱导了她的思路跟上。
可他没想过对方跟上的思路会是这样。
“呃……”于是少年无奈而又沉默的看着她，看得她疑惑地歪了歪头，而她这反应也让少年苦恼地咧了咧嘴，又放下手来揉了揉她那带着些刘海的额头，“所以我说你需要学习些常识，至少把女性应有的矜持和两性差异重新树立起来啊——”
“我有在看，那些书籍和影像资料。”女孩有些不快道，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那你就是忘了我之前说冒犯了？”少年更加无奈的看她，“那种微操水汽的法术会让我像是感受你的每一寸皮肤，这在那些资料里叫什么？”
“性•骚扰。”女孩回答得倒是果断，显得确实有在看。
“所以说啊……”少年无语地抬起双手抹着脸，想起那所谓的上次是泥里挖人，着实是很难形容的复杂感触，与其说诱惑，不如说折磨，没什么必要的话根本拒绝回想，可现在又不一样。
“你还该弄清楚什么叫不同情况是吧？”
“我觉得没关系，资料说没关系就不算……”女孩执拗地盯着少年，“你说的那种形容我也没感觉，所以没关系。”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少年啪的一声拍了下额头，又觉得这话题说下去没完没了还会更尴尬，干脆叹了口气道，“行了，既然这么精神你就起来吧。”
“那除汗……”
“不行，晚上你自己洗去。”
从少年膝上起身的深海猎人小声以阿戈尔语嘀咕着类似小气的话语。
“呃……”能听懂的守秘人抬手作剑指杵着额头，微微用力地按了按，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有些不到位。
好吧，仔细一想自己也没什么养气功夫，在瞧见斯卡蒂已经开始站起身，略微小跳测试状态，又扯着有些黏在手臂上的衣衫时，他也就摘掉了腿上的冰垫站起身来，紧接着就是一个趔趄。
引来对方关心的视线。
“腿麻了。”直接端过那随身的朴素入鞘长剑做手杖用的楚信然有些尴尬。
却也不忘顺手「教育」一句：“所以我说东国这所谓膝枕是坏文明，睡的人不会舒服，被当枕头的人也很难搞，弄个正常枕头都比这个好。”
斯卡蒂想了想，本想说自己躺着感觉还挺不错的，但想到那场梦又看到他手里拽着的冰垫，也就不说话当默认了。
接着便是一时无言，少年也原地蹦了蹦，抬了抬脚还左右侧压腿活络活络了气血。
少女则是扯过几张纸擦了擦之前被汗黏得最不舒服的地方，倒是依旧全然不顾及少年在旁地好几次直接探入衣服里。
这令少年又数落了两句，却也没见什么效果，便叹了口气直接挪开目光朝着门口走去，还不忘招呼道：
“差不多了就跟上，接下来要和那孩子同行一段时间，我也不求你们能够关系好到友爱互助，但至少别起冲突。”
“这里还有很多普通人。”
少女沉默着回首凝视着他，这副反应令他眯了眯眼，皱了皱眉，又确认道：
“OK？”
他甚至用那并不适应的发音方式复述了一次阿戈尔版本的：“听懂了吗？这里还有很多普通人。”
“他们很脆弱，不仅是身体，甚至是精神与心灵也一样，不要将他们牵扯进来。”
“你……”斯卡蒂定定的望着他，回想起这一个月来跟随对方经行道路中所作的不少事，似是感慨般的说道，“真的很在乎那些普通人。”
“难道你们和那些东西作战不是为了作为隔绝它们的壁垒？”已经抬手搭在门口的楚信然闻言，回头看她，“大家做的都是一件事，不是么？将威胁隔离于常人的社会之外。”
“不，我是说你比我们还要在乎……”斯卡蒂强调道，接着又露出些许的笑容，“不过这下我才更明白大家为什么叫你守秘人了。”
“那你的悟性当真不行，这都要一个月了……”少年摆出平日一贯的冷漠姿态来，“记得我说的话，别起冲突。”
“嗯。”这次少女答应的很干脆。
少年也就点了点头，微微垂手一甩那略微翻卷的风衣下摆跨步而出。
继而在半小时后——
他被卡在斯卡蒂和水月两人中间，同时也挤在两人针锋相对的眼神中间，有些烦躁地垂下头来，盯着自己面前的草莓芭菲叹气。
没意思……
跟两个小鬼置气真的没什么意思。
虽然前者是个年龄应该比他大，身体也比他成熟的家伙，而后者是个很难说年龄是否对的上外形的家伙，但孩子真的就是孩子，没意思。
眼下虽然明显起了冲突但至少没有动手的意思，就算是他们听进去自己话了，考虑斯卡蒂之前的失控，这算决定性的一步，而考虑水月的初来乍到，这是个不错的基础。
那就够了吧？
他能姑且说服自己可以慢慢来，教学是阶段性的，不能像什么人物养成游戏一样直接经验素材和好感素材一股脑全扔进去直接跳过童年拉到满。
所以他虽然意识到这俩人又开始明显对立，却也没有立刻介入更正的意思。
要介入的也有点理亏。
毕竟冲突最初的起爆点其实是他自己。
楚信然能够明显察觉出来，自他和斯卡蒂从那借用的房间里出来，找到水月之后与其汇合之后，水月就一直有些不满，对于「自己在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找他」的不满。
在这方面，这小男孩倒是表现出了与外表相似的孩童心性。
一个比较黏人的小鬼，对疏离和得失表现得过于敏感，觉得被冷落了就一直缠得厉害，走哪都要招呼一下他，时不时还拽他手过去看看。
同时这孩子的童真与无知方面也在这个环节明显体现，不论是对街机厅里的游戏，还是对行进路上的小店都是好奇心过剩的模样，再加上楚信然一定程度的放任以及资金提供，于是水月的那点小怨气很快就被哄好了。
取而代之的是斯卡蒂的不满。
可能是全身心投入作战生涯中残留的敌对意识残渣作怪，也可能是单纯觉得楚信然这么关照他令她想起了自己当初被严格要求的样子，也可能是像她所说的——觉得这一路水月浪费的时间太多。
促使她心头不快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楚信然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只能说算是理解，并不觉得奇怪。
总之，虽然被夹在中间有些无言，却也没真正麻烦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就是叹气有点多，让楚信然觉得自己愈来愈老了。
分明这身体才十六岁，但这带孩子般的感觉仿佛已经提前体验起了某种中年危机。
该怎么说呢，一个还没那感觉，俩个，还互相吵的状况下，就真的头疼，让他怀念起维多利亚时的某些听话孩子。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除了在这里乱逛还花了很多钱以外我们一无所获，守秘人愿意带着你不代表我会惯着你，你应该自觉一点小鬼。”
“鲸鱼姐姐在说什么啊？难道不是你让守秘人哥哥在之前浪费那么多时间的吗？我已经收集到了很多怪谈的说法资料哦，鲸鱼姐姐你呢？
你才是花了守秘人哥哥的很多钱不是吗？你都没有在关心这些诶，守秘人哥哥很善良哦，会容忍鲸鱼姐姐做那些无用功。”
“这趟我来东国属于出差，有人负责全程资金报销，别在乎钱不钱的了……”
眼下战火直接燃到自己身上，被两边目光注视的楚信然一手扶额，一手提着勺子戳着杯里的果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不耐烦，目光则是落在远方，看着店外来回的行人，“水月……”
“诶？”陡然间被叫道名字的男孩应道。
“你在收集情报上有明显优势，你也会利用这份优势，这很好，但不要将欺瞒当做习惯，人需要真实才能建立信任，这也是一种「好」的体现。”
楚信然连在这种教导的时候也望着窗外，这种像是不认真的态度却也像是生气严肃的感觉令男孩有些低落的垂下头回答：“是……”
少年另一旁的斯卡蒂见状，嘴角已经不经意地勾起些嘲笑的弧度时，又听到对方开始念叨：“斯卡蒂，情报收集，与人交涉是你的弱势，这弱势源于性格不方便改的话，你要主动从其他方面想办法代替，而不是放弃思考。”
“冷面冷语的赏金猎人有很多，但他们总有办法完成委托，否则都该退役，好好想想，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人斗嘴上。”
“嗯。”弧度僵硬且绷直，女孩也微微垂首，“慢慢想吧，也不要忘了别浪费食物，雨停了之后这座城市就显得太过正常了，那场雨也有怪谈化的趋势，关于这一点，待会儿水月你去佐伯区的那些游戏厅多问问，斯卡蒂，你去找那几座道场，直接展示力量也是一种弥补沟通能力的方式。”
“要和守秘人哥哥分开吗？”水月显得有些抗拒，“那哥哥去哪？”
“嗯。”斯卡蒂倒是很平静，低垂的眉眼看不出情绪变化。
分明方才她还会找机会笑话那男孩。
“我也会去调查，分头行动……”楚信然终于从窗外挪回目光，也是因为瞧见了自己想看到的青蓝色尾巴和紫色耳廓的身影，凭着这一点，望了这么久的辛苦也算是有些收获，“这一路还有人一直盯着我们，我一开始以为是那个侦探，但后来觉得不是，你们之后若是注意到一个有着萨弗拉尾巴和菲林尾巴的女性就要小心些，从我们离开那座酒屋开始，她就经常出现在我们周围的某处。”
“为什么不直接抓出来问？”斯卡蒂向来直接。
“懂得委婉也是交涉的一环，你可以不接受，但你要懂得这个概念，在一定框架下尊重对方的选择能更易于之后的交流，甚至合作……”
楚信然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杯中已经被戳烂的一些东西，倒也不在意的舀起来吃，“对方不急着和我们接触，我们接受便是，在确定对方作为敌人或是干涉自己之前，不必主动理会。”
“这座城市对我们而言的未知还是太多了，小心谨慎，你应该尤其明白，斯卡蒂。”
说起这个，楚信然回过头来，他说到现在终于直接注视着谁，却不会令水月感到被忽略。
毕竟那样的注视可不是好事，迎着那裂开血色的竖瞳，就连斯卡蒂也会有些微的压力。
同时还该有嗅到血的狂兽般涌来的异类，但在祂们真正企及之前，少年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
“战场上的直来直往在这里并不管用，临海城市的那位受害者虽是被你处理，但那本该是可以避免的，她的相关者似乎在追逐我们的踪迹，若他也到了这座城市，那么我们的麻烦还要多上一件。”
“我会处理。”斯卡蒂低声道。
“不是处理，不要对无辜的人出手……”楚信然叹了口气，“我留下了些情报混淆，令他来找我，希望届时不会成为你的课例之一。”
在水月好奇的目光下，斯卡蒂只是点了点头，以沉闷的声音应了一声。
沉默无言……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五
（写完这东密我就该停一下番外准备存稿了，国庆后要去上海几天。）
那是6月中旬的事。
那时候楚信然还没有通过文月姨的关系得到那架过于昂贵的重装机车，只是单纯作为龙门近卫局处长外出公干，同时也是作为文月公主的代言人来处理一些本家的事。
那本是应该让文月公主自己出面的事，再不济也该是文月公主身边的忍者来，但结果却是来了一位炎国的年轻人。
却也是位龙族贵胄，以成绩证明了他的实力。
虽然有些人非常失望，但也同样有些人满意那年轻人的处事效率与不卑不亢，更别提年轻人在这东国的一路经行亦是留下了不少美谈与威名，比起龙门近卫局处长，「守秘人」与「孟章君」的名号要传的更广些。
仲裁过鬼族的纷争，处理过中部的流寇，更是敢于深入极东临近阿戈尔的区域，并从中带出一位麻烦的阿戈尔战士。
不过十几天的时间，他的事迹资料就已经不止是在大型势力的统治者桌案上，还在不少特殊群体中传播。
而在这其中，赫然便包括他带着斯卡蒂经行一座临海城市的插曲。
一段小插曲，关于当地与海神教团有染的小帮派在拐卖绑架人口参与实验的现场被斯卡蒂撞破。
当时楚信然还没动手，那时还处在战场ptsd中的斯卡蒂却是反应足够过激。
既展现出了极高的物理破坏能力，也展现出了十足残酷的战斗意志，以及那份将一切污秽所染的存在尽数消灭的决心。
在那其中，便是赫然包括了与水月类似，同样接下了大海恩赐的诅咒，化作狂乱与扭曲模样的受害者们。
他们没有水月那样万中无一的异常状况，他们有着「正常」的不幸。
被庞大的生物信号压垮了精神，扭曲了神智，不论是正在朝着恐鱼方向异化。
还是虽然没有立刻异化但却俨然已经涉足进程的「人」，都被斯卡蒂所持有的那柄巨剑所斩杀。
一个不留……
不论是化作怪物的身姿，还是正在朝着怪物模样延展的身姿，在她眼中都是一样需要斩除的对象，甚至是刚刚吃下禁忌之物，却还暂时留存着人类外形的「症状初期」受害者——面对着那副与常人无二的外形，她也没有留手。
在那样到处都散落着碎裂血肉的场景下，楚信然倒是不觉得她做错了，只是觉得她所表现的「机械式本能反应」有些过头，这心理调节的疗程恐怕得有些长。
除此之外……就是这种大开大合的攻击方式实在是太难清扫现场。
得亏跟着的是他，而他还能联系当地的某些类官方组织掩盖一下这些痕迹，否则多少也该引发些当地居民恐慌。
至于他那赶尽杀绝的态度，楚信然倒是没啥意见，毕竟他也认可那些人已经没救了。
他已经见过很多这样的受害者，在他所知的情报范畴里，以海神教团，乃至从海神教团中朝外发展的伊比利亚宗教之中，至少有藏匿着二十名以上的研究者在不同的负责区域构筑着试验场。
他们以那位不曾蒙面的多默主教为首，一同研究着所谓进化的奥秘，几乎共享着实验资料，但结果却只是在不断增加这些异化的怪物。
在遇见水月之前，他不曾见过例外。
曾经所有的受害者都是在咽下那实质的诅咒之后，被过于庞大的精神与痛苦所支配，在极端的痛苦下被统一为格式塔思维的一份子。
他们将失去原本的立场，失去原本的思维逻辑，只是连三观，更是连过去的一切都一并舍弃。
而不完全的异化则是会让他们之中连个精英怪都诞生不出来，只资格会「阿巴阿巴」开口，充斥吞吃欲望的本能性生物。
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楚信然才会在意识到水月的特殊后选择将他暂时留在身边。
也同样是因为知晓这一点，他在一个月前也没有阻拦斯卡蒂，只是更在意是她在那次清缴中的表现。
他像一个心理医生和家教似的根据表现给她安排一些「疗程」，尽管不够专业。
但也在之后的路程中证明确实有效，令楚信然一度觉得自己说不定能挂个精神科游方大夫的庸医牌子。
但这也是真的讽刺，因为这一波是纯粹的久病成医。
他自己就经历过战争创伤，也天天都活在一些异类存在的视界阴影中，一直以来为了将自己装的像个正常人而做了太多努力，也总结过不少经验。
这些经验正好可以传授给斯卡蒂和新来的水月。
只是在那6月中旬过后的没多久，他又收到了那座城市的电讯，源自当初协助处理后续痕迹掩盖的组织。
内容是某位受害者的亲属正在四处打听他与斯卡蒂的组合，并在半小时前离开城市的消息。
听起来不像是来报恩的。
于是在那之后每路过规模像样的城镇聚集地时，他都会领着斯卡蒂去访问当权者关联势力。
一方面是为了获取当地的消息确认是否需要驻留处理事宜，另一方面也是许下帮忙留意的委托。
在那令当地势力们帮忙留意的委托中，他得以一步步确认那位受害者家属真的在追上来，并在其他补充情报中能够证明对方在打听时流露出明显的恨意，完全可以定义是怀着敌意来追踪。
也就是说，是来寻仇的……
确认了这一点他反而有些兴致缺缺。
毕竟这类事在他的见闻中其实不算新鲜。
海神教团的受害者与加害者，前身都是人。
既然是人，那就该有自己的亲人、爱人、朋友，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
在这社交圈的人。不知情的状况听信了官方处理也就只是会觉得悲伤。
倘若完全知情的话大多也能接受现实，尤其是亲眼见过受害者化作怪物的，也大抵不会认同那是自己熟悉的人。
但在这之中偏偏就是还存在一类「一知半解」的人。
了解得不够清楚，甚至可能收到了某种误导，认为守秘人和深海猎人这类人只是在杀害他们熟悉的受害者。
因而怀着仇恨之心前来寻仇——这也算是身处人类社会里的猎人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的状况。
对此，人们处理方式并不统一，多少也能看出各自的处事方针。
楚信然倒还没打算旁观斯卡蒂会给他交出怎样的答卷，他打从一开始就留下了情报误导，显得好像那一整片血泊与残肢的尸体是他的杰作，这能让对方找不到斯卡蒂头上。
除非那位受害人家属觉得没把握又判断失误，觉得先搞定女伴会是个好主意——
那可就太悲剧了。
论及正面作战的能力，两个楚信然也不够现在一个斯卡蒂打的，谁把那位女孩当弱势群体对待，谁就可能因为粉碎性骨折瘫痪进医院。
运气不好还可以直接去停尸间，虽然那位也有着不去伤及无辜的标准，但真打起来能不能收住手则是另一回事。
所以楚信然就没打算将这事交给斯卡蒂自己处理，他想用自己来做个规范榜样，直接告诉斯卡蒂一种答案。
不过他多少也有些不安，毕竟这座城市本身就有问题，而那个受害者家属的状况他也还不太清楚，若是麻烦两相妨碍……
所以他说过那么一句话，希望这件事不要成为斯卡蒂的课例之一。
那会是反面教材意义上的课例。
想到这一点，他就又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那未散的阴云。
分明已是雨后，这座城市的天空也没有放晴的意思，始终给他一股不快的压迫感，令他感觉自己仿佛不论身处何处，都始终在被注视着，而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在真正和水月、斯卡蒂分开之后更是有若实质，多少令他有些疑神疑鬼。
现在他走在佐伯区最繁华的十字路口前，周围是一群和他一起等待红绿灯的行人，有些拥挤，目光也有些稠密。
行人之中既有放学的学生，也有下班的社畜，还有些杂七杂八看不出从业方向的人。
这样的人群之中有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过他，毕竟他那一身还带着龙门近卫局标签的风衣装束足够扎眼，连带那种族特征和单纯的容貌也令人频频侧目，隐约还能听到年轻人口中低声交流着诸如「cosplay」、「好酷」、「要不要去试试搭讪」、「龙诶，是不是哪里的少爷？」之流的话语。
似乎连他手里拎着的朴素带鞘长剑也被认作是一种角色扮演的道具，不少年轻人蠢蠢欲动，却也还没等她们推搡着鼓起勇气时，整个人群已经开始前进。
绿灯了，绿色的灯光下的人形符号交替放送着前进的动作，被裹挟在人群中的行人们也不得不跟着前进，在通过斑马线前是没空考虑一开始的打算。
楚信然也没有打算违逆这份群体的意志，他随同周围人朝着对面迈进，只是目光略有变换，略略侧头忽然间瞥见那属于交警亭的位置站立着一位穿着破烂衣衫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以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对方那属于男性的背影以及那身比他更像cosplay的破旧衣衫。
还有隐约从腰间斜出些的刀柄轮廓。
这显得多少有些怪异，令他多看了两眼。
却也正是这多看了两眼，他发觉对方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站在那处位置的交警，正以手势指挥着因繁华而拥堵的车辆。
动作简洁流畅，在落入楚信然眼中时那么自然，一点也看不出强行与生硬。
也就显得方才瞧见的那个浪人式背影更像个生硬的幻觉，令他被人群裹挟的步伐稍稍放慢，做好了心理准备后，再次侧头。
开眼；
血色狭缝裂开的瞬间，是连同天地也一齐裂开的惨烈一幕——
瞧见了天空那得以瞧见夜空一缕裂缝，也瞧见了自己脚下那能看到无数岩浆迸射的灼热高崖。
两相对应，便似一柄过于庞大巨大的刀刃斩落留下的痕迹。
撕裂了天空，也击穿了大地，徒留那份骇人的威势被他读取，接着在身后的推搡感中回神。
歉然声中重新迈开的脚步带着他离开了原处，人行道前仍然走着一群行人，却再无人瞧见中央回头的浪人，只在一道细微破空声中，远处一辆抢跑的源石机车直接侧轮崩裂，失控翻滚，迎来了人群的驻足查看。
议论声、拍照声，络绎不绝，而在路口边的龙族少年只是投已些微的注视便转身不见。
一场寻常的车祸，不必理会。
“你真的这么想么？”
陡然间，带着些烟嗓磁性音的年轻女声从身侧忽然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破空声传来，令楚信然猛然抬手，一道寒光划开了那冲他飞来的东西。
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落在小巷口的阴暗处，却也不妨碍少年分辨。
也令那少年警惕地目光变得古怪。
一叠……被切开的明信片？
看着最面上的一张被切开的风景图，楚信然有些印象，应该是这新安芸市西方的建筑。
“这反应也太过激了吧……小哥你这样可没有JK会喜欢啊。”
那声音再次传来令楚信然这才抬眼看去，见到的便是那熟悉的特征。
看起来光华细长如萨弗拉的尾巴，头上却顶着菲林的耳朵。
不，倘若仔细一看，那尾巴甚至不是萨弗拉而是更像斐迪亚……
不过比起种族，脸和身段倒是个年轻女孩，令他缓缓将那承影收入剑鞘时不忘冷声讽刺道：“哪个JK会把明信片当暗器扔？”
那破空声听着和暗器也不遑多伦了，若是打在身上绝对很痛。
“我这不就是看书里说炎国人都喜欢用手接投掷物吗？”具备着那样复合种族特征的年轻女孩这么说着，紫色的双瞳中满是憧憬，“超帅的！小哥你你也做得到吧？为什么会动剑啊……”
“手接暗器很蠢，因为你无法保证对方的暗器是否真能用手去接，武侠小说那么写只是剧情需要。”
楚信然冷漠地注视着对方，目光首先放在她那古怪风格的外套和身后的背包上，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身略显臃肿的上身衣装令他看出了像是宇航服的味道。
再一看那下摆，那固定的金属衔接着刀鞘，鞘上的字符与那刀鞘本身的长度令他皱眉。
SHISHIOU，虽然刀鞘的做工不够古意，就连那漆上的字符也根本是现代的，但这名字和那重新装订的刀柄都证明了它的身份。
狮子王，这是一柄哪怕不在乎东国刀历史也多少听过的名刀，因为它与某个特殊的种族所牵扯，这便令他的目光重新放在了对方的头顶的双耳上。
仔细一看，虽然毛色泛紫显得有些古怪，但确实有些虎类的特征。
身边有过一位老虎朋友的他对此略有发言权。
“诶，这就是实战派吗？”女孩对他那过于明显的目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对他的回答异常失望地垂首叹息，但又很快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挂上些许的笑容，“小哥很在意我的耳朵么？”
没等楚信然回答，少女又抬手盖着耳朵退后了一步道：“但这可不能摸哦，女孩的耳朵可是敏感的。”
对此，楚信然只是有些厌烦地垂下手中握着的长剑，蹲下身来捡起了地上那一叠被斩开的明信片。
一边捡时，却又一面念念有词。
“大炎有天干地支，十天干十二地支。而在东国，存在一种族群，汇聚寅、巳、申、戌、亥的五地支具体兽类意象，也就是同时具备虎、蛇、猪、狗、猴的特征。
这样的存在，在东国被称作鵺，你是鵺家的长女，是么？”
他说着，语毕时，亦将那一叠收集完全的明信片重新从地上捡起，对着表情已经不太好看的少女递去。
“那位文月公主……已经连这种事都跟你说了吗？”她看起来有些蚌埠住的样子，不仅语调不再悠闲活泼，连称呼上的轻佻也给断了。
“不……”楚信然淡淡道，“只是从些杂书上得来的知识，鵺族的大小姐难道认为家族的特征那般机密吗？”
“我倒是一直觉得挺机密的……”女孩低声嘀咕着，但又很快挂起了笑脸道，“不过小哥您把这些东西重新拾起也没用哦，这种道歉方式可不讨女孩喜欢。”
她看起来很懂得如何迅速调节心情，这也算是不错的素质。
“我是问你这些是什么意思……”楚信然冷淡问，“自我意识过剩的女孩也不讨男生喜欢，尤其是还有跟踪癖。”
不过委实说女孩长得也挺好看，尤其是胸前沟壑都能撑起臃肿的外套，大概确实会讨男孩喜欢，只是少年显然阅历程度不同。
他觉得闪灵临光也不差！（划掉；
“什么叫跟踪癖，这是诽谤！！”女孩的关注重点很符合外表年龄，比起被直接的反驳更在乎自己受到的「委屈」，“我只是好奇你和那女孩的奇特组合而已！而且那女孩也太不懂风尚了！明明有那么好的底子却穿的那么僵滞，真是看不下去。”
“那你就去教她。”
“什么？”女孩愣了一下，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算了……”楚信然想了想东国年轻人圈子里的一些丑闻，又收了那一时兴起的心思，只是拎着手里的明信片晃了晃再次问，“我再问一次，这些是什么意思？”
“明信片啊……”鵺族大小姐有些讶异地回答道，“还能是什么？”
“呃……”那就是自己想多了。
楚信然转身欲走，方才他还觉得对方在这一路都有出现大概会有些高见，现在看来就单纯只是个自我意识过剩的小鬼。
却也在刚准备蹬踏墙壁时被对方忽然喊住：“诶诶诶，你去找找明信片上的地址呗，你不是在调查那些怪谈么？”
“呃……”楚信然闻言重新回头看她，微微眯起眼睛。
而后者对他发散过去的压力毫无所动，甚至耸了耸肩。
这幅态度，虽然仍旧沉默，但至少又反过来证明她并非自己方才想的那么不堪。
但仍是个很任性的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在这样无声的对峙中，楚信然开口问。
“免了，不敢让炎的大少爷挂念，你就叫个宴吧，宴会的宴。”
显然是在少年那边碰了太多次壁，女孩的态度好不起来，说不定还指望着少年道歉安慰。
但少年却只是点了点头，面色冷肃道：“宴是么？你到这座城里又是为了什么？”
“你还反过来盘问我了？！”宴惊了，一路走来没见过这么怪的家伙！
她出门游历，母亲放心不下让她带着家传宝刀，还因为她喜欢炎国文化的缘故建议她去找最近在东办公的一位龙门处长聊聊，说不定回头去龙门留学能省点麻烦。
她也就应了，听说那位处长年轻到不可思议，甚至可能和自己同龄，她也就有些认识的兴趣，追着那些传闻好不容易在这座城里追上时，便在一路远远观察，然后发觉有点坏事。
虽然对方颜值高的有些合口味，还是个不瘦弱的死宅，但对方身边也带了个JK！
还是个银发红瞳，乖巧听话的JK！
对此宴只有一个评价：
寄！
早就听说炎国人钟爱银发红瞳，还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当真如此。
而且那女孩还拎着那么大的一柄剑，看起来实力不弱又听话，怎么看都没自己套近乎的戏，这波是就算定位不重合也没什么发挥余地，除非她过于主动。
那不行！
虽然对方长得帅、身体素质又强、甚至还有一台拉风的摩托，但她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何况自己一会儿没看他还不知从哪拐了个可爱的蓝发弟弟，这人什么成分？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该直接接触看看，然后……然后有点恼火。
作为一位能够在长假中独自出门旅行的高段位现充，宴也确实能察觉自己表现得过于热情了，可这难道不也是判断对方需要帮助时她就登场了嘛！
这家伙态度好一点的话，自己又不是不能都说出来，怎么说话就和警视厅的局长似的，还以为自己在龙门办案吗？！
她觉得这么年轻的就能站上龙门警备力量顶点的人肯定会有些特别之处，但现在她只觉得对方的特别之处是脾气特别差。
“我有文月公主的文书，确实可以盘问案情相关——”楚信然话没说完，便猛然一把推开面前的宴，同时直接后撤。
下一刻，两人方才的位置被数道黑乎乎的鳞甲尖刺所覆盖，而楚信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一叠明信碎片被手指一把摊开如扇，霎时甩出！
噌噌噌的声音叠成一片，本该缺乏硬度的明信碎片被他那一把甩出犹如一妹妹箭矢，带着淡淡的水迹撞上二楼窗口外蔓延的甲壳竟是硬生生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
而那被猛然推了一把的宴听到那声音也猛然抬头，看到那从未见过的怪物肢体多少有些怔然。
她能被母亲托付家族名刀自然也不乏身手，被楚信然那好似非礼般的大力推动下也没有失衡摔倒在地，只是看着那地上尖刺有些后怕，还没辨认出那算是什么武器时又听到声音猛然抬头，就看到了好似甲虫的巨大口器般延展的黑色肢体在明信片劈出一道道白痕。
这一手倒还蛮武侠的，摘花飞叶这种事通常不像主角会干的事。
会这么想，大概她看的小说还不够多，但紧接着她倒是听到对面的楚信然说出了一句像是主角会说的话：“你自己避难。”
说完就直接蹬踏着墙壁朝着二楼冲去，手中长剑更是已经出鞘在那如剪刀般口器完全从窗口收回之前悍然劈出！
口器一应而断，断口有着夹杂红色的暗绿色体液横流，却也吃痛硬抽回了窗口。
可紧接着，翻身蹬着另一处墙壁的少年已经持着剑冲了进去。
这让宴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张望着那窗口。
她本来也打算躲一下的，毕竟刚才那东西看起来又不像是人类。
她怎么也没听过人类会长成那样还会发射穿透混凝土的尖刺的，就算是高度返祖的高纯度鲜明也好歹有个人形，没到地上爬的程度，想来倒像是什么危险的变异感染生物。
但从她看着对方破窗追入之后紧接着就能听到一阵高频率的金属碰撞声和重物撞击甚至是刺耳的尖叫，此刻已经连巷外不少人都开始抬头看了，里面却没了声音，好像危机已经过去了，所以她就没跑。
一切发生的太快，好好算来也就几十秒。里面彻底没声，而她就在那望着望着，望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从窗口跳下。
“你还没跑？”甚至注意到自己显得很诧异。
来了！
宴在心头神色一肃，觉得这种时候的一句对话就能决定之后关系发展。
若是换成一个老同学的话来说——那就是决定攻略游戏进度的「关键分歧点」！
该怎么回答呢，她而今已经汲取到之前对话的教训，觉得跟这种钛合金直男对话不能摆出傲娇样，瞧瞧对方同行的那位小姐姐，一路表现乖巧、懂事，甚至还会给对方脑垫波，那就是版本答案！
道路已经打开了！接下来只要前进就可以了！
于是她开口坦诚道：“我……还想进去帮你。”
七分真诚，两分自信，还有一分羞涩，这等直球岂能不中！
“不要和那种东西扯上关系，以后记得跑。”
可对方就只是继续冷着脸说完这么一句就走了。
就走了……
走了……
了……
按理说这时候宴该愤怒了，但作为一位合格的高阶现充，不仅要自信、还要体贴、还要懂得化解尴尬、更重要的是，看清自己。
高阶现充就连社恐人都能纳入自己的交际范围之内，当然也懂得一定程度的进退与自省。
短短不过十几分钟就已经在对方那里吃瘪数次的宴，此刻心头涌起的已经不是愤怒，而是怀疑。
她开始怀疑、她开始沉思。
怀疑自己的魅力不够，沉思对方是否不属于自己目前接触过的任何一类人。
作为一位高阶现充，需要做的「功课」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要懂得给人「分类」，只要清楚每一类人的相处方式，方才能够迅速熟悉，无往不利！
而宴在学校，在外面，一直都是受欢迎的好孩子、好女孩，即便偶尔会传出些坏话也会很快消弭于无形。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接触过很多类人了，也很久没遇过陌生类型了。
但今天，似乎又多了一个。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六
（抽到点时间继续写番外……或者说这就是正文，只是时间不同罢了。）
楚信然现在觉得很麻烦。
一方面是之前那个在小巷二楼窗口偷袭的怪物，带着咸湿气。
海水的咸湿气。这令他想起那座城，也想起那位‘复仇者”，不知是否有关联，但他先默认有关联。
而这座城本身的怪谈状况也很麻烦，若是扯上海洋，两种不同的麻烦混在一起无疑是更大的麻烦。
而另一方面，那丫头也很麻烦。
楚信然目光微挪，落在不远处搭着扶手俯瞰塔下的女孩身上，看着她那好似真的在专注景色的侧颜，也看着她头顶的耳朵与身后的尾巴，然后在对方察觉目光之前收回目光，放在眼前完整的一张明信片上。
是新的明信片，而非之前那回收的裂片。
鵺，在大炎指的是一种传说中的鸟类，同一个字，传到东国却是指另一种存在，也就是女孩代表的那类存在，身上兼有八方象征动物的东北方的虎、东南方的蛇、西南方的猴、西北方的狗与猪的特征，也就是地支中的那几类。
在传说中，被它认为是「善」的人会得到鵺的保护，而如若不幸被判断为「恶」，鵺会用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将其杀掉，这听来倒也颇具战斗力，但这种是评判标准的核心始终是「它认为」。
凭着主观，弄不好的话，鵺就是另类的妖魔。
听来倒是对斯卡蒂和水月挺有教育意义的，能够用来警醒他们判断力的重要性。
但这种家伙倘若真的出现在面前，反而很麻烦。
这倒不是那位自称「宴」的女孩多还原传说设定，而是她确实挺主观的。
性格有点问题，但也不是需要必须纠正的问题。
楚信然能看出来她的目的性很强，也能看出她的行动力很强，更能看出她似乎很想吸引注意，并且小花招一堆。
这种家伙用东国本地形容叫做现充，又叫做阳角。
他并不陌生。
毕竟他过去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时也不得不成为那等模样，更别提身处某些职场上更要懂得八面玲珑，只是对他来说，那种活法挺累挺麻烦的。
虽然也见过乐在其中的家伙，甚至眼前那位就差不多是那类，但他自己不是。
所以在有能力脱离交际场的漩涡后，他就立刻跑路了，再也没考虑回去。
而同这位小姐接触就会让他回想起当初。
同时，对方的热情也会令他想起某些追求者。
虽然这显得有些自我评价过高，也不够礼貌，但表现过于相似，不论是非与否，都令他更觉疲惫。
倒不是处理不来，他当初处理这种状况的应对都快成本能了，关于委婉谢绝、严词拒绝的数类状况都熟得不能再熟。
但他这会儿还在被带孩子烦呢，怎么回头还跳出个东国JK来？！
要蚌埠住了，想消停会儿。
这地方还有海神教团的余孽，更别提根植这座城市的怪谈似乎还是另一种相似但却不一样的东西。
他很想直接把对方甩脱走人，但这女孩确实给了线索支持，令他不便将话说死。
鵺家的姑娘也大抵不会弱小，毕竟本身亦是与古老相关的族类，好好交涉应该也能提供协助，他现在并不那么有余裕，能够争取的力量还是得试着争取。
所以他现在在这里，新安芸市的主要景点之一，佛狸塔顶——下方一层的观光点里。
带着对方一起。
对方在那拍照做明信片，而他在等人，等一个路上联系的侦探。
那侦探是最初那座酒屋所见到的，令他有些在意的，大抵有些拳脚本事的侦探。
他是在楚信然带着宴离开那个巷道后主动联系的，在那之前，楚信然先联系了派出所前去封锁现场。
有着文月姨的信物以及他自己携带的证件，这点事并不难，很多时候要将秘密隔绝在大众视野外都需要官方机构的支持，毕竟你总不能每次都做到完美的毁尸灭迹。
就连深海猎人也都会持有一些和当地掌权者联系的依仗。当然，他带着的那女孩是个例外。
那是个从海里拽回来的家伙，通俗来说像个边疆戍守几十年才回来的战士。
虽然本领高强，虽然地位不低，但却已经和时代、与社会相当脱节。
至少现在的陆地是她陌生的模样。
不过她本不用踏足陆地才是，可谁让而今的大海也显得陌生，若要回到真正的家园，她必须跨越陆地。
这话题就扯远了。总之，联络了当地警方封锁现场并处理那被他迅速搞定的尸体后，楚信然就带着宴去调查其他怪谈地点了，也正是在这个时间段，他收到了那位侦探的联络。
一方面说自己来这城市一个月来的工作内容也调查了不少这座城市的怪谈资料，一方面也希望获得自己的协助。
考虑到明显有些海边的家伙追着自己和斯卡蒂来到了这座城市，楚信然对任何殷勤都有些小心谨慎，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要重新见个面。
当面聊聊，他才能放心。
但几分钟后的发生的事会告诉他，或许不见面更放心。
那会是在好几分钟后，他再次收到那位侦探的短讯，告知他已经上塔，询问这边的所处地点。
楚信然一面张望着四处可充作参考地标的人或物，立刻便发去了回应。
本来他自己也就够显眼了，其实只需要告诉楼层就差不多，剩下的不过是等对方来。
“这个角度正好啊，小少爷，你要不也拍一张？等我回头给老朋友寄出的时候也可以帮你寄些。”
他还在收起手机，一旁的宴倒是看出他忙完了的招呼道，只是说着说着又有些不自信问：“你应该也有想寄明信片的朋友吧？”
“有的……”楚信然略略颔首，对于对方那过于轻佻的称呼回以并不在意的不卑不亢，但却也有不愿混同现充交友态势，只是淡淡道，“不过我不擅长取景这方面的技艺，能请宴小姐帮我解决么？”
“那倒是没问题……”宴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那神情冷淡的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你真的不会？”
“我哪里像是会的样子？”
这话他甚至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让宴有些无言，但又确实认同。
确实，这家伙一直表现得好像完全不接触这方面似的，令她丝毫不怀疑这人在位时就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私生活格外单调匮乏的那种。
挺无趣的，白瞎了这幅好模样，大抵便是因为这份职业吧。
那就目标变更！该引导一下这位荒废了青春的同龄人好好回顾了！
宴如此决定道，全然没想过这位的青春可能比绝大部分年轻人都要丰富过头的模样。
只是一脸热情地微笑道：“那就让我来给楚少爷你准备一套能让朋友们赞不绝口的明信片吧！”
“呃……”楚信然看着她那热情而又关怀的模样，觉得自己这随便理她一下免得她又打扰自己的效果似乎太好了。
只能赶紧提醒道：“那个主动联络我的侦探已经在上塔了，别因太专注而忘了正事。”
正事，也就是关于这座城市的怪谈，也包括之前出现的那个怪物，楚信然一并将其纳入了调查范围，并且打算见过侦探之后就去和斯卡蒂与水月重新汇合。
以这座城市目前的状态，他有些不放心那俩人各自单走，虽然那俩人可能不见彼此的话反而更加靠谱些。
“啊？那不就没什么时间了？”宴愕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照相机，又看了看那塔中央的电梯方向。
这座佛塔虽然是颇有历史的古建筑，但早就几经毁坏，历经数次重铸的而今倒是充斥着现代源石科技的影子，想要体会古人心境的走那修复过的石梯，单纯想要俯瞰风景的大可以直接坐电梯，那侦探赶时间大抵就会从那出现。
宴虽然对某些事动力十足，但也能分清轻重缓急，才有眼下这般失望：“那之后再说吧。”
说完却又眼轱辘一转，凑近过来道：“说起来，那侦探挺有本事吧？否则哪来你手机号？”
见她凑近就朝着边上挪远了一步的楚信然，对她那气鼓鼓的面颊无动于衷。
“我同警方联络过，有点手段就能弄到……”他说着同样回头看向那电梯间的方向，透明玻璃制的上升道上可以瞧见新的一轮轿厢升起，他一眼就能从中确认那侦探未变装束的形迹，并稍稍抬起手来，“他来了……”
他抬手是准备招手，可那手刚抬起的下一刻，又猛然按在了左手握着的「木棍」顶上。
毕竟在那瞬间，他又觉察到了那股令他不快的感觉。
海水的潮湿、腥咸，以及仿佛信息素一般能被感觉读出的饥•渴——渴望着进食。
这令他下意识便按住了左手中的长剑剑柄，目光在周遭的游人间逡巡，继而又重新锁定那正在缓缓打开的轿厢。
现在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
人太多了……
人多眼杂，在这里动手有些违背他一贯的行事准则，而大量的人群也会成为他的妨碍，说不准还将成为对方的血包。
得将这些家伙驱离，当他这么想时，他便已经准备对头顶的自动洒水感应装置动手，但在那之前倒是忽然有股诡异的异香在鼻端放弃。
“别急着动手！”宴的低声在耳畔响起，令他目光微挪。
落在她手中摊开的一个小盒子上。
异香从那传出，气味因子正朝四方蔓延。
可以明显看到其他游人们的动作微滞，也能看到他们先后朝着楼梯两侧走去，其中一位路过楚信然身边，他能瞥见对方目光的涣散。
“做得好。”楚信然低声认可道，现在他不想甩脱对方了，这一手对从事保密工作而言，着实出色。
“嗯哼——”宴有些得意道，“带着我不错吧？”
楚信然没有立刻回答他。
他已经迈步向前，混同在人群中，人群里的游人尽是朝下离开的潮水，方向无比统一。
但刚从电梯出来的人还没有立刻嗅到香气，他们有些疑惑地看着一大群朝下离开的人，而当他们能够嗅到时亦将加入他们的行列。
唯有具备明确且强烈的目的要留在这儿的人得以清醒，在清醒的同时瞬间被人群清出。
譬如那位侦探。
他过于迷惑地望着不远处那些分明和他一起乘坐电梯上来，却紧接着就和其他人一起走楼梯的人们，在疑惑中却也看到了朝他走近过来的楚信然，刚抬起手想要跟他打招呼，却见对方陡然加快了步伐，与他错身而过。
他有些尴尬的怔在原地，回头看去，可也正是他那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远处竟还站了个人。
——他顿时汗毛倒竖。
还站了个人？！那个人刚才也在电梯里？！
他忽然记起来了，记起了很多细节，记起这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这个人跟了自己一路，可方才自己还以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他跟着自己走出电梯都没发现！
以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分辨不清一个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多出的人，直到少年也闯入了他的视野，以靠近那个陌生人的方式——
“等——”他想要叫住那年轻的王族，不论那个陌生人是何种身份，至少不该草率的靠近，那极可能有危险。
可那少年却没等他话语说完的先一步提起了手。
他左手中握着一根乌黑的「木棍」。
此刻他以倒提木棍的方式朝那陌生人的腹部顶出，那陌生人似乎没想过他会直接攻击，被那东西戳中肚子痛得下意识躬身，紧接着就是少年毫不留情地凌厉甩腿。
甩腿如鞭，狠狠地踹在对方的身上，直接将对方踹得后退数步，硬是撞在了电梯间那透明玻璃上。
裂纹霎时在玻璃上爬满，看起来力道不小。
那人先后遭遇两轮沉重打击，看起来就算是直接倒下也不奇怪，可他却只是背靠着满是裂纹的玻璃墙站稳了。
隐约间，似乎所有人都能听到些微不知何处传来的，古怪的嘶鸣。
侦探还在浑身紧绷地惊疑张望，想要辨明那声音的来源，而远处的宴只是缓步朝着侦探那边走近，微微躬身，且手按腰间的刀柄。
可少年直接已经更进一步地动手了！
他听到那声音的同时就已不假思索的抬起右手，按在了左手的「木棍」，继而挥出一道乌光！
那是一柄剑，一柄剑鞘朴素，剑刃乌黑的炎式长剑，剑刃该有的光泽、锋锐感都被那过于朴素的涂料所妨碍，令它不仅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同时，即便在挥舞中也显不出寒光，只是好似挥出一道虚无的寒气！
可这样的寒气出场，却亮起了一串火花。那是厚重而又朴素的剑刃与畸形的利爪碰撞摩擦而出的火花，那方才还倚靠着墙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暴露出相当非人的模样，虽仍有着人形，却双手都化作了畸形粗大的利爪，头颅更是宛若龙虾般粗长，覆着甲壳的面庞中心是令人恶寒的重叠口器，正开阖收缩着发出那令侦探方才在意的嘶鸣。
它的利爪与剑刃摩擦到了尽头，另一只爪子立刻刺向少年的胸间，可少年却也同样抬起左手，覆盖着他那身黑色风衣袖管的左臂勾拳而起，硬生生以手臂格住那另一只利爪的腕处将其撞歪，紧接着一记膝撞顶在对方那还算人类身躯范畴的胸口将它击退。
彼此刚拉开距离，那怪物又已经重新暴起，利爪直指少年的头颅。
而少年却只是陡然甩剑，呈反手握剑伏低身躯地避开了那利爪，带着些微的流水声撞入对方怀里，横向拉扯——
哗啦……
更清晰的水声覆盖了切裂衣衫与外壳，深入血肉的声响，抽剑回身的少年侧身一脚，揣在对方胸口，将那尸体踹翻在地的同时，也借此后退了半步，挥剑甩出一道带血的冰渣。
如此，胜负已分，那怪物的口器已然不再蠕动，胸前巨大的豁口结着朝内延展的爆开的冰晶。
眼见这一幕，那侦探才快步走上前来，却也没有真正靠近，只是站在少年身旁，看了看那从未见过的尸体，又看了看面色冷漠的少年，刚想问些什么却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看来我不该答应见你。”少年看向他，神色冷淡。
“呃……”侦探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能证明他在这一行其实并不算专业。
甚至少年都比他专业，见他不解时，脸上升起了些失望，觉得或许不能指望这人调查情报的能力。
他现在重新摸出手机准备联系当地警方再次封锁现场，处理这尸体，也有空继续说道：
“它是跟着你来的。”
“呃……”侦探闻言而僵硬，神态更是僵滞地回头看向那即便倒地也仍显诡异的怪物。
他甚至能看到那怪物虽然死了，一动不动，但外形却还在变化，在一点点的朝着更畸形的模样变化。
这个过程仿佛无法被打断。
也确实无法被打断。
只要被群体的意志所压倒，身躯的异化就将不可避免，并将难以逆转地朝着那异化的终点迈进。
所以水月的状况才那么地特殊。
“但既然你已经来了，还被它所跟踪，那就代表它背后有人操控，并且那个人应该与你有所交集，哪怕只是见过面的交集也算……”
少年提着已经在等待忙音的手机看着他，“你不能走了，跟我们一起行动，尽量给出可能的情报，这件事若能处理，对你的事业前程有好处，也会有物质上的奖励，并且也会有很多人因你的帮助而获救，懂么？”
劝诱加上利诱，并且当着面开始联系警察，又暗含些威胁，侦探整个人都露出棘手无奈的表情看着那开始远离两人，要去边上和警察联系的少年，又回过头来，看向方才就已经走到他边上的陌生女孩，没有太过在意对方的种族特征地叹息道：
“你是和他一起行动的吗？这孩子总是这么成……可怕吗？”
他本想说成熟，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更加深刻真实的感触。
沉默寡言而又高效残酷的杀戮方式，看似商量实则命令的压迫口吻，起手利益，再者人情的沟通手法……短短几分钟，他看到的不是个少年，而是个人精。
连宴也隐约发现了，发现这家伙不是不懂变通，他是选择了不作变通。
可她仍是对对方不太熟悉，对于侦探的误解也显得有些尴尬且不自信地回答：
“大，大概吧。”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七
（抽空又写了点番外更新）
约摸半个小时后，楚信然带着宴和那位侦探在一家咖啡厅里先后等来了斯卡蒂和水月。
两次的自我介绍之后，水月看向那侦探和宴的目光仍是带着些许不满，大概是觉得守秘人哥哥身边又多出两个来抢夺关注的人。
倒是斯卡蒂在少了那份淡淡的好奇之后便完全不关注两人。
但两人很关注他们。
侦探秉承着所谓的职业操守观察着这个貌合神离的小团队所有成员，而宴则是怀着某种竞争心理认真观察着斯卡蒂。
她一开始就把斯卡蒂那身伪装用的校服改制衣装当真了，以为对方真是个JK，便觉角色定位重合，是个宿敌。
而今比起当初一路的远看，接近之后更觉得对方颜值分高，又沉默寡言地过分听话，很难不讨人喜欢。
这么一看自己能比赢的竟然只有身材，可这样的胜利是很偏门的，因为能够展示这种优势的场合并不常见，也多少有些羞耻。
而且这优势也不算特别突出，对方的身段也不差，甚至更符合大众审美也说不定，相比之下自己反而大得非常影响行动，在学校时也有一群嚷着「贫r是稀有资源」的混蛋对自己嗤之以鼻，还有些女同学则是在背后说些难听的酸溜话。
不过是些柠檬人，高段位现充JK完全有能力对付他们，也不在乎他们的评价，她现在是好奇这位大少爷的看法。
她现在对楚信然已经没有最初调查时的憧憬，但也不至于升起厌恶，毕竟对方的颜还是好舔（划掉），对方长得还是帅，做的事也是为大家好，只是手段比较偏激、强硬。
你别说，像这种男生，她的闺蜜群里能有不少人好这口，而她自己的话……觉得可以再看看。
现在只是因为对方是龙门那里的年轻官员，又好像需要帮忙就跟着了，对于楚信然对自己的评价看法不再那么期待的她，开始有些在意他对这类的看法。
更通俗而又低俗的说法，就是宴比较好奇对方的操作系统是32位还是64位。
这也是楚信然对东国文化部分有所不满，不愿意让斯卡蒂过多接触的原因之一，东国人对「性」方面的看待以炎的视点真是过分开放了些，不论是乡下还是城市，男女老少都不乏飙车好手，区别只是别人愿不愿意对你展示车库。
楚信然其实不太在意这些，这种文化方式不便评判好坏，只能说排斥程度如何，他对此的态度只是不吵到自己就好。
但若是要给一个人从头开始塑造三观的话，东国的文化环境他要打低分。
虽然这会显得对他亲朋好友里的东国人很失礼，不过没关系，他实名双标，亲朋好友另算！
不过现在的他还在和那侦探交流，倒是没去注意身边人都在想什么。
而所谓的交流，其实说是审问更合适。
甚至已经审问到了过去的身份。
“你目睹了领主被行刺却被人诬陷，选择逃离家乡跑到这里……作为一名逃忍隐姓埋名到新安芸市当侦探？”
作为龙门近卫局处长，楚信然的刑讯水平和情报抓取表述能力都不差，再加上之前那强行征召的话语压迫，他直接弄清了这个侦探一开始给他的印象不协调原因，也让宴旁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这么个侦探还能问出这么黑暗的过去？而且知道这事不会被谁灭口吧？
在斯卡蒂漠不关心，水月听得饶有兴味的话题中，那侦探脸上还带着那被对方气势压迫所渗出的冷汗，心头也有点麻，一开始可是没想把这些说出来的，就算对方是个年轻贵胄也不能指望对方给自己伸冤不是？
一个精通暗杀和侦查的忍者都能在这里当了一个月的侦探了，连店面都有点名号了，俨然也是已经准备好了开始新生活。
直到最近发现以前接到的一些调查委托都有相当的巧合性，种种情报都指向这座城市愈发流行的怪谈上，令他自发的开始调查这座他原本没有太过重视的落脚点。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楚信然带着斯卡蒂出现了，同样在调查怪谈且明显地位与能力都很特殊的组合，令他格外留意之后的没几个小时，他就靠着自己这一个月来和警局里的几人打好的关系听说了一个新案件。
比起死状，模样更加怪异的死者，源于一个令上级无法冷静的电话。
那是楚信然打来的，他凭着一点非法手段从警局那边弄到了号码并试图联系，结果联系是联系上了，却好像自投罗网似的。
想知道的情报还没拿到，倒是先被对方那经验过于丰富的话术掏出了自己的底子……
如果对方不是特意表明了没兴趣处理普通人的案件与恩怨，只对怪异和怪物感兴趣的话，他已经立马跑路了。
作为一个忍者，跑路的能力是要必须到位的！
更别提在东国，忍者就是出色的信使，而出色的信使不一定能有忍者的本事。
“是的大人，在下本已决定抛去那些不甘与愤恨，安心度日，结果这新安芸市似乎并不是个平和地，不论是大大小小的怪谈还是警局里确实在逐渐增加的失踪人口数量，都弄得在下心神不宁。”
“事件多的话，生意不会很好吗？”坐在楚信然左手边的水月吸了一口奶茶，表情安逸地眯起眼。
可说的话却未免有些冷血。
对于这句话，楚信然只是看了眼他，又看向那侦探。
宴倒是有些惊讶那可爱小弟弟居然是这种毒舌属性？
斯卡蒂看了眼水月，又重新偏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西瓜汁，再看了看楚信然面前的柠檬汽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重新看着自己面前的西瓜汁。
对于这样的各方反应，侦探看向那小男孩却也不想和孩子一般见识，只是神情有些低落地道：“可前段时间给我介绍屋子的老婆婆也不见了……”
“这几天我到处东奔西走，调查了这座城市四十多个怪谈，并且您之前也看到了我给您的资料，几乎是每天这座城市都会至少多出五条以上的说法，其中能有两条在诸多传言中安定下来，成为固定的怪谈而非只是兴起好几天的说法——”
男人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盯着楚信然，却见到楚信然确实正拎着他给出的那几页文件看着，手里最上面的纸张上赫然列着个条形统计图，那数量逐步增加的趋势确实一目了然。
“关于这些，我有个朋友的猜想让我觉得很有可信度。”
“有个朋友？”那少年闻言看来。
“您见过的，就是那位酒屋老板……”侦探凑近道，对应的是少年微微后仰地与他保持距离。
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认真说明道，“他的直觉一向很敏锐，已经好几次用随口一提的话打开我的思路。”
有些出乎预料的，他竟看到少年点了点头。
“嗯，他的灵感确实很高。”
灵感……侦探对这个词有些在意却又听不懂，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急着要抛出结论：“他说，新安芸市这些天古里古怪的说法真是越来越多，这座城迟早要被这些东西占领，搞得外来人全是冲着这个来。”
他转述时甚至模仿了那位老人的腔调，对此少年却是不甚在意，只是做了个虚抓的手势，这手势在炎国叫「收」，示意就在这儿停下。
东国的文化几乎学自炎国却又发展出了地域特色，不过对手势这方面的理解倒是一致的。
所以侦探停了嘴，瞧见少年一脸严肃地问：“你是说怪谈存在一个掌控者，最终目的是占领这座城市？”
“对对对！”侦探兴奋地应道，同时也很惊讶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才得出的一个结论被对方这么简单就说出来了，还是一副不当玩笑话的认真架势。
既让他觉得多出个了不得的理解者，又有些莫名的悚然。
孟章君是吗……真是格外的异常啊。
想起作为忍者的一些门路所探听到的非常情报，侦探很努力地表现得平静。
“我前天去访问过就近的神社，昨天还去拜过佛狸塔边上那座佛寺，他们那些僧人说的话我不太明白。
但神社那边的神官说过妖城内的妖异扩张得厉害，他们没办法锁定核心，所以我还在帮他们调查。”
他说完便紧紧盯着那少年，分明是自己说着都会觉得荒唐的话语，对方听着却紧皱着眉头，用指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思忖了片刻，看向了其他人。
他看向那银发的女孩，女孩察觉到目光看来，想说什么他又抬手盖了下去。
他又看了眼另一侧的男孩，男孩只是无辜的抬头看他：“我听不懂。”
侦探在一旁看着，感觉那小男孩确实该听不懂，但又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干忍者和干侦探这一行，都需要些敏锐的感觉，前者是为了活下去，后者是职业需要。
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有些期待地等他看来。
但少年没看他。
少年重新垂首看了眼文件，就看向侦探要说些什么就听一声：“等等！”
所有人就都看向那黄发紫瞳的女孩。
背这么多双目光盯着的宴硬着头皮对他发问：“你，不问问我吗？”
“你有收获吗？”楚信然平静问。
“没有……”
楚信然旋即回头重新看向侦探时，又听她呼喊道——“但我知道哪里的异类气息程度最深啊！”
登时所有人又都看向他，而她立马紧跟道：“就在那佐伯区！这种事如果真有阴谋的话，程度最深的地方肯定能成为主要线索吧！”
“确实如此，宴姑娘真是当了大忙！”楚信然还没开口，侦探倒是主动接上话题，免得对方尴尬。
他对孟章君身边这位种族不明的小姑娘印象蛮好的，虽然看起来也是有秘密的麻烦人物，但看得出来，她跟孟章君跟得很强行，就像同样很尴尬的自己。
如果要给圈子分级的话，她应该和自己一样，属于不太能融入孟章君那边的圈外人。
“不错，谢谢你的思路。”在这时，少年忽然开口感谢倒是让宴有些受宠若惊，也再一次意识到对方虽然看着和自己同龄，但却不会和那些喜欢装帅扮酷的男高中生似的不坦率，连感谢的话语都有些成年人的居高临下，并且始终围绕着原本的话题本身——
“侦探，你要调查的重点，在这里——”
他将侦探给他的几张文件里关于地图的那部分推过来，手指指向最中间的区域，佐伯区的最中间，十字路口。
那是他走过的路，那是他瞧见过奇怪浪人与天崩地裂画面的地方，但他还不曾与他人说过。
现在大抵是时候。
“我在这里瞧见过印象深刻的异常，或许这个判断很有主观意味，但以此为重点调查一下，应该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楚信然指着那里道，“佐伯区中央的十字路口，麻烦你去调查一下，我会让水月和斯卡蒂与你同行。”
“蛤？”侦探怔了怔，看向随着他的话语落下而反应的女孩和男孩，也算是知道这俩名字分别对应的谁。
“守秘人哥哥又要自己行动吗？”大概是叫水月的小男孩语气明显有些失落和不开心。
“为什么不是她？”大概是斯卡蒂的银发女孩则是更加直接地看着宴，说的话则令侦探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目光巡视着这两位都漂亮可爱的女孩，然后再落在少年身上，有些似笑非笑的怜悯。
宴更是脸色一僵，她还以为对方察觉了她的想法要直接「正面对决」。
而对此，少年的反应却是平静得冷漠：“我要处理路上留下的祸根，她的能力比你更合适，你保护好他们两人。”
对于这番话，侦探和宴都以为对方会多少有些脾气，却见女孩沉默了一下盯着宴，吐出一个“好。”来。
宴被看得毛毛的，感觉对方也没带什么敌意，但就是被盯得毛毛的。
倒是对面的小男孩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眼睛微微亮起，笑的如月牙般又无言看向少年。
这群人的微动作也太多了吧？这帮人这么热衷打暗号吗？
读空气，觉细节也是现充的必修课，宴完全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
但也觉得这比让一群陌生人热络起来还累，更像是什么情报部门交流，全是谜语人。
侦探对此就感到很熟，甚至感觉很亲切。
“那就这么分工吧，希望今晚12点之前两边都有收获。”那少年这么说着，便端着面前没喝完的汽水起身。
同时起身的还有斯卡蒂，接着是慢半拍的水月，以及和侦探一个反应接受速度的宴。
宴的脸上多少有些无奈，倒是侦探也不想浪费时间，脸上满是动力，正想说些旗开得胜武运昌隆一类的话时，却又听到少年嘱咐边上那男孩女孩：“这个侦探，如果他有什么可疑举动，你们也不必客气，我们还没到那么彼此信任的程度。尤其是你，猎人，注意些，别随便杀人，也别被欺负了不自知，水月，你看着她点。”
“好！守秘人哥哥放心！”
“呃……”这时候，沉默的不只是侦探，但大概侦探心里最难受。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八
（番外是导致我正文存稿搞不出来的罪魁祸首……）
“我有点好奇一件事，楚先生。”
“你说……”楚信然端着个军用望远镜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以及不用加什么先生，直接称呼名字发音都行，你可以叫我楚信然，也可以叫我苍七。”
东国语和他印象中的那发音分毫不差，老被念「楚桑」搞得他有些不自在。
而在这时候，对方倒是会顺杆爬地笑问：“那信然不可以么？”
“你应该做过炎国方面的功课……”继续端着望远镜站在长长的楼梯口远望的楚信然，主要还是盯着那一座座排列鸟居之上的黑色雾气，“我们或许还没那么熟。”
这座神社主体建筑几乎都是朱红色的漆彩，加上大量的朱红色灯笼以及两侧水路上漂流的红烛营造出朱红色的视界，再配上一些灿金色油纸黏出的灯笼，便显得既妖异又神圣。
宴惊叹这座神社的氛围打造的极好，神梯、水界、鸟居的搭配完美无瑕，让人走近便觉得是走在通往非人之道的路上，心中不自觉地便会升起敬畏。
而楚信然却是打量着一些在他眼中若隐若现的黑暗存在。
它们一片片坐落在建筑的高处，形似鸟类的轮廓配上朱红的灯光像极了一片片乌鸦，落在通过望远镜而更清晰的视界中便显出更加异样的造型。
“哈……真是冷淡啊，分明都是要协助涉险的关系了。”宴在一旁故作无奈的叹气。
少年闻言只是放下了望远镜看着她认真道：“不，我不会让你涉险。”
“呃……”倒是没想到对方会摆出这幅态度说这话的宴怔了怔，而楚信然已经重新回过头去，从衣兜里摸出个便利贴和小型铅笔划出几串小字笔记，再回头道：“毕竟关于怪谈的处理重头是那侦探、斯卡蒂、水月的组合，我们这边是——你怎么了？”
他看着对方刻意将头偏在一旁的模样觉得有些古怪。
“没什么，迟钝了点。”
宴抬手拍了拍脸，面色平静地回过头来：“我们这边是关于那些怪物是吗？”
“你清楚就行……”收起那便利贴纸的楚信然朝着长梯之下迈出两步，又蓦地回过头来。
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最高处的鸟居群下的狐面神官。
神官不是沃尔珀人，他只是脸上盖了个狐面，显得可疑怪异。
在之前他与少年交谈时，他还没有戴上这面具，而现在两人准备离开时，他反而戴上了那面具，朝着少年遥遥行了个古礼。
“恭送孟章君。”
隔着十数米的距离居高临下，声音这般清朗也令一旁的鵺族女孩表情古怪。
但她一旁的少年却对这种种怪异之处不甚在意般的回头，还不忘招呼她：“走了，接下来去佛寺。”
.
宴和他是在解决某个邪教的调查路线上——这样的理解还是源于少年在路上的讲解。
少年的信息抓取与论述能力很简洁干练，令宴即便不太清楚那个「邪教」具体状况却也能明白他们邪恶至极，用少年的话语来说便是丧尽天良，不仅会将人变作怪物，还只为了证明一些道理便大肆散播那份恐惧。
他们甚至还会利用人心，正如此刻楚信然已然察觉的真相，昔日那座城中牺牲的受害者家属确实已经追上了他们，带着那份不该属于他的力量。
出行之前，宴旁听了楚信然对侦探问出的一堆问题，当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听起来和调查毫无关联，甚至连昨天吃过什么都问出来了。
倒是那侦探足够配合，所有问题不管尴不尴尬都回答了，或许真的对楚信然抱有了极高期待。
这事没到最后，宴也看不出楚信然到底靠不靠谱，只能说这一路他都好像有了一条完善的计划，不是在引路，就是在询问调查的路上。
即便出现过「要找的人暂时不在，找不到踪影」的状况，他也能立马去找下一个确认问题，几乎是马不停蹄，像是敲定好了无数个备用状况。
只是他询问调查的人员身份和问题都有些古怪，让宴很难确定他是不是随便乱问的，否则早就将他奉为破案大佬。
毕竟这人表现得和侦探剧里差得也太远了，像是侦探剧那么清晰明了，问题与行动都直指目标，他倒是绕来绕去，问的问题也让她这个旁听的云里雾里。
最后甚至找到神社里来，下一步竟是寺庙！
这算什么？破案不成转玄学吗？
还是说这家伙就是在到处绕路占自己便宜？
宴知道很多男生都热衷于带女生坐摩托兜风，尤其是载着自己这种女生恨不得时不时就来个急刹车。
不过对方这一路表现也不太像，一开始也是提醒后座两侧都有可以抓的地方，对臂力有些信心就不用抱着自己，他也没做过什么急刹动作——虽然这么说，他开车是真的快，肉眼可见的赶时间。
那车速弄得宴不太自信，不得不抱着他。
于是这去神社的路上，她就心里一直在嘀咕楚信然到底行不行。
而且啊，虽然这一路跟着他到处转倒也不累，对方也没让她拎什么东西。
但眼看天色都一点点的转作黄昏，他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模样，宴便觉得有些着急。
不是说要在12点前有所收获么？
“你很着急么？宴。”
楚信然在一家木质厢车前回过头来，在他们这个位置朝着东方远望能够看到一座石塔，石塔上方悬着一口大铜钟。
那里就是新安芸市唯一一座寺庙，在靠近东郊的城区边缘，相传炎向东宣传佛教时最先踏足的路线之中就有安芸市，而安芸市的那座空闻寺便是真言宗。
全称为大日如来真实言教，东国人称其为东密真言宗。
但就那空闻寺周边街道的繁华模样看来，或许这寺庙中的修行生活不太清净。
“这都七点了诶。”宴回过头来诧异道。
她方才正在四顾那些要开始夜生活的学生和上班族。这里不是佐伯区，没有连绵不断的酒屋，但是这里小吃挺多的，一路能瞧见不少装束靠近僧人的信众，也能看到不少年轻人结伴闲逛，还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停留在厢车或是小摊前，等待吃食出炉。
在这样的一群人之中，楚信然和宴依然是很显眼的，不论是模样还是装束都引来不少人视线，宴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宴和楚信然，中途甚至有过几个年轻人想拉宴去玩，也不知是看出她那臃肿外套下的身段火爆还是单纯觉得她样貌可爱。
相比之下，没人找楚信然倒是挺正常的，毕竟他模样和装束看起来都不太好接近，有不少女孩虽然投来目光暗自嘀咕着却也没上前的勇气。
不过上没上都一样，宴都能从容婉拒那些人，楚信然更是能冷漠以对，继续等着自己点的食物。
“之前还说12点之前有收获，我怀疑斯卡蒂她们那边都比我们进度快。”
宴看着他那副平静模样抱怨道，然后在他递来一串烤青花鱼后转换态度，道了声谢。
不管怎么说还是有些饿了，闻着那味道就有些唇齿生津。
岬青花鱼可是广受好评的东国名产，还有些小贵，相较之下楚信然等的手卷才显得廉价又烂大街。
“她们确实收获不错，已经查出十字区那个浪人怪谈的历史很早，早在天灾前数年前就存在……”
楚信然持着手机看着说，“说不定会是最早的一批怪谈也说不定，大概会有大收获。”
“那不就得了！”宴咬了一口鱼肉，有些顾忌仪态的掩嘴急切道，又看着他抬手接过一支手卷，“我们居然还歇一会儿吃口饭……”
“他们也在吃饭……”楚信然晃了晃手机，又抬起手卷啃了一口，“那侦探请客的高档寿司店，相较之下我们还吃的比较朴素。”
一旁的烤鱼的师傅闻言看来，楚信然赶忙在宴古怪的表情下道了声歉。
没想到那家伙平日浑身冷气的样子居然会因为这种小事而道歉，愈发让她觉得这家伙其实不呆。
“居然都在吃饭……”宴有些脱力似的整个人做出倾倒一样的姿态，夸张的像个漫画纸片人，却还不忘顾忌手里的烤鱼，“我还以为这种事大家都顾不上吃饭。”
“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干活？天大的事也不能忘了吃饭……”楚信然平静道，“我也是这么教斯卡蒂的，所以她会停留，水月的话……他对吃的执着更明显。”
“啊，我知道……”相较于知道内情的楚信然，宴没领会那份深意，只是点了点头，“那小男孩一路上又吃又喝就没停过，花了你不少钱吧？”
楚信然只是平静道：“有人报销。”
“可恶……都是家族子弟我为什么就没这么好的待遇……”宴愤然道，垂首看了眼自己裙边的长刀，“我还是未来家主呢！”
“我也是家主。”
“啊？”宴闻言而抬头，看着那正嚼着手卷看向远处长街灯火的少年，对方那副轻描淡写的姿态真让她感觉自己出了幻听，“什么家主？”
“楚家的家主……”少年回过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又重新回过身接过一旁老板递来的烤鱼，“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注意到特别的视线？”
“这不是一路上都有人盯着我俩？”宴表情古怪地看着这家伙，觉得这家伙没自觉的时候挺多的。
自己长成这样还穿的那么酷，别人看着都会以为是什么黑帮少爷，怎么可能没人看着！
她自己都可以自夸很受欢迎，旅行路上被搭讪可不止一次，不得不动刀的时候也不止一次，稍微有点不开心的就是方才被搭讪的时候这人看都不看这边一眼，搞得好像自己不是同伴似的，也让那群臭男生还真以为自己有戏。
那么土气的搭讪方式，学校里都已经很久没人用了啊。
一想到这个她就狠狠咬了口面前的鱼肉，又看到面前递来一个食盒，那是楚信然递来的。
一边递来一边还问：“那么那些视线里有一道特别怨恨的，特别具备攻击性的，你有没有注意？”
“没有……”宴接过那食盒才发觉略烫，又看了眼楚信然那没有立刻收回的手掌，比自己大上一圈轮廓的掌心居然没什么烫红的印记，真是人与人不同，“而且那听起来就像你说过的那个谁吧？那个因为误会而对你有仇的人。”
这事她在路上听过，楚信然虽然一路表现得或平静或冷淡，但该说都说了，前因后果不算详实但也让她知道了个大概。
“是啊，就是他了……”楚信然一边说一边吃，“既然出现了，也就证明我这一路找的痕迹没错。”
“你不能直接确认他的位置么？”宴抬头问，判断杀气的方位这种事，经常作战或是有过针对训练的人应该都多少会点才对。
楚信然闻言，再次抬头扫视了一圈那灯火通明的长街，所见的除了灯光下的人群百态，还有环绕不善的黑气。
那些黑气在他略微投以关注的瞬间就会给他传来「被注视着」的反馈，那是宴所无法体会到的夺目焦点。
哪怕是走在空无一人的空地也像是踏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这种状况下的他，要明辨不同目光中的情绪便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所以他摇头：“不能，太乱了。”
宴就给他打上了气息分辨弱势的标签，也东张西望了两下：“但我也不行，那怎么办？”
“吃完就去佛寺吧……”楚信然淡淡道，看了眼自己挺在不远处那被不少人驻足旁观的重型机车，“他就在这里，会在佛寺等我们的。”
“真的？”宴有些不信。
“这座城的神社与怪谈有染，寺庙却没有变化，你觉得这是为什么？”楚信然抬眼看向那佛寺的方向，那么干净，也那么安静。
“真言宗的佛法真的有用？”宴从最常规的角度去想。
而楚信然的回答却是无比感慨：“遗憾的是，佛已经不见很久了……密教所主张的如实知自心，即可还我本然，成为觉者的理念即便不错，也不可避免有人走歪路。”
“什么意思？寺庙有问题？”宴一面问，一面挪远了一点，试图「抛下伙伴逃走」，让楚信然一个人「独享」不远处厢车师傅那看中二病的目光。
不过说来也得亏是这中二病文化的流行，换做十几年前少年这话是会被人告官喊打的。
现在大家就都当戏言了。
楚信然虽然不在乎，但眼下点的食物都到位了，他也就回身付款后也挪到了边上和她一起边吃边道：“最坏的可能是全员异化，好的可能也是对方有人质，那样的话，需要你再用一次那支香。”
分神香，宴行走在外，其一靠的边上这份传自家族的特殊香料，可做香也可做茶，其次便是祖传的另一份剑法。
嗯，东国关于将刀也称剑，说是剑法，其实也是用那细长的东刀使的。
不过眼下她都没什么展现剑法的机会，练得最用工的破门式也没被对方列入考虑范围。
反倒是用来辅助用的分神香被对方无比重视，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你不如让我参战算了。”她一边吃饭一边嘟囔着。
“不，你就在远处看着就好，不用插手……”楚信然摇了摇头，“同时这也没有你的责任。”
“责任？”宴撇了撇嘴，“那有你的责任吗？”
她也知道那是斯卡蒂杀的怪物。
而少年沉默了一下，只是沉凝着语气道：“有……”
“我决心带的人，他们身负的错误都会有我一份。”
“认真地？”宴扭头看来，这种话她在老同学喜欢玩的游戏里都没见过。
看这对那副冷脸，她似乎能感受到某种未曾体会过的沉重。
“这么活很累的哦。”
少年闻言，却只是扭头看了眼她，目光冰冷。
“你以为我是怎么走到现在的？”
这种目光让宴缩了缩，又见他忽然抬起手机看了眼新弹出来的消息，便几口刨完剩下的饭，随手将食盒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又从一边的厢车柜子上抽出两张纸，一张擦嘴，一张递给宴。
“看着吧，今晚过后你再确认到底要不要跟着我们走。”
“不论你怎么选择，龙门的学校我会给你引荐。”
“呃……”宴闻言便顿时怔住了，表情也有些僵硬。
在她自己的印象里，她可是根本不曾提过这件事。
“暑假时间出门溜达的学生，鵺族的未来少主，这样接近我这个龙门近卫局的处长，所求无非就是那几个目的。我一路上有关注你的言行，挨个排除就剩下这个以及……”
楚信然说到这个沉默了一下，觉得对方真看上自己就这么跟着的可能性不提也罢。
毕竟这既会显得对方过于感性，也可能让姑娘家恼羞成怒，还可能单纯觉得自己太做作……
怎么想都不如不说。
“罢了，若是我猜错了你也不妨直言，但具体是什么，我希望明天你再同我说。”
宴垂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紫红色的眼瞳盯着那冰蓝色的眼瞳，缓缓回答：
“好……”

往昔之卷.批注：东密.其九（完结）
（番外，写完了！该攒正文了！）
与周遭谈得上热闹的街道不同，晚上八点的空闻寺寂静而又冷清。
分明是一座城中的佛寺，却好似还保留着山中古寺般的作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见现代文明的源石灯具，只有古老的烛光在建筑的纸窗上映出点点。
稀疏而又零落，显得好像大部分僧人都已经休息。
宴便是有着这样的疑惑，在以她那身形所不匹配的矫健身手翻上高墙之后，便朝着那比她动作更快地翻越而下的少年低声问：
“这里的和尚下班这么晚的吗？”
东国的和尚需要遵循的清规戒律要比炎国的和尚宽泛许多，不乏娶妻生子与饮酒吃肉，这样的生活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少女口中冒出「上班」这样的词汇其实不算突兀。
这里的和尚在寺庙里的日常活动确实和社畜上班没什么区别，稳定且固定，落实的严格与否与「公司」管束能力挂钩。
当然，每天实际内容倒是要另算了，至少一般公司的员工不用客串保安，在大半夜还能聚起七八人来巡视。
是的，七八人。
这座城市的夜晚仍是阴云密布，缺乏星月做天然的光源，便只有那些寺庙建筑中隐约的烛火能映出那从建筑中走出，正朝这边走近的数道人影。
本就不怎么亮堂，远远看去大家都是黑影，他们是，楚信然这边也是。
但他们确实是好似一开始就锁定了这边似的远远走来，并无东张西望一类的迟疑。
面对这样的一幕，宴已经面露惊色，觉得很不对劲地在一个劲低声招呼还带挥手地示意楚信然「快走」。
但楚信然却没有顺从她的意愿，他在这种状况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摸出手机来激活屏幕看了眼，手机的光映出他的面孔也理论上更进一步地暴露他的所在。
什么手机废人……宴心头暗自嘀咕着，就算知道他其实是在关注另一边的事件动向她也没办法了，她先行一步从墙上转作悬挂在外侧，偷瞄接下来的发展。
毕竟在一开始时，楚信然就曾给她嘱托了，除了分神香以外她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做，让他一个人处理就行。
照着说法来看，自己也就担当一个摄像头的旁观作用了，不过他要真能处理好的话，宴倒也不介意在边上看着。
而在楚信然那边，已经从短讯中得知斯卡蒂一行人已经查出那浪人作为「沉默的佐原」，是安芸市最古老的怪谈，可能就是这座城市异常核心的他，满意地熄灭了手机的光亮，重新将它揣回了兜里。
知道这个至少能够确认那边的处理速度说不定比他这边快，自己也能不用亲自动手就看到星月的光辉。
这便是个好消息，能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面前的事宜中，自手机模样的法杖中感知的水汽已然告诉了他那些僧人的轮廓，还附上了熟悉的咸湿气与腥潮之声。
满是污秽的潮汐涌动着，将血肉的股涨与筋骨的延展覆盖其中，而紧接着——
他的手覆盖了剑柄，黯淡的剑刃出鞘的瞬间却瞧见了一柱暗金色的辉光，自远方站立的一位僧人身上映出。
“阿弥陀佛。”
陡然的辉光对习惯了昏暗的眼睛而言有些刺激，楚信然微眯着双眼注视着那变质的佛光，却也不得不承认正因为对方那大晚上自愿化身灯泡的举动，他能够看清其他僧人那状若正常的模样了。
只是状若正常，实际上细看其溢满血丝的浑浊眼瞳和那微张的嘴部下方狰狞地利齿都能瞧出其异样。
更别说那血肉的鼓荡声在他的探测波纹之下一刻未停，好似常人的皮肉之下恐怕随时都能暴出真正的面目全非。
“嗬嗬……”那些怪异的僧人能发出的也只有这种怪异而又沉重如风箱的呼吸声证明其连语言能力也已经失去。
咽下变质的恩赐，以异类的模样奔赴古老的族群，当他们或主动或被迫的迈出那一步，晶莹的流彩都将改造他们的身躯，流落的脏腑会充盈起雄壮的力量，代价则是沉重到不堪重负的思想。
一整个族群的思想，都将压在那单一的个体头脑之上，强迫其同化，强迫其共荣。
以它们的方式思考，以它们的模样行动，一位伟大的同类，便也将自此而生。
在这之中，还有着水月那样的意外。
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之后，那个孩子凭着某种惊人地意志，再加上一些奇迹般的巧合，得以化身另一种存在。
可在楚信然眼前这些，都是泯然众人的「失败品」。
在那些失败品的后方，也在僧人的后方，有人走出，朝着地上甩出一块巨大而又汁水丰富的肉块。
刹那间，所有前进的失败品的脚步都为之一顿，继而一个接一个地痛苦跪倒。
楚信然静静地看着他们血肉扭曲，异化出原本不应有的爪、鳍、以及粗大的腮，听着它们在挣扎中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咆哮，继而一个接一个的冲上那地上的血肉。
远处的宴看得一脸扭曲，想要挪开目光，否则便觉得胃里的翻滚有些压不下。
但那少年没有挪开目光。
他看着那些怪物扑倒在那块巨大的血肉上争食，听着他们的利齿撕破皮肉的声音，听着那血液的泼溅，在这之中，这些怪物表现出了些许野兽所不具备的特质——谦让。
它们像是已经排列好了进食的顺序，并未同一般的野兽争食那样彼此争斗，所谓的争食架势也只是一开始扑上去，之后它们便井然有序，呈现出一定的社会性。
像是蚁群……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在少年安静地注视着那些那些怪物进食的画面中时，甩出那块肉的人发出略显衰老却又不乏中气的声音。
靠着他旁边那个人形灯泡的光辉，那人的形象显得清晰，是个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
这样人生过半的年龄已经算是走向衰败，研究深海恩赐的那些人都不会将这类人当做实验对象，肉体的年龄也影响精神的年龄。
越是多彩越是能爆发出过人的潜力，在那些人看来，中老年这个年龄段，显然不具备什么可能性。
所以在那无形的水波探测之中，楚信然也能非常确信地判断那是个普通人。
一个敢于喂食海洋子嗣，一个等他很久的普通人。
或许也因为他的喂食，有两头怪物本在吃完之后就将目光投向了少年，显然要对他动手，同时少年也摆出了迎击的架势时，那中老年男人却以一记拍手，喝止了双方。
怪物们一头头以洄游般的盘绕姿态回到那中老年男人身边，一旁变质的佛光映出它们相当一致的扭曲变异特征，宛若人鱼。
或者说，人面鱼，更加恰当。
比起童话与传说中某些漂亮的阿戈尔先民，它们身上同时具备多余的利爪、骨质鳍以及分叉多样的巨大鱼尾之流的特征。
倒是令人怀疑传说中的人鱼烛该是从这样丑恶的生物身上熬炼而出。
它们一个个那么狰狞可怖，但在那男人身边却显得那么乖巧听话，而那中老年男人也一脸关怀的抬手轻轻拍打它们那滑腻的面孔或长身，显得像是对待女儿般和蔼轻柔。
女儿……少年看着这一幕微微皱眉，他想起了关于那几座城市的警方传递过来的情报之中，对方确实是那位受害者的父亲。
他本有个女儿，但他那女儿受到蒙骗吞下了异类的血肉，在被转化为海嗣之前就被斯卡蒂所斩杀。
但在他所获得的误导情报中，他的女儿是被楚信然杀的，而他也确实等了楚信然很久。
“楚信然，炎国人，炎国的龙族，龙门的警视厅厅长。”那中老年男人以缓慢而又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诉说着楚信然的身份。
虽然关于龙门方面的换算显得有些尴尬，暴露出对方似乎没有真正理解龙门近卫局定位的事实。
但少年没有嘲笑他，而他也只是状若平静的盯着少年，重复道：“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你能从我留下的线索一路找到空闻寺，以你这样的能力，应该知道我是谁。”
“如果你现在能够离开那些怪物，在我斩杀他们处理这座寺庙全程旁观，我不追究你饲养它们的举动，还会差人保护你免收牵连……”
少年平静道，“在半个多月前，你应该和这些东西毫无牵扯。”
是什么让他开始接触这些东西，让他做出这幅习惯这些东西的理由，少年没有问。
而男人的回以轻笑，以轻笑述说着平静的回应：“我要的，是一场对决，楚先生。”
“什么？”少年微微皱眉。
“如果你能将我斩掉，你就赢了……”男人朗声道，“而反过来，也不必多说，时间的话，就定在今夜12点之前。”
“12点之后……”这时，他一旁那仍然保留着人类模样的「人形发光物」开口，“我们也能回收某位同事漏下的奇特同胞。”
“你是说水月？”少年立刻就猜到了对方指的什么，既然这些东西能够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那水月的特殊也理应被他们注意到了，“出家人不该主张放下屠刀么？和尚，你协助他寻那无意义的仇，甚至还要加害更多的无辜者？”
“他们都将是同胞，施主施主，施舍所施之物的物主，这施主该是他们，也会是我们……”僧人双手合十，“倒是孟章施主已造了太多的杀孽，就算是佛看了也难免化作怒目金刚。”
“既知道我是孟章，那你们东密管得还真够宽？”少年冷冷地盯着他，又看向一旁那因两人对话不管他而不满的男人，“你的女儿，你该替她问罪的就是这些草菅人命的混账，而不是找我们这样给她解脱的人。”“住口！”男人骤然愤怒道，“什么解脱！你管那叫解脱！！”
锵！
利刃与骨质鳍摩擦碰撞的金属声之后是刀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就在男人怒言开口的瞬间便有怪物电射而出，少年更是挥出了早有准备的剑刃，那寒冷的乌光在空中划出温热的血流，却又没有落在少年身上，少年在那一剑之后便已然滑步避开了紧接而来的两道尖爪。
而避开了那两道利爪之后的他紧接着再次挥剑，剑刃覆盖着混杂着异类之血的水流，漆黑如墨般的轨迹在昏暗中更显隐蔽，那被泼墨剑法所劈开的鳞甲显得那么突然，紧接着又被一道突入心口，悍然划开的惨烈轨迹所衔接。
远处的女孩振奋地握紧拳头，像是给场内少年应援的啦啦队。
一具尸体重重倒地，异若怪物的身躯也无法改变它们仍能被杀死的事实。
而见到这一幕，那站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幕的男人毫不在意，只是犹自沉浸在方才被对方话语激起的怒火之中咆哮道：
“你只是个杀人犯！你们以杀死怪物为由杀死了我的女儿，什么守秘人，什么孟章君，你们和这些东西没有区别！”
他咆哮着，远处的少年则是没有停下空间的躲避着其他怪物的攻击，腾跃闪避中挥剑带起的破空声夹杂着片片流水声，远处的宴甚至隐约能看到些许少年身后升腾的庞大轮廓。
自那一瞬，少年侧身闪过又一具怪物身边，手中的长剑作刀，贴着怪物的腰腹划过，紧接着他又流畅转身，改以双手握剑，摆出伐木般的架势挥剑连斩，这一记记挥剑带着爆裂的怒涛声响，乌黑的水流带着冲击与锋锐撞击怪物的腰腹骨骼，对方的骨骼硬度看来不亚于金属，少年的连斩便似斩击金属，接二连三，添三作六，六次迅雷烈疾的墨痕迅猛叠加，终于将腰椎一并截断！
“Nice！”宴在远处晃着双拳，虽然楚信然的剑法看不出路数，所役使的法术特效也低调得大晚上看不清楚。
但她完全可以看出对方剑法的干净利落，像是那种只为了杀戮而存在的古武刀法流派似的，对时机的把握，对出剑的位置都无比实际。
这么看来对方也确实不需要她帮忙就能处理掉这些怪物，宴完全看得出他在拉扯战线，尽量营造出每个怪物都和他单挑的战局，而他或用剑，或直接甩腿，乃至以尾对爪的砸击以营造优势，并抓取那道优势撕开战局！
就像此刻，他一脚硬生生踹翻了一头被他削掉半截尾巴，平衡不稳的怪物，紧接着一记单手反握长剑的下刺贯穿了又一只怪物的头颅。
在这样的过程中，那僧人只是看着，僧人一旁的男人也只是看着，看着并骂声不止。
“瞧你这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法！看你这锋锐无匹的杀人法术！你这幅身姿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不论区别与否，他们已经吃下了那东西，他们必然会变成怪物。”在杀戮之中自始至终都颇为沉默的少年听到这里终于开口。
在开口间抬剑格开一嘴的尖牙，又反手以剑柄狠狠敲上对方的牙床。
就算是怪物，也无法忍耐牙痛的折磨，在痛苦中躬身，迎来又一记几乎令其上百斤重退后的墨迹冲击。
“谁说的？！那时候她还是人类的模样！你们队伍里的那个小鬼也还是人类的模样！”
明显受到了某种唆使，又或是单纯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男人抱着侥幸的理念怒吼着，“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杀死了他们，他们的家人该怎么办——还有朋友呢！爱人呢！父亲呢！母亲呢！”
男人语速极快地质问，少年也剑速极快地洞穿又一只怪物的咽喉，划出一道裹挟着冰渣的血迹。
“那些被留下的人们的愤怒呢！悲伤呢！痛苦呢！还有那份——”
那看起来根本没有武装的男人竟陡然从衣衫中抽出一柄在东国并不常见的短铳，在宴那惊愕的目光中对准这时还背对着他的少年扣下扳机。
嘭！
少年竟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般的陡然抬剑置于背后，剑刃斜对，铳弹弹射出倾斜的轨迹不知去了哪里。
“孤独呢！！”
男人瞪视者那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少年：“你认为他们该怎么办！你听不见那么多人的恸哭吗！”
“你……”情至深处，男人口齿一顿，口沫飞溅地再次扣下扳机，“你这个杀人犯！”
嘭嘭嘭！
这一次的四发，少年旋剑化水，剑刃轮转朝地一划，排出四颗整齐成列的弹丸在地。
这一手放在之前能令宴再次欢呼，同样是冷兵器好手的她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么精准。
但现在她听到男人那痛苦的呼喊，觉察那并非伪装与演技的深痛，便也难以发声。
现在回想起来，楚信然让她在今晚过后再确认到底要不要跟着他们走的理由也清晰了——
这些人走过的路绝非她原本以为的有趣轻松，若她怀着一开始的想法加入进去，便是后悔都来不及。
她现在觉得既难过又悲哀，看着那边也在等待着少年的应对。
男人也在等着少年的回答，他看着自己的攻击无功而返，本就急促的呼吸更加粗重，望着那站在原地的少年，直等到了他一句冷漠的话语：
“带有偏见的人，不论看什么都有偏见。”
“什么？”
“你不知道自己女儿在吃下血肉之后的痛苦，你也无法感触到你临时饲养的它们所受的折磨……”
少年抬剑，指了指远处的那几具尸体，“你一厢情愿的认为我们杀害了你的女儿，却不愿意相信你的女儿已经没有救赎，只能在痛苦与折磨中沉沦。”
“像你这样，根本不是关心你的女儿，你只关心自己要如何倾泻失去女儿的痛苦，为此将我们树作仇恨的倾泻，不惜追逐着我们的脚步跑了三座城市……”
说到这里，少年抬眼看了眼那微笑的和尚，“还和这种败类搭上了线，将那些怪物当做代替你女儿的替代品——你看着它们可怜的模样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吗？”
“会想过自己女儿如它们这般毫无人样的模样吗？”
“住口！！”
男人愤怒到浑身颤抖着，从衣兜里扯出的手想要给短铳更换弹夹。
可他的手又那么抖，好几次失误之后终于将弹匣灌进去一抬头，却见少年就在面前，一剑挑开了他手里的短铳。
没有源石技艺天赋，也没有真正锻炼过战斗的中老年父亲，只能看着自己能够勉强利用的武器被挑飞落在远处的地上。
可他也没有立刻冲上去捡，他像是放弃了，深知两人战斗力的差距一般缓缓闭上了眼，又重新睁开看他，也看向他手里那把乍一看根本不像凶器的剑。
“杀了我。”他平静地说。
望着对方那冰蓝色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温情的眸子，就很容易忽视对方那年轻的样貌。
而少年也看着他那坚持的目光，沉默了片刻，陡然出剑——
刺入了一旁僧人的胸口。
佛光彰显，却在那墨色的水流面前只支撑了半秒不到便被击穿，那和尚死前都还含着笑，望着楚信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却又在下一刻怔然，盖因他倒下时瞧见了星空。
星空与双月，凌驾于夜空，不知何时乌云已经散开了。
少年兜里的手机也微微颤动着，有新信息等待着他查看。
少年没有抬手去摸手机，但他却是感应到了那点动静，紧绷的面颊稍稍松弛，目光扫过之后空寂的寺庙便要朝其走去。
在他的身后，等待了那么久的男人嘴唇微微蠕动，继而叱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杀我！”
少年闻言而驻步，也没有回首看他，只是吐出一句：“我不是杀人犯。”
男人闻言，面色一变，在不死心的纠结犹豫之中，从那放置短铳的衣衫内兜另一侧摸出一块小盒子，双手颤抖着打开。
少年本已重新迈步，陡然听到开盒的声音脚步又是一顿，回头便见男人从盒子中摸出一颗眼球。
一颗带着些微寒气的，还带着鲜明惊恐情绪的眼球。
“将那东西放下！！”少年瞳孔一缩，脸上终于出现了冷漠以外的情绪。
不仅仅因为他对那目光有印象，更因为他察觉到了那眼球中蕴含的腥咸气息。
那是怪物的尸体一部分，更是能够诱发生物异化的血肉。
增殖的欲望被低温所惰化，同化的意志被封盒所禁锢，但当它被取出的那一刻起，它恢复了活性，它在诱惑着其他的生命——
吞下它……
而男人却是将它凑近了面颊。
他用那眼球蹭着他的脸，脸上浮现出怀念与痛苦，声音更是颤抖：“放下？这是我的女儿，这是他们交给我的，我的女儿，只要看着她，只要持着她，我就能体会她的痛苦，被你们所杀害的，她的痛苦——”
楚信然一脚跨越数米的距离，要将他手里那东西拍下，可他已经见状赶忙将它塞进了嘴里。
他今晚已经因为情绪激动而手抖了太多次了，可这一次，他没有抖。
“现在，我要将她全部接下！”
想要干脆吞下一颗眼球也不是易事，可男人却已经没空思考为什么这么轻松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弥漫全身的力量，令他充实的力量，仿佛女儿就在身边的力量，看着那握着自己手的少年，他能够轻易地拍开对方的手。
被他拍开手的少年脸上又露出了新的情绪，是一种不忍的悲哀，端起了手中的长剑。
“如何？怎样，来啊……”暖洋满足的快意，悄无声息的改造着身躯，就连喉管、声带也变得沉浑厚重，男人的脸上浮现出快意的笑，却又有着不自觉的挣扎，“现在，只要是现在的我，你就可以……杀掉我了吧？”
男人的视野愈来愈高，抬起溢血膨胀的双爪，看着少年，少年如他所愿的执起剑刃作警惕状，却又怔了怔，略略放下。
目光愈发地悲哀与怜悯。
他看到了对方身上飙出的血流，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飙出的血流，那是身躯不堪重负的标志，是很多「失败品」的标志。
男人那膨胀的身躯，会逐渐回缩，调整异化为寻常的恐鱼。
而在这之前，他的幻觉会先抵达尽头。
“啊唔……好痛……”
正如此刻，膨胀到数米的身躯因痛苦而平衡不稳地倒在地上，如上岸的雨一般扭动挣扎，连话语也扭曲断裂，难以接续。
“好痛……”
“好痛啊……”
“是这样的痛苦吗……”
“你……”
扭动在地上的怪物扬首，努力地扬首看着那沉默垂剑的少年：“你把……你把我的女儿……从这份痛苦中……解救出来了吗……”
那话刚落，艰难扬起的头又重新摊倒，更大的血柱从他体内飙出，而他的身躯也开始蜷缩。
在这之前，少年已经重新抬起了长剑，剑上不再是漆黑的水流，而是流溢者青蓝的辉光，勾勒出游龙的姿态。
他希望对方能看见。
男人确实看到了，艰难地抬爪迎向那辉光，努力地想要重新挣起身来，想要摆出武士切腹般的静候姿态。
“快……快动手，杀了我……”
清冷的星光，半圆的双月之下，无法平稳正坐的怪物摇摇晃晃，以近乎哀求般的话语对那一袭黑衣的少年期盼着那道寒光。
少年无声的看着他，脸上重新结起了冰霜般的冷漠，朝他胸口刺下了剑刃。
干净利落，拧动剑身的那一刻，怪物身躯四处都爆出带着冰晶的细小血柱，断绝了对方身躯每一寸细胞想要同化的生机。
而那男人也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少年这才缓缓开口。
“是……”男人以最后一口气道，“我要……去我女儿……身边……”
最后一段发音之后的他，再无了声息，少年看着倒在地上的他，脸上像是凝着冰霜。
直至远处的女孩慢慢的挪步过来，他才蓦地扬首看向夜空，叹了口气。
“反面教材啊……”

你也该说一句春节快乐（番外）
（对应同期的普穿番外，新春快乐！）
羽出山林，雾蒙大地，见天光却不见大日，映影楼层千百栋，然不见声息。
可是陡然间，那雾气便翻滚起来。
本不该有的盛日跃出地平线，阳光如雨般细密洒下，洞彻雾海的同时，也映出那一座座屋房，一位位居民，还有那潺潺流动的小桥流水。
婆山镇的生活平稳不变，可这里亦非往日的婆山镇。
毕竟在那往日中的画卷不曾有过这样盛烈的日光，突然得几乎能令镇民们睁不开眼。
而对于这等异样，画中人们，却是毫无察觉。
而能够觉察到那份异样，亦不是画外人，而是更加虚幻些的存在。
梦外人……
便似那方才还注视着妹妹与掌柜闲聊，因这安详恬淡而脸上显出些愉快神色的女孩，在日光来临时便缓缓起身，提杖甩葫，飞身而起。
而那闲聊的两人恍若未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离开的她。
毕竟这只是一场梦，而这场梦本该没有她。
梦中记忆清晰，本就少之又少，而她也有能力让梦主在梦中更加恍惚，醒时全然未觉。
有些交集不必记住，有些过往留些影子。
她自逍遥自在，既能纵情于梦中的山河，亦能流连于人心的光辉，鲜少真正停留于某处，除了那在数年前被她给「顺」走的山峰之上。
大炎尚蜀的三山十八峰中失却的一峰，寻日峰。
山体若万仞悬崖，最陡峭的部分几近垂直，远观如同一柄冲天石剑，每逢日落，自他处看去甚至好似天日坠于峰尖，仿佛有人一剑挑日一般。
自然，也不便攀登。
但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到了而今尚蜀人只道三山十七峰，而这第十八峰……
既已消失在传说中，倒也不便安置，女孩干脆将其置于梦中，充作个闲来无事时的方便歇脚处。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通常也无人会问起，只当蜀道之难融于梦中，峥嵘崔嵬得理所应当。
但眼下她也没有回去，只是提着那灯杖，背着那酒葫芦，凌空虚渡，渐进烈日。
方才得以望见那站在巨大的烈日之前，被映照得格外渺小的身影。
林平语静煎竹叶，日起云长渡万家。
那白发灰瞳的埃拉菲亚女孩注视着秉杖而来的岁兽残身，身后五彩的光轮亦被烈日映作几乎炽白，倒是与她那白玉般的模样相得益彰。
岁兽残身上前，脸上全无他日的随意，目光郑重，神态严肃，负拳一礼。
“敢问佛有何事？”
一个喜欢醉生梦死，游离梦里梦外的岁兽残身，一个化身行走，但更多是在漫溯人心的佛理化身，乍一看毫无交集，但却因「梦」这一字，有了见面的机会。
就像令能梦见夕，能梦见年，又甚至能在梦中扮演着什么人那样，梦总是无所不能。
甚至能在一个恍惚间，跨越不同世界的壁障，闯入别人的梦中，瞧见别人梦里的故事。
可在这种时候，也有些特别的，不同寻常的存在，便能察觉她的存在。
九色鹿便是这样的一位存在，令很了解她的存在，即便前身只是为位因善良而四处救助他人，具备着些许非凡能力的埃拉菲亚女孩儿，眼下也早已因那些感悟而觉醒，成为了那极尽尊贵的存在。
光明遍照，大日如来。
只是她也不完全。
大家的处境相似，皆是一份碎片，皆还留有自我，只是看待完整的态度并不一样，完整的模样更不一样。
如此的不同，也造就了不同的观念。
可以称作故人，仅仅是故人的故人，而非友人。
也几乎不再有之后的交集。
所以当令看到她出现时，其实很是惊讶。
多年以来未曾联系，眼下忽然到来，必是有事了。
总不该是来找自己过新岁，虽然今日确是正月初一，所以她才梦到了夕，梦到了年，梦到大家都在某个小镇里，还有着大家的朋友。
而她，只消看着他们的愉快，端起酒葫芦饮上几口，便觉快意尽兴。
“苍龙影迹已失，我所见到的，只有那与梦有关，希望你去寻她。”
半古不古的说话方式，亦是这些忽然顿悟的佛理化身们常有的模样，令倒也并不在意，倒是那话语令她诧异。
“他在梦里失踪？”
就算失踪的不是孟章，她也会对这事提起兴趣，而既然是孟章，她便更添几分疑惑，扭头便看向那在下方远处的夕与年。
梦中的她们自是平静，恍若未觉，却是不知现实中的她们又是何种模样。
而那九色鹿只是微微颔首：“这世间不可无他，速去。”
“多谢告知……”令再次负拳行礼，转手抬手松杖，提灯火光自亮，杖端无风自起，凭空破出一道空洞，而她转身没入，好似凭风而去，转瞬便同消弭的空洞一同消失踪影。
留下九色鹿仍在原地，望了眼远处那些梦中似真似幻，不少正朝她投以目光的岁兽化身与画中里外人群们，微微颔首，转身而去。
大日收敛，云雾再近。
春节的氛围再次回到这婆山之中，只是少个令罢了。
令已至另一处迷蒙之中，那本被她早早标记的，属于孟章的梦境之处，确实不见他的身影。
岂止是没有他的身影，迷蒙之中甚至别无他物！
如此的空洞，不免令她不快地饮下几口酒来，继而甩葫挥杖，好似站立不稳般御风而舞，双眼将眯未眯，却看清了些许过往的轨迹。
孟章的身影行于那战场的纷乱，似是做了场癫狂的梦。梦中尽是扭曲的恶物，犹若那海中的扭曲踏足陆地，也似南北两侧的邪魔入主中庭。
她甚至在其中瞧见了疑似岁与西方巨人、白泽、烛阴之流的阴影一晃而过。
漆黑的海水被蒸干，赤红的天空洒出血雨，陆上的军势彼此冲刷，法术与利刃的撕扯无休无止。
远胜过边戍的残暴与绝望与狂热混同，这梦中的世界毫无希望可言。
很是悲哀，极尽癫狂，却又带着莫名的煽动感，能让见证这一切的存在不由自主地相信它的真实。
或许是他太过焦虑，压力过分沉重才能令他梦到那样糟糕的一种未来，也或许是源自某位非人的恶意在向他揭示那种可能。
她依稀对此有些印象，对那浮夸的喜好有着本能的排斥。
只是当她甩步摆尾，恣意而动，凭心而舞，所见所闻亦是随之推进时。
倒是瞧见了一张奇特的塔罗牌于半空浮动，忽明忽暗间化作一道玄奥的辉光将他吸纳而入，再无下文。
那张塔罗牌……
即便行事开口风格古意，却也同样熟悉那些西方产物的令，认出那张牌的由来也并不奇怪。
可她也未曾听过有那样奇特的卡牌力量，能够将一个人从梦中卷去。
佛理化身的一员都确信他不在这世上，觉得「梦里出的事还得在梦中搞定」地跑来找她……
脚步一岔，衣摆飘摇，斜身微晃，抬手一抓——
趁着那些许的酒意轻舞，藉着那豪气回溯梦中的过去，却又中途一收，盖因她已触及那过去的孟章消失的位置。
舞姿将断未断，看似随意的空抓却是探入了空气的涟漪，好似拽住了什么一般，微闭的双眸眉头轻蹙，抬手便出。
“呃……再见，古道。”
自漫着涟漪的空间中抽手，同时也拽出个踉跄的楚信然来，后者显然毫无预料，倾过身来几乎是贴着她那弧形后仰的身姿，却也在惊愕中抬手，在云气的席卷中回身，避开那过于冒犯的距离。
“古道是谁？”比起这个问题，令脸上挂着的似笑非笑更多是因他之前那触电般的反应，梦中的这些年来便总觉得这样的孟章颇具趣味。
认识这般久来本不因如此，可他总是一副全然忘却的模样，才有这般有趣的生疏。
“大概，或许，是个新朋友……”楚信然不太确定地道，“大概会是个新朋友。”
尽管匆匆交集，但总觉得不差，似乎以后还会见面。
不过那般遭遇还真是奇幻，就算他与令同为奇幻故事的一角，他也一时不知该怎么讲述方才的境遇才显得更像实话。
但令却显得好似不太感兴趣一般，只是重新站直身来，招手唤来之前的舞中便丢失的酒葫芦，顺势道：“这样啊，那可得届时介绍给我认识啊，不过比起这个，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离开了此方世界。”
“此方世界？”楚信然怔了怔。
“包括现实中的你，也一并寻之不见，那张塔罗牌颇有些趣味，但你的梦也很成问题。”
“呃……”
“2月1日，正月初一，斗柄回寅的春节之始不是么？”令仰起头来，喝了口葫芦中的酒，复又道，“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日子，你却梦着那样的未来？”
她歪着头看他，看着孟章抬起半手遮盖着面部，一副思索又有些尴尬无言的模样，冰蓝色的双眼微微下挪，显出不肯看向自己的意愿。
那她便也没有继续逼迫的意思，只是摇了摇头：“何必如此压抑？未来还长，你也不当将自己逼得如此难过，像老二那样的家伙，一个也就够了。”
说着，又将酒葫芦朝他一递：“来些酒都比想那些好啊，与其梦见那些，不如梦见我来得好吧？”
她说着，目光看向左右两侧，“瞧瞧，而今这副天地，只因你的归还。”
在两人踏足之地的两侧，泥土显现，绿植丛生，便是突出一份生意盎然，亦是东方苍龙司掌春时的自然体现。
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楚信然，只是又收回目光，无声看她。
而她迎着对方的目光，仍是那副提出建议时的微笑。
然后在下一刻，楚信然接过酒葫芦时，方才露出些许的意外。
“好吧……”
持着这总是常伴令的身侧，原型却并不稳定的酒葫芦，像是在打量其材质花纹般的看了两眼，继而看了眼那颇为期待的令，楚信然便倒持葫芦高举，自身亦是抬头张口，可在下一秒，却也没有一滴酒液从中滑落。
“呃……”放下葫芦，随手晃了晃，继而在令那有些尴尬的神色中将酒葫芦对她抛回，楚信然无言地回身走向那林木延展的绿林，“没意思，我去那边走走。”
“诶诶诶，别啊！”令赶忙跑到楚信然面前拦住提议道，好不容易孟章转变了些态度，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带你去买几坛酒，咱们对酒当歌！”
“人生几何？”楚信然随口接道。
“那就变味儿了……”令摇了摇头，继而笑道，“得是一醉能消万古愁。”
“一醉解千愁，酒醒愁还在……”楚信然摇了摇头，“酒力不能久，愁恨无可医。”
这话听得令竖起眉来，直接就抬手拽着他手臂朝后拖：“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须尽欢！”
她的力气不小，可楚信然的力气不少，只是被她勉强地朝后拽着，望着碧空看了几秒，又扯起些无言的笑来：
“行吧，你别拽了我自己能走。”他忽然不抵抗了，只是朝后微微侧头道。
然后被令稍稍后仰过来的马尾辫给抵住些。
“那不行，万一我这一松手你又跑去梦些没意思的东西怎么办？这正月初一就属你这儿搞得最晦气。”
“我的错好了吧，辛苦你了，春节快乐。”
“没诚意，起码陪我喝了三坛不用能力再说这话。”
“两坛好吧，醒来还有事要忙。”
“三坛不能少！你要不行就把小年和小夕一起喊来喝！”
“那还是算了吧，你饶过她们吧。”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已然是一副安详的神态被她拖着走了。
“这叫什么话？她俩不声不响跑出梦去我也没抓啊。”
“我知道你是个好姐姐了，但你该让我自己走路了。”
“好啊……”令果真就松开了手来，看着楚信然在一旁站直身来，又忽然问，“你和九色鹿的关系挺好么？”
“九色鹿？”楚信然怔了怔，“打过几次照面算好么？怎么了？你遇到她了？”
“没什么……”令懒得提的摆了摆手，然后一把揽过楚信然的脖颈，另一首举高着灯杖，“不想她……”
“来……”在楚信然疑惑的目光中，令对着楚信然的侧耳大声道上一句，“春节快乐！”
“然后……”
然后在楚信然因近距离大分贝而皱眉的时候，她狭促地笑着，猛然加快了步伐。
“肘！！我们去买酒！！”

3月14日的龙门早
1091年，叙拉古西西里事变后，西西里女士独掌大权的第二年，叙拉古仍然有着不少中小型帮派朝着外地逃亡、发展，壮大。
它们之中有的确实只是单纯的中小型帮派，但也有的属于大帮派的分裂结果，而在这之中，最需要当地执法者警惕的，自然是那些假装分裂，实则伺机等待重组机会的危险分子。
“甘比诺家族、吉诺维斯家族、这是你们这次重点监控的目标，明白么？”
“明白！”
“这是龙门警署更名为龙门近卫局的两个月以来最大的案子，要对魏长官好好展现出近卫局的气魄，明白么？”
“明白！！”
“向22-29区证明近卫局所有警员皆是德才兼备之材，而你们更是所有警员的道标所向，明白么？”
“明白！！”
回应的吼声群集，不分男女，气冲云霄，足以让这座建筑外的街道行人们都被惊得一愣，目光亦是忍不住投向那挂着那由大炎国徽与盾形图案组成的威严徽记的建筑院落方向。
「龙门近卫局」的字符logo笔走龙蛇，苍劲有力，比起下方两侧的石狮像更具威严，足以让市民们的目光迅速收回。
而在那方才惊动院落之外的吼声所在处，在那无数全副武装，衣装上的徽标更是证明其身份都是在警署警长以上职位的警官们面前，黑衣黑靴黑手套的龙族少年站在高处，漠然地朝着一旁的斐迪亚女性问：
“很好，九，录音了吗？”
“呃……”这一众警官们便是免不了眼角抽搐，注视着这个将他们当做犯罪嫌疑人对待的少年。
少年那黑衣胸前那总处长的徽标是他们不做声的原因，而在场所有人肩上那属于龙门近卫局的肩章与下方‘德才兼备'的标语则是令他们身姿挺拔屹立，毫不动摇的动力。
两个月，加上龙门警署空降这位总处长以来的那个月，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让龙门警署的风气得到整肃、纪律得以严明，还要对能力强化，效率提升进行种种严苛的要求规正，其严厉程度不亚于东宫八率与卫城禁军的考核选拔，才有如今龙门近卫局前这些警官们的气魄。
而促成是这一切的，真是那个面色冷肃的龙族少年，据传是从京城过来的，与魏长官有着亲属关系的少年。
“都录下了，处长。”
斐迪亚女性不卑不亢地回答着，甚至还主动打开了手中的录音机，回放着方才少年的话语与众人气冲云霄的回应。
但委实说，很尴尬，警官们的队列中已经有人的表情开始不自然。
但少年却是很满意，尽管他那深沉冷峻的目光与神态看不出些微的差异，但已经被他狠狠操练过三个月警长们却仿佛都有这样的感觉。
一种哪怕对方神态没有变化，都能察觉其心情变化的感觉，更别提对方还是开口说了句：
“很好，记住你们的应答，不论是甘比诺家族还是那仅是零星渗入龙门的吉诺维斯家族成员，我不想看到这两个姓氏的名字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否则……我不想说否则，你们应该都明白。”
即便说着很好，少年那锐利的目光仍是没给下属们一点柔和温情的意味，好似扫描确认般的拂过无数年长于他的目光，有些人毫无松懈，有些人些微露怯，也有些许的退缩。
但他都是无所谓地在视野所及的最后一人身上收回目光，然后点了点头：“那么——”
“星熊警司留下，其他人解散！”
“是！”XN；
整齐的回应以及敬礼之后，是警长们一个个作鸟兽散的狼狈之相。
这幅太过散乱的解散画面又令那少年的目光投来，顿时间，那一位位在各自警署里都是或德高望重、或从容不迫、或强大无畏的警长们便各个身形僵硬了一下，赶紧略微整肃着快步奔出了院落，然后在对方看不到的位置一转狂奔。
这时候，院子里就只剩三个人了，一个少年处长自己，一个斐迪亚女性副官，一个被少年点名留下的鬼族女性警司。
鬼族警司仍保持着敬礼的姿态，龙族处长仍是屹立于高处的挺拔。
而斐迪亚副官则是收起了录音机，有些懒散的看了眼还在凹姿势的两人，便是要比方才随意多了地招呼道：“楚sir，我就想回办公室整理文件去啦。”
“嗯……”倒是年轻的处长语气仍是没什么变化，仅是看了她一眼便以鼻音应和着，然后又朝着那警司招手，“星熊，跟着一起走。”
他倒是至少摘掉了严肃正式的职位称呼，然后便率先随同九的步伐朝着近卫局大楼走廊里侧走去。
“好的阿sir。”闻言便放下了敬礼的手来，这位比起不少女性身姿都要高挑壮实的鬼族女性也稍稍放松了些，快步跟上两人的步伐。
龙门近卫局经过三个月的整肃、提纯，其实辞退了不少警员，而招新道路又颇有些坎坷，以至于一楼大厅的清洁人员之流的杂务人员数量多过警员。
这种现状颇有些尴尬，但这三人看起来都不是会为此尴尬的类型，倒是三人途径的警员们都一个个和见了鬼（幽灵意义）似的朝着三人，尤其是那少年敬礼招呼，然后迎来后者冷淡的注视回应。
那真的算是回应吗？有些新来的杂务工作者有些怀疑，但警员们却是不会怀疑的，他们也没空想这个，只是鼓着压制自己躁动的心跳。
自然不会是因为欢喜，只是因为恐惧。
而他们恐惧的人已经随同另外俩人踏入电梯，层数按钮直奔顶楼。
也没有倒霉蛋在这时踏入这个低气压的电梯。
“阿sir，具体有什么事啊？”
只有三人的电梯内，九副处长一副习惯了的模样望着电梯轿厢透明玻璃的一侧，欣赏着窗外拉高的俯瞰风景。
而星熊警司则是全然不受气氛影响的笑问，那笑容随和自然，竟是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看起来便是光凭这一点就胜过其他同事们不少。
而那让她笑脸相迎的楚处长只是看了眼她，继而淡淡道：“到了再说。”
看起来是完全不打算提前漏点口风，倒是他的手机不如他沉默寡言。
说话间便已颤动着，令楚处长从兜里抽出它来点亮看了看，那冰封般的脸上出现了些许微妙的柔化，倒是令副处长投来了目光。
有些惊讶，便也好奇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星熊默不作声，借着此刻她还胜过对方些许的身高偷偷瞥了眼手机，隐约看到了个芙蕾的备注和一串维多利亚语，还带（✪ω✪）的颜表情。
“呃……”要绷住，不能笑，虽然知道那是别人发的，但从少年手机里看到这样的东西就足以令在人情世故中摸爬滚打的「鬼姐」遭遇难得的表情管理挑战。
令她失望的是阿sir收到讯息的反应很是平淡，虽然嘴角似乎抽了一下，却也没有后文。
仅仅是看了眼便将手机收起，然后一语不发的迎上九那好奇的目光，令后者尴尬的收了回去后，轿厢抵达了目标楼层。
“我先回我那边办公室了。”八卦上司被凝视的九忙不迭的说着跑出电梯。
这位在平日时常被楚处长的一系列举措刺激得高血压，一度无数次敢于对其冷嘲热讽的得力助手，唯独在这种时候显得好像很尊敬、畏惧上级般的跑路，对日常交流般的小错误格外在乎。
“注意别摔倒。”楚处长提醒道。
哪怕是提醒也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此九倒是习以为常，也没回应地先跑去了副处长独立的办公室。
原本是没有独立的，但是在某次血压高到忍不住动手之后，这处长和副处长还是不在一处地方干活了，彼此之间的办公室都隔着仨房间，分别是会议室、总管制室、战术模拟放映室，一个赛一个占地。
不过即便是得以享受清净，这处长办公室也没什么极富个人风格特色的东西，突出一个简洁明了，甚至连奖章、证书、武器展柜都没有，只有桌上摆着一张大部分人都是司马脸的合照。
“关上门……”
到了这里后，处长便嘱咐警司的同时，走向这办公室内多出了一个大箱子。
“关上了阿sir……”刚拉上门，甚至上了个锁的星熊轻笑着回头，便见少年手中多出个造型精美的火铳，那笑容便顿时一怔，问，“这是什么？”
那艺术品般精美的黄铜火铳被少年拎在手里，又朝着鬼警司递出：“在上面下报告之前的昨天，我就已经从吉诺维斯那儿顺出了这东西。”
没有了其他警员，还关上了门之后，楚处长明显比起之前放松了太多，不仅语气有了温度，甚至还丰富了些肢体动作，能冲着星熊警司耸了耸肩然后又从那大箱子里探手，摸出一柄血色的曲剑。
“拉特兰的黄铜铳，萨尔贡的曲剑。”他将其递向星熊，后者没有做好准备的接过，手腕陡然下沉几寸，有些讶异这曲剑的重量又重新将其拾起。
比起曲剑那古怪外表下拥有的重量，鬼族的力量更是不差。
当然，年轻的龙亦是如此。方才便是举重若轻的持着曲剑给了鬼女以视觉上的错觉，眼下鬼女拎着那曲剑随便比了几个把式甩出呼呼风声，却也还是觉得别扭的放下手来，问：“吉诺维斯家族的人带这种东西？”
“收藏、或是自用，甚至是走私，这正是需要你们去查的，这个家族总部在哥伦比亚，来龙门的那几位成员没什么威胁，但扯上的事不一定小于那拖家带口的甘比诺。”
“要不让林老……”星熊闻言，便是抬手翘起拇指在颈边一划，但那手划过的路线却又被少年的手所截断，按了下去。
“这不是一位警司该做的手势啊，星熊。”少年语重心长，分明限于身高需要抬眼，却好似俯瞰低眉，带着慈悲。
在那样的目光下，即便是昔日的恶鬼也只是不好意思的垂下手来：“抱歉。”
“这也是我让你关门的目的之一……”在对方复杂的目光中收回手来，那少年以着全然不符合外表的成熟感叹息道，“或许有那么一天，我和你都不用藏着自己的某些真性吧，但还不是现在。”
“林老爷子在龙门的地盘与势力都够大，可以轻易按死甘比诺家族，但这件事不能让他们动手，必须由近卫局来敲打他们，并且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们为近卫局服务的同时，分割林老的地盘与权力。”
“这……”星熊有些错愕。
“这也是林老爷子的意思，灰色的林权力太大，不仅是新来的朋友会害怕，老朋友也会害怕。”
星熊沉默着，若有所思。
“林老爷子是想安享晚年的人，只是魏叔不让他享……”少年微笑着轻声述说，似乎觉得这老一辈的坏心思也蛮有趣味，“而林雨霞又差太多火候，他就想着，或许能够折中，还能坑魏叔一笔。”
“呃……”少年能够说得如此轻松，是仗着长辈的青睐厚爱，与他此刻的权利地位，但星熊没有这些，她听着这些反而觉得不太妙，尽管她相信阿sir绝不会害她。
“让近卫局比他预想更早地崭露头角，也更早为龙门市民们所接受，不仅是要有我的恶名，还要有近卫局应有的声威……”
少年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星熊的肩，“要加油啊，星熊警司，到时候，我或许会将你调得更高。比如，先从督查开始怎样？高级督察。”
“龙门迟早需要个特种部队一样的特别督察组，我稍微有个想法，你可以在里面有大用。”
“谢阿sir栽培，我该这么说吗？”星熊听得眨了眨眼，“我来近卫局好像也不是为了升官。”
“是为了龙门，也为了行侠仗义，过时的鬼怪也能在市井里成为英雄对吧？”
少年和煦地笑了笑，与平日的他差别大得过分，但说出的话却令那大大咧咧的鬼姐窘迫得面红耳赤。
“你为什么一定要提那个？”
近卫局的警员们对于能在处长的训练下一定程度为他们求情的鬼sir不乏尊敬。
但却并不清楚鬼sir在龙门黑道过去作为「鬼姐」的事迹，更不会知道那位成熟稳重还幽默的鬼sir一直偷偷在追一部过时的漫画。
但这些，处长都知道，毕竟是他率先接触龙门的黑暗，也是他率先注意到那黑暗中的女任侠，给龙门总督提了一句才有之后的招安般的邀请。
“也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污点吧？有同伴的英雄挺好啊，和骑士一样……”
少年又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目光和煦而又悠远，刚给星熊一种遥不可及的日光般虚幻的感受时，却又忽然拉近似的，瞳孔忽然又有了焦距，落在她身上，一脸认真道，“升官，地位更高也更好行英雄之事啊。”
“对你而言应该非常地简单易懂不是么？”
“好吧……”怔怔的望着那认真到最后，又有些平日缺乏温情模样的深沉冰蓝，星熊无奈的抬手，拂掉了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温度，想着很难说那冷漠究竟算不算对方的真性之一，口中倒是随意笑道，“其实就算不说升官我也会好好干的，阿sir你就别拍我肩了，我都快怀疑你是瞅准我这衣服露肩吃我豆腐了。”
对此，少年脸上浮现出无比阳光的微笑道：“感谢提醒，以后上工必须给我好好穿制服，近卫局不是皇家学院，不允许标榜个性的改制。”
“啊？别啊，不过皇家学院就能改制吗？校服？”
“你可以问陈晖洁，她还在近卫学院上课，大概过个七八天就该是放到四月上旬的复活节假期了。”
提起这个的楚信然回过身去，顺手将星熊手中的曲剑和黄铜铳顺回，放回那箱子里，而星熊还在惊讶的望着他手里的东西，又垂首望了眼手里，觉得自家老大比神偷还神偷。
至少过去的龙门贫民区可没有能够这么自然从自己手里顺东西的家伙。
“啊？就是那个一月初追着你喊哥的龙族小妹？”星熊依稀记得有那么个人，但那时候她都和楚信然不熟，对那小妹的记忆还停留在她追着楚信然跑到了贫民窟，然后被对方冷言叱了回去。
是个挺可怜的小妹。
“她和你年龄差不了多少，毕业之后大概率会替代我的位置……”放好那些东西的楚信然回过头来，“也或许差点火候，不过相比会比你职位高的，你可以提前和她打好关系，想想你最近学的人情世故。”
“呃……”一听到可能成为上司，忽然就不觉得可怜了，星熊抬眼瞥了眼窗外大楼上的屏幕，想不出什么想说的就问，“那阿sir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嗯，有个事问。”楚信然闻言，略略正色，甚至转到了办公桌前坐下。
而星熊垮下脸来，看他这么正式的样子，便觉得有大•麻烦：“还真有事啊？”
“嗯，但是不大不小……”少年双肘搭在办公桌前，十指交叉一脸严肃问，“你知道白歰情人节吗？”
“啊？”
“3月14日，从叙拉古起源的白歰情人节，被认作是情人节的延续，但东国最早接受并推广这个节日对吧，我记得也是东国让这个没有准确史料记载的节日被推广为年轻人普遍认可的情人节。”
“不是，你问我这个……我不太清楚啊，我都不关注这个的。”
望着对方一脸严肃的姿态，星熊非常的蚌埠住，甚至觉得这是种拷问。
尤其是对方还一副比自己还了解祖国的模样，是在狠狠地拷打从来不关注青春酸臭味的自己。
“这样啊，那现在的女性是不在意白歰情人节吗？”
“这个我也不到啊！”分明只是懂得龙门语的星熊，急得无师自通北方炎语，“阿sir你为什么会觉得能咨询我！”
“我也不可能咨询林雨霞啊，我在这儿认识的同龄女性不多，而且她还被施怀雅家的大小姐狠狠地骗了，考的学校比陈晖洁那个放假更晚。”楚处长面不改色的说出星熊警司尚且不知的秘闻。
而星熊警司由于过于尴尬紧张甚至没注意他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
“可你咨询这个做什么？有心仪的女性了？”星熊终于挣脱了些混乱，又忽然有些紧张。
“啊？没有，只是有维多利亚的异性朋友忽然给我发电讯告诉我她到了龙门，还让我记住这一天，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这个。”
“谁啊？阿sir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啊？”星熊闻言，笑了，觉得阿sir虽然不够普信，但这想法也太想当然了，尤其是他周围的声望几乎到处都是负数，怎么还指望这种暗示。
倒是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被暗示了。
“其实我以前还挺受欢迎的，有那种困扰。”
“哎呀哎呀我懂！”
而且对方也是那段时候认识的……这段话楚信然看着星熊一脸敷衍同情的目光就懒得说了，只是扶额摇了摇头：“算了，没事了，你去干活吧，我待会儿也去巡视，晚点去见她。”
“所以到底谁啊？你这都没说就赶我走了？”星熊直接凑到办公桌前来，一脸的好奇。
然后被楚信然挥手示意挪开。
“一个借着源石技艺学术交流会公款旅行的维多利亚大小姐，跟你说了你也不认识，她现在倒是轻松，我还得干活。”
“啧，是怕直接说了被我取笑吧……”星熊遗憾从桌边起身，“那我走了。”
“等等……”
“蛤？”星熊疑惑着回头，看向正在翻办公桌抽屉的他。
“既然问都问了，我听说东国最初接受白歰情人节的原因是作为糖果促销手段，因为糖果所使用的砂糖是白色，所以才改称为「白歰情人节」，所以各式义理巧克力送来送去，喏！”
他说着，从抽屉里抽出一袋巧克力来，朝着星熊扔过去。
“正巧林老爷子上次给我送了不少糖果，给你的礼物，白歰情人节快乐。”
“呃……”接一袋巧克力的身手还是有的，但是没想到会有这种待遇的星熊看着手里一袋各式贵重小包装巧克力的星熊还是愣了愣，冥思苦想着，反应过来，“那我是不是要回礼？”
“给我去干活，成绩好就算对我的回礼。”
“什么上司啊这是。”
“龙门近卫局的上司，快去干活，兵贵神速，我也好尽快下班，去看那家伙被迫染发的倒霉样。”
染发……星熊有些疑惑的离开，隐约倒是想起自己好像之前在对方手机上瞄到了「dye」这个单词。
龙门的维多利亚浓度还挺高的，她的维多利亚语其实也学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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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日的卡兹戴尔早
山花盛开，然后被灼热的火流搅得粉碎，紧接着的居合凝胶车轮碾压而过，留下一道狭长而又深陷的印记。
这是四月间的卡兹戴尔。
与大炎相邻的它，本能与其同样享受春季的鸟语花香与降雨频繁的春意，但那仍未结束的战争便令这片土地真正能够享受的唯有后者。
降雨频繁，土地泥泞，通常并不适合两轮源石机车的前进，但那也只是通常。
两轮源石机车，四轮源石机车，六轮乃至八轮的源石重载具，甚至是举舰开赴而来的高速军舰，这些都足以破开晨间弥漫于低谷中的迷雾，带来战争应有的毁灭实感。
泰拉历1053年，四皇会战。
泰拉历1063年，第十次乌卡战争；
泰拉历1072年，自乌东战争中后期临近，卡西米尔为了夺回失去城市的尝试得以成功之后，泰拉的土地仿佛平静了很久——倘若能够忽略乌萨斯仍在继续搅动的战事的话。
可事实证明，战争本身便如一团火种，当它在彼端燃起，就可能从一端抵达另一端。
一开始时，太多人都难以想象那场血峰战役会改变乌萨斯的地位，会动摇世界的格局，也让卡兹戴尔的诸王庭们认为看到了机会，赦罪师们更是为了萨卡兹们更好地明天而奔走，所有人都向往着更美好的将来——以引爆战火的形式；
不见尽头的苦难由美好的愿望所造就，无数的祈愿的碰撞化作吞没整个卡兹戴尔的战火，而这场战火也燃烧地格外的久，久到可以让战场中的征战者换了又换，久到可以让一个族人繁多的族群濒临灭绝，也能久到让一个曾为战争所害，终日活在阴影中的孩子重新踏上这片战场。
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孩子比昨年更高了些，俨然长成了个少年的模样，只是目光有着更甚外表成长的幽深与沧桑。
只因他站在一处并不明显的小土包前，站在这里俯瞰着下方那在浓雾中转移的军队，也是在寻找熟悉的参照点，以确认自己所站的还是一年前的位置。
他就在那儿站着看了十数秒，最终收回的目光颇为平静，心头却是相当的失望。
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熟悉的巨树和凹陷地形，那些机车开赴的地形都是那样的平坦，让此刻的他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但已经从背包中取出一对铁爪给双手套上，做好固定的他，俨然准备以行动取证。
掺入了少量D32钢的异铁组所打造的金属爪套足够坚韧、也足够尖锐，刺穿泥土并不困难，少年也确确实实地蹲下身来以最朴实的手挖方式寻觅着那小土堆前埋葬的金属铭牌。
他找到了，很快他就从浅层找到了那带着锈蚀痕迹的熟悉「狗牌」，狼蛛的、夜枭的，乱七八糟的代号铭刻被一道金属丝串在一起，铁爪拾起，金属与金属的摩挲声音略显刺耳。
而更刺耳的是身后传来的招呼声：“你在干什么呢？老娘带你走这趟前可没听说还要被折磨耳朵。”
他的身后不远处，黑红衣衫的佣兵满脸不耐地说着，手中拎着一块厚实到看起来可以砸人的遥控器。
一头银发之间宛若触须般两道与两颊边厚实的角质能够证明她的种族，可一旦证明了她的种族，那看起来同样稚嫩的面容就无法作为年龄参考了。
不过少年跟她走了这一路也算多多少少有些交流，可以凭着那些交流成果判断对方确实算是年轻。
而他此刻不是那么有心情搭理小年轻，即便对方手中拎着可以引爆后方埋伏着的地雷的遥控器。
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继续望着那些铭牌上能够勾起些回忆的代号，然后缓缓地垂下双爪，重新将它们埋入土坑，又拍了拍面上的土试图让它紧实，最后将早就放置在一旁的黄色与白色混杂的花束放在紧实的土前。
做完这件事后，少年方才开口：“W……”
“干嘛？”
少女不耐地问，目光时不时地瞄向身后。
在战场上做「向导」的风险，从她在后方安设了地雷就能明白，更别提她的手也从未一刻离开过遥控器。可以说少年此刻能够平静悼念也是有几分她的功劳。
当然，更应该感谢的或许是这片战场大大小小的局部战争还没有将这里囊括。
“卡兹戴尔的葬礼应该是怎样的？”
“不知道，你觉得我会考虑这种问题？”少女脸色更差地回道，“而且现在社诶还有举办葬礼的奢侈？”
“是这样么……”少年淡淡的点了点头，望着那土堆，又陡然开口，“我来担当一位萨卡兹的见证者。队长刻壑，卡兹戴尔的刻壑，一生从未背叛过血肉，也从未背叛过亲族，他将一生留在了光芒下的身体里……”
W愣住了，表情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地望着那无比肃穆的背影，那沉肃的语调隐约间仿佛能与某人的身影重叠。
“而他的精魄，将回到歌利亚高大的血脉中去。”
说罢，他又垂首，看向那连墓碑都没有的小土包，歉然道：“我无法让你们安享安魂教堂的流程，队长也无法接受安魂教堂的悼念吧。”
话语间，W在后方冷哼了一声：“那些话谁教你的？”
安魂教堂，尽管萨卡兹和萨科塔的信仰高度相似，但安魂教堂那样处理尸体和供死者亲人悼念的建筑属于萨科塔，属于拉特兰宗教，萨卡兹这边的显然不叫这名字。
而作为一位萨卡兹，W尽管在很多地方比都比同族更加离经叛道。
但对萨科塔的排斥和厌恶倒是与同族相差不远，更别说她背后的榴弹铳最初的主人是位萨科塔。
第二位主人是上一任「W」。
萨卡兹和萨科塔，仇恨持续了千百年，有史可考之时便已互相屠戮，最初的缘由早已遗失，只有彼此的仇恨成为常理。
萨卡兹以袭击萨科塔的商队为乐，萨科塔以洞穿萨卡兹的胸膛为荣。
两者具备高度相似的信仰无疑格外讽刺，也曾出现过恶魔公那般的异类。
但这份事实却从未有过改变，能够不顾这等世仇的才是异类，这就比如少年回答话语中那个名字：
“只是对特蕾西娅的模仿。”
果然么……那份令自己都不快的既视感得到了解释，W倒是挺满意这不是殿下教的。
不过仔细想想那家伙现在也还没什么机会接触殿下，虽然已经被封圣，仿佛下一步就是枢机似的。
但这因运输十戒而被封圣的异族人偏偏和十戒的主人缺乏交集也算奇特。
只能说是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那位「英雄」在功成名就时反而开始排斥起萨卡兹的一切，唯有过往的战友能让他主动重新踏足这片土地。
W作为一位佣兵是不在乎什么「英雄」的，赦罪师们对这家伙无比尊敬是他们自己的事，就凭这家伙直呼殿下的名讳，W就不会有什么尊敬，更别提俩人有过一段双方都不愿提及的尴尬错误。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坚持不见殿下。”
“只是远远地见过，确实是位能够吸引追随者的大人物，只是……”
“只是什么？”
看着这家伙总算愿意回过头来说话却又话不说完的惊愕模样，W也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半空，那里只有一片缓缓流动的薄雾，靠着下方浓雾的承接才没有消散，哪儿有什么东西。
“喂，苍七？你发病了么？”
显然只是难听的玩笑所以才会是没好气的口吻，W这样招呼着，而少年眼中的惊愕搀着几分恐惧的目光却没有立刻看向她。
他仍看是望着那半空，望着那庞大狰狞的诡异生物正在不断以触须扫过地面，卷起一道道惨叫呼号的虚影纳入口中，十数道环形眼珠构成视野正扫视着各处，其中一颗正巧与他对上。
他便仿佛魇住了那般。
视线难以脱离，身躯难以移动，在那份仿佛置身凝实空气的难以动弹中，眼睁睁地看着某根触须开始延向自己。
几乎就要触到的瞬间，他的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
“喂！！”
“呃……”忘记了凝滞的空气，没有惊声大叫反而是一脸紧张沉默地猛然退出几步的楚信然捂着那被「重创」的一侧耳朵望着哈哈大小的W，却又在更为震耳的巨响中扭头，迎接呼啸而来的狂风。
不只是他，这次连W也扭头看去，那被狂风击散的雾气后豁然清晰的视野远方，一道高速军舰的炮口流散着黑烟，而在那炮口对准的远处，那被炮击的远方，烟尘厚重，不见详细。
却有一股寒意切实的升起。
那是战场重新喧嚣，战争再次开启的寒意。
而在少年的视野中，那与黑质截然不同，近乎真实也色彩鲜明的庞然大物正挪动着身躯的方向，所有眼眸都洋溢着大快朵颐前的喜意，朝着那炮击的方向前进，不再管那与它对视的小家伙。
少年也能由此，松一口气。
“快走吧，又要开打了……”猛然拍一把他的肩，W便回身准备去拆卸地雷，“你自己开车回去就行，我要去那边凑个热闹。”
“有军舰参与的战场烈度，你能凭着一人去凑热闹？”少年看着她走远，又回身朝着土堆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方才拎起之前放下的背包快步跟上。
“当然是有接应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彻底的独来独往？”
因为工作习惯使然，本就埋得方便拆卸的地雷被W干净利落的挨个回收完，方才看着那一旁的楚信然。
后者已经将摩托车推了过来，一辆看起来颇为昂贵的重型摩托，也是看起来颇为沧桑，不缺乏划痕和脏污的重型摩托。
在卡兹戴尔边缘有着不少商人出售这类有着军用背景的破烂，疤痕商场更是乐于用铭牌出售这些破损程度不一的回收载具，它们与它们的驾驶者都是崭新的踏入这片土地，然后狼狈不堪，甚至缺乏零件的离开，更多则是直接报废在这里。
都不值钱，能留下的才会值钱。
但是看到这家伙推着车走近，W还是不免问上一句：“你干嘛？”
“你要跑过去么？”抬手指了指那军舰所在的远方，视野所及之中还有那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诡异生物，少年的眉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我能捎你一程，然后我再走。”
“啧，我可是有……算了，不收费吧？”
本想用自己有组织，还已经跟着殿下加入了罗德岛来讽刺一把对方。
但W自己其实也不是喜欢融入团队的人，便觉得说这种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有些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意思，只好作罢，转而实际一点。
“你没收费带我来这儿，我不收费捎你一程，扯平。”楚信然说着，翻身跨上机车，“那就扯平吧……”
W扯起嘴角，那副像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便似她的招牌，转到了楚信然身后也翻身而上，双臂揽上这就算是少年也与她身高相差不远的腰，紧贴的同时将头凑到他颈边促狭道，“但我又觉得你在占老娘便宜。”
“希望待会儿顶着炮火你也能有这种玩笑心思。”少年没好气道。
机车慢速驶下山坡，继而快速没入坡下的浓雾，不远处有着庞然巨大的钢铁披着浓密的雾气驶过，口径巨大的舰防炮尽数解除锁定，而在那庞大的舰体之上，【Rhodes Island】的标识无比显眼。
罗德岛本舰，舰桥前，还站立着三人。
特蕾西娅、凯尔希，斯特凡诺•丹尼尔。
“差不多要到危险区域了，该回舰内了，殿下。”凯尔希适时的招呼道，却没有看一旁斯特凡诺的意思。
“好，丹尼尔博士，你不一起么？”
卡兹戴尔的王女殿下，有着比传闻中更温和轻柔的语调答复着，却也发现一旁的人没有跟随步伐。
“看到些东西，有些走神。”
仗着头盔的遮掩，很难被他人注意视线的斯特凡诺，望着那姑且无害的神话生物逐渐远去，也注意到了远处一道机车上的熟悉背影，比起那个加入罗德岛的W，他总觉得那驾驶机车的少年有些熟悉。
并非样貌上的熟悉，而是基于灵魂，基于精神。
仿佛能让自己回忆起些过分久远的画面。

四月三日的罗德岛本舰
And they are dancing——
The board floor；
Slamming under；
The hooves and swords；
Shining；
Hideously over their；
Bloodstained cloaksHe says he will wipe all them out from Sarkaz……”
He never rests；
He says；
He says that he；
Will；
Never die；
他们在舞蹈；
地板在马蹄下砰砰作响；
剑光丑陋地闪耀于他们那血迹斑斑的斗篷上；
他说他会把他们从萨卡兹内抹除；
他从不休息；
他说他将；
永远不死；
.
“现在所有的信息都与我们的计划吻合。”
“血族君王偏向特雷西斯，食腐者之王摇摆不定，女妖与歌利亚尽皆就位，就连那些混血的温迪戈也乐意为殿下效力。”
“土石之子呢？”
“他们还在犹豫，但他们之中有着几位年轻人渴望做出成绩。”
“年轻人？萨卡兹中的年轻人？”
“是的，这也与你所想的契合不是么？斯特凡诺。”
“这是你自己得出的结论，可不是我的原话啊，阿斯卡纶。”
卡兹戴尔以北的边郊，这里是战区的边缘，零零散散分布着诸多的佣兵营地。
也是在这样的一处地方，一座军用陆行舰体量的陆行舰停靠于此，便显得极为显眼。
尤其是那陆行舰的舰桥之上高挂着的高塔图案还是佣兵们都极为熟悉。
巴别塔，那是殿下所在的组织。
在那样的组织中，她被称作：“议长大人。”
一系黑衣，身着黄铜羊面的赦罪师恭敬报告：“罗德岛已抵达抵达北部白桦林边。”
“罗德岛？”被称作议长的女性扭过头来，晃动的粉白色长发下是讶异的神采。
“您难道忘了？博士在前些天提过的……”
“陆行舰，嗯，是我忙糊涂了。”
得到了提醒的议长忆起了这回事，便有些尴尬无奈的致歉，这样的态度无疑反而让那赦罪师分外不安道：“殿下还请别这么说，您在这片战区的忙碌大家有目共睹，心中唯有感恩，眼下您更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否则特雷西斯将军也会怪罪我们的。”
“兄长他……”提起那位特雷西斯将军，议长便也有些无奈，“总是对这些太过严苛了。”
“不过不说这个了，你能带我去罗德岛那边看看么？”
“当然，那样的陆行舰想必也比这里更适合殿下修养吧。”
羊面下的嘴角略略翘起显出些许的笑意，这位赦罪师便朝着远处一位装束相似，但却明显是位的女性同僚招手道：“闪灵！过来！”
“有什么事？导师……殿下您好。”
白发的赦罪师后辈走近过来，屈膝低声，摘下羊面露出无比年轻的面容来，而议长则是有些小惊讶：“啊，这么年轻？”
从这位议长与那赦罪师后辈同样白皙细嫩的面颊肌肤看来，萨卡兹们同族之间显然有着特别地年龄辨认手段。
能与大部分种族看脸的方式区分开来。
但或许对年龄的判断标准也有些偏离大众。
“是的，只花了八年就入选赦罪师，她是这一代最年轻的孩子，不仅是在医疗知识上，剑术造诣也是了得。”
“是吗……”议长闻言而回首，再看向那仍然保持着那份单腿屈膝，一副效忠姿态的年轻赦罪师，微笑着探出手来，“小闪灵，不用行礼哦，所有萨卡兹都应该是平等的。”
“呃……”闪灵怔怔的望着她那如春日暖阳般明澈的笑靥，缓缓垂眼看向她那略略晃动，示意递手过来的右手。
她没有递手，因为她的注意力尽在那布满五指的指环。
“好奇这个吗？”议长微笑问。
“呃……不是，啊……”发觉自己走神便觉得尴尬窘迫地闪灵猛然站直身来，却又不知该如何谢罪，只是又重新单膝跪地，还合上了面具强作认真道，“冒犯了……”
本该解围的老师还在笑呵呵的‘添乱'。“这孩子一直憧憬着殿下但却没有接触过啊，特别的拘谨。”
“也常有这种事啊……”在闪灵坐立不安的时候，议长却是无比熟练地说着，一把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拉她起身，“起来吧闪灵。”
从那柔软的手中传来的力量出乎预料的大，让闪灵想起曾在一些记录中提到的萨卡兹王族，但此刻显然不该是能让她走神的时候。
殿下握着她的手，这便足以坐立难安。
“殿下这是……”
“殿下就交给你了，闪灵。”性格跳脱的老师还在朝她招呼，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还得留在这里研究拜蒙主任未能完成的新药，殿下还请路上小心，多加休息。”
更糟糕的还是议长居然就这样同意了！
“你也要注意休息哦。”
竟然只是这样，就要拉着她前往那段桦树林的北端空地。
只有自己一位护卫？！
太鲁莽了！
闪灵终归是鼓起勇气挣开了议长的手，解放的双手都一同握住了佩剑的剑鞘：“抱歉，殿下，还请允许我保护您的安全。”
“好的，麻烦你了，闪灵。”
好歹能够接受这一点吧……闪灵心头松了口气，心想殿下似乎比过去听闻的形象还要随意亲切。
虽然这不能说是不好，但在眼下殿下与将军共抗外族入侵即将结束的当下，便是足够危险。
昔日六位英雄的旗帜都已黯淡的今天，特蕾西娅殿下昔日统帅萨卡兹对抗外族入侵的故事都在而今的兄妹再联手中再现，可真正见到的殿下却总觉得有些别扭。
而且……
闪灵的目光再次瞥过特蕾西娅的手掌，这次她能看到，不是一只手，而是两只手都有挂上的那十枚指环。
特蕾西娅微笑着晃了晃手：“果然是很好奇这个么？”
“呃……”让呆住的闪灵目光左右偏移，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
“虽然很想聊，但这其实是机密呢，闪灵如果真的很想知道的话，得让一个人担保看看才行。”
“一个人担保？”
.
“新的赦罪师，她么？”
“是啊，你觉得这么样？”
“我觉得无所谓，你想吸纳她就去，是好是坏都能派上用场。”
“就是您这种心态，我反而不放心让小闪灵进这圈子啊……老师。”
老师？闪灵怔怔的看着殿下与那几乎全身都拢在黑色中的男人，她所知的殿下资料中可从未提过有谁能当她的老师，如果是那位凯尔希勋爵倒是不算奇怪，可这个男人是谁？
不，或许也不是男人……
全身都拢在衣袍下，还戴着头盔，这种情况下别说光凭着声音判断对方性别了，就连身形轮廓也不靠谱，因为这段时期和这片环境的紧张状况，闪灵不得不如此严谨。
“抱歉啊，闪灵，看来这件事还不能急。”
“没关系的，殿下。”倒不如说自始至终都不太清楚殿下到底是在合计着什么的闪灵，反过来安慰着殿下。
而在这时候，那个男人的行为便很是失礼，直接走近过来介入这边的话语道：“你来这里就为了介绍她么？”
那扫视的目光无比直白却又缺乏情感，倒是让闪灵确定他或许是位研究者，还是她合不来的那种研究者。
赦罪师里也不乏这种过度沉浸于研究，就连接人待物都秉承着「观察」理念进行的过激分子。
这时亦有其他人闯入接待室内，是卡兹戴尔的土地上已然不再少见的「他族人」，大声呼喊着：“博士！啊，议长您好。”
朝着殿下略略鞠躬后，又在后者的微笑颔首中朝着那男人走近，接着又在对方的手势下压低了声音对着其头盔低声报告着什么。
隔着那头盔真的听得清么？闪灵很是怀疑对方那压得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是否能传递讯息。
她对自己的听力也算颇有自信。
不过博士的话……那不就是那位巴别塔的恶灵军师么？
赦罪师的情报还是灵通的，闪灵的目光多少变得有些敬畏的同时，那边的发展也她方才的怀疑是多余的，那个他族人很快便选择了离开，都没有对初次拜访这里的她投以目光便匆匆离去。
而那位博士则是匆匆走近过来，瞥了眼他，继而爆出一句令她惊愕的消息来：“军事委员会可能会在近期内分割，做好与你兄长为敌的准备。”
什么？闪灵惊愕地看着对方那反光的面罩，再扭头看向殿下，至少清楚这里不适合她开口。
“是么？也就是说……你那血魔亲王没有跟你说么？她的君王偏向你那位兄长，特雷西斯终于得到了能够支持他施展抱负的力量，你们的路线并不一致，迟早会有一场争端。”
这位博士完全不在乎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在现场一般，随意讲述着这份严重的事态，令闪灵那头盔下的双目满是惊疑，看向殿下时却发觉对方好似早有预料。
甚至紧接着话题问道：“所以您和凯尔希才去带来了这艘陆行舰？”
“罗德岛，这或许会是巴别塔的新名字，但这也是这艘陆行舰本来的名字，它和它装载的操作程序，都是很久远的东西。”
“是您有印象的东西吗？”
“多抑制你的能力，挚友拼死给你送来的十戒就是这个作用，至少把巴力那头恶魔约束住吧。”
巴力……那是特雷西斯将军曾在赦罪师时的代号，闪灵很清楚这一点。
赦罪师只有德高望重或是能力非凡的萨卡兹能够允许使用以魔神的代号，就像拜蒙、就像巴力、就像但他林……
那都是萨卡兹民谣之中的魔神，都曾与魔王一同创造萨卡兹的，美好愿景。
以这样的尊名为代号，也象征着要辅佐魔王为一切萨卡兹、提卡兹共创盛世的意志。
可现在……巴力，将军要与殿下兄妹相争么？
“我听说萨卡兹王族死亡的那一刻，蕴含其死者法术的源石脉冲能扩散到整片大地的萨卡兹体内，甚至是非萨卡兹体内，这种传闻是真的么？”
“呃……”闪灵自认是脾气很好的人，但她也有能被挑起怒意的时候，比如眼前这位博士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殿下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那已经搭在剑柄上的手，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怒意。
闪灵也在这时候想起记载魔王的典籍中会提到的能力。
“是真的……”殿下无疑便是真正脾气很好的人，甚至会对提出这样问题的博士温和言语，“血统越是古老的萨卡兹感知得越是清晰，而相交甚密的异族也能有所体会，您是又勾起了好奇心么？”
博士点了点头：“这让我想起当初琢磨过的萨卡兹相较于萨科塔所失落的东西。”
“或许只要弄清了这一点，我也不用提醒你少用情感探知。”
然而殿下却摇了摇头：“萨科塔和萨卡兹之间终归是不同的。”
又道：“我会控制少用那股力量。”
什么？这又是在说什么？
闪灵本能觉得这都是些无比机密的话题，想着或许回头该好好查查书库。
“当然是不同的，萨科塔源于对昔日人形的探索，萨卡兹则是那位救主力量的证明，但唯独在那份特别的共感上……”
博士以手指敲打着他自己那黑黑的面罩，这似乎是一种思考习惯，“你们应当是一致的，其证明就是魔王谱系一脉相承的共感和青色怒火的特别。”
“那应该都是你们一族在被迫断网后搞出的花活。”
似乎终于是有些蚌埠住的特蕾西娅扭头看了眼已经完全听不懂，或者说拒绝理解的闪灵。
“你应该多少顾及一下其他萨卡兹对这种历史推测的看法。”
“蛤？”博士瞥了眼闪灵，然后又回过头，“没关系，不论是保守秘密还是泄密，都能派上用场。”
“你这样可不能怪凯尔希数落……”特蕾西娅的笑容终于变得勉强起来，“信然也会不介意回来给你一拳。”
“他还在和那萨卡兹女人打得火热，没空管我……”博士淡淡道，“那萨卡兹好像和闪灵一样是你的拥护者，你不打算插手？”
“我们有着那个约定，那个共同的约定，不是么？”
特蕾西娅微笑道，扭头看了眼有些紧张的闪灵。
“或许连她都比我更适合那个位置，我们终归也是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没必要去加深彼此的遗憾。”
“故乡、未来、坚守，提到这各自的未来，最令我牵挂的，反而是凯尔希。”
“是啊，凯尔希。”
博士亦是开口，提到了那位在闪灵印象中无比厉害的勋爵大人，一直陪行于殿下身侧的那位女士，反而在这场对话中仿佛化作了唯一的弱势群体。
“谁都担心凯尔希。”

NO.1:异国的龙
滴答
未知的液体低落，牵引出断续的语句，声音似远似近。
“信然呐，你是楚家的长子哦！要担起家族的 █ █”
“是这孩子吧，果然没错，是 █ █的特征，可惜距离魏大人还太远了。”
“故众口其铄金兮，初若是而逢殆。惩于█ █而吹齑兮，何不变此志也？█然，你来答下一句”
“信然，你留在█门吧，留下来和█ █一起玩。”
杂乱的忙音好似扭曲纠缠在一起的线团，既令人烦躁又想听的更清。
“他叫信然？熲於道伪退，潜於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熲？”
“不，是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
“九章吗……你还真是个残酷的父亲啊，文昌。”
“夫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他应有这番磨砺。”
声音全了，不再是断断续续了，模糊的画面也似水波般荡起涟漪，隐约可见其人形的虚影晃荡，似人的身影却又有着形似非人的古怪延伸。
滴答；
这短暂的清晰之后是更加的混沌模糊，画面与声音混杂在一起，未知的液体仍在低落，意识整个的皱缩，犹如初触火焰的野兽，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楚让其清醒，睁眼便是刺目的光，引得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掩，但也正是这样的想法才让他察觉到自己动不了手的事实。
不只是手动不了，整个上半身都被麻绳捆缚的他难以理解如今的状况，明明他在一分钟前的记忆还是躺在床上玩手机，手机上挂着没良心的B服FGO。
滴答；
水滴声，近在眼前的，在滴水的矿泉水瓶，有着陌生的商标，以这鲜明的声音将他拉到了现实，再将目光拉远，这似乎是在车厢内部，是将座椅拆卸掉的车厢内部。
穿越了吗，还是说仍在做梦？看过不少小说的人对这种境遇并不陌生，但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是以这样不妙的开局。
难以理解，但也要尝试理解这里的处境，毕竟自己就算想要叫喊，嘴上也贴着胶布。
首先要观察周围，自己明显是侧躺在地上，先要坐起来。
然后……这视野高度是怎么回事，小孩吗？为什么头上有奇怪的重量，臀部也传达出好似坐在水管上的不适感。
水管？双手和躯干被捆在一起的情况下艰难转换坐姿，扭头自己之前坐的位置霎时瞳孔一缩——尾，尾巴？
真的是尾巴，细长的墨绿尾巴有着不起眼的细密鳞片，末端却是蓬松的暗金鬃毛，想不出来是什么生物的尾巴，被自己坐在屁股下面。
“呃……”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醒来到现在都这么的安静，他也谁都没见到，那么他应该可以——
“——”他猛地靠着双腿撑起身体，来不及自豪自己做到了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他就已经看到了后视镜里那个模样怪异的少年。
那是他自己，不似人类。
砰砰砰！！砰砰砰！！
穿透力极强的砸门声瞬间贯穿了整个梦境，年轻人睁开眼来注视着自家那无比熟悉的天花板，任由砸门声继续，半响后才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又梦到了啊，这次还升级到梦中梦了，还是说现在仍在梦里？”
似乎被自己身上发生的事给戳到了笑点，年轻人轻声笑了笑，拉开被子侧身下床便是衣柜，从中抽出一件朴素的睡衣套上，无视尾部那古怪的妨碍感，慢条斯理的拿起漱口杯和牙刷走去盥洗室。
“早上好，楚信然。”
他站在盥洗室靠门一侧的水槽前，望着那面明镜。线条明晰的脸，开阔的前额，挺直的鼻梁，有力的眉宇，以及那双温润的冰蓝色眼睛，自有一种平淡的气质，就像那种比较出色的路人，如果不是头角峥嵘就更好了。
头角峥嵘，原是形容显露才能和本领，后便多是指气概不凡才华出众了，这样的形容通常是面向青少年，用在他这个年龄段上却也并不无可，但问题在于，他确实长了一对角。
暗金色的双角朝上突出的同时有着明显的分叉，像是锐利的鹿角，这玩意儿是导致他不能趴睡的罪魁祸首，而身后那被睡衣挂着，会被晃来摆去的长尾则是妨碍他躺睡的帮凶。
总的来说，真正舒适的睡眠姿势只有侧睡，实在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不过真要说悲伤也就那样，而且门还在哐哐哐的响，他便不得不以敷衍般的速度刷完牙，再随手洗了把脸就撒着拖鞋去了门口。
“果然是你啊，我觉得你可以轻点，除非你又想跟以前一样赔钱。”
拉开大门看着门口这一副黑帮混混模样的菲林人，年轻人无奈的指了指那厚实的防盗门上的骨节型凹痕，他在开门前就注意到了门上的凸出，敲门敲成这样，实在不能让他摆出好脸色来。
然而那菲林族人并没有一点羞愧的模样，反倒是非常自然的跨入房间，再非常熟练的拉了个电脑椅坐下，那股熟悉劲儿简直是她家！
是的，对方是女性，虽然装束和脸上的小疤痕都非常的混混，但胸口的起伏和一些动作的小细节仍能暴露性别。
当然，更有决定性的证据那便是对方的声音：“十分钟了，我敲了十分钟的门你都不开！那点凹痕能怪我么？”
“少来，最多五分钟……”关上门，拉开窗，免得这房间太过阴暗的年轻人说，“墙上挂着有钟表，而且我连衣服都换就来给你开门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确实，年轻人全身上下就睡衣睡裤，充斥着懒散的生活气息，跟这位雷厉风行的菲林女性很是不同。
“哼，你就算不穿衣服又怎样，少来这些没用的……”菲林族女性一把将手里的东西甩在桌上，沉闷的碰撞声反映出物品的重量，那是一对介乎于指虎、匕首之间的铁器，充斥着个人组装风格。
但绝对是个要命的凶器，绝对不该出现在正常的居民区里，“你托摩根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说好的酬金呢，我来收保护费的！”
“好好好，感谢因陀罗大姐头的亲自登门，可我又不囤积纸币，你这还不是白来。”
年轻人无奈的抽出手机，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就听一声叮咚的提示音。
不过当他将转账完成的界面亮给对方看时，对方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打量着这里的陈设。
“既然知道老子白来，还不赶紧收拾行李滚来我格拉斯哥帮？”
手臂一招就要一把将年轻人揽到腋下的亲密动作却被对方轻描淡写的避过，因陀罗也不沮丧，只是怔了怔，“你这家伙，居然开始躲了。”
“好歹男女有别，你也注意一点吧……”年轻人说着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桌边亮起的电脑，最后才看向因陀罗，“而且这么多年我都没加入你们，你觉得现在就会了么？”
“那会儿我们不也一起打架，一起收保护费，结果转眼你就说你要单干，在之后消息就断断续续的，这次还是你先联系摩根，不然老子都不知道你又回来了！你说你是不是不够义气！”
因陀罗说着猛地拍了拍桌，让年轻人的目光不得不落在她下手的地方，由衷希望这原木桌上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掌印，这批家具他摆上还没一周。
“就算是那会儿我也没有同意过加入帮会，我不喜欢黑帮的气氛……”无奈的叹了口气，年轻人蹲下身来从桌下捞出瓶饮料递给对方，“而且那一次说单干，实际上是我回了趟炎国。”
“呃……”因陀罗闻言顿时失了气势，这对她而言是相当少见的情况，讪讪的问，“你找家人去啦？”
“嗯。”年轻人随意的点了点头，也给自己抽出一瓶饮料，拧开瓶盖喝了口，像是在酝酿说法，几秒后才缓缓地说。
“整个家族都没了，楚家分崩离析，成员下落不明，因为源石病。”

NO.2:不得平静。
楚信然是一个穿越者，一个相当倒霉的穿越者。
首先，他对这个世界非常的陌生。其次，他身为魂穿型穿越者的一员，既没有清楚获得原主的记忆、也没有享受到原主应有的待遇，最后……
他穿越后发现自己被绑的严严实实，简单来说，这具身体的原主正在被人贩子运输，且这原主的年龄大概是10岁上下。
如果没有意外的，接下来的发展大概就是被卖出，然后这样那样各种古怪的结局。
意外，当然是有的，穿越，本身便是一桩意外，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塞在一个十岁小孩的体内并不能增强孩子的体魄，却能赋予孩子在这个年龄段难有的知识和勇气，以及至关重要的清醒。
他不清楚自己这幅模样是否算是正常，也不清楚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
但他起码知道那几个人贩说的是中文，清楚的知道他们谈论的货物是自己，那么要做什么还用说么？
十岁的身体算是一种妨碍，但反过来却也是优势，那些长得怪模怪样的家伙并不担忧后座那个一脸麻木的孩子会逃跑，毕竟这已经是越过两个国家，且在荒郊野外的环境下。
他们显然没想到，那个孩子是真正的无知，而无知者也是真正的无畏，他成功的脱离绑架状态，在荒郊野外。
接下来幸运和不幸的过程再次轮转，他幸运的发现这个身体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岁上下，但实际表现却是超出不少，而不幸之处在于他在荒郊野岭足足跋涉十四天才见到了活人，其间的经历若是写做小说大概能水个好几章，完美的贯彻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句话。
但就结果而言大概是幸运更胜一筹吧，毕竟他确实活下来了，抵达了一片周围人全在飚英文的地盘。
……
维多利亚，伦蒂尼姆，玛格鲁路熟悉的咖啡厅外座。
“来一杯格雷伯爵茶，给她来一杯……苏打气泡水吧。”
“好的，请稍等，楚先生。”
有着菲林族，也就是猫科特征的面善服务员接过菜单，看了眼年轻人又看了眼年轻人对面的少女，大概是惊讶年轻人首次带人来这，但职业素养令她及时克制了求知欲，转而走向柜台。
同样带着菲林族特征，但从毛色和耳廓来看明显是白虎特征的因陀罗则是带着不耐的神色叼着根甘草糖望着对面一身正装穿戴整齐的楚信然：“你怎么都染上那些贵族老爷的毛病了，还伯爵茶，可真够恶的。”
“红茶这种东西，虽然确实喝不习惯，但也没办法，这里没有绿茶，而汽水容易让我想起另一位菲林族人。”
遗憾的耸了耸肩，楚信然安静的注视着因陀罗，直至对方不自在的晃了晃头，开始问「你在看什么东西」，他才收敛一点审视的目光，轻声说：“看来你也混得不错。”
“哈，那是当然，你以为你走了之后格拉斯哥帮就没人能打了吗，我和摩根可是统帅的好好的！”
显然是说到了自豪的话题，因陀罗抬起手臂甚至做了几个拳击的虚晃动作增强说服力，“那些软弱的家伙可都认输了！格拉斯哥帮现在就是我们的天下！”
“呃……”无言的瞥了一眼周围的客人，那些刺眼的目光可真是说不出是畏惧还是单纯的把她当做了中二，支起手肘，十指交叉与鼻前的楚信然只是看着她，“也就是说如今的格拉斯哥帮已经完全成为武斗派了吗？”
“这种事还用说吗？我邀请你就是为了一起打架！当初的你可是帮会里唯一能跟我对拳的人啊！现在应该也没落下锻炼吧！”
因陀罗打量了一样楚信然那因为袖口垂落而裸露出的手腕，比起以前鳞片密集了不少，看起来更能经得起拳头。
“还是那句话，我不喜欢黑帮的氛围。”
楚信然微微偏过头去，看着这街道上走来走去的每个人都带着一定程度的兽类特征，像是活在某种魔物娘系列的世界里，又像是加帕里公园一样的地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纯净的人类。
说到这个，最初流落到这维多利亚格拉斯哥市的他听到她和摩根的名字，他还以为自己到了FGO的世界，想来大抵是某种特异点、异闻带之类的，结果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脚下踩的星球叫泰拉，总不能是战锤吧？
他在十岁那年流落到这里，可以说是摸爬滚打了好几周，才差不多算是可以跟别人正常交流，谁曾想从小到大的老师都没能让他学会的英语会在这种境地下逼迫着学习。
如今他的英语都带着一股伦蒂尼姆味，好在龙门和炎国都是说中文的，让他明白当初绑架自己的那几个绑匪不算是特例。
“我是个喜欢平静的人，不执著于胜负，不纠结于烦恼，每天定时睡眠，每天定时早起，事实上没有你那早上七点的撞门声，我的七点半脑中就会奏响，就像现在——”
楚信然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放在桌面上，说完话语的瞬间，手机适时的放送起了清澈甜美的女声歌曲，作为闹钟而言，这段乐曲过于柔和了，“这是空小姐的歌，我很喜欢，因为我总觉得那声音像是芙蕾雅•薇恩。”
“芙蕾雅薇恩？那是谁？”因陀罗皱眉，只因楚信然的生活理念与她的信条严重的冲突。
但对旧友的尊重让她没有出言不逊，只能以随口一问来转移话题。
“另一位网络偶像，能让我稍微想起故乡。”
“呃……”一提到故乡，因陀罗也就不好再发散火气了，就算是她也知道炎国人对故乡有种奇怪的执着刚要说什么时，服务员已经走过来微笑的端来了饮品。
“抱歉打扰了你们谈话，楚先生、还有这位小姐，你们的格雷伯爵茶和苏打气泡水。”
“谢谢……”冲着服务员点了点头，并将几张纸币放上她的装盘，“多出的是小费。”
“谢谢先生。”
服务员笑意更浓，收下钱来抱着装盘离去，待到楚信然回过头来，就见到一脸不爽的因陀罗。
“觉得我浪费钱了么？”
回想过去那紧巴巴的日子，楚信然觉得她的心理并不难猜，那时候大家都还是小孩子，靠着街头打架得来的钱财少得可怜，在格拉斯哥帮也没什么地位，或者说格拉斯哥帮在那时也只是在贫民区晃荡的街头小组织。
“你都有小费能给别人了啊，看来生活确实是挺滋润，我也不会再拉着你入会了……”因陀罗站起身来，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气泡水，“去忙你的工作去吧，我会告诉摩根不要再联系你了，我们都不会再打扰你。”
说罢，因陀罗直接转身离去，走的很快，黑白相间的虎尾摇来晃去，看起来确实是生气了。
但他也没有追上去，而是看了眼摆在面前的红茶，拿过桌上的手机划拉了一下，从电脑传到手机上的消息，也就是拜托摩根收集的消息，需要骇入一些麻烦的网络才能拿到的情报。
虽然是穿越者，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畸形且怪异，但他确实没有黑客的天赋，终究得拜托有门路的人来负责，而他要的情报，自然是关乎工作的目标。
想到这里，他突然记起，自己确实是还没跟因陀罗聊过自己的工作，而摩根那个门路很多的家伙应该已经知道了，但似乎也没有跟因陀罗提。
一如既往是个很令他厌恶的女人，对因陀罗只是捉弄，而对他便是时刻不忘找机会针对，迫不及待将他踢开视线。
有时候他都在想那家伙是不是个百合，因为因陀罗才这么敌视自己。
但后来又想通了，她只是看的很清楚而已，清楚自己从来不会融入她们，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厌恶对方的心计。
但就算如此，有钱做桥梁的话，还是可以沟通合作的，就像他传到他账号里的那些文件，以及那些文件整合后发送到手机的画面。
“果然，是个人啊。”
他要的是三天之中伦蒂尼姆的王室范围的所有监控画面，而整合那些画面之后再排查其中的诡异之处，所得到的就是一张略显模糊的暂停画。
退回桌面菜单点开聊天工具确认自己的任务内容：
【抹除维多利亚动荡事件的痕迹】
很模糊的委托内容，但如果不是这个委托，他都不知道维多利亚有过所谓的动荡。
如今抬起头来看着这青天白日，再将手机放在桌上，楚信然缓缓抬起面前的红茶杯抿了一口。
果然，仍是无法习惯这种另类的苦涩。

NO.3:楚信然，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那个混蛋，连挽留的动作都没有么！”
一脚踹开面前的石子，因陀罗再扭身看了一眼身后，依然没有那家伙的身影。
虽然是自己冲动做出的动作，但这家伙居然连点象征性的挽留都不做果然太混蛋了！
混蛋……是啊以前也是这样，跟他搭话永远那么敷衍，请他吃饭也老是那么随便，只有跟他打架，他才会认真起来，那股凶狠劲能把当时帮会里的大家全部吓住，一股凉气从脚直达头顶，被他盯着都会抖个不停。
可打完之后他就又是那样懒散，随意，甚至有点圆滑，跟谁都能搭上几句话，又跟谁都不是很熟。
仔细想想，帮会里竟是最聪明的摩根从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而他也唯独不会对摩根露出那种柔和的微笑。
可也正是这样的两人，突然有了合作，天知道从摩根那得到他消息的自己有多开心，抱着终于能见到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心情去找他，直到进门坐下的那一刻都是完美的，过去的熟悉感附在身上一如以前，直到自己那一捞手。
他避开了，说着什么男女有别，岂止是男女有别，他连语气都有了疏离感，离开维多利亚的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真的是踏入上层阶级跟大家不是一个世界了么？
是了，那家伙小时候就吹过自己可能是什么大少爷什么的，明明除了名字以外都不记得，连自己过去有趣的事都说不出来，却笃定自己肯定是大少爷，然后就是经常念着要回家。
但他家……到底怎么了？
“我关心这些做什么。”猛然回过神来的因陀罗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颊，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只有莫名其妙看着自己的路人。
以往这么看自己的家伙一定会被自己瞪回去，再骂一句看什么看，可她现在着实没这个心情。
她只是突然想起，摩根和楚信然这俩人，从以前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这次为什么合作了？
所以，没变化的就只有自己么？
“啊，真麻烦，回去找个家伙打一顿吧！”因陀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我干嘛不把信然那家伙打一顿？”
那家伙只要一打架就会进入那种疯狂的状态，绝对没有一点上层阶级的样子！
好，就这么办！
怀着靠打架把人拉回去的因陀罗转过身来，原路返回，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气势做酝酿，准备朝着那坐在咖啡厅外的年轻人发出战斗宣言时，却见那个座位已经换了个人。
人呢？！
她突然想起自己连对方手机号都忘了要。
……
这是个很混账的世界，脚下的这颗星球叫泰拉，原板块类似地球，但混帐的自然气候让世界地图的规划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还有叫源石的辐射矿物，能让人感染矿石病，他们无法被治愈，矿石会在他们身上逐渐扩散结晶，在杀死患者后进行二次扩散。
但是基于这种矿物的开发才让这颗星球的文明迈入现代，建立以源石为基础的科技体系。
源石既是要命的威胁，又是这个世界的工业血液，同时还催生出更多不可思议的力量，楚信然一度怀疑，这个世界的到处都是亚人类也跟源石有关，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应该有间接关系。
到处都是亚人类，带着各种动物甚至是幻想生物特征的亚人类。
好吧，亚人类这一点没什么不好，魔物娘兽耳娘什么的，谁都喜欢。
但看习惯了也就那样，楚文华只想看到一个纯人类，这个世界的亚人类全都自称人类。
但他想看到的是没有兽耳、也没有尾巴，更没有角之类杂七杂八外挂物件的人类！
但这个愿望，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八年也没实现，甚至没见过苗头，一点传闻都没听说过。
仿佛就像伦蒂尼姆大图书馆里所说的那样——人类为了适应天灾环境，在源石的引导下发生了向周围适应能力强的动物学习进化的过程，所以才有了兽类的体征。
见鬼了，怎么才能短期内进化的这么多样？你们都是兽人？俺寻思就行了？还有这个世界真有龙不成？
这种话由他自己来说其实挺讽刺的，毕竟他现在就是一副大龙人的模样，而且有没有龙不知道，但这个世界确实是有些怪异的东西。
“动荡事件的痕迹……”
再次抬起手机扫了眼那委托的内容，楚信然悄声的走近一处小巷，那是个清幽的小巷，没有人在，也没有肮脏的小生物，有的只有两侧墙壁上的几根空调外机的水管，正缓缓地滴出水液，一些顺着墙壁养出青苔，一些则是微微脱离了墙壁，朝着地面演示着水滴石穿的决心。
滴答！
他对因陀罗没有说谎，他确实是喜欢平静的生活，哪怕是养些花花草草，再养些小宠物对他来说也都是无比充实的，他一直是个很享受日常的人，从来不指望什么穿越事件发生，那种事看看小说就够了，别人的人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生，他只是喜欢看那些人的一生。
这样的他有着很强的适应力，他在哪都能融入的很好，而维多利亚是个富有自由、浪漫气息的舒适型国家，这样的国家才令他愿意回来买个平民区的小房，想要重新开始维多利亚的新生活，比以前和因陀罗他们的摸爬滚打平和得多。
这样的他，是不会清楚维多利亚发生过什么的，但作为一名赏金猎人，也不需要清楚那么多，只需要知道干掉目标就能拿钱就够了。
但委托这种东西，并不是单单针对他一人下达的，赏金猎人与雇佣兵最直接的区别就是是否有人抢生意，就像此刻——
滴答！
他骤然抬手，不远处那小小的水滩上腾起一道汹涌的水流自下而上的冲击，这诡异的一幕还有更加诡异的发展，本该冲个空的水流突然溃散，好似撞上了什么坚硬的物体，而在水声之后，在高处的墙面上缓缓显现出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脚并用的黏在墙面，猥琐的姿势活像一头狗熊。
而那头狗熊正在和他大眼瞪小眼，被击碎的小型法杖设备绑带缓缓崩裂，落地发出喀拉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一道信号，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而他原本所处的位置被咆哮的风暴覆盖，出现了第三个人影从天而降，手中刀刃挥向退出两米的楚信然！
刀刃狠狠地斩中了金属，楚信然手里不知何时居然握着柄猎刀，然而那袭击的人毫不意外。
因为他仍是优势，他接着下落的气势和双手的力量挥刀，就算楚信然以那把不知藏哪的短刀挡住了这一刀，他也没能抗衡这股力量被轰得单膝跪地！
“久仰大名啊苍七！没想到你也在这个城市里，咱们应该还有比账没算吧？”
双手捏着那把造型怪异的长刀，嘴里还叼着根烟的菲林壮汉嘲讽道，“怎么？没想到我出现么？维多利亚可是我们菲林族的地盘！”
楚信然没有回话，看起来像是在专心使力，他手里那把短柄猎刀容不下双手交握。
但就算是单手他也撑住了那有着老虎特征的男人的刀刃传来的力量，单手对双手、上撑对下劈的姿势尚能形成僵持，足以证明哪方的力量更强，那菲林壮汉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冲着后面那缓缓爬下墙壁的狗熊喊道：“黑斑！你过来，结果了他！”
黑斑是代号，意味黑斑蛙，原来不是狗熊而是青蛙，在这个世界称为安努拉族的蛙人大汉闻言手里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就要靠近，突然脸色一变：“虎王！小心身后！”
——
虎王反应迅速的回身一刀斩断了身后腾起的水柱，同时风暴再次席卷前方！
他可没忘记苍七那家伙还在面前，可待到他回身看去，就见到黑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衣衫破烂布满了血痕。
“虎……”
“既然是青蛙就别长这么大块头。”
一脚踏在黑斑的背上将其踩得匍匐在地，楚信然冷漠的望着虎王。
“你说是吧，敢在平民区释放源石技艺的蠢货，而且能力也不怎样。”
话语间，远比刚才更多的水液已经构成了四面拦在虎王面前的墙壁，并在下一秒悉数罩向虎王！
前后左右都被封锁，除非他能撞破冰壁，楚信然知道他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向上逃生。
“你！”虎王惊怒中跃起，哪怕是他这副浑身肌肉的壮汉模样也做到了一跃两米多高，然而迎接他的是一个不断放大的拳头。
噗通一声落在地上，楚信然拍了拍自己粘上了污迹的白衬衫，皱了皱眉然后掏出了手机。
这虎王和黑斑的赏金猎人组合他确实是以前遇到过，不过只是个简单的照面没有多大印象。
若不是对方放狠话他就真的记不起了，依稀中确实是有遇到过一个嘴上没把门的赏金猎人，有着虎王的代号如今看来倒是水的可以，只有力量没有意识。
不过这种家伙送去警察局应该能拿点钱才对，印象里好像确实有通缉令，属于收尾都不愿意的猖狂类型，跟他不一样。
说起通缉令，后面这个才是……仗着增强自己隐身的小型源石法杖做了不少非法行当，这么想来，像他这种只接杀人工作每次杀完还自己好好收尾的模范赏金猎人都不多了，警察厅就没有一点他的消息，有几个赏金猎人做得到拿同行的尸体去拿钱，还能安全出警局？
做不到的（摇手指；
不过现在也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虽说赏金猎人这行，只要别人没有抢到生意，一个委托要拖好几天并不奇怪。
但维多利亚这种风气开放的国家几乎是注定有大量赏金猎人混在里面，靠近伦蒂尼姆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喂？格拉尼吗……不要这么大喊大叫，我是来报警的，伦蒂尼姆，玛格鲁路三号街……”楚信然说着扭头看了眼巷外的一个广告牌，“马克斯奔尔狄超市对面的巷口，一起流血案件，可能需要救护车，可能。嗯？跟我可没关系，你看伤口就知道是风属性的源石技艺，反正你通知附近的家伙就行了，有赏金的话别忘了我啊。”
“你做梦！我迟早把你送进去！”
骤然大起来的音量简直像是开了免提，逼得楚信然拉远了手机然后按下了挂断。
“小姑娘火气真大，得多喝茶。”
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走出几步垂下头来瞥了眼挡路的「尸体」和尸体旁边的凶器，思索了半秒要不要洗劫的楚信然否决了想法，非常自然的踩着走了过去。
“捡弱智的东西会染上弱智的。”
虎王？因陀罗都没这么自称过。

NO.4:但平静生活的定义未免太大了。
源石技艺，是楚信然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最大众，最奇幻，也最万能的东西，表现起来像是某种法术，就好比他操纵的水流，又好比他将水流化作寒冰。
当然，这么说可能不够严谨，那么就用教科书级别的说法来谈。
Originium Arts（源石技艺）；
是对源石的一种发掘，通过源石来施放一系列令物质改变原有性状的技术，这种技术被称为源石技艺，常被俗称为「法术」。
源石技艺所运用的能源，一般被认为来自于源石本身。而人是否能施放法术，以及所能施放法术的形式、强度、效果等，通常受到先天具备的素质、后天对源石技艺的学习能力这两方面因素的制约。
矿石病感染者因为本身产生的源石，可以做到空手搓法术的地步，而非感染者就不行了，得借助源石施放法术。
不过为了避免感染，通常会对源石进行一定的处理，通常方式就是做成武器，便是所谓的法杖设备。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法杖设备并不拘泥于「法杖」这个概念，它可以是法杖，可以是首饰、也可以是枪械、甚至是盾牌，之前那个黑斑就是做成了外挂的装饰品一样的玩意儿，而那名不副实的虎王，他的法杖设备就是那把刀。
但那虎王绝对想不到他楚信然的法杖设备是什么，既不是他那藏在袖管里的短柄猎刀，也不是他那套在脖颈上，隐藏于衣衫下的兽齿项链，而是他那偶尔拿出来的手机。
是的，那是个超级缩水的法杖设备，特殊封闭隔绝处理的手机和手机壳连在一起，中间塞的便是源石，这么小的源石也限制了他的源石技艺，以他那极高的源石适性也就是从环境中凝出几道小水柱的水平。
不过也够用，他对源石技艺的操纵可不是停于冲冲水而已，不论是加压还是抽温都能让水流化作凶戾的武器。
但也就是这么个小东西，花了他两万龙门币，折合成英镑也没多大区别，朝陇山的收费可真是令人咂舌。
当然，企鹅物流的运送费用也没低到哪去，毕竟从龙门运到维多利亚等于跨国运输，跨的还不止一个国。
不过说实在的，一个保留了手机应有功能的同时还能当施法道具的物件，考虑故障的降低率，这样的技术或许当得起这个价格吧，只是这东西终究还是用来应急的。
“有个称手的家伙可真难……”
喃喃的念叨着这句话，楚信然走进了一家网咖，开始在柜台办理临时上机。
其实他原本有个真正作为武器的法杖设备，是一柄没什么特色的三尺长剑，不仅没特色甚至还被他刷了一层木漆，就为了看起来更像个cos道具，而不是谁都认为是凶器。
但那东西断过一次了，托人维修，缝缝补补好几次，终于在一周前碎得不能再碎。
幸好果断处理才没有被暴露出的源石给弄出矿石病隐患，去医院检查的血液源石结晶密度还是0.10u/L。
想想都觉得晦气，差点让他100%的委托完成率破功，而且在没找到替代品的时候撞见这么大手笔的委托更觉得糟心，他现在也还没到缺钱花的地步，在没有准备万全的情况下本不该去想这种单子，这份谨慎才是他100%委托完成率的最大功臣，一个杰出的赏金猎人应该懂得审时度势，权衡号得失再做选择是基本功。
但他还是来了，因为那个委托者免费给出的情报显示，那正体不明的目标若是放任不管会造成伦蒂尼姆的再次动荡。
伦蒂尼姆，是他住的地方，也是如今的格拉斯哥帮新驻地，他对因陀罗的冷淡确实是为了拉开距离，划清界限，可这并不意味着抛开以前一起落魄的友谊。
八年前，被为期十四天的荒野求生搞得愈发脱离人的界限，尤其是那场为了食物而和那野豹的厮杀经历让他的心理状态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糟糕境地，他还记得自己一瘸一拐的终于看见了建筑的痕迹，艰难的翻过铁丝网后见到的人群没有一点温情。
想来那副野孩子的面容和肮脏的模样也不会讨人喜欢，更何况那时的眼神还带着荒野生存的凶性，不论大人不太愿意和那样的他对视，小孩更是不敢看他。
就是那样的环境下再加上语言不通，不愿意乞讨，或者说觉得乞讨也不会有人可怜的他，感觉和野外没什么两样，同样是求生，区别只是将对野兽的手段施加到人身上，从猎杀与被猎杀改成偷和抢，还因此进过一次看守所。
浑浑噩噩的五天过去，他没学会多少新单词，却记住了好几个鲜明的辱骂词汇，那是别人用在他身上的，而最大的收获大概是知道自己晃荡的这片区域是贫民区。
第六天，不一样了，他遇到了跟他年龄相近，但是造型要好上太多的小孩，他们有一帮凶狠的大人带，似乎听过自己的名头。
所以哪怕大家在同一片屋檐下避雨，也不愿意靠近自己，直到那个女孩跑到自己面前，手里捏着半块黑面包。
“你就小野龙吗？听说你很能打？”
动作和话语严重不相称，而且小野龙这个称呼是那些轻蔑的警员对他的称呼，是他在说出自己名字却不被人在意的情况下，大家默认对他的蔑称，因为他有着一对轻微返祖的龙角和尚未如何发育的细尾。
那就是他和因陀罗的初次相遇，银发金瞳的菲林小女孩虽然嘴里问着打架，却有着罕见的善意。
那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在所谓的「人类社会」下终于等到的善意。
在那之前，他一直当这城市里长得怪模怪样的家伙是人外，想要看到真正的人类，不想待在这糟糕的世界，也不想接受这幅模样的自己。
菲林人也是人，卡普尼亚人是人，萨卡兹人也是人，这里是泰拉，行走的都是人类，他们都是。
来自异世的灵魂在这个世界经历了十九天的恶意后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了这个世界，试着成为这里的一份子。
因陀罗也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让他觉得「有一对漂亮的眼睛」的人。
所以才有必要拉开界限，自己选择了赏金猎人这个不干净的职业，所面对的敌人也包括同行，这可不是格拉斯哥贫民区的那些贫民难民一个层次的，就算是如今的格拉斯帮也是如此，要让别人查资料也只能查到他和因陀罗分道扬镳，也就不会添奇怪的麻烦。
他只需要偶尔查查格拉斯哥帮的消息，知道因陀罗最近混的怎么样就好。
如今格拉斯帮好不容易发展到能在伦蒂尼姆站稳脚跟，可不能让伦蒂尼姆冒出什么动荡。
而根据最近的监视显示，那个目标来过这个网吧。
目标来过不止一个网吧，每个网吧待的时间不超过20分钟，而这个网吧是距离最近的，是监视里的第四个，他借着办理临时上机的功夫趁机询问网管。
目标虽然裹着一套黑斗篷，但那反倒是鲜明的标志，只需要稍微描述就能让网管记起祂，而他再自称对方的朋友，想要询问祂所坐的电脑号，接着再递上50镑，这事就简单的成了。
玛格鲁路的网咖电脑，都是定期处理浏览痕迹，而非重启自然清扫，这是只有玛格鲁路部分网咖常客才知道的小常识，而楚信然在玛格鲁路买房之前，曾经为了省事住了好几天的网咖。
72号，72号。
流畅的开机验证通过，然后划拉出那个录像的时间，也就是昨天下午3点的浏览记录。
对方频繁的出入不同区域的网吧，每个网吧待的时间不超过20分钟。
除非是对网吧有奇怪的情节，否则便是有什么需要定期查看的东西。
反正楚信然是不觉得这目标是个热衷什么网游签到的傻嗨，而且这泰拉世界的糟糕世界观注定了精神娱乐还没到他原本世界的地步，也没什么有趣的网游存在，难道那家伙是在定闹钟来网吧收菜吗？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玩QQ农场？
仿佛是被自己的无厘头脑补给逗笑了，楚信然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但在真正划拉出昨天下午三点的网页历史记录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拿一排排英文网页名里赫然有着好几条格拉斯哥帮词组。
这家伙盯上了格拉斯哥帮？
楚信然骤然起身，连下机都没空点就直接朝网咖外走。
他要尽快回家，换一套衣服和武器，然后直接去格拉斯哥帮！

NO.5: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玛格鲁路13号，大门敞开。
名为楚信然的房主正在以流畅的指法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文字点击发送，看也不看回应便一个标准的后空翻，精准的抵达床与衣柜之间短短的间隔处，拉开衣柜抽出一套衣装。
那是两兜都鼓鼓囊囊的中长款M65风衣，在风衣分类里并不算好看。
但胜在实用，光是衣兜都有好几个，再加上明显配套的长裤，能塞不少东西。
不过比较瞩目的其实是长裤后腰有个碗口大小的圆洞，但又不像是意外破开的产物因为边缘有减少摩擦的另类布料——那是塞尾巴的地方。
这个世界的人都有兽类的特征，很多种族都不可避免的需要订做衣装，就像他这种有龙尾的，好在他也不怎么戴帽子，否则帽子也得订做或是自己裁剪。
虽然有些麻烦，但习惯了也就那样，甚至连换装速度也在一步步提升。
如今他只需要30S就换上了那副行头，再将露指手套也戴好收紧，他便重新蹦到位于床另一侧的书桌前，看着摩根给出的回复。
除去一串手机号码外，还有短短的一句话：
杀了祂；
大家想法一致不是吗？直接把笔电按下直至合上的楚信然冷笑了一声。
他短短的几句话把自己的任务目标在寻找格拉斯哥帮的事说明，同时也透露出对方或许会引起伦蒂尼姆动荡的消息。
虽然也有委托人说谎的可能性导致这个前提可能是假消息，可他知道摩根这女人在维多利亚的消息要比他灵通得多。
是否会引起伦蒂尼姆动荡这种事，不论真假先告诉她，而她的反应会告诉自己，是真是假。
现在看来是真的，只有确实的威胁才会让这女人和自己做出同样的判断。
虽然大家彼此都很看不顺眼到厌恶的程度，但对格拉斯哥帮的在意程度是差不多的。
掏出手机迅速的将那串号码填入联系人，直接拨打起来的楚信然走出卧室，捞起客厅角落倚着沙发的大提琴盒，嘭的一声终于关了门。
尚未将高中地理和历史还给老师的楚信然知道，泰拉和地球是有一定相似度的。
虽然地图画的确实是不太一样，但维多利亚这个国家，算是英国和法国的融合成果，他既有伦蒂尼姆这种明显是伦敦变音的首都，也有退化了等级的巴黎，同时也有格拉斯哥市这个曾经格拉斯哥帮盘踞的原英国城市。
泰拉有很多国家都像是原本熟知的地球国家融合产物，但这里就没必要一一赘述，现在只需要明白伦蒂尼姆这地方其实就是伦敦的倒影就对了。
不过他在穿越前就没去过英国，也就无法判断伦蒂尼姆的城市地形是否真的和伦敦相似。
但他曾经也算是在这里短暂上过学的人，虽然如今已经注销学籍了，但摩根说出的地名还是找得到的。
格拉斯哥帮搬到伦蒂尼姆后的驻地，他不打算直接过去，而是窜到附近的房屋顶上，这里有着密集且高度差相对平衡的建筑群，很适合他居高临下的观察通往格拉斯哥帮的几条路线。
不过几条路线的距离倒也蛮远的，若是人力观察无法同时顾及不说，还非得累死不可。
于是他在别人房顶打开了一直背着的大提琴盒，从里面抽出了几块无人机组件开始组装起来。
那大提琴盒里当然不只是无人机而已，不过他现在专心的将它操作升空，然后环绕着几条格拉斯哥帮的出入口居高临下的观察，摄像头连接的是他手里捧着的小平板。
不过当看着那小平板上不甚清晰的影像时，神经不再那么紧绷的他便开始想自己会不会太武断了点。
仅仅是一个网吧里查到格拉斯哥帮的搜索痕迹，并不意味着对方就一定要来这里。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能有更多谨慎的接触方案可供选择，等等，说到底对方真的想要接触格拉斯哥帮么？
也有单纯只是想查查这个城市黑帮情况的可能吧？毕竟伦蒂尼姆周围的黑帮大多被格拉斯哥帮毁掉或是吞并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闲下来想想而已，自己反应这么过激不就是担心祂真的有想法么？
如果没想法反倒是好事，大不了也就是虚惊一场，就当多活动活动，反正他最近也就接这么一个委托。
不管有没有，他打算就在这里坐一下午了，每次使用完无人机他都会备好新的能源，有备无患总是好——
思绪因屏幕上出现的斗篷人而截断，他猛然站起身来，开始收回无人机的同时走向大提琴盒，手掌探向里面躺着的刀剑。
……
“你必须尽快。”
空无一人的长巷，血液在斗篷的掩盖下和缓的滴落，在地上拉出歪歪扭扭、断断续续的轨迹，一席黑袍的少女听到这低沉的男音既不意外，也不回话。
但这里分明没有第二个人！
“第三个赏金猎人了，好在都没有大型枪支，拉特兰人对铳的管制还没差到人手一个地步。或许是我想错了，你应该直接离开伦蒂尼姆，他们想对王族赶尽杀绝。”
“藏在他们眼皮底下更安全……”少女终于开口，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愈来愈不明显的血迹，再回过头来看了眼自己那已经结痂的伤口，继续朝前迈步，“这是你们说的。”
“我们说的不代表完全的正确，维娜，这个世界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说的话完美无缺，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与刚才有着明显不同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凭空响起。
“你还有很多时间，也还有很多需要学习，但现在没必要冒这个险，我们不会清楚是否还有更多的赏金猎人会为你而来。”
“之前建议你来收服或是混入格拉斯哥帮，是在没有太多外在压力的前提下，如今看来……”男声停住了，但少女几乎可以想象出摇头的模样，“退走或许才是明智的选择，是我们冒进了。”
少女沉默着前进着，任由那些声音在耳边响起，当那些说话的存在以为她有了逆反心理时，她才突然开口：“我相信……”
“嗯？”
“我相信一开始的判断，格拉斯哥帮将是目前困境的突破口，如果畏惧于赏金猎人这些老鼠，阿斯兰和菲林的区分也就根本没有意义。”
“但这太冒险了……”最初说话的那个声音说。
“让她选择吧，贝狄威尔……”深沉的声音说道，“我们应——小心头顶！”
金属割裂空气声音极速迫近！少女立刻后退半步的同时后仰，自上而下长剑削过她的头顶，兜帽顿时被划出一尺的口子，露出其金色的发梢。
“袭击！是袭击！”最初说话的声音大喊着，“又是赏金猎人！”
“闭嘴吧！贝狄威尔，除了维娜谁都听不到的，我们不能出手，也不要妨碍维娜。”
“呃……”楚信然皱了皱眉，既是因为对方竟然毫无征兆的避开了自己那般小心的暗杀，更是因为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一击挥空的他应该考虑对方反击的可能了，那些不怎么显眼的血迹足以证明对方已经从赏金猎人手里逃脱过，或许还不止一次！
来了！反击！
在这两侧高墙掩盖下根本无法被阳光照射的深巷里，他仿佛看见了日光！
那是从黑色的柄上闪耀的日光，带着呼呼的风声！那是……那是一柄战锤！
本想以剑相格的楚信然在瞥见那武器的真面目时面色一肃，手腕一转以格换擦，同时步伐一变，堪堪避过了那一锤的同时朝着对方的身前再次挥剑。
他确实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使这种钝器，既然是这种东西就不该和虎王那样角力，他手中的长剑是不可能和对面的锤头比坚固的，他决意打高速战，唯有这样长剑这种武器才能稍微占据些优势！
但现实好像要比预想中要麻烦更多。
事实上他已经已经瞥见了，对方的真面目，不是说女性这个身份，而是那异于常规菲林族的耳廓和毛色，这几乎是瞬间让他想到早些时候听闻的，关于维多利亚的有些传言。
菲林之上还有一个新的高度，看到了他们，你才算是看到了尊贵。
Aslan；
土耳其文，意为狮子。
他飞身后退，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狮子，他已经反应过来刚才的日光是什么，那是源石技艺积蓄的光晕，那柄沉重的战锤是一把大型化法杖设备！
而他马上就要面对一轮源石技艺的爆发，他挥出的剑刃已经感受到了阻力，这是全范围的爆发！
推开也来不及了，白嫩纤细的手臂裹挟着推开一切的冲击波，在那手中紧握的战锤便是冲击波的最前端，径直轰向他的胸口，楚信然以剑刃贴在胸前，同样的源石技艺释放。
但就算他有着更快的速度引动空气中的水分子做缓冲，装备的悬殊也无法跨越。
他瞬间感觉自己被攻城锤一样的玩意儿砸了，剑刃直接崩断，从胸骨到肋骨都发出濒临碎裂的响声，冲击力几乎让他心脏停跳。
若非同样释放了源石技艺充当缓冲带，这一锤就能让他心肌梗死！
而现在，被击飞出去的他之只能勉强维系一个不会倒地的落地姿势，望着那已经挣脱斗篷的阿斯兰少女，咬牙抽出了腰间的刀。
冰蓝色的双目中现出一道狭缝，狰狞疯狂的眼神与之前冰冷残酷判若两人。
他不是第一次坏武器了，在找到真正趁手的武器之前他都保留着出行带备用的习惯。
但现在真正糟糕的随着动作而被触动的痛楚以及耳边淡淡的嗡鸣不是吗？
真是托大了，但也托这一锤的福，把他击出了平和生活的惯性圈。
只见他缓缓伏低身子，手中的刀刃也缓缓压低，任谁看来这都是个怪异的起手式，像是不通刀法的人装模作样，可对面那人却感受到了寒意，紧了紧手中的战锤，屏息以待。

NO.6:无从归乡的落难王女
普通意义上的战锤，一般是指一种木柄铁头的钝器，在世界各地文明的冷兵器战场上都有着重要地位。
欧洲战场上，战锤盛行的时期大约在13-14世纪起，因为铠甲锻造工艺的提升，开锋冷兵器的杀伤力愈发不尽人意，能够隔着铁甲造成物理伤害的战锤地位因此而提升。
而在泰拉，因为人种的体质普遍高于地球人类，更别提不同的锻炼方式成就的个体，冷兵器规格也就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楚信然手里的单手剑都是特制的，而这阿斯兰少女手里那把不论是长度还是重量都非常超规格的骑士战锤，他已经用自己的胸膛亲身体验过了。
上次能把他伤到这地步的还是个用大剑的，把他直接拍进了医院躺了半个月，或许是托她的福，自己挨上这一锤还能站着大概是一种好事吧……
真的是吗……楚信然心想。
当然是！
身躯的微微晃动都会牵动伤口，一波又一波的痛楚升上来让他的视野逐步发生变化，也不知是肾上腺素的爆发所致还是出了什么毛病，但这种感觉其实很熟悉啊，迄今为止经历过数次，第一次时……
是十岁时和那头野豹的厮杀，那个时候的自己「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就像现在——
“龙……这个族类也沦落到赏金猎人的地步了吗？”
“身体素质很不错啊，正面吃下维娜的战锤还能站稳。”
“只是在强撑而已，维娜，快给他最后一击！”
维娜……楚信然略有些茫然的看向四周，隐约看到三头非人的轮廓。
但其他的角落更是滋生出污迹与混乱的色块将原本的小巷覆盖，对此他的判断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在痛楚的折磨下感官却更加的清晰，手中的长刀随着俯身而垂下，被垂落的衣摆遮住，但他知道自己的武器样式，也知道自己该如何挥刀。
刀身修长形似禾苗，这是一柄苗刀，理解为无弧的直刃太刀也并无不可，作为备用的武器在质量上还不如之前的长剑，它的特色就是能量产的造价，他能一次性带好几把，并且因为是直刃，他那异常的厮杀剑术同样可用。
“为什么还要举起武器？”少女望着那明显是在强撑的青年，如今斗篷已经不在，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的疑惑，“为什么不逃？”
她能察觉到这赏金猎人和之前的不一样，不只是沉默寡言，更是他的态度，伤成这样了也不愿意离开，这股足以冻结人心的杀气，是这么的渴望杀掉自己么？还是单纯的不愿意逃？
“你找……格拉斯哥帮是为了什么？”楚信然没有在战斗中开口的习惯，除非是无法力敌需要拖时间的时候，话语对他而言是一种手段，要么激怒对方，要么就像此刻拖延至摩根前来，这里距离格拉斯哥帮太近了，近到有可能出现一些帮派成员路过的程度，而摩根那家伙应该知道自己在和她对峙，甚至可能借着什么在偷窥。
不过，这目标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身体状况越是差劲，大脑运转就越是要快，他看着对方那出乎预料年轻漂亮的模样，却带着战锤那样少见贵重的大型化法杖设备，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
Aslan；
尊贵者；
这种力量；
“你不是赏金猎人？”
少女曾预想过对方会说的话，也想过他可能依旧沉默，却唯独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句话，就像比起其他的，他更关心自己为什么要找格拉斯哥帮。
可她看过的格拉斯哥帮资料里没有提到过龙族青年，对方这样不该默默无闻才是。
“我是，但我也是为了格拉斯哥帮而来……”看着对方惊愕的表情，楚信然突然觉得荒唐，自己被这样的少女一锤轰成重伤？
她是那么的古怪，有着无用的好奇心和低下的警惕，这种家伙会令维多利亚动荡？靠那把锤子么？
等等……维多利亚动荡？
“维娜，别跟他对话了，他可能在拖时间！”
“结果了他吧，前面就是格拉斯哥帮，既然你做了决定，那就往前。”
“不管他跟格拉斯哥帮有没有关系，杀掉处理就行了。”
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看向那三头非人的轮廓，轻声自语：“吵死了……”
声音很轻，但在这无人的小巷却是相当的清晰，那三个轮廓顿住了，惊疑对视，那个赏金猎人难道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少女也是这么想的，当即问道：“你听得到高文他们说话？”
“高文……”咀嚼着这个相当熟悉的名字，楚信然瞥向那三头虚影的位置，“那边三个东西的名字？”
“东西……”
“他甚至能看到我们？”
“不，他应该看不清才会称呼东西……总之，他很特殊。”
“但他说我们是东西……”
“只是个称谓你纠结的有完没完啊，凯。”
凯？高文？圆桌骑士？新信息一波接一波的冲击让楚信然的思维都要被带偏了。
但他也意识到一切都是可以连上的，圆桌骑士跟随的少女、尊贵的阿斯兰、能引起维多利亚动荡，贵重的战锤式大型法杖设备……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是维多利亚的王女？”
他为这个答案而震撼，震撼到凶戾的竖瞳重新恢复了冰蓝色的平静，但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回答。
因为这若是真的，那所有赏金猎人都被当枪使了。不，这个说法不合适，赏金猎人大多都有被当枪使的觉悟，只要报酬足够就行，可杀死维多利亚的王女这种事，完成者有极高的可能性成为下一宗委托的目标！
甚至可能连这一宗的委托金都拿不到就被委托人举报当做转移民众仇恨的替死鬼。
这家伙，不能杀，岂止是不能杀，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自己应该联系委托人……可猎人网站并不是个平等的交流平台！
“你见过我？”
“唉！这丫头！”
“这么容易被套话，教育的还是不够。”
“维娜毕竟也是个女孩啊，那家伙嘴边不带血迹的话还算是挺帅的。”
少女怔住了，开口的反问引得那三个东西一阵叹气，最后一句话更是令气氛古怪了起来，但真正第三方的声音瞬间让这气氛骤冷：
“楚信然，你和目标聊的不错嘛。”
缺乏光泽的金渐灰发色，以及与楚信然相似的冰蓝色瞳孔，略显矮小的菲林族从长巷的最前方走来，虽然光线很暗也不妨碍她那小麦色的脸暴露人前。
“摩根，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她不一定是敌人，至少不能杀。”
回过头望着她，楚信然愕然于她的出现，他本以为按对方谨慎的心思会派遣帮派成员。
而不是亲自出现，这一步的意思是她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棘手，所以才亲自到来？不论如何他必须开这个口，以免弄出什么无法收场的结局。
“你的推测？”摩根一面走近，一面冷漠的看着已经不再维系进攻姿势而是杵刀调整呼吸的楚信然，“你的推测是否正确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论她是身份，她找上格拉斯哥帮的事实不会改变，既然如此，杀掉她，神不知鬼不觉。”
“你还没发现吧，她在给了你那一锤之后，明显引动了伤口，状态不比你好到哪去……”
走到了楚信然的身边，摩根望着那少女，而少女尽管想要维持面无表情。
但在自己说出那话的瞬间对方眉头的颤动直接暴露了她压住伤口想要隐瞒的事实。
这令摩根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看向冷着一张脸的楚信然，“只要尾声处理得好，没人能找麻烦，而我恰恰能做到这点。”
“欸噫……糟糕了，这女人是图真正省事的类型。”
“维娜的阅历还是不够，情绪隐藏的还没那赏金小子好。”
“赏金小子，你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维娜可是来让格拉斯哥帮寻求力量的，自然也能让你们变得更强更好，快拦住那个冲动的小鬼，维多利亚的阴云非她所想那般发展，这么自信可是会摔跟头的！”
“你不打算问问她为什么找格拉斯哥帮？”像是听不到那三个烦人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异色的楚信然结束一轮绵长的呼吸，看着身侧的摩根迈出一步，平声问道。
表面看来两手空空的摩根回头瞥了楚信然一眼，冷声回答：“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混乱，你已经退化到会问出这种话的等级了吗？爬行类。”
“喂！赏金小子你听不到了吗？你看不到我们了吗！那小鬼开始迈步了，你还不出手？！你不相信我们的话吗！”
“我们可不会骗你，你是听不到了，还是在畏惧？”
三头非人的轮廓之二已经跑到了自己跟前，还有一头守在那少女身边。
但随着他呼吸的愈发和缓，痛楚的逐步减轻，他们的轮廓也在逐渐模糊。
他眨了眨眼，那些轮廓便再也不见了，就像真正的幻觉，但他闭上眼睛，却有种面前有东西的「错觉」。
“知之甚繁，反受其扰吗……”他低语着，忽然发动，再次牵拉伤口的痛楚都无法阻止他的动作，隐藏在衣摆下凶相毕露的一刀斩向背对着自己的摩根！
长长的衣摆掩盖了刀刃的轨迹，这份对服饰的利用堪称日本刀中的宝藏院袈裟刀，要的便是阴险和狠厉。
因为衣摆遮住了手也遮住了刀，所以不论是调整握刀姿势还是调整腕部与手部的动作都很难被对方察觉，也因此出刀的方向也无从察觉，甚至可以捅向身后的死角！
但现在他不需要这样花样繁多，摩根就在他前方，他只需朝前挥刀，快若幻影的刀刃撕裂空气！
摩根骤然回身，“我早知道你这家伙有问——”却见楚信然已经收刀伏低，避开了源石技艺的横扫，冲向自己的身后，冲向那被这电光火石的变化给看愣的少女，一把将其抱起抗在肩上，手法熟练颇具人贩子的风采，在奔跑的前一秒龙尾还不忘勾起地上的斗篷。
摩根愣愣的看着那明明姿势很不流畅但也维持着相当快的速度奔向长巷尽头的楚信然，刚要冲上就见一个小拉罐飞来，未知的气体四溢令她下意识退避，只听到留下的一番话：“等你冷静了再对话吧。”
而她想要从高墙上踏过时，却见出口也是弥漫着同样的气体团。
“楚信然，我看你不只是提琴盒不想要了！”

NO.7:无从归乡界的前辈。
玛格鲁路13号，大门再次敞开。
“我叫……”
披上的斗篷再次被扔到一边，名字或许是维娜的阿斯兰少女站在客厅里，茫然的看着那龙族青年忙前忙后，在几个房间里走进走出，每次出来手里都拎着些诸如小刀、卷尺的小工具摆在桌上，然后开始出现了疑似牙刷牙膏的玩意儿、最后是奇怪的盒子、奇怪的小包、以及笔记本电脑。
反正那个青年就是一语不发，在一开始逃出小巷后把斗篷罩在她身上也只是说了一声“跟我走！”然后就拽着她穿过好几个街区，然后到了这里，开门就开始了翻箱倒柜。
这应该是他自己家吧？维娜本来还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房间，但在他第六次回到客厅时终于忍不住打算重新自我介绍再打个招呼，却被对方更快的声音打断：
“帮我拿一下。”
那个青年朝他手里塞了个小箱子，然后又走进一个房间里去了，而维娜看了看手里那有点沉的小箱子，又看了看那三头不断唆使她打开看一看的狮子，最终开始试着拉开看了眼。
里面装着一对手枪。
恰在这时，那个青年又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个大行李箱，同时正将风衣外兜里的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往行李箱的分间里塞。
那行李箱感觉像是特制产物，不仅是包金属的外形，更因为内部的复杂夹层，维娜谨慎的瞄了几眼，认出他塞的有一个是之前掷出过的烟雾弹。
他兜里都是那些东西？维娜突然开始庆幸对方一开始没有使用，并深切体会到为什么凯总是说自己阅历还不够。
“差不多了，东西给我……你打开过？”青年起身过来拿过盒子，立刻便察觉不对转身问道。
但也没给维娜回答的时间他就吧盒子重新盖上塞进行李箱里，“算了开过也没事，帮我拣一下桌上的东西，不需要分类，一股脑全部放进底层就行，只要箱子能合上，随你怎么摆。”
“哦！哦。”
维娜下意识的听从对方的发言朝那客桌走去，那呆萌的模样让三头隐身旁观的狮子一阵摇头。
“果然还是个女孩啊，那么容易被强势的男孩带着走。”
“你又说这种鬼话，维娜只是跟不上事情发展而已，单纯还是阅历不够，不过这赏金小子确实有点东西啊，决断下的及时，思路也很清晰，而且想的还很周到，维娜是聪明才会全听他安排。”
“搞不好是捡到宝了，我说维多利亚怎么会看到龙，他们不是都缩在炎国不怎么动弹吗。
而且这小子的体征，看着还有点少见的返祖痕迹，莫不是流淌着炎国那所谓的古老先民之血。”
狮群窃窃私语，毕竟这种这种议论别人的行为并不光彩，而那青年只是交待给维娜那个任务后又跑去了之前去过的一个房间，稍微能听到些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维娜都把东西放好时，他也仿佛约定好了一般拎着个小上不少的常规行李箱走出，甚至换了身行头，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对方。
那是一件米黄色的风衣和一顶同色的爵士帽，帽顶两侧各有俩大洞，接住了这东西的维娜倒是没露出疑惑，只是盯着他手里那个小行李箱。
“作为一位合格的赏金猎人，时刻备好一个装好换洗衣物和各种小工具的行李箱是习惯……”青年读懂了她的目光，“这是我自己总结的，委托总会在不经意间降临。”
“顺便把那身换上吧，用斗篷掩盖身份，反而引人注目，看来你逃跑的时候很仓促。”
拉着小行李箱走上前来，再拽起大行李箱，将其并列放在门口，他再回头看了眼这个房间，捂着胸口叹了口气，然后将衬衫上挂着的眼镜取下戴上。
淡灰色的呢子大衣，颈间套着同色的条格围巾，鼻梁上玳瑁架眼镜，楚信然没有如何化妆，只是换了身装束，气质便是截然不同。
但当他摸了摸头顶的龙角，就只是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俩同色的角套，卡在角上让龙角有了瓦伊凡的粗壮特征，转而看向同样只是换了外套带了个帽子就换了副气质的少女，点了点头。
原本他戴着会露出一对龙角的爵士帽在少女身上刚好是露出一对看起来很松软的耳朵。
“没想到还挺适合你，来，你拎这个小的，我拎这个大的，你应该没有自己的行李吧？”
“没有……”维娜接过他递来的小行李箱，“除了武器，没有时间选择。”
“那就走吧，在摩根那女人冷静下来之前，我们得找个不合法的旅店开房。”
维娜当即愣了愣。
“你看我说什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凯你就闭嘴吧！听他说完！”
“你们俩能不能一起闭嘴，本来就隔得远听不清。”
“你的委托还在，而摩根那女人也知道我住处，现在没找上不代表之后不会找上……”
大概知道她误会什么的楚信然耐心解释道，只是一想到这麻烦就有些烦，回来也不知道屋子会怎么样，还好买了家居保险，“暂时找个地方落脚，走吧。”
再回头看了眼住了没多久的地方，楚信然摇了摇头，迈步而出。
“伦蒂尼姆有不合法的旅店么？”维娜拎着小行李箱先一步跨出房门，站在一旁看他掏出钥匙，而这句话又让一旁隐身的三头狮子叹气声四起。
维娜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那三个家伙，一开始都是挺高傲、沉默寡言、又好像什么都懂的模样。
自从遇到了这个青年后，这三个家伙变得又话唠又烦人，一想到这她又看向那个青年，表现过能听到高文说话的他此刻又像什么都听不到一样在认真的锁门，锁完后又瞥了眼远处的红绿灯。
“伦蒂尼姆不合法的旅店，不仅有而且还有好几个，我有门路……”
将钥匙重新套在腰间，楚信然提起一旁的大行李箱，对着维娜说道，“我叫楚信然，楚是姓，信然是名，你可以跟那三头奇怪的东西那样给我取外号，也可以正常叫我楚先生。
当然我推荐你待会儿叫我外号或是叫我信然，我们要短暂装作熟人，关系的话……定义为网友吧。”
“网友？”维娜有些愕然。
“对，网友，我的网名苍七，你的话……阿尔托莉雅吧。”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这少女的声音他听着那么耳熟，倒不如说他应该在长巷时听到凯和高文就该反应过来了，或许是因为从来没听过呆毛王说英文吧。
这巧合还真是……如果刚穿越就遇到你我说不定就笃定异闻带了，微微侧头瞥了眼惊讶的呢喃着阿尔托莉雅的阿斯兰少女，担任着引路人职责的楚信然无声轻笑。
沉寂了八年的猜想又浮上了心头，如今当然就只是玩笑话了，他又不是死脑筋，七年下来好多记忆都磨的差不多了，能记得fgo相关都是因为「穿越前还在肝bgo」充当锚点算是固定了些记忆。
人的记忆就像河流的底，一直被时间化作的水流冲刷，只有鲜明的、深刻的东西犹如船锚般钉下，才会不惧时间的洗刷。
不过这个「船锚」或许并非是你理想的东西。毕竟，就连羞耻心和窘迫感也是会变作锚点的，有些人大半辈子了也不会忘记一些丢人的事，一些痛苦的事，甚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锚点也有深浅之分，楚信然估摸着自己如果不遇到这些会再次勾起记忆的家伙，bgo什么的，再过几年应该会忘吧，就像他当初听到空小姐的歌声，只是觉得耳熟，冥思苦想好几天也没个结果，后来又听到了几次才突然灵光乍现，想起芙蕾雅•薇恩这个他其实并不怎么印象深刻的动漫人物名字。
但这种能让他想起自己原本世界的声音，也是他如今喜欢的理由，哪怕对方最近的曲风变了些，变得太过热烈并非他所欣赏的类型。
几年来他都有找寻那些能让他产生联想记忆的东西，甚至尝试过写日记，就为了不忘掉太多存于地球的记忆。
想家想父母，离家久了的人都难免去想，尤其是生活现状不甚良好更容易多愁善感，想着那边是否也过去了八年，父母如今是什么样。
但这种想象总是被他自己中止，他一方面会遏制不住想家，一方面又不想去想家里现在会如何，那会让他觉得恐惧。
总而言之，他想回家，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NO.8:旅店老板。
（第一章的两道有碍观瞻的间贴已经删除，真是看得笔者心情微妙，如果有第二次我会禁言的——）
带着维娜七折八拐，绕过了好几个监控摄像头的楚信然很满意对方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胆怯的素质，不愧是能一锤子轰他胸上的女人，能用那么莽的武器，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娇弱女生。
不过一想到这一茬，刻意不去理会的痛楚就又上来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摩根所说的，对方的状态和当时的他相差无几，那没有他这种缓解痛感的吐息法的她还真能忍啊……
“怎么了吗？”注意到楚信然视线的维娜微微偏头。
“没什么，就这里了，跟上。”
楚信然摇了摇头，在一座看起来与其说是旅店更像是比较高的普通民居房前转向，直接推开了别人半掩的大门，在维娜还在打量这门后的陈设时，他已经快步上前，拖着的行礼箱在不太平整的地面上发出隆隆的声响，吸引了柜台前还在看电视的老板注意力。
“哇哦，居然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是在照顾别人生意嘛？”从柜台下探出头来，有着黑色犬耳的大叔熟络的打着招呼，“苍七……”
Lupus，鲁珀，拉丁文的狼，便是这店长的种族，在这个世界是和狗分开来算的。
虽然楚信然不太能理解同为犬科有什么分的必要，但想到维多利亚这么多菲林，却还有身后那个阿斯兰的情况，他也就不去过度探究这种问题了，毕竟真要深究的话，他这龙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归类到蛇身上。
顺带一提，这个世界的狗叫佩洛，perro，大抵是西班牙语吧，楚信然也不太清楚，他觉得这个世界如果是语言学家穿过来的话，大概能知道那么多种族的名称都是什么外语转化的。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这个世界的种族名称都是地球上的文明语言的基础上的猜想。
总之，他迄今为止听过的一些种族名都能在以前的一些无用装逼小知识上找到对应。
“在伦蒂尼姆买了个房而已，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住你这……”楚信然摇了摇头，“来一套双人房。”
“哦？真亏你能搞定维多利亚的公民证之类的东西啊，花了不少钱吧？”
鲁珀店长略有些惊讶，但一想到这家伙的实力也就释然了，埋头在电脑上扫了眼，然后又看了看楚信然身后靠近过来的维娜，板着脸说，“双人房没有了，单人间和大床房倒是有几间。”
“呃……”注意到了他那一眼的楚信然皱了皱眉，“别做多余的事，双人房一间。”
“倒也不是我做多余的事，你可以自己过来看，还真就没双人房了。”鲁珀店长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
楚信然闻言扭过头来看了眼维娜，后者倒是没什么表情，让他猜不准想法。
于是他又转过头撑着柜台一跃而过，倒是不客气的查看起了那列着每间房状况的屏幕。
“还真没有……”
“我说没有吧……”店长的目光在楚信然和维娜身上逡巡，试探着问，“这位小姐有难言之隐吗？苍七这小子其实挺绅士的，就算是一间房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喂喂你干嘛动我电话！”
店长听到可疑的咔嚓声回过头来就看到他在用柜台电话，顿觉自己良心喂了狗，甚至感觉那位菲林族小姐的目光都尖锐起来。
而楚信然只是扬起一只手示意他安静，然后以非常礼貌官方的伦蒂尼姆腔调对着话筒问：“请问您是315号房房主吗？”
“啊？谁啊，老费新招的员工吗？我们没喊外卖也不需要什么清洁服务。”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略有些口齿不清，仿佛隔着听筒都能嗅到酒味一般糊涂，也正是这个时候鲁珀店长猛地伸手想要夺回电话，却感一阵劲风席卷，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就见到面前一记拳头悬在面前。
他又不敢动了，然后又想起什么看向那个菲林小姐，对方的视线依旧平静，但店长总觉得她的眼睛会说话：这就是你说的绅士？
“我是来为您办理退房服务的……”楚信然笑眯眯的说，然后声音骤然转冷，“雷纳德•腊斯克，你这肥猫很逍遥快活是吧？”
“这个声音！苍苍苍七老大您怎么来了？还打打的客房电话？”话筒对面那人仿佛酒醒了大半，只是从口齿不清变成了结巴。
“给你三分钟，给我把房退了，我会给你订单人房。”
“嘶——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不用您破费，我我我懂了！这次的委托我也退出！全是您一个人的！只要您老宽宏大量不要把我拽去警署，我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
声音大到能让电话话筒有手机免提的效果了，将话筒抬得离自己半尺远的楚信然看了看一脸木然的店长以及惊讶的微微张开小口的维娜，顿时感觉浪费了不少时间。
“你还有两分钟。”
“等等等！我马上走！！”
下一秒，三人都听到了外面传来嘭的一声以及不少尖叫声，鲁珀店长看了看楚信然，绕过了他还支着的手臂打开柜台的小隔栏快步跑到门口看了看，然后一脸古怪的走了回来。
“他好像抱的女士似乎还没穿好衣服。”
店长还记得那个矮胖客人之前是和一个漂亮女士订的双人房，没曾想被苍七打了通电话就吓得抱着女人直接跳楼跑路，那好歹也是三楼啊……
想到这里，他看向楚信然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他对维娜说苍七是个绅士并不是样子话，也不是暗含某种嘲讽，而是他印象里的苍七确实是个好人，一个心肠很好的赏金猎人。
可他只知道对方完美的完成了他委托的任务，却不知道他在其他赏金猎人面前是怎样一种糟糕的形象。
“你这系统怎么操作，给他退房。”
现在，那个赏金猎人圈子里声名狼藉的家伙正在与旅店系统搏斗，并极快的放弃且开始命令起他来。
“他都直接跑了，你不能直接住吗，我给你房卡就行。”
店长叹了口气重新回到柜台来，如今这种发展他已经看不懂了，他只是个勉强在维多利亚落脚，并且还没弄到一系列合格证件，只能开个这样的店来，给一些同样麻烦的人提供服务的老板而已，而且能落脚很大一部分也是拖这年轻人的福。
现如今虽然接待的住户也不少，也知道大部分人的身份都很敏感，但还真没见过这种事。
“给他退了，我再开，原则问题。”
楚信然给他让出位置，没有再翻柜台而是深呼吸两次从老板走过的道路上出去。
“好吧，她登记什么名字？”老板问向楚信然，又看向维娜，更希望她来回答。
但那小姐张了张嘴却也没有开口，然后楚信然走到她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敲了敲柜台。
“阿尔托莉雅。”
“好吧，那你呢？”老板打上一串似是而非，只是保证了读音的名字，本来也只是做个登记方便以后的记录，“还是苍七？”
他已经打出了Cy；
“正式一点，苍龙七宿。”
“喔……这是你代号的正式全称么？”老板惊讶的写上同样同音的字符。
“是的，不过这个国家很少有人懂这意思吧，正好可以掩人耳目……”楚信然说，“登记完了就把房卡给我吧，你不会只有那一个吧？”
他指那跳楼跑路的雷纳德•腊斯克可能带走的房卡。
“给你……”老板笑了笑甩出一张卡来，“房号你刚才念过的，315，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说着他看了眼维娜，又看了看楚信然，从楚信然刚才的话里，他听出了对方似乎在躲人。
苍七接过房卡先递给了那个小姐，对她指了指电梯，示意她自己先上去，老板也就耐心的看着那少女走入电梯后，才看向苍七。
“那个雷纳德，不会变成隐患么？”他轻声问。
“他不敢说的，除非他想再进一次监狱……”楚信然含笑说，“至于帮助的话，帮我点餐吧，照你觉得清淡的食谱，两人份。”
“还有，不要听信任何人自称是苍七的朋友或是什么，苍七不在这里，在这里的只有苍龙七宿，而那叫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则是戴着维多利亚自古传说的阿斯兰族耳饰，她很崇拜阿斯兰。”
老板默念了一遍楚信然说的话，才点了点头道：“好，明白，你们这些人的门道我也懂一点，这还是你头一回找我帮忙，不会让你失望。”
“你自己也小心点，总之只要你笃定我说的话，没人会对你动粗，他们最多吓吓你，好了，我也上去了，你继续看电视吧。”
“好好好，祝你住宿愉快——”老板挥了挥手，然后又轻笑了声，“王族的小姐啊，脸蛋和身材都很棒，好好发挥哦。”
已经在电梯口门前的楚信然听到了他的话，只是回过头来看了眼，然后跨入了电梯。
“这小子，这会儿又冷的跟以前一样了。”

NO.9:谈崩专家。
（这一章，花了半个小时研究敏感字，足足三行的敏感，我怀疑骑警队是敏感字，然后我承认没辙了。
如果看到大量星号的内容，请等待半日刷新章节，真的是气炸，希望审核的编辑能早点处理。）
格拉斯哥帮，作为帮派驻地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大教堂，它被废弃的原因并非是年久失修之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里曾有一位矿石病感染者死去。
而众所周知的是，矿石病这种东西，在患者生前尚且不具备强烈的感染性，寻常的肢体接触都无碍，唯独死亡的那一刻，患者身上的源石会以最盛烈的「绽放」来传染四野，这份距离并不会很大，但只要在其周围，必然感染。
这也是感染者如此遭人忌讳的原因，也唯有维多利亚这样提倡自由与浪漫的国家才会能容忍感染者的存在，但，也只是容忍而已。
矿石病无法治愈且有传染可能的现实使得就算王室不作表态，人民也会自发排斥与抵触。
所以维多利亚或许潜藏着不少矿石病患者，但绝对不会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溜达。
话题拉回，正因为那位矿石病感染者的死去，当时有数位来不及拉开距离的受害者即刻感染了矿石病，在事情闹大前被苏格兰场处理。
但这里仍然流传着矿石病残留的传闻，逐渐的人去楼空，虽然有人提出了拆迁的建议，但却也没被采纳，因为这栋大建筑又重新拥有了主人。
一个叫摩根的主人。
她的背后是一个近年来发展的愈发庞大的格拉斯哥帮，有人畏惧她的手段、也有人畏惧格拉斯哥帮的另一位顶梁柱因陀罗的武力。
如今的伦蒂尼姆只剩这么一支街头组织，只是因为格拉斯哥帮本身的肃清，而和骑警队毫无干系。
维多利亚的骑警队，集王国警察、郡警察、城市警察于一体，以标准化的作战能力及大范围的管辖职权闻名于世。
但就算是如此，伦蒂尼姆的街头组织太多太乱，这一度让苏格兰场这个本地警察局头疼数年的现象被一个同样的街头组织搞定了，这是一种讽刺，也是一种理所当然。
毕竟伦蒂尼姆的繁华本身也意味着复杂，苏格兰场若去一个个打巷战吃力不讨好不说。
若是损失了人手反倒是丢人丢大了，这种时候也只有了解街头组织的街头组织才能做到损失极低的奇迹战绩。
于是，她们成为了伦蒂尼姆唯一的街头组织，因为她们拆散又统合了所有的帮派。
但出乎预料的是做到了这一步的她们再也没有了新动作，格拉斯哥帮很快就沉寂了下去，不再出现在上层人的视野里，也有人好奇为什么王室不做反应，但骑•警•队•确•实•不曾接到命令，也没接到市民对这帮派的投诉或是举报。
她们另类的整顿了伦蒂尼姆的秩序，与骑警一明一暗的维系着伦蒂尼姆的安宁。
有时候偶有牟利，却又不会如何牵动大人物们的神经，可以想见，格拉斯哥帮的实质管理者摩根，是个聪明人。
至少大部分时候都很聪明。
“摩根！信然那家伙最近的情况你知道吗！摩根！”
随着因陀罗的大踏步进门以及毫不掩饰的大嗓门呼喊，摩根的心情会理所当然的变差，一变差就可能做出些不太理智的举止。
当然，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迄今为止能让摩根心情那么差的人只有一个，便是她最为厌恶的楚信然。
以对方切断和格拉斯哥帮的一切联系为条件，她才答应帮那家伙收集情报，结果他反过来救走了目标，哪怕她在事后冷静了些，也不代表会对对方的恶感减轻。
更何况她抛出那个条件的理由是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那个男人远离因陀罗这蠢家伙，这蠢家伙多少年了还看不清楚信然那家伙根本没有归属心，也不想待在格拉斯哥帮。
但他又有能和因陀罗抗衡的武力，又有她都觉得麻烦的智力，这种家伙既然无法真正笼络就该干掉才行！
可因陀罗这笨蛋就是不懂，在最早的时候还因此和自己吵了一架，还带走了主子！
“嗷呜！”
主子，也就是从她椅背后蹿出的，脖子上挂着小铃铛的小白虎，听到了真正饲主的声音非常兴奋的冲了出去，让摩根的心情更加糟糕，明明照顾它的事基本都是自己在做，因陀罗那家伙就只负责撸。
“啊，主子也听到了吗，是信然哦！信然也在伦蒂尼姆！”
一进门就见小白虎扑来的因陀罗露出些许笑容，将其接住抱在怀里，尽显白嫖怪撸猫的喜悦，然后提及了另一个白嫖怪的名字。
“呃……”摩根听了更怒，自己每天尽心尽力的照顾主子，结果主子一点不亲近它，而是亲近那一开始捡到它的因陀罗，后来因陀罗又捡到了楚信然那混蛋，主子也亲近其他来！
“嗷！”小白虎仿佛听懂了因陀罗的话语，在因陀罗的怀里抬起小爪爪向上空虚抓，又像是在伸懒腰。
而这个动作让因陀罗更加开心，因为每次信然对它伸手时，它就会做这种动作！
“果然主子你也没忘记信然啊，真好真好。”因陀罗开心的搓了搓虎头。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费心铲屎结果是这俩白嫖怪一直撸！
所以说，这人对另一个人的恨意是多方面参杂的，摩根就讨厌楚信然这种浪费资源的人！
至于主子能对因陀罗的话有反应这种事，谁也不奇怪，毕竟它是兽亲。
兽亲在泰拉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分类，在讲这一点之前首先得确认一个前提，泰拉还是有普通的动物的，猫狗兔牛羊马这类自不必说，昆虫鱼类鸟类之类的也一个不少。
就生态而言和地球区别不大，而在这些普通动物之上，有着兽亲。
关于它们的来历，有学者解释为源石促进进化的可能，就像曾经的人类在源石的影响下向其他生物的特征靠拢进化，普通的动物也可能在它们的作用下出现进化的可能，而它们的进化产物就是兽亲——
智力水平和生理结构与一般动物不同，普遍更为高等的动物，甚至能理解人言、甚至能展现有如源石技艺一般的法术效果。
“所以那三头家伙是不是兽亲？”
装模作样的外套扔在一旁，假斯文的眼镜也纳入盒中，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的楚信然看似自言自语，实际是在对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维娜说话。
“三头家伙……”
“冷静点，当他眼睛有问题，那小子又不能真正看到我们。”
“他现在连我们的声音都听不到吧，听得到吗？赏金小子？看，他又失聪了。”
维娜沉默的看着那三位长辈趴在床边上，实在不太好评价哪边才是更失礼，也就放弃了维护那三位形象的打算：“是的……”
“果然是么，但和主子未免差太远了……”压根不想直起身来，只有躺着才能让胸口舒服的楚信然摸了摸下巴，摸到了点点绒毛，“他们能自己显现么？我想跟他们谈谈。”
“关于……”楚信然努力的直起身来，不出预料的疼痛在早有准备下倒是不会露出太狰狞的表情，看向那有些拘束的维娜，“你如今的处境，以及我我们如今的处境，还有接下来的应对。”
“可以……”
维娜还未说话，床边上已经传来明确的声音，楚信然扭头看去，三头各有特色的雄狮趴在那里，唯一相同的只有他们健壮的体型以及锐利到极富压迫感的目光。
两相的对视之下，楚信然微微闭上了眼睛，就在三头狮子以为他怕了在逃避时，他又睁开了，他那冰蓝色的双目多出了竖状的狭缝，这多出的就不止是外形上的变化，而是包含侵略的凶性。
“王女殿下，那个大行李箱顶上顺数第三个加层，里面装着药酒，对淤伤和外伤都有效果，第四个夹层有绷带和药膏，你可以先去盥洗室简单处理一下伤势，我和这三位需要一个相对秘密封闭的交流环境。”楚信然看也不看维娜的招呼道。
一人三狮的对视，容不得半点转移目光，他有这种预感，自己只要有一点逃避视线，对方就会直接扑过来咬断他的喉管，这种预感非常突兀。
但就算是这种突兀的灵感，他也愿意相信，这种预感曾经救过他不止一次。
而维娜也没有在意他表现出的这份「失礼」，而是走到了那床边的大行李箱前，将其打开翻找出他说的东西，看了眼那三位静默好似雕塑的长辈，朝着盥洗室走去，路过楚信然视线时顿了顿，然后继续前进。
“我叫维娜，你可以直接叫我维娜。”
“那可真是，感谢恩宠。”楚信然依然盯着那三头狮子，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直至盥洗室传来砰然的关门声，气息霎时一滞。
“你合格了，小鬼，有资格当维娜的护卫。”
头上套着护具般的金属，站在中央的雄狮这么说道，率先露出温和的眼神，带着些许的欣赏。
“可我没兴趣当什么护卫，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最好看着格拉斯哥帮也那么安稳。”
楚信然冷声道，一句话让气氛再次凝固。

NO.10:今天开始当梅林。
（噫，好，我中了，双更庆祝。
女性+生存，没有资深，日常碰碰运气结果真出了因陀罗！我这写什么出什么的玄学果然有效！）
“你的伤，没关系吗？”
鲁珀店长亲自提的外卖已经送到，虽然相较于曾经的伙食要差上不少，但这两日吃过更差劲东西的王女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只是心不在焉的吃着东西时，不经意的瞥见一旁的楚信然在喝粥时的忍痛蹙眉的模样。
维娜也就回头看了眼那三位长辈，少见的没有再出现什么评头论足的行为，甚至已经开始趴着打盹。
距离他们的谈话过去了十多分钟，维娜确实是专心处理自己的伤口而没有做什么偷听的行为，搞定后也没有出盥洗室，直到楚信然敲门之前，她都还在望着镜子发呆，她有些迷茫，迷茫如今的发展。
而不论是三位长辈还是楚信然都没有跟她提起那场谈话相关，楚信然仅仅是通知她可以出来了，没必要强迫自己待在盥洗室里，虽然每天有清洁所以没有异味，但也没人会喜欢待在里面的。
在之后，就是那位鲁珀店主敲门送来的外卖了，确实是适合伤患吃的清淡东西，或许是照顾楚信然炎国人的习惯，还特意带了稀粥和筷子。
于是两人就着桌子沉默的吃饭，无言的尴尬就弥漫到了现在，被维娜一声关心的询问勉强打破。
“不算太大的事……”楚信然微微抬起右手，清澈的水流围绕着他的手腕盘旋，再绕过手指，于筷子的尽头再回旋，“我一直在以源石技艺稳定伤势，这些水流能帮我引导淤血，待会儿我再拿着那些东西自己处理一下，就只需要时间了。”
“你的源石技艺很精细……”维娜这才注意到了之前在战斗中不曾注意到的细节，自己挥锤的瞬间好像确实是听到了水声，“但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吧。”
她可是记得自己那一锤结结实实砸中了的，以往与自己对练的那些人满身防具都不敢硬接自己的攻击，倒不如她一直很惊讶楚信然居然还能带着她东奔西走，唯有他偶尔露出的痛苦表情才能证明他其实是个伤员，这份结实光看体型还真看不出来。
“把这最麻烦的几天过了我会去检查。”
楚信然并不矫情，倒不如说他一直很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每隔一个月都会去附近设备齐全的医院检查。
尤其是血液源石结晶密度之类的，毕竟有过遭遇感染者袭击的经历，本身也在使用质量不佳的法杖设备，如今那东西彻底碎了之后他只剩下手机反而放松了不少。
这手机的防辐射处理可比长剑给力，一般经历的也就是磕磕碰碰，这种程度也很难有损坏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楚信然回头瞥了一眼桌边的那把战锤，大型化的法杖设备，还有这能够直接击碎自己的长剑的硬度，也没看到什么磨痕什么的……真是个令人羡慕的法杖武器。
但是那种东西，太过昂贵了，主要是材料稀缺，他理想的武器是D32钢为主材，聚合剂做隔绝涂层，核心再以至纯源石的长剑或是苗刀，但那造价大概能买两栋房左右吧……
钱的问题不是太大，主要还是有钱都不一定弄到材料，这些精加工的东西一般是组织把控，不会直接流到市面。
看来是到了该努力赚钱的阶段了，想到这里，楚信然仰头直接喝干了稀粥。
他的赏金猎人生涯，和所谓的古董店没什么两样，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缺钱了就去抢个大任务完成，钱到手了就开始咸鱼，过着植物般的平和生活，直到没钱，然后再去赚一把。
这种模式在别人看来是非常莫得未来的，事实上初期成为赏金猎人的日子里，也确实没有这么潇洒，别说大任务了，小任务都得和别人抢，还不一定抢得到。
通常来说，赏金猎人的地位像是低配的雇佣兵，不仅是竞争压力更大，也更加不光彩，做到他现在这种地步就算是完全混出头了，属于哪个国家的赏金猎人圈子里都能报出名号的大佬。
然而赏金猎人的名号是最没意思的东西，这个圈子太脆弱，新成员可能夭折，老成员也可能失踪，与其说名号响亮，不如奢求记得你的人活得久一点，不过楚信然就属于一朵奇葩了。
他想把记得他的人全部拖到警察局换成钱，只要有上过通缉的名头，他就不顾任何情面。
但是没个称手的武器连个落魄王女都能把他打残。
现在那个落魄王女还在用勺子挖饭，土豆泥一点没动，看着就浪费。
“你挑食么？”楚信然盯了她良久，发现她真的不动那东西，心想怎么还有完全不吃土豆的人，还是说土豆泥这种做法才是遭嫌？
维娜闻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楚信然则指了指土豆泥。
“不喜欢土豆，你想吃你拿去。”维娜又偏回头，透露出十足的嫌弃。
“呃……”楚信然倒也没动，虽然有心想教育对方别浪费粮食，可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只是自己吃完了随口一问。
“不会饿么？要不要我再喊老板点些东西？”
“不用，这些就够了。”
这可真不够阿尔托莉雅，楚信然摇了摇头，走向那随意的摆在地上敞开的行李箱。
倒不是找药膏那些，那些被维娜用过后就齐整的放在桌上的，他在行李箱里抽出的是笔记本电脑，想看看摩根那家伙有没有留言，还是说已经带人把自己家给砸了？
结果是没有。
连上网络也没消息，坐在床边用大腿承接笔电的楚信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又扭过头来看向正在收拾餐盒的维娜，获得了下一步行动的灵感，打开了猎人网站开始噼里啪啦登陆账户。
在有网络之前，赏金猎人这种职业跟无业游民没什么区别，你甚至不知道哪些人有赏金，哪些人会委托些介乎杀手和雇佣兵之间的大型任务，而在有了网络之后，阴影中的职业就有了方便的承载，也不知是哪个闲得蛋疼又有钱的家伙最先想到建立这个网站，总之是个从未被骇客攻破也乍看之下毫无问题的论坛式网站。
只有成为会员的那一刻，隐藏的黑暗内容才会以帖子的形式浮出水面。
而他则是点进了自己的个人空间，看着苍七这个账号的人物界面清一色的蓝，唯独最新的任务是属于正在进行的黄色。
不过没有插电源的笔电运行可真是慢啊……
光标在放弃上犹豫了几秒，然后挪开。
楚信然关闭了网页，然后开始关电脑。
他不清楚有没有人关注着自己，这种委托是谁都能接的，雇主虽然知道哪些账号接了任务，但通常不会闲的一个个去点开来看，只需要等谁拿出完成任务的证明就行了。
但他一直是个谨慎的人，最近唯一一次不谨慎就是因为格拉斯哥帮而接了这个任务，火急火燎的去阻截然后吃了装备的亏。
现在想来或许不只是装备……看了眼床边那三头自己原本看不到的狮子，楚信然想起了自己最初挥剑的刹那，隐匿性、挥剑轨迹、挥剑力度都趋于完美，属于令自己都满意的暗杀剑，却被对方莫名的躲了过去。
原来对方还有随身老爷爷！
不过说到底还是自己应对的不够好，还因为空间的狭窄没利用道具，太心急了。
所以他决定重新审视自己的谨慎，吃亏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别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现在伤疤也没好。
而在他将笔记本合上时，维娜就站在他面前。
“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她这么问道，还看了眼床边的三头狮子，意思再明显不过。
“知道亚瑟王吧？”同样看了眼那三头似乎睡下了的狮子，楚信然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微微仰头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徒具勇气却无决意，还缺了威势，“他们想让我当你的加拉哈德，但我拒绝了，我不是能做到那种程度的人，不打算把今后的时间都花在维多利亚身上，我还有很多地方要走，很多问题要弄清楚，但我也不会抛下你不管，所以我说，我能担任一段时间的梅林。”
“你的纯洁骑士我会帮你留意，你的安全我也会努力保证，你的身份我会奋力掩盖，看得出来，你作为王族有过专业的培训，不论是战斗方式还是待人礼仪，前者是四处通用的，后者却是只能放在宫廷里的，我会教会你如何在世俗保留你那些礼仪的同时不显愚蠢和迂腐，同时也会教你如何应对市井里的下三滥。”
“你要什么？”维娜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道。
“我要……”楚信然本以为自己能顺畅说出个答案，但他又愣住了，他要格拉斯哥帮繁盛吗？
那帮派里他只在乎因陀罗而已，摩根那女人管她去死，但因陀罗那家伙就喜欢打架，也不喜欢动脑，没有摩根说不定还真就死在哪了，不是当领导者的料，而该被领导，维娜……可以吧？“我想让你关照一个人，她有不错的战斗力，也很讲义气，但是脑子里肌肉比较多，或许会执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所以不急，因为袭击过你的那个女人，摩根在她身边。”
一说到这里，他想起了最初那三头狮子最初说过的维娜找上格拉斯哥帮的理由。
“我有个想法，我要想问你本人，你最初找上格拉斯哥帮的理由是什么？”
“我想求助格拉斯哥帮的力量，最低的期许是他们庇护我的存在。”维娜怔了怔说。
“最高呢！”楚信然立刻追问。
“统率……格拉斯哥帮。”不知为何，这个一开始被她以无比自信的语气对高文他们说过的话，在这个人面前说出却有些尴尬，维娜说的都有些小迟疑。
但楚信然没有迟疑，他露出笑容：“就这个目标，等你伤好，我会给安排一个你们见面的机会，用你的实力击败格拉斯哥帮的两位领袖。”
“你的意思是？”维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格拉斯哥帮有两位领袖，都是女性菲林，一位是谋略派的摩根，一位是武斗派的因陀罗……”
楚信然说，“我想让你关照的人，是因陀罗，而我看不惯的家伙，是摩根，你来领导格拉斯哥帮，是最好的选择。”
“我原以为你很在乎格拉斯哥帮……”维娜很有些诧异，倒不如说自从遇上这家伙开始，她的诧异就变得很频繁，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态足够平稳了，但事情的发展却越来越超常规，“你为什么会信任我来带领她们？”
“我只在乎因陀罗而已，而你能否值得信任，那不是要看我如何引导么？”楚信然非常直白的说，“这几天我们都要相互了解彼此。不，准确的说，是我了解你这个人，然后想一想如何教导你，而你倒是不用来了解我，知道的多了说不定会产生恶感也说不定。”
楚信然说完起身，维娜后退两步给他让出空间，令他可以把膝盖上躺着的笔记本放在桌上。
“记住我和那三头家伙的合作关系……”放好笔记本的楚信然回头道，“我只是你短期的老师，也不在乎你如何看我，只要互相履行诺言就行。”
维娜听完微微垂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几秒后抬起头来郑重的说：“我想问个问题。”
“说吧。”楚信然捞起店长送餐时一并带来的矿泉水，精细型源石技艺的长期维持不仅消耗精力还容易缺水。
一方面是大脑过热，一方面是空气水分不足就需要在自己身上抽取相应的量来补足。
“那个因陀罗，跟你是什么关系？”维娜认真的问道，“是兄妹？情侣还是朋友什么的？”
这可以说是八卦，但也不算是八卦，因为她仔细想来从初见到如今，他的行为总结起来似乎都是在为因陀罗行事，这不得不令她好奇两人的关系。
而楚信然还在咕咚咕咚的喝水，做到了直接将一瓶水一口气喝干，擦了擦嘴角的水迹笑了笑。
“朋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NO.11:黑暗。
“摩根，信然是不是惹麻烦了？我刚才又去他那准备敲门来着，结果门锁都被卸了，里面的东西也一团糟。”
“那不是很正常吗，他求我搞定的事我帮他搞定了，但还发生这种事就说明他在伦蒂尼姆呆不下去了，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回来。”
本来在卧室里看窗外的夜景，乐得安静的摩根听到那喊声就挂上了一张死人脸，只想把这头脑简单的家伙随便糊弄过去。
“怎么会这样，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因陀罗吃惊道，又因为对方的话而突然通了电一样想起了之前，“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那么冷淡，原来他是不想连累我们！”
这家伙在想什么东西？本来只是随口一提顺便贬低一下对方的摩根看着那个自言自语的笨蛋有些茫然，不知道她自顾自的构思了个什么情节。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再踩一脚。
“你也别一天到晚关注他的消息了，居然还遣帮派成员去打听，有些新来的小鬼都开始传大姐头看上哪个男人了……”
摩根嫌弃的摆了摆手，“像不像话，他想求助我们的话就会自己过来，他想走的话谁又拦得了他，你趁早把他忘了吧。”
“你怎么这么说信然，当初他帮我们追那些「耗子」的时候你忘记了？！”因陀罗凶着脸喊，“你那些危险的打算当初还不是他帮忙才成功的！”
他那是在帮你，又不是帮我，摩根心里撇了撇嘴，看的清楚，见她那颇具威慑力的表情既不害怕也不生气，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所以她只是摆了摆手：“我跟他互相看不惯你是第一天知道么？要找你去找，找得到再说，天已经很黑了，我要睡了，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我迟早要揍你。”因陀罗气冲冲的走了出去，顺便嘭的一声带上了大门。
“慢走……还是得我自己关灯。”
慢腾腾的挪到床上，然后抓起床头一本书搭在胸前，摩根倒也没有翻开来看，这只是她的习惯性动作，睡前读点东西什么的，现在倒是没这个兴致了。
她今天放任楚信然跑掉后，也没有去追他，说到底那家伙说的没错，当她冷静下来后。
虽然没有楚信然的推理那般顺畅，但根据那「至少不能杀」就能猜出对方非富即贵的身份，阿斯兰特有的狮类特征她作为菲林要比楚信然更清楚些；
她也不打算联络楚信然，反是有些希望那家伙带着那女人离得越远越好。
如果死在中途倒也无所谓，反正也跟格拉斯哥帮没什么关系，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生活，而且还再也不会看到楚信然，简直完美！
她摩根也自认不是什么非常聪明的智者，如今这幅模样还不是因为有因陀罗这种莽夫队友逼的，格拉斯哥帮从上到下一群莽夫，她要是不动脑大家早就玩完了，当初因陀罗捡来那家伙时，那家伙体现出的智力倒是令她开心过，觉得自己终于能够减轻点负担了，结果是个怎么对他好都没意义的白眼狼。
这么比喻似乎对鲁珀不太好，那家伙是龙来着。
总之，她确实是不想看到那家伙了，也希望因陀罗折腾几天差不多了就够了，那家伙说好听点是豪爽，说难听就是笨，这么多年不见了也还对对方念念不忘，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了变化。
若不是太过熟悉彼此，知道这傻子压根没有恋爱这种概念，她都快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被灌迷•魂汤了。
就是这么笨的理所当然，笨的非常让人放心不下。
天都这么黑了，难道她还会出去找么？好吧，她确实是会。
看向窗口的摩根听到了一阵摩托的引擎声，就见车灯的轨迹远去。
这么晚了……好吧，以她的身手外加那从不离身的武器，倒是也没人能让她吃亏，就算这几天伦蒂尼姆的赏金猎人多起来也是一样。
何况虽然不想承认，但楚信然那家伙在伦蒂尼姆出没的消息确实是拦下了很多赏金猎人。
就算不知道这种时候，那个家伙是在哪个臭水沟里待着呢，还是找了个酒店呢？
她觉得自己猜不到，干脆就懒得想了，毕竟这涉及另一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那个白眼龙在哪混都混得开，头脑的灵活程度也比她强得多，说到底自己只是在格拉斯哥帮这一堆矮个里拔出的高个啊……
另一边，被或许很多人想过的楚信然，自然还在那个旅店房间中，眼下正坐在椅子前对着纸张发呆。
至于维娜，在有伤痕的情况下，仍然勉强洗了个澡，很有王者气度的穿着楚信然的衬衫和短裤就走了出来，在楚信然古怪的目光下早早的爬上那三头狮子倚靠的床说了声晚安就睡了。
倒是一点都不避嫌，也让楚信然不得不承认店长的那番话，王女的脸蛋和身材确实很棒。
但除此之外，似乎睡得也太早了一点，才八点，不过既然她打算睡觉，楚信然也就去找店长捞了个台灯过来，然后把大灯关上，他现在在整理思路，首先是既然夸下海口要教王女，那就该从最近，且不易被留下影像的地方着手，伦蒂尼姆是维多利亚的首都，是一座庞大的城市，这份庞大包含了贫与富、黑与白、健全与残缺，以及感染与防感染，能练手的地方倒是多得是，足够自小在王宫长大的王女殿下感受人间冷暖。
当然，这个首要前提还是他这个引导人要熟悉这座城市，这一点，楚信然无法自信的接下，他熟悉的区域只能说是三分之一。
毕竟他并非这座城市的老居民，能有三分之一都是他那先收集当地情报的好习惯功劳。
短期内倒是没问题……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楚信然凝视着那笔尖的铱粒良久，写下一串地名，然后将那一页纸轻轻地撕下折成纸条塞入衬衫的胸兜里，算是解决了一桩难题，然后他便看向了维娜床边那三头睡得颇为安详的雄狮。
除了因陀罗那个一直在养的主子以外，他还见过其他的兽亲，它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奇特的能力以及能听懂人言的智力。
但还没有一个能做到口吐人言，简直像是把三个成年人的灵魂塞进了动物身体里。
不，单纯的塞进动物身体还不够，狮子的声带能带起话语么？等等，它们说话张嘴了么？
楚信然惊觉自己现在才注意这种细节，看向那三头狮子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然后他放下了钢笔，默不作声的将手伸进裤兜摸出了那可以充当法杖的手机。
并非是要对那三头雄狮攻击，单纯的是他自己决定做个小测试，那是他在十年前荒野的那一战中就进入过的状态——糟糕的身体状态，以及精神的高度集中，以及过度的使用源石技艺。
哗哗哗的水声开始泛起，令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床上的维娜，她依旧维持着背对着这边的侧睡睡姿，眼下楚信然倒是没心情吐槽这种有尾巴的人都懂的睡姿，只是不想把人吵醒而已。
见她没有被吵醒的征兆楚信然也就放下心来，重新专注于眼前的水流，不想让自己手机报废的他不打算让其变得宏大，而是让它变得复杂。
加压，高压到极致水流不是用来灭火而是锋锐的利刃。
变压，仅是一定压强的水流既是强力的灭火手段也是沉重的冲击。
抽温，化作冰块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仅是有些惰性的物理形态仍然受他控制。
剖裂，结实的冰块开始自我崩解，冰渣落在他已探过的手掌上，徒留在空中的是一朵静止的蔷薇。
也就是到这个地步，他开始有头疼的征兆了，这是一天的奔波加上这一系列操作达到的效果，在这种状态下他继续维持了半分钟，然后将水分重新散布到空气中，做完这收尾的工作，他才敢放松心神，静待最初的变化——耳语。
这就来了吗，比以前还快……一股寒意从脚到头的攀升，如蛇般盘旋，便是一不注意就会被当做幻觉的耳语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渐渐地，连眼前充当唯一光源的台灯都开始忽明忽暗，而楚信然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下一步。
噔噔蹬蹬的脚步声开始在门外响起，仿佛又不少小孩在奔跑嬉戏，可他仍然没有起身查看的意思。
“嘻嘻嘻——”
声音愈发的大，楚信然的耳边都仿佛能听到孩子们对话的内容，他们在轻声说着悄悄话，商量着谁会死去，也在讨论着谁应该死，楚信然静默的看着台灯闪烁下的桌子，桌子上一点点的爬上青苔，还有黑色的霉斑点缀其上，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借着台灯的余光看向那三头狮子，它们如今变作了三个模糊的人形，一动不动似乎依然在睡眠。
倒是预想中的模样……楚信然跨出一步，耳边的声音愈发的明显，他甚至听到有谁在跟他说话。
而门口则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没有因陀罗的粗暴，却比因陀罗要急促。
他下意识的走出几步，离开了台灯的光线，前方是完全的黑暗，所以他的脚步立刻就停下了，不仅是因为黑暗，他还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楚……信……然——”
他下意识侧身，因为他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黑暗中走出了什么无形的东西带起一阵阴冷的气流，而他悄无声息地再后退了几步，那东西似乎察觉不到他的位置，只是在漫无目的在他走过的位置游荡。
这整个房间都是他走过的位置，这一次他再没有那靠谱的直觉，甚至他本应有的些微夜视能力也无法穿透周围浓稠的黑暗，回过头来连之前的台灯也看不到了。
“楚信然！”
呼声骤然增大，湿冷的液体缠绕在握紧的右拳，调整至最和缓的呼吸正准备一拳迎上时，纷扰的声音突然一空，台灯的光源又回来了，而他那还未抬起的手腕上，萦绕的水流因外物的入侵而崩溃坠落，余下淡淡的温暖。
“呃……”他垂下头来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维娜，沉默不语。
“我不想走……”
她还在睡觉，细心静听能听到淡淡的呼吸声，却抬起了手抓着自己的手腕，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楚信然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再看了看周遭，原来他已经走到了别人的床边。
他蹲下身来一点点的扳下维娜的手指，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床边，然后一步步退回房间正中。
走近台灯看着桌面，那上面还有淡淡的青色痕迹，被手指拂过传来明显的湿意。
他再回头看了眼那三头狮子，他们睡得一样的安恬。
“今晚，就这样吧……”他轻声对自己说，然后看向远处的维娜。
“晚安……”

NO.12:梦醒。
“信然？你是信然！信然你……来得太晚了。”
“楚家村当初一共十五口人，啊，找到了，楚信然，父亲楚文昌，母亲魏窈悠，这个位置啊……我带你找你家大院的遗址。”
“他真是楚家那个孩子么？连半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
“他被拐走的事记下来过，是十岁的时候。”
“十岁也该记事了，太冷漠了这孩子。”
“兴许只是太伤心而不想表露呢？看起来也是个大男孩了。”
“不论如何，那角和鳞是做不了假的，他身上流淌着先民的血。”
“总之，先联系魏大人吧，毕竟这孩子的母亲是他的远亲，这孩子按理该喊他一声叔叔。”
——为什么会梦到那个时候？
静默的悬于空中的楚信然平静的看着下方缓慢转变的场景和话语，场景下不变的孩子和他一样的平静。
上次是梦中梦，这次又是第三人称清醒梦么。楚信然在空中踏步，明明身处空中，脚下传来的确实是踏足实体的充实感，在这种基础下，他背过身去，不再看那狭小的一方天地展现的画面，而是踏入了完全的黑暗里。
数秒后，他的身后游移出庞大的墨绿色身躯，于黑暗里闪动着莹莹微光，微光尽头的冰蓝色竖瞳灵动且亲切。
“好久不见，苍龙。”他仰起头看了一眼上方，轻笑着打了个招呼。
那是一头青龙，与他的龙族特征一致的青龙，青龙只是看了眼他，并不回应，继续环绕在他的四周，守护着黑暗中的他，而在黑暗中传来莫名的声音时，那份灵动与亲切立刻化作了狰狞与凶暴，瞪视着那些传来声音的方向。
“灵视提升了啊……”
上方的青龙扭头四顾，楚信然也在望着那些黑暗中的存在，相较于上一次，它们之中的不少形体更加清晰，显露出诡异、狂乱的外形，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头升起烦闷和厌恶感，楚信然一般用「丑到无法接受」来评价它们。
但当然，他知道有一个更合适的分类可以描述它们，那个分类叫克系产物。
有时候他总觉得这些东西是隐藏在现实生活中的，但通常情况下他也遇不到它们，即便处在同一个空间，大家也互不相交，就像处在不同的维度。
但在一些特定的状态下，相交点就出现了，比如他那被心理医师描述为用脑过度导致的感官紊乱期……这真的不是生造词么？楚信然一直觉得那些心理医师只是搞不懂所以在糊弄自己。
不过倒也无所谓了，他其实也并没有对他们抱有什么期望，任谁都说是幻觉，只有他自己觉得无比的真实。
一方面是他确实有着证据，一方面则是……这个世界有源石技艺，有各种种族，那么再多些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自己穿越的原因指不定就要靠这些玩意儿来弄清楚。
他虽然不是个正统克苏鲁爱好者，但起码知道那些东西被描述的具备怎样的伟力。
但和这些东西打交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真的得着心理医师疏通心理疾病了。
这么想来，今晚这场梦的异常，就是他主动进入了那个状态是吗？
嘭！
那些扭曲的东西朝着他冲来的瞬间，苍龙俯身而出，一爪将最近的扭曲物按碎在空中，飘扬的肉与骨伴着极难忍受的腐朽气息横飞，一滴血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
好脏……
他下意识的想，然后抬起头来，所见的便是血盆大口。
“哟，你醒啦。”面部的黑色金属就像镶嵌上去的一样，这样的特征应该是凯。
是的，维娜身边的三头狮子型随身老爷爷，分别以凯、高文、贝狄威尔命名。
三者的特征也极为鲜明，凯的面部有黑色金属，高文的嘴上绑有黑色的束带，右前肢上有黑色的金属环，而贝狄威尔，一如传说中断臂的形象，所以他的左肢是朱红色的金属义肢，看起来异常的显眼。
当然，或许他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不是那酷炫的义肢，而是面部的三道爪痕，这或许便和他的断肢有关系。
“我醒了，你可以下去么？”
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哪怕不用特意去闻，鼻间都萦绕着挺浓郁的臭味，楚信然有些想建议对方刷刷牙。
但事情应该先分先后，首先是让这个趴在自己床边俯视自己的大猫滚下去。
“喔，当然！我本来想把你喊醒的。”凯微微后挪了前肢，后移的狮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如果那真的能叫笑容的话。
就楚信然看来完全是野兽咧嘴露出一口的牙，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恐吓，“还有你睡相挺好的，我们再一次很满意你的老实，毕竟维娜出乎预料的很放心你，对你毫无防备。”
没有真正动嘴，看来是真的没有进化出能说话的声带。
注意着奇怪地方的楚信然才回味起对方的话来，撑起上身看了眼右侧那床上的维娜，仍是背对着这边的侧睡姿势，也不知有没有醒，而他回头瞥了眼总之他是抽起了一旁椅子上挂着的外套。
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他有赤裸上身睡觉的习惯，但只要有别人在，不论男女，他都会留一件底衣，既是互相尊重也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以往但凡有别人的睡眠场所，定然是在执行任务，可能会遭遇突然的袭击。
不过现在应该属于最轻松的几天，几天之后还算不算安全就得看这几天的发挥了。
“她醒了么？”套上外套再捡起长裤在下床的过程中套上，楚信然倒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对这三头狮子避讳什么，简单的穿戴完毕后捡起枕头边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果然，又没到七点半，所以熟悉的歌声才没有响起。
“还没，维娜的睡眠时间一向很长，这是阿斯兰的习惯。”高文放低声音说。
此刻的时间是7:23，还有七分钟响的闹钟却是被他现在先一步点开时钟设置给关掉了。
“嗜睡吗……”倒是确实很像狮子，不过这对楚信然而言未免有些错乱，这三头真正的狮子早到能喊醒自己，而种族为阿斯兰的维娜却这么嗜睡，“如果强行喊醒她的话会怎样？”
他这么一边问道，一边打算先去盥洗室处理一下早上的个人卫生。
“倒也不会怎样，维娜是个好孩子，就算是发脾气也不会胡搅蛮缠，不过阿斯兰的嗜睡不仅是心理上，更是一种生理需要，你是体验过的，那孩子的力量有多强大，而发挥这种力量的代价就是更多时间的休息。”
“好吧……”
楚信然点了点头，进了盥洗室刷牙洗脸顺便还洗了个头，算是打发一下时间，然后才望着镜面，解开衬衫的纽扣看着胸口那简易的包扎，用手机轻轻戳了戳。
嘶——
刚才的起身痛觉太过轻微，以至于让他有了点点错觉，那种伤势当然不是吃顿饭睡一觉就能好的，如今才说这个就有点马后炮了。
一面重新扣上衬衫，一面抛了抛干掉的额发，连吹风机都不用就能直接筛出水分也算是对日常非常有用的源石技艺了，再过一两年或许得弄个电动剃须刀之类的东西。
“如果要出去了的话，我们三个会继续隐匿。”
见到楚信然从盥洗室出来的三头狮子仍是悠闲趴着的身姿，贝狄威尔冲着楚信然提了一句。
“如果遇到什么可疑的人或是看到什么可疑的事件，可以跟我提一句，或者你们告诉维娜也行……”
楚信然点了点头，“她还在近乎被通缉的状态，那委托我确认过截止日期，还有七天，想来是委托人觉得七天都找不到人，大概是出国了。”
“是那样最好……”凯点了点头，“近期没有天灾的消息吧？维多利亚短期内会转移封港吗？”
“没有天灾预警，想太多。”楚信然摇了摇头。
移动都市，是泰拉的常态，天灾这种伴随源石增生的大型灾害对人类文明是有很强的破坏性的，为了避开天灾，所有国家的所有城市都是移动城市的概念，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是可以移动的城邦，在多途径天灾预警系统下，通常会因天灾的等级而预留出相应的安全撤离时间，最快也要两周。
不过转移区域是根据天灾肆虐的范围算的，倒也不会出现什么从星球的这边逃到另一边的情况。
一般来说是能不转移就不转移，毕竟转移城市就意味着各式各样的小麻烦，和其他城市的资源交接也会受到阻碍。
所以一般天灾来了之后，大家就根据天灾预警的路线绕个小圈，既不会如何的偏离原本的国家版图，也不会因为跑太远而导致和其他城市的联系脱节。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跨越主要还是源石引擎下支撑的装甲越野车之类的东西，以及某些小型移动基地的接送，客机倒是少见，在这种天灾时不时晃荡一下的环境下，多变的恶劣气候完全不适合航空，倒是直升机之类的有点意义。

NO.13:出来走走，会有事做的
“昨天有什么变化么？”
“还能有什么变化？我这双人房住满了，单人房还剩五间，这两天住的都是四五天的，短期内也空不出房来。”
旅店的柜台内，鲁珀店长敲了敲桌面，压低了声音：“你昨天给我说那些话，我本来还以为会被谁盘问呢，结果也谁都没出现。”
“那就是我想多了吧，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喜欢把事往最坏的情况盘算……”楚信然听了店长的话倒也并不奇怪，“所以经常和空气斗智斗勇。”
像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店长笑着轻轻拍了拍楚信然的肩：“哈哈，和空气斗还行，谨慎过头啊小子，亏你还是龙。”
“你们外国人一定对炎国的龙有某种误解。”
“误解就误解吧，反正我见过的龙也就你一个，哦，倒是听说龙门还有一个魏彦吾……”
店长说着偷瞄着楚信然，想看他什么反应，结果全然没变化，让他看笑话的期望直接落空，“不说这个了，快去和你那位大小姐一块走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别被人拐走了，我就不问你们昨晚玩多晚了。”
“房间给我继续留着，注意你雇的那些清洁工，打扫房间别碰我带的任何东西。”
“好好好，我亲自看着，这样行了吧，别跑太远哦。”店长笑呵呵的说。
“会回来的，你这儿也该找个员工了，别老是一个人忙和。”
楚信然说完这句嘱托才依言朝着门口走去，依然那副隐藏身份装束的维娜就站在门口，双眼微眯身体一晃一晃，岂止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感觉像是随时都会倒地。
不过一听到楚信然推门的声音，她眼睛就睁大了点，面向楚信然的方向。
“说完了吗？”
问的那叫有气无力，让楚信然都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搞定了……”楚信然点了点头，瞥向维娜右侧几米处的位置，他能看到三头半透明的狮子虚影，惊觉原来视觉的变化不只是梦境。
不过掩饰情绪对一个生活比较精彩的人来说也算是驾轻就熟，楚信然倒也没露出什么惊色，而是看向维娜，“要扶着么？我们接下来去休斯加克路，也可以给你换一身更合适的伪装衣物。”
“不用扶，只是有点困而已，听你的。”一句话说成了好几截，令楚信然都流露出微妙的神色来。
但也确实没动，而是走在前面，不时以眼角的余光注意她的身影是真的跟上，也没有真的要摔。
“有外人时，我会喊你阿尔托莉雅，你可以喊我本名。不……喊我梅林，楚信然这个名字或许会有麻烦。”
“嗯……”
维娜的帽檐一点一点。
……
“欢迎光临，请问是给这位小姐买衣服吗？”
“嗯，你们给她量量体型，带她看看都有些什么衣服。”
休斯加克路的特色就是鱼龙混杂，泰拉的恶劣生态并未让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减少。
不过有别于感染者的难民能够被轻易的接受，这就促进了移民街的繁华。
但繁华的同时治安也不可避免的变得微妙，虽然维多利亚有骑警到处晃荡，但也做不到让维多利亚的所有城市、所有区域都干干净净。
不过这大白天的，鱼龙混杂也就是小偷小摸的程度，服装店之类的也在好好地做生意，就是作为男性踏入这种女装专卖店在心理上会比较微妙。
这倒是无所谓了，楚信然虽然谈不上不要脸，但也算得上脸皮厚，何况又不是他自己买来穿，也没什么好窘迫的。
“喂，楚信然，这里你熟吗？”
贝狄威尔的声音从左下传来，显然还是隐身，甚至还在一旁的店长都没听到有谁说话。
“不熟，但也不需要熟，给她挑一套平民装束再戴个墨镜，耳型戴帽子遮住，尾巴用长下摆掩饰。”
楚信然嘴唇微动回应道，然后诧异的看着本该被工作人员引导走远的维娜，踏着相当飘忽的步子回来。
“哪种才算合适，你帮我看。”眼睛睁着半条缝的她望着楚信然旁边的空地说。
“我在这里。”楚信然失笑提醒道，维娜也立马闻声转头，眼睛睁得大了些，却也没有说话，大概是反应过来了，陷入了特有的窘迫或是尴尬中。
“先生，这位小姐这是……”这时候才走过来的工作人员先奔向楚信然，她刚才还在带路，带着带着后面没人了才赶过来，也算是看懂了男方才是话事人。
“长裤加T恤、再来一件呢子大衣的组合，给她挑一套吧……”楚信然对维娜说，同时也是在跟那个工作人员说，“就按着做格式带她去挑吧。”
“呃……”不该是先逛吗？卡普尼亚族，长着羊角的工作小姐额头有些冒汗，是好久没见过不逛店直接说要求的客人了，呃……
这个算是客人吗，客人不该是那位小姐吗？“那么这位小姐请跟我来看看你喜欢哪些类型的吧。”
“梅林，你能给建议吗？”
重新跟着那位卡普尼亚小姐走出几步的维娜回头问道。
“自己去选吧……”楚信然没有动，也不打算跟进去，“你要穿很长一段时间的，挑自己喜欢的。”
“好——”
像是打呵欠一样的回应声，楚信然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站在柜台边偷笑的，看起来年龄30岁上下的菲林店长，走近攀谈起附近的乐器店来。
他当然没忘记自己之前带的武器全落在房顶了，但他现在也不方便回去找。
不过就算是给维娜那锤子做个伪装，大提琴盒也是可以的，当然很大原因是他习惯了大提琴盒的万用性，那玩意儿里面塞什么都可以，以他的力气背个那种东西也不嫌沉。
“要大提琴的话，休斯加克路只有一家店哦，克里蒙纳琴行，就出去直走看到一个大荧幕就右拐五百米，也就是快到街道尽头了。
我们这条街也没几个玩音乐的嘛，不过那里听说最近迎来了一位贵客哦，伦蒂尼姆皇家学院的高材生，好像是个法术很厉害，脾气又很差的大小姐，所以这两天还是避着点吧。”
这位名为特莉萨的菲林女店长在之前就有意在偷听楚信然和维娜的对话，一看就是个八卦人，或许也不排除对方确实很闲的原因。
毕竟楚信然带维娜过来时，这里也没别的客人，不过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确实给出了答案，还附赠一个让他觉得可能是熟人的消息。
法术很厉害脾气又很差的高材生大小姐，印象里是有一个很符合这几个标准的家伙。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能帮个忙解决一下伤势问题，再顺便问问如今维多利亚上层的情况。
心念于此，楚信然扶了下略有歪斜的眼镜道：“特丽萨小姐，那您知道那位大小姐要在琴行待多久么？我很想早点拿到大提琴。”
“大概会待一两天吧……”特丽萨店长忽然压低声音说，“我听人说那位大小姐是被请来克里蒙纳的，那个琴行的老板似乎弄到了个至纯源石，所以请来做保镖的同时，也算是请她研究源石。”
有那么一瞬间，楚信然觉得自己应该是认错人了，自己认识的那家伙怎么可能做保镖，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她根本做不来。
虽然是学霸，是高材生，但对源石技艺的研究就没落到实际，一直以一种最直观的浪费来操纵源石的力量，甚至引以为豪。
“那特丽萨小姐，知道这条消息的人有多少呢？”手臂随意的搭在柜台上，整个人倚靠在柜台边，楚信然以这样一种非常懒散的姿势望着额头冷汗直冒的菲林店长。
因为她的脖颈边放着一柄冰冷的猎刀，而她那被柜台掩盖的手被冰块冻结，连带手里遥控器模样的法杖设备也一并被冻结，“我其实记得你的，代号黑珍珠，伏击过印西迦小队的黑珍珠队首领，我们在维多利亚边界的卡洛尔酒吧见过面不是么？虽然那时候你戴着面具，甚至开着变声器挑衅。”
“不过你身上的香味我还记得，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香水，但确实挺鲜明。”
“百分百任务完成率的猎人杀手苍七，是个喜欢闻别人气味的变态吗？”特丽莎虽然害怕到颤声但仍在非常没有求生欲的挑衅道。
“神经病，你喷香水不是用来闻的吗？何况我只是嗅觉灵敏了点，又没凑到你面前闻……”
楚信然一边说着，手中的猎刀也一边缓缓的换位置，换到一个街上的路人不会随便一眼瞟到的死角，“我这次倒也不是冲着你们来的，本来就只是随便挑一个看起来还行的服装店而已，没想到就中大奖了，我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凑近了才注意是老朋友。”
“谁会跟你是老朋友，被你称作朋友的赏金猎人有几个没被你转手卖掉！”特丽莎愤恨道。
“嘶——你是真的没有求生欲……”楚信然吸了一口冷气，一脸微笑的辩解道，“而且什么叫卖，送到警察局能算卖吗？那叫送回家，他们进牢里就都跟回家一样，何况他们也不承认自己是我朋友对不对？”
“要杀就杀，要绑就绑，别羞辱老娘！”
“这怎么能叫羞辱呢，我在好心陪你聊天，满足你的八卦欲望……”楚信然说着放下了手，手里的刀缩回了衣袖，“你又没有通缉令，也没有换钱的价值，不先掏出那个遥控器的话我甚至能装作不认识你，可谁叫你那位帮工跑去惹小狮子。”
“呃……”特丽莎呆了呆，也不管自己那被冻得僵硬的手赶紧就要跑去找那带维娜挑衣服的工作人员，结果刚好看到维娜背着昏迷的她慢慢从换衣间走出。
“早安……”楚信然抬起手来，对那已经没有懒散模样的维娜招手，“看来你睡醒了，阿尔托莉雅。”
“早安，梅林……”维娜点了点头，认真说，“突然的袭击很提神。”
“我觉得也是，以后继续保持这种反应，也算是第一堂课……”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她背后的那位女性，“不过对待不友善的单位，没必要背着，拖着出来更有威慑力。”
“嗯，你说得对。”
维娜立刻就松手了，原本还是背着的人膝盖跪地嘭的一声的声音，立刻就疼醒了，那特丽莎更是扭头对楚信然怒目而视。
“别那么瞪着我，她对小狮子出手没残就算是手下留情了……”楚信然说着又问向走来的维娜，“怎么打晕的？”
“以前的老师教过我，掌劈颈动脉导致大脑暂时缺血。”
“真好啊，我以前打死过好几个人才学会把人打晕……”楚信然赞道，然后看向表情复杂的特丽莎又问，“你之前说的那个消息，琴行的事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你不会上网站查吗！”这位明面上开服装店，背地里当赏金猎人的店长显然是恨不待见楚信然但又碍于打不过只能低头，气的牙痒痒，“C级难度的委托，那点报酬还不如自己抢源石来转手！”
“居然还有人发委托，钓鱼也钓的太垃圾了……”楚信然摇了摇头，指了指听不太懂两人对话只能干站着的维娜，“这身衣服多少钱？”
是的，维娜已经换好衣服了，黑色长裤和有黑色爪痕的白T恤外罩了个黑色的呢子大衣，倒不像是妙龄少女该有的审美。
不过楚信然也没期待过要看到少女心之类的装扮，那种装扮也跟低调的目标背道而驰，算得上满意了。
“你还真来买衣服的？！”店长愣住了，望着那掏出钱包准备抽纸币的楚信然惊诧道。
“不然呢？你一个在警察局换不了钱的女人还值得我带人过来端场子？”
“你！”不堪受辱的店长满带着怒火喊出了一串不低的数字。
“这么贵？你不会在坐地起价报复吧？”楚信然狐疑道。
“滚！给老娘滚！”
“那感情好，那顺便别跟其他人说我来过啊，不然我回头把你送去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老娘没见过你这种混蛋！谁问都一样！”
“那谢了！”楚信然竖起了大拇指，但还是数出了那个数字的钱拍在柜台上，冲着维娜招了招手。
还有三头看戏到现在的狮子无息的跟着跑出，一阵无语。

NO.14:标题偶尔是会失踪的
前往克里蒙纳琴行的道路也就是主路，行人颇多，春季导致了穿衣的多样，也就没人在意那街道中并肩而行的一男一女。
也就是这样的环境下，维娜看了看四周，问向楚信然：“梅林，这套衣服很贵吗？”
“差不多吧，同等质量下，女装比男装贵是常态，不过无所谓，偶尔一次的奢侈消费对我的存款谈不上劳损……”
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楚信然无所谓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扫了眼周围没见什么异状才回头，“就当我借你的，等你有钱了再考虑还我吧。”
“嗯，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去见一个可能需要帮助的老朋友，再搞定一下武器携带的问题……”楚信然悠然道，然后看了眼维娜，“如果中途有发生什么，你就先找地方藏好，毕竟没有带出战锤。”
“也有老师教过我近身格斗。”
“是么，不过还是小心些吧，可能会遇到别的赏金猎人。”
“身体没关系么？”
“啊，小打小闹问题不大。”
……
“不错的柠檬布丁，但比起柠檬布丁，我更在意那位王女的出境记录。”
“你也可以在意一下这盘土豆泥和牛肉汤，以及这一盘油炸诺丁汉鱼。”
“先放下吧，你若是这个态度，那位大人也会有所不满的，司空见怪的食物应该放到之后，那委托放在网站那么久了，就没一个像样的猎人完成么？”
“猎人是什么？就是狗，真正有地位的人根本不会去做什么赏金猎人，那些鬣狗要么吞食腐肉，要么对人扔下的剩菜趋之若鹜，而你要借助它们的力量时，它们又显得弱小又愚蠢，既无法让你满意，却还想要求得食物。”
“你说的不是鬣狗是家犬……”在烛光映照下显得阴森可怖的菲林男人抬起手指晃了晃指正道，“真正的鬣狗群体生活，攻击性极强，在感染矿石病后更是可怖，而且……”
男人摇了摇头。
“也不是犬科。”
“这是重点么？这显然不是……”另一位菲林族，而年龄却是要大上不少的男性维系着一如既往的轻佻口气说，“重点只是一事无成，你是没见过我那张贴页面上，接下任务的猎人名单有多长，可是这都好几天了，连点阶段性的进展都没有，唯一像样的那个所谓百分百任务完成率的苍七，也只是对我发了句问话。”
“目标是个女人么？我被她伤到了，追丢了。”完全复述着那苍七发来的文字，中年男性嗤笑一声，“哈，这样也配叫猎人杀手，还百分百完成率，连个小女孩儿都打不过，你就别指望了。”
“他什么时候发的消息？”男人捏紧了手里的刀叉，抬起头来望着那中年人。
“两天前吧，在之后就没了……”对于男人的紧张并不意外，中年人吃了块大黄烤派解解汤中牛肉的油腻，“想来也就是追丢了吧，也没有再向我发消息，猎人网站也没有哪个雇主会回应猎人的话语，那留言功能也做得简陋得很。”
“你应该问他王女出现的区域，然后修改委托内容，把她彻底揪出来！”一把将刀叉拍在桌上，男人怒道，“你应该知道的，但你却没有行动！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还抓着古旧的传统不放，我会上报你的失职！现在，联络那个苍七，你还有补救的机会，不然大人们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市长。”
“做不到……”
“什么？！”
中年人咬了口炸鱼，像是在享受那孜然与迷迭香和鱼肉交织的味道，缓缓地咽下去后才开口：“我说了，那网站的留言功能很简陋，无法显示对方状态，不清楚彼此身份，连联络方式也没有，只有那个留言板，那留言板你大可以留言。
但对方不一定会回你，大部分赏金猎人都避讳和雇主的直接交流，猎人可以问，雇主通常不会答，而这家伙大概是猜到其他人没什么收获，他想提供点情报来邀功吧。”
“猎人都是这副德行，唯利是图，却又目光短浅……”吐出几根刺来的中年人缓缓地说，“倒是有点小聪明，如果是您这种人，大概真的会给他些赏赐吧。”
“如果是我看着，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全失控！”男人抓起叉子一把掷到中年人的面前，纯银打造的叉子插在木桌上止不住的颤动，同样颤动的还有中年人脸上的肥肉，“两天时间，足够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儿脱离伦蒂尼姆，甚至脱离维多利亚！如果她真的跑掉了，我们都唯你是问！”
“你不应该这么恐吓一个市长的，骑士先生，若殿下真的跑掉，曾经担任过殿下剑术老师的您逃不脱罪责，谁知道您是否对那殿下尚有旧情呢？那些大人让您来办这种事，可是期待您以王血洗脱嫌疑哦，然而事实上，您可没能做到。”
中年人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肥胖的身躯让他显得像个加菲猫，可那猥琐的目光里却隐藏着刀剑。
“你……”
就算是越过桌面拽起对方的衣襟，男人却也挥不下拳头。
说到底，虽然对方以尊称称呼他，但两人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地位之分，甚至可以说光以官职而言，市长更高一筹。
更何况是伦蒂尼姆的市长。
“我这身肥肉挺沉的，就不劳骑士大人的帮忙了……”握着男人的手缓缓地推下，这本是肥胖猥琐还自大的中年男人在这种关头却表现出了过人的胆识。
但在你要认为他那恶心的模样只是伪装时，他又缩了回去，第一时间是整理皱巴巴的衣襟，然后是重新抓起刀叉，以极为难看的吃相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这一顿看起来很平淡但却是名厨出手啊，骑士大人不识平民生活但也别浪费粮食。”
“我会抓住维娜的。”
凝视着这个肥胖的中年人，目光在他那谈不上英俊的脸上停驻了数秒，男人转过身去，显然不打算继续这场未完的晚餐。
“届时我要看到你那丑陋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呃……”市长并不做声，也不看他拉门而去的背影，只是插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咀嚼，体会那软烂之中残留的嚼劲，些许盐味还带着萝卜的淡甜，罗勒的辛香以及混合而出的牛肉的美味。
“不懂欣赏美味的庸人，也是不懂欣赏女性的毛狒狒，就算是曾经的剑术老师又当如何？”
王血的高贵岂是你这等卑贱之民所能懂的？殿下归来的那一天，自己就算身为平民也当开门相迎。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自然是懂得在心里说的。
不论殿下是否已经逃出了维多利亚，他都愿意装作对方已经跑掉的模样气急败坏，至于那个赏金猎人，自然是懒得理会。
……
“没有无法学会的语言，没有无法理解的法术，纯净源石的解析也是一样，因为纯净，所以纯粹，因为纯粹，所以蕴藏着更大的力量。”
“至纯源石是危险而又必不可少的物质，较为正规的同时极具研究价值，但在这之前，我得问问你，莱特先生，你想将它用在什么地方？”
克里蒙纳是知名的国际品牌，总部坐落于莱塔尼亚，而这位于伦蒂尼姆的克里蒙纳琴行便是克里蒙纳连锁店中颇为重要的一支。
毕竟维多利亚的和平氛围与学术气氛不输思想先进的莱塔尼亚，这里也就作为克里蒙纳全球连锁中的几个重心之一。
其结果便是这克里蒙纳琴行在休斯加克路占据了不小的地皮，作为这琴行的主人，莱特•齐默尔曼作为维多利亚本土人被纳入克里蒙纳的上层自然有其本事，起码从外观上讲，他那留着整齐黑须、头戴半高礼帽的姿态很有古典绅士的派头。
相较之下，他邀请而来的那位高材生小姐在着装上倒是还保留着学生的青春活力，酒红色的斗篷下是皇家学院校服改制的制服以及中等长度的校裙，还有着诱人的黑色丝袜和黑色高跟鞋。
按理说校服这东西应该确实老土，但在热爱自由与浪漫的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校服审美值得肯定。
不过这小姐倒也不算是全套校服，起码莱特很清楚，皇家学院的着装要求特意否决了高跟鞋提案，而少女那双黑色高跟鞋显然是闲时的爱好。
“这是工业中用量巨大的源石结晶，通常来说不会被谁单独占有，这是源石技艺得以施展的根本，同时它也有别于它的同胞那般不稳定，它就像它最常见的加工产物合成玉一般有着值得信赖的安全性……”
见这先生仍不说话，少女科普似的添了这么一句再问，“你是想将它加工作礼品一样的合成玉，还是制作某些法杖功用的武器，亦或是弄出可以在你这琴行压轴的乐器？”
“天火小姐您这就取笑我了，若真做好了加工的打算，又何必邀请您来呢？”莱特悠然笑道，“邀请同时在地质学与源石地质学上有着出色造诣，又在狐尾研究会中获得了天火之称的您，自然是为了研究这罕见的至纯源石，要知道狐尾研究会的其他人可没您那样纯粹的钻研心。”
“也就是说，你是想借机获得第一手源石技艺的资料咯？”
并未太在意男人的恭维，被称为天火的少女只是望着远处那枚有着人脑袋大小的，不规则多面晶石，黑色的外侧中心饱含金色的能源，其上方更有赤色的菱形。
罕见的大小，肉眼可见的高纯度，以及惊人的美丽，对她这样的研究者具备十足的吸引力，事实上在最初见面时，她的目光便被那东西牢牢地吸引，能在与莱特先生的对话中只是频频对那东西投以注视已是从小良好的家教克制的结果。
学校里可是只见过五次这种东西，而且还都是展览用的样品，压根不给人研究机会。
反倒是狐尾这种民间的源石技艺研究俱乐部有着不少差不多的至纯源石。
不过都没这个这么大，天火料想那帮用鼻子看人的家伙们也有这种与艺术品失之交臂的时候，回头自己再提上几句定然能看到他们遗憾又气愤的捶胸顿足的一幕吧。
天火很清楚学校里的同学都认为她太高傲刻薄，但她并不打算辩解什么，若说「那些人只是跟不上她的思路什么的」，大概会被当做吹嘘而被再度挖苦吧，她干脆不去解释，也懒得解释。
但狐尾那帮大叔阿姨明明也跟不上自己的思路，凭什么能比自己还傲还无礼？
但这次就要拖他们的福了，因为那帮人有着一张更臭的脸，所以这位莱特先生选择了自己来帮助研究，天火知道的，她也是好好地查过这位邀请人的资料——
莱特•齐默尔曼，也曾就读于维多利亚皇家学院，曾报源石地质学专业却在后续的学习中屡次受挫，不到一年就转投人文系，在源石技艺上有些成绩。
但那资料上写的有些成绩在天火看来就浅显的很了，对方的目的也很清楚，表面上是邀请自己前来研究，实际上是想要自己研究的第一手资料。
莱特•齐默尔曼这个人对源石技艺有着相当的执着，这一点是在资料里注明了的，是当初的教授对学生评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很遗憾的源石技艺适应性，只是普通。
这么平庸的天赋，连作为最基础的术士都太勉强了，除非用药物强行改变体质，但那种药物不仅对身体有严重危害，还非常的稀有。
要么就是感染矿石病。

NO.15:并不算预料之外的发展。
源石，天灾席卷后的特殊矿物。
人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那是天灾的伴生物，后来才发觉泰拉这颗星球本身就有着富集的源石矿脉，那段时间谈不上久远，却也谈不上短暂，学者们勤恳的开发着这种矿物的潜力。
而医生们却对这种矿物的催生出的不祥病症无能为力，很长一段时间，处理感染者的任务都由收尸人代理。
长久以来，没人会告诉感染者们如何度过余生，大家只会铭记源石开发让文明跨入了新的时代，以源石为基础的科技体系已然建立，而工业化导致的大量需求也让纯粹的源石逐渐远离平民百姓的视野。
大家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的源石加工物，甚至驱动的汽车都可能是源石能源驱动。
但真正的至纯源石却鲜少露面，那不仅仅意味着财富，还是严加管制的精加工能源，最后才是学术研究的宝贵素材。
几乎所有的源石技艺都能以此为根本展开，这也是莱特•齐默尔曼邀请天火的原因。
他们不是什么机械爱好者，更不会对其金钱上的价值有所兴趣，民间源石技艺研究会「狐尾」的成员，在意的也只会是源石技艺上的突破。
对了，莱特•齐默尔曼，也是狐尾的成员，虽然只是最外层的基础会员，拥有借阅一些低级资料的权限，同时保有参与狐尾学术会议的机会，而天火，则是狐尾的核心团体「王者之杖」的成员之一。
“源石会因环境、时间与本身纯度，展现出不同的性质与「能级」，至纯源石的纯度通常不会低于70，这颗的光泽度很不错，澄金中没有红色逸散，不过源石能量没做好保护措施会逐步挥发。”
天火说着瞥了眼一旁的莱特，后者立刻会意走到桌后抱出一个银色大方盒：“提纯源岩所制的隔离层，这是保存至纯源石的必要工具，虽然天份不足，但我也具备一位术士的知识储备，天火小姐。”
“做得好，莱特先生，那么测试源石技艺的房间和工具你准备好了吗？”
微笑着从衣兜内侧摸出一对黑手套缓缓的套在手里，天火觉得以自己获得的资料来看，莱特先生为了这一天应该已经准备很久了，但因为一直以来周围人的不靠谱让她下意识的确认道。
而莱特也微笑着开口：“当——”
嘭！！
话还没说完，伴随着女性店员的惊叫，楼下传来了轰然的爆炸声，紧接着便是地面一震，这种变故让莱特的笑容略显僵硬。
但一贯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对天火微微行礼道：“请天火小姐稍作等候，我得下楼处理一下突发状况。”
天火也点了点头，望着莱特匆忙下楼的背影逐步消失，隐约还能听到一些楼下嘈杂的惊叫和呼喝，心头有些无奈。
“果然我总是遇上一些靠不住的人啊。”
叹了口气走到那桌边扣起那隔离盒，倒是比预想中还要沉些，但天火也算是有点力气将其抬起缓缓地扣在那至纯源石上，算是隔绝了那东西挥发的可能。
虽然很想抓紧时间研究这东西，但研究至纯源石却也不是两手空空光靠看就行了，在莱特•齐默尔曼真正准备好前，她也不好越俎代庖，只是微微偏头确认隔离盒完全将源石罩在里面后，抬起头来的天火所见到的便是一张狰狞得好似怪物的脸。
确实是狰狞的像怪物，或者说那就是个怪物的面具，一抬头就看到这种东西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惊吓。
何况天火只在源石技艺和研究方面具备超常的胆量，这样猝不及防的惊吓直接就让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然后下一秒那带着面具的人就已经抱起了盒子，直接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莱特先生！！”愣愣的看着那破窗两秒，天火立刻回头惊叫着下楼，准备去拿她那放在一楼的暗金法杖时，入目便是一片狼藉的琴行一楼，以及正满头大汗指挥着紧急处理的莱特，他满头大汗的原因似乎不是因为周围那些还未灭掉的火焰，而是他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因为角度问题，天火看不到他被莱特先生的身体遮住的脸，却已经先一步看到了那眼熟的瓦伊凡角。
“天火，你又惹麻烦了对吧！”似乎注意到楼梯的动静，探出半个头来的年轻人抬起手臂朝天火挥了挥，“要不要帮忙啊！”
“楚信然？！你快帮忙救火——等等！快去追刚才的抢劫犯！他抢了至纯源石！！”
“什么！”刚才还拦在楚信然面前的莱特震惊的转过身来望着天火，“天火小姐！怎么回事，源石被抢了？！”
“就在刚才，有人抢走了源石！你们没听到窗户碎掉的声音吗！！”
天火急的跺了跺脚，而在这同时，站在莱特身后的楚信然则是朝着看似一脸冷静实则没反应过来的维娜嘱咐道：“你先在这呆着，我待会过来。”
说完，他又高喊道：“天火！下来带路！你留了线索对吧！”
“那当然！”明明是穿着高跟鞋却能以相当快的速度小跑下楼，并在朝着门口走近的过程中捞起桌边的法杖，“至纯源石本身就是最好的法术传感器，我知道那家伙的位置！”
天火说着，走到莱特面前又顿住了脚步：“很抱歉没能守住你的源石，莱特先生，具体的经过你可以调用监控查看，但我可以保证我将全力以赴追回那重要的研究材料！”
说完她又瞥了眼楚信然身旁的维娜，虽然有些好奇这少女的身份，但眼下不是说这个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楚信然面前，一人高的法杖重重的杵在地上，赤色的焰流从顶端冒出朝屋外飚射继而右转，而她也看向了楚信然：“出门右转！”
“OK！”一把揽起天火的腰肢，轻巧的转为公主抱，楚信然就这样抱着她冲出门外，流畅右转消失了身影。
留下心情一团糟的莱特，也没招呼维娜这个陌生客人的心情，就要上楼先去查查监视记录。
而维娜则是愣愣的看向楚信然消失的门口，然后又扭头看向高文他们。
“瞧那流畅的动作，我就觉得那小子当初捞维娜的动作太熟练了，现在看来莫不是在那菲林少女身上练的！”凯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诡异。
“重点是这个吗！”贝狄威尔一如既往的吐槽道，“重点不该是我们刚来这家店就被袭击了，这对维娜的隐藏很不利吗！楚信然那家伙就不该搀和这门子事。”
“那显然是他的熟人吧，我们和他签的协约里可没提不准对方处理私事……”高文叹了口气，“不过贝狄威尔说得对，维娜，等他回来你亲口提醒他吧，不论是你还是他，敏感的身份都不适合暴露在某些引人注目的时间下，何况那家伙身上还带着伤。”
“嗯。”瞧了眼店门外那些围拢过来投以好奇目光的路人们，再回头看了眼正在收捡乐器、扫除碎玻璃和碎石以及正在灭火的一批人后，维娜以鼻音应答道，这样也不会被谁注意她的自言自语。

NO.16:什么都行，这个也行。
“我就不问你为什么又穿高跟鞋的事了，你就不能稍微控制控制体温吗！”
“要维系这种追踪型的源石技艺还要我注意功率？！你怎么不来试试！”
“我能怎么试？我又不攻热能系的，我专注抽温塑形，话又说回来，你这惹麻烦的被动是又发作了对吧？”
“什么叫惹麻烦的被动！别人掉链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次是别人，两次是别人，三次是别人，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能招惹麻烦吗？我当初就说过，发生在你周围的怪事太多了，这次可不也是，赏金猎人可是鲜少在市区里明抢啊。”
休斯加克路早已走到尽头，如今已经是相邻的商业街海克乔路，周围的行人都诧异的望着那横抱着菲林少女疾奔而过的瓦伊凡青年，没见少女呼救惊叫反倒是听到拌嘴一样的争吵声也就不去太过在意，只有少数行人注意到少女手里捧着的法杖，以及她那小腿到脚背区域的黑丝袜泛起的暗红色光彩。
不像是丝袜本身的色彩，倒像是热量提升到快要烧起来。
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不然楚信然为什么会提体温的问题。
他两臂只是揽着腘窝和背部都能感受到异常的体温，这是她仍旧无法驾驭自己惊人天赋的证明。
一旦触动源石技艺就会导致体温的过高，真正全力施为时甚至无法保全自己的衣物，这一点楚信然已经见识过了。
同样是极高的源石技艺适应性，楚信然却全然没有这个烦恼，这一点便是曾经与天火相遇的契机。
没错，最初是她自己找上门来，在楚信然那皇家学院的学籍还没注销的时候，疯狂缠着他提问请教，想要学会同样精细的法术手法。
而且态度还不怎么好，但结果便是如今所表现的这般，没什么改善。
倒不是楚信然因为她态度差就拒绝了，事实上这家伙也算个小富婆，那时生活还有些拮据的楚信然犯不着和钱过不去。
但实在是无能为力，论及源石技艺理论，他没比对方高多少，他唯一的优越之处只是数以万计的练习。
学术研究的高深并不意味着源石技艺本身的经验，光是学习理论不去实践就依然是书生，这一点那时的楚信然就说的很清楚了，他能驾驭自己天赋的原因就是自打学会源石技艺后无时无刻不在的锻炼，哪怕是如今早已彻底掌握的也在维持每天一段时间的源石技艺锻炼习惯，这份练习量是象牙塔里专攻理论的大小姐无法企及的。当然，楚信然也不会忽视水与火两种技艺展现本身相异之处。
他也曾尝试过热能系的源石技艺，确实不太可控，相较于柔和易入门的液体而言，热能这种东西可真是太危险了，或许在控制难度上真的比水高出太多也说不定。
反正楚信然不会舍弃研究、熟悉了那么久的液态系转而提升热能系，相较于同时掌握水火这种古早小说里执着的东西，他更愿意精擅一门。
不过他的建议也确实被对方采纳了，天火走到哪都随身带着她那宝贝的法杖，毫不放过任何可以展示源石技艺的机会，这便是自主寻找机会增加源石技艺的使用，还有一点点是因为表演欲。
施恩于人之后的感谢，是名声极差的大小姐非常珍惜又享受的东西。
至于她另一样珍惜的，便是能站在同一高度的友人，就像「王者之杖」的大家，各个成员在战斗领域都是近乎天才的精英，这对从小被灌输精英教育的天火而言便是极好的组织和团队。
比较可惜的倒是楚信然没有丝毫加入的欲望，在她特意在其面前提起「王者之杖」的种种优点和好处也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在半年后她终于忍不住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加入时，被很干脆的回绝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们那群人其实聊不到一块去，你们有着冲劲和朝气，以及无从发泄的才华，我的加入只会破坏你们完美的五角而已。”
天火知道对楚信然而言这是非常客气且官方的说法了，如果是平时的话就是「我和你们这帮小屁孩儿聊不来」，真搞笑，这家伙明明那会儿也才17岁，没比大家大的了多少，怀特教授对他的形容都还是少年。
但这仍不是托词，被拒绝时虽然感觉气愤又丢脸，但在冷静下来之后就会觉得他说的没错，楚信然一直和白、七曜有明显的矛盾，原因就是楚信然的生活态度与大家都格格不入，用白的话说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能让他焕发活力的竟然是钱！
简直太可笑，太市侩了，太污染空气了，但他就是对你的任何谩骂都不在意，你甚至找不到什么理由能激怒他。
而如今，半年都没再联系，却这么巧合的重逢，他的态度倒是依旧热络，天火瞥了眼他那专注盯着火苗的脸。
倒是成熟了点，就是不知源石技艺是否生疏，毕竟她最初简单打量了一下这家伙，居然没有带着那把木头一样的剑。
“你那把承影呢？”
有道是不懂就问，确实是很长时间不见这家伙的天火察觉到问题就直接问了出来。
如今是很快就会有一场战斗，不论战斗像不像样，起码这家伙武器不见就很不像样。
“碎了几个月了，就像白说的那样，那把剑终归是不入流的东西，当不上那个名字……”
楚信然一面回应，一面直接腾跃而起跳过那驰骋而过的汽车闯了一波红灯，“接下来是第五个拐角，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个绿化不错的小公园，环境很适合伏击，你的追踪是不是到头了？”
“确实，准备放我下来……”天火闻言回道，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事，“等等等，你刚才说你那把剑碎了？那你现在靠什么战斗？！”
她的目光在楚信然这身装扮上逡巡，两手空空，衣兜也不像是能塞多少东西的模样，鼻梁上甚至架着眼镜！
也正是这个时候，楚信然已经停下脚步准备将她缓缓放下，然后再缓缓地直起身，扫了一眼这冷清寂静的周边，从大衣里抽出一把银色短铳。
也正因为这个动作，天火才注意到他腋下各有一边卡了个棕色枪套，只是被扣了个呢子大衣束着才不会被一眼瞧见。
“什么都可以，这个也行。”
他一面这么说，一面调整了一下风偏的片状准星和缺口照门，顺便检查了一下弹匣。
对此天火沉默了一下，不论是作为一个贵族家庭的大小姐还是作为一名术士都让她对拉特兰人惯用的铳缺乏了解。
倒是从白和七曜那听过不少关于铳的埋怨，眼下看到楚信然拿出这东西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白要看到这一幕怕是更要跳脚了。

NO.17:犹豫，就会败北。
白是一位传统的剑士，传统到非常看重剑道、看重武器，也因这份传统，她是除开七曜之后最厌恶楚信然的人，嗯，当然，白也是代号。
或许是觉得被冒犯了领域吧，分明楚信然用的刀和剑，都和白以及七曜两人的种类不同，但她俩仍然是敌视着楚信然，敌视着没有剑士素养的苍七。
以前还只是不在意武器，只是将刀剑当道具，如今甚至都掏出了传统剑士最瞧不起的中远距离杀伤武器——
铳，那看来是真的莫得缓和余地了，明明天火看得出来，白虽然总说楚信然操着一手疯狗剑术，但背地里其实挺欣赏的，最初关系还没那么僵硬的时候，也曾赞扬过苍七能以将源石技艺和剑术如此紧密连接，非常的惊艳。
现在更惊艳了，他都开始用枪了，检查手法还挺熟练。
天火一面斜视着那从另一侧枪套里又抽出一把枪迅速检查然后塞回枪套的楚信然，一面感受着至纯源石传来的反馈，觉得有些太安静了，随口找了个话题：“这是什么型号的铳？你有持铳证么？”
虽然也有些人称呼其为枪，枪械，但也算是认识一些拉特兰人的天火知道，以铳称呼才会赢得拉特兰人的认同感，说枪什么的，只会显得你外行。
而拉特兰人又总是那么陈腐刻板，第一印象没搞好，之后再想扭转那可真就是长期工程了。
“拉特兰耶利哥出产的，杰里科941，单持和双持都可以的方便家伙，持铳证，自然也是有的……”
维持着右手握枪的姿势，再以天火看不明白的目光中抬起左手食指轻轻按了按胸口，楚信然才点了点头，“正适合受了点伤的我，这次我打不了攻坚，给你打打掩护倒是没问题。”
“你受伤了？”天火这才知道这一茬，杵杖的动作都僵硬了一下，“没关系么？抱歉抱歉……要不……你先退出吧？”
“都能带着你跑出几条街，问题不大……”楚信然一手持枪，一手伸到衣兜里摸着手机，整个公园范围内的水液尽皆纳入感知，确认最近的也相距两百来米后，他就放弃了直接引水，转而从空气中抽取水汽探测四周，“真内疚的话，就加点酬劳吧。”
“能抢回来当然没问题，那店长想必也会出资。”
对楚信然的话并不意外，不过听到这番话也就证明确实是问题不大，天火也就收回了担忧的目光，转而斗志昂扬的看向前方的公园：“可能不只是一人哦，抢了东西然后在这里停留，就像是要埋伏我们。”
“肯定不止一人……”事实上已经以水汽黏附衣衫的楚信然已经感知到三个人的方位了，望着前方的树丛，他想了想，回头看向天火，“算了，我来暗杀，你别出手。”
“呃……”天火欲言又止，虽然想自信的反驳自己没问题，但是看着树丛，理智令她沉默。
“等我出来吧，我也确实擅长独自跟这些家伙打交道。”
取下鼻梁上的眼镜递给天火，示意她帮忙保存一下，虽然是伪装用的平光镜，但也算是个值钱的东西，而做完这件事的楚信然也就向前跨过了面前那阻碍摩托、电瓶车一类的小路障，走近了这平时只有些老人、小孩儿以及情侣回来的小公园。
如今的时间接近饭点，这里自然是没有什么无关人等了，不过如果要是能有场雨就好了，大小都行，楚信然瞥了一眼天空，阴沉沉的，倒是可能来点小雨。
不过等它下雨也不现实，他也就只是握着手里的杰里科一步步迂回前进，说起来这也算是钉住记忆的锚呢，以前玩过一款枪械拟人的游戏，杰里科手枪那帅气冷峻的画风深得他心。
虽然俩主角队也不错，但冲锋枪和突击步枪什么的，哪里适合他行动呢？
这可是市区。
……
“头，你说那家伙真的会来吗？万一带了一群骑警怎么办？”
趴伏在一个小土包后，有着丰蹄族特征的男人「自言自语」，而他耳边挂着的黑色耳机处马上也传来了回馈。
“源石一直是被激活状态，不是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店长，肯定有个是术士，术士不会愿意闹大的，他们不会想这东西充公……”
相距几十米外，另一处石阶上坐着的阿纳缇族男人双手摩挲着眼前的盒子，“鲁莽一点也就自己追过来了，不鲁莽的话，我们就直接坐车走了，但事实证明，源石的感应越来越近了，真是个愚蠢的家伙啊。”
“头，大门没人进来，对方可能不走大门。”
树丛的外围区，端着望远镜望着门口的菲林族青年也自语道，他的手边放着一柄一尺长的黑色短杖，像是个术士，却被安排来放风。
“那就是有点警惕心嘛，说不定还是截胡的同行，不过术士终归是脆弱的，如今伦蒂尼姆有点本事的家伙都被那A级的任务吸引，不论是同行还是所谓维持秩序的家伙都是如此，剩下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家伙吧。”
阿纳缇族，也就是鼬科体征的队长一面回答，一面拾起了自己放在一边的武器，那是一柄弯刀，弯刀上带着繁复的花纹像是在显示其不凡。
但也可能是满足心理的无用纹路，不过一位赏金猎人会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吗？
这不合适……
总之，他拿起了那柄弯刀，也是因为察觉到了某种杀机，他本该居于最安全的后方。
但对方显然是绕过了两位手下的岗哨直击后方，就这份迂回的手段，他有些相信确实是同行了，而且要么只是精擅隐匿的同行，要么就是真正危险的同行。
一想到这里，他就直接开口了：“米特尔、暗视，朝我这边缓慢靠拢。”
“好。”
“收到……”
不疑有他的同伴立刻回应，也就在他稍微放心些的时候，枪声乍起，惊走一片林间飞鸟。
“头！”
有着暗视称呼的菲林族人惊叫：“我的法杖被子弹破坏了！对方有枪！”
有枪？！
“冷静下来，能判断子弹从哪来的吗？”
枪不是大问题，拉特兰人对这些东西虽然有着一定程度的管制禁止外流，但管制归管制，又不是他们那些宗教意味的守护铳，拉特兰人也就不会太过死板，打从他们开始和哥伦比亚的雷神工业合作的那一天起，铳这种武器就不再只是拉特兰人的专利了，宗教也是要恰饭的嘛。
恰饭的结果就是偶尔能看到一些家伙掏出铳来，尽管仍是少见的武器。
但那也只是因为价格而已，但对于赏金猎人而言，总能看到新入行的菜鸟端着那东西，毕竟谁都觉得那东西简单易懂好上手。
可实际上，菜鸟们的准头差的一逼，很少有能活着成长到能将其好好使用的家伙。
但这或许就是那很少的人群之一吧？第一时间破坏暗视的法杖，总不该是准头差又运气好的结果，他宁愿做最坏的准备。
“从三点钟方向，可祂只开了一枪就没下文了……”暗视吞了口唾沫，看着自己身旁那还未拿起就已经断裂的法杖，断口处显露出源石的碎屑，令他略有些不安的缓慢退后。
但突然出现的沙沙声令他仰起头来，下意识的便将望远镜往头上盖，但戴上后所见的阴翳树叶还不如不戴，“他在丛林外！我瞥见影子晃过了……”
“丛林外？米特尔，朝我这架弩……”队长沉声对丰蹄队员下令，“破坏法杖却不进行下一步，那家伙果然还是奔着我来的。”
“是……”耳麦里传来米特尔的应声，但在下一秒，他听到了震耳的金属碰撞声！
“啊啊啊！！”
米特尔的咆哮声顷刻而来，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队长深知这是他的常态，作为一个看似高大威猛实际上却是架着弩四处狙击的队员，米特尔最忌讳的就是被近身，一被近身他就害怕，他一害怕就会咆哮，一咆哮就会抽刀冲锋，透着歇斯底里的劲将试图近身的敌人全部砍死。
是的，一位狙击型选手，随身带刀也是很自然的事，带着刀把人砍死也是很自然的。
但这次他心里没有丝毫的安心，他耳中只有金属碰撞声和咆哮声，持续的时间也仅仅五秒，耳麦就安静了，除却点点令人烦躁的电流声，以及清晰的滴水声。
“米特尔！米特尔回答！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他的手心里渗出了冷汗，这种十拿九稳的C级委托，只是抢个东西而已，还不至于把自己和队员的命搭上，但自己现在是该直接拖着箱子跑还是赶去队员那？
“队长，我去看看……”菲林族队员的声音突然传来，却一点都没有带来安心感，“我已经快到了，还没有敌人的踪迹。”
“别去！”他终于打定了主意，紧握着弯刀就要冲进丛林，在跨步中下令，可在下一秒就听到了新的枪声。
嘭！
连呼喊声都没发出，只有一声金铁交击声然后便是一声哽咽，暗视的声音也失去了。
“呃……”队长无声的想要摘下耳麦，但也就是这时，他听到了耳麦里传来嘭嘭的大声拍打，带着淡淡的水声像是在甩掉上面的水，然后凑近嘴边打了个招呼：“科特罗，在吗？还记得我的声音吧？”
没有回应……
“难道我记错了？米特尔和暗视不是锐刺小队么？不对啊，丰蹄族和菲林族的组合确实没错啊，还差个臭鼬，我又没有健忘症。”
那头的声音说着话，因为始终没有回应变成了真正的自言自语，于是他也变得有些尴尬，所以假咳了两下重新说：“何必这么装呢？科特罗，非要我搬出夏梅隆的情报把你全家的名字念出来吗？如果这样你就肯把东西还回来的话，我念个几分钟资料倒也不是不可以。”
队长脸色铁青，开口问道：“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当然不是，我也没想到能在伦蒂尼姆看到这么多熟面孔，如果大伙不是在这种情况遇见的话，我还能请你们喝酒来着……”
耳麦里一边传来话语，一边踩踏不平整地面时的脚步声，但队长没有动作，因为他知道这是对方刻意放出的声音，“庆祝三个月前的那场合作防守战。”
“可我听说那一次的同伴，有不少被你推进了监狱……”科特罗抬起头，望着从阶梯上走出的楚信然，沉声说，“如果不是我们先一步离开，我们也该被你背后捅一刀了吧。”
“不不不，只有柯尔、娜迦、凶狼三个队伍是我的目标而已，你也知道的吧？我说了那些人没必要杀，但那些家伙居然用那么蹩脚的理由糊弄我，感染者？
连矿石病表征都没有的感染者，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7u/L，你说他们是怎么感染的？感染了多久？”
楚信然步步踏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竖立的瞳孔中有猩红的光。
“我不在意被人欺骗，能把我骗过证明对方的水平不错，但这种蹩脚的欺骗，谁能忍受呢？他们只是想杀人而已，为了满足自己而已。而我对那些原住民说过……”
已经走到科特罗身边的楚信然手掌搭在他的肩上，以亲密好友的姿态在他耳边说，“我们只是暂住一天，我们，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谁。”
科特罗突然感觉一阵恶寒，骤然退后四步挣脱出楚信然身边，而在他的腿抵到后面的东西时，他才发觉自己下了台阶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这不能代表什么，他还能驳斥：“你只是在满足自己而已，那时候大家临时推选你为队长，你自己说的大家可以自由行动，没必要在意你。”
“你如今只是在假惺惺，看上他们的赏金。”
“我也这么想过，觉得我肯定不是个好人……”楚信然直接就地坐了下来，左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右手安静的插在裤兜里，一点都不在意对面敌意的模样，“但是说话算话是应该的，他们可以自由行动，但我也对那些人说过我们没有恶意，所以冲突就出来了。”
“然后你帮我权衡一下，一边是不知道有没有做过坏事的，但是确实相处起来老实巴交的村民，一边是肯定干了不少坏事，还给村民感染源石病，又在警局挂了不少赏金的赏金猎人……”
楚信然说到这里，轻轻按了按胸口，在科特罗眼里像是扪心自问，但他始终面带微笑，“你说，我会选哪边？而你……”
楚信然突然抽出了放在裤兜里的右手，科特罗瞬间警惕的抬起了手中的弯刀，却见他手里的不是什么凶器而是个手机，他握着那手机就像握紧一把枪一样对准科特罗。
“又值多少钱呢？”
杀机骤起！这次是真正的动手了，科特罗几乎是瞬间踏步挥刀，朝着那看起来毫无防备只是在放狠话的楚信然挥刀。
但这一附着着毒气的一击被一道凭空扬起的水幕挡下了，刀刃就像刺入厚重的橡胶一般难以寸进。
但令真正令他疑惑的是楚信然仍然老实的坐着那，甚至垂头看着手机，手指迅速的跃动，然后抬起手机像是要给自己看，那是一串短英文。
注意头上；
——他骤然仰头，那一瞬，他呆住了，映在他眸中的是自天而降的巨大火体，犹若天罚。
嘭！
近乎凝固的时光中，子弹在枪膛中旋转着，顺着膛线的引导摩擦，烟雾缓缓从枪口喷出，带着细碎的火星，一刻灼红的子弹就那样从中而出，撕裂了空气也撞碎了弱化的水幕，直接突入了对方大幅扬起的脑门。
血花飞迸……
“没有称手的家伙还受着伤，要战绩漂亮点，就得打的这么花里胡哨啊。”
曾令男人惊恐的火体突兀的崩溃，寂静的公园里只有这么遗憾的叹息声。

NO.18:高材生，这就叫专业.jpg
公园外的大门前，棕发棕耳的菲林女孩双手握着一柄长足一米七的法杖搭在大腿前，虽然姿势乖巧，但那不断随着脚尖一起翘起的棕色猫尾和东张西望的脑袋都证明了她的忐忑不安。
她本是听从楚信然的建议，带着些许担忧的等待着，直到几声枪响之后心情就变得忐忑起来，有点想进去又怕拖了后腿，人要有自知之明，树林这种地方绝对不是适合她发挥的舞台，不加控制的释放法术准得被请去警局喝茶，而不用法术的话，她又剩下什么？挥舞法杖上去戳人吗？
这法杖的尖端确实挺锋锐的吧，但她何曾想过这种方面的发展。
好在三分钟前，她差不多耐心要耗尽的时候，楚信然那几个月不曾联系过的手机号突然发来了一则短信，是一串模糊的坐标以及「做个陨石下坠的虚晃效果」。
算是放下半个心来的天火就非常认真的弄了个陨石的声光效果，这点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就是按照平时认真施法时的步骤，在快要落地时打乱热量排序使其自我崩溃就行了。
天火的代号便是源自这天坠之火的源石技艺，虽然看着像陨石，但也只是看着像而已，本质只是火焰集结的源石技艺犯不着担心空中爆裂会落出什么灼热的石头之类的，崩溃就是单纯的能量溃散，足够的高度也能杜绝火星存在的可能。
而在这之后的几分钟，楚信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里，看起来毫发无损的抱着那黑箱走来。
“有添新伤吗？里面的人怎么样？源石没出事吧？”天火迎上来就是三连问。
“全部搞定了，顺便花了一分钟报警，让骑警来封锁处理现场，你就别去关注了……”
用手肘抵了抵天火的手臂，示意她别去看里面的楚信然又补充了一句，“有个家伙的法杖装置被我破坏了，纯度不行的源石直接暴露在外，靠近容易感染，让骑警来处理。”
“不想被留下来录口供的话就走快点，其他想说的路上说。”
“你还没回答我伤势的事。”
顺着他的步伐走着的天火回头看了眼后面的花园，然后回过头继续未完的话题。
“刚好是几个熟人，受伤还谈不上。”
楚信然看了眼天火，然后继续朝前走，之前那不加掩饰的枪声似乎被不少路人听到了。
但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围观而是一哄而散，如今才渐渐地冒出头来。
不过还没等胆子大的进公园，警铃的声音已经传来，而这时两人已经走出半条街了，也没人在意那菲林少女和瓦伊凡青年的组合。
法杖倒是挺引人注目但也只是让人瞧上几眼罢了，不论是真术士还是cos用道具，在伦蒂尼姆都谈不上罕见。
“但是心情略舒畅了一些。”
“这样啊……”天火点了点头，“看来是关系不太好的熟人。”
“曾经合作过，不欢而散。”
知道楚信然那赏金猎人身份的天火也就懂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他怀里抱着的盒子：“给我抱着吧，我看看源石的变化，本来是和那店长合作研究，但经历了这种事，他应该会延后吧。”
“有点沉……”楚信然提示着递过去，“这里还是大街上，别亮太明显。”
“然后，是他迟早会遇到这种事的，估计是做事不干净吧，关于这源石的悬赏在暗网上挂着，虽然等级很低，但也有人看得上眼的。”
天火刚掀出点点缝隙让完整的源石隔离出现可供源石技艺探索的漏洞，听到他的话后又把盒子盖了回去：“竟然是这样吗？那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
“这至纯源石的来历或许可能不太正，我的建议是不要提醒，你也不用跟那家伙说我是赏金猎人，除开研究甚至不要有其他的交流。”
因为天火拿走了箱子而解放了双手的楚信然掏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摩根也没回话，看来是真的不打算联系了。
不打算联系就不联系吧，反正自己迟早会带着维娜找上门来的，就像她不放心自己待在格拉斯哥帮一样，自己也不放心她领导的格拉斯哥帮，让未来的王来征服她们，若有拿回王权的机会，她们也将平步青云。
若是迟迟不成，多了个维娜的格拉斯哥帮也会脱胎换骨，有那三头狮子看着，格拉斯哥帮的素质会超出街头组织的范畴的，毕竟那三头狮子才算是真正的王师。
在他思索的时候，另一边同样在思考的天火倒是有结果了，转过头来拉出个新话题：“对了，楚信然，报酬还是以前那个账户算吗？”
楚信然怔了怔，看向天火就见到她望向自己手机的目光，反应过来：“换个支付方式，这次不要钱。”
“啊？不要钱？难道……”
楚信然看她那古怪的目光先一步打断她可能的奇怪想法：“要情报，我来找你就是来问情报的。或者说，要拜托你来了解点情报。”
“情报？你跟夏梅隆闹崩了么？”天火惊讶道。
“他还在哥伦比亚，虽然我在昨天有通知他过来帮忙，但眼下估计还在过境的路上吧，他的情报搜集能力还没到隔着几个国家都能保证时效性、真实性、全面性的地步……”
楚信然叹了口气，“简单来说，我要的是伦蒂尼姆那座宫殿里的消息，以你那贵族的身份应该能听到点风声吧？哪怕你只关注源石技艺。”
“啊？什么风声？没有啊，我最近都住校的，眼下正是修学的高峰期，我好不容易才抠出一点时间出来，本来是打算三天之后继续回去苦修，我特别想考源石地质学的博士学位。”天火一脸茫然。
“呃……”楚信然有点茫然：“你们贵族大小姐不该在各种聚会和庄园间穿梭，在下午茶中聊着各种八卦吗？”
“那是她们好吗！我哪里像是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东西上的人！我已经连续三个月拒绝了珍妮特她们的茶会邀请了好吗！她们现在都不会找我了！”
“好好好你先冷静点，总之……”楚信然抬起手试图安抚这炸毛的猫咪，“三个月前你还是浪费了时间的对吧？”
“楚——信——然——”
天火的手按着斜搭在肩上的法杖，拉长的声音中透着陨石的气息。
“别生气别生气，街上人多，冷静冷静，而且大小姐你看我这不是很为难吗？不瞒你说我现在处境挺尴尬的，有家不能回，外面还有同行在找我，连走摄像头下面都要下意识避开……虽然没什么意义。”
楚信然说着，刚好路过一处红绿灯拍照，当场演示了一下这句话，然后迎来的是天火担忧的目光：
“你犯事啦？”
“呃……没到被骑警找上的地步，我跟苏格兰场的一些人挺熟的，完全可以说是好哥们儿……”
楚信然说着摸了摸下巴，“准确的说，可能得罪了一批上面的人，你懂我意思吧？就是要动用你那贵族身份才方便接触的那种上面。
当然，我不是要你去跟那些家伙打交道的意思，只希望你从你那些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的「朋友」「闺蜜」那旁侧敲击一下，只言片语的东西也好，剩下的交给夏梅隆。”
“哈……好吧……”天火叹了口气，“我试试能不能再挤出点时间吧，具体是哪个方面的？”
“谢谢啦……”楚信然拍了拍手做谢，然后下意识的扫了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刚才提到过吧？王室，准确的说，是关于王女。然后，不要被吓到，也不要觉得我在危言耸听，就算你不相信，也帮我打听打听吧，王室是否出过可疑的事件、维多利亚的官员阶层最近是否有着紧急变动……”

NO.19:就特别的酸。
下午三点，克里蒙纳琴行，大老远就能看到那底层橱窗的空洞，残留着灼烧的黑迹还未被清理。
然而这琴行的店长，莱特•齐默尔曼，并没有跑去联系什么粉刷匠什么的，而是直接端了个板凳坐在门口，从这一点看来，或许他早就已经喊店员去做了，如今是在等那些人来？
不过门口站着的另一位少女就显得比较微妙了，同样是在门口看着远方，但又明显不是琴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在等谁。
不过，他俩等的其实是同一批人。
“哦！天火小姐！”
在远处出现两人身影时，店长已然站起冲了出去，目光先是放在天火脸上，再是转移到她手里捧着的大盒子，相较之下少女仍在静静站立着，也没去看两人的互动对话，而是注视着一旁越走越近的楚信然，等他走到近前说：
“久等啦，我回来了。”
“嗯，搞定了吗。”维娜一面问道，一面看了眼远处正被店长嘘寒问暖然后接过大盒子开始不断感谢的少女，看起来确实是处理完成了。
“嗯，搞定了，事也办成了，我们接下来回休斯加克路……”楚信然说到这，回头朝着天火喊道，“天火，剩下的交给你啦！”
“OK，这两天别换地址，我会寄过来。”
天火也回喊道，然后转过身来看向店长：“莱特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除了答应楚信然需要的情报，她还要顺便敲一笔报酬，免得研究机会溜走，最后才是帮楚信然说说关于大提琴箱的事。
嗯，要寄的东西也是提琴箱。
也正是这个时候，雨滴才开始落下。
……
月光河公园，距离当地居民听到枪声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在他们报警之前已经有当事人更早的报警。
但是碍于报警人的离场，结果也就是拉起了警戒线，穿着防护服的骑警们一面保留着死亡现场，一面又提前处理了那时刻都在散布微弱辐射场的破碎源石。
“裂口看起来是枪击没错，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苍七那家伙居然动枪了，倒是少见的情况。”
一个手中执着骑士剑，雨伞上印着骑警标志的年轻人捏着报告说，那是临时紧急处理的源石报告。
下一秒，一位披着雨衣的菲林警员对着他后方那中年男人报告道：“死者身份查清了，有雇佣兵档案的锐刺小队，也有赏金猎人的账户，代号暗视、米特尔、毒刺的三人队伍，分别是维多利亚的罗伊•欧内斯特，米诺斯的安格斯•雷蒙德以及哥伦比亚的科特罗•普里特，关于这三人涉及的案件有八宗，最近的一次是「马赛边区何塞村屠杀事件」。”
“我就说直接去通缉表里查嘛，苍七那家伙的报案，肯定是同行，如果不是同行他才不会用自己号码呢，铁定喊个路人报警……”
年轻人摇了摇头，“锐刺小队啊，那何塞村屠杀事件可以封卷了，活着的都已经收监，剩下的都死在他的手里。”
“他以为他消停点了，结果又杀人，通知他写报告……”同样是披着雨衣的中年男人略略皱眉看着地上那血与雨水混在一起的尸体，尸体的脸色苍白又迷茫，“顺便告诉他，这次没有赏金，在市区杀人还动铳，太猖狂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在打字了……”年轻人以腋下夹着雨伞强行双手触屏打字，“要我说那家伙肯定是装备出了问题嘛，暗视和米特尔都死于利器，毒刺死于短铳，这可真是少见，这么缺装备就该加入我们嘛，欸，发送了。”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我们不会收他，他也是个杀人犯。”
“又没杀无辜者，说是不会收，还不是给了权限。”
年轻人轻声嘟囔着，腋间夹着的雨伞突然触动，令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走近的长官，居高临下的注视颇具威慑力。
“他的权限，正是我们的无能体现，三天不到的时间，他抓捕了两个，杀了三个，我认可他的能力，但不应认同其理念……”
长官严肃说，然后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些正在帮忙处理尸体的警员，“别再让我再听到这种嘀咕，我知道他跟你们不少人打过交道，但你们想想他的年龄，再想想他在赏金猎人圈子里的名声，最后你们再想想你们眼里所看到的他，不觉得矛盾么？不觉得危险么？不觉得可怕么？”
一些警员的动作顿了顿，但在宽大的雨衣下并不明显。
“我知道你们有人不服气，但凡觉得自己跟他交情不错的，去查查局里的卷宗吧，与他相关的案卷，从五年前开始看。”
中年人没有去看那些人，摇了摇头，开口催促那些收敛尸体的动作快些，然后朝着警车回走。
“起码你们要知道他的过去，再审视一下你们看到的是不是他特意展现的样子吧。”
……
【克莱顿副警察总监希望你写几篇报告和检讨书，按照老规矩来。】
啪嗒一声伴随着手机黑屏的声音，备注为警司老哥的短信也就一眼扫完了，地铁里的手机信号着实不行，他也没什么玩手机的心思，膝盖上放置的维多利亚时报也早就看完了，也就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维娜，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怎么了？梅林。”
“我在想，玛格鲁路已经让你见识过好几宗扒手与反扒了，接下来要不要让你看看伦蒂尼姆的贫民区生活。”他以缓慢的语调说。
是的，他已经带着维娜在休斯加克路待了两个小时，走走停停，然后去一些老板鬼精鬼精的店，给维娜见识了几波黑店加砍价，一边长见识一边小声解说，还特意找了个机会让她自己感受一下这些黑心家伙的热情好客，路上还体验了几波年龄从老人到大叔再到小孩的扒手。
很早的时候，楚信然就觉得休斯加克路会是个不错的磨练场，能让外来人体会最淳朴的宰客体验，收拾起一些对伦蒂尼姆的向往或轻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维娜如今频频发问，然后又频频思索，楚信然倒也知无不言，非常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为什么要带她去逛那些地方。
虽然穿越前也算是被仙侠、武侠小说熏陶过，但他并不喜欢装神弄鬼的教学方式，培养别人自主思考确实重要。
但维娜显然不缺这种精神，通过询问过三头狮子乃至王女本人搜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位王女先后有过数位老师，自主思考的培养这种事压根不需要他操心。一直以来，她缺少的只是深入市井的机会。
并非没有出过王宫，但一定的限制必不可少，如今看来王室出这种变故，倒也不能说这种限制是瞎操心。
现在就该他操心了。
说是这么说，他也挺满意王女的素质，虽是准备知无不言，但王女发问的频率更不高，楚信然在这两个小时见证了她的勤思和想要自己想出解决方案的自立自主，若说学生那就是个很省心的学生。
“贫民区……是哪个地方？”坐在一旁将棒棒糖包放在双膝上，手里正在剖糖衣的维娜问道。
因陀罗喜欢吃咸甘草糖，那味道始终令楚信然难以适应，但也因为偶尔想到了她，楚信然给了维娜一些零花钱让她去买些喜欢的甜食什么的。
想来女孩子都是喜欢甜食的，而且若是动脑比较勤快的话，额外摄取些糖分并无不可……但是柠檬味是什么鬼？
瞥了眼维娜膝上那包糖的包装上印着大大的柠檬口味，刷新了他对年轻少女甜食口味的认知，并暗自感叹又是个难以亲近的独特口味。
“要吃吗？”
这视线被维娜察觉，还抽了一根递过来。
楚信然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倒也没急着剖糖衣而是接续话题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伦蒂尼姆东区，贫民区是非官方的叫法，那里有着很多卖苦力的穷人和外来移民，远比休斯加克路要多得多。可以说，东区是伦蒂尼姆贫民的缩影，而休斯加克路是东区的缩影。”
维娜点了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然后开口：“那就去那吧，我想看看伦蒂尼姆最差的样子。”
“不，先不急，我改想法了。”手指拈起棒棒糖摇了摇，楚信然微笑着夹起了膝上的维多利亚时报，棒棒糖首尾倒转，以纤细的白棒指着那报纸上的《泰拉最好的27个艺术社区》标题。
“东区不仅仅是贫民区，其边缘更是艺术殿堂，霍利尔顿那里聚集了不少艺术家和设计师，其东西区的交界地，也就是相邻的爱丽榭大道更是挺繁荣的甜品街，作为放松再合适不过。”
“你在第一天就在休斯加克路见识到了新世界，但那些勾心斗角对东区而言还是太小儿科了些，我认为可以给你留点缓冲时间……”
手腕一晃，糖果再次倒转成正常的握姿，楚信然，“今天先回旅店，明天我带你去爱丽榭大道，两者之间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的，就算有代步工具也要几个小时，正好度过你的倦怠期。”
楚信然注意到了维娜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我想给你看的不只是伦蒂尼姆的黑暗，这个国家当然不可能都是黑暗的东西，不用急。”
“可是……”维娜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个不会太伤人的措辞，“你能不玩那个糖了吗，试试味道吧？”
“噗……”
“哈哈哈！”
“绕不过去的，绕不过去的。”
三头没事绝不说话，只会无聊时候找机会吐槽的狮子大笑起来，因为对其他事没兴趣，大部分时候都盯着楚信然和维娜的他们倒是看透了楚信然的难处，柠檬味的棒棒糖可是销量很微妙的，阿斯兰是喜欢酸，菲林可不是，想来龙也不会喜欢。
楚信然虽然很想给那三个玩意儿一拳，但跟空气较劲实在不合适，只能在维娜期待的目光下剖开糖纸把那糖塞进嘴里。
“呃……”
“怎么样？”
“还，还行吧。”
楚信然绷着脸然后又努力控制面颊肌肉，对那玩意儿销量不好的原因有了深刻的认知。

NO.20:很早以前，就绑在了一起。
（双开的状态下基本不用指望加更啦，除非特殊状况，比如笔者心情特别好之类的。）
“哟，回来啦，今天过得怎么样，有好好带姑娘玩吗？”
一家因为不合法而导致店名都经常换的旅店，一个四十来岁而且喜欢看过时英剧的鲁珀店长，楚信然和维娜再一次的回到了这家旅店，而会这么招呼的自然也就是这位店长。
不论他有没有听取楚信然那招些帮手的建议，员工都不会这么快到位的。
不过楚信然并没有很快的回答他，只是对着维娜说了几句话然后看着她再次一人走向电梯，然后才扭过头来看向那店长。
走上前来以一个相对舒适点的姿势撑着柜台，楚信然才回答道：“今天在休斯加克路晃了晃，明天带她去爱丽榭大道，顺便逛一逛霍利尔顿社区。”
“喔……这是什么好与坏之旅吗？可别带坏国家的未来啊，年轻人。”
“后天去东区，这话等你到时再说也不迟……”看着男人略微怔住然后紧张起来的表情变化，从中擭取到些微乐趣的楚信然笑着摇了摇头，“不必担心，我一直看着她，你也不必以为她是什么娇弱的猫咪，你知道么，狮子会把自己的孩子推下悬崖。”
“我知道你最近去看狮子王了。”店长只是木着脸回答。
“没，我宁愿去看成小姐演的武打片，好歹算是老乡……”楚信然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维多利亚的CG电影还是不够成熟。”
“你还说你没看！”店长抬起手指着楚信然大声嚷嚷起来，“你分明很懂！”
“你一个天天看过气英剧的大叔就别想诈我了，我最近哪有时间追电影……”楚信然摇了摇头，双手手肘都搭在了柜台上，“有没有指甲刀，借我剪剪指甲。”
“你自己没带吗！套了那么大个行李箱！”男人对这青年的随意很是不满，但还是拉开抽屉摸出个钥匙串，上面带着指甲刀。
“喏……”接过指甲刀的楚信然当着他的面剪下食指那略长的指甲，然后将手指凑近男人面前，“能不能嗅到点味道？”
然而男人第一反应是后仰，“你这要求有点变态啊，叫人闻你指甲缝？我怀疑你一天没洗手想算计我。”
“说正经的，闻闻吧，我的源石技艺就是水，洗手也很勤快。”
男人以极度怀疑的目光望着青年那平淡的表情，几秒后才缓慢凑近闻了闻，然后眉头紧皱：“有点冲啊，但也不是什么恶臭，感觉在哪闻到过。”
“硫磺味……”并不喜欢卖关子的楚信然立刻揭晓了答案，“真是弄得我好像什么恶魔一样，但确实是如此，很久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况，指甲生长速度加快，剪掉的时候能嗅到淡淡的硫磺味。”
对于这好似胡诌的话语男人自然半信半疑，然后给出个相对中肯的评价：“听起来你需要去医院身体检查。”
“当初就做过了，没什么好说的，到了某种阶段时出现的爆发式身体成长罢了，当初的潜力没发掘光，现在被伤势给触动了吧。”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剪掉那些指甲，那只有凑近才会嗅到的，好似幻觉一般的硫磺味都仿佛浓郁了起来。
“听起来像是什么新漫画的主角设定，你这种状态我在网上听说过！”男人猛地一拍手掌，“中二病对吧？”
“也许吧。”
楚信然漫不经心的说着，看着自己修剪后的十指，然后吹了吹指甲刀上的残留，把钥匙串重新放了回去：“谢了，记得洗一洗。”
“喂，你说真的啊？”看着他那平静无比的动作，店长突然感觉有点凉意，就像是东国恐怖片常有的那种平淡无奇的场景，却给人难以言明的阴郁。
已经直起身来的楚信然走出几步，扭头看向他：“你觉得我是不是在说谎？”
说着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背过身去走向电梯时，笑容才逐渐敛去。
“敬畏神之血，唤醒先祖之灵，将你那蒙昧无知的灵——不……不，不对，哪里错了，你，你是什么怪物！”
一场失败的邪教仪式，没有唤来他们的神，也没有将少年变得和他们的战士一样扭曲狰狞，得以幸存的年轻赏金猎人带着其他幸存者杀出那凶暴原始的小型部落，在几周后将他们那原始又扭曲的奇怪信仰同他们的一切毁于洪灾。
那段过往给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大祭司那丑陋的大脸在最后看到自己时于惊愕中露出的最后一丝笑意。
身体检查，一切如常，除了身体的成长快了一些，再没有别的问题，医生是这么说的，可他会这么相信吗？
腕部的鳞片在缓慢的增生，额头的龙角分叉在一点点的变化，哪怕面颊仍然没有返祖的痕迹，也完全能证明身体的不正常——
因突发状况而加深返祖化的进程，这种事实谁他妈会觉得正常？
理所当然的，对自己身体相当上心的楚信然在那时动用了自己的全部的金钱与人脉，拜访更加权威的机构，造访更加权威的医生，以至于连莱茵生命实验室和罗德岛制药公司这种与正常医院差之甚远的药物公司都去过。
但获得的除了对身体素质多出的赞叹外，检查结果与最初的医生说法并无差异。
这没有让他安心多少，反倒增添了几分失望，也没有接受他们那看似协助研究，实则充作实验品的邀请，一路下来唯一的收获并非是数据更加完善的体检单，而是多出了好几个可疑医生的联系方式。
白天精神极度困乏，晚上嗨得好似吸血鬼，骨骼生长的麻痒和阵痛完全能令他睡不着觉，接着就是心跳偶尔的变速和跳闸，最后是内脏和四肢时不时的幻痛。
这就是曾经短暂三天的经历，这三天是分开算的，第一天是那个邪教仪式后，第二天是半年后，毫无征兆的变化，之后陆陆续续有过从三分钟到两小时开始算的遭遇，加起来再算上昨晚的感觉，差不多就凑够三天三夜的时常了。
这种并非一次性长期持续，而是断断续续出现的变化也是身体检查无异常的原因之一，楚信然无法让医生们见证他身体异常的过程，只是基于口述症状和具体的体检，结果就是那数据相当健康的体检表。
当初第一天让他长高了两厘米，半年后的第二天让他的肌肉轮廓彻底的清晰，这一次呢？会长个龙头吗？
楚信然盯着电梯里的广告牌，透过那玻璃看着自己的倒影，除去那对暗金色的角，明明白白就是个人，要说突然头骨拉长，皮肤变质，毛发增长，那就太突兀了。
真正的中二病也不会这么想。
那时候的他，经常忍不住的想，那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如释重负吗，还是突然看开吗？
或是说……如愿以偿吗？一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他就会想起那些形体扭曲又膨胀的东西，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心头就会溢出难以抑制的狂躁。
但在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年后。两年后，疙瘩也就被渐渐地按下去了。
他本来也不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生活态度一向可以称之为豁达，就是那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最好能当场搞定的豁达。
说到底，日子还是要过，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要朝前看，嗯，朝钱看也行。
但是他始终忘不掉那句话，那句能让他联想到穿越前的某个著名游戏的话。
【敬畏……古老之血】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地分开，楚信然跨步而出，淡淡的水流在他指间扫过，将他发散的思绪连同气味一同带走。
315号房，并未持有房卡的楚信然轻声敲门，声音很淡却有着颇高频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拉开门来的维娜嘴里仍然叼着那柠檬味棒棒糖，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又跑回了里侧，嘴里在奔跑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过来看看，好像是你的快递。”
“好……”
青年含笑回应着带上门，微微扭头还能看到柜子边上趴着三头呵欠连天的狮子。
虽然只是因为契约而结成的光景，但是看着倒也挺温暖的，也算是某种平静的生活吧。
他这么想着，下意识的又按了按胸口，既是感受那掩藏在衣衫下的硬质兽齿，也是在根据疼痛判断伤势的愈合状况。
痛楚，愈发的轻微了。

NO.21:信息收集
315号房，坐在椅子上写完今天审视出的收获后的维娜等待着楚信然的检阅，正经的就像现场完成作业的学生。
然而从刚才去就去了盥洗室的楚信然在三分钟后还没出来，就在她准备起身过去敲敲门询问情况时，就看到他右手五指间夹着三支很有医院画风的抽血管，一眼看去都差不多。
“楚信然，你手里拿的是血么？”维娜向来不懂就问。
“是啊，我的血，现在这种不方便去医院的情况下，只能拜托一些医生朋友给我检查。”
楚信然这么回答着，但维娜很确信胸口被钝器砸击这种事怎么都和验血不相关才对，她下意识将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三位长辈。
但那三位长辈即便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也不做表示，显然是要交由维娜自己判断。
维娜也就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
她选择体谅对方的隐私，既然楚信然不想说，那就不去问。
“明天我会把这三个东西，外加信件一起寄出去。”楚信然说着，维娜才注意到他另一只略微后挪的手上夹着一页纸，同时注意到这一点的还有三头狮子。
“你居然在盥洗室里写信？”这种吐槽自然是来自有槽就吐而且嘴巴不把门的凯。
“只要想写，哪里都能写……”走近桌前的楚信然将信纸随手放在桌上，对于这东西倒是一点都不掩饰，“写信岂是如此不便之举。”
维娜没去注意他的话，因为她没有忍住好奇心，却又不打算直接抽过来看，正试图隐晦的瞟那信纸上的内容，第一眼只瞟到那开头，是个没什么印象的尊称。
血先生；
然后就被一个笔记本遮盖了视线：“维娜，你写完了对吗？”
笔记本还会说话……准确的是说，是拎着纸的手的主人在说话，维娜这才回神抬起头来，手是楚信然的手，笔记本是自己刚刚伏案书写过的笔记本。
“嗯。”维娜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远处那三头狮子，如今他们都闭着眼睛，像是在假寐，而她又回头看向那翻开笔记本第一页看的楚信然，抿了抿嘴开口呼唤，“楚信然……”
“嗯？”楚信然疑惑的微微扬起笔记本，让视线得以落在王女身上。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不影响行动，也不影响进食，你也看到了，我的身体向来很好，以后有机会给你看看体检表，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楚信然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笔记本上，然后又想起什么，笑着补充了一句，“嗯，当然，是截掉了私人信息的。”
维娜无声的微笑，尽管没怎么听懂笑点，然后便安静的等他接下来的开口。
这时候她的状态又像是回到了过去课堂上，忐忑的心情就像是面对批阅作业的老师。
这份忐忑大概持续了半分钟，楚信然放下了笔记本，冲她点了点头：“收获总结的很到位，关于采取的判断失误检讨也不错，看得出来，你以前写过类似的东西。”
“小时候，有个老师喜欢在我犯错的时候喊我写道歉书。”维娜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面颊边长长的发梢。
“在我们这叫检讨书……”楚信然提了个无用的小知识点，然后笑着点了点头，“看来王女殿下的童年也挺顽皮啊。”
他又说：“不过你似乎忘了写，我为什么会带你去看那些商贩骗人的手段、观察那些扒手偷盗的过程，还要听他们被抓住时的狡辩……这些行为背后的意义，你当时问过不是么？我也回答了你。”
“嗯……”哪怕对方没有端着老师的架子，维娜也好似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气场，就像重新面对那些教过自己的先生女士，下意识的伏下目光。
“不用紧张，拘谨都没必要。”楚信然看出了她的弱势，但他也没兴趣端什么老师架子，他说过自己的定位是梅林，而他对梅林的印象一是模糊的亚瑟王传奇，二就是fgo那个整天被芙芙踹的拐。
当然，他不打算去和那个拐在性格和处世上靠拢，在他看来那个拐的行为和性格毫无借鉴学习价值，他只是觉得那个家伙很少有严肃的时候，他想靠拢的是那一点。
中国人固有的老师形象，要么深沉如山又严苛古板，要么就是亦师亦友。
他自然是选择后者，不过有时候回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他会觉得有个严格的监护人也挺好的……或许该综合一下。
“我也没打算批评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下次记得把行动意义也写上……”
将笔记本递给维娜，楚信然也捞过一个椅子坐下，与她维持差不多的视线高度，“让你总结这些东西是为了加深印象，写下来是进一步加深，如果还是担心忘记的话，就保管好这个笔记本。”
“在我家乡那边，曾经有过写日记的传统，不过随着年份的推移，写日记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我也不是要劝你写日记，只是在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没信心记住的东西，就用笔来记住，有句炎国话，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豪记性不如蓝壁头？”维娜有些不自然的复述着这句中文。
“意思就是上一句话……”楚信然重新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沙发边上，瞥了眼放在一旁的大提琴，然后拉开拉大提琴盒，“没别的事了，早点睡吧，你的战锤和别的一些东西明天就能带着一起出门了，我会帮你装好。
你可以期待期待明天的艺术特区，喜欢画画和音乐么？王室应该也有给你安排这种兴趣爱好的拓展吧？”
“喜欢看画和听音乐。”
“好吧……”
对于这种委婉的表达，楚信然苦笑着看了眼抱着笔记本站起身的维娜，然后背过身去开始收捡预定能塞进去的东西。
“那就看画听音乐吧。”
“楚信然，你会拉大提琴吗？”
将笔记本放在床头，继而转身朝盥洗室走去的维娜本意是准备去要洗漱一下。
但在顺眼瞥见楚信然身后斜置依靠在墙壁上的大提琴自然就联想到刚才的话题。
“会一点吧……”楚信然瞥了一眼那东西，“天火那丫头，还喜欢做多余的事，我明明说了只要琴盒。”
他说这话的态度和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愉快，维娜也就没有在说什么，背着手微微点了点头，继续朝着盥洗室走去，留下楚信然默默地塞完那并不多的东西，然后摸出了手机。
水流循环往复，凝作碎冰搭在额前带着刺激的凉意，这一天不论是对于维娜还是对于他自己，需要消化的信息都有些多了，不论是遇见那三个混球还是再次在身上体现的高速发育，都让他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连带的日常源石技艺的锻炼都不想做。
“啊，对了……”
想到那三个混球，他又想起了自己好像还欠着几张检讨报告，便起身朝着维娜刚才坐的地方走去。
维娜的作业做完了，他的作业才刚开始。
……
“█ █，要一起去网吧吗！”
“这几天要肝活动，你们去吧，我苹果攒了一堆，还抽出了活动礼装，能搬不少东西。”
“哎呀，傻逼BGO有个锤子肝头，要么去日服不受这个气，要么就早点换游戏吧，少前和最近那个什么明日方舟就不错嘛，删档测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这都是第三次测试了，上次测试也不知道多早之前，反正立绘和UI我觉得还行。”
“少女前线我压根就没弃坑好么，天天签到呢，最近没什么新枪可肝，倒是一堆骗我钱的皮肤……
至于你说的那什么明日方舟，删档测试就别喊我了好么，哪有那种多余的肝去给会删档的东西。”
“说的也是，你这人手机里的手游倒也不少，需不需要小爷我帮你代肝一个啊！我在开黑的时候可以顺便下个模拟器，没事儿帮你挂着。”
“我求求你认真点打游戏吧，打个三百不是看你切出去聊天就是在收远征，跟你网吧开黑我看着都心寒。”
“啧啧，我这不是黑屏了才切出去看别的嘛，你看我活着的时候都在动，不说啦！就在这里分叉口咯！你自己走回家吧。”
夕阳下的两个学生停在岔道口。
“别玩太晚，我们小区有个叫古道的也是大学生，就是直接失踪了，虽然好像是在学校里失踪的。”
“你就咒我吧，去网吧能碰上个什么事，拜啦-█ █”
“拜拜……”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一个脚步轻快地奔向网吧，一个继续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回家，对这两人而言都只是生活中的小插曲，而对未来的他而言，这一幕又意味着什么呢？
楚信然再一次的站在半空中，看着自己梦境中展现的过去，扭过头来望着梦境的边界中显现的无数怪物，手中化出一柄三尺多长的苗刀。
但随着怪物越来越多，他又甩了甩手中的长刀，长刀在甩动中扭曲成汉八方，似乎对他而言，这种大量怪物的战场，汉剑比苗刀顺手。
而在他的头顶，庞然的青龙缓缓地展现身姿，与他一同扭头看向那些怪物，发出阵阵悠长的龙吟。
“我就知道，我身上的毛病肯定能跟你们这些玩意儿扯上关系……”
楚信然执起刀刃主动朝它们缓步走去，上方游动的青龙亦随之而行，“古老之血是么……真希望能让我的梦消停点。”
他踏步冲刺，挥剑卷起哗啦的流水，并在下一秒，庞然似洪流。

NO.22:或许是错觉。
灰暗的空间中，横七竖八黏滑扭曲的肢体被水流冲刷泯灭，留下淡淡的灰色结晶，凭空浮起被游龙吞入口中。
而年轻人行走在灰蒙蒙的雾气上，手中的汉剑被随意的弃置，垂下头来瞥了眼自己左手臂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深深的叹了口气。
“还是被伤到了啊，你呢，苍龙。”
游龙伏下头来，没有说话，而年轻人只是轻轻拍了拍它龙首边那粗糙的角质皮肤：“没事的，心情还没那么糟，毕竟已经输了2145次了，无伤什么的，真是困难啊。”
苍龙那飘荡的长须拂了拂年轻人的脸。
“不提这种扫兴的事了，既然输了，那就不会记得多少东西了。唉，感觉又白忙活了，明晚再见。”
龙首上下晃动，既而腾空而起。
……
“哟，又要出门啦，每次都这么早起么？”
看向那从电梯中走出的一男一女，正在调咖啡的鲁珀店长打着招呼，视线在男方背着的大提琴盒以及女方一如既往的梦游姿态上停驻，表情也就变得略有些古怪。
“啊，还是老规矩，不过今晚我们应该不会回来，有事的话我会联系你……”青年看了过来，“这是第二天了，虽然我觉得有些人快放弃了，但或许人比预料中的多也说不定。”
“哈，你们这一行啊，行，这次要带着小姑娘正常去玩啊，你瞧这孩子又没睡好的样子。”
“会的。”楚信然抬了抬手，然后正了正头上的瓦伊凡角套，再走了两步帮半眯着眼睛的维娜正了正爵士帽，让那双耳从洞口正确的解放后，再对她说了句，“走吧……”
走路摇摇晃晃的维娜就跟着他的脚步朝前，继续展示着在这种状态下依旧能锁定楚信然位置，甚至不会被台阶差绊倒的绝技。
虽然因为嗜睡而导致每天醒来都有一截漫长的低血压似状态，但也因此掌握了出色的「梦游」技巧，算是对自身弱点的一点点补足吧。
但果然看着就很担心……在刷完车票后以眼角的余光看着维娜摇摇晃晃的踏上巴士，楚信然可以立刻感觉到数道视线投来，令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拽着她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
“绅士点嘛，动作轻柔些。”
旁边还有个傻逼狮子在嘴碎。
“你们这是逃了多少次票？”楚信然扭头看向一旁趴伏在空地的三头狮子轮廓，得亏现在车上人少。
不然这仨哪能这么潇洒，虽然能隐形，但质量却是还在的，看似只有两人，实际上走上人数超过两人的电梯，立刻就开始爆警报铃。
听起来都给人一种闹鬼的感觉，但事实是周围人都会以省审视可疑者的目光盯向背着个大提琴盒的楚信然。
那种视线有的就像是在看待一个隐藏肥仔，有的更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毕竟能凭空多出四五个人的重量，如果是在那大提琴盒里，这个面不改色的青年所拥有的气力也真是够恐怖的。
这种时候楚信然甚至要装作歉意的模样退出电梯间，看着维娜边上蹲着一头狮子先下去，而他和两头狮子等下一班。
怎么说呢，他的脾气倒是还好，能不去在意这种小事，但某个傻逼狮子嘴碎的时候还是会有点想踹他一jio。
“这怎么能说逃票呢，我们又不是人。”
“巴士禁止携带宠物。”
楚信然以极轻的声音这么呢喃到，这也是为了避讳眼下停车点上突然涌上来的一大波人。
但这句话也确实是让那个嘴碎的家伙安静了，当它又要说些烂话时，开始朝后方走来找寻座位的乘客让它们三头狮子都爪忙爪乱。
——避来逃去，避免被踩到，死活不肯开启那曾经短暂展示过的彻底虚化状态。
大抵是有某种不喜欢的代价或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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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ysee，爱丽榭大道。
对于楚信然而言，或许香榭丽舍大道的佚名更亲切一些，但要这么说是基于地球人而言，他又不是个法国人。
仅仅是因为穿越前想过周游世界这种不现实的事而去了解过国外的一些著名景点，对这名字的印象也基于此，并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想法。
维多利亚是英法合并的结果，虽然在穿越前这两家是日常互掐，互相看不顺眼。
但这里确实是没有这种国籍之分，依据维多利亚图书馆的历史文献看来，在天灾早早肆掠的大环境下，国与国的分立打从一开始就没形成过，有的只有维多利亚、乌萨斯这种大范围的地域性称呼，你要说是国也可以。
但就国家的约束力而言，每个城市又因为时常移动而缺乏直观的束缚效力，上下级之分极为模糊，也就意味着政权的隐患明显。
不过这就已经是扯远了，原本的香榭丽舍大道属于巴黎的市中心商业繁华区。
但在维多利亚的爱丽榭大道，虽然繁华依旧，但在地理上谈不上市中心了。
不仅不是市中心，还靠近贫富分界线的伦蒂尼姆东区，它在那里存在，与相邻的红砖巷就形成了热闹与破落的对比缩影。
不过在近年来的新政策倒是在有意扶持东区，在没有特意建立经济高墙下，或许距离不会被拉近。
但环境总归是在变好的，否则也不会建立起霍利尔顿社区这种东西。
艺术家虽然大多有怪癖，生活方式也很各有特色且常常与贫困和怪异挂钩，但不代表他们真的愿意主动来体会贫困。
“压根就没有凯旋门这种东西啊……”
从地铁口走出的楚信然望着这四通八达的街道，双向八车道的大小让它异常的大气又繁华，但对他而言他只是想看有没有一些眼熟的东西。
果然法国和英国东拼西凑的东西，不能指望著名的东西一个不落。
“梅林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么？”听到了楚信然的自言自语，尽管不明白凯旋门是什么，但听起来就像个地标景点，也就你稍微猜出些意思。
“是啊，东区我倒是去过几次，是从北到南……”楚信然做了个竖着朝下的手势，“嗯，最近也是半年前的事了。”
“现在呢，我和你一样不熟这里，自己想逛哪里就去吧，我会跟着你，今天下午是你的专场，晚些我带你去霍利尔顿社区听歌剧看油画展览。”
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楚信然抬手做请的动作：“以及，勤思，勤奋思考，注意观察，繁华有繁华的理由，喜悦有喜悦的价值，作为维多利亚的首都，伦蒂尼姆能体现出整个国家的繁华盛世，这是你应该为之努力的理由。”
维娜怔怔的看了他几秒，微笑着回应道：“嗯……”
然后率先朝着西段的方向走去，看那边的店铺种类，似乎是高级商业区，楚信然这才想起自己或许该接点新任务了，这么养一个王女，短期花销倒也蛮大的，过半个月可能就要用上存款了。
而且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报销。
早点让她有点王的样子然后就割裂身份吧，还是以前的生活节奏开心些，现在这幅样子连跟沙雕网友聊天都没心情。
现在他也就背着大提琴盒落后半步，一面观察着周围，一面注意着维娜的行踪免得在这人群密集的地方失散。
虽然他说注意他们的人应该也快放弃了，但那也只是对店长说的乐观话而已。
不然他何必把这提琴盒背出来，谨慎是他的信条，哪怕是与空气搏斗也比事后后悔要好得多。
而眼下所在的地方，像是个商业广场，一排排的店门和交叉的自动梯让这区间眼花缭乱，公用的走道能一路通向好几家店面。
“真是帅气又漂亮的小姐啊，先生不给她买点香水吗？”站在楚信然面前的服务员这么说道，另一位服务员则是直接找上了围拢在玻璃展柜前东瞧西看的维娜。
女性负责男方，男性负责女方，很基础的应对方式，对年轻人而言倒是非常有用，哪怕故作冷淡的也是，不过他们大概是遇到了真的冷淡，楚信然只是回答：“看她的想法。”
而维娜则是迅速的看完一圈就回来了：“梅林，继续往前走。”
“好……”
楚信然也就拎起放在一旁的大提琴盒，跟着维娜继续朝前。
“对香水不感兴趣么？”这一次，他稍微走快了点，跟上了维娜。
维娜偏过头看了眼他，然后又偏回头去，继续望着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回答道：“那个店长，就是因为香水被你识破的。”
“唔，这还真是出人预料的回答……”楚信然有些无奈，“担心这种东西被识破身份什么的，等你真正隐藏身份时再说吧，女孩子喷些香水是人之常情……要买衣服么？”
他看着维娜转过弯来朝着上楼的自动梯走，而那上面就直接有个服装店，还有个模特贴画宣传，一头短发且冷淡的眼神，显然是宣传简约风格的时装。
维娜摇了摇头，看向更远处的蛋糕店：“有点饿，想吃点东西。”
Patisserie Valerie，倒是个熟悉的名字，维多利亚随处可见这品牌的蛋糕连锁店，还未靠近就能嗅到蛋糕的香甜味。
“倒也是，买点做零食吧。”
看着维娜一路小跑着跑去那瓦莱利，因为踩着感应区而洞开的感应门还吓了门口一个菲林小姑娘一跳，楚信然回头瞥了眼三头同样落在后面的狮子。
“我不喜欢自动梯。”凯抱怨。
“倒不如说楼梯都很麻烦。”高文难得一次赞同。
“那个菲林小姑娘真羞怯啊……”贝狄威尔倒是盯着维娜那边，“小梅林，不快点跟上么，看着我们干嘛？”
“看狮子走自动梯。”
楚信然说完便朝着瓦莱利蛋糕店走去，同样看到了那刚才对维娜不断道歉的小姑娘，似乎是因为差点把餐盘扔到维娜身上。
羞怯，倒不如说是胆怯吧，在看到走进来的楚信然时，盯着他头上那被伪装成瓦伊凡的角声音就成嗫嚅了：“请问，先生，你想要点什么？”
倒像是个英短，虽然是金渐层的发色。
“跟刚才那位一桌的，我先过去看看。”
楚信然看向已经坐在柜台前望着名单点餐的维娜，突然皱了皱眉，他有那么一瞬间，向上看到柜台上方的名单夹缝里，有个淡淡的白色虚像一闪而逝。
不是人，而像是从咖啡机那飘散白烟构筑的简陋人面，五官是单纯的空洞。
错觉么？还是说某种源石技艺？他收回目光，这个世界什么妖魔鬼怪不可思议的现象，基本都可以用源石技艺来解释，而如今他再收回视线看向面前慢慢走开的少女，心情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差。

NO.23:它们在被吸引着。
那烟雾般的面孔好似单纯的幻觉，直到离开蛋糕店也没有出现第二次，之后的路程中即便是颇为在意的楚信然也不得不考虑确实是幻觉的可能性。
这种事并非没有先例，倒不如说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中经常伴随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幻觉，他的沉稳和演技很大程度就是被那些幻觉锻炼的，因为他要确保自己一直都像个普通人，一直都过着平静的生活。
在繁华的西段晃了几个小时，顺便解决了晚饭，便该返身去往东段了。
爱丽榭大道的东段，接着红砖巷的同时也有着不错的自然风光，道路两端平坦的维多利亚氏草坪，在一排排亮起的路灯和彩灯映照下恬静安宁，在这晚上七点的时段，很多家庭才开始吃饭，像楚信然维娜这类饭后散步的少之又少，得以享受这短暂的清净。
手里挂着的塑料袋里装着还未吃完的糕点，随着晃动的手腕而一摇一晃，维娜正走在道路边缘立起的一道石砖上。
因为立足点太小而抬起双手维系着平衡，渐渐地找到了诀窍，显现出王女出色的平衡能力……
以及童心……
而楚信然手里挂着大包小包，都是些日用品，他隐约察觉到了维娜是不想让他破费太多，这一下午最大的一轮开销还是自己订的晚餐，其次是她手腕上挂的塑料袋，也就是那些糕点。
至于那些大包小包，其中大多是超市里捞的，唯一一个装着衣物的提包还是他开口提出的建议：换洗衣物还是得有，让维娜至少挑两套服饰，包括内衣内裤之流。
在这种地方展现矜持或是风度什么的，着实是为将来的烦恼埋下伏笔，楚信然自然不会这帮矫情。
算上那些日用品，短期内倒是没别的需要买了，除开一开始没有购买衣物的欲望外，维娜对日用品购买的全面倒是令他颇为满意，在他印象里罕少离家的王女出乎预料的有着日用品的健全概念，洗漱用品、家用急救包、护肤品和卫生巾、棉条一类的东西，杂七杂八混在一起倒是还有他一开始没考虑到的东西。
现在，他瞥了眼颇具童趣的维娜，笑了笑然后划拉着手机，倒不是要联络店长，而是在扫东街住宿宾馆、酒店，维多利亚没有身份证的体系倒是方便了王女殿下这种黑户的入驻，楚信然端着曾经的护照或是现在还没到期的驾照就能办理房间，加塞个维娜不成问题。
也正是楚信然划拉那些网上登记的酒店时，维娜突然从竖砖上跳了下来：“楚信然……”
楚信然微微抬头看向她，而她立刻道：“不去听歌剧了吧，看看画就行。”
“嗯，我也这么想……”楚信然点了点头，“七点了，看个画展或许要不了一个小时，到时候我带你去新订的酒店，准时睡觉。”
严格来说，维娜的固定睡眠时间是九点，异常的健康，健康到可能会被嘲讽乖宝宝的程度。
倒不是不能熬夜，只是她习惯了这个作息，据她所言曾经也有一段时间为了学业而每天熬到12点半，说是为了学业，楚信然估摸着大概是赶作业之类的，这种美化说辞他熟的很，九年前他也经常这么说，而且时间更晚。
不过能不熬夜是好事，楚信然也不喜欢熬夜，也没兴趣拉着别人陪自己一起熬，他每天固定十点睡，然后七点半醒，也算是颇为健康的作息，维持这个作息也是他心目中的平静生活的一环。
“嗯，那就去霍利尔顿社区吧！”
维娜难得的显露出开朗的朝气，这对多数时候都一脸提不起劲的她而言自然罕见，楚信然也非常开心。
因为看到她这么毫无阴霾的模样，他就能放心的安排起明天的东区来，免得出现预料之外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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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尔顿社区，泰拉美术家协会举办的国际油画巡展（伦蒂尼姆区），本来楚信然是对此兴趣不大的，相较于画作，他更喜欢音乐，不过这玩意儿好歹也被app推送到手机上了，连带伦蒂尼姆时报也在刊登，几近把消息往自己脸上怼，他也就想起了带维娜去看看也好。
——他其实很不擅长做东道主带人到处玩，更何况他也不是东道主，这反而是维娜的地盘才对，伦蒂尼姆他还算不上万事通。
因为想着要带维娜涨世面而在闲暇间在网络上收集了不少情报，有些感觉可以，有些感觉不妥，有的就干脆不行，他也算是看到哪想到哪的来，算不得个合格的导游。
就像现在他觉得这里可以，就把对方带过来了，这种心理类似于外地网友来你这面基。
作为一个死宅，除非你甘于把祂带去网吧，否则你就得手忙脚乱的临时搜索当地的景点，然后找一些看起来还行，比较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活动或是景点把人带过去。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思路。
不过说实在的，在穿越前他没有什么绘画上的艺术底蕴，在穿越后也点到音乐方面去了，油画展览他也只能是看个热闹，重点还是维娜身上，维多利亚王室的审美教育想来是能看出些美妙来，总归来说，是维娜看画，而他看着周遭的人流。
从爱丽榭大道东段到霍利尔顿社区，叫了辆车拐来拐去也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虽然够某些家庭吃完饭了，但总归没脱离饭点的区间，很难想象这个点的这里还有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穿着风格各式各样，连带发型发色也五花八门，而他望着这些人，一部分是习惯性观察四周的职业病，一部分是因为心头莫名的阴郁和压抑。
之前看到那莫名的人面都没给他这样的感觉，但在这七折八绕，人来人往的油画展览馆里，他却有这种不祥的预感。
“阿尔托莉雅！”
他对维娜喊道，维娜倒也算是对这假身份有点自觉，或者单纯是因为听出了楚信然的声音，回过头来。
“你先逛着，我去趟洗手间。”
维娜闻言快步走来：“那我来背提琴盒。”
楚信然下意识打算拒绝，但想到自己那预感，还是把提琴盒取下递过：“还记得进门前看的展览区地形图吗，不用担心汇合，我会在哥伦比亚区等你逛完。”
“嗯。”维娜点了点，接过那看起来相当笨重的大提琴盒背上，也没问别的，就看着他快步跑向洗手间。
“那家伙不会吃坏肚子了吧？带纸了吗？”
“那小子吃了维娜一锤活蹦乱跳好几天，倒不像是身体差的样子。”
“那……会不会那小子还是有问题？他这几天表现的太好了我反倒觉得有些不真实。”
三头狮子旁若无人的讨论着。
“走啦。”维娜的声音这么说着，背着大提琴盒重新融入前进的人流。
三头狮子各自对视一眼，也就回过头来跟着维娜迈步，庞大的身形在人群中穿行带起一些淡淡的轻咦。
顿时有不少人感觉自己被谁碰了腰或腿甚至是臀，一场隐晦的争端似乎就要因此而起。
而另一边，说是去卫生间，但也真的开始放水的楚信然一面嘘嘘一面瞧了瞧周围，将这没什么特色的布局和周遭进出入口的路人扫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有点疑神疑鬼了。
但奇怪的压迫感确实是在的，这不是对死亡的警告，他很确信，因为他熟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和自身截然不同的生物接触的紧张。
奇怪的生物……
搞定生理问题的楚信然走出卫生间来到水槽前，洗手中不经意的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横镜，冰蓝色的瞳孔中划出红色的狭长，视野里也出现了不少移动的虚影。
在他借助镜面的反射看到它们的瞬间，它们也仿佛察觉到了视线，齐齐的扭头、转身、翻身将那像是头的部分对准了望着镜面的他，并朝他移动奔跑。
啪！
他镇定自若的甩了甩手，垂下去看手的双目恢复了正常的冰蓝，这样的他，也就又看不到它们了。
倒不是掩耳盗铃的自杀举动，事实上它们确实看不到他了，楚信然将这种现象为信息的隔离，你能看到它们是因为他们发出的信息被你捕捉，而信息被捕捉的瞬间，它们也反向察觉到你的存在。
但只要不去模糊两者的界限，它们通常不会干涉到现实，具体需要某种架构桥梁的仪式。
若是换个时间场合，他会不介意比划比划的。但现在，看了看自己那甩了甩依旧湿淋淋的空手，以及转过身来看到的人来人往，也就不存这种心思了。
这是国际层面的油画巡展，展览的都是不同文化与风格下的名画精粹，弄到昂贵门票的不论男女还是长幼都怀着某种类似朝圣之心而来，哪怕有着少数怀着别样目的人。
但也不至于破坏气氛的纯粹，这里每个人都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么高兴的话，他就不忍心破坏了。

NO.24:理所应当。
油画，脱胎于曾经欧洲绘画中的蛋彩画，因对绘画材料等加以改良后发扬光大。
这是曾经的概念，楚信然曾经听过一大堆资料，但如今记得的只有这个考试会考到的基本知识点。
而在泰拉，首先根据刚踏入场馆时所见到的，做样子式的油画概念科普，楚信然很确定欧洲之类的称呼是不存在的。
倒是亚麻子油调和颜料没变，依旧在经过处理的布或木板上作画。
因为油画颜料干后不变色，多种颜色调和不会变得肮脏，得以画出丰富、逼真的色彩。
油画颜料不透明，覆盖力强，所以绘画时可以由深到浅，逐层覆盖，使绘画产生立体感。
这都是那面入口的介绍板上写的。
至于为什么说它是做样子式的，那自然是因为会花大价钱步入这种殿堂的游客，极少会有楚信然这种门外汉，大家基本都是绘画爱好者或是欣赏者，都是能看门道赞不绝口的内行，而非楚信然这种只能看看画的感觉如何然后喊666的外行。
没有背提琴盒的楚信然能够更加轻松地穿行于人类，最终抵达了哥伦比亚区的他理所当然的没看到维娜。
这倒是令他挺满意的，如果这么快就看到维娜也站在这儿的话，那就意味着维娜其实也不喜欢看这些东西，那这次逛展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和精力。
当然，或许也该考虑她其实迷路的可能性……有三头狮子看着，这种可能的几率不大。
掏出手机瞅了眼如今八点十分的时间，再瞥了眼聊天app上未有新消息的几个头像，略有些失望但也算是另类的放松，有了空隙得以思考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
需要思索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数量。
说实在话他并不在意那些怪物一个两个的在哪里出现，在鲜少有人清理的情况下，它们在哪出现都有可能。
但只要没有降临的机会，它们就单纯只是无害的背景，也极少有人具备察觉到它们的能力。
所以那些玩意儿在哪晃荡都不奇怪，它们本身也很少出现交流，这都是楚信然的经验之谈。
但为什么，这里会这么多？
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吗？还是某些艺术家的思维太过活跃被选中了？
众所周知，克系世界观，什么艺术家、考古学家、民俗学家什么的就是高危职业，越高的感知、越敏感的精神，越容易引来一些危险存在的注视，有个深海大肥仔甚至专挑艺术家眷顾，频频发出：有空一起做梦•jpg的邀请。
但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也算见识过不少游荡的怪物以及几个不像样的邪教，就没见到过关于那些旧日、外神之类的大佬记载，曾经的他就依此做出过猜测：这个世界虽然有一帮像是克系残留的生物，但本身没有留下什么像样的信仰，要么属于非常偏僻的边陲之地，要么就是那些家伙都瞧不上这里。
只是猜测罢了，能见到那些怪物的人倒是挺多，但了解祂们背景的人却一个没有，迄今为止他也没见过能有与他相同视点的人，哪怕是那些跟怪物的影响战斗的所谓深海猎人也是一样。
都是些只知道战斗与杀戮，疲于奔走而没空探究真相的纯粹战士。
如果真没有的话，反倒是好事吧，这个世界本来就已经够糟糕和混乱了。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汗毛倒竖，本是随意倒垂微曲的龙尾也随之绷直，下意识的后退数步，袖管掩盖下的猎刀绑带差点抽出，在他视野下走过的路人们警醒着他如今身处何处，更有几个察觉到他路人走上前来，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助。
在他们眼里楚信然大抵是某种疾病发作的模样，突然后退几步还面色苍白，额头冒汗，虽然瞳孔正在回扩，但依旧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
总有些热心的人存在，在楚信然摇头摆手外加婉言谢绝后也就点了点头相继离开，留下楚信然和缓的调整呼吸，看向自己之前背对的方向挂着的那副画。
那是一副享受将颜料随意涂抹的油画，没什么具体的形状，但只是注视着它，就能让楚信然微感不适，那副油画的命名是一串哥伦比亚式英文，意为深海，画师署名不像是本名，而是个代号——深海色。
“您似乎对我的作品有些情绪激动的反应呢，能说说感想么？这位……嗯，瓦伊凡先生？”
可以说是相当可爱的声线从一旁传来，楚信然几乎是立刻抬眼望去，那是个身高一米五左右的短发女孩儿，过于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作为先民的动物性特征，也看不出是能够画出上国际油画展的出色作品的画家。
太年轻了，一眼看去可能才十五六岁。
但当他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到外套的肩部时，那章鱼模样的纹饰却令他怔了怔，哪怕并不是一类画风，他也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曾经在一年前的梦境画展。
那是一场关于画展的梦，空荡荡的展览馆只有他和苍龙，每个被装裱的油画都有着对一位传说生物的惊鸿一瞥，有些是卡通的形式，有的是写实的插画，都是基于穿越前所见过的作品，那是一次少见的，既清醒又没有被怪物入侵的梦，只是梦里看到的每一幅画都让他印象深刻，包括那副深海中的克苏鲁伸爪上浮的油画。
“C……Cthul……”楚信然下意识开口，但又反应过来在要说出全名时止住了。
其实说出那个名字也没什么，楚信然很确信克系作品的设定虽然常有仪式，但还没到随口一提就会出事的程度，真正不可说其名，视其形的，通常是唯一神宗教才会有的设定。
但既然迄今为止这个世界都没见过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尊号，那就不要由自己传入，未知的东西才会危险，既然要过平静的生活那就得先管住自己的嘴。
“克苏？”那女孩儿确认道，“什么意思？”
“没……呃……口误而已，被画家本人找上，稍微有些紧张……”
楚信然尴尬的要抬手挠头又觉得不太礼貌的僵住，最后左手握住了不知该放哪的右手缓缓下挪，略显窘迫的笑了笑，体现出一个又紧张又力图补救挽回形象的年轻人，“那么，您就是深海色画师？”
“嗯，那是我的艺名……”女孩儿体谅的笑了笑，也没去谈论楚信然的失态，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很多人都觉得我这幅画什么都没有，只有几位老师觉得它可以被挂在这里，但就算是这样，也很少有人会在这幅画前停留，从您突发状况开始，我就在关注着您，能再请问一次吗？您对我的作品有什么看法？”
楚信然犹豫了几秒，决定如实回答这个问题：“漩涡……”
“嗯？”少女骤然凑近了身体，放在身后的手上拽着的活页夹环笔记本也抬到身前，“能详细点吗？”
“像是能将注视者的精神都席卷进去的漩涡……”下意识的避开对方那好似要倒在自己身上的姿势，楚信然倒是唯独不意外这种发展，他曾在某些医生和研究者身上见过这种好奇到狂热的目光，“令我很是不适。”
“啊，就是这个，您一定也有过观察海洋的经验是吗？”深海色满意的提起铅笔在打开的活页夹环笔记本上勾画，“但那几位老师看着这幅画也不会感觉不适，他们只是诧异这画的技艺，却无法理解我在作画时的不适和烦躁。”
只看技法、结构和色彩，却不理解作品所处的文化环境，是无法理解创作者意图的，更谈不上共鸣和联想。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我觉得你一定能理解我其他的作品！”收起笔记本的深海色甚至抓住了楚信然的手腕。
明明她的画作都能摆在这种国际画展上，却表现的像个刚学绘画不久就遇到知音的新人，而楚信然看着她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莫名的想起那张：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讲一下我们的天父和救主•jpg的表情包。
一想到这个，他就立刻想拒绝了，当即付出了行动：“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画师小姐，我其实不通绘画更不懂油画，这次是陪别人来的。”
一开始就有人盯着这边的看的情况下，楚信然还说出这句话几乎是瞬间就引来不少轻蔑的目光，本来他们也就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两人的对话没压低声音，但周围的谈论声也是一种掩盖，就他们看来就单纯是一个女孩拉着一个大男孩，女孩表情无比热切，男孩则是一脸为难，当他们集中注意打算听八卦时，就突然听到这么丢人的话，有些想笑，有些无言，还有些是生气。
生气这种地方混进个凑热闹的，殊不知自己现在也和凑热闹的差不多。
“没关系的！对图画的欣赏不需要底蕴，能看懂意蕴足以高出只看技法的人！”
“呃……”我现在要不要骂人？
楚信然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就突然听到此起彼伏的女性惊叫声和男性疑惑的声音，然后从人群里挤出一个维娜来，身后是三头仗着隐身到处晃的狮子。
“梅林，你在干嘛？”
维娜看着还在被深海色拽住手的楚信然，以她那缺乏沙雕文化熏陶的脑袋倒是脑补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后面三头傻逼狮子就不一样了，但楚信然并不给他们发挥的机会，便是面无表情的扬了扬还被拽着的手。
“如你所见，被一位印象派画师缠住了。”

NO.25:你在看着我，对吗？
“那个画家小姐人挺好的。”
霍利尔顿社区，相距展览馆仅有两条街的维尔斯酒店内，维娜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放在桌上，然后看向已经把大提琴盒放在床边，正在脱外套的楚信然。
“是啊，但她的状况或许不太好……”楚信然没好气的说道，“那对我们的现状而言是很不方便的。不，应该说就算没有和你们的契约，我也不想管她那边的事。”
“有什么内情吗？”维娜回忆了一下和那位深海色的交流，不论是讨论绘画还是出去散步，大家聊的都那么普通寻常，维娜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她也没有提及自己在绘画圈的身份，在这样彼此的默契之下，维娜简直认为自己多了个不错的朋友。
只有楚信然一脸无奈，摆着一张苦瓜脸对着那么热情又可爱的深海色•小姐，连维娜都要有些生气了。
当时碍于礼仪而没有发作，分别后在散布时走着走着又消散了，因为想到楚信然不该这么反常才对。
“海里的事，对陆地上的狮子还太远了。”看了眼趴着的三头狮子再看向维娜，楚信然回了一句意有所指但对维娜而言却又等于什么都没说的话。
“你只需要注意小心一些艺术相关、考古相关、宗教相关之类的人群，大部分普通人倒还好无所谓。
但比较神经质的话，注意保持距离即刻，有些东西越是钻研越容易陷进去，完全陷进去了，就会像是变了个人……”
楚信然说到这顿了顿，回头去给手机充电，“这些人要么够出色，要么够偏执，都是潜在的……犯罪者……”
“犯罪者……”咀嚼着这个词语，维娜回过头来看了眼三头狮子，狮子们没有说话，只是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不过要在狮脸上看出表情也算是种绝活了，对楚信然而言维娜就只是下意识的朝着暂定监护人寻求安慰罢了。
见她如此，楚信然也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吓人，便开口安慰道：“不用想太多，我在这些年来也算是接触过的这类人群，也算是有几十近百了，但到了那种地步的，也就两个罢了。”
但那是因为自己作为赏金猎人接触的这类人群能力参差不齐，而维娜作为王女，接触到的出色人群比例会比自己高得多，这也意味着遇到那种家伙的潜在几率要比自己高。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压下不谈，因为他突然觉得以自己走南闯北的工作特性来看，谁会遇到更多还不好说，起码现在他已经赢在起跑线了。
“呃……”但比这种事不是很弱智吗？
“总之，如果有遇到那种可疑家伙但又不确定的话，你也可以试着联系我来确认，深海色没联系你的话，你也不要跟她搭话。”
“她加的你的MSN，我没有那种东西……”维娜提醒着这一点，“说不定过一会儿她就会给你发其他作品的照片。”
“呃……”楚信然不再说话了，只是站起身来以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这就去洗澡睡觉。”
在这眼神下两秒钟都没顶住的维娜忙不迭的朝着盥洗室跑了过去。
“那孩子以为你生气了……”闭着眼睛的凯突然开口，“她还是挺在乎你的心情。”
拉开床边的大提琴箱，从中抽出那一对杰里科手枪开始日常的保养，楚信然头也不抬的说：“在有报酬的情况下，我不介意将与深海色的交流作为一项委托来执行。”
“以一张死人脸？”
“自然是友好又亲切。”
凯发出了口区的拟声：“凭着金钱维系友好亲切，听起来像个牛郎。”
“作为一头维多利亚的狮子，你多余的知识太多了……”拿着拆掉套筒的枪管比了一下凯，楚信然吐槽道，“牛郎谋求的会更多，而我没兴趣，说到底，当我迫于形势加她MSN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快。”
“但你那时候没有出言，维娜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孩子，至始至终都没在那位小画家对你不断示好的时候协助其让你接受，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站在你这边。”
“是呐，这么好的学生换做几年前摆在网上是会被人喊小天使的，我又怎么会对她生气呢……”
楚信然扯了扯嘴角，缓慢而又稳定的重新组装手里保养完毕的部件，“能生气的还是对自己，既没有把话说死，又要摆出那副表情来。”
“你既不想搭理那个小画家，但又还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她的示好……”高文突然开口，“是你那迟钝的荷尔蒙发作了么？这么多天对维娜没感觉原来是喜欢娇小型的？”
“我怎么前几天没感觉你和凯一样的猥琐……”楚信然以嫌弃的目光投了回去，“没什么复杂的理由，只是被勾起了往事罢了。”
“嚯，是装作很有故事的小伙子……”凯嚷嚷了起来，“来，看看塑料袋里有没有啤酒。”
“没有，滚。”楚信然啐了回去。
“那故事还讲么？”贝狄威尔问，“作为加深信任的一环。”
“故事很简单，以前见过类似的眼神罢了，深海色那家伙，其实过的很压抑，从她的话语和目光就能察觉出来，这种东西看细节，讲出来可乏味得很……”
楚信然处理着另一把枪，隐约听到了盥洗室的点点水声，这令他下意识的放松了些，“一个能画出那种画的小女孩儿，肩上还印着那种绝对不可爱的印章，她的心智和年龄对不上，她的遭遇绝不像看起来那么光鲜，总的来说就是个麻烦。”
“那就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了，为什么不直接干脆的说明呢，你可别说你不敢说狠话，要维系形象什么的。”
“因为我确实是在犹豫……”重组完成，两把枪互相反向的置于桌上，楚信然抬起头来，“一个生活压抑，精神状态堪忧的小女孩，在知道你能理解她的生活时，仍然强作微笑的请求你看看她的其他画作。
那一刻我简直头皮发麻，而在哪怕你直接表示没兴趣的现状下，也仍然死缠烂打的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楚信然沉默了几秒，才沉声说：“那孩子是把你当做救主。”
高文和贝狄威尔沉默着，只有凯轻声低语：“原来是同情。”
“我以为你作为赏金猎人已经抛却了这种东西。”
“人有很多东西不能抛却，弱小的人需要妥协，但成长起来的人，会试着把东西拿回来……”楚信然摇了摇头，“还有些东西，则是底线，难道你们觉得我没有那种东西还会和我合作？”
“当然不会，真遗憾没有带啤酒，不然我会试着和你干一杯。”凯抬起爪子扬了扬。
“狮子喝啤酒倒是奇闻，你那嘴巴不会漏么？”
“这就不劳你担忧了……”凯扯了扯嘴角，这个楚信然做过的面部表情在它做来就无比狰狞，“你还是想想怎么在不影响维娜这边行程的情况下应付她吧，既然都接下了，你还会这副变扭样么？”
“下定决心自然不会……”楚信然摇了摇头，“但也不必去想，那是个自立自强且聪明的孩子，在终于得到情感的依托和宣泄时，也不会因此而失去理智的判断，开始插手我的日常，简单来说，她只会试探性的发些照片，然后继续问我的看法吧。”
“如果你判断失误呢？才第一次见面就一副多么了解别人的模样，在我看来就很失礼啊。”
高文不快的说，以他的视角而言，楚信然以这副十八岁的年轻模样说这些话确实是相当的装模作样。
“让时间来给答案吧，反正也不会等太久……”楚信然笑了笑，“来证明她是否是我认为的那种人，证明我的判断是否自大又片面。”
.
黑暗中的展览馆。
本应上锁的大门静静地敞开，安恬宁静的少女在黑暗中蹦蹦跳跳，带着轻快地步伐走到自己的作品前，黑暗丝毫掩盖不了她那瞳中的神光，她仰起头注视着那副扭曲的化作，琥珀色的瞳仁被画作中的蓝色浸染。
“晚上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哦……一件特别令人高兴的事，我见到了一个特别的先生。”
“非常非常开心！他能看懂哦！他能看懂！”少女撑起手来，舞蹈般旋转，“他有那种，那种伟大的气息，他一定就是……”
哐啷！
好似平衡不稳般，少女的手撞上了禁止靠近的红布，力道牵引着并不沉重金属柱的晃动，发出黑暗中异常清晰地声响也令少女瞳中的色彩顿时破碎，琥珀色的明光重新在她眼中亮起。
她呆呆地望着面前的画作，又茫然的注视着周围的景象，莫大的恐惧令她后退了数步，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以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朝着场馆外奔去，手里摸出的手机迅速的划动拉出那个年轻人的邮箱，手指抖个不停但终究没有戳下去。
……
黑暗中的美术馆。
被柔顺的毛发拂动着面颊的楚信然睁开双眼，在冰凉的地板上起身，朝着一旁站立的苍龙抬了抬手表示感谢，然后静下心来，体会那于昨夜梦境中缺失的记忆。
十数秒后，他才睁开眼来，抬起头来看向唯一的光源，那是悬于高空的狭小弯月，将清冷的月光泼洒在美术馆的地面上，也泼洒在他脸上。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
楚信然收回目光望向这只有墙壁没有天花板的美术馆，墙壁上挂着熟悉的各式图画，每一幅都好似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但总有几幅是正被画中之物直视。
“还是该说好久不见呢。”
他行走数步，目光从几幅山海经生物的插画与复原图上掠过，最后站在了曾经驻留过的位置，望着那幅生动又诡谲的油画。
绿色的庞大生物自深海而升，朝着画外伸出庞大健壮的手，指间有蹼，指甲厚实又枯黄而被无数触须代替的吻部之上，灼黄的双瞳亦注视着画外站立的存在。
Cthulhu，画像下方以英文注释着介乎于名称和画名的字符。
Great Cthulhu；
沉睡之神，拉莱耶之主，伟大之克苏鲁；
好似注视着画外的楚信然。

NO.26:他们动作挺慢的。
新的一天，以空小姐的歌声作为背景音而起。
轻灵的歌声本不适合作为闹钟，但对没有赖床习惯的且足够警觉的楚信然而言却是足够的。
“我听过一句话，如果你想讨厌一首歌，就把它设置成闹钟。”
听到歌声突兀的消失，凯的大狮子头突然凑在床头这么说。
并没有被突然冒出个大狮子的头以及狮子开口说话的事实吓到半分，刚划拉掉手机闹钟的楚信然回答道：“对特别赖床的人来说，这句话确实没说错。”
“倒是你们，昨天我还没注意，作为狮子居然不嗜睡？”直起身来的楚信然抬起手扶了扶额，一觉醒来突然记起不少东西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觉得以前看过的某些小说里主人公被粗暴强塞一堆记忆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原来我几乎是天天都有梦到……他怔怔的想，在昨天睡前为止，他都还以为自己只是偶尔会梦到那些东西。
一年之中大部分时间夜里都可能梦见那些怪物，而一旦和那些怪物战斗，有一丁点伤口都会导致醒来的记忆缺失，而每当重新进入梦境，缺失的记忆就会补全。
但醒来是否记得，就要看是否受伤了，如果没有受伤的话，曾经缺失的记忆就能一次性补全了。
在这个世界的八年中，他能够全身而退的次数屈指可数，连带的，感受这种突然多出一堆记忆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不过每次到来都会最直观的提升他的精神状况，连带的源石技艺也能得到提升，最后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和那些怪物搏杀的经验，和那被梦境加强后挥洒自如的源石技艺新高度。
为什么白会说他操着一手疯狗剑术，那当然是因为他人生的第一战就是在荒郊野岭弹尽粮绝下，作为一个十岁小孩抄着打磨过的尖石和临时学会使用的源石技艺拼死了一头未感染花豹。
而在那之后，再次面临的拼死一击鲜少在现实，倒是在梦里跟那些怪物对抗形成的本能加上少量的知识混合造就了他的战斗方式，在现实中矫正发挥成如今的杀人技艺。
时至今日，他早已将自己的梦境视作一个独特的，好似经常变换的，游戏副本一般的世界，而美术馆这种神鬼辟易的存在却是令他心里相当没底，乍一看像是魂系列的传火祭祀场，血源的猎人梦境，传统端游的安全区一样的地方，可一个挂满了各式非人画像的阴森美术馆怎么能跟安全区扯上关系呢，能让怪物畏惧的只有更可怕的怪物，那美术馆定然藏有秘密。
可在第一次遇到它的那一夜，他已经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探索过一次了，除了所有画像看了个眼熟，再无别的收获，而再这一夜，相较于几年前的他，他谨慎了不少，也更有见识了不少，但仍然没有别的收获。
他不指望今晚也能看到，甚至可以说不想看到它，作为一个把谨慎当人生信条的人，那梦境美术馆便属于既未知又危险的存在，哪怕可以保留梦境的记忆。
但那又如何，记不住自己梦到过什么的人多了去了，他在梦里与怪物的厮杀中死亡会给现实留下的影响也就是一激灵中惊醒，但若是在梦里发疯，那才是大问题。
他不畏惧死亡，但畏惧疯狂。
那美术馆里什么传说生物的画像都有，不论是山海经还是什么神话集乃至tm飞天意面都不放过。
但最多最齐全的还是旧日支配者和外神，不仅齐全还贴心的标注了每幅画的名称，多为写实派油画，看着就跟要马上跳出来搞事一样。
——你很难不让楚信然去想那美术馆会不会是某种媒介；
事实上它也确实浑身都是疑点，而他至今没有摸索出能够带什么入梦的办法，梦里他能创造的，只有刀剑一类的冷兵器，他试着具现出手枪，却发现自己弄不出子弹，哪怕他特意去恶补了制造子弹的工序和原料的化学成分。
梦境之中好似排斥着一切与铁无关的东西，刀剑化作最称手的形态，在他手中随其心意的划出舞动，带起野蛮的嘶吼和咆哮的轰鸣，怪物并非源源不断，每次都能有个结局，要么他死去，要么它们全灭。
便是如此，梦境里除了人与龙同怪物的对峙，便只剩下了铁与血。
“你也知道我们是兽亲，那就不要用那些常理方式界定我们……”贝狄威尔目光沉静，“那些在动物园里、在荒野挣扎的相同形态的野兽与我们似是而非，虽是同族，但又差之甚大。”
“一大早就这么严肃的话题可真不利于醒神啊。”楚信然哈了口气抓下椅背上挂着的长夹克披上。
他又不是某些动漫男主，衣柜里塞了十来套一模一样的衣服，该换洗的还是得换洗。
而且要去伦蒂尼姆东区的话，那身商业休闲搭配反倒显眼了，夹克配牛仔裤的组合要干练不少。
“你穿这身我才会意识到你好像才刚成年。”高文打量着这副衣装的楚信然说。
听到这句评价的楚信然垂下头来瞥了眼高文：“维多利亚曾经的成年标准是十六岁。”
然后步向盥洗室解决今天的卫生问题。
“哈哈哈高文你被外乡小鬼吐槽了哦！超丢人欸！”凯哈哈大笑。
“二十年前就修改了的未成年法案，除了诓骗外来人的导游外还有人会记得啊。”
贝狄威尔并不在意正在吵闹的高文和凯，只是看着盥洗室的方向，又看向另一侧床上好像被吵到所以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的维娜。
“说不定他就干过那一行，或者是被骗的那个哦——”凯笑着说然后挥出爪子拍掉高文拍来的爪子，“略略略，你打不到老子！”
“你这！”看了眼仍在床上没打算起来的维娜，高文还是压下了自己的声音以及快要脱口而出的维多利亚粗口，冷静下来不去看凯那个傻逼，收起爪子绕过它朝着贝狄威尔走去，“有没有察觉到？他醒来时那个眼神。”
贝狄威尔缓缓晃动着狮头：“一闪而逝，不过真是惊艳。”
“你欣赏那种凶狠么？”
“不要问这种像是凯才会问出的问题，高文。”
“¿ 你们在针对我。”
狮群在下面低语，不远处的床上，裹得像个毛毛虫的王女仍在呼呼大睡。
新的一天便是这样开始了，相同的迷糊和相同的梦游，以及不同的事，便如正在办理退房的楚信然难得一次手机响起，这意味着有人打电话了。
倒不是天火，而是那备注为老费的旅店老板。
“喂？没在忙吧？”
“刚忙完，有情况么？”
他和店长说过，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希望通知一下，虽然从未坐下来好好谈过如今的状态。
但那鲁珀店长也算是个敏锐机智的老油条，光是根据楚信然透露出的部分消息也够他猜出个大概轮廓。
猜出个轮廓意识到这涉及多大的范围，却仍然没有对楚信然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也是老油条的处理方式，若是什么都没发生他乐得清闲，真出事了他可以立刻撇清关系。
“两批人……”店长的声音相当清晰，看来手机没买太差，“第一批是格拉斯哥帮的混混，以前试着来收过保护费，这次倒是打听一个男人，寻人标准是一米七五的龙族青年，暗金色的龙角，墨绿色的龙尾，没说名字。
但确实是你吧，不过还好你现在带了角套看起来更像瓦伊凡，而且格拉斯哥帮不是你曾经待过的地方么？应该没事吧。”
摩根还是因陀罗？这种多此一举的别扭行为不该是摩根，她真想找自己应该更高明些，那就是因陀罗？
摩根果然什么都没跟因陀罗说……楚信然脑里迅速串了串回道：“没事，有点小矛盾罢了，说第二批。”
“第二批是冲着那位阿尔托莉雅小姐的，同样是寻人，特征是瞄着尾巴和耳朵，不过这批人似乎很不上心，第一批的混混都还一脸凶相的要翻住户名单，还反复恐吓我三次才离开，而这第二批就只是口头问答一次，我说没有就走了。”
“知道了，没别的怪事了吧？”
“没了，你们自己也注意点，用帽子遮掩耳朵还是不太保险，你最好给那位小姐弄个耳套。”
“我知道，两天前我就下单了，今天下午会送到你那，记得帮我代收。”
“蛤？？”
“好了，就这样，祝你生意兴隆，拜拜。”
挂断电话下意识的捏了捏鼻梁，楚信然回头瞥了眼自己身后那愈发粗壮的龙尾，还没到那个人那种程度，勉强还能装作瓦伊凡，就是维娜那个尾巴……
看向不远处站在三头半透明狮子旁边倚着墙壁站立，眯着双眼的少女，狮尾在身后一甩一甩像是在驱赶什么不存在的蚊蝇。
尾巴果然是比耳朵瞩目多了。
“阿尔托莉雅，走了。”
走近说了声，便见维娜眯着眼睛动起脚步跟来，三头狮子也随之迈出爪子跟随，而楚信然在前面带路中随意摆动的手势略有变化，凯便看了眼旁边两只看过来的狮子，然后第一个大踏步走近楚信然：“什么情况？”
“没什么，问个问题。”楚信然回头瞥了眼梦游少女，再回过头来看着面前那些稀稀落落的路人，掏出手机来查看电子地图并以其空隙斜视凯。
“小狮子排斥裙装么？”

NO.27:他的心情确实不太美妙。
（托隔壁月世界的作者来个章推，没想到他把我的作者名都记混了（扶额）
泰拉和地球的差异既体现在地图上也体现在势力划分上，最后才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区别，就好比某个企鹅标志的聊天软件是不存在的，或者说就算存在过也没能做到地球那样国内火热的地步，炎国的经营聊天软件的公司倒是不少，谈的上国际的却没一个。
楚信然到处晃荡用的还是MSN，这东西在这世界仍然存在并发展的不错倒是在一开始很是出乎预料。
虽然在穿越前只碰过一次就觉得不如企鹅好用于是使用企鹅直至现在，但如今这个世界，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穿越前他还能尽量不和外国友人交流，天天和国内的沙雕网友聊。
但如今他天天在国外跑，能和他用炎国内部聊天软件的朋友有几个呢？理所当然的，他也就有了七年历史的邮箱。
而提到这个原因，自然便是楚信然的MSN迎来了今天的第一则消息。
不是深海色，而是X开头的熟悉邮箱：“我快到威尔士了，可能还要半天到，你们位置有变化么？对了，我给聊天室加密了。”
瞥了眼还在试衣间的维娜，以及仗着常人面前隐形的特性守在试衣间前的凯，楚信然埋头打字道：“还是那个旅店地址，你去那找老板说我名字就好，他会带你去我房间，我现在带着王女殿下在准备在东区锻炼锻炼。”
点击发送，放下手机没两秒，回讯的声效突然而至：
“东区啊……那行，我就不来了，在你那等你。”
“啊对了……”
“王女殿下有没有什么忌讳啊？”
“嗯，我先用用你们那淋浴间洗洗澡吧，作为哥伦比亚贵族我也不能丢人！”
三连发的消息，非常直观的体现出了手速和急躁，楚信然为此刻意再等了两秒，没见他再发消息才确信不会打断对方话语的打字回道：“你算个锤子贵族，维娜很好相处，别把你那边那些装模作样的贵族往她身上套，都落难了谁还管繁文缛节。”
“那她喜欢什么吗？我应该搞点见面礼吧？”
“而且我好歹继承了祖父的庄园好吗！落魄贵族也是贵族！”
全家就剩你一个还他妈被混混打，哪个落魄贵族能混成你这样的？
楚信然非常不客气的想着，但并没有把这行过于伤人的话打出来，瞥了眼面前两个如常趴着的狮子，继续打字道：“别管贵族那个弱智话题了，说得好像我们真的很上心这种东西一样。十六岁，喜欢柠檬味、或者说酸味糖果，热衷王国主题的小说和童话，不喜欢悲剧，找不好合适的礼物就别找了，要是弄巧成拙我才懒得帮你解决。”
“喔，了解还挺多。”
“哎呀，是知心大哥哥模式发动了吗？小姑娘有没有迷上你啊？”
恰恰是对方回到这句话时，没忘记自己其实是在等人的楚信然抬眼便见到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阿斯兰少女，换了一身格子长裙并且特意封住了给尾巴留出的孔洞转而将尾巴收在裙下的维娜明显有些不适应这种状态。
但还是先将目光投向远处倚着墙壁手里握着手机的楚信然，棕色的眸子还有点精神不振，但眼神倒是明白，希望楚信然给点评价。
“很合适，挺好看的。”楚信然点了点头，手指在并未注视屏幕的手机下也准确的打出了，“话题结束，没空聊天了，回头见。”
跟别人聊天的时候不论是打字还是玩手机本身都不太礼貌，就算抛开任务这一层，他平时也不会对友人乃至陌生人做这种行为。
“是吗……”走近过来的维娜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斜前方的等身镜中的自己，觉得很是别扭但也没说别的什么，朝着那边点头哈腰的称赞漂亮美丽的服装店员工也点了点头，“就这件吧。”
“好的这位先生这边请！”员工自然看得出谁才是付钱的人，任何一个男人带一个女人进服装店却是让女性付款的话，想来不论是什么缘由都会被看不起的。
楚信然对着员工点了点头，然后回头道：“阿尔托利雅你就在这等我，穿着这身走走，习惯一下。”
“你应该夸得更好听些，维娜这孩子上次穿长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刚才还属于寸步不离的守在换衣间的凯却是上前跟着楚信然，而之前和楚信然一起等待的贝狄威尔和高文则留下看着维娜来回走动。
“但要我说实话，那套一点都不适合她，不论是气质还是风格……”楚信然嘴唇微动，“很合适只是尺寸，挺好看是因为她自己就足够美丽。”
“先生你说什么了吗？”
走在前面的员工回过头来，隐约好像听到落在后面那年轻的瓦伊凡先生在说话，不过也不像是在朝自己搭话。
“没什么，你听错了吧。”瓦伊凡先生微笑着说道，相较于着装的潇洒语声却是颇为温和，令员工不自觉的也挂起笑容。
“是这样吗，那抱歉抱歉，请往这边走。”说着转角。
“不论怎么说，维娜这孩子这么听话又这么配合，你也该更好的夸她才是……”
凯还在下面一面跟着楚信然走，一面不依不饶，让楚信然瞥了好几眼员工的反应，离得也算挺近的，却对狮子的声音一点回馈都没有，反倒能听到自己的轻声说话，“说点好听的话又不会让维娜骄傲自满。”
楚信然闻言驻步，稍微落在员工后面些，装作系鞋带的模样微微蹲身：“你觉得的好听，说出来她都不会信吧？”
说完他便重新起身，快步上前跟上停下脚步等待自己的员工，说着抱歉前往柜台，留下凯怔怔的正在原地，叹了口气然后回头看了眼远处的贝狄威尔和高文。
高文正在试图朝他眨眼睛，但对狮子或者对它而言眨单眼似乎也是个高难度的动作，结果就是挤眉弄眼像是有眼疾，让维娜担忧的发出关切声。
他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但他愈发的觉得楚信然这小子秘密太多又缺乏亲善，总觉得像是带着面具在和自己等人说话，令他心里总是不安。
这个年轻人迄今为止的表现堪称无懈可击，别说是赏金猎人，他具备的冷静、博学、机敏以及判断力足以让他换个更加体面且赚钱的工作，这显得很不正常。
就算是表现出一点对维娜的欲望都能让他觉得楚信然像个有弱点的人。
可这家伙跟维娜同居好几天了，甚至维娜这孩子自己也缺乏警戒心好几次穿着随意在他面前走动，这家伙目光也不乱飘一下。
越看越觉得完美，越看越想真正拉入维娜这边，可这家伙有欲望么？
作为赏金猎人应该会喜欢钱，可他们如今却也没有钱，除钱以外呢？
格拉斯哥帮？还是他口里那个因陀罗？他们不知道楚信然那些话能不能信，他们只能这么看下去，像这样的有所行动必须将维娜排除在外。
不论对方有多危险，起码还有着同情心这种东西，就算这种试探和行动过于仓促有着得罪楚信然的风险也该由他们来担，这样楚信然就算对它们百般厌烦也不会延及维娜，那孩子一向表现的努力又听话，有着为王的基础，是完美的候选者，缺的便是最要紧的时间。
而在它这般烦恼的时候，它的身后骤然传来楚信然的声音：“你们的多疑和试探的行为让我想起曾经的摩根，我理解你们这份谨慎才能带着那孩子逃到现在，但不要在我面前卖弄那浅薄的话术和心理学。”
相当平静的声音却令凯险些炸毛，它完全没注意楚信然的脚步声，也没注意他蹲在自己旁边的动作，他什么时候绕到自己身后去的，而且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虽然是漆黑的屏幕却令不远处的员工目光平静了下来：“你们可以继续，但我的耐心却不会一直配合下去，我有些烦了，最近好像什么事都堆在了一起。”
“所以你们能不能省省心呢？我只是个赏金猎人而已，不喜欢要求太多的甲方。”

NO.28:他被盯着，他知道。
（昨晚给老书码番外去了，所以这更有点迟到……）
伦蒂尼姆东区阔利尔街。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湿冷让这些刚刚离家准备工作的行人们打着各式各样的雨伞匆匆赶路，还有些人躲在屋檐下望着这场不大不小的雨，他们没有带伞，也不愿意淋雨赶回家去，只能找个差不多的位置摸出手机来打发时间。
这类人，想必是没有工作。
“真是个糟糕的天气呐，你说是吧？”
趴在一家咖啡馆前的凯昂起头来朝着楚信然说，语气活络的丝毫没有半小时前的僵硬。
这算是它们的妥协。
“有好有坏。”楚信然不可置否的扬了扬头，然后看向桌对面的维娜，后者正注视着橱窗外的小雨。
“突然就下起雨来，确实是很烦……”高文也抱怨道，“雨水会让我们的毛变重的，地面也会变得肮脏，这可不是打伞就能解决的。”
“所以你们决定留在这么？”楚信然瞥了眼那几头狮子，在对面坐了个维娜的情况下，他做这种自言自语的举动倒也不算突兀，“委托到今天已经有很多人打算放弃了，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迈过，如今还会在追查的，只有可能是官方角色，遇上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你们犯不着寸步不离。”
“或者说，阿尔托莉雅……”楚信然抬起头来看向维娜，以指节敲了敲桌面，“有没有放个假的想法？”
“梅林一开始有预料到这场雨吗？”维娜捧着面前的热可可问。
“这个季节气温确实在转凉，伦蒂尼姆的天气预报是这几天都可能阴云或小雨……”楚信然点了点头，“我是知道的。”
说着，他以自己的身体为阻隔略微拉开了一点提琴盒的拉链从中抽出两把短柄伞来。
“那就出去逛逛吧。”维娜说完，捧起了热可可。
“你们仨呢？”楚信然探出半个头来看向桌下，有些惊愕于自己能在那三张狮脸上看出不愿意了，“还真是苦瓜脸呐。”
“雨天这种事啊……”贝狄威尔沧桑的说。
“糟透了。”高文接口。
“谁会喜欢呢？”凯终结。
我就挺喜欢的，楚信然终归还是没把这句话杠出去，转而将目光重新放到桌面：“那你们三个就在这避雨，吃饭的时候再来接你们。”
三头狮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分犹豫，自打保住维娜的决定一出，它们可从未离开过她。
“战锤在提琴盒里。”
将空掉的热可可杯扔进下方的垃圾桶里的同时，也是借着这个动作朝下方看去借此和狮子们对视说出这句话，维娜倒是学了半分楚信然装模作样的本事。
“好吧……”
在这个城市里它们也不方便随便显形，城市里出现狮子这种新闻可比奇特菲林女性要更能鲜明的吸引追捕者，有楚信然看着可比它们自由方便更多，它们自然能够理解这一点，这也是一开始订立契约的理由之一，它们需要一个远比自己出面更方便的协助者。
这也算是维娜第一次提出离开它们自己行动，这帮介乎于老师和兄长或是长辈的狮子也不是倔强迂腐的主，互相看了看统合了意见后，由凯开口同意。
.
伦蒂尼姆东区，很早以前就被当做贫民区看待，尤其是源石工业的发展中，这里算是个重工业区。
虽然这个世界以源石作为主要能源，但在地球那边的英国发展而出的工业污染同样在这泰拉的维多利亚适用，对蒸汽和电力能源的发掘虽晚于源石，但也很大程度上分担了沉重的源石开销。
当然，还有在源石的基础上实现蒸汽和电力利用的混合技术，但这些种种方式，污染都是不可避免的。
就算没有今天这场雨来，东区的环境也好不到哪去，清晨弥漫白中泛黄的雾气是这里的标配，穿着深蓝色工人制服的路人占据这里最高的人群比例，然后是小偷、强盗、娼妇种种，最后才是老实做生意的店长店员，哪怕近年来的经济政策让这里多出了十来家公司以及严密的安保，底层的模样仍旧没有改变。
当然，上述的描述也有出入，那就是那些店长店员也不一定老实，在这种地方生活几年以上，再纯种的小绵羊也该学会披着狼皮生活，然后等待着某一天真正化为狼兽……
或是被揭开狼皮啃噬殆尽。
不过也正因为是这种黑色区域，于是少有的白色会异常的亮眼，构成这片地区最终的灰。
“这几天的伦蒂尼姆降温好快啊……”
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站在路口摩挲着双肩，颤巍巍的从衣物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根卷烟和一盒很空的火柴。
但在他打开火柴盒时右手忽然抖了抖，那皱巴巴的卷烟就掉在了地上，差一点滚出屋檐的覆盖落入水里。
他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动，就看到一只纤细的手拾起了那根卷烟递了过来。
“谢谢，谢谢，这是我的老伙计，不剩多少了。”中年男人诚恳道谢接过了卷烟，这才发现帮自己捡烟的竟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而在她旁边还站着个帅气的小伙子，背着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大提琴盒。
两人手里都握着一柄收束着的，还在滴落雨水的短柄伞，干净崭新的模样像是刚买不久。
是来学琴的么？他不由猜测到，毕竟这里离那霍利尔顿那么近，这两年东区突然来了不少艺术家和一些音乐家，有些出手阔绰有些穷困潦倒，唯一的特点穿着打扮很有特色。
不过学生就没必要那么特色了，这个青年穿的就很本地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这小姑娘，这副容貌和这种裙装在这里容易招致恶意。
不过他也不打算说什么，东区这边的问题该懂的都懂，就连外地人都知道，那他何必多此一举去警告一个本地的菲林？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那个穿的像是本地人的青年没搭话，反倒是小姑娘开口问道：“你没工作么？”
“我这年龄哪里好找工作……”男人笑了笑，摩挲了一下那像是很久没刮的胡须，青白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憔悴，“没有文化、只有体力，体力也得先吃饱才行，但每天都是靠着济贫院过活，也没吃饱过，去工地人家都不会要你，而工厂也不缺我这样老的家伙。”
说着，他又指了指额角的斑白。
“呃……”小姑娘沉默了几秒，男人也就当她不想说话了，就这样继续在屋檐下躲雨，突然听到悉索的声音，就看到那小姑娘凑近青年旁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
“梅林，我想请他吃饭。”
挪远位置和压低声音是有用的，那个中年男人确实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楚信然瞥了眼他投来的疑惑目光，后者见他看来立刻收回目光，倒像是一种应激式的畏惧，可能是以前因为乱看之类的理由而被教训过。
而他再看了眼维娜认真的脸，点了点头对中年男人道：“不好意思，我们是外地来学琴的学生，对这东区不太熟悉，我能向你请教点问题吗？就到后面那家咖啡馆。”
说着他已经拉开了手中仍在滴水的伞，指向的自然不是凯它们在的咖啡馆，他和维娜已经走出很远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看了眼已经和青年拉开距离的小姑娘，随即笑道：“没有问题，里面应该会比这里暖和许多……”
“那就直接走吧……”完全将伞撑开，将这个男人纳入伞面的覆盖范围，楚信然带着他走向那对面的廉价咖啡馆，“阿尔托莉雅，注意观察和倾听。”
还沉浸在对方竟然愿意将自己纳入伞下的惊讶中的男人没有来得及注意这奇怪的嘱托。
咖啡馆里的陈设就和廉价的名头一样，桌椅都有些油腻，楚信然不得不得扯了几张抽纸递给维娜擦拭椅子和桌面，而他自己和那中年男人倒是并不在意，在示意对方坐下后他便去柜台点了一盘肉食，两块三明治，两份吐司，然后出乎预料的看到了绿茶，给自己点了一杯再给男人和维娜点了两大杯茶水。
他还得在这看着，免得有人冒领自己的点餐，在东区发生这种事并不奇怪。
不过倒也不用目不转睛的盯着柜台，只需在这守着的他完全可以看着维娜和男人那一桌情况，再关注咖啡馆里的其他人，最后看向那污迹并未清理干净的橱窗外。
人面状的白雾在雨中溃散。

NO.29:29章能消失很久。
东区边缘阔利尔街的咖啡馆里，三头仗着隐身而堂而皇之的躲雨顺便偷吃的狮子着实对不起他们的骑士之名。
“贝狄威尔，过了多久啊？”凯问。
“半个小时。”贝狄威尔答。
“半个小时啊，这雨怎么还不停。”
“停了你就愿意立刻走了吗？”高文问，“愿意踩那些路上的淤泥和污水？”
凯沉默了几秒，透过橱窗看着被密集的雨滴淅淅沥沥敲打的地面，“见鬼了这里的路怎么这么烂！”
“而且雨还越来越大了。”
“要弄道路修整，还得一段时间吧……”贝狄威尔也瞥了眼外面，“这种道路对我们来说最烦躁了，除非选择完全隐匿。”
“要入秋了，雨会越来越频繁，希望维娜能在这里出现我们最满意的成长吧，早点脱离就好。”高文说。
“你提醒我了，这就是我问时间的理由啊！楚信然那家伙都和维娜一起出去半小时了！怎么想都觉得好担心！”
“你是什么傻逼父亲么？楚信然是你眼里的混小子么？”高文吐槽，“而且你别一直这副眼光看着他了，被当面挑明了还不够么？”
“我倒希望她是我女儿，但我哪里配呢？”凯埋下头来，双爪按在头上，“但楚信然那家伙，我真的一直都觉得不放心，他看起来一直都很配合的样子，可我们都知道他在掩饰什么。”
“说到底，一个出门都需要戴平光镜的人，能掩饰的当然是眼底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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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内部，特丝丽街的廉价咖啡馆中，维娜和中年男人相对而坐，在他旁边是刚端来食物的楚信然。
“这么丰盛？”中年男人望着他端来的托盘愣了愣，又小声嘟囔道，“这得花多少钱……”
“一镑3先令。”
楚信然坐在自己的椅子前说：“这里的物价很低，可能是食材质量也不怎样吧，总之……”
他将塑料托盘上的一杯红茶和绿茶与大部分食物拉开距离，并将红茶递给了维娜，然后对男人说：“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说完也不在意对方反应的，转头朝着维娜说：“对维多利亚而言，嗜好红茶成风，各种咖啡厅和红茶馆乃至奶茶店之类的地方都会力图提升红茶品质，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混的不如意的咖啡馆反而会引进炎国的茶叶。
因为对维多利亚的百姓而言，这种新兴东西他们喝不来味道，却又喜欢吹嘘自己喝过外国的茶。”
“所以可以以次充好？”维娜看着楚信然喝了口茶后微微皱眉的模样，试探着给出原因。
“是的，不论是上层还是平民，都热爱一个脸面……”楚信然说，“不过我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最容易喝到熟悉的东西了，哪怕质量很次。”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那握起勺子手微微颤动却又始终没有落下的男人：“吃吧，等你吃完我们会问你我们觉得等价的问题。”
“这是交易。”他着重强调。
“好！”
男人说着面颊微微抽•动着狼吞虎咽起来，咀嚼和强塞食物的声音甚至引来了两人的目光，维娜微微蹙眉，而楚信然以手指戳了戳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缓缓做抚平状。
维娜在一旁端起了手机，时不时的看了眼男人，然后瞥一眼楚信然，在上面戳戳点点，那是她用来记录所见所闻的备忘录，处于楚信然的建议，她现在严谨的像个老学究。
而楚信然就只是静静地喝茶，视线一直放在窗外，注视着那些雨滴落在地上打出模糊的痕迹，漫漫的水汽从中升腾，逐渐染成黑色，那是黑色的烟雾，构成那淡淡的人面，冲着自己露出微笑的弧度。
他抬起桌边的手机，没有激活的黑色屏幕上映出他那架着眼镜的双眼，那是沉静的冰蓝，没有丝毫的锋锐和冷厉。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看到了那种东西。
就算是这样，也有人注意到了他。
那么，就有可能是熟人了，又或者，是慕名而来的生人。
楚信然在思索着，维娜仍在敲打着英文，男人继续吃东西，安静的状态直至最后那位的结束。
“呼，谢谢两位，这是我两个月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济贫院的食物只有勉强够的分量……”中年男人放下勺子，所有餐盘都是空空的，甚至很干净，“而且也没人能天天呆在那。”
济贫院，和炎国的救济院在功能上没什么不同，维多利亚发展的济贫院有着两百来年的历史，发展起来的是规模，不变的是杯水车薪。
也正是他吃完后的出声，令维娜停下了对手机的比划，下意识的看向了楚信然。
而楚信然也是扭头看着她，然后朝着男人的方向摆了摆头，示意你来操作。
然而维娜还是思索着，像是没想好怎么打开话题，也就还是楚信然叹了口气，双手搭在桌上问道：“我先问个无关的问题吧，你怎么会成为流浪汉？看得出来，你有着不少流浪汉没有的教养。”
“教养能有什么用呢，先生……”中年男人望着自己抬起的手，“你看看这些裂纹和泥渍，啊，抱歉，是我失礼了，但要说成为流浪汉的原因……”
男人缩回了手：“这真是个不愿回想的话题呐。其实，我曾经是个劳工，还有妻子和女儿，虽然那是三年前的事……”
他顿了顿，才继续说：“她们不像我这样频繁的接触源石加工，却因为一场意外感染了源石病，明明我才有着最大的患病风险，可在那些薄弱的隔离服下，我竟然一直没有患病。
反而是她们的病情却也不断恶化，后来，我无法负担那份稳定病情的金钱，我想带她们离开时，被人发现了。”
“他们被隔离了出去，我无法申请到和她们见面，而且我也知道，这种隔离通常的结果还是死亡……那是治不好的病。”
“也是那个时候，我因为一时激动阻拦那些警察被打了几拳，被打了之后住了几天院，没有了工作。
没有钱，工作也继续不下去，房租也无法支撑，就只能流浪，偶尔躲在公园里，可最近，公园也开始有人驱赶流浪汉了。”
他叹息着喝了口茶，“我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济贫院了，你知道济贫院的规矩吗？”
楚信然点了点头：“曾经也去过，对一无所有的人而言还算不错，但是格拉斯哥城的济贫院不仅有名额限制，半个月还只能来一次。”
“伦蒂尼姆也差不多的……”男人叹了口气，“但如果能去一次，我就能好过几天，有几天恢复体力的机会找一个临时的工作。”
“在这东区，固定工作岗位都是被把控的，就像我以前工作的工厂，除非有人死亡或是家逢大变。
否则不会有多的名额，就算有，也被一群人盯着，东区从不缺人，大家都想好好地活下去，都有体面生活的愿望，而不能的话，就有些人被逼的实在没办法，开始偷和抢……”
他看了眼正在不断按手机的维娜，对那个手机流露出些许的渴望，“就像小姐你那个手机，在东区走动时就必须藏好，这实在太吸引我们了。”
“呃……”维娜沉默着看着自己的手机，几秒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但你为什么还有烟抽？”
“那是最后一根了……”男人苦涩的笑着说，“说起来，这是我现在唯一的宝物了，这是我房东塞给我的最后财富，虽然一直都非常暴躁说话难听，但也是个善良的人，他告诉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点一根，那样生活就会重新有盼头，这就像曾经那本卖火柴的童话一样，虽然只是心理安慰，但真的很好。
我每次失业的时候，都会抽一根，简直无法想象没有它之后……
我还能怎么坚持，或许我届时就会和那些人一样，去偷去抢，然后被格拉斯哥帮的先生女士们处理掉。”
“有他们在，东区的治安已经好很多了，但他们也不是纯粹的善人，这年头谁会愿意当纯粹的善人呢……啊抱歉，先生小姐，你们是真正的善人……”
男人尴尬的笑了笑，“但你们要尤其小心那些小巷，他们有些人为了生活已经疯了，主动感染矿石病，就为了拼一个传说。”
“传说感染矿石病能拥有神奇的法术，但这种传说我从没见过……我妻子和女儿要是能有，或许就没那么容易被抓了。”
那不是传说吧……维娜这么想着，却也没有说出来，她突然害怕这个男人去赌那个可能性。
而且她也想不出接下来该问什么，说到底一开始这个说辞也不是她想出的，不禁尴尬的看向楚信然，这时候她才发现楚信然竟然分心了，他在看窗外。
窗外？维娜也瞥了一眼，这咖啡厅的橱窗并不干净透彻，透过一些灰迹看到的只有雨幕而已。
但还没等她问他在看什么，他便已经转过头来：“那么第二个问题，这特丝丽街之外，东区有没有一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回答完这个问题，我会给你再买一杯红茶外带，也会在这多停留几分钟。”

NO.30:我喜欢雨天，不论大小
如今的维多利亚早已跨越了使用蒸汽能源的过程，但仍然有些区域在使用那种落后的能源，伦蒂尼姆东区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但这种现状带来的污染并未有地球那般的严重，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石油和煤，取而代之的能源矿物是源石，源石的工业化进程带来的空气杂质确实让伦蒂尼姆很长一段时间的空气质量直线下滑，隐隐有了雾都的气质。
但造成的诸如呼吸道疾病一类的危害远没到伦敦最黑暗的程度，但这并不意味着泰拉的伦蒂尼姆状况就能好到哪去。
就对人类的害处而言，低纯度的源石并不比煤清洁到哪去，事实上作为害物而言，它本身就足够的「出色」。
纯度不及50的源石都有极高的危险性，这种纯度越低越是活跃的矿物只消通过接触乃至呼吸就能致人疾病。
越是廉价的作坊和工厂越是对此缺乏保护措施，连带使用的源石纯度也越低，在这种地方工作，本身就是在拿命换钱，一旦有了感染的痕迹，人生便会顷刻间失去色彩。
正因如此，这些贫困的，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甚至忌讳着医院，忌讳着体检，他们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感染矿石病。
但在矿石病表征体现出来之前，大家就都还算是正常人，更何况有些矿石病的表征不会在体表而是在体内——这通常意味着生活更加不便，但却是这些底层人最希望的感染体现。
因为在体内，你还可以用其他病来掩饰，你还可以假装是个非感染者，还可以继续的工作、拿到报酬、与亲人依偎在狭窄的空间里欢笑。
只有医院、只有体检会暴露这一切，所以这里没人喜欢医院，没人愿意体检。
只要不体检就不会检查出什么病-只要没检查出病我就没有病-没有病那就不会更糟，只是偶尔很痛而已。
便是这样的逻辑。
最底层的工人，通常混杂着隐藏的感染者、欺骗自我的感染者、以及，自暴自弃的感染者。
“病症带来的痛楚与疯狂和贫困艰难的生活环境两相纠缠的结果，就是一部分人抛弃底线、铤而走险，在这种时候，连矿石病都会成为攻击手段。”楚信然轻声说。
“无师自通的源石技艺，粗糙打磨的源石武器，后者这种被严禁的东西都会被他们握在手里，只需要划伤你一个小口，乃至是只需要污染你所处的狭小区域的空气，你也将和他们一样成为感染者的一员。”
维娜沉默着看了眼窗外走过的人，有些人正推开咖啡馆的大门，他们面黄肌瘦，哪怕没有买什么的欲望也蹲在门口，似乎是贪求咖啡馆里的点点热气，但很快店员就会走上前来驱赶他们。
在这里就算想要保有怜悯和同情，也必须竖起冷硬的高墙才行，就像那位店员虽然将他们尽数驱赶，但也在每个人手里塞了些吃剩的残渣，便是这样，那些流浪汉哪怕是被强硬驱赶，甚至被踢了两脚，也会感恩戴德又不情不愿的走出咖啡馆，去寻找其他的，稍微暖和些的地方。
她收回目光看向面前桌子的另一侧，那个中老年先生正蜷在那并不宽大的椅子上睡觉，带着点点的鼾声。
楚信然又开口说，声音依旧轻又小：“贫困和饥饿能引出人性压制的东西，矿石病这种甜蜜的毒药则会给那种东西助长气焰。
所以感染者不管在哪个国家都会被歧视和抵制，维多利亚有着不少专门关押感染者罪犯的监狱，需要动用那种地方的罪犯要么极难处理，要么穷凶极恶……”
这时候，维娜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模糊的橱窗外似乎飘过一缕黑气的五官，显现出不快的神情。
她看向楚信然，楚信然还毫无所觉的仍在继续着讲解：“所以不论是贫民还是感染者你都要维系基础的距离感，这种细节你这一路你有察觉到么？”
“有。”维娜说着，还划拉出手机的一行给他看，顺势再瞧了眼橱窗外，一点黑色都没有，就像刚才只是幻觉。
是幻觉么……她不太确定，她从未遇到过幻觉，不过她也没去提，只是收回手机然后问道：
“梅林，你怎么看待感染者的？”
“虽然很同情，但是尽量避免交集……”楚信然很直接的摊了摊手，“我见过感染后仍然乐观向上的感染者，也见过自暴自弃、抛弃原有的坚持，百无禁忌的感染者，还差点被后者中的一个阴到，他让我养成了定时体检的习惯。”
“也是个赏金猎人么？”
“是，坟头草该有一米了。”楚信然平淡的说，“阿尔托莉雅，你要知道这一点，不论对方有如何凄惨的过往和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模样，杀人就是杀人、犯罪就是犯罪、作恶也就是作恶，该死的就得死，如果对自己抱有极大地恶意那便更是该死。”
“包括我自己哪天也会被人杀死，现在苏格兰场没有我的通缉令，只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有用。
在他们觉得我没有价值的时候，对我的清算也会开始，我深知这一点。
所以享受着平静的生活、热爱着平静的生活，除非我自己选择接受的任务，否则我平静的生活被破坏我就很生气。”
“我生气起来，那个罪魁祸首便是我的目标了。”
维娜审视着这个以最平淡的口吻最平常的表情说出这些话的楚信然，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三位长辈始终对他抱有着戒心，她说不清楚信然的精神算不算正常。
因为精神这种东西在她心里也没个正常衡量标准，她接触的人还那么少，不敢妄自评价，但可以肯定的是，和自己偏差很大。
“不过这已经是题外话了……”楚信然突然勾起了一缕微笑，“我会回答你的大部分问题，但并不会直接让你如何，基于这些信息量上你总结出的态度才是你自己的东西。”
说着他立起了手机瞥了眼时间，然后拍醒了那个男人：“我们准备离开了。”
“哦，好，好的，谢谢……”男人显然没怎么睡醒，但状态也比早上的维娜好多了，在楚信然背起大提琴盒拿起雨伞，维娜也拎起她那小包和雨伞时，他才反应了过来，又大声喊了句，“谢谢！”
维娜回过头来微微点头，而楚信然只是摆了摆手，然后推开大门撑开雨伞。
“你有注意到什么白烟黑烟之类的东西么？”他在撑伞间问道。
“呃……”维娜沉默了一下，意识到他其实也发现了，然后又想到之前他那不动声色的模样，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什么，“在你说感染者的时候，有看到有黑烟在橱窗上出现。”
“还真看到了啊，那就按照那个先生给出的地名一个个找上门吧……”楚信然摸出手机来，划出几个之前记下的地名，“那个烟雾昨天就有了，也不知是注意的你还是我，但想来是个术士，并且离得并不……”
楚信然的话没说完，路过一个小巷时停下了步伐，转头看向小巷深处。
“好久不见。”他说。
维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雨幕中见到一个黑发的小女孩。
她伞也不打，站在略显阴暗的小巷里，双瞳中有着淡金色的辉光。静静地注视着他俩，目光介乎于平静与呆滞之间，令人有些发毛。
“因陀罗在找你，信然。”
女孩在雨中说，雨水打湿了她翘起的猫耳顺着她的长发向下流淌，她就像一点都不冷一般，上身只穿了一件黑衬衫和黑皮衣，下身则是黑色的皮短裤，露出白皙的大腿和长靴。
看着这样的她，维娜下意识怀着有些可怜的心思想要走近，但又立刻掐掉了这个想法，不论是她悄无声息的出现还是那句话，都并非一个普通的娇弱小女孩，仔细一看她的衣服和短裤边缠绕的绑带坠饰都有着金属，这种搭配风格和一些格拉斯哥帮的混混如出一辙，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对楚信然的称呼显然是熟识，或许关系还不错。
“我知道。”楚信然平静的回答。
“但还没到回应的时候。”
“什么时候可以回应？”女孩儿问。
楚信然抬手指向维娜：“待她准备完全，拾起格拉斯哥帮。”
并在下一秒甩起身后的大提琴盒，拉链应声而开，战锤的柄斜倾而出，被楚信然拽着扔向维娜！
？？维娜下意识接住还没明白过来，下一瞬死亡的威胁从心头闪出，她下意识握紧长柄挥锤朝前！
锵！
雨中的火星一闪而逝，维娜惊讶地看着那女孩已经突至身前，覆盖右手的黑色手套延展出黑灰色的长刃，刃的尽头还带着尖锐的倒刺。
就是这东西与锤柄相撞，若非自己这一挥锤，恐怕已经被划开了喉咙。
而这一击落空之后，那黑发女孩瞬时后退数步重新拉开了距离，手背上延展的利刃也消弭于无形：“很大的力气，比因陀罗更敏锐的战斗本能……还有个够坚固的武器。”
她说着自己的感受，然后看向楚信然：“她有这个资格，但赢得了摩根吗？”
“我正在教，而且她最合适的武器其实是剑。”
楚信然一面将自己的雨伞递向维娜，维娜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接锤的时候扔掉了雨伞，长发积累的厚度没能第一时间让雨水将冰冷传达。
拾起那已经落在地上接了不少雨水的雨伞，将其重新竖立而起的楚信然头顶始终干燥，不论刚才递伞还是如今举伞，那些水似乎都避开了他，他的周身就像有着无形的气幕为他拦下了所有的雨水。
现在，他待到伞内的水在几秒中散尽，然后跨出了几步朝着那女孩递去，遮住了她那湿漉漉的头顶：“给我一点时间，兰斯洛特，维多利亚要有变化了，而格拉斯哥帮可以保全并更好。”
“就像叙拉古的家族一样？”女孩看着微微躬身给自己打伞的青年，没有伸手去接，就只是看着他，看着气幕带起的水帘让他的脸也变得模糊。
“不一样……”
“那我就等几天吧。”接过青年递来的伞，被称作兰斯洛特黑发女孩儿瞥了眼后面望着这边的维娜，“也不会告诉摩根。”
“谢谢，真乖。”
楚信然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女孩儿并没怎么抗拒，维娜注意到随着楚信然的那几掌轻轻拍下，女孩那湿漉漉的头发干燥了不少。
“你在东区住吗？”兰斯洛特抬起头问。
“不，是在西区的威尔路，这里是学校。”楚信然指正道。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我走了，回头还你伞。”
“好。”楚信然也点了点头。
“嗯。”兰斯洛特的身影转黑，整个人化作黑色的身影融入小巷的阴暗处，接着完全消失不见。
“要一起打伞么？”维娜举着一开始属于他的大黑伞问向走来的楚信然。
“这种雨，两个人会彼此都顾及不到。”楚信然摇了摇头，然后迈步走出小巷。
他行走在雨里，舒展着双臂，显现出罕见的轻松：“之前我不想杠高文他们，所以没说……”
“我喜欢雨天，不论大小。”
“走吧，去第一个地点，现在是下午两点，要在七点前离开东区的话，我们的时间不多。”

NO.31:手不需要就捐给需要的人。
（方舟这新活动……八月底，真的是植树，而且居然是海滨城市。
罗德岛这是收起小jio探出了喷射口吗，怎么突然从内陆转战海滨了……莫不是又和博士无关，是以锡兰为主视角讲述一截短故事。）
源石技艺，这是官方的称呼，对民间而言，包括这伦蒂尼姆东区，「法术」是更广为流传的说法。
泰拉的各个国家并未掩盖过源石技艺这种东西，实在是因为它实在太容易上手了，且不谈矿石病对天赋的觉醒和加强，就算你没有系统的接触源石技艺的知识启蒙和技术探索，你也有可能单纯因为一次事故、一次意外、乃至一个强烈的想法，在接触源石制品的同时唤醒它潜藏的能量发挥出几近魔法般的奇迹。
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总会诞生一些具备强大的源石技艺适性的人，也就是所谓的资质奇佳，天赋异禀。
而在这之下，天赋优质或是天赋一般的人，都可能在一些巧合下使出法术，这么看来会用法术的人就真的太多了，这种情况下封锁消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事实上也没必要封锁，源石技艺早已作为一名学科被各学院研究，是否懂得源石技艺，擅长什么分类的源石技艺也是可以写进简历里作为一项特长展现，也就只有东区这种贫民地区才会因为义务教育不达标，知识普及不到位，才会需要用「装神弄鬼」做掩护。
毕竟，对无知且少知的人，法术确实难以理解又那么玄妙，操使着法术的人就好似在「装神弄鬼」一般。
楚信然估摸着在这种居民平均生活水平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东区，很难找到什么高阶的术士——这种人才应该脱离东区，靠着一手技艺考个证就能随处可去。
如今的源石技艺证明考试门槛几近没有，不论哪个国家都需要术士型人才，考个证连费用都不会给你收，还会顺便给你推荐岗位，前提是你真的有本事，而不是来骗证的。
既然门槛都给你削没了，那监考力度就必须拉满。
总而言之，会在东区遇到牛逼的术士，几率是很低的，低到可以去弄个刮刮乐。当然，维多利亚没有刮刮乐，但是有类似的东西。
反正也是来碰运气，也就无所谓了。
那烟气最初出现是在爱丽榭大道一次，然后在霍利尔顿社区没有见到。
如今到了阔利尔街则是频频出现，甚至在雨里这种干扰环境下出现还没有被自己直接探测到。
仅仅靠着视力捕捉痕迹，这或许可以证明在阔利尔街时是对方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次，也就是说祂多半暂居于东区。
所以才能频频出现且排除干扰还瞒过自己的法术探测。
源石技艺是有范围限制的，这份范围依据精神程度和技艺本身的性质而变化，距离越远越是顾及不到，更别提什么复杂的手脚了。
所以他问那个中老年男人「东区会装神弄鬼」的家伙，等于是问一个老居民知道多少术士的「工作地点」，想借此一一排除一下嫌疑。
但是……
“啊啊啊！！饶了我，饶了我吧！！”
站在第三个地址中，望着那被维娜一锤子砸弯的咸猪手，楚信然有想过在这种地方呆着的家伙应该大部分都不入流，但这也未免太不入流了一些。
接连三家全是挂着占卜旗号，真正是在装神弄鬼的家伙。
掌握的源石技艺粗浅到不配称为术士，既没有一定的基础，也没有过人的天赋，源石技艺在他们手里就成了蒙骗外人用的「特效」，就是那种假装给你算命然后念念有词，在毫无意义的动作下混杂些闪光、火焰之类的进去，让你觉得他好像有点本事的障眼法。
前两个还只是骗钱，被楚信然随口揭穿然后给了几拳踹了几脚的傻逼。
因为楚信然下手有些重的缘故还引来了维娜的些许不满，决定第三家由自己来拜访交涉，不能给楚信然下重手的机会。
对她这个决定，楚信然欣然接受，把「手柄」让给她，顺便还贴心的把大提琴盒也提前打开了，对此维娜表示不需要，她不会跟他一样那么残忍。
结果第三家是个又骗钱又想骗色的。
在短暂的交谈和诱导后，误以为维娜进套时抻出探向胸口的手，然后在楚信然又欣慰又微妙的目光中被维娜拎起战锤就砸了过去，形状那叫一个扭曲，嚎叫那叫一个惨。
欣慰是欣慰在维娜反应很快，或许是因为楚信然应对前两个时成为了铺垫，一路的讲解让维娜对诱骗非常上心。
总之她确实不仅没被骗而且应对极快，有种看到学生突然交出满分答卷的欣慰感。
至于微妙……那当然是对方应对咸猪手时的反应是抬手就是一锤子！
战锤这种东西，在挥出去的那一刻，不论是对方还是自己都能知道什么叫残忍。
就像现在，维娜也很尴尬的站在那，看着对方那扭曲的右手和血迹，以及自己手里的战锤，最后看向楚信然，想起了自己十几分钟前还说他的做法太凶狠残忍。
但那真的只是下意识反应而已，就是那种：手边有锤，提手就挥；
刚好对方那柜台还挺高，战锤斜着倚在下面，对方还没注意来了一个带着危险武器的客人，只觉得天命眷顾，来了个质量这么上乘的猎物。
现在知道谁才是打猎的了。
以至于楚信然从门口刚一走近，他就自顾自的脑补了一出仙人跳，吓得缩在椅子上惊叫道：“我，我把钱都给你们，别，别打了！”
引得周围一些邻居被惨叫吓得躲在房间里更不敢冒头。
“阿尔托莉雅，有没有兴趣？”楚信然扭头问道。
维娜看了看手里的战锤，又看了看缩在板凳上不断发抖的男人，摇了摇头。
“是么，真可惜，我早说了这些家伙不值得同情……”楚信然嘲弄的看着男人，“在这种偏僻又贫穷的地方开个占卜店，会有什么顾客呢？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需要抓着占卜来给自己心理慰籍，而这些家伙就靠着这种心理骗钱，还可能骗色，人在绝望的边缘，便是这种家伙做的事能狠狠地推一把，倒是很符合普世意义的人渣形象，就算杀了都不会有人帮他报警。”
“别，别杀我！我所有钱可以给你们！”
砰！
楚信然一拳砸在柜台上，抬起手来，露出鲜明的拳印和周边的裂纹：“不要大吼大叫，不要扰民，你在警察局有赏金吗？”
“赏，赏金？没有。”
男人简直是懵了，不知道话题怎么扯到这上面的，他确实是被骑警找上过。
但说到底他也就是骗点钱骗点色，那些受骗者鲜少有报警的，东区的警察通常而言都是些摆设。
而且证据和钱都那么少，也就是一两个警察来看看然后就走了，报警还不如报黑帮，格拉斯哥帮的人好歹会打他一顿，但又不至于打成重伤，毕竟他也有交保护费。
“那就算了，我问你一件事，就是这些地址……”楚信然厌烦的抬起手机，在对方眼前划拉着记下的列表，“这些列表里有哪些是你认识的「同行」，有没有不认识的、新来的，或者很不好惹的家伙？”
“说出来我们就走，如果有什么误导我们会再回来，想来周围这些人应该都知道你的情况吧？”
楚信然说着，朝着维娜摆了摆手，维娜怔了怔，楚信然只好指了指下方，维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战锤，递了过来。
“或者你也可以让手对称点。”
从门外飞进的水流将楚信然手里那沾了些血的锤头滤了一遍然后又飞了出去，也不知是这神乎其技的手法还是单纯因为楚信然的话，男人立刻凑上前看着那些地名指着其中一个喊到：“这个，这个是不认识的，但是听到过一点消息是个前几天来的女人，好像有些本事！”
“那就她了。”
楚信然说着竟是直接将其他地址都删了个干净，只留一个那一个然后将手机递给了维娜。
“我们时间不多了，今天就看这一个就收工，我有种预感，而我相信我的预感。”
“那他怎么办？”维娜看着那地址，又看向楚信然身后那还缩在椅子上的家伙。
而见她目光投来的男人立刻就怂起来又喊起别杀我，丝毫看不出几分钟前这家伙一脸亲切温和的和维娜相谈甚欢的模样。
不过这喊来喊去都是别杀我，陈词滥调也听得烦。
“怎么？你还想赔他医疗费用啊？”
“没有赏金的家伙，我一般是懒得出手的……”楚信然那半握着战锤的右手稍稍抬起握着左手肘，左手则是立起摩挲着下巴，“我一个赏金猎人又不是真善人，看到一个人渣就要做点什么。”
男人闻言刚有点喜意，便突然感觉一阵剧痛，叫的便是撕心裂肺惨绝人寰。
他那健全的双手，十根手指被整齐的截断，血流不止。
他都没看到什么东西伤到了他，那个青年明明双手都没动，等等，动了一点，他左手握着那个女孩递来的手机，但那能代表什么？他没想通，手上的痛楚也让他无法冷静去想。
“但老子当初最难过的时期也见过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就算只是骗了五先令也是老子全部的钱……”
楚信然微笑着，笑着笑着就变作了狰狞，还朝着柜台内啐了一口，“不走出去骗有钱的家伙，反倒甘于贫民区落井下石，手不需要就捐给需要的人！”
“莉雅，走吧。”
维娜呆呆的点了点头，看着那头一回表情这般凶恶还这么飚脏话的楚信然，好像还隐约窥见了一丝他的过去。

NO.32:遗憾的一点，楚信然不是猫奴。
(方舟活动的进一步消息看来，新卫星原型不是鱼人就是鱼类，笔者本以为这舟游迟迟不出纯鱼类干员是想挖大坑……
现在看来莫不是单纯的觉得人设设计太麻烦。)
“喂？格……别先急着挂，仍然是犯罪者，接下来给你三个地址，查查当地的案底你就能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对，是东区，所以知道我为什么还是找你了吗，只有你才会愿意管这种地方的事吧。”
“你会拒绝么？地址我直接以短信的方式发给你，免得你弄错。”
“当然，他们当然得罪了我，有什么问题么？”
嘟嘟嘟的忙音明示着手机另一头的怒意，楚信然收起手机，对着一旁的少女笑了笑：“面对看不惯的违法犯罪者，在市内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报警，或者说举报，认识几个骑警总是没坏处的。”
雨势逐渐在减弱，烟雾也再没有出现，随着步伐的深入，周围的建筑和也愈发的破败和危险，取而代之的是不少窥伺的目光从各式各样的危房里透出，让维娜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伞柄。
“放轻松，这种地方就是这样，不欢迎任何外来者。”
建议的话语适时的传来，楚信然的声音令维娜略微放松了些，她顺势看去。
因为雨势的减弱，气幕上的水也不再稠密，楚信然那平静的脸也在水流下得以清晰。
“你在警戒他们，他们也在警戒你，惧怕着你对他们进行加害，顺便说一句题外话……”楚信然扭过头来看向维娜，“之前那个人换做其他时候，是应该杀掉的，不论是从不顺眼的程度还是恶事的角度，或是免于报复的缘由。”
“他能在东区恶事做尽就是因为苏格兰场的不作为，我通知的那位骑警便是哪怕不在伦蒂尼姆，听到恶事都会杀过来的嫉恶如仇的小姑娘。
而你若是并不认识这样的人，那报警后的处理力度便会差强人意，那还不如自己动手，但这对你而言恐怕会刺激过度，目前对你的教育才是第一要务。”
“除恶务尽么？”维娜问。
“不，单纯只是斩草除根。”
楚信然回过头来，环视那些窥伺的目光最后落到维娜身上与她对视：“就像罪恶会滋生更多的罪恶，善意能传达更多的善意一样，仇恨也是会连锁发展的，不要因为对方的地位低微或是力量不足又或是年龄容貌一类的原因而掉以轻心。
当你决定对下狠手的时候，就该顺势做到底，或是直接击破他的意志，让他提不起任何报复的心思。”
“炎国有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是会延及家族后代的，这句话的原意是想让人化解仇恨不要轻易结怨，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我也做不到……”
楚信然说，“所以我们就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斩草除根，不给仇恨延展的机会，就好比那个江湖骗子我就不该指是剁手而是直接杀掉，只是你那一锤，他恐怕会找其他贫民泄愤吧，他仍有凌驾他人的力量，以及作威作福的恶性，再加一些胆量，哪天遇见便会提起报复的心思。”
“截断他的十指，起码能让他明白什么人不该惹，他若是止血不及时，恐怕也会死在屋里，虽然我希望如此，但后者几率并不高。”
“同时，断指也是个方便追查的标记，就算对方跑掉也能很快找出来。”
维娜沉默不语，开始思索如果三位长辈还在的话，是会希望自己听进去还是斥责楚信然的离经叛道，不论如何，她会记下这些话，之后再去问询长辈们求证。
“今天的课堂就到这里吧，看来这些道理对你而言还是太刺激了……”
将维娜的纠结看在眼底的楚信然停下了脚步，看向面前腐朽又破烂的建筑，“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位是不是监视了我们两天的朋友。”
楚信然一面打量着眼前的危房，一面拉开了大提琴盒拉链亮出了锤柄：“与我保持一米的距离，脚步放轻，将你的战锤握住，做好战斗的准备，但也可能打不起来，充作威慑就行。”
回过头来再瞥了一眼维娜身着长裙手拎战锤的古怪模样，楚信然想了想还是不做评价。
“准备好了就跟在我身后，走吧。”
.
砖石砌成的墙面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奇怪广告，那些破旧的东西构成了墙纸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着没什么意义的写写画画，像是某些人抑郁无聊时的呓语。
这种东西构成的楼梯墙面没有任何停留的价值，大部分没有专门人清理的地方都有这种场景，楚信然的目光也并不在上面停留超过三秒，而他身后的维娜也只是困扰于周围弥漫的霉味，一面屏息一面希望前面的楚信然加快速度，走出这种空气流通不太顺畅的狭窄空间。
而楚信然也回应了她这份期待，他快步的跨越了台阶，踏上这破败的二楼，瞥了眼楼梯口墙面的裂纹和黑色的污迹，然后朝着维娜招手右拐，在走动中随手抖了抖袖口，然后停留在从楼梯口开始数，路过的第三道大门前。
回忆了一番那个中老年男人给出的信息，楚信然敲了敲门，还未开口，霎时无数的黑气从那带着锈迹的铁门缝隙中倾斜而出，楚信然后退半步，无数水流从他身后激射而出，混作飘摇的幕布挡在他身前的同时，也将所有的黑气全部收纳于内，接着瞬息封冻，落在地上碎成数十块白中带黑的冰块。
“砸……”
楚信然再退半步，给维娜让出了位置，一副文静打扮的王女立时补上位置，战锤携着风声而起。
沉闷的轰响中，看起来质量并不如何的铁门在一记单纯的砸击下完全变形，接着楚信然上前一脚直接踹倒，便见到黑暗中有光在熠熠生辉。
在半个多小时前，维娜还见过类似的光，那个名为兰斯洛特的菲林族少女站在小巷中，眸中亮着漂亮的金色，而现在这光，是好似火焰燃烧般的灼红。
那显然是个人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见到祂坐在那的身姿，楚信然先是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瞳中开阖的裂口能让他更清晰地看到微光下的景象，也就能看到那嘴角含笑的少女面孔。
“真令我意外，我还以为你会先试着逃跑，这位小小姐，要怎么称呼？”
哪怕对方安静的坐在那没动，他也没有示意维娜放下战锤的意思，源石技艺并不是一定要什么手势和动作才能发动，说到底那都不过是为了更加集中精神的手段，作为惯常以最平常的模样做到最隐秘的攻击的他，对这种事最清楚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他原本以为的可能是个中等乃至高等层次的术士，又是个过分年轻的女性，不论是高度还是身形乃至面孔看起来都还是个小女孩儿的少女，无怪乎楚信然会称呼其为小小姐。
“我已经对你们打了好几次招呼，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逃跑呢？”
声音带着淡淡的慵懒和轻浮，不论是椅后微微扬起的长尾还是头上一对翘起的长耳都证明了她同样是菲林人的身份，少女打了个哈欠道，“不过你们可真是来得真晚啊喵。”
“这或许不能怪我们，你这打招呼的方式略显别致，而且也没给出任何关于地址的信息……”
楚信然说着将手里的眼镜放在门边的窗台上，空出的手随意的揣进裤兜摸着手机，“你还没告诉我该如何称呼呢，小小姐。”
“为什么这么在乎名字呢，我听到了哦大哥哥，你说的那些道理我也认同哦，那你应该知道在这东区，名字是最没意义的东西才对。”
小女孩儿看着楚信然，双手搭在膝上放置的厚书上，那本书在昏暗的室内也带着淡淡的寒光，源于封面本身包裹的金属撞角。
那显然不是一本普通的书。
“但要方便交流，一个起码的名字是应该的，就像你不喜欢称呼我为大哥哥，那就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梅林。”楚信然说。
“那是代号么？就像苍七一样？”女孩问。
“是啊，所以也告诉我你的代号吧，以及你的来意……”楚信然微笑道，“你右手那厚实的枷锁，应该是感染者监狱用的限制器吧。”
“嚯……大哥哥果然很懂吗，这就不枉我费尽心思找到你然后还要躲避追捕的等着这两天哦……”
少女微微抬起了搭在书上的四指，只留了一根食指仍然杵在上面，“你可以叫我……嗯，夜烟，而找上你的原因，是想问一些事哦。”
“关于你右臂的枷锁么？”楚信然问道，然后朝着维娜下摆手，示意她可以放下警惕了。
现在不需要威慑，对方知道他赏金猎人的身份，那就不能当一般麻烦看待。
接下来视对话内容考虑是合作还是直接举报，那都是需要他亲自动手的。
感染者监狱的越狱者，虽然看这年龄和本事应该赏金不多，但应该够补偿这两天疑神疑鬼带来的损失吧。

NO.33:愈是不幸，愈将强大。
（没有出现突发事件的话，这本书都是早上更新，通常是下午码老书，晚上码新书。
这种状态下加更的要求就比较难达成，不过还请放心，每章大抵都在三千字上下，笔者不太擅长分章，所以偶尔也会有一章四五千字的情况发生。）
“感染者监狱的管制室资料库，是和苏格兰场其他的警区资料库连接共通的……怎么了？”
夜烟刚一开口，楚信然就抬了抬手。
“现在这种氛围你应该让我们找个位置坐下，而不是站着听你说一段开头就感觉很长的话吧。”
夜烟有些无言，挥了挥手道：“那你们进来吧，只要不觉得这里脏和空气差。”
楚信然便先行一步，拍了拍门口内侧的开关，灯立刻就亮了起来。
“原来这里还通了电么？”他感叹道，“明明你这边的房子看着就一股停水停电的画风。”
“水确实是停了……”夜烟无语的望着这个无比随意的青年，感觉在得寸进尺这方面被完全的比下去了，“电是这两天接通的，我截了对面小工厂的电线过来喵。”
“两天都还没发现，有些迟钝啊，以及，你比我预想中还年少……”
楚信然瞥了眼在灯光下完全显露出模样，穿的颇为传统术士的菲林少女，“就是着装太老式了，巫师帽配黑斗篷是哪个年代的术士装束了？你这是照着童话小说来的么？”
“不用你管！你不该先坐下吗！”
显然楚信然的话语太过尖锐，精准的戳到了某个痛处，小女孩的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
也正是这个表现，让楚信然真正稍微放松了些，将手抽出了裤兜，只是袖管里的猎刀仍旧安稳躺在刀套中，时刻都能以最称心满意的态势拨出。
很符合年龄的表现，是个真正的小姑娘，或许因为环境经历而过于早熟，但还没到赏金猎人圈子里那帮糟糕小鬼的地步。
不过年纪轻轻就成了感染者……楚信然瞥了眼她右手那枷锁，也没太朝里走，他确实是闻到了一股比楼道间更鲜明的霉味。
所以只是就近抽了个看起来还正常的椅子擦了擦递向走近的维娜，然后没去选最后那个摇摇欲坠的椅子，而是抽出了个矮板凳。
矮矮的小圆凳，坐在上面他就想给自己手里配一包瓜子。
“你有一个小时开始你的故事……”掏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也看到了信息折叠层出现的MSN信息推送，略显陌生的邮箱大抵是深海色。楚信然抬手道，“应该足够充裕了。”
“突然变得很讨人厌啊，小哥……”白了一眼楚信然的夜烟看了眼不动声色的维娜，认命般的放弃争吵，以复读凑了一段字数，“感染者监狱的管制室资料库，是和苏格兰场其他的警区资料库连接共通的，不论是感染者还是非感染者，被警方重点关注的居民资料都有哦——”
“我就是在那看到了你，梅林小哥。”
“我以为感染者监狱能稍微严密些，那些傻大个为什么能让你看到资料……”
楚信然略有些意外，本以为小姑娘的越狱是个极为艰难的过程，没想到还有空翻别人档案，“那么，看到了多少呢？如果看的太多我可能会灭口哦。”
夜烟怔了怔，略有些不安的问：“这是在开玩笑吗？”
“既然会这么问，看来你确实看了不少啊。”
“呃……”少女的脸紧绷起来，决定用面瘫来补救言语的失误。
这时候，维娜一面看看夜烟一面看看楚信然，掏出了手机开始敲敲打打起来，引来了夜烟古怪的注视和楚信然满意的点头。
他很满意王女这样好学的态度，狮子说的没错，维娜很多时候的表现都很值得夸奖，迄今为止也有接过些带孩子、当家教之类的委托。
但都没有这个省心，虽然血脉高贵，但逃亡历程上的经历大抵让王女褪掉了不少上位者的迂腐和高傲吧，也有可能是前几任老师的功劳，这一点可以回头再找那三头狮子求证。
“不用这么紧张，隐瞒是没意义的，既然你监视了我们两天还直接以真身露面，那就该有孤注一掷的觉悟才对……”
楚信然看着夜烟说，“我和她，你应该都有初步的了解，而对我，你应当知道的更多，所以说，档案上应该写了吧：苍七是个很在意得失的人。”
“将你需要的帮助和我能获得的利益干脆的列出来，我的资料上也写过我不会对委托者出手不是么？”
这个人其实看过他自己的档案？
夜烟沉默良久，开口问道，“我只想问几个问题而已，你那从混混到赏金猎人再到如今定居伦蒂尼姆西区的过程，能被别人重现吗？”
她这问题显然含有某种潜台词，但楚信然听不出来，只能按照字面上的问题回答：“按我想来，大概很难。”
夜烟垂下头沉默了几秒，再次抬起头来问：“为什么你能有那么多案底还能在阳光下行走？”
“你觉得什么是阳光？”第二个问题，楚信然感觉隐隐的抓到了一点东西，开始以问反问，这并不是猜谜游戏。
但他在谈及生意时惯常揣测对方的每一句话，除去本身赏金猎人生涯伴随的危险外，不说人话的委托人也是很大一个因素。
就像你无法理解甲方的要求到底是想要个什么成品。
“体面的身份，正常的交流，稳定的居所。”夜烟抬起头来，盯着楚信然一顿一顿的说，但仍有保留。
“当你的价值足够突出，同时有着绝对能伪装的与周围一致的时候……”楚信然坦然回答，“事实上，苏格兰场仍然有些大人物很不待见我，也在很努力地想找一个理由把我处理掉。
但老案子被朋友压着，新案子他们又确实拉不出来，我就喜欢看他们想抓我又动不了手的样子。”
“想抓我又动不了手的样子……”夜烟呢喃着这句话，无意识间微微翘起嘴角，待到反应过来又重新端正姿态问道，“那我再问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她还没说完，楚信然已经抬手做出打断的意思，他已经从反问中得到了答案：“你找我，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和你一样曾经在贫民区待过，但又有如今这副生活，无法理解这份落差，所以才想直接找我面对面求一个答案？”
“不是。”
“答得太干脆了，那就是了。”楚信然斩钉截铁的说，“之前还犹犹豫豫，现在突然果断反而有问题，以后自己注意。”
夜烟怔了怔，回头看向正在敲屏幕的维娜，这种安静的氛围里，手指戳在屏幕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别看她，你自己也注意。”
楚信然一脸严肃，他完全明白了，这女孩儿压根就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什么危险人物，确实，她的源石技艺看起来隐蔽性不错而且范围颇大。
但人却不具备如何的攻击性，这让楚信然有种一拳打在空处上的难受感，很有一种自己这么谨慎结果遇到的是个毛孩子的感觉。
毛孩子啊……毛孩子也好吧，虽然心里有点落差，但这样的发展反而是最轻松。
她一开始应该是有什么简单的计划和想法的，但在被自己打乱节奏后就完全懵逼了，仍是个不成熟的小女孩儿，目标也就是像自己说的那样。
“出于长辈的立场，给你一点忠告罢了，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接续上一句话，楚信然说道，“按我猜测，你应该才从感染者监狱里逃出来没多久，并且这是第一次越狱，所以有些找不到方向吧？
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但却记得你看到的那个明明身负一堆案底却能正常生活的我，于是便急冲冲的来找我了。”
夜烟沉默不语。
“你应该耐心些的，没有目标的时候不该急着找谁求助，只消几天，你能自己找到目标的，那种东西通常就在你过去的生活中，你只是以前没注意。”
“而你现在来找我，就得额外付出些东西了。”
楚信然说着，微微弯腰，双手搭在膝上摆出了很标准的流氓坐姿：“问出你最后的问题吧，然后就该我开口了。”
夜烟闻言闭上了眼睛，她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在一日在那屏幕上看到的楚信然的档案，那些耸人听闻的文字和记录在她心头勾勒出可怕又强大的形象，而如今所见的出入明显不算什么，重点在于对方仍旧具备回答自己问题的资格。
不论是作为过来人还是那上面记录的驳杂见识，每个潜在犯和现行犯都有被定义潜在的危险等级，代号为苍七的年轻人有着必须不偏不倚的记载其案底的威胁性，这才能引起上面的重视。
然后她再思索自己真正想问的东西，两次掩饰都被拆穿已经让她明白这种把戏毫无意义，她需要抛开那些感情问出最直接的问题：
“感染者，在这个城市，在这个国家，有出路吗？”
楚信然闻言，叹了口气，回应着夜烟的注视：“这是个很愚蠢的问题，最后一个问题不该用来问这种事。”
“但我还是想听到答案，这个答案从你嘴里说出才有说服力。”
“那这种问题我可以很明确的回答你：没有。”
“不只是这个国家，应该说这个世界，在研制出治愈矿石病的药物之前，感染者都没有归处和出路，相较之下，维多利亚的国情可以说是最为温和了。”
“温和？我只是偷了个面包，就因为被发现是感染者就被关进了感染者监狱！”
夜烟的平静难以维持，而维娜也抬起头来，放下了手机，“你应该去乌萨斯看看那边对感染者是怎样的，相较之下维多利亚确实是足够温和了……”楚信然并不在意她的咆哮，“我刚才告诉你的是大环境，接下来附赠一句额外优惠吧，有不少组织，不论是维多利亚还是哥伦比亚亦或是叙拉古什么的，几乎是每个国家都有暗地里吸纳感染者的组织，而明面上招收感染者的组织也有一个，叫罗德岛。”
“罗德岛制药公司，自称感染者问题专家，会聘用感染者做事，有一艘鲸骨构架的大型移动基地，我曾经去过一次，氛围太过友好以至于我觉得很有问题。”
“但你现在问题更多不是么？还会担心问题更多么？”
“我……我还是得想想。”夜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
“这是你的事，你当然可以有漫长的时间考虑，接下来谈谈我们的事吧……”楚信然并不打算给她时间安静，“该谈谈报酬了，我这个人很实在。有钱的话可以收英镑、龙门币、美元乃至赤金，或者你有成色不错的源石也行，没钱也没关系，可以用劳动力、情报等方式支付，只要彼此达成等价的共识。”
“这位夜烟小姐，报出你的支付方式吧。”

NO.34:姑且告一段落。
（还是把29章修改了，也算是坦荡一点，顺便把说明单章也删了，毕竟没必要了，不过就看审核编辑啥时候睡醒了。
然后，提一嘴求推荐票，虽然估摸着你们应该都投给大佬冲榜了，但新书期确实比较看成绩。）
难以过安检的大提琴盒注定了不太方便走地铁，不过这一点早就被列入考虑范围了，楚信然一开始给出的时间就是打车的耗时，现在便是身处副驾驶位，后脑枕着的软垫上传来轻微的敲打感。
“梅林……”
“怎么？”看了看前方拥堵的车辆，扭过头来看着后座倾过前身的维娜，楚信然微微盖下手里打开的图片。
然后瞥了眼后备箱，那三头狮子躲在里面也不知道车主有没有感觉车身变沉。
“我觉得那种合约时效太长了，不太好……”维娜说，“半年的时间束缚一个人的自由，那只是三个问题而已吧，梅林你很不想回答那三个问题么？”
楚信然转过头来，退出MSN的联络，一面回道：“都是些不重要的问题。”
“那为什么？”
“维娜你看她拒绝了么？”
维娜刚要问便被楚信然的话打断，他又转过了头来，决定认真聊聊这个话题：“岂止是拒绝，那丫头简直是笑着答应的，你觉得她是被强迫的么？”
“半年的时间，她成为我们的协助者，作为眼线收集情报。”
楚信然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司机，司机正带着惊愕的眼神看着他，而他扬起了手机，亮起的手游加载界面让司机自以为明白过来，笑了笑然后重新专注看着前方——前方仍在堵车。
“反过来说，她和我们建立了联系，在她艰难的时候也能对我们求助，这对她目前这艰难的状况而言是最大的帮助……”
楚信然看着维娜，“当然，我们也没一定要回应求助的义务，完全可以视若无物，那丫头到时候估计会从你身上下功夫，毕竟你看起来比我好说话。”
说的这么清楚也不难懂，维娜沉默了几秒，低低的开口道：“抱歉……”
“没有道歉的必要，说真的，你这提问非常的必要，这也是一堂课，说到这，需要道歉的本该是我，我早早的说今天的课程结束了，没想到还需要加练……”
楚信然借着座椅与车门的夹缝亮起修长的两指，“两个知识点，第一，契约是双向的，其敲定对彼此有什么样的意义，就像我与你那三位长辈签订的契约，不能光看到对自己有利的地方，你还要注意对方获得的东西，以及对方心情是否会影响契约的执行力度，最后则是，你对这纸协约的重视程度，你对它上不上心也是你与对方博弈的筹码。”
“夜烟很重视这个机会，而我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这份落差能让我一直保有主动权……”楚信然放下了中指，只竖着食指，“但其实我也很重视，我需要一个能帮我盯着东区的人，那小姑娘其实不太冷静，所以也没察觉到这一点，或许她就算察觉到这一点，也不会松手。毕竟……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路很少。”
“呃……”维娜怔怔的听着，然后猛然垂下头去戳起了手机，这幅模样让楚信然顿了顿，打算静待她记录完成。
不过说实话这几天的王女天天捧着个手机敲敲打打，总觉得一开始的形象都快崩没了，差不多可以赋予个闪光指压师的称号……不过仔细想想一开始的形象，大概是斗篷怪，这形象崩了也就崩了吧。
别养成什么事都要敲手机就好，回头提一下，在跟那三头狮子提一句，维多利亚的未来可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在他脑中跑火车时，维娜停止了敲打仰起头来看向楚信然：“第二点呢？”
“第二点，那就是与契约无关的内容了……”车辆开始加速，楚信然也就不继续维持这别扭的姿势，放下了手，“不要对自己是否被利用这种想法而纠结，很多年轻人就喜欢在意自己是不是被利用了，自己是不是被当做了工具，是不是落了下风，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的过程，需要在意的是，你获得了什么，对方又获得了什么？”
“这么说应该太直白露骨了，简单来说，就是你需要纠结的是得失而非颜面。”
“梅林……”维娜抬起头来看向楚信然，“你今天的话，我听着都有些不舒服。”
“我想也是……”楚信然点了点头，“所以我只是希望你将这些话记下来，在缺乏沉淀的时候，我说的很多话在他人看来都难以得到认同，是颇有些冷血的逻辑。
但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积累见闻，我只能把这些话先告诉你，以后你能理解这些意思。”
说到这里，他瞥了眼因为道路逐渐通畅而不再有扭头的余裕，颇为称职的司机：“我那一行，被利用、被套路是常有的事，但是否真的需要你死我活，都得好好斟酌斟酌，就是这个道理。”
“有些人的确不需要这些道理，因为他们的生活美满平安，不需要接触这种东西，但你应该有这份觉悟才对，好好想想吧，现在我可以说这是今天最后一堂课了，放学看看你自己写的作业吧。”
说罢他止住了嘴，抬起头来瞥了眼后视镜，因为视角只能看到维娜微微垂下头的部分影响，令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所以他才不喜欢做家教的委托，虽然时薪颇高，但他着实不专业、学生也不愿意学。
不论是正经家教，还是灰色培训，过程都这么相似，还是作战类的委托来的便利。
“客人您，究竟是什么工作的啊？”一旁的听了好久又迫于职业操守和个人礼仪而一直没有插话的司机问道。
“写小说的，顺带在几个剧院到处跑，讨口饭吃。”
他随口答道，然后想到委托就又摸出了手机，打算登陆猎人网站看看。
“那还真是不容易啊……”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敷衍，正视前方道路的司机只能干巴巴的评价道。
“是啊，还要帮忙带一下邻居家的妹妹，甚至会指责我小说情节不合理，我就不该给她看。”
楚信然略显烦闷的接口，在解锁的手机荧屏上滑动手指，在登陆网站前先把MSN关掉。
某个带画家刚才给他发了消息，看消息提醒是几张图片，他决定先放放。
自打看过那《深海》以及与那位带画家短暂的接触后，楚信然就有了个B数：深海色的画别人看了无所谓，他看了可能要过SC。
车上并不适合过SC。
“虽然如此，但也比较听话的吧，有这样美丽又可爱的妹妹，客人你也该温柔一点吧？而且客人你的那些话，被指责也很正常哦。”
“是啊，但写都写出来了，被指责也就做好了准备，不过心情总会比较差的……”
楚信然微微摇头，左手下滑着着网站在手机上那并不方便阅览的，异常糟糕的排版，右手探过座椅右侧朝着因为听到对话而微微抬起头来的维娜做了个不虚在意的手势，才继续说，“司机先生，在东区附近很难赚到钱吧。”
“偶尔碰上客人您这种走长途的话，就能一次赚挺多的不是，东区也不是以前的东区了，偶尔就会有学音乐学画的大少爷大小姐来。
虽然也有些是穷学生，但穷学生也是我们的主要顾客，毕竟那些大少爷大小姐也有专车接送的。”
“虽然是穷学生，但家里肯定凑够了回家的旅费。”换回右手的手指划拉屏幕越过首页那几个赏金最高的重犯和大人物，楚信然补了一句，然后在心里感叹着猎人网的首页今天也没新意，几个熟人依旧高挂没人敢接，“有没有绑人的？”
“本来就只有穷学生和普通学生会搭我们的车，绑人又能赚到几个钱啊，还容易闹大……”司机摇了摇头，“真有这种家伙祸害市场，我们也会通知格拉斯哥帮的。”
“是吗……”楚信然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瞥见防护栏的对面车道上，一辆深蓝色摩托疾驰而过，竖立的纯白色耳朵颇为眼熟。
动作很慢啊，格拉尼，看来隔得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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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啊，六个月……”
被破坏的大门就那么躺在边上，周围的邻居颇有些想捡却又想起十几分钟前这家人的大动静，他们忍住了，事实也证明了举动的正确，黑色的烟雾拢起那铁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被勉强框在了门口，哪怕还残留着被巨力扭曲的痕迹和孔洞，也不妨碍邻居们意识到隔壁的主人是个魔女的事实。
所以说，贫困边区的知识普及真的很重要。
“先打扫一下这空屋子吧，起码有个目标……”自己打开灯来的夜烟看着这乱七八糟的房间。
自打她来到这里后就没清理过，之前还没觉得脏乱差，现在却是不顺眼了，“罗德岛……应该还有别的地方考虑吧。”
反正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了。
翻开那书写着生僻文字的沉重书页，翻找着适合将那写着邮箱与手机号的便利贴夹在里面的位置，夜烟轻轻的哼着许久未曾哼唱过的歌谣。
她翻到了……
「ᛞ」，写着大大的ᛞ的一页，下方是细小的古语注视。
古弗萨克文，或是以卢恩符文说明更为合适，名为day，或是dagaz。
意味黎明，改变与希望

NO.35:夏梅隆
（虽然舟游的傻屌图是真的多，但正因如此反倒觉得你们应该都看过不少了，也就没有发的必要了。傻屌图也该有时效性才是。）
“你那朋友已经上去了。”
依旧是那个几近变成固定住处的旅店，将大提琴盒递给心情不佳的维娜，看着她和那三头狮子惯例先上楼去，楚信然才转头看向柜台前的老板。
“让她先上去没关系么？”
“能有什么问题？小狮子并不鲁莽，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走近柜台的楚信然敲了敲柜台，“有我的包裹么？”
“居然不是担心女方的角度而是担心男方吗？”店长躬下身去从柜台下方捞起一小一大两个东西，一个信封，一个小方盒，“我还以为那位小兄弟有点战斗力，喏，一封信一个快递，应该就是你那邮购的耳套吧。”
他指了指那个小方盒。
“战斗力？可能连扳手腕都扳不过小狮子……”楚信然摇了摇头接起那两个东西，“那家伙订房了吗？”
“订了，323号，倒是和你们一楼，这几天也有些家伙退房了……”仿佛感叹经济不景气一样的口吻，店长挖了挖头上的狼耳耳廓：“空出了不少房间，总觉得像是别处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一样，这么集体的退房。”
“猎人网没见什么新的大生意……”十几分钟之前才上过网站的楚信然很确信这一点，不过也并不在意的抓着那两个东西就朝电梯间走去，“我就先上去了，拜。”
“拜……”
没怎么指望楚信然能给解答的店长也是豁达的招了招手。
要么是猎人网火星了，要么就是别的什么和赏金猎人关系不大的事，可赏金猎人这种什么都能插一jio的职业真能有无关的事么？
还是说单纯是那批和自己一样接了A级任务的人在这几天毫无所获后决定放弃了？
站在电梯间内看着数字缓缓爬升的楚信然猜测着走出电梯，站在315前敲了敲门。
敲门后的两秒门就被拉开了，急匆匆开门的维娜对他说：“梅林，房间被入侵了。”
但他只是笑了笑：“入侵者呢？”
“被我打晕了。”
维娜一面回答，一面转身跑出几步，引导楚信然过来看。
“这可真是，挺厉害的。”
望着那昏迷中被绑在挂衣架庞的萨弗拉年轻人，楚信然略显意外的露出古怪微笑夸赞道。
“不过这其实不是入侵者哦，首先你看，门窗是正常的关闭着的，插在门口感应器上的房卡也不是你手里的那个吧。”
“呃……”维娜下意识看向自己落在门口的房卡，而三头狮子默不作声的看着。
自打那次在服装店的对话后，他们就显得沉默了不少，有种完全朝着旁观者立场偏移的架势，以此证明他们将维娜的教育全权交给楚信然的决心。
“他的卡是从老费那拿的，事实上这家伙是我的熟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助手或者线人吧，不过也不必怀抱愧疚什么，这人其实挺欠揍的……”
楚信然说着已经蹲下身来，用手背拍打这青年的脸来，“喂，醒醒。”
不过等到维娜把昨天的收获告诉它们后，就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能这么从容了。
头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显然维娜没有对谁都动锤子的凶残性，依据曾经的对话看来，维娜曾经所学的击晕法显然用在了这个脸上带鳞片的年轻人身上了，在楚信然的拍打下逐渐有了苏醒的反应：“呜……老楚，天亮啦？”
“你醒啦？阉割手术很成功？”楚信然微笑道，一脸阳光。
“是吗……个鬼啦！为什么我感觉身上这么紧，嗯？我被绑起来了？啊我想起来了！我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就过来迎接，结果刚看到个美少女的脸眼前就黑过去了！这……”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楚信然比起手势指向一旁表情歉然的维娜：“你说这个美少女吗？顺便你最近又沉迷漫画了吧？”
“抱歉，我以为是入侵者。”不知是因为两人的称呼还是内疚而有些脸红的维娜道歉道。
尽管楚信然说过对方欠揍不必怀抱愧疚什么的，但在维娜看来那应该是熟人间的调侃，自己和他素不相识，这种误会必须得道歉才行。
“啊，啊，啊——”
结果对方就盯着自己发呆，三段式的发声让她略有些迷茫，不知这是什么未知的回应方式，于是她扭头看向楚信然。
“在？为什么对殿下呼吸？”楚信然如是问。
听不懂……维娜更加的迷茫，就见那青年突然缓过气来：“啊！您一定就是王女殿下对吧！我我我是凯尔•夏梅隆，哥伦比亚夏梅隆家族第四代，抱歉不能第一时间向您行礼，还请不要介意！”
“呃……”维娜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扭头看向三位长辈，没得到回应再扭头看向楚信然。
而楚信然也在扭头，扭头看向身后，感慨自己有着随手关门的好习惯。
这一嗓子，还好墙壁隔音效果还行，老费虽然没弄到正规手续，但好歹房屋质量是过关的。
下意识的确认后，楚信然也就转过头来，手中滑出的猎刀轻车熟路的划掉了那些粗糙的麻绳——
这东西还是楚信然塞行李箱里的，倒是没想到会被维娜找出来用。
虽然有些浪费，不过能看到维娜在这方面的本事，也就不在意这点损失了：“第四代末裔，要我说你就别抓着你那没意义的贵族身份不放了，哥伦比亚大开拓的贵族在维多利亚这边老牌贵族看来着实没什么底蕴可言。”
“但总要做点样子的嘛，我还以为王女殿下会比较喜欢这种仪式感……”
随着紧缚感的落下，缓缓站起身的夏梅隆活动着他那完全被绿色鳞片包裹完全的爪子，回答着楚信然然后看向了维娜，“可您的反应却是很明显了，那么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哥伦比亚萨弗拉族人，凯尔•夏梅隆，代号夏梅隆，您直接称呼我为夏梅隆就行。”
变色龙的哥伦比亚语音译，夏梅隆。
“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负责给苍七，也就是给老楚搜集解析情报，我擅长的领域是电子和伪装，而不是战斗。”
他的脸上有着一些绿渐黄的鳞片，这是明显的返祖特征，同样的特征还体现在他那从手肘到手掌、从膝盖到脚掌都化为爪子的异化上，维娜还注意到他在开口说话时，舌头似乎是卷着的。
很显然，这是个返祖程度颇高的萨弗拉族人，并且是和楚信然真的很熟的模样。
不过也看不出来欠揍在哪，他只是在开玩笑吧？维娜这么想着，回应他的招呼说：“我叫维娜，现在用的化名是……”
“阿尔托莉雅对吧，老楚跟我提过了，说实话真令我意外啊，他以前讲那些故事也就过了，没想到还用在您身上了……”
直接打断了维娜的话，夏梅隆看向已经站在桌前开始拆包的楚信然开口说，“老楚，那个故事真的是假的吗？你这操作我怎么觉得是在怀念谁？”
“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甩手间划开胶带破开纸盒，楚信然估摸着自己都能穿越了，那某个地方住着一群王厨骑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现在就抽出那伪装菲林族的耳套，试了试手感然后朝着维娜招呼：“维娜，这是你的。”
说着直接扔了过去。
菲林族，也就是猫科是能细化出很多种类的，虽然阿斯兰的耳廓颇大导致很多窄耳耳套都不适合。
但耳朵比狮子还大的猫科大有猫在，在楚信然看来夜烟和因陀罗就是如此。
以此衍生出的这种耳套既可用于伪装也能充作舞台道具、cosplay之类的，区别也就是仿真度和舒适度，这两者的不同决定了价格的层次。
“这个质量啊，看起来仍是C3款的啊。”
夏梅隆凑近打量着维娜接住的那对耳套，非常热络的用手势作指导：“请看过来，维娜殿下，嗯……我没有兽耳但你盯着我的手就行了，虽然没研究过菲林款，但是乌萨斯款我很有研究哦，戴法是一样的。”
“呃……哦。”夏梅隆的热情让她想起了商场职员，维娜显然不太擅长应付这类热情人士。
一旁看着的楚信然适时的开口：“觉得他烦就直接揍他，这家伙的性格就是又自来熟又装模作样还怂成一坨，戴上了就去盥洗室对镜子做微调，明天开始出门就可以随你心意戴不戴帽子了，尾巴的话……夏梅隆，你有什么看法，除了穿裙子外。”
“我要说一句反对暴力……”夏梅隆扭头抗议道，“至于殿下这个尾巴，有三个办法，修剪、黏毛、以及不好用的尾套。”
“还是尾套吧……”楚信然瞥了眼脸都苍白了些的维娜，又看了眼那三头狮子，最后才看向夏梅隆，“能贴合动作的尾套，你带了吧？”
“你要接神经的还是单纯动作捕捉的？”夏梅隆的笑容变得颇有商人气息。
“动作捕捉，最近一直在支出没收入，神经驳接的就算了……”楚信然说着看了眼已经朝着卫生间走的维娜，“跟上去指导她怎么调整，接下来几天我可能会接几个小任务，到时候维娜交给你来带，她不需要学习战斗，你让他看看小人物的处事方针。”
“对了，看到那边三头狮子没？”
已经在朝卫生间走的夏梅隆闻言驻步，扭头看了眼问：“看到了，怎么？”
“他们会隐形跟着维娜，寸步不离，适应他们的目光并通过他们的考验，也是你要做的事。”
“啊？这也太麻烦了……”夏梅隆的脸垮了下来，“你喊我过来的时候明明只是说有大委托需要我帮忙，我都狠下心把工作辞了。”
“你那看花店的工作拿的工资还没你跑外快高，教育王女成为能在街头市井里生活并浑然一体，这难道不算是大委托么？好了，她进了盥洗室一分钟了都没动静，估计还在想自己弄好那东西，你去帮忙吧。”
“嗨嗨，换在炎国看来我现在也算是少傅了是不是？”
“不，算个公公。”
楚信然瞥了一眼他，开始专注拆信。
“呸！”

NO.36:非常的自然
（维多利亚系列的同人图基数远不如其他组织呐，找个当横幅都难，想来是因为全是些卫星吧。）
亲爱的楚小弟：
真是久违的联络，距离你上一次的邮件似乎已经有一年半了吧，更别提附带的血液样本了，相信你也看得出我现在写的字有点飘，这是因为我在试图压抑书写时的激动。
因为你那两瓶样本我已经有了检查结果，并衷心诚挚的想要邀请你再来一次罗德岛，不用急着想拒绝。总之，让我先告诉你这次的发现你再思考吧。
首先，你那两管血依据你的说法被抽取时你还处在那变化过程中吧，那么基于这一点我就说了，并非你猜测的那般有什么异类基因。
但是活性异常，理论上，若是你全身的血液都是这种指数并能长期维系，你的身体素质将能攀升至你上次检查的1.5倍数值！
当然，这得是你的肌肉骨骼质量没有太大变化的前提下，毕竟曾经我们就断言你的肌肉和骨骼质量有着很高的延展性。
这也是我迫切邀请你的原因，我和凯尔希医生都对你如今的身体素质很是好奇，相信你曾经那反常的变化体现的不应只是血液。
并且，凯尔希医生怀疑你可能是罕见的过程性返祖例——
即，在成长的过程中一步步觉醒祖辈模样的生理特征，视觉效果你可以参考魏彦吾那家伙，想象那家伙模样是你逐渐变换的目标。
嗯哼，其实我知道你其实不太中意他那样子，所以我也会安慰你一下——
你的返祖特征显然从小就显露了，不论是手腕的鳞片还是你那龙角。
但这么几次变化除了鳞片增生了以外，连角都没什么变化不是么？
脸更是没有异常，所以外形上就别太在意了，有具体的变化就再通知我们。
顺便一提，从血魔的嗅觉角度而言，血液味道也比上次更香了，我期待你下次的味道。
最后，遗憾的是闪灵这两天不在罗德岛，否则我说不定能看到她那扑克脸的变化也说不定，顺便还能拍一张照片给你一并寄过来……嗯，你觉得她会因为你的情况而露出担忧表情吗？果然还是不太可能吧。
总之，祝你生活依旧平静。
你忠实的医生 血先生；
.
“你觉得怎样？”
领着带好耳套的维娜从盥洗室走出，夏梅隆对楚信然招手问道。
“你这副手势像个推销员……”朝着夏梅隆吐槽了一句后的楚信然看向维娜的双耳处，现在那对耳朵确实是不像狮子了，因心情而微微颤动的模样看不出是耳套，“什么品种的款式？”
“挪威森林猫……”夏梅隆一本正经的说，然后表情垮下来，“不过就算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什么吧？”
“毕竟我确实不懂猫……”楚信然很干脆的点头承认，“以前试过养猫，但猫毛掉的太厉害了，着实不想照顾，还是主子好。”
“别tm把养白虎的经验放在猫身上啊。”
夏梅隆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维娜，“殿下你也看到了，这家伙不懂欣赏的，现在可以取下它了，穿戴和调整方式你也学会了，接下来我回我房间去给您找尾套。”
“我跟你一起去……”楚信然开口，“顺便路上说点事。”
夏梅隆闻言看了他片刻：“行，跟上，对了，你这房间的另一张房卡，你拿着吧。”
他摸出了最初他开门时用的房卡。
“我真好奇老费给一间房配了多少张房卡……”算上最初那个跑路的家伙，这就是第三张了，楚信然接过卡朝着维娜嘱咐道，“我们几分钟后再回来，明天给你放假一天，你可以待在屋子里也可以自己选择去哪，今天给你说的你好好消化。”
说着他瞥了眼那三头狮子。
“嗯，我去写总结。”刨脱摘掉耳套的维娜点了点头，狮耳也解放般的晃了晃。
点了点头，楚信然便朝着已经拉开门的夏梅隆说：“走吧……”
出门后的夏梅隆先行开口道：“先说好，我预先准备的尾套只有三款，没什么好挑的。”
“那并不重要……”楚信然一面走一面说，“现在是有新情况，就老费这间店这两天走了一群人，但是猎人网没见什么大任务或是白给任务发布，你试着查查。
还有，我几天前给罗德岛和莱茵科技各自寄了点东西，连罗德岛的回信都到了，莱茵科技却没回音，你上你那个号帮我看看白面鸮是不是回到你那去了。”
给莱茵生命医学研究所的奥利维亚•赫默医生发去的信件，由白面鸮小姐代为撰写的回信以电子邮件的方式发到夏梅隆那公共账号上，这种事并非第一次了。
毕竟当初楚信然对莱茵生命的项目有些疑虑，留的就是公共账号而非私人邮件。
“你往那俩地方寄东西？身体又不舒服了？”夏梅隆下意识都放轻了脚步。
“嗯，可能是受伤引发的，也可能不是。”
“受伤？谁能伤到你？你一开始也没说过这事！”夏梅隆惊住了。
“实在不方便，我刚撞上维娜的时候，她还是我的目标，武器是把相当优质的战锤法杖……”楚信然仍对那一锤心有余悸，“那一锤差点把我打休克，如果没有之后这次身体不舒服，我就得去医院养伤。”
夏梅隆当即没了担忧的心思，转而幸灾乐祸道：“喔……一听到你也被她打过我就心里平衡了不少。”
“你的话题还是这么跳跃……”楚信然摇了摇头，停下了步伐，“你的323号到了。”
“哦哦！你比我还记得清楚，我不看门卡都想不起来……”夏梅隆赞赏的拿出房卡开刷，“总之就是查一查那些黑户再看看你当初跟莱茵生命联系用的那个加密账号是吧，还有别的事么？”
“我在东区发展了一个为期半年的线人，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菲林女孩，叫夜烟，你们最好各自串一下情报，嗯……她是个感染者，什么程度的病情倒是不太清楚。”
“我就不吐槽为什么是小女孩儿了，但你为什么又扯上了感染者……”踏进门的夏梅隆走向自己那个堆在床边的大行李箱和大登山包，“你不是说你不想管感染者了么？”
“我确实不想管，那是她自己找上来的……”楚信然冷淡说，“看了我被维多利亚警方记录的档案，找上来问我三个问题，作为代价给我作为线人打工半年，这些底层人物能提供的情报虽然通常没什么意义，但出了事绝对是大事，而且那位小姑娘的源石技艺在我看来挺有潜力。”
“你明明知道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为什么又扯上感染者……”
正在翻找背包的夏梅隆抬起头来瞪了一眼楚信然，然后扯出三条尾巴，“这三条，你选哪个？我推荐中间这个，从毛色而言和那挪威森林猫一个配色。”
“那就这个，要伪装自然要最自然的……”楚信然接过那条看着像是毛皮般的尾巴空管，能捏出里面有什么极细极小的颗粒感，大抵就是加装的动作捕捉组件，“正因为是感染者，反而更值得信任，他们糟糕的遭遇注定了只要施与一些善意就能获得更真诚的回馈。”
“你当初可是确实被背叛过，说这种话有什么说服力？”夏梅隆收起另外俩尾套。
“是我被背叛过，你的反应倒像是你被背叛了……”楚信然有些无语，“no gay啊，朋友。”
“啧，你想把话题说死那就这样吧，我带殿下的时候也会跟她说你的过去做反面教材，你没意见吧？”
“随便说……”楚信然摆了摆手，“就怕你说了没人信，不论是那些事还是那些人。”
夏梅隆又从包里摸出了一串耳机和几个电子平板：“我觉得那位殿下就会信，看得出来她已经对你有依赖感了。”
“所以你要努力帮我切掉啊，我很看好你哦……大力黑……”
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到他转过头来的脸都表情有些扭曲，楚信然才松手，“不打扰你工作了，好好想想你要带殿下去哪些地方吧，还有，单人房陈设不错。”
正在抽笔记本电脑的夏梅隆听着最后一句就觉得不对味：“啧，你在炫耀和殿下同居么？”
“没，看你这突然想到的罢了……”楚信然抬起手比了比对面的窗口，“我那边，窗户被一个傻逼弄坏过，还没修好，全靠纱窗和拉窗帘，还好这个季节已经不是太热，犯不着开空调，但说实在的，窗户没法真正关好我就始终没安全感。”
“好了，我过去了，明天见吧。”
“喂！”夏梅隆闻言在他跨出门前喊住了他，“事都说完了吗？我的意思是，你身体的那个变化，没有出现别的什么怪事么？以前你不是说看到过什么怪物吗？”
“没，这次，非常的自然。”
他摇了摇头，然后比了个道别手势，走出房间顺便带上了门。
然后抬起了手机，提醒栏里还有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看看的，深海色的消息。
他决定看完维娜的放学作业再去作这个死。

NO.37:糟心又操心
（昨晚熬得太迷糊了，一觉醒来才发现忘了定时上传。）
所以说，这几天真是什么事都堆在一起了……
打开MSN看着夏梅隆的转发邮件、深海色的消息记录，以及天火发的讯息，还有眼前的、维娜写出的今日总结，这过分的充实让他有些沉默，先来一段和缓的深呼吸。
只是堆在一起看起来烦罢了，分化一下处理时间，一个个来，这不算麻烦，比穿越前那堆99+的群看着轻松点……
当然，这种自我安慰屌用没有，99+又不是都要你回，这是思路的错误，那就换个正统思路，想想这些消息都是自找的，总不该对别人发脾气……
狗屎，那不是听起来更烦了吗？
“楚信然？”
见楚信然怔怔的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发神，维娜一时有些惴惴不安，像极了小学时见到老师对你成绩单发神的样子。
“嗯？啊，抱歉，我有点走神……”抬手手指掠过发梢摸着额头，楚信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小狮子，端正了一下姿态然后抬起了他手中的笔记本，“先从中午那位先生的遭遇总结开始谈吧，那边三位也过来吧，关于今天的内容，能否消化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哦？你今天都教了些什么？”
凯率先问道，而贝狄威尔只是眯了眯眼和高文一起起身走来。
“教了一些，单方面的黑深残……”
.
格拉斯哥大教堂，在上次描述这里时它还没有这个名字。
事实上，它也确实是座没有名字的教堂，它的上一个名字已经与很多东西一起在火焰中烧尽，留下的只有这斑驳的教堂。
但在格拉斯哥帮的老大定居这里时，这里便理所当然的翻新了部分，也被赋予那城市与黑帮的名字。
如今夜色已深，这里也理所应当的安静，只有大堂点亮的无数烛光静静地燃烧着，显露出摩根在无人敢来礼拜时也仍然将其点缀的好似经营时的恶趣味。
只是在浪费蜡烛而已，格拉斯哥帮如今没有拉特兰人，大家会来这里开会时也不会保有对神的敬意。
说到底，帮派里两个老大的代号称呼，一个取义不祥的女巫，一个取义英武的帝释天，这样一个组织哪来的敬神之意，在他们心中就算有着神魔，那也是操使强大源石技艺的大姐头和Boss。
不同于叙拉古的家族、哥伦比亚的恐怖统治、维多利亚的黑帮像是个不伦不类的混合产物，这也跟领导者同时有着两位有一定的关系吧，大姐头因陀罗强调成员之间那类似亲情的联系，而Boss摩根极少在成员面前露面，并负责着内部的肃清以及外部黑色组成，以神秘和恐惧威慑着帮里某些别有用心的成员。
这样看来，倒是大抵更像是叙拉古的家族。
不过成员们理所应当的更畏惧摩根，并在下意识比较两位老大的地位时，将摩根放在更高位，只因大家都知道大姐头虽然懂不少、看不少、也可以说聪明。
但这份聪明只停留在打架和急智上，真正统领大局的还是Boss。
而正因为大家鲜少真正见到Boss的面容，更别提有过闲谈，自然也就没人知道，格拉斯哥帮的发展方针其实并非她所想而是一个与帮派无关的男人在数年前提过的一种畅想。
即便看其不惯，摩根也不得不认可那份理念的前景，并将其践行做如今的模样。
并且，正因为这条践行道路如此的顺畅和完美，而因此更觉可笑，那个说着不喜欢黑帮氛围、不想待在黑帮的家伙，不论是曾经说过的话还是留下的规则都还在如今的格拉斯哥帮流传。
那家伙分明天生就是搞黑帮的料子，说那种话在她看来就像是叛逆期到了不愿意继承父辈职业的小鬼一样好笑。
“兰斯洛特，你去找楚信然了么？”
烛光摇曳，因风而动。
在石柱后的阴影下黑色的轮廓并不显眼，但那一片黑色中的金色却是显眼的。
当然，既然她能让你看到金色，也只是说明她没想过隐藏而已，真正的隐匿自不会留下这般显眼的破绽，如今这只是她养成习惯的下意识走阴影处。
“为什么这么问？”
阴影下的金色微微扬起，黑发黑衣的少女走到了烛光得以触及的范围。
因为有了足够的光源，她眸中的金色也随之隐没，得以看出原本的情绪，虽说如此，但她目光太平静了，平静的只会让摩根想起楚信然。
这会让她的好心情出现瑕疵。
“要是没有最好。”
摩根站在高台上俯视着她。
“我已经劝住了因陀罗那笨蛋，闹剧和无聊的谣言也就该结束了，你也不要做多余的事，你是格拉斯哥帮的影子，不是他的影子。”
兰斯洛特没有回话，只是仰视着她，目光依旧平静。
“听到了就回话，这是礼仪，他应该教过你才对，还是说小野龙教的也是野猫？”
“你也该保有礼仪才是，摩根……”兰斯洛特说，“为了哪天你醒来不会看到自己的身体离得太远。”
“嚯，生气了？但你显然没把那头野龙最显著的特质学会啊，小猫咪……”摩根轻笑道，“合格的只有怒意，杀意完全不行，知道他为什么拒绝你喊他导师么？就是因为你没有出师。”
无言的沉默中，兰斯洛特不去看她，径直的朝着高台下的右侧走廊离去。
而摩根也没有叫住她，只是取下自己落在桌上的手机，缓缓走下高台，冷哼道：“这一脉相承的没礼貌，因陀罗捡那家伙，那家伙捡这家伙，真的是……”
一脉相承的让她糟心又操心。
……
“喂？在线吗？不在的话就当留言吧。我主动申请加入艾琳娜她们在周末的茶会，这是我打听到的同龄人最多的一次大型少女茶会了，希望能有点像样的收获。
还有，关于你给的那种打听方向，虽然我不想管法术和知识以外的东西。
但这里毕竟是我的家园，希望你没有搀和跟王室有关系的糟糕委托，就算是为了钱，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不要因为钱而做坏事好吗？披着好事外衣的坏事也不行，我们是朋友对吧？答应我好吗？”
房间已经熄灯，楚信然一如既往的坐在椅子上，那盏台灯也在好好地工作着，而他则是终于拉下空来看天火在傍晚时发来的消息。
看着那行文字，仿佛能将对方打字时的表情都想象出来，令他笑着摇了摇头打出一串安心的回复，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最近会比较忙，不能及时回复以及不要有太大压力注意休息之类的。
然后他回头瞥了一眼远处床上的维娜以及床边的三头狮子，做了个深呼吸后，手指稳定的退出与天火的交流，杵向那深海色的消息。
因为聊天软件的特性而最先显现的是文字，这是深海色的消息里最后发的，而上方的边角就透露出了图片的一角。
“你好，梅林先生，你应该还没忘记昨日与你交换邮箱的深海色吧？很抱歉突然打扰你，但就像昨天说的那样，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看懂我图画的人，以及，这是我半个月前的一次作画成果，我很希望你告诉我，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梅林先生？”
“不在线吗……梅林先生……”
透过文字仿佛能看到点可怜兮兮的模样，但对于不熟的人，楚信然并不以冰冷屏幕上的文字来判断对方的情况，他知道对方可能处于物质条件丰裕但精神条件严重缺乏同伴的空虚状态下。
而且他也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既然这样说这个就显得有些虚伪，但他确实对那位名为深海色的年轻画家有着莫名的忌惮心。
不是源于她那画出那种东西的状态，也不是因为对方夸张的热情和友善，而是总觉得她还藏着什么东西，一种跟她现在这副可怜样子无关，但确实令他心里发毛的东西。
传递善意也要保证自己不受伤害，这是他教给维娜的道理，也是他的处事之道，他想帮深海色也就是止于这种沟通层面。
而不是现实中也扯上什么关系，保持距离才是应当的，这是基于如今对深海色的少量情报下总结的应对方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不过就算想这些，也和他马上要作的死没什么关系，他觉得自己接受能力还算不错，要是换成跑团什么的。
就是虽然灵感很高，但san值也没低到哪去，看幅画应该不算什么，就当是睡前读物了。
反正梦里也都是些那些东西。
所以他就看了。
那是一副内容为海边小屋的油画，不过疑惑的便是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台灯又看了眼自己的手，然后看向周围被台灯晕染的黑暗。
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明明这图片清晰度也算是足够了才是。
“那就是我灵感不够高吧？”轻声自语着，楚信然重新打量着那幅图，隐隐觉得地方有些眼熟。
“等等，这地方是……”他突然死死地盯着那画中房屋门上的标识，那就像是一个铁条被扭来扭去的固定成模糊的人形，他曾经见过这种标识，就是在海边的一个渔村里。
可这和那绿皮肥仔没关系啊，那里的信仰更像是个缝合怪。

NO.38:应当高兴才是
克苏鲁，其实也只是个代称，依据设定上的问题，Cthulhu是人类发音方法所最接近其原音的模糊拼写，也就是说那位深海绿皮肥仔的真名还是比较模糊的。
但这都眼下的情况关系不大，克苏鲁的秘密崇拜并没有规定过地点。
严格来说不论是内陆还是沿海都有可能，毕竟这家伙睡觉时的意志辐射能笼罩的范围尤其的大，只是通常而言海边是最有可能的。
毕竟不论是原设的沉睡地点还是力量的表现形式乃至眷族的栖息环境都与水息息相关。
问题也正在这个地方，油画中的那个标识，他曾在一个渔村里见过，那个渔村有着古怪且邪恶的信仰，古怪的地方在于教条和遵从的神话本身内容，而邪恶在于信仰必要的仪式必然伴随着生命意义上的牺牲，有时是村里的人，有时是临时停留的村外人。
站在如今的角度来看，那种信仰的奇诡特点要按照克系那帮旧神理解似乎完全可以接受，但结果就在于无法精准的定位，诚如楚信然所想的那般。
——那tm是个沙雕缝合怪。
通常而言，任何神系的祈祷语都不可避免的涉及神明的神职与敬称，而外神或旧神一类的祈祷语翻译成白话更是无比直白洋洋洒洒一大堆称呼，那个渔村的信仰神明也不例外。
但给他的最大印象就是神职冲突，称呼冲突，是个足以令他印象深刻的鲜明缝合怪。
第一印象便是一个读各种神话读疯了的傻•逼才会创立起的信仰，当然更傻•逼的大概那些村民真的在遵从那种缝合怪宗教，而且没有得到一丁点信仰的反馈——
没有风调雨顺、没有赐来财富与人脉、也没有什么邪教常有的力量、异变之类的体现。
最终那渔村被端掉的原因也不是他或是谁出手，反倒是一个受害外乡人报了警。
一个荒唐的信仰和荒唐的村子，灭亡的方式也很荒唐，在短暂中起到了某种荒诞搞笑的效果被他抛之脑后，没想到还会有再见到的机会。
会是巧合么？他其实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东西，所以他便理所当然的打字询问这幅画的来历，并说明自己曾经见过那屋上的印记，那源自一个愚昧且被毁灭的小型宗教。
如今已是八点四十，要说晚也不算晚，打出这些内容的楚信然倒也没指望立刻的回复，转而切到夏梅隆转发过来的莱茵生命邮件内容，那文字充满了机翻的风格。
但大抵能够理解的意思里和罗德岛的解析结果并无多大差异，但好歹有侧重之分。
就比如赫默医生提到了她曾经在莱茵生命的实验室项目表单中见过类似的征兆，但以她的权限还做不到，或许可以试着拜托一下同事。
总的来说，需要时间，以及同样邀请自己来做一次全面检查。
一来一回太远了，与其去哥伦比亚，不如等待移动基地罗德岛路过维多利亚时顺便去一趟。
这时候，屏幕上方弹出的弹窗就在提醒来自深海色的新消息。
回讯这么快……略显讶异的点开深海色的消息，在看到回复时那份讶异也就变成了严肃，楚信然觉得某种猜测被证实了，又或许没有。
深海色：宗教？你在现实中见过的宗教？呃……这幅画的灵感只是一场梦而已，我只是将那模糊的梦境记录了下来，梦中本来有很多屋子，但我只记住了这一间。
……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熟悉的美术馆内只有清寒的月光，并因为天空中乌云的浮动，寒月被遮蔽了大半，洒下的月光也愈发的吝啬。
但这样微弱的光亮也足以视物了，尤其是苍龙游动于他身侧时，那周身的荧荧微光和冰蓝龙瞳都能充作新的光源。
还真是朝着最不愿意想的糟糕方向发展啊。
仰起头来对苍龙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楚信然朝着那最近的画作走去，那画作明明白白就是深海色给自己发来的那幅，下面还标注了《Emptiness》的作品名，他这才想起没问过深海色这幅画有没有名字，毕竟那时的他更关注内容从何而来。
眼下这填名是深海色的意思还是这美术馆的力量，他有些迷惑，有些纠结这一点，也有些纠结这标注空虚、虚无的单词命名。
所以我才不希望再出现在这美术馆里啊，无法解开的谜题只是徒增烦恼而已，打扰我期望的平静生活……
楚信然这么想着，他的手中便自然的出现了一柄猎刀。
梦境里的时间从主观而言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小时的，总不能就在这站着等，试着解开谜题也算是减少烦恼了，只是他的解开方式比较硬核。
他握着那匕首似的猎刀，直接戳向那画作，而结果，是猎刀穿过了画作，油画表面的小屋已然消失，化作了扭曲的黑涡，而他面色不变的缓缓收回猎刀，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突兀的头疼令他难以握紧刀柄，伴随着咣啷啷猎刀落地声音的还有他双膝跪地的沉闷声响。
“啊……”
剧烈的头痛令他难以自抑的发出沉闷的低吼，双手紧紧地撑在头上试图用挤压来缓解内部的痛楚，又更像是完全的发泄，这份挤压像是牵扯到视觉神经一般，他眼前的一切色块都变得浑浊又扭曲，然后在他快要忍不住大声吼叫时，突然被巨力推到了墙上。
怎么回事？
他突然就清醒过来了，只因疼痛突兀的消退，他看向了刚才一个扫尾把自己打到墙上的苍龙，苍龙人性化的探出右爪，尖锐又危险的手指指向了右侧，也让他的视线跟随移动。
“还有这等事……”
他望着这空荡荡的原野喃喃道，那鲜明的房屋让他非常清楚如今的处境，他用猎刀戳了一下那副画，就被置换到画中？
要按照这个思路的话，那阵头疼是因为传送，还是说自己根本没有被传送，只是感官被粗暴的改写了？
或许还有别的可能，但完全情报不足，他现在能冷静的思索原理都已经是算是意志强韧了。
但一想到美术馆里那帮五花八门的神话生物画作，他又觉得自己大概冷静不下来。
别去想它们，别去想它们……他在心里默念着，事实上也不敢用猎刀对它们戳一下，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不可抑制的想朝那延展一下。
在他略有些发呆的时候，短促的龙嘶令他即刻回神抬头看向注视着自己的苍龙。
冰蓝色的竖瞳两相对视，楚信然的嘴角随之勾起，大抵是觉得这种时候还有龙陪着也不错，哪怕它可能是自己的另一种体现。
“说的也是，现在不需要胡思乱想而该脚踏实地，而且这里是梦啊，梦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他俯下身来，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猎刀插在腰间具现的刀套上，然后手中凭空抖出一把长剑，看向那孤零零的立在那的木屋，抬起头来看向苍龙：“你觉得会出事么？”
苍龙一直以行动回答，在空中游弋腾挪中愈发的缩小，小到能够环在楚信然周身，看起来像个大号的围巾。
“那就走吧，看看是拆家还是打怪。”
握紧了剑柄，楚信然冲着那房屋走去，手中长剑在流水的激荡下甩出干练的X型，依附剑锋之上的高压激流是另类的锋锐剑光，轻易的破开那陈旧脆弱的木质门扉，展现出昏暗的内部空间。
他走了进去，数秒后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声短促又紧凑，他便倒提着一头墨迹混合一般的怪物大腿，将其缓缓地拖出，让其面目更加深刻。
人类的手脚带着暗蓝色的鳞片，但还要多出一对手臂来，不过现在只有半截在，另外半截在屋里。
似蛇的头颅上有着密集的脓包，像是要炸开的它们如今被厚实的冰层覆盖。
像是鸟类般的尾羽如今湿淋淋的一片黏成无比狼狈的模样。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个卖相不佳的怪物，以楚信然不错的接受力都觉得它是那么丑陋，而且战斗力并不怎样，别说伤到他，连给点困难都感觉不出。
这其中固然有着「有趁手武器」「刚接手了一堆战斗经验」之类的缘故。
但确实就以前所遭遇过的怪物种类，这怪物的威胁性低的可怜，较于常人就是力气大了点和令人犯恶心的精神攻击，徒有令人惊惧的模样。
他不是个合格的法医，死尸能告诉的信息很少，但就算活着，也不会给出什么，梦中的怪物从无理性一说，有的只有单纯的攻击性，这一点是上千次的历史决定的。
这时候，仍然挂在他身上的苍龙游动着落在它身上，放大的一爪并不嫌恶心的贯入它的胸腔，尖锐如刀的五指从中剜出形状怪异的心脏，再从心脏中拈出一小片浑浊的暗红色石头。
“这是……”楚信然没有伸手去接那苍龙抬高展示的东西，只是凑近凝视，微微眯起了眼睛，“源石？”
便是此刻，现实中相距两公里外，住在展会专为随行画家准备的单人客房中，仍在对着画板发呆的深海色突然一个激灵。
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犹若实质在脑门一闪而逝，让本有些疲倦的她突然精神许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头好像放下了一块石头，轻松了不少。
这令她下意识回想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但在十数秒后仍然没有结果，只是莫名的想起半小时前与那梅林先生的交流。
是错觉吧……他并没有什么感触啊，只是在问自己在哪见过那个东西而已。
深海色早已习惯了自己脑中偶尔冒出的突然想法，也借此带来过无数次关于作品的灵感。
可她对此没有任何的欣喜，而是止于某种无可奈何的妥协，就像现在这想法让她想起梅林先生，可她多么希望这是错的。
与其欣喜于梅林先生真的能将自己从如今泥潭般的困境中拉出，她更担忧梅林先生会被自己立足的泥潭拉入深渊。
可是我还是害怕……我该放弃吗……她看向房间角落里放置的盒子，那是父亲早在一年前的「赠礼」，而在那之后的半年，父亲就已经失去了音讯。
黑色的盒子下，扭曲的腕足顺应主人不安的情绪而微微晃动着。

NO.39:他不在乎别人知晓的过去。
（夏梅隆的干员档案昨天发了，大概都没注意。
以及，有读者在书评区表示没玩过明日方舟，希望笔者贴图……
龟龟，这干员那么多我要发多少张图，待到有与官方不同的出色同人图，笔者会发的，这本书会发的图大抵都会和剧情有点关联的，包括上次的沙雕狮子王（纯粹的无关沙雕图就算了，老书还在发呢，我哪来那么多不重复的沙雕图……）
“喂，维娜，醒醒，醒醒！”
315号房，一头狮子趴在床头用收敛的肉掌轻轻杵着少女的头，一旁是俩围观的狮子以及一位尴尬的夏梅隆。
“嗯？怎么了？楚信然呢？我再睡会儿吧？”
迷蒙的双眼略微张开了些，沉重的引力仿佛要把自己按在被窝里，维娜着实不想起来。
“都要11点了你还睡什么睡！”
凯没好气的提了点力气杵，但这结果也只是少女的头偏的厉害一点点：“醒醒！楚信然跑了。”
“——”
维娜立刻直起身来，眼睛都睁开了不少，而在这同时，早已做准备的高文猛地跃起一掌拍在夏梅隆肚子上，这突然袭击虽然因为只是做个样子而不是多痛，但也吓得夏梅隆下意识躬身躲避，没有见识王女殿下那松垮睡衣下内衣款式的机会。
“喂，衣服穿好！”凯也在一旁催促着，甚至抬高了爪子，但它那爪子怎么可能帮人扯衣服，所以也只是做个样子罢了。
连听声梦游都会的维娜，在这一惊一乍状态下自然也能从善如流，整了整睡衣然后问道：“楚信然呢？”
“呃……”对于第一反应还是问楚信然的维娜，凯有些无言的回头瞥了眼贝狄威尔和高文，后两者没什么反应，“你忘了吗，他昨晚说了今天放你假，随便你去哪，而他也很早的时候就出门了。”
“准确的说是三个小时零十几分钟前，那家伙一向稳定七点半起床……”
直起身来的夏梅隆补充道，只是狠狠地瞪了眼高文，但在后者看过来时又缩了缩，“雷打不动的作息时间，跑来敲我的门托我来填他的班，事实上他把我从大老远喊来就是希望我也来教你，按他的话说，就是一对一单独教导容易教的太死，他需要一个人看着学生，也需要一个人看着老师，而那个人，最好也是老师。”
他说完又在狮子们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问到：“您，不会厌恶我的跟随吧？”
维娜摇了摇头：“他这么说那就没问题。”
“感谢体谅，那么关于接下来的行程，虽然是您的假期所以全权由您决定，但我也花了些时间整理了一下附近的餐厅、景点以及娱乐设施的情况可供您参考……”
夏梅隆话还没说完，就见维娜推了推脑后那有些凌乱的头发，准备从床上下来，这一次他不需要狮子再提醒，自觉地转过了身去，“根据老楚留下的资金我也还筛出了相对合理的选择。当然，最终选什么还是交予您，说来惭愧，我其实有些选择困难症来着。”
他说完就立刻怔住了，隐隐间嗅到了一点什么香味，就听到维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信然去哪了？”
“他……他有什么行动一般都不跟我说清楚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考虑问题一向比我周全，倒是不用担心，反正他肯定今晚或是明早肯定回来啊哈哈哈……”
干笑着说完，夏梅隆也不敢回头，甚至微微屏住了呼吸，这倒不是他有什么女性恐惧症，完全是三对饱含杀意的视线盯的，对此夏梅隆也只是心头冷笑，就你们这三头长毛猫也敢吓我，老楚的瞪眼可比你们强多了，老子身经百战！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不敢动。
而几秒后，香味的远离让他松了口气，三对视线也不再停留，让他深刻意识到老楚昨天说的什么「适应它们的目光并通过他们的考验」是什么恶毒东西。
倒是完全能够理解，对这三头狮子以及王女殿下而言，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又不如老楚那样有安全感和靠得住，一开始被这么警戒很正常，但真的很tm吓人啊！老楚遭得住我遭不住啊！
但也正是这么看来，王女殿下对老楚的依赖真的很深啊，看来有些事得照实说了。
夏梅隆继续僵硬着，直到维娜踏入盥洗室并且狮子提醒后才松懈下来，估摸着自己要用什么理由来提起楚信然的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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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利尔顿社区，距离展览馆仅有一条街距离的酒店前，因为转凉的气温而仅是一身轻装的年轻人恭敬的站在门口听着面前雍容的妇人说明。
“也就是说，深海色•小姐已经在回国的车上了是么？前往哥伦比亚的路上。”
“早在一个小时前就上了车，你来的实在有点晚，小信然。”妇人遗憾的说道。
“才十五岁就能在这国际油画巡展上留有作品，这孩子的前途是相当广大的，听闻学业也非常不错，现在回去也是因为还要上学，这样的大人物肯见你的可能性也很低吧，若你是愿意继续学琴的话，可能还有希望。”
“绘画与音乐的交集应是毫不相干的，女士……”楚信然微微鞠躬，“感谢您的高看与厚爱，但我着实是个平庸的人，平庸到拉出的琴声连自己都影响不了。”
“自从我的酒店被霍利尔顿社区指定为艺术家们的摇篮后，不论是画家还是音乐家还是舞蹈家亦或是什么别的艺术工作者，在伦蒂尼姆的首选落脚地便是这里，我见过很多种人，但你唯独不认同我的眼光呐，小信然。”妇人叹了口气。
“托特里埃老先生都称赞过你的天份，而且现在走古典音乐的年轻人是真的不多了。”
“有天份，没功底，也难投入感情……”年轻人无奈的笑了笑，“这也是他的评价，我的练琴时间向来不多，真是愧对他的欣赏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既然深海色•小姐确实不在，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好吧……”也知道对方不想继续也不想听这类话题，妇人点了点头，“我听过你投入情感的那支曲，所以我也不嫌烦，还是那个约定，在你二十岁之前，若是改变主意，我会替你张罗。”
“单方面的赐予，着实谈不上约定呐，女士，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真的能给你那般的震撼么？”
“为什么不呢？”妇人微笑，“能用一人的大提琴奏出魔鬼的曲子，你不是难以投入感情，没有的感情要怎么投入呢？我相信这是你的经历感悟和他们格格不入的结果。”
“您说话愈发像个合格的评赏人了，但这种老话题实在没有继续的必要……”楚信然再次行了一礼，“再见，女士，愿您与您的艺术涵养一同永葆青春。”
“再见，小信然，不要忘记约定，你只有一年半了。”
楚信然没有回这句话，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留下妇人注视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所以楚信然的音乐天赋很好么？”
一家街边的饭馆里，将勾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维娜回头问向絮絮叨叨的夏梅隆。
“这个你要我怎么说呢，毕竟我也不懂古典音乐的条条道道，我还是更喜欢流行音乐之类的……”
颈边就挂着耳机的夏梅隆无奈的挠了挠面颊上的鳞片，“但他确实曾被一些同龄的学生追捧过，还差点上艺术时报，那时候他还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好好的当学生。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跟我说的，这家伙很少回首往事，所以全是我当初自己找出来的记录。”
说到这里，夏梅隆得意的扬了扬头：“我连他怎么靠着大提琴来拉赞助骗活动资金的事都知道，那时候他过的拮据的很，几次照片也穿着很旧的礼服。”
说着他还真抬起了手机亮出了几张清晰度堪忧的照片截图，维娜唯一能辨认的只有他那挺立的龙角。
看着维娜接过手机打量的模样，夏梅隆继续说：“不过他骗的钱好像大部分都填给了黑帮，嗯，那个时候的账户可不好查，但估计全都是打给因陀罗的，我估计他当初能够正常的报考维多利亚皇家学院也是格拉斯哥帮的某些人打通的关节。
不然凭他一个人，忙活不过来的，那家伙本来就不是维多利亚本土居民，外来人报考本地大学要的手续特别麻烦。”
“哦对了，那家伙那时候还不止骗钱，听说还有骗谁感情的传闻，几年前的皇家学院论坛还流传过什么怪盗传说……”
夏梅隆坏笑着说出令下面三头狮子都支起耳朵的话，“传说归传说，实际上就是他假意答应那些皇家学院那些大小姐们的追求，各种骗吃骗喝还顺带捞礼物，回头就全部变卖并且很快就开始放人鸽子什么的。
不过那家伙倒是守规矩，没跟谁传出什么不雅消息，所以才是怪盗不是淫贼……不过说实在的，都脚踏几条船了哪还谈不谈得上什么不雅呢。”
夏梅隆说完喝了口水。
“那家伙还真当过牛郎啊？”凯惊讶道。
“差不多吧，就到处傍富婆，哎呀，皇家学院多的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年轻貌美的富婆什么的，谁不喜欢呢。
而他那时候又是音乐奇才，又是源石科学霸，还长得帅，虽然穿衣是土了点，但也算是挺完美的形象了，只是老楚最活跃的时候关于捞钱骗钱的缺德事儿可没少干，只是原则还在……”
注意着维王女反应的夏梅隆也没有一次性把黑料全抖出来，被察觉到是故意的而起了逆反心那才是得不偿失，“在他被强制退学后的半年，也陆陆续续有些大小姐发一些突然收到什么礼物、钱财之类的帖子。
显然，老楚是在别的地方混出头了就开始还债了，不过那些大小姐要是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话，估计脸都会吓白吧。”
“赏金猎人的赏金么？”维娜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的，他被强制退学不是因为他那段时间太活跃的结果，而是缺勤过多且违反校规。好吧，由我查到的记录看来他以前违反的小规定也不少，但真正致命的还是他被指控涉嫌一桩恶性杀人事件……”
夏梅隆说到这左右看了看餐馆周遭的路人排布，然后凑近压低声音说，“一辆地铁的全部乘客，总共246人全部死亡这还是时间比较微妙，乘客不算多的时候出的事。
那是一宗被苏格兰场列为最惨烈恶毒的恶性刑事案件，这出事人数当初也算是震惊维多利亚全境，只是报道上做了歪曲修饰，从群体设计变成了部分人背锅。
作案人当然不是他，是一群感染者邪教徒，掌握着疑似一脉相承的关联肉体的源石技艺，但他杀了大半的邪教徒，据闻还误伤了一些普通人。”
“接近两年前的事，不论是警方还是学校都压着没有传开，所以楚信然被强制退学的理由都是些他那些累积的事件，可详查记录就会发现问题，他那足足两页的理由里夹了个不起眼但又莫名其妙的条目……”
夏梅隆说着又喝了口水，顺便瞥了眼桌子下，他看不到那三头狮子，但估计都在，也就不再卖关子的说出了结果。
“精神失常。”

NO.40:时隔两年的和解。
（可能是最近推出的那个什么宝箱功能对刺猬猫后台的影响，最近的后台上传章节都会出现不提示敏感词就通过，但会屏蔽的还是会屏蔽的BUG。
这也就是最近几章内容有星号的原因，不过笔者有检查更新后的章节习惯，看到星号就等等然后点击刷新章节吧。）
如今正是快到饭点的时候，伦蒂尼姆的街道自然而然的人来人往，连带的，通往地铁的道路也人来人往。
这一次他上身只套了件白衬衫下身惯例的牛仔裤，故地重游像着装风格也和两年前靠拢了一样，不同之处也就是他胸口还挂了个眼镜，而且他的情绪也平稳了不少。
无声的走入那向下的自动梯人流中，时隔两年，他一直都下意识的避开这名为科芬园的地铁站点，最大的容忍是从外面路过，坐地铁看到途径这里的路线都会直接放弃，他宁愿忘却那段疯狂的经历并略有些效果，可昨晚与深海色的交流和梦中的经历又让他想起了这里。
他其实是知道的，深海色给不出什么情报和答案，那个女孩儿虽然和一些东西牵扯颇深，但她自己却是一直那副无知又固执的和那些无形之物战斗的模样，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战斗，但就是这样一直僵持着，直至遇上楚信然。
所以对于这样的她，一次现实中的错过也没给他多大的遗憾，充其量也就是心头的遮羞布被扯掉了，他没办法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拖延一点时间，他必须鼓起勇气重新走到这里来，故地重游，以此强迫自己捡起那被自己一点点努力磨碎的回忆碎片，用故地重游来重新粘合。
据说在数百年前，这附近的土地还是一片用围墙隔开的果园和花园，归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修道士所有，被称作大教堂和女修道院的花园，后来自然而然演变成了"女修道院花园”（Covent Garden），科芬园的站点名本意便是如此，哪怕如今被划分为居民区，也还保留着不少宗教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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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有着悠久宗教渊源的地区附近的地铁站吸引了邪教徒？”
点好的菜品陆续的上齐，维娜一面不动声色的将几盘菜和饭往桌下放，一面继续听着夏梅隆以第三方的调查视角讲述的案件记录。
三头隐形的狮子仗着没人看见也不在意吃相，作为兽亲这种特殊的存在，它们拥有的不只是好似源石技艺般的隐形，大抵还有着比常规狮子还要不错的胃，能够不挑食的吃很多同胞不敢吃或是忌讳的东西。
但饭量是无法缩减的，维娜点的几盘菜对它们而言也就吃个味道，回头还要回旅店了再去点管饱的外卖——
某个店长也在感叹这几天某个房间的垃圾袋总是特别的大、内容分量特别的足，令他拎着烦，想要对方自己解决。
委实说，光是这三头狮子的饭量，对孤身一人的王女而言就是难以搞定的坎。
若不是遇上楚信然这种「热心人」，这三头狮子估计不是到处偷吃「百家饭」就得去扒垃圾桶。
不论哪一种，都太丢狮了。
“吸引？谁知道呢，那资料上至始至终也没给出那些邪教徒行动的实际理由。”
因为维娜的动作而些微吸引了注意，夏梅隆下意识将身体拉远桌面，以此斜眼瞟了下桌下那几个正在凭空消失东西的盘子，满足了好奇心后也就收回了目光，然后扫了眼四周，挪了挪屁股转换姿势帮忙遮掩桌下那几个「闹鬼」的盘子。
“因为那次事件的正常幸存者根本没有，那些没被老楚杀光的邪教徒似乎本身也因为过度使用源石技艺而加深了感染症状，不少死于现场的身体异变，还有的被拘捕关押后也在疯狂中以超乎寻常的病情加深速度而死去，连拷问的机会都少的可怜。”
夏梅隆说着端起了刀叉，看着眼前的面食斟酌着怎么吃才比较得体：“老实说就算是拷问结果也都是些很难找到逻辑的、胡言乱语的话，都说了是邪教，那这些人的精神自然而然的也有问题，他们似乎认为这是一场献祭，不是为了获取什么赏赐而是单纯的取悦某个存在，所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策划了这场吓人的事件。”
“至于老楚，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这帮人遇上的，有可能是他在课余时间接的活，也可能他一开始就从哪知道了这么批人。
反正就这么撞上了，他上了那辆地铁，当时少数几个持有反抗武力的人只有他撑到了最后。”
“某种意义上，他是最后的幸存者，那场事件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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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的那个列车失控事件啊？不清楚啊，我当时只在电视和周围人讨论里知道那件事，小哥你这个点来采访？吃饭了没？不饿么？”
地下通道里有着不少员工，伦蒂尼姆的地铁发展算是几个国家里最快的，也正因为发展太快导致人手短缺，需要很多的员工来打理轨道、月台、出入口，这种工作算是工时长、工资低、工作环境差又工作不稳定的工作类型，这种差劲的工作待遇也让员工招收变得困难，毕竟东区距离这里真的很远。
所以上面用了另一种方式，降低了外来人口的就业门槛，也就是说聘用那些混的不怎么样的外国人，所以你能在大部分居民种族为菲林的伦蒂尼姆地铁里看到扎拉克（啮齿类）、佩洛（犬）、黎博利（鸟）、卡斯特（兔），甚至是声名狼藉的萨卡兹（恶魔）。
当然，维多利亚算是泰拉世界风气最自由的地方，这一点连哥伦比亚也没法比，经历过那场浩大的内战后的萨卡兹虽然在国际上声名狼藉以至于被称为「魔族」。
但在维多利亚祂们甚至能有几支正常定居，足够展现维多利亚出色的同化与接受能力。
“搞定了就会去吃饭……”楚信然从记录板上抬眼，挥了挥板子说，“谢谢你的回答，还请吃的开心……”
收起手中的手机与记录板，佯做实习记者的楚信然挥别那个柜台前吃盒饭的佩洛大叔后，径直的走向那验票口。
他其实知道这里问不出什么，连他都不认识的员工肯定也对当初的事了解不多，可真要认识他的话估计也就冷静不下来了，当初的科芬园站点任职的工作人员们都出现了精神崩溃、神志模糊等症状，就医后也都辞去了工作都表示不想再回这地方，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该对自己有印象，毕竟自己曾对他们的同事挥剑。
机器响应的嘀声响起，楚信然跨过验票口才算是真正踏入了当初的现场，跟着自动阶梯继续朝下，周围稀疏许多的人流像极了曾经的幻觉，他想起来他曾在幻觉中见到了无数的地球人类，但幻觉之后呢？
还有东西没想起，他看着带着自己与前面几人向下的的自动阶梯，直至踏足底部。
两侧地铁前的玻璃舱壁映着伪装后的青年身影，看着倒影中那人眼中的迷茫，他突然听到了一点声音，一点点被隔音舱给削弱过的列车呼啸声。
周围的环境都突然的嘈杂了起来，停稳的地铁接应着打开的舱门，大量赶着回家吃饭的人们从舱门中走出，而准备搭乘的人也在短暂的等待后跨入舱门，一个被家长牵着的小男孩儿疑惑的回头，看着之前那跟他们一起被自动阶梯带下来的大哥哥就在那站着，孤零零的站着。
他只是奇怪那个大哥哥为什么不上车，自然看不懂他那仿佛野兽误入人类社会高楼大厦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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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你看，这是苏格兰场对当时的记录，然后网络防守很严备，但那会儿的我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我全记录下来了，这是楚信然那家伙被拘留后的证词。”
夏梅隆从自己椅子上挂的大背包上抽出一个笔电拉开转过来，然后又神神秘秘的补了一句：“这是用了吐真剂的，不是打一针，而是慢慢挂点滴。”
“这……”虽然确实缺乏市井经验，但吐真剂的知识和市井关联并不大，维娜深知这东西不该对一个幸存者使用。
“老楚那时候绝对不是个善茬，而且这事闹的够大……”知晓瞥一眼维娜的惊色也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的夏梅隆补了一句说明，“除开那些疯疯癫癫的邪教徒，也就他的证词最重要了，而结果就是这种东西。”
夏梅隆又推了推电脑，示意维娜先看看。
维娜刚要直•起身，就注意椅后传来的力量出乎预料的大，连忙又坐下免得椅子翻到，回头看了眼，身后是高文、凯和贝狄威尔，撑着椅背站起身来明显是打算一起看。
她也就叹了口气推了推面前的餐盘，抽了两张餐巾纸擦了擦边缘，然后把笔记本电脑直接端到面前。
“是人类，我看到了真正的人类。”

NO.41:旁观者清
（是曝光率不够么，还是说单纯写的比其他舟游同人无趣，这字数对比收藏真少啊……有人建议笔者把每章字数切分一下留出读者缓冲时间就好，但这么断章果然不太好……）
“是人类，我看到了真正的人类。”
第一句就是没头没脑的，对维娜而言难以理解的一句话，令她立刻扭过头去跟三位长辈交换视线，大家都是茫然，然后她只能将目光投向夏梅隆。
“继续看，往下看。”
夏梅隆没有解释的意思。
“人类？什么人类？”
“你们有病吗，当然是真正的人类，没有角也没有耳朵更没有尾巴的人类。”
“是吗，有看到纯人类的幻觉……看来是某种致幻剂，那么，你为什么要会对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出手？”
“工作人员……我看到他们变成了人类，他们很惊恐又很激动，对我举起手机，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人上前掏出了手枪和警棍……啊，是幻觉吧，我又确实看到了他们变成先民……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冷静，不用再想，保持平静，回答我下一个问题吧，在你遇上骑警时，你喊着还有两个人，那「还有两个人」是？”
“他们当时没看到吗？他们应该看到了啊？一个长得像怪物一样的男人，一个黑翅黑角的女孩，他们两个和我一样看到了人类！那些人类也被他们吓到，也对他们拿起了手机拍照。”
“两个先民是吗，一个种族不明，一个萨卡兹？”
“不是，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种族，他就像个人形的怪物穿着黑西装，有黑黑的圆脑袋，头上没有五官只有个暗红的漩涡空洞，手和腿也是黑乎乎的，看着像爪子又像蹄子，而那个少女……
她不像是萨卡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颗红宝石项链，手里还捧着个黑色布偶……啊……她好像还对我挥手过。”
“冷静下来，保持平静，他们……嗯，消失了吗？”
“没有……他们走出去了，朝着地铁的出口走了，他们走的时候，人类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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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被揉碎的记忆也在缓慢的重组，他缓缓的在地铁站里的长椅坐下，耳边自然的响起复杂的吵嚷声，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开始不对劲了。
可他依然面色如常，将手探入手机所在的裤兜，甚至隐隐有些「原本不抱希望的举动竟真有收获」的惊喜感。
要知道昨晚他看深海色的画没有一点触动，也就梦里杀了个怪，一度让他觉得自己的「灵感」是不是下降了。
但他又没觉得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有些玄之又玄的预感仍然时不时激起。
而现在看来……
什么嘛，我的灵感还蛮准的。所以啊，大成功不要停下来啊！
不需要冷静，要平静，冷静会让自己从幻觉中挣脱，平静才能不脱离幻觉又保有基础的自我……
他平静的坐在长椅上，体会着精神产生的奇妙变化，感受着眼前视野的浑浊，于无形之中自他身后升腾而起的苍龙俯瞰着四周，朝着四周空间中渗出的黑色虚影低吼。
这是一次成功的威慑，那些黑色虚影缓缓地缩了回去，连带的，一些刚走下来的行人也心头突兀的冒出一股沉闷心悸感，下意识远离那个青年坐的位置，却又没察觉任何异样的站在一起等待着下一班地铁。
而那青年的眼中，冰蓝色的瞳孔正中缓缓地裂出一道血色的狭缝，血色与冰蓝之间的圈显现出点点荧绿的菱点，显得既妖异又瑰丽。
在这变化定型的刹那，他的耳边伴随一震巨大的嗡鸣，嘈杂的人声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视界也显现出透明的人群，人群在逐渐的填充色彩，那些人都是先民。
先民，对泰拉有动物特征的人类的统称，在泰拉有着最大的人口占比，以游牧的方式躲避天灾或在移动城市中生活，通常而言，就是大家口中的人类。
但还不是能让楚信然心头出现波澜的人类。
他看着那些地铁的乘客人来人往，有些带着孩子走向相对人少的地方，有些干脆就站在原地等待，还有些拎着口袋的人交流畅谈，以及部分持着没信号的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楚信然还记得两年前的伦蒂尼姆地下通道的信号极差，几乎等于断网。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楚信然缓缓地站起身来，动作极轻极缓，生怕自己稍微激烈点的行为就让这些脆弱的幻觉崩溃，他便维持着这好似清醒梦游的状态走近地铁前紧闭的玻璃舱壁，霎时间，惊叫声四起。
他依旧以静缓的动作扭头四顾，看着地铁的舱门仍然紧闭，无数人却在尖叫、后退、逃跑，他们以惊恐的目光盯着那刚刚到站的地铁，地铁那透明的窗口和大门的玻璃上满是摇摆的血肉，以扭曲的肢体、空洞的庞大面孔等方式黏在上面，甚至在缓缓地摇摆。
任谁看到这一幕，心头都该受到震撼的冲击，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该充斥着剧烈的不适感，而他只是呼吸微微急促了些，被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重新抚平。
因为他知道，待会儿他就会出场了，最先出现的，应该是水流声！
轰！！
难以置信是水流的声响，庞然的水柱便是扫清一切的洪流，从后到前呼啸而过，在那粗壮庞大到几乎填满车厢的水柱之中还隐隐能看到一道身影也在水中狂奔，那就是他自己。
他过去的全盛期，手握那冒名承影的源石法杖长剑，保有着挥剑的凶狠和施术的冷冽，将那些化身为加害者的受害者连同最初的加害者一并扫灭，以最沉重又锋锐的水流将那些恶心的血肉磨碎磨灭至最小的肉土，与水混合成一同等待干涸。
这就是他那时所能赋予那群可怜家伙的怜悯和净化。
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血肉化是不可逆的，正因此——下手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几座车厢里并非只有他有出色的战斗力，可只有他活下来便是因为不曾犹豫过，不曾后悔过，不曾胆怯过。
我来帮你们安息，我来帮你们报仇，我马上就送那些家伙来陪你们。
他看着那时的自己，就能记起那时简单又纯粹的想法，因为简单而纯粹。
所以能够全心全意的投入这扫清污秽的战斗，因为简单而纯粹，所以能在战斗中持续保有着上风。
因为简单而纯粹，所以能够健全的从那扭曲破碎的车厢中走出，并在它要前往下一站之前下车。
那时候，他没有想那么多，也无从注意那些细节，他还单纯的想着克苏鲁神话，一心只以为那是邪神的影响，甚至被这种思想影响了对事物的正常判断力，以至于将那些正常人也看做了怪物一般，见到他们的动作就敏感的动手，直至听到他们的惨叫、意识到他们恐惧的目光才罢休，松开了手，剑落于地，再无之前的纯粹，显得失魂落魄又疲惫无助。
不像如今的他，能够静下心来观察那些被碾磨成渣的肉土，能够仔细观察那些被他一个个以水流拟态的手腕扔出车厢的邪教徒们，他已经看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源石；
那些肉土中有着挥发状源石的尘晶，这让他想起了当初不曾在意的细节——
总觉得那些肉泥里有什么东西始终难以用水流碾碎，当初只以为是骨头，现在看来，大抵是融入血肉的源石。
而那些邪教徒们，也持着朴素且不易注意的源石饰品充作施法媒介，可以说一切的源头，便是源石。
或许真有那么个神在充当他们的指导者，在指示他们的行动，可造就这惊悚又骇人一幕的核心之物，却是源石。
多么相似，与梦境中的那怪物多么相似，长久以来他都把那些东西当做纯粹的克系神话产物，却全然不站在原住民的角度想一想，就像那些深海猎人，他们不知道克苏鲁、不知道奈亚拉托提普、不知道森之黑山羊……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对抗那些扭曲的生物，可他们如何称呼那些东西呢？
并没有他曾经想的那么恐怖，这个世界确实有些扭曲的、恐怖的、可怕的痕迹，但还远没到那么无可救药的地步，反倒是这源石……
这东西，会是祂们的某种媒介么？或者说这东西，还藏着多少秘密呢？
他蹲下身，照着那形状最规则的一个源石项链伸手，却只是摸了个空，短暂的惊愕后也就不自觉的露出点点笑容，随后重新站起身来，他已经达成了他第一个目的，解开了一个很久以来都不曾注意到的灯下黑谜题，怀着略显舒畅的心情看向左侧。
那儿即将显露出他的第二个目的。
便如此刻，他的眼前显现出宛若马赛克一般的错位、灰与白覆盖了整个地下通道，地上那个少年刚才还沉浸在自己真的精神失常误伤平民的自责和呆愣中。
如今就听到嘈杂的、气氛一变的环境下，有人发出惊诧声、有人发出怪叫声、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手中的手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还有人上前对少年询问。
而少年只是在发呆，望着那些没有兽耳也没有兽角，更没有爪子或是尾巴，皮肤质量也相应差劲一大截的男人女人们，直到闪光灯令他醒来，另一边响起了尖叫，他便看到了熟悉的血肉列车驶来，有一群人对那列车尖叫，也有另一群人对其视若无睹，甚至围着两个怪异的人，惊讶和赞叹不绝于耳。
这让本来重新抓起长剑准备冲刺的少年停下了脚步，望着那两个仿佛能将他拉回现实的泰拉先民。
一个垂头看表的男人，一个目光随意而又平淡的望着周遭这陌生环境的少女。
突然的，少女的视线与他撞上，露出了意外而又惊喜的神色，松开了那抱着黑兔玩偶的右手朝他挥了挥。
然后她旁边那个只能从平坦的胸口和衣着判断为男人的怪人抬起头来，用他那不知道算不算嘴的器官发声：“时候到了，该走了。”
那种语言……站在少年身旁的楚信然想起来了，那是拉特兰的语言。
少女点了点头，冲着少年再次挥了挥手，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随着男人一同转身朝着地铁口走去，近处有人被突然移动的他们吓倒、有人让开距离、还有人依旧在用手机拍拍拍，仿佛这是一场特殊又厉害的cosp.l.ay。
而少年心头突然冒出一股恐慌感，他要追上去，那一刻他觉得跟上去或许就能解开自己如今为什么能看到这些人的谜题。
可他只是跑出几步，周围的人类就开始消退，先民的脸以不同的位置和表情显现出来，而他刚跑出几步就被凭空冒出的腿给绊得失去平衡，刚要顺势翻滚起身时就被几股力量按倒在地。
那是几个突然冒出的骑警，以那时几近精疲力尽的他无法反抗的力量给拷上了手铐按在地上，只能看着那两个人越走越远，视野里再无一个人类。
就像一场梦一样。

NO.42:四十章了，这个人终于准备弄个主武器。
幻觉能再现出更深一层的幻觉么？
幻觉能保证与曾经的过去别无二致么？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能当做纯粹的幻觉看待了，这是纯粹的往昔再现，他看着少年在惊叫中被带走，影像也逐渐的模糊，脑中昏沉沉的状态被真正的疲惫所取代，他便摇了摇头，重新张望四周，他已经回到了现实。
在他瞧不见的玻璃舱壁下方，混合在轨道下的泛红沙石完全化作了漆黑，它们耗尽了两年以来挥发到只剩最后一点的能量。
而楚信然也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握紧的手机，稍作试探就能察觉这法杖设备确实被触发了。
果然，仍然是源石。
源石被某种契机触发，以某种源石技艺的方式让自己「看」到那些东西，但为什么恰好是那一幕？
是当初的那些源石记录了那一幕么，还是说能凭着自己的意志而确信完善？
他朝着隔离舱壁走近，看着缺乏光源而黑漆漆的地铁甬道，他不知道当初乘坐的那艘列车是什么编号，也不知道它是否还在服役。
但他可以确信的是，就算当初的影响可以控制掩盖，但这通道是很难彻底清洗的，下面都是些麻烦的沙石，后续的处理方式是用热能系的源石技艺对铁轨进行消毒处理。
血肉可以焚尽，但其中的源石不会，但以他的夜视力，却也没到能在那些砂石中分辨废弃源石和普通石头的水准，高纯度的源石是纯金色，并随着纯度的降低开始朝红发展，接着愈发的黯淡直至漆黑，混在黑暗里便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当然，值得肯定的是它们一定不再存在感染隐患，否者这地铁站也不该那么快重新投入运营。
“Originiums。”
右手五指撑在舱壁上，楚信然望着那黑色的甬道念诵着这源石的维多利亚写法，这个词还可以翻译为原生动物，这脱胎于一种盛行的学说，源石是曾经的某些生物遗体自然转化的结晶。
突然，光来了，与光同时而来的还有漫长的车身，科芬园所在的线路地铁终于到了。
而他却是没有等待开门的意思，转身朝着出口走去，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不是这一班线路，更准确地说，是不需要搭乘地铁，因为就在这附近。
赏金猎人的组织，不只是那个UI狗屎的暗网而已，还在每个国家每个移动城市都有着实质的驻留地，自然，届于赏金猎人鬣狗般的名声和危险性，那个驻留地也是移动的，那些混的一般或是混不出头的，通常都是抓瞎自己调查，有时还会被认为是便衣骑警而排斥误导、而更多的新人都不知道有这回事了，他们大抵还觉得赏金猎人这行只要有个app就行。
反正会入这一行的人，不是爱好刺激的亡命徒，就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还可能是不学无术的傻•逼，后者通常会很快消失踪影，在接到第一宗危险的委托开始。
只有少数一些被内部评定颇高优先级的资深猎人会被通知每次的新地址，楚信然有幸算是其中一员。
既然把夏梅隆喊过来代替自己当家教，那也不能什么情报搜集都扔给他，他忙不忙得过来都是其次，工作堆在一起总得分出主次，有了主次就有滞后的一方，而他不喜欢有东西拖着。
至于夏梅隆那家伙的工作热情怎样，会不会阳奉阴违什么的，倒是犯不着担心的问题。
都是认识好几年的家伙了，虽然他的丢人程度让楚信然承认他是朋友有些艰难。
但人品和本事倒是没得说，就是性格比较扭曲，但这份扭曲之处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什么机会展现的。
更何况他的扭曲之处对他人是无害的，也就是自己这类熟人会看着火起。
怒其不争的火起。
没必要去想，只要他自己不去说，维娜倒也不会知道，而就算他自己说了，也没什么影响，现在该想的还是马上要做的事，以及之前未能提到的细节。
人类……环境的切换和那些人的切换也给确实的展现了出来，有问题的不只是源石还有那切换的环境，他确实看到了真正的人群，他一直坚信那不是心理医生所说的幻觉，但直至真的再次看到他们，他的心才落下地来。
线索就在那两个人身上，一个疑似男性、种族未知的先民，一个长着黑角且没有光环的萨科塔少女，他们和自己一样确实是看到了那些人类，而在他们选择离开时，关于人类的一切也开始远去。
简直就像是掌握了切换两个世界的权柄……这话有些中二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信然稍稍压制了一下激荡的情绪，决定换个正常些的说法：他们或许知道怎么切换A卡和N卡。
站在路牌前的楚信然一面总结着细节，一面准备着硬币等待电车到来。
还有一个问题……那群邪教徒的献祭，是否和那两个人有关系，如果他们真的都是拉特兰人，那这种猜测确实是有可能的。
这个世界的宗教并没有国际性的限制，每个不同的地域都可能发展出不同程度、不同规模的宗教信仰，不论是东国的自然崇拜还是炎国的天象崇拜皆是如此。
但基数多了也就会有比较，既有阿戈尔那种偏僻到姥姥家的小宗教，也就会有拉特兰这种几近在每个国家都有宣传的大型宗教。
楚信然一直怀疑拉特兰对应地球的梵蒂冈，毕竟他们的宗教和基督过于相似这一点通过圣经便能明白。
而且拉特兰人的本土居民不是黎博利这种鸟类特征就是萨科塔这种像是天使的存在，整个国家好似一座地上神国，宗教氛围也极为浓郁，连带的居民也都像是虔诚基督徒，并且为人刻板又陈腐，还有很多像是苦行僧一样宁愿过苦日子也不愿意改善生活。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走出有毛病的人来，也就是物极必反的理论，好似越是禁欲的地方越可能出纵欲的变态。
这种说法似乎不太严谨也偏离主题，总之在走宗教路子上走偏，从主流发展到伪经这种电影、小说、游戏桥段倒也并非全然虚构，楚信然会这么想也是因为他曾经见过几个又虔诚又走歪了的萨科塔。
但凡邪教一类的，似乎总能看到一两个天使混在里面，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毕竟邪教成员什么种族都有，天使又不是占比最大的，甚至可以说占比最少，但天使站邪教这种事本就会令人印象深刻，楚信然也没能免俗。
一个有虔诚信仰的人若是偏离了道路乃至背弃了宗教，那对其原宗教必然是最恐怖的敌人，相较之下那些原本就没什么信仰或是信仰不坚定的反倒不怎么显眼。
总之，应该在以后的行程里加个拉特兰，在这之前可以问问周边的萨科塔人。
黑翼黑角还没光环的萨科塔，应该算是很突出的特征吧，回想自己曾经见过的天使族人，楚信然很确信他们都有光圈，并且不会长角，翼翅也是也要么是纯白的羽翼要么是纯白的碎片组成的概念光翼，这么想来，那个萨科塔大抵是属于见过就不会忘记的异类。
那也得是确实萨科塔才行……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开口，拉特兰语也是那个种族未明的男性说的，萨卡兹中的某种……少见分支……也是有可能的事。
想起血先生那写作血魔读作吸血鬼、实则被萨卡兹包揽的种族分类，楚信然看着等待的电车驶来，抬起了手臂。
他一面上车将准备好的硬币贯入机器，一面以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来，他要联系一个人，与之前的话题无关。
之前的话题猜想已经结束了，再想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在开始真正调查之前，他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把替代的主武器弄到了，因为他被过去的自己给刺激到了。
那介乎于剑士与术士之间，挥剑之前水流并起，动用全力的洪流甚至能填满地铁三座车厢的战斗力，哪是现在要琢磨怎么打黑枪的自己能比的，说到底就是缺把能做法杖又能砍人的刀剑。
所以他划拉出了手机联系人，在中段停留，手指在那备注为火神的名片上戳下，倒不是打电话，他要发短信。
毕竟那个人平时的忙碌程度，贸然打电话只会是打扰工作，惹人不快。
只是该怎么措辞呢……一想到那个不涉及专业领域就一副司马脸的铁匠小姐，他就有些头疼，说到底那把承影都碎了几个月了他都没再联系她，还不就是因为尴尬。
以前老是麻烦对方给自己修补武器，每次都得被迫听长段的数落和保养说明，以及面对其无声中带着质问的目光，楚信然不是不擅长应对这类人物。
但能不能应对和愿不愿意应对是两回事，拜托这种沉默又认真的人做事，哪怕是有偿的，负罪感也会蹭蹭蹭的涨。
所以说，该怎么跟对方说明承影坏到已经没法修，想要一把全新的主武器的事实呢……她对那把剑其实还蛮上心的。
而且这又得花多少钱……

NO.43:昙花一现的双更。
（早上发了个求票宣言，那还是姑且双更一次吧，其实笔者每天都在双更啦，不信你们去瞅每章的字数，都是能填个几百字就拆成两章发的。
但是那样断章就太差劲了，还没到那么堕落的地步。顺便，庆祝鹰角终于动了，还在码字呢突然知道这回事，都影响状态了，好了，得去码老书了。）
一家快餐店，牌子和老费的旅馆一样是经常换的，这次叫巨无堡，听起来像是不卖汉堡一样，从装修到位置都属于下层，看起来就像在粗劣的模仿那几家泰拉连锁的快餐店。
这样的店就开在距离科芬园三条街外的小巷里，通常是很难有生意的，这里的行人们都是些生活水平中上层次，而这个层次要吃快餐何必不去那几家看起来更正规的大店呢？这种店一看就做的不咋样，甚至可能食材有问题。
当然，他们不来才是好的，毕竟这家店现在被莱茵黄金征用了。
莱茵黄金，既是楚信然手机那暗网app的名字，也是全球化的赏金猎人组织名，取义便是那被诅咒的财宝，以这种名字来命名自己创办的平台，这创始人大抵是想以此警告各位委托者和赏金猎人吧。
别以为钱是那么好拿的。
但虽说如此，但真正在意这种名称寓意的人有几个呢？甚至会有人觉得这名字有些土，不论是新人还是老人，新人不通文化渊源觉得以黄金为名的组织都怪，老人则是觉得组织的上层，那个尼伯龙根指环命名真的很弱智，完全是个不方便的设定。
就好比楚信然现在从裤兜里摸出的那枚金色戒指，从造型看来介乎于土气和华丽之间，他摸出那个「尼伯龙根的指环」将其插入快餐店门边的墙壁一个不起眼的小凹槽处，严丝合缝且于房间内部传来轻微的机括运转声，他还没拉开门，但也知道里面的陈设可能大变样了。
一些隐藏的东西也会开始暴露出来，就好比现在萦绕在鼻间的血腥味。
刚死不久，血还在往外流。
楚信然拉开门的同时听着头顶的铃铛被拨动发出叮铃铃的声音，就看到那躺在门内不远处的尸体。
“瞧瞧这次来的是谁？嚯，是苍七啊，真难得见你出现啊，怎么，任务不顺利么？”
倒姿的背上有刀创，右前臂扭曲像是骨折，而致命伤……
楚信然面色如常的跨过那尸体，在跨步的同时目光下瞥，如今的视角可以清晰地看到喉部：“致命伤是喉咙，干净利落的一刀贯穿。”
他看向那一身皮衣皮裤翘着二郎腿坐在收银台前的菲林女性，答非所问。
而菲林女性既不生气也不疑惑，反倒微笑着拍了拍手：“对对，这次也说对了……果然这么多猎人里还是你又耐心陪我玩这种小游戏。”
“那是因为他们意识不到这不是游戏，而是锻炼……”楚信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在不翻动尸体的前提下判断其死因，这份技巧对赏金猎人是很有用的。很多时候，哪怕有着源石技艺的帮助，有些尸体你也不能碰。”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份认真……”女人夸张的捧腹大笑，头上那对耳背黑色，耳尖黄色的豹耳也在不住的晃动，连带的身后细长的尾巴也在甩着。
如果不是戏精，那就是真的开心了，“昨天那拨新人就不行了，不论是性格还是智商。”
“你这用尸体来做见面考核的手法最好还是收收，其他城市的分部都没测试，你喜欢玩无所谓，但不要上头。”
楚信然走近柜台仰视着这个女人，代号猎豹，负责伦蒂尼姆的莱茵黄金分部，有着豹类特征的菲林女人，有着用尸体来考核新人的恶趣味，作为新人若是不配合她玩这个游戏，那你就得另想办法讨她欢心。
否则这片辖区的分部服务都不会对你开放，如果你打算动粗，就要看能不能打赢了。
以对方的源石技艺加上这屋子里的一些机关，猎豹向来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没人会在意这一点不是么？”猎豹大抵是觉得有点腿麻了，于是换了下二郎腿的双腿主次继续晃，“海鹰那家伙也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是要发布委托还是要招人？还是说约了某个委托人见面？”
“都不是，问点事罢了。”
“你不是有自己的情报助手么？”猎豹疑惑的瞥了眼楚信然，然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让出位置，从柜台上跳下按了按手机屏幕，本该是窗帘的位置降下来的是一面大型显示屏。
“总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而且最近也有点想接点别的任务。”
“那A级你要得手了？还是说打算放弃？”猎豹诧异的看过来。
“任务都要到期了，我不放弃也不合适不是么？偶尔也该认个栽的，报酬确实多，但委托人的诚意不够……”
楚信然看向显示屏，“而且最近会有比大开销，不能继续摸鱼了。”
“哈，你这家伙在龙门银行都有会员卡了装什么穷？”像是听到了什么蹩脚的笑话一般，猎豹嘲弄着回过头来看向楚信然，“这可不是收费情报，你当初在哥伦比亚掏卡的一幕被很多人看到了，你的档案已经被加上了富人标签。”
“那是存款，知道什么叫存款么？存款就是存起来就不想用的东西，在炎国这还可以叫老婆本。”
“你这家伙还想过娶妻？”猎豹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重新看向屏幕，“你想查什么？老规矩啊。”
“没想过，但存起来的钱总归能让自己有点底气，不论是应急还是什么……”楚信然说着摸了摸下巴，“查一查最近赏金猎人都往什么地方跑。还有，有没有B级、C级的杀手式委托，不要外境的，就维多利亚区。”
“杀手式委托？你应该知道这是多领域发布的，可能你接了任务还有其他专业的杀手跟你抢人头。”
猎豹提醒着，手上还是不慢的拿起一支笔来在屏幕上极速跳动，以惊人的手速点出筛选范围然后输入关键词，和app的操作区别不大，不过UI是真的顺眼了不少。
“无所谓，既然百分百任务完成记录都破了我还在意完成率做什么？何况我接任务还是要筛选的，而那些杀手却是百无禁忌，赌一把呗。”
“帮我列出所有目标的资料，我希望对方本身也在官方有赏金。”
“意思是你又打算和骑警抢生意咯？真坏啊。”猎豹依言操作。
“应该说帮他们降低工作量，这次我会将目标定为活捉而非击杀……”楚信然叹了口气，“几天前才给警局发过检讨和报告，老克莱顿对我的容忍度一向不高。”
“哈，那个副警察总监吗？他还没退休啊……”显然对其没什么好感的猎豹呛了声然后收回手指了指屏幕，“喏，筛出来的任务就这些，既然你不打算直接杀，那意思就是以赏金为重而非这些任务报酬咯，我推荐上面这批，这些要求是打残和折磨过就算，要求是拍照加录音。”
楚信然点了点头接过猎豹递来的触屏笔划拉着上面的任务，依次审视目标、地点、要求和酬金，一项项的不合适让他一项项的下拉，最后标记了三个。
“把这三个任务转发给我，我回头再看看合不合适……”将笔递还给猎豹，楚信然继续说，“还有我一开始提过的，最近的赏金猎人都在往什么地方跑？我没见到猎人网站有什么大动静，却听说不少猎人集体离开伦蒂尼姆。”
“我们真希望你们能叫它莱茵黄金……”猎豹先纠结了一下这称谓然后才回答问题，“确实没什么大动静，但是雇佣兵那边有传闻，你知道谢拉格吧？就那个偏的不能再偏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开口纠正：“雪境的宗教化小国，倒也谈不上鸟不拉屎，起码不用搞移动城市能让那里比维多利亚安稳得多。”
“听起来你还挺向往那里？”猎豹不禁想起了这家伙一贯的平静生活论，也就只能无奈的摆摆手，“啊，这听起来确实是你会关心的地方。”
“不，我只是对任何跟宗教有关的国家都有兴趣……”楚信然摇了摇头，“但那个地方实在太封闭了，偶尔能看到的报纸都可能是几个月前的消息。”
“反正是个特别偏的地方，得坐起码半个多月的车才到的了，说不定还要换乘直升机……”猎豹说着顿了顿，谈到了重点，“那突然传出消息要开始招人了……我们都觉得诡异，所以姑且还没把这件事贴在莱茵黄金里，毕竟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其实是两回事，不过料想有不少猎人是两者兼职的吧。”
“招人？”楚信然皱眉，“个人还是组织？还是说那三大家族？”
“听起来你还真了解不少，我都不知道三大家族这回事……”
将之前楚信然选中的三个任务标签记下然后把显示屏重新收了回去，猎豹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不过我倒是知道那招聘消息是以希瓦艾什家族的名义发布的，怎么样？你对这个家族有了解么？”
“都是些肯定过时的消息……”楚信然摇了摇头，“谢拉格三族议会之一，完全不在报纸上出现，可以想见混的不太好，突然开始对外招人恐怕是打算弄点大新闻出来吧，不过谢拉格那地方确实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去那应聘本质上和淘金差不多。”
“谢拉格封闭了那么久，突然冒出个衰落的家族开始打开对外窗口招人，这种事听起来就不太正常，你也不知道淘到的东西有没有机会带出来。”
“我会将你的评价转给其他分部的分部长做参考的，虽然我觉得他们也不会有去的想法……”猎豹耸了耸肩，“但谢拉格这招人确实太突兀了，以前我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还是三天前消息传出的时候去特意补课，结果还找不到课程。”
“还行吧，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近卫科有过谢拉格的交换生，不过是前几届的事，具体的我也没去了解……”
楚信然随口一提然后看向窗外偶尔一两个路过的行人，“总之，或许很快希瓦艾什家族就会在报纸上频繁出现了吧，不过倒是和我没关系，我不想再吃魔族战争的瘪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的往事，楚信然的脸色都黑了不少，“这种可能涉及家族的委托，就是麻烦。”
“哈哈哈魔族战争，我看过你的记录，你那时候才入行半年吧？十几岁啊？”
“十二岁，本以为参与的是边缘任务，鬼知道领队是个赦罪师。”
“哈哈哈……”猎豹又乐不可支的捧腹起来，“十二岁参与魔族战争，还好是个运输任务不然你百分百完成率早没了，怕是人都没了，赦罪师哈哈哈，这个组织现在完全没影了吧……”
“事忙完了我就走了，这次查询消耗的猎人信用点你看着扣吧。”楚信然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又扭过头来，“别忘了把那三个任务转给我。”
“啊，生气了？”猎豹收起了猖狂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对那帮萨卡兹没什么好感。”
楚信然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镜下的冰蓝色眼瞳看起来着实毫无温度。
“我对那场混战的一切都没好感。”
说完他便直接走了出去。

NO.44:战书。
（惊了，虽然收藏涨幅缓慢，但竟然出现了长评，也就是昨天我才知道书客这沙•雕app居然把一般书评和长评分成了俩频道，要不是昨天点自己书发现多了个标签，我都不知道有读者发了长评。）
十二岁，对任何人而言都还是过于稚嫩的年纪，很难想象在这个时候楚信然就已经是一位赏金猎人并且已经干了半年，姑且算是脱离了新手期。
但却犯了新人一样的错误，接了个不论以后的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得是黑历史的任务，一个大型营救任务，一共有四十二个赏金猎人共同参与，还有委托者本身带领的队伍一起，深入卡兹戴尔也就是萨卡兹人的大本营，救出同样是萨卡兹的八名目标。
这是个全员加起来人数近百的大型任务，楚信然也是接了委托到了现场才知道自己和一帮同行参与的只是这个大型任务的一环，甚至有有几个萨卡兹人随同他们一起护送那个小盒子。
本以为只是个报酬一般难度也一般的任务，却没想到雇主给出的情报严重失真，所遭遇的袭击也完全超出了应对范畴，在那之后的几个月，他才通过不同的人口中拼凑出了卡兹戴尔当初的局势。
萨卡兹人以所谓的「提升萨卡兹种族地位」为理由而打算挑起入侵的战事。
但在这之前内部又起了思想上的分裂，先是爆发了内战，然后不知道领导者是脑子抽了还是过于自信，既定的战争也一样被挑起，内战和外部战争同时爆发。
当然，卡兹戴尔形势异常紧张的原因还有一个致命因素是牵扯了其他种族。
而在这之中，委托者所在的赦罪师组织的立场也摇摆不定，直接表现就是大目标上营救的八位萨卡兹人都是赦罪师的一员，而囚禁他们的恰恰也正是赦罪师们，而楚信然他们这一支本该是边缘队伍的存在更是遭到了萨卡兹人和其他其他种族的重点照顾。
反正他对那时候的记忆就是战斗-受伤-被赦罪师救治-被另一批赦罪师所属的目标袭击-伤重且队伍开始脱节-开始涨灵视且源石技艺出现跳跃式成长-在队伍内的赦罪师照料下，从重伤转为中等伤势；
队员陆续死亡、队伍开始溃散-被托付运输物，用队友的尸体掩护存活一轮-没法逃命，继续向前，灵视进一步提升，头晕、头疼、恍惚，与怪物搏杀-被敌人发现，疲于奔命-久违的荒野求生、伤势恶化、武器破损-与一个队友赦罪师汇合，被告知就剩彼此还活着了，继续前进-又是战斗，赦罪师掩护自己牺牲-抵达了，交货、因伤昏迷三天。
为期半个月的经历凄惨的无以复加，毫无疑问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极为深刻的吃瘪黑历史，就算是刚穿越的那十几天荒野求生也没那次运输任务来的难受。
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同中立的大自然做抗争，而那被卷入战争的委托任务，受创的可不只是身体，更痛苦的还是心灵。
所见所闻各种反转，他都不知道在帮谁，帮的谁又是什么立场，没有真正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忙来忙去弄得一身伤还自闭，要不是那个委托者还给了像样的补偿，那就连之后的日子也更加难过了。
这样的过去，就连一贯颇为坦荡的他也会生出不堪回首的想法来。
但也不得不承认过于惨痛的经历确实磨砺了他，就是其中的经历说出来可信度过低，一些老同行都以此作为他的黑历史来打击为乐，然后被他当场拍翻。
反正大家都知道那是苍七的黑历史，连苍七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这么定论了，没人闲到去探究他当初经历了什么，就算找到了不少残缺的痕迹，他们也很难相信那是真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挺过那种遭遇，骑士小说也不会用这么夸张的设定。
但现实可不就是经常出些小说里都不敢写的发展么，便是好比楚信然走出小巷就看到了两架警用摩托高速驶过，追逐着前方同样骑摩托的兽耳小哥，手臂上的黑色源石无比的显眼。
感染者，亦或是感染者罪犯，能在市区看到追逐现场倒也是蛮稀奇的，这种几率大抵能试着抽出一张四星卡吧，楚信然倒是有心无视的路过。
若无其事的要原路返回电车站台，就见到眼前黑烟飘扬，组成几列不甚明显的维多利亚语：
骑警警戒力度加强，像是要全城戒严，我会潜伏几天；
黑烟只存在了数秒，也不在乎楚信然能不能注意到便已然消散，而楚信然继续保持着前进的步调，若有所思的瞧了几眼周边的街道，目光在对面街的小巷口停留了几秒，只因那里蹲了一只黑猫，看似在扑弄蚊蝇一般朝自己挥爪然后转身退入小巷。
看起来像是菲林兽亲，也算是有过长期和兽亲这种灵性生物相处经验的楚信然凭着第一眼的感觉如此判断道，然后想到了夜烟那两天监视自己和维娜的以烟雾时不时的刷存在，那时还以为是她在跟着自己等人同步移动位置，并且感叹其源石技艺的笼罩范围真够大的。
现在看来似乎有几分这小动物的功劳。
豢养辅助源石技艺的兽亲……印象里倒也见过类似的家伙。
“信然，伞。”
“啊，辛苦了。”
身边冷不丁的冒出兰斯洛特那习惯冷漠的声调，楚信然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绕过他感知出现菲林少女，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短柄伞。
“有被吓到吗？”兰斯洛特仰头望着楚信然，一贯冰冷的金色瞳中有着淡淡的期待。
“吓到了……”楚信然笑了笑抬起手轻轻她的头，“做的不错，你的技艺更精湛了。”
“算出师了吗？”
有些意外兰斯洛特突然提到这个当初他在闲聊中提到的炎国概念，楚信然倒也没问什么的回答：“当然，你早已能够独当一面了。”
闻言，黑发的菲林少女嘴角微微勾起。
“那就好，摩根果然只会乱说。”
“是的，她向来喜欢乱说……”楚信然赞同道，五指摩挲着对方柔顺的黑发“不像我们从不说谎，对于对方不愿意理解的，就以玩笑替代。”
菲林少女并不在意头顶那个手是否会扰乱自己的发型，只是平声说：“可因陀罗总说我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玩笑的重点不在于笑点而在于想炒热气氛的念头……”也没有一直摸头打算的的楚信然收回手，“有这个念头就能证明你没有被源石技艺影响，好不好笑倒是其次，你也不是喜剧演员。”
“嗯，保有本心，你说过的。”
兰斯洛特看了眼远处的电车，退后了两步：“因陀罗还在找你，已经到这个街区了。”
“那可真是意外，我被谁认出了么？”
“没有，她到处都在走，今天刚好是这里。”
“那就又到了我赞誉的直觉环节了，她的直觉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没什么意义，兰斯洛特，劝劝她吧。”
电车驶近，楚信然准备上车。
“告诉她，不要再浪费时间，因为很快，用不了太久，她会迎来一位强敌，格拉斯哥帮也将迎来一位强敌。”
“让摩根知道也没关系么？”见楚信然跨步走向电车的兰斯洛特语气略快的问道。
“你也可以告诉摩根……”楚信然驻步回首，“人的成长，就是要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我会带着她的过去来找她。”
说罢，他便踏上了电车，在灌币后寻了个靠窗位，看着窗外的兰斯洛特朝自己微微行礼，然后数步间消失了踪影。
电车也随之开动，他以手肘杵着车窗的边缘，看着窗外的事物逐步加快后退的速度，支撑的手掌撑着自己半张脸，目光通过指缝瞥见人行道那黑白斑纹的昂首阔步的少女。
她还是那么中气十足，步履稳健中透着高傲的魄力，在人群里永远那么显眼，那么美丽，那么光彩夺目。
无法触及，因而耀眼；
还不到时候，因陀罗，我会送你一场光辉的前程和一位很大程度上能够替换我的朋友。
届时，我才能放下心来把打扰我平静生活的不安定因素全部处理掉。

NO.45:这就叫强运。
源石技艺的释放，是谈不上影响施术者心智的，只不过源石技艺越是高深复杂的人容易出现一些性格上的微幅变化，让民间出现过诸如「释放法术次数过多会影响自我、影响精神」之类的流言，并直至现在也没有完全绝迹。
说到底，真正能影响自我、影响精神的还是矿石病，如果隔离措施做不到位，法术运用过多倒也确实是会感染矿石病。
毕竟泰拉世界不论是空气还是水源都有一定程度的源石颗粒，它们还流淌于每个人的血管中，只是比例过于微小才使得矿石病不会自然出现。
这么多年了，泰拉的人种大抵还是能进化出一点点对源石颗粒的耐性的，即便那点进化也微不足道。
不过抛开矿石病的因素，要说源石技艺的研究影响心智的实例是真的有那么一大堆。
但在任何一座拥有源石技艺相关学科的学院里都不会得出那源石技艺影响精神的荒谬结论。
因为这个问题早在几十年前就得到了合理的解答并被编入了不少源石技艺入门的指导书里。
源石技艺是与精神状态息息相关的技术，过度使用源石技艺确实是会令精神崩溃甚至枯竭。
但若说要影响性情，那只能说是施术者在精进源石技艺的过程中太上头了。
就像别的技术行业里也有不少因为太过钻研技术而不经意间钻入牛角尖变得越来越偏激的例子，源石技艺这门技术更是容易出现这种状态。
尤其是研习过程中你还要主动保证自己要沉浸在那种状态下，这种状态依据施术者选择的法术形式而定，也和天赋有很大的联系，频频进入外加常有的失败倒是确实容易令人心态爆炸。
而若是走歪或是沉迷，也确实会喜欢那种感觉，但这着实谈不上源石技艺影响精神，只能说是常有的自己上头罢了。
所以任何一个正常的大学都会在学生选择源石技艺相关专业时安排上一些能心神平静、提升自我修养的选修课，通常而言正统学习源石技艺的术士们也都不会出现上述的状况，就连一直控不住自己力量的天火都没遇到这种事，会出事的也就只有自己摸索的野生术士了。
这也是楚信然让兰斯洛特自己选择喜欢的方式来保有本心的原因。
不过楚信然并不如何考虑这种问题，或者说他们这种玩水的都不如何担心这种问题，水是最基础、最常见的东西，以液体充作承载客体的源石技艺向来是门槛最低也是最自由的，走偏的几率也极低，但相应的，精通的难度也极高。
水无定型，这类源石技艺都要基于这一点为基础展开，这考校的便是个人的理解力、想象力、以及掌控能力，这也是所有源石技艺都涉及的基准点，通常都选择固定一种方式养成习惯，也就成了最常用、最合适的源石技艺，而有天赋也更有余裕的人，才会开发出其他的方式。
楚信然谈的上是有天赋的人，但却谈不上有余裕，不过在释放源石技艺这方面，他倒是有着足够的时间和次数，尤其是以生死作为逼迫理由来加速成长的前提下。
而他那源石技艺的路线晋升指导倒不是充斥科教书籍，反倒多是炎国的各种杂书。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古语掩盖下的白话道理是那么的浅显易懂，就算不通炎国文化的人也能注意到日常所见的液体特质。
所以玩水这种源石技艺的人也很难出现心态失衡，适应性才是最重要的，而楚信然这种以平静生活作为其毕生追求的人更是完美的契合其常态。
如此一来，那评级为卓越的罕见法术适性也就那般浑然天成，曾经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术士分院，他是唯一一个不仅适性天赋，连控制力也被评为卓越的学生，自然，那一年的奖学金也是他的。
虽然没轮到他来用。
这么想来作为学生时期的自己还真是完全无敌的龙傲天模板，怎么还没等喊战无不胜火力全开就吃瘪了呢？
果然是回声那丫坑了自己吧，说什么这是对挚友的帮助给自己发了一套齐全的邪教行动步骤外加简单的邪教介绍，还亲切的备注了会走下午两点的伦蒂尼姆地铁1号线。
巴比伦出来的没一个好人，活该那沙雕在罗德岛昏睡，凯尔希怎么不给他多加点红茶。
昏睡……那家伙也快睡满一年了吧，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醒了又联系自己……但最近手机也不方便停机……啧，真麻烦。
因烦躁了挠了挠额前的黑发，楚信然一如既往的望着窗外的景物后退，连带的人群也在后退，按时间眼下也算是伦蒂尼姆市民的下班时间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什么种族都有，却没有能令他在意的类型。
不过闲暇的的看街时间也就到此为止了，伴随着电车自带的报站声，电车的进出之门同时洞开，威尔路站到了。
楚信然默不作声的并入朝着出口走出的人流，下车的人不过五人，上车的有着十来个，有的已经站在入口前，有的还在加速步伐便挥手边赶来的路上，楚信然并不在意那些人。
但其中有一个便是从出口冲过，以极快的速度和极快的力量撞翻了他前面的乘客。
奔跑的人西装革履，行动却是不管不顾，也不曾注意自己撞到的人身后那略微变化的目光。
“小心点……”
“啊！谢谢！”
失去平衡的菲林男人都已经做好了摔在地上的心理准备却被一只手拉住，回过头来是个瓦伊凡年轻人，赶紧道谢却见对方的目光放在那个撞倒自己的男人背影上。
“真没礼仪不是么？明明穿的一身正式。”对那个差点把自己撞倒的男人，菲林男人自然谈不上友好。
“你说得对。”
他的话引来了瓦伊凡年轻人的回头赞同：“有这样的教养却鲁莽粗暴到这种地步，真是维多利亚的遗憾。”
“呃……”男人下意识想赞同又觉得不太对劲，刚想说点什么又见那年轻人已经走远了。
身后还有下车的人推搡，他也只能放弃思考的按照既定的回家路线离开，把这桩莫名其妙的小插曲抛诸脑后。
而已经走远了的年轻人则是拐进了右侧的道路，感慨着运气的不错。
当初夏梅隆提到的修剪、黏毛以及尾套，是长毛尾巴的种族伪装常用的基础三连，楚信然这种又有鳞片又有毛的倒是也曾经体验过黏毛这种非常狗屎的工序，那时候尾巴轮廓倒也没有这么大。
总之他认出了那个急冲冲的男人身后的菲林尾巴是黏毛伪装的，男人的破绽不是黏毛的手法太差，而是毛色接合的误差，这份误差在别人眼里大抵是某种天生因素或是别的原因。
但他不在乎原因，他在那一眼就已经脑内模拟了一下抛开那截毛色异常的毛后，对方尾巴的大致形状。
阿斯兰；
除去尾巴外，那没有套上耳套的耳朵倒是更好认，也算是和王女殿下相处好几天的楚信然能够清晰辨认出狮耳和猫耳的明显区别。
真的是……
伪装粗心大意，行动毛毛躁躁……若是这种家伙都能找到维娜，那夏梅隆应该谢罪才是。
不过就算如此，长期以来的谨慎也值得他拨打一下夏梅隆的电话。
而且……原以为阿斯兰如今已经尽数失去自由，结果这不是冒出个大摇大摆的么，那三头狮子说的好像也不太准确啊，还是说这剧情发展真是狮子王么？
那可真是有趣了，王族出这种事之前，维多利亚的电影院排了一个月的狮子王档期，现在想找都还能在网上找到一些高清资源，是哪边在授意，那批人还在不在呢？
不过想这么多也就几秒的功夫，也没个结果，倒是手机已经打通了。
“喂？老楚咋啦？”
“在旅馆么？还是说还在外面？”
“当然回旅馆啦，殿下显然是个不太喜欢逛街的女孩，你今晚回来么？”
“狮子嘛，姑且不谈运动量，续航能力确实很差，我已经快到旅馆了，具体的到了再说。”

NO.46:我好悲伤，我还拉不出刀光。
（得找个理由双更，算了，找不到，当我今天比较有空吧。）
显然维娜的饭点要比大部分维多利亚人都要早，所以不论是午饭还是晚饭的饭点315号房都能反常的聊正事。
“你说的人，可能是我的剑术老师。”
简单的描述过后，最先开口的不是那三头狮子而是维娜自己，楚信然因而瞥了眼那三头狮子，它们无声的点头，以此证明它们的想法也和维娜一样。
作为远比维娜知道更多的皇室兽亲，它们都认为那是维娜的剑术老师的话，也就不必太大的疑虑了。
“作为王室公主、同时亦是未来的王，维娜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就像我曾经跟你说过她的剑术成绩要比战锤更好一样，她学过的作战方式和武器都有很多，相应的，她的老师也很多。”
高文开口道，暗棕色的瞳孔看的自然不是早就知道这些的楚信然，而是刚来的夏梅隆。
显然以他那不输人类的头脑也意识到了如今这种事需要忙的是谁。
反向追查那位剑术老师行踪这种事，不该拜托楚信然，今天短暂的旁观足以让他们意识到夏梅隆在情报搜集上的天份，相较之下，楚信然的秘密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的多了。
“理查德•卡文迪什……”贝狄威尔开口，便是对那位剑术老师的介绍，“卡文迪什家族的青年才俊之一，老公爵的二儿子，在17岁时就博得骑士名号，没有源石技艺天赋。
但纯以剑技在皇家剑术协会博得副会长之位，如今的年纪约莫是23吧，他在维娜12岁开始就教导维娜如何运用骑士剑，而维娜的天赋也让他早早的退役，仅仅是一年的课程，维娜便毕业了。”
夏梅隆和楚信然都看向了维娜，维娜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像是听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叼着根棒棒糖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视。
“龙门总督魏彦吾希望龙门币与哥伦比亚货币汇率能长期保持，并直言龙门将在近期内途径哥伦比亚，希望届时的交流将亲切友好……”
打开还是个国际频道，播音员的话语声和内容及画面本身都令所有人看来，而维娜面无表情的换了台，令三头狮子和一只变色龙又重新收回目光，而楚信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龙门是个独立的移动城市，文化从属炎国，但地位上确实平等的，凭着自身优越的长途迁徙能力做到大部分移动城市都无法做到的事——周游列国。
泰拉曾经历过一场短暂的全球型经济危机，经济的衰退与政权之间的对立让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愈发紧张，龙门总督魏彦吾正是抓住了这一机会借助龙门作为一座独特移动城市的长途优越性游说各国，在每个国家都有着自身货币体系的同时共同接受了龙门这一外来货币以及资源的互通，这让龙门币成为了罕见的国际型通用货币，也让龙门成为了大型商队一样的存在，能协助各国进行大批量的资源流通。
当然，大家也不会那么容易信任彼此，其中的条条框框到底有多少也不是各家的平民所能知道的，也就在各式交流论坛上找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拿来吹水了事罢了。
这样不可思议的壮举也让魏彦吾的名字在不同的国家为人所熟知。
但这其中光以龙门本身的力量达成显然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不论人们是相信龙门之后有炎国推手还是从魏彦吾的东国妻子文月入手，亦或是龙门本身驻留着一支维多利亚的富商贵族的可能性猜测，那都也都只是猜测罢了，在真相被一直掩盖的前提下，唯一确信的便是龙门如今能与各国到处建交的地位，以及其总督魏彦吾的经济与政治头脑。
不过这屋子里的人也不是闲暇之间偶谈国际形势的老大爷、更不是以此吹逼扯淡的年轻人，也就没有从那新闻入手打开话题的人，话题依旧放在几人觉得最为紧张的现状上——理查德•卡文迪什，他是因什么而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虽然刚从因陀罗那有过前车之鉴的楚信然觉得这人也是地毯式搜索刚好撞见的可能性较大。
但这种怀着侥幸心思的可能性是没必要第一个说出口的，何况他确实是还不了解这个人的性格，总不能指望大家都和因陀罗一样憨。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在他路过这里时，我和殿下都已经在旅店里了……”夏梅隆抬手说道，以手势强调语气是他的老习惯，“老楚，店长确实是能够信任的吧？”
“他的情报你不是也调查的一清二楚么？”听到这个问题的楚信然保有着和维娜相似的面无表情，楚信然一面在包里捞笔记本电脑，一面回头看了眼他，“已经那么苦的人了就别再存这种心思。”
“那我就不说啰……”夏梅隆举手做投降状，“店长能够信任的话，就该考虑会不会我们或是他自己露出马脚，不过依你说他急匆匆的样子来看……”
“理查德确实是个雷厉风行的家伙。”贝狄威尔说。
“说好听叫雷厉风行，说难听点就是个急性子，唯一能让他沉下心来的也就是握剑的时候了……”
凯很不给面子的补充道，“那家伙每次给维娜上课都是一路快步过来的，下课也马上跑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在追着他一样，听说他除了练剑外做什么都这样，还有着疾风骑士的称谓。”
“要我说就是起外号的人太小心了，该叫赶投胎骑士才对，楚小子你是炎国人懂这意思吧？”
“作为一头维多利亚狮子你倒是偶尔能冒出些令我惊异的话来。”正在输开机密码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不过既然他是这么急躁的一个人，那确实就没有被发现的风险吧？照你们说的那样，他真要看到维娜，大抵已经动手了。”
“卡文迪什老师的性格确实会做这样的事。”
回应话语的竟然是维娜，她刚才那副表现一度让楚信然和夏梅隆都觉得她有某种排斥所以不太想谈论这个人。
如今倒像是俩人自己想多了，因为她已经自己说出了原因：“我只是不曾想过，那个人跟我说过，所有的阿斯兰都将被囚禁，维多利亚将迎来新的领导者和未来，而我也绝对不配再回到故乡……可卡文迪什老师却还能在伦蒂尼姆的街道下行走……”
“说不定那家伙上车不是刷卡而是投币呢。”夏梅隆以隐晦的方式宽慰道，暗示「对方也可能被胁迫」甚至「同样在逃亡」的无身份可能性。
但这种话比楚信然想的地毯式搜索更站不住脚，毕竟楚信然描述对方的穿着那是一身正装，听不出混得多差的样子。
而在这样的沉默中，楚信然还在哒哒哒的放轻力道按键盘，没抬头也能察觉到所有人投来的目光，看着屏幕说了句：“来头狮子说。”
这还真有个狮子开口了，是凯。
“维娜，你迟早是要回故乡的，同理，你迟早将夺回阿斯兰的王国，而这种时候，在菲林的王国下行走的阿斯兰，都必是你的敌人，哪怕是你曾经的老师。”
“可是凯……”早在凯开口时便已经微微垂下头来的维娜听完这话后微微抬起些头，“若是卡文迪什老师真是背叛者，我自然有与他为敌的准备，萨拉丁老师说过，上了战场就该抱有觉悟，离开那里时，我也就有觉悟了……但是卡文迪什老师，他的实力远比我强得多。”
“噗……”
难得的，楚信然发出了憋不住笑的声音，夏梅隆倒是直接傻了，发生这样的态度变化的原因自然维娜的潜台词：我打不过他，我当然难过。
不是什么不想对昔日老师出手，也不是什么念及骑士之封，就单纯是……难受自己打不过。
是了，这位王女殿下一贯坦诚又直接，没见纠结过什么问题倒是颇具王者之风，而夏梅隆显然还没这个概念，也就无法像楚信然这般第一反应是想笑。
“既然无法独自打败，那就呼朋引伴吧……”以没憋住的笑声引来目光的楚信然也不只是笑而已，赶在对方出现某种羞耻反应之前开口，“你这几天的表现算是相当优秀，我觉得，稍微加快点进度也是可以的，我也在今天朝着格拉斯哥帮下了匿名战书，祂们将严密警备好几天，然后便是自以为虚惊一场的倦怠期吧，届时我便会带你出战。”
“你这么搞自己原帮派真的好么？”夏梅隆吐槽道，“而且你让谁下的战书，一般的匿名信摩根不会搭理的吧？”
“让祂们进入备战状态，也能让因陀罗消停点，我让一个曾经的学生去通知，摩根必须得紧张。”
“我不知道的学生，是那位影子小姐么。”夏梅隆很在意自己不知道的事，这是对他少数几件特长的挑战。
“是啊，她是我一手教出的隐匿者，你很难整理出她的情报，就隐藏而言，她的起•点可比我高……”
楚信然微笑道，“而摩根紧张完了她又会心情差上好几天，因为我鸽了，并且她还不能责备我学生，因为她知道这是我在搞她，嘛，想想倒真是心情舒畅的事。”

NO.47:自上而下的淳朴风气。
（四千字章节，你们就当是双更了吧。（
）
格拉斯哥教堂，在尚未入夜的的时间点，这里通常是热闹的，因为帮派成员们大多都会在饭前聚拢于此，然后一些人开始拉帮结派去吃饭庆祝，一些人则是只有在这个时间点才能找到平时散布到各个街道「工作」的成员，还有些干部们，则是只有在这个时候负责给Boss和大姐头汇报一些负责的任务。
最后，才是偶尔的新人指导。
“法律是有漏洞的，不要想着犯法，要知道利用知道吗！我们是黑帮，却也不是纯粹的黑帮，就算不愿意读书也要知道什么事不能做知道吗！再犯这种蠢事就去罚抄帮派规定三十遍！”
“是！我会努力的！”
“下手要准，出手要狠！别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若是需要问话，那就只给祂留一口气！”
“是，是！”
“去你的，这小子下手就是重了才被克里斯多夫数落吧，我听说了啊，小彼得，你对詹森那个老无赖下手太重了吧。”
“是，是的，他老是胁迫非礼那些女孩，我，我看不惯……”
教堂的门口，被一群五大三处的大老爷们围着的少年战战兢兢的说，明明一开始还只是他的上级在数落自己，也就十几秒的功夫，突然就围上来了其他大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曾经背过的话，热衷于看曾经的新人吃瘪，似乎这样就能得到满足。
“老詹森是这样的啦，你要习惯才是，那家伙钱都交的挺勤的，不该打的那么狠。”有人大力拍了拍少年的背说，拍的少年站立不稳，“而且那家伙也知道什么地步做不得，所以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脸上都还挂着未干的血，少年鼓起勇气朝着那个脸上有三道刀疤的壮汉说：“可……可他是挂着格拉斯哥帮的名号侮辱那些女孩……”
“啊？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克里斯多夫，这种傻•逼就该杀了才是。”
“所有抹黑帮派形象的混蛋就该好好处理一顿，我觉得学学别家的剁手指规矩就挺好，啊，说起这个，好像东区那个老骗子就被剁手了，也不知道是哪路罗宾汉，克里斯多夫你该学学吧？”
风向顿时一转，大家从七嘴八舌的数落小鬼变成了数落小鬼旁边站的男人。当然，也有重新勉励小鬼的，以及责备应该加大力度的：
“看过当初那面格拉斯哥墙了吗？小彼得，你跟着那面墙上写的语录做就行了，别管克里斯多夫那家伙，他自己问题还多着呢，还经常被大姐头拿出来当靶子挂墙上。”
“你想下手吗？想那就直接下手！加菲尔德说得对，需要执行的不是早就在墙上显现了吗！倒数第二行Boss说的那行，不要说什么杀了他们，宰了他们，当你脑海中浮现这种想法的时候，你就已经该行动了不是吗！”
“那不是摩根说的，她只是转述刻在墙上，原话是「当脑海中浮现出宰了祂们的台词时，就已经要了他们的命，不要有犹豫的时间。」”
“啊！大姐头您来啦！”
所有人听到这突然的话都绷紧了身体做着好似站军姿的动作看着走到门口的高挑少女，格拉斯哥帮的大姐头因陀罗，以高挑少女来形容她略有些不合适。
尽管是那般年轻的女孩模样，却有着超乎成年男子的气力和爆发性，谁也别想在单挑中打赢，事实上不动用源石技艺纯靠体质和格斗技巧而言，帮派里也没人能打赢她，曾经的内部比试里，她曾同时应战四位干部也不落下风，其出彩的地方便是她还有着相当敏锐的直觉。
那种玄之又玄的指引感是大家很难想象的，只能吐槽这是「女性的优势」吗？
可公会里又不是没有女性，甚至还有不少妹子就是奔着大姐头来的，这种时候这么吐槽的多半就要挨打。
不要以为帮会里的太妹们弱到哪去，曾有受害者言：她们拳速很快，话还没说完，就可能被拳了。
格拉斯哥帮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大姐头的粉丝，一种是激进的大姐头粉丝，至于Boss的位置……Boss和大家的互动真的是太少了，而且总是那么神秘又恐怖。
“大姐头你又在说这种让Boss不开心的话了……”只有他们和大姐头一样有资格见Boss的干部们试图消除影响，“就算格拉斯哥帮以前真有那么一位老大……”
那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Boss也肯定不喜欢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否则不会下达那一系列抹除他存在痕迹的举措。”
沃尔珀，也就是狐狸特征的男人也算是跟因陀罗和摩根从格拉斯哥一路迁到伦蒂尼姆的元老之一，自然是确实知道他的存在，各位元老其实也都有这份「听现任Boss的话，不论公开场合还是私下都要假装没有那么个人，但也要照顾大姐头心情」的自觉，“那面墙上大半的话是他留给帮派的，也是唯一证明他的痕迹，您就别说这些刺激她的话了，这也是为那位老大好。”
“别让他最后还在的痕迹也消失，收敛点吧大姐头。”
男人苦口婆心。
格拉斯哥帮并非一个有着历史沉淀的古老帮派，曾经还在格拉斯哥市街头时还只是群野孩子和混得不错的拾荒者、流浪汉这类落魄人结成的各自互助街头组织，其成员也都是些想要过得更好的人。
维多利亚的自由与开明让不少外来者得以站稳脚跟、安居乐业，但这份政策所吸引的更多是附近国家。
尤其是哥伦比亚战场流亡而来的难民和混在其中的感染者，幸福美满的移民人口下方是让底层更加混乱的难民、贫民、流浪汉组成的大集体，格拉斯哥帮脱胎于此，也由此壮大，在三位出色领导者的带领下逐渐褪去了底层组织常有的不成熟和目光短浅，朝着真正的黑帮发展，但基于这一点倒也没有斩断和曾经的联系。
格拉斯哥帮，依旧与底层紧密相连，仍记着最初互助的初衷，曾经那批同甘共苦的落难者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人。
但解放彼此、消除不幸的想法却是完美的贯彻了下来，才有如今在底层比警察们更受百姓青睐的格拉斯哥帮，新人们大多都是同样混的不如意的年轻人，向往着格拉斯哥帮的传说而来，但老人们都知道那些传说里少了个很重要的人。
那个人被Boss称作背叛者，背弃了格拉斯哥帮的一切，连大姐头也无法反驳。
那么大家也就同样无法反驳，协助消去那个人的痕迹，当做那个人从未存在。
只有大姐头偶尔会提起那个人，惹得大家都有些尴尬，尤其是最近开始「贴」口耳相传的寻人启事后，大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真的能找到的好，还是找不到的好……
如果突然多出个那样的老大，总觉得不像是好事的样子……会贴那些话的老大……感觉好像比Boss还恐怖吧。
“因陀罗……”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这里的人都算是老人，自然听得出那声音是谁，格拉斯哥帮除去Boss和大姐头外第三位特殊存在，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在帮派里的，大姐头不会称呼她名字，Boss也只是以影子代称她。
也就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格拉斯哥帮的影子，硬要说个称呼的话，那就是大家私下讨论都称呼她黑猫小姐。
毕竟她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是一身黑色的菲林族，虽然肤色和Boss是截然不同的反差，而且并不好相处。
“不要浪费时间了，用不了太久，你会有个强敌，格拉斯哥帮也会有个强敌。”
说罢，并不给因陀罗弄清这些话的机会，她便以所有人都难以看清的速度朝着教堂内部消失不见，就像被黑暗里的巨口吞没一般。
便是这样的不好相处，她很少在人前停留超过一分钟，而且惜字如金。
.
“敦刻尔克的特莱尔，曼彻斯特的艾伯特，威尔士的巴奈特，你这三个名字任务的话，我首先排除威尔士。
虽然那边最近就为了避开天灾而挪了挪步，但就算是挪过也依然靠海，你应该还是不太喜欢临海环境吧？”
夏梅隆的房间里，夏梅隆坐在桌前看着屏幕对楚信然说。
这里自然没有维娜，王女殿下还在315号房玩楚信然的笔记本电脑。
虽然旅店的wifi信号不咋样，但只要不玩端游还是ok的，楚信然作为一介穿越者不在这个世界当当文抄公一是因为记性不如那些小说主角那样牛逼，二就是这个世界有发展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作品，这种时候当文抄公就容易扯上抄袭，不论是小说还是游戏乃至是图画，总有人愿意找你碰瓷，尤其是图画，毕竟产量高。
这种时候就要足够了解一个领域再谈文抄，比如音乐这一块，楚信然还是有点文抄成就的。
不过眼下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夏梅隆正在给他分析白天从猎豹那拿到的三个姑且合适的赏金任务。
准确来说是杀人委托，或者说嘀嘀打人服务。
“有可能再出现幻觉，也可能遇到深海猎人。”
楚信然嫌弃的摆了摆手，“特莱尔和艾伯特，敦刻尔克更近些吧，特莱尔的情况如何？”
夏梅隆闻言敲打了一阵键盘，然后把屏幕朝着楚信然推了推，事实上莱茵黄金那个app上的所有委托他都会定期扒一批下来。
倒不是打算自己完成，也不是全然替楚信然方便，而是那些任务的委托本身也是种情报，将目标和大致的地点计入调查范围，然后将正片区域的所有任务调查结果凑在一起，就拼成了整片区域涉及的黑暗区。
一种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成果非常喜人，也能给他相当成就感的调查习惯——这丫很喜欢看一些负能量的消息来给自己生活的热情。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富商，要说黑料的话，有些家暴的传闻，然后在警局有嫖娼记录。”
“就这点？”楚信然看着屏幕上那一排排小字组成的资料，手指在触摸板上下滑，“我在中转屋看到的这家伙明明是有赏金的。”
“有赏金？嘶——有赏金的话那就不该是个成家立业的站住脚跟的富商了啊……”
夏梅隆吸了口冷气伸手捞回笔记本，这种专业领域楚信然倒也退开的及时，任由他摸出无线鼠标边晃变按着键盘自言自语，“这家伙要么已经被掉包了，要么就是现在调查的身份是假的……一个月前的情报和现在的出入么……不太对啊……等等，同名同姓？！”
夏梅隆突然大声的让楚信然皱了皱眉，低喝一声：“小声点！”
“啊抱歉抱歉，完全没想到还有同名同姓这种事……”夏梅隆重新将笔记本横过来，“这家伙是个杀人犯，但确实把那个富商掉包了，你看这两人在八月三十号同天的行踪一致，都是这个会所，然后那个杀人犯就没下文了，太明显了，我估计骑警们也这么想，他们只是因为上面压着所以执行不到位，又不是傻。”
“但是有个傻孩子容易脱离掌控，给我查查格拉尼那家伙会不会路过那，她路过我就放弃这个任务。”
“你不是有她电话吗？”
楚信然摇了摇头：“与工作无关的话，她接了会马上挂。”
“这难道和工作无关么？”夏梅隆觉着有些匪夷所思。
“谁知道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大概她觉得只有行动命令和提供情报算是工作吧，而且在她眼里我大抵永远是帮派成员+赏金猎人这两种最糟糕的结合体。”
“哈，那你提供……算了，提供了不管她以前路不路过，现在肯定路过。”
“你开窍了……”楚信然满意的点了点头，“那就查查吧，没有意外就他了，曼彻斯特的工厂不比伦蒂尼姆少，在那动手我都怕赔偿记录。”

NO.48:队长说，只是一个运输任务。
（一小时后会有第二更，毕竟这节回忆有点长，断章体验会很差。）
“还活着吗！”
“当然还活着！”
澎湃的热浪带着轰响抛飞起温热的泥土洒来，有些落入了衣领里带来相当难受的不适感。
但十二岁模样的孩子丝毫没有顾忌这点的心思，他刚被一个高大的萨卡兹男人从扭曲的壕沟中捞起，以大吼回应他的招呼声并将手中的短剑猛然下划，从一到五，五道薄薄的水幕在他和萨卡兹男人身后依次展开，带着淡淡的红色。
这片焦土下的水汽并不多，他不得不从尸体血液里抽了些，血液这种杂质过多的液体并不是他的源石技艺的最佳承载物。
但眼下哪还有挑剔的余裕，他甚至想从自己的伤口里抽点——相较于尸体身上逐渐失去活性的血液，自己的血更得心应手。
“好！苍小子还活着！那么其他人呢！”
充溢着爆炸声的土地中，唯有大吼才能将意图准确的传达，这也是孩子以大吼回应那个帮助他的男人的原因。
“没事！都没事队长！我们还——”
一个猛然站起的卡普尼亚青年挥舞着手臂呼喊着，话还没说完就被爆炸覆盖，半截手飞了出来。
“都跟上！”
萨卡兹男人没有多少犹豫的朝其他呆住的人大吼的同时挥手，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苍小子，继续维持盾牌！狼女继续保护货物啊！！”
“我他妈代号是苍七不是名字是苍七！”
十二岁的，穿着一身量身裁剪的皮甲装的孩子虽然浑身有伤但也能中气十足的怒吼道，而与他相映成趣的是后面一位鲁珀女人也咆哮道：“老娘有代号！狼蛛啊狼蛛！”
“嗨嗨嗨！等安全了再说！先脱离封锁线啊小伙子小姑娘们！苍小子都这么努力，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跑快点！谁跑得快我就把我的宝贝手机送给他！”
还有榴弹在乱射，还有子。弹在横飞，在这片荒芜的焦土下各方种族都在混战，没有一个像是正规军，却有着不少正规军都没有的弩炮和铁铳，不论有无源石技艺，这些武器都是夺人性命的利器，掌握它们你也就有了凌驾于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术士们的资本。
——前提是你准头好的话。
准头好就是刚才那位出头羊先生，准头不好就是现在这帮由萨卡兹、鲁珀、库兰塔、黎博利、龙、佩洛族组成的混合编队在战壕边猫腰跑过，虽然流弹横飞倒也都没怎么受伤。
偶尔有些近处轰来的榴弹也被那些看似脆弱的水壁给提前诱爆了。
“好好好！跑出来就好，这些萨卡兹正规军挖出来的老壕沟还算有点用，别管那些人，也别管牺牲的人，我们继续前进！”
有着与高大健壮的体型不符的温和面容，萨卡兹男人一手杵着大剑走在最前方，一面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剩下的人，“如果能准时送到，你们的报酬加倍！死去的烈士们的功劳也是你们的，他们原本的报酬也是你们的！”
这样不对劲的话说出来却极大地激励了后面这群本就为钱而来的猎人们，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下洋溢着喜悦，个别者甚至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其他人。
“但是不能对队友出手！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起码一半的路程，想清楚！还有一半！我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五位同伴了，接下来的路也没有你们勾心斗角的余地！”
隶属于赦罪师的萨卡兹队长提醒着所有人：“狼女揣着的那个东西其实拿到黑市里也换不到什么钱，但却是赦罪师的希望！更是萨卡兹一族的希望！
只要把这货物送到，卡兹戴尔的所有萨卡兹都会感谢你们的恩情！
但这东西你们送出去也是没用的，除了赦罪师没人会识货，他们不会在乎你们送出了什么，你们出现在他们面前就会死！”
萨卡兹队长沉声道，一字一顿：“那些人，已经杀红眼了。”
.
“他受伤了！头在出血！马尔巴士你快来处理！这孩子撑不了多久！”
“等等！他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影子？什么怪物？让他把短剑放下！这里是安全的！”
“队长，我们还要走多久……我想回家……”
“家？你还有家？你那家族的蠢蛋父亲早不要你了吧？”
“我在和队长说话，你个傻鸟不要插•嘴！”
“再坚持一会儿吧，不会太远了，起码让苍小子的伤好一点，他这样的孩子能撑到现在真是难为他了。”
“啧，自己接的任务有啥好为不为难的，圈子里刚入行的小鬼也都不是善茬，拜蒙呐，可别把他们当普通孩子看待。”
“当然，我承认这小子有点超出年龄的成熟感，不过这意志力确实强啊。”
“别他妈聊天了！按住这小子，力气还真他妈不像小鬼，梦游都这么劲！”
.
“那小子呢？拜蒙那家伙有人在追，但那家伙太难抓到了，得把那小子也抓到逼他出来才行！”
“谁知道他在哪呢，那么小个小鬼也不该跑远不是吗？”
“要我说那个东西肯定就在拜蒙身上啦，那个狼女身上啥都没有，卖给那些佣兵想必也是废了，性子倒是挺烈，什么都不说。”
“跟那个黎博利男人差不多，赏金猎人能有不对钱动心的可真是意外，不过有什么意义呢，他们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么？那种东西真的运到了，也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向来身形高大的两个萨卡兹男性•站在大石上遥望远方，顺带解开裤带边释放边聊天。
殊不知大石与斜坡的夹角下，一个小孩正趴在仓促挖出的半个土洞里，悬在半空的两手指甲因为全是崩口和带血的裂伤，他将右手掌死死地咬在嘴里，尽管痛到浑身发抖也要以此强行逼迫自己沉默。
“赦罪师大人们都是这样的啦，说什么「通过萨卡兹人独有的源石技艺天赋，发展和广泛运用医疗法术拯救感染者和无家可归的人」，可实际上还不都是些刽子手，我们萨卡兹人的地位哪有什么改变，还不如听那位大人发动战争呢，打赢了地位也就来了。”
“嗨！那理念你还背的挺熟，莫不是以前想进去过？”
“能成为赦罪师那肯定就待遇好不少啊，而且还都是些厉害的人，可惜非要选择这条路，搞成这样谁还能断定自己是在做好事呢？”
“嘛，我们这些底层人哪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不如想想今晚去哪爽，这最近也没什么女人吧，除了那个卖出去的狼女。”
“倒是有四个挺漂亮的族人，不过是赦罪师，你敢动么？那可是头都要礼遇的人，不如奢求一下抓住对面的赦罪师。”
“哈哈，这也是我当初憧憬赦罪师的理由之一啦，愿意投入医疗的族人，肯定是女人多，长期接触医疗仪器也比天天在各种尘灰里的皮肤好啊，赦罪师里的男女比例很棒哦！”
“停停停，少说点吧，头说这场战争过后赦罪师这个组织多半就不会存在了，但他好歹也是赦罪师，不会想听这种话的。”
“上面这些人真是复杂啊，两边都说是为萨卡兹好，然后弄成这样，真麻烦。”
两个嘘嘘完还回味了一会儿的萨卡兹人边说边回头，留下大石下的孩子松开了口，看了眼自己右手上血糊糊的齿痕，左手从身后与洞壁的狭缝间抽出，死死地握着一块破布扎成的口袋。
无法断定自己在做好事……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吗……起码，作为猎人要把委托完成吧，这是狼蛛亲手交付给自己的东西……
队长你必须要活着，活着，我才能质问你是怎么骗我们的……
还有……是个赦罪师的头？
孩子的苍蓝色瞳孔中，血色的狭缝中有着火苗一般的光影，血色与苍蓝间点点绿光犹若幻影，带起那光怪陆离的视界。
他那僵硬又丑陋的右手上，白中带红的浑浊冰块迅速的爬满凝结，一柄粗糙的冰刀被紧紧地攥着。

NO.49:拜蒙说，这只是个运输任务而已。
（第二更，两章字数加起来6000多，应该够劲了。
好了，让我歇会儿，一开始都没想过要双更，回忆这种东西啊……写起来倒是停不下来，仿佛理解了民工漫。）
“啊，苍小子，果然……你还活着啊，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坚持下来。”
瞎了一只眼，脸上还带着板结的血痂，队伍里除却队长以外的两位萨卡兹之一，也是那所谓的赦罪师之一，在这片荒芜的高原中寥寥无几的村庄里，躺在病床上的狼狈男人看着另一个踏入房间的狼狈小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把冷硬的东西——一把自动步枪的枪口。
“拜蒙在哪里，我要一个解释，还有一个道歉。”
一个孩子以无比平静的模样问着这句话，步履稳健，端枪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独眼并不妨碍清晰的视野，男人一眼便看到那持枪的手臂上的伤痕累累，这令他叹息道：“你应该先去找医生，这里勉强算是安全的地方，这里的医生也能给你做应急处理。”
“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我们到底是在帮谁，又是为了一个怎样的理由在帮……”枪口前抵，几近抵在男人额前，男孩说着突然咆哮，“队伍里真正为了钱的早就死了！狼蛛和夜枭他们坚持下来全靠拜蒙画的大饼！他们也死了！我自己动的手！我摸进了那些混帐东西的临时基地里，他们都在给我喝彩，然后求我把他们也杀了！！你知道他们的表情么！”
男人怔了几秒，然后低低的笑，笑容苍白又虚弱。
“你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孩子，是拖着这样的身体杀进去的吗？我记得初次见面时，你的自我介绍语是审时度势，绝不行差踏错。”
“现在变了！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没人能在我头上撒尿说风凉话！”
短暂的爆发后，男孩的语气重归平淡，像是在说同自己无关的话，“夜枭那个傻•逼，他死前还希望我说他一声英雄，哪个英雄能跟赏金猎人扯上关系。”
“啊……那个轻佻的黎博利人，真想不到他原来是这样的人。”男人低地的感慨道。
然后那枪口就确实的抵到了眉心，带着不同于环境的冰冷：“不要拖延时间。”
“我的手还能举一分钟的枪，视后坐力绝对会打偏，但我相信一梭子总能打中你几发，你只需要中一枪，你就得死。”
男孩无比坦诚的自述着如今的状态，面无表情的脸上唯有双瞳带着阴冷的火光，每个人的暴怒状态都不尽相同，他的表现就像静谧燃烧的火焰。真是说出了和年龄不符的话啊，怪不得拜蒙大人会这么器重他。
“你乱动一下，我也会开枪，偏题已经太久了，现在回答我，拜蒙在哪里！”
“已经死了。”
“什么？！”
“拜蒙大人已经死了，死在了掩护我和格特罗的后方荒原上，你说不定还走过那里……”
男人望着那突然挪远颤抖起来的枪口，话语声也和男孩一样平静，“格特罗后来也死了，他和拜蒙大人一样，临死前希望你还活着，希望你还带着我们的希望。”
“全他•妈放屁……”男孩突然像是站不稳了一样，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脱手的枪也摔在地上，而他那右手却还保留着握枪的手势，像是僵了。
“拜蒙大人一直很欣赏你，甚至跟我们说想找机会把你吸纳进赦罪者，虽然你是外族但还是有——”
“闭嘴！”
垂头望着自己僵住的右手，男孩低吼让他停下了话语，因角度而被乱发遮挡的双瞳里，血红的狭长展开又关闭，不住的开阖。
沉默了几秒后，男人最终还是开口，从病床后拿出一个翻盖手机：“这是他给你留下的，也不知道是录的遗言还是对你说的话。”
“呃……”男孩沉默着，努力的想要站起身来，在失败了数次后，咬牙爬动，而男人也努力的挪出身体，绑在手臂上的纱布逐渐浸红，两人才终于跨过了明明很短的一截距离，完成了那个手机的交接。
连密码都不流行的年代，翻盖机在男孩手里迅速的拉出录音功能，带着嘈杂背景音的男声便响了起来：“苍小子，我希望你能把东西送到，你能成为英雄——”
啪！
男人呆呆的望着男孩儿不知哪来的力量把手机摔了出去，那手机撞在地上抵到墙边又弹回一点距离，也不知道是不是废了。
“狗屁的英雄……”
房间里只有男孩儿低声的啐口声，以及接下来他大声喊医生护士的声音，就好像那个手机、那个拜蒙、以及病床上的男人都让他没兴趣搭理了。
男人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孩儿的脸像痉挛一样，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最后还是面无表情，等待着骂骂咧咧过来的人对他一边骂一边医护，顺便被没收了枪支。
.
“苍七，其实我也觉得，你是能成为英雄的，只要你把这东西送到，这场战斗也就可以终结了——”
“带着那种伤就别老想说话，说的也净是胡话，老子也没有原谅你。”
“我已经不管你们萨卡兹还是赦罪师到底有什么恩怨了，全他•妈骗子，把东西送到老子就再也不来卡兹戴尔。”
“我只是想说，拜蒙大人也没有骗你们……只是我们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昏头的家伙会这么的多……你别拖我了，你的言行不像是孩子，但身体确实还是孩子，别浪费体力了。”
“你在放屁，老子身体也很牛逼，一拳能把对面的屎都打出来，要是给我把大刀，我能把他们的头全部剁下来！”
“哈……哈哈，那还是挺，强的吧，不过真的，没必要拖我了，其实在拜蒙他们死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了，为了这东西能送到，大家都牺牲了，那我也能拖着这身体派上点用处对吧？”
“别说屁话，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不是还有目标么，有就该撑下去，才十几个人而已，百来人的围剿我们都走过了。”
“没用的，苍七，让我派上点用场吧，最后有点用。还有……别怨恨队长，也别怨恨大家……大家都只是想要更好地生活而已，所以现在，放手！”
“你什么时候感染的矿石病？这个恶化速度……”
“咳，我植入了三块废弃源石，拜托那位医生，你要知道……我们萨卡兹，是源石最早的发现和使用者，也是最早的感染者，还是源石技艺的发现并研究使用的创始者！”
“不过这种感觉还真奇妙啊，哈，一种确实有力量在提升的感觉，一种状态越来越好的感觉，就是……越来越痛了。”
“好了苍七，快走吧，在坚持一会儿吧。这一次，真的不会太远了。”
“啊对了……”
裸•露的皮肤有一半都已经是黑色晶石的高大男人微笑道：“路德维希•冯•施旺，这是我的名字，维多利亚大学生理学家，赦罪师之一，抱歉这自我介绍有点晚。那么，就该说再见了。”
.
“黑钢国际已经默认任务失败了准备撤离了，预计下午离开。”
“雷神工业的人也打算撤走了，他们说数据已经齐了，已经没必要测试了，但好在那些铳和其他军备还在。”
“那是我们买的！当然会在，但那帮裱•子养的混蛋居然这么快就撤走！”
“行了，福斯曼，输了就是输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直到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自然会离开，说到底这场仗就不该打。”
“打了这么多天，死了那么多人，赦罪师全都像小丑一样，大家全是小丑，还提升萨卡兹社会地位……分明我们亲手葬送了族人的未来。”
“是啊，这以后我们萨卡兹到底会被怎么看待？奥乔亚他们连那种事都做得出来。”
“别说他们了，我们又能好到哪去……”
一群萨卡兹们说来说去，不论是高大的男人还是体型一般的女人在烛光的映照下都显出好似妖魔般的阴影，能吓走任何不明真相的外来人，可这里唯一的外来人只有一个，还在床上躺着昏迷。
“我说，那位小英雄要怎么处理？他在昏迷前也很排斥我们的样子，当初拜蒙写的信是希望引荐他进入赦罪师。但现在……没什么意义了吧。”
“显然没意义了，斯托刺。我想的话，趁着我的财产还未冻结全给他吧，这孩子全身上下没几个地方好的，用我们的源石技艺也做不到痊愈，就算是养伤也要一大笔钱吧。”
“我压根没有什么财产可言，我能留给他的只有医学手稿，他用得上我倒是可以全塞过去……”
一个赦罪师叹气，“知道是个孩子但没想到是个这么小的孩子，他为什么排斥我们，各位心里没点底么？赦罪师建立之初可曾想过犯下这么大的罪孽？我们连自己的罪都赦免不了。”
“将萨卡兹交给巴力领导，难道就能好到哪去吗？萨卡兹真的和源石分不开了，不管有没有矿石病，我们都已经被侵蚀了，从精神深处……
从此以后赦罪师也没什么必要存在了，我们该做的不是赦罪而是赎罪，得把这影响全部压下去。”
“要对巴力投降吗？”有人悲问。
“不……那是对牺牲的共事者们的侮辱，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力量来努力。”
“这样……大家也会死吧。”有人低声说。
“不愿意的，可以直接退出，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会说什么不愉快的话，也不该刀刃相向，隐姓埋名的换个身份生活吧，这样就不会被我们连累。”
“那些年轻的赦罪师，也该如此，祂们其实知道的那么少，也不该被牵扯进来，就跟那个孩子一样。”
娇小的女性赦罪师看向床边眉头紧皱的男孩，流露出不符外貌年龄的沉重叹息。
“还有些被抓住的同僚，也要找机会救出，哥赛因他们压根不会顾旧情。”
“就这么办吧，看来也没人打算退出……”最初提案的人拍了拍手，“行动起来，把话都带下去，保持联系，我们又要开始战争了，虽然只有我们自己。”
“所以外族总说我们萨卡兹好战本性改不了啊。”
有人以叹息的语气开着玩笑，大家在这勉强的玩笑中互相道别，一个个走出房间，最后只留下一个萨卡兹男性。
一如既往的高大强壮，确披着一身白大褂，他是在场中唯二的一个本地人，也是真正负责处理这孩子伤势的人，现在他走近那病床，看着那已经睁开眼来的孩子轻声说：“你都听到了，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我没有拿到，我什么都没听懂，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导演。”
男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对孩子这无理取闹的话生气，转过身来自顾自的说：“你送到的东西已经发出卡兹戴尔了，拜蒙曾经许诺的报酬都会到的，你的养伤费用我们也会全包。
然后，感谢你为萨卡兹做的一切，所有的赦罪师，包括我们之前谈到的年轻人们也都会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为萨卡兹一族的付出。”
“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男孩的双眼定定的望着天花板，颈边的加固器让他连偏头都做不到，“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犯下了一桩大罪。”
“赏金猎人就该是不问善恶的，只问报酬与否。”
“如果你真能这么想，就不会说这种话了……”男人直言，“这也是拜蒙对你那么欣赏的原因吧，你还是个孩子，还有很美好的未来，你是个赏金猎人。
但你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扔掉，你还有很坚强的意志，能让你拖着这好几处骨骼错位还内脏出血的身躯走到这里。”
“真的是……我都要像个拉特兰人一样感谢上帝了。”
“我不想听魔族感谢上帝，能给我一份这个任务的名单吗？我想要接下委托的猎人资料……”孩子的语气毫无起伏，盯着天花板的眼神也近乎呆滞，“有几个人，死的太快了，我甚至没记住他们的代号。”
男人怔了怔，然后理解了他的意思。
“当然，我还可以替你准备花束。”
“不需要，我自己买给他们。”

NO.50:然后龙就鸽了。
“真是糟糕的梦境啊……连续好几天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都怀疑自己被搞了。”
昏黑的境地中，浑身酸痛好似重新经历过一轮的楚信然在龙吟声中睁眼摇摇晃晃的起身，发现自己仍在那个不正常的美术馆里。
“那么是谁在搞我呢？是那个绿皮肥仔吗？还是说你？”
他扭头朝后看去，墙壁上的一幅画是以水墨风格绘制的古怪野兽，下面的注释只有一个苍劲有力的隶书。
貘；
食梦貘吗……不是说这东西会吞噬噩梦么，为什么还会这么清晰，是在当场吃给我看吗？
撑着美术馆的墙面站起身来，楚信然看着那貘字，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超自然意义上的貘似乎是纯幻想，山海经里不曾记载，全靠后世传谣外加日本的二次加工……罢了，反正飞天意面和克苏鲁都有……有没有古籍记载也不重要。
正常的奇蹄类貘倒是有一些。
总之，我真是谢谢你啊……手中化出的长剑一剑贯入那化作上的貘之首，整把剑都牢牢地钉在墙壁里，而在好似发泄般的举动后的楚信然猛然朝后举起左拳，厚实的皮手套将他整个左拳和手腕包裹的下一秒，苍龙的利爪瞬时而来将他后拉，瞬间远离了那被破坏的画作。
没有事前通知却能紧跟自己的步调，也只有这头和自己一心同体的龙能够做到了，可惜它还是无法真正在现实显形，明明有些家伙甚至能把自己另一个人格都具现出来——那是个有精神病的术士，源石技艺表现异常的替身使者。
就是死的太快了，作为一个感染者，不通过源石法杖而是用自己身上的源石放纵使用源石技艺，那么快死倒是理所当然。
“没什么不同，你觉得呢？”
摘掉已经被龙爪划破的皮质手套，楚信然抬头问向上方的苍龙，对面那被长剑贯穿的画作正在无声的分解，化作点点眼熟的黑色粒子，他有些想靠近看看那些粒子是不是源石，但他让苍龙抽走自己可不就是为了远离那东西。
上一次破坏画作，他进入了画中，这一次呢？基于这种想法，他让苍龙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带离。
上一次，他从画中脱离，那副画也是这样自我崩解。
没有被拖入画中，是真的有距离限制，还是貘这种以前就有的画没有那种效果？
他一开始是不想再看到美术馆的，但如今几乎是天天都来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做点探索了。
以前只是怕麻烦的和拒绝环境的大变动的性格使然，并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事实上，一但决定好的事，他一分钟都不想拖。
总之，开始实验吧。
.
“哟，骑士大人，今天也是一张臭脸的回来呢，威尔路的收获如何啊？”
伦蒂尼姆的市政厅自然是足够的广大，每天都有相当多的人流出入，相比于炎国的市政府办公楼，它不仅有着市政管理机构办公和开会的空间，还有着办公楼没有的，供市民活动的部分。
既然包括了常规市民，那么人流的成分也就自然复杂，只要不是长相或是服饰太有特色也通常不会被谁过多注意，但熟人显然就不同了。
一路走来的行人里有着好几位身着西装的职员，但站在门口的市长已经锁定了那最为高大健壮的男人，一面招呼，一面朝着建筑内部走去，免得太过引人注目。
也算是作为市长上过几次电视的他通常还是避免在这种公共场合出现的，不过这晚上人已经很少了，倒也不需要这么谨慎。
他也不担心男人看到自己就掉头，这家伙现在也在市政厅落脚，以为自己真能跑不成？
但死人脸估计是少不了的。
而在几分钟后骑士大人的臭脸也确实印证了他心头的预言，也让他心情畅快了不少。
“今天我丑陋的脸也是没有恐惧的模样呢。”
用对方落下的狠话来调侃对方无疑是相当愉快的感受，市长先生便是如此享受着这一点，高兴得身后的猫尾都能翘起来。
“你越来越猖狂了……”没有上次那烛光晚餐的糟糕打光，容貌要显得顺眼不少的男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市长，“赏金委托没有消息，骑警那边的不见收获，我亲自在伦蒂尼姆的街区挨个排查到现在，还有三个，三个街区之后，仍然没有殿下的行踪，你以为你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会比你好的，骑士先生……”市长微笑道，“毕竟，我是菲林。”
一句话就让男人瞪来，但男人也只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
“殿下显然已经逃掉了，认清现实吧，骑士先生，时代是向前的，就像骑士阶级会慢慢衰落消亡，统治者也将换代，而您，没能抓住这脱胎换骨的机会……”
市长凑近了头，压低声音说，“继续沉浸在您父亲的阴影下吧。”
——
男人放在沙发上双手霎时攥紧成拳，看着那家伙微笑的模样那叫一个恶心。
“哈哈哈这可真叫人唏嘘……”似乎是笃定这里没人会来，市长就在这会客室放声大笑了起来，“作为阿斯兰时，您对一切都抱持着不满，而如今菲林当道，您又抓不到容身之处？”
市长起身走近，看着那家伙想动手又拼命克制的模样，微微躬身就在近前：“瞧瞧您这可悲的掩饰，新的时代你要有位置，也得看你那学生，殿下配不配合才行。”
“我记得您的资料所述，您只教导了殿下一年，为什么呢？一年，她就出师了？”
“她很有天份，在骑士剑上。”男人从齿缝里憋出这句话。
“很有天份……”市长直起腰来，又突然沉下，像是要把脸怼他眼前，竟令他下意识胆怯后仰，“是多有天份？”
屈辱，意识到自己被这混蛋吓到的男人于愤怒中抬手，一把推开了他的脸，却也不敢接下一步勒住脖子摔向地面的动作。
“是真的有很天份，高到您都嫉妒的地步是吗？”市长并不在意的对方举动的扯了扯自己脖子前的领巾，“您在畏惧。”
“呃……”
“显然，您的学生令你畏惧，多么可悲啊，骑士的末路之地，不论她是否是完美的王之胚，但现在以剑术的才能却显然是一位具备超越疾风骑士的模范骑士。”
市长挪开了距离，估摸着这家伙快要真的忍不住了，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皮一下：“去练你的剑来打发时间吧，疾风骑士，只有握着那种东西你才能静下心不是么？”
只有这句话，他说的对。理查德•卡文迪什心里认同的起身，就要前往自己的房间取剑，就听到后方又传来那市长的声音：
“最后，您的伪装真的很蹩脚，骑士先生，这样的伪装，是无法成为菲林的。”
理查德驻步回头，市长微笑着看着自己，那份微笑因面容的丑陋而扭曲，饱含恶意。
“当然，也无法成为您父亲认可的阿斯兰，你想牺牲你的学生，可你的学生却不给你机会。”
理查德怔然，继而狰狞，咆哮：“亚瑟•韦尔斯利！”
“请说，骑士先生。”胖男人依旧保有着微笑，这一看像是和善的富商。
“我迟早会杀了你！”
“我静待这一天的来临，骑士先生……”男人笑容愈发浓郁，淡金色的眸子眯的近乎一条缝，“只要您没落在我前面。”
骑士阔步而行，市长微笑目送，笑容久久不绝。
很有趣不是么？看一头两边都不像的杂种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
骑士是真的没落了，不论是卡西米尔还是维多利亚。
令他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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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哥大教堂，站在窗前的摩根心情显然不太好，某种意义上兰斯洛特在她眼里也是只黑猫，每次出现必然带着令人烦躁的事，但她当然不会蠢到对她抱以敌意。
不论是对方为格拉斯哥帮的种种付出还是归属感而言，这只黑猫都比那头野龙要好接受的多。
但一扯到那头野龙，烦人的事就都来了。
“带着我的过去来？那家伙说这种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自语。
还以为那家伙带着另一个更加麻烦的家伙已经远走高飞了，本以为终于能够长久的清净了，结果他仍未离开，不仅不离开，还终于打算对格拉斯哥帮出手了。
这家伙当初说什么来着？他不打算成为格拉斯哥帮的Boss，就算是当幕后Boss也没兴趣。
正因为他这么说过，自己才这么累，现在他又厚着脸皮要来当敌人了？
不成熟的是我么？我看是你吧，你只是来捡拾自己的过去而已。
但不论怎样，她将做好准备，绝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NO.51：同性相斥。
（说了恢复一更结果瞥见又多了个长评……你们这么支持就让我只能坐着再码点字咯。明天必须只有一更了，这么天天八•九千字我都没空歇了。）
“殿下这状态，真是奢侈啊。”第二次见证这种状态的夏梅隆如此感叹道。
新的一天，新的早晨，维娜依旧要经历漫长到为期几小时的起床「低血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奢侈的习惯。
“每天比我们多出好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真是又浪费又羡慕。”
“既然都养成了习惯，谈不上浪费，那这也是平静生活的一环。”楚信然在一旁戳着手机，头也不抬。
“去你的，什么鬼生活方式对你而言都很平静吗？！”
夏梅隆有些恼怒的吐槽道，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习惯楚信然这万能的「平静生活」说，在这家伙嘴里，当赏金猎人到处追杀和被追杀也tm算平静生活的一种，只要能稳定，都是平静生活。
“这种事绝对很奇怪啊！”
“不奇怪，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平静衡量标准，任何习惯只要甘于如此，便是平静的……”楚信然抬起手，张开双手，好似布道般的演讲道，“所以不论是赏金猎人的生活还是作为伦蒂尼姆普通市民的生活，都是我习惯的平静生活。”
“我是不是该鼓掌称赞你说得真好啊，平静生活的伦蒂尼姆普通市民。”
夏梅隆扭头看了眼楚信然另一侧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维娜，然后又看向四周，似乎在抱有快点找一个人帮自己吐槽的想法，可惜在这早上的电车上还真没人注意楚信然的话。
嗯，不是人倒是有三个，并且凯的吐槽其实挺同步和及时的，但夏梅隆显然不具备楚信然那种异常的视觉和感知，在三头狮子主动隐藏自己的状态下，他连狮子们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是个灵视和感知都不高的小聋瞎。
或者说幸运儿。
这自然是幸运的，楚信然现在除了三头狮子外，还偶尔瞥见一些浑浊的东西，看起来倒也不是怪物或是什么活物，就是脏脏的色调组成的死物堆在那里，随着行人的路过而逐渐消解，看到这些还只是他没有强行启开自己那认真状态的前提下。
现在的灵视高到有些影响日常生活了。
倒不如说，自从遇到维娜开始，楚信然就感觉自己回到了赏金工作期——
他曾把自己的赏金猎人生活和普通市民生活一分为二看待，赏金猎人的生活就是委托可能一环接一环引发各种突发事件，劳累个没完，出于赚钱的前提他倒是并不排斥发生那种事，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也就能平静的应对各种难题，而普通市民的生活，那就真的很普通，除了安排比较细化以外。
一开始为了这所谓的伦蒂尼姆动荡别影响因陀罗才接下的委托，没想到之后事就没停过，他还没做好转换心态的准备呢，就被强行从普通市民生活拖进了赏金猎人生活状态里，这造成了这几天很大程度的不适以及烦闷。
而那美术馆的遭遇更进一步加剧了不适，尤其是最近频繁的提升灵视这一点上。
SECOND SIGHT，第二视觉，灵视，按照神秘学来说算是一个统称，指人能看见感官以外的东西，接地气一点的话，阴阳眼之类的玩意儿也该被算进去。
不过楚信然口中的灵视完全就是取自一款克系游戏的说法，依据那种理论，灵视便是对世界认知的体现，灵视值越高，对世界的认知也就越清晰。
这样定义的话，倒也不只是洛氏克系神话，而是能和大部分神秘学都完美接轨。
毕竟这种理论所的基础就是要认定——那些东西是本来就存在的，只是你以前看不到而已。
当然，作为一个谨慎的人，楚信然自己也曾杠过自己，比如那些东西就只是幻觉之类的。
但那也是曾经的事了，有些东西证明之后就容不得自己不信，不过令他安心的是，通常情况下那些怪东西都不能直接影响现实，这样他也就能正常的装作看不见了。
就是会比较考验心脏。
但说实话他宁愿自己过的糊涂一点，接应维娜的第一晚自行提升灵视也只是为了验证那三头狮子的真身，之后就没有再干那种事，却没曾想之后的几个晚上灵视值一直飚，已经到了他不认真都能瞥见的地步。
但好在灵视飞涨也只是以前看着模糊的东西现在看的更清晰，倒是没有以前视野里就一只怪，现在视野里一群怪之类的，严重影响生活的地步，以前该有什么东西，现在也还是该有那点东西，这或许值得庆幸吧。
楚信然也是个会找理由自我安慰的人，不然也撑不到现在，在这个世界愉快的记忆那么少，糟糕的记忆又那么多。
既然不是个真正乐观的人，那就得找点理由让自己平衡才行，比如都是考验，比如运气守恒。
就这一点，他很满意东方式的处世哲学，更满意这个世界的炎国对一些古籍和古书有着更完善的传承以及更开明的分享态度，他在穿越前就对一些杂书有很大的兴趣。
但限于条件也只停留在兴趣阶段，却没想到穿越后能拥有整整一个书架的库存。
那些古旧的书店还真是欢迎他的借阅和购买，也不知道是如今的年轻人都对那些缺乏兴趣导致无人问津还是因为他那龙族的特征才那般热情。
唯一美中不足的，也就是发展史不同导致的一些古人的名字不复存在吧。
但类似的诗词和文字却是以不同的人流传了下来，这一点大抵在泰拉算是普遍现象，嗯，只有穿越者才会在意的现象。
“喂，我说老……梅林，资料都给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差点下意识喊老楚的夏梅隆在瞧见楚信然递来的眼神时紧急改口，相较于维娜这种刚认识楚信然不久的喊代号，他这种喊惯了外号的人要改口就很不自然。
不过说实在的，喊老楚也不见得会暴露什么的样子，时间都拖到了现在，兰斯洛特也给因陀罗带了话。
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应该都不执著于追查楚信然了，但楚信然这过分的谨慎也让他没法说什么。
认识也好几年了，从关于老楚的旧事资料看来，过分谨慎也不能说是多余的行为。
“老梅林还行……”听到这称呼反倒勾起了一点奇怪的印象，楚信然瞥了眼夏梅隆，然后埋头看向自己手里的手机，深海色安静了好几天，火神的回讯也没过来，估计又在沉迷连续好几天的打铁了，也没有其他某些沉寂了好久的号码突然打来电话，发来私信，这么一看倒是又重新清闲了些，“光是那些情报我还得再查查周边有没有什么异常才行，明天我就去，今天先陪你们走走看。”
说着他瞥了一眼维娜再回头看向夏梅隆：“我要亲自确认一下，我不在的时候，你教导维娜的方式有没有问题。”
“嗨，能有什么问题……”夏梅隆没好气的看了眼楚信然边上的维娜，然后又重新看向楚信然，“唯一的问题也就是我把你当初地铁的案子都告诉她了，也没见她对你什么警戒和远离。”
楚信然闻言瞥了眼三头趴在走到边上的狮子，本就在关注两人对话的凯见他看来就点了点头。
一开始最警惕楚信然的就是他，但也是他在担任三头狮子里和楚信然交流最多的角色，以至于如今都有了些许配合。
“那就告诉她我们最初是怎么相遇的……”得到确认的楚信然朝着夏梅隆随口道，重新看向了手机，不离手的架势让夏梅隆看着都以为他在沉迷什么手游，“跟他说说我是怎么对你拳打脚踢。”
“不是在给你找黑料吗，那段过去的内容全是我在吃瘪啊。”
对夏梅隆而言，楚信然口中的对他拳打脚踢反倒不像是难以接受的过去，他甚至还能瞪着死鱼眼吐槽。
这让原本表现的不太关注两人对话，只是趴在一边发呆的贝狄威尔看了过来。
这三头狮子在暗地里也讨论过各自的分工，最初还只是三人一起盯着楚信然，后来信赖程度稍有提升，也就凯负责专心盯着，另外俩人做视情况再做观察，夏梅隆来了之后，贝狄威尔就开始负责盯着夏梅隆。
这似乎算是个轻松些的差事，毕竟楚信然都被凯试探和盯得不耐烦到开诚公布的对峙了，而夏梅隆这家伙就非常迟钝的模样，别说引发不满了，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被监视都不好说。
要让了解他的楚信然来说的话，可以肯定的回答，他确实不知道。
这家伙既没像样的灵视，也没什么对视线的敏感，接人待物的心思技巧倒是有，但贝狄威尔跟他的对话太少了，他甚至听不出来。
不过这种表现也确实令三头狮子很是放心，贝狄威尔也不需要和凯那样频繁试探楚信然那样，就偶尔注意那家伙的言行就行了。
这三头狮子虽然在楚信然眼里相当的烦，但也算是为维娜操碎了心。
不过夏梅隆倒是听楚信然说过那三头狮子会盯着他，嘴上抱怨着麻烦其实心里也挺无感，在他看来那三头只在房间里才会显现的狮子就和最开始的老楚差不多，又凶恶又说自己没威胁，还非常过分的谨慎。
这彼此的看不惯的模样倒像是同性相斥。

NO.52:什么叫文抄公啊（战术后仰
（舟游终于要开始忙活了，可惜虽然安排了但还没写到黑和赫拉格，只能拼缘分咯。）
“早上好啊，梅林。”
“要问候的话请在四个小时前说，就算是刚清醒也该在半小时前说，不然很不礼貌啊，阿尔托莉雅。”
“可是梅林，你在半小时前也不在。”
“当然，毕竟狮子吃的可是很多的。”
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写阿瓦隆之庭的对话自然不是某人写老书写串的结果，单纯只是临近午餐时间的兵分两路，夏梅隆带着维娜去吃饭，而楚信然带着三头狮子去扫荡自助餐厅——这是真的缺德。
两家店的位置算是相当近，但双方各自进店时引发的反应却是不同的，夏梅隆那边是惊艳的目光，而楚信然这边迎来的是怜悯和同情。
一个人跑来自助餐厅点单人，看身形也不像是个大胃王……
店员们以仿佛在看什么终极孤独传说的目光带他去空位，殊不知自己的店马上就要大亏……
嗯，好像也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毕竟以饮食业那高于不少行业的盈利数目，或许也不必带多少负罪感。
但这话是以普通人的观点说的，以普通人来界定楚信然这厮显然是不对的，他不是个饿人但绝对是个恶人，点好一人座后，毫无负罪感的一个人带着三头隐形大猫在各式菜品间游走，戴着个耳挂式耳机，看似在打电话实则跟三头狮子问答。
内容自然是中意的菜品，以楚信然谨慎周全的风格自然不会一次性拿太多引人注目，而是提升了拿菜频率。
倒是直到结束都没人注意他到底捞了多少菜，只有偶尔来收盘子的服务员会以诡异的目光看来，显然是觉得每次来收的量太多了。
但那服务员也不是固定来这，收了两次后就换人了，直到楚信然走人，也只是有些食客反应店内的菜品放置太少，引来一些不满。
“嗝！”
“那有什么东西么？”
巨大的嗝声从凯那发出，令维娜和楚信然同时看来，而夏梅隆只是疑惑的跟他俩一起看过去，看到的也就是稀松平常的道路。不过他反应也不慢，很快就惊奇的问道：“是狮子说了什么吗？”
“没，那家伙打了个挺大声的嗝。”
“呃……”有些无言但又觉得吐槽容易被记恨的夏梅隆决定压抑一下自己，然后抬起手机划拉出自己写好的计划书：“那么就开始今天下午的安排吧，上次是东区那种贫困的地方，那这次就该去看看伦蒂尼姆的繁华了，目标有三个，第一个是从牛津街开始算的商业街连锁，第二个是居民区访问，第三个是直接从骑士桥开始算的富人区，啊……老梅林你有什么建议么？”
“你还是这个吊样？”楚信然皱眉。
“嘛，选择困难嘛，选择困难。”
夏梅隆双手合十在胸前然后打了个哈哈，这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让走在中间的维娜抬起头来看来看去，总觉得楚信然老是对夏梅隆带着轻微的敌意，这显然又有些难以理解，在她看来楚信然对陌生人都挺友善来着，他在这方面的处事之道大抵是真的平静生活，夏梅隆到底是以前做过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相处方式。
在维娜思索的时候，楚信然已经发出了指示：“按顺序来就行，我说了我这次只是监督，只要没出什么预料外的状况我都会一直站在远处盯着。”
“也就是说先从牛津街开始对吧！”夏梅隆立刻跟上了节奏，又朝着维娜挥了挥手，“那么骑士小姐，请跟上我吧，这次也和昨天一般，由我来带路，来看看伦蒂尼姆那与爱丽榭大道齐名的牛津街。”
骑士小姐？维娜疑惑的看向了楚信然，不太明白这个称呼从何而来。
“嗯……你代称的名字曾是位出色的骑士，我以前和他提过……”落在后面一点的楚信然微笑回应，“快些跟上他吧，然后别忘了我以前提的勤思勤问，这点不会因为老师换人而改变。”
维娜点了点头，然后快步朝前走着，不过还有人和楚信然维系着同样的步调，是那三头狮子。
“哟，看来我们现在是同行了。”凯步调非常轻快地跃动着。
“同行么……”楚信然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然后微笑着轻轻点头，“那就多多指教吧。”
“多多指教。”高文回答。
“你觉得夏梅隆合适么？”贝狄威尔问，“你们之间似乎有不愉快的往事。”
“是有过不愉快，但是和小狮子没多大关系……”楚信然按了按耳边的耳机，在逐渐和那两人拉远些距离后，他仍然在意着稀松平常的小细节，以及路人眼中自己的形象，“简单来说，他所谓的选择困难症源自他的怯弱，而我曾经试图努力根治他的怯弱，结果就是现在这幅模样。”
“看不出来，你对他还蛮在意的……”高文一面吐槽，一面灵活的避开周围一些会撞到它，或者说被他撞到的人群。
不过眼下人多，擦和蹭到是不可避免的相应的，雄狮那厚实的鬃毛也被压来晃去，“原来除了同情，你还挺在乎朋友。”
“我不太想承认这种家伙是朋友，但他确实帮了我不少。”楚信然看向前方两人的背影，表情有些复杂，“而且那傻•逼的处境其实蛮相似的，不论是过去的糟糕经历还是回不了家的现状。”
“喔……你们也回不了家？”凯顿时精神了，“那你们可以和维娜组个无家可归三人组！”
“凯！”高文抬爪就是一拍。
锋锐的爪倒是没有完全亮出，这一拍拍在凯脸上的金属上也就权当一个冲击了。
“呃……抱歉……”
“我们没有家的概念，只是在学习人的三观和思路……”贝狄威尔也看不过眼的打了个掩护，“凯那家伙学的有点歪。”
“没事，我不在意，虽然都是回不了家，但状况也是不一样的……”楚信然并不在意谈及家乡的话题，“维娜是被逼无法回家吧，夏梅隆是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他自己想家又不敢面对，而我就不一样了。”
楚信然笑了笑。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虽然他说的时候笑的很洒脱，但三头狮子，尤其是刚被拍过的凯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觉得这大抵不是个好话题的他努力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令两头狮子想要捂脸的话：“呃，夏梅隆那家伙，有故事讲么？”
“故事？”楚信然略有些惊愕，然后看向了前面，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放缓了步伐导致距离拉的更远了，只能略微加快些步伐，这反而成为了三头狮子眼中某种不想谈的信号。
“我倒是挺会讲漫画和小说故事，而真人往事的话……”
他拖长了音，显得有些纠结，而在三头狮子看来这就是某种敷衍的意思。
虽然他也曾对司机说过自己写小说和剧院到处跑混饭，但那会儿三头躲在后备箱的狮子也只当是糊弄的话，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信，彼此看了眼倒也闭上了嘴。
但楚信然突然回过头来，虽然视线是平视，但确实是对他们说话：“隐私不能说，但可以说点以我视角看的，不过眼下很快就要到车站了，回头找个时间再说吧。”
“如果是一本小说的话，老是插回忆可是会被喷的。”
“你还真入戏啊……”凯汗颜道，“真写过小说？”
“当然，我脑袋里全是灵感——”回过头来的楚信然倒像戏瘾大发，两指按着耳机对着空气眉飞色舞，“很久以前，久到可以说是记事时开始，我就想在小说或是漫画的圈子里留下一些深刻的记忆，可惜生活着实不太平，能静下来写写画画的时间又少又不统一，小说这种有点文化底蕴就能试着写的倒是还好说，漫画就需要学了，断断续续的学习时间对我来说不如写小说合适，所以我很快就放弃了漫画，快到只画了一周。”
“那是真的很快……”凯嗦不出话来，“一周画了几页啊？”
“三十多页。”
“那听起来还行……”高文评价。
“但格拉斯哥帮的人都说画的一塌糊涂，有个专业的还说我分镜糟糕。”
“怎么黑帮里还有专业的？”知道他和格拉斯哥帮有些复杂关系的凯不吐槽黑帮帮他看漫画，只想吐槽黑帮的成员复杂。
“那时候格拉斯哥帮还不配叫黑帮，充其量也就是流浪汉集结地，而流浪汉嘛，在穷困潦倒前做什么的都有，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突然遭遇不测然后就妻离子散了呢？所以那会儿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成分可以说是相当的多才多艺。”
“我会拉大提琴也是那会儿的一个卡普尼亚的老先生教的，他是莱塔尼亚过来的难民，唯一的财产是那把破琴，那还是他自己弄坏的，如果保持完好，很快就会被抢的。”
“好吧……”凯不做评价，然后看了眼前面站住的夏梅隆和维娜，提醒了一句，“要到车站了，别走近了，还有，漫画不画了，小说呢？有没有作品给我拜读啊？”
作为一头狮子，这家伙真的很不像狮子，也就不能怪楚信然一开始怀疑这三头家伙是不是把人的灵魂塞进狮子体内。
现在他也没有否决这个猜测，只能说不算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所以搁置不管了。
“别想了，没有……”找了个路灯柱倚靠站着的楚信然瞥了眼周围走近那车站牌等车的路人，掏出了手机装模作样的划了划，“那会儿我维多利亚语都没学全，而等我熟练起来时，已经没空码字了。”
“然后我就从漫长的文抄公生涯中明白了一件事，越是想要抄点什么留下，越是会因为想的太多又效率太慢而浪费时间，我的灵感会随着时间逐步褪色，渐渐不纯，再无所谓的深刻。”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文不太明白文抄公是个什么东西，但大抵明白了这家伙漫画没画下去，小说也没写下去，说了这么多全是废话。
“我是说，我去写谱了，高文！”楚信然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回答。
“画漫画、写小说，动辄一年两年还要长期保持更新频率，能有写曲子编乐谱快吗！”
“只要我去学音律，我就能把脑子里好多旋律复原，就算忘词也没关系，填词可以定主题再请大佬编写，我只需要留下那些旋律。”
“所以，几年前的某些歌你还是能找到我的艺名的，虽然你上网搜只搜得到歌手。”
“那么，歌手叫什么呢？说不定我们什么时候听过呢。”
“你必须听过，因为我闹钟就是她。”
“呃……”

NO.53:所以需要一场试炼。
（很满意的一次活动，不论是文案还是关卡亦或是皮肤还是出货。）
“话是这么说，但我早就退圈了。”
楚信然说着又兴致缺缺起来，视线也在周围逡巡，漫无边际的目光像是某种习惯动作。
“毕竟我也不是靠那种东西赚钱，一开始还抱着帮一个声音很投缘的小姑娘一把的想法去做，做个善事又能满足一下虚荣心，后来那小姑娘能自己站起来了，我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偶尔有想法了就直接把纯音频发在MASTER SiREN网站上……”
扫完一次人群的楚信然收回目光，“虽然有些人可能不同意，但我确实是觉得搞那种东西不如当赏金猎人报酬高。”
“优秀的作曲家和优秀的赏金猎人两种职业收入里，你先达成了后者么？”贝狄威尔看得透彻。
“毕竟猎人天天做，曲谱这种东西两天打鱼三天晒网，而且我也不想在这行业里闯出什么名头……”
楚信然看了眼开过来的电车，朝着三头狮子以不经意的模样摆手，朝维娜和夏梅隆那边迈开步伐，“应酬太多反而不得平静。”
“是么？在我看来赏金猎人才是什么麻烦事都可能遇到吧……”
凯和高文、贝狄威尔都跟着楚信然一起跟在维娜之后几位登上电车，“你的平静生活论说真的确实挺奇怪的。”
“习惯才是重点，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朝着一旁看过来的菲林少女指了指耳机，然后后者笑了笑表示理解然后重新挪过头去，已经找定位置坐下的楚信然瞥了眼后面的夏梅隆和维娜，夏梅隆倒是没注意他视线的埋头捏着一开始带着的平板，正在埋头苦思什么。
而维娜却是正看着楚信然这边，短暂的对视中维娜抬起了手，手里捏着熟悉的棒棒糖。
“呃……”微笑着摇了摇手指表示不用，楚信然平静的转回头来，重新看向了下面三头狮子，然后摸出了手机准备看看。
“楚信然。”凯突然仰起头来招呼道。
“嗯？”楚信然抬起手机，以视线的夹角瞥向边上的狮子。
“有没兴趣续个长期约？”
“没兴趣。”
“答应的可真是干脆……”凯叹着气垂下头，“越是知道你的过去，我就越是觉得你不该只是个赏金猎人，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才是。”
“但你这份出色又让我觉得危险，这可真是矛盾啊，总觉得维娜哪天都会被你带偏。”
“凯一直都这样，随时都觉得有人会把维娜骗走……”贝狄威尔也叹了口气，“不过维娜那孩子确实对自我情感之类的有自己的保留和隐藏，通常而言我们都很难知道她在想什么，哪怕她总是那副听话懂事的模样。”
“为王而言，这倒也是个不错的特质……”楚信然点了点头，“但那孩子你们没必要揣测，我相信你们完全可以直接问，她会对信赖者直言不讳。”
贝狄威尔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感叹道：“才认识这么点时间，你仿佛比我们还了解她，这就是所谓的处世经验吗？”
“差不多吧，多思考，多总结……”青年并不谦虚的回答，“然后再往不同的地方跑，接触不同类型的人，也就能稍微掌握点诀窍了。”
“对我们而言可真是太远了……”听到现在的高文终于找到了机会插•入话题，“也不太能寄望维娜的样子，那样就拖太久了。”
“摩根可以，只要让她意识到维娜的价值，那女人就会尽心辅佐……”楚信然平静道，“虽然取了个那样的名字，但那家伙并不崇尚混乱，她只是控制欲太强，跟我一样。”
“跟你一样？”凯放松了护脸的双爪，“怎么个一样法？”
“我希望我的生活永远在我的控制之中，作为普通市民时要极尽普通，作为赏金猎人时要极尽猎人，只要做到这一点，我的情绪就不会迎来大的波动，既不会有大喜也不会有大悲，这就是我的生活美学，做到这一点，我就会非常的满意。
不过一旦出现无法预料外的事，就证明现实超出了控制，我会打破常规，也就是不择手段。”
楚信然说到这顿了顿，似乎在给三头狮子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摩根那个女人也有类似的控制欲，只不过她的控制欲展现在她的交际上，简单来说，她希望她的友人、她的部下，都是忠诚的、全心全意的，为格拉斯哥帮着想，帮派高于一切。”
“我的想法是病态的，而她的想法也同样病态，她将格拉斯哥帮视为自己的家，然后强迫每个家庭成员都要竭尽忠诚的为家所付出，不得质疑和相左……”
楚信然安静的叙述，扭过头来，视线越过正在看手机的少女看向窗外的街道和人群，不知道人群里里面有没有格拉斯哥帮的成员，“其实以黑帮而言这规矩倒也谈不上问题，问题在于她没有耐心，她就像是并不相信时间的急性子，急于让新人展示自己的立场而不给人熟悉环境的时间。”
“一般的二愣子倒是好说，但稍微有点过去的人体验都不会怎么好。很快，若是无法令她满意，她便会暗地里安排各种突发事件逼你离开。
若是觉得你的才能出色，甚至会痛下杀手将你排除，要么为她所用，要么死她手中。
最初她还没什么权势，我跟她明争暗斗倒也有些乐趣，一年后就不行了，她确实有些本事，并能靠此开始往上爬。
而我却没有待下去的欲望，跟她单独对话一次后，借着一次事件我也下定了离开的决心，后来料想我若是晚走几天，恐怕住所都会出现在报纸上吧，以火烧或是爆炸之类的新闻。”
最后，楚信然总结道：“那家伙倒是颇有些恨我入骨的感觉，相较之下因陀罗因为太过直白和一根筋，反倒让她觉得是可靠的朋友，一直关照有加，以至于如今两人地位同等，那家伙还是有友谊概念的。”
“听你说来只觉得是个恐怖的女人。”凯感慨道。
“因为这是我的视角讲述的是，我被她处处针对，所讲述的自然也有失偏颇，而我现在补充一点，那家伙确实是在全心全意为格拉斯哥帮付出，苦心经营这个帮派，只要维娜表现出足够的实力以及决心，让她认可倒也不难，而只要她一认可，就是绝佳的助力。”
“但我们都见证了她当初主动要袭击维娜，如今听你这番话可真是……”高文晃了晃头，没有说完这句话就趴回交叠的狮爪上。
“我说过了，那家伙是个急性子，在很多事都图省事，我还以为这么长时间不见她能有点变化……”
楚信然也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没什么，那女人虽然是个急性子，但也是个聪明人，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做出选择的时间会和夏梅隆那家伙形成两个极端。”
“那可真是够快的。”凯吐槽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当初跟她提过不少理念和炎国的名言民谚，结果她只喜欢这句……”楚信然叹了口气，“这份追求还不如因陀罗呢，那家伙想要的只是富足的生活就够了，简单来说就只是想当个富婆。”
.
“呃……”
“怎么了，摩根？”
格拉斯哥大教堂，摩根依旧在这呆着，像个死宅，又像个铲屎官。
嗯，她不一定是死宅，但确实是铲屎官，不过主子作为一头聪明的白虎兽亲，甚至懂得跳上马桶，摩根通常是犯不着铲屎的，只是她每次试图去撸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靠近，不然主子会被吓到一样飞快的朝因陀罗那跑。
不过就在她「潜行」的时候，突然想打喷嚏，还好及时控制住了，就是表情略显扭曲令因陀罗看了过来。
偌大一个忏悔室被改成了大客厅，因陀罗坐在长沙发上无聊的换台，主子蹲在不远处的厚毯上，摩根在后面「潜行」。
不过随着因陀罗这句话，摩根的潜行也就不攻自破了，小白虎立刻警觉，拔爪就跑，令摩根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其实这还算好的，最初因陀罗捡到它的时候，摩根一靠近它就亮爪子，那时候是真的有着幼虎的凶性，令摩根望而却步。
同样的待遇也在楚信然身上体现，不过楚信然是撑着被抓和咬也把手放了上去，主子才慢慢地放松起来开始不那么惊恐。
不过那时候摩根和因陀罗都不在场，摩根只是嫉妒楚信然居然不被主子排斥，而因陀罗惊喜主子居然接受信然，这小白虎在格拉斯哥帮至今也只亲近她，摩根也只是因为照顾了那么久，勉强能让她摸摸。
当然那时候，楚信然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找了个机会去打狂犬疫苗。
“没什么，鼻子有点痒。”
因为主子已经跑到因陀罗身上而望虎兴叹，生活不易，猫猫叹气地直起身来坐在因陀罗旁边，主子立刻又蹿了开来，因陀罗倒也没强留它。
“兰斯洛特说的敌人，什么时候来啊？”
她更关注这一点，既然是兰斯洛特口中的敌人，那肯定是有实力认证的，最近闲的身体都要生锈了，也没什么能打的人出现，能有人下战书她是最兴奋的。
甚至临时中断了对楚信然的寻找工作。
“哼，说不定只是烟雾弹呢。”对楚信然以前勾心斗角时的烟雾弹风格很是记忆深刻的摩根觉得这种可能性相当的大，但她又不得不确实的留守，万一那家伙真的就来拆家了呢？
“嗯？摩根你知道是谁吗？”因陀罗狐疑道。
“不知道，但这种事也不奇怪。”
摩根面不改色，就如楚信然所想的那般，她仍打算瞒着因陀罗到最后一刻。
她仍旧没变，从头到尾都和过去一样，也被过去所束缚。

NO.54:通常而言，不会太顺利。
（当初13万字编辑就问我要不要上架，笔者瞥了眼收藏，说字数太少再等等，如今终于给我下通牒，下周五上架。
13万拖到18万，尽力了，届时应该会多更吧，希望各位捧场。）
还是没回……
重复了无数次的将手机塞回兜里这个动作，已经一天有余了，火神依旧没有回音，他都有些不禁猜测对方是不是不是沉迷打铁而是单纯的生气了。
他知道自己有些急了，对方沉迷打铁的话，没个几天是停不下来的。
但他确实对武器的期望有些迫切了，倒不是对明天那个猎捕委托信心不足，他真要信心不足也就不该接这个任务，火神打造武器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天完成完成送到，这是不成立的逻辑。
他急要的原因还是要为维娜掠阵，不论是格拉斯哥帮还是那位疾风骑士。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追求次品了，虽然炎国的长剑在维多利亚难找，但各种长刀和骑士剑倒是在伦蒂尼姆就能弄到，那些武器虽然不够顺手，但在他手里还是能耍出点花样。
通常而言，赏金猎人都不止应用一种武器，楚信然的经历注定了他难以免俗，只是如果要他正经的填某种武装应聘的简历的话，他只会在专精上填剑术吧。
毕竟能称得上专精的也就只有剑了，还得是细长的类型，而不是什么阔剑、大剑、巨剑。
震电话也不合适也没多大意义，毕竟连短信都不接，但也没有其他的提醒方式……
算了，把替代品提上日程吧，有手机暂时充作源石法杖，主武器只是单纯的利器也够应急，维娜那一锤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再撞上的。
稳妥些的话……弄一把接近长剑样式的源石法杖应急？那干脆给闪灵单独发信借一下？
啧，这么一想可选方案倒还蛮多的，虽然都不如火神回应管用。
“喂，老梅林，有没有意见？”
在楚信然脑里疯狂跑火车的时候，夏梅隆倒是正在杵他肩膀，令他回到现实来，按照计划已经步入第二步，逛完牛津街开始的商业连锁然后步入居民区间，所谓的访问也就像是社会满意度普查一样的访问。
区别也就是尽量口头而非问卷。
和楚信然当初一样假装成记者的夏梅隆带着维娜在事先调查好的收入分级人群——
即从贵族阶级-中产阶级-普通家庭的分批调查，并且考虑了风评来确认对方大几率接受这种调查采访，这是只有夏梅隆才能做到的细化，也是楚信然拉他过来的原因，这种挨个挨个看资料和风评的工作量又大又复杂，换楚信然非得看的眼睛疼。
好吧，夏梅隆估计感觉也不怎么好，但他起码习惯了看这种东西，就和楚信然习惯了偶尔的负伤一样。
而刚才那一批普通家庭是步骤中的最后一批，意外的是个萨卡兹家庭，一家四口，作为父母的中年男女和作为子女的俩姐妹，印象深刻的是一家人的瞳色和发色都是一致的紫色，并且萨卡兹的血脉相当纯粹，有着显著的菱形瞳孔——这在其他种族那通常是使用源石技艺共鸣时才会偶尔显露出的少见特征。
至于后续的接触采访，那时候楚信然已经在跑火车了，也没太注意，更不在意会不会被认出这种问题，他在魔族战争时收获的辨识度大多都是前赦罪师们。
如今那些家伙十不存一，少数与赦罪师有联系的萨卡兹人也只是见过他那时候的照片，有的甚至连照片都没见过，只是知道有那么个龙族少年在战时活跃过。
像这种能在维多利亚安家的萨卡兹家庭，是不会和那些事件扯上关系的，极大可能是魔族战争时就已经不在卡兹戴尔了。
魔族战争让萨卡兹的名声彻底糟到被统称「魔族」的程度，不过在那之前萨卡兹人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去。
因此也有不少萨卡兹人都离开了糟糕的故乡，选择流浪于各国并寻找着能接受自己的地方。
虽然没有直接的统计表明，但楚信然估计维多利亚定居的萨卡兹大抵是比例最大的。当然，这份比例计算前提得是成功安居。
大部分流浪者并无安定下来的资格，萨卡兹尤其艰难。
“嗯？什么？抱歉，刚才有点走神。”
“拜托，是你说要监督我欸，既然要监督，那在我给骑士小姐布置考题的时候你就认真点啊。”
夏梅隆无力道，他刚才那么认真的给维娜提问让她记录，然后眉飞色舞的正准备给楚信然炫耀一番自己也能严肃起来说一些听起来很牛逼的总结和好话，结果扭过头来就见到这家伙微微低着头明显精神不集中的模样，真是打击热情。
“抱歉……”
而楚信然只是这么回道，令维娜都看了过来，谁都可以察觉到楚信然此刻的状态不佳，夏梅隆还能比维娜更迟钝那就真的是作为老朋友的失职了，收敛起失望的神态转而关切道：“在想什么？我那情报有问题？”
他下意识想到了明天楚信然就要执行的任务。
“谈不上，只是在规划未来……”而这时候，楚信然已经调整好了一贯的平淡语气，“在想如今这种状态下下一步怎么走。”
“好吧……”夏梅隆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么有想法了吗？”
“还没有，不过倒是敦刻尔克有些奇怪的消息。”
老楚偶尔会用这种弯弯绕绕的语气来故弄玄虚，夏梅隆倒是相当了解，也就顺他的意不去再问，回过头朝着一直听着的维娜招了招手：“老梅林又在装神棍了，不用管他，接下来去骑士桥晃一圈，就可以收工了，也不会耽误吃饭时间。”
维娜还是有些在意的看了几眼楚信然，见到他注意到自己视线然后轻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也就收回了目光。
神棍……我可是从不说谎啊，只是不确信的东西也就不想提出来混淆视听罢了，倒也不在意的楚信然瞥了眼手机，关于昨夜的敦刻尔克出现袭击案件的新闻报道倒是明明白白，问题在于这则新闻发布的频道是个可信度不怎么高的新闻网站。
每个国家都有一批混得不如意或是确实没什么本事的记者和情报人员，在无法被官方认可的情况下就自顾自的行动或是服务于灰色地带。
除此之外就是在这种乌烟瘴气的论坛新闻区发布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一手消息。
自打认识夏梅隆后，楚信然逛这论坛的频率就下降了不少，说到底这里的消息也就和淘金差不多，一群过时和瞎扯的消息里混着少数因为内容过于敏感或是不被相信而难以刊登上报的第一手情报。
嗯，里面甚至还有不少花边新闻，这类狗仔情报下偶尔还能看到刷楼求种的。
混乱的画风颇有些沙雕网友的气息，但这其中某些危险的内容又会让你很快冷静下来——那会让你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怎样危险的环境下生活。
键入关键词，维多利亚，一列下去的标题有些稀松平常，有些桃色氤氲，有些悚人听闻，还有些则是单纯的标题党，因为这个世界没有UC而可惜了才华。
删掉维多利亚，重新输入敦刻尔克，再点击拉出时间的选项，键入一个月内，这才是他在意的东西。
【震撼！敦刻尔克连环杀人事件，凶手疑似鲁珀！】
看起来倒也是个适合去UC上班的标题，能让楚信然点进去的原因是帖名有着图片的标志。
正所谓无图言dio，UC式的标题党在这破论坛里到处都是，但若是贴了图，可信度自然提高许多，前提是贴的图是正经图。
点开看一眼倒是不需要多少时间，楚信然向来对自己的承受力有些自信，不论是重口图还是奇怪的黄图亦或是单纯的色•图都不会令他有多大脸色变化，不过瞥见眼熟的东西的话，该有的反应还是能有的。
一张光线不好的抓拍，一个辨识度也不太够的背影，能看到的也就是个鲁珀族特有的犬耳轮廓。
一个站在血泊中的背影，隐隐能辨识出武器的轮廓，但发帖的人显然对此没什么认知，只是单纯抓着那疑似鲁珀的特征大书特书，嚷着自己查明了真相，肯定是叙拉古过来的黑帮分子在破坏敦刻尔克的治安。
这样的言论倒也有一定的可信度，毕竟通常而言大家说起鲁珀，都不得不提起叙拉古，那个在楚信然眼中大抵是意大利的国度。
以一届穿越者的视角，泰拉大部分国家都像是多种元素缝合的产物，叙拉古给楚信然最深的印象便是西西里岛一般的地方，黑帮文化盛行甚至可以说是其他国家黑帮文化的摇篮。
但又有些城市平和的看不出一点黑色，那些城市的人民会接受教育来使自己成才，相信社会契约、相信政府和法律。
所以叙拉古不能单以西西里岛归类，应该往大的来说，也就是意大利。
而那样的地方，其主流的先民族群就是鲁珀，就像维多利亚常见菲林，到处是猫一样，叙拉古那边多的是鲁珀，到处是狼，数量次一级的种族也都是沃尔珀之流的，像是犬科的家园。
但又少有佩洛。
不过就算叙拉古的国际印象不只是黑帮，但一提起鲁珀、提起血案，那大家必然会首先想到叙拉古，想到黑帮。
这是不可避免的思维定式，也是思维不够活络的结果，明明以维多利亚这样散漫的社会风气，定居于此的鲁珀倒也不少。
楚信然无意去和那发帖人争论，他只是瞥了眼那发布时间一天前的日期，然后记下了命案现场的街区，然后比对了一下那位目标如今替换的富商居所。
就能简单得出一个看来会有麻烦的结论。
真是糟糕啊，相距也就是两个街区，那目标是已经被杀了呢，还是会被吓跑呢？
总不可能毫无所觉吧？
他跟在夏梅隆和维娜的后面走着，拨开了莱茵黄金的app，委托依旧是承接状态，没有算作失败也没有被取消。
倒像某种邀请。

NO.55:畸形的相处
（lay了，它lay了！猛汉王PV5最终预告！閃烈なる蒼光！月下雷鸣！！）
“我说老楚，你说好了要监督，结果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真的好么？”
旅店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看似很多，但大部分都得扔狮子嘴里，跑到315房的夏梅隆原意是过来吃饭，现在就成了服务员，负责把那一盘盘饭菜往三头显现的狮子嘴里倒。
这种听起来像是驯兽师的活对这位蜥蜴青年没有任何乐趣可言，乏味机械式的动作之余就得做点别的分散注意力，比如吐槽楚信然今天的状态不行。
“没什么不好，难道你很希望我给你挑毛病？”坐在椅子上的楚信然瞥了眼对面蹲着的夏梅隆，“又想哭了？”
别说三头八卦狮子，连维娜都投来了目光。
“给我留点面子嘛……”夏梅隆尴尬的抬起爪子挠了挠脸，“我又不会真的哭，也就是眼睛红了点，你可以宽容点。”
“就像我刻薄不改一样，你那脆弱的承受力也没有任何进步……”楚信然冷言冷语，“你我之间的差距你应当明白才对。”
“你是龙，我只是变色龙嘛……”夏梅隆摊了摊手讪笑道，“炎国传说中的龙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你能适应任何环境成为其环境中的出色者，而我只是被迫适应环境的变色龙，还是高冠的。”
世人皆知变色龙善于伪装，灵活隐匿，却不知它们其实从来都不能随着环境想变就变，看似强大的拟态其实也是紧抓着不愿撒手的过去罢了，而高冠，更是如此。
幼体无法变色，成体的变色•色谱贫乏，但这只是伪装能力，这类变色龙的优点也是有的，但夏梅隆显然不打算谈这个。
“这样的对话，以前也曾又过几次，你猜我这次能不能忍住不打你？”楚信然双手握在一起，筋节毕露。
眼看着气氛突然就这么紧张僵硬，高文扬起头看向维娜，维娜此刻怔怔的望着这边，放在床铺上的手微微握紧似乎像是酝酿着什么，而贝狄威尔看着有些怂的夏梅隆，凯倒是打算直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就见到楚信然松开了交握的双手：“你成功了，你又一次让我的涵养得到提升，我能改变，你呢？”
楚信然说完竟直接起身朝着大门走去，夏梅隆下意识抬手像是想挽留。
但又想到了什么，这手没有完全伸出去，反而缓缓地缩了回去。几秒后，轻轻的关门声响起，房间里也就安静了那么几秒。
然后被狮子的干笑声打破。
“哈，哈哈，那家伙关门声很轻嘛，听起来也没多生气的样子……”凯这么说着，然后提高了些声音朝着垂下头的夏梅隆招呼着，“嘿，变色龙小子，我还没吃完呢，还有心情帮我倒吗？”
“凯，我来吧。”
夏梅隆没有回答，维娜先走了过来，也让凯绷出的笑脸沉寂了下去，小声的好似自言自语般说：“这俩人矛盾莫名其妙的，明明之前还相处的不错。”
走到桌边的维娜端起了盛菜的食盒，其间朝着夏梅隆歉然道：“抱歉，刚才没有及时制止。”
“没，没事的，老楚他也没打算和我吵。”夏梅隆挤出个无事的笑容，像是想在三头狮子以及王女殿下面前保留点颜面。
可他那脸上和手上同步红黄交替变换的鳞片，看起来倒不像那么平静。
“要我说你们这相处模式是真的很怪异，之前亲如兄弟般，现在又突然生气……”凯又张开了嘴试图打开话匣，“有没有兴趣说说原因，我们什么都看不懂，连安慰也安慰不了啊。”
“呃……”夏梅隆看了眼那脸上挂着金属的狮子，又看了看另外两头，头又埋了下去，像是那鳞片褶皱的爪子多有吸引力似的，正当三头狮子都觉得他不想说的时候，他又开口了。
“其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自己有点性格缺陷。”
“喔……又是个说自己不正常的。”凯朝着高文小声嘀咕，然后被高文反手拍了一爪，示意安静点。
.
“老费，在忙啊。”
“苍七？你怎么这个时候下楼？”
鲁珀店长诧异的看着电梯间走出朝自己打招呼的青年，然后瞥了眼他头上还没取的角套：“还有事要忙么？”
随意的将手肘搭在柜台前，楚信然朝他笑了笑：“不，清净清净，顺便来看看你，感不感动？”
“那可真是太感动了……”鲁珀店长皮笑肉不笑，并不相信这种鬼话，“清静清静是什么意思？”
“来问问你有没有烟，你是会抽烟的对吧？现在戒了么？”
“没戒，但也谈不上多喜欢……”店长随意的从柜台下面抽出个烟盒，“6.5磅一盒。”
楚信然接过那烟盒就觉得重量不对劲，异常简单的扯开一看笑骂道：“少来吧，只剩四根你还卖整盒价，就当送我的，再来个打火机。”
“你这人还真不要脸……”店长摇了摇头，抽了个打火机扔过去，“什么事搞得想抽烟啊？我记得你当初也不抽烟吧？”
“跟你一样，会抽，但也谈不上多喜欢……”抽出一根叼着将烟盒扔回柜台，然后精准的接住飞来的打火机凑到嘴边，楚信然深吸了一口然后把打火机也放回柜台，“但这种时候就感觉该来一根。”
“压力这么大么？”倒也没伸手去接那打火机和烟盒，店长反倒是从柜台里走了出来，“是那位姑娘？”
“说来你可能不信，是那个萨弗拉……”夹着烟杆，吐出一口浊烟的楚信然说道，“凯尔•夏梅隆。”
“那个小伙子啊……”店长也双肘搭在后面的柜台上，跟楚信然一个姿势望着已经门外已经转黑的街道，“不是挺圆滑的么？一直挺会做人才对，能怎么惹你生气？”
楚信然怔怔的望着门外，几秒后，突然问：“老费你还记得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吧？那时候你委托我帮你把家里的事弄干净。”
“虽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但确实记得……”店长那敦实的面容显得有些沉闷，“那时候那个小伙子不就已经是你助手了么，连丫头的尸体都是他找到的。”
“那会儿我正好惹到了希兰尼家族，所以哪怕你的委托金那么少，我也接下了，帮你把希兰尼家族的人清理干净，再帮你女儿洗清名声，还安排了你能到这落脚……”
“说那些干什么……”店长苦笑着，“我记得你的恩情，但我实在不想提起那些事，丫头死了都有两年了。”
“是啊，没什么好说的，说起这些是我该道歉……”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楚信然才又说，“我只是想问，你应该还记得，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凯尔那家伙鼻青脸肿的吧？那就是我打的。”
“这……”店长愣了愣，他倒是不知道这事。
“为什么我会招惹到希兰尼家族，也是因为他，凯尔在不通知我的情况下单独行动，跑去帮助一个萨弗拉女人，一个被希兰尼家族的成员欺压的萨弗拉女人……”
楚信然顿了顿，看着烟头的点点火光，“这本来没什么，那家伙也是有脑子的，在有些领域还比我灵活不少，我也曾告诉过他，任何事既然决定了要做就要尽全力，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和怯弱。”
说到这里，楚信然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点点水迹沿着他的手指将快到尽头的烟头浸湿，他也就垂下手来，缓缓地呼出那口白烟，吞云吐雾。
“他没有做到。”
“怯弱和自卑，是自他童年就根植的病灶，反倒害死了那个女人，死相极惨，在那女人死前的一小时，他抱着那个受伤的女人哭着来找我，希望我救他。”
“我答应了，并先给了他一拳，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呃……”店长看着他冷漠的神色，没有开口。
“一小时，我又给了他一拳，那一拳是纯粹的泄愤，他让我没能说到做到，我救不了那个女人，只能看着她那惨烈的尸块，并且我怒骂他，做不到就不要他妈去做，决定了要做就别畏首畏尾，你到底是什么废物？
我没救到那个女人，除了我自己还没强单人到覆灭一个家族外，更是因为他被压力压垮了。”
“他居然被压力压垮了！”楚信然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声音很低，但咬牙切齿。
“他被我打骂，就只是压着声音哭，五分钟后，他才说他要努力，他硬气了两小时，把希兰尼家族全员的资料从小到大全部收集齐，然后我们才找到了发布任务的你。”
“呃……”店长沉默了许久，想到了当初看着希兰卡的最后一个成员被楚信然踹进火海里，他喜极而泣，而楚信然和一旁走上来的夏梅隆抬起拳头互相轻碰，那副光景着实无法联系起刚才听到的话语，“那么你的愤怒应该清空了才对，现在怎么回事？”
“清空？不可能的，因为五年前我接下他自己发布的委托那一刻，他就永远能挑起我的愤怒。”
“那傻•逼的童年，仿佛到现在都没有结束。”

NO.56:不幸总是千篇一律。
（下一更照旧一个小时后。）
哥伦比亚，一片就种族多样性而言不输于维多利亚的富余国家，也是如今移动城市当道，国家概念名存实亡的状态下寥寥无几的，还坚持着传统国家概念不放的国家。
其最大的证明无疑是它与邻国摩擦不断，小规模战事从未停止。
它自然并非什么和平维护者，因为它不论是名字还是国家的发展历程都像极了地球那个扰民怪。
如今算是勉强踏入了正轨吧，哥伦比亚的建设速度相当的超乎预料，看着它们如今经济、科技、工业、教育等全面发展并颇有成绩的模样，谁能相信五年前他们甚至还在搞西进，哪怕已是末期，那也乱的好似雇佣兵和赏金猎人的天堂，当然在那之前是那些牛仔们的天堂。
Chameron，虽然音译相似，但并非chameleon，是曾经的贵族姓氏。
这个姓氏来自一位古老的开拓者，生于哥伦比亚最贫瘠的年代，那时候哥伦比亚的辐射范围也远不如现在。
而周围都是些富饶的，却不属于他们的土地，理所当然的，一场以开拓为名的侵略便开始了，这项血腥的进程放在和平年代应当饱受唾骂，就算是当时也有一批人唾弃这种行为。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场侵略让哥伦比亚的经济、市场和土地危机都得到了缓和，并给了不少下层人出头的机会。
指以命相搏的机会，能搏出未来的虽是少之又少，但想来会被当做偶像来塑造，吸引更多的年轻人投入大潮之中。
夏梅隆家族的先祖便是如此崛起的，一位出色的老萨弗拉人，不讲对错只认成败，他的成功为后代的未来摊平了道路，可就像穷不过三代，富也富不过三代那样的俗语一般，没有底蕴的贵族大多容易迎来这样的结局，没有初代那般的远见和胆识的子代一代不如一代。
到了第三代，以血脉维系的家族算是分崩离析，不仅难以守住祖辈留下的财富，甚至无力承担祖辈留下的责任，只能以逃避了事。
可有些事本身就与你有关，你是逃不掉的，何况这西进运动一般的开拓过程，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Kyle·Chameron；
凯尔•夏梅隆，夏梅隆家族直系第四代，和父辈不同，或许是得益于母系的菲林身份，他没有和大部分萨弗拉一样有着一张返祖式的巨蜥面容，人类的特征在他身上体现的更多，也让他成为萨弗拉中的怪异者。
哪怕颈部和小臂小腿生有大量的鳞片并有一条明显的卷曲尾巴，手脚也是萨弗拉族的爪子，这一点也没有任何改变。
但周围的疏离目光并未让他怎么自闭，因为他自小崇拜着先人的伟绩，也有一个富裕而自在的童年。
虽然家人并不溺爱于他，但尚未真正抹去的身份和家里的资产仍能让他高人一等般，年幼的孩子确实也享受着这小小的虚荣。
这份虚荣陪伴他数年，享受着优渥资源而成长的孩子显然有个充实的童年，自信与荣光充斥着他的胸膛，在东国的中二概念尚未流行的年代，他迈入了年少轻狂的阶段，认为凭借自己对计算机和网络的才华可以在外出人头地，事实上他也确实有些天份，对动画无比着迷的他自小瞒着家里自学，后来更是瞒着家里人假装自己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读书，实际上去读的是动画专业的职业学院，并有着相当优异的成绩。
除了源石技艺的天份有些低，一切都和理想中的模样那么契合，然后理想，直至一次久违的回家，出现了点点裂纹。
孩子的父母感情日渐淡薄，恰逢孩子不在家时，争吵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开始有了离婚的意思，而知晓这一切的孩子认定了这是自己无法插手的矛盾，选择了不作为的等待：他仍存着实现理想的自信，也为了避开家庭的烦恼，不顾两人的劝说独自一人离家远去，怀揣着成为一名出色动画师的梦想，去往遥远的乌萨斯。
充其量也就是个职高水准的毕业，就想着去实习，以为自己能边做边学，显然他的膨胀并未被家事戳破。
但是现实并不没有梦想那么美好，人生地不熟的少年在异国过的并不如意，强撑起脸皮却四处碰壁，并没有哪家动画公司愿意接纳一个只有理论知识没有工作经验的实习生，这个愣头青甚至连一份像样的简历都拿不出来！
就日常生活而言，民风剽悍的乌萨斯们也瞧不起这个畏手畏脚的萨弗拉瘦小个，他受人嘲笑和排挤，最后只在一家小工作室谋得了一个小小的助手位置，一面打着杂活一面自我安慰。
虽然也有快乐的回忆，但小小的喜乐显然是无法和更大的痛苦相抵的，在这样艰难地生活了一年后，无法再用微薄的工资撑起高额租房费用的凯尔心生悔意，比例开始胜过理想的理智令他以仅剩的积蓄踏上了返程。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
回到家的孩子迎来的既不是父亲语重心长的谈心和如释重负的叹息，也不是暴脾气的母亲重重的耳光和红着眼圈的责骂，迎接他的只有一座无人无声，空荡荡的静默庄园。
他在自己早已积灰的房间中干坐了一宿后才开始在庄园到处疯狂的翻找，从那些同样积满灰尘的老旧资料中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早从他的爷辈开始，夏梅隆家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在他这一代，家中已然花光了最后的积蓄，如今只落下这虚有其表的庄园。
还有一份报告和数封被扔进垃圾桶却没被扔掉的信件，证明了他的父母被早年间得罪的家族给逼上了绝路，半年前就已经各自失踪再无音讯，却偏偏放过了远在乌萨斯的独子，也许等着的就是他回到这空空如也的地方时脸上的表情吧。
小小少年的追梦终究成了虚无，而回过头却发现现实也被狠狠的击垮。
尝尽了苦涩的凯尔鼓起最后的勇气，为自己留下了Chameleon这个名字。
再次回到给予他当头一棒的社会上，同时也雪藏了自己「凯尔」这个名字和所有的热情。
从他身上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户人家孩子的影子，变得有些虚伪，有些贪财，有些懦弱，有些……
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他唯一的希望也就是相信父母是活着的，并为了找到他们，开始接触以前不会接触的灰色地带，开始学着和混混、雇佣兵、赏金猎人们打交道，而结果是，他也没能学会。
他甚至连发布委托的步骤都是错误的，这源于某个猎人的诱骗，但最大的改变，无疑是真有一个猎人接下了任务，是个代号为Cyan的猎人。
Cyan，这在维多利亚语里，是蓝绿色，青色的意思。
哥伦比亚的语系承自维多利亚，当时的夏梅隆觉得这个猎人的代号既不够响亮也不够帅气更谈不上霸气，大抵是个女的。
但就算是女的，这代号也透露出low的意味，既不符合哥伦比亚国情，也不符维多利亚韵味，更谈不上乌萨斯的粗犷或艺术。
无法从所知领域判定这代号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梅隆也就瞥了眼对方的猎人资料。
虽然是百分百完成，但那些委托名字看起来都莫名其妙的，运输货物、代人演奏、也就罢了，甚至还有作为学生代人上课的，狗屎，地点还是维多利亚近卫学院，这种小事怎么会发布在莱茵黄金？！而且这家伙还真去干了？
再看一眼祂现在的状态是同时身负三个委托，夏梅隆真是不想报什么期待，就算是被喷那么多次外行的他也能知道这种身负好几个委托的要么是实力不够前几个拖着没搞定，要么是钻钱眼里了，也可能是两者皆有，那就是终极废物了……
被骗了好几次，这次又要被骗吧……时至今日他对这暗网的猎人已经不抱什么期待，但仍是一有些余钱就会投到这里来，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然后一周后的哥伦比亚荒原酒馆，希望就来了。
难以相信的，能够持续数十年的大开拓已进尾声，连带的，西部牛仔的时代也将过去了。
但仍有些放不下往昔的牛仔们会在这种荒原下的酒馆落足，他们威猛、豪爽、侠义，同时也是些恶棍，好事坏事全看具体情况，他们之中很多又有着赏金猎人的身份，会嗅着财富的味道而来。
大开拓即将落幕，资本家们开始朝最后的一点点蛋糕划刀，而下面的人们也不愿意放过这最后一丝机会，有些追忆往昔放之不下的牛仔，也就有些想要借此获得安定生活的人。
而频繁的天灾侵袭让哥伦比亚的城市数次辗转，这种远离移动城市的荒原想来有着另一批迁徙游牧的村庄和秘密，而这些秘密，通常和过去的的种种传说有关。
要么是当初土著居民留下的贵金属亦或是宝石、古怪的工艺品一类的东西，要么是曾经的传奇人物留下的宝藏。
那个时代从不缺少这种传说，吸引着年轻人们前仆后继的寻找，这也让附近开设的酒馆生意兴隆。
不过夏梅隆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和这群身份大抵是雇佣兵、赏金猎人、西部牛仔、地痞无赖坐在一间酒馆里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苍七说他会在这里出现。
那么他就只能忍受这嘈杂又肮脏的环境，点了杯廉价麦酒并不打算喝，那麦酒只是让他方便待下去的入场费，他目光逡巡于已经在酒馆里的男女们，又注意着刚进门的每一个人，试图先一步辨认苍七的模样。
可结果就是都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跑到他这凑桌了，也没见苍七找过来，亏他一直把夏梅隆的家徽以胸针方式别在胸口，得来了不少傻子的眼神。
“喂！我说小子，瘦的像根麻杆就不要占那么大个位置，边上挪！”
还有这种找事的傻•逼，让他生气之余又不得不认怂缩到一边，他带了自保的武器，可对方是一个小队啊……他亲眼看见邻桌四个人是和这三个人一起来的，甚至刚才还有说有笑。
但这认怂似乎毫无意义，那个男人甚至还在往这边挪，嘴边带着吃定的笑容伸出手：“喂小子！你应该再给点——”
嘭！
沉闷的巨响让酒馆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就见那老式酒馆特有的木质百叶门洞开，背光的门口站着个不怎么高大的身影，就算有角做外增高也就看看有一米七而已吧。
但在下一秒，那个矮小的身影已然迫近，大家也才能看清他的真正面容，怪不得不够高，根本就还是个小鬼，小鬼冲刺而来，抽起搭在腰间的手腕，那是一柄铳！
炸裂般的声响中，夏梅隆被吓住了，他身旁那个男人突然倒下，溅出的血还粘在他脸上，而其他人入门初醒的惊叫着抄家伙，而夏梅隆也被他们的叫声给惊醒，还没动就被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些的少年拽过衣领朝后扔。
他在惊慌间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就见那少年抬脚踹起了面前木质的长凳和长桌，这个动作让板凳和长桌一起翻倒在他面前卡住了三柄利器挡住了三发子弹，并在下一刻，他以拉出残影的速度挥动右手，短铳换做了一把样式古怪的长剑，横挥成弧，干净斩断了厚木桌的同时，清冷的光也洒在那些手持凶器的人身上。
“走！”
夏梅隆还没看清那光是不是传说中的剑光什么的，就被他重新拽着衣领拖了起来，然后听到下一秒噗噗的低沉声，尖叫和惊疑声同时传来，他想要挣脱对方的手，还想要看身后，就听到有人喊叫：
“是苍七！他是苍七！”

NO.57:垃圾人楚信然。
（搞定了，两章加起来8700字，顺便这本书和普通穿越者那本节奏是不同的，毕竟是单作品的同人而不是无限流，所以每一卷都会比较长，相应的，卷数大概也不会多。）
“冰蔷薇……这种源石技艺，没错，绝对是苍七！”
酒馆里静静地躺着七人的尸体，一名佩洛族人蹲在一旁检查着尸体，周围为了一群过来看热闹的酒民。
被子弹贯穿大脑的死法算是最稀松平常的了，大家至多也就感叹一下准头以及这老路易斯也算是老江湖，没想到就这么简单被枪杀了，而另外六个人的死相才是重头戏。
大家明明看到那个少年拔剑虽然斩开了木桌，却也完全没挨到他们，结果他们就在两秒后统一栽倒，那同步率大家差点以为是配合已久的假死。
可那身下蔓延的血却也是做不得假的，尤其是胸前那染红的冰花，这种效果几乎是立刻让酒馆里某些别的赏金猎人想到了一个最近开始在猎人群体里广为流传的新秀。
“是他挥出的光吗？”
“那并不是剑光，单纯只是水而已……”
酒馆外的旧摩托正在道路崎岖的荒原里缓慢行驶，已经确认了苍七身份的夏梅隆和打从一进门就确认了夏梅隆身份的苍七就前后坐在这架看起来像是要散架的摩托上，坐在后座的夏梅隆抖的屁股都疼，两手紧紧拽着车尾两侧小小的金属凸出，试图以此获得些许安全感。
“水？”
夏梅隆试图以对话来转移注意力，因为他盯那摩托上歪着的后视镜很久了，螺帽看起来已经要飞出去，这人到底从那弄了个这么破旧的摩托还敢拿出来开。
“源石技艺，我从空气中提取水分附在剑上，挥剑而出，水流附着在对的衣物乃至皮肤上，然后被我操纵抽温，以不同的冰雕刺入他们的体内，冰与血交融的那一刻，我再连他们的血也一起，先加压再抽离。”
“呃……”这听着好他妈可怕，本来还只是好奇问问的夏梅隆就就不得平静，等到缓过来的时候，他才回过味来，这人怎么就死自己面前了，苍七怎么是这个样子，这家伙力气好大……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感慨混在一起，让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正是这个时候，对方先说话了。
“前面那个小镇我会停一下，换几个零件，这车有几个地方老化太严重了，到时候你别乱跑。”
“你这车是从哪淘来的？”夏梅隆抓住机会问出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
“淘？路边捡的，钥匙都插在上面，估计车主出了什么事吧。”
“你不怕别人找上门来？！”夏梅隆真是觉得跟这人说话习惯不了，这都是什么三观，明明他自以为也算是和各类非法者有相处经验了，结果还能被激起血压来。
那确实是他自以为的，非法者都能看出他的天真和稚气未脱，说的做的大抵也都是伪装。
“找上门来再说……”已经开到镇前的苍七缓慢减速，“你先下来。”
真是不可理喻……夏梅隆不满的下车看着那家伙停车的模样，仔细一看这脸比一开始想的还要更年轻一些，这家伙莫不是十五岁不到就这副模样，这家伙家里没人管吗！
家里没人管……夏梅隆身后的尾巴卷起。
“在我去弄车前，先确认一下委托内容，你是要黛布拉•格雷厄姆女士的情报对吧……”
停好车的苍七走过来，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着一对严肃又成熟的冰蓝色眼睛，也不在乎对方为什么突然神色低落，“并且还要保护你这一周的生命安全，酬金是三万元，提问：为什么不找黑钢国际？”
“我……”明明一开始没有抱有期待，但之前这少年展现出的战斗力令他又认真起来，在他的注视下，明明有着身高优势的夏梅隆却不自觉的绷直身体，好像面对曾经的主管般，“我无法提供哥伦比亚的官方证明，我只有个祖宅的房产证。”
黑钢国际，一家私人安全顾问公司，同时也是广为人知的安全承包商之一，只是找保镖的话，他们比莱茵黄金的赏金猎人要专业得多也正规得多。
但无法提供完备的身份证明，也就是来路不明的话，确实很难达成委托。
苍七点了点头。
“问题二，在我之前，是否还有其他猎人死在了任务中。”
“你怎么知道？”
夏梅隆愣住了，他倒是不曾隐瞒过这种事，但作为一个以网络技术为专长的人而言，他研究过莱茵黄金那个委托登记系统的详细情况，那个系统不显示委托接取历史，只会因为人员的伤亡和任务的失败而跳高委托评级，而那份调高他还没见到过。
“那就是有了？在我之前，死了几个？”
苍七眯了眯眼，冰蓝色的双瞳中有着不明显的血色狭缝显现，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的夏梅隆只感觉莫名的胸闷压抑，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三个，有人想要我死但又不希望我死的太快，所以只是杀了他们还没对我下死手。”
“恶趣味么，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在哥伦比亚有没有什么熟人能提供情报上的便利？这关乎任务的执行是否流畅。”
“没，没有……”
苍七怔住了，那异常的瞳孔也收敛了起来。
“一个都没有？”
“没有……”
“朋友呢？”
“也，也没有……”听到这种问题，夏梅隆总有种想哭的感觉，但他明明发了誓不能哭，所以只是面颊上的鳞片泛黄又转红。
“嘶……”少年挠了挠头发嘶声吸了口气然后又叹了口气，似乎没见过这么难搞的情况，“总之任务接了就不会取消，跟我一起去找修车店，我再问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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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见面有什么问题么？”店长问向楚信然，然后把他指间还捏着的烟头抓过来扔进柜台后的垃圾桶，“虽然听起来他一惊一乍的，但我想任谁第一次见到你都会因为你的那些行为和话语一惊一乍吧。”
从柜台后走回来的店长又补了一句：“你应该对自己的奇葩有所了解才对。”
“我确实个奇葩，但我没料到他更奇葩啊……”重新将两肘搭在柜台上同时将重量也压在上面的楚信然叹气道，“虚伪又懦弱，被人殴打也不还手，被人欺负还要道歉，像是被生活打击的没有脊梁骨一样，还非要觉得生活其实快乐，结果他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我和他在哥伦比亚待了几天两个人都在到处找地方住，不可理喻，这放在以前该是雇主负责的活，你知道我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吗？”
“还用问？你肯定揍了他。”店长非常自信。
“我不仅揍了他，我还逼着他去交朋友，那傻•逼那时候什么胁迫都不怕，我就用他妈•的消息来要挟他，去交朋友，交不到就别想要我给出消息，偷奸耍滑就去死，我那时候算是最心狠手辣的时候，也是行事风格最冷漠的时候。”
“初衷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冷啊……”店长没有继续陪他一起在那凹姿势，跑去接了两杯水，递了一杯过来，“顺便逼着去交朋友是要怎么交啊？这种事还能逼出来？”
“他知道怎么交友，也有交友的能力……”楚信然接过杯子，望着那杯中的涟漪，“我不会让人做根本做不到的事，那家伙只是自暴自弃罢了，听他说些自己的处境就能听出来，没有父母消息他估计哪天就自杀了。”
“我要保证他不在一周内自杀……”楚信然呷了一口，然后认真的朝着店长说，“老子要钱。”
“噗……哈哈哈，我喝水呢，不要一本正经的说这种鬼话……”就近找了个板凳坐着的店长哈哈大笑，“那你的逼迫有成果了吗？”
“交的朋友都得是有用的朋友，我这么要求他，所以他最后也只是交了两个。”
“嗨，你这是……”店长摇了摇头，不想评价他这句话，太现实了，“你那个保镖任务呢，只保护一周听起来也很怪。”
“那是夏梅隆家族的仇家给他定的，玩他一周然后杀掉，他们似乎很享受戏耍夏梅隆子嗣的乐趣，所以前几个赏金猎人死了，他却没事，只是有些皮肉伤……”
楚信然顿了顿，然后说，“他们要凯尔惶惶不如可终日。”
“什么惶？”店长愣了愣，然后拍了拍面前的小木桌，“不要跟我跩炎国话直译的维多利亚语，理解不来！”
“就是要享受他的恐惧而已……”楚信然摇了摇头，“第五天，还有两天时间，我觉得太烦了，所以我就主动去把那个家族的老大杀了，在动手之前跟那个家族的一个二把手达成了个交易，我帮他除掉头上的人，他取消对夏梅隆针对。”
“不是哪个大家族的人都喜欢迫害一个可怜家伙的，又不是延及上代的仇恨。”
“等会儿，你让我消化一下，怎么你就和别人二把手联系上了，你一个保镖怎么搞成杀手了？”店长觉得有些跳跃不太好理解，不应当，他只是个鲁珀。
“保护人质太累，所以把敌人干掉，这思路不是很好理解么？”青年淡淡道。
店长吹胡子瞪眼：“好理解个锤子，你是乌萨斯人吗？”
“这也不是怎么重要，说这个就跑题了……”楚信然试图拉回话题，“重点在于保镖任务就这样算是完成了，然后是他母亲的消息。”
他不太想细谈诱导别人家族分裂的事，也不想谈那二把手在事后送给他「礼品」，是个大开拓运动的土著受害者部落崇拜的图腾。
“我和他跑了三座移动城市，没想到最后绕回来了，在维多利亚查到了他母亲的消息，还不太好见面，她在富人区生活，我只给他搞到了手机号码。”
楚信然端着杯子也终于不打算站着说话了，也捞了个板凳坐下：“我没兴趣听别人久违的母子通话，就结果而言看来不怎么好，但那傻•逼总算没那么丧了，但这事没完。”
“这故事真是长的我想打烊……”店长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今晚怎么都没个顾客来的，硬生生听你讲了快一个小时。”
“故事没说完你这很不礼貌……”楚信然又喝了口水，“我在跟你讲傻•逼的故事，又不是在倒垃圾。”
“我预感到马上就会有垃圾了！你个垃圾人！我不听，我宁愿听阿尔托莉雅的故事。”
这个快要40岁的老鲁珀像个小孩一样甩手炸毛起来，说的话让楚信然都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他当初代维娜在这店里登记的身份是阿尔托莉雅。
“没有她的故事，我都不知道她的故事，给我老老实实吃垃圾！”楚信然拍了拍桌，“我也不是什么恶魔，给你弱化一下垃圾毒性，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傻•逼虽然对生活又有期望了，但那懦弱的性子仍然不变，并且那傻•逼开始缠着我了！
在我离开哥伦比亚后还天天给我发私信，跟我聊他最近的情况甚至是交了哪个新朋友，gay的一匹，而且他那叫锤子的交朋友他只是装热情装好心，那叫表面朋友！”
“你这不是挺关心他嘛……”店长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慌，维多利亚不排斥这种，嗯，甚至有些时候挺常见——”
他还比了个gay的手势，然后还没收回就被楚信然握住，就要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
“老子对男性没有任何兴趣，请不开这种玩笑。”笑容极近和煦，倒是颇有些阳光男孩的气质，就是店长恶寒不断。
“嗨嗨嗨好好好，nogay nogay。”
然后在楚信然收手时赶紧揉了两把手指哈了哈气。
“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又想笑有气，还觉得烦，一度想换号……”重新坐回去的楚信然摆了摆手，“后来那傻•逼居然自发地给我发任务情报，我才知道他平时问我最近接什么任务是什么意思，可怜的又让我不好拉黑他了。”
“照我看啊，他就是把你当朋友了呗，可能还是唯一的朋友，不然干嘛那么勤快……”店长笑着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吧，不然他怎么成为你助手的？”
“是啊，但我最近越来越觉得，他是在我身上抱没意义的期待，并且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见他再交什么像样点的朋友……”
楚信然摇了摇头，“所以我每次看到他说什么选择困难我就火起，他有个屁的选择困难，我看他看得够清楚了，习惯妥协，习惯懦弱，把犹豫解释为选择困难，从来都避开任何决策，他连一点小事都不敢担责任……”
“听起来还真是糟心啊，顺便，他对你抱什么期待？”
“抱一种我能拉他出来的期待，我拉个屁，我忙着呢……”楚信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让他去交朋友也是，仗着点小聪明，自以为可以跟所有人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来「独善其身」，结果又有那么强的交流欲望，自相矛盾。”
“人是群居动物嘛。”
店长听到这也就站起身来，他明白楚信然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开导和安慰，他看的也清楚，又冷静清明又口齿清晰，他只是也压力大了，想找个人听听这些牢骚一样的话。
“就当是听故事的回礼，送你一包……”他走到柜台里抽出一盒烟扔过来，“不要再找我倒垃圾了，虽然前半部分谈不上垃圾，但总结全是垃圾。”
“而且你也让我很难直视夏梅隆，我以前对那家伙印象还蛮好的，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店长仰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然后才垂下头来，“我也不喜欢这么懦弱的家伙，但一想到他帮我找到女儿，嗯，也不算太差吧。”
“人再怎么废，做出过的成就还是有的，我一直承认他帮过我很多……”
抓起店长那因为差劲的准头而掉在自己大腿上的万宝路，楚信然也站起身来，“他的童年我还有很多不清楚，但这种懦弱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吧，他现在都还没战胜童年。”
“个人经历总归是不同的，过去这种东西要走出来也不容易……”店长看着走近柜台，实质是要去电梯间的他，“慢慢磨吧，别对他太严苛，你自己也是，注意情绪，明天还要陪小姐出门不是么？”
“不。”楚信然否决道，回头看向店长愕然的表情，笑了笑。
“明天出远门，正好发泄。”

NO.58:好起来了。
（笔者不写无意义的回忆，但也知道有些读者有回忆PTSD，所以也发过预告，也说了会多更渡过，这种前提下仍然有人跳到书评区喷，那我也只能删禁一条龙了。
第三更，抵达，一共一万二，该写另一本了。）
持着那白给的烟塞进衣兜，楚信然站在门口犹豫了半秒，然后敲了敲门，七八秒后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过来开门的，按步调而言显然是维娜。
“信然，要谈谈吗？”
她拉开了门，后退了两步问。
“你叫我什么？”
楚信然怔了怔，似乎是第一次听她这么称呼自己，但这样改变的契机是什么？他冲夏梅隆发火？哦……
“看来他跟你讲了些过去的事。”
“准确的说，是我们……”凯从拐角处跳出来，“加深了解嘛，我也可以喊你信然老弟哦——”
“我会把你爪子剁下来尝尝肉好不好吃。”
踏入门内的楚信然语气平淡道，确认门关好了再继续朝前，走到维娜面前：“你为什么改变称呼？”
“你当初就说过，我可以这么称呼你……”维娜并不畏惧他那冰蓝色的视线，认真的同他对视，“那时候我觉得全名合适，现在我觉得昵称合适，凯同我说过，炎国人的昵称是后两个字，错了吗？”
“没错……”楚信然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走了两步，“虽然要学的还有很多，但你迄今都学的很好，没有错过，这么好的学生要交给夏梅隆接手我都觉得可惜了。”
维娜怔了怔：“你要走么？”
“走个一天或是两天，也可能三天，视情况而定……”楚信然走到入口拐角处最近的沙发前坐下，看了眼远处的贝狄威尔和高文，然后才重新看向维娜，“接了个袭击或是击杀的赏金委托，毕竟最近的开支有点大，而且伤已经完全康复，我也需要活动活动身体了，正巧抒发一下最近事堆在一起又老出意外的郁结。”
“伤……”维娜看了眼凯，见凯也望了过来。
他们都确信，楚信然没空检查更没空去医院才对，光靠那些活血消淤的炎国药酒和急救箱里常备的那些简单药物，怎么能治好维娜锤出的重伤。
但仔细想想，这家伙确实只有最初几天有过疼痛的表现，之后愈来愈正常，当时还以为他在靠着演技强撑，如今……
维娜不禁想起了他在盥洗室写信的那一晚，还抽了三瓶血……
“这种任务以我过去的经验来看，快的话当场解决，半天我就回来，对方难缠一点就得一天多，能打一些就得两天，很强那我估计就回不来了……”
楚信然还在接之前的话题，语气轻松不少，“当然最后那点是不可能的，倒不考虑对方可能通过打冷枪的方式坑到我。总之，不会离开多久，有事就通过夏梅隆的电话跟我联系，说到那家伙，他走的时候情绪如何？”
“讲完过去就好多了样子，还问我们怎么评价他，一副想讨骂的样子……”凯耸了耸肩，“我和高文就非常衬他心意的骂了，然后贝狄威尔和维娜安慰了一下他，那家伙看起来还是有点高兴地，虽然想装作不高兴的模样，演技和你没法比。”
“他的演技一向扯淡的很，因为鳞片会变色……”楚信然深以为然的说，“行了，你们还会扮红黑脸我就放心了，看明天他缓不缓的过来，缓的过来大概会在我早上走之前来送我。”
“行吧，我还以为你会有点负罪感……”跳到沙发上凑近楚信然的凯感叹道，“会去找他谈谈什么的，看来不用担心。”
“我有同情心又不代表我是弱智……”楚信然拍了拍它的狮毛，第一次拍手感还行，比主子差点，“我甚至希望你们别对他那么温和，夏梅隆不需要什么大道理，他更需要一种逼迫，以前是我在逼他往前走，我现在越来越懒得管他了，你们不打算逼他也别让他松懈。”
“放心，那家伙讲故事应该没有删减修改，还算实诚，我们讨论过他的性格问题，真的是……”
凯想不出个好词汇形容，“总之，维娜也算是长见识了！”
“呃……”维娜这次没有接他的台，只是朝着盥洗室走，看起来她准备洗漱睡觉了。
这也算是她放心下来的反馈吧，回到日常的生活作息来。
楚信然这么想着，感觉还是有些好起来了，然后又捋了捋凯的鬃毛，想起一件事：“你们有多久没洗澡了？”
“滚，天天都在洗，你也不想想伦蒂尼姆的街道有多少灰！”
凯骂骂咧咧的跳下沙发，不想跟这不识好狮心的龙说话。
注视着它朝前跑去，道路的尽头是贝狄威尔和高文，两狮都看着自己，楚信然同它们对视，它们便点了点头，楚信然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向桌面，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摆在上面，一旁是维娜的笔记本。
只写了三句，字迹也比前两天乱，看来这几天压力大的人不少。
会好起来的。
楚信然也只能这么心中感叹，然后拉开了睡眠模式下的笔电，他又不打算熬夜，那就先把敦刻尔克的地图先拷下来研究研究路线，顺便再查查有没有新的奇怪新闻，晚些还有维娜的「作业」要看，处理完再整理下一些工具。
一想到这里，他就把手机摸出来放在桌上，这样工匠来讯他就能最快反应过来了。
真的是，上一次这么忐忑的等人回信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啊，好像也是她……
把这突然的感慨压下，输入密码的楚信然按起触摸板打算先把手头的事搞定。
.
“苍先生，这是当年的老板弄到的纪念品，是阿纳萨齐人最为崇拜的图腾。”
“你掌握了高尔文所有的产业，要么就别送礼，要么就送个像样的，虽说杀个亚里克西斯也没费太大功夫，但只是个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六年前，楚信然的身份证应该写13岁，但是因为某些原因的加速成长令他的模样更像是十四五岁的模样，那时候的他用了半年的时间从魔族战争的阴影下走出，又用了半年的时间重新给自己的未来做了最终规划，决定在找到回家的办法之前，努力营造自己的平静生活。
首先，要有钱，一大笔钱，一笔能在维多利亚伦蒂尼姆租房甚至买房的钱，给自己弄公民证和伪造过去也需要钱，最后是正常的作为一个年轻人去上学——
这也需钱，那段时间的他是最勤奋忙碌的时候，到处找大大小小的委托，一次性背着好几个委托，拼命的、努力的在不同的国家完成委托。
当然，那场弄得他自闭好几个月的魔族战争给出的教训仍在，导致那之后他每个委托都得是精挑细选。
不过因为莱茵黄金的委托人保密工作做的还行，所以他只能详差任务的执行地的资料。
尤其是前后两个月有过的任何异常，都不会放过，有什么样的组织也要弄清楚，只有这样，他才敢接下任务。
这样的劳累是值得的，他的钱迅速的攒了起来，而且很少用在战损和治疗上，直到遇到夏梅隆那家伙，他的收入斜线图短暂的变成了曲线，为其六天，除了在酒馆杀的那几个完成了一个委托到账十二万外，夏梅隆的钱还没到到位的时候，他想从那敌对家族那捞点钱但也中途作罢，反倒是对方送了个金像来。
见鬼了，金、锡、铜比例1:3:6，连纯金都不是，巴掌大个的塑像能给值几个钱？
阿纳萨齐人的图腾？阿纳萨齐人都快被哥伦比亚人弄死的差不多了吧？这跟美国人对印地安人做的差不多，换个名字还是在复刻。
少年不想评价这种事，虽然作为一个外人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现在更在乎的问题是这东西为什么会被当做礼物奉上，难道有人觉得这种东西值得收藏或是在黑市里有高昂的标价么？
“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黎博利特征的男人摇了摇头，作为一个送货的，虽然也算是个知情人却也不太清楚具体的事，“加菲尔德老先生拿出的这东西，指定要送予您，他说只有将这东西交给您，他才能得到解脱。”
接过那塑像的年轻人试图从记忆中搜索这个人名，但也只能通过老先生的称谓来锁定那杀人现场的一个老人：“加菲尔德……那个看我出手的白头雕是么？”
“是的，那么我已将物品带到，苍先生有没有要带的话之类的？”
“没有，滚吧。”
“是……”
男人恭敬的原地后退，继而离开，留下把玩着那塑像，一头雾水的少年将其放在暂居地的床头，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生，但在当晚，少年就梦到了那种东西。
“就像现在这样。”
楚信然望着那一隅中的少年踏入沉睡，他注视着那个足够年轻的自己，仿佛注视着他的梦中，而那过去的幻影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涟漪在画面中荡起，过去的影像也因此而扭曲，而在那扭曲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这是梦，没什么不同的梦，他的梦常常是这样，一面是过去的影像，一面是扭曲的怪物，这是习惯的梦境。
反倒是前几天突然连着来的美术馆怪异得很，虽然怪异，但起码保证了他在梦中的经历终于能传达到现实。
而现在，那美术馆似乎鸽了，取而代之的又重新是过去的记忆。
他曾经说过他需要「锚」来加固穿越前的记忆，其实除了「锚」以外，还有梦境这种「钉」的，每一次睡眠都会做梦，每一次做梦都必然伴随着过去的记忆，有时是穿越前，有时是穿越后，这种随机梦到的过去若是能传达到现实，倒也不失为一种记忆的复习。
前提是传达的到才行，毕竟这种梦，怪物如影随形。
不过这一次也算是特殊情况，他回头望向黑暗的远方，没有瞥见那些摇摇晃晃的，扭来扭去的身姿，只是单纯的黑暗，而在他的前方，那刚才还在播放的过去，已经在涟漪中扭曲成漩涡。
当啷！
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那是柄从天而降的长剑，之所以从天而降，是因为苍龙将其扔下。
抬起头来看了眼那降下的苍龙，楚信然缓缓地蹲身，拾起那长剑。
“你说得对……”
不必等下去。
他朝着漩涡走去，步伐逐步的加快，裹挟着缠绕而来的流水，他朝那明显有什么要出来的漩涡冲锋！要在对方现身之前就发动攻击！
在这同时，游龙同步而行，朝着漩涡咆哮嘶吼。
就在这里，二度消亡，你这换不了钱的废物！
咔.
漩涡中探出的触角，被锋锐的流水截断，那坠落的半截上，长满了源石。

NO.59:要习惯等待。
（锡兰这个人档案解锁的国家概念……有点小打脸，不过问题不大。写的越多出入越多，差不多是到这个阶段了。）
“果然，舞刀弄剑是最放松心情的。”
再次于闹钟女士的歌声中醒来，楚信然第一时间关掉手机闹钟然后套衣套裤，对着三头被吵醒的狮子打了个招呼就去盥洗室洗漱。
新的一天开始了，心情确实放松了不少，梦里那个源石精让他好好发泄了一番最近的烦躁，就这么看来，或许楚信然以前遭遇过那么多的曲折却没一点反人类反社会人格，梦里的怪物着实功劳不小。
虽然通常早上起来忘了大半。
刷牙洗脸，下巴上倒也依然没什么胡子需要处理，也就这样算是结束了的楚信然去捞昨晚整理好的大提琴盒，然后在三头狮子的送别声中拉开门，正遇上看起来是准备敲门的夏梅隆。
夏梅隆有些手足无措，僵了两秒才说：“早，早啊，老楚。”
“早……”楚信然点了点头，“维娜昨晚的总结我也看了，黑白是非的答卷倒是不错，你可以考虑带她去那些拳击、击剑俱乐部走走，她应该跟我一样需要活动活动。”
“嗯嗯……不，不对！”夏梅隆闻言先是应合的点了点头然后抖了抖，反应过来自己被对方那习惯的气氛给带走了话题，“老楚我是来道歉的……”
“没必要，不会悔改的道歉没什么意义……”听到他这么说的楚信然态度冷淡了不少，“而且你也没错不是么？逃避虽然可耻，但确实有用，只不过你能逃到什么时候，战斗力和种族都不能作为理由，朋友也不能，那是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的事。”
楚信然说着错过身走向电梯间，中途驻步说：“我去一趟敦刻尔克，忙完了就回来，让殿下尽快回复战斗时的状态，摩根的耐心比因陀罗要差得多，三天或是四天，我会带她去格拉斯哥帮。”
“好……”
夏梅隆回答，而他也就微微点头，整了整略有些从肩胛滑脱的大提琴盒背带，重新朝着电梯间走去。
这样僵硬的气氛过个几天也就好了，自己若是不追究，这家伙恢复快得很。
到时候就又是嬉皮笑脸的，夏梅隆这奇诡的乐观也是他被称为「怪胎」的原因之一。
说实在的，他想怎么逃避怎么怂，都和他没关系，也不会碍到他什么事。
所以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像个恶人，改不了的毛病，再怎么纠结都是再给自己找罪受，所以楚信然很多时候都在努力无视他那种懦弱。
继续调整自己的心情吧，心态弄不好，挥剑也会变慢的，出任务也容易发生意外。
“哟，要上路了？”
店长倒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打着招呼，就是说的话很不吉利。
“如果你是炎国人，这么说话会被打的……”楚信然很认真的提醒道，“对了，上次集体撤走的那帮人，是去谢拉格应聘了，不是什么赏金任务。”
“啥？什么地方？”
“谢拉格，一般不会出现在聊天里的地名……”已经走到门口的楚信然回头道，“有兴趣可以在网上搜搜，比较偏僻。”
说罢，他便是去找地铁到车站了。
伦蒂尼姆是维多利亚的首都，但并不意味是在维多利亚几个移动城市的中心，每次出什么天灾预警都得换位置，几个城市有些需要挪，有些不需要，彼此之间的距离和方向也就经常变，现在伦蒂尼姆对其所有城市的版图划分反而是偏东北的位置，他得去车站找那些客运山地越野车去敦刻尔克，估计一路要三四个小时。
而在这枯燥又带着点点颠簸的车程中，既然不打算勉强自己睡觉，那就自然掏出了手机，而仿佛从昨天开始就时来运转了一般，等了好久的联系人也终于回话了。
火神：我说过没有划痕是对武器最大的亵渎，但破碎到难以修复的武器绝对是一种悲哀，我当初就警告过你，承影维护太多次了，绝对不能再和钝器相抗，我很生气，我可以直言我很生气，所以我也不会对你这两天的久等感到抱歉。
但是，你仍然是能让武器满意的客户之一，所以我看了你这次的要求。
首先，你当初送我的那本《真龙虎九仙经》，书签处的那一页我确实看了。
虽然炎国用语哪怕有词典也不太能理解，但大概知道这是讲述将情绪融入冶炼的古老技艺，我尝试过几次但都毫无结果。
当然，我不是质疑那些内容，只是觉得我可能理解错了，或许需要你来给我详细解读，在你过来之前，那种所谓的道剑我都还摸不着头脑。
除去那种奇怪的精神感应效果，单以材质而言，我最近迎来了一批成色不错的金属，继续打造承影那种样式的剑肯定在硬度和韧性上有所突破，但要求呢？剑首和剑格是和以前一样么？还是不要剑珌么？
你现在的体型，应该说手型有没有改变？剑柄需不需要改尺寸？
话不多说，先把这个表填了，我去看熔炉温度升起来没。
“呃……”楚信然看着这一列的内容有些沉默，这字数都要有血先生回信的一半了，这叫什么话不多说……
明明在现实中沉默寡言的，但在打字的时候倒是出乎预料的健谈，倒也不能用死宅的共通性来形容，死宅也会和熟人健谈起来，可她却是话少。
啊对，是她，一位女性，火神是她被尊称的名号，承自米诺斯神话中的火神赫准斯托斯，觉得这神明耳熟的话也并不奇怪，米诺斯那片国家文化有希腊的痕迹。
而特有的种族多是丰蹄族，也就是牛，有角有尾，若是有返租的现象还可能有蹄，男性个个健壮，女性体型看起来倒是一般。
但力气也不小，属于相当健康又力气蛮大的种族，楚信然常常在维多利亚见到他们干些体力相关的活，向来是成语毒瘤，一个顶俩。
最直观的体现，无疑就是这位火神小姐的工作居然是工匠这种职业。
虽然也有用工业机床制造武器，但楚信然最早见到她的时候，她是轮着大铁锤在挥汗如雨的。
坚守传统又愿意接受新事物的人，总会是优秀又讨人喜欢的，就是人有些孤僻又沉默寡言。
不过倒也不算什么，虽然话少，但是说话精炼就没问题了，楚信然很乐意同出色的铁匠打好关系，但可惜的是他这种常常弄坏武器的人大抵应该属于工匠黑名单。
他对此很有自知之明，通常不会去烦她，但若是私下找别的铁匠来对承影的破损修补，待到损坏较大时再找她她又会一眼看出来，然后埋怨自己找那些技术不够好的铁匠修理会给剑增加新的负担，于是修理价格就又添了一层。
真是痛心啊，每次找她就得少几千上万的钱，尤其是这种表……
点开她那讯息的附件，表格就直接弹出，一张非常细致的表格，将一柄汉剑拆分为数个部位并标注了推荐材料和可选其他材料，连源石纯度和大小都是可选的，只是给出的选择不太灵活——
这作为一个工匠也算是极限了，又不是谁都能拉出纯度从1-95的一排源石表。
这么一路选择拉下去就是尺寸选择和装饰要求等，巨细无遗的给你完全订制。当然，外行人估计会觉得又麻烦又没必要。
这样的表她有制作十数种武器的格式，专以应对挑剔且富有的顾客，她倒是记得楚信然常用的武器，递的单子也是两份，同样的格式，不同的部件名称，一把汉剑，一把苗刀。
两个表格填完，花了一个小时，填完的瞬间发过去，比人更先回复的是机器，也不知是米诺斯通用还是火神特有的换算工具软件，在两个单子发过去的瞬间就回复了一列的标价，从每个材料的价格到加工费都明明白白的列出，然后两个有些长的数字叠加起来。
116783.62；
单位是元，国际通用货币，龙门币。
十一万六，这就是他看到表就痛心的原因，这还是他没有完全选择当初的心仪材料的结果，D32钢这种合金，她那倒也没列出来，想来也没那么正好有进货的幸运。
火神：填完了？你的单子排第十二位，刀剑合计大概八天完工，什么时候有空来米诺斯？
楚信然怔了怔，出乎预料的，这次火神居然还在，楚信然看她之前发的末尾是看熔炉温度，还以为她又去沉迷打铁了。
不过既然还在，他也就当即打起字来，不然下次看她回复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了：
这个月只剩四天，下下个月底我会过来。
点击发送后，楚信然瞥了眼车窗外的荒野又看了眼其他的乘客，现在他们已经在伦蒂尼姆之外了，或者说半个多小时前就已经出城了，接下来大概会远远地途径两个城市然后才会看到敦刻尔克市。
距离上一次移动城市迁徙已经两个月了，这段道路属于安定下来开辟的平稳道路，安全性值得信赖，就是偶尔可能出现些野生动物或是感染生物，只要你不下车跟它们互动倒是不成问题。
互动可能发展成对线。
火神：好，下下个月底，在下个月后不要中途改时间。
这回复让楚信然略有些尴尬，以前就是这种定好时间后他因事改过，导致一段时间里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她。
跟他这种喜欢计划安排日常的人相似却又不同的是，火神热爱手工锻造，而一次锻造就可能持续好几天。
所以她在外界看来就属于经常「失联」的类型，有什么别的安排就得预约，她会根据定好的时间安排之后的日常计划。
她这种大方向的死安排，不像楚信然那样自由，一个乱改就可能是生活节奏的错乱，这种愤怒楚信然算是感同身受，所以当初他也相当愧疚，郑重道歉才有后来的继续合作。
苍七：嗯，绝对不改！

NO.60:谁都没有闲着。
（最近的番都好会断章啊……鬼灭是，事件薄也是……）
连环杀人案，不论凶手是不是如同那则大胆猜测也没有论证的说法一样，总之敦刻尔克这几天是确实接连死了好几个人的。
虽然楚信然有着苏格兰场的某些警官联系方式，但直接问显然不太合适，不论那位老总监是否有在盯着，警官们多少也会对他的动向有些敏感。
虽说不至于假定他是犯罪者，但楚信然抓捕、击毙的通缉犯真的太多了，每次出手还容易引出一些糟糕的传闻，这种时候大家还得帮他收尾，有人乐意有人厌烦，久而久之甚至有一两个人会特意关注他在城市之间的出行记录。
这种关系前提下，楚信然若是直接问案情等于直说我想找那个嫌疑人麻烦。
听起来好像也确实是在帮警官们解决问题，但他们压根不会放任自己出手，楚信然对此很有自觉。
所以警局这条路不太好走，在本地又没有门路的话，最终还是只能从网络入手。
不……要说本地的门路，敦刻尔克市应该也有莱茵黄金的移动门店才对。
虽然或许要多走一截路，但这显然比真假难分的网络消息要可靠也轻松得多。
所以楚信然在抵达敦刻尔克市后，便查了查当初莱茵黄金app给自己账户发的各分店位置。
“404街角咖啡厅……是吗……”
真是个奇怪的分店名，又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
拉开下载好的电子地图做了个对比，虽然移动都市有一定可能性导致郊区地形变化。
但这种城区的地图仍然是有用的，确实是个比目标的住所要远上一截的地方，不过也就是多半个小时吧。
中午十一点半，差不多是饭点，维娜那边也该吃饭了，没有自己带那三头狮子，与其指望夏梅隆的演技……楚信然只想叹气，这也算是种锻炼吧，维娜。
希望回来的时候，王女殿下的平静不会破功。
他挺满意维娜平时情绪收敛的模样的，虽然看着有些像是没睡醒模样的无精打采，但在认真起来的眼神颇为明亮不是么？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尽管漫画画的不太行，但对美的欣赏水平却是没有落下的。
睡狮咆哮的瞬间，当有极致的力与美。
不过现在，应当收敛起那些妨碍自己行动的牵挂心思，不论是否全副武装，猎人都应在任务中保有专注与谨慎。
当然，没有哪本书说过这种话，属于在平静的日常中很闲的楚某人总结的那堆守则里的一句。
说实在话，这种大道理谁都能说个几句，能否知行合一才是重点。
就像现在，在十五分钟的步行后踏上电车，半小时后抵达那咖啡厅的门口，远远地看了眼玻璃橱窗中映出的人影，他便自然顺畅的绕了个路多走了十来分钟，佯做一个迷路的人白白的浪费时间，等到那队人推门离开后，他才慢悠悠的以一副得找个地方歇会儿的劳累模样来到门口，将那很少离身的金色指环插入那在五秒内注意到的凹槽中。
熟悉的机括运转声响起，这一次，倒是没有嗅到血腥味。
这是好事，证明了莱茵黄金各分店的负责人多样性，也证明了不会是猎豹那个喜欢找茬游戏的麻烦女人。
“欢迎……什么啊……是你啊……”
“是我，没想到你已经辗转到敦刻尔克了。”
望着那本打算上前接待结果见到自己就笑容逐渐消失的黎博利青年，楚信然知道，任务大概能轻松不少了。
代号鸦之主，秉承着一贯的负责人同猎人一样都以代号相称的规定，这位从毛色看来确实像乌鸦的黎博利青年有着这种代号倒也没什么深意，莱茵黄金的注册虽然有点点繁琐，但代号认证确实简单，和网名一样随意，只要不重名，随便你取什么。
不过也很少有猎人会对那可能陪伴自己很长时间的代号下毒手，大都取的像模像样不会显得太莫名其妙和弱智……
嗯，这其实还是看个人，鸦之主这代号在楚信然看来也蛮中二的，中二和帅气各占一半吧。
有些猎人的代号是有某种深意或感情寄宿的，不可随意嘲笑。
君不见楚信然嘲讽虎王都是把人打翻了再笑。
“负责人的职位散的很，那帮人换班的勤快得很。”
鸦之主走过身来，把菜单抵在楚信然胸前：“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这里可没有服务员。”
然后就背过身准备往柜台走了。
“来一份传统早餐吧……”一眼扫光菜单就已然开口的楚信然朝着他的背影说，“没有服务员忙得过来吗？”
相较于赏金猎人来这的目的和问话，鸦之主先反应过来的是对方点菜，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叹着气要拿回菜单：“你这家伙点菜也太快太自然了吧，第一次来这里不该考虑一下哪些看起来好吃么？”
他看向楚信然略微思索的模样，又补了一句：“而且都这个点了还早餐，不换么？”
“培根、香肠、炒蛋、吐司还有炸薯饼和烤蘑菇，还有俩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豆子”楚信然回忆着刚才看到的菜单插图，“俺寻思你这早餐分量也不像是早餐的样子，有什么好换的，难道你这也搞欺诈么？封面不代表实物？”
“这倒不至于……”已经抽过食谱的男人摇了摇头，“来我这的人多半不是吃饭的，倒是不需要另外雇人打下手，其他的，交给现界的那些人不就好了，你看那。”
他手指向能看到街道的橱窗，可实际上楚信然能看到不明显的人影在玻璃上晃动，这当然不是街道的一幕，更像是镜面映出的侧面。
在那镜面中，几位服务员穿着和鸦之主相似的制服在桌前椅后忙碌，接待着一位鬼族、黎博利族，以及更模糊的看不清身份的几个客人，重点大抵是那陈设与如今所处的一致。
仿佛以玻璃为界，空间里嵌套着一个空间。
“你知道的，我的源石技艺若是有镜面和那些古物配合就能这样……”
鸦之主耸了耸肩，然后重新朝着柜台走，楚信然也不想做的太远不方便说话。
所以也就跟着他想找个离柜台和厨房最近的边座位，“那些服务员也算是知情人，在我之前的负责人就是和他们一起工作的，但我不喜欢多人交流。”
楚信然找好了位置坐定，发出一句忠告：“源石技艺维持太久了会头晕的。”
“所以啰，只有你们这些持着尼伯龙根之环的家伙前来，我才会展开这种技艺，算是对你们这些狂猎一点尊重吧……”
鸦之主说着将菜单扔在柜台上，要朝着厨房走，“说起维多利亚的狂猎传说，就该提亚瑟王，你要不要来份亚瑟王套餐？”
“你能别把你打广告的手法用在咖啡厅吗？”楚信然有些无言，“应该有人评价过你的广告打得很蹩脚才对，顺便我之前好不容易忍住不吐槽，为什么你那些套餐名字都那么傻•逼？
亚瑟王套餐、狮心王套餐、太阳王套餐……看来看去就传统早餐和传统晚餐和那些饮品名字比较正常。”
“既然是维多利亚开的咖啡厅，我也想入乡随俗一点嘛……”鸦之主的声音远远地从厨房里传来，“我觉得这种套餐名能肯定能吸引维多利亚本地人！”
话语间带着一些古怪的厨具声，这家咖啡厅的厨房大抵隔音做的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找的位置太靠近，总之让喝咖啡的人听厨房里的忙活声，很有些毁气氛的感觉。
鸦之主也不是什么不分场合都要聊天的话唠，他忙活起来，楚信然也就又掏出了手机，瞥见了天火的留言：
“明天我就要去茶会了，喏，我拍半截名单给你，你可以看看有多少熟悉的名字，真是我自己看到都呆了，就跟当初看到你那目标名单一样，这种聚会的话题肯定就有你咯，好了，不取笑你了。
这次茶会是连国立大学和几个专业科的学姐学妹们都来了的，总感觉是次学术茶会。
对了，你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我这几天经常在学校里听到有些人在讨论最近伦蒂尼姆的街道有皇家骑士出没的传闻，这很不寻常，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总之，明天我会努力的，也算是放松放松吧，先下了，下午全是导师的专业科，我可不能玩手机，拜拜。”
皇家骑士……维多利亚皇家骑士，真是个不亲民的组织啊，我都回忆不起有什么相关的资料，反倒想起了数码宝贝……
楚信然无声的微笑摇头，觉得自己没救了，这么久还想着真正童年看的东西，不过也就是这种东西多少年都有点印象，尤其是主题曲什么的。
不过现在不是跑火车的时候，皇家都换人了，骑士也不会好到哪去吧，只是出没的传闻，没有具体消息……
那就先假定和维娜的剑术老师有关吧，委托都要撤销了还搞这种幺蛾子，莫不是歇斯底里要最后扫荡？
楚信然想了想，先回了一句或许有关系，然后再来一句没做坏事还请放心，最后是祝学业顺利，尤其是源石技艺专业。
然后朝着夏梅隆的手机发了则短讯，疑似皇家骑士出动，有机会就查，没机会也就罢了，不要惊动对方。
他非常确信，现在不管是谁在找维娜，应该都是在抓瞎，这种在官方搜查下掩护某些人的委托，他还算有点经验的。
不过问题在于对方行动总该有所参考，那么追查维娜的蛛丝马迹进度是到哪一步了？
需不需要出手截断他们继续下去的道路什么的。
果然每次想要平静生活就很难，就跟说要金盆洗手似的。

NO.61:他感觉人生抵达了巅峰。
鸦之主是个挺实诚的家伙，虽然某些观念异于常人，但好歹没在菜单的贴图上做手脚，呈上来的「传统早餐」套餐倒是非常还原，不论是分量还是模样都确实是有几分厨艺的样子。
嗯，味道倒也没有欺诈，谈不上美味但也算是不错，楚信然一面吃着一面抽空朝着那准备回头清洗餐具的男人发问：“敦刻尔克生意如何？”
男人闻言而回头，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你不会吃饭的时候还要陪聊吧？”
“正经问话……”咽下嘴里的烤菇，楚信然很不礼貌的抬起叉子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这也是大部分人来找你的真正目的不是么？真有赏金猎人是来你这吃饭的？”
“少之又少……”鸦之主叹了口气，还是走过来坐下，“所以我心情还不错，想问什么？”
他刚问完又自顾自说着：“生意的话，还能怎么样，差呗，自打上次为了躲避天灾而迁徙，敦刻尔克的经济进一步下跌，真的是，明明曾经也算是个海港城市……怎么了？为什么这个眼神看着我？”
“或许我该感叹你居然这么入戏……”楚信然说着，手中的叉子精准的戳进下面的烤肠里，目光却还放在鸦之主身上，“我问的工作是指莱茵黄金分店负责人的工作，也比较好奇刚才那批猎人们的身份。”
“那帮人不算是猎人，只是和上面有合作罢了，都是些叙拉古来的鲁珀，说是来查案办事，但行为举止一个塞一个异常……”
男人说，“大概是黑帮吧，虽然出示的信物是货真价实的巴勒莫分店负责人信物。”
巴勒莫，叙拉古的一个大城市。
“巴勒莫的分店负责人自己也染黑不是么。”楚信然说，吃饭并不影响交谈，炎国人的饭桌文化便是于此。
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可以一边嘴里塞满食物一边流畅发言，那只能是动漫效果。
“好几个城市的分店负责人都同是黑帮，黑帮拿到信物也就不奇怪。”
“随他吧，我对叙拉古没兴趣，对那里的同行也没兴趣……”男人耸了耸肩，肩上的鸦羽也随之晃动，“要我的配合工作也就是出示一下最近敦刻尔克的委托，意义不明没头没尾，至于你一开始的问题，敦刻尔克是个很平静的城市，没什么生意可言。”
“死了好几个人也算平静么？”楚信然戳着盘子里的薯饼，决定先把鸡蛋吃掉，“顺便给我来杯水吧。”
鸦之主倒也没什么抱怨，非常代入店长、厨师兼服务员的位置走到远处捡了个杯子接热水：“一个六万多常驻人口，一万六千多流动人口的城市，死几个人还真不算什么，那几个人什么死因？”
“最近可没有什么杀几个人的委托出现过。”他说着将水杯放在桌上。
“边闻站上看的。”楚信然看了眼杯上的热气，一手抓起手机，一手握住杯身，蒸腾的水雾立刻降了下来。
“那大概是什么边角事吧……”知道那个网站环境的鸦之主倒也没有否认新闻本身，而是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每个移动城市死几个人不算大事，除非非富即贵，否则那些报社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报道的东西才会关注那种事。”
“真是凉薄啊。”
“对啊，毕竟我是东国的乌鸦，而不是这维多利亚的渡鸦，这个国家会怎样，关我屁事……”鸦之主看着楚信然抽纸擦嘴，“看来你也吃完了，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快点搞定吧，我不喜欢留着东西不洗。”
“你这习惯要么赶紧雇人帮忙，要么就别开餐饮了……”将纸团精准扔进左前方的垃圾桶中，楚信然稍微推开了眼前的餐盘，把手机推到他面前，“我接了这个任务，地址很明确，人物却被一个同名通缉犯取代，然后前天晚上，这里死了五个人，就是我之前说的。”
“边闻网有个模糊抓拍，凶手看起来像是鲁珀，这两处地方隔得有些太近了。”
男人接过手机看着屏幕，几秒后，问：“你担心目标和那个凶手联手？”
“可能性很低，但并非不可能……”楚信然看了眼手机，然后又看了眼玻璃映出的路人倒影，“并且在和你对话后，我还开始担心我在行动的时候，是不是还会跳出一堆叙拉古的鲁珀，你要知道，就算目标不一致，只要处在同一场合，就有可能互相妨碍。”
“就算你这么说，我作为中立负责人也不可能帮你……”男人摇了摇头将手机推回，“何况我们的交情也就那样不是么？苍七。依照你的权限，我只能告诉你，他们之中多是背刀带剑，穿的很简练，没有疑似装铳的铳套。”
“这也就够了，事实上，知道他们的身份就是不错的收获，真难得，边闻网的大胆猜测，瞎j•b论证准确了一回……”
楚信然起身，捞起一旁的大提琴盒，“我还有一件事没说，鸦之主，那个凶杀案的鲁珀武器轮廓很清晰，看起来像我认识的人。”
“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有过竞争也有过合作，眼下的话，倒是希望结个善缘。”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交情也就那样啊，苍七……”鸦之主叹气，“你这样，倒像是我害死了几个人，你这头龙真是一点没有宏大庄严的气质。”
摸出了钱包抽出几张纸币再叠硬币放在桌上，楚信然起身：“宏大庄严？我认识的龙也没见这种气质的，别被那些过时的古书误导了，种族是先天，性格是后天。”
“何况你看我，需要么？”
“是不需要……”鸦之主闻言失笑，继而摇头，“黑角说，你像是奈落中杀出的疯龙。”
楚信然挑了挑眉：“他说我坏话我记住了，有机会会给夜刀提的，感谢你的配合。”
“别说是我告密就行……”鸦之主微笑颔首，“祝旗开得胜，亚瑟王。”
“你还是叫我狂猎吧……”楚信然没有回头的说，“你的本土化做的很丢人。”
总不该跟学生抢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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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莱尔•凯利；
与某个最近运气一直不行，才有点时来运转模样的楚姓青年不同，他感觉自己非常的幸运，又非常的爽。
作为一名犯下杀人罪行的菲林壮汉，他却有着引以为豪的，能够混淆视觉的源石技艺。
虽然做不到太细致也无法长期维持，但他也作为一个感染者也能靠着身体增生的源石来保证随时都能启用源石技艺逃离追捕。
他的方法是选择一位对象进行基础的模仿，然后蒙骗数量为1-4个的受骗者。
虽然摄像头难以骗过，但也不是处处都有摄像头的，更何况他本身也有靠衣着和外貌的修饰改变做伪装，已经过了了一个多月的名为逃亡却相当逍遥的生活。
他其实是下了很久的决心的，下了很久的决心来杀掉那个一直喋喋不休还老是脾气火爆的老板和那个以秘书的身份颐气指使的秘书。
本来薪酬就低还要从早到晚的工作，还总被摊上不该有临时加班，那混蛋老板总是一句命令就下来了，根本不问人做不做得到，而那混帐秘书又总是来指手画脚搞得好像这宗项目是他委托的一样。
而且还老是给老板打小报告，工资动不动就扣个几十磅，但平日也就只能忍着。
可是谁叫自己感染了呢……都两个月了，光是掩饰就很艰难了，若是辞掉工作还能找别的吗？
不需要检查吗？他只能忍着继续呆在这熟悉的岗位上，本来他觉得自己还能忍很久的，他不想去和那些流浪汉一起，也不想进那传闻中进去就再也出不来的感染者监狱，他能够忍下去的，可为什么被那个丑陋的女人发现了，那个女人竟然还想打小报告！
终于在某一天，一如日常的扣工资里，他做出了改变，他获得了勇气，在痛苦和压抑以及愤怒中获得了勇气，先是简单的诱骗杀掉那个只会喷吐毒液的女人，然后再杀掉那个只知道骂人和发号施令的老板！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抛去了所有的烦恼和痛苦，而被矿石病强化的源石技艺又那么的厉害，他夺走了两人的随身财物，就开始了逃亡生活，可一路上都没骑警找来，除去最初的几天又慌又怕，之后他就重新鼓起了胆子，开始靠着源石技艺到处骗吃骗喝，终于在两周后，警铃响起，他这才有了逃亡的实感。
但这实感来的太快太仓促，他无法从容的应对，慌不择路的逃亡，最终竟是冲入了一家会所。
他也就是在那里，遭遇了那个与他同名同姓，甚至体型都一样微胖的男人。
简直是天命所归！
他看到那个人，一个虽然不算完美但也非常具备可信性的计划就在脑中形成了：先是抓住了那个男人，切掉男人的舌头，划花男人的面颊，再把那样满脸血的男人打晕扔到楼下垃圾堆里，而他自己，换上男人的服装，带上男人的公民证，完美的避开了搜捕还让那有着非法服务的会所拖住了那些骑警，事后他倒是比较诧异那会所居然没被查封。
不过没被查封好啊，没被查封也就证明塞的钱多，也就不会找上当晚在那要过服务的特莱尔•凯利，特莱尔•凯利，之前是两个人的名字，现在是他一个人了，那个没有舌头也毁了容的男人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也没人能辨认他的身份。
因为富商特莱尔•凯利已经回家了，有着虽然有些感情矛盾但也依旧爱他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
母子俩虽然不太能接受特莱尔突然得了重感冒开始戴帽戴口罩整天咳嗽不停的事实。
但也非常努力的关心照顾，就是这样的生活一个月过去，他的源石技艺愈发成熟。
虽然体表的一些石头也越来越明显，但他感觉非常好，也不怕被发现。
因为没人能看穿他的伪装——他不去特莱尔•凯利的熟人多的地方。
但也就是这样快乐又自在，脱胎换骨的他，遇到了一件怪事。
作为在逃通缉犯，手上三条人命的他，被打劫了。
还是在「自己」的一个废弃仓管里！

NO.62:现在人生跌落了低谷。
（周三了，还有两天上架……）
特莱尔•凯利，是一个富商。
这当然是说那个嫖娼遇到杀人犯的可怜虫，虽然是个可怜虫，但也是个有些本事的可怜虫，在八年前年前某个小圈子排出的敦刻尔克财富榜上也曾有过前十的位置。
不过缺乏精神上的财富，似乎没有带保镖一起嫖的想法。
以及颇为可惜的一点，虽然产业大部分是运输业相关，但主要输出海产品也算是和大海息息相关，而在九年前开始，接连遭遇的两次天灾之后，敦刻尔克就愈发的远离原本的沿海位，海产运输也就自然而然的下坡，时至今日，敦刻尔克这座移动城市西南边区的那片海港已经废弃了太久了，剩下的船用集装箱也寥寥无几。
但这个中老年的菲林却仿佛有着某种执念一般，哪怕已经将商业重心改换到专注物流，却也依旧不同意市长对于彻底改建海港区的提案，明明那片区域的其他商人都已经纷纷签署，工厂和居民区也在陆续林立而起，但仍有那片孤零零的集装箱和仓库落在那，占着并不小的面积。
而作为这个人的替代者，杀人犯特莱尔这些天来都在生疏而又努力的摸索学习这个人原本的言行和性格，通过与一些原有的关系人互动来愈发填充这个人的形象。
即便偶尔出些岔子也可以用最近得了场怪病来解释，替换的进行倒是有条不紊，直到这个人的妻子提到那片海港，那片特莱尔每个月的月末都回去看一遍的废弃海港。
这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圆的问题，于是他决定去这么一次。
富商的家本来就属于敦刻尔克郊区，倒也出乎预料的不算远，更出乎预料的是这里并非特莱尔所想的那般寂寥无人。
反倒是有不少孩子在这，更远处还有来来往往的车流。这片废弃的港口区相邻的竟是最近开发的敦刻尔克对外第八通道入口。
这种地界的废弃，怪不得市长频频过问，确实是相当浪费。
而就当特莱尔想着要怎么一点点改变这人给其他人的固有观念，替原身做主时，他恰好走进了一家类似废弃的仓库管理房中，然后就发现了大问题。
这本该数年无人居住的空间中，东倒西歪的源石主题家具到处都是，而最前方的破烂沙发居然没什么灰，而那沙发边的地上，被彩钢瓦的缝隙中透出的阳光照射着的细碎石子是那么的显眼。
——那是宝石般的黑色质地。
这在一个月前还在逃亡的他看来可是相当敏感的问题，尤其是那石子的质地……那么像……那么像……
他赶忙拉了拉自己的长袖，裸露的臂膀上，淡黑色的石质凸起在阳光下也和那地上的石子一样的显眼！
几乎是在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这股寒气顺着脊背自下而上蹿升到脑门，令他既陌生又自感僵硬。
“看到了吗？看到了吧！真是的，我本来都没想对你动手的。”
身后传来的女声听起来分明年龄不大，腔调却那么诡异，更诡异的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动弹一些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柄纤细又锋锐的刀刃自后方而出，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靠近自己的喉边。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啊，这样吧，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去关心你那俩保镖，用行动告诉门外的人没有异常，这样我就饶你一命。”
门，门外？
特莱尔闻言愣了愣，这才察觉此刻安静的吓人，明明他还应该有两个保镖在门外看着，那俩保镖跟了他二十几天，对他们的蒙骗算是相当的得心应手，令他相当放心。
正因为放心，也才保证了忠心，也就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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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莱尔先生去港区了？”
作为一名猎人，临时的杀手or打手，楚信然竟选择光明正大的去拜访目标的家，他不按套路出牌，对方也不按套路，出乎预料的没遇上一些会导致现场复杂化的女仆管家之流。
——在维多利亚很多富商和贵族都还保有着这种传统，社会也还保留着这些职位，甚至有着不少培养这类职业的学校。
没有女仆管家，封锁的大门前接通通话的竟是个小孩，楚信然自然有查过这位富商的资料，想来便是原特莱尔的小儿子，好在与小孩子的交流经验他还是有的，三言两语得出对方母亲在外忙碌，家里只有个女佣正在工作不想理他，而父亲又出门的现状，他也就柔声宽慰对方父母很快会忙完的，届时自己再来找你爸谈生意。
嗯，他骗孩子的身份是代父来谈生意的特莱尔商业伙伴。
不过既然人都不在，这花了三分钟准备好的凑合身份也就可以一秒弃了。
明明这种目标在外的状况远比目标在家更适合刺杀袭击，但他却些莫名的心神不宁。
他一向挺相信自己的自觉，只是最近考虑的挺多的，这份不宁是马上要执行的任务呢？还是维娜那边的问题，亦或是夜烟、深海色、天火等人的麻烦？
哈，最近的人际还真是热闹啊。
他无言的苦笑着，走出这条人烟稀少的道路去等等看计程车。
虽说没有主武器但也带好了各种工具，但唯独载具没法，也没有什么瞬间展开车辆的黑科技，该等车还是等车，他对十几分钟前看的敦刻尔克地图全貌还有印象，海港区的位置要是靠体力赶，那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
而在此时的港区，与莫名的恐慌本能作斗争的特莱尔，正在试图努力控制自己战战兢兢的手脚和肌肉紊乱的面颊，他心头只有一句感叹，天命没了。
自打遇到那与自己同名同姓，处境截然不同，好似自己反面一般的另一个特莱尔•凯利那一刻起，就自诩为天命之人的他，竟遇到了这么糟糕的事，先是被人用刀指着强迫留下财物，之后还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走出门去，望着那俩躺在地上的保镖，身下渗血，血染一地。
明明他也算是见过血的人了，明明他也是干过残忍之事的人了，面对尸体不该反应那么大才是，可就是看到那俩尸体，他就被勾起了努力压抑的恐慌，站不住腿，颤抖的手探入空了许多的裤兜，好在还能摸到对方没收的手机。
但他不知道现在是打警局还是打医院，甚至想自己跑掉，但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
于是他只能一面举起手机一面走向那两句尸体，叫喊着他俩的代号，想要假装一个从屋中刚出来就见到保镖身亡的可怜家伙。
可他那在别人亲朋好友那磨练的演技，在真正的杀意压迫感下霎时崩溃。
他受不了了，立刻起身大喊：“她在里面！她在里……”
白色的寒光穿透胸腹，并非什么利刃，而是别的什么彻寒的东西，他怔怔的望着自己毫发无损却痛的不行的胸腹，缓缓地躬下身去，蜷缩在一起，面渗冷汗牙关紧咬，背后的长尾绷得笔直。
他感觉又冷又疼，完全无法迈出一步，可他又喊不出声，仿佛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这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做的吗？这也是……源石技艺？
他想要昏迷，昏迷就不用被折磨了，可意识却那么的清醒，他甚至能听到四周飒然而出的风声，像是好几个人在奔跑，衣衫被风拉出呼呼的声音。
继而，是刀剑的碰撞声，模糊的对话声，还有液体洒落的声音，或许是血吧，他不在意，他全心全意与痛楚和乃至神经抗争，几秒钟的时间都无比漫长，他已经心头已经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也就不知道自己努力了多久才开始渐渐恢复知觉。
其实也就是几分钟，在那仓管房中爆发的争斗渐入白热化，施加在他身上的源石技艺失去支持自然也就会开始消退了，也正是在他能够说话，能够爬起，漫长的煎熬终于见到尽头之时，他的第一步是迈步狂奔。
跑！跑远这里！出生维多利亚的男人说不出邪门之类的形容，只能说状况的诡异远超他的理解范围，他在大喊大叫、拨打电话、回头探查种种选项中选择了最明智的远离，先要脱离这危险的距离。
他奔出了两道集装箱的范围，逃跑出乎预料的顺利，也没再遇到什么肌肉痉挛什么的事发生，那些莫名其妙的家伙似乎都没空理他，他感觉自己终于逃了出来，想要大口的呼吸，却听枪声乍起，腿间痛楚才缓缓地传来。
他低下头，踉踉跄跄然后跪在了地上，小腿上的弹孔有血在冒，正在逐渐染红裤腿。
“啊——”
目力的吼叫后知后觉，他从头到尾都在后知后觉。
“不要叫，否则我把你舌头割掉，就像你对特莱尔做的那样。”
——
这话令他呼吸一滞，怔怔的目光望着前方坡道上那背光而立的男人。
一时间竟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宛如瓦伊凡般轮廓巨大的角型和背后背着的庞然大物，尾巴从腿边微微晃起，墨绿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醒目又危险的光来。
“扮演游戏结束了，通缉犯先生，但你还有活命的机会，比如告诉我，你的后面有什么？为什么中枪前的面目就如此惊恐，为什么明明毫发无伤，却步履维艰。”
“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才有未来。”
男人手中的武器自然的垂下，却给他更大的恐惧，这份压抑和冰冷，就像仓管房中走出的那段距离，应该说比之更甚。

NO.63:天性。
杀意，这种通常在小说和电影动画等领域得到充分创作的概念，在现实中并无发挥的余地，通常而言某些人瞪你瞪得眼裂你也不会觉得他很恐怖，大抵会觉得他眼睛很累，不过真要能瞪眼裂，脸也算是恐怖的。
不过这就跑题了，这里想说的，也就是当你感官够迟钝的时候，这种涉及意志和精神的东西是没什么意义的。
很早以前，人类就在愈发平和的生活中丢弃了很多茹毛饮血时保有的警觉和敏锐，这类能力因无用武之地而逐渐弱化钝化，只能通过危险的训练来重新找回。
不过要想让一个感知很低的人感受到这种东西，也有另一个办法，那便是另一方的意志和精神已经抵达影响现实的程度。
很久以前，楚信然就觉得泰拉这边的普通人要比穿越前地球上的普通人，在某些状态数值上有些初始加成。
比如精神的承受能力、敏感度之流，换成人物卡的说法就是初始灵感高几点，san值也高一些。
不过考虑到穿越前的精神娱乐那么丰富，大家什么奇怪图片视频都看，也算是无形抬高接受能力，san值比拼倒也不好说高低。
相较之下，泰拉这边的娱乐发展倒也不慢，但终归是差了些，却有源石技艺承做这方面的弥补。
是的，源石技艺被民间称呼为法术，施展源石技艺的人被称作术士，并非完全是表现切合传说而被流传的结果，更因为源石技艺确实和文学创作中的法术理论有些关联，就好比，它们很大程度上与精神状况有关。
源石技艺适性除了考核对源石的亲和以外，更多的是源石技艺的具体发挥，简单来说就是意志的集中程度以及精神的扩展范围。
在这个世界，就算源石技艺适性不佳，只要常常接触一些源石技艺，精神本身就算是被缓慢强化，并更能吸引那些常人眼中看不见的东西。
源石在这个世界的影响方方面面，自下而上，楚信然对此并不是太在乎，他又不是会悲天悯人的善人，调查这种事的原因只是因为这涉及那些常常污染他视线的东西，以及，他总觉得泰拉的先民感官太敏锐了。
然后，明明大家灵感都是一样的高，为什么就他看得到那些玩意儿，以及他偶尔的情绪流露会把那些人吓得跟见鬼了似的，这两点都曾造成了很大的生活困扰，前者至今都没克服，后者在后来反倒成了一种助力。
时至今日，大部分人，包括某些上过战场的佣兵，都会对他抱以杀意的注视产生不同程度的负面反馈，也就是畏惧乃至恐慌，能够真正无视的少之又少，或许前面就是一个。
“就就就是这了！前面那个屋子，我没见过她的样子，我只知道声音是个女人！”
腿上还淌着血，完全是被青年拎着衣领拖到这里的特莱尔结结巴巴的报告道，丝毫没有反抗的念头。
“外面那俩是保镖，那门口那个你认识么？”
手腕用力稍微将他拖近一些方便回答，并不在意对方被拖拽时因疼痛而倒吸的冷气，楚信然指了指门口躺着的家伙。
说实在的，这门口躺的三个还真是够相似的，三个都一身西装的，区别也就是发型和打架带不带墨镜，身材倒是一样的高大，乍一眼倒像是一个组织的。
“不，不认识！我遇到的绝对是个女人！”男人大声说道，试图以此强调自己之前所说的绝对真实。
而楚信然则是松开了手，也没去看因重心变幻而趔趄继而跌倒的男人，只是虚眯着眼睛看着那没有关上的大门。两秒后，手腕朝后就是一枪，引来一声痛呼。
或许没有惨叫出声就值得夸奖吧，回过头来看向那另一只腿的脚踝被击穿的男人，楚信然冷冷的说：
“我没说过你可以走了。”
然后他蹲下身来，在男人惊恐到僵硬的身上摸索出了不知是不是他的手机，长按关机键然后扔出了十几米远。
“你的腿伤，一个是小腿一个是脚踝，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果还是会有些严重的……”他就维持着蹲在对方面前的姿势，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这个男人，“如果你想保住行动能力就该喊救护车以及报警，在这之前你要忍住痛苦，因为，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
男人不理解这句话，而在他的疑问声刚落，马上就以凄厉的惨叫替代。
因为眼前这青年竟然起身一脚踩在了他还放在地上的右手上，踩出了嘎啦嘎啦的指骨错位声。
“不要叫那么大声，虽然这里没人会来，但终归影响不好……”青年这么说，脸上仍是一片平静，“做好准备，在双腿难以行动，右手掌被废掉的状态下爬到那捡起那被关机的手机，顺便祈祷一下你的手机质量吧，应该不至于被我这么一摔就摔出问题。”
“嗬……”男人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他又全然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感觉喉咙都仿佛不属于自己，除了干涩感还有别的什么在阻止发言，是之前那种力量吗？不，不是的……
单纯只是恐惧。
“我相信，一个人不论做过什么，有什么样的过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向我展示一下吧，展现你的意志与力量，然后……”
青年说着，做了个没什么感情的道别动作，“我要进那屋子了，希望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救护车或是警车的声音，再见。”
留下男人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他「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甚至被如此对待都没骂过对方，憋屈和愤怒以及后知后觉的痛楚一同纠缠成无能的咆哮。
青年却并不在意，迈着甚至可以说是轻快的步伐踏入那仓管屋中，还带上了门，稍微隔绝一些外面的无能狂怒的叫声。
屋子里有人，又很安静，也因此，能够清晰听到略显急促的喘息声。
那是因痛楚加剧而生的喘息，在这仓管屋的尽头，向光的红色沙发上，银发的鲁珀少女背倚着沙发的扶手，以狂放不羁的介乎于侧坐和侧躺的姿态横在那里，一点都不在意门口的青年，反倒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黑色晶石。
在她的身侧，淡淡的黑影缭绕飘忽。
而她那因只是身着短裤和黑靴而暴露的一对白皙长腿上，黑色的石斑点缀其上，最下的位置，血液无声的流淌。
“出血量很大啊，需要帮助么？”楚信然的目光并未在对方那黑短裤白抹胸的清凉装扮上停留，而是从对方脸上再转移到那伤口流及沙发表面并朝下聚集出小滩的血上。
无视那些黑影的声音也似乎因这伤势而稍微带上了些温度，“拉普兰德。”
而被他唤作拉普兰德的少女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仍然凝视着手中的那块源石片，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像是听不见一般，又像是定格在了这诡异又狂气的一幕。
源石主题的红沙发一侧还有着斜刺而出的拟态源石，因曾经遭遇的碰撞而刺破了蒙皮，两侧搭着的白色刀柄为其填上几分肃杀，好似和沙发上的人一样感染了异化攻击性的矿石病。
青年无声的叹气，这才扫了眼这屋里没有阳光照顾的四周，有五个同样的西装男人倒在这并不宽敞的房间各处，体型没有外面的统一，但身下的血泊确实同款的。
也就是说，沙发上的少女达成了一次大杀特杀。
他也没太在意对方的战绩，只是缓缓地将背后的大提琴盒放了下来，解开一面的铁扣，亮出一面放置的各类小巧投掷物以及几卷绷带和几瓶喷雾和药膏。
还有个大大的空处用来容纳他还没有的主武器，下方的小凹槽也可以插两柄杰里科，只是现在他已经抽出来，一柄在腋下枪套，一柄就他手中。
在他抽出那喷雾和药膏的时候，那远处的少女才垂下了悬空的手，不再那么癫狂和专注的目光投到了远处的他身上：“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新的援军，或者说你就是新援军么？”
“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如果真的有新援军，撑得下来么？”
原本手中的杰里科已经塞回枪套，如今楚信然两手都捧着那药膏和喷雾朝她走来，途经的两具尸体倒是被他稍微避了开来，但在距离少女尚且三步时，他停下了脚步。
“你什么意思？”
泰拉的人类因为颇高的精神力平均线而导致大部分都有不错的感知，而作为一名有着卓越级术士资格证的楚信然，其预感和感知都是顶级水平，得以轻易地察觉到瞬间暴起的癫狂杀意。
这三步的距离，迈过一步就会迎来刀刃相向。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拉普兰德终于改变了那随意的姿势，一点都不在意疼痛般的横腿起身，在起身之间双手抽过沙发两侧搭着的刀柄，一刀指向楚信然，一刀垂在伤腿旁，形状如测量器般异常的刀柄恰好挡住了伤口，“倒不如说，我需要的是一场更痛快的厮杀！苍七，很好，苍七！很久以前，我也想过，要跟你打一场！就像那次中断的战斗一样！”
她大笑着，脸色和她的发色一般苍白，可她的目光又那么明亮，明亮中带着好战的癫狂。
而楚信然只是叹了口气，像是习惯了这家伙的德性又无可奈何的问：“我们之间有战斗的理由么？”
“我在龙门、叙拉古、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都有赏金！”拉普兰德大笑，继而喝道，“难道不够吗！你的剑呢！你的刀呢！”
“这可真是说出了个我不好回绝的理由啊，可我现在没有刀也没有剑，遇上你也只是意外。”
“呃……”拉普兰德愣了愣，呆得像条傻狗。

上架感言
第三次写上架感言，第三次的迷茫不知道写什么，望着小黑屋老久，最终还是翻了翻上本书的上架感言写的什么玩意儿，然后才开始打字。
总之，一如既往的，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不论是新的读者，还是上本书来的读者，亦或是上上本书的读者，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感谢，笔者也将承诺，这本书不论成绩如何，必写至完本。
我写到上架的书，都不会存在弃坑的想法，虽然并不想培养这个早年取作者名时脑子抽了才会取出的沙雕作者号。
但花了太多心思的东西，总不能扔掉，好歹整理的地域资料都堆了一个文件夹。
不过说是做好了迎接成绩不好的准备，但反馈还是会看的，老读者都知道笔者经常翻间贴和回间贴，值得一提的是，上本书因为太过混乱导致放弃了书评区还是蛮可惜的。
所以这本书的书评区我会常盯，就像一小时前删掉的某个引起其他读者不满的书评，签到打招呼都无所谓，刷存在、带节奏、恶心人的先禁后删。
这本书或许是有不足也比较小众，笔者也曾心态爆炸过，然后下定了决心继续写下去，写完脑中已有轮廓的故事。
毕竟，暖心的支持评论也是挺多的嘛，总不能只看到艰难，想想一开始开书的原因也是因为“舟游的人物档案越看越有搞头，虽然主线很emmm，但过往的故事是自己写的何必去在意呢？”这样的想法开的。
还有一部分想法是看了几本别人写的同人，越看越茫然决定自己写（小声bb；
那时候倒是早早的开始写章节，结果没想到正巧游戏征文，不过约好了和十六《是我龙门盗圣哒！》以及花匠《熊猫老中医不请自来》一起16号开舟游同人，倒是也没赶上第一批也就无所谓了。
同时，也不用对笔者双开的更新状况有所担忧，目前刚毕业没多久，处于莫得工作所以比较有空的状态，两本书常态字数一共六七千，是可以稳定的，至于加更，就看具体情况了（比如心情好，比如压抑剧情需要迅速度过之流）。
楚信然这个主角，是我的一次尝试，也是一次还愿，舟游的炎国和龙门设定，都能看出古旧的留存，这也是泰拉世界很多国家都有的问题，泰拉历眼下才一千多。
而不是我们现在都2019了，可就是才维系了一千多的纪年方法，就有了移动城市、电脑手机等科技。
这在笔者看来，泰拉世界的文明发展是仓促又过快的，像是被赶鸭子上架，准备并不完全。
所以留下了很多古旧的东西还没变化，龙门和炎国，便是其中的一个缩影。
同时也正因为这份仓促留下很多古旧的东西，也因此得以保留古旧的文化传统，一些现在早已被弄丢的传统，君子六艺、四书五经一类的，仍可以在炎国得到应有的尊崇，这也是楚信然身上的元素。
龙、《楚辞》、承影、水、星象崇拜……还会有很多，我在想这个主角的时候，我想的就是古文化元素，这就是我的一份还愿，或者说私货，不过不要担心我会写仙侠（某个读者在书评区吐槽过），我其实不太喜欢看仙侠小说，也好几年没看了，印象最深的一本反而是《诛仙》，不过那与其说是仙侠更像言情吧……
看的时候还小，倒是没注意太多，现在要出的那些奇特造型也就不提了……
跑题了；
仙侠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但不能完全代表中国文化，这本书确实不会跳到仙侠去，因为啊，笔者也写不来仙侠_（:з」∠）_，偶尔冒出几句古文就算是卖弄了，反倒是克系的影响会比较深，毕竟舟游本来就有不少克系的彩蛋和伏笔，笔者也正是看中这一点，将其作为本书一个有一定占比的大元素书写。
嗯，作品相关的楚信然档案也会随剧情发展而解锁新内容，解锁的时候我会在更新章节的开头提一嘴。
……
嗯，这是上架前一天发的章节，字数可以更多一点，那就继续说一下读者应该最关心的问题。
一般是每天早上更新，明天上架所以晚点，10点多更新，但是相应的，我会一次三更，毕竟是上架，还是爆一次吧，一如既往不会特意断章，一章该写多少字就多少字。
悬赏就算了，读者群体不够大，本身码字量也没空余，加更这种事还是随缘。
最后的最后，感谢花匠和十六的设定讨论，感谢班吉拉的设定补足和最新考据，感谢编辑的不杀之恩，也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你们的支持必是我的动力，让我们明天见。

NO.64:切除手术。
（第一更，还真写的有点长。）
“没劲……”
松开双手，两柄相同制式，且都有着古怪剑柄的东方式长刀就那样坠落在地，除开那像个量角尺一样异常的刀柄，整把刀形的制式介乎于武士刀、苗刀、长剑之间，它有着武士刀的轮廓，初始一截的刀身不论是厚度还是尺寸都像是长剑。
但它又只是单刃，且弧度远没有武士刀的理想，作为苗刀还差不多。
一对三不像的东方式长刀，被命名为日晷，异常的刀柄也注定了这一对刀都不配拥有刀鞘，不禁引人深思这样的刀得用什么方式避开安检。
而此刻，毫无珍惜武器理念的扔下这两柄刀的拉普兰德也就重新坐回了沙发，被反复牵拉的伤口被挤出更多的血，让楚信然看着都有些无言。
“你这家伙，居然不带刀剑就背着那种东西到这里来……”
拉普兰德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瞪着楚信然，然后又突然灵光一闪，“给你，用这刀跟我打，你当初不是用战斗的方式治疗过那些家伙的矿石病么，也给我治疗一次！”
说着她躬身下来拾起一柄日晷刀就扔了过去，与其说是扔刀不如说是掷刀，刀刃对着楚信然就射了过来，而他双手还捧着喷雾和药剂以及绷带。
楚信然微微侧身像是要避开这掷刀，但他身后的龙尾一挑妙到毫巅的尾端打在一闪而过的刀柄上，掷刀的重心霎时偏移插在他身后半米的空地上。
泰拉世界有颇多长尾巴的人种，但能当武器运用的种族却是不多，最精于此道的是以乡村聚落方式生存的阿达克里斯族。
也就是体征像鳄鱼的民族。
那个民族全民尚武，且不论男女都有粗壮沉重的鳄尾，不像龙族有着性别的差异，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龙尾尺寸有明显的区分。
不过就算是他们也不会把尾巴当主武器，只是作为一种辅助运用罢了，就像楚信然偶尔用尾巴勾大东西，甩尾打冲击。
“那不是治疗，那只是帮他减负。”楚信然叹气道，摘下了眼镜，瞳孔张开猩红色的狭缝，墨绿色的菱点跃然其上，便是这个瞬间，他面色变了变，即刻闭眼重新张开时，恢复了一贯的冰蓝。
“如何？”拉普兰德哈的一声，事实上瞧见他这个反应她就知道成了，当初苍七看那个重度矿石病感染者也是这样的反应。
“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楚信然没好气的嘲弄道，他在正式开启灵视的瞬间看到了更清晰的，缠绕于拉普兰德周身的怪异生物群。
但他没有对那副扭曲丑陋评头论足的时间，在对方察觉到自己前就退出了那种状态，“你的状况很糟糕，你还记得自己感染了多久么？”
“哈，谁在意那种事呢？”以叙拉古语这么笑了一句的拉普兰德重新切回了维多利亚语，“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只需要说治不治。”
见她这幅死倔模样，楚信然也只能叹气：“我又不是医生，但你确实需要来一次减压运动，最近有感觉睡眠质量不好么？”
他一面问，一面蹲下身来，朝着地上推出了手中的药膏喷雾：“先把你那腿处理一下吧，简单处理一下，就进行你想要的治疗，有偿的。”
他说完，站起身退后两步，拔出了插在一旁的日晷刀：“我要你借我这刀，半个月。”
“一把么？”拉普兰德并不在意的起身，但还是因伤口的牵动而眉头微蹙，然后一脸平静的上前蹲下身来接过那喷雾药膏和绷带。
而她的靠近让楚信然也随之后退两步。
“一把……”
手中握着这刀甩了甩，继而触发那刀柄中暗藏的源石，澎湃的水流自身而起，化作游龙般环绕周身然后崩溃四散于地，倒不是源石技艺失败的结果，只是他测试完毕就中断了施法。
没有什么特殊机关的短暂武器测试，比预想中还合适一点，就是这刀柄不太好把握……
“拉普兰德。”
“嗯？干嘛？”
坐在沙发上刚给伤口喷了喷止血喷雾然后开始上药膏，拉普兰德头也不抬的问道，转而抽绷带给腿绑上。
但其实这个步骤又有些多余，因为伤口不会那么快结痂，待会儿运动起来又得开裂出血。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并不想这具身体落下除了矿石病以外的毛病，她还有很多事想要做，很多目标没有完成，种种的期望都需要一个还能动弹的身体。
“又犯了什么事被这帮人追？又升值了吗？”
“怎么？迫不及待要拿我去还钱了？”
两个人的语气都随意又平淡，像是友人的闲聊，内容不太对劲的闲聊。
“单纯好奇而已，我现在一身破事缠身，也不想树强敌，但比较在意你会在维多利亚待多久，以及，别靠近伦蒂尼姆，那里的局势太乱了。”
楚信然回身将眼镜放进了提琴盒中，他并没有近视眼，眼镜也就是伪装用的平光，曾经也被他用于加强关闭灵视的心理暗示，后来习惯了吐纳法却是没这个必要了。
以呼吸来做心境把控可比摘换眼镜要迅速也稳定得多。
“伦蒂尼姆？没兴趣，我只是路过维多利亚，目标是哥伦比亚，倒是你，没想到能在敦刻尔克撞上，怎么？你回那格拉斯哥帮了？是不是已经当家长啦？”
“犯不着这么体现对我的杀心，我也没兴趣统领黑帮。”
“是么？那就一如既往的可惜了。”
将绷带绑好起身，拉普兰德拾起了仍在地上的那柄日晷刀，看向背着大提琴盒已经走到旁边来开始收捡喷雾药膏绷带的楚信然，“在这么？还是在外面？”
“外面吧，我还扔了个家伙在外面。”
“啊，是刚才那几声惨叫是吧，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听到了，声音听起来是那个一直挂着源石技艺的男人。”
回想起来听到了？
楚信然瞥了眼拉普兰德微笑说话的模样，指了指沙发后，说：“别忘了套上。”
沙发后与墙面的夹缝里塞着一件黑色的皮质风衣，与阴暗的环境完美融合，也是少女的外套，这家伙的着装风格真是到现在都没变化。
拉普兰德闻言看去，恍然大悟般凑上去抽出那外套：“啊，怪不得感觉凉嗖嗖的，多谢提醒。”
这番言行再次迎来了楚信然审视的目光：“你现在的状态，可以考虑停手让我处理。”
“呵哈哈哈，那可不行，我不喜欢被动。”套好衣服将刀抵在肩上随意站立的拉普兰德咧嘴笑道。
“顺便，我的刀怎样？”
“不太习惯，但总的还行……”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眼角的余光却在注意着背后的一举一动，“你也是吧，只有一把刀。”
“呵呵，是啊，也一样不太习惯。”
在楚信然瞥不见的死角，少女咧开的嘴角略显病态。
锵——
淡淡的白光与透明的流水皆在两把长刀上缓缓流淌，这突如其来的对刀伴随着重物坠地的声音。
“你还是挺有余裕的嘛，苍——七。”
两把刀在僵持中微微颤抖，拉普兰德的目光从楚信然身后不远处坠落的大提琴盒缓慢移动至他的单手持刀上。
很显然，拉普兰德的突然袭击不仅没有奏效反而显现出了楚信然的游刃有余——
她双手挥刀，楚信然一手抵住的同时另一只手还甩开了妨碍动作的大提琴盒。
“只是你的状态不好。”
淡淡的白光缓慢的化作银白色的光华，却被无色无形的流水抵住，看似脆弱的水流不断地流转，一波接一波的加强竟是把光华缓缓地抵了回去。
“状态不好？哈——哈哈哈！”拉普兰德于大笑中抬腿膝击，这个动作被楚信然一个后跃轻巧躲过，但她并不气馁反倒是发出了愈发明显的病态笑声，“我现在，是状态绝佳啊！！”
说罢她已然窜出，黑色的风衣猎猎而起，刃上的白光扩散而出，脱离刀身高涨而起，挥刀便是一匹狼自刃光而出！
你怎么不说你战无不胜？
楚信然只是皱眉，同样是挥刀，没有丝毫凝实之行的水汽随刀而动，半径一米有余的庞大水柱凭空降下，澎湃的重压直接将那银白孤狼碾碎消解。
但在下一秒，水柱间寒光一闪，厚实庞然的水柱被从中截断，拉普兰德竟顶着重压和阻力冲出，她仍在笑，笑的越来越开心：“你知道吗苍七！我现在听得到很多声音哦！有人在跟我说你的弱点！有人在告诉我如何冲撞你的法术！有人在催促我赶紧摧毁你的精神！”
刀刃横扫，刀锋格挡，这一次，楚信然是一只手，拉普兰德也是一只手，竟是势均力敌！
“别听那些声音！”瞳中血色开阖，墨绿色的菱点在边缘闪动，楚信然再次看到了那些缠绕于拉普兰德的大腿、小腿、身后、手臂的，模样丑陋又扭曲的肉虫，刀刃上力量迸发将拉普兰德推开，抬腿横扫。
拉普兰德敏捷侧身，避开了这一腿，但这也让她下意识的放松了握刀的力道，不安的预感霎时浮现，她想要后退，却没完全避开攻击范围，一股巨力从腹部传导，竟是那墨绿色的龙尾中段！
“咕哇……”被击飞出去的拉普兰德在空中弓得好似煮熟的虾，在干呕中落地翻滚再立刻翻身，因为楚信然已经闪至她的面前挥出了刀刃！
这一刀，竟又是下三路，即是腹、裆、腿中的腿！
“哈哈哈！你比我预想中还要下作啊！”这么喊着的拉普兰德擦去了嘴角干呕留下的涎水，她仍然在笑，笑中带着恼怒，她看着楚信然那一刀砍在了身前的空处，不禁嘲讽道，“你在砍哪呢！”
“砍病灶……”冷漠的目光落在刃下的半截肉虫上，楚信然微微扬起双眼看向拉普兰德腿上消散的剩下半截肉虫，然后再瞥向她大腿和背后延展的，张牙舞爪的东西，真的是，不管怎么看，都是丑陋的寄生虫，“有感觉轻松一点么？拉普兰德？”
“轻松？”拉普兰德摇摆着手中的刀刃微笑，表情突然狰狞，“别看扁我啊苍七！全心全意跟我厮杀啊！拿出你当初的杀意！”
白狼再次冲刺，灰金色的瞳孔中浑浊一片，楚信然皱眉后退，一退再退，龙尾已然抵住了身后的集装箱，便是无路可退。
于是他左手从右腋下掏出了杰里科，水流凝实成冰击开了保险，抬手对着她的腿就是一枪！
“真难看啊！真难看啊苍七！！”一个漂亮的空翻，拉普兰德避开了这一枪，可她腿上延展出的怪物却没避过，扭动的身躯上的空洞喷出无形的血，却仍然残留着不似上一条那般直接消散。
创口面不够大，这寄生虫还能苟活。
砰砰砰！！
楚信然再次开枪，跟枪精准，却在拉普兰德眼里枪枪落空，显得那么可笑又侮辱人！
“苍——七——”
啪嗒！
刀光临身，楚信然扔枪持刀迎上，于清脆的金属交击声中发问：“现在感觉怎样，拉普兰德？”
“少废话！！”从病态到狂躁，拉普兰德实现了两种状态的转变，刀刃碰撞，拳脚夹杂，“我的耳边告诉我，现在就是时候了！”
？！
亮银色的狼形随刀迎来，楚信然横刀挥出却觉心神一空，源石技艺霎时失控破碎，只剩下一手蛮力挥刀与其碰撞。这一次，他被击退，在退后中吃痛，白狼的辉光透过身体撼动着神经。
精神摧毁？
他踉跄退后，一手捂脸一手仍紧握着日晷刀，指缝间瞥见的拉普兰德身后大虫扭动间竟有几分挑衅感。
“现在！你再用那烦人的水流试试看啊！”刀刃后甩，银光流散，拉普兰德继而刀指楚信然，一字一顿，瞳中仍旧浑浊，“不要再侮辱我了，全力以赴才是最棒的厮杀！”
“呃……”楚信然脸带无奈，感觉和精神病人的交流很是困难，“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厮杀来着。”
“闭嘴！既然不肯改变，那你就被我干掉吧！”拉普兰德刀刃后摆，微微屈身，低声呢喃，“啊没错，棒极了，不愿意接受过去的家伙，就该好好被我践踏……”
“呃……”虽然是低声呢喃，但不巧的是彼此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楚信然完全听见了，表情更是木然，甚至想骂对面傻狗。
“来吧苍七！展现你的杀意！你带上了瓦伊凡的角套就算是伪装自己了吗！让我看看你的獠牙！”
拉普兰德张开双臂，狂笑着呼喊，然后继续压低一些身姿，以便脚下发力的冲刺，“楚信然！”
——
都已经开始接收无意义的讯息了吗？
不能拖了……
楚信然攥紧了手中的刀柄，他完全的沉默了下来，这令人烦躁的窒息感中，拉普兰德发出了打破凝固的笑声，在笑声中冲刺！
因为她感受到了颤栗，她竟察觉到了畏惧，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畏惧让她愤怒又喜悦，这才是厮杀的真意！
不同之前，这一次，发起冲锋的，是楚信然！那一刻，拉普兰德无声的大笑，踏出了酝酿已久的步伐！
两道身影在迅疾中碰撞，刀刃斩落，正面硬撼！拉普兰德狂笑着挥刀，楚信然沉默又面无表情的回击，继而，拉普兰德高跃，残虐的狼魂再次凝聚，狼首的虚影带着长嚎而起，她从空中斩下刀刃，带着不可一世的嗜虐，她身后的延展出鳞甲的大虫也在喝彩般降下锋锐的口器，而在她们的下方。
源石技艺被封，至始至终都很沉静，手中只有一把刀的楚信然微微屈膝，一脚踏下，一刀迎上！
锵！
日晷刀的工艺堪称完美，碰撞的刀刃没有卷刃和缺口，拉普兰德竟被硬生生的巨力击退，她还来不及惊讶这个事实，就在尚未落地之前被楚信然一把以左手掐住了脖颈，直贯于地，澎湃的冲击让她瞬间昏迷过去，无从看到他对自己头顶上方三寸的一刀。
但她已然满意的露出笑容，她瞥见了沉静湖水下澎湃涌动的岩浆。
那便是她期冀看到的绝美目光。
“你倒是笑的很开心。”
松开了还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留下一手青紫的爪印，楚信然直起身来深深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后，他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远远传来，令他哑然失笑。
看来之前的拉普兰德的呼喝声和他的枪响以及兵兵乓乓的刀刃碰撞声激起了那通缉犯的求生欲，没有喊救护车反而先喊了警车来保障生命安全。
“走吧……”
将两把日晷刀收入大提琴盒内封好，背起大提琴盒的楚信然走回来看了眼拉普兰德腿侧果然染红的绷带，叹了口气将其抱起离开了这里。
十分钟后，才有几个咋咋呼呼的年轻骑警过来，只能看到集装箱不远处那小范围龟裂的地面。
但显然，他们很难将其联想到某人重重的一脚上。

NO.65:康复诊疗。
“再多杯茴香酒都无法消解那种过去，拉普兰德，你曾经是个英雄，就像史诗中的那种英雄，但你看看现在你做了什么？”
“Boss，没用的，没必要了，我们都很高兴你的醒悟，可现在变质不是你，叙拉古有太多的家族都变质了，沉湎过去毫无意义，你应该看着将来。”
“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拉普兰德，你是在寻死么？寻死不该来我这，滚出我的大门，不要脏了我的门口！”
“苍白、残忍、轻蔑、嗜杀成性、恶疾缠身，这就是现在的你，拉普兰德，你还拽着那些标牌吗？那都是你的罪状啊！”
……
“杀杀杀，砍砍砍，要有血，要有悲鸣，要有尖叫，要有杀意，杀了祂们，拉普兰德，祂们每个人都有恶，都需要处刑……”
“对面那个怪物，你叫祂苍七？”
“来吧，你还可以更强，强到扭转疯狂的世界……我们给你力量……给你知识……”
老旧的声音，杂乱的声音，新的声音，少女沉浸在梦中的过去，不似无数次惊醒她的梦魇，也不似无数次令她沉浸的过去。
这一次，所有的声音都沉没于深处，她的思维也犹如深陷泥沼，难以维持清醒与理性，只能被动地接受那些声音，好似接受一轮催眠。
可哪有这么杂乱无章的催眠呢，根本就是无数过去的话语混在一起让她的思维更加浑浊乱成一团。
也不知沉寂了多久，她突然感觉眉头有点冰凉，她突然感觉清醒了些，能够看到浑浊的水面泛起的淡淡光影，努力的辨识出的画面，是她于狂笑中挥刀，口中无声的咆哮着那个名字。
“楚信然！”
她蓦地睁眼，醒了过来，就见自己正倚靠在一面柔软又干净的沙发上，面前是一张桌子，对面也是一道长沙发，坐着一个数着大封面杂质翻看的人，他挪开了半个书页，面容古怪的看着自己。
“苍七，你做了什么？”长桌旁还站了个黎博利青年，四周还有同样诧异望来的顾客。
看样子，这里是一家咖啡厅。
还有些迷糊的拉普兰德做出了基础的判断。
“虽然一位少女梦中醒来是大喊我的名字这种桥段确实会令年轻人想入非非，但你要搞清楚喊名字的谁……”
坐对面的苍七正在跟那黎博利青年理论，“被这家伙梦里喊名字你不觉得瘆得慌吗？你觉得她在梦什么？”
“我觉得她表情很平静，应该不会太差……”黎博利青年一本正经，“还有，没别的事我就走了，还以为有戏看。”
“没戏，滚吧……”苍七摆手驱赶，“作为一只乌鸦不要这么八卦，顺便帮我看看委托结算没，特莱尔被捕的事应该能上最近的新闻了，雇主的钱也该到位。”
“你不是说这俩人不是一个人么，这样还想领钱？”黎博利青年诧异道。
“雇主又不知道，我怎么不能领，我甚至还能领完这个再打电话给骑警说那家伙是我打的，赏金也是我的！”
“真不要脸。”黎博利嫌恶的说完然后走开了。
留下有些懵圈的拉普兰德。
“喂，傻狗。”
“啊？”拉普兰德清醒了，在找自己的日晷刀。
“啊不是，拉普兰德，现在感觉怎样？对了，刚才梦到了什么？”
将打发时间的MARTHE服装杂质放到桌上，试图就当无事发生的楚信然转移话题。
“梦……记不清楚梦到了什么，我刚才，喊过你的名字？”拉普兰德有些疑惑。
“记不清就算了，也不重要……”楚信然耸了耸肩，“喊名字了么？应该喊了，虽然那听起来不像我的名字，现在的重点是，你的感觉如何。”
说着，拉普兰德察觉到他那对冰蓝色眼眸中红色的裂口一闪而过。
“异常确实消除了才对。”
“应该吧，是感觉轻松了一些，连那种源石要炸开的感觉也没了……”拉普兰德轻笑道，“或许连感染率都被减轻了。”
“真要有这种功能我或许真的就该应聘医疗干员了……”楚信然摇了摇头，“你应该还记得昏迷前的事吧，能察觉到那会儿的异常么？”
“思维判断被•干扰了，但力量似乎变强了……还有些奇怪的声音，现在想不起来那些声音说过什么，但是……”
拉普兰德抿了抿嘴，表情变得厌恶，“很恶心，感觉就是很恶心，不想去回忆，真是不可思议，居然能让我有这种想法。”
“那就不回忆吧。”
“但是……”
“但是？”
“但是苍七你果然很棒啊！那种沉寂的杀意！太美妙了！”
拉普兰德骤然扬高了声调，又引来一些顾客审视的目光，以及鸦之主对楚信然打来「gck」的手势。
这让楚信然不得不抬手下压做安抚：“收敛点，不要引人注目。”
“好咯。”拉普兰德摆了摆手，只要不涉及作战，这家伙除了时不时对某些话题敏感兴致高扬外，倒算个正常人，“对了，我腿上又换过药了？”
她瞥了眼桌子下的腿，似乎是刚才高扬的时候动了伤口，又觉得痛觉不是太差。
“你昏迷了半小时，我顶着司机看可疑人物的目光在车上帮你重新包扎，然后带到这来。”楚信然坦言，“但那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该考虑走人了，你的目的地是哥伦比亚不是么？”
“追你的人也不会这么容易罢手吧。”
拉普兰德沉寂了几秒，然后微笑着问：“你想不想知道谁在追杀我？”
“不想。”楚信然即刻回答。
“啧……”拉普兰德咂了咂嘴，“那你记得半个月后把刀还我，怎么送你有想法么？”
“拜托企鹅物流就行，只要给出地址祂们就能送到。”
“好吧，那把你MSN邮箱给我，我到时候给你发地址。”拉普兰德又眉开眼笑起来，有点黄鼠狼的意味。
“你这笑容让我很不想给，你是不是想以后天天烦我喊我打架？”楚信然警觉。
“怎么会呢？”拉普兰德微笑着说，掩在桌下的手搓来抹去，“我有预感，能在哥伦比亚看到我想找的人，到时候我肯定就不想找你了。”
“那自然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摸出了手机，报上了邮箱，拉普兰德也抽出了一个还算紧跟时尚的智能机来，双手捧着，复述着楚信然说的邮箱，念一个字按一个字，笨拙的像是不怎么用。
而在她这么「语音输入」的时候，楚信然已经抬手招呼着鸦之主过来，已经搞定的拉普兰德便惊讶地看到那个黎博利年轻人过来时手里还拎着个狭长的箱子。
“做了防护处理，绝对查不出来。”
将箱子推到桌上，鸦之主压低声音说，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看你这旅途是什么都没带不是么？”将手搭在那狭长的箱子上推向拉普兰德，楚信然说明道，“里面放着你的日晷刀，以及四十发9mm帕拉贝鲁姆子弹，一柄杰里科，我战斗中扔出的那把，借你的，跟你借我的刀一样，不是在被追杀么？习惯的双刀流少一把刀可是战斗力下滑的厉害，40发子弹省着点用。”
“苍七你……”拉普兰德又怔了怔，看向楚信然那平淡的表情，她的表情倒是复杂，“谢谢……”
“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也是一样，我需要结交更多人来应对可能的困境，而你也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或者说，你远比我更需要帮助不是么？”
楚信然双肘杵在桌面，十指交叉。
“我在十分钟内查过你的处境，虽然十分钟查不出多少有意义的消息，但看起来处境是不太妙，你得罪的家族未免太多了些。”
“我无所谓。”拉普兰德看着手机，眼帘低垂。
“说出了表情包一样的话呢，不过也对我没什么所谓……”楚信然说着起身，“那些家伙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来，我只是维多利亚一届普通无业游民，喜欢种花养宠物，不喜欢养猫，偶尔远行。”
“你应该还有从那家伙身上抢来的钱对吧？大抵是犯不着我请你吃饭的。”
他说着，拽起一旁的大提琴盒背上，然后朝着抬起头来的拉普兰德比出剑指朝外微划，常见的打招呼和道别动作。
“那么祝你旅途顺利吧，所有的祝福都在四十枚子弹里，Ciao——”

NO.66:他还记得自己也是个病人。
（三更到位，招待不周！摸了！）
从敦刻尔克回到伦蒂尼姆的长途越野大车上，乘客们都已在车上坐定，同时系好了安全带。
在城市里的车上安全带是用于应对以颠簸、碰撞为主要类型的突发事件，但在城市间的跨越上，这类事件通常是常规状况。
除了极个别花费甚高、车票费也甚高的豪华越野车以及私人改造私家车外，面向平民的长途加长越野车都是这样一旦坐定就必须长期维系安全带，除了偶尔的休息间歇乘客可以解除安全带解决个人问题外，大家都被牢牢「捆」在座位上。
好在这个世界也早早的有了手机这类东西，否则真不知道路上得有多无聊。
当然，也不缺乏某些口才很好、故事很多的乘客，上车之后没有摸出手机反而是找一旁的朋友或路人攀谈聊天。
显然，楚信然旁边的库兰塔男人就像是这种类型，刚和后座的熟人聊完天后，就时不时的看向一旁坐着按手机的楚信然，被安全带固定的身体摩擦着带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种频繁的小动作倒像是多动症，这样的行为和声音也让楚信然扭头瞥了一眼，看着他身旁趴着的怪奇人面，冷淡的提醒了一句：
“你的马尾有半截挂在尾洞外的。”
“哦……哦！我说怎么只有我自己感觉不舒服的样子！谢谢啊，小哥眼镜品位不错。”
一头棕发的库兰塔男人扭头看了眼自己屁股后面的棕色马尾，还真的有一截卡在尾洞外，这类自带可调节洞口的座椅算是专为他们这些有尾人士设计的，器物本身并不值钱，昂贵的只能是材质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功能的增减。
这种长途客车必然有这种座椅，自然也为了成本没有选取昂贵的类型，楚信然只是刚才那一眼偶然瞥见他半截马尾在外堆着，但这个男人真正不舒服的原因应该是脖子上挂着的怪奇人面吧。
倒是没什么大危害，毕竟不是寄宿于源石上的，那些怪物和人体大部分场合都属于毫不相干。
除非人的精神高到与它们有过一定接触，才能出现这样的粘合似的共生。
或者单纯是那些怪物一厢情愿的跟着。
没有介质当做大门，它们还是无法如何干涉常世，矿石病算得上出色介质。
所以他宁愿装作没看到，反正在他看1080p灵视状态前，那些东西也不会觉察到他的注视，就像隔着镀膜的单向玻璃注视着另一个世界。
“特莱尔•凯利的治疗费从赏金里扣除，余下的全部发至你的龙门账户。另外，大家伦蒂尼姆的各位表情不太愉快的样子，因为那个男人在审讯中说出了你对他做的事，我说你啊，在城市里就稍微收敛点嘛。”
继续维系着冷淡的模样看着手机，在上车时就已经发送的短讯在二十分钟过后的现在才得到回应，一如既往的那位备注为警司老哥的手机号，竟然不是回讯而是直接打了电话。
“治疗费用都从我赏金里扣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对杀人犯讲究人权就是很蠢的事。”
楚信然并不在意一旁看来的视线，在这一群陌生人的车上他似乎不屑于掩饰。
哪怕这辆车的目的地通往他生活的城市。
“还是要看情节程度的，杀人魔自然不用讲人权，可这家伙还没到那种地步……”手机里的年轻男声这么说道，“法律会惩治的，而你违反了法律，这次连报告都不用写，这么一想是不是平衡些了？”
“对杀人犯的人权你去跟受害者说吧……”楚信然平静道，“法律要惩治我，我也做好了准备，但在我了结心愿之前，我不会束手就擒。”
“别较真，别较真，这种话题没意思没意思，我又不是克莱顿副总监，我只想跟你说这笔损失还算值而已，起码克莱顿大叔没给你划杠了，我跟你说，他每次划杠回去都会通知伊温妮给你添一笔案件档案。”
“听起来就像是在催命。”楚信然瞥了眼一旁库兰塔男人，他现在已经安分下来了，也是在按手机，而他肩上的怪东西也安静的趴着，看他手里的手机。
如果能长得正常点，说不定还能有些温馨。
“你这人还真会终结话题，那就不谈这个，好久回伦蒂尼姆啊？格拉尼最近接连两次回伦蒂尼姆，干脆就暂时在住宿舍了，我可以邀请她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算是缓和一下你俩的矛盾。”
“你想看她笑话？”
电话那头听懂了这个潜台词，无奈叹气：“你们就一定要打么？”
“两件事。”
楚信然瞥了眼窗口，荒原上的源石虫队列队而行，那些被感染生物的原型就是类蜗牛的软体动物，保留着集群的特性，因扭曲的脆弱的头缩在源石化的外壳里，只留下还能行动的足缓慢爬行，所以看着像是遍布裂纹和尖锐凸起的移动源石。
反倒是其中的特殊族类酸液源石虫获得了另类的强化，得以探出头来让它那蜗牛的原型更好辨认。
不过不用管，它们也追不上车，更撞不动车，除非能有高度一米三以上的源石虫，这应该能上报纸。
“首先，不是我想打，是那小姑娘一直那么倔，两年了也不曾变过，但她又打不过我，这只能闹笑话。”
“第二件事，她接连两次来伦蒂尼姆大概是我造成的，我前段时间分两次喊过她来处理现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真厉害啊！”
维多利亚语的语境不够热烈，换成中文应该是你真牛逼才对。
“所以平时遇不上挺好的，别想这些事了，有这空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楚信然看着前方座椅上的网格，抬起手来想要摩挲一下时，目光放在了略显尖锐的指甲上，缓慢的收回了手，摸索着后方挂着的钥匙串，“你们警署有没有什么空降大人物之类的，我听说不少人都在传言有皇家骑士在市内出没。”
“巧了，我们上午也在八卦这事儿……”电话那头的人顿时兴致高扬起来，“负责中央区的露西妮见过一队从皇家学院里出来，他们似乎认为某个目标藏在学院里，但显然是空手而归。”
“你的声音听起来都快笑出来了。”
“当然，他们没跟我们通过气，大下午的大家还在喝茶呢，突然就被报警喊过来保护人身安全，结果是那些骑士大人——”
警司小哥冷嘲热讽，“大肆搜查学生寝室，对谁都态度极差，但我们也不方便抓他们，整下来我们守了全程，但是没有下一步行动，这群家伙不会讨人喜欢的。”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怎么？他们之中有人带黑料吗？你要搞谁我可以给你打掩护哦！”
“怎么还有你这种骑警？”
“还有你这种赏金猎人呢，怎么没有我这种骑警？所以说，是不是有目标？”
“没，就问问，洗洗睡吧，梦该醒了。”
“切，那既然你也没有聚的兴趣，那我挂断了啊。”
“挂吧，88。”
楚信然说罢先一步按了挂断键，瞥了眼恰在这时上车的一个菲林人。
他手中持着刀剑，但不论是司机还是乘客都不在意这一点，因为他胸口别着武装干员的标牌。
城市之间跨越的越野客车偶尔路过安全点的时候就会遇上这些要中途上车的乘客，甚至可能单纯在野外遇上，这些干员和赏金猎人、雇佣兵混在一起在城市外行走、各有各的目的和任务，唯一的区别是，他们通常隶属于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大型组织，被官方所认可。
武装干员也算是个能被常人敬畏的体面身份，相较之下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就只剩下畏了，是否允许对方上车全凭司机心意，通常是拒绝的，只有那种威名远扬、并评价不错的猎人或佣兵能被接受，而如果被强迫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顺带一提，有尼伯龙根指环，也就是楚信然很少离身的那个金戒指也算是个凭证，拥有指环的狂猎们也是司机们的服务对象。
毕竟狂猎们虽然性格各异，但大抵都是有身份的猎人，几乎不对普通人出手。
为什么说几乎，那自然是曾经出过某些人挑衅狂猎的事件，没什么好细说的，是比较傻•逼的案例。
不过在维多利亚的野外，楚信然犯不着拿出那东西，他有维多利亚的居民证，以及龙门的居民证，都是能直接通过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只是有些可笑的是……楚信然这个人本应拥有的是炎国居民证才是。
他确实短暂的拥有过，只是又被他撕掉了。
对那些守旧的人和事，他都没有任何归属感，反倒会让他更加的怀念真正的家乡。
越野车重新发动，短暂补给完毕，前往伦蒂尼姆的旅程重新接续，只是大抵还要两个小时多的样子。
而他倒不是有什么特别接着完成的事，只是抓起了放在大腿上的钥匙串，从安全点的村庄开始的一截路还算平整，剪剪指甲倒也不成问题。
是的，他发现自己的指甲又长了些，同样变长的应该不只是指甲……
想到这里，他抬手捋了捋已经没入发梢的镜框。
契机，是那场清理吗？

NO.67:焉知非福。
（7号了，黑曜石才3500，我真摸啊……）
伦蒂尼姆，狮心骑士俱乐部。
作为俱乐部文化起源的维多利亚，各式各样体育运动都能有对应的俱乐部，区别只是有大有小，有的出名有的不太行。
当然，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奇特俱乐部，涵盖商业、美食等各项文化，自然也有些非法的，这就不必谈了，毕竟这不是重点。
狮心是维多利亚传统文化的体现，最初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的狮心王历史。
尽管阿斯兰依旧是维多利亚传说一般的存在，但狮子之心仍然是菲林们向往的强大者象征。
而这个俱乐部便是取这含义的骑士俱乐部，不过这里的骑士，并非是正规的封号骑士。
时过境迁，骑士文化卡西米尔仍旧蓬勃发展，却在维多利亚日渐消颓，维多利亚的封地骑士在数年前就已经满是老人，年轻一代连封号都少有。
国王不仅不再册封新骑士，甚至愈发的减少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次数，徒留下一群热爱骑士文化的年轻人们无法求得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能在一些小圈子里展现年轻人的力量与朝气。
而俱乐部显然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狮心骑士俱乐部谈的上维多利亚的顶级骑士俱乐部，非富即贵的年轻人们在这里交流骑士之道，展现心目中的骑士勇武，讨论近期的骑士话题，以及本来是俱乐部的主要功能，却被抛到了最后的社交功能。
这个有着伦蒂尼姆所有击剑房和对抗房所有权的俱乐部通常的模样就是打打打，砍砍砍，年轻人对骑士的理解就是礼仪和战斗，礼仪全靠聊天吹水，吹水多了也就腻了，战斗才是重点！
在这之前，狮心骑士俱乐部能被称作顶级骑士俱乐部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这里的年轻人身份高贵，而是单纯的，这里的教练和老师名单里，有曾经的退役骑士，不过很少露面就是了。
毕竟就算年轻人打的再好，在真正有本事的人眼里还是有些辣眼睛，大家也只是关照一下老战友、老朋友的孙女孙子一类的，又不是真的打算当继承者培养，骑士的时代早该过去了，年纪越大越都承认这个事实，不论岁月能否抹平不满，体力也确实无法支撑情感的宣泄。
不过也正因这种悲观的想法，祂们错过了一次焕发活力的机会，祂们没有一人在这里，自然也就无法见证这一刻，年轻的王女伪装作平民，在一位哥伦比亚的萨弗拉人帮助下踏入了祂们的产业，展现出真正的骑士勇武，以至于如今踏足了祂们的产业却无人知晓。
“那位小姐，真的只是练习生么？”
一个菲林青年摸了摸简单处理后仍然泛疼的手腕，朝着站在边缘的萨弗拉青年问道，又看向场内那个被护具包裹而看不出性别的身影，眼中自有一股敬畏。
毕竟他刚被打过。
而同样的疑问也在不少男男女女间升起，他们大多都只是听说图瓦路的骑士模拟对抗分店遇到了一位很强的剑士，并且那位分店的店主引荐了她来俱乐部看看，然后就有人因其年轻和女性的样貌而觉得名不副实，出言挑战，然后就迎来了这样的一幕。
战场从图瓦路到女王路，从普通擂台到专属擂台，护具和锻炼剑的材质规格也在一升再升，技痒挑战者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不知不觉就成了单人守擂赛。
“确实如此，我带小姐初到图瓦路只是体验一番骑士时代的作战罢了，她很有天份。”
夏梅隆不动声色的回答，面颊上的鳞片却有些泛黄，这对那位菲林年轻人而言倒是不太理解的特征。
真的是……有点闹大了的感觉，老楚不会骂我吧？
夏梅隆望着远处那帮大少爷大小姐围在擂台前，大家都盯着上面全套金属护具的殿下，夏梅隆一开始也只是顺着楚信然嘱咐的，找个模拟对抗店来给殿下活动活动，结果没有一个能打的，殿下也是罕有的，露出相当不满表情的模样。
这时候那个店长说想推荐他们去更好的地方，夏梅隆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殿下却露出了意动的表现。
那三头狮子也特意跑到远处显现的两秒给出了指示，他就说啥都没用了。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惊呼和赞扬之声不绝，伴随着嘘声又是一位骑士踉跄跪地，被人扶起抬走取下护具各部件，露出或英俊或阳刚或美丽的脸来——这里的大少爷大小姐们都有不错的颜值。
不过有一说一，夏梅隆觉得他们穿着那种全副武装的护具还能顺畅挥舞骑士剑也挺有本事的，就是，就是确实比殿下弱了些……
这一趟他也算知道为什么殿下能伤到老楚了，虽然没见过她挥战锤，但是挥剑真的迅捷又精准，拼剑也没人能抵住，也就之前有个身高大抵有一米九的壮汉跟她格了个势均力敌，却被她收剑屈身前突给打的后退数步，继而几次来回败下阵来。
防具确实是能抵挡剑刃，但冲击和计分是不可避免的。
“好！第十四个！”
“欸？她抬手了？要停下了？”
“停下了，结束了么？”
伴随着惊讶的疑问声，夏梅隆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四点，足足两小时，细算下来运动时间一小时半，这也不算是耐力不行嘛，老楚果然是在开玩笑么？
一面收起手机，一面挤开人群迎向那扶着擂台边缘并在一些没去参战光是围观的会员们扶着走下来，很快专业的穿拆甲胄人员上前，也让一些迟来的人这才瞧见了甲胄下是怎样的少女，一时间又惊叹四起。
这些年轻人倒是挺有素质，见他们没因殿下的放弃而心生不满，也没有上前有骚扰的动作，夏梅隆心里嘟哝着，顺便抱着小恶意的想是不是因为被殿下战斗的模样震慑到了所以才没人上前。
在他的印象中，维多利亚的年轻人，尤其是富家子弟都挺古早网文纨绔模样的，见到殿下的模样不上来丢人简直说不过去，明明老楚的皇家学院经历就怼过不少这类人。
这就是偏见了，能在这骑士俱乐部当会员的人，大家的骑士品德功课也做得不错，真正勤于苦练的人是很难去想乱七八糟的事的。
不过本想过去解围却见大家根本没有围，都自发的给维娜让路时，他也就有些尴尬，看着那些拆甲师绕着她转来走去，只能也保持一定距离站着，不过这份尴尬很快就有人前来解围，“这位先生。”
夏梅隆闻言回头，所见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菲林男人，相较于这里的其他人，他的年龄显然大上许多。
尤其是留着修剪过的W型胡，手中还抓着一张卡片：“虽然那位小姐直言表示不想加入俱乐部，但还请收下这张会员卡，起码再去那些模拟战分店就不必付出器材的修缮费了。”
他说着，双手奉上：“嗯，这并不代表加入俱乐部，只是有些打折权益的卡片，那位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小姐有着绝佳的剑术才能，我们随时欢迎她的到来。”
“呃……”一听到这全名他就想起楚信然曾经扯淡的故事，无端想笑又不合时宜，憋得很艰难的接过卡片，“那我替小姐收下了，对了，请问您是？”
“这里的负责人，嗯……”男人笑了笑，压低声音说，“负责伺候这些少爷小姐们，以及这里的修缮，我想问问，小姐和疾风骑士是什么关系？”
夏梅隆怔了怔，心里顿时拔凉拔凉，心说果然会出点事，表面还要不动声色道：“呃……有幸被指点过几次。”
“是么……”看出了夏梅隆的犹豫，男人远远地望了眼因为头部护具被最早取下而露出略显疲惫又柔和目光的维娜，然后回过头朝着夏梅隆微微躬身，“抱歉这么唐突的提问，对了，我的名字是爱德华•韦尔斯利，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用我的名字直入于此。”
“啊？”
夏梅隆有些茫然，这番殷勤让他这个通常坐后方的情报工作者有些愣神又本能的排斥，但还没等他怎么反应，对方就遗憾又礼貌的开口：
“潘德拉贡小姐走过来，我也就告退了，她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说着，他就干脆了当的转身离开了，令夏梅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猜测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这时候维娜便走了过来：“该回去了，还有那个人，我见过，但他没见过我才对。”
“好……”
意识到自己被殿下的强硬和仿佛一直注意到现在的的细致给带跑了节奏，夏梅隆不禁扭头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殿下，还真有几分面对楚信然的感觉。
老楚应该也没教她多少东西吧？他心里费解到，行动倒是不落下的开口问：“小姐感觉如何？”
“休息时间太短了，而且很容易暴露……”走在前面像是领着夏梅隆出门的维娜声音低而急促，不似一贯的慵懒，“有些人的剑术看着很眼熟，要么是我见过他们老师出手，要么就是我见过他们家族里的人出手。”
维娜说到这顿了顿，才说：“凯说这个俱乐部的正式程度有些出乎预料，该撤了，所以我直接举手放弃。”
夏梅隆了然，他自然知道那三头狮子随时都可以说话，随时都跟着。
但似乎只有殿下和老楚比较特殊能听到看到，也就没什么疑惑，只是有些感叹。
以前就经常是老楚说他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听到些奇怪的声音，让他挺羡慕这种特殊的「主角待遇」。
不过以前还只是老楚一个特殊，还可以不在意，现在殿下也算是这类人，就突然有种「怎么回事，这种好像只有我不行的氛围」。
算了，反正以前也经常是他不行，他倒也没什么追求，每天日子过得去，能跟已经离异的父母处好关系就行了，前者已经达到了，而后者……
他试图努力。

NO.68:计划要跟上变化，就不能细。
（还有两天，手里攥着合成玉就等老爷子。）
“我已经到了伦蒂尼姆长途站，对，是帕丁顿。嗯，要到旅店起码得一个半小时，你们可以先解决晚饭。”
“狮心骑士俱乐部……好，还有呢？爱德华•韦尔斯利？很陌生的名字，有疑点你就查查吧，有这个能力的是你而不是我，不是么？顺便告知维娜，回头我会喊兰斯洛特来检验她的恢复状况，让她做好准备。”
“我今晚不急着回来，自然需要你转告，好了，到此为止，闲聊明天见面再说，我要过安检了，先挂断了，再见。”
朝着面前等待的工作人员歉意笑笑，楚信然便将背后的大提琴盒放置安检传送带上，然后摸出了持铳证、术士证和近卫证，就能在嘀嘀作响的机器前捞走大提琴盒通过，将一些意识到什么的敬畏目光甩在身后。
他准备去找夜烟，既是看看她的近况，也是为了发布精确任务，即皇家骑士的行踪调查。
不需要接触骑士本身，只消去实地询问一些当地的灰色地带就够了，这种事对本就属于灰色地带居民的夜烟而言算是手到擒来的任务。
但对初来乍到的夏梅隆和有很多人要联系的楚信然而言，就是在浪费资源。
时间和体力，也算是资源的一种。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安排的人选也得恰当才是，唯一值得吐槽的也就是当初达成协约的时候，夜烟什么联络方式都没有，楚信然留下的手机号和邮箱也没被用上，夜烟唯一一次协约后的联络都是靠着菲林兽亲完成的，足见她到现在也没弄个手机。
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困难还是不习惯用那种东西……
他觉得是后者，毕竟是个装束都模仿童话巫师的小姑娘，也看不出有什么富裕家庭的礼仪素养，至于那种源石技艺和越狱的本事，大抵是有某种奇遇吧。
经历过艰难困苦的孩子，能活下来谁没有点奇遇呢？
楚信然只对委托目标的情报有兴趣，至于同伴和合作者，贸然探究只是徒引不快罢了，还可能让自己心情差劲起来。
不过真的该建议那位小姑娘弄个手机了，当初喊夏梅隆来跟她通气也没见结果，还真的像受伤的猫一样警惕一切又有些自己的小聪明。
但小聪明还得经过打磨才有可能变作经验和智慧，否则说不定还会变成自毁的炸弹，在这之前接受一些前人的经验倒是能少走些弯路。
“下一站，诺丁山站。”
灌入硬币，将大提琴盒放在面前坐定，楚信然又端起了手机。
趁着这段乘车的时间，糊弄一下委托人把赏金弄到，再联络一下兰斯洛特，今晚的住处倒是不需要考虑，不论是上次的临时酒店还是东区某些著名黑店都行，他又不挑，甚至可以找个网吧睡觉。
虽然维多利亚的不少网吧都有搞各自的特色服务，不过通常不算扰民，不会影响过夜。
不过那是最糟糕的考虑，向来是用不上的，他并不怎么上心这种事。
反倒在车上一边打开了莱茵黄金app联系雇主，一边想着夏梅隆说的骑士俱乐部的事。
爱德华这名字在维多利亚算是大众名字了，跟炎国课本里的小明小红小丁似的，但韦尔斯利这个姓氏……
不是错觉，他确实是在哪听到过，应该是在战场，又或是在某些区域听到的讨论。
他有些不确定，既然自己记不清，那意味着当时的自己觉得不会有多大交集就没有用心去记。
不过也没必要一定要强记，他已经在手机上划出了浏览器，渐入韦尔斯利这个姓氏，没有什么百科一类的集结词条，而是点击率最高的新闻一类，最高的第一条赫然是伦蒂尼姆市长亚瑟•韦尔斯利的新经济特区政策广受赞扬，受到无数市民追捧。
亚瑟•韦尔斯利……
他怔了怔，呆了好几秒，他想起来了，但又无法将印象中那个人和眼下屏幕中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联系在一起。
魔族战争维多利亚陆军元帅，与当时哥伦比亚陆军上将铁锤将军不相上下，他依稀记得这个人后来还出任过维多利亚首相，什么时候降级成了伦蒂尼姆市长？第一时间的，他想起了维娜的遭遇。
“有点糟糕啊……”他无声呢喃。
不论这家伙的如今的境遇是否和王室的动乱扯上关系，也不论他是否能看穿维娜的伪装，这类人和家族，光是有交集就是宗麻烦事，哪怕没有那精准的直觉预警他也能这么定论。
我才走一天欸，那三头狮子也不靠谱是么？
他仰起头来看向电车最前方的电子标牌，甚至想找个合适的站点下车回旅店。
但上面显现的站点谈不上近，他也就重新收回目光，微微垂首，右手手指轻轻敲打着头，目光也没什么焦距。
他在重新思考，思考那个爱德华的用意，首先他不管有没有看出来，都不想闹大，否则也不该乖乖放走，还给会员卡。
然后是那个会员卡，发讯器的可能性倒是不存在的，这一点夏梅隆倒是有经验，破坏发讯器功能的电磁设备他是有准备的，也能判断那东西不是发讯器。
那么，会被另做跟踪么？
关掉浏览器对夏梅隆发了两则确认信息，回讯也极快，不论是夏梅隆还是三头狮子乃至维娜，都有注意，但都没察觉跟踪和源石技艺的反应。
这样，得出的结论就很微妙了，要么是那个爱德华真的只是单纯觉得维娜有天赋决定笼络优待，要么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没把握所以没做反应，要么就是……保王派？
存疑……太多存疑了，但集中起来，结论也就是还没到要撤的时候，尚有回转空间，还是去看看夜烟吧。
想到这里他便给夏梅隆又发了一条消息，一条暂时不要理会那会员卡和那些人的消息，带着维娜继续去贫民区历练，然后等自己回来再处理。
夏梅隆回了个OK，这令他稍稍放松了些，倚在座椅上，扯了扯衣领恰巧摸到了那古旧的麻绳，他才想起那枚兽牙，隔着衣衫按了按那东西，重新静心。
他其实想过，最谨慎的方案应该是禁足夏梅隆和维娜一天看看情况，然后赶紧转移乃至撤离伦蒂尼姆，按照楚信然最怂的那段时间，这种决定绝对做得出来，不过他终究没有那么打字过去。
因为那真的就只是在怂而已，只是在害怕，朝不保夕时自当如此，可如今呢，他又不是真的只能怂，只能怂也就不会有如今的日子，原本给维娜做出粗纲计划安排要么直接撤掉，要么原封不动。
一旦选择逃跑，自己和天火以及夏梅隆的忙碌那是真的全部木大。
机会分明是有的，但也有陷阱的可能性，是否是陷阱这种事，他明天亲自去探，有些机会不仅要有，还得自己去争取才行。
不只是和那三头狮子的协约，更是为了困扰多年的一些心头疑惑。
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接触那位铁公爵的机会，了解那些怪物的真相。
协助王女殿下行动如此之久，终于有了不错的反馈。
至于现在……手机因讯而震，划拉开短信也就瞥见了龙门银行的收账短信，五位数的收款通知已经到位，那特莱尔任务的雇主倒是出人预料的爽快，让他一开始在心头打好的交涉草稿失去了作用，可惜苏格拉场的赏金加上这委托的赏金一共也没能抵掉一对刀剑的费用。
等到维娜的事告一段落，再看有没有必要重新回归一段时间的猎人生活上吧。
总之罗德岛或是莱茵生命总得抽空去一趟，这么想着的他，摸了摸头上的龙角，所能触到的自然是角套。
作为一位龙族，并且是角分叉的龙族，他能使用的伪装角套寥寥无几，埃拉菲亚、瓦伊凡通常是首选，前者是鹿、角型相似，后者是双足飞龙，角型以粗著称，很有兼容性，考虑民族形象，他常用的自然是瓦伊凡这种尚武形象，能免去很多麻烦。
不过他摸角只是在检查角套和角的嵌合处，仍是严丝合缝，意味着内部的龙角没有明显的成长和变化。
那就仅仅还是长指甲和头发而已，确实，光是提升新陈代谢速率的话，龙角和龙尾的变化不会有指甲头发这种东西明显的，但他确实是越来越在意那些怪物了。
那些在他视野下走来晃去的怪物，有时候还会穿过他的身体走过，或是被他穿过，无光的身体内侧能听到清晰的心脏搏动，竟觉得有几分悦耳，有这种想法的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拉出正常的琴音。
他不想找心理医生，准确的说，是普通的心理医生，他想找深究源石的医生。
所以得去一趟莱茵生命或是罗德岛，也想找那些同样能看到怪物的深海猎人，但他又不想去阿尔戈，那儿的氛围令他厌恶。
那么就定个计划吧，半个月内，帮助维娜找到现在应处的位置，协约也就终结，自己带着夏梅隆去哥伦比亚，夏梅隆回家，而自己去一趟莱茵生命。
在那之前，也不用企鹅物流送货了，他可以自己去找拉普兰德交换日晷刀和杰里科，搞定之后去米诺斯。
时间不用挤在一起，非常完美！不过真是越想越远了，得留出迎接意外的时间和准备，最后还得脚踏实地。
打好这行程的粗纲，楚信然抬眼看了眼接下来的车站名，还有两站，该收回发散的想法专注眼下了。比如，想一想夜烟现在是否还在那个危房里。

NO.69:ONE OFF MIND
（标题是蜂屋なな的V家曲，16年的。）
天空渐渐地昏暗，路灯们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亮起，但在东区，光明也算是个奢侈的东西。
路灯由电而起，电从何处而来？火力？电磁？潮汐？各中缘由，除却真正利用地理环境的少数状况，共同的源头仍是源石技艺，那是源石的力量，也将是财富的力量，对这财富分布严重失衡的东区而言，别说平民亦或贫民家的电费交不交得起，就连电灯电线这类公共设施也有人违反法律去破坏偷挪，带到废品回收站去变作既不经济也不实惠的一点小钱。
被破坏偷盗了数次之后，有心改善东区的上面也收起了心思，在搞好公共建设之前，得把居民经济和思想建设弄起来才行，修建学校的工程早就在做了，距离完工倒是还要一两个月，在这之前还有新造的国营企业准备收拢这些廉价劳动力，以及加派的保安和警卫，如今的东区缺乏的……
是时间……
奉着官方指令以民间名义建立的艺术特区只是最早试探的一批之一，作为首都的伦蒂尼姆确实不该一直挂着个最为贫穷混乱落后的东区在身上，好似一位美人身上一直挂着一块丑陋的疮疤。
所以药方已经开好了，医药费也筹备了大半，唯独需要时间来体现药效的分量。
能对这药效初期就有感受的人民自然是幸运的，但更多的流浪汉和贫民仍是毫无所觉，以前的生活方式也就是现在的生活方式，东区的光明普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要走，稀稀落落的电灯能够存在的理由全靠摄像头，但也有些贫民连摄像头也不怕。
他们不一定知道摄像头死角这种说法，但他们确实敢砸，有些能尝到甜头，有些却会被骑警抓捕，留下的这些孤零零的电灯还存在着，偶尔会有些流浪汉在晚上聚集在这，仿佛那昏黄的灯光真的能给他们温暖一样。
不过这个点还没到他们出现的时间，这路灯刚亮的七点十分，正是不少家庭正式的饭点，而对东区的街头人而言，这个点倒是可以到边缘翻找一下那些外来人的垃圾桶，说不定也能找出点幸福感。
而现在有个人，就在直接破坏他们的幸福感。
“青春的特征乃是动不动就要背叛自己，即使身旁没有诱惑的力量，你不觉得如此么？小猫咪。”
街道的尽头，小巷的出口，在那堆积的一堆垃圾在暗蓝色的光影下破碎，而在它们溅起碎屑之前，黑色的身影更快一步的闪过，那是仍旧穿着那身斗篷和尖角帽的夜烟，而在她身后的远方，高瘦的男人远远地站在小巷的另一边口子上，微笑着看着另一头。
他也是一身黑色，黑发黑耳、还有一席黑色的大衣，胸前挂着的金线修饰的黑色身份牌，属于「矿石与感染者相关专业对策人员」的特殊骑警徽记在昏暗中也有着显眼的荧光。
维多利亚的骑警队是个大分类，其中有着楚信然认识的那帮普通骑警，也有着这类专门负责感染者犯罪的特殊骑警，同B•P•R•S这种生化防护相应人员一个定位，他们的装备和武器都是特制用于对付感染者，他们所经受的训练也是针对感染者，目的便是高效、无情、精准的处理感染者犯罪案件，同样的，也将抓捕那些能够越狱的危险家伙们。
不过越狱犯夜烟着实是一个特例，以往的越狱犯人都是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和绝强的源石技艺出逃，属于极度危险分子。
但这位却是靠着单纯的小手脚和小聪明以及诡异又空泛的源石技艺掩人耳目。
如果说之前那帮人都是土匪强盗的话，这位小姑娘显然就只是个小偷，战斗力不是一个层面的。
或许也正因这一点，这个骑警才这么闲庭信步吧，觉得这是个手到擒来的过程，可以稍微违反一下曾经宣誓过的绝不轻视敌人、绝不浪费时间的守则。
不过真正的原因，是看过夜烟档案的他本身提不起兴致。
都没什么像样的罪名，一个硬生生靠感染者身份凑起来的感染者罪犯头衔，居然派遣他来抓捕，他都不好评价是自己被轻视了还是对方被重视了。
或许是两者兼有吧，一个有本事越狱的小姑娘，一个对自己老是不顺眼的上司，真是没有一个能让人顺心的职场啊。
一想到这里，男人便又开口道：“小姑娘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很公正的，你的一言一行都会导致你之后的遭遇，就像一些偷窃的习惯，若是改不了，迟早会被我们找上。”
夜烟并不回答，也不回头，很快就消失在巷口，宽大的法袍和头上的尖角帽被淡黑色的烟雾拢在身上，既不会抛飞丢失也不会成为奔跑的妨碍，而她所释放的源石技艺媒介并非是作为感染者而增生的源石，而是那本从不离身的书本。
那是真正唯一属于她的东西，也是她最为宝贵的东西，同时也是个特殊的「法杖」。
特殊金属制的封壳内蕴墨化的源石层，开篇甚至有着源石粉末书写的符文和解析，这是本古老的魔导书，恰如童话与传说中的那般，巫师在上面书写着禁忌的知识，也让它本身具备了超凡的力量。
它具备着文物和法器两种成分和身份，会落在一个贫民区的小姑娘手里本身便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只是目前而言，鲜少有人看出这一点，就连那个高高在上的追捕官也没去注意，只是将追踪术式放在其上。
这也是他能够闲庭信步的原因，不论夜烟逃到哪去，只要相距不是太远，他都能与所感应。
作为处理感染者犯罪的特殊骑警，源石技艺也都会朝着追踪、进攻、渗透、防护几个方向特化精研，他便是擅长追踪以及不那么擅长的进攻型，所谓的不那么擅长，就是处理B级罪犯的程度。
夜烟的定位为C，这还是托了越狱记录的福，原本的定位是D来着。
现在的她不关心这些，事实上她在下午三点的时候就已经在逃了，一开始在「家」里被找上，她还没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在对话中习惯性的摸了个牌子，突然意识到这牌子代表的什么立时引动源石技艺跳窗而跑，但动作还是没有快过对方甩出的暗蓝色飞镖。
挡下那飞镖的便是那本书。
在数次自以为逃掉却又撞上对方后，她自然意识到了对方有什么追踪的依仗，在找了个偏僻位置特意排查过着装确信没有被装什么发讯器后，方才考虑法术的可能性，最后觉察到那微弱的法术波动，微弱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定位，微弱到难以被截断。
她其实有所猜测的，有关于被定位的物品猜测。
却也对最应该做的抛弃下不去手。
她怎么能扔掉这本书呢……她又怎么舍得扔掉这本书呢……
所以她依旧在跑，而那个男人，也依旧在追，跑了几个小时，她又绕了回来。
不想跑出东区，会闹大的，还可能牵连别人，何况东区才是她最熟悉的地方，还有那么多菲林兽亲愿意帮助她躲避。
“喵——”
就像此刻，窗户紧闭的阁楼上，棕黄毛色的菲林兽亲的盯着她发出一声警示的尖叫，然后朝着左边爬出几步。
这令夜烟的步伐也朝左迈进，冲进另一条巷道里。
这样跑不是个办法，等到对方耐心耗尽，这场追逃也就该结束了，她没有破解对方源石技艺的办法，就只能回头袭击，或者以书为饵……后者不作考虑，若把书放下，那才是真正的束手就擒。
但是……真的该袭击么？原本还只是偷窃而已……她知道偷窃是不好的，但幼时的经历让她有这样的习惯，已经养成了癖好，总是想偷点什么，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偷些不重要的东西来做缓解，可也正是这样的行为，曾经将她送入了感染者监狱。
她那时如何能想到，偷个食物都会被关进那种地方，就因为感染者的身份。
但就算如此，逃出来的她也没有真正作恶的念头，但如今对这追捕官发动袭击得被算成什么罪名？
她犹豫着这一点，既是为了自己的坚持，也是为了在这个社会的地位，明明自己都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明明还有了像样的雇主……可这个社会并不打算放过她。
这个糟透的，对感染者净是蔑视与敌意的社会。

NO.70:要学会抬头。
（更新的时候我应该还没起床，祝我醒来能抽到赫拉格•jpg……）
即便如此，夜烟仍不打算放弃，她如今已经考虑一下打破绝不偷钱与钥匙之流的信条，起码弄到几个硬币，那样她便可以联系雇主。
她是知道的，知道那位雇主虽然没有被官方定性为罪犯，但在感染者监狱的数据库中，他被定义为S。
这是危险等级，也是罪犯等级，也是她眼下唯一能求助的对象。
但就算是如此，就算她真的打算打破信条，在这个正常家庭都会在温暖的小屋中齐聚，只有无家可归的人才会在外晃荡的时间，她能找谁偷窃钱币？
加班加点导致还在回家的上班族么？
东区没有这种上班族，真正的加班都是半夜回家甚至在工厂里睡觉，没有什么七点半下班的温柔岗位。
冷清的街道上甚至很难见到一个人，这也是那个追着自己的家伙能够毫无羞耻心的大声说话、自语的原因，夜烟觉得但凡街上多出几个人来那家伙就不会说那些嘲讽的话来。
除非那家伙真的脸皮厚。
她绕行在小巷和街道间，瞥了好几眼沿途映出灯火的窗口，其实她的源石技艺要打破砖墙还是做得到的。
但这种事想都不用想，她只是想有几枚先令的零钱而已，一面奔跑一面期待着听到什么陌生的人声或是脚步声。当然，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那个警官先生的声音。
虽然他一开始表现的颇有教养，但这丝毫不妨碍彼此对立的事实。
何况那家伙后来也在一路说些风凉话试图给自己积累压力，是个超级坏心眼的家伙。
哒……哒……哒……
——
突然听到的脚步声令夜烟喜出望外，这富有节奏又略显明快脚步声毫无疑问不是流浪汉，也不会是那个慢悠悠的骑警突然绕到了前面，这就是她最迫切见到的，却又怎么想都很难出现的路人。
只是，真的要做么？
那脚步声在远处，一眼看去不会是正前方而是在拐角的街道愈发走近，曾经有过很长时间偷盗经验的夜烟有着出手绝不走空的自信。
但她一直谨记着幼时接受的不少教诲，那些少数会关心她的人留下的话，其中之一便是令她从不窃取钱财的理由。
这个世界是很糟糕，糟糕到只能要活下去，就算是做窃贼也甘愿。
但就算是窃贼也是人，也该有自己的规则，否则那便连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
可再遵守下去，可能连活下去的机会都失去了……
她不敢想象再回到那感染者监狱会被如何的严加看管，更不敢想象自己能在里面活多久。
她是知道的，感染者监狱的环境并不会催化病情，但那些狱卒经常带着一批犯人出去，回来之后大家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她知道，那些犯人是被带去做实验了。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整个泰拉那么多国家与独立城市都有着矿石病的痕迹和肆虐，大家也就从未停止过对矿石病的研究，感染者监狱里的罪犯就是合适的人选。
因为没人能放心感染者们的劳作不会出现突发状况，于是连劳改权利都被剥夺的他们，成为了感染者相关实验的素体。
但这份研究究竟是为了根治还是想借此获得些别的，夜烟很是怀疑。
她曾听过一些罪犯深夜的呓语，也曾听过一些狱卒古怪的对话，隐约觉得他们是在拿罪犯做法术增强方面的实验。
那绝对不是好事……
哒哒！
提升了响度和距离的脚步声令她在犹豫中下定决心，隐约从声音判断对方已经快要走到拐角，她便加快了脚步，要赶在一场拐角相撞中得手才行！
活命还是信念，她仓促选择了活命。
只是她准备撞上的人在要撞见的那一刻发出了轻咦声，扭身抬手，竟然打掉了夜烟隐晦间伸出的手腕，且还有余裕将要失去平衡摔出人行窄道的她拉住，这番小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倒是熟练无比，也不知是遇见过多少次。
“你这么做，会让雇佣关系破裂的，魔女小小姐。”
手腕一抽便将夜烟从半失衡的状态下拉回，双手稳住对方肩膀的楚信然退后一步，打量着她如今的模样。
夜烟怔了怔，没料想到惊喜便是如此突兀降临。
“苍……”她开口，便被楚信然微笑着打断，“梅林。是梅林，小小姐。”
“看来你有些麻烦……”视线由上及下的逡巡，然后锁定了那本书，“有几人？”
“嗯？嗯，一人！”夜烟怔了怔，跟上了话题。
“那么，就往家里跑吧……”楚信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双手重新放在对双肩上朝着拐角的走道上轻轻一推，“半个小时后，当我回来就没事了，我没回来的话……”
“嗯，没有我没回来的可能，去吧。”
“小心点，他的源石技艺我没太了解，但很会追踪。”
“看出来了，所以你跑远些吧，跑远些，天上就会下雨了，雨能把任何斑点都洗刷干净……”
楚信然依旧微笑，让夜烟颇有些不习惯，当初的楚信然可没这么和善又温和，“好了，走吧，你能逃出那个牢狱总不该是靠着拖拖拉拉吧？”
“呃……”话都说到这份上，夜烟觉着他那微笑都带上了某种压力，只能咬牙抱紧怀里的书跑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路口。
而楚信然也就是这时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看向对面屋顶上的黑猫。
那只猫一直盯着自己，直到现在，那种尖锐的视线才变得柔和起来。
“喵——”
见到自己看来，它还叫了一声，从二楼高度一跃而下快步跑来。
菲林兽亲啊，微微蹲下身来，朝着它探出双手，黑猫轻巧的跃到他的双臂上，被他缓缓地抱起。
楚信然不喜欢养猫，因为养猫很麻烦，但撸猫是挺不错的事，所以他一贯白嫖别人家的猫，只是当他在撸猫过程中瞥见对方扬起的下巴上的黑色晶石时，温和的目光倒是依旧温和，只是又重新蹲下身来，将对方往地上轻送轻收。
“抱歉……”他轻声说，似乎笃定了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话语，“那孩子能做到的，我还做不到。”
“喵……”黑猫盯着楚信然好几秒，然后扭过身去，朝着之前夜烟离开的方向奔跑。
楚信然静静地看着它的背影也逐渐消失，仰起头来看了眼已经分不清是乌云还是黑夜的黑色穹宇，怅惘的叹气，继而转身看向身后那条道路的尽头，高瘦的黑影由远及近，带着玩世不恭的姿态与步调，在楚信然面前驻步。
“哈，这位……梅林先生！请问你为何要帮助那位小姑娘呢？还是说，你不其实不知道她的身份有多么糟糕？”
昏黑的路口没有路灯，就连车辆也鲜少路过，就算面对面的站着，也只是察觉对方的体型和些许的轮廓。
但由于某种礼仪的默契，不论是手机，还是单纯的手电筒，两人都没有拿出可充当光源的东西。
“那位菲林兽亲是矿石病携带者吧，对于任何正在施术的施术者而言，源石都是那么显眼的东西，那些感染生物在我们眼里就像移动的、储存力量的存储罐，等着我们过去释放。”
“在这之前，当心存储罐扎手，先生。”楚信然微笑着说，左手探入裤兜握住了手机。
殊不知这句话让对方情绪突然的高扬，以抑扬顿挫的腔调回道：“是！是的！正是如此，所以我们都不会想接触那些带刺的活物，因为我们都不想被源石侵蚀，没人会喜欢沾染矿石病，会喜欢的人也只会是些疯子才对。”
“所以……”高扬的声调一转低沉，朝着楚信然发问，“为什么要帮助那位感染者呢？”
他抬起了手中的手杖，淡蓝色的光辉柔和的洒下，映出男人黑发黑耳黑衣的模样，乍看就是一位成熟稳重的菲林男人。
但仔细一瞧那对耳朵，既不会动也不会跳，僵硬的就像内里什么都没塞的耳套。
“你要知道，就法律而言，帮助、包庇犯罪者，也应当作从犯处理。”
“什么从犯？什么犯罪者？我从霍利尔顿社区出来，正巧有些迷路，你要找那位小小姐的话，尽可以去……”
楚信然微微侧过身来，让出位置，“请不要给我扣高帽，先生，事实上你就算给用源石技艺给自己打光，我也认不出您是谁，也看不懂你那胸牌什么意思，是什么特殊部队么？还是说角色扮演的贴纸？”
“我听到了很多，犯不着这般掩饰，梅林先生，你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从牢狱脱逃，你真觉得这番话能骗到我的话，我只能照亮你的容貌了。”
“你照吧……”楚信然耸了耸肩，“顺便，天要下雨了，再拖下去，你要追的人是不是要追丢了？”
这副随意的态度勾起了他几分不满，他便以光印去，印出一张昆虫模样的脸来……
这……
“这是我最欣赏的一届骑士面具，是不是很赞？这个世界还有假面骑士这种特摄文化着实令人惊喜不是么？”红色昆虫面具下的青年语气轻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终于生气了，抬手要扯下他那浮夸的面具，却被对方跨出一步避了开来，也在这同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指间。
哗啦啦的声音随之并起。
“你看，下雨了，我提醒过你的。”
楚信然面具下的脸微笑，与之相对的，便是男人的脸色奇差无比，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
因为他在那一瞬他遇到了见鬼般的事实，他那骑•警•队•中最为隐秘，最为长久、范围最为广大的追踪术式……
断了；
不是对方一下子跑出了范围，也不是对方破坏了信标，而是那隐秘又坚韧的「线」突然断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本能的，他将目光放在了指间上的水迹上，继而看向那同样被雨水打湿了的楚信然。
“这是你做的么？”
那浮夸的甲虫头套歪了歪，隔着面具都能察觉到茫然。
“我要判你妨碍公务，你应该跟我……”
男人话未说完，砰然一声世界清静，他和他身后的石块一起倒在了路上。
楚信然怔了怔，仰头看向身旁房屋的屋顶。
“喵！”
惟妙惟肖的猫叫，但确是从人嘴里发出的。
令他抽下面具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挺可爱的，但是这么砸容易死人哦。”
“只要查不到，那就没关系……”唰啦一声从上至下的显现，黑猫少女平静的说，金色的眸子在发光，“这是你当初说的。”
“是么？我说过的话蛮多的，不一定总能记住。”楚信然拍了拍兰斯洛特的头，拍起一阵的水汽，她身上的雨水和正在下的雨水，都在他那握着的手机作用下筛开转移。
“我记住就行了。”兰斯洛特说，然后转身看向一旁，那是夜烟和那黑猫之前都跑过的方向。
“接下去是去看那个夜烟吗？”
“是啊……”楚信然说着迈步，朝着夜烟那暂居地走，而不需要他示意，兰斯洛特已经快步跟上，“有空也可以担待担待吧，东区是你在管不是么？”
“我什么都不管，摩根也不要我管……”兰斯洛特说，“我只是在东区散养一些猫，那个夜烟跟我一样。”
说到这个，似乎也自己想通了理由，兰斯洛特点了点头：“嗯，那我会帮她的。”
“那就好，不过喊你其实还是为了另一件事。”
楚信然把玩着手里那唯一会被雨淋而积起一些雨水的塑料面具。
“明天，再去试试那位继承者。”

NO.71:只要他希望，便会降下恩泽。
（谢谢祝贺•jpg）
仍然不曾修补的破门此刻敞开着，着装奇异的少女坐在那张破烂的床上，双手拢着那面被金属壳覆盖的魔导书，好似那能带给她温暖，带给她安心。
事实上，确实如此，不论是作为武器还是作为遗留的物品，这本书都有足够的价值。
手指轻轻地划过书脊，金属的封壳就会显现出细致打磨的过的源石，以半面的模样嵌在书籍形成另类的装饰，源石在精神的牵引下泛起黑红色的微光，牵引着她回忆书籍陪伴下的过去。
“你听说过残忍吗？”
“你听说过复仇吗？”
“你听说过背叛吗？”
“我很抱歉，小夜烟，你不该知道这些故事，但我们生活在这里，你总该不可避免的听到一些残酷的事，而你以后也很大可能会和这些东西有所关联。
所以好好听一听吧，它们都将会在这本书里，当你读完了这本书，你就能获得人生的启迪和出色的智慧。”
“就像萨米神话中将自己悬于树上的获得一切的知识，写出这些文字的神明一样。”
“但在那之前，这本书，你能翻阅的仅仅是很少一部分，那是你真正能接受的部分，应当铭记，好奇心会害死猫。”
“据说在维多利亚更早的时候，有着另一种古老的语言，在那种语言里，care是悲伤、烦恼的意义。”
“Care killed the cat……”她低声的念诵，然后起身凑到床边抓起地上一块满是裂口的表，确保时间还没到半小时。
一个没有手机、房间里也没有像样钟表的人，通常也不会去执着计算时间。
“本•琼森所写的《人各有癖》中的一句话，更早的话，应该算是莎士比亚演出的作品。”
——
突兀冒出的女声令夜烟怔了怔，下意识的跳下床来，双脚套入褐色的长靴就要准备应对陌生来客时，却听到一道男声：
“你还会看莎士比亚的作品？”
听到这声音的她重新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床边，然后又升起了对女声的好奇。
“摩根很喜欢他的话来装模作样，我不得不去了解。”
女声停在了门口，先出现在门口的是手电筒的光亮，然后是一个男人探头。
“应该没有迟到吧，小小姐。”
苍七，自然是他，用手机充当手电筒的走到了门口，然后关掉了那光亮，朝着自己微微躬身，在他的身后，黑发黑衣的菲林少女看起来比自己要大个一两岁，给夜烟的第一印象是平静和冷淡。
平静的表情没有一点的变化，就像个精致的人偶。
“呃，应该是没有的。”夜烟晃了晃尚在手中的破表。
“那就好……”楚信然微笑的直起身来，“我在最近得努力做一个守时的人。”
“以前就不守时么？”
“总有些事降临得无比突然，将你的计划砸的一团糟，也将你的生活砸的一团糟，让你许下的约定很难达成……”
楚信然耸了耸肩，“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已经很少许下承诺和约定了，也不会去执着于把行程和计划排的宛若钟表……那是和自己过不去。”
“当然，日常作息例外。”他又补了一句，然后朝着身旁安静的菲林少女招手。
“介绍一下，兰斯洛特，在你不方便联络我以及我不方便联络你的时候，她会作为中间人，你有什么不算特别重要的事也可以试着拜托她。”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似乎是在等那位菲林少女说话，正当夜烟觉得那么冷淡的她估计会让苍七难堪时，她竟然开口接话了。
“我经常在东区，也见过你很多次，只是你没注意到我……”兰斯洛特开口道，“联络我不需要手机和电话，你只需要跟小特洛说你想找我。”
“你认识小特洛？”夜烟愣了愣，小特洛是一只黑白相间的菲林兽亲，东区的流浪猫之一，夜烟经常喂它，它也偶尔会给夜烟刨些不知道哪弄的纸币来。
一开始是支离破碎的，在她叹气好几次后，倒是愈发的完整了，夜烟也没推辞，通常换成了等价的鱼干喂给那些兽亲们。
作为兽亲的猫倒是比单纯普通的猫要亲切黏人得多，有人说普通猫看待其他生物都是低等的仆人，那作为兽亲的猫反倒更容易同人平辈相交，这种时候反而是人在挑挑拣拣，排斥着大部分都带矿石病的兽亲。
也不是说兽亲都带矿石病，只是很多兽亲的特殊源于源石，因而相较于人类，它们对源石的抗性更低，而错误的生活方式确实很容易感染矿石病，人都如此，何况动物。
东区生活的兽亲大多都有矿石病，放在官方处理矿石病事件的qi警dui里，也该判定是感染生物，都是得清缴的安全隐患。
“据我所知，你们可能喂过同一批菲林兽亲……”楚信然表情古怪的说明道，“不过这也不重要，重点是现在你可以收拾收拾了，该搬家了，那个追查官被打晕了，源石技艺也被我截断了，但他终归是知道你这落脚之处的不是么？”
他走到门边靠近着厕所的隔间，从中抽出了大提琴盒，夜烟呆了呆，她回到家后都没注意屋里多了个大东西。
楚信然之前就直接到了这里，瞥见那破碎的窗口就意识到了夜烟可能的遭遇，也因此做出了那家伙会追到这里来的判断。
嗯，有雨水做清醒，那家伙应该会很快从街上醒来吧，也有可能在那之前被一些流浪汉摸走不少东西，还有淋雨感冒什么的，那倒不是他关心的问题，对这些追捕官，他也没什么好感。
“搬家……能搬到哪里……”夜烟有些迷茫，说来有些羞耻，她其实奢望过苍七能将一切都处理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的那样结束。
而眼下，他告知的是那个男人还是会找到这里来，她得搬离这个才决定定居每一周的地方。
“去我那，我会帮你。”
出乎预料到难以置信的话，夜烟看向那个表情平淡的黑发姐姐，她之前还觉得对方冷淡孤僻。
“信……”兰斯洛特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楚信然的手掌盖在头上，令她怔了怔然后改口，“苍七希望我帮你，我就不会让你给他添麻烦。”
“呃……”楚信然无语掩面，心头叹气兰斯洛特这丫头说话还是那么直截了当的伤人。
夜烟也失去了语言能力，只是看着兰斯洛特，又看向苍七，又看向兰斯洛特，几秒后才讪讪道：“好，好，谢谢。”
她现在想不出该说什么。
“别聊了，先收拾吧。”楚信然抖了抖背后的大提琴盒的肩带，“没太多难弄的行李吧？做好取舍一次性带走，可能以后你还会被追捕，兰斯洛特的身份也比较敏感，能给你的帮助其实不多，重点是你自己得成长。”
“成长？”夜烟马上起身去其他房间找要带走的东西，她的行李确实不多，甚至可以说一个背包就能搞定，不过都散落在不同房间，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同行，也就是窃贼。
“就像电子游戏，把那些抓捕你的搜查官当做能增长你经验的怪物，通过他们来锻炼自己的应对能力、处世经验、不要畏惧他们，而是将他们的到来当做一场历练，他们每一次抓捕落空，你都能更强一分。”
楚信然就站在门口看着她走来走去的忙碌，自顾自的说。
“也不要显露出明显的攻击意图，只要你不直接反抗，他们也没理由对你下重手，更不可能杀掉你，你甚至可以依据曾经在感染者监狱的记忆和遭遇模拟新的越狱方式。这样，就算你难得一次失手又被抓了进去，你也该有信心重新翻越而出。”
“你曾经不是问过我么，我的遭遇能不能复刻，我说不能……”
楚信然说到这，夜烟已经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大包从主卧走出，站在了他的面前，金红色的双眸盯着他，静待着下文，“但有一个精神特质，只要你拥有，一样能在别的领域有所建树，一样能生活的不错。”
“什么特质？”夜烟问。
楚信然并不卖关子，当即回答：“韧性……”
“要有韧性，要有能够坚持的理由，不要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也不要认为自己已经全盘皆输到失去重来的机会。”
楚信然回过身去要领着兰斯洛特走出这屋子，也是给夜烟留出跟上的空间。
“杀不死你的东西，只会让你更强大，有些东西越是恐惧，越当挑战，越该了解，你了解的越多，越会觉得过去自己的可笑，走吧，跟上兰斯洛特。”
夜烟若有所思，楚信然也不继续说什么，留给她消化的时间，也是给自己审视的时间。
是的，除非你面对的那个东西所包含的信息量太过庞大，庞大到你觉得究其一生都无法窥得全貌……否则，这个道理就是适用的……
楚信然落在兰斯洛特的身后，然后又落在夜烟的身后一点点，他手中握着手机，保证这个雨夜中的三人就算不打伞也不会淋湿，同时他也在体会这种雨密如织的全知感。
地上的水液，空中的水液，天空中的积云，整个街区都化作了他的领域，他能「看」到任何街道和十数个行人以及无数游荡的怪物，这还只是手机里那颗小石子大小的源石。
若是握紧提琴盒中的那把日晷刀，这个范围还能提升，他的「视觉」还能更加明晰，力量感也将更加充实，所有雨水都能成为他手中利刃般的充实。
他甚至能感受到一种呼唤，一种来自天与地的呼唤，以液体为媒介对他展示着亲切感，这股亲切感令他颤栗，又令他平静作死水，在而他的身后，庞大的龙形夭矫显现，准备发出悠远沧桑的威慑之声时。
他骤然察觉到什么，扭头看来，龙形溃散作雨，没有一点痕迹，只是明显大上一些的水量降下引得楚信然狐疑回头，摩挲着下巴然后看向天空。
信息量庞大到究其一生都无法窥得全貌的东西，他第一想到的不是那群旧日，而是他的梦境，其次……
是这个世界的源石。

NO.72:远没有那么糟糕。
（明天去一趟成都跟几个社团朋友聚聚，更新时间不变，后天可能会晚些。）
He who desires but acts not, breeds pestilence；
——William Blake；
有欲望而无行动者，滋生瘟疫。
在楚信然看来，如今的泰拉对源石的利用足以用这句话概括，也是矿石病得以蔓延扩大的根本原因。
这个世界的人贪婪的想要擭取源石的一切，但这根本就是个潘多拉之盒，不做细致的研究的贸然触碰，首先释放的，应当是灾厄才对。
若说萨卡兹人是一切源石技艺的老祖宗，那他们也必然是最早出现感染者的民族，甚至可以说，最早的术士不一定有着最佳的天赋，却极可能是身体状况最糟糕的病人，在法术的编织理念被系统的整理出来之前，任何前人的摸索都伴随着痛苦与死亡。
但被如此福泽的后人却显然没有记住这种事，也没有去理解为什么先人们最早确立编织而成的源石技艺多是治愈与医疗方面。
人是不会满足的，不论是萨卡兹还是其他民族，对源石的开发都没有停下步伐。
但在他们大量开采利用，让其混杂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之时，对其的了解都还止于表面。
或者说，真正掌握着前端讯息的那批人，出于某种考虑也没有将其公开的念头。
这就构成了令人费解的畸形现象——大部分人对源石制品毫无敬畏与警惕，却对感染者、感染生物避如蛇蝎。
不过这也很大程度上是教育普及上的问题，泰拉很少有能安稳发展教育的地方，就算是名校颇多、学术氛围浓厚更甚莱塔尼亚的维多利亚，也有不少市民却对源石的看待和处理有着颇多的错漏，并且，坚持自己的无知。
要动摇他们的认知，或许需要一场足够震撼的事故吧。
至于现在，无知也有无知的福分，在动摇三观的真相前，愚人坚持其愚蠢，未尝不是聪明的做法。
“我以为你会住在格拉斯哥教堂里。”
一路跟随兰斯洛特至莫尔街，再随她走近这里的公寓群，楚信然瞥了眼身旁东张西望的夜烟，然后看向前面的兰斯洛特。
她已经停下了脚步，伸手在短裤裤兜中摸着钥匙，在一栋独栋两层小洋房前。
这里的公寓大多都是这样的建筑，还有着正常运转的路灯，和阔利尔街的破烂、荒凉画风既然不同。
因为这里已经属于东区的边界了，再过两条街就是圣多米尼克路，那是一道繁华的商业街，被称作东区与北区的分割线。
见她住这种地方，楚信然也算是稍稍放心了些，从他知道兰斯洛特喜欢在东区停留的时候开始，他就担心过这小丫头的居住环境，按他的想法，兰斯洛特应该是定居格拉斯哥教堂，在东区或许也有常驻的地方，但环境或许不太好。
毕竟是他带出来的、同是出身贫民区的家伙，跟他一样对生活环境只有最低的要求。
而兰斯洛特闻言，将已经打开的门推开，又抬起手指向里面：“它们不喜欢太差的环境……”
一路上不怎么说话，只是谨慎跟着的夜烟也凑过来看向里面，下意识愣了愣，因为没开灯而黑漆漆的房间里，有着五对泛光的幽深瞳孔。
倒不是惊吓，夜烟其实很熟悉类似的景象，只是没想到兰斯洛特的家里竟然有五只菲林兽亲！
猫猫人的双眼全是惊讶和向往，像是只能云吸猫的猫奴见到了开猫咖的大佬。
而在兰斯洛特按下了门口的灯光按钮后，亮堂的空间让那惊讶更添了几分，因为她真的见到了认识的兽亲！
那熟悉的斑纹和熟悉的喵声招呼都令她心情轻松不少，也正是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了楚信然之前说的「你们可能喂过同一批菲林兽亲」这种非常巧合的事实，并平添好几分对兰斯洛特小姐的好感。
喜欢养猫的没有坏人•jpg；
“而且，我和摩根互相讨厌……”直接踏入房间的兰斯洛特朝着楚信然和夜烟招了招手，表情还是淡淡的，“进来吧，也不用换鞋，没有准备过拖鞋。”
“因陀罗呢？她肯定挽留过你吧？”让夜烟先走进去的楚信然回头看了眼外面只有雨声的街道，然后才走进屋子顺便带上了门。
“嗯，但是没意义，在你回来之前，我一直觉得她挺烦的……她老是说起过去，说起你，但又那么容易被摩根糊弄过去，像个笨蛋。”
兰斯洛特先行一步走进客厅，夜烟略有些步伐僵硬的跟进去，但在两只猫朝她跑来时就自然多了。
反倒是楚信然走近时，两只猫唰的一声跑开了，那三只挺安静的猫也赶忙朝着兰斯洛特跑去，显然是在惧怕着楚信然。
“呃……”站住了脚步，抬手看了眼手掌的楚信然绕开了夜烟和兰斯洛特朝着客厅边缘的小凳子走去坐着，然后才笑着回答，“不是像，她一直是个笨蛋，铭记过去但又不会拘泥于过去，一直朝着前面走，跟摩根不一样，她从来不需要什么试炼，反倒是会自己去找架打。”
“是现在的总结还是过去的？”正在饮水机边蹲下翻找一次性水杯的兰斯洛特一面问，一面摘出了两个，回过神轻轻拍了拍边上两只猫咪的头，然后起身去厨房涮杯子。
倒是挺怀念的，楚信然记得当初是自己跟她说一次性杯子也要用水涮涮再接，起码心理上干净点。
都六年了……那时候她才九岁，而自己也才12岁，捡到她是一月的事，四月就遇到拜蒙那骗子的委托，仔细想想真正耐心教她的时间也就三个月啊……
既不像哥哥不像监护人，三个月把她从自闭中带出来，半个月后就轮到自己自闭，哪有这么差劲的监护人和兄长呢？
自闭了两个月靠着她和因陀罗走出来……啊，摩根那女人的恶言恶语也起了些激励效果。
“过去的，但现在她也没变不是么？摩根也没变。”
看着她甩着水杯走出接水的模样，楚信然依旧坐在那边缘的小凳子上，有一只被她拍头的褐毛猫小心翼翼的朝他走近，踏出七八步又回头看向其他的猫，那些猫有的朝它挥爪，有的不理它，还有的只是看着，而它也只能回过头来，抬头盯着楚信然——但见楚信然也盯着它。
它顿时浑身一激灵的炸起毛回头跑了，跑向兰斯洛特腿边，但又惊恐的发现兰斯洛特在朝那个可怕的家伙走，立马前肢抱住了她的脚踝，还努力的不探出尖爪。
它的努力是有效果的，兰斯洛特确实停下了步伐，两手都端着水杯着实不方便掰开它那对前肢，只得先朝着更近的夜烟走去，递出水杯迎来一声「谢谢」。
兰斯洛特只是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楚信然，再垂头看着还抱着自己腿的褐毛猫，朝着楚信然说：“珍妮她们都很怕你。”
在这之前，并不在意的将大提琴盒斜倚在墙边，确信这么摆放稳定后才松开手来的楚信然，听到兰斯洛特这么说，也就耸了耸左肩。
在这同时，右手抽出裤兜里的手机，轻描淡写的说道：“动物总是比人更敏感，尤其是小动物。”
他瞥了眼那只抱着兰斯洛特左腿的猫，半人高的猫形气雾缩成一团，暗蓝色的瞳孔满是恐惧但又努力的试图瞪大，一副挺有勇气的模样。
楚信然也就瞥了眼漆黑的手机屏幕，屏幕中映出威严又冷漠的龙首，稍稍挪近，就能连面颊上的细鳞与皮肤的褶皱都看得见，根本就是苍龙的头，他哼的一声笑了笑，屏幕中的龙首也就打了个响鼻，长须飘摇。
然后他稍一触动手机内的源石，映出的又就是正常的他了，这一次就算是脱离精神引动，屏幕上的也依旧是正常的他，那紧抱着兰斯洛特的猫也放松下来，仿佛鱼一般的记忆力松开爪子然后朝着楚信然爬来。
充满了好奇。
也就是这时候，楚信然那垂着的视线中冒出一个水杯。
“结束了？”兰斯洛特问。
夜烟在不远处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总觉得这两人说话跟对暗号似的，这也是需要学习的一环吗？
“显而易见。”
接过水杯，楚信然笑着吹了吹背面上的热气：“精神上的问题，就要用精神上的方法来搞定，不过说到底还是个老毛病，只是以前不这么明显。”
说话间，那褐毛猫已经抓着楚信然的裤腿灵活的爬到他并拢的双膝上站着，仰起头来看着他。
“能解决就好……”兰斯洛特点了点头，“我一点都感觉不到杀气，还有，它叫富兰克林。”
“不是杀气才能让动物警觉……”楚信然笑着摸了摸这富兰克林的头，“还有你真是给猫起了个大腹便便的名字啊，听起来像个蛋卷头的肥宅维多利亚人。”
“我只是觉得给他们取个像样的人名会好些……”兰斯洛特呆了呆，“取名很差劲吗？”
“没，先入为主罢了……”楚信然摇了摇头，看向远处掉线很久的，现在一看竟是在逗猫的夜烟，“那边那位小小姐，聊一聊你之前的遭遇和接下来的任务吧。还有，就是今晚的房间分配。”
说着他扭头看向兰斯洛特：“你这屋子有几间卧室？”
“两间，楼上还有一个……”兰斯洛特说，“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这话可真是掷地有声，夜烟直接就怔住了，感觉时间就要静止一样，然而时间不仅不静止还流动的很快，楚信然的摇头就是证明。
“我以为你这两层房能有三个卧室才问问，两个啊，我睡那个沙发就行。”他指了指那个谁也没坐的沙发。
说来微妙，夜烟因为拘谨而没去坐那个看起来最舒服的地方，而他也因为猫的警戒而缩在了角落，兰斯洛特更是拿出了主人的自觉，先给客人们倒水，结果谁都没去坐那沙发，嗯，对面桌上放的电视也没人打开来看。
“不会咯尾巴么？”兰斯洛特不解，“我那张床挺大的。”
“这也不是当初守着个破屋子和一张破床的时候了，你也十五岁了，我更是十八岁了，不合适了……”
楚信然微笑着说着然后起身，惊得他膝上的富兰克林跳下，“有毯子么？”
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他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倒也不是单纯的避嫌，更是避免和谁一起睡在近处这种事发生，他自己也说不准，会不会偶然牵动别人的梦境，也说不准，梦中的遭遇是否会引动梦外的动作。

NO.73:知之甚繁，反受其扰。
（看了眼星极的商店介绍（不知道哪找的截图）以及信赖交谈3，原来她才是真正的闹 钟 女 士（狗头
这章是存稿，明天回家现码，更新会晚点。）
独居是楚信然的习惯，也是一项必要的保险。
不论是从志愿过平静生活做一个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普通市民的角度，还是从一个跟怪物们纠缠不清的猎人角度，以及一个记着不少东西但又记得不是太清楚的穿越者角度。
这都是必须的决定。
他自认是个有赫拉克勒斯的人，知道自己老是会招惹麻烦，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容易招惹麻烦。
所以他已经尽量的忍让、克制和低调，尽量让自己不起眼、让自己像个普普通通的路人，而不是会引起话题的怪胎。
就像他也很确信自己穿越前接受的某些教育、某些文化、某些空想，可能会给这个半畸形的人类文明带来些冲击。
所以他基本都谈小说、漫画，并将一些话归结为玩笑，且非常注意交流者的身份阶级，不会给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一点「因自己的无心之言而突发灵感」这种事件的机会。
他目前为止主动做过的最张扬的事，也就是在MASTER SIREN那个网站上发过那么多编曲和偶尔翻唱的歌曲，那既是他留下的回忆过去的楔子，也是他对心理的调控——
尤其是某段日子他的情绪不太稳定，爆发式高产文抄了不少歌也全是些发泄情绪的东西，甚至连半像不像的半成品都没考虑的一并放上去，还引来了一些圈内人的讥讽、关心、悲叹之流，大家都看得出来他那会儿的处境可能不太好，那位艺名为Sora的合作人小姑娘更是时常发讯，一副想要开导他的模样。
可他哪需要一个天真且同是人生低谷的小姑娘开导，那会儿他才十几岁，那个小姑娘有能比兰斯洛特大多少？
当然，或许会有了解楚信然过去的人会疑惑最张扬的事不该是地铁和魔族战争么？
但那地铁惨案是有骑警和罗德岛的某人一明一暗洗地的前提下才出手的。
而魔族战争更是有赦罪师帮忙掩盖，哪里谈得上张扬呢？他那明面上的履历看起来还是颇为优质的年轻人形象，堪称前途无量。
但要是把大部分隐藏的掀开，那就是维多利亚警局的数据库中定性的那样，前途无亮。
不仅血迹斑斑还牵扯不少大事以及怪事，还好谈的上后台的交际挺多，不论是维多利亚还是哥伦比亚还是炎国，都有些老熟识，算是些大人物，甚至龙门总督直接是他辈分上的叔叔，这才是警署上面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危险归危险，但他愿意被招安啊，不过既然下面的人都那么强烈的容不下他，那就边缘化处理吧，有需要会用上的，毕竟也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他就像个危险的野兽，但又是个聪明的野兽，懂得展示自己能被「控制」的可能性，主动戴上那其实很脆弱的枷锁，以此获得直接在动物园里大摇大摆、到处入侵别的野兽区间的最高自由。
直白来说的重点，便是他懂得把握一个度，把握好天才和怪胎的度，同时成功的将交际圈分割出好几层，成为同学眼中的好学长、同行眼里的猎人杀手、警官眼里的极危分子，朋友眼中的好朋友，以及……路人眼里的优质路人。
综合起来……得到的评价恐怕是怪物。
一个年轻人的身体里塞着一个年龄超出外表的灵魂，以一种非常累的方式活着，平静的生活就成了他唯一的追求，三步一回头的审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想跟周围人带来麻烦，也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相较于夏梅隆那种半吊子的距离感，他才是真正找到了能和周围人交流的同时又独善其身的角度。
找到了角度之后，剩下的就是对生活方式的微调，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轻松一些，这样，他也就能……
——站在剧院的边缘，随时可以变作演员或是观众。
像个真正的变色龙。
这是一个普通人和穿越者方面的话题，在最后，才是跟那些怪物牵扯不清的，血源诅咒意义上的猎人身份。
“你也有病是吗？苍龙。”
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起手语，但实际上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问询而已，坐在石板上的年轻人这么轻声问询到，在他前方，身长数米的游龙也四爪落地，一爪尖锐的五指插入石板的裂隙中，带动冰寒的延展，给自己塑造一片荧白色的冰床，然后它就安恬的趴了下来，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是吧，我就是突然想，你今天都差点挣脱我了，是某种预兆么？嗯，我不是说你想给我什么预兆，你和我一样，我知道多少，你就知道多少，同理，你知道多少，我也就知道多少……”
年轻人像是说绕口令一样的说，微微倚过身子，倚在那淡黄色游龙脖颈下的层叠式软甲上，有着软趴趴的温热感。
一人一龙在这寂静无声的黑暗美术馆中自带微光，又显得那么平稳安详，只有人的声音和龙的应和。
“但是，我总觉得这是一种预兆，楚信然这个人要成熟了，他所吸引的，和吸引他的东西，就快来了……”
他以名称呼自己，像是谈论小说、游戏、电影中的剧情人物一般谈论这个人，“就跟这美术馆一样，突然频繁的来。”
他看向身后，身后的那些墙壁，那些走廊，那些画框就同他和龙一样，都自带微光。
可他全然没有过去的欲望，今夜就真正休息一次吧，安静下来说些话。
“好似战前必有补给，又好似勇者结识了他的第一个小伙伴，于是冗长又烂俗的剧情就开始了。”
苍龙呜了一声，楚信然正倚着它的脖颈内侧坐着，它这种斜趴的姿势也看不到楚信然，只能以声音来证明自己在听，又好似认可的附和。
“是啊，我也不像是勇者，我是魔王还差不多，不过rpg勇者能在别人家里翻箱倒柜是常规设定，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能胜•任•勇者的……”
楚信然絮絮叨叨，“你想想，在穿越前也有不少反套路的勇者漫画，泰拉这边的东国漫画好像也有点苗头了。”
龙嗷了一声，语气重了些。
“嗯，那就不谈吧……”年轻人仰头来，看向空中的圆月，轻声呢喃着，“那就不谈以前。”
“对了！回到原本的话题吧，一开始我还在想那些怪物来着，你觉得入梦的事需要担心么？我是基于今晚的变化才那么警惕，不过最近和维娜一个房间，两张床也就隔着两米远，好几天了也没出过事，当初那几次果然是特殊情况吧，但是契机我到现在也没定论，真的只是巧合？”
龙抑扬顿挫的叫了几声，让年轻人的表情很是无奈，大抵听出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只是一头龙」的意思。
是啊，两人的情报量是一样的，他想不通的事，对方也很难想通，说到底他这些话都只是求一个认同，这些话他在现实里找不到人说，别人听不懂，还可能把他当中二病，他只能套上小说情节讨论的名号，偶尔跟某些人聊聊，也不会得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其实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听懂很多，可那个人常年躺尸，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也是个很累的家伙。
所以次数多了，这些话也只能在梦里和自己说。
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心理还是有病的，也觉得苍龙有病。
你要是断了一只手，你的影子也该少只手才对，它总不能瞒着你去找佛雕师和妮可妮可妮。
楚信然沉默了片刻，找到了新话题，只是这个话题依然是怪物相关，令他的语气距离一开始的随和欢快越来越远。
“那就谈谈今天晚上的事吧，我那一回头突然多出的雨量，是你吧。”
苍龙默不作声，他们的情报与记忆共享，可相较于经历丰富多彩的楚信然，它的心智层次其实跟不上记忆量。
楚信然也就知道了答案，抬起手拍了拍软甲。
“还没到时候，不要急……”他安慰道，“那种被召唤的感觉，非常的美好，但越是美好，反倒越是可疑。”
说到这里，他沉默的按着胸前，硬物的凸出感让他铭记那颗花豹的牙齿，也让他铭记最初使出源石技艺的生死搏杀，也是那天之后，自己才分裂出了这头龙来……
“我不敢沉浸进去，你也不要去试探，我们一心同体，你我枝蔓扭结，根部也相互缠绕。”
苍龙从鼻子中喷出个回应。
“泰拉总给我一种消息的闭锁感，我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但有些知识，哪怕我们不去找，它们也会自己追过来，不要接受……”
他叹了口气，“没有能白吃的午餐，那些知识我们担不起，没什么好说的，我懂的你也能懂，你只需要我做警示……今晚休息吧。”
“晚安……”
说完，他就直接倚着身旁的软甲闭上了眼睛，苍龙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美术馆，然后垂下头去，也闭上了双瞳，寂静之中只有这些死物和一龙一人的微光，以及高高在上的圆月。
没有其他天体的隔绝之地，清冷的月光守护着尚且幼小的龙，期冀着更进一步的成熟。

NO.74:维多利亚没有大新闻。
（更新晚了点，不过昨天章节就通知了嘛，中午才回家碰到电脑，码完一章老书又来码这本，总是三千字还是要点时间的。）
夏梅隆的睡眠质量非常好。
虽然昨天下午的他拿着那张会员卡总有些担惊受怕，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光是对爱德华•韦尔斯利的调查就让他心头发慌。
事实上，夏梅隆对情报资料的查找一向有着自己的见地，在通完电话得到指示后也就没有拖延的立刻行动起来，然后吃惊的发现那个彬彬有礼的中年绅士居然是现任市长亚瑟•韦尔斯利的大哥，他先是惊讶于亚瑟•韦尔斯利这个名字的特殊，似乎能和记忆中某个大佬划上等号，然后先去查了一下伦蒂尼姆市市长亚瑟•韦尔斯利，然后他就呆住了。
惊讶于这样的大人物先后职位的落差，也惊讶于对方往昔照片与如今的落差，这位当弟弟的大佬如今看起来比哥哥还显老，近期的照片全然不像曾经的军人反倒有着商人般的着装派头。
这之后，才是韦尔斯利家族。
威灵顿公爵的家族，因铁公爵的封号而闪耀，也只因亚瑟•韦尔斯利而闪耀，这个家族里没有其他能被记入历史书的出色或糟糕人物。
仅仅是作为上层贵族家族排行榜的一员而安静的坐落在前端，只要不提及铁公爵，还算普普通通，属于不会闹大新闻的新兴家族。
不会闹大新闻不代表大新闻出现的时候就能置身事外，作为哥伦比亚过来的外乡人，夏梅隆几乎是立刻就根据自己所知的一些只言片语的情报拼凑出一段非常本地人不怎么敢想的大（shi）胆（jin）猜（kuang）测（hei），嗯，猜测终归是猜测，他估摸着把这种结论说给老楚老楚也只会给他一句：没干货你说个鸡巴。
所以他只是整合了那些情报，尽量都是原版的给老楚发过去，也没跟殿下提，调查是他私下的想法。
当然，也未尝不是抱着一种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来的，目前而言的调查动机还都只是自己和老楚单方面的怀疑，他估摸着老楚是想搞个大新闻，但既然还没有确定要搞，那就先不要提的好。
这种事在他看来就非常难搞，是他最不擅长处理的事，任何决定要担的风险也让他头皮发麻，说到底他们的处境其实很不乐观。
尽管平静过了好几天，但那都是伪装和平时路线有研究的结果，实际上王女殿下仍是在逃状态，他们这些私藏殿下的，被发现的下场真是想都不敢想。
所以这一次稍微松懈两人都是一副即将露馅大难临头的模样，老楚压力大不大他不知道。
但他自己当然压力山大，如果没有老楚更晚些时间打电话通知明早就会过来的话，今晚大抵是要失眠的。
考虑来考虑去都那么麻烦，但是老楚明天就回来的话，也就不需要他考虑了。
夏梅隆怀着这样轻松的抱大腿想法，一觉睡到手机闹钟响起，简单的洗漱后就打开了大门，朝着殿下的电梯间走去。
他打算去底层的大厅坐等，嗯，能跟老费聊聊也不错，毕竟殿下早上从来不会清醒，他就算是敲门也只是为难三头狮子来拽门锁，事后怕不是要被咬几口。
俗话说得好，狮子大开口。
不论怎么比对都不觉得自己这身板挨得住三面狮吻的夏梅隆还是能不惊动就不惊动那三头大型猫科的。
当然，他也不会自称怂逼，还会用老楚都不会得罪那三头狮子做心理平衡：你看老楚很谨慎，我也很谨慎，大家都一样嘛！
楚信然听了怕是过来就是一jio。
但显然，没人能听到这人说烂话的心声，夏梅隆偶遇两个同楼层的不法分子，和他们一起相处自然的踏入电梯直至落地也无事发生，直至大厅才算分道扬镳，然后挠了挠脸上那略有些变色的鳞片，敲了敲柜台。
“老费，老楚还没来过吧？”
正在看报的店长仰起头瞥了一眼柜台前的夏梅隆：“这才刚八点嘞小火汁，没想到你也是个早起怪，但你觉得苍七能这么快赶过来吗？”
“哦对，你说得对，是苍七，我有点睡糊涂了……”夏梅隆的重点先是对方无意提醒的称呼，然后才是想通的认同，“那我就在这坐会儿等他，有水吗？”
“热的还是冷的？”
“冷的。”
“那儿，矿泉水还是纯净水自己选，钱就不用给了，请你的。”
“啊，谢谢啊。”夏梅隆抽了个苏打水下来，看了眼老费捞着的报纸，“老费，有什么国际新闻么？”
“国际的啊，龙门还有两天到哥伦比亚算不算？还有就是乌萨斯准备推出新的感染者相关法案，可能会比以前更严苛。”
“都是预料之中但又确实算是新闻的消息啊，只有这俩吗？”
“你还能指望啥，大新闻又不会集中出现……”老费耸了耸肩，“真要集中出现那才是要变天了。”
“也是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的夏梅隆瞥了眼门外的地面，湿漉漉的模样令他又想到了话题，“说起变天，老费你有注意昨天的大雨么？真是怪事，我一直有看天气预报的好习惯来着，昨天的伦蒂尼姆不该是晴天吗？”
“真正会看天气的都去当天灾信使了，天气预报的可信度还不如你的中学课表。”
人未到，声先至，楚信然踏步进店，迎着看过来的老费和夏梅隆走近：“怎么？没想到我来的比你们预想中都要早？”
“废话，你给人什么印象心里没点自觉？”老费非常不客气的回道，抬手指了指，“还有，你怎么又带了个小姑娘来？这才十六岁吧？！”
随着楚信然的走近，门口也走进一个黑发的菲林少女，对老费而言自然是不认识的，而对夏梅隆而言，外貌特征倒是稍微能跟他查到过的某个影子小姐对的上号。
既然老费直接出声问了，他也就等一个答案好了。
“事实上，是十五岁，她总给人成熟一点的感觉……”楚信然回头朝着兰斯洛特招了招手，然后才朝着老费笑了笑，“她不住这，只是来帮忙的，何况你还真的能报警么？会住你这的可真难找个干净的。”
“啧，说得好像我这是贼窝一样，我好歹也会注意身份的好么！极恶通缉榜我一个都不接待。”
“这还不够啊，还不够，你的消息还是不行，我看以后你就找个跟夏梅隆差不多的情报商来当助手好了……”
摇了摇食指，楚信然说，“当然，夏梅隆就算了吧，他还没忙完。”
“我还在哥伦比亚有座庄园呢，怎么会在老费这打工……”
夏梅隆也撇了撇嘴，迎来一旁老费一声「臭小子」的啐声，而他也并不在意的看向楚信然，以及楚信然身后的小姑娘，“老楚，这位就是影子小姐？”
兰斯洛特是极少数知情人以及无关人才了解的名字，通常而言她的行动外号就是影子，或是黑猫，黑猫是帮派内部称呼，影子是外人的敬畏。
毕竟她的袭击就像影子一样在黑暗中无从查觉。
也因此，夏梅隆查到的也多是受害者的只言片语，而非完整的报道描述之类的。
楚信然闻言回头看向兰斯洛特，兰斯洛特便回答：“随便怎么称呼，她在哪？”
“呃……”夏梅隆看向楚信然，“这就要开始了？”
殿下早上状态不好这种事，不管怎么想老楚都该比他清楚，夏梅隆不觉得这是他的安排，而事实上楚信然也开口道：“车上说的是下午，还不到时候，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夏梅隆心头诧异，这可不像是女性该有的名字，亚瑟王的传说应该是个维多利亚人都该懂才对，取这种名字该是什么寓意？
某些迹象分明证明影子小姐没有过去，这名字可能是老楚取的，他决定找个对方不在的时候问问，毕竟确实很怪。
并不知道他在跑什么火车的楚信然只是对他说了句：“现在去你房间吧，夏梅隆，我们要聊一些问题。”
说罢对老板招了招手：“走了，老费。”
“带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子滚吧。”店长招手微笑道。
也不管夏梅隆抱怨着什么我刚下楼你就喊我回去之类的话，楚信然先带着兰斯洛特朝电梯间走去，夏梅隆若不想自己赶下一班电梯的话，自然会自己加速跟上的。
特意带兰斯洛特过来也正是为了聊一些问题，互通一下情报，再做一些计划，不论是关于格拉斯哥帮的首领对战、帮派资料还是对维娜关于这方面的协助教导，能说的东西都很多。
之后，才是韦尔斯利家族的问题。

NO.75：彼此都需要提起些干劲
（稳定下来了，恢复更新时间。）
大提琴盒敞在一旁，桌上的小道具平铺摆齐，既有纱布喷雾一类的急救物品，也有烟雾弹、催泪弹一类特殊投掷物，还有些小绑带、尼龙绳之流的小东西，最后才是一把真正的凶器。
日晷刀；
以及一旁放置的杰里科941。
将其一一点数完毕再给杰里科上了一轮保养工序，楚信然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标注一串可能会紧缺的物资名字，然后将其重新一一装回。
在这个过程完成之后，楚信然才朝着一直看到结束的维娜招手，维娜也就会意将她那柄相当沉重的单手机械战锤递来，两手交接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看的夏梅隆的脸色极不自然。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好事试过去拎维娜的战锤，结果抬起来都勉强。
这让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兰斯洛特，但也不好意思问她能不能举起来这种问题。
总不能是自己一个人就拉低了维多利亚居民臂力平均值吧？萨弗拉族明明也算有些力气的种族才是！
是源石技艺！一定是他加了源石技艺！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兰斯洛特纳转头问。
明明是挺可爱的面容，但不论是目光还是语气都很冷淡，只能让夏梅隆转过头去。
“没，没什么……”
有种见鬼的感觉，人人都像老楚……嗯，认真的老楚。
而另一边，已经努力再清出一个长柄位将那柄战锤塞进去的楚信然扣上盒扣然后将其拎起背在背后，看向夏梅隆和兰斯洛特：“走吧，出门吃饭。”
然后再看向维娜：“路上再正式认识一下吧。”
现在是上午11:20，楚信然刚回屋十分钟，十分钟做完上述的装备检查和维护，现在就开始招呼维娜出去吃饭，仓促突然的三头狮子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过愣也只是一开始，很快三头狮子的目光就在夏梅隆、楚信然，以及新出现的兰斯洛特身上逡巡。
尤其是兰斯洛特，维娜好歹见过她一次，但对三头狮子而言，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气势冷冽的小姑娘，它们有着和夏梅隆相似的感想，迎着那种冷漠又疏离的目光就想起那天晚上和它们订下协约的楚信然。
不过倒也没什么，毕竟是这小子带来的人，跟他像点也正常，三头狮子对此看的很开，要考虑的东西真是太多了，还好它们平时也比较闲。
不过就算如此，现阶段也没怼楚信然的理由，它们偶尔还会开玩笑怎么把楚信然套成骑士呢，所谓的骑士就该守卫君主不是？
但也只是开玩笑，毕竟那家伙是真的油盐不进。
还有就是维娜的态度也让它们看不太清，这孩子还是那么听话又平平淡淡的，就像一开始看到兰斯洛特愣了愣。
但也没什么下一步动作，没有敌意也就罢了，善意表达也不明显，两人就是隔空点了点头，就这样打个招呼然后盯着楚信然检查维护装备。
楚信然也显露出了高超的心理素质，被这样两对目光一直盯着，还能毫无妨碍的自顾自的点数、检查、维护，然后朝着维娜招手拿最后一件。
战锤是维娜自己在维护的，楚信然虽然试过不少武器，但懂得维护的武器却只有那么几样。
更何况维娜的战锤属于源石法杖装置，本身也有些复杂的机关不适合外行人的插手。
因为一时不查而受伤都算是好处理的突发事件，但源石法杖装置这种东西，最差的可能是你因为失误而感染矿石病。
这个世界感染者千千万，虽然处境都是一样的可怜，但感染原因却有可能随意可笑，「因为保养武器而感染矿石病」这种理由虽然笑点不够足，但丢人程度是够了的，传出去也能被嘲笑很久的同时被钉成反面教材，用以警惕后来人，不熟悉的法杖设备不要乱碰。
以源石为能源的任何设备都有一定的隐患，只不过是大小而已，不过也没必要过度恐慌，说到底要是纯粹的蒸汽、电力驱动装置之流，你不懂跑去碰，那伤起来应该也不比矿石病好，严重到死亡的话，要比感染矿石病还快的多。
“信然，总结。”
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快步从周边抽出笔记本来，维娜冲着楚信然递过去。
“嗯，也在路上看……”接过那笔记本扫了眼大致的字数，楚信然看向再次朝着几人招手，“既然没什么好收拾的那就先走吧，好了，先生们小姐们，动起来，吃了饭还要找一个合适的僻静场地呢。”
“还有，兰斯洛特……”他看向菲林少女，“要避开帮会成员活动区域。”
“嗯。”兰斯洛特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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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哥教堂，距离大门最近的一排木椅前，一位白发黑衣的高挑女性坐在那，坐姿相当狂野，简直是在给坐没坐相这句话做真人示范。
一头白发间有黑色的纹路刚好汇聚为流畅的斜纹，乍一眼便像头上顶着黑白花纹一般的脑袋斜倚在椅背上，被带护膝的黑裤包裹的细长双腿也随意的耷在下方，整个人像是摊在座椅上，能在这坐的这么放肆的，也只能是格拉斯哥帮的两位家长之一的因陀罗。
自打听闻兰斯洛特的消息后，就兴致勃勃的警戒了一天，然后又是一天。然后……又是一天，如今就成了这副模样。
快要成教堂守门的了，还是那种没什么工作热情的门卫，心头只有真正的幸福是摸得透彻，而敬业的心却常常隐藏。
因陀罗顿时警觉，仿佛听到了从虚空中发出的「哪来的狗，qnmd」一般，稍微直起身子，扭头一看还真有个人在走近。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她又瘫了回去。
“你能以为是谁？这地方就我俩会住。”踏着走廊，路过一排排的长椅，最终停留在因陀罗这一排前，摩根上下打量着她，“你早该听我劝了，已经不用等了，可以确定是被鸽了。”
“是啊，我也觉得应该是被鸽了……”因陀罗叹气道，“还以为维多利亚的人能讲些骑士风度，就算没有，能有绅士风度也该懂得守时吧？”
“维多利亚官方都已经不倡导骑士了……”摩根摇了摇头，“更何况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维多利亚本土人下的战书呢？我以为这两天你能自己想想的，伦蒂尼姆哪还有有勇气对我们下战书的街头组织？放眼看看其他城市，那些成员有提过么？”
“我又不喜欢想这些东西……”因陀罗没有一点动力，“不管怎样，没有人打上门的话，就和平时一样闲嘛，那我坐在这也是一样的，就跟每天感叹无聊一样。”
“反正有你想嘛，你能想出什么外地人吗？”因陀罗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抵在前面长椅的椅背上，软趴趴的说，“还是说你有什么资料了？”
先是追丢了楚信然后一直找不回来，后是因为一纸战书而暂时放下了找楚信然结果被鸽到现在，之前还被一位老朋友劝告不要再提楚信然，搞得她也不好再把寻人任务再捞出来，结果就是充满了遗憾、难过、又没目标，连被鸽后的生气都提不起来了。
整个人变成了一头废虎，或者说废猫更有画面感？
她知道对方失意低沉的原因，却也知道下战书的家伙是谁，也因此这种低沉失意在摩根看来就非常的弱智。
但她又完全不想提那家伙，但若完全无动于衷的话，这种状态也会持续蛮久的。
虽然一向是真正没心没肺不用考虑太多的热血笨蛋模样，但帮派里谁都知道大姐头还是念旧的，每个月稳定去三次格拉斯哥市的旧址和一些旧店走走逛逛，还一向能说出不少人都忘记的老事，这样的她之所以平日能没心没肺，只能说明没有真正触及烦恼罢了。
这样她也只能叹口气道：“有点资料，但还不确定，不过放心吧，不确定的是身份，就行踪而言，确实是在伦蒂尼姆没错，放鸽子不代表放弃，会来的。”
“真的么？”因陀罗测过脸来，下巴露出刚刚压出的淡淡红痕。
“下午我会召开帮派会议，紧急演练，已经快半年了，也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对抗外来入侵的处理方式和具体战斗配合都可以重新练练……”
摩根说，“让干部们也活动起来，你来担任监督，有兴趣就可以负责教官。”
“——”因陀罗顿时睁大了眼睛，如弹簧般直起，绷紧了身子喊道，“好！包在我身上！！”
不论是操练这帮新人还是给老人们重新找回旧时战斗的紧张感，总之有架打，她就能迅速的走出阴霾。

NO.76:这就是赴约。
（被人塞了一堆桃金娘的资料猜想和原文，除开地底世界，还有魔导器……魔力……得了，世界观又扩容了，还好没到打脸的时候。
舟游这东西的同人，真是每多一个新干员，设定都得翻新一次。（叹气）
伦蒂尼姆的市政大楼今日也在强调对「亲民性」，从早上八点就开始对外开放，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参观人员都让这里人气兴旺，而偶尔出现的市长先生更能提升市民们的热情，哪怕最近没什么市议会，也有些记者会在这里蹲守，只为了获取市长的优先采访权。
亚瑟•韦尔斯利，不论是作为曾经的铁公爵还是作为短暂到仅仅半个月的首相，乃至是如今已经任职半年的市长，都具备足够的话题性。
只是这位市长一直以来都是深居简出，即便出现在公众视野也带着身强力壮且手持源石法杖的保镖们，通常大家是找不到机会的。
但也有不少传闻说市长先生偶尔会单独出现在外，只是做了些许乔装导致认不出，这类传闻没什么实在证据，甚至边闻网每周稳定出现几个帖子然而极低的点击率都证明了大家都莫得照片，也只有些无聊人士愿意去求证了。
迄今为止都没什么实锤，不过没实锤的东西，也不能直接排除不是么？
“今天也很守时呢，骑士先生。”
黑衣黑帽，黑色的尾巴在身后安静垂落，亚瑟•韦尔斯利站在市政厅入口的斜侧面街道上，注视着面前的理查德•卡文迪许，而后者显然并未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所行的道路上，略显诧异地表情转为警惕，他自然是没忘记几天前，这家伙那包含恶意的话语和微笑。
眼下这个中年男人也没之前那副油腻猥•琐的模样，也没有之前那副咄咄逼人的威势，他就站在那里，以黑西装收纳着自己那走样的体型，以黑礼帽遮盖掩饰过的眉眼，笑容温和竟让理查德隐约生出错觉，好似这男人又有了善意。
这可能么？
他这几日的练剑，都在心头用对方做挥斩刺击的靶相。
他也从不掩饰想砍了对方的心，只是碍于身份和地位以及太多隐患，阻碍了他的出剑。
不过在这里的话，他觉得自己似乎能有其他的方式出气，虽然不够大气。
“我现在喊一声市长先生，你会不会被直接围上？”
“这可就有些伤年轻人的心了，我可是知道不少孩子敬仰着疾风骑士大人……”亚瑟摇了摇头，“不合适，不合适。”
理查德闻言目光稍作缓和，问道：“那么，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只是听闻您最近和皇家骑士们走的很近，想要见见那些避着我的老朋友罢了……”亚瑟叹了口气，打量着理查德周围的空荡，“但显然，他们仍然不具面对我的勇气。”
“如果你要找他们，那你就该自己去联系才是，别跟我说。”
听到这种理由的理查德有些不耐，正准备绕过他时，走至他身侧便听一句低语：“你是又有殿下的消息了是么？”
“怎么？原来你还知道关心自己的任务么？只有五天了，公爵先生。”
理查德扭头看向并不转身，就那样背对着自己，腿脚绷得笔直好似站军姿一般的男人，他那凸出的肚子让这站姿显得有些可笑。
“五天拿不出成绩，你我都会受罚，但就算如此，不论我是否有了殿下的消息，都不会与你分享，你一点功劳都不会有。”
他说罢，继续前进，朝着市政大楼的入口走去，将这男人甩在身后，远远的。
“我很遗憾。”
沉默的望着寥寥几个出现在这条清冷道路上的行人，亚瑟实质只是对空气这么说道，眉眼中全是惋惜。
不论是对那些变样的皇家骑士，还是对这个疾风骑士，他都深深的叹惋，就连殿下的选择也是一样。
如今的维多利亚不是她坚守就能有所改变的，没有离开必会重新招来杀身之祸。
但更大的可能，只是理查德在故布疑阵罢了，皇家骑士们闯入校园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但谁都知道没任何结果，反倒平添几分骂名。
这么多令人遗憾的事汇聚在一起，自己也就不能继续看着了啊，亚瑟亦是转身，不给路人们投以注视的机会，而在他没走出几步，衣兜中发出的悦耳铃声令他摸出了手机，注视着那屏幕上的备注，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真是好久不曾联系了，哥哥。”
.
又是一家自助餐厅，楚信然一回来就把人和狮子往自助餐厅带，实属带恶人。
而这次，带着维娜、夏梅隆、兰斯洛特的楚信然没有再迎来看终极孤独的目光，一顿饭也没什么插曲，简单的自我介绍在路上就完成了，在餐桌上谈事的惯例虽然各国都有一些，但这桌人倒是很安静。
尤其是楚信然又带着三头狮子去一锅端的时候，夏梅隆空有一腔善谈个性也难以对维娜和兰斯洛特施展。
直至结账的时候，兰斯洛特端起手机看了眼，而楚信然正将笔记递还给维娜——
他吃饭速度比谁都快，在维娜和夏梅隆乃至兰斯洛特还在对付自己面前的东西时，他就已经停下刀叉，擦了擦手然后抽出了维娜的笔记。
内容是关于「复健运动」中关于那帮同龄年轻人的观察和一些思考以及结论，远比前几日的总结要发散许多。
但可以从中看出维娜的观察力和思维方式有了明显的转变，开始注意对方的衣着和言行细节，猜测对方这些细节的养成原因，这种以小见大的观察方式虽然还很稚嫩，但确实是不错的改善。
最后还写了对与夏梅隆交谈的那个男人的身份以及猜测，虽不如夏梅隆的情报全面，但细致到更简单的性格程度上也算是一定的补足，只是这和以前总结内容大相径庭，令他对维娜多留意了几眼。
王女殿下显然是有猜测他和夏梅隆有在瞒着她暗地里有所行动，但也没有说破而是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提供自己所知的情报，这份心思显然值得夸奖。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还添了一句「谢谢，非常有用」。
对此维娜只是回了一句：“小时候，父亲曾同我讲过查理王的故事。”
“是的，那位王的民谣至今还在维多利亚的大地上传唱……”楚信然点了点头，“丢了一个钉子，亡了一个国家。”
“查理一世？”刚从洗手间出来不久的夏梅隆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虽然不通维多利亚的民谣，但那句总结早已传出了维多利亚。
“是的。”楚信然回答。
虽然印象中是查理三世，但泰拉这历法根本对不上地球时间，对某些古老国王的身份出入他也就不那么太在意了。
“都没忘带东西吧？都没忘就走吧，兰斯洛特，你也跟上。”
环视几人的楚信然招呼着站最远的兰斯洛特，而后者刚打完一串字，闻言快步走来说道：
“摩根突然召集了骨干，要搞对抗演习，监督者是因陀罗。”
这番话几乎是瞬间引来了维娜和夏梅隆的注视，而在兰斯洛特尚未察觉的地上，三头狮子其实也将目光放了过来，也只有楚信然一脸不在意的走到她身后，双手推搡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先走起来，别在门口站着阻碍别人做生意，夏梅隆带路！刚才吃饭空隙你在用手机找空地对吧？我看到了。”
“呃……”兰斯洛特有些懵的被楚信然推着走，一方面是太久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这么做，一方面是想起了很久以前。
“找到几个勉强像样的而已……”对老楚这打岔并不奇怪的夏梅隆踏步跟上之前顺带瞧了眼殿下的方向，见殿下也跟上了也就继续说，“接下来让影子小姐辨认一下是不是和帮派活动冲突吧。对了，这事真的不用理会么？”
这才是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预料之中的事……”兰斯洛特早就下意识自己走，楚信然也就松开了手，稍微放缓些脚步，“你要相信摩根以前能让我这么烦她，也该有点本事，她能猜到一些我的打算，我自然也能猜到她的，这一步是正面应对。
虽然不属于她的性格，但以格拉斯哥帮如今的体量倒是必须这么做了，我们在训练，他们自然也会训练，毕竟战书还在。”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性格一向不是正面应对，就算这一次这么做，也不妨碍她玩阴的，这一点让兰斯洛特处理……”
他说着看向落到自己身后的兰斯洛特，“摩根的私人小队你熟悉，稍微妨碍他们一下，不要暴露自己，他们也没有我们现在的特征，本质还是抓瞎。”
“嗯……”兰斯洛特乖巧点头，然后说，“这场演习我也出席，所以我跟这位……阿尔托莉雅小姐对决一次就得回教堂了。”
“不影响，你能来就已经是帮大忙了……”楚信然笑着说，然后朝着夏梅隆抬手，“夏梅隆，把那几个地点给她挑挑吧，顺便，把那张会员卡给我。”
“会员卡？哦哦哦……”夏梅隆抽出了衣兜里的那张淡金色的卡片，“你这话题也太跳跃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怎么？你要扔么，垃圾桶倒是越来越近了。”
说着瞥了眼前方右侧确实立着的那面公共分类垃圾箱。
“扔？自然不是，倒不如说我需要拜访一下，就现在……”
接过卡片，甩手间转向瞧了眼上面的标注和号码，楚信然继续说，“你看着兰斯洛特和阿尔托莉雅的比试，结束后就直接带莉雅回去吧，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带着结果回来。”
“你又单独行动？”夏梅隆惊愕，“别吧……”
倒不是担忧对方的安危，只是夏梅隆担心自己这边出突发状况不好处理又多一重锅，说实在的，老楚的实力他一向有信心，但老楚一走他对自己这边没信心。
大抵知道这个丢人家伙想什么的楚信然只是说：“听莉雅的话。”
然后把大提琴盒也递向维娜。
这个动作倒是令维娜惊愕了。
“你不带武器么？”
“只是一次友好的会面，最低限度的武力也有……”楚信然晃了晃提琴盒的背带，“有点沉，麻烦莉雅小姐咯。”
看着他那开玩笑的表情，不太笑得出来的维娜只能扯出个笑容接过肩带。
“以后多笑笑，照着镜子练都行……”楚信然发起建议，然后步步拉远，“过去不是束缚自己的理由，总得找机会让自己开心些。”
说罢他又朝着兰斯洛特招了招手：“记得跟她说说因陀罗和摩根的特点，事成请你吃阿梅利耶。”
Amélies，康沃尔郡的一个海鲜餐厅，虽然确实有着一定名气。
不过楚信然特意指明它的理由只是因为以前兰斯洛特看杂志说过想去，而他总是敷衍说有钱有时间了就会去了。
然后他就一直都没钱没时间，待到条件终于集齐的时候，他也不在维多利亚了。
“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兰斯洛特眼睛都亮了几分。
“喂，我呢？！”夏梅隆看着楚信然那家伙说完就直接拐弯，当场惊了。
“你？忙完这里的事我带你回哥伦比亚，去看看你那破屋是不是还是那么烂……”楚信然回头来，流露出嫌弃的神色，“行了行了，不断说什么以后像是在批发flag，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说，bye-bye——”
“看起来跟赴约似的，人都突然变骚了。”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夏梅隆撇了撇嘴。
“越是重视的事就越是这样，现在的轻松随意是在合理透支之后……”兰斯洛特说，看着惊讶看来的夏梅隆以及投来目光的维娜，“他以前是这么跟我说的。”
“趁着还能开心的时候开心些，否则不开心的时间一长，就亏太多了。”

NO.77:雨，将下未下。
（周董新歌发布，甚至能在MV里看到沃兹。）
女王路98号，狮心骑士俱乐部。
黑发金角的年轻人站在街道前，仰望着大大的Lion heart招牌与象征骑士的logo，这栋光鲜亮丽的独栋建筑和周围的建筑保有着相似的繁华气息，显得更像是商业所用而非什么骑士主题的聚集地。
年轻人就在这门口驻足了数秒，回首瞥了眼身后那片天空的阴云，八月末尾的维多利亚已经开始降温了，哪怕已经远离海岸线也不妨碍这温带海洋气候的蔓延，雨天逐渐的频繁，这对他而言是好事，但对别人显然就不那么顺心了。
来回的路人已经或多或少的带上了雨具，表情好似天气般阴郁，就连他所站立的俱乐部门口，也在此刻走出两位面有忧色的青年，手中都持着束好的雨具。
他俩都好奇的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年轻人，但显然他们又有些急事，瞧了几眼就匆匆离去，没有去过问对方的来意。
谁都是急匆匆的模样……在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才抬眼看向他们的年轻人心里感叹道，然后踏步拉门走入那俱乐部的大厅，他的走入吸引了一楼一些年轻人的目光，他们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人朝着那陌生的面孔伸指或是招呼，倒是一些同样年轻的侍者走上前来。
这所俱乐部内的每一位会员皆是非富即贵同时还向往着骑士之道的年轻人们，这种圈子注定了人数也不会太多，侍者们都有着准确记住每个人身份和面孔的基本素养，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年轻人是初次到临。
不过在他们对来意发问之前，年轻人已经递出了手里的卡片，这令侍者们面色一肃然后恭敬作牵引状，而年轻人从善如流的跟上他们，朝着二楼走去。
这样的小插曲便令一些在一楼大厅休息闲聊的会员们升起了几分好奇，一时取代了原本的话题，开始猜测起那个看起来年龄不比他们大到哪去的黑发瓦伊凡青年会是什么身份。
倒是有两位少年和一位少女若有所思，他们依稀觉得那个青年眉眼有些熟悉，似乎在哪看过。
但又想不起来。
而此刻，正被他们一些人当做谈资的年轻人正随侍者一同被电梯所抬升，目标是四楼，洞开的电梯门只有他自己走出，最初招呼的侍者微笑着朝他挥手然后按下了电梯关门，原路返回。
毕竟这不是他们该待的地方。
年轻人也没有被这突然的独身待遇给弄得惊慌失措，只是回过身来，看向这两侧都摆着一排书架的办公室。
他的最前方是一面办公桌，两侧挂着三排骑士剑，一位颇为英俊的菲林中年人站在一旁，手中竟端着个酒杯，朝着年轻人微微抬起致意：
“虽然在我预想中那张卡片很快就会见到，但没想到人却是完全不同了……”男人微笑道，W形的胡须也微微勾起，“虽然可以想见您应该认识，但还是请我自我介绍一次吧，爱德华•韦尔斯利，这所俱乐部的负责人，负责伺候那些少爷小姐们。”
“曾经军部的负责人，会老老实实的做个俱乐部老板什么的，总觉得不可思议。”年轻人也微笑道。
“毕竟那些年轻人们的父母也算是些熟人呐，帮他们看着看着孩子，十五到二十岁都会是个冲动热血的年纪，尤其是崇尚者骑士的尤是如此，需要个大人盯着。”
男人微笑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放在了桌上：“而且您也很令我意外啊，我构想过好几种会面的方式和来人的应对，却唯独没想到是您，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还真是难以想象。”
“现实总是怪异的，就像你们都认识我，我却要从谷歌里认识你。”
“是的，我的名字向来被兄弟的光辉所掩盖，想来您想找的也是我那位出色的兄弟吧……”男人在说话间蹲身，在办公桌下摸出又一个玻璃杯，“楚先生，喜欢葡萄酒么？”
“拉特兰产的么？皇家学院那帮人惯常推崇干起泡。”
“很抱歉，莱塔尼亚的贵腐酒……”男人抬瓶朝杯中倒入，“不过总不会觉得难喝的。”
“在一排的长剑前倒酒合适么？”楚信然审视着男人身后那三排的骑士剑们，每一把看起来都不像是道具，而是真正的森寒锋锐，“以及，你对我的关注是哪方面？我很好奇。”
“只是些收藏剑罢了，战争早已结束，否则我就该穿着军服接待您了……”爱德华端起两个酒杯，走上前来朝着楚信然递出刚倒的那杯，“对您的关注，自然是您在骑警资讯库的猎人履历，以及魏总督自豪的外甥。”
“我母亲与他并非直系的亲缘关系，谈不上外甥……”接过酒杯，楚信然望着杯中的淡黄酒液，映着自己那环形的瓦伊凡角，“他和他妻子不介意，但我只会喊他叔叔罢了，自豪也只是编纂资料的家伙脑内润色吧。”
“不不不，我曾听闻我那亲爱的弟弟提过，魏总督上一次拜访国王，也就是一年半前，曾在王驾前提过有个优秀的外甥呐，只是那时您似乎不在维多利亚的样子……”
爱德华举起了酒杯，“因为他这句话，我那弟弟曾去过皇家学院想将您的学籍恢复，可惜理由同上。”
“那我还真是运气不好，错过了这桩好事……”楚信然抬杯与他相碰，“感谢首相厚爱，虽然我一直想找机会拜访他而无门。”
两人同时抿了口酒后，爱德华才笑道：“您这就说笑了，他在半年前任职市长，通常只要上报他就能看见，想必是您的话，他还是会有接见的兴致的。”
“那自然好，不过现在，客套话说的够多了，直入正题吧……”楚信然微微沉吟，然后微微抬头，“我确实想见一面公爵大人，能否帮我通报一番？”
“嚯，这是正题么？”爱德华的笑容微微收敛，但仍噙着淡淡的笑意，“正题不该是殿下么？”
“殿下？”楚信然惊讶的问，“我的雇主还有这等身份么？”
“楚先生，坦诚是一切对话的基础……”爱德华看着杯中的酒液，微微退后几步，以最豪放也最浪费的方式一饮而尽，将其置于办公桌上，然后抽出了墙上挂着的一柄骑士剑，剑柄金黄，“这柄剑，曾经属于疾风骑士的导师，一个曾在战场上关照过我的前辈，他死前将这柄剑托付于我，最终由他的学生送来。”
“也因此，我对那位可悲的阿斯兰有一定的关注，他的学生不多，是女性的更是罕见，就那么一位……”
他说着，抬起剑刃指向楚信然，剑锋所指，杯中的液体也变得彻寒，“就那么一位。”
酒液在杯中凝结，但在楚信然微微拧紧杯茎时，凝结的酒液恢复了流动，被他缓慢饮下，冰凉的液体在喝下后反倒升起淡淡的暖意。
在这之后，他才看向那个剑指自己的男人：“这与我有关系么？我只是听命代替雇主赴约的猎人罢了。”
气氛就这样显得滞涩起来，爱德华就这么盯着楚信然，十几秒后，他就像手酸了一样不像样的垂下剑来，轻笑着叹气：“年纪大了，连单纯的横剑都坚持不下来了，就不如我那兄弟，哪怕挺着个啤酒肚，也能长站两个多小时。”
“但其实……”他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撑剑于地，刺穿了地上淡灰色的地毯，呼了口气才继续说，“你全然没必要这么装傻与警惕的，楚先生。在猜测那位少女便是殿下后，韦尔斯利家族要调查夏梅隆先生和阿尔托莉雅小姐的行踪并不难。”
“所以呢？你们维多利亚的权利层在搞什么幺蛾子？”似乎是站累了一样，楚信然换了个随意些的姿势，再划拉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风衣下摆，“我喜欢总结猎人守则，不问雇主的身份和生活是其中一条，所以就算猜到你在说什么，我也无所谓，在我拿到钱之后，你也可以雇我杀掉前雇主。”
他也走上前来，将空空的杯子放在了桌上，退后两步，站在了与他相对的桌沿边，问道：“这个生意，你要做么？”
“我有另一门生意。”
第三方的声音从入口处升起，令两头都偏过头来，楚信然双目微微眯起，而爱德华则是无声叹气然后微笑。
“遗憾的事那么多，好运却意外的常驻……”跨入大门的菲林男人步履稳健，正是亚瑟•韦尔斯利，“没想到，我来的正是时候，省了不少事。”
“不……”楚信然却唱起了反调，“更多的事，现在才开始。”
“公爵阁下，能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请讲。”亚瑟注视着楚信然，眸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六年前的卡兹戴尔，那些菲林军队的总指挥便是你吧？SFSG13队，那支特种支援部队，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他们所操使的源石技艺，他们所造成的天灾牵引，他们所过之地出没的那些怪异传闻……看来你确实是有印象的。”
这种大人物并非真正喜怒不形于色的演员可真是太好了，端详着亚瑟那张表情变化的脸，楚信然也就知道自己能有所收获。
“我需要知道他们的事，尤其是，他们如今的下场。”

NO.78:只要你愿意拾起，那便是财富。
（一大早起来，就被win10强制更新……我懂了，这是白面鸮在催我写哥伦比亚（错乱。
）
在维多利亚的历史中，天灾的频率并不算是频繁，但偶尔来上一次，就足以让版图变换。
不过变换倒也不一定全然是分裂，如何在天灾信使的预测轨迹下让城市移动到最顺心的位置也是移动城市们都要考虑的问题，为此通常还会特意设置一个职位。
也因此，不少国家的历史中，也曾有过数次国家版图紧密相连，国力远远高出历史平均线的时候，这通常是真正的天时地利人和聚集的结果，而六年前的维多利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时期。
你看他们那时候都能闲到弄出特种支援部队来。
在那时，SFSG的标牌简写在战场上真是看到就能令敌人心头涌起不少可怕的传闻，确确实实能引发未战先怯的效果。
由擅长空降源石技艺的伞兵团、皇家陆战队和皇家地面战斗团所组成的特种支援部队，属于人数最少的特种部队，一个队伍通常只有十来人，一共十五个队伍，这是楚信然那时便知道的基础知识。
而在这之上，他在那段艰难的逃亡日子中，偶然撞见过一个特殊的队伍。
十三队，他永远记得那帮人的编号，他们都有着菲林的特征，还都穿着军服，一副正规军的派头，却全是感染者，持着造型和制式生僻的源石法杖，一路扫荡着卡兹戴尔边区的外国杂牌军。
——那时候不论是哥伦比亚还是维多利亚、乃至乌萨斯等国虽然都参与卡兹戴尔的内战，但实质都在边区就撞上并互相怼起来，不然萨卡兹人就真的连休养生息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嗯，在这一点上，一些雇佣兵和浑水摸鱼的赏金猎人也充当了分担火力的作用。当然，也不能忽视这帮人带来零零散散的破坏与伤痛。
那时候的卡兹戴尔是真正的重灾战区，明明是内战，却掺杂好几个国家，战区从小村庄到大城市无所不包，最后也没看出到底谁才是赢家，只是卡兹戴尔依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混乱自治。
不过有很大一部分的国民都在战时选择了逃离故乡，再加上战后阵痛期的一批，如今的卡兹戴尔已经属于国际上毫无话语权的位置了。
但楚信然要谈的不是现在，当初的他全然没有准备的卷入那场漩涡，一波又一波的突发惨事让他全然喘不过气来，他唯一能想的就是活下来。
也因此忽略了很多的事，直到后来真正又空闲思考的时候，才理清了一些东西，也察觉到了一些东西，这就好比当初一周目抓瞎开荒，费尽全力才打出个单人存活结局，在第二周目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漏了很多支线、也有很多的计划、计算失误。
但他毕竟没有第三炸弹，现实并没有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但回忆和反省这种行为，一样能达成类似的结果，在他做好准备面对那段过去时，他就会发现愈发出色的记忆力正在给他积敛过去的财富。
就像此刻，他循着过去的轨迹来了，那特种支援部队十三队，虽然没有对卡兹戴尔本地人做出如何惨绝人寰的恶事。
但他们对峙的那些外国杂牌军，却尽数死亡，重点在于死相，极近扭曲且狰狞，甚至看不出原本为人的模样。
那不是某种折磨导致的身体变形，而是在尚且活着时就被外力影响而扭曲变化，有些形如野兽，有些长出了腕足和口器，还有的，像极了僵尸之流的怪物。
但没有哪种僵尸是可以把身体张开的，你要说丧尸作品里的丧尸差不多。
楚信然曾遭遇过那批家伙，因为队伍有着拜蒙的交涉而平稳通过，只是注意过那批人的身份和制服，以及他们身边那些令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尸体。
那些尸体让他想起了很多东西，还让他看到了那么多的怪物，在他尚且还不够强大的时期，他只能压抑自己，装作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模样，他记得很清楚，就算装作看不到，那些怪物也朝他冲来。
因为情绪无法稳定导致关不上灵视，他甚至当即抓起一旁埃拉菲亚大叔的枪托打晕了自己。
醒来后在不咸不淡的的关切和询问后，他曾特地留意甚至询问一些人关于那个小队的消息，听到的则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
一些听起来极为怪诞，离奇的传闻，比如他们所行之处必有诡异的嚎叫和异响。
比如留下一些令人惊惧的杀人现场，以及已经提过的，各种异样的尸体。
附近的村民都说，那些人在散播诅咒。
“那支特殊编队在魔族战争时就不归我管……”亚瑟顿了顿，心里斟酌了一下回答道，“但我可以告诉你十三队的结局……早在两年前，维多利亚的版图再次分裂，经济也随之下滑，大规模的裁军也包括了特种支援部队，如今那些特种兵们，尚在维多利亚的几率并不高。”
“退役的士兵通常会被分配合适的工作，但也有些士兵因为某些战争遗留原因而得不到妥善安置，在这之中，特种兵们尤其喜欢投入雇佣兵和猎人之流的职业中，因为这能让他们感受到熟悉的危险与硝烟。”
“走到这一步的士兵们，理所当然的会被注销军籍，视具体状况也还会被注销其公民身份，是不少军营中走出的聪明人让自己透明化的手段。”
说到这里，楚信然也就明白了，叹了口气：“公爵阁下难道不曾对那支队伍有过好奇吗？”
“那么一支诡异的小队，自然会引起不少风言风语……”亚瑟的表情凝重，“但我却也难以更进一步的调查，那涉及皇家源石技艺研发机构。当时我要顾忌的，和现在是一样的多。”
.
散乱的水泥块和七折八弯的钢筋在这里随意的摆放着，就像一处无人看守的废弃工地，事实上这里也确实如此。
伦蒂尼姆南区，靠近东区的边界有着诸多这类中途弃置的工地，它们曾经被劳工们忙碌着运送。
但还未真正具备楼房的雏形时，工头便受到上面停止施工的指令，能搬走的搬走，不方便搬走的也就扔在了这里。
毕竟，上头突然改了主意，觉得过早的扶贫建设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这一点的证明就是东区那些被拆掉的公共设施。
不过因为这里终归不是东区的地界，拾荒者们还是懂的稍微收手，结果就是留下了这些锈迹斑斑的铁丝钢筋们和这些水泥块，构成了小孩子都不愿意来玩的偏僻地界，也就成了正合适的地界。
“这天气看起就快要下雨了。”
吹了吹身后的水泥板然后就直接坐下的夏梅隆仰起头来看看了天空，乌蒙蒙的厚重云层看起来不只是要下雨，还会下的挺大。
不过他倒是高兴的摸索着一旁的大提琴盒，抽出两把短柄伞来：“还好，这次天气预报是对的。”
三头狮子隐形在一旁看着他那轻松的模样，有些无言的看向远方，那里站着维娜和兰斯洛特，不论是战锤还是利刃都已经就绪。
“变色龙小子，把伤药也准备好。”凯朝着夏梅隆开放了声音，冷不丁的吓了后者一跳。
“哦，好，好。”虽然吓了一跳，但好歹声音有印象，夏梅隆依言又抽起了身后的大提琴盒，开始在里面摸索起来。
“你擅长在雨中作战么？”
同样瞥了眼天空的维娜朝着兰斯洛特发问，在她那棕褐色的瞳孔中，平日的慵懒正在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神光，这与她嘴里叼着的棒棒糖非常不协。
“不会影响发挥……”兰斯洛特的平静的说，缓缓地竖起契合于黑手套上的臂刃，“老师很看重你，希望你也能在雨中正常作战，毕竟，他最喜欢雨天。”
“呃……”维娜默不作声的嘎嘣嘎嘣咬碎了还没化到一半的棒棒糖，将短棒吐了出去，手中的战锤微扬，微微屈膝作即将冲刺状，“那我就放心了。”
“那俩人在聊啥？还有什么战前礼仪的吗？”
隔着有点远的夏梅隆刚把疗伤相关的应急物摆地摊似的摆好，抬头却发现还没打起来，只能在疑惑中撑开手中的短柄伞，将其盖在那摊应急品上。
“你觉得我们还能动唇语么？”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只是这次吓不到夏梅隆了。
然后夏梅隆就被对面突然传来的响声吓了一跳。
就在凯声音落下的瞬间，兰斯洛特已经消失在原地，但在那同时维娜也踏离了原地，便见火花在刃与锤柄的碰撞中溅起，兰斯洛特臂刃一路向下，便要顺着锤柄直取她手指，而在这个过程中，维娜松手，手腕翻转倒提锤柄而起的同时，提膝撞向面前的少女！
砰！
兰斯洛特扬起了左手，他的左手与右手一样被黑色的手套包裹，虽然没有右手套那固定于手背的臂刃，却又另做加强的金属铁片，不论是作为拳甲还是防御用的盾牌都是一样，眼下正是她借维娜这一膝击腾起，臂刃直至维娜的眼前。
“嘶——”夏梅隆看的有些犯怵，“真狠啊，我觉得这些应急不如喊救护车。”
这不是个练习对抗而已么？

NO.79:安利并不过时。
（舟游这活动，多的手环没法处理，但还占着每日任务的格子（叹气
）
全神贯注的冲锋姿态，女性的丰满身形丝毫不妨碍肌肉的牵拉，她踏步，便有撕拉空气的尖啸传来，她挥锤，便有若千钧之势，她的全身都随锤砸下，耀目的光自那柄铁黑色的金属锤头的缝隙而出，带起澎湃的气浪与冲击，以及碎裂的混凝土石。
黑色的娇小菲林被这股冲击所撞飞，但在空中便稳住了身姿，一个轻灵的落地后跃，盯着那直接启用了源石技艺来脱离困境的阿斯兰，沉静的金色瞳孔中看不出认真或是轻视。
但可以想见，她确实应该重视对方，只因这轰碎大地的一锤不单只是源石技艺而已。
她看出来了，这个被老师称作维娜，对外代称为阿尔托莉雅的少女，其实源石技艺的水平并不高超，刚才那一击与其说是源石技艺，不如说是掺杂了一点点源石技艺的战技。
这并不是值得乐观的发现，有些人就算没有源石技艺，一样是危险的，就像老师一样。
与发色、皮衣颜色、手套颜色全然一致的黑色臂刃微微抬起，金色眸子死死地盯着对方起身的模样，兰斯洛特已经再次确信了对方有着近似乃至超出因陀罗的身体素质。
啪嗒！
突然的，一片水花在臂刃上炸开。
第一滴入目的雨水中，映出咆哮的狮容！
滑步，间不容发的一瞬，兰斯洛特迈步，转身，擦着那一锤向右转出，右臂利刃划出锋锐的寒光。这一次，瞄准了对方高耸的胸口。
“因陀罗喜欢进攻头、胸、腹，她认为这是搏击的精髓，哪怕她的格斗最初由街头打架中练就……”
崩！
砸空的铁锤锤柄晃动，就长度而言也可做个铁棍的锤柄格挡，撞碎了雨滴也撞回了臂刃，紧接着，左拳攥紧轰出！
漆黑的流质从兰斯洛特的身后显现，宛若一道空间张开的裂缝将她「吃」了进去。
但维娜感觉到自己仍然轰中了实体，空间中显现出了黑色的幕布，幕布中是弹射而出的兰斯洛特。
维娜没有追击，只是重新抽起了战锤，今天她穿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短袖t恤和及膝短裤。
虽然不怎么怕冷，但凯和高文都喊她再套一件衣服，她也就套了个和兰斯洛特差不多的黑色皮衣，眼下倒是被一些溅起的碎土沾上了脏污，证明她之前那一锤直接锤烂了混凝土层的力道。
凭这一点，不远处已经打开第二柄伞的夏梅隆就觉得老楚不正常了，吃了这种女人一锤居然还不去医院躺着。
“我开始相信信然是你的老师了。”
桀骜不驯的发梢被逐渐密集的雨水打下，一头暗金色的中发正朝对方那样的顺滑道路前进。
维娜也只是捋了捋有些阻碍视线的发梢，提起那柄充满工业之美的战锤，锤柄之上拧入螺丝的空洞连同锤头与锤柄接合处的金属凸起都显现出淡金色的微光。
她双手握紧了锤柄，摆出了仿佛腰间拔剑的姿态对准兰斯洛特。
“但他也不会在紧要关头说明指导，否则，会挨锤的。”
.
“阿嚏！”
“怎么？楚先生不太适应雨季么？”
狮心骑士俱乐部四楼，部长以及这栋楼的主人所在的独有楼层，三人已经就着沙发各坐一边，眼下爱德华正关切的望着楚信然，问完还扭头看了眼并未拉下的玻璃窗，窗外正淅淅沥沥。
“说笑了，我最期待的季节便是雨季。只不过……嗯，突然有些鼻子发痒……”
松开了遮掩鼻前的手掌，接过亚瑟先生递来的纸巾，楚信然若有所思，“总之，不算什么大事。”
“听闻炎国有种说法，有人念叨时就会打喷嚏哦。”爱德华意有所指的说。
“那样我大概已是重感冒了吧……”楚信然微笑，“不论是作为猎人还是作为学生或是作为宗族一员，我都得罪了不少人。”
“那就是我开错玩笑了，抱歉抱歉。”
爱德华起身，去拉上了窗户，再为弟弟亚瑟补足了杯中残余的酒液，在他那位看起来比他还要衰老的弟弟面前，他似乎甘于这种侍者做的事。
不是源于恐惧，更像是抱以崇敬。
对家人崇敬什么的……真是生疏的距离感啊，楚信然看向一脸平淡，似乎习惯与此的亚瑟，内心感叹着，嘴上依然接续着话题。
关于十三队的话题已经结束了，这位总指挥是真的对那特殊小队没什么了解，只能说大家都有特别忙的时候，一忙起来就得分出优先主次。
那时候的这位铁公爵，大抵是被各种事务忙碌的焦头烂额吧，地位越高、事务越多，并不是多出几个下属就能轻松的活，不少事都得亲力亲为。
在这种忙碌下，一个不是太在意的，有过闹鬼似的传闻的小特种部队，自然是不想耗费太多心力，也就扔给属下去忙了，结果就只是知道几个代号，以及其中一位似乎去往哥伦比亚的消息。
这也就够了，楚信然不打算想方设法去一次皇家源石技艺研发机构，知道那些人确实是跟源石研究扯上关系，他也就坚定了自己去一趟莱茵生命的决心。
毕竟同样是高端科研部门，那里起码有几个熟面孔可以提供些方便，而维多利亚这边别说拜访了，他都不太方便冒头。
“看来你没有问题了，那就谈谈我的生意吧……”公爵板起上身，“不论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我都告诉你。苍七，你在一周前接的那个A级委托，是我发布的，而伤到你的那个女人，准确的说是少女吧，确实是目标。”
“既然都认识，那你当初也该回我一句才是。”楚信然没有看他，眼眸低垂望着酒杯，喝了口酒。
他指的是最初用过莱茵黄金app给雇主发讯，既是装的像样点，也是为了试着试探雇主，但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对方直至任务过期都没回他。
“我第一次任务失败，可是砸在你手里了。”
他的语气平淡的听不出埋怨意味，但也让一旁旁听的爱德华都有些尴尬，看了看楚信然又看了看亚瑟•韦尔斯利，而后者并不见什么歉意。
“那我就以这次任务的报酬来补偿吧……”公爵仍是注视着楚信然，金色的瞳中满是肃穆，“在这之前，我要跟你讲一个王室的故事……”
“打住……”
公爵怔了怔，看向抬手摆来摆去的楚信然。
“直接说委托内容，王室的事，听起来就很麻烦，你不会跟我讲一整部狮子王吧？”楚信然抬眼看来，满眼的不信任。
“狮子王……或许是吧，但刀疤却不是王的兄弟，这只是一群菲林化作了鬣狗，借助一头阿斯兰的力量篡夺了王位的故事……”
亚瑟瞳中的神光略微黯淡，“令人遗憾，那是我的同族们。分明维多利亚的国王其象征意味多过权利，分明这个世界已经有那么多的不幸，可他们还在制造不幸，就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以及菲林与阿斯兰的阶级。”
“阶级？”楚信然脸上流露出厌烦，这个词让他想起炎国的某些老东西。
“高贵者阿斯兰，凌驾于菲林之上的王族，这曾经是维多利亚印在不少旅行杂志上的标语不是么？即便那是自古以来的宣传口号……”
亚瑟呵了一声，“维多利亚和平了那么久，国民安居乐业，连东区这片历史遗留问题都在开始解决，却仍有些鬣狗嚷着饥饿，盯着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鬣狗永远吃不饱。”楚信然想起电影里的那句话。
“是啊，他们抛开很多，不惜一切的往上爬，而背后的那个阿斯兰，则是冲着那所谓的传闻，就干出这种伤害同族的事……”
亚瑟呵了一声，“那位疾风骑士的父亲，戴维•卡文迪许，曾经的皇家龙骑士，老国王亲自册封，谁能想到他会是幕后者呢？
他藏匿于暗处，一切都假以菲林之手，殊不知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他的急切更甚于十五年前的我。”
“还有鲁莽与头脑上的简单……”爱德华出声补上一句，微笑着朝楚信然说，“通过半年前某次与他交谈，我都知道了不少东西。”
“都是些蛛丝马迹的边缘消息，戴维也知道他那儿子的没用吧，或许都快准备将他边缘放置了，他又不是生不出第二个……”
亚瑟讽刺道，“只是那么多的阿斯兰都被幽禁于阿瓦隆，他还能找到第二位代替亡妻的女性来替他维系血脉的纯正么？”
“谁知道他有没有底线呢。”
“胡闹，他不敢那么做，否则我拼死也要带着亲卫直入阿瓦隆！”
“别激动，别激动……”爱德华上前安抚着亚瑟，不忘回头朝着楚信然说明，“阿瓦隆是一片湖中小岛，靠源石装置和王族特有的其他法阵维持于白金汉宫，这是不对外的消息，也是维多利亚传说中理想乡的原型。”
“你们说的有些太多了……”楚信然抬手扶着下巴，微微挑眉，“我是不是快被灭口了？”
“你也没堵住耳朵不是么？”迎着楚信然挑起的眉头，亚瑟瘫到了沙发上，双手搭在自己的啤酒肚上：“这肚子让那么多人觉得我衰颓了，但也确实妨碍了我的气势，行了，不用说这种俏皮话了，讲了这么多本国上层的丑事，也就该真正的言归正传了。”
“我希望你带那位少女离开，离开维多利亚，她的名为维娜，姓氏就看她自己是否会告诉你吧，身份的话……”
亚瑟重新直起身，让得一旁爱德华紧张的伸手，随时准备搀扶，这份略显夸张的反应让楚信然怀疑对方有什么隐疾，“王无长子，唯有长女，她便是维多利亚的王女，自小被当做新王培养，想必不会给你添麻烦。”
“这种事你让我来？龙门总督的外甥？”
“这种时候你又承认自己是外甥了啊？”亚瑟扯起嘴角笑的相当嘲讽，“这种事交给本国人我反而不放心，你的履历是最好的人选，你甚至可以把她带去龙门，但不能有孩子，我等着她回来扫除叛逆呢。”
“我先不谈你那些话的问题，其实前提就不对，你们都觉得王女是个没有选择没有主见也没有想法的三无产品么？”
“什么意思？”亚瑟和爱德华都皱起了眉。
“稍微相信一下铁公爵的人品吧，毕竟我也录完音了……”
楚信然缓缓地摸出了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左手，令亚瑟斜眼看向爱德华，而爱德华尴尬而不失礼仪的笑了笑，“大人的判断固然重要，但太过自以为是的话，是会被说No的。”
但也没等公爵生气的时间，他也就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一旁，十指交叉，手肘支在玻璃桌上问：
“市长先生，你知道格拉斯哥帮么？”

NO.80:秘密还有很多。
狮心骑士俱乐部四楼，之前还有三人对坐的沙发上如今只剩两人，离开的自然是楚信然。
他踏着略显明快的步伐，带着好似收获颇丰的微笑踏入电梯间，朝着一眼看得到的室内两人挥手以示道别，然后按下了关闭按钮。
留下仍然静坐与桌前的二人。
爱德华的神色仍存惊讶的残留，朝着亲属上当称作弟弟，但不论是地位还是气场都远高于自己的亚瑟叹气道：
“太荒唐了，你居然同意他的那些决定。”
“让殿下接触街头组织也就罢了，还是伦蒂尼姆的，就在那些人眼皮底下的街头组织。”
“你对格拉斯哥帮的了解有多少？哥哥。”
没有了外人在场，亚瑟便亲密的唤到，并支起爱德华在交谈时放在他沙发边上的手杖，以此平稳的站起，腰挺的笔直，走向那仍然在将雨声放进屋内的落地窗台。
稍微走近，就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凉意，八月底的维多利亚已经借着雨季开始明显降温，而在他的身侧，爱德华也走近过来：“在他开口之前，就一个似乎势力挺大的街头组织，难得的没太多负面新闻。”
“开口后呢？”亚瑟注视着蒙蒙细雨的街道，这四楼的高度并不能看穿对面的高楼后，但下方的四通八达是不成问题的。
“一个比较完备的初级军事组织？”爱德华斟酌着用词，“但似乎也谈不上，不论有着怎样的规定和执行力度，那也只是个黑帮而已，不适合王族接触才是，那会是污点。”
“若是胜利，便会是美谈。时代和环境，都已经变了，哥哥……”亚瑟侧过脸来，看着爱德华，“我在这个城市当了有一段时间的市长了，对这个城市唯一的黑帮我也有相当的了解，若殿下真能令他们臣服，未尝不是一种出色的成长。不过……我本只是希望他当一段时间的保镖，没想到他竟是自告奋勇的当起了老师。”
他笑着摇了摇头。
“魏彦吾自豪的外甥，光是演技和话语确实无懈可击，竟然短暂的骗到了我们。”
“我们都只是不确定吧，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殿下的身份，谈不上被骗。”
“没有认定他认识，那就确实是被骗到了，犯不着嘴硬的，哥哥，承认自己一时的糊涂，这里也没人笑话我们……”亚瑟说着，朝着斜下方招手。
爱德华随之看去，便见到一道黑伞正朝这个方向晃，现在已经是晃完然后离开了，那是楚信然吧，打着他在交谈时吩咐侍从准备的黑伞。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亚瑟接续着没说完的话：“如资料所记载的那样，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有他看着的话，那计划也就是可行的，理查德那个可怜的家伙根本不成问题，有我们做掩盖，殿下还能在伦蒂尼姆这个修炼场里待一段时间。”
“皇家骑士要怎么处理呢？他就这一点说的相当含糊不清。”
“含糊不清的意思就是让我们来处理啊，我亲爱的哥哥……”亚瑟叹气，大抵是觉得哥哥越来越笨了，“你该减少同那些满心骑士道的年轻人接触了，没想到我被扭转成商人的模样，你也被扭转成了笨蛋骑士的模样，我是你的外置思考回路么？”
“呃……”爱德华有些语塞，略显尴尬。
“他也确实该含糊不清……”亚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而是继续着话题，“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就算再如何堕落，也不是一届赏金猎人能挖出情报的简单组织，他一点都不了解那群人，又不愿意说空话，自然含糊不清。”
“这些令人遗憾的家伙，自然就交给我们这些同样令人遗憾的族人应对了，对象是他们的话，我很乐意这么做。”
他说着，肥胖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你这样的笑容被拍下来会成为头条的，亚瑟，你该考虑减肥了，老是装成肥猫，迟早真的变成肥猫……”
爱德华叹了口气，“而且嘴上老是挂着遗憾什么的，别让以后的伦蒂尼姆社交圈里传出遗憾公的外号就好。”
“我这一身老毛病的身体，就算减肥又能有什么改变呢？特伦尔都说我已经被军旅生活给毁了，是个人都觉得我丑陋肥胖又衰老，而你英俊夺目又年轻……”
亚瑟无所谓的笑笑，“起码我还有年轻时的帅气照片可以拿去网上骗人。”
谈及这个话题令爱德华的表情有些沉重，甚至微微垂下头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好几秒。
因为紧张而交握的双手也松开又微微捏起然后再松，换了个不那么突兀的话题：“那个十三队，是怎么回事？你真的不了解？六年前还有你不了解的维多利亚军队？”
“确实不了解……”谈及这个话题，亚瑟的表情凝重起来，“就像那小子知道没意义所以没说任何假话一样，我也没有说谎，那时候的我没兴趣管那种只是传出风言风语的小队，随便派了个人去管，而那个人只是给出了源石技艺科研机构这个名头……”
“那东西，听说和感染者监狱有合作？”爱德华思索几秒后。
“是啊，一直都有合作，我当初就一直想管那监狱的事而不得，现在也是一样，不论这个国家如何改变，他们的权限却丝毫不改。”
“这还不是因为亚瑟你不愿意做首相。”
“玩笑话到此为止吧，你是知道我不适合那个位置，如果可以，我还想行军打仗，可现在更应该珍惜的是和平……”
亚瑟说罢，撑着手杖回身，“我该走了，回那个办公室去坐着，离开太久的话，就算是理查德那样简单的头脑也会产生疑惑的，而疑惑，是怀疑的起始。”
“真难想象，当初只想建功立业的你，居然能在那种位置上做的出色……”爱德华望着他的背影感叹，“父亲说的没错，我们那几个兄弟，你是唯一一个能成事的。”
亚瑟闻言驻足，回头道：“很大程度上，便是这句话毁了二哥和姐姐，有些话，不用说也没关系。”
“是啊，是我又犯蠢了……”爱德华点了点头，“看来我确实该重新回到社交场上了，思维越来越僵化。”
“我也会减肥的，我们有很长时间把自己调整到全盛期，控制一下，不用那么快。应该是得几年的，等着殿下吧，希望殿下不要让我们登上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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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が眩しすぎてるほどのDNA，誰も立てないほどの生き映え唔……这首歌是？”
打着本无意义的雨伞行走在雨中，因心情的愉快而轻声哼唱起歌来的楚信然浅唱一截又停了下来，只因意识到自己在唱一首略显陌生的歌。
“《眩しいDNAだけ》是吗……并非动漫相关的日语歌啊。”
抽出手机敲打记入备忘录中，这种突然忆起的旋律他常常是不会忘的，记下只是给自己备注可以找机会追溯一下完整，他在MASTER SiREN发布的不少歌曲就是这样偶然的想起。
但更多的还需要填充旋律和歌词，实在想不起来的还得另请作词家来做同人创作，在这种时候，他都不免自嘲自己的丢人。
也正因此，不需要歌词，只要旋律就行的大提琴曲也是因为他这偶尔的灵感而大放异彩的。
可事实上，他跟高文说提了大提琴，又说文抄歌曲比小说、漫画容易。
可他其实始终不曾发布过任何一首大提琴曲，只是将那些熟悉的旋律充作练习的曲目，这其中的原因除去他在穿越前对钢琴乐、提琴乐缺乏审美素养难以构成认可的锚点外，也有着避免麻烦的因素。
从流行乐到古典乐的跨越，可以想见的必然成为话题，流行乐的粉丝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而古典乐的粉丝区间就很大了，又大又复杂，他没有那么多的心力来维系那种人设，他将自己的心力合理分配到每一个领域才构成了现在紧凑又不失平静的生活。
也因为平静愈发的减少而逐渐的放弃一些领域，一直，都是个相当理智的人。
偶尔诈尸的音乐账号就算是他小小的冲动了吧，这时候他又不在乎跨领域了，偶尔诈尸放首新歌，引来一片：「Tianchao老师又出新作了」、“又是新风格诶！”「曲风越来越自由了，这个人」、「怎么又换了语言」之类的评语。
是的，这人在MASTER SiREN的艺人账号名为Tianchao。
非常的直白，虽然事后想过什么King Crimson、Star ⚹⚹⚹tinum之类的可能更符合其他作曲家的画风一些，但终归还是没改。
泰拉没有天朝的概念，也就没人懂他的艺名什么意思，有人猜测是炎国地名、也有人猜测是个炎国人名字。
但实际上只是锚点之一罢了，还有个侥幸的想法，就是靠着这东西来钓出可能会有的，其他的穿越者。
但大概是钩直饵咸吧，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老乡来找他，倒是回音那家伙……状况比较特殊。
既然他还没联络自己，那就不提也罢。
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街道，楚信然也不收回熄屏的手机，反而是甩了甩伞，将这柄质量不错的黑伞收起，伞和他自己身上都再无雨水。
今天的他也在维系源石技艺每天的基础练习量。
“就这么走回去吧。”他轻声自语，这次没有回头，便朝背后伸手，将要腾起的龙形压下。
“听话，我知道你想回应那种呼唤感，但雨中的脏东西越来越多了。”
过度的愉快和痛苦全无必要，只要平和就好。
他心里这么说，迈开了黑靴包裹的脚，踩出水花四溅，但仍然没有一滴水能碰上他的长裤，能打湿他的衣角。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他就不曾淋过雨，不论手中有没有源石。

NO.81:失衡。
（看了眼上一章末尾间贴，本来打了两段评论想了想还是删了，还是用书的内容来解明吧，其实楚信然的源石技艺全力发挥在地铁回忆章节虽然只有一段，但也挺清晰了，不过那是两年前。
两年后，就在书里慢慢写了，玩笑点的说法，就是他还没精二呢。）
伦蒂尼姆南区边界，工地上残留的砂砾被雨水冲刷积在一起朝着低处流去。
但水流的通行很快便遭遇了阻碍，乱七八糟的坑洞和划痕遍布低洼区，坑洞边一些翘起的石块便是最大的问题。
这里明明是废弃的建筑工地，眼下倒像是刚开工的样子，开工的方向也不是铸楼，而是修路。
仅有的两位「工人」已经停止了工作，一个打伞走远，一个还站在雨中。
“谢天谢地，你俩都没挂彩。”
她不过来，夏梅隆也就只能自己打着伞过去了，虽然已经淋透了，但现在遮雨也算是些补救，而且与其关注淋雨的问题，夏梅隆满心只有对结果的庆幸。
不论是已经走远的影子小姐还是面前的殿下，打的那么激烈凶险也都没有挂彩，这就是值得庆幸的事。
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他就一后方情报人员，也不是专业的医疗看护者，自然是不想见到谁负伤的状况发生。
“她还是留手了……”维娜扭头接过夏梅隆递来的雨伞，看着夏梅隆另抽一把撑开，“这就是练习赛而已，不会挂彩的。”
“看着一点都不像……”夏梅隆小声咕哝着，正了正背后的肩带，“先回去吧，你应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再怎么强也可能感冒的。”
维娜点了点头，瞥了眼边上三头毛发黏湿在一起的雄狮，眉眼柔和不少。
“我们也需要吹吹毛……”正对着风势的凯说，它眼睛被雨水打的有点睁不开，“今天雨太大了。”
也正是恰在此时，仿佛听到了凯的抱怨一般，夏梅隆自顾自的感叹了一句：“这种时候老楚真方便啊。”
他调试着肩带方向，才补了一句：“这大提琴盒背着打伞怎么摆都姿势怪得很。”
“啊对了，把战锤放进来吧。”
还在调整大提琴盒方向的夏梅隆瞥见她手里滴水的战锤反应过来，他只是把那些急救药物塞了回去，殿下这柄战锤也该回收。
“呃……”看着夏梅隆那艰难的提着带子以免提琴盒杵水里还要拉开的模样，维娜走上前来，“我来吧……”
“好吧……”
这片工地的破坏，大部分都是维娜的手笔，从头见证到尾的夏梅隆也就抛开了一开始还有一些的矜持，必须得接受自己力气和协调性都不如殿下的事实。
而且这东西也确实很重，一开始便是殿下在背。
“夏梅隆，信然有跟你聊过他的理想么？”
“啊？”临时帮她持伞的夏梅隆怔了怔，看着垂着头在忙的维娜，她正单手拎提琴盒，另一只手正在稳固战锤在大提琴盒的位置。
他也就看不出对方问这句话时的表情，无从揣摩这突然一句话的含义。
但他看不见的凯和贝狄威尔有绝佳的视角，仰起头来就能看到维娜那面无表情的脸。
高文被挤到了一边。
“兰斯洛特在战斗中说过，她很厌恶我……”维娜说，“因为我带来的麻烦，肯定会让信然离开维多利亚，她说她盼了好久才盼到信然回到维多利亚定居，而我带来的麻烦，会直接逼走他。”
她能清晰的想起，那黑色的菲林少女一面带动臂刃，一面述说，速度愈发的迅速，神出鬼没的源石技艺带动着她那阴狠的攻势，声音也仿佛四面八方般围绕。
那一瞬间，她直观的感受到迫近的寒意，她明白，这便是曾经从实战老师那感受过的杀意，但那杀意并不能动摇她，撼动她状态的是对方的话语。
“她盼望了好几年，还有因陀罗也在等，就因为遇到了我，全部破坏了。”
维娜低声说，手指缓慢却又稳定地拉上金属的拉链，扣上边缘的金属扣，背上大提琴盒然后仰起头来朝夏梅隆伸手，意是拿回放在对方那的伞。
“所以信然跟你聊过理想么？聊过以后的打算么？”她伸手的同时再次问。
那一瞬间兰斯洛特确实是想杀了她的，那裹挟着阴影的臂刃抓住了战锤挥动时自然的破绽，换做平时可以身体的反应或格挡或闪避。
但那时她反应慢了几分，兰斯洛特却是临时收手了，换手为拳，轰在她的后背上。
菲林少女显然并不以力气见长，这一拳再如何用力也不如臂刃穿刺带来的伤害可怕。
“我还以为老楚教出来的她会理智点，听来大概是真的很不满吧……”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就没有疑问的夏梅隆叹气说，“老楚的理想啊，你们应该都知道啊，就是平静的生活，那种能够让他习以为常的平平淡淡，虽然那家伙把猎人生活也视作习以为常的平平淡淡。”
“其实还有一个，就是回家，但这两者都跟你这情况没多大关系，但影子小姐的结论是没错的，照老楚的性子，跟那三头阿斯兰兽亲的协约结束，他肯定会远离着你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就我看来他把格拉斯哥帮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带好的同时，也是和过去割裂关系。”
“你带着格拉斯哥帮，他就能放心的离开，去其他国家找新的平和环境。”
夏梅隆说到这，闭上了嘴，他将自己认识的那个楚信然全盘托出，这也是楚信然希望借他之口告诉对方的话，打从最初见面之时，楚信然就让他加油抹黑，以此来斩除一些可能的隐患。
但他这几天说了那么多一点都没见成效，不曾想影子小姐达成了这个效果，令他有这机会说出老楚最大的不近人情之处。
他要与任何雇主保持距离，或许正是当初夏梅隆和老费的事件影响了他，他整理出了他那所谓的猎人职业手册，他要做一个绝不出错的资深猎人，不论合作是否愉快，都将在任务结束之时与雇主彻底的断开联系，这通常不需要特意做上什么，他的履历就是最能隔阂的壁垒。
“如果我拒绝呢……”但这一次，雇主是个年少气盛又或许有些感性的少女，她露出的罕见的怒意，让夏梅隆有些不安，“他以为这是什么放心，这是抛弃！他怎么能代她们做决定？！”
就在夏梅隆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时，雨声中的突发一声别样的低喝：“维娜！想想你的责任！”
雨中显现出的雄狮的身影，被雨水打得不再威武霸气，但话语仍存威严。
“楚信然只是个赏金猎人，他在努力且成功的完成任务，而你要为一个临时的想法而抛开这必要的一切么？你是未来的国王，就算格拉斯哥帮跟不到你最后，也将是你第一步的基石，不要任性！”
这是高文，而在高文之后，贝狄威尔现出身形来，平声劝到：“维娜，你知道你在拒绝什么吧？在你拒绝之后，我们就又会回到逃亡的原点，这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余地啊，我们本没有余裕考虑其他人的事。”
“嘿，你们都说的什么玩意儿，要我说维娜单纯就是被变色龙小子带歪了，说得好像那个兰斯洛特和因陀罗真能被楚小子甩脱一样，她们没手脚啊？楚小子也狠得下心么？”
不管切不切联系，真要离开他是真的狠得下心啊，毕竟他会把很多事都安排好……
夏梅隆心里吐槽道，但也没有开口，刚才维娜那句「如果我拒绝」把他吓到了，他身负的任务只是揭开老楚不近人情的一面而已，真要把雇主逼急了不配合，那就属于失控崩盘了。
这王女牵扯的事太大，不能逼急，真逼急了老楚还不得使劲踹他。
他没什么运动天赋，但对动脑子的事还是反应很快的，知道这时候再说下去就得不偿失，干脆就安静看着三头狮子不同风格的劝，最多也就心里吐点槽，比如凯虽然最跑火车，但说的话反而最有用之类的。
高文在拿责任压，贝狄威尔在拿现实压，都不如凯以人打感情牌的效果大，自己也该修正一下对王女殿下的看法了，明明一开始看着又慵懒又冷静，但出乎预料的感性啊，该说不愧是这个年龄段的女性吗？
似乎是16岁吧，这个年纪的其他女孩还都在学校里聊剧聊明星聊八卦呢。
“而且协约可是包括要把你安置好，你执掌格拉斯哥帮还是要时间处理的，这段时间他跑不了，这家伙会干什么你完全可以跟那因陀罗和兰斯洛特说嘛，犯不着这么冲动。”
凯以这样的话结尾，维娜脸上的怒意逐步的收敛起来，也让夏梅隆心想老楚这之后的日子是不是不太好过。
“抱歉，我确实冲动了……”朝着三头狮子低头说，维娜非常诚恳道，“我会反省的，我的心态出现变化了，我要好好想想。”
“那这些话就不写进今天的作业里咯，威胁一下那边的变色龙小子，敢告密就死定了。”
凯扭头看向夏梅隆，力图做出威吓，但那黏成一片的毛只显得搞笑而已，不过那体型倒是一样能让夏梅隆犯怵。
“不，我不会隐瞒，每天的总结本来就是他用来检验我收获的，今天的心态变化也是收获之一，我会写上去，而且，我想和他谈谈。”
维娜一板一眼的说，引得三头狮子面面相觑。
“好吧，只要你不再这么冲动就行。”贝狄威尔微微点头，动作幅度不敢太大，太大的话最下面的鬃毛就直接触及地上的沙水。
“我没意见，坦诚是良君的第一步……”高文说，“反正维娜也没有那种工于心计类型的王的天赋。”
“好了好了，站雨里说这种事你们也不嫌腿酸，回去吧回去吧……”凯摆了摆头，“维娜啊，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什么事？”
“你的变化很明显，特别是性格上，现在还看不出好坏。好好想想吧，想想楚信然对你的这种影响，再想想你和他压根毫无干系，你要站在怎样的立场干涉他？虽然我们让他培养你，但你别被他带偏，那小子心态有问题的，你别跟他一样出问题。”
凯说着，一狮当先的走在前面，然后在雨中消去了身形，但仍留下了声音：
“你还是青春期的孩子，性格和心理的变化随时都可能有，甚至可能因为荷尔蒙的作用萌发憧憬，那通常是假象，也可能是真心，但重点是你要记住，你在很多时候都不能任性，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的责任。”
“高文说的没错，你是未来的国王，在那命定的未来达成之前，你要做好准备、全副武装，就像一位理想的骑士那样，绝不能为自己的选择所后悔。”

NO.82:维多利亚的雨季。
哗啦啦的雨声是毫无疑问的大雨，但也正是在这样的大雨中，身着黑色雨衣的人群在教堂前鱼贯而出，他们一反常态的安静有序，根据之前因陀罗大姐头的下达的指示离开教堂的同时，把守以教堂区为核心的各个要道。
这是一场演习，一场面对入侵者的演习，防守者七百八十一人，入侵者为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人，一场人数差距悬殊的演习，就算入侵者都是选取的帮派里最凶悍能打，且还要兼顾狡猾的人选，也是立意古怪的演习，但因陀罗和Boss的两者的意见足以压下反对的声音。
事实上反对的声音也异常的小，因为格拉斯哥帮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大动作的集体活动了，这几乎动用了伦蒂尼姆的所有组织成员，本身也让不少和因陀罗一样好战的家伙兴致昂扬，甚至临近几个城市的成员们也在加急赶来，更远的只能望路兴叹，发讯询问什么时候来他们这儿也整一个。
格拉斯哥帮虽然把总部从格拉斯哥城搬迁到了伦蒂尼姆，但其成员依旧是遍及维多利亚所有城市的，区别只是人数和下线数量。
这个帮派将正式成员和编外下线成员分的很清楚，那些路边小偷小摸的家伙都是被管理的下线，也没资格自称帮派成员，更不配来大教堂参与正式会议。
不过当他们敬畏的大哥们到来，开始下达盯梢的任务时，他们也就行动了起来。
整个伦蒂尼姆的灰色地带也都行动了起来，不少消息灵光的不法摊贩、店员们也会听到格拉斯哥帮搞演习的消息，开始收敛些动作，以免被当做目标「误伤」，还有些虽然正规但同样仰仗他们照顾的店长开始招呼闭馆，免得遇上什么被波及的倒霉事来。
就算赔偿金会到位，但浪费的时间可没算进去，这种事他们应对的异常熟练。
这样大的声势自然也会传入骑警耳中，不过伦蒂尼姆的苏格兰场本就和格拉斯哥帮有一定合作的交情，知道只是个内部演习也就犯不着紧张了，甚至有些比较闲的骑警还会去旁观别人的演习进程。
而在这种时候，防护方的总指挥，进攻方的总指挥都还在格拉斯哥教堂内，一个望着外面的雨，一个垂头看着手机。
直至黑发黑耳的菲林打着黑伞走入教堂。
“你来晚了。”
因陀罗还没立刻反应，反倒是正看着手机的摩根抬起头来看向兰斯洛特：“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靛蓝色的瞳中满是玩味，相较之下，对面澄澈的金瞳中平静无波。
“雨天堵车。”
“堵车么……”摩根轻轻笑了笑，“这个点能堵……”“好啦好啦，摩根你别浪费时间了，兰斯洛特来了就好！”
中气十足的音量直接盖过了摩根没说完的话，因陀罗以一贯的热情凑到兰斯洛特面前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道：“还好你来了，一开始还给你准备了个刺客位队长来带一带侵略组的刺杀队，虽然之前就给你发了路线和资料，但你需不需要再准备一下？你迟到了半小时呢，那帮人现在肯定不知道该做什么，你得赶紧去看着。”
“不需要，我都记清楚了。”
望着因陀罗那凑近的脸，兰斯洛特平静的说，这时摩根在冷哼中远去，引来两人的注视以及因陀罗奇怪的自语：“摩根那家伙怎么了？”
“算了算了，你跟她一起过去吧，别跟她打起来，这次防守方由我负责，进攻方由她统率呢，虽然有些奇怪那家伙怎么突然想站进攻方，不过你要管得刺杀队也是她负责的。”
因陀罗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推了推她的背：“别起冲突哦！还有，我期待跟你的对决。”
“因陀罗。”被推搡着走出几步的兰斯洛特回过头来，看向后面正在模拟拳击架势的因陀罗。
“怎么了？有心事？”因陀罗惊讶地看着兰斯洛特，对她而言能看到兰斯洛特这种表现可谓是相当难得，人偶般的女孩突然有了心灵般的温暖感。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跟着信然去旅游探险，但代价是抛弃格拉斯哥帮的话，你愿意吗？”
“肯定不愿意啊……”因陀罗即答道，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你在想什么？我和摩根发展这个帮派不就是为了让大家都有个温暖的地方，也要让信然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个归处不是么？”
“走投无路……”
“是啊，小时候他就说过，我要努力发展帮派，以后他无处可去的时候就只能回来了。”说起这个的因陀罗表情柔和不少。
那只是他用来激励你的话吧……老师的能力混的再惨都不可能走投无路的。
兰斯洛特无言的心里吐槽。
“反过来说，格拉斯哥要是混不下去我也会去找他哦！不过那样就太没面子了，他肯定会笑的，所以我可不能放弃格拉斯哥帮，这里也有不少兄弟姐妹呢。”
听不到兰斯洛特心声的因陀罗自顾自的继续说，然后笑着又大力拍了拍兰斯洛特的肩膀，“你也是哦，信然拜托你看着我们吧？他也拜托过我关照你哦，所以你别跟摩根吵得太厉害，我也很难打圆场的，你也是家族的一员哦！”
“我知道……”
兰斯洛特闷闷的回答，拍开因陀罗的手，因陀罗也不以为意，以前她也老是拍开她的手，这孩子就是这样不喜欢肢体接触，无怪乎摩根老说她是孤僻怕生的黑猫。
对摩根而言黑猫是不祥的，而因陀罗哪有那种忌讳，她就觉得兰斯洛特是个怕生又孤僻的小猫咪，以前这只小猫咪也就是跟在信然的尾巴后面，像是第二个小尾巴，那时候才是真的怕生又可爱，连她都想抱过来挼，可惜她看到任何人出现都要缩在信然后面，也不给因陀罗撸。
现在倒是大家都长大了，倒是更没有撸的机会了。
还好，她还有主子可以吸，朝着黑暗处招手，小白虎便化作一道流窜的白影飞快的跑来，稍微蹲下伸出手，就会抓着手臂然后被因陀罗抱起，而这时候，兰斯洛特已经朝着摩根的方向走远了。
“因陀罗……”
蓦然的，兰斯洛特回头又唤。
“嗯？还有什么事？”因陀罗抱着主子回头。
“三天之内，敌人就会来。”
她说罢右臂显现出臂刃的寒光，直接越入张开的黑暗大嘴。
“等等！”
因陀罗惊讶地喊道，但兰斯洛特已经消失了，她就像上次一样，没能问出对方的消息从何而来。
.
“对，就三天，比预想中快一点。”
尚在满是雨伞的人群中漫步的楚信然看着手机上的短讯，无奈的笑了笑。
一开始打算带维娜一个月左右的，但维娜本身的素养超乎他的预料，需要教的并不多，学的到是蛮快，加上维多利亚的客观环境因素，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这一步了。
“若说最后可能的瑕疵，那便是维娜自己的想法了吧……”
关掉短讯，瞥了眼天火和深海色那都没动静的MSN，他也就收回了手机，望着斜对面的店门叹了口气，“真的是，感觉这旅店门口都要比我买的房子门口还熟悉了。”
虽然拜托过警员小哥帮他看着一下被砸过的屋子，但一想到回头得回家看看哪些东西还能留，哪些东西必须换，一想到这种可能涉及装修的麻烦事反倒是另一种头疼。
想点好事吧，比如对面的门还是关着的，证明近期内还没人走过。
“估计我是先到的，挺好。”
“哟，今天回来的挺早。”
这么打招呼的，通常是长期坐在柜台前的鲁珀店长。
“我看你是长在板凳上了，一天到晚没见你挪过位置。”冲着永远在那个位置坐着的老费吐槽道，楚信然拎着包好的黑伞朝电梯间走去，“分头行动，所以挺早，今天格拉斯哥帮要有大动作，你可以考虑停一天生意。”
“这事儿我十分钟前就被通知了，上面俩都在等你呢，那小姑娘给我的感觉似乎有那么点小变化。”
老费无所谓的招了招手：“我这隔格拉斯哥帮总部远得很，要搞事也不该是我这。”
“上面俩？看来我走的不够快呐……”想想自己是一路散步过来的，落在后面似乎也好解释。
但果然有点小遗憾，看来是谈话时间太长了，“那我就上去了，你自己的店自己看着办吧。”
雨还在下，透过电梯外壁的玻璃都能看到外面的迷蒙的建筑群，这短暂的是上升过程中，他瞥了眼自己手腕处的青鳞，还是不多不少的四片，紧密的连接，护住微微攥拳就会泵起的血管。
他的返祖并不纯粹，只有额前向后延展的尖锐分叉，以及手腕和脚踝除的淡淡鳞片，其次才是他那变异似的灵视竖瞳，在这几日雨天那苍龙的冲动中，他愈发更深刻触及自己的怪异。
叮——
三楼很快就到了，开门声提醒着他走出，他也就垂落手臂，朝着315走去，一如既往的敲门中，开门的速度也一如既往的迅速，只是氛围不太正常。
氛围不正常是自然的，因为他瞥见了视角边缘的夏梅隆，被三头狮子围着坐在沙发边上，肉眼可见的坐立难安。
而开门的维娜倒是平静的盯着自己，显是让开位置让自己进门，然后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楚信然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在问对室内的观察发现。
“爱德华•韦尔斯利，确实是看穿了你的身份，但他和他弟弟亚瑟•韦尔斯利，也就是铁公爵，看起来是保皇派的，他甚至想委托我将你带离维多利亚，我以你自己的能力以及决定说服了他，你可以继续尝试掌握格拉斯哥帮，并且他会替我们做掩护。”
维娜安静的听着，带上了门。
“喔……是亚瑟那家伙……”凯惊叹道，“那家伙确实是个人物哦，而且老国王相当欣赏他。”
“能有他的协助，确实是能放心很多……”贝狄威尔也认可道，“威灵顿公爵不论是军事还是政治成绩都挺不错，能争取到他算是真正的强心剂了。”
听到它们这么认可本该高兴才是，但是看着夏梅隆不断明示的眼神以及越过自己走到一面椅子前的维娜，楚信然感受到某种直觉上的更怪异。
但也没有什么示警一说，只是气氛压抑的怪异。
“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楚信然走近，彻底的踏入客厅，而维娜则是把椅子推了过来，推到他面前。
“信然，我想跟你谈谈，谈谈我的今天的总结与疑惑。”
她撑着椅子扶手，仰视着楚信然，棕褐色眸中有着认真且精神十足的神光。
短暂的沉默中，楚信然反而轻笑了几声：“让我猜猜，这么不同以往的架势，今天你们能经历怎样的奇遇？但这点时间本该只够和兰斯洛特打了一场吧。”
他摸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16:10，然后收起了手机。
“那么，是兰斯洛特跟你说了什么对吧？”
他上前一步，维娜随之退后了半步，这一步，令凯摇头，高文无声的叹息，贝狄威尔倒是没什么反应。
楚信然将椅子后拉，干净利落的坐下，然后指了指长桌另一侧的椅子。
“你也坐，距离饭点的时间还长，有什么话，我们都可以聊，我今天说过不少话，也不介意，再说一些。”

NO.83:古板教员楚信然。
（顺势码出的第二更。）
“兰斯洛特跟你说这些……哈，这倒是确实出乎我的预料，两年不见，她倒也开朗了不少，不是什么想法都藏着掖着了啊。”
“我说，这时候是高兴这种事的时候么？”
已经不需要打信号的夏梅隆也不必冒着被狮子拍的风险了，没有了这层顾虑，他也就能脱离狮群的环绕，显得自然轻松不少，甚至有胆量吐槽。
16:16；
几分钟的时间并不能说出太多的话语，尤其是维娜在说之前还思索过如何开头之后，首先是再次复述了一遍兰斯洛特的话语，然后说出了那时夏梅隆的回答，以及自己突生的怒意。
可谓是完全的复述，没有一丝的隐瞒。
而楚信然安静的听完后，先感叹的是兰斯洛特的事。
“这孩子被惯性思维影响了哦，我确实是会因为你们的麻烦事而在委托结束后离开，但是否会躲着你们，得看你们会不会给我带来麻烦了，一般程度的拜访、串门什么的，只要不是雇主的身份，我就不在意。”
“事实上，不论有没有你们这事，维多利亚我都待不长，半个月后我要去一趟哥伦比亚的莱茵生命体检，之后还要去米诺陶取我的新武器，我要重新进入猎人生活了，既然进入这个生活，就谈不上定居，兰斯洛特那边我会找机会跟她说说的。”
楚信然的轻松和自然很大程度上缓和了维娜的认真，难得那么精神的眸子也逐渐有些恢复慵懒的征兆。
“真的不会和格拉斯哥帮的她们割裂么？”
“在我还放不下她俩的生活状态时，可还做不出那样的决定……”楚信然摆了摆手，“其实说到底，问题不在这些上，而在于你。”
“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你的心态出现了变化，首先你我是雇主与赏金猎人的关系，赏金猎人能达成雇主的目标，那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轮不到雇主指手画脚才是，这也是猎人们声名狼藉的原因，我们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乙方……”
楚信然说着，抬起了手机，空气中凭空凝出一块水球，大部分的杂质被剔除后，被他吃了进去，“你也应该明白才是，你我之间不同的立场，以及你自己背负的责任，说出拒绝这种任性话，是你觉得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安心了么？”
“呃……”维娜沉默了片刻，开口，“这也是我要跟你谈的原因之一，我觉得我们应该算同伴了。”
“不，我只是你的引导者，不是你的同伴……”楚信然摇了摇头，“您的自我意识过剩了，王女殿下，您还不是王呢，还没有强行让对方认同的资格。”
他说着，看向那三头狮子，所见的只有凯幽幽的注视着自己，而贝狄威尔看着维娜，高文闭上了眼睛。
而维娜，只是注视着桌面，过了好几秒后，抬起头说：“我明白了，那要如何，我才算是你的同伴？”
“呃……”旁观的所有人都愣了愣，姑且把三头狮子也算人吧，不论是三头狮子还是夏梅隆都觉得维娜可能愤怒、可能嘲讽、可能自闭，但不曾想到她冒出这么个问题来。
这该说是死脑筋还是太灵活啊？
这样安静的房间中反倒是楚信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充满了殿下风格的回答啊，你是从来都不退缩的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我知道，我也知道，我是想和你交朋友的……”维娜直视着楚信然的双眼，“我想纠正你的错误行为，这就和我要回到故乡一样互不冲突。”
“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就为了矫正我的作风？”刚笑过没多久的楚信然又有些想笑了。
“不，这只是最想做的事……”维娜认真说，“事实上，你之前问的一个问题，我已经想到可以给你的答复，我确实有了安心感，这种安全感是你给我的。
即便这和我现在的处境出现了矛盾，需要警醒，但这安稳感是真实的，所以我想跟你成为朋友！”
“呃……”现场又沉默了，这次，楚信然也跟着一起沉默，微微后仰倚着椅背，抬起手来，以食指抵在鼻前摩挲，这是他在尴尬时下意识的掩饰动作。
他就看着一脸认真且面无异样的维娜，又看向正抬手捂脸的夏梅隆，然后是那三头狮子——
凯正抬起双爪捂着双耳，高文已经睁开了眼睛和贝狄威尔一狮站一边的轻拍他的背。
显然，大家的理解都和他一样，不是他自己自我意识过剩，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了，曾经在皇家学院就曾听过几次义正言辞打擦边的告白。
但也没有维娜这种情况，这女孩连脸红都没有，倒显得好像大家心邪一样。
也正是被她这幅表情给唬住，他才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做出下意识的掩饰动作，还看了看一旁几个家伙的反应做比对分析。
比对结果很微妙，于是他想了想，开口问：“王女殿下，你有过感情经历么？嗯，指少女读物的那种。”
“少女读物？你指什么？”维娜茫然。
“呃……”楚信然瞥了眼那三头狮子，现在是贝狄威尔和高文开始大力拍凯了，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可以开始冷静分析、稍加思索……emmm好像能得出点猜测。
哪怕有凯这个弱智天天在那耳濡目染，王女殿下也没有一点男女感情经历，甚至没看过少女读物，没有概念当然不知道告白，连告白都没自觉当然不会脸红，至于除了脸红以外的羞涩表现，阿斯兰那耳朵连红都不会红。
并且楚信然严重怀疑，这三头狮子是维娜从小就注视着她的，甚至凯可能插手过这方面的教育，否则现在怎么会被两头狮子拍。
所以现在该做的是……楚信然放下了掩饰尴尬的手，重新坐正：“只要委托结束，你就能算是我的同伴了。”
“就这样么？”这下轮到维娜有些茫然。
“就这样，一位合格的猎人不该和雇主有任何除了情报上的联系，这是我遵从的守则。换言之，只要不是雇主，自然相处的不错便是朋友了……”
楚信然说着指了指夏梅隆，“你看这家伙这么丢人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我朋友。”
夏梅隆反应很快的挤出个笑容，这家伙虽然演技很糟糕，但平日与人相处倒是颇有些八面玲珑，能和陌生人迅速的热络起来，自然也懂得眼色。
到了这一步，连三头狮子都明白楚信然这是避而不谈，打算将那番话边缘化处理，她觉得是交朋友那就当正常的交朋友来应对，关于这方面的教导不是他该操心的。
“但在这之前，你就别想着矫正我的行为了……”楚信然起身，话题到这也该差不多了，“今晚的总结你可以记下来以后给自己看，也不用给我看了，该说都说了，兰斯洛特告诉了你因陀罗和摩根的情报，明天我就跟你说格拉斯哥帮的传统布局。”
“虽然已经离开了很久，但有兰斯洛特收集的情报，我也能稍微推演一下摩根的安排，然后是后天，再次热身复习，第三天我们突入格拉斯哥帮。”
“有问题么？”他问仍然坐在那的维娜。
“没有……”
“那就去找点打发时间的事做吧，我点个晚餐，一如既往得分批送到，大抵是半小时。”
楚信然说着，掏出了手机，然后朝夏梅隆招呼道：“夏梅隆，过来给推荐店，还有你们三个，过来说想吃什么。”
夏梅隆闻言不情不愿的走过去，高文踹了一脚凯然后跑了过来，而贝狄威尔盯着凯，让他更加不情不愿的走来。
“我都能从狮子的脸上看出苦大仇深了，真难得。”楚信然幽幽的说。
“我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这么快。”
凯扭头看了眼远处站在桌边捞起遥控器开电视，然后坐在椅子上就开始拆棒棒糖纸的维娜。
“就是凯这家伙把当初维娜能找到的范围内，所有少女漫画、爱情小说都给清缴了，老国王也没怎么跟维娜讲这种东西，维娜对爱情的观念还停留在一些简陋的动画里，你要知道，童话对爱情的描述就是纯粹但又笼统……”
高文斜睨着凯说，“还好这次是发生在我们面前，也在楚信然面前，要是换个随便的人，换个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指不定被怎么骗呢。”
“有我寸步不离的看着，哪会被骗，而且维娜连当初的那些王宫里的小伙子都看不上，没有一点亲密的模样。”凯低声嘟囔着。
然后尾巴被贝狄威尔踩了一爪。
“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是平时你这么寸步不离我会跟老国王申请皇家卫队把你带走。”
“你们挖苦的差不多了吧……变色龙小子你笑什么笑！”
“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是吧……”夏梅隆撇着嘴，不去看凯，“老楚，真没动心啊？”
真的在划拉外卖app的楚信然瞥了他一眼：“年轻人滚去好好学习，学什么早恋，只会被骗钱。”
作为当年靠早恋骗了别人不少钱的那一方，这人说这话还真有说服力，登时让夏梅隆哑口无言。

NO.84:这并不是问题。
（写因陀罗出因陀罗，写维娜就推王满潜……火神的剧情好有老远，好想功利一点，全图鉴还差个火神和海神蛞蝓。）
楚信然，穿越前21岁，穿越后10岁，现在18岁，嗯，成年了。
不论是按炎国法律还是维多利亚法律都是能够合法开房、开机、不受未成年防沉迷系统侵害的年纪。
当然，这话说给知道他的人听估计只能得来几声嗤笑，这家伙十二岁就开始杀人放火，年龄与其是对他的限制，不如说是小畜生保护法。
嗯，虽然有些偏激，但这家伙手上的人命和造成的各种经济损失上的破坏，确实是被不少人明面暗地都骂过小畜生的。
不过他们就算是知道楚信然有着超出外表的心智，也怀疑不到穿越者这种概念身上。
毕竟穿越小说的概念时兴还是炎国这两年才开始的事，关于异世界和平行世界的理论虽然成型已久，但在文学上的运用还未构成风潮。
肉体的年龄随时间而增长，精神的阅历却是对经验的积累了，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靠年龄粗暴加减而出的29。
但显然，楚信然谈不上懵懂无知，尤其是情感这方面，好歹几年前也算是被骂作「玩弄少女感情的人渣」选手了，自然对维娜这种情况不甚在意。
小姑娘自己都不懂爱，你还想教她什么叫作爱不成？这样我不仅怀疑你开车，而且还有证据。
证据确凿就该报警了，苏格兰场有个库兰塔少女正跃跃欲试。
“老楚啊……”
“嗯？”
三头狮子的晚饭和三人的晚饭分别摆在夏梅隆和楚信然的房间，摆的麻烦，处理起来也麻烦。
尤其是三头狮子那边的吃相，这样也就成了楚信然帮夏梅隆处理他房间里的垃圾，另一边倒是早早的被维娜堆好在门边了。
而她不在这，夏梅隆自然也就能问出之前不方便说出口的问题。
“你真的没说谎么？”他一面收拾塑料袋一面问，“你回答殿下关于格拉斯哥帮割裂的事。”
楚信然正在拿卫生纸擦桌面，听到这个问题也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擦桌子。
“我从不说谎。”
“只会误导对吧？”夏梅隆没好气的接口，“从不说假话，但总喜欢玩文字游戏，我也算见证过你不少次任务的表现了，你对我好歹说点真话吧？我又不是没口风。”
“这就是真话了，我这个人也比较念旧，比较深厚的联系我是切不断的……”
吹了吹桌面，将油腻的卫生纸团扔进垃圾桶，楚信然站起身俯视着蹲在另一侧桌边，以趾爪摊开新袋子的夏梅隆，“虽然我希望回家的那一刻能够孑然一身，但这种事怎么现实呢？”
连回家这种事都不现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坚持这一点，明明也没什么特别深刻的温暖回忆。
夏梅隆干笑几声，楚信然曾经跟他说过他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也就只当是种比喻。
毕竟谁都知道龙只会在炎国出产，就像阿斯兰只会在维多利亚显现一样，不过同是回不了家大家庭的一员，他并不想谈这种话题。
也就只能安静下来继续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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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汉宫的门前，看守的守卫并未因昏黄的天色而散漫，除却职业素养一说外，大抵还有大人物们在近处的原因吧。
银白色的全幅盔甲在夕阳下也镀上一层微醺的红光，左胸前暗金色的维多利亚国徽之上，狮首咆哮的皇室烙印如此醒目，证明着这具英武的盔甲隶属皇家骑士之身。
如此，盔甲内的人也当是高洁伟岸的强大骑士，而那位骑士的对面，身着淡青色风衣的男人也被卫兵们推崇备至。
疾风骑士 理查德•卡文迪什；
维多利亚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国王赐封的骑士，关于这个国家的骑士已至末路的传闻从未断绝过。
若是事实真如传闻所言，那疾风骑士便是骑士道的最后继承者，他是被国王赐封的最后一位骑士，在骑士圈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与那位皇家骑士站在一起，便足以吸引卫兵们的注意，若非守卫责任在身，他们都想冲过去求签名求合影。
但现在他们只能怀着不公正的心态期待那两位在那站久一些，最好是站到换班。
那显然不太可能。
不过那两人也确实要在那站一会儿，毕竟有着共同的话题。
“还是没有发现是么？”
“还有两天，若仍是一无所获，龙骑公不会满意的……”英武的银白面甲下传来瓮瓮的声音，“理查德准尉，或许你该询问一下铁公爵大人。”
“你觉得那头老猫会说么？”理查德闻言瞪视着那张僵硬的铁面，却也看不到眼孔下的情绪波动，“当初若非他的妨碍，殿下也根本没那么好脱离包围圈，这家伙分明就是最直接的保王派，怎么可能改变态度！”
“不试一试的话，就没有结果……”皇骑说，“至少，你有最好的条件。”
“你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推到我身上，还是说你们以为届时你受罚的只是我么？”
“此刻并非推卸责任的时候，理查德准尉……”皇骑抬手，看起来颇为沉重的腕甲竟是举重若轻，好似紧贴手指的钢铁利爪灵活自然的弯曲作无奈状，“我等这样搜查已经引起了太多人注意，若殿下真在伦蒂尼姆也该被直接惊动才是，这般鲁莽反倒是减弱成功的希望。”
“你以为我想不到么？或者说，你们为什么没有拒绝？”理查德冷言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皇家学院之后是国立大学，这是两天是我们最后的挣扎，否则就一起迎接父亲的严惩。”
“好吧，但我得说，伦蒂尼姆已经在盛传我们的消息了，国民舆论还是得注意一下的，尤其是听闻今天格拉斯哥帮也在搞攻防演练，听闻这个黑帮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格拉斯哥帮？”理查德皱起了眉头，“今天的事？”
“是的，准确来说，是下午的消息，他们似乎也没想过掩饰。”
“你有没有觉得这有点巧合？”
“不觉得……”骑士摇了摇头，“首先，那是个黑帮，其次，按照殿下的逃亡时间，完全对不上，再然后，太明显了，对方这么招摇，不合适，最后，我觉得准尉你的压力已经大到影响判断了，最好回去放松放松。”
“你是说我紧张到疑神疑鬼么？”理查德像是考虑的沉默了几秒后，抬头说：“但我们现在任何可能性都不该抛下不是么？”
“如果把精力朝着无谓的地方发散，反而损害效率。”
“也是……先着手眼下吧……”理查德点了点头，“不过……黑帮啊……这帮人都能谈攻防演练，听起来可真是怪异。”
“叙拉古传来的制度吧，那些鲁珀不仅朝着维多利亚移民，更多的在哥伦比亚那边发展，极盛时比军队也差不了多少。”
“等到真正安稳了再来处理这些家伙……”理查德回头瞥了眼天空，“这两天将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希望不会是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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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火：我跟你说哦，那些皇家骑士今天把所有宿舍都搜查了一遍，从术士到近卫分校一个不少，但听说一点结果都没有，全是无用功。
苍七：这么怪的么？那他们到底是在查什么你有没有头绪？
天火：不知道┓（ ´∀` ）┏，那帮铁疙瘩据说是什么都没说，连老师们也只是接到了搜查许可然后就被搜查了。
苍七：那可真是太屑了，那么你们的茶会收获怎样？有问出什么情报么？
天火：哈，本小姐出马，当然有戏！（｀＾´）ノ，我跟你说哦，在半个月前，白金汉宫经历了一次戒严，对外宣称是王女殿下喜欢的菲林兽亲出逃在封禁查找。
但不论怎么想这理由也很荒唐吧，有一个学妹说她老爸在吃饭时聊到过，听说是之后是有人听到过尖叫和惨叫，还有一个学姐说她们家长辈上次去汉宫送礼被拒了，说是国王最近身体状态不好。
还有些说法甚至扯上了这两天的皇家骑士，大家都猜那天估计不是找猫而是出了刺客。
但总之还是都是猜测，克里斯汀学姐也让我们别讨论这个话题了，这个话题听说连大人们都有些忌讳。
对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吧？∑（O_O。）
苍七：没关系；
天火：答得这么快？！我说哦！我答应帮你是在你不做坏事的前提下哦！！你真要干坏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苍七：有个委托，需要查明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找你帮忙找情报。
嗯，是个家教委托，学生很在意那天为什么拜访王宫受阻，在意到精神不振的程度。
天火：那就好那就好，那这些情报能派上用场么？说实话，全是跟汉宫那天的事有关的，没什么其他的消息欸（⊙_⊙），大家其实都是在聊些小事，我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苍七：没什么意义，但能做参考，很不错啦，说实话你之前寄的大提琴就足以抵消酬劳了。
天火：但你好像不怎么拉琴了？
苍七：不常了，偶尔还是要复习一下的。
天火：好，那我就还有机会听咯ヾ（ﾟ∀ﾟゞ），对了，有没有兴趣听听那些学姐怎么谈论你的？
苍七：没兴趣。
天火：啧，真是冷淡，那我先下了啊，休息时间要结束了。
苍七：高材生还真辛苦啊，没有晚自习都要给自己安排，加油咯。
天火：中途辍学的家伙能给人当家教也蛮辛苦的，你也加油。
这丫头还真是要拿学历取笑我好几年是么？
无声的笑了笑，再看了眼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的深海色，楚信然关掉了MSN将手机放置于枕下，然后撑起上身取下了头上的角套，将其与床边的平光眼镜放在一起。
盥洗室的灯光晚上保持着明亮，也算是这本该完全陷入黑暗的房间中唯一的光源。
因为它，楚信然能够清晰地看到安静房间中的诸多物事和一头晃荡的黑影。
真的是，在哪都不消停。
一手轻轻搭在枕下的手机上，另一手抬起手指一划，骤然显现的流水在空中划出一声轻微的嘶鸣，那头黑影便一分为二，能被他看到的那一部分正逐渐的分解，而他也就重新躺了下去。
希望这样梦能安稳点。
“呃……”闭上眼的他皱了皱眉，侧了侧身子，眉头顿时舒缓许多。
被压着的龙尾解放了。

NO.85:好起来了。
（晚点第二更。）
“还是这个方向吧？”
干燥的风吹拂着，令嘴唇更加干涸，乱七八糟的土石显现的毫无疑问是荒野，十岁大的孩子盯着烈日前行，抬起手来以阴影保护观察太阳的视线。
既然晚上看得到北极星，那就应该还在地球才对，一开始背着太阳跑，现在方向也没错吧。
只是会通往哪呢？
还有那些古怪的虫子，应该不能吃吧？
望着那些成群结队爬行而过的，高度能抵达自己腰迹的古怪生物，男孩甩了甩手中的石刃，还是退后了几步选择绕道。
看起来只是裹着外壳的陆生软体，但最大的问题是体型不正常，其中有几只的壳子有些还带着熔岩式的裂纹。
就卖相而言不讨好惹，而事实上也确实不好惹，这些家伙虽然看起来只会冲撞，但外壳以石刃根本难以撼动，男孩最初只是试探就落了个衣衫更加破旧的结局。
现在看着它们还得绕道。
还是要往前走，草丛都开始多了，再加上这些软体生物，附近肯定有水源。
男孩举目四望，这空泛的平原依旧看不到人烟，只有迁徙的怪蜗牛和一些远处跃动的飞鸟和隐约可见的小动物。
茫然，最直观的茫然，摆脱了那俩人贩时慌不择路的结果就是落入这样的自然生态，已经两天了也没见过人类，别说人了，连像人的都没见过，简直怀疑是自己落入了什么自然保护区。
既然没有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就继续往前走，这样简单的道理便是他这两天的活动理由。
但就算是如此，焦躁也在所难免，因为那些怪异的虫子，因为自己头上的双角，也因为自己身后的长尾。
还有那一开始略嫌碍事，但面料颇为舒适的缎子衣裤，他确信是自己穿越了没错。
但这身份可不像人，还穿的很古意，但见过平整公路，又是从汽车上逃掉，车上甚至还有矿泉水瓶，显然不是古代。
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
“再走下去，他就会撞见那头花豹了。”
空间之外，黑暗之中，楚信然站在高处看着下方那半面空间的小孩，那孩子跟他有八分像，只是手上还没有那几道细细的疤痕。
毫无疑问，那就是他，刚穿越时从人贩那脱逃时，孤注一掷跃入荒野的他。
所以他能预言对方的未来，将在夜晚时遭遇一头未感染的花豹，个头将近一米的幼兽，罕见的没有母兽跟随，初次袭击无果反被激怒后跟踪男孩好几天，数次对抗后的最后一次生死搏杀以男孩的胜利告终。
今天的梦看来也不是美术馆，而是过去以及伴随过去而出现的怪物。
真是亏了，这段记忆可不是他会遗忘的类型，毕竟那一战的纪念被他一直挂在脖子上，就算是在这种梦境状态下也一并的显现。
这么想着的他，捞出了衣衫下的那颗被线穿开的尖牙。
一开始还没这么黄，大概是盘的方式不对，如今已然与好看不沾边了。
不过也就是留个纪念，好歹纪念自己第一次无师自通的源石技艺，也纪念自己两世叠加的第一次拼命。
虽然是因为走投无路被逼到拼命，但好歹也值得纪念不是？也算是猎人生涯的第一个猎物吧。
也正是那一天起，他就接触了第一个异常。
他没有源石，也一样使出了源石技艺。
也正是那一天起，他感觉自己被强行划分了，就像被一把刀切开，切开的东西形成了一个生物，与他联系，同他共鸣，以龙的模样。
便如此刻，悠长的龙吟声招呼着他，让他回过头来看向那些黑暗中浮现的轮廓，以及它们上方直落而下，挥舞利爪的墨绿色游龙。
血溅在它那墨绿色的鳞片上，也溅在它明黄色的胸壳上，冰蓝色的竖瞳中只有嫌恶与厌弃，然后抬头看向青年，随意的甩尾将一头冲来的怪物拍成肉泥。
很怪异的一点，这家伙的战斗全是肉搏，分明是头龙，却做不到呼风唤雨。
这种事，通常得由他自己来。
“今晚的怪物是不是变多了？”
抬起手，无色的流水在水中卷起淡淡的水花，水花在手中延展褪出一柄汉剑，这是他的源石技艺最方便的剑型，也得以让并不擅实战的佩剑有着比苗刀更强的群体杀伤。
龙轻吟一声，重新飞起，借以应对远处那几头庞然大物般的怪物。
“是么……门变多了啊。”
他挥剑，无形的剑痕被水流填充了淡蓝的色彩，高强的压力赋予水流绝强的锋锐，体液来不及溅出便被骤然的低温所凝结，随着楚信然的走近轻推而摔成一截残渣，而楚信然的步调并不停止，走近那些因走近而模样愈发清晰细致的怪物。
于行走中抬剑，于抬剑时朝右缓缓拉动，便是这个动作做出的同时，澎湃的水柱随剑型拉动，在骤然加快中将体型似人的怪物尽数冲倒，而四面八方凭空显现的水流竟在这本该漫无边际的空阔黑暗中积蓄而起，犹若池沼般将那些身高不足两米的怪物吞没，反观楚信然却是犹若浮木般水涨船高，最终平稳的站在水面凝视着水下挣扎的怪物，汉剑的剑刃缓缓地垂落，触及因挣扎而波涛汹涌的水面。
叮的一声……
就像金铁交击时被拉长的清鸣，原本不规则的洪水现场化作了凝固的「水立方」，水下波涛汹涌，水面平静无波。
无数尸体在水中安静坠地，身体四处的的孔洞缓慢的溢出污染水质的血液，并在下一刻被骤然提升的压强下身形扭曲，连肉带骨的化作齑粉。
这只是清理杂兵，更远些的地方，那些和苍龙搏杀的怪物才是重头戏。
“全然没必要复习的回忆，却提供了更多的门，精神这东西还真是有趣啊，我的情感波动就这么吸引你们么？”
.
第二次的无伤胜利，鼓荡的水柱毫无疑问是最方便的清洗工具，能将一切碍眼的污血和尸体一并冲出视线之外，唯有苍龙略有不满的朝他嚎上几声，从那些并不完整的尸体中引动出半透光的晶体。
很早以前，他就觉得那些东西是源石碎片，而在对那地铁站故地重游一次之后，他愈发的坚定了这一猜测。
只是他仍旧不去阻止苍龙将那些玩意儿当食物行为，只会嘲笑它那一身邋遢的模样。
“洗洗吧你，一身比我还脏。”
瘫坐在地上的楚信然抬起长剑随手一挥，自然显现的水流也笼罩了苍龙，好似一道蜿蜒的水族箱将其罩在里面，而苍龙亦露出舒适的表情，在水中缓慢的漂浮陷阱，任由头后延及整段脊背的蓝黑色须发在水中飘荡扩展，黏附于鳞片以及缝隙中的血与肉•便在这样平静的水流中剖离，在浮空的水流中沉浮。
当最后的一点污渍也被洗掉，苍龙便从完美包裹它的水柱中蜿蜒游出，以龙吟为信号，让楚信然回头瞥了眼它，然后剑指那已经完全血色的横向浮空水柱，猛然一挥。
水流激荡有如龙吟，那满是脏污的血色水柱在瞬间化出了粗糙的龙形朝着黑暗的深处冲击而去，片刻后才传来淡淡的啪声。
随手处理完洗澡水的楚信然看向俯身落下的苍龙，摇了摇头：“磕那种纯度的源石都能让你愉快吗？”
感叹完后他又看向另一侧，与黑暗对立的光明仍在放送着回忆，放送着荒野求生的第三天，手臂受伤简单包扎的孩子小心翼翼的一面前进一面注意着远处的树丛，防范着再出现那头小花豹一样危险的凶兽，对自己已经被那头小花豹记恨上的事实还未察觉。
不过果然是浪费机会啊，他以前还觉得可以靠这种回忆梦的机制来复习一下已经忘了的，或是快要忘了的过去。
但随机性这种全然看运气的就容易出这种事，二十九年的记忆也有不少是印象深刻，记忆深远的，就好比眼下这段荒野求生的经历，完全没有复习的必要。

NO.86:怎样的场合准备怎样的衣服。
（第二更）
兰斯洛特：发送了【图片】【图片】、word文档。
以格拉斯哥教堂为起始的塞纳街，分别是东西南北四面的地型延展图，成员行动路线也已经标注在上面了，还有轮换的梯队号，文档里标注了轮换小队负责的时间。
但届时不论是摩根还是因陀罗的位置都是不固定的，我只能届时再做联系。
苍七：嗯，辛苦了，不过这么做是不是会很郁闷？这些已经够了，届时我们对一场吧。
兰斯洛特：什么意思？
苍七：你对维娜说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对我说。
兰斯洛特：我对你没有不满，我只是对她不满，所以我只跟她说。
苍七：但这份不满全然没有必要，因为我不会因为她而离开，也不会因为她而对你们避而不见。
兰斯洛特，不要跟摩根一样，连情报都停留在过去。
楚信然打完这串字后放下手机，然后端起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继续分析兰斯洛特发来的那几张图和文档，「摩根连情报都停留在过去」这句话，也正是从这些东西身上得出的，他非常熟悉这种排定手法，颇有些几年前的影子。
嗯，说到这个，有一件虽然很重要，但一直没空表现的事实，那就是楚信然这人显然不止一个聊天工具的号，眼下他就手机挂着一个，电脑上还挂着另一个，手机接收兰斯洛特文件的第一时间就转发给了电脑上的，然后借着电脑上那些远比手机方便的软件做起了勾画。
简单消化一下，再做点拟定的应对变通，然后就交给夏梅隆去实地考察一下附近的情况，让他拍几张照片回来。
这也是打一个情报差，夏梅隆倒是查到过兰斯洛特、因陀罗以及不少格拉斯哥帮干部的消息，再被自己告知摩根的存在就是个知道不少的局内人了，反观格拉斯哥帮其他人，除了兰斯洛特外没人知道夏梅隆的存在。
倒是摩根应该知道苍七有个情报助手，但她大概连夏梅隆这个代号都不知道，更别提模样了。
夏梅隆这家伙本性就很胆小怯懦，再加上没什么战斗力，以前是从不站在台前的。
其实现在也不好说是站在台前，这家伙连帮忙拎包都嫌体力不足，每次带他出行与其说是出任务，不如说他是来享受外国旅游的。
兰斯洛特：真的不会再消失？
苍七：远行是真的，但那是为了工作，得去一趟哥伦比亚，回头还要去米诺陶取武器，忙完之后看要不要回来歇歇，总之联系不会断的，没问题。
兰斯洛特：那我会跟阿尔托莉雅道歉的。
苍七：你叫她维娜吧，看着太怪了。
兰斯洛特：？那，维娜小姐？
苍七：你到时候问她，好了，这些辛苦了，我期待届时验收你这些年的答卷，去忙吧，我也忙去了。
兰斯洛特：嗯。
真的太怪了，但总归还是个听话的孩子，楚信然看着手机抬起手来挼了挼自己额前的刘海，抬起头来看向远处正被爱德华•韦尔斯利引向训练室的维娜，然后又瞥了眼桌子对面正在喝汽水的夏梅隆。
是的，现在已是午后了，在确认友军后，楚信然直接带着维娜和夏梅隆再次来到了这俱乐部，要说活动身体果然还是这种专业设备齐全的地方最合适。
尤其是皇家骑士们到处乱跑，而那疾风骑士又到处瞎转悠，还是这地方安全舒心些，还能让亚瑟•韦尔斯利借爱德华•韦尔斯利的眼睛见证殿下的绝佳状态，为自己的话更添一份说服力。
在之前，维娜再次出现的事实引起某些年轻人的应激反应，具体是以崇拜的目光簇拥着，以及各种嘘寒问暖和打招呼，不论男女都是非常天狗的模样，这反倒让爱德华颇有些无奈——他被人群挤出去了。
现在倒是在维娜开口的情况下好上许多，知道这次不是再来打擂的也让一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捶胸顿足，颇为遗憾，甚至将目光放在了楚信然身上。
有些人是觉得这个和阿尔托莉雅小姐一起来的年轻人应该也有些本事，也有些人是昨天就在场见过他，说出了他是被爱德华先生迎上过四楼的人。
两种理由都足以令他们将目光投来，然后在楚信然微微摘下眼镜环视他们时，他们又觉得自己该慎重点，嗯，慎重点。
至于夏梅隆，那就真的没人理会了，认识维娜的也认识他这个纯跟班，不认识维娜的也觉得这人长得太瘦弱，一看就不能打，他也乐得清闲，甚至还点了杯可乐开始刷起了手机。
难得的一次，楚信然和夏梅隆都清闲，而维娜被爱德华引去训练室，三头狮子隐身跟随。
而楚信然则是掏出了这次特意带上的笔电整理情报，忙完了就去训练室给维娜做做陪练。
骑士剑这种东西，非要用还是能用用的，陪练完了就谈谈从兰斯洛特那整合而出的格拉斯哥帮的布防模式和应对手段。
然后就明天上场！
兰斯洛特跟因陀罗说了三天之内，今天是第一天，因陀罗肯定会在帮派间提到这件事，而摩根肯定以为自己又要鸽她，下意识就会觉得自己会拖到最后一天。
这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了，就算做好了正面怼进去的准备，但也可以玩点小手段降低难度。
如果想错了也没关系，这也能看出摩根的准备到了何种程度，楚信然的计划向来是完备的，完备到考虑过玩脱的可能性，通常是冲着：你可以出奇兵，但我肯定能笑到最后的目的去的。
但这人的战术规划评级只是标准，因为他只搞计划粗纲，不填细节，压根不会做到巨细无遗的安排，而是让自己随机应变，这需要的是执行者本身的能力够强、素质到位，否则就只是在强人所难。
对于这一点，他非常的放心，他对维娜的能力向来是认可的，但昨晚明晰的可不是王女那懵懂的少女心，更是她以往遮掩的不安和胆怯，对这王族的动荡，对于自己的经历，以及对这糟糕的世道，王女殿下应该以及得出了一些答案的，正是这些答案足以令她将不安与胆怯投入火焰。
但这还不够，恐惧是无法也不能根除的本能。在他看来，王女殿下需要一次真正的成长，一次将恐惧、不安与怯懦等诸般不便一同投入火炉的机会，这将锻造出独属于自己的利刃，介时，她便不会是睡狮了，怒狮将咆哮着逡巡于领地，夺回自己的一切。
在这之前，应当让她先习惯承担的重量。
没有哪个王是一人成事的，王应当拥有臣民与百姓，格拉斯哥帮将是她的第一步，至于这一步是否之后会滑向不可预料的阴沟，他并不担心。
有他站在远处望着，退路能安排好的。
当然，仅限于因陀罗、兰斯洛特和维娜，其他的人，就看有没有余裕了，他是开车不会超载的类型。
想到这里，他就抬头招呼着夏梅隆：“夏梅隆，过来看看，这条线若是长驱直入是不是问题最小的。”
“啊？哦哦！”夏梅隆此刻正在欣赏远处一些妙龄女骑士那不穿护具时赏心悦目的大白腿，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凑到楚信然旁边，“这么夸张？我看用不着骑士王小姐来领导，你们这个格拉斯哥帮也发展的挺好的。”
他在惊叹格拉斯哥帮的人员排布图，从那些分散但又众多的点以及小小的数字标注就能看出格拉斯哥帮的规模相当出色。
然而楚信然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以摩根的本事，这已经快到极限了，我不知道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但这已经超出她和因陀罗能处理的范围了，她若是不尽快裁员来保证一下成员素质，很快就会出很多她处理不过来的乱子，大大小小堆积起来很快就会给这个相对成熟的帮派体制生成病灶。”
“届时恐怕市长先生都要出手了。”
“有这么夸张么？”夏梅隆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你不是也跟摩根好久没联系了么？如果她本事见长了呢？”
“本事长不长，不是看年龄的，而是看经历，要打赌么？”
“免了，我怀疑你在叙拉古见到过类似的情况，之前的话都是套我。”夏梅隆警惕道，“恭喜你，猜对了……”楚信然微笑着轻轻拍掌，拍出的声音连隔壁桌都听不见，“叙拉古那地方，可是能做不少黑帮的参考书啊，不过维多利亚的环境没那边自由，黑帮发展还要更受限些。”
“核心倒是一样，就是要有规矩。”
楚信然说着又摆了摆手：“话题越走越偏了，给我专心看地图和路线，半小时后我还要你去附近考察一下，把你当初炫耀过的牛逼照相机从包里摸出来，我看到你塞进去的。”
“那你要记得给我报销损失。对了，我这一忙一下午，你呢！你总不会陪她对练聊天一下午吧？啧啧，老梅林。”
对于夏梅隆那特意显得猥•琐的笑容，楚信然就只是拉出个轻笑：“我也要中途离开去一趟商业街。”
“去弄一身比较梅林的装束来。”

NO.87:严阵以待。
三天之约的第二天，清晨。
“我还是觉得太仓促了，而且演习不是都结束了吗？不该扰民了吧？”
距离塞纳街最近的地铁站点也与塞纳街一般，以相邻的塞纳河为名，传闻曾经有个神甫在大旱时朝上帝求雨，上帝为那神甫的虔诚所感动，终于降雨人间，创造一条河流，以保永无旱灾。
这个神父是拉特兰人，其名在拉特兰语下便是森纳，翻作维多利亚语即「塞纳」，塞纳河以此为名。
除此之外，这条大河还有着河底通往地底世界的传闻，地底之下满是萨米传说中的杜林。
不过也只是传闻罢了，向来是没有实锤与考据，有的只有伦蒂尼姆最高的航运量，带动的经济也非同小可，自然也就造福了沿岸的街区小道，直至今日，塞纳站也有着相当庞大的人流量，尤其在上下班高峰期时更能体现伦蒂尼姆繁华区的人气。
只是在人来人往间，几个站在站口背着大包小包的菲林青年格外的引人注目。
因为他们手腕、脖颈裸露出的淡淡纹路，也因为他们大包小包处泄露的银光。
那都是凶器。
那些年轻人来自格拉斯哥帮。
虽然纹身并非格拉斯哥帮的标配，甚至可以说并不提倡，但敢这么明晃晃的带着凶器蹲地铁站的，除了这个组织不做其他可能。
尤其是昨天开始格拉斯哥帮攻防演习的事就闹得沸沸扬扬，附近的社畜们消息再不灵通也会被一些平时的街坊邻居通知。
得到了通知知道怎么回事后，看到这些人也只是略有些紧张，人来人往间投向他们的目光不少。
但也没有什么惊慌惶恐，甚至连通告警卫的人都没有，毕竟警卫们多半也接到通知了。
这只是个演习而已，何况格拉斯哥帮的人并不会无故伤人，伦蒂尼姆的普通市民们早已习惯了这帮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实际却颇为心善的家伙，有些小问题不方便麻烦骑警就会直接找他们求助。
不过瞥见那些凶器的畏惧还是难免的，走过入口的行人们都会下意识加快些脚步通过这里，褐发褐耳的菲林青年也正是因为这种表现而抱怨着，而一旁同样年轻的年轻人们却是默不作声，心里却是认同他的抱怨。
大家谁不是一样呢，背着武器跑到这种地方来，但又连目标都不给就只是喊驻守，那不就跟昨天一样只是罚站嘛，昨天好歹还有老伙计们组成的队伍来闯线，运气好撞上也算不白等，可这次感觉就是白等了。
“我可没听说过演习要进行三天的。”青年又低声补了一句。
“少说点吧，罗伊……”终于有另一个青年开口了，同样也是菲林，不过耳廓和发色却与同伴不同，他瞥了眼那个抱怨的同伴，“这可不是大姐头的命令，是Boss的，还记得前几天那个传言么，有人要对我们下了战书，昨天演习，今天就喊我们照旧留守，还喊带上真家伙，一看就是真要出事了。”
“可安排那么多人，那么多地方都守，算什么事啊，这是应对军队吗？军队也不会看得起我们吧？”
罗伊无聊的蹲了下来，偏头看向旁边沉默的几个，“我听说了哦，也有从别的城市来的兄弟刚过来没能参加演习，反而被安排跟我们一样去额外几个站点「罚站」。”
“那么多站点，那么多换班，敌人情报都没有，万一只有一个人，那岂不是浪费时间和人力。”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实在忍不住就去玩手机吧，只要你不在意大姐头对你失望就行。”
“呃……”罗伊沉默着又站了起来，“好吧，我们这离教堂最近，我们应该最有可能撞见敌人，这不算罚站。”
旁边几个人微微鼓起嘴，看似要憋笑实则明目张胆的做鬼脸，但那个严肃些的菲林突然手机响了响，只见他抬起手机看了眼，神色就更加严肃起来的朝着几人扬了扬手机：“你们要的情报来了，已经有兄弟被袭击了。”
“多少人？什么类型的，伤的重不重？”罗伊当即来了个三连。
“两人，好像动手的还只有一个，那兄弟轻伤，好像武器碎了。”
地铁口的行人们突然感觉这门口变得凉嗖嗖的。
“哈？才两人？！”
.
“摩根摩根摩根！我看群里说敌人出现了！你有路线吗！”
大教堂，摩根的卧室，因陀罗推门而入，在推门中带起嚷嚷，然而她看到的也只是摩根眉头紧皱的脸，甚至难得的咬起了指甲。
这意味着摩根的状态相当不好，起码精神压力是相当大的，她也就只能压制些嗓门走近劝到：“啊啊啊，都说了多少次你不嫌脏吗？修好的指甲咬坏了可不好看哦！”
虽然因陀罗并不在意指甲怎样，但摩根一直是在意的，或许也正因为有着陋习。
所以才会更在意指甲的美观吧，这种时候因陀罗自然借此令她重视。
听到这话的摩根也确实停下了磨牙，瞥了眼手，触电式的缩回，只是眉头依旧紧缩：“我特意把一些东西留在了第三天，结果怎么第二天就来了？！”
“放了好几天的鸽子，偶尔不放都值得意外吗？”因陀罗有些不解，“摩根你怎么变笨了。”
别人随心所欲当然不意外，可那家伙怎么可能真正瞎搞……不，现在就已经坑到我了，思维定式吗。
摩根沉默了片刻，抹了抹额头才说：“那就是我变笨了吧，通知一下E队现在就动起来，不用等到明天了。”
这种偶尔的变换决策都是因陀罗代行，摩根要维系一个绝不失误、也不会中途变卦折腾下属的高深Boss形象，而因陀罗也乐于帮她一把，这种小污点还不至于让她出麻烦，大家也就只会嚷着大姐头决策又失误了，并且很快的行动起来，像是习惯了一样。
所谓的凹人设也正是从细节展现的，一个高深莫测且料事如神的Boss和一个粗心大意但是关心成员的大姐头便是格拉斯哥帮得以发展壮大的理由。
当然，现在可不是回忆往昔的时候，因陀罗已经摸出手机用行动表明了这一点，并问起了下一步：
“然后呢，还有没有要改的布置？”
“给所有分队群发，启用B模板……”从沙发上起身，摩根也垂头看了眼自己划开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关于入侵者最新一次消息，那是三分钟前的行动方向，目标是一个套着白毛领黑色长风衣的金发菲林少女，所用的武器为战锤。
但是关于第二个人的情报却很模糊，“对方只有两个人，分那么开没有意义，防线回收，真是的……两个人就来挑战大家的成果，虽然一开始料想过人不会多，但这还真是太少了。”
因陀罗也赞同道：“只是两个人也敢下战书，而且看起来另一个人还不怎么动手的样子，不过我挺欣赏那个菲林的哦！看起来跟我们的年龄也相差不大的样子，我都没有正面冲我们帮派的勇气。”
“真的没有么？”摩根斜眼看过去。
“呃……哈哈哈，我怎么会冲格拉斯哥帮嘛……”被看的不好意思的因陀罗挠了挠头，“总之看那个菲林的路线像是直走的，但是情报那么短又不太正常，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战斗结束的够迅速，外加有人帮她掩盖行踪，情报自然就短了……”
仍然没跟因陀罗透露楚信然的摩根瞥了眼关于第二个人的情报，一身都裹在白袍之中手中持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木杖，明明没用源石技艺却总能神出鬼没，“这第二个人大概在给她做支援辅助吧，也确实没有关于他战斗方面的描述，有的只有怪异的闪避动作。”
“我就是想问她的路线到底是直还是弯……”因陀罗听的挠头，“那第二个人我没兴趣，但我想去阻截一下那个菲林。”
说着她的表情又向往起来：“用战锤的啊，那肯定力气很大，真想打一场啊，顺便也能问问对方打上来的理由了，说不定能拉进帮里来。”
化敌为友，更准确的说是不打不相识，格拉斯哥帮不少成员就是通过打架认识的，当然还得有一个性格不算太危险的标准才行。
但总之打架交朋友算是格拉斯哥帮传统风气了，试着追溯一下源头还真就是因陀罗这家伙，这风气也由她发扬光大，真是蠢得让摩根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去吧，我让兰斯洛特带E队去跟踪了，如果那两人能击败E队，那就有你出场的机会。”
“别让情报队去打架啊……”因陀罗小恼，“充作监视给我们传递情报不就好了，兰斯洛特上了我还有什么出场机会，那家伙一身本事全是杀人的。”
“这可不好说，你可以对那第二人抱一点期待哦，毕竟兰斯洛特可是指定要对付她的……”摩根佯做不觉的说，“待会儿无人机就会传来第一线报咯，你可以先去磨坊路的路上了，不论她俩走哪条路线，都方便你阻截。”
“OK！磨坊路是吧！摩根谢啦！”
因陀罗挥手朝外跑去，留下摩根继续坐回沙发，重新看向手机上的照片，那私发给她的唯一一张现场照。
毫无疑问，那副面容，就算是套了耳套和尾套，换了一身黑帮式的着装，那张脸她也记得，好歹在那楚信然跑掉之后，她自己也用自己的情报网做了些功课的，虽然不太清晰，但好歹确信了真实度。
带上王女来打昔日的帮派？你在想什么呢，楚信然，我一记电话你和你的王女就都会被上面抓起来啊。
不过这也会让格拉斯哥帮陷入大漩涡就是了，大抵是无法保全的。
所以摩根也只是想想就作罢了，想必对方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吧，摩根不得不承认对方想得总比她多那么一点。
不过就算如此，要靠两个人来对抗一个帮派，只靠想得多有用么？
连兰斯洛特申请出战时的表情都带着决绝，真是想不出那师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不善表达的小黑猫都露出那副表情，也正是那副表情让她放心的让兰斯洛特过去，而不需要担心对方是不是要搞策反。
倒不如说真要策反也拦不住，很久以前她和兰斯洛特的协约就是以各自的方式为格拉斯哥帮建设而努力，除此之外，互不干涉。
要震慑我们的话，起码也要做到两个人打到教堂门口啊，否则怎能服众呢？
干脆就趁此机会给格拉斯哥帮减点员好了，不熟的人太多了也碍眼。
隐约猜出几个可能性，并从中挑选出最符合眼下对方做法的类型，她倒是也同因陀罗那般，对那王女有了些许期待。
但若是做不到，还是死个干净的好。

NO.88:信使。
（不知能否在国庆节前完结第一卷，嗯，届时应该也正好可以解锁一段干员档案。）
摩根很乐意全力发挥，不论楚信然和那王女是否能撑过格拉斯哥帮的力量。
若是撑不过，那就让那王女和楚信然陪葬，再全员封口，封不掉的直接抹掉，她可不存什么留个活口去跟上面对话讨赏这种做梦的想法。
对上面接触的越多，越会以恶度人，就算上面不会为了清理痕迹而对她们出手，她也不敢赌这种可能性。
如今的格拉斯哥帮看起来势大，但也不可能是正规军的对手，所以她只存一个可能。
如果可能，那就把事做到底，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格拉斯哥帮依旧平静，然后她再重做「裁员」的考虑。
但若是撑过了……
老实说，会很不爽，但若真这般发展，却也是一种机会，不过这机会是要通过对方目的判断其存在与否的，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空想，她也不能光是在这等待而不做其他事。
于是她便摸出了手机，拨动那个备注为格拉斯哥帮的电话号合集，在那个合集里，只有十个人的号码。
除开因陀罗和兰斯洛特，剩下的便都是干部了，其实她还有一个电话簿，里面存了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号码，她对格拉斯哥帮的把控也不全是从上层了解的，小人物的目光往往更加全面和深刻。
不过现在，干部就够了，毕竟，他是如今格拉斯哥帮里除了自己、因陀罗和兰斯洛特外，唯一认识、还和那家伙有点交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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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维多利亚，有些街道名字纪录了历史上的喷泉、树木、十字架，甚至是职业或商店。
于是便有了诸如磨坊路、烤箱路之类的街道名，维多利亚的街道名除此之外便是新兴的，以政治理念、伟人之名命名的街道，不过在这里还是前者居多。
泰拉历发展到现在不过千年，所涌现的伟人英雄们的数量还没有到能摆满好几本粗略历史教材的地步，自然的，一些土里土气的街道名还是多的，比如眼下的面包路。
不过走到尽头，就是利沃里街这种听起来像样点的地方了。
在这之前，地上躺几个人倒也确实不像样了点。
“梅林，他没事么？”
最后一个男人摇摇晃晃的倒下，少女瞥了眼他手背那被砸变形的护具，再看向抬手撑住那个男人的白袍人。
“没事，仗着自己本事不错所以不跟其他人一样穿戴全护具什么的，给他涨点教训吧，自己并不比谁出色多少……”
白袍人缓缓地放低身姿，将那男人平稳的放在一旁依靠着同伴的「尸体」睡着，然后收回了那明显是被某种金属护手包裹的手，轻描淡写的说，“只是手臂变形了而已，夏梅隆已经帮喊救护车了，继续往前，莉雅。”
“嗯……”
少女点了点头，手中的战锤熟练又迅速的纳入背后的吉他包。
“接下来朝哪走？”
微微倾身，实际是让兜帽下的挂式耳机听得更清楚，白袍人抖了抖手中那造型扭曲的大木杖，暗蓝色的水流便渗入那几具「尸体」的衣衫中：“夏梅隆说，这里是换人的R1点，对方看来是换人了。”
“标记打上了，我们换路，绕一下，虽然潜伏已经没意义了，但起码别那么快被摩根她们的无人机追上。”
说罢，他先行带路，顶着一些不远处一些路人畏惧的目光冲出街道，而在他的身后，少女也托了托背后的吉他包快步追上，速度丝毫不弱于人。
“我们赶上了，左边还有两拨刚换的人。还有，这都第四波了，维娜还是会有体力消耗的，按你们的路线还要多久？”
以路人视角看不到的少女身旁，还有三头狮子在跟随狂奔，就算是兽亲，让它们这样长跑一段距离还真是难为它们了，这三头狮子跟上两人的速度倒也没有抱怨而是先关心少女的情况。
少女默不作声，看了眼那三头狮子然后继续盯着前方白袍人的背影随他一起前进。
“右转，有两条道可以直接翻越楼顶，莉雅可以歇会儿，而来会会一个老朋友。”
纯白的长袍因剧烈的奔跑而偶有扬起，露出下方的黑靴黑裤与漆黑色的分叉尾。
但除此之外便是严严实实被白袍包裹的身影显然是街上最有回头率的可疑人物。
但这条街上的看守已经被击倒了自然也就无人报讯了，虽然通过失联的队伍编号关注地图同样能推出几条可能的道路，但那也不算问题。
事实上，前后击败四拨人，以格拉斯哥帮的能力，就算穿的平平无奇也该被总结出特点了，泰拉这边的人种就是有这特点，就算脸盲也有非常鲜明的非人特征做标记，他能用角套来将龙角修饰成其他种族，却很难找到合适的尾套来遮掩过于鲜明的粗壮龙尾，只能稍微改制一下颜色和款式，可选种族还那么的少，最好的选择是阿达克里斯。
而不是少数尾巴粗壮的瓦伊凡式，但他仍然弄了个瓦伊凡的分叉龙尾套。
毕竟……角像瓦伊凡，尾巴像阿达克里斯那是什么鬼合成兽哦，这不是更引人注目了吗！
最终还是放弃对种族过多心思的修饰，维持原本然后套上宽大的白袍，他可不打算提前让因陀罗认出，梅林这身份能用一会儿是一会儿，这个国家是有亚瑟王传说的，自己也能被认作一个不怀好意的cos爱好者。
现在，要给维娜塑造的是威慑力，一路打到门口的威慑力，武力和智力上的服众在这一路便能完美展现。
一路打过去，只要打的够快，包围圈就围不住我！这种话……还是要靠客观现实的。
客观现实就是他和夏梅隆要标定好让格拉斯哥帮包围圈最不方便凑拢的路线。
让他们有空有人数却被限制上场人数，这种方针在历史上最出名的便是温泉关战役，得益于那奇妙的地势，希腊斯巴达人奇迹般的抵住人数是自己几十倍的波斯军队三天，这种地势有点放到城市中，毋庸置疑便是巷战。
这也是昨天下午陪练的重点。
“老朋友？你在格拉斯哥帮还有除了兰斯洛特以外的眼线？”凯在奔跑中开口，同样的问题其实也在耳麦另一头的夏梅隆口中发出。
“眼线谈不上呐，说实话就算是兰斯洛特在这一次也会是敌人，我和她说好了，要检验一下她这些年的成长。而除此之外，便是看看这些难得能跟上因陀罗步伐的兄长们了。”
右转踏入特里街的横道，直接登上房屋边的楼梯跑上房顶的楚信然回头确认维娜还跟着，也就姑且停下了脚步。
这种小矮房的天台不会有行人、也不会有黑帮看守，充作喘息倒也确实不错。
“兄长？”
“格拉斯哥帮是个年轻的组织，但那年轻是对组织而言，对人来说也是七八年的事了，老资历并不多，那时候的老资历大抵都是曾经被因陀罗喊过哥哥姐姐甚至叔叔阿姨的等级。”
楚信然回答，然后冲维娜说，“莉雅，你休息会儿，顺便吃点吉他盒里塞的零食也行，今天的午饭大概得延时的晚些。”
说完他刚要去天台边缘看看对面的街道时，突然顿住了脚步，下一刻人声才从不远处发出：“现在可不敢让因陀罗那么称呼，会影响威信的，还会招致Boss的不满。”
刚叼着面包的维娜下意识抽锤，但楚信然只是抬手：“不用出手，继续休息，真是随说随到啊，卡尔罗。”
“说曹操曹操到，这是您当初说过的炎国俚语，如今您却要用这么别扭的说法了吗？”
从没有台阶的一侧下方一跃出，头顶两侧竖立一对灰色狐耳的男人平稳着地缓缓起身，“龙王……”
“我从没承认过那么土气的名号，就算你称呼我背叛者也比那个名正言顺……”楚信然连兜帽都不摘的看着他，“不过亏你还没跑啊，卡尔罗，我还以为你也无法忍受摩根那个女人呢。”
三头狮子默不作声，维娜也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咬了口粗制包装的面包，然后抽出了吉他盒里的瓶装水灌了一口，然后注视着那个应该确实是信然老熟人的高瘦男子，心里模拟着如果要袭击该用什么方式起手来的迅速。
卡尔罗，曾经劝过因陀罗不要在摩根面前提楚信然的沃尔珀男人，也是格拉斯哥帮的干部之一。
实际上也该是资格最老的干部，二十六七来岁的模样确实是可以被称作大哥哥了，或者说叔叔都更合适。
不过在楚信然十一二岁的时候，对方也就是刚二十左右，叔叔什么的，那时候倒也算不上。
当然，那时候的楚信然也不是很讲礼貌的样子，犯不着考虑这种称谓问题。
所谓的龙王称谓也就是那时候跟人打架拼命时冒出来的，但楚信然从没承认过，一是觉得自己名字就挺好的，不需要什么怪称号，二就是……
这龙王其实并不是中文的那个龙王，格拉斯哥市的底层流浪汉和小混混们属于维多利亚众多没文化的代表，无从辨别Dragon和Loong的区别，他们口中的龙王……大抵眼下这副瓦伊凡模样倒是很相衬吧。
因为一开始报的真名而不像因陀罗和摩根那样早早的习惯代号，导致他很长时间都被称呼些乱七八糟的称号，有不少听起来跟西幻称号取名随机生成似的，极端的生草。
“确实是很看不惯啊，这么多年没什么好转，反倒是坏心眼上变本加厉了，安德森他们都从干部之位被顶下，只是我们还放心不下因陀罗那孩子……”
卡罗尔注视着楚信然，“那孩子永远都那么如太阳般耀眼，大家被她分享过光，就不会想离开了。所以，你是来带走她的么？”
“又是太阳论啊，我记得这话是雷克斯那个老头提出来的……”杵着造型怪异的木质大杖，楚信然对这话挺不耐烦的，“那个老头还活着么？我记得当初他还把炎国的龙理论套在我身上，然后煽动你们对付我。”
“呼风唤雨、操弄天象，是龙的本能，会遮蔽太阳的光辉……”卡尔罗笑了笑，笑的有些苦涩，“我还记得那个论调，可惜他已经死了，没熬过两年前的冬天，死前只是托我们继续看着因陀罗。”
“是吗，两年前啊……”那时候的自己正在哥伦比亚吧，楚信然点了点头，“回头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他的墓地。而现在，我不是带因陀罗走的。正相反，我带来了一个值得培养的领袖，你可以就这样跟摩根说。”
“呃……”卡尔罗沉默了片刻，看了眼他后方那个还在嚼嚼嚼的维娜，然后再看向楚信然，“又是个太阳么？”
“其实在我看来……”楚信然说着，宽大的白袖中谈起金属覆盖的拇指指向身后，“因陀罗更像星辰，后面这位才是太阳，所以不会冲突的，你要信我眼光比雷克斯好。”
“那我就姑且试一次吧……”沃尔珀行了一记无帽的鞠躬礼，“但话说回来，您的着装品位算不算是变差了。”
“我下次会试着身着正装来把你牙齿敲下来的，现在就这样吧，这段时间里，叫我梅林。”
“您还真是一门心思要和摩根对着干啊，那就祝你顺利了，再见，梅林法师。”
“再见，下次见面，就能挣脱摩根的使魔位了，卡罗尔。”

NO.⑧⑨:为你准备的舞台。
塞纳街32号房旁的长巷，两百米的距离就像天堑一般，被一道墙分割两面。
是的，这距离格拉斯哥教堂最近的磨房路小巷，并非联通而是被一面墙一分为二，那段墙壁并不高，两米的高度对大部分经常运动的泰拉人而言都不算难以翻越的障碍，但它就那么竖立着，分割出两面战场，令彼此都无法兼顾。
上空属于夏梅隆和摩根各自的无人机却安静的互不干涉，高高的竖立着向使用者传达着这一幕影像。
而在格拉斯哥帮的内部通讯中满是疑惑和不解，因为他们被突然告知驻守任务结束。
在这之前，他们不少人连敌影都没见过，只知道有兄弟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也因此，这突如其来的中止还引发了不少人的怒意，感觉自己等人完全被玩了。
不过下一秒，来自Boss权限的视频直播便为他们展现了一幕铁与铁的交锋，那与之前的消息完全一致的装束和外形瞬间让他们意识到敌人竟然已经和大姐头对上的事实，紧接而来的便是羞愧，羞愧于大家都没阻截对方，竟然还要大姐头动手。
并且很快的，在有兄弟指出这巷道异常的眼熟，像是磨坊路的那条长巷后，羞愧就更深一层——原来都快被打到家门口了。
不过在有些人还在原地看着手机自我羞愧时，已经有些更实在的人准备朝总部赶去助阵了。
但Boss简直跟提前设定好了公告一般，发送了：“这是一场正式的骑士决斗，胜者将获得对方的效忠”这样的话语，轩然大波便轻松地掀起了，就算心想大姐头不会输，就算他们中不少人一开始也是被所谓的骑士对决诓骗进来的，但这种规矩能这么来吗？大姐头这种身份能一样吗？！
“一样！”
干部们纷纷发声，不论是叙拉古还是哥伦比亚亦或是东国之流的帮派。
若是老大被击败，当场死亡反是常态，只是效忠而不是丢掉性命什么的，这样的骑士对决简直是再亚撒西不过的处理。
没有比我更有爱心的骑士了。jpg；
但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呢，要讲述个中缘由的话，时间就还得往前推推了，就推个十几分钟前吧。
PM 2:16；
今天的王女殿下可以说是非常努力了，不仅一大早就强迫自己清醒，中午也没好好吃顿午饭，以不怎么出色的行动耐力经历了先后七次的战斗后继续随楚信然前进，可以说是同时打破了好几个习惯，让三头狮子的目光都柔和得跟看女儿长大了似的。
而这份付出的收获也是显著的，从女王路到塞纳街，这坐车都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前一小时车程倒是顺畅通过，而在帕罗街开始经历初战，然后是蒂斯路、圣保罗大街、菲利路、面包路、利沃里街……
直至现在的磨坊路，距离格拉斯哥教堂所在的塞纳街只有五百米的距离，这等同于目标即将达成。
这样两人的组合依靠武力征服格拉斯哥帮的事迹，若能成功说不定还能被记录在某些黑帮文化相关的书籍里。
不过这种成就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一路打到现在，维娜也就特意为今天准备的长风衣上多了些尘土，足以证明路上的那些帮派人士不论有没有实力都没构成太大的困扰。
而楚信然更是一身特别显脏的白袍纤尘不染的模样，令三头狮子由衷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用源石技艺在路上搓过斗篷。
但它们也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是怀疑。
事实上，也没有给它们探究这种问题的时间，像样的敌人便出现了，一个在战斗中报上名号的干部。
虽然小弟们都被楚信然以那把怪异的木杖神奇的牵制住了，但那菲林族的年轻人还是给维娜带了不小的困扰，而在他被解决之后，紧接到来的，是数道隐藏在暗处的弩箭。
一直以来都没出现铳类武器的格拉斯哥帮，首次现身的远程武器，理所应当的是弩，在楚信然装模作样的挥舞木杖勾起暗蓝色的水流给维娜做紧急援护时，维娜已经冲上前去挨个排除那些躲在远处的家伙。
跑得太快的话，负责援护的楚信然也就不那么方便跟上了，因为在他面前，站着兰斯洛特。
他知道，对方带领着的，是暗杀队，但出乎预料不是突脸队伍而是远程狙击组成的小队。
而当她现身时，楚信然也就只能祝维娜好运了，再不济也能靠三头狮子的提醒当外挂，说起这个，初遇时楚信然那一记隐藏在阴影中的一剑也正是被三头狮子提醒才先行躲过，否则大家的境遇如今还真不好说。
总之，好歹也是随身三个老爷爷的复仇流主角，应该不会太为流矢所困。
“很担心她么？”望着眼前这个全身都拢在白袍下的男人，兰斯洛特轻声问。
“有那么明显么？”兜帽因扬头而起，楚信然仍然没有将脸直接露出，更别提视野了，“怎么判断的？”
“只是猜的……”兰斯洛特叹气，抬手，手中显化利刃，“你在指导期对学生都很关心，哪怕并不明显。”
“这话说得，好像我在工作时间外就很冷漠疏离似的……”
楚信然亦是抬手，右手中的畸形木杖被他甩出赫赫风声中甩出棍棒般的旋转轨迹，然后砰然声中重新立定，“这不就来给你收毕业论文了？”
然而本来摆好架势的兰斯洛特见他这动作却是架势略有收敛：“你真要用这种东西跟我打么？”
难得的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无奈。
确实，楚信然手里那装模作样的木杖一眼看去就像是拍戏道具般浮夸又怪异，别说当武器，总感觉挥着挥着上面的粗制机关就断了，这么想来，楚信然将它舞出棍棒的气势与其说是有本事不如说是在破坏它？
从很久以前，兰斯洛特就不太摸得准老师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只比自己大上几岁，却总能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不论是那几首令她无比触动的歌曲还是那些年见证过的稀奇古怪的思路和成就，都在证明他的诡异，单以才华形容都太干瘪了，简直真的就像童谣、寓言中那些与妖精、魔鬼契约的巫师那样。
然后，回应她的，是宽大袖袍下探出的银色手甲，精致的金属片附着着的手指灵活屈伸招手：“来啊，不要光站着了，现在可还没到要和观众揭露身份的时候。”
“这边的观众只有摩根，另一边的维娜会被牵引到因陀罗面前，那才是观众们。”
“这种布置啊，那看来摩根是很懂咯……”邀请的手垂下，重新收拢至袖袍下，楚信然耸肩引得白袍抖动翻飞，“不过干剧院这行，要的就是职业素养。”
他重新杵杖贯地。
“来！”
“呃……”兰斯洛特不再言语，平淡的眼神也看不出心情，你干个鬼的剧院，当初帮你凑齐加入乐团的条件，一周没到就被扫地出门，理由是什么来着？
喧宾夺主！
正通过监视无人机连带对话声都一并接收的摩根在教堂中注视着这一幕，心头情不自禁的吐槽道。
然后是另一侧，两百米外的街道，有着另一位信任的无人机操作手控制的无人机正在给摩根同步那位王女殿下的行动画面。
而她自己，则是看了眼对面竖立的伦蒂尼姆街道图，抓起手机联络因陀罗。
已经被提前驱散过的街道安静的像是会冒出暗杀兵一样，唯有王女奔跑跳跃，犹若未卜先知般以或精炼或帅气或高难度的闪避动作避开那些动力强劲的弩矢，然后一跃而起踩踏墙面挽起护栏爬升再踏，只有吉他盒的落地声，人却已经流畅的跃上这不算高的天台。
锵！
这一矢，犯不着狮群提醒，金属的锤面呼啸而至，金属的箭头在撞击中破裂溃散，如日初升般的华光带动着战锤一往无前，直直的将那全副盔甲的怪异家伙锤的昏迷过去。
楚信然看不到的位置，三头狮子做不到维娜那般超人的流畅蹬墙，直接化作了三道金光卡在维娜的铁锤上，随着她站定才三散而出，望着第一个被击晕的狙击手，扭头朝发问：“都特意做了重型防护，是针对你还是单纯的没抱离开的希望？”
前者证明他们只是准备不够万全，狙击手如果不能射几箭就换地方，那肯定就得考虑近战或挨打或投降，一身重甲就很不合适，也没见你掏出大剑啊？
而若是后者，那这狙击队就是个恶心人的妨碍，或者更糟一些，就是诱饵。
但它们也没明说这两点，而是看着维娜，相信她能意识到这些，这和楚信然的教育无关，曾经的国王陛下便是为了将殿下当做未来的王所培育，将不少领域前端大人物都拉来给维娜上过课，基础的战术思想自不必谈。
“没抱离开的希望吧。”维娜抬起头来，看了眼左上方那悬浮的两台无人机，一台黑色的，是夏梅隆展示过的机型，另一台却是白色的，或许数量还会多起来。
现在她直视那个摄像头，就像是隔着镜头直视摩根，然后后滑步，飘摇的风衣衣摆堪堪避开了远处而来的一道洞穿身后天台大门的箭矢。
“维娜！”
三头狮子惊呼，天台的视野太过广阔，它们都没注意这突然的袭击，全靠维娜那出色的直觉。
但别人总不该只射一箭就结束了，三头狮子立刻喊道：“隐蔽，快隐蔽！”
“冲着大腿射的，或许是精度不行，先趴下！”
“方向是11点钟！”
但维娜只是重新站定，瞥了眼那无人机，然后转身朝着楼下一跃而下。
三头狮子面面相觑，也只能故技重施的避开这种不适合它们体型的刺激运动，也没问为什么，只是重新显现跟着她奔行，好在维娜是个好孩子，也没有让他们自己琢磨，在落地跑出几步后就已经开口道：
“他们是诱饵，想诱导我的前进路线，那里有问题，得去找梅林。”
她说着，已经冲到了之前的小巷，却愕然的发现谁也不在了，但很快她又听到了打斗声，竟是远处那面巷道尽头的墙后。
已经抛下了那空空的吉他盒的她就没存什么再休息的想法，她自然准备前冲翻越障碍，却被身后突袭而至的劲风所阻，回头一看，便是一位银发黑纹的菲林少女。
身形高挑且不显瘦弱，手持两把狰狞的战壕刺，正抵在自己扬起的锤柄前。
“梅林？哈，你现在可谁都找不了！”
因陀罗，维娜记得这张比照片还要多出一道小伤疤的脸，她本以为那个刺杀队便是充作将自己引导向因陀罗和摩根其中一位的诱饵，却没想到自己不动时，其中一人自己赶了过来。
她还不会想到，这位赶来也是另一位的授意协助。
要熟悉这个帮派的行动思路，王女殿下还需要很长时间，在这之前，先从掌控这个组织开始吧，就像隔壁15岁当热情领袖的金发年轻人那样。

NO.90:识时务者。
铁与铁的撞击声清脆悦耳。
自兰斯洛特的腕背上方，漆黑色的腕刃依旧锋锐顺滑，而腕刃所附着的手腕却被击得生疼。
但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不露声色，仿佛这样就能骗过那个总是能令她出乎预料的老师。
而老师只是兜帽下露出的部分嘴唇勾起淡淡的弧度，手中那柄骑士剑在一缕斜斜射入的阳光照射下却是映着暗蓝色的冷光，显现出并非凡物的本质。
显然，兰斯洛特不得不承认，老师再一次打破了她的固有观念，在她做好心理准备、也做好战斗准备之时，老师扛着一把古怪的木杖一副神棍模样的登场，然后耍了一套棍法说要验收她的「毕业论文」。
她以为这就够了，深蓝色木枝粗制的法杖应该只是看起来木头，实际上是涂色古怪的金属之类的——
曾经老师也展示过那种阴险的奇门兵器用法，虽然仅是出现了两次，但深刻的印象足以给她提个醒。
然后她就被再次冲击了，木杖是真的只是木杖，反倒是从杖子边上，那奇怪的造型是个剑柄，他打着打着就从中抽出了一把骑士剑来，一剑削下一缕躲闪不及的发丝，证明了其出色的锋锐度。
“那柄剑……”
兰斯洛特深知老师最善用的是那炎国形制的汉剑和苗刀，但刚才简单的交锋中她一点便宜都没占到，而那把剑刃上也没见到任何划痕和缺口，深深的好奇他哪来这么一把出色的骑士剑剑。
“遇到个好人，允许我借走一天，算是文物级别的收藏品，不过我没记住名字……”楚信然微笑道，“所以我姑且给它命名为无毁的湖光吧。”
“呃……”这前后有什么联系吗？
兰斯洛特深知不能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便是当下冲刺而出，漆黑色的线也随着她的步伐在小巷的墙面、墙角一切的阴影处爬升，并在下一步，显现出浑浊的通道！
锵！
暗蓝色的剑刃再次与漆黑色的臂刃撞在一起。这一次，楚信然竟有那么一点点的手麻。
“了不起！”他笑着高呼，身躯后仰，便见到锋锐的刃锋自鼻尖扫过，身躯娇小的兰斯洛特习惯性高跃袭击，这是源自身高上的点点自卑，这给她留下了一些鲜明的攻击习惯。
但还没等到楚信然指出，她便已然变招，朝着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猛然一蹬，竟好似蹬到实体，以惊人的弹射速度挥刃回旋，划出一道弧线朝着楚信然还未撑起身体所暴露的鲜明喉结。
嘭！
本还维持着铁板桥式无比别扭的姿势的楚信然，以白袍下的龙尾戳向左边硬生生的右向平移一段的同时，双手持剑上撩，与刀刃再次的硬撼将兰斯洛特击飞而起，可兰斯洛特在下一瞬就在半空中消失。紧接着，暴起的身影来自楚信然身下的黑暗！
而这时的楚信然已经直起身来，脚下水流涌动竟让他站不稳似的划出一截，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刃锋，这时的仓促挥剑迎来的是兰斯洛特自上而下挥拳划出的寒光！
刀与剑碰撞，一次又一次，刀刃上的力量在增强，而每一次兰斯洛特都在不同的角度进攻，看起来狼狈应对的年轻面容在那摇荡的兜帽下却是笑容愈发浓郁，一面回防一面看着她在交错的光影间形成的刃舞与黑线，像是欣赏什么美丽的事物。
不知从何开始，那些黑色的线也成为了刃的轨迹，令他的白袍上出现一道又一道的裂口，却始终没能伤到白袍下的身躯。
“信然，你的进攻欲望太弱了。”
兰斯洛特这句话，引导着数道黑线与刃而来，而回应她的，是剑刃上的冷光，有着海水般的光华。
“丫头，这是考试，我若是认真……”他挥剑，不是斩落，而是直插地面，汹涌的水流如洪峰般涌起，伴随着兰斯洛特的前冲而拉进距离。
但兰斯洛特只是猛挥利刃，黑色的大口便张开于身前将其吞没，只余下空气的震荡不止，而她从黑口旁冲出，迎来那暗蓝色的利刃横挥，“成绩就不精确了！”
嘭！剑刃下端与刃面碰撞，兰斯洛特猛然压低身姿，抽起同样被黑色手套覆盖的左手，手中挂着一柄锐利的短匕。
但在这瞬间，从臂刃对面猛然爆发的力量挥卷，楚信然挥剑成圆，扭身第二剑间不容发。
情急之下兰斯洛特右臂刃左短匕匆匆应对被直接击退，而楚信然踏步紧跟，便是自上而下的竖劈！
啪……
短匕飞出，臂刃后仰，兰斯洛特踉跄后退，大口喘息，正欲推往那仅能提供掩护并非转移空间的黑色豁口时，身后猛然爆发出水流声，然后只觉背后突然一疼，凭着意志站住而不倒，死死地盯着前方，不出所料，老师欺身而上，手中执起那把长剑，而她也做好了最后一击的准备，却见他突然驻步，抬手向上，接住了早就被他弃置的长杖，贯剑入杖，一杖顶向兰斯洛特！
沉闷的声响中，绝对难以脱手的臂刃被打得歪向一边，兰斯洛特捂着脱臼的右臂后退两步，竭力的呼气，盯着楚信然手中抽回的长杖，长杖的底部有着鲜明的破口——那是把她手都撞脱臼的位置，破口木头是因为撞上金属臂刃的结果。
“一寸长，一寸强，早在你选择臂刃为武器时，我就告诉过你，那玩意儿短了，就算你特意加长到手肘也没用，还是短。”
既没愤怒也没泄气，兰斯洛特只是忍痛拽下了臂刃连接的黑手套，然后看向走近的楚信然，他头上的兜帽始终没有脱落。
“刚才顶我后背的也是那个杖子？”
“是呐，如果摩根录下来了的话，你可以找她要录像研究。”
楚信然微笑着伸出两只被紧贴式腕甲包裹的手，搭在兰斯洛特那略有变形的手腕上，猛然一扭。
“呃……”紧咬牙关没有惨叫出声的兰斯洛特望着颤抖着的手指，几秒后才终于褪去了些痛楚，忍痛活动着手腕，然后仰起头看向楚信然，“它怎么会自己动的，磁性？还是什么炎国魔法？”
“没有那种魔法，御剑术什么的，我也没见过……”懂她指什么的楚信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足见对兰斯洛特说出那种东西颇为的无语，“只是被水流冲起而已，冲起来，撞上你的背，然后倒飞起来，被我接住，嗯，难点在于对角度和力道的判断，以及对方那一刻的背脊是否平整。”
“听起来像是马戏表演。”
“我很欣慰你能说出这么接地气的话，再加把劲就能开出像样的玩笑了……”楚信然拍了拍她的头，收回手道，“没错，我就是杂技绝活哥。”
“但我还是听不懂你这些话的笑点……”被拍的垂下头来的兰斯洛特摇了摇头，然后又昂起头来，“那我的毕业论文成绩怎么样？”
“怎么说呢，源石技艺用的不错，已经开发出了特有的战斗方式，然后力气锻炼也不错，拼刀都能让我手麻了，但是对环境和小物件的注意不足……”
楚信然双手环着长杖随意的站立着，思索了片刻，“打个八十吧，百分制。”
“差的还很远啊……”兰斯洛特埋下头，“维娜小姐会是多少分？”
“个人经历不同，考核期长度也不同，她离答卷还早得很，或者说她也犯不着给我答卷……”挼了挼兰斯洛特头顶柔顺的长发，楚信然笑了笑，“别在意别人，所谓的考试啊，就是别问别人分数，就对比自己过去就行了。”
“你完全出师了，接下来看那边。”
楚信然抬起头，瞥了眼属于摩根的无人机，然后看向了因打斗中的移动导致已经距离颇远的墙面，墙面的另一侧，因陀罗和维娜，应该也快了，他准备去趴一下墙头……
嗯，不行，要注意形象，那边的无人机声音一堆，得来个高深莫测的出场才镇得住因陀罗和帮派里的路人甲乙丙丁。
……
如果说楚信然和兰斯洛特这一组师生战场是对源石技艺的开发利用的话，那因陀罗和维娜这一边，就更多是纯粹战斗技艺的对抗了。
因为不论是因陀罗还是维娜，对源石技艺的使用和了解都谈不上高深，前者是因为出生便是市井摸爬滚打，并不像楚信然那样有绝佳天赋的同时还去学校深造。
而后者则是同样天赋不够突出的同时也没有足够的开发时间就遭遇王室之变开始逃亡。
这俩撞在一起还真是简单直接又气味相投，甚至连对话都极少，仿佛战斗就成了一门细致的肢体语言，打铁声络绎不绝，没有那么多绕来绕去的戏法和杂技，战壕刺与锤柄的每一次撞击都是双方不同层次的后退，在喜欢拳拳到肉的帮派成员们看来倒也真是热血沸腾的对决，而摩根看得直打哈欠，不得不承认是最不喜欢的师徒组打得更赏心悦目些。
不过她还真不确定王女殿下是故意如此还是真的作战方式就这么直接，这个问题的答案直接决定了殿下的心智复杂与否，也决定了她到底该如何与其接触，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一举灭杀对方了，楚信然都已经赢了，他要保殿下的话，强杀只会闹大。
该考虑怎么相对正常的相处了，毕竟因陀罗若是输了，对方也就和自己平级。
真是有种一直在输的感觉，这就是组织大了反而束手束脚吗，这就是楚信然那家伙算计的事？
“一副吔了屎的表情呢，是在烦恼之后怎么处理么？”
骤然响起的声音令摩根血管暴起，扭过头来看向那倚在一门口手里抱着木杖的楚信然，他仍旧挂着那装模作样的兜帽，令她不禁出言讽刺道：
“你就这么喜欢这副神棍的装扮么？竟然连声音都做了伪装。”
“学会的本事不用，是对才华的浪费，羡慕吧？我就算换个衰老些的声线也不像你的声音只能沙来沙去。”
“你找死，有病吧！”
摩根抬手就是一记长鞭，数米的距离被不可思议的跨越，然而楚信然只是微微扬起了杖子，一道拳头大的水柱直接从杖头冲了过去把鞭子冲的失去动力落到地上，直接消失了。
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失去力量支撑也就自然崩溃。
“戾气这么大就得当心皱纹……”看到摩根这么生气的楚信然非常愉快的说，“何况你这样仿佛打得过我一样的发脾气，是房间里有致胜的机关吗？”
摩根稍稍收敛了怒意，冷着脸道：“你不觉得应该对闯入少女闺房做点道歉吗？”
“我可没见过这么没少女心的闺房，绝对不承认的……”楚信然摇了摇头，“何况我这不是没踏进来么？我是来谈正事的，否则也不该走出那小巷赶到你这里才是。”
“哈！”摩根冷笑，“你对那王女还挺上心是嘛？是不是已经睡过了啊？是被她诱惑的不惜一切了是吗？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她真的有价值可许诺吗？”
“嘴这么臭，如果你不是老呆在教堂里，大抵已经被人打死了吧？”楚信然困扰的抬手隔着兜帽旋了旋太阳穴，“贵妇的身份都还没着落，恶毒倒是有了八分，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冷静下来不给你两拳啊。”
“哈，难道你走到这里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吗？”摩根胜利般的扬起头，仍不忘刺一句，“你的狡猾可不止如此。”
“我只是在想我要是嘴臭起来，敏感字会比较多所以很困扰而已，你要知道，以母亲起手的骂法可是刀刀烈火，伤害太高了些……”
楚信然直起身来，好好站直的竖起木杖，“不过没完没了的对话就到此为止吧，谈谈正事，以王女殿下胜利为前提。”
“你想谈什么？”摩根微微坐直，只是面容仍旧冷峻，“而且你就不能把你那破兜帽摘了吗？你这样对话有诚意？”
“我们彼此没必要讲究诚意，要谈的事，自然是殿下接管格拉斯哥帮。”
“你什么意思？”摩根站了起来，“接管？”
“对，接管……”楚信然摘掉了兜帽，像是为了强调语气，特意切做轻佻的语气也十足的正式，“格拉斯哥帮的Boss，没人知道他的性别、长相、名字，只知道他冷酷严苛，你把我当初随手扯的黑帮构想完成的很好，我都没料到你居然成功了，那么现在，这个Boss该曝光了吧，突然闯入格拉斯哥帮的，身份未知、冷峻战斗的强大菲林少女，不是很合适么？”
“你想逼我退位？！”摩根抬手，这次显现的不是长鞭，而是短铳，这个距离，这是最稳妥的武器。
“我只是揭露你心中所想而已，摩根，你让卡罗尔来见我，又让因陀罗去找殿下，难道还存着和殿下平起平坐的妄想么？”
楚信然平静的看着她那黑洞洞的枪口，再看向她愤怒的表情。
“我要送因陀罗一场远大的前程，你不过是搭了顺风车罢了，如果想不拉开太远，就得自己学会付出。”
“最后，我仍然不会待在这里，你可以放下这副搏利益的怪奇嘴脸了。”
“我听说你自称梅林，你放心让我辅佐她么？卡姆兰可是随时都能有。”
“你不是真正的摩根，她也不是真正的亚瑟，硬要说的话……她的未来或许更理查也说不定。”

NO.91:从善如流。
战壕刺与战锤的碰撞往往是战壕刺的后退告终，小巧的拳型武装终究难以和重型装备相比，但却胜在灵活多变。
直白来说，便是攻速与攻击段位上的迅捷与自由。
活动拳脚，俯身于风，双手紧握的战壕刺引动出铁灰色的气流，这些气流再化作锋锐的气旋。
仅仅是随着因陀罗的双拳而动，这只是本能的源石技艺运用，停留于粗浅的，被戏称为「附魔」的阶段。
龙从云，风从虎。
这句炎国古语用在楚信然和因陀罗身上并不违和，因陀罗的源石技艺没有复杂的原理，也没有复杂的运用，只需要她战意盎然，只需要她热血沸腾，风便会簇拥而来，随着迅捷的出拳迎击！
维娜便在退步中抬起锤柄，那与锤柄相同金属包裹的护手上满是坚硬的凸起，既保护着手掌也有着足够的坚硬迎接冲击，像上次兰斯洛特那种从内侧偷袭的敌人终归还是少数，与因陀罗对决的维娜早已总结出对方的战斗方式，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问题，只需要专注于应对那拳脚。
但说着总比做着简单，挥舞着沉重的战锤与灵活的战壕刺对决，就算战锤只是单手锤，也无法避免每一次出手都是破绽。
若是无法取得优势，就得以这种略显狼狈的方式提锤而起，以锤柄本身做盾，或是直接拉开距离。
值得一提的是，维娜的速度似乎并不如因陀罗出色，但力量确实胜出一筹。
否则又怎能说是能让帮派成员们热血沸腾的好戏呢，自然是势均力敌才能打得精彩。
战壕刺的刺贯在空处，所迎来的便是提起锤柄的重砸，可战锤也砸在了空处，任由如日般的金光在金属锤的缝隙中如何流窜，砸空便也只是砸空而已。
但维娜还有着情报上的优势，通过兰斯洛特知晓因陀罗的一些战斗习惯，那些习惯之中有着不少当事人觉得无所谓，但在外人看来就是十足弱点的小陋习。
只是她在犹豫，是否真要那么做。
对面的那位少女是那般的热情，那般的享受着战斗，紧盯着自己的金色双瞳中满是热忱与期待，让她不禁想起父亲的教导，是否也该回应对方的这份期待，明明是在市井的巷道，却仿佛确实身处骑士那荣耀的决斗场一般，若问缘由，也只能是因为对方那灼灼的目光了吧。
她也就理解了，那个被信然称作卡罗尔的沃尔珀大叔，为什么会说因陀罗是太阳。
但信然却说自己更像太阳才对。
锤头缝隙中流窜的金光愈发的纯粹，褪去暗色的光华。
“因陀罗。”她在撤步中发出了整场战斗以来第一句话。
“啊？”一拳挥空正准备欺上的因陀罗发问，同时被风裹挟着，某种庄严的意志正在升起，而她毫无所觉，只是充作那股意志的延伸挥洒着汗水分泌与血液加速的快意。
“你的理想是什么？”
纯粹的光芒在锤头彻底的凝结，连同锤柄也被光辉纳入，独属于阿斯兰王室相传的源石技艺并非自然元素一类的运用，所秉持的便是为王之气，狮子的威严自铁中迸发，在退步中积蓄着足够的力量，便是脚后跟抵住墙壁，退无可退时，纯粹的金色乍现！
无可抵挡！
本是追击的因陀罗只是抬刺相迎，登时面色一变，剧震的手腕完全无法稳定，伴随着自己战斗无数的战壕刺竟然崩出了几道裂纹。
她本应倒飞而出，却被激起了好胜心，忽然啸起的狂风硬生生帮助她止住了倒飞的身形，在重整架势中大声道：“我的理想，当然是大家，格拉斯哥帮更好的生活！”
维娜闻言，勾勒出一丝难得的微笑，明明是因陀罗在战意昂扬，但她却也感受到了莫名的热情与欢欣，就像内心深处有什么被唤醒了那般，在经历了六场战斗，休息和进食都颇为不足状态稳定下滑的现在，却在一次问答中仿佛破开了什么，锤柄上的光辉溢散在自己身上，就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宏大又亲切的气息。
“好！”她再执战锤，一贯慵懒的褐色眸子此刻也映照成金色，有着她自己都陌生的战意与威严，“我会成全你的理想，而你也要帮助我的心愿！”
“你的心愿又是什么！”因陀罗再瞥了眼手中那对战壕刺上的裂纹，看向维娜的目光便露出了敬佩的笑容大声问道，在她的周身，铁灰色的气流流动极缓，却无比的明显，明显到几乎令人觉得那是些浮动的金属铁片。
“我要回到故乡，我要拿回一切，我——”
“快关掉无人机声音！！”
格拉斯哥帮教堂，楚信然朝着摩根大喝，而后者也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计较对方那么大的声音，而是立刻打开了几个语音频道：“静音！”
这动作够快了，下一秒所有看直播的格拉斯哥帮成员都呆了呆，只因对话的最⚹⚹突然没声，一个个都像是遇到断章狗作者的读者一般满腔怨气，眼下的视角正好多是俯视，他们连读个唇语都不行，自然也就听不到后半句：
“要成为国王！”
给他们面前展现的，只有因陀罗那呆上了片刻的表情，然后呆滞变作了狂笑，执起了手中一对战壕刺，一前一后做出了冲锋的准备：“那么！为了理想和心愿，来上一次堂堂正正绝不退缩的对决吧！不论输赢如何，我都会给你介绍我的兄弟们，我的朋友们！”
“我想，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维娜微微提起已然化作一道灼热辉光的战锤，辉光的本体是战锤，却显现出剑刃的轮廓，而她瞳中也带着欣赏的喜意。
一银一金的身影，相同的是此刻金色的双眸，都有着不似人类的超凡之气，幻影便是这一刻自躯壳中挣脱而出，凶虐之虎与威严之狮的虚影在冲刺中闪没，因陀罗咆哮着，携风而来，维娜咬牙突进着，挥锤灿烂仿若日出！
战壕刺与战锤最后的一次碰撞，气势的对抗带起地面和两侧墙壁的寸寸龟裂，而铿锵的巨响仿佛连静音也止之不住在每一个观众的心头暴起，带着铁与血的腥气。
腥气？
无人机没有感情的忠实将影像传达给无数眼中充斥震惊与悲叹、揪心以及还有余力露出欣赏的观众们，大家也就得以看到因陀罗那倒飞出去的身姿、那口中喷出的鲜血。
相较之下，那位胜利者的踉跄倒退和口中溢出的鲜血反倒不那么引人瞩目了，也鲜少有人注意到她手腕的僵硬，以及松不开锤柄的手指。
摩根立时站起，刚要准备去接人，扭头却见远处已经是空荡荡的，安静的教堂里奔跑的脚步声异常响亮，却没有响几次就已消失不见。
真的是……跑得比自己都快，唯独这一点好像还真的很难找个词来骂啊。
……
格拉斯哥帮大震荡，仿佛连维多利亚本身都开始泛起了涟漪一般，大姐头和Boss花了八年时间让这个帮派从一个城市中的街头组织发展到整个国家的所有主要移动城市都有成员分部的庞然大物，其两位首领的状况自然是一举一动都牵动成员们的神经。
而在今天发生的事则让所有人都谈不上心理准备。
——大姐头，在一对一的对决中，败了……
并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失败，而是格拉斯哥帮式的简易骑士决斗，败者效忠于胜者的决斗！
这让太多尊敬热爱憧憬因陀罗的会众们难以接受，但还没等他们准备好接受这一事实，另一则重量级不输前者的事件发生了：由Boss的账号亲自发出的讯息，从未现于人前的Boss身份曝光，便是击败了大姐头的少女！
格拉斯哥帮大震荡，自称是Boss的助手，代号为摩根的菲林少女出现在帮派直播中，为大家揭晓击败因陀罗之人的身份，她便是Boss，并亲自将其迎入格拉斯哥教堂，而大姐头由Boss的二号助手梅林送往特伦尔诊所——
那是伦蒂尼姆最特殊的一家诊所，诊所的主人特伦尔医生有着不问身份，只问诊费的规矩，店里甚至不挂营业执照和各式审查评级书，却能让贵族富商们也要客客气气的拜托其诊疗，骑警们更是什么也不会说，稍微对医学界、尤其是维多利亚医学界有点见识的人都会知道特伦尔医生曾经的身份。
维多利亚皇室医学协会会长。
当然，对于格拉斯哥帮的大部分成员而言，只知道这个医生的出手非常管用，以及听说那个诊所里摆着各种各样奇怪的装置之类的传言，这让一些人很难迅速组织起探望的队伍，还有些人将信将疑的准备去拜见一下身份明了的，和大姐头一样年轻有为的Boss。
今天对格拉斯哥帮的所有成员而言，注定会是个特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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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到底付出了什么让你愿意这么做？”
格拉斯哥教堂，在第一批「拜山头」的家伙们来之前，这里都还是清静无人的地盘，他们认为的「Boss」此刻正与真正的Boss相对而站，气氛一度还有些紧张。
“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可别往那家伙脸上贴金，这不是他的功劳……”摩根摆了摆手，露出一抹商人般的市侩笑容，“我看到了你作为首领的价值，主动效忠于您，愿意化作您麾下第一位骑士。”
她甚至走上前来单膝跪地，姿势标准的像是特意演练过一般，然后仰起头来望向维娜：这让您感觉虚伪了么？不愿意接受我的效忠么？”
三头狮子注视着这一幕，并不出言，也并不显现。
“不……”
维娜抽起倚在一旁的长剑，那是楚信然抱走因陀罗之前留下的骑士剑，说她会用得上，现在她果然用上了。
“我会接受，摩根，我知道你，知道你和梅林的关系，也知道你与因陀罗、兰斯洛特的关系。”
她抬起那骑士剑，搭上摩根的肩头，册封骑士的仪式，晋升骑士的仪式，早在很小的时候，就在一次次老师和父王一次次的教导中烂熟于心。
“所以，也只有你会成为骑士。”
而他和他们，是朋友。

NO.92:这是好事儿
（出一趟远门，如果有错别字什么的，晚些才能改了。）
“腕部骨折，胸骨有细微裂痕，内脏也有破裂迹象，这家伙是被攻城锤砸了吗？”
“差不多吧。”
“那你们是攻哪座城呢？卡美洛吗？登记资料的名字是梅林可还行，这是刚演完话剧还没走出状态吗？楚信然。”
“你要知道，现实总会有着比文学作品更离奇的发展的，特伦尔医生，而且您以前也没有这么多问题才是。”
“呵，这是老头子我对你的优待，你该感恩戴德才是，几年不见面，见面就带个伤患你可真够意思。”
特伦尔•哈维，今年七十三岁，对于泰拉而言，人类的年龄是要随民族……
或者说种族而定的，七十岁对于菲林而言算是高龄老人了，但对萨卡兹、瓦伊凡等种族而言就不太好说了。
不过特伦尔的种族跟前三者没什么关系，他是黎博利，就某些特征而言，是渡鸦的显现。
维多利亚也曾有渡鸦支撑着伦蒂尼姆高塔与王室的传闻说法，黑羽的黎博利一度是维多利亚最受欢迎的人群，仅次于灰耳圆脸的菲林。
这只是一种古老而又没什么争论价值的传言，但特伦尔•哈维一直被誉为维多利亚医学界的渡鸦，他的存在填补了多门医学科的研究空白。
虽然还比不上那位常在国际杂志上留名的血先生，但也算是维多利亚医学界的泰山北斗。
正是这样一个人，在七十岁那天安排了最得意的门•生•继任了他的最后任职的一个职位——
维多利亚皇室医学协会会长后，便真正的得到了清净的退休，大家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他就自己开了个小诊所，顺便不知道从哪雇了几个有些本事的护士和医生，开始无证经营这家特殊的诊所。
不问身份，只问诊费；
只要给出他所认可的价值，就算是感染者也接待，就算是通缉犯也接待，反过来说，明星或是贵族乃至国王，也是如此。
既然提到了价值，那自然意味着诊费并不一定非要是钱，也不拘泥于世俗认可的价值，某些换不了什么钱但你却无比珍视的东西也是一样，价值的判断交由双方互为判定，而楚信然带因陀罗来这倒是没有付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又不是没钱。
开诊所又不是一直吃存款，特殊的规定只是给特殊的客人准备的，能收钱的话最好还是收钱的好，泰山北斗也是要恰饭的，诊所这个称呼听起来像是小地方。
但各种医疗设备可谓是博物馆展览式的一应俱全，这些设备的使用和维护本身也是比大开支，在这里，惯常医生所使用的医疗用源石技艺反倒是辅助定位，真正干活的还是这些精致又昂贵的设备。
事实上，楚信然和兰斯洛特就站在一台扫描仪前，一旁坐在操作台上的年轻人严肃又认真的操作着，而他俩正在听眼前的老人讲述带有强烈个人特色的扫描结果。
“这小姑娘身体素质倒是蛮不错，虽然是被攻城锤砸了但仅仅是这种伤的话，一个月内能好吧，如果她自愈能力有你小子的十分之一，恐怕两周都不要。”
“说清楚，一个月内是什么意思。”楚信然抬手问。
“骨头的事好解决得很，麻烦的是养内脏，所以才或需要一个月，看扫描情况也没什么做手术拈骨渣的必要。
当然，待会儿再做几次检查才算真正下结论，现在先用源石技艺机稳着，这可是我上周进的新机器……”
老人抬起羽翼模样的右肢，顶上最长的一支黑羽好似手指般指向左前方那太看起来够一个人躺进去的机器，得意的介绍道，“直接记录了十种浅层的医疗用源石技艺，虽然只是浅层，但胜在稳定且持久释放，只需要注意源能条，定期塞高纯度源石进去就行了，有这东西奥菲莉娅她们那几个护士就能少抱怨几句了，这玩意儿可以持续开机三十六小时，厉害吧！”
“真厉害啊……”楚信然上道的赞叹道，“哪里进的？莱茵生命？”
主造这种精密医疗器械并且涉及源石技艺的大公司，在泰拉并不多见，又研究源石又研究医疗的组织非常多。
但像样的却少得很，因为去过的原因，以楚信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那里。
“是啊，花了两百多万，这帮家伙学术论文不发多少，倒是造了不少机器捞钱……”老人唏嘘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说他们对医学的贡献小，但招那么多出色的年轻人结果就专心搞这种东西，总是觉得浪费才华。”
“人家工资高、待遇好啊，我去参观过的……”楚信然耸了耸肩，“员工待遇好的没话说，办公室里甚至摆着零食和杂志，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搞医学研究的。”
“这么听来反而挺糟糕，怎么能这么随意呢……”老人愁眉苦脸，然后又勉强挤出点笑容，“算了，不提这个了，你小子最近身体怎么样？这么久不见有没有再出当初那种病例？”
“非常健康，是不是很遗憾？”
“是啊，挺遗憾的……”老人毫不做作的回答道，“现在想想，当初若是能弄清楚你身上的问题，或许我也就有资格参与那年的泰拉医学研讨会了吧，还会有机会拜见一下血先生。”
“你要这么想，很多向往与憧憬，都源自距离，或许见到了之后，你的心态就变了……”晃了晃手中还没扔的木杖，楚信然摇了摇头，“所以见不到反倒是好事。”
“我知道你见过他，犯不着在老头子面前炫耀。”
“这算什么炫……算了……”
看着老人摆手的模样，楚信然也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只是看了眼对面装置里还在睡眠的因陀罗，拢起了兜帽重新戴上：“那家伙身上有没有一堆暗伤？”
“你说那位女病人是么，放心吧，会一并搞定的，出乎预料的不多。”
老人抬起了左手，因为他本该是右手的位置因为返祖而被黑色的宽大羽翼而替代，唯一方便行动的也就是左手了，这类状况对黎博利这个族群而言并不少见。
但向来都不是问题，这个族群有着精妙的变幻天赋，翅膀与手掌的转换有如魔法般神奇，在需要的时候，老人那只翅膀就是手术台上的无情铁手。
不过现在按遥控器什么的，左手也就够了。
按下打开仪器上方舱壁的按钮，他朝楚信然说：“还有，她好像醒了，不过检查还没结束，你可以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而楚信然却是先把放下的兜帽重新拢起，再透过一旁的玻璃窗瞥了眼自己的模样，才朝着那机器走近，身后是依旧安静跟随的兰斯洛特。
“因陀罗，睁开眼睛，我是沙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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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市长办公室也没有理查德•卡文迪许的身影，而市长先生并不在意的坐在沙发边，哪怕敞开的大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也能继续手中泡茶的动作，气定神闲的端起红茶杯抿上一口，然后注视着跑到门口的兄长。
“亚瑟！”
健壮挺拔的身姿，成熟英俊的面庞，来人进门便这么大声呼喊着，显而易见便是爱德华•韦尔斯利，他见到坐在沙发上的兄弟，脸上立时洋溢笑容，并立刻回身将两扇大且沉重的红木大门迅速推合，完全抵在一起确保声音不会被别人听去才走到亚瑟跟前压抑着兴奋的说道：“你收到消息没？格拉斯哥帮的大事，楚信然成功了，成功让殿下接手了格拉斯哥帮，而且还是冒名Boss的位置自然上位了！这样一来，唯一突兀的就只剩下Boss为什么突然走到台前。”
他双手撑在亚瑟面前的桌面上，拍出沉闷的声响。
“但和之前的合理相比，这点问题根本不值一提！在收集了格拉斯哥帮那个Boss的那些细碎资料后，我只觉得简直太完美了！我甚至忍不住生出这个Boss的形象塑造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的念头！”
说到这里，他看着只是含笑的亚瑟，见他并不被自己情绪感染的样子，自觉失态而干咳了两声，收敛些表情，放轻了声音说，“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但那原本的Boss确实让出了位置，然后就需要你对殿下的形象进行封锁了。”
而无声注视着爱德华，直至他冷静下来的市长先生这才开口道：“小事一桩，格拉斯哥帮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个年轻人真能谈妥的话，遮掩起来也会比较方便，只是拖不长罢了。”
“首先，让我们先恭贺那个年轻人和殿下的成功，恭喜的礼品也该准备了。”
“是吧！我都准备将那把剑送给他了，就算他没兴趣也可以给殿下。”
“收敛一些心情吧，还没到能放声大笑的时候啊，哥哥，虽说封锁消息能让殿下不那么快被注意到，但这座城市还有一支搜查队需要处理呢。”

NO.93:因陀罗，铁脑袋。
（国庆快乐！）
“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相距莫尔街两百米外的巷道，探出半个头小心注视着远处那个朝一家超市走去的男人，夜烟回过身来，不快的低语着。
黑发黑耳黑衣，依然是那个菲林男人，即便那天傍晚的光线不太好，夜烟也对他那简洁鲜明的黑色制服印象深刻，而他周身那异于常人的气质也极易被伪装成普通野猫的菲林兽亲们察觉，朝着夜烟发出警戒。
这是第三次了，从昨天开始，下午一次，今天早上一次，接近傍晚又来了一次，夜烟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自己也在思索自己平日那些谨慎小心的行为是如何引起了骑警的注意，以至于频频在自己活动的附近转悠。
对方显然也没真正发现自己，没有自己真正精准的方位，这样的捉迷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
那个骑警累了，都开始朝着超市跑看来是想买点水或零食之类的东西。
而夜烟也准备用源石技艺给全身覆盖一遍来一次「净化」，她一直觉得对方是跟上次一样在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东西上打了标记。
所以这两天才跟嗅到猎物的猎犬一样到处找自己，但又完全不一样，毕竟他自己也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乱走。
这么想来，或许这也是件好事？
蓦然间，夜烟想起苍七当初说过的话，不如将这场捉迷藏真正的当做一个困难的游戏，把对方当陪练来好好练练反追踪，等熟练之后再试试反追踪对方的情况。
在这之前，得告知一下房东兰斯洛特……毕竟她还住在别人家里，兰斯洛特既是房东也是室友，只是这个室友这几天似乎很忙，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屋中。
今天倒是好像知道了原因，东区的小团体都在流传格拉斯哥帮演习和出大事的消息。
虽然没有Boss具体的照片录像之流，但他们口中那Boss的帮手梅林。
倒是能令她立刻想起苍七，这么猜来，那Boss莫不是那个阿尔托莉雅小姐……会是真的么？她对这种结论保持怀疑，并且准备回家找机会问兰斯洛特。
得把自己准备危险的锻炼这种事也告诉兰斯洛特和苍七，不管他们会不会给出建议，说说总是好的，然后再做一点越狱的准备……
嗯，物理准备和心理准备，这也是苍七说过的，若是某次失手再落进去也能有信心重新翻越而出。
这种事可不能马虎也不能随意，为了更好的生活，必须加油！
这么想着的夜烟摊开了手中的书本，黑色的烟幕凭空显现逐步笼罩全身，然后在几处不同区域的猫咪招呼叫唤声中，她消失在了原地，而那远处正在超市收银台的骑警先生毫无所觉，还在摸索钱包里的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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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进之王。”
“什么？”
“我说，大家集思广益，给你想了个比Boss更正式威武的代号，推进之王。”
“那种事随便吧。”
将楚信然赠与的那套专用于出席正式场合的风衣换下，在摩根的建议下换上一身不太合身的秋季常服，维娜有些心不在焉，连街边偶尔会撞见的帮派成员们尊敬的行礼也没太在意。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的样子，那些没有得到回应的成员不仅没有生气反倒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个别人还流露出推崇的目光，真不知是自顾自的脑补了什么。
她现在也不是在和摩根巡视领地，在进行了一场没有见证者的册封仪式再交流了一下如今的处境后，她便准备去找因陀罗和楚信然了。
而摩根虽然听到楚信然就很不情愿，但因陀罗和维娜都在她也不能不到场，刚认的老大也得留点好印象不是？
虽然估计楚信然那家伙已经在老大面前说过自己不少坏话，但该表现的还是得表现，扭转印象必须得努力。
不然以后干活就太累了，曾经有一段时间试过正常工作的摩根深谙职场之道。
“一旦定性就会用很久的，很难再改的哦，这种事也能随便？”
向来讲究第一印象的摩根对此很是上心，代号这种东西，一旦养起来了，有了知名度，就会舍不得换了。
到时候不论是登记什么组织、公司、势力资料也都是这个代号，届时不满意要重新养也是麻烦的过程，所以取代号什么的，还是要用心才是。
所以她才在帮派内部发起了征集然后再筛出一些相对像样的进行投票，也算是尽心尽力，热脸贴了冷屁股也没关系，想挽回一下在对方心里已经变差的评价就得当个天狗，这点心理准备还是有的，就是王女这冷淡性子看起来也不太好刷好感度。
是个长期工程啊。
“不难听就行了。”
维娜走着走着停下了脚步，因为已经到了路口，于是看向一旁站后一些的摩根：“接下来往哪走？”
“我接下来我直接走前面带路吧……”摩根有些头疼，“您还真是一心只想先到那啊。”
说罢率先迈开脚步，那家诊所虽然她从未去过，但好歹是在伦蒂尼姆住了两年的人了，大部分地点名字说出来也都有印象，或多或少都是曾经路过的位置。
“你不担心因陀罗的情况么？”
“那家伙身体好得很……”摩根边走边说，“格拉斯哥帮她不会是力气最大的，但身体素质绝对是最好的，一般放在别人身上得两三个月的伤势放在她身上通常就只是一个多月，何况那家诊所的本事也是有的。”
“而且，虽然和那家伙互相看不惯，但不得不承认他对因陀罗向来是特别关心的，有他看着的因陀罗犯不着担心。”
“在外叫他梅林，在因陀罗面前也是……”维娜提醒纠正道，“他还不想跟因陀罗摊牌。”
“我知道我知道……”摩根回头倒着走，抬手做投降状，“非常乐意，如果因陀罗这么快就知道他，那他也不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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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梅林还是沙福林？”
因陀罗瞪着一对金灿灿的大眼，望着玻璃壁外的楚信然，她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谁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醒来就听到一声沙福林，然后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白袍混蛋，白袍混蛋旁边倒是站了个熟悉的人，隔着玻璃壁给她介绍：「这是梅林，维娜的导师」。
“维娜是谁？”
她理所当然的这么问了，就见到那个之前好像还自称沙福林，然后被兰斯洛特介绍做梅林的人说：“嗯？你跟维娜打的那么欢快，连名字都没交换吗？”
“是她？”
因陀罗怔了怔，就见到兰斯洛特突然摸出了手机操作起来，然后不管是那个白袍家伙还是她自己都盯着她。
而几秒后，兰斯洛特才面无表情抬起手机朝着那个白袍家伙扬了扬，又朝自己扬了扬。
但这个距离她看得清才有鬼。
“我看不到啊，兰……影子。”因陀罗警惕着那个沙福梅林，也没在外面说出兰斯洛特的名字。
而那个沙福梅林却是自来熟的说：“那我跟你说明吧，维娜的新代号出炉了，推进之王，原因是帮众对Boss一路冲撞横推的印象非常深刻。”
“Boss？”因陀罗抓住了重点。
“这也是准备跟你说明的，你还记得你输了决斗吧？知道自己该付出什么么？”那个沙福梅林问。
“我会成为她的下属，就像骑士的骑士扈从那样……”因陀罗懒得再看那个沙福梅林，只是仰头看着打开的上舱壁注视着天花板，“但那和Boss有什么关系？她怎么变成Boss了？”
“因为摩根也决定效忠与她，但这件事容易引起混乱，所以对外宣称Boss其实就是维娜，这是Boss对帮派防守的一场考验，也是精心策划的一次露面……”
之前没说话的兰斯洛特开口，这是因陀罗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长的话，“现在维娜是格拉斯哥帮的Boss，而你依旧是大姐头，变化是摩根走到台前，以维娜的策士关系，现在，我们都是同级。”
“怎么可能！”过于震撼以至于因陀罗下意识想直起身来，然后又被疼痛给压了下去。
“这个世界没什么不可能的，顺便你最好还是躺着，为了你的康复，维娜可是花了不少钱。”
那个白袍人摊了摊手，从宽大的袍袖中露出的居然是精致的银色手甲，因陀罗试图扭转一下视角，可这自下而上的仰视也看不清他兜帽下的面容。
“还是说你讨厌维娜接管格拉斯哥帮？”
“如果她能不下达一些会让帮派变味的指令的话，倒是无所谓……”
放弃窥伺梅林到底长什么样的因陀罗在病床上躺平仰望着天花板，刚才那一下激动，手和上身到现在都发疼，“我一开始就想过接纳她进入格拉斯哥帮，还准备为了让她好接受而慢慢来，让她慢慢了解我们这个组织……结果她就成真正的老大了。”
“简直跟做梦一样……”因陀罗定定的望着天花板，几秒种后，微微扭头，“是你出的主意么？摩根做这种决定，仔细想想根本不可能，而且你居然能知道她的身份。不……最早战书是影子传达的……影子，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看向兰斯洛特，虽然怀疑但还仍旧在替她掩盖代号，只是兰斯洛特闻言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令她又有些动摇。
“哈哈哈，真是脆弱的友谊呐……”那梅林突然发出了令人不快的笑声，“不过信使小姑娘就只是信使而已。”
“因陀罗，铁脑袋。”
兰斯洛特的眼中流露出确实的不快。似乎足够说明问题了，能让兰斯洛特这么配合的演戏也根本不可能才是，因陀罗赶忙道歉：“对不起！不该怀疑你，我……我回头请你去阿梅利耶吧！”
干脆直接的没有一点架子，因陀罗一贯便是以这般的坦诚和不做作获得大姐头的名号。
但这番举动却让一旁的梅林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听得因陀罗怒意横生：“有什么好笑的！说到底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格拉斯哥帮的大姐头就这样么？倒是同传闻一般没什么头脑啊。”
梅林以那恼人的腔调开口，明明都是那么直白的嘲讽，可因陀罗感觉自己就是忍不……
好吧，以前这么嘲讽她的她也当场动手了，没什么忍的必要，就算她不动手也有兄弟们帮她动手，而现在就站了个兰斯洛特，还刚被她一时口快给打击了关系，不太可能帮她动手了。
而就在她暗自决定伤好些了就揍回来时，梅林又开口了：“不过这有助于让你了解现状也就方便维娜更好地习惯这里的话，告诉你也无妨，影子小姐是主动找上我的，因为那时候，我便已经查到了摩根的真身。”
“而她没有将我灭口的能力，自然只能替我传话，她传或是不传，我都会带维娜过来，而摩根，我让她意识到维娜的价值，这便够了。”
“梅林，别再说了。”兰斯洛特冷冷的说。
“喔……女士为准。”
退后一步，微微行礼，在因陀罗眼中已然是个超级欠揍的家伙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语调补充道：
“但我只是回答大姐头的问题而已，并且你要知道，全是真话哦。”
全是真话哦……
因陀罗怔了怔，依稀记得这频频出现的话语，只是曾经会说这句话的人语气都是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而不是眼下这种轻佻随意的语气。
也不会是这种恼人的音色。

NO.94:我的呢我的呢。
（坑树恢复更新了，同时准备上架，虽然偏离原设，但也是精彩有趣的故事，不过估计你们都看过，就当我是在废话吧。
嗯也有句劝告，不要在意书评区和间贴的纷争，书是没问题的。当然，直接不对胃口的，当我没说。）
下午五点，特伦尔诊所，因陀罗已经不再躺在扫描仪里，而是躺在了另一架仪器中，便是特伦尔向楚信然吹嘘过的医疗用源石技艺机。
在高纯度源石充作能源的前提下，维持着低频率医疗源石技艺的源石技艺机等于一个初级的医疗干员源源不断的对患者释放加速伤势愈合的法术。
虽然只是初级，但前文就提到过，这东西的特点在于长期维持，这个源石技艺机并非主治病人的手段，而是安抚、稳定病人伤势状况使其缓慢好转的医疗装置。
用作游戏的术语，便是躺进去，debuff就能得到净化，外加基础回血速度提升。
但是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东西，躺在里面的患者确不太愉快的样子，并在家属探望时表现出了极大的脱出欲望。
“喂，摩根，既然你来了就快让我出去啊，这玩意儿躺着跟棺材似的，感觉超级差劲的！”
正在同维娜一起就「因陀罗现状」一事询问特伦尔医生的摩根回头隔着透明舱壁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和兰斯洛特各自坐着一边沙发的楚信然，然后又重新看向特伦尔。
一时让因陀罗为之气结，结果真正理会她话语的竟然是特伦尔那个不怀好意的老头，正朝一旁的菲林护士问：“是吗？奥菲莉娅，你觉得我们要不要给这几个扫描仪做点装饰什么的？”
“比如在外面围一圈花。”
因陀罗愣了愣，想了想那个画面，有点发寒。
其实这机器长得也并不棺材，只是因陀罗觉得被限制的烦，如果真要围一圈花那可就真的受不了了。
好在他询问的那个约莫三十来岁的菲林女性护士对老人反馈了个微妙的视线，否决道：“请停止您那诡异的嗜好，特伦尔大人，在仪器周围放置花圈绝对是最为差劲的主意，甚至可以入选这类产品最怪异装饰的前十名。”
“真的这么差劲么？”
老人显得有些委屈，甚至抬高音量朝着远处的兜帽人问道：“那边那个叫梅林的，说说看，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披着兜帽而搞不清在干啥，光看动作都会以为他在打盹的兜帽人微微侧头，然后出抬起了拇指：“我觉得OK，还可以摆两圈祝愿康复的宣传标语来提高患者的心情。”
“摩根！快帮我把那个叫梅林的打一顿！”因陀罗登时怒目圆睁，但之前才吃过太激动而疼得重新躺下的亏，这次她也就没有再喊太大声。
“虽然我很乐意这么做，但可惜……”这次摩根正面回应，却只是耸了耸肩，眼神示意一旁的维娜。
“梅林，你在说什么？”维娜当即蹙眉发问。
她其实不太懂因陀罗在生气什么，对这方面文化了解不多的她甚至觉得信然的方案非常棒。
但不懂就问也是她的习惯，还要想到帮信然继续隐藏身份，自然摆出一副对陌生人的问询态度。
王女殿下对陌生人的问询，向来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平声，在某些先入为主的人眼里简直是冷言冷语的质问。
这就让因陀罗大为感动了，尤其是那混蛋梅林的兜帽轮廓都缩了缩，回道：“我什么都没说。”
收敛了随性，语气简直可以谈的上弱气，因陀罗顿时解气了，看向维娜的目光更添了几分认可，都想竖起大拇指了，可惜手有点麻，想抬起来还会痛……绑着绷带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太能竖起拇指。
“所以说确实是个坏主意咯？”一脸委屈的是老人这才明白过来唯一的支持者都不是真心的，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重新看向摩根和维娜，摆了摆手，“她没别的情况了，需要注意的饮食也列成表交给那个梅林了，你们的任务就是让她别有剧烈运动，别有太大的心情波动，也别老想着起身，她得在那里面躺一周才行，开关舱壁倒是没问题。”
“什么！你之前可是说的只是三天，怎么又涨价成一周了！”
因陀罗的听力可以说是相当敏锐了。
老人也非常实诚的挥了挥右翅：“之前是骗你让你安静点的，现在能管你的人来了就可以说实话了。”
“你这老混蛋！”
“这种程度的生气就不算是太大的心情波动。”老人扭头对维娜和摩根说，等于做示范。
“哈哈哈这老头挺有趣的，以前都没觉得他这么有趣。”
这么随意的笑声和话语，只有可能是完全能不被听到的三头狮子之一，开口的是凯。
眼下它正慢悠悠的朝楚信然这边走来，代替维娜朝楚信然问道：“虽说看起来伪装的很完美的样子，但这个样子是不是太过了？”
“感觉你们以前关系蛮好的样子，看她现在这样对自己不难受么？”
“挺有趣的。”
楚信然轻声说，沙发另一侧的兰斯洛特似乎听到了点声音，看了过来，但也没开口。
她的演技其实不怎么样，但她也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够了，把称呼换成梅林，按照对待其他人的态度对待他，也就全然不会引起因陀罗的怀疑，就像现在，她就算听到了梅林好像在小声自言自语，也不会开口询问。
影子小姐一直都是冷漠的人，只会对熟人有所反应，而熟人，却是屈指可数。
“挺有趣还行，我似乎能够总结你这家伙的说话方式了，当你想骗人的时候，就不正面回答而是用答非所问的真话来扭转、终结话题是么？”
走到楚信然的腿边，凯以这个绝佳的角度仰视着楚信然那兜帽下的脸，那张漠然俯视自己的脸，“又或者这也只是层误导，是伪装下的伪装？”
楚信然微微弯下腰，以看似更懒散随意的坐姿来更接近于下方，依旧轻声的说：“作为一头狮子，你不必想那么多。”
这一次，兰斯洛特才确认之前不是自己的幻听，楚信然似乎真的在同什么东西说话一般的自言自语，但她还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微微握紧了手。
印象里，信然曾经也有过一段时间这样的自言自语，那段时间明明并非信然性格最压抑的时候。
可他的表现却让格拉斯哥帮的大家都说他神经兮兮的，而他也从不解释。
连因陀罗也只是关心过几次就放弃了，她却没有因陀罗那么好糊弄。
然而，以几近监视的程度注视了全程的她虽然没有引来对方的情绪反弹，却也什么真相都没得到，她始终不明白老师到底在和什么东西说话，也无法窥得话题的全貌，她所能观察到的，只有老师本身的反应。
大半的疑惑，少有的释然，以及不露人前的动摇。
动摇……那是她第二次见到老师有这种表现，这也就会让她再次意识到，老师并非真正无所畏惧、无可动摇的……
这样的他，自是令兰斯洛特印象深刻，而在那之后，约莫一个多月的时间，老师就恢复了「正常」，再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了那些可疑的举止，哪怕是被自己问起，也只是不在意的转移了的话题，像是完全不想谈论，而她也就只能将其埋入心底。
难道那种看不见的东西，又出现了吗？
还是说，老师是真的病了……她不愿意相信那时那些说老师有臆想病的家伙的，于情于理都不相信。
但老师也教过，只要有可能的猜想都不能放过，你可以说它可能性极低，但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并要着手对那种可能加以防范。
精神病人……不应该，老师的表现只是秘密很多而已，那种表现也只是秘密的一部分才是，兰斯洛特看不出这种表现有任何危害健康的体现，也就从未有过妨碍的行动。
就算是指出来，也只是让对方淡淡的笑笑，他是知道自己自言自语的。
清醒的精神病人，还会是精神病人么？她不知道，所以她也就只是继续的观察。
有些想凑近些听清他说什么，但是因陀罗好像也在开始看这边了。
“喂喂喂，那边那个家伙！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又在鼓捣坏主意了吗！”
因陀罗嚷嚷着，隔着玻璃的眼睛瞪着梅林，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明白这初次见面，梁子也就彻底结下的样子。
即便知道这是楚信然那家伙想要的，眼见此景的摩根也不由心底暗爽，甚至想要当场揭发。
但现在这点不满积累，揭发之后可不能保证一定翻脸，摩根还是按捺下了这大胆的想法，决定看着楚信然这家伙继续作下去，然后她再伺机把死送到。
不过这么干肯定会让王女不满乃至厌弃，还是得斟酌斟酌。
“维娜把你当朋友，不然我们也确实不用想那么多。”
扭过头，见摩根和维娜都从医生旁边走到因陀罗那仪器边，看起来要聊聊的样子，对那边的内容更好奇的凯准备终结话题：“我们三头狮子所知道的道理也都是从人类的书里总结来的，真正自己领会的道理少之又少，也就不跟你说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维娜封摩根为骑士了，维娜的代号也定了，Siege，推进之王。”
分明是终结话题的话语，末尾的一句却仿佛要掀起新的话题一样，楚信然的那兜帽下的平静目光望向那边扶着玻璃舱壁的维娜，并未有对正在走远的凯说点什么的意思。
围攻；
推进之王；
这是巧合么？还是摩根的授意？他垂下头来，没有摸出那会被因陀罗认出的手机。
在五分钟前，维娜和摩根还没到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去了卫生间，实际是接震动个不停的手机电话，来自爱德华的电话。
内容是祝贺与闲聊，本来只当是闲聊。
King of propulsion；
理查一世的传说中涌现的众多称号之中，最不起眼的一支，只被当做话题的添头用以展示谈话人的博学广闻。
他不喜欢宿命和巧合，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喜欢。
因为他从未找到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目标与所谓的使命，也就无法比喻自己的经历其实算是一场游戏之类的，只要完成了主线就能获得回家的奖励。
宿命应该有个结果，显而易见的，早早暗示的结果，他想不出来，一个想要拥抱命运的人，觉察不到自己的命运，光看到别人的，反觉得焦躁。
不论是悲剧还是喜剧亦或是其他，只要有，都能觉得有点安心，所以，我的呢？
他发出了狗头人的声音，却没有北极熊或是鸭子给出答案。

NO.95:这种学生就是省心。
（这一卷该准备收尾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五章内搞定，估计不行。）
同是秋季，维多利亚的傍晚时段要比炎国要晚一些，特伦尔诊所的病人通常不会多，整个诊所平日都在悠闲无事的氛围内，偶有出诊或是需要急救，其忙碌也持续不长，也因此，通常时候这家诊所从上到下都是一股慵懒的氛围。
或者说闲的没事儿做的氛围，作为诊所所长的特伦尔甚至降下了看起来颇为高科技的延展屏幕看起了电视，伴随着因陀罗嚷嚷着换台，她想看体育赛事的要求。
是否有被采纳就不知道，楚信然已经在诊所外，在眼下所有人之中，他是唯一不需要同因陀罗道别的人。
这也是为了因陀罗好，养病期间少生点气总是没问题的。
“所以有什么必要非要那么惹她生气么？虽然传说中的梅林经常不说人话，但也没必要忠于设定到这种地步吧？”
开口的是凯，这里也就只有它会这么吐槽了，而既然出现了它的招呼声，那么另外两头狮子也就该出现了，三头狮子都在，维娜和摩根也该出来了。
简单的推举在几秒后得到印证，楚信然也就捏着那页手写的注意递向摩根，上面也就是写的些忌口之流的。
虽然换做其他的医院这都是可以委托护士们准备的食谱，但这里不提供这种服务。
除非另加钱。
没这个必要，三餐这种东西，能自己人准备的话才是更放心，不论是站在黑帮老大的角度，还是站在赏金猎人的角度都是如此。
“因陀罗的饮食注意表，你拿着吧，你比梅林值得信任。”
摩根也不是会杠什么医院专业人员准备会比所谓的自己人更值得相信的杠精，走近抽过那页纸，打开扫了一眼，然后以鼻音嗯了一声，显然是并不想对楚信然说话的意思。
楚信然并不在意的继续说：“虽然要求很一般，但我还是建议以最基础的流食应对第一周，至于她会不会接受，让兰斯洛特监督，你尽可以直说是梅林的要求。”
摩根听着，看了眼维娜，继续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道：“明天我会带Boss去熟悉整个格拉斯哥帮的运作流程，下午会离开伦蒂尼姆去其他城市的分部看，你这些话还是让兰斯洛特去说吧。”
“出城市么……”看了眼一旁沉默前进的维娜，楚信然点了点头，“不错的主意，现在伦蒂尼姆才是漩涡中心，离开一会儿也是好事。对了，莉雅现在没有手机，你帮她弄一个，这方面我一直缺乏门路。”
“还有你做不到的事么？”摩根终于没忍住下意识的嘲讽，说完又隐晦的瞟了眼维娜，见她没什么表情变化反倒觉得麻烦，“明天我陪着Boss就够了，你这家伙记住你在教堂说的话，十天是你最长的期限。”
“嗯，十天之后我也有别的事要忙碌了，格拉斯哥帮没有梅林，也没有楚信然，还你真正的放心，但你还记得我让兰斯洛特带给你的话吗？”
楚信然斜睨着摩根，“这是一场试炼，而你仍未给出像样的答案，因陀罗完全没有改变你，你也没有改变因陀罗，希望莉雅能纠正你那些过时的想法。”
“省省吧，我看你是几次当家教当出错觉了，我就是烦你那仿佛高人一等的态度……”摩根直言，也是在试探维娜对楚信然的维护到底是在什么程度，“大家都是格拉斯哥混出来的，从头到尾就你事多，讲不完的虚假故事，做不完的破点子，除了因陀罗和兰斯洛特，谁会相信你那些大饼？你的装模作样和高人一等什么时候能真正甩脱，你才是什么都没改变吧？”
维娜的脚步微微放慢，一些路人也投来了目光，兰斯洛特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又和所有人维持一定的距离，安静的就像真正的影子一样，以局外人的目光静待老师的回应。
相较于情绪都开始有些激动的摩根，楚信然的态度依旧平淡，也没有梅林身份时的轻佻声线，平稳的声音就像述说毋庸置疑的事实那般：“我知道你对我的看法，而我的回应依旧如此，那些故事也不是我编的，那些流程也不是我想的，都是对事实的转述。”
“你被我戳中了痛楚才会想要否认，你觉得我不可信任，也就认为我装模作样，高人一等，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不说假话。”
“或许吧，反正你这家伙以后尽量滚出我的视野就行。”
瞧了眼维娜那没什么改变的脸，摩根心头叹气这种上司真不好伺候，也就收起了对楚信然的臭脸，说到底她也没指望这一通怼出什么结果，这白眼龙的心理素质堪称她见过的第一人，能仅靠对话让他脸红脖子粗绝无可能。
所以更多时候，她都在避免和对方争吵什么的，那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而且真要肆无忌惮的骂，这家伙的词汇量确实比自己更多更恶毒。
扬长避短，这时候总得转移话题，比如：“虽然因陀罗那家伙吃不了，但庆祝Boss今天的表现和收获，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要和梅林回旅馆吃。”维娜终于开口说。
她还想到了夏梅隆，但是依据一开始的安排，夏梅隆也是隐藏人物。
不仅是夏梅隆本身的战斗力还是他的重要性都不适合走到台前，所以并没有说出他的存在。
但这么一来，这话反而有些招人误会。
“回去吃……”摩根怔了怔，惊讶道，“你们还真的住一起？！”
真实的震惊！她之前对楚信然的那些恶毒嘲讽可只是嘲讽而已，完全没想过这俩真的同居。
虽然她一直以恶意中伤对方为乐，但通常而言，越是厌恶你的人反而越是了解你，摩根就自认为很了解楚信然，知道这丫其实自律得很，就算是在校园里最莺莺燕燕环绕的时期也只是谋财，莫不是那些大小姐地位还不够高？
摩根一时豁然开朗，觉着自己要成为富婆的梦想完全可以在那时试试钓更高的大少爷，可惜现在再想这种事就显得多余。
侍奉王女殿下这种事，若是成了哪还需要想那种事。
“怎么了么？”维娜犹自不觉的问。
而楚信然并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摩根那略有变换的神色，虚眯起眼睛，觉着对方大抵在想些莫名其妙的事。
“不行不行不行！”
维娜的反问等于正面回答了问题，摩根惊觉自己已经完全落后，而且现在正是献忠诚的时候，难得以如此激动地模样开口，引来近处行人的淡淡关注。
“您是格拉斯哥帮的Boss，自然该入主教堂了，已经没有必要和这家伙继续同居，完 全，没必要！我现在就可以帮忙给你搬行李，嗯？有要搬的行李么？”
摩根热情的询问，凑近了维娜，竟以低于对方的高度营造出了淡淡的压迫感，让维娜不禁退后半步。
“喂……”凯再次脱离了贝狄威尔和高文的三狮正步部队，凑近楚信然。
“嗯？”楚信然看来，视野所及除了它们还有些爬行、蠕动、行走的黑影。
因为兜帽的掩护而无从辨别楚信然目光的凯只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避开楚信然在走动时晃动的木杖，抬头问：“摩根那女人，不会是LES吧？”
“emmm，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我了，我也不太确定。”
楚信然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曾经的自己也思考过的问题，最终也给不出答案，只是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说：“不过你直接跟莉雅说吧，摩根那家伙有什么可疑举动大可以直接询问甚至阻止，那家伙的力气向来不行，想来也没那种胆子。”
这个问题确实是存疑的，但凯的担心却是没必要的。
这家伙之前千防万防楚信然，现在听到楚信然说不确定之后反倒冒出一句：“不如你争取一下继续同居？”
看来在这头狮子的心中，被同性小兔崽子拐走的危机感更甚于被异性拐走。
而另一边，虽然看到凯往信然那边挪，但并不能听到两人交谈内容的维娜，还得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摩根上：“我……”
她相当犹豫且迷茫，因为听不出对方的话有什么问题，但就是不太适应对方突然的热情，以及心头升起的念头让她看向了楚信然。
而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楚信然也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迎着自己的眼神，开口道：“她说的没错，你确实该换地方住了，老费的旅店不是长期的租房，你也不可能总是从那出发，对整个帮派发号施令。”
他摸出了手机，开始给夏梅隆发短信，告诉他一切顺利，并让他收拾一下，别在房间里留下生疑的物件，好好缩在自己房间里。
这时候，维娜的回答才传来：“嗯，说的有道理。”
她走快了几步，面无表情，令摩根狐疑的看向了楚信然，跟了上去，而两头狮子也看了眼他，然后也加快速度追随以及守候在维娜两侧，落在后面的，只有楚信然和兰斯洛特，以及叹气的凯。
“这一次，我都能感觉她有点受伤哦，虽然这个好孩子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现在也在慌张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信然，没问题么？”凯和兰斯洛特一前一后的问。
“没问题，她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瞥了眼远处某些巷道口或站立或倚靠的，格拉斯哥帮的帮派成员们，楚信然抬手顺了顺兜帽的轮廓，“就算接触陌生的领域，也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NO.96:新旧骑士。
“真难得，我还没去找你，你就已经来找我了。”
昏黄天空下的市政厅，理所当然的该考虑闭门了，而在市长办公室的楼层，却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弗恩•莫尔顿。”
由市长亚瑟•韦尔斯利接待，身着一身亮银色的甲胄，以尊贵的暗金做点缀，在面甲上勾勒出龙与狮的部分特征，左胸前的暗金色维多利亚国徽上方的狮首烙印则构筑了他的身份基础。
来人的身份显而易见，皇家骑士团团长，弗恩•莫尔顿。
一个曾经被亚瑟多次登门却始终避而不见的人，一个被亚瑟敲了一年的门却从来不敢打开的人，眼下却敢单枪匹马，来到亚瑟•韦尔斯利的地盘，只能说——
“你们，是终于被逼急了吗？”
“你应该明白的，公爵大人。”
看起来冷血无情的狮型面甲下传来的声音出乎预料的衰老，便是难以相信率领皇家骑士们的男人竟是这般垂暮，也令人不禁好奇那面甲下是如何衰老的一张脸，可亚瑟并无兴趣。
他没兴趣去看一个背信弃义者的脸，一个背离未来拘泥于过去的失败者的脸。
“如果你能称呼我为元帅，说不定我还能提起几分聊天的兴致……”
两手轻轻地搭在皮质的沙发扶手上，肥胖的市长望着那高大的骑士，金色的眸中唯有遗憾，“所谓的权力就是这么回事吧？你可以为了权力而做出这等可耻的背叛，也会因为权力而装作素不相识的以公爵唤我。”
“准确的说，应该是所谓的未来正是这么一回事，公爵大人。就像您在汉宫说过的那样，时代在向前，骑士阶级迟早会被抛弃，在这之前，骑士们必须得有所出路，不是像卡西米尔的那些展览品一样的出路。”
“出路？向前？你们这算是什么向前？谁给了你们狗胆这么向前？佩洛么？瑞柏巴么？还是鲁珀？”
亚瑟连声发问，微笑着发问，声音透着一股凛然的寒意，“你们只是菲林，弗恩，只是菲林。维多利亚只有一个菲林有资格称王，他的姓氏是布宛纳巴，而他已经输了。”
“正是如此，败在了您的手中……”骑士抬起双手，轻轻拍打，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间办公室里空洞的回荡，“公爵大人，那一战的精彩与伟大，维多利亚所有骑士都会铭记。”
“那是波拿巴自己的失误，他本不该有这种失误，这也绝非可以称赞的话题……”亚瑟并不屑于谈论那段言过其实的功绩，“倒不如说，皇家骑士们所铭记的，只有金钱与权力是么？”
“难道您还奉行着八美德么？公爵先生。”弗恩反问，犹若找到了破绽，语言便化作了剑刃。
“铁公爵的名声一向完美，但你我都清楚，战场上的我们只剩下丑陋与邪恶，没有任何的人能在战场保证高洁，只有魔鬼才能爬出那片地狱，而在和平的日子里，魔鬼们便会打扮的光鲜亮丽，行走在繁华的城中，赞美神的高洁，享用人的血肉，这也是神赋予我们的报偿，王所予以的特权……”
“骑士，骑士终归是要上过战场才能被称作骑士，而上过战场的，又有谁能成为骑士？那只是个职业吧，一个您不再接受的职业。”
“若有一个既上过战场，又能遵从八美德的骑士呢？”安静的听完他说的话，亚瑟涵养依旧，“弗恩，你终究是被过去所束缚了，你们追寻的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未来，兄弟的遗言将你束缚到现在，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话。”
“一年了，我吩咐过不同的人去拜访你，我也亲自去登门过二十三次，就只是想告诉你这句话，这是作为朋友最后的劝诫。”
“我们还能称作朋友么？”
“不能了，我的话终于带到了……”亚瑟说着，笑容逐渐收敛，“当你们在和平年代依旧做出那等魔鬼行径的那一刻，人和恶魔就已经分开了。”
“是吗，我还以为我能算个萨卡兹，但你得明白的一点，是现在的维多利亚，你才是恶魔，威胁着全新的维多利亚……”
高大的骑士缓缓地抬起手掌，甲胄的接合处有蒸汽般的气雾释放涌动，他抽出腰间漆黑色的沉重大剑指着坐在沙发上的公爵，以那衰老的声音说，“龙骑公迟早会对你动手，届时你便连市长的位置都不存在，你能说出这种话的时日并不多，现在告诉我们你是否掌握。不，你一定会掌握的殿下行踪或是资料。”
“公爵大人，我听说过你就任市长时的表现，以你现在的圆滑，应该知道站在谁那边才对。”
被那漆黑色的剑尖所指，亚瑟的目光反倒悠远起来，落在那过于庞大宽阔却又没有开封的剑刃上，也落在那极具精密机械质感的复杂剑柄上，长长的叹息道：“杜兰德尔，你为什么不带断钢剑，你根本发挥不出这柄剑的威能。”
“杜兰德尔，恒久不变，不可折断的恒常之剑，以此坚守我与兄弟的誓言……”骑士说，然后上前一步，“理查德那废物不敢对你出手，但我可以，维多利亚根本不可能有真正的骑士，先王的领导全是错的，为了全新的未来，拼上这条命也无妨。”
“反正任谁听来，我这声音也都如腐朽之物。”
“你当然腐朽，莫尔顿……”市长缓缓地起身，目光冰冷，“你亡去的兄弟希望你成为真正的骑士，而你去寄望于这个国家并自顾自的对其失望，你从身到心都是老朽的，你的兄弟入土的那一刻，你也一起跟着入土了不是么？”
“闭嘴！”骑士在喝声中跨步，沉重的剑刃在那手甲的引动下挥出黑色的轨迹，却没有斩到出言不逊的家伙。
难以置信那种肥胖的身体会有那般的敏捷，这其中固然也有自己轻敌的缘故。
但骑士长仍旧以颇为意外的眼神看着后跃至沙发后方的市长，在他们之间的沙发上，昂贵的真皮早已被剑刃划开，翻卷的填充物暴露在外。
背景音是警报声，市长手中扬起的手机屏幕上，扩散如雷达的界面殷红如血。
“虽然有些仓促，但要独自接见你，我还是得做点应对。”市长先生依旧微笑，“现在，继续么？你想趁着无人注意时杀掉我，再一己承担罪责，可众目睽睽下，有考虑过家族么？”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杜兰德尔根本不是你能催动的，那柄剑压根就不认可你，钝化的剑刃就是直观的事实。”
下一刻，骑士已然冲锋而来，他已经给出了解答：“不需要剑刃！”
近了！两米的距离对骑士长实在是太近太短，他盯着亚瑟那绷紧的脸，面甲下的面容不由露出即将得手的狞笑，手中挥出的杜兰德尔就算没有刃，光是砸也能死人，以亚瑟如今的身体根本扛不住。
黑色的大剑在映不出一点黄昏的辉光，落地窗洒下的阳光尽数被黑色遮蔽。
而骑士长只是沉浸在即将得手的迫切中，便听怦然巨响，亚瑟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亚瑟！”
身后有人在喊，还有一柄长剑越过身前，与那杜兰德尔撞在一起！
“爱德华！”
弗恩诧异的望着这搅局的不速之客，目光一扫那撞碎落地窗的滑翔机，更是惊诧。
这可不是能短期准备的东西，难道亚瑟早早的就预测到自己会来吗？
“深感荣幸，骑士长阁下还记得我这无名小卒的身份。”
手持那金色剑刃的骑士剑，即便因角力中力量弱势而导致武器抖个不停，爱德华声音却是流畅。
“巧舌如簧的两兄弟！”骑士长冷哼道，决定不再保留，手肘之间，炽热的蒸汽泛起，猛然抬升的力量完全不是爱德华再能支撑的程度，剑刃之间的摩擦火花四溢，下一刻便是直接被击飞了出去。
这时候，已经抽出了办公桌边的伞具的亚瑟猛然跃起，挡在了爱德华身后接住了他，肥胖的身躯倒成了绝佳的缓冲。
但也只是削弱了部分力量，眼下他们的身后，是被爱德华自己击破的落地窗外。换言之，市政厅那绝对能摔死人的高度。
但亚瑟的表情却没什么紧张与绝望，令骑士长的丝毫无法放松的想要上前查看。
但身后也已经传来了沉闷众多的脚步声，警报响起到现在不过一分钟，倒也不能说警卫们来得太晚。
.
“亚瑟，那家伙确实是弗恩•莫尔顿吧？”
“是啊，没想到最后是他来动手，只是这次失败之后，会消停很久了。”
近十米的高空坠落，两兄弟却都很平静的聊着，自然是因为现在亚瑟一手撑着的风暴伞以及那另一只手上拎着的，之前还在爱德华手中的骑士剑。
爱德华正紧紧的抱着兄弟的jio。
那柄骑士剑一样是源石法杖设备，眼下两兄弟能像跳伞一样缓慢降落，自然是全靠亚瑟那牵引风流的源石技艺。
相较之下，那特制用以对抗风暴、瀑布的风暴伞反倒是辅助的东西。
肥胖惰化的身体并不影响源石技艺的普通出力维持，打从一开始，跳楼就是他们的逃跑路线，爱德华要做也就是让弟弟脱离险境，然后找机会带他跳楼，而骑士长对此并无察觉，甚至以一记猛力挥剑助了一臂之力。
“我们都还什么都没做吧？那家伙这么急躁？”
“或许是跟理查德那家伙待久了，被同化了吧，真令人遗憾。”
“那家伙如果正常下楼，会不会正巧在下面等我们？”
“这种可能要是出现那可才是遗憾，所以就让风将我们的降落轨迹推移吧。”
“遗憾这个口头禅真的该收起来啊，亚瑟，还有注意目击者啊，市长玩行为艺术怕是会上报纸。”
“要是上报纸，或许龙骑公都会发来慰问吧。”
“你还跃跃欲试了是么？”
“只是有些想看看，他到底有多急躁。”

NO.97:不同的选择
（感谢黑王尼德霍格打赏的五枚刀片和两发咸鱼突刺，加更一章（认真
）
日光的远去意味着人造光的升起，伦蒂尼姆的繁华光从夜景就能看出一二，而爱丽榭大道作为其中翘楚更是一颗闪耀的明珠，伦蒂尼姆最高的几座大厦便坐立于此，也给移动城市本身带来了诸多不便。
不过现在要给的镜头并非这几座造型各异的商业大厦，而是夹在几个高大建筑之间的柏逸酒店。
左边太古集团，右边大型商场，站在阳台上的理查德从左边收回视线，瞥向那人来人往的右侧商场，以他这柏逸酒店第三层的高度所看到的也就同样是第三层的走道，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频繁的进出那家精油专营店。
他看的不是那家店的繁华，只是觉得那些无知的人脸上带着或多或少的轻松笑容令他有些向往。
Melantha；
他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只因曾经的同学常常聊起他和女友的约会经历，那通常引得宿舍里一帮舍友们的取笑和羡慕。
而他只是默默地学习或锻炼，即便听了进去也不会参与他们的话题。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他埋头只顾自己的事，却也无法得到父亲的认可，一切的成就都被视作理所当然，略微的落后都会迎来恶意的中伤。
而他只能让自己更加的优秀，收敛起更多的时间，将一切投身于对骑士地位的追寻中，在他们那个年代，骑士便是最优秀最光辉的代名词，可当他好不容易成为了骑士之后……
他就成了最后一位封号骑士，国王在之后的数年都再没立过骑士，甚至连培养骑士的学校都开始改建，维多利亚国立大学也是其中之一。
认可与赞赏只是一时的，大家很快就都认识到骑士已经是过去式了，连带他这个最后一位骑士也成了过去式。
唯一不变的，大抵只有父亲的视线了吧。那个已近衰老的男人看待自己的视线永远都是冰冷的，就像看待一件工具，无所谓好不好用。
虽然会称呼他而儿子，但那声音永远是冰冷的，从很早以前，那个男人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一对永远阴影中俯视自己的金色目光，分明是阿斯兰，却有着罕见的金瞳。
或许压根不需要那么努力吧，反正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他的认可……但抛开这一点，他也想找到自己新的位置。至少，不能是现在这种位置。
正当他这么望着远处发神时，身后那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开锁声，转身看去，见到的便是全副武装的皇家骑士长。
他按下了头盔边缘的按钮，轻微的机括声和蒸汽声中，头盔被取下，露出菲林男人的脸，一张愁眉不展的脸。
“看起来你也不是怎么高兴。”
同为落后的骑士阶级，便是所谓的同伴了，在这柏逸酒店的三楼一排都是皇家骑士们的房间，大家暂居于此，集体进行着搜寻行动，现在则是迫在眉睫，大抵是没人能开心的起来。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这么说了：“难道这种时候还有谁能高兴起来吗？”
朽木般的声音便是弗恩•莫尔顿，他的面容并不如语气那般腐朽，只是略显苍老而已。
而眼下，随着他一步步的解开甲胄的其他部件而露出其下整洁的西装，一分钟后站起身时，便是眉眼一正便是不怒自威，就连斑驳的白发在脱离头盔后依旧整齐。
这也正是皇家骑士团团长的气度，不论是本事还是仪表，他都担的上这个位置。
就是此刻心情不佳导致眼中带着阴翳，光伟正的模样被拖累作颇为阴暗。
“所以，事成了没有？”
理查德没有去看他眼下的形象，只是看着他在收捡的那些甲胄部件。
皇家骑士的甲胄看似沉重实则内置一层薄薄的空间，空间内填充着复杂的机括，那些蒸汽声也源于那些传动装置运转的结果，以高纯度源石研磨而出的源石粉乃至源石液充作能源的古老装置等同于现在各国隐秘研发的外骨骼动力甲，区别只在于他们还在研发时，维多利亚已经有了古老的成品。
这算不得什么优越之处，因为眼下泰拉各国对源石技艺的研究已经趋于成熟。
单单是这种难以大规模量产的甲胄根本谈不上强大，不论是乌萨斯还是哥伦比亚乃至炎国都已经有源石驱动的工业用外骨骼护臂，可以想见类似的东西也已经有所成果了。
如今它们也就只能充作维多利亚皇家骑士的门面，而理查德注视着它们，只是因为曾经也向往过那种东西，再就是它们本身另外的价值。
维多利亚为什么会早早的拥有外骨骼动力装甲的成品，这种问题的解答众说纷纭，有说是神明赐予，有说是遗迹里挖出的先祖文明，甚至还有说是维多利亚的研究院获取了魔鬼的知识……
这些都只是坊间传闻，王室从来不曾正面回应。而事实上，这种问题也早在十年前就没人再问了。
因为那时候，乌萨斯和米诺陶就已经拿出了动力装甲的雏形，而在八年前，自源石技艺的研究获得了重大突破并迅速普及后，术士的力量就算是铁甲也难以防御后，笨重的盔甲直接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开高达和当法爷之间，世俗选择了后者。
现在只有为数不多的骑士们还执着于盔甲，明明连动力装甲的研发进度都已经放慢了。
“失败了，爱德华救下了他，下次再想对他出手，恐怕就得是龙骑公的命令了。”
明明是相当难以置信的话语，听到这些的理查德却是异常的平静，只是轻声说：“只剩一天了。”
龙骑公给出的时限，若是最后一天也没成果就放弃搜查，皇家骑士们重回汉宫，而他也将重新回到那气氛压抑到总是令他感觉自己会窒息的家族中去。
回到汉宫的皇家骑士们会是怎么处置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但看这几天那些骑士们的卖力程度来看，应该也有严重的惩处吧，所有负责任务的，都将迎接惩处，就算是那铁公爵也不例外。
“最后一天了，就当出来休假吧。”
甲胄部件分门别类的放置在长桌上，龙形狮面的头盔最后放在沙发前，弗恩注视着那银色狮面的眼孔，就像注视着空洞的自己。
而理查德则是皱眉：“休假？你放弃了？”
“一天的时间，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也该够了，任务失败罪不至死，也还没到世界末日的等级……”
弗恩神色平静道，“既然没有希望，那就让他们去逛逛吧，逛逛如今的伦蒂尼姆，哪怕是短暂的空闲，也有十年不曾有过了。”
“呃……”理查德沉默了许久，“是亚瑟那家伙跟你说了什么吗？”
弗恩没有回话，只是依旧注视着那面甲的眼孔，被理查德的话语牵引，想起亚瑟的那些话，不论是入土的自己，还是所谓的八美德的人选……会是她吗？亚瑟居然认为殿下能承载吗？
一个月前还瞥见过的小姑娘，皇家骑士与国王之外的王室中人交集极少，国王也并不跟他们吹嘘自己的女儿，弗恩从未对那长期缺乏话题的小姑娘投以关注。
在接到这个任务、听到亚瑟的话语前，他也确实不去关注那在无数关怀下的小姑娘，那总是开心笑着的小姑娘，居然能有逃出追捕的能力，或许打从很早时候大家就都看走眼了吧。
所有的心想都只是心想，寂静之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清，理查德收回了注视弗恩的目光，望着自己十字交叉的拳头：“那我自己去找吧，我还没有认输。”
闻言，弗恩抬起了眼瞳，注视着这个他其实从未放在心上的年轻人，龙骑公的独子，出生于卡文迪什就像诅咒一样，一个可怜又可笑的家伙。
“没有线索，你想怎么找？殿下在伦蒂尼姆的可能性都已经趋于0了。”
“就在昨天，我有一个点子，被你的队员们给打消了，既然都到了最后一天，我必须试试……”
理查德神情阴冷，分开了交握的手掌，“格拉斯哥帮的大动静就在这几天，这个帮派对我们这些长期居于上层的来说很陌生吧？所以你们都没打算去接触。”
“骑士向黑帮求助？”弗恩面色不愉。
“无用的矜持和尊严，对你们而言，任务失败的惩罚虽然沉重但还是能够承受对吧？”
理查德俯视着弗恩，一手摘下了头顶菲林的耳套，抬手呈爪，缓缓握紧，“可对我而言，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从很久以前，我就只是听从命令，遵从周围的期望，结果就是我什么都没有，再这样下去，我也确实是真正什么都没有了，我要让父亲的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这便是唯一的机会。”
“缺乏父爱的小鬼么？”弗恩叹了口气，他的素养让他不想嘲笑别人的理想，但这番话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对理查德的评价怕是得从废物降为巨婴。
然而理查德说：“父爱？不，我要的是认可，而所有的认可里，龙骑公的认可是最高的。”
“难道你们不是如此么？弗恩，骑士阶级，已经只剩下我们了，龙骑公的认可能让我们重新光辉，维多利亚的骑士应当重新闪耀才是。”
他抬起手，朝着弗恩伸出：“难道你们不是为了骑士的复兴而选择了这边么？”
然而弗恩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几秒，然后又叹了口气：“我拒绝……”
理查德面色一变。
而弗恩则是缓缓站起了身，注视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年轻人，摇了摇头。
“认可啊……卡文迪什家族，把你挤坏了啊，年轻人，理智些吧，你需要的不是骑士阶级的复兴，而是远离家族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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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离家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
“我很清楚啊，反正我也只是楚家最后一支了。”
“胡闹！正因为最后一支所以你才肩负着振兴家族的期望！”
“都1901年了，你说你ma呢，老子要不是自己本事硬都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楚姓断绝不是你们这些老five没本事吗？源石病扩散？这种傻哔理由老子能信？你ma会听吗？你是孤儿吗？”
“你！你！！出言如此不逊！你染上了维多利亚的陋习吗？！”
“俺寻思俺说的是炎国话啊？是不是该说龙门粗口啊？别误会，我骂你ma，不是真的在骂你ma。
这时候你ma还是你ma，是一种意识体，这个ma不止一个，也没有具体形象，也莫得感情，她什么都不是，只是寄托我对你辱骂的一部分，并且你有这个ma和你是孤儿也没有冲突，我说你ma凉了，这个ma只存在于「这场对话中或者这个阶段的你无中生ma的这个形态」，而如果现实中碰到了你ma，我还是会说句老奶奶好。”
“当然，以您老这年纪，我估计只能对棺木问候了吧？”
“你——你——噗……”
“啊！来人！快来人！！魏武子吐血晕倒了！！”
“他算个锤子的魏武子，浪费了这个名头，滚回家搓叼去吧，我今天不是来认亲的，就是来看看龙族什么情况，说实话，很失望。”
“信然，少说两句吧……”
“你是谁？我们很熟么？”
“呃……”黑暗之中，久违的独居睡眠看来也不太行的样子，睡眠质量差到要看自己嘴臭别人，真是让楚信然自己都无语的摇了摇头。

NO.98:老而不死。
（昨天不就是随便找了个还行的理由加更嘛，居然只是问号，这一届的网友，不够沙雕啊，等以后有存稿了再想新花样。）
315房，站在那仍未修复的窗台前望着维娜和摩根以及兰斯洛特那各自都有带东西的背影远去，楚信然站了几秒钟然后拉过了窗帘。
“喂，我说老楚啊，要不我把房退了住你这得了。”
回过头来，看着门口走进之后打量着眼下房间的夏梅隆，楚信然问：“怎么？你想睡维娜的床？”
“不要把人说的像是变态一样，这不是心疼钱吗……”从那孤零零立在床边的大提琴上收回目光，夏梅隆无语道，“一个人住双人房你也不闲空的慌。”
“十天就可以走了，或许还要不了十天，毕竟我已经联系过警署，我那屋子没人捣乱就只需要换一些家具就能继续用，不过那样的话就是你在这独居了。”
“所以……”夏梅隆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你那地方挪个沙发给我睡不行啊？”
楚信然摇头：“我干嘛要跟男人同居，你就好好住宾馆吧，我也不回家住，十天后就陪你去一趟哥伦比亚。”
“你可真是奢侈。”
“没到节省的时候犯不着斤斤计较，这旅费又不是你自己出。”
拉开一旁第二个提琴盒，也是最早他带着的那个提琴盒，楚信然倒是没想到摩根那家伙居然没给自己扔了或是拆了。
但回来了就是好事，就算对方只是在维娜面前做讨好的表现也无所谓，有那三头狮子看着，还有维娜自身的性格和判断力，摩根怎么表现都损害不到他的利益。
说实话他看摩根对维娜的任何表现都觉得好笑，不论是表现还是手段都太稚嫩了，明显摩根这家伙已经太久没有和地位比自己高的人交流了，换言之就是坐高位坐久了，连怎么伺候讨好都需要重新学，就算是想刷好感度也不是这么来的，这个时代还是缺了些galgame。
真想和维娜打好关系，别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才是正道，那孩子对善意的真伪有一套自己的判断。
不过还是那句话，无所谓，就像他现在不去想她们，拉开提琴箱就检查起里面的三支苗刀，两枚震撼弹，三枚烟雾弹，一套轻薄常服、一个特摄面罩，还有一架无人机。
其实本应有两架，其中一架当初没来得及回收，估计摩根也没去想，这么一来损失还是蛮大的，无人机玩意儿并不便宜。
能收回来也就是好事了，那几柄苗刀虽然不是源石法杖设备，单纯就只是利器。
但也算是比骑士剑更顺手的东西，手感比日晷刀都好，就是没法当法杖用。
用游戏的话说就是武器类型有熟练度加成，但莫得任何法术加成……嗯，耐久度也不高。
毕竟是备用武器，不然也不会是好几柄躺在一起。
“一想到你当初那么死抠钱的样子再看现在……”夏梅隆没有凑过来看那新箱子的收藏，而是还停留在上一句话的痛心疾首上，“果然这人啊，一有钱就会膨胀，一膨胀就会开始浪费钱，只有我还保持着本心，五美分硬币都能下口。”
真的是下口，这家伙说着就摸出了钱包捞出一枚银币以长舌舔了一口。
这一幕又市侩又猥•琐，正因有这份自觉，夏梅隆才在殿下面前努力的控制住那并不咋样的形象，一直没有暴露这份外人很难接受的陋习，他喜欢用那变色龙一般的长舌舔纸舔钱。
好吧，其实就算不是外人也很难接受，比如楚信然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这家伙现在也不算贫困阶级吧，连那栋庄园的修缮费都负担得起。”
“但不节省哪来更多的存款呢，我还要每个月给我妈打一千刀过去……”夏梅隆沉默了片刻，突然兴致高昂起来，“对了老楚，要不要出去搓一顿夜宵？我在圣保罗大街见过一家炎国烧烤店哦，老板是个黄城人！”
“黄城……那怕不是甜辣酱的……”刚把这个提琴盒盖好，思索着两个大提琴盒里的东西该怎么综合的楚信然闻言露出了更嫌弃的表情，“没有炎都的吗？”
“炎都的话确实没看到……”夏梅隆困扰的思索着，“那要不直接去他那问问，再看看嘛，我都看到有小龙虾。”
“那就走吧，我跟她们没吃晚饭。”楚信然站起身来，刚好手机颤动，便摸出手机瞥了眼短信。
是兰斯洛特发来的，写着夜烟练手的打算，这倒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那别扭的小姑娘也准备直面现实要开始变强了。
回了一句非常支持，有问题欢迎来问后，楚信然便回头看了眼自己拉上的窗帘，一旁窗户完好的位置，伦蒂尼姆的灯光五光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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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把因为几瓶啤酒而晕乎乎的沙雕扔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楚信然也回到自己的屋中简单的洗漱，再次引动水流清理一遍屋子里的碍眼存在，非常自然的进入了梦乡。
久违的独居睡眠，本以为能放开一些，梦到点不错的东西，结果还是不需要回忆的记忆。
11岁那年匆匆赶往炎国探明这个世界的身份就得到个糟糕的楚家遗孤身份，让本来还以为自己能获得迟来的魂穿身份福利的他非常失望又非常不懂这些莫名其妙围上来看自己，又不姓楚的家伙什么情况。
于是连夜又赶着长途车行经好几个移动城市重新回到了维多利亚。
然后在15岁那年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长假中被魏彦吾联络上，希望自己跟他再回一趟炎国，除夕总该回去一次，而且龙族还有大事要宣布。
论结果而言，就是他当众表演了一番承自穿越前，并在穿越后的种种经历得以升华的嘴臭技艺，尤其以「人尽可ma和你ma创世灭亡轮回的量子态」反响最大，要不是魏彦吾拦着恐怕他还真没法健全走出宗祠。
虽然十五岁的他已经很能打了，可惜架不住一帮或许会更能打的热血大哥找他对线。
并且给一众龙族年轻俊杰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某个一开始自称童年玩伴，也从魏叔口中得到证明的陈姓少女简直是目瞪口呆，眼神也变得颇为神秘，神秘在什么地方呢，神秘在既不是厌恶也不是喜欢，就是非常神秘。
而且前后态度不改，还是那副经常来搭话，然后被家长喝回去的模样。
看着倒是怪可怜的，有了自我却还是被长辈压制。
跟那些已经习惯被长辈压制的废龙不一样。
眼下楚信然就是站在这黑暗里看着这下面那明亮的半块场景下，那些模样和年龄各异，唯一共同点就是有着龙角龙尾的人。
他们来自不同的家族，有着不同的姓氏，但他们都集中在这金碧辉煌宛若宫殿的祖祠中，表现各异的望着那台阶上那刚「玉音放送」的铁憨憨，而那铁憨憨对绝大部分的敌意和怒意不屑一顾，依旧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一个个回瞪过去，然后清了清嗓子，准备舌战群儒时，然后被旁边的男人躬身在耳边说了一串，立刻就安静下来，开始恬不知耻对所有人微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但他面前那摊血那么醒目，甚至还带着痰。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东瞄西瞄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黑靴的鞋尖磨了磨那摊血，引得一群大人们挑眉——你当处理痰迹呢？
一旁那红发红眸，头颅介乎龙与鹿之间但仍存帅气与成熟的男人看到这这一幕也愣了愣，赶紧抬手把他拉过来又躬下身低声说了几句，说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打圆场话语，然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拉着他往台阶上继续走——那原本就是应该做的事。
只是中途遇上掌管族谱的魏武子，凑上去提了几句意见然后那个人就被抬下去送医院了。
这倒也不是一时兴起的嘴臭，而是魏武子早在几天前就引起了少年的种种不爽，这次算是终于抓住机会一顿输出。
但就算是如此，也没人真的出来责罚他，就因为他是楚家最后一支，就因为他算是未来的楚家家长。
也因为他有着和魏彦吾一样的返祖特征，注定要成为长老甚至龙族族长的龙族精英。
如果说这些被大人们带来的年轻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贵胄，那楚信然这类继承古老先民之血的便是天生的王族。
当然，龙族本身就没王的说法，哪怕这个族类一直都是炎国的肉食者，其族长若不是皇帝，也会是皇帝最好的帮手。
炎国，和乌萨斯一样还保留着古老的帝制，红色尚未在乌萨斯掀起风潮，自然也就还没在这里生根发芽，哪怕远比记忆中的大清繁盛和开明，也不改楚信然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如果说炎国的国情距离穿越前的伟大国家就差一个不同的政体，那龙族内部的风气就真正是能令人窒息的森严与暮气沉沉的腐朽，就像一头老迈又尚有鳞爪的昏庸龙，既不肯咽气又要膈应人。
或许是任何古老家族的通病吧，但对楚信然而言这个族群最怪的就是它不拘泥于寻常意义上的血脉关系组成的社会群体，其表现，就是这里这些发色不同、瞳色不同，鳞色不同乃至形式都不同的人。
龙族，本身就是个庞大的家族，各种姓氏组成的家族只是构成这个族类谱系的一环，这个家族森严庞大，紧密相连，不同于菲林、萨卡兹、黎博利等族人的散乱，哪怕是最讲究家族的鲁珀也不会做到龙族这样庞大牢固的网状勾连。
但正因此，这个种族一直都窝在炎国，鲜少对外扩张，你能看到龙族的地方通常也属于炎国相关的土地，以至于外界都盛传他们并不喜欢踏足异乡。
确实，归家是龙族们都有的情怀，这是文化氛围导致的，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因为家族的安排。
单独沦落在外的龙族，大抵也都是与家族进行过抗争的，乃至根本就是被抛弃的族民，或者就是魏彦吾这类，身负重任的杰出者。
当然，就楚信然所了解的某些真实性存疑的消息，自己这个所谓的舅舅也是和家族有过冲突。
如今这幅模样既是互相妥协的结果，也是本身才华横溢的显露，大抵是少年时都有过轻狂的时候吧。
楚信然仍旧注视着那些望着少年时自己的年轻人们，那些饱含着敌意、好奇、诧异、厌恶的视线中大部分都有着共同的特点：暮气沉沉，这些人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轻狂不起来了。
这便是他厌恶那里，甚至厌恶起家族的原因，毕竟他也只是条小野龙。

NO.99:大姐头的认可
（出了资深兴奋的一逼，结果附加词缀只有一个防护，火神又擦肩而过……果然还是得真的让她出场才行，满图鉴真是如此的近又如此的远。）
再一次的，维多利亚在清晨的日光中迎来的全新的一天。
楚信然觉得今天应该是相较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一天，毕竟今天他就算是完成王女殿下的交接仪式——即让摩根和兰斯洛特去带维娜熟悉格拉斯哥帮的各项「业务」。
黑帮所触及的灰色远比黑暗光明一说更加复杂、各种情报纠集起来算是更全面的升级版，相较于自己前几日教导的就像初中教程和大学教程一样，而这样的见闻提升和辅助位的交接自然也在楚信然的计算之中。
初时楚信然，再是夏梅隆，然后是被自己坑进来的摩根，维娜要与各式各样的人接触交流，还要接触更多更全类型的人，抛开为王的培养不谈，一个成熟的人就该有这样丰富的阅历，楚信然对王的概念与教育从来都是不专业的，借鉴的只是各种虚构记录的经验，但他从自己的境遇中做出的总结，就是多看多想。
所谓阅历、所谓成长，就是在种种经历中的看和想中提升。当然，手把手教定然会更细致，但却少了一份自主行动的鲜明。
而且自己又不打算钉死在上面，手把手教这种容易惹出麻烦的事还是算了吧，希望凯和摩根以及因陀罗在以后能够辅助填补一下维娜在情感认知上的空白，在那时，也将明白有些冲动的情感是不值得继续的，不长久的东西，喜悦和痛苦并不能相抵，他不喜欢过度的喜悦也不喜欢过度的痛苦，同理也不希望维娜有这种经历。
不过就算这么说，他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平静的市民生活是该结束了，而平静的猎人生涯该重新开始了，自己也18岁了，按照如今的炎国法律规定，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怕不是要喊自己回去加冠，然后再穿一次那麻烦的褒衣广袖，再次站在那群死人脸的注视下。
简直像是被一群僵尸望着加冕，听起来倒像是洛丹伦孝子。
所以还是想点高兴的事吧，比如……比如……
看着桌边轻微颤动的手机，抓起来看了眼，三条不同的MSN消息，令他的笑容干瘪又无力。
第一条，来自深海色，那位画师小姐人勤话不多，起手就是两幅画，还好楚信然机智的一逼，早在几天前就把图片加载设置成了手动点击，现在看着那两幅未加载就能重新笑容，然后看向两幅图下面的两排字，大意是问候自己最近是否愉快，自己的行为是否有造成困扰，然后是介绍这两幅一副是最近的新作，一副是半年前的自豪之作，想听听感想，最后是祝自己生活愉快。
嗯，提及新作的时候还特意宣布这是未发布的，以后出什么新作都将先一步发给自己看……这份信任让楚信然颇为感动，然后略过不回，看下一条。
第二条，来自……来自备注为爱抖露小小姐，这是个最近都不曾出现过的好友备注。
但身份却是早早就在于三头狮子的对话中提过了，出道名为空的现役偶像，其活跃主舞台是龙门。
但因为龙门本身作为最活跃的移动城市，会常常在不同国家之间流转的缘故，等上过的live舞台也算是遍布几个国家，姑且算是已经完美起步的少女系偶像。
至于与他的关系，是看聊天内容就知道的：
爱抖露小小姐：Tian Chao老师！Tian Chao老师！您已经有四个月都没发布新歌了欸！又要开始偷懒了吗！！
还有您上次答应过我的少女向新歌呢！要东国特色的哦！到底什么时候会有啊？
是骗我的吗？您还在维多利亚吗？还是说哥伦比亚？我下个月会在哥伦比亚开演唱会哦！
如果您有空也请一定来啊！宇姐说只要您答应就可以留个嘉宾位，还是不想出席的话就直接寄门票给您。
请赶紧回哦！一周以后我就无法保证内部票了。
还有就是！一——定——要记得答应我的新歌！大家都很期待您的新作哦！！
“演唱会怎么还带嘉宾位的？”楚信然哭笑不得的望着这串消息，“好久不见消息是催更可还行。”
不过哥伦比亚啊……下个月后的哥伦比亚，该说真巧吗，还有编曲。
倒是有点思路，但得想办法静下心来把上个月梦里记下来的东西整理一下才行。
一样略过在路上回吧，他自然看向第三条消息，来自一个极短的备注。
W：B级任务，有没有兴趣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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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店附近的早餐厅，夏梅隆中断了缓慢的进食，诧异的望着楚信然：“所以你拒绝了一门生意？”
“没空。”
同期接到食物但吃饭速度远超夏梅隆的楚信然漫不经心的坐他对面拨弄着手机屏幕。
“你就不问问具体情况？说不定能推迟呢，这种熟人来求合作的任务可比自己找要方便得多，B级报酬也不会小。”
“还是看人的，如果是炎客发这消息，那才是方便，W这人……”楚信然抬起头，沉吟两秒才说，“需要我帮忙的肯定是一堆麻烦。”
“还有你吃的太慢了，我先去结账，今天你就自己找办法消磨时间吧，伦蒂尼姆应该有不少地方值得你逛逛。”
“莉雅小姐不是都不在了么，你还要忙什么？我还以为接下来的九天是休假。”夏梅隆疑惑道。
“确实是休假，你的休假，我得考虑一些事的收尾，还有见见以前的老朋友，那不是你方便出席的场合……”
楚信然站起身来，抽起了一旁的提琴盒背在肩头，然后抓起了放在桌上的手机，“格拉斯哥帮的老朋友。”
“好吧，那我就当公费旅游了……”夏梅隆立刻接受了这个说法，“维多利亚的漂亮女孩可真是不少，菲林啊……虽然耳朵不如乌萨斯毛茸茸，但手感也该不错。”
楚信然闻言而驻步，朝着夏梅隆扔下一句：“别惹出麻烦，菲林也不喜欢别人摸耳朵。”
“OKOK，这不就是常识嘛，你去吧去吧。”
已经重新埋头吃的夏梅隆抬起手摆了摆，而楚信然望着他那长舌勾选的吃相摇了摇头，朝着柜台走去。
现在是早上九点，能做的事还有很多，除去要关注一下那个理查德是否还在活动之外，便是去会卡尔罗，也就是之前替摩根来询问自己目的和立场的沃尔珀男人，说好的要见见老朋友，已经躺在土里的老朋友也算是老朋友。
不过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卡尔罗的联系方式，按理说问问兰斯洛特就行了。
但现实是兰斯洛特没有任何干部的联系方式，在维娜来之前，她一直是游离于帮派边缘位置，虽然受到帮众敬畏，但并未实际参与干部层的交际。
维娜的手机号也还没定下的意思，无法通过她询问摩根，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去特伦尔诊所，因陀罗会知道的，甚至有可能，兰斯洛特和卡尔罗都在那里。
以因陀罗在帮派里的人气，真要不做限制那就是24小时都有人来探望的高强度探病。
所以打从一开始摩根就下了指令，能来的也只能是干部们，这个规矩也算是默认了梅林也是干部之一。
而他也就要再次套上那装神弄鬼的白袍，拎上那挂着骑士剑的木杖，然后再给脸上套个轻面。
然后在路人和司机的瞩目下登上电车，兜帽和轻面下的脸面不改色，甚至还摸出了手机。
在这段赶路时间中，他还要给市长先生通个电话，询问关于理查德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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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真是煞有介事啊，你的伤有这么重么？大姐头。”
特伦尔诊所，这才躺第二天的因陀罗自然谈不上活蹦乱跳的地步，虽说如此，前来探望的人数也没到需要赶的地步，这一切大抵是源自站在一旁释放着冷空气的兰斯洛特吧，在她那看似无比冷漠的目光和气质下，鲜少能有人无动于衷的待上几分钟。
她站在那里就等于一个赶人的信号，一个「探病的最好几分钟内走人」的信号，因为因陀罗没有出言，大家也就认为这是Boss的指令。
在格拉斯哥帮成员们的印象中，一向不喜露面的影子小姐其任何反常行为都会是Boss的指令。
对于所有年轻的干部而言也是如此，唯有一个人，作为唯一的老干部要更熟悉一些她的性子，也就没有年轻人那样因为各种传闻疑云而被营造出对她的过分畏惧，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卡尔罗。
狡诈之狐卡尔罗•贝尔，叙拉古出生的沃尔珀，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何流浪到维多利亚，而他也没有正式的代号，所谓的狡诈之狐是曾经敌人给出的评价，就和字面上一样，他出色演绎出了世俗对狐类狡猾、机敏一类的印象，作为跟随Boss和大姐头起码五年以上的干部干到至今，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干部之上的干部，直接传达Boss的第一指令。
也因为格拉斯哥帮Boss有着摩根这样的假名，也有人将其与魔女的传说结合起来，称卡尔罗为使魔，格拉斯哥帮Boss的使者，也就是魔女的使魔。
这样并不礼帽的称呼倒也鲜少有人提及，其实卡尔罗并不在意这种称呼。
但因为狡诈的习性和面具远扬，这个生僻的上古老梗也只是流传作熟人、朋友之间的调侃。
然而有几个人能参透狡诈的面具下的真心呢？所以狡诈之狐的朋友是那么的少，敢这么说的人也那么的少。
值得一提的是，卡尔罗只是不喜摩根的作风，但在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忠心耿耿的替她做事。
因为这都有益于格拉斯哥帮的发展，也有益于因陀罗的前程与目标。
格拉斯哥帮人人都是因陀罗厨，摩根是手段卑劣的因陀罗厨，卡尔罗是看不惯摩根但承认那些事应该有人做所以帮助的因陀罗厨。
维娜要真正让她们心服口服还需要很长时间，不过太阳总是能遮蔽星光的，楚信然相信这一点，毕竟星光已经认可了太阳的潜力。
“是啊，能让我这么躺着的一锤，不赖吧？堂堂正正的一锤啊。”
依旧躺在那装置里的因陀罗望着撑在玻璃壁上方注视着自己的沃尔珀男人，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痞气的笑容。
“摩根也承认了她，我感觉她真的能当王诶。”

No.100:忽悠新老师。
（不——（发出了一百章没法结卷的悲鸣
）
“当王？”卡尔罗怔了怔，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呃……”
因陀罗也反应过来，明明是被摩根嘱托过不能暴露的身份，一时甚至想不出怎么糊弄时，诊所的门口便传来了轻佻随意的低沉男声：
“推进之王。”
手持木杖一席白袍，仅能从那男声中辨明其男性的身份，令人惊异的他的声音，本该是颇为好听的音色却又因那语气中几份轻佻而升起淡淡的恶感，两相中和反倒是颇为鲜明，不论如何都是一副引人瞩目的可疑形象。
但这里的人其实都认识他，只是各自认识的形象略有不同，想到这一点的他也就抢在了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再次开口：“Boss的正式代号，你不知道么？使魔先生。”
卡尔罗还没搭话，因陀罗已经嚷道：“喂！你这神棍怎么又来了！你不该和摩根一起去帮她吗！”
似乎是被这声音惊动，从医疗器内跳出一只小白虎来，先是顺应因陀罗的不满声跳出来朝着那神棍龇牙低吼，然后又似乎进入了某种混乱状态，收敛起了凶相疑惑的望着那白袍人，小心翼翼的步步爬近，然后嘭的一声。
白袍人以杖重重的杵地，引发的轻响连门口柜台的护士都看了过来。
而小白虎更是被这突然的声音给吓得一愣，这时因陀罗便喊道：“主子回来！别靠近那混蛋，指不定会什么妖术呢！”
“这么说可真是太令人伤心了小姐，好歹同为王的属下，大家和乐融融一点，王也会稍微开心些。”那人说着倚了倚身，一副颇为受伤的模样。
回应他的是因陀罗想吐口水又限于环境不合，只能拟声啐一口：“呸，谁会跟你和乐融融，你到底来干嘛的？”
“来看看你的伤势，看看影子小姐是否有按照我的嘱托准备于您的三餐，这样您是否感受到我的关怀了？”
“那贼难吃的糊糊是你喊的！？”因陀罗惊怒。
这下，远处发声了：“请患者和患者亲属安静一些。”
“他是个鬼的家属！老子没有这种家属！”因陀罗更怒。
“那边那个患者再这样，我就要启用封闭模式了。”
因陀罗登时闭上了嘴，所谓的封闭模式就把空出的上方也以两侧同等材质的玻璃舱盖上，然后内置空气循环，简而言之就是真盖得严严实实跟个实验培养舱似的。
“抱歉抱歉，护士小姐，但这里其实并无其他病患，稍微一些交谈不影响吧？”
并非上一次那名为奥菲莉娅的中年女性护士，而是个年轻菲林女性的护士闻言抬头看了眼那被护士长关照过说过是所长贵客的白袍打扮，然后又重新埋头玩手机，“病房保持安静，自己控制音量。”
“谢谢……”
回过头来的梅林重新看向因陀罗：“流食是最能协助现在的你恢复的，忍过这几天就好了，我认为您既然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那也该有对伤势的丰富处理经验才是，是否对身体好也该自己明白。”
“不要辜负王的用心，还有耗费的金钱。”
因陀罗冷哼一声，决定冷处理对方，而他也扭头看向旁观到现在的卡尔罗：“使魔先生，王有话需要我带到，并且还有个任务，需要私下聊。”
“遵Boss的指令……”卡尔罗微微躬身，“不过现在Boss已经不是摩根名号而是推进之王了，那这使魔称呼就免了吧。”
“是我冒昧了，卡尔罗先生……”梅林也杵杖微微躬身，因陀罗也不存什么看他真面目的心思，直接就背过身去。
不过她就算是再偷瞄，这次也只能瞄到个银白色的塑料边了，“那么，因陀罗，明天见。”
也没什么等待因陀罗回应的想法，他说罢，朝着兰斯洛特也微微躬身，兰斯洛特没有回应，于是他便转身离去。
“那么，我也走啦，大姐头……”卡尔罗说，“下次我会带些应该没问题的清淡零食来。”
“你没必要叫我大姐头的，卡罗叔……”因陀罗扭过头来看着他，“还有，小心点那个梅林，我总觉得他有问题。”
“Boss的另一批属下吧，「Boss」总是有很多这种我们干部也不知道的手下……”
即便周围没有普通帮众，卡尔罗也在努力营造出维娜就是以前的摩根的人设，然后微笑着问，“这也是您的直觉吗？”
“是，他肯定有问题！”因陀罗笃定道。
“好吧……”卡尔罗依旧维持着和煦的微笑，“我会留意的，先走了，因陀罗。”
“小心防备啊！再见。”因陀罗道别道，一旁刚从上方跳下来是还状态不好的主子，小心翼翼的没有踩到因陀罗，凑在她脑袋边窝着看着门口。
以因陀罗的视角看不到它的具体情况，但也觉得奇怪。
“兰斯洛特，摩根昨天是不是喂它吃奇怪的东西了？”
“没有，还是正常的生肉。”兰斯洛特说。
“那怪了，今天你带过来也好好的，果然是梅林那家伙会几手妖术吗？我就说取个装神弄鬼的巫师代号肯定有问题，我记得那个故事里这是和摩根关系不好的巫师吧？”
“亚瑟王的传说，梅林法师是亚瑟的导师，而摩根则是亚瑟王的对头，一个巫师和一个女巫常常进行魔法对抗，所以梅林也和摩根关系恶劣……”
知道因陀罗只喜欢看带图的书，所以漫画看的比正经书多得多，而东国漫画书少有提及这故事，兰斯洛特便以平静的声音叙述着传说，“而我看到的摩根确实不喜欢梅林的样子。”
“他那样子能讨谁喜欢？也不知道是不是维娜被他骗了惯着他，兰斯洛特你也是啊，别被他骗，那家伙的腔调一听就很会骗人！”
兰斯洛特沉默着，就同以前听到因陀罗唠叨那般，并不打算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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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只是有些不现实的猜测，但你的行为反倒像是坐实了那一点……那位大人的身份果然是王室中人么？”
黑色的汽车里，浮夸且修长的木杖横着躺足了后座，后备箱里还有个提琴盒。
卡尔罗坐在驾驶位上，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的路况，开口问向一旁的梅林。
或许现在可以直接称呼楚信然或是龙王了，但既然他都坐到了车里也没取下兜帽的意思，卡尔罗自然也不去开这个口，顺应他想要继续掩藏身份的想法。
虽说如此，可他似乎并没有掩盖Boss身份的想法，副驾驶位便传来了这样的声音：“是，维多利亚的王女殿下，阿尔托莉雅自然是假名，本名为维娜。”
这让卡尔罗那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晃动，摩挲着真皮盘套，这已经算是颇为隐晦的惊吓反应了。
数秒之后，他才开口问：“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身份，看来我是要被拖下水了？”
“你有上岸过么？”一旁的兜帽人持着手机，属于楚信然的正常声线漫不经心的问道，“维娜已经是你们的Boss了，便是你们必须效忠的首领，但在这之前，会有很多人不服气吧，她不会完全照着摩根的指示去走，自然也就会和以前的Boss形象有足够的出入。”
“所以如何让帮众们信服，并且相信她就是以前的Boss，需要我来掩护。”卡尔罗接下了他的话。
“对，不只是你，应该说是所有干部才对，摩根很快就会借机召集你们，选出真正值得信任的一批告知维娜的真实身份。
但我觉得不行，我不清楚眼下格拉斯哥帮其他干部的身份和形象，但我也不想清楚……”
楚信然说着，透过不方便的兜帽视野扫了眼车窗外的后退的街景，一眼就能辨认出那些混杂其中的格拉斯哥帮成员，这种辨识能力只要有过三年以上的黑帮接触经验都会或多或少的有些，“我将维娜托付于你，就像雷克斯把因陀罗托付于你一样。”
“这种比喻，听起来就像你时日无多了一样……”卡尔罗牵动方向盘，在这个自动导航尚不完善的时代，熟练车况还得看个人，“就没点忌讳吗？”
“没有神祇信仰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忌讳，只有些偶尔自欺欺人的习惯。”
“我还是很难想象，一个曾经混黑帮、现在也是个赏金猎人的家伙，没点忌讳……”卡尔罗叹了口气，扭头也只能看到白色的兜帽。
“所以很多人都说我是怪胎啊……”楚信然无所谓的说着，然后拉回话题，“所以你接受吧？这份托付。”
“你们这些人怎么总喜欢叫人还带孩子？”
“二十八岁，带个孩子也不奇怪吧。”
“哪有这么大的孩子。”
“现在有了……”瞥了眼手机上的回复，那爱豆路小小姐的活泼回应光是文字都仿佛带着声音。
但并不能令他开朗起来，“还有一件事，帮我查个人吧，一个叫理查德的年轻人，比你还年轻个一二岁，一头金发的年轻人，现在的模样大概是一只菲林吧，上次见到他还带着耳套和尾套，就是接合手法有点差。”
“伪装手法不佳是吧……”卡尔罗总结出一个重点，“那么你那上次见到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会不会有改善。”
“一周内的事，如果有改善，理查德•卡文迪什这个名字也是没错的，那样急躁又骄傲的年轻人是不会掩面前行的，对你来说也就是几句话就会有结果。”
“一见面就给我好几个摊子，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卡尔罗叹了口气，再次绕过两个街道，周围的车辆与行人愈发的稀少，这是正在驶离市区的证明。
“炎国话，能者多劳，你是能者，加油啊，有能Man。”
楚信然抬起手，上车前戴上的手甲在手指活动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凭空上位的干部梅林下达这种命令也只有投机者会响应吧，我这种凭空出现的人就不去影响你们了。”
“你这叫不去影响？摩根都被你扯下王座了，从那天看来那位王女也算是相当信任，只要你想，随时可以通过她来影响格拉斯哥帮了吧？你想玩这一套吗？幕布后的真正领袖？”
“我就是个梅林，也只是个梅林而已……”关掉手机，看着愈发明显的清净路况，楚信然知道快到了，“雷克斯死前托你照看好因陀罗，我也差不多咯，托你照看维娜，自然是因为我要离开了。”
“永远离开么？”
“应该不会，说不定哪天又回来看看。”
“那你放什么屁……”卡尔罗踩下刹车，“下车！”
“我说，停车位还有一段距离欸，你不能意气用事不遵交通规则。”
“那是给贵族老爷们准备的，我们就在这下车。”

No.101:就只是为了平静。
（因为一百章无法结卷的愤怒而加更一章。）
伦蒂尼姆公墓，或称陵园，城市之中规划而出一片专用于埋葬死者所用的土地。
在维多利亚，火葬尚不算是主流，主流自然是土葬，虽然占用土地但作为传统也无可厚非，只是这样的话，公墓位本身也具备一定的价值。
生前为住房奔波，还要为死后的归所奋斗，这种事再常见不过，不过作为公墓，这安葬社会各界人士的地方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要求，边缘位置也不需要太夸张的价位，平民大多是负担得起的，贫民的话就有些难了。
不过贫民里会考虑自己死后埋哪的人，估计也不多。
曾经由一群贫民和流浪汉组成的格拉斯哥帮眼下也算是全面脱贫，作为干部的几个更是有房有车的大佬，只是这帮人也不会考虑自己以后埋哪吧，哪怕是向来精于算计，考虑周全的狡诈之狐也是一样。
“你有钱有身份买车，却没法在这里弄到个像样的停车位么？”
终于摘下了兜帽，然后再取下脸上那塑料面具，楚信然以此削弱一点远处守墓人的怀疑目光，然后朝着刚停好车抽出车钥匙走来的卡尔罗说。
“这片墓区是跟远处那片又不一样，这里需要的手续更多一些。”
这算是这几年第一次看到楚信然的模样，卡罗尔也算是细细打量了一番，感叹道：“还是这样欺骗性的年轻啊，还有在骗学院小姑娘吗？龙的基因可真好啊，都不多几条疤什么的。”
“又没受伤哪来的疤，现在也没穷到要走那一步的程度……”楚信然摇了摇头，“还有，这片墓区什么情况？贵族区？”
“差不多吧，虽然真贵族都有自家的专属墓园，但这里葬的也算是上等体面人了……”卡罗尔迈开步伐，走在前面带路，“你要知道，老雷克斯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那些体面人有一样的地位。”
“他的愿望不是一天三餐都有肉么？”
“那是五年前的愿望，三年前变成了要买个房子，两年前变成了要和南区那些体面人一个地位。”
“一段时间变一次愿望还行，不愧是他。”楚信然无言的摇摇头，依稀想起那个自称占卜家，真正一副装神弄鬼并以此骗过不少钱的札拉克老赖，但正是这样一个老头，唯独对因陀罗好的出奇。
那时候格拉斯哥帮还没这么纯粹，很多在别人眼里无比混帐又可恨的底层人也混杂在里面，他们多被称为地痞、流氓，做的事也对得起那些称呼。
但他们在朋友、兄弟眼前又是另一副模样，非常生动形象的描绘出人类的多面性，以及人际交往的复杂度——
就比如雷克斯那个老骗子一直看楚信然不顺眼，因为楚信然揭穿过他的骗术还不忌讳他的高龄动手揍过他，楚信然当然也不会对他友好。
但因为因陀罗，两人的交集不得不变多，后来那老骗子倒是和摩根混在了一起，倒像是组成了对抗楚信然统一阵营的模样。
直到楚信然自己走人，彼此的对立也没有结束过，反倒是现在的楚信然不怎么在意了，人都死了，就来探望一下吧，说是老朋友虽然有些牵强，但老熟人倒是没问题的。
不过在这之前，还得过一场铁门边那两人高的检测装置，用于检测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
直白来说，就是筛出感染者的作用，一些严格的安检区也有这种装置，这也侧面证实了卡尔罗刚说的话，这里葬的都是上等体面人，自然受到了足够的重视。
并非感染者的卡尔罗和楚信然都能轻易通过，然后便是卡尔罗带路在前，领着楚信然在这些并未完全统一碑型的墓碑群间穿梭，最后在一座碑面颇大的墓碑前停下。
而这停下来的一时间，不论是沃尔珀还是龙都沉默了下来，几秒后作为带路者的卡尔罗还是率先开口道：“还好老雷克斯死前也没感染迹象，否则就算有我们努力，他也不可能躺在这，在这些大城市里，感染者连一块墓碑都不会有，就算烧成灰烬也总有蠢货觉得那些粉末能传染矿石病。”
“看城市本身的开明程度吧，某些并非移动城市的固定小镇小城反而放的宽松……”
楚信然说着，举目四望周围那些简单记载着生卒的墓碑群，黑色的怪影并未在此群聚，它们都孤零零的或趴或站不同的角落，浑浑噩噩的活动，那比城市里不少怪影都清晰的身体也证明了它们某种程度的弱小，却也显得更污染视线，“不过不火葬的感染者尸体，倒是确实哪里都不会收。”
说着他也收回视线，维持着一贯的平静语气补充道：“但与其说这个，不如还是说说雷克斯吧，两年前那家伙也不过是六十多岁吧？”
缓缓地蹲下身来，看着那墓碑前干净好似扫过一般的空地，卡罗尔幽幽的说：“是啊，六十多岁，对札拉克而言还算不赖，那家伙的死因主要是身体太差了，没有矿石病反而死于真正的疾病，突然的连纸质遗嘱都没留。”
“口头遗嘱呢？”楚信然也微微的蹲下，望着这颇大的墓碑上刻着一排细小的墓志铭：这里埋着愚昧无知的扎拉克人，在生命的尾声窥见自己的答案。
“拜托我照看因陀罗。”卡罗尔说。
“他死前说过的话挺多的，但像是遗嘱的，就这一句……”他补充道，“还有，墓志铭是摩根题的。”
“那还真是不符她的风格啊。”楚信然左手探入白袍下握住手机，右手抬起，砖头大小的冰块在他掌心凝结显现。
并在两秒后，喀拉声中碎裂，露出湛蓝色的冰蔷薇，被他轻轻地放置在那空地上——
那本就是放置花束的地方，但上一次放置的花束早已枯败到被守墓人给扫走了。
“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改观。”
“你的源石技艺还是这么华丽啊……”卡尔罗看着他轻轻放在那的冰蔷薇，湛蓝色的光点在阳光下那么的耀眼夺目，哪怕并不长久也令他也不由赞叹，“我还以为你手中只会捏血蔷薇。”
“液体的颜色是根据其中的杂质对光的反射体现的，人眼中的色彩并不代表物质的本色……”楚信然也注视着自己的捏出的湛蓝玫瑰，有些出神的说，“我曾经想过调控液体中的杂质使其展现出不同的化学特性，但结果就只是能挑出一些常规反射的色彩，就像这蓝色的蔷薇，浅显的令人发笑。”
“已经挺不错了……”卡尔罗苦笑道，“每次听你说源石技艺，我都觉得在听天方夜谭，人真的能将源石的力量发挥到那种程度的细致吗？”
“有啊，有很多，他们的名字或多或少都印在教科书上，和肖像一起印在皇家学院的源石技艺系教学楼走廊上，还有些人，则是在研究部门或是武装部门，但我距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我不想听你们术士圈子里的事啊……”卡尔罗发出了学渣的声音，“听不懂也都不认识，你不能简单粗暴的吹嘘一下自己这一手蓝玫瑰多酷多炫就完了吗？”
“那我跟你说点简单的吧，比如蓝色的蔷薇在自然是不存在的，除非人工调整，也因此它被视为奇迹或不可能的象征。”
卡尔罗怔了怔，轻声说：“雷克斯追寻的奇迹。”
“是啊，那老神棍一直把奇迹和神迹挂在嘴边，可他自己也没见过不是么？我嘲笑过他不少次了……”
楚信然说着，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俯视着雷克斯的墓碑，“愚昧无知的扎拉克人，在生命的尾声窥见自己的答案，或许他最后还是看到了吧，我再给他补一记人工的好了，有句话说得好啊，每一个日常都是连续不断的奇迹，虽然我也记不清是从哪听到的了。”
“这就是你追求那所谓平静生活的原因么？”
卡尔罗也站起身来，虽说是见老熟人的一次扫墓，但实际没什么能絮絮叨叨个半天的，说几句话，还送了花，简单的扫墓流程就已经结束了，哪怕花很快就会在阳光下消失无踪。
楚信然自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站起身来。
这是准备离开了，而离开前，听到卡尔罗的问题，他沉默了一下，扫了一眼那些这墓群。
“当然不，我随口一提罢了。”

NO.102:虚假的年轻人和真正的年轻人。
（-）
伦蒂尼姆市政厅虽然昨天闹了个大新闻，但因此而加大的警备力度并未让这里成为记者们拥堵的峰口。
当然这也有市长反应很快的发表声明并迅速了当的接受了一些采访的缘故。
今日的报纸上不可避免的出现市政厅演习之流的新闻，伦蒂尼姆市内一时倒是冒出了市政厅和格拉斯哥帮是不是有联系之类的传言，毕竟同样是演习，这俩事凑在一起太巧了。
市民们这么猜测，但上层却不再关注了，曾经有过的猜测如今反倒打消了，他们以自己的情报网隐约得知了真相。
事实上市长遇刺的小道消息仍在一些论坛上流传，甚至有着几幕市长带哥哥跳伞的照片，不知是哪个正巧路过的的家伙拍下的照片。
“拍的真差啊，这人手抖的厉害吧？”
办公室里，爱德华就坐在会客沙发上，端着那平板划拉着边闻网上的一些抓拍，就非常的不满意。
而在办公桌前坐着的亚瑟则是在接听电话，端着那黄铜制的沉重话筒良久也不嫌酸，只是瞥了眼轻声评价的爱德华，半分钟后才朝电话回了一句：“辛苦了，继续调查。”
然后嘭的一声，精致的话筒在沉重声中放回，他看向了爱德华：“弗恩•莫尔顿露面了，在女王广场喂鸽子。”
爱德华诧异的看过来，连同他背后那漏风的临时墙壁也看在眼里，“听起来可真是悠闲，这么说就没穿皇骑甲吧？”
“秋季装，甚至已经开始套毛衣了。”
“听起来都能想象出画面了，就像个真正的老人一样，看来你的话还是伤到他了……”爱德华叹了口气，“失去战意之后，就真的像个老家伙了。”
“皇家骑士的其他人也都在不同的地方抛头露面了，有几个是一起的，也是没着甲的常服，参观景点、购物、还有看电影甚至去网咖的……”
亚瑟摇了摇头，“懒散的像是度假。”
“真是朴实的乐趣啊，一帮不是训练就是战斗的家伙，放松下来的享乐方式亲民的出乎预料……”
爱德华也摇了摇头，不过他摇头中带着轻笑，望向一脸悲苦的亚瑟，“既然他们都这样了，也就证明骑士们放弃了吧，何必这副表情呢，亚瑟。”
“见证骑士们的苟延残喘的末路，难道你要我笑吗？哥哥。”
爱德华怔了怔，选择转移了话题：“那么，那位真正的末路小骑士呢？你还没有提过他。”
“他朝着格拉斯哥教堂去了，带着佩剑。”
“楚信然知道么？”
“我现在就在通知他……”亚瑟转动着电话机上的号盘，市政厅尚且保留着这老式的旋转号盘电话机，也是对过去的缅怀与纪念，在时常维护调整的前提下，这东西倒也不影响办公效率，“殿下和摩根眼下都不在伦蒂尼姆，他可能只是有些想法。”
早上的时候，楚信然就已经同他俩通过一次电话了，内容自然是互相慰问情况，维娜的行程也自此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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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全权负责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若是他死在附近，这种事你压得下吗？”
危险的发言令卡尔罗不禁以眼角余光瞥了几眼重新戴上兜帽的楚信然，眼下他们刚扫墓结束没多久，正处于卡尔罗开车送后者回诊所的状态，也正是这个状态下，后者接起了电话，短短几十秒内的对话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边缘是边缘到什么程度？那位龙骑公还是会在意么？”
“OK，那我会想个更简单的办法。”
“没问题，全权负责，我会送那位骄傲又看不清未来的小伙子回去的，届时就麻烦你们遮掩一下了。”
说罢，他便抬起了那被细密铁丝勾连的指套戳下了挂断键，朝着卡尔罗扭头说：“别去诊所了，去教堂，格拉斯哥教堂。”
“什么意思？”卡尔罗闻言皱眉，问的时候扫了眼眼下的路况，倒行这种事就算再紧急也不是他会做的决定，找的自然是方便转弯的最近点，“谁打的电话？”
“亚瑟。”
“Boss？”卡尔罗惊讶问。
而楚信然被这人的思路给噎了一下，没好气的说：“亚瑟•韦尔斯利，伦蒂尼姆市市长。”
“理查德有现成的消息了，他正往格拉斯哥教堂的方向前进，路线很明确……”楚信然扭头扫视了一下窗外，“蒂斯路……按你的开车习惯赶往教堂要多久？”
“赶往教堂？”已经瞥见转弯点的卡尔罗朝那开去，“半个小时。”
“太慢了，让我来开！”楚信然说罢已经开始朝安全带出手。
“喂！这还在开呢！你开车没问题吗！”下意识拍掉他伸来的手，卡尔罗找着合适的停车点，“我可不想扣分，伦蒂尼姆的驾照重考很麻烦……”
“牢骚太多了，就在那停车！”
“在过去了！”推开车门走出的卡尔罗有些无奈的看着另一侧出门关上车门再快速走来的楚信然，“我那速度已经很快了，你还想怎么提速。”
楚信然直接坐进驾驶位才回头：“上车，好好看着，还有……”
他拉上车门坐定，拉高一点座椅高度然后再让尾巴能够弯得偏向地面，然后踩下离合与刹车，再看着卡尔罗已经坐上副驾驶位才说，“接下来我给你口述对方的行进路线，你召集一下沿途的帮派成员，我有个临时的计划。”
“你之前还说你不当幕后领袖的。”卡尔罗幽幽的说。
“与Boss脱不开关系的目标，你可以全程保持与摩根的通话，只要你不嫌多此一举。”
楚信然说着，两手抬起，一手按下长杆，一手握住方向盘，这是卡尔罗第一次看到银色腕甲从手指到手腕完整的暴露在外，完全就是古典骑士所用护具的一部分：“现在，系好你的安全带，睁大的双眼，可不能闭上哦，闭上就是逃跑。”
说罢，刹车松开，油门缓下，黑色的汽车缓慢而又稳定的转弯，这样平凡的开头反而让卡尔罗有不好的预感。
“我先问一句，你驾照在哪考的？还有，你真的认路吗？”
“前几天就特意记过这里到塞纳街的路线，至于驾照，阿戈尔考的。”
“没听说过，那是什么鬼地——”
引擎的嗡鸣随着到底的油门而咆哮，眼见不祥的预感果真成真的卡尔罗眼见前方极速拉近的车距忍住了喊叫的欲望，便见楚信然那被金属覆盖的手掌稳稳地拉动方向盘，车身一摆算是真正的混入稀疏的车流，然后再是油门把转弯降下的车速补了回来。
这家伙，不到转弯就绝不降速，每次转弯都极其凶险，倒不如说全程都很凶险，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说什么不要闭眼。
仅仅是两分钟而已，卡尔罗就无数次以为自己的驾照分数要挨刀了，或是要被交警拦下了。
但结果都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令他庆幸还好走得早现在的路况不算拥挤，渐渐地，本算稳健的心理素质也让他稳了下来，然后楚信然就开口了。
“别愣着，快联络，还要好好招待一下骑士小伙子呢。”
你这连胡须都没见几根的脸有什么资格喊别人小伙子？
遇上这种老是出人意表槽点贼多的家伙，狡诈之狐的狡诈也就只能体现在面无表情的心头腹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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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的，理查德为变幻的环境感受到的深深的不便。
骑士证明不能拿出来，疾风骑士是阿斯兰是众所周知的事，而现在要的是让阿斯兰族淡出维多利亚的视线。
近卫证也不能拿出来，因为上面记载了本名与尊贵的姓氏，理由同上。
如此一来，腰跨长剑的他就很难通过安检了，明明坐地铁的话就是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他却硬生生的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车，中途换站数次，只因爱丽榭大道到塞纳街的电车线路确实曲折，令他感到深深的不便。
甚至心头对亚瑟•韦尔斯利的杀意更添了几分——因为他觉得这城市交通线的建设问题属于市长的锅。
但他也知道现在没有他出手的机会了，更何况亚瑟周围肯定还有他的大哥爱德华看着，跟那身材发福走样的弟弟不同，这个当哥哥的依旧保持着强健的体魄，在骑士的道路上也算是他的前辈，胜算这种东西还真不好说。
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压根不是这个，而是如何与黑帮对话，全然想不出模板，甚至想找点黑帮电影来观摩但又觉得不切实际。
说来惭愧，疾风骑士大人之所以直接朝着格拉斯哥教堂前进，就是因为对黑帮这类组织太过陌生，甚至无法从普通人之中辨认出格拉斯哥帮的成员……
哪怕很多格拉斯哥帮帮派成员穿的非常显眼醒目也是一样。
而他又找不到合适的人物询问，也不肯去问路人，也就干脆直接去连他都知道格拉斯哥帮的大本营格拉斯哥教堂，在那里的人肯定都是黑帮成员！
简单粗暴的脑回路加上一贯的急性子，他甚至没跟皇家骑士任何一人联络便启程了，在步行换站乃至在电车上都有接触格拉斯哥帮的成员而不自知，只是望着窗外焦躁于到时候该如何开口，要不要率先动用武力之类的。
这样的他，自然也是无从察觉车上的乘客在几次过站后悄无声息地轮换，并且不约而同的低头看向手机继而视线逡巡于其他人的一幕的。

NO.103:战术规划：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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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么回事啦，那个客户超怪的，他说那是他朋友送的合成玉，但不论怎么看都像是机械里拆的啦！”
“是么？那是不是还带齿轮的残留啊？”
“差不多哦，是黄铜管啦，当初合成玉不是用来做传导元件嘛。伦蒂尼姆最早的移动板块用的蒸汽机机芯就是那种，那种一堆扭曲的大型气缸扭在一起，还有密集的散热铜管贴在上面跟血管一样，然后重点就是传动系统，轴承套用银合金，传动杆是异铁，高速齿轮的轴心就镶嵌合成玉，然后合成玉连接着一大块至纯源石！”
“你还真是了解啊。”
“那当然，我当初就在伦蒂尼姆博物馆里见过初版蒸汽机机芯，非常印象深刻！你能想象那玩意儿组合起来居然那么酷，简直是件艺术品！
说到这个，还有那个废弃的皇家骑士甲胄！那玩意儿听说内部也镶嵌有那种炫酷又美丽的机芯，而且那种机芯要压成一根指头那么窄哦！你能想象那种能支撑几百斤重的蒸汽机芯要有指头那么窄吗？就跟电路板一样。”
“太夸张了吧，你从哪见到的这种说法，一根指头怎么可能。”
“所以当初才说皇家骑士的甲胄是维多利亚的机械巅峰之一，并且是比移动城市更神秘的未解之谜，那种简陋的设计图到现在也没人觉得可行。
而且我当初在网上看到的说法，那种机芯在一根指头那么窄的平面隔间里固定，塞的满满当当。
所以为了避免内部受损，隔离金属都是硬度堪比D32的玩意儿，还有比32更好的减震效果。”
“D32不是近几年才实行的新合金么？”
“要不怎么会说皇骑甲胄是未解之谜呢？当年的机械师们到底用的什么手法冶炼和制造机械，现在连他们的后人们自己都不知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好像见过一宗报道，提到过阿瓦隆？”
“一宗报道是哪宗啊？而且阿瓦隆那种地方不可信啦不可信，压根就不知道在哪，甚至连存在都存疑。”
“可是每届国王不是都说是在阿瓦隆换届加冕吗？”
“那是王室浪漫式的说法啦！骗人的骗人的……啊！到站了，快下去快下去！司机等等别关门！”
吵闹个不停地前座两人拉拉扯扯的勉强下站，留下被吵的微服骑士烦躁的抹脸，自下而上，连同发间那被菲林耳套包裹的狮耳而一并触及然后轻轻按了按。
老是有这种话多又大声，聊天内容还非常无聊加扯淡的家伙，而且话题南辕北辙，偶尔还拐到阿斯兰上。
“你也觉得那帮人很烦吧？”
理查德扭头，坐的是右侧单坐，而搭话的是左侧双座的一个黎博利女人，看起来倒是挺年轻的，就是穿搭不是他会有好感的类型。
但作为一位骑士，既然对方表达出搭话的友善，那他总不能全然无视，便以最低程度的礼仪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哦，一直嚷嚷个不停，还老是谈到阿斯兰，一看就是从之前菲利路的阿斯兰主题展览过来的。”
“阿斯兰主题展览？”听到这个的他无法沉默了。
“是啊，菲利路那地方有个场馆总是被租用做展览，虽然说是有大有小，可一般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展览，都是些骗钱的东西！”
黎博利女人说着说着，语气突然变冲，俨然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就跟那个阿斯兰展览一样，还说什么维多利亚的阿斯兰已经开始濒临灭绝了，我看他们就是都被狮子王脑控了！”
“狮子王？”
“你不知道？”女人诧异道，“就一个月前播的那个CG电影啊，我就觉得那个阿斯兰展览也是在蹭热度，就骗这些看过电影又对阿斯兰一知半解的家伙，国王都已经两个月不在公共场合出现了，我看这维多利亚啊是药丸。”
理查德闻言微微皱眉看向对方：“你不是维多利亚人吧？”
“是哦，我父母是拉特兰的，但我是维多利亚出生的维多利亚人……”女人不觉话错的热情说道，“帅哥你呢？我老早就觉得你气质超好的，就跟剧里的骑士一样，跟前面那几个喋喋不休的家伙截然不同。”
“我……”理查德犹豫了一下，选择了沉默。
但女人还在喋喋不休：“我可不是随口胡说哦，我跟我爸一样都是做记者的，关于王室的新闻我关注老久了，真的就是这两个月完全没出现过，偶尔的消息也都是传话和病情说法，其实仔细想想国王近年也没做过什么像样的决策，这个，你•懂的嘛。”
“呃……”我不懂，理查德想要这么说，可又觉得这个话题就是个忌讳，依旧沉默。
“好吧好吧，帅哥你不喜欢这个话题嘛，那我们换一个……”女人后知后觉的尴尬道，“能问问您的名字吗？其实我还兼职星探来着，你的气质非常适合演一位骑士哦！跟之前那几个都不给女性让座的人不一样。”
“骑士精神只有尊重女性而不是一定要帮助女性。”
“呃……啊哈哈，面包路站到了，帅哥你记得考虑下哦！我先下车了啊！”
或许是自己说错话了吧，理查德想着，看着机械声自动念诵站名背景下，女人下车的模样看着都有点仓皇，不过这么一来，车上的乘客就更少了，而距离塞纳站也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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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丽娜，我要跟你讲个骑士笑话。”
“呃……抱歉，我知道我说错话了，卡尔罗大人。”
站牌边上的小巷口，女人一改之前的热情，冷淡的表情唯独对耳机里的声音说话时带点温度。
“没关系，确实是应对的不错，梅林让我这么对你说，然后这个笑话也是他要说的。”耳机里的声音传来沉稳的男声，“骑士精神的法典只有一小部分是谈论如何尊敬女人，而曾经有一个女士因为骑士并未帮她扶住要关上的门而讽刺道：「我猜这个年代，骑士精神已经死了」。”
“这驱使那位骑士向她发起了挑战，开始进行身体搏斗的对抗，以事实证明了他是一位杰出的轻骑兵，骑士精神一直都活着，只是那位女士死了。”
“呃……”女人没有说话，以卡尔罗那平淡的语调说出女士死亡令她下意识有些心头发寒，但她也说不出是卡尔罗声音的问题还是这话本身的问题，“这……不是个笑话吧？”
“确实不是哟——”耳机那头的声音突然变作一个轻佻又醇厚的男声，那抑扬顿挫的咬词鲜明的令人诧异，“因为这是真实的故事，做出这件事的人和那理查德还是同学，你应该感谢他不是那样的人否则说错话的结果很严重。”
“懂得自由发挥很好哦，但最好还是按我说的说。”
“呃……”紧接着声音又重新换做了卡尔罗：“刚才那是梅林在说，不用往心里去，盖特、暗机和你的任务完成了，下一步由暗犬负责，回到你原本的生活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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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的另一头，格拉斯哥教堂，卡尔罗持着通讯机切开了下一个讯号，但在那之前，他要先下车。
推开车门时刚要开口，立时反应过来先短暂关掉了麦克风，这样他才能放心抱怨。
“摩根到时候问这胎印怎么回事我肯定会把你供出来。”
指着教堂门口鲜明的弧形刹车印，卡尔罗没好气的说。
“说吧，你还可以细致描述一下漂移的弧线多圆润。”另一边下车的楚信然说道，然后把车钥匙扔了过来。
“又没出车祸也没把你甩晕，别发牢骚了，继续正事……”
顺了顺有些皱的袍面，顺便活动一下被箍得发酸的龙尾，楚信然继续说，“倒是没想到这人能自闭到这个地步，一路上的试探和暗示都没得出什么正面反馈，这么迟钝到底是真的假的。”
“根据这一路上拼凑出的心理形象，更像是那种只关注目标，除此之外一切无视的人吧……”卡尔罗摇了摇头，打开了耳麦，“暗犬暗犬，准备就位，还有影蛙，目标的心理状况如何？”
“暗犬已准备就绪，已经能看到车了。”
“这里是影蛙，目标的疑心度20，仍然未察觉。”
“肖恩，最佳位置有空么？”
“这里是肖恩，我和汤米已经上前一座，环境营造完成，就等暗犬。”
“这里是暗犬，正在上车，已注意目标。”
“影蛙，降低法术出力，接下来要诱导目标生疑，只需要维持观测；暗犬，听候梅林的指示，其余人继续背景，马特罗，降低点车速……也不要影响工作。”
“没问题，卡尔罗大人。”
来自电车司机的沉稳答复传来，卡尔罗也就将通讯器朝着楚信然递去，紧绷着脸。
在静听时沉稳漠然的楚信然接过通讯器：“嗨嗨！卡尔罗说完了大体状况，那么细节就由我梅林来填充……暗犬要加油哦，卡尔罗说你是演技最好的，要配好我给你的台词本，可不能加私货哦！”
开口就是这样轻佻活泼又童趣的语调，这就是卡尔罗紧绷着脸的原因，他之前在车上就差点笑出声来。
“哦……呃……是，梅林大人。”
并不了解这一点的行动组倒是觉察不到什么笑点，只不过从卡尔罗到梅林的换人也给了这暗犬整的有点懵，这两人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南辕北辙，这么快的变幻有种换片场的突兀感。
“这个低声，很好哦！可不要被对方明显察觉到你在跟谁对话哦，哪怕你有座位做掩护，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让我们来为这位骑士先生好好地引导一番。”

NO.104:捉迷藏，你当鬼。
（=-）
格拉斯哥教堂没有真正的正式会议室，通常而言这个组织都是相当散乱的，这份散乱体现在维多利多个城市都有开枝散叶的同时，干部们也并非都在伦蒂尼姆。
通常而言这里的干部只有三位，只因这三位很早以前就定居于此。
干部如此，帮众自然也是。在没有集体活动或是任务指标时，真正无所事事的人反而是少数，格拉斯哥帮发展到如今的规模，早已不是最初的流浪汉互助团的画风，成员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职业和生活，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年龄大些，混的好的甚至都有稳定的家庭了，这样的他们也会逐渐的不再活跃，要么边缘化要么直接退会，Boss和大姐头都并不在意这种金盆洗手似的理由，因为这种人实在少得可怜。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格拉斯哥帮的成员粘度确实出乎预料的高，就算是混到没什么需求完全可以摆脱帮派成员身份了，他们也仍然以身为格拉斯哥帮的一份子为荣，这种心态颇有几分叙拉古黑帮那家族荣耀的影子，也就造就了如今格拉斯哥帮的出色号召力和成员的丰富性，丰富到连正值表演系的学生都有。
楚信然让卡尔罗召集沿途的帮派成员，然后筛出在隐匿方面评价不错的人从理查德还在换电车站时就开始监控并以路人聊天的方式旁侧敲击他的反应，再借机攀谈试探他的心理，有一位精擅心理学的成员负责通过这些来模拟对方的心智，还有一个成员的源石技艺与精神相关，早早的跟踪理查德一路以微弱的源石技艺适时观测对方的心情状态。
结果就像楚信然说的那样，没想到这理查德这么自闭，对一路的试探和暗示都没什么正面反馈。
倒是一些借机的闲谈给出了不少能够拼凑的细节，拼凑出一个固执而又片面的心灵。
好像也不需要太过插手，这年轻人的思路就很成问题。
“这里是影蛙，目标的疑心度40，精神略显焦躁。”
“这里是肖恩，电车已至塞纳站。”
“这里是暗犬，梅林大人，请问我的表现是？”
“！非常完美，暗犬小哥可以稍微试着进军一下演艺界哦——”
“呃……谢谢梅林大人称赞，我打算毕业就去试试的。”
“那就祝你顺利吧，以及——你们的任务圆满完成，各位都回归原本生活吧，祝你们的故事充满着祝福！”
活泼高扬的尾音之后是断频的忙音，令一些尚在车上的年轻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因为他们完全看不出来、也听不出来梅林以及卡尔罗要做什么，他们知道自己要负责蒙骗一个家伙。
但根据梅林干部的指示说的那些话，他们听不出丝毫的哄骗意味，反而是觉得不少话莫名其妙，连执行者暗犬都是这样的感觉。
好几次他都觉得按那话聊该谈崩或者露馅了，可那目标却耐心的听了下去，接下了话头，他甚至有种感觉，感觉那位梅林大人是借自己的身体与话语来同目标对「暗号」一般，否则无法解释这种对话能进行下去的合拍。
“接下来你们要去哪？”最前方的电车司机，马特罗扭头看着这些到了终点站却仍没下车的乘客and同伴，“任务结束了啊，你们是要下车还是回头？我这车肯定是要往回开的。”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任务没完，我们做的只是个铺垫？”已经不再维持源石技艺的影蛙显得有些精神不振的问。
“那也跟我们无关了……”暗犬摇了摇头，然后朝着司机抬起右臂，“马特罗叔！我要去蒂斯路！”
“ok，真是堪比梅林大人的热情啊，心情不错么暗犬？”
“嗯！虽然心里很多不懂，但感觉梅林大人要我转述的那些话里，有些话非常酷欸，感觉下周的表演可以借用！”
“是这样么？我倒是觉得挺神棍的……”汤米有些无法理解，“算了，马特罗，我在圣保罗下车，其他人也不会在这下车的，直接开吧，看这天气也快下雨了。”
“是啊，目标刚下车，万一我们下去反而妨碍了干部才是糟糕，先回家才是要紧事。”肖恩也开口道。
“卡尔罗大人向来对我们不假辞色，而那位梅林大人……虽然说话客气，但那腔调和说话的措辞感觉像是上头的人，绝对不能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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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卡文迪什，疾风骑士在下车后便依据电子地图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也找到了前进的道路，正朝着格拉斯哥教堂的方向徐徐踏近。
从表情看来，这一路的几个路人攀谈似乎并未给他带来什么改变，甚至连心情都没影响到，这是最后的一段路，一个多小时的坐车与步行就要抵达终点，令他的心情略有些轻松，连带的步伐也轻盈起来。
而这一幕通过空中的一架无人机摄下，精明的减噪处理让骑士毫无所觉。
“那家伙正在过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之前动员了那么多人看起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格拉斯哥教堂，刚收起手机的卡尔罗走近那坐在长椅上端着平板的楚信然，看着他那平板上映出的影像皱眉道。
“老实说我也觉得你让那些人转述的话，不论是什么蒸汽机机芯构造还是阿斯兰什么的都影响不大，想要干扰对方想法的话起码也该实际点吧？你让暗犬帮你复述的那些谈天说地有什么意义么？最后结尾居然是谈学校风气……”说着说着卡尔罗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变了音。
“现在才是开始，之前只是铺垫而已，卡尔罗……”执起无人机操控器递向卡尔罗，楚信然平淡的说，“帮我回收无人机，还有，周围街区的无关人都疏散了吧？”
“疏散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有空说了吗？”接过那操控器，卡尔罗对这玩意儿也不陌生，当初因陀罗和维娜战斗时，摩根的无人机有俩都在监控，其中一个是他在操作，确实是个有能Man，“你再这么荒唐下去我真得就得打摩根电话了。”
“我想亲自与他互动一番而已……”楚信然关掉平板站起身来，以前者的反光做镜子顺了顺兜帽，轻声说，“那家伙其实已经被•干扰了，你没看到吗？他刚才走的那么慢。”
“什么意思？他平时走的很快？”
“非常快，疾风骑士啊，是号称急着投胎般的处事迅捷哦。”
楚信然说着，捞起了一旁的木杖，走出长椅区拎着木杖划了个圈像是活动手脚，“卡尔罗，你都快奔三咯，大叔觉得无所谓的话，或许正戳到少年心头在意的点呢。”
“谁是大叔啊！而且那家伙又算什么少年啊！”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呐，只是有些是无知的少年，有些是固执的少年。总之，是多种多样的少年，总会有冲动的一面……”
楚信然微笑着，以杖指了指一旁的大提琴盒，“顺便帮我收拾一下，不要被他瞧见啊，好好捉迷藏，我要整个塞纳街区，就他和我一起捉迷藏，其他人，忙完各自的任务就退离解散。”
“这就是全计划？”
“不，你太心急了……”楚信然耸了耸肩，“我通过前几拨人来了解他的性格，再用暗犬试探他的生活处境，顺便埋下心智的起爆点，现在我就可以自称是了解他的人之一了……嗯，按他那自闭程度，说不定我是唯一一个。”
这么说的话，就不难理解了，只是卡尔罗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问：“你这是想结交他么？”
“不——”
梅林的声线又漏了出来，楚信然抬起手，银色手甲覆盖的食指竖起摇晃，语气低沉和缓。
“我已经烦透了这个老是如鲠在喉的名字，我想摧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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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卡文迪许中年得子，在二十多年前是一件大事，人人都认为龙骑公的长子本该得到万千的宠爱，而事实是，卡文迪许家族何止是亲情，甚至是缺乏人情味。
自理查德记事起，他就没见过父亲开朗的笑容，孩童时期的敏感早早的令他认知到偌大一座洋馆没有任何真正善意留存的事实。
但这华美的监牢对孩子却依旧具备着诱惑，这就好比那些一直对自己俯首的侍者，那些会任由他喜好送来礼物的，堆满虚假笑容的大叔大婶，根据老师所说，那些都是有求于父亲的人，想从自己作为突破口。
但这没有意义，理查德很早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还觉得父亲对自己的冷漠是因为母亲生下自己后便因体虚去世的证明，他也听过不少令他愤怒的风言风语，可在更大一些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戴维•卡文迪许，他的父亲，根本就是对谁都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对母亲也压根没有感情，娶她与生下自己都只是家族的命令，那个男人在他十三年的学校生活中也只出现过一次，就是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打算成为骑士。
他永远记得那天是大雨，那个男人从雨中走来，还带着水的乱发根根好似钢针，穿着一身漆黑的长风衣，领口镶着龙首的骑士徽章，有着一身骇人的声势。
“我听尤利塞斯说，你打算报考骑士学院？”
他开口这么问，尤利塞斯是他那时的秘书，也是理查德得尊称尤利塞斯叔叔的人物，一个和他秉承一脉相成冷漠的菲林男人。
有时候理查德都觉得那个男人会不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毕竟他的气质是和父亲那么的像，可年龄却完全对不上，眉眼也不相似。
但心理活动再多，现实也得马上回话，他一直畏惧着父亲，便回答：“是的，父亲。”
“雨很冷……”
他这么说着，令那时的理查德愣了愣，看着他跨入屋檐下，依旧以那副冷漠的目光望着自己：“你妈妈生你的那一天也在下雨，雨也很冷，以后还会更冷，你要知道，卡文迪许这个姓氏，一直都是冰冷的，你要么适应它，要么离开它。”
“你要上大学了，我是来问你选择的，你可以隐姓埋名，也可以背上这个姓氏继续走，但你没有继承权。”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适应不了这种冷。”
“我认为我可以！你应该给我证明的机会，父亲！”
“机会一直都有，但我还是那句话，你适应不了。”
那天在下雨，下雨前的天空与现在一样的阴郁。
他走在这空旷的街道上，安静的像是一个人都没有，抬起头只能看到一些因为潮湿而带着淡淡泛光的街边涂鸦，带着动感的跃动和浮夸的墨迹，依稀可以辨认出——I  a dream！Do you？
我有么？
他可不就是为了梦想而来的么，有了殿下的消息，就能有抓住梦想的权利，他要获得与父亲对等的勇气与前提，证明自己能继承他的位置！
他隐隐加快了几分步伐，看着电子地图转个弯口，先看到的是大大的街边涂鸦，以漫画式的油彩涂抹出骑士与龙，还有狮子，旁边以同样浮夸的墨迹写着——
Red DragonArthur&Richard Lionheart Legend！！
红龙亚瑟与狮心王理查德，传奇，以维多利亚神化的历史为蓝本的涂鸦么，哪怕不懂这方面他也觉得对方画的挺好看的，只是他看到那副画先想到的只会是龙骑公与自己。
年轻人的思绪愈发的烦躁，昏暗的天空也愈发的阴沉，漆黑色的晶石安静的待在拐角的角落，散播着肉眼难辨的微粒，那是低浓度的废弃源石，总会在贫民区的角落出现，是某些人的遗留物。
既在低效的污染空气质量，也在提升源石技艺的活跃度……还有，那些黑影的活跃度。

NO.105:没有一句谎话。
（流泪猫猫头新皮肤公开，杰西卡的纯度也大大的提升了，但还差一个全覆式头盔。）
泰拉世界的科技发展是畸形的，这一点连泰拉人自己都能意识到，并且他们通常将原因归结于天灾，就比如航天事业的发展。
或者说天空与大海，至今都是泰拉人难以深入触及的方向，在天空的研究就只是借助源石技艺的漂浮或滑翔，对大海的利用就只是简单的航行和海边的海产品捕捞。
至于深海和高空，那是童话与神话的领域，自然的，也就压根莫得什么发射卫星的条件。
电子地图得以绘制是靠着移动都市鲜少变动的布局规划，事实上每次因某些原因而转移城市后，区块可能会有的变化都要令电子地图进行更新乃至重构，运气差的就是你刚下好这个版本，结果就遇到城市移动，又要更新了。
而且更新还是城市移动完成后的半个月内搞定的，不同都市效率差的可能不止半个月，若是天灾频发那怕是得放弃电子地图功能。
这只是基于地图的基础功能而已，要说什么定位功能就别提了，不过倒是有些私人公司和组织有开发自己的地图定位软件。
虽然没有卫星做辅助但在泰拉有着发达的无人机工业，自带发讯器也能很大程度解决这种困扰。
比如莱茵黄金的Bifrost软件，通常作为前者的捆绑软件出现。
Bifrost，或者说Bifröst，古萨米语，意为摇晃的天国道路，或者说彩虹桥更广为人知吧，这款软件对大部分猎人而言就是和各城市的电子地图功能重合的，属于恶性捆绑软件，回头都要赶紧卸载的那种。
而对狂猎们而言，大家各自的尼伯龙根之戒就是一个定位与发讯器，借助源石技艺的波动就能将在彩虹桥地图上找到自己的定位。
当然，反过来说这也是莱茵黄金组织借以获取狂猎们的所在地的方式，但真正会在意这一点话也就不会用了。
现在它在楚信然手中的用处，就是顺着理查德的路线总能赶在更前方一段距离，计算出充裕的时间来做临时的布置，就比如那些墨迹未干的涂鸦。
反正理查德估计会觉得只是潮湿导致的吧，他又不会真的凑近去看，一个真正已经墨迹干了的图正摆在最远方，远至格拉斯哥教堂的侧墙，那是他这次行动之中完成的第一幅画作，也将是最用心的一副，绝杀的画作，并且完美契合教堂本身的宗教感，属于不会被摩根事后勒令自己清理干净的涂鸦。
而除开涂鸦外，布置的还有更多的小东西，令他颇有些忙碌，甚至额头都渗出了汗液。
不过当然不会是他一人的成果，要说赶在对方前面几分钟内多次画出不能太随意的涂鸦也太难了一些，他还没那么专业，帮手不可避免。
不过安排的早些也就不妨碍了，之前对卡尔罗所说的「其他人」各自的任务就是这些布置的执行者，相较于第一批的演技要求，这一批要有最低限度的绘画才能。
总部周边区域的成员还真是多才多艺啊，当年评价自己战术规划只能是标准的测评师也会羡慕这种团队吧，能让自己标准级的指挥有条不紊。
既然打定主意要毁掉他，那这点辛苦自是不值一提的，他已编织好了无形的网络，并期待着年轻人踩进去的反应，这可是当初连他都被阴过的伎俩，但这位骑士有他那样的特殊之处么？
楚信然漠然站立在房屋的顶端，俯视着下面那完全不抬头看的CT，也是在俯视他周遭的那些黑影。
有些清晰、有些模糊。
越是模糊的越危险，等级越高，却也越难侵入生物的精神，而那些低等的虫孑却能轻易地借助源石与精神的牵引寄生其上，加速体内的源石颗粒密度的提升，也加速其思维的活跃……不可控的活跃。
体现出来便是频繁出现的，依据现实显化的幻觉。
滴答！
楚信然退后一步，抬起头望向天空。
下方的理查德也终于抬头，望向天空，然后又是一滴水，打在他的鼻梁，碎裂为数道晶莹的液滴。
下雨了，并且雨点愈发的快、愈发的大，这是一场迅速变大的雨势，最近的伦蒂尼姆老是这样的雨，突然的化作暴雨，又短暂的结束。
而眼下这一场是否如此，理查德并不关心，他只知道他没带伞，得加快步伐，就算无法第一时间抵达格拉斯哥教堂，也得找个有屋檐的道路走。
可最近都是没有屋檐的传统房屋，塞纳站周遭的建筑都是有着一定历史的砖石房，可供避雨的屋檐少得可怜。
哗啦啦的，雨势在一分钟内就变作了能打起浓重水雾的程度，令理查德不禁抬起手来抵在额前。
他有印象，曾经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伦蒂尼姆糟糕的空气环境，糟糕到连下的雨都是不干净的，淋了雨的人就得尽快洗澡。
否则出现红斑和疙瘩都只是小事，糟糕的甚至会出现水疱和肿胀。
他进一步加快步伐，以近乎奔跑的速度朝着前方奔行，在这种雨幕之中，他又瞥见了几道涂鸦和标语。
“打倒敌人，寻回自由！”
“我们有自己的骑士！”
“我想要反抗！！”
“你觉得自己正常吗？”
“我能击败他！”
“呃……”骑士的心漏跳了一拍，隐约看到那远方涂鸦的水雾萦绕着高大的身形，令他下意识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嘭……
就像什么东西破掉一样的沉闷声中，从剑身与剑鞘的缝隙中泄出的暗金色光辉有那么一瞬冲散了周遭的雨幕，理查德骤然惊醒，再看那水雾中什么都没有。
而他却停在原地，两侧都是红砖的高墙修筑的房屋。
他摸出手机，想要确认一下现在的位置，可手机刚出兜就被雨水啪嗒啪嗒的打得模糊，即便用衣角擦拭，那触屏功能的错乱也只是平添恼怒。
“这也不是越来越明显了嘛，卡尔罗那家伙，眼神也是真的不行。”
四米高度之上，骑士身后的建筑上站立的楚信然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的慌忙，连抬手遮掩再摸手机都做不到，心乱得可真是彻底。
而且还被吓得差点用出源石技艺。
凝结出的几个水雾轮廓，少年、青年都没被察觉，反而是魁梧人形么……父辈的阴影还真是深重啊。
回忆着借好几个搭话着询问的看似不着边际话题下的回应，楚信然嘴角微微翘起，然后猛然向后栽倒下去。
布袍和翘起的龙尾让他的倒姿不至于太疼也不至于发出明显的声响，也不会歪斜到牵连房顶的瓦片，而他这故意的栽倒，也避开了骑士猛然回首的视线。
这算是阿斯兰的种族天赋么？这种敏锐的自觉，还是说自己的视线太明显了？
倒在地上望着那并未落在自己脸上的，水滴凝结在一寸之上形成水幕给模糊的天空，楚信然躺在屋顶上反思。
而下面，因为突然的被窥伺感而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的阿斯兰青年只能认为是错觉，并轻轻拨弄一下剑柄使其与剑鞘更加贴合，抿着嘴重新快步前进。
莫名其妙……他心里这么想，完全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心态变化，意识到自己变得疑神疑鬼。
于是他握住了剑柄，握住剑柄他就能真切感受到自己作为骑士的身份，便能冒着雨幕前进，就像骑士总是能披荆斩棘。
但就算如此想着，眼睛也被被雨水打的频繁眨动，他为这天气感到不快，也为自己想起那一幕而不快，直至看到了像样的屋檐，心头才略微放松，心念一动，再次回头，身后的雨幕中，出现了白色的身影。
——
先是一怔，继而冲出，理查德高喊着「等等」，但却完全追不上对方，看着那在雨幕中消失的身影，回头再看了一眼自己跑出的距离，难以理解对方这是什么速度。
那家伙……是什么人？
他喘了两口气，又快步跑回了屋檐下，他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路上的人，一路上的事，还有那些涂鸦，以至于现在空寂的走道！
他抹了抹手机上残留的水迹，拨开电话，拨打弗恩•莫尔顿的号码。
然而只有短暂的忙音后，接通声响起却没给他说话的时间就关闭了。
“啧！”
他怔怔的看着手机的挂断显示，没有口出不逊，而是拨下了其他几个皇家骑士的号码。
然而要么不接要么同样是挂断，那些家伙说了放弃就连电话都不接了？
他凭空生出几分心冷，望着那短短的号码簿，一时不知道还能打谁的电话。
还是说……直接回头么？还要去格拉斯哥教堂么？他已经意识到有谁在针对自己，而自己全无准备不该继续前进了。
可他想不出是谁这么做，他有竖立过这种诡异的敌人么？亚瑟•韦尔斯利？怎么可能……
他再次看向手机，再抬头张望四周试图确认自己的方位，却见暴雨之中，一行深蓝色的水异常醒目：理查德•卡文迪许，龙骑公对你很失望。
“你是什么人？！”他对着那行字发问，而那行水液已经逐步失去了颜色，溃散融入地上的水液，十几秒钟，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他只能扭过头看着地图再看看地上那些雨水打出的碎波，唰啦一声抽出了锐利的长剑，转身朝着前方走去。
装神弄鬼！你怎么可能会是父亲派来的人，只是在误导我！我要把你揪出来！
“你觉得我在误导你？”
坠落的雨中有着深蓝色的残存构成这行维多利亚语，令理查德脸色一变。
「多么可悲啊，年轻的阿斯兰，被家族所挤压变形，连世界都认知不清」。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梅林，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骗子！”理查德咬牙切齿，“不肯现身同我一战吗？”
「我的话从无真假，我的身影亦不在此处，我只想引导你，获得真正的认知，那将是让你挣脱压抑的力量」。
「而你若是回头，也好，走出塞纳街区，你的人生就能回归正轨」。
“呃……”理查德盯着那破碎的水迹，良久抬起长剑，指着那片水迹发问，“你到底在哪里？真正的认知又是什么东西！”
「我在格拉斯哥教堂，所谓的真正认知……抬起你的剑，使出你的源石技艺吧，光越盛，阴影也就越清晰，那些阴影就是你以往忽视的真实」。
「你也将真正意识到，家族的烦恼，毫无意义」

NO.106:我还没打完一套呢。
（快了，结卷的曙光。）
“下雨了啊……”
敦刻尔克市的一家咖啡馆内，三头狮子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在它们一旁，维娜和摩根围着一面小桌对坐着，摩根并未因突发的小雨而停下对维娜的指导，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格拉斯哥帮涉及的数个行业，收保护费只是黑帮维生的基础收入之一。
而维娜一面听着，一面顺着视线望向摩根所背对的窗台，注视着外面的迷蒙的雨天，显得略有些心不在焉。
“这边都有小雨，不知道伦蒂尼姆是不是也一样。”
两只厚实的爪子叠在一起，凯缓缓地垂下狮首承接。
“你在想楚信然么？”贝狄威尔无所谓的问。
“是啊……”凯直白的回答，“那小子说他来处理后续，也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
“原来不止是维娜，你也接受他了么？”高文扭头看过来，“你还真好相处啊。”
凯仰起头看了眼上方的维娜，确认她没有注意这边的谈话才说：“一个性格虽然别扭但也不差的小子，作为朋友还行吧，不过这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吧，感觉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很少。”
“问题不是这一点……”贝狄威尔扭头看了眼窗外的雨天，再回头看向凯，“他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还记得深海色么？那天晚上他说过什么？”
“海里的事，对陆地上的狮子还太远。”高文秒答。
凯怔了怔……
“还有后面的一句，他让维娜小心的人群，以及……”褐色的狮瞳中显现出似人的凝重，贝狄威尔左右扭头，确保凯和高文都看着自己，才压低声音说，“前几次，跟那家伙一起到街上走，我一直有注意他的目光，总是逡巡于一些什么都没有地方，虽然表情毫无变化，但眼神的焦距毫无疑问是在看某些东西，而不是单纯在发呆。”
“能看到周围人都看不到的东西，以及让维娜小心的那些职业，你们能想到什么么？”
“上代……上上代也是……应该说历代维多利亚王的警示和记载……”高文不确定的说，看向贝狄威尔和凯。
“天上的星星都是国王们的注视，国王们要求务必小心人心的阴影，他有着与诸王近似的视野，绝对不止是一个赏金猎人而已，他的秘密还有很多……”
贝狄威尔看着凯，“炎国的龙族，传承要远比阿斯兰稳定。”
“你们停一下，你们停一下，我有一个想法……”凯微微扬起头，抬起右掌，“那个东西，现在的维娜肯定没资格带，但总得有人碰，那么楚信然怎样？”
“或许可以……”贝狄威尔若有所思。
“不合适，那是王的证明，直接沟通阿瓦隆的东西。而且……只有选定之王才能佩戴不被燃尽。”高文摇头。
“说这些也没意义，那东西还留在王座上的，谁都没资格动……”贝狄威尔终结话题，“我们也还仍然不够了解他，若他真有那个资格，那他能在那些黑暗下站立么？”
黑暗？
望着摩根并应和着她的维娜，亦在心头思索着。
.
啪嗒！
磅礴的雨声被教堂本身的墙面所削弱，而盒式磁带录音机被按下按钮的声音就显得异常清脆。
动感的前奏随之响起，在这除去雨声便是安静的氛围中格格不入，透过洞开的大门传入雨幕，被削弱到隐隐约约的程度，落入雨中奔跑的理查德耳中。
什么情况……音乐？
他皱起眉，手中那不断被雨水洗刷的长剑中淡金色的光辉闪烁。
他想说自己并不相信那装神弄鬼的话语，也不想承认那些文字中谈及的挣脱压抑对他有着十足的吸引力，但他确实拔出了剑，展现着锐利的源石技艺。
没有依言让光越盛就是他仅存的倔强与谨慎，只是维持在这半吊子程度的光亮下。
但不知为何，心头的烦躁却越来越盛了，尤其是前方还开始传来确实的歌声，类似东国语言的歌声，歌唱着他听不懂的词。
“你是认真的吗？呐，你是在小瞧鬼怪吗？又在枕边站着吗？已经多少次了？”
活跃的女声歌唱着。
他放慢了步伐踩踏着积水的街道前进，周遭站着无数的黑影却不自觉，只觉得头有些昏沉，就像感冒的症状。
荒唐！自己的身体怎么会因为淋点雨而感冒？！就算是长红斑也不该是感冒，那就是源石技艺过度使用的后遗症么？
可自己才启用了几分钟啊，以前都能撑个半小时，就算是退步也不该这么快。
该散去源石技艺么？
“邪门诅咒也是，哗众取宠！是面向专家的，哗众取宠！想要干脆利索地给予恐惧……想要日新月异地研磨恐惧- ∮”听不懂的女声还在唱着，夹杂着男人的和声。
但不论有怎样韵律，心情不好听着这样的快节奏平添的也就是心烦。
“吵死了！”这份心烦促使着他不再考虑源石技艺而是顶着昏沉在雨中重新奔跑，于奔跑中撞见格拉斯哥教堂的轮廓，又是熟悉的一抹白影，就站在门口。
其周遭的角落，纯度更低散落的灰黑色晶体依然在雨中毫不起眼的模样。
“就是你吗！”
他直接冲了过去，就见蓝色的水波涌起，那门口的人影立时溃散，竟是水液，而那清晰的歌唱声也逐步远去。
“有着主张，正因为有着主张才想要回报，虽然在跟风潮流，但你是喜欢才这样做的吗？呐 还是在出卖灵魂扼杀自己呢？”
“等等！”女声为主男声为辅的合声远去，却成了引路的东西，他追着那声音越过了格拉斯哥教堂的门口，但这奔跑持续的并不久，只因他竟然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你有能力么？”
男人望着自己，冷冷的问。
“你知道卡文迪什这个姓氏真正的重量吗？”
“呃……”理查德缓步停下，隐约间连那恼人的音乐声都降了下去，他只觉耳边涌出了无数私语，一股寒意令他手中的长剑放射出灼目的金光斩向前方，却斩了个空。
第一阶段，完成了。
教堂顶端的楚信然俯视着下面被无数黑影「拥抱」的理查德，手中拎着的录音机也按下了暂停键，干扰没必要了，作为BGM也不合适，第二阶段应该让他自己吓自己了。
就像此刻，理查德的视界逐渐的污浊，他惨叫一声，连剑都几乎握不住，一手扶住了额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挤进了他的脑海，难以理解的生涩语言在试图传播疯狂的思想，阴森的低语充斥耳边的各个角落，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理智也在试图扭曲他的五感。
灵感判定已经通过了，San check，请。
自然，现实不是游戏，卡文迪许无从得知上帝是否会掷出骰子，他只看到他的前方，戴维•卡文迪许站在那里。
而周遭的街道却开始扭曲，变得灰暗又荒诞，父亲依旧冷漠的看着自己。
嘴角突兀的裂至耳根，一根根尖牙暴露而出，黑里透红的源石与带着失去皮肤的鲜红肌肉纠集成触须的模样，自父亲的袖口、裤脚里钻出，透着一股无端的恐怖与邪恶。
真实……这是什么真实……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泪水无端的从眼眶溢出，无从理解，光是看着就令眼前刺痛，他再看向周围，突然感觉周围有「站」着一群什么东西，能感知到祂们的气息，能察觉到祂们的存在。
“梅……林……”他以近乎呻•吟的低声呼唤道，无端的压抑令他完全失去了平日的自信与力量，哪怕手中持着剑也无法予他安心和勇气，最后竟是发出了呼救般的声音。
可这样扭曲的世界，真的会有人吗？不会连那个梅林，那个白影也是他的幻觉吗？
“第二阶段末尾啊。”
下方的街道尽头拐角，将塑料布盖在那定好定时播放的录音机上，再将塑料假面抽下也一并放置其上，楚信然最后再将木杖倚在墙边，抽手时顺势扯出边角里固定的长剑，透过一滴极速坠落的雨滴审视自身的形象，满意的点头，然后提剑冲锋！
“理查德！”
他高声喊道，这一喊似是将理查德从噩梦中拉出了一截，而他已经挥出了暗蓝色的长剑，一剑截断已然没入理查德手臂半截的黑色菌体人形。
“梅林？剑士……”理查德有些浑噩的看着那将自己拉扯而起，长剑带着湛蓝光华撕开压抑世界死角的兜帽男人，他的动作带落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的侧脸，便见光华再起，黑暗愈来愈少。
还以为是个装神弄鬼的巫师，结果是个拯救世界的剑士吗？
“你已经认知到了世界的真相，但真相往往会冲击固有的观念，站得起来么？”
楚信然架起他并拽着他后退几步，瞥了眼他的脖颈边若隐若现的青斑，脸上和头发全是水迹倒是看不清变化，但果然还需要一道工序。
“这就是……真相？”已经借着楚信然的搀扶站起的理查德呢喃般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已经被楚信然搀着走了十几步，愈发远离格拉斯哥教堂的大门，朝着侧后方的后院走去。
“等，等等……”他突然使劲挣扎起来，意识到自己最该去的应该是教堂才是，“去教堂，那里能避雨，能休息。”
而这时搀扶着他的人突然开口问：“为什么一定要休息呢？”
“什么？”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休息呢？”
楚信然停下脚步，松开了手，朝着左侧招手：“你看那副画，为什么不能在那？”
“呃……”他下意识看去，那是一副色彩斑斓的画，天使在上，恶魔在下，交接之处却不是人类而是火焰的炼狱，而那炼狱中有着无数黑色的怪物在其中以怪异的姿态存在着，看起来像是在忍受无端的折磨。
可他只觉得他一眼看去的时候，那些怪物便活了，争先恐后的朝他爬来，他惊恐地后仰，啪的一声摔倒在地，连绝不松开的剑，也坠入雨水之中。
仅仅一次San check，怎么能算毁掉一个人呢，狗KP可不会这么温柔的对待调查员。
同理，一次浅层的被怪物入侵，是能被轻易救回来的，但若是短暂的救回再打入深渊的话。
“打从生前起抽到的，就净是下下签（下下签），曾喜欢过的鬼怪，就给我滚远点神隐掉吧（神隐掉），能容许先到先得这条歪理的底线也变得棱模两可……”
突然响起的歌唱声令理查德懵住了，这唱歌的男声是如此的耳熟，耳熟到好像几十秒前就曾听过，霎时他的大脑过电般想起了怪异之处，头颅好似年久失修的机械般缓慢转动，他突然理解了那些歌词，便是看向一旁的梅林，“有着主张 正因为有着主张才想要回报，虽然在跟风潮流 但你是喜欢才这样做的吗？”
跟着接下来的活泼女声，梅林轻声哼唱着做合，然后朝着理查德微笑着，“你觉得自己，真的正常吗？”
“啊！！”他的手摸向手边的剑，想要抓起一边的剑，可为什么手变得难以控制了，为什么手指好像变多了，他茫然中扭头看向手掌，看到的完全是散乱的血肉触须！
刷！
下一秒，那整结血肉触须连同臂膀都被截断，剧痛都没能令他挣脱无边的低语和混乱，他突然哭了，又笑了，光怪陆离的视界中他抬起头再看那截断自己臂膀的暗蓝色长剑，那持剑的「东西」，连现在的他也仿佛感到脑中再遭冲击。
黑暗，完全吞没了他的理智，家族的阴影，父辈的压力、周边的恶意，一切都离他远去。
他解脱了……
“我有那么丑么？还有的后手都没用上，居然是看我看晕了。”
蹲下身来，至始至终都滴雨不沾的楚信然望着这手臂血流不止，却仍然老老实实倒在地上的男人，缓缓站起身来，一剑朝着地上的男人横挥，其余还扎在他身上的怪物也尽数重创消失，然后他再将视线投在那被他切掉的手臂上，血肉的触须夹杂着源石颗粒，还在水中一跳一跳。
然后被子。弹似的雨滴击成筛子乃至碎末，最后以细碎到近乎肉眼难辨的大小被水流卷入下水道。
说真的，这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医疗手段，用肢体的异化来转移全身的源石浓度再将其截断，对矿石病初期的患者来说只要狠狠心，就可以变成正常的人，而对中后期而言，也算是一定程度控制病情。
但提出这种方案的自己，会完全被当作怪物吧。
“会继续下去的 我所喜欢的哗众取宠——”
结尾的歌声令他看向远处被遮盖的录音机，空小姐的主唱和他的和声。
因为风格受众而不甚起眼的《おばけのウケねらい》，直译便是「讨鬼的趣味」，曾一位被称作匹老板的VOCALOIDP主所作。
V家不少P主给他的印象可比欧美歌手印象深得多，楚信然在这个世界留下的声音也有大半是承自他们。
而眼下正合适不是么，反正就自己看来也真是够杂技的，确实是哗众取宠。
但既然不能杀掉的话，这样就行了。
这位独臂骑士先生会和拉普兰德以及曾经的很多人一样，失去被那些东西灌输的知识与记忆，连回想都做不到，而比拉普兰德糟糕的是，他被两度精神污染，一层再更深一层，可以预见的，不论是精神还是行动都不会比以前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该通知卡尔罗帮忙收拾了，而自己就先给这位独臂骑士简单处理下断口吧，还得回收沿途的源石废晶，这也是他今天也套着手甲的原因。
在做完这些后，也就该喊亚瑟市长来接人了，或许也可以跟维娜联系一下。
犯不着担忧理查德老师了，我把他弄疯了。

NO.107：夏梅隆？（无关心
（恭喜隔壁上架万订。）
雨过天晴已经很久了，但天色依旧不见明亮。
远比功能停摆的格拉斯哥教堂强出太多的圣保罗大教堂传出悠扬的乐音，与威斯敏斯特的钟声同时响起遥遥呼应，自这一刻，便是说明伦蒂尼姆的繁忙结束，上班族们的正式工点结束，该回家享受下班后的家人团聚与夜晚了。
可对很多人而言，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不论是对加班Man还是对精力旺盛又有余裕的年轻人都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着另一种人群。
就像此刻，在历经数次城市转移都仍然靠拢的泰晤士河东岸，豪宅区的灯光次第亮起，不同装饰的源石驱动豪车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打开的车门中走出仪表不凡的绅士与他们的女伴或是年轻的子嗣，而站在门口的侍者列队，则以铿锵有力的声音报出客人们的姓氏。
晚宴是维多利亚上层交际圈不可或缺的一环，召开的理由也是或浓重或随意，它组成了维多利亚社交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不论是对成年人、还是年轻人，都是如此。
而晚宴的食谱自然也总是丰盛之至，从各个城区运送而来的食材，从其他国家运输而至的酒品，丰盛的菜肴能令人心情愉快。
而醇香的酒则能拉近人的距离，年轻人们借着酒意壮胆走向心仪的异性发出邀请，而未成年人们则三五聚拢，谈论着时下有趣的新兴话题。
这就是伦蒂尼姆特色的社交，与下午茶文化搭配食用，两种场合下的大人物与大人物的孩子们互相结识，伦蒂尼姆的上流社会也就此成型。
与这里构成鲜明对比的自然是灯光仍未普及的东区，贫民与不法者还有单纯的流浪汉聚集在那，偶尔接到格拉斯哥帮杯水车薪的救济，还要与糟糕的生存环境所抗争，上层那罕见到陌生的矿石病也是他们的敌人之一。
不过现在的重点并非那里，却也不是这场正要开始的晚宴。
“好久不见了，戴维大人，真没想到您会亲自光临，还真是……蓬荜生辉。”
“龙门上次与伦蒂尼姆接轨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蹩脚的炎国说法就放下吧。”
泰晤士河东岸，费迪南德宅邸的二楼落地窗，站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大门络绎不绝的来宾。
而这高大而又透着衰老的的棕发男人就站在这里，尾端蓬松的细长尾巴有着与耳廓包括眼睛一样的褐色，看着那些造型不一但必然昂贵的豪车开来，头也不回的跟一旁晚宴的主办人说，泰然自若的好似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龙骑公，戴维•卡文迪许，王最忠诚的骑士，已然要年近六十了。
“这一次的晚宴，重点是年轻人们么？”
他望着下面那些豪车中走出的少年少女，一眼看去感觉大多都是被父母拽来的，理由便是他们的表情并不开心。
而他的一旁，大约三十来岁的菲林男人西装革履，有着一头不羁的金发和耀眼的眉眼，看起来像是个能将不谙世事的贵族少女和如狼似虎的贵族少妇通吃的男人，却没有如外貌那般语调诱惑，谨慎而又认真的回答：
“是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代的孩子对宴会文化缺乏足够的兴趣，或许是因为手机和电脑吧。”
“那些东西，出现的太早了，也发展的太快了……”龙骑公语气低沉，而在了解他实际的男人眼中，这低沉的话语也仿佛有了恐吓般的威势，“但不论是龙门还是哥伦比亚，我们不接受，就会被抛下。”
“您说的是。”
男人垂首应合，就听龙骑公又问：“这一代的孩子如何？”
他问这句话时，盯着下面一辆源石汽车中走出的一家三口，夫妻虽然衣着正式华贵，但以他的记忆力绝对是生面孔，看车上的logo，倒像是个富商。
混得不错的商人或是企业家，也是上层交际圈常见的种类，贵族们并不如何看得起他们的地位。
但却看重他们的将来，以及他们子嗣的将来，就像那对夫妻牵引而下的菲林少女，暗色调的礼服穿在身上好似含苞的蔷薇，生涩又带着淡淡的妖冶。
而一旁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停驻，随之看去然后惊叹道：“哦……您也注意到了玫兰莎小姐吗？很有价值不是么，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精致的容貌。”
“玫兰莎？”戴维问，看着那豪车logo上的Melantha，再看向那面有愁容的少女，注意着她那不自觉展露的步伐。
“是，魅兰莎，荣登维多利亚品牌企业十佳，传承几十年的精油招牌，那位大小姐跌跌撞撞的走入社交场时，便有了玫兰莎小姐的称呼。看上去就是香气环绕的女孩吧？听闻也是个非常听话的好孩子……”
男人双手交握，搭在腹前，“为了这个晚宴，我也算是恶补了一下邀请的所有年轻人资料，质量都相当上乘哦，不论是礼仪还是学习成绩，甚至还有不少都有战斗经验，可惜的是约克家的术士小姐以学位进修拒绝，诗怀雅家的商学奇才也常驻龙门，倒是失了两枚本该最耀眼的明珠。”
“那都不重要……”男人摇了摇头，“对那魅兰莎的小女孩投倾斜些关注吧，她的步伐有点炎国那所谓武学的步法影子。”
“这……了解了。”男人在短暂的错愕后微微俯身，回应完毕正要找些别的话题时，就见一位黑衣人匆忙跑来，而他也微微倾身，附耳过去。
接着表情一变，瞧了好几眼一旁的中老年男人，直至对方说完挥退，他才忐忑不安的报告道：
“龙，龙骑公大人……您的长子，理查德骑士出事了。”
却没想到戴维大人的表情没有一丁点变化，只是依旧冷淡的回了句：“什么事？”
“手……手被截断，精神也出现了不可逆的创伤……”
这一下，男人终于有了点反应，扭头看了过来，问：“谁能做到这种程度？精神创伤？”
.
“精神创伤可真是有些……出人意表。”
“既然你不愿处理他的尸体，那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确实，那位可怜年轻人的身体虽能得到治愈，断臂也能通过义肢补全，可精神的创伤却是难以修复了，甚至不愿意回想自己遭遇了什么，问什么都是哆哆嗦嗦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所以，我们彼此都很满意不是么？”
“当然，不过我也只是好奇你如何做到的而已，既然没兴趣透露，那就不谈吧，恭喜你，也恭喜我们，嗯？你那边有些吵闹，是在做庆功宴么？”
“差不多吧，还有什么事么？”
“既然是在庆功宴上，那我也就不做打扰了，还请度过这舒心的一夜，接下来的任何问题都全部交予我来。”
“铁公爵的承诺，我自然放心，那么，我要挂断了。”
“挂吧……”
按下待机，将其放置于桌边，楚信然扭头望了眼这周围相距一米的各式小圆桌与座位，二十几张桌子全部坐满了人，彼此之间的闲聊虽然并不妨碍，但大抵确实是有些吵闹。
不过吵闹就吵闹吧，当天真正黑下来的时候，大家也就会安静了。
阿梅利耶就是这样一家餐厅，白天是轻食咖啡屋，晚上就是浪漫餐厅，所在的英格兰城也是这几个月来维多利亚所属的几个大型移动城市中唯一一个靠海城市，嗯……内陆海……
不过楚信然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履行曾经对兰斯洛特的许诺。
当初让兰斯洛特来给维娜陪练并且对维娜说明摩根和因陀罗各自特点时，他中途去赴了骑士俱乐部的会，在那时他就对兰斯洛特说过，事成之后请她吃这里。
康沃尔郡区便是靠海的那一面，阿梅利耶就开在边上，这边的座位也都是露天，一眼看去就能瞥见淡蓝的海面，在天黑后，海边还会点亮彩灯。
所以这里也是情侣约会的好去处，阿梅利耶餐厅的夜晚也被称作浪漫餐厅，周遭不是家庭聚餐就是约会的情侣，都是冲着观景角度与气氛而来，像这边两位师生这样单纯冲着美味海鲜来的，反而是少数。
“抱歉抱歉，你点完单了么？”
楚信然望着已经将菜单递给侍者的兰斯洛特，在他还在和亚瑟•韦尔斯利通话时，侍者就持着菜单前来询问过，而他示意对方去找兰斯洛特定夺，通话结束后看来那边也结束了。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金色的眸子里也有些淡淡的兴奋：“我做过功课，就是一直没用上。”
“挺不错的，但都是鱼吧？”
“也有点虾蟹的……”兰斯洛特抬起手按在桌边抗议到，“知道你喜欢龙虾。”
“还记得就好……”将手臂支在桌上搭着，楚信然笑了笑，“不过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到时候吃的要尽兴，可不能憋着。”
听到这句话，兰斯洛特的目光也就低垂下去，罕见的兴奋神色也在降下，少顷，才开口问：“你是不是要离开伦蒂尼姆了？”
“中午12点就带着卡尔罗忙碌着什么，三小时后一脸轻松地回来然后就问我要不要来这里吃饭……”
学生述说着自己那句疑问发出的原因，“老师你，给我一种紧迫感，好像急着把什么没完成的事都赶紧完成一样的紧迫感。”
“像是要急着离开。”她总结道。
楚信然也就点了点头，“差不多吧，看来摩根也没跟你说，我最迟在伦蒂尼姆呆十天，然后就要去一趟哥伦比亚。”
“但你知道我的谨慎，对外宣称是呆十天，但我会直接折中，五天就走，这样可以避开一些家伙的布置，也能提前抵达目的地进行我的布置……”
出行前就已经摘掉了角套和尾套，完全脱离伪装的龙族青年笑了笑，“我平静的猎人生活要开始了。”
“维娜小姐知道这事么？”
“还没跟她说，她所知道的版本还是十天走吧。”
“因陀罗呢，你不打算真的跟她见一见吗？以现在这幅模样。”
金色的眸中映出对面年轻的面容，就算抛开私心，兰斯洛特也对老师的容貌有着很高的评价。
但老师总给那张脸添些无用的「加工」，从没画龙点睛，只有画蛇添足。
而听到这个问题，楚信然也只是挠了挠脸，然后摸着那在今天已经长到了面颊边的发梢，捋了捋有些困扰的回答。
“等我明天剪个发，说不定就会考虑了。”
今晚若是再过度生长，就得束发扎马尾了，头发太长也会被因陀罗笑话吧。

NO.108:接应。
（还有一天，就有新设定要整理惹。）
带着兰斯洛特坐了几小时车到苏格兰城，带着闲聊的晚餐花去一个多小时。
虽然晚上的跨城长途车通常是没有的，但不论是影子小姐还是梅林的身份都能在格拉斯哥帮的便利下获得些基础的帮助，得以赶在午夜12点前回到伦蒂尼姆。
毕竟，不论是因陀罗的日常看管还是三餐安排，亦或是依然住在兰斯洛特家里，最近两天在磨练追踪与反追踪的夜烟，都需要兰斯洛特照看，距离过远并不方便。
相较之下，楚信然确实已经清闲了许多，因陀罗那边他想去看她就可以去烦她。
而夜烟若是想要锻炼源石技艺的实用性或是准备越狱思路的话，他也可以给点建议和思路，这两天谈的上忙碌的活也就是第一天终于回了趟玛格鲁路。
——也就是楚信然这个人在伦蒂尼姆的房产，一个长期驻留地。
雇佣清洁工和体力工人帮忙处理了家具碎片以及新家具的搬运指挥花了些功夫，但好歹老费那边的双人房终于能退了。
对此老费并无挽留之意的干脆欢送，笑盈盈的表情自然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住宿费。
除此之外，便是维娜时不时的手机联络。
这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殿下终于有了能用的伪造身份，并能借助那伪造身份得到属于自己的联络工具了，在那之前是楚信然通过摩根转告的理查德的事，也预料之中的得到感谢的反馈，然后是将在两天后回伦蒂尼姆的安排通告，最后是便是维娜每天偶尔发来的短日记般的报告。
都毕业了还指望着自己批改作业，照此楚信然倒是想到了自己经手过的几个学生好像都有类似的依赖表现，这种时候就该恬不知耻的自夸教学水平才是。
但现在也不方便，毕竟他正坐在理发店的升降旋转靠背椅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被修短头发。
他也不喜欢留长发，头发长了总是不方便，养护和清理周期都太频繁，而他通常没那么闲。
当然，欣赏别人的长发就不一样了，他对长发的女性一向打分颇高，毫无疑问的是个长直控。
而谈及自身的话，习惯的便是长度不太遮眼，带点碎刘海也就行了。
这个诉求自然也很容易让理发师理解，只是望着镜中理发师小心的使用电推剪，极力在靠近龙角又不触碰到它时的专注模样，他也只能感觉有些好笑的提醒道：“直接碰到也没什么关系，没多大感觉。”
相较于菲林的猫耳、猫尾这类种族特征的丰富神经，龙族的龙尾和龙角就堪称迟钝了，龙尾倒还只是因为鳞片的缘故，而龙角那东西本质就是外骨骼，神经并未贴近浅层，只要不是被锯断之类的，通常连点痛感都少。
但还没见理发师有什么反应，坐在后方等候区沙发上玩手机的夏梅隆倒是看过来笑着说：“那家伙角硬的可以当武器用，发型师你要担心机器被磕碰出问题。”
现在已经是搞定理查德第三天了，白天的事也就在前面提过了，晚上则是梦里又出现过一次美术馆，没有新发现的结束，之后是两次回忆型梦境。
倒是与穿越前有关的，顺势记忆了几首不错的歌，并且补全了那首炫目DNA的旋律与歌词。
也就是昨天在家捞出了那没被波及弄坏的辅助设备和电脑，花了一天才敲定了成品旋律和填词，这样就只需要发给合适的人唱就行了。
这自然不是答应空小姐的那首，以空的音域和音色唱这首也不够与记忆中还原。
他在MASTER SiREN网站上作为自由编曲、作词人、歌手注册这么久，还是有积累一些人脉的，以会东国语、略显沙哑的女声要求，光是有这个念头也就能想出三个备选者，已经决定了一个发了出去。
以他如今的名头做这种白送歌曲给别人唱的行为，通常是不会被拒绝的，若是风格相当合适的话还会被大力感谢甚至出资购买商用版权。
这么一来，空也就没资格说自己摸鱼了，等那位歌手发布新歌，自己再把预留给空的那首歌给搞定，就能又摸几个月然后凭心情更新。
不过说到底又能怎么摸呢，从几年前开始，自己不发新歌的时候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真要闲下来他还是会愿意作曲或编曲的，毕竟音乐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喂，别玩手机了，走了。”
“还挺快的，你这剪头发就只是修了下轮廓和一点长度么？”
夏梅隆打量了几眼楚信然此刻的模样，然后捞起身旁的斜挎包重新背上。
反倒是楚信然两手空空，这次出来连提琴盒都没背，配上一身秋季装还真是日常平静生活的样子。
“难道你以为我会剪寸头么？那么干对我有什么好处……”楚信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日常着装也就该换了，“莉雅和摩根也快到了，我得套一身往车站走了。”
“那就分路吧，我昨天跟一个伦蒂尼姆网友面基感觉还不错，今天继续找他玩……”
夏梅隆无所谓的两手揣兜先行走出发廊，然后一个转身回头看向后面的楚信然问，“对了，后天回国对吧？”
“对，后天去哥伦比亚，这次你买票。”
“没问题，东道主应该的……”夏梅隆答应的很爽快，“对了，龙门前脚刚走。就在前天，出了哥伦比亚。下一站好像是回炎国边境。”
“遇不上就遇不上，问题不大。”
“我是记得你在龙门也有个房子吧……”夏梅隆觉得楚信然没听懂自己的意思，提醒道，“这么久不回去怕不是蜘蛛都结网了。”
“是啊，太恒道42号，不过有人关照，不是问题，何况也没人住……”楚信然摇了摇头，走到一处十字路口前，“我要往前走，你呢？”
“往左，要走了就通知我，估计这两天你那会一直有帮派成员。”
“你那伦蒂尼姆网友靠谱么？我不会突然接到求救电话吧？”楚信然扭头看来。
“严格来说他也是外国人，只是刚好发现都在伦蒂尼姆罢了，问题不大，是个萨弗拉老好人。”
回过头看了眼红绿灯，楚信然随口问：“怎么称呼？”
“12F，很奇怪的网名对吧？”
“是有些奇怪，好好玩吧。”
.
伦蒂尼姆的西北边区，对外第三通道入口，除去来来往往的客运越野公车，还有着慢速列车带着浓密的白色蒸汽从远方驶来，上面满载着内城区准备出城的乘客，自然也包括接运刚入城要往内城区走的客人们。
只是大概是因为之前又下了阵疾雨的缘故，湿漉漉的地面并未承接着大量的人流，连同乘客也出奇的少。
但仍有一个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那自然是个套着白袍白帽手持木质长杖的人。
连通道周围的警卫都默默围了过来，他们并没有理由拘捕对方，只是觉得可疑所以保持着一定距离观望着，并在他通过安检时立马掏出了警棍。
自然是因为警铃作响。
但那人却从宽大的袍袖中递出了证件，令那负责安检探测器的工作人员关掉了警铃，朝着要过来的警卫们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威胁。
警卫们也就顿时作鸟兽散。
向伦蒂尼姆这类国家首都式的大型移动城市，其出入口都常常出没些奇装异服的可疑人物。
但只要解除了怀疑大家就立刻走人，并不做停留和纠缠，这也是为了效率着想，毕竟还有其他通道需要巡查。
不过那些警卫也没注意到那之前摆手示意解散的工作人员，眼下正毕恭毕敬的朝那白袍人递出刚拿过检查的木杖，并快速说道：
“梅林大人还请放心，Boss今日归来的消息这一带的兄弟们都知道，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到各位的规程，这也是摩根大人和卡尔罗大人打点好的。”
“做得很好。”
接过木杖，梅林点了点兜帽，“好好工作吧，倒是不错的铁饭碗。”
说罢便直接走了出去，将那人有些敷衍的应合声甩在身后。
伦蒂尼姆限定代号梅林，楚信然持着木杖走在靠近通道入口的月台上，和其他看来的路人们站在一起，大家都是来接人的，零零散散的站成一排望着那即将进站的无数长途公交车，在其进站时更是伸长了脖子唯恐看漏了自己要接的人。
只有楚信然维持着之前的抱杖站姿，就算是看到公交车停靠，车门打开，也只是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重新抬起头，稍微抬起一下木杖。
近处的人瞧了眼看起来老神自在的他，倒也没说什么，不论是那造型诡异的杖子还是他这一身白袍的打扮也确实是足够醒目了，都觉得他要接的人肯定能从人群里一眼瞧见他。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很快他们就看到一对菲林少女从左侧的一辆公车上走出直直的朝他小跑而来，一高一矮，高的有着英气的美丽，矮的有着静谧的狡黠。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没有空注意那俩少女了，因为被其甩在身后的人群也在走来，其中自是有着他们要迎接的亲朋好友。
“欢迎回来，莉雅。”楚信然说着，伸出了手，朝着维娜背着的提琴盒。
莉雅也就将背后的提琴盒取下递来，“我回来了，梅林，要不我帮你拿那木杖吧？”
“咳咳，你们最好走出几步再聊。”三头狮子还没开口，摩根先行打断道，一面说一面望了望周遭走出的路人。
“站在这里聊天会碍着路的。”
“那就在回去的车上聊吧……”并不在意摩根摆出的臭脸，楚信然转身的同时背上提琴盒，持着手杖朝前引路，“因陀罗的状态不错，摩根，或许今天她就能起身了，不过手还需要些时间。”
“那挺好，说不定明天能来一次格拉斯哥帮高层聚餐。”摩根不咸不淡的回道。
“那就得麻烦你做她的手了。”
“不劳你费心，反正也不会在她面前露面吃饭的吧。”
“摩根！”维娜不渝的看过去，既是因那愈发明显的针对，也是因为这个提议。
她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信然看起来仍是一点不想在因陀罗眼前露面的模样。
“莉雅，没关系，魔女小姐唯独这句话说挺对，你们确实该真正聚餐一次，那是拉近距离最直接的方式。”楚信然扭过头，帽檐也一摇一晃，对着维娜。
“而那个约定说好了，格拉斯哥帮没有梅林的位置。”
以一副微笑的面容，摩根呛道：“你还记得最好咯，巫师先生。”
而楚信然那兜帽+面具下的脸亦是微笑，回答的语气轻松的倒像交谈甚欢。
“我想记住的还有很多，不会忘的。”

NO.109:还算满意的结局吧。
（109章……罢了，这是好事(大哥脸
）
从边界到内城区的低速列车上足以把很多想说的话都说完，但事实上维娜也不是个擅长找话题聊天的女孩，结果就是很快变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而摩根在一旁听得直打哈欠，几十分钟后还真关掉手机倚着座椅打起盹来。
维娜则是捧着或许是自己第一个的智能手机，这两日也算是熟悉了基础操作，打开格拉斯哥帮通讯频道也算是熟练，对下面的人聊天做事的窥屏也算是Boss常干的事，而这时楚信然也并未清净下来，因为接下来是三头狮子的轮番上阵。
“好久不见难道不准备打个招呼什么的么？”
之前是摩根，然后是维娜，如今终于找到开口机会的凯问道。
微微低头看着维娜边上趴着的它，又扭头看了看最里侧座位打盹的摩根，才随口说：“只是三天不见而已，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寂寞的小狮子。”
“口区……你这家伙真是套着梅林的皮就什么恶心的话都能说了，这才是你的真性情吧！”
“人心多面，哪来真性情一说呢，不过我要真是能常驻这副模样的话，说不定日子更好过些吧。”
本来没打算加入他们对话，就静静的听着然后继续窥屏的维娜闻言，微微抬起头看了眼楚信然。
同样察觉到气氛不对的高文抬起大毛掌拍了拍凯的脸，“凯这家伙最近有些发病，大抵是肉吃多了吧，楚信然你别往心里去。”
“高文你给我说清楚，谁肉吃多了！我食量最小好么！有问题的明明是这小子老是散发一股「老子有故事」「老子好忧郁」的心理毛病。”
“我觉得无所谓，这世上谁没有故事。”
贝狄威尔不咸不淡的说，“比如那位大概躺医院里的疾风骑士，不就故事挺多的，可惜如今变成这样，他就算是想讲，也没人愿意听了。”
“一落千丈啊，最后一位骑士弄成这副模样，未来还真不好说。”高文也顺着这个话题下去。
“罪魁祸首就在这，你们讨论这个做什么？”凯并不读空气，但也没回到原话题，而是仰头朝着楚信然调侃道，“为什么要剁他的手啊？说起来维娜也提到过你上次在东区也砍过谁的手，你这老对手动刀剑的，是什么怪癖吗？”
瞥了眼捧着手机视线却在往这边瞟的维娜，楚信然稍微直起身来坐正然后也摸出了手机，“大概是那只手不太顺眼就给砍了吧。”
“不太顺眼还行，真是敷衍啊，说点真话不好么？”
“确实就是不太顺眼。”楚信然看着手机说。
划拉了一遍没什么改变的消息，深海色发的图他倒是昨晚鼓起勇气点开了第一张。
倒是没出触发什么灵视，头发指甲什么的也没突然加速，简单的回了几句可以抽出画名的感想就去睡了，晚上就是回忆补时，真正梦到美术馆的倒是没什么事的前天。
他已经没什么聊的兴致了，专心的划拉着莱茵黄金关于哥伦比亚的委托，想不想接倒是其次，他在猎人生活时无聊就翻这些东西。
虽然没有论坛可供讨论，但这些琳琅满目的委托也能一定程度的构筑出那片区域的大致情况——当然，指的是灰色领域的情况。
正常的委托虽然也有，但总是不如杀人越货范畴的委托们来得深刻，一眼就能看出哥伦比亚眼下到底潜伏着多少危险人物。
也是，在那个成型历史并不深厚的国家，在那样自由散漫的风气之下，能掩藏的阴暗和恐怖自然是会比维多利亚多太多的，说实话空那丫头要在那种地方开live也让他有些不安，就算知道MSR公司肯定会布置足够的安保等级也是一样。
13号……拉出那属于两天前的回复，望着那日期的楚信然不自觉的抬起手伸入兜帽，碾了碾额边的碎发，还是决定到时候再想出席的事，反正也不是真的嘉宾评审，也算是很好•操作的高自由度了。
兜帽下的视线再次瞥向右侧，也就是看向那被自己和摩根夹在中间，倚着自己侧肩在那看手机的维娜，与其想这些十几天后的事，更该在意的是眼下吧，自己到现在也没有以楚信然的身份去见因陀罗的，也没有告诉维娜自己两天后就走的事。
要现在说么？
三人座的最右侧，摩根已经彻底睡过去了，淡棕色的脸蛋有着罕见的平静。
而旁边是安静的注视着手机的维娜，白皙的面孔上有着同样的平静，他不想打破这种平静。
于是微微偏转视线看向走廊的稀稀落落的人，同样都带着舟车劳顿的困倦，哪怕是在列车本身的哐哐声响下也能够在亲人朋友的边上静眠。
晚些吧，至少不是现在。
默默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垂下手中的手机，兜帽加面具两成防护下的双眼闭拢，他以闭目养神的方式享受着这样难得的气氛，呼吸的韵律悠长又平稳。
而靠在近处的维娜注意到了这一点，默不作声的侧眼瞟了几眼一旁倚着靠背的白袍人，也闭上了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搭在他的肩边。
不论是作为阿斯兰还是一贯的作息时间，她都应该比摩根更早的睡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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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蒂尼姆皇家医院，这是伦蒂尼姆综合口碑最好的大型医院，同时也因为最初由皇室出资建立而保有了「皇家」这类系列名，已经有着上百年的历史和最好的医疗资源，只是就算是如此，有些伤与病都是难以治愈的，也有些病人属于无论如何也无法保证痊愈的，就像眼下这间特殊病房里的患者一样。
“他自打来到这里之后就只有几次询问说过话，显然是留下了精神创伤，还有就是……他变得对雨天敏感，为此我们一直拉着床帘并在下雨天时给他佩戴耳机，这能令他的状态明显好转。”
医务人员一面对眼前这个线条粗犷，头发凌乱的病人家属说明，一面看向病床上那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家属的病人。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病人和病人家属是什么身份，但好歹知道能在这间病房呆着的病人绝对是身份不同寻常。
而且病人虽然面颊消瘦但也相当的英俊帅气，令她相当有好感的同时自然也就非常细致上心。
她甚至想在这位病人家属前留下点好印象，可这看起来甚至有些吓人的中老年男人并不理她，只是回视着病人，开口问道：“理查德，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位先生！不能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会……”医务人员率先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根据以往的情况，每次询问内情，这个病人反倒会受到刺激开始大喊大叫。
但是这一次，病人的目光却是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这个问题，又像是根本没看到眼前的家属。
正当护士小姐以为这是新的痴呆症状要跑去通知医生时，那个帅气的病人却开口了，语气有些飘忽的问：“父亲，您看过世界的真实吗？”
听起来像是要胡言乱语的起手式，护士不由看向那个冷硬的中老年男人，却见他也是毫无波动的回问：“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你看到了什么？”
“人的视角太渺小了，我根本触及不了世界的真相，但借由一位伟大的存在，我知道了只有抛却自我的枷锁，只有抛弃理智，只有放弃思考，才能稍微将那些真实联系在一起，才能窥得世界真实的一角。”
“胡言乱语……”男人冷哼了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就算我从未指望过你有什么成就，但起码不要让姓氏蒙羞！”
“不！父亲！我说的是真的！”
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中，那病人第一次显露这样焦急和无助的模样，和之前医生与骑警的询问反应截然不同，令她隐约感觉到，这反应的不同或许是因为询问的人，即是说病人的这位父亲在病人的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胜过恐惧的地位？
但男人只是露出了更加厌弃的眼神，冷冷道：“那你就该说说，你究竟遇到了谁？”
但这个问题却令病人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露出了熟悉的惊恐，好似回忆起了最可怖的梦魇，只是哆嗦道：“我不能回忆，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没看到……”
见他这幅模样，那位父亲只是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转过身去竟是要走，护士当即想要挽留，哪怕不知道这对父子到底是怎样糟糕的相处状态，但是病人的反应更大！
见到他的背影要离去便是当即大喊道：“是，是怪物！绝对不是人类，而是无比邪恶，无比诡异，无比可怕的怪物！！祂就在伦蒂尼姆！是个在雨里才会显现的怪物……”
“护士，看好他。”
因为他这番话而驻步，但男人仍然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走出大门，留下慌忙喊叫试图挽留的年轻人在那喊着。
疾风骑士，理查德•卡文迪什，大抵是废掉了。
但是，理查德，这个人的新生才刚开始。
而罪魁祸首却捞着个照相机，对着眼前的四人以及只有他和四人之一的维娜才能注意到的三头狮子招呼道：“对，维娜，维持这个姿势，摩根，站上一个台阶！”
“我干嘛还要往上！你找茬吗！”
“嘿，你还真没有因陀罗小姐的容忍，稍微有些治愈的手都捏着武器哦，她都这么配合，你呢？”
“梅林你少废话啦！我也想揍你哦！好了没，我快举不动了。”
因陀罗这么恐吓着，但合照这个提议着实不错，她也就难得在对方面前露出点笑容。
当然，拿着武器合照这个提议也挺诡异的，但对方都说了是考虑到格拉斯哥帮的武力文化才这般提议，她也就只能宽宏大量的认同一下了，装作自己以前没有提议过举着武器拍照然后被否决的垂头丧气。
曾经没达成的主意被这家伙提出来，因陀罗也就一面和摩根站在一起讥嘲他，一面掩不住嘴角的上扬。
“快了，兰斯洛特你靠近一点摩根！我要按下去了！”举着的照相机都快塞进兜帽里了，梅林比起手竖起三根手指，“三，二，一！我好了！”
“好了？那好了好了，快给我看看！”因陀罗率先扔掉手里的战壕刺解放刺痛的双手跑过来要抢梅林手里的照相机。
“你会用么？拿去吧，让摩根教你调。”
梅林温和的说着，配合的递过照相机，引来因陀罗一脸别扭的回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别这么说话，摩根摩根！教我！”
她跑向了摩根，而摩根无奈笑着等着她，并在极短时间中瞥了眼梅林，漏出挑衅的目光。
一边的兰斯洛特只是注视着梅林，然后轻划臂刃遁入了阴影。
而梅林依旧是那兜帽盖着，看不出表情，微微抬起是因为走来的维娜。
“维娜你那副表情，可谈不上高兴啊，这样一张照片我可是准备多洗一张收藏的。”
“笑不出来……”维娜说，“知道你后天就要去哥伦比亚后。”
“我明明是提前俩小时告诉你的。”
兜帽下传来无奈的笑声。
“作为调整心态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吧。”
“太短了……”维娜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眼咋咋呼呼在摩根边上的因陀罗，“真的不打算揭露吗？”
“其实在一小时前，楚信然就跟她打过手机联系过了……”梅林轻声说，然后抬起白色的手甲指向远处的因陀罗，“你看她，现在挺开心的不是吗？”
“是吧。”
维娜回头看向那一脸傻笑的菲林少女，想不出说什么，于是当了复读机。

后记
这本书第一次的后记太姆，比预想中多写了十章不止，计划总是跟不上脑洞。
不过好歹是完结了，可以yiwaei一下的，可惜并没有什么继承通晓的之类的，毕竟这书和前两本不一样，不是无限流而是单世界舞台。
不过因为舟游这泰拉资料的稀缺，单世界也够写了，空白实在是太多能够填补。
虽然肯定会被届时的官方打脸，但以舟游这摸鱼速度真做到那些剧情还有的等，所以笔者倒是还能心安理得的写。
估摸着所有舟游同人都面临这种问题吧，每出一个新干员或是小活动都是新设定和新资料，刚好撞上那就是设定出入，要么强行圆要么就该蹦出原框架写自己的，关于这个问题也是很纠结的，同人一向是避免ooc的。
但舟游这种剧情才算起步的作品，同人ooc却是不可避免的，除非笔者能在舟游公司上班，每天都能获得第一手设想和资料……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某配角的原型有海猫的微信好友，但他作为舅舅党的自觉性和时效性还不如笔者。
题外话到此为止，说说这一卷吧，以维多利亚为舞台是尚未开书前整理了一下已收集的泰拉资料的结果，首先是国家疑似英法缝合怪，看似资料稀缺实际上也确实资料稀缺，但是细究不少干员出生和资料却会发现这里人还挺多的……
然后是开放程度，相较于哥伦比亚的高速发展、叙拉古的危险偏远以及龙门束手束脚，这里简直是为喜好平静的楚信然量身打造，舟游本身在干员身上埋下的伏笔和暗线也能通过楚信然收回一些，书写楚信然完整档案时没想到那么多，写起来才慢慢注意到那么多契合的地方，倒像某种意义上的天启。
玄学这种东西，笔者自然是信的，但再怎么合适，你不动还是没意义的。
所以这本书保持着更新，还因为得心应手的缘故，偶尔来一次加更，月更新量倒是超出老书不少。
不过这是写维多利亚，英国、尤其是伦敦也算是写过好几次了，美国倒是没怎么涉及过，只能说再看吧，总之不会断更是肯定的。
最后是内容本身，这一卷名不知道有没有读者注意，其实是改过好几次的。
不过只有第一次改动是意义填充，后几次都是同意不同格式，最后一次改动是因为笔者已经想好了第二第三第四卷的卷名，为了整合格式而改，最终成品：心驻过去，身似奴仆；
顺带一提，之前是叫：被过去束缚的奴隶，维多利亚只是主舞台而非重心，重心还是人，这一卷的主要角色包括客串的拉普兰德，都是一类人，念旧不足以形容他们，他们是只记着过去的人，需要一个契机才能抬起头看向前路与天空。

NO.1:影子。
（本来是打算双更的，但一些事耽搁到现在才码出一章，那就算到今天吧，白天我努力看看能不能弄出第二更。）
“喂？因陀罗么？”
“信然？！是你吗信然？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是我，我能让摩根帮我调查，自然也有办法得到你的手机号。”
“那你现在在……”
“先听我说，先冷静一下吧。”
“呃……好！你说吧！我都听着！”
“前几天我就收到了伦蒂尼姆的几个警官的消息，关于我家的破坏事件，嗯，也就是玛格鲁路12号那座房，我在回复了他们后，请他们帮了个忙然后想办法把我那间屋子收拾重整了一下，邻居康尼太太说你曾经来找过我，所以我花了点功夫得到了你的手机号。”
“三天之后我抵达哥伦比亚，忙一些事情，然后得去米诺陶取我订制的武器，之后若是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和兰斯洛特。”
“那好啊！我还可以帮你看一下那间屋子哦，对了！你这个手机号不会换吧？”
“不会，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直接打。”
“那MSN账号有没有，一点事打电话也不合适吧，我也不喜欢这样。”‘是心疼计费吧？”
“呃……”
“还真是没变，那么邮箱就告诉你吧……’.
拍照是他一时兴起的主意，也是他的闲时爱好。
但就算如此，他连一个属于自己的照相机都没有，平时完成爱好的工具也就是手机，着实不像个专业人员。
设备不专业，手法也一般，唯一的优点是手稳，稳定的手既能握住枪炮，也能攥紧刀剑，自然也能用来拍出稍微像样的照片。
但维娜那连笑容都谈不上的表情真的是有着手法和专业设备也无法挽救的，要说像兰斯洛特那样面无表情还好。
但她这样压根就谈不上愉快，好在因陀罗和摩根都以不同的角度略过了这个问题，前者甚至能欢呼的用手臂揽着别人往前走——因为她终于能摆脱糊糊吃好吃的了。
摩根提出大家一起吃顿饭，并且那梅林还识相的没来，再加上信然在下午打来的电话，可以说是最开心的一天了，开心到连酒都多喝了些，被摩根和维娜扶着回诊所又被护士埋怨了一阵，这几天兰斯洛特也没有一直盯着她，她在特伦尔诊所也算是和轮班护士们混熟了，但关系好了也不代表别人什么都包容。
现在她只是坐在病床边浑身酒气的傻笑着和摩根以及维娜道别，连兰斯洛特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摩根和维娜也没有过问，这也算是兰斯洛特与大家一贯的相处模式，像个就算加入了也怕生的小黑猫，从来都游移于大家的边缘。
她现在走在人迹罕见的寂静街道上，黑暗和阴影能给她另类的安宁感，直到走到那路灯多起来的大街上，她瞥了眼边上的「玛格鲁路」路牌，然后顺着直走，这条路上的屋子也大抵有着相同的装修外形，大门也千篇一律，但她很快就停下了步伐，找到了那非常鲜明的目标。
它的鲜明之处在于，与两侧邻居的门口比较，多了一对颜色非常喜庆的炎国式对联。
平静最是离人愁，安居多为过客梦，横批，云淡风轻。
她还记得老师曾经教过的一些炎国常用字，觉得自己应该是没认错字，不过就算是认错了也无所谓，她又不是来看对联的。
看起来颇为厚实的防盗门都没关实的虚掩着，靠近还能听到屋内传来的歌声——
东国语的歌声，比炎国文字更难以理解，她直接推开了门，铁门晃动的动静竟然让那坐在桌前望着电脑的年轻人注意到了侧过头来，握着鼠标的手左键暂停。
踏入屋子的兰斯洛特扫了一眼这屋里的陈设就看向了楚信然的电脑屏幕，静止的暗灰色软件界面，有着色彩丰富的格子和或稀疏或密集的黑杠，一道灰线竖在中间，英文的歌词也立在下面：连孤独都如此耀眼的DNA，映出无人立足的生动夺目。
对这个软件很是陌生，但兰斯洛特也算是见过类似的界面，立刻明白了他在做什么：“打扰到了吗？”
“没有，只是检查成品有没有需要处理的善后罢了，什么时候做都一样。”
手掌一撑就让身体带动电脑椅转向兰斯洛特，楚信然指了指一旁的小沙发：“辛苦了，说一下吧。”
“因陀罗和摩根吃的很开心，维娜小姐有些心不在焉，而我基本在观察她们……”兰斯洛特坐上去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没有人发现。”
没有人发现，但或许会有三头大型猫科注意你。
“你的隐匿技术我是相信的……”楚信然抬起了手，“继续说吧。”
“一开始的路上，因陀罗在找话题和维娜聊天，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因陀罗并不会找合适的话题，她的说话技巧就跟她的铁脑袋一样糟糕，能聊起来可以看出维娜小姐的宽容以及摩根的帮衬，她们定下了明后天一起去巡视伦蒂尼姆工作的约定。
晚上七点半，在抵达西餐厅后也没有人聊楚信然的话题，但是摩根在抱怨梅林的胡乱征用以及阴阳怪气，因陀罗非常赞扬但是也说了一次好话，是关于拍照，并把维娜小姐的表情问题归功于梅林抓取的时机不对，自顾自的安慰着以为会受伤的维娜小姐，蠢老虎的铁脑袋行为依旧在继续。
维娜小姐思索了片刻，提出她想跟因陀罗和我合照一张，然后蠢老虎突然起劲拉着摩根也过来，开始连线式任意组合拍照，我觉得非常无聊，维娜小姐没什么动静，摩根很配合。
半个小时后，维娜小姐和摩根以及因陀罗距离时间不定的先后去过一趟盥洗室，因陀罗还要我帮忙。
因为她手还是不灵便的状态，不好处理的食物都是摩根在帮她处理。
又是半个小时，她们明显不太想吃了，因陀罗用手指小心戳着手机屏幕好像是在找怎么打扫屋子的教程，又中途跑去一个论坛跟别人因为一个网页游戏的排行榜对骂，我看不清内容和楼层，大概八分钟她就嚷着要人肉对方直接拆家，然后被摩根劝了回去。”
“呃……”刚有点温馨感受的楚信然有些想笑，但还是憋住了没有笑出声。
“之后就是些无聊的话题和回来了，维娜小姐和摩根搀扶着那头喝醉的蠢老虎回诊所，因陀罗一开始嫌弃我身高，不要我扶。”兰斯洛特说着，面无表情的脸上倒是能从目光中读出几分不满。
楚信然也就哑然失笑的安慰道：“不用在意的，又不打篮球也不从事什么要体型的工作，体型娇小些也更适合行动，还能避免被迫去扶喝晕的醉鬼不是么？”
“嗯……”兰斯洛特从鼻子里发出回应，“之后我就直接离开了，应该不会错过什么大事，维娜小姐明显对摩根也有些距离感。”
“嗯，辛苦啦……”楚信然起身，从桌下摸出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看来她们的状态还不错，你也喝点水，应该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吧。”
“有……大概两年？”兰斯洛特想了想，不确定的回答。
“两年啊，那还真是有些糟糕……”楚信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跟人对话的次数怕是还没兽亲多吧。”
“我也不会一直对兽亲喵喵喵。”兰斯洛特指正着对方话语的错误。
“啊，那不是更糟糕了吗，学生这么自闭，当老师的也会无奈的，年轻人就该多交一些同龄的朋友，多跟人聊天，多看点沙雕视频，每天一遍，防止抑郁。”
“那我努力一下吧。”
“找不到方向就和因陀罗以及维娜聊聊吧，就算不能立刻给出答案，但稍微等等就会有了。”
“嗯，那我回莫尔街了……”兰斯洛特起身，“夜烟这几天也很努力，昨天甚至问我相不相信她被重新抓进去能在三天内逃出来。”
“看来她准备好训练那方面了。”
“那就多帮衬她一点吧……”楚信然点了点头，“路上小心什么的就不说了，预祝好梦。”
“你也是，下次再见应该得至少一个月吧？”兰斯洛特回头问。
“是啊，至少一个月。”楚信然答。
兰斯洛特便点了点头，重新走近过来，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楚信然，以她的身高倒是蛮合适。
“你们走的时候我就不来送别了。”
松开双臂，退后两步，兰斯洛特说。
“路上小心。”
楚信然笑了笑，“嗯，你也是，加油哦。”
他抬起手挥了挥，兰斯洛特点了点头，走出时轻声带上了大门。

NO.2:启程，朝着哥伦比亚。
（一觉昏睡到11点半，重下客户端一看公告10:00到16:00……完球，上线基建铁定一片红。）
翌日，尚未到临行时的一天便和前几日的平静一如既往。
再一次的回忆与战斗，醒来后便是悠闲地逛街储备短期物资，再将一个装满器具的备用大提琴盒雇佣企鹅物流寄往莱茵生命，收件人定作塞雷娅。
莱茵生命公司，是一家位于哥伦比亚，致力于生命科学、化学制造、生物应用等领域技术的公司，为哥伦比亚重点扶持的科技团体。
这个团体涉及的领域之多注定了人员的复杂和分工定位的多样，塞雷娅女士便是这样的代表，作为莱茵生命防卫部主任，既是一位学者也是一位战士。
虽然楚信然和她的交情不过点头之交，但考虑到赫默医生这一层关系纽带，请她帮忙保管一下收件也并不困难，以前的代收首选是白面鸮。
但这次是满是凶器和危险物的大提琴盒，还是专业些的人来负责比较好。
寄一个备用件过去，自己再带上正在用的主力装备，这算是基础的准备，还有些东西装行李箱里让夏梅隆帮忙拖。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把夏梅隆喊到了家里，两个人各对着彼此的电脑屏幕收集哥伦比亚的近期状况，从国家新闻到城市政策再到发生过的暴乱和赏金委托全部列出然后做个简单的整合。
光是这次情报准备搞定就都快晚上了，摸起静音的手机甚至还能看到维娜发来的短讯。
还是征询建议之类的短日记报告，现阶段不论是楚信然还是梅林都不适合出现在格拉斯哥帮视野里，前者是因为因陀罗必在维娜身边，后者则是因为梅林的人设并不讨人喜欢，也没有出现的理由，这有点基础认知的维娜并没有发出邀请什么的，真正出现时也只会是楚信然启程的明天吧。
或是能够独自行动时的闲暇期。
不过可以想见，这刚接手格拉斯哥帮的时期，只要不打算当个傀儡领袖的话，要忙要熟悉的事务必然是堆积如山的，合格的领袖不一定是过劳死，但肯定会很忙碌，初期更是如此。
“那你昨天玩的如何？网友感觉怎样？”
开着这个即便在泰拉也没改名的word文档，楚信然正在照着页面输入表格，有着边干活边聊天且并不如何妨碍的余裕。
“就是那个叫12F的。”
这个名号在雇佣兵圈子里毫不起眼，但在赏金猎人圈子里却是有些流传的，就像曾经提到过赏金猎人的出名方式除了你自己突出外，就是得让记住你的人也活得长久。
也因此老猎人们都会对熟面孔印象深刻，他们印象深刻的不一定是战斗力最强的，但肯定是苟得最久的。
苍七的出名之处就在于他本身有着狩猎同行以及实力出众的传闻，并且活跃了好几年都不曾销声匿迹，而12F的出名理由就是后者，那家伙又当雇佣兵又偶尔会跟赏金猎人合作，跟他合作的人多了，而他又一直活跃了好几年，哪怕实力不够强劲也会在老猎人们的偶尔闲聊中作为话题之一出现。
这时的话题通常围绕着老练和急智展开。
楚信然没有和他直接合作过，但听传闻看来是个挺好相处的家伙，是他的话，网名和代号一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而且还刚好都是萨弗拉。
不少雇佣兵和赏金猎人都会养名号，不论是代号还是联络用的账号，越出名越好，越出名会找上来的活就越多，楚信然也养了苍七这个代号。
但他的网名就很随意了，经常是一段时间随心情变幻，有沙雕画风的有深沉画风的，还有当代二刺螈画风的，甚至还有非主流画风——他曾经因为无聊拼出过几个火星文上传输入法。
但那个中规中矩的12F肯定会连网名也养吧。
“12F？相当的能说会道哦！现充力不在我之下，我真是好久没遇到过这么聊得来的人了，就是没我放得开，还跟他约好了有机会再面基，而且这次是顺路，大家都去哥伦比亚！”夏梅隆眉飞色舞。
“挺好的，看来你也终于能再多个像样的朋友了。”
“我还没怎么跟你说他吧，这么信任是认识？”夏梅隆意识到了不对劲，老楚这厮以前在他讲述新朋友时总是说话带刺，压根没有过挺好起手，突然来一句挺好就跟那些喜欢发「不也挺好」的扭曲怪一样令人警惕。
照着页面再打了一排字进去，楚信然说出了一串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或许，或许我认识他，而我真的认识他的话，那他也该认识我。”
但夏梅隆却听懂了，脸也垮了下来：“不是吧？我凑巧发现的网友也是圈子里的？我订的票都跟他同一班欸，现在是不是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的，既然他都同意，那就没有问题……”楚信然老神自在的拉开屏幕边打字边说，“虽然是圈子里的，但确实是个挺正常的家伙，算是值得你结交的朋友吧。”
“这一行圈子里哪还有正常家伙哦……”夏梅隆抬手捂头哀嚎道。
“啧……”楚信然抬起头看了眼天花板，扭头道，“比我正常，这样够不够安心。”
“这就够了，那我非常放心！”夏梅隆立时变脸，比楚信然更像个炎都人。
看着他那笑脸，楚信然瞥了眼桌面，没什么能扔的东西，只能作罢回头：“卖力点，我还想正常饭点吃饭！”
“okok——”
.
第五天上午，阴云笼罩着天空。
几天之内来上两次对外通道也算是颇为新奇的体验，但更加新奇的大概是他会迟到吧。
夏梅隆和12F约好的早上八点半在伦蒂尼姆西北边区的第二通道入口，也就是和楚信然之前接维娜时站的地方相距不到两百米的地方，那是第二通道，每天都有着有着二十多辆的长途运输车频繁出入。
如果大胆一些还可以试着称作慢速列车，因为那种利用旧轨道修正的铁轨路线有一定几率遇到野外的突发事件，处理起来并不如越野公交车灵活，自然也被称为勇敢者的刺激之旅。
而这种勇敢，是扯不到楚信然和夏梅隆这俩「怂人」身上的，连那12F也对此毫无热情，买的票也就是同一班长途越野车。
但问题也就回来了，他们迟到了。
两人考虑了很多抵达了哥伦比亚需要面对的种种可能性，连作战的应对都做好了，唯独没想到启程前就掉了链子。
当楚信然通过手机听到夏梅隆那家伙说他堵车时，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昨晚跟天火聊过天被同化了。
他昨晚想起那个好久没联络过的大小姐，也就用MSN说明自己又离开维多利亚了，有事找不会在之类的烂话，跟那和他这种辍学学长不同，学业正值紧张又向上的的高材生简单的扯了几句就关了手机。
总不会聊过几句就能把旁人掉链子的属性共通吧？想不到天火的源石技艺恐怖如斯到这等地步，如今之计唯有等到夏梅隆来时对他屁股来上一脚才能破除诅咒。
他心里这么想着，然后也在东张西望，12F大抵是已经上车了。
虽然现在只是迟到了七分钟，但长途班车的候车时间向来是稳定又长出普通班车一截的，倒不用担心错过登车时间什么的，而他不仅在等夏梅隆，也是在等维娜。
虽然说过什么未成年人不要想着什么早恋的话，但就算是以朋友的角度，出国也该知会一声才是，他照着夏梅隆说的时间对维娜进行过通知，而她也如预料中那般回了到时候回来给他送行。
那她也算是迟到吧，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堵车，现在才出现在视野里。
穿着之前楚信然为她准备的，用于出席正式场合，也就是对决因陀罗时穿的那身长风衣，一路小跑到近处才道歉道：
“抱歉，来晚了，有点耽搁。”
“不用道歉，夏梅隆那家伙还没来，所以你算是正好……”
背着大提琴盒也拎着行李箱的楚信然看着有点喘气的维娜，伸出一只手帮她轻轻拍背，“其实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来不了可以直接发短信给我，你这几天应该也熟练手机了吧？”
维娜强硬道：“不行，我们是朋友，你要出行我必须来送别。”
“朋友也是需要宽容的……”对她的较真有些无言的说，楚信然瞥了眼远处，总算能看到夏梅隆那家伙跑的像是要断气一样的身影了，“你看那个沙雕，我就总对他很宽容。”
“哈……哈！哈——”喘气声可谓是抑扬顿挫的沙雕拎着俩行李箱一边跑进一边喘得更大声，“殿……莉雅，你好啊！”
还差点因为激动而说漏嘴。
“你好，夏梅隆……”维娜点了点头，“你们现在就要走对吧？”
“是！车票时间，还有五六分钟吧。”腾不出手摸手机看时间的夏梅隆只能猜一下，然后看了看两人，“算了，老楚，我先去看12F，再跟你，占个位置，你们别聊太久！啊对了还有，莉雅再见！”
说着他就拎着俩手提箱朝着远处的车群跑了过去。
“你看他像是要断气了，我也得过去帮他……”指了指夏梅隆的背影，楚信然说，“该道别了，不过没想到那三头狮子居然一头都没来么？”
早在维娜刚出现时，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他们不方便上车，就没来挤……”维娜说着，看了眼夏梅隆的背影，通情达理的加快了语速，“路上小心……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她有些讪讪的说道，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要求的意思。
而楚信然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令她稍稍安心了些，“会的，我也想早点忙完恢复平静。”
“梅林，我们的友情是一般还是比较好的？”她突然问。
“应该算比较好吧？”楚信然估摸着异性朋友同居就很不正常，说比较好简直是太•君子了。
“那，道别的时候拥抱吧，因陀罗前天这么说过！”
前天……兰斯洛特怎么没提到过，难不成是因陀罗那家伙的醉话？是了，因陀罗一贯是对自认为关系不错的人动不动就抱一下。
迅速的理清思路，楚信然也没有等对方主动，自己先张开双臂：“那就拥抱吧。”
“信然再见。”
轻轻的拥抱，维娜凑在楚信然耳边轻声说完，立刻抽身，“再见！”
微微垂着头拉高的声音，大抵是不了解自己的脸会像火烧似的发烫吧。
楚信然怔怔的望着那主动提出拥抱又赶紧脱身退走的阿斯兰少女，一时间觉得人设都给变了。
也就几秒后才意识到这种反应的熟悉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冲着她那龙行虎步的背影喊了声再见，然后重新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朝着班车走去。
朝着哥伦比亚。

NO.3:罗德岛人事部该给我钱——by楚信然
（战地秘闻，既没打脸还给出了新东西，挺不错的。
还有红云这潜能信物……倒是挺聊得来。）
将大提琴盒塞进那厚实装甲板防护的下方行礼舱口再把行李箱也推进去，楚信然才上车走到了正朝他挥手的夏梅隆，一旁还坐了个头首都呈现完全返祖的萨弗拉。
有着和他穿的风衣一样的米色鳞甲，整一个头就是个略接近西方龙的大蜥蜴，但将他与冷血生物区别于外的是好奇热络的目光——
虽然他那对眼睛对比整个脑袋小的像个小黄豆，隔远了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神。
“来！12F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叫梅林，我的好哥们儿，瓦伊凡人哦！”
大概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夏梅隆开口胡诌，但却是颇有效果的让12F伸出了那与头颅同色的锐利手掌：“你好，我网名是12F，可以直接用12F称呼我，梅林先生。”
“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梅林。”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楚信然此刻出行也带着瓦伊凡的伪装套，熟人当然认得出，但对12F而言却是绰绰有余了。
因为苍七到底是什么种族，又是什么具体的长相，一直都是中低层圈子里诸多问题之一，他们没资格查阅苍七的资料，自然只能从传闻得知，而传闻又很少提及形象，再加上楚信然常常为了方便行动而做形貌伪装，尤其是暗杀类的时候甚至连商业街递传单的毛绒皮套都穿。
这样的结果就是虽然楚信然的代号很出名，但很难被第一时间认出来。
有时候还带特意证明身份，除非有认识的老猎人或是老雇佣兵在场，这些也都算是老熟人了。
12F虽然也算是老雇佣兵，但两人确实没交集，在12F相对较为活跃的年代，楚信然已经在开始摸鱼了，隐藏个身份一点不难，更何况旁边还有笨蛋在打岔拉话题。
“我看到了哦，拥抱了哦，感觉怎样啊？殿下的身材很顶吧？”
在楚信然刚调试完座椅尾洞尺寸，刚坐下还没套上安全带时，这人就一脸猥•琐的挤眉弄眼，这么淫贱的模样大抵也没人会联想到苍七的协助者夏梅隆吧，不管凯尔有没有跟12F谈及自己的本名，他都记得这货的网名是：得过且过的爬。
爬是爬行动物的爬，这家伙一直有过养爬行动物的小爱好，但不论是时间还是条件都不够充裕导致断断续续的，楚信然不想评价一个蜥蜴人养蜥蜴是个怎样的精神。
毕竟兰斯洛特和夜烟作为菲林还养猫呢，更别提因陀罗那家伙养保护动物。
但也不妨碍楚信然对他一脸「给爷爪巴」的表情，特意用炎国话招呼道：“爬！你变态的样子能把你的新朋友吓跑。”
那爬字可谓字正腔圆中气十足，夏梅隆非常会意，但仍嬉皮笑脸：“嘿！12F也看到了的，你看旁边的车窗，不是正对你们刚才的位置？”
楚信然瞥了眼12F，后者的蜥蜴脸上露出似人的无奈笑容，只因他也能听懂炎国话。
虽然能看出这算是朋友间的打闹调侃，但还真不好判断楚信然是不是真的生气，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梅林先生的炎国话说的真专业啊。”
“在那生活过，现实总会糟糕的逼你学各种东西……”拉上颇为牢固紧绷的安全带，坐在最外侧座位的楚信然再侧头看了眼两边已经快要坐满的座位，才回过头来继续说，“直接叫梅林吧，这样我也就能直接叫你12F，既然是网上认识的朋友那就不必和陌生人一样客套。”
“这是我的网友吧，你怎么说得好像你的网友一样……”夏梅隆咕哝着摸出手机，然后又从腿边摸出一瓶水，“不过12，你真的没必要跟梅林那家伙客套，你看他连出门都有妹子送，一看就是阶级敌人，可怜我天天忙得连找女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你嫖娼的理由么？”楚信然冷不丁的说。
“咳咳咳……你在说什么呢！”夏梅隆惊到，脸上的鳞片极速变黄，“别乱说，对了12，这家伙来之前我们聊到哪了？是你的目标对吧？”
比12F更生硬的转换话题出现了，两个本该是很会聊天的家伙都是被楚信然一句话将死。
不过楚信然也无益去取得话题终结者成就，也没把这生硬指出来，而是也摸出了手机然后看向12F。
一个风评不错的雇佣兵往哥伦比亚走，目的什么的他也有些好奇，只是夏梅隆这种问法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真话。
“凯尔你……还有梅林，对矿石病怎么看？”
虽然不知道他和夏梅隆到底有多聊得来，但这以问题回答问题显然是某种「考验」，楚信然还在想对方是站什么立场时，夏梅隆就已经开口了：“什么怎么看啊？你给个方向啊，是看病人还是病。”
“病人和病都是，其实我是想帮一个矿石病患者找一个合适的医院，但维多利亚最好的伦蒂尼姆皇家医院也没有对矿石病设置部门……
我就想去哥伦比亚看看，如果哥伦比亚不行，我再换卡西米尔，我知道很多人光是谈论这个话题都觉得糟糕，但凯尔你前天的表现跟那些人不一样。”
前天？楚信然瞥了眼夏梅隆，再看向一脸出乎预料坦诚的12F，心头感叹这如果是演技的话就真的挺出色的，这副语气和内容，配上那年轻的声线完美演绎迷茫的年轻人，已经相当疲惫以至于连萍水相逢的网友和网友的友人都愿意倾诉话题。
会是演技么？有演的必要么？除非他认出了自己，不，就算是认出来也没什么好演的不是么？
那个12F可不是这样的戏精，那就是真的了，但这还真是个老套的故事啊，为身患绝症的某个人而到处求医什么的，一个混的不错的雇佣兵至少也该知道几个著名的对感染者开放诊所吧？
“特维尔诊所，就在伦蒂尼姆，你去过么？”他开口问。
“去过。”12F惊讶地看了一眼楚信然，惊讶于他居然知道那个地方，他本也只是对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聊一聊释放一下最近全然一无所获的压抑，现在看来路人的身份似乎不太寻常，会一口流利的炎国语，还知道那都市传说一样的诊所。
“那个医生听我描述的病情只是摇头，说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推荐我们去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夏梅隆有些好奇，“那是哪？”
“乌萨斯……”楚信然嫌弃的瞥了一眼夏梅隆，这家伙是情报人员吧？
而且在乌萨斯留学过对吧？结果自己都能在莱茵黄金论坛里见过这个组织的消息，他却不知道。
“是的，乌萨斯……”更意外了，12F望着楚信然，都有些想问他的身份是什么了，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但礼貌令他继续说明，“根据那个医生所说是在切尔诺伯格，成立不到一年但很有些医疗实力的感染者地下诊所。”
然后，他又沉默了，几秒后才低声说：“但是，那是乌萨斯啊……”
众所周知，在泰拉每个国家和移动城邦各有不同的国情，而对感染者的态度上，乌萨斯可谓是带头冲锋在不人道的道路上，同样对感染者排斥且充斥敌意的炎国反倒因为消息闭塞而不怎么上榜。
“我不是不相信阿撒兹勒的能力和存在，但那种国家下存在的地下诊所，大概是连支撑自己都很艰难吧。
而且乌萨斯距离维多利亚又那么的远，我更想去哥伦比亚碰碰运气，比如特伦尔诊所里那些仪器上都有的，莱茵生命的logo。”
听到这里，楚信然也就开口了：“你最好放弃。”
12F一怔，明黄色的细小瞳孔中有着明显的呆滞。
“莱茵生命确实是能跟医学扯上关系，但这公司从来都不专攻医学，所涉及的源石研究和矿石病研究远没到能医治稳定病情的水准，最重要的是，你准备好让你那位朋友接受实验般待遇的准备了吗？”
车身的颤动从甲板传递到座椅，这越野班车终于停止了等候，开始发动，准备启程。
“梅林先生……”12F重新以正式的称谓，“你是什么人？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没有问对方如何证明所说的真实，因为对方也没义务对自己证明话语的真实，所以他直接问其真实。
“一个准备去莱茵生命公司下属实验室复诊的老实验品，以亲身经历为你讲述的莱茵生命正体，你相信么？”
“你也有？”12F迟疑着问。
“我没有，我要是有，恐怕不能这么顺利地上车，并不是只有矿石病才需要重视，这个世界的人类所面临的危险太多了……”
耸了耸肩，楚信然瞥了眼贴在椅背下滑坐姿试图空出更大空间给两人交流的夏梅隆，然后继续看向12F，“但你想让莱茵生命治疗矿石病，还是等个几年的好……”
“等个几年……”12F苦涩的垂下头来，几乎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话，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调查过莱茵生命的资料，作为一个相当瞩目的公众组织，这个公司的某些成果也算是颇为透明，轻轻松松就能调查到不少东西，但矿石病……他只是抱有一点侥幸的期望而已。
“呃……”望着这巨蜥脸露出的悲苦神态，楚信然也烦的碾了碾额前的发梢，干脆再免费打个广告吧。
真烦啊，那地方他明明一点都不想帮忙宣传，弄得好像自己像是那组织的一员一样，可就算是现在，他也对那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只因能相信的人并不多。
于是他便开口一转：“有个小型组织，前几年靠《危机合约》起步，最近也算是有点活跃吧，掌握的医疗力量和对矿石感染研究与检疫手段可能要比莱茵生命这方面的准备高出几年不止。”
望着12F缓缓抬起头，望着那眼中的期待，楚信然有种自己的安利技法更进一步的错觉。
“一家注册医药研发公司，罗德岛制药公司，你可以试着搜集一下它的讯息再做判断，总之也算是一条可见的路吧，要比在黑暗中摸索要强得多。”

NO.4:这里是海底，这里是陆地。
（舟游的剧情模板在对话历史上一直残疾，以前剧情还短，这次剧情一长简直想骂人。
完全没见过哪个游戏的剧情对话没有对话历史功能，要拉前面的记录就非得从头再看一遍。
在我逐字逐句整理的时候，真的是弱智到我了，还不如去翻别人的录屏，起码可以回拉进度条。）
从维多利亚王国到哥伦比亚联邦是跨国的旅途，其路程绝不是伦蒂尼姆到敦刻尔克这种国内行程所能比的，就算是特制以跨国为主要用途的升级版越野车通常也要数天的行程，而在这个过程中，并非完全由一辆车担任。
沿途十数个公共补给站以及五个临时换车站，这趟长途旅程起码得中途换乘两次。
这倒不是考虑乘客安全着想的设计，反倒是对载具的保护，毕竟就算车身以防护钢板做处理，沿途经过的危险荒野和容易引发争端的荒野聚落也不是真正安全的地方。
也正因如此，长途客车上常驻的几位维多利亚便衣骑警也是长久以来的惯例，其保密性唯有遇到袭击一类的危险事件才会解除，若是相安无事，倒是直至旅途终点都不知道车上谁是骑警。
12F便是在最初与楚信然的对话中有短暂的一瞬怀疑过对方其实是骑警。
但伴随着对话的继续和深入，这份怀疑也就完全打消了，毕竟只是当个骑警还要了解各国感染者医疗机构动向和组成什么的，未免难度太高了些。
启程的第二日，连楚信然前天修定的新歌和托人做的搭配MV都正式发布了，编曲人却只能在信号贼差的荒野听一些能说会道的老哥伦比亚人讲故事，感觉跟遇上了个导游似的。
“白头海雕你们知道吧？哥伦比亚的国鸟，或者说羽兽。看起来凶猛霸气，但其实叫声是叽叽叽，走路也像个老大爷一样又慢又蠢。”
“不对啊老兰登！大家都看过哥伦比亚电影吧，白头鹰叫声挺嘹亮的啊！”
“那是配的，配音你懂吗？白头雕完全是个样子货，所以早期的牛仔系列和现在不少电影中白头鹰的叫声都是用另一种鸟配的，名字叫红尾鵟，在阿纳萨齐人文化中常用作标志和象征，羽毛常用于各类宗教仪式。”
“说这些有什么用哦老兰登，不要跟我们灌输没意义的科普了，讲点有意思的！比如哥伦比亚哪里好玩！”
捧场的人一片嘘声，没兴趣的人捧着手机，还有些人还在吃饭，坐在公共补给站的食堂里端着颇有自然风味的午餐。
应该算午餐吧，虽然这都是下午3点了，但按照三餐顺序，这算是午餐。
半小时前遭遇了一场道路破坏，不方便绕路的情况下乘客们和司机一起清理路况花了些时间，这种体力活下，大家的饭量也比平时好上不少，之前一起干活也算是拉近了不少距离。
“大家不用着急，源石液要补满还要几分钟，届时我会通知大家。”
健壮高大的菲林司机在一分钟前就在这里发出了声明，旁边还有个公共补给站的工作人员接着说：“食堂隔壁是联合超市，紧接着是药店，有需要的请尽情选购，不需要兑币，不论是英镑还是美元或是龙门币都收……啊，卫生间是吗？斜对面就是公共卫生间。”
在食堂里问卫生间在哪的家伙，虽然场合和时间非常突兀，不过工作人员倒是不在意这个，说完便朝所有人微微鞠躬：“希望各位乘客在此补给站的停留中获得满意的体验，也请不要贸然触碰公共设施，尤其是加液站。那么，请继续享受补给站的哥伦比亚风格美食。”
说罢他便和司机一同从门口走开了，而楚信然还在拿着叉子和盘子里的水果做抗争，所谓的哥伦比亚风格美食，就是水果入菜贼多。
当然这也不代表肉少什么的，恰恰相反，肉食分量相当足，比分量更足的是热量。
还真是随意便捷的哥伦比亚风格。
这时候，非常习惯这些东西的夏梅隆吃的倒是比楚信然还快了，甚至有余裕凑过头来低声招呼：“喂，老楚！”
“说……”
“红尾鵟的毛，是不是以前你拿的那个雕像上扎的那个？”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才说：“是……”
“我说嘛，就觉得这个鸟名耳熟……”夏梅隆愉快的拍了拍肚子然后又缩了缩头，“我去趟超市，明天又要坐车，得买点零食垫着。”
还以为他要问什么结果这就没了的楚信然无语的望着这家伙，也就顺势招呼道：“我要薯片，原味的。”
“好好好，还有巧克力对吧？老吃这种东西你怎么还不变成肥仔。”
夏梅隆摆了摆手，随口吐槽着走远了，而楚信然也就继续埋头对付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偶尔抬头一瞥倒是看到了现在才端着餐盘走过来的12F。
“吃的很快啊，梅林先生。”他招呼着坐在一旁。
“都说了叫梅林就行，是你来太晚了……”戳起餐盘里的烤菠萝，楚信然嚼了几口才说出后半句，“连队都不用排吧。”
“应该是吧……”12F点了点头，扫了眼周遭乘客的餐盘「战况」，然后看向自己的餐盘端起刀叉，“罗德岛的资料有些看入迷了。”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入迷的。”
“谜团很多，所以入迷……”12F扭过头，“但确实如您所说，看起来要比莱茵生命更可靠，他们以矿石感染研究和检疫手段作为主打宣传。”
“那我再友情附送一件公开信息没有的消息，这家公司其实涉及武装力量，会雇佣的人群以感染者居多，和莱茵生命某些不公开的项目一样，不过这倒是对患者无所谓，看你如何判断。”
“嗯……”
萨弗拉年轻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吃着食物，而楚信然已经把最后的一点东西搞定，端起餐盘起身，“那么我吃完了先去走走，对了，如果决定去罗德岛的话，别在那的工作人员面前提到我。”
12F仰起头怔了怔，米色的上下颌互相合拢然后点了点头。
“非常好……”
朝着清洗间走去，楚信然可不希望突然收到什么突然的电话，但就算是他这么想，墨菲定律还是会如约而至，清洗完餐具放回，再去解决三急之一后，女声清唱的手机铃声已然响起，在屏幕上显现的备注名称很长一串。
比当初预想的还晚了两周，这点误差倒也不算太差，证明自己记忆的日期没出差错吧，但这家伙……
楚信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的接通了电话，放在耳边说：
“这里是海底 面对地面 再度通讯中……”
“这里是陆地之上 喧扰的风暴 再解析中。”
手机里面传来这样的回应声，声音与他相似的年轻。
“一年了，这一觉睡得好么？博士。”从道路中撤出，楚信然端着手机望着这临时公共补给站外的郁郁葱葱，手机传来轻快地回答：“这称呼还真是生分啊，我们不是挚友么？”
“那是你单方面认为不是么，这一次苏醒，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可不能这么说，魔族战争那种事也不是每年都能遇上的，像是四皇会战都是多老的事了。”
“这个世界永远都有血腥的战场，哥伦比亚和乌萨斯尤擅制造。”
“白鹰和毛熊？你知道的，我跟他们向来合不来才对。”
“能说出这些话，看来你这一年也没丢掉什么。”
“是啊，起码连暗号都还记得，也算不赖吧？其实也还没到那地步，不过也快了吧，说不定两三次后，我就接不起这个暗号了。”
“理智要撑不住了么？”楚信然回过头，重新看向之前走出的食堂，一些被他下意识无视的黑影只要稍微一提起想法，就浮现出狰狞怪异的模样。
但模样再怎么可怕，它们无法直接干涉现实，甚至还会被自己先一步清理，就谈不上威胁。
“有些征兆了，不得了的知识太多了，这就是人类的极限啊，所以我才那么羡慕你啊。”
“羡慕我天天活在海底吗？”手指一滑，满身触手正趴在窗边的扭曲物就被一枚冰制尖锥贯入，尖锥在两秒后坠落破碎，轻声不会吸引任何路人的视线，只有那扭曲物的同类们似乎察觉到那一瞬的气息，但没有靠近，反而以各自的移动方式最快的逃跑。
“如果能适应海底的压力，我也想脱离地面，塔这种建筑，建的太高就容易被摧毁，凯尔希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听过亲口说的话就不要代别人做判断，多出的阅历与知识不代表你能俯视地上的人群。”
“喔……是和凯尔希不同风格的嘴臭呢，不过还真是够委婉的，但我这次只活动一个月哦挚友，要不要来探望一下我啊。”
“一年零一个月后再见。”
“还是那么绝情啊，分明我还努力过帮你找回家的方向。”
“所以我还会接你电话，还会确认你的状态，又及，这一次的沉睡，有结果么？”
“很遗憾，没有，这一次是边界，或许下次的暗号该换了。”
“是该换了，这一次的暗号已经编成歌了，年初的事。”
“你还没放弃这种锚定点么？”
“可能只是成爱好了吧，想要听到熟悉的声音和内容，想要看到熟悉的人和景色。”
“我也想啊，撑过午夜，看到太阳升起照亮熟悉的景色，那一瞬间的安稳真是舒心，作为一头龙你不该扭转一下天象么？”
“所以我在海底，你在地面。”
“所以共同加油，你说对吧，挚友。”
“说太多了，我要挂断了。”
“你真的很不给面子欸。”
“这个月，我会在哥伦比亚。”
说罢，楚信然便挂断了手机，望着干净的只剩下人的小广场，朝着班车走去。
旅途继续……

NO.5:打了个电话，使你充满了决心。
（偏偏联动的是肯德基……而且那汉堡口味什么鬼哦……汉堡⚹⚹明挺好，罢了，下个月去一趟成都，这小镇子连肯德基都没有。）
旅途的第三天，就算是没怎么出过国的乘客也熟悉了这个流程，一天的时间过去乏善可陈，只有来自兰斯洛特和维娜不同时间的问候，以及天火用MSN发的行程确认。
但与其说是行程确认不如说是疯狂暗示，文字间大有一种「能不能在野外发现新奇源石标本，快给我寄过来」的催促感，对此楚信然回以讥嘲。
从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的路线早在上次城市移动——也就是一个多月后，就在道路探索者们的辛劳下于两天内做出新规划，投入运营到现在也有一个月了，其安稳程度自然经得住检验，怎么会有发现什么新奇源石的机会，他是坐车去哥伦比亚，又不是坐车出来探险调研。
除非突然来个天灾，否则不可能又天上落源石这种鬼发展出现，这一点楚信然一点都不怕Flag或是乌鸦嘴。
虽说泰拉世界天灾频繁，但那是整个世界，分摊到各个城市地区的中标率自然不高。
更何况有些地方天生就灾害不断，有些地方却能几十年都安安稳稳，这两种情况就严重影响天灾统计，但说这么多，也就是一句话：天灾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
每一次天灾的出现都有迹可循——这是烙印在天灾信使教科书上的话语，这个职业以荒野为中心进行活动，随时观察自然现象变化，对可能形成的天灾进行预先判断，对已经发生的天灾进行记录和预警工作。
他们不相信真正存在突兀的天灾，没发觉只能说明探测手法和思路需要改进，这份执着是泰拉人的财富，无数代信使积累的经验确实保护了城市与聚集地们，也迎来了理应的尊敬。
通常每个大城市都或多或少有着天灾信使们的存在，这也是移动城市能平稳迁徙的资本，毕竟就算是移动城市也难以应对突然显现的天灾。
综上所述，天火的期待显然是白搭的，被楚信然笑话后的反应倒也平淡，证明她其实没报太大期望，颜文字用的那么丰富大抵是读书读得太无聊。
虽然这位大小姐热衷知识的提升，但学校通常会以繁重的考核来消磨你的耐性，常人倒是出色的成绩大抵能带来些许愉快进行平衡。
但对她而言，优秀成绩什么的是情理之中，没有任何成就感，只是在浪费时间。
但也不可否认学校的资源确实丰厚，所以她仍然在遵从课程的安排。
毕竟她一点都不想动用家族的财产，也唯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证明自己的优秀与出色。
这条路还有的走，楚信然自然是支持她的，但还没到因为她一时的念想而脱离车队的程度。
更何况她的消息还谈不上重头戏，真正的重头戏永远都是他那MSN里的定时炸弹。
因为当初维娜的引导与他自己的不忍而建立联系的深海色•小姐。
倒不是她又有新作品了，只是楚信然在和某人的通话后勾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虽然不太愉快，但也令他坚定了某种决心，于是他再次拉开了深海色的MSN私聊栏，点击了那俩幅他一直没做好准备面对的画作。
看两幅画都要激烈的思想斗争还真是没谁了，可谁让他的直觉比因陀罗更出色，比之维娜还要夸张。
不过灵感高并不足以概括全部，他自己清楚，为什么在那油画展时，旁人包括维娜看深海色的画作都毫无波动，唯有他表现异常。
有过这方面的经历与知识，触发那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了，面对深海色这种同样高灵感画家作出的画作，谨慎和准备都是必须的。
物质的准备其实很简单，某种程度的自缚，某种程度的远离人群，然后就是真正难做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人心是多变的，也挺容易被影响的，或许几句话，几件小事就能让楚信然坚定决心，终归还是既然伸出了手，那就伸到最后，他还没做好拉的准备，但现在总不能缩回去。
于是他就看了，悚然和压抑牵动的源石微粒构筑出新的幻觉，在他有意识的挣脱后，梦中便又多了两幅画。
熟悉的冰雪与澎湃的洋流，各自构成与过往联系的画作，他开始怀疑起深海色，或是怀疑其影响深海色的某个东西，三次的灵感触动，三次的熟悉，再是这三次的美术馆中的画作，并排而列，就像是在明示和提醒，自己在被某种东西盯着。
他的心里有好几个略显荒诞的答案，但在有更多的证据之前，这些荒诞就只是荒诞，任由那过去曾如何的被惊怖、绝望、恐慌等元素点缀，陈旧的就终究只是陈旧的，就像此刻他重新伫立在冰原之中，望着那在繁密的雪花中走动的巨大人形，心头毫无波动，哪怕它那冒着红光的双眼已然朝着他的方向投来，举手投足间带着震颤的声响与混乱的风雪。
异化出更多角质的巨大鹿首，过于修长的灵长类手臂的尽头是锋锐的利爪，双腿则是偶蹄目的反关节。
温迪戈，并非某个冒名的隐秘组织，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温戈迪。
作为萨米、哥伦比亚北部和雷姆必拓边区的传统信仰与禁忌，通常被形容为一种残酷、恶毒，拥有巨大精神力量的超自然个体，被认为是遭恶灵附身的人类变化而成，在面临危险的情况下会同类相食，因而时常与冬天、北方、寒冷、饥荒、饥饿联系在一起。
而那温戈迪身着的破旧外衣也证明了这一点，如今身高七八米的它生前很大可能性是个人类，而造成它变成如今模样的原因，显然与那胸口富集的黑色结晶脱不了关系，仔细一看的话，被冰面覆盖的四肢也有些黑色的块状阴影，而在瞳中狭缝张开、绿菱颤动的状态下，还能看到缠绕着无数扭曲的口器和瞳孔。
倒是让他联想到伊塔库亚。
曾经的他仓促迎来这种只存于传说的存在，在北地疲于奔逃一度濒临死亡。
而现在的他只是甩手握紧了长剑，身后的苍龙率先发出一声震乱风雪的长啸，风雪未变，可水花声却无端的响起，在这极寒之中化作凌驾于风雪的冰制长戈林。
但，不需要对方过来踏入这长戈的冰林，他已然跃向空中，被恰逢其会的苍龙晃爪承接，猛然一甩，便见剑光从天而至，锐利的水也没能破开的骨面被长剑拉出一瞬的火花。
没等它晃身抬爪，不知何时变得体型与对方一般庞大的苍龙已然摆尾挥爪直接将其打得难以站稳，而上方的楚信然蹬腿后坠，其下延展的水化作冰面承接拉出顺滑的螺旋滑梯，重力加势能一路滑下的尽头是翘起的弧度。
没空管垫屁股的皮风衣被磨成什么模样，他便已然再次身处七米半空，前方便是失去平衡尚显倾斜的雪怪，汉八方的剑尖对准那裸露而出又被寒冰冻结的心脏，绽放出作为刺击武器诞生的狰狞！
噌然洞穿贯入那冰结的心脏，并在洞穿的下一秒，早已积蓄在剑脊的水流在重压下化作激流连同心脏后方的冷硬肌肉与骨骼一同击穿，飞出温迪戈身后两米便被环境化作冻结的带蓝冰锥，庞大的怪物身躯在僵硬中歪斜着倒下，直至落在地上溅起一片风雪，便见蓝光一晃，楚信然从中踏出。
那蓝光是他抽剑时甩出的血迹，这次干脆的走出也是因为这温戈迪当初就让别人解剖过了，不属于上次那种需要他目测的类型，抬起手，轻量化的苍龙探出龙爪再次相接，将他拉出严重妨碍前进的厚实雪地，朝着幻境的出口疾冲。
这短暂而又潇洒的击杀结尾，他便要同苍龙入下一幅画。
雪原之后，是海洋。
不论那影响深海色的存在想对他说明什么，他都不介意挑战曾经令他狼狈不堪的敌人，以此检验自己真正的成长，将曾经的屈辱尽数报偿，这也是二周目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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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这趟没什么新奇的长途观光之旅就行程而言已经是三分之二了，这剩下的一需要第二次换车，这一次的车光是外形就与以往有着直观的不同。
熙熙攘攘的乘客交接，坐上看起来更新潮更高端的越野班车，乘客们纷纷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座椅上奇奇怪怪按钮的作用，这时便又是之前讲故事的哥伦比亚老哥大着嗓门科普。
新的年轻鲁珀司机只是一开始回头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有人帮忙给做说明书没什么不好，他只需要分出一点注意听他有没有说错就对了，没有缺漏的说明自然是皆大欢喜，也给一些第一次来哥伦比亚的乘客带来回头能用上的谈资。
哥伦比亚这个新兴国家给所有外国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从按钮颇多，功能多样的运输车开始的。
楚信然也挺满意的，起码尾洞的尺寸调节更细致省心了，还支持他晃摆——这种无聊摆龙尾的行为对他而言就跟听歌抖腿差不多。
可接近一米甚至还在成长的龙尾通常会给旁人造成困扰。
说到底还是这具身体的发育速度动不动就冲一下火箭，摸了摸眼前露角发梢，上次修剪头发不过几天，现在却感觉过几天又要剪了似的。
好吧，反过来想不用担心发际线也是好事。
“老梅林，你在干啥？”
坐在边上的夏梅隆仿佛座椅不舒服一样挪了好几下姿势，回头就看到楚信然又在捋头发。
这话也让12F看了过来，自打上次谈话后，他倒是没再提起源石相关话题，也没有再问罗德岛的相关，或许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恢复了一贯的闲聊话题和状态，并且始终没有询问或是试探楚信然身份的迹象，这份克制倒也确实不亏为老猎人们对他的优秀评价。
12F的事和周围人无关，自己的消息也不会落在那边，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感染者人才收容与发掘程序什么的自是不想扯上关系，曾经误入战场的教训已然足够深刻，他也就向来不承认自己是某个势力的一分子，也在避免被大势所裹挟。

NO.6:哥伦比亚的空气，带着尾气味。
（庆祝半个月后的肯德基双更。）
“恭喜你们，各位乘客，为期五天的旅程，我们终于跨入了哥伦比亚的辖区，但请小心，因为马上我们就要进入哥伦比亚的外围城区。”
按下了一个扩音按钮，司机便如导游一般开口，这让本来看到了城区轮廓感觉话题又来了的哥伦比亚老哥闭上了嘴。
“这里曾经爆发过一次突发的地质天灾，那场灾害所带来的阵痛便是这些位于移动城区输送带上的废墟，既难以清除，也难以重建，这里也就成了一些赏金猎人、流浪佣兵等不法分子流窜的主要场所。
但还请放心，从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的所有长途车都有着哥伦比亚、伦蒂尼姆与雷神工业三重标记，通常不会引来袭击。”
通常这种用词听起来就不正常不是么？
楚信然瞥了眼一旁的夏梅隆还有12F，三人显然都有相似的想法，夏梅隆露出了明显的担忧，而12F则是微微垂下头，米色的鳞爪抬起摩挲着下颌。
而若是视线越过两人直接看向窗口，就能因角度问题而瞥见远方的一些残垣断壁还有些勉强维系的危房建筑，稀稀落落的站着一些人看向这边，虽然相隔甚远但也看得清手中的大家伙。
上次来哥伦比亚时，还没有这种地方，这地质天灾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吧。
“但还请乘客们注意不要独自来到这种危险地域，同样类似的地方还有着哥伦比亚东侧，那里与玻利瓦尔接壤，不论是矿产的争端还是领土的划定都是战斗的理由，虽还谈不上战争的程度，但这份纠缠自结晶时代传承至今，已经说不清谁的好坏了……”
司机的科普和友情提示还在继续，楚信然也就从视角与视界都并不良好的车窗收回视线。
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不一样，这份不一样指的是国家板块，相较于维多利亚那般组成国家的几个主要城市彼此距离颇远，遭遇天灾是完全有空间腾挪的构造，哥伦比亚显得非常的……傲慢……
或许是因为地势，也或许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这个国家遭遇天灾的频率相当的低。
若是给泰拉各国天灾频率列表的话，哥伦比亚必然是最低的行列。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它国土并不广阔以及历史并不深厚的因素。
但国土不广阔也不妨碍jio伸得长，跟玻利瓦尔的领土争端正是这份开疆拓土精神传承的体现。
这是个颇多外来移民组成的复合国家，如果要有什么精神沉淀的话，便是所谓的自由与开拓吧，哪怕大多知情者都对其嗤之以鼻，但也有另一群人无比崇尚。
但说到这里已经是跑题了，哥伦比亚的国家构造的傲慢之处，便是它仗着极少遭遇天灾做资本，采用了一体式的城市构造。
换言之，就是别的国家都是各个城市和省份甚至郡属分开，拉开颇远的距离以应对天灾降临前充分的、不会相互妨碍的撤离。
而它却是板结一块，哥伦比亚既是国家的名称，也是城市的名称，其下分化出各个城区，每个城区都有着其他国家的小城市大小，所有城区相互勾连成为了哥伦比亚。
这也是哥伦比亚精神的体现，自由与兼并，合众为一，最具国家效力的政体。
但要让楚信然做评价，自然会骂一句蠢货。
复合大城市，看起来很大一块，也确实很大一块，又宏伟又叼，看着跟造奇观似的，问题是你造给谁看呢？
这个世界又不会给你完成成就也没有奇观收获，只有终末之轮回给你冷不丁出现清算。
届时你再转移，就比其他国家花更多的功夫，出现意外的几率也必是泰拉第一。
就因为哥伦比亚天灾遭的少就敢这么浪，这几届总统还真是个浪人。
夏梅隆和12F也在时不时看向窗外，他们座位的看窗体验可比楚信然好多了。
但这俩一个是哥伦比亚人，一个是走南闯北也算颇有见识的人，也就是望了几眼就归于平静，而那司机也已经讲完专心驾驶，那老哥伦比亚则是又跳了出来，开始讲起了黑钢国际的趣闻。
比如这家私人安全顾问公司会以黑色的矿物为主材料制造机械鸽，这份习俗上的传承自拉特兰圣所圈养的白色鸽群。
当然，黑钢国际是一家安全承包商公司，制造这种另类的机械玩具自然不是为了歌颂和平，事实上这些成品也都是些黑色的机械鸽，能维持短暂的飞行，靠的也不是扇动翅膀而是腿部的推进装置。
每批机械鸽子将在出厂的那一周礼拜的时候放飞，这时所有黑钢的受训者便会抬起手中的铳械，瞄准那同时飞起的鸽群，接着便是砰的一声。
机械鸽核心装载的仪器会记录成绩，枪法最好的受训者将获得优秀奖章，在哥伦比亚安保界都享有尼鸽射杀者的殊荣。
特意划定的范围清理起来也方便，其残渣通常会被雷神工业收购投入熔炉，化作新器具的一部分，而被优秀奖章者所瞄定的机械鸽残渣必定用于武器的制造，成品还会刻下纪念的数字，会成为诸多哥伦比亚铳械爱好者热情拍卖的收藏物。
同样的规矩也被其他以铳械为主要武器的安保公司纷纷效仿，并且在几次合作与竞争中，彼此的时间统一下也算是颇具观赏性和竞技性，以至于不少人会慕名前来观瞻，一度被哥伦比亚约克郡时报提名，认为可以作为卡西米尔的骑士对决那般纳入体育竞技的哥伦比亚特色。
然后没有通过。
哥伦比亚一直有一批秉持「动物也有情感，人类没资格杀害」的过激群体，哪怕是机械鸽也能引来他们群情激奋的发声，诸如「过于仿真的外形会对孩子的成长进行误导」、「如此多的机械成品绝对会让空气质量恶化，请禁止这种宣传」“哥伦比亚有着诸多黎博利人，如此对待羽兽原型是否涉及歧视！”
等理由，最后一条倒是很快被删了，因为已经有黎博利人在论坛骂酸萝卜别吃了，为什么他们打个鸟都能扯上老子？
丰蹄族还吃牛肉呢。
嗯，言论自由也是自由的一种，以此为精神的哥伦比亚其各大公众论坛的键盘对决也是非常精彩的，打字慢是没有办法保护家人的。
一言不合就起冲突，对持铳证的宽松发放也让枪击案频发，但就算是如此，这些政策也没改变过，就像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包括总统在内都接受以及适应这份现状。
自由与民主，宣传如此，天平却总是倾斜，这里有着泰拉前列的繁华先进，也有着泰拉末尾的混乱风气。
不过倒也还没到真正混乱的程度，因为军队与警察有着十足的执行力，法律条案自然也有了威慑，这里与维多利亚不同的是风气和思想，以及不同角度的宽容和紧绷。
想必能让不少外国人一时感到无所适从。
但这对楚信然和12F都无所谓，前者相信暴力会屈从于更高的暴力，后者则已经改变了目标。
虽然出于一贯的谨慎和一点点的侥幸心理，莱茵生命还是要去看看。
但以及不抱什么治愈控制病情的期望了，他准备去罗德岛，在这之前得回去告诉那个人。
楚信然和夏梅隆并不与其同行，他们要去的甚至不是哥伦比亚内城区，而是夏梅隆那自打继承后也没怎么雇人打理，显得非常空荡又古旧的庄园。
所以在中途，楚信然和夏梅隆就与那位老成又年轻的萨弗拉告别了。
大家虽然同路，但终点却有先后，这辆开往内城区的车自是不会坐到最后，在机械声提示的内外交接缓冲带时，便各自拎起了行礼招呼起司机下车抽走行李箱。
“还挺平稳的是吧？”两手都捞着一架行李箱的夏梅隆扭头看向随手抽掉角套的楚信然，“都没有遇上恐怖分子打劫，一路上的便衣骑警面都不露。”
“就是第二排左侧座位那两个和第五排座位右侧靠窗的那个，三个老熟人，对我挤眉弄眼好几次。”
“你总在这种有奇怪的关系……”夏梅隆无语的望着眼前的车流，寻找着里面可能的出租车。
“赏金猎人认识条子是自然又顺理成章的事，怎么会奇怪。”
腋下夹着行李箱的拉杆，以这种随意的姿势站在一旁的楚信然摸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又感叹道：“不愧是哥伦比亚啊，委托光是页数就比维多利亚多五页，说不定我能再赚点外快。”
“你别太引人注目就好咯，龙门刚过哥伦比亚一个月，总督侄子搞出些事可不合适。”
“想多了，我可是一直站在人民警察这一边，怎么会搞事。”
“我信你个鬼，你给我把梅林帽子叩稳吧！”

NO.7:夏梅隆庄园。
（又到了舟游长草期，回到写一个角色就把那个角色挂助理位升满的无聊状态。）
夏梅隆庄园，这座以家族之名命名的庄园实际上并没有太过深厚的历史，作为二十多年前兴建的产物，再到六年前沦为父母唯一给他留下的财产。
也是家族留下的唯一财产。
但结合父母感情不和的离异以及与他的矛盾，这房产最初带给他的复杂心情中，大抵最多的是难过吧，哪怕他现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是如此。
但他也没有选择卖掉，而是勉力的维持着它的运转，哪怕那时的他已是人生的最低谷，低到要把寻找父母的期望寄望于往日不屑一顾的赏金猎人。
楚信然还记得最初踏足这片土地时，那间庄园又破旧又空荡，一问是被周围的地痞流氓洗劫过，那些家伙把不方便带走的东西也给砸了，警察也被父母的仇人所买通没管这事，就这家伙守着那片空空荡荡的屋子。
破烂的都快成鬼屋了，就差点一把火，一了百了。
那时候苍七就看了看这陈设，鼻间也是灰中带朽的空气，便对他说了：
“愿不愿意加钱？我能把那些渣滓处理掉。”
可这家伙不愿意，明明那时候收费已经很低了，他完全给得起，但他还是不加。
他不愿意，苍七也就不再说话，也就着这糟糕的环境跟他一起住了一天然后启程，之后就是已经发生过的事，父辈的仇敌自己就会送钱。
“还是这副年久失修的模样，我说你，真的有花钱修缮过么？”
现如今，穿过那人来人往的闹市，又穿过两道绿荫繁茂的林道，最终抵达的就是一片鸟不拉屎的幽深地域。
远远看去确实是有如鬼屋一般的洋馆，刷成红漆说不定就会有萝莉吸血鬼了，嗯，在泰拉应该说萝莉血魔，听起来倒是无端的霸气。
但这也得刷漆才行，你看那灰败的建筑就知道不会有萝莉血魔，血魔抠脚大汉还差不多，就是那种定期被人拎着圣鞭找上门来拆房的。
漆黑的缕空铁门上有着骑士对抗无数怪物的浮雕，无数怪物的尸骨巧妙勾连成一幅画证明着骑士的功绩，然后在尽头，被敲烂了。
不知道是用的石头还是什么撬棍，反正不会是同等高贵的东西，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些熊孩子和流浪汉喜欢造访的地方，小孩子觉得这种地方能锻炼胆量，流浪汉觉得这里还有东西可偷，如果不是不敢嚣张的话，连门都给你拆了。
“肯定有啊！我跟你说你就是看事物的视角不对，你站我这，看那边！”
夏梅隆抬手指向远方，楚信然倒也不执拗的走到他边上朝那一看，葱绿色的草坪在围墙后扩展，笔直的道路在其包裹下延伸到尽头，隐约可见焕然一新的侧面。
“你看吧，换个角度看问题，结论就完全不一样了。”夏梅隆得意的说。
然而楚信然只是摆了摆手，“没见过花钱修剪草坪翻修侧墙却不管主墙和大门的弱智。”
短暂的语塞后，夏梅隆只能摇头晃脑着「你这人，有问题」，然后上前摸出早早准备好的古旧钥匙打开了门锁。
“而且我哪有钱修补这大门啊，我请来的工人都不敢下手，觉得贸然修补会破坏浮雕的意境……简单地说就是他们怕我讹他们。”
“所以主馆是清理了吧？附馆呢，你总有雇佣人吧，他们得有地方住。”
“清理啦——”夏梅隆拖长音，没好气的说，“保洁员和修剪工都在，连厨师都有，犯不着喊外卖了。”
“当初喊外卖也没送到过，这地方偏僻的都能让外卖员迷路，还是我抓了只兔子来烤。”楚信然摇了摇头，顺着夏梅隆前进的步伐朝那灰白色的洋馆走。
“哈！我记得那烤兔，难吃的一逼！”因为终于找到了反击的点而高兴，夏梅隆顿时喜气洋洋起来，但马上又颓了下去，“我高兴个什么劲儿，我被迫吃的最多……”
当时楚信然自己烤的兔子，撕了几块肉下来尝然后就扔给了夏梅隆，勒令他吃完。
那时他的身体少吃一顿问题并不大，夏梅隆却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为了保证委托人不饿晕在执行期间，一点点的恐吓和威胁并无问题。
“少爷？果然是你吗，少爷！”
有些苍老的女声带着些惊喜的呼唤道，就见到一位穿着老式女佣服的婆婆小跑着过来，在她身后还有几个中年女性和男性，看装束就是佣人们了，这个年龄手脚会不太利索，但大抵会熟练踏实些吧。
认识这几年，夏梅隆的看人眼光倒是值得认可的。
“是我，好久不见，纳莎嬷嬷。”
“是好久不见了，我们偶尔还在想少爷什么时候会回来，嗯，这位是少爷的朋友吧？”
有着黎博利特征的婆婆看向一旁的楚信然，有些惊艳但也没有失态的行礼，“初次见面，我是纳莎•葛德文，夏梅隆庄园的女侍长，也担任管家的职责。”
“初次见面，葛德文女士，我叫楚信然，炎国人。”楚信然回了一礼，以哥伦比亚与维多利亚共通的礼节。
而一旁的夏梅隆倒是有些无奈，“纳莎嬷嬷，没必要在这谈吧，先进屋才是。”
他说着提了提手中的行李箱杆，女侍长如梦初醒，“对，对！少爷和楚先生一路过来一定有些累了，先进屋。吉米，你快去通知老加比，今天要多做饭菜，取材也要新鲜，少爷带朋友回来了！”
“好！”那有着佩洛特征的中年男人立刻朝着外馆的方向跑去。
“现在楚先生，您和少爷都跟着我走吧，行李需要大家分担吗？”
她开口问，一旁等着的几个男男女女也凑近过来，楚信然也就从善如流把行李箱递了过去，但谢绝了一位菲林男士对大提琴盒伸出的手。
“呃……啊哈哈，确实，大提琴比较贵重。”被谢绝的菲林壮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感谢理解。”楚信然微笑着说。
实际原因只是因为这东西太重而已，虽说对方的身材轮廓相当健壮，但他也没拿这东西恶作剧的心思，装备拉满，塞满东西的大提琴盒里唯独没有大提琴，天火送的那一支被他留在了玛格鲁路的家里。
“行李会放在少年您的房间和隔壁楚先生的房间里，接下来少爷您和朋友先聊着，我去看看老加比那的厨房。”
跨过长廊踏入客厅，那位女士便躬身行礼道，恭敬的退出，重新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楚信然也就看向了夏梅隆：“是我的错觉么？他们好像真的把你当大少了，这是花了多少钱？”
“我怎么可能多花钱，这么大一座庄园这点人应该远远不够才对，我已经放弃了很多不实际的东西了，雇佣他们的花费也是人才市场中偏低的价位。只是……他们的履历都有些小问题。”
夏梅隆叹了口气：“有些曾经杀过人，进过监狱，有些则是其他的问题，哥伦比亚的「自由宽容」让他们的简历还能在人才市场里存在，但那些记录却是存在的，也就基本没有被雇佣的可能了。”
“除非遇到了你。”楚信然已经明白了。
“除非遇到了我。”夏梅隆笑了笑重复道。
“也算是通过你见到了不少事和人，那点污点是吓不退我的，我忙碌了好几天确认了我选定的履历真伪再细查了一下每一个人的过去，再接触一下确定没问题就直接聘用了，他们很多人已经过的很艰难贫困了，甚至已经准备重操旧业、铤而走险。
但只要有重新投入工作的机会，哪怕工作地点是这种偏僻没前途的地方，他们也会非常感谢我给他们机会。”
“而且你知道的……”夏梅隆沉默了一下，然后爽朗的笑了笑，“我这个人好凑合嘛，只要没大问题我就根本不提意见，他们在这里的生活也就挺轻松愉快的，我甚至允许他们带朋友来玩，只要不波及主馆就无所谓，这种雇主可不就是理想的很。”
“破罐子破摔的雇主确实是难得一见，你也能稍微像样点吧，夏梅隆少爷。”
从沙发上起身，捞起搭在一旁的大提琴盒，楚信然没太大兴趣再聊这个了，便径直问道：“我的房间在你隔壁对吧，你的卧室还是那么？我先去把东西放下再把架构做好，接下来在哥伦比亚的这些日子我要么就地找住处，要么就在你这待着。”
“没问题，卧室也没换位置，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我去忙了，吃饭叫我。”
楚信然摆了摆手便朝着右手的走廊走去，脚步很快，让夏梅隆无奈的笑了笑。
走这么快，都来不及提醒左手楼梯已经修复清理过了，还走右边是在绕远路啊。
不过倒也远不了太多，夏梅隆放松了身体，倚着沙发仰起头看着上方的劣质吊灯，劣质吊灯的光源倒是给力到能照亮周遭的墙壁，却显得更加寒酸，本应挂着油画的位置空空如也，本应有浮雕的廊柱粗暴改制，就连茶几上，也都是些几美刀一套的茶具。
到处都是强行修缮的痕迹，甚至能看出修缮人试图将过去的辉煌全部抹平到只剩下朴素的边角。
可这样的想法又与这栋洋馆最初的设计严重背离，搞得不伦不类。
不论是房子还是人，都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NO.8:莱茵生命
（哥伦比亚的资料和维多利亚一样的少……是时候放飞自我的原创了。）
精神牵引着源石之中的流质，抛开一切的杂音，专注于「水流」在杰里科的枪体内流转回绕，铳械内部的构造也就在脑中有了逐渐清晰的轮廓。
波纹安静的传导，贴合着呼吸的韵律，核心区的轮廓便有若实质。
铳芯疲劳，但还没到换的地步。
接下来，是弹药的检查，9mm帕拉贝鲁姆铳弹十二盒，其源石弹芯并无受潮也无受损，重新收纳。
苗刀，三支，略过。
烟雾弹、震撼弹、无受潮，略过。
妖怪无人机1、3号正常技艺引导运转测试，完成。
订制空我、01面具，舞会假面，折叠卡斯特耳套，瓦伊凡角套尾套，无破损、略过。
日晷刀……严重缺乏保养，拉普兰德这傻狗……罢了，现在是我用，来上一次吧。
积灰的衣柜，床桌倒是有过打理。
将换洗衣装扔进衣柜，笔记本已经展开并连上插座放在桌前，楚信然的大提琴盒也大打开的放在床边，他正将一切检查完毕的器具重新放回，只余下那仿佛挂着圆规一般的长刀。于是，他便摸出了行李箱中放置的刀油和滑石粉以及灰扑扑的鹿皮。
保养武器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炎国自古有着养剑盘剑一说，不过楚信然也就真正闲下来会这样慢慢来，也正是这时突然他就想起了什么，凑到那正在运行的笔记本前，手指在触摸板上划来点去拉出MSR的官网，果不其然的在首页看到了横幅点开。
一个卡通风格的MV，前几天上传，按下播放便是沙哑的女声歌唱着经他之手的旋律与歌词，楚信然就以此为BGM开始保养起日晷刀，直至结束才扫了眼评论区那已经上千楼的评论。
这年头倒是缺一个能有弹幕的网站，不然看弹幕能比看评论方便些，楚信然倒是考虑着要不要对MSR提个建议，这些诸如「这一天，tianchao老师终于想起了是个作曲师」、「新风格，tianchao老师怕不是又去东国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突然发歌，这次连和声都没有了」之类的话语在评论区看着总是怪怪的。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一些罢了，更多的是对歌手的拥护，这种新歌MV通常先赞歌手再讨论MV内容，其次再注意staff列表，这次的合作者就属于非常实诚的，把自己的艺名还打在了简介里，倒也引来一些黑子评论讨论是谁噌谁热度。
不过这些很快就会被清理了，关于黑子的言论把控一向是MSR的重中之重。
尤其是这家公司近期签约的艺人们都是些年轻少年少女，越是年轻越需要登台环境的保护完全。
不过说起MSR……也该和空打个招呼了吧，楚信然摸出了手机。
虽然来自对方昨天发来的关于MV的话题还在MSN的历史消息里挂着。
但他倒是没开MSN只是发了则短讯，内容是夏梅隆庄园的地址以及嘱托要找很熟路的信使送件。
没有提及已经抵达哥伦比亚的事实，也没有回答对方昨天在MSN上找的话题，就只是发了个收件地址然后短短的嘱托，这其实只是他有点想摸鱼。
坐了好几天车，好不容易能歇长一点，就不要急着找事做了吧，距离演唱会还有十多天呢，自己又不是真嘉宾需要排练，友情出镜什么的，过几天直接去公司门口打招呼更有诚意。
而这几天的话，自然还是去莱茵生命转转，如果问题比较严重说不定那才是要常住的地方，而不是这个房间空阔的出乎预料的卧室。
不过终归来说，能看到老朋友也算心情不错，令他罕见的有了些期待，期待明天会有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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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汽弥漫的甬道中有着顶端的红灯闪耀，警报一波接一波的响起与红灯的转速应和，而这这弥漫着高温蒸汽的甬道便无端的有了令人惊恐的氛围。
更何况在那被警报灯影射出红芒的甬道中真的有着狂奔着的，令人惊恐的事物。
那身影似人，却四肢着地跑出了远超常人的速度。
它在甬道中狂奔，而身后则是发来了接连不断的铳声，爆鸣中接连发射的铳弹有着比它更快的速度。
可它却做出了匪夷所思的移动，它在这圆形的甬道中转向，奔上了弧形的墙壁，甚至倒立着行进，分明它的速度尚不足以对抗重力。
“实验体突破一号门，实验体突破一号门，关闭三号门！重复一次，关闭三号门！”
甬道的四面八方都是被水汽散射的红光，低沉肃穆的声音也在整个甬道中响起，在那黑影的远方，更远方，两道贴合的，上下与左右扇形的厚重金属门缓慢的闭拢，而那黑影也预感到了那种缓慢的闭合速度是它唯一的希望，速度便再次爬升，完全不在乎跟随自己身形移动的弹雨，奔着那机械门冲刺。
可它能想到的，别人更能想到，正因为考虑到防护闸口关闭的缓慢速度，所以命令声才不是二号门，而是三号门。
二号门，才刚被黑影跨过而已。
也正是因为跨过了二号门，奔出了一号门后涌动的灼热蒸汽，黑影的面目被红光映出，那着实是能唤来恐惧的外形，不论是扭曲而溃烂的身躯，还是完全没有血气、满是弹孔的面颊，还是那像骸骨般拖在身侧的手爪都能予以人极大的恐惧。
可现在它狂奔着，奋力的狂奔着，缩在眼眶里的黄色眼睛里满是恐惧的色彩，仿佛身后追逐而来的那些人才是怪物。
显然它不是在袭击的路上，而是在逃亡，而眼下它逃亡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伴随着厚重机械门的合拢而消失了。
嘭——
裸•露着骨骼的头颅嘭的一声撞在了门上传出无尽的沉闷回响，难以分清到底是在泄愤还是收不住手脚。
这一沉闷的声响后，身后的铳枪声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密集紧凑的脚步声，那怪物便猛然回身，它的喉咙深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好似在威慑。
但这威慑毫无意义，它刚发声，如雨般密集的弹药携着爆鸣而来。
顿时它就变成了筛子，每一个孔都在渗血，血液中带着明显的黑色颗粒。
密集的枪声持续了八秒，停下后便是弹壳撞击地面的叮咚声不绝，脚步声再次混杂在里面，走出蒸汽雾的是一群身着黑色防护服，手持轻型、中型、重型三组层次分明连射铳的人，他们全副武装到看不到一丁点肌肤和容貌，只有相似的高大厚实，以及维持不同属性的源石技艺时周身显现的各类异状。
“报告，进入实验体接触范围。”
“还有生命体征，是否捕捉？”
“保持距离，销毁，尸体带回。”
通报里的声音变成另一个人的声音，虽然依旧沉凝，缺少了一分肃穆，但这并不影响这些人接受命令，便是下一瞬，多根枪管组成的转轮旋转起来，雷霆般的爆鸣再起，所有连射铳齐发直接将怪物压在了身后的贴门上，火花与血花一同炸开，与尚未关闭的警报灯一起化作完全的红。
完全的红，连那怪物缩在眼眶中的黄色眼睛也被血色浸染，继而完全失去了色彩无力的倒下，它那干涸的体内再也榨不出一丝的血了，空荡荡的身躯已然彻底的死去。
“目标已销毁，over。”
“做的不错，接下来把「食尸鬼」带回来，血液也一并收集。”
甬道中的话语结束，红光顿时消失，继而亮如白昼，甬道中探出了正常的灯光，映出惨烈的现场，而这些穿着厚重防护服的前排男人们将手中的武器递向后排，然后从身侧的垂带中抽出电棍拍了拍那地上的怪物，这是马后炮般的验证，却也是老人的经验。
确认完成后的他们也就几人走近围拢那怪物抽出背袋中的白布将其包裹抬起，而另外几个人持着特质的试管凑近地上那些有着黑色颗粒的血液，以源石技艺辅助进行采集，白光映出他们武器上雷神工业logo。
但制服和身份牌上都是宛若无限标志环绕的+与-以及下方的一小串口号：Solve Intelligence  Think Different。
莱茵生命；
解析智慧 另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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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死刑犯快要消耗完了，实验却没什么进展，你有什么头绪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么，关于矿石病，大家都才起步而已。”
管制室内的无数屏幕将男人的眼镜映得纯白一片，微微转向便看向一旁的萨科塔人，“奥利维亚•赫默，她解剖过那温迪戈，你真的心急的话，可以问她。”
“那位女士的口风可紧的很呐，连解剖报告都写得中规中矩，虽然也有不少惊世骇俗的内容就是了。”
光环漆黑，光翼扭曲的萨科塔男人无奈的摇头，“要我说你们这有二心的成员也太多了些，研究者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真的没问题么？”
“那一开始就不是我们的项目，那份发现不论是公开还是私藏都无所谓，倒不如说她愿意写报告上传就已经是不错的归属心了……”
男人摇了摇头，“我没兴趣了解那份报告，原因你也看到了，人工催化的感染者异化出来的就是这种残次品，连理智都没多少，源石的秘密还是太多了。”
“那你难道不好奇那头温迪戈是谁杀掉的么？赫默女士带着白面鸮突然远走萨米显然是某人的通告吧，再看那解剖报告之前的尸体描述，切割伤、灼伤、反复的贯穿伤还有断肢我是一直都挺好奇那温迪戈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死相如此惨烈。”
“萨米当地的猎户们吧，他们一向擅长在冰天雪地里猎杀野兽，擅长活用各种陷阱。赫默有线人很正常，既然你都问不出就不要同我说。”
萨科塔人轻笑着摇头，“哈，还真是尊重职员的老板呢，那我提出另一种设想吧，你还记得她正在负责的的那个项目么？”
“升华项目，你想说明什么？”
“我只是想说明你的面具没意义而已，连源石的浅层问题都没个确切的结论就想培养超人，还特意指明让那位女士负责其中一项，您真是个坏东西呢。”
“呃……”
“不要沉默嘛，让我们数数，斯芬克斯、刻耳柏洛斯、长右、伊芙利特、八歧、你说说这些代号下的孩子，不提成功吧，能有个人样会有几个呢？”
“伊芙利特，因为她有赫默负责。”
“哈！你还是愿意说真话嘛，那么我就要问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萨科塔人微笑着，扭曲的光翼杂乱晃动如线条，“楚信然，他不算是赫默女士与白面鸮女士的私接活吧，他是直接拜访的莱茵生命对吧？对他的体检表，你没点想法么？15岁，就有着几近比肩塞雷娅主任的身体素质，他现在应该18岁了吧。”
“那是魏彦吾的侄子，那个家族的一份子，你敢打他的主意？”
“啊，只是有那么点想法而已，毕竟那种稀有个体，作为试验品肯定能催化出远超食尸鬼的东西吧。”
“收起这种心思吧，收益和损失不成正比。而且，你该关注另一件事了。”
“什么事？”
“斯特凡诺，他开始走动了。”
“嚯！这倒是比楚信然更有吸引力的话题，那个怪物从沉眠中醒来了吗，这次是要搅动哪的风雨了？”
“不确定。”

NO.9:莱茵生命（二）
夏梅隆庄园，清晨。
“Ba，Ba、BaBaBaBa-永恒的淑女也不予理睬——”
“Ba，Ba、BaBaBaBa- 天国依然在遥远的另一端——”
“你在唱啥？新歌么？”
刚漱完口的夏梅隆诧异的看了眼低声哼唱着什么路过的楚信然，对那东国语不太明白，虽然他倒也挺爱看东国漫画就是了。
他当然也知道楚信然在MSR的身份，还好几次见过他工作的样子，这家伙除了写歌外偶尔也唱，也算是合理利用天赋吧，有能做配音演员的实力拿来唱歌也还行。
虽然更喜欢说唱音乐，但夏梅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有些歌还挺好听的。
但可惜的是几乎不登台，自称只是个唱见。
所谓唱见也是个东国外来词，也叫歌见，唱见歌手是指在网站投•翻唱作品的业余歌手。
按理说是完全不该才是，夏梅隆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自卑似的称呼。
毕竟他完全不相信楚信然以前说那些故事那些歌都是别人的作品。
别人的作品怎么会自己一个都没见过没听过，而且还能任由你发？你什么脑袋能记那么多东西？
很早以前，夏梅隆就觉得楚信然很能唬人。
而眼下楚信然显然心情不错，随口回复道：“老歌，但一直没发布。”
“啊？为什么？词没编完？”
这问题反倒令楚信然叹了口气。
“词和曲都没问题，但也放了好几年了，这首歌也不太好唱，我没找到合适的歌手，自己唱还需要一点练习……”
他耸了耸肩，“我又不是什么都会唱，会唱的就那么一点点。”
夏梅隆抬起手比出个食指和拇指，发出怪声：“一点点，这种一点点是吧？”
这年头ACG文化没跟上，表情包和颜文字倒是发展的很快。
“算了，我也搞不懂你们这些唱法有什么区分和门道，今天你就要出门是吧？”夏梅隆说着瞥了眼墙边放置的大提琴盒，这是多么明显的出行准备。
“是啊，说不定就待个好几天，你呢，找到事做了吗？”
“还是那个花店呗，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回去复职打发时间了，新的爬也在路上了，我这次一定要养到出第二代！”
“加油咯，我就不谈养什么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空。”
楚信然说着，已经走到了大提琴盒边上：“祝我好运。”
“祝你好运……”夏梅隆说，“祝你——身！体！健！康！”
“gun！”
抬起长腿作势要踢，楚信然笑骂着收回腿朝门外走去，夏梅隆望着他的背影，看着那墨绿色的长尾一晃一甩，心里感叹着这家伙终于正常点了。
恢复了前段时间的乐观轻松，而不是这次维多利亚所见的一直拧眉，这么一想的话，老楚这人的性格还是挺多变的，最开始杀气那么重又冷冰冰的，后来愈发放松又精神分裂似的练习不同的性格人物处理，再后来比自己还嬉皮笑脸，然后又变得冷淡起来。
现在这算好转吧，夏梅隆一直觉得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也是个问题比自己还多的人，不过大家也都算容忍度挺高的人，也就还能嬉皮笑脸下去。
.
哥伦比亚内城区，其下再细化出几个可比拟独立移动城市面积的大城区，而大都会区，便是莱茵生命坐落的城区。
众所周知，哥伦比亚是座多城市复合而成的一体化国家，所划分出的城区一部分源于未复合时的各城邦名称，另一部分便是功能区块化。
就好比大都会区相邻两个城区外的纽约区，被作为政体核心而设置的同时，兼具商业城的功能，是名符其实的哥伦比亚心脏区，而若是纽约区作为心脏的话，大都会区便是大脑了。
这里集中了几乎为哥伦比亚全境的研究机构，是座名副其实的学术城区，自然也拥有着周密防护安保措施，不仅修建起了庞大的高墙，还有着颇具美观与防护性的半浮空式城市设计，每个出入这片城区的人都要实名登记，所携武器也要详细备案，自然，连到来的理由都要询问清楚，如果太过扯淡甚至会被拦下。
不过楚信然没有这个烦恼。
虽然从夏梅隆庄园走出的那一段路又长又曲折还非常大自然，但以液体充作源石技艺的他向来不会太狼狈的登场，实在遇到些倒霉事也可以在打的车上稍作处理，下车后的形象绝无问题，他还顺便在车上打了个电话联络医生，待到关口前停下时，自然就有一位银发金瞳的白衣黎博利少女朝他抬手。
抬手以略显呆板的动作摇晃着那如残月般的简洁法杖，白净的脸上有着和动作一样呆板的表情。
“101010111101000，楚信然。”
“101010111101000，白面鸮小姐。”
101010111101000为二进制，将其转换成16进制后将得到55e8，在Unicode中u55e8对应的字符为中文——嗨。
两个人隔着伸缩门那仿佛对暗号，事实上也确实和对暗号一样的招呼让看守关口的守卫看的一愣一愣的。
但既然都这么打招呼了，就说明对方等待的人就是他了，一个守卫操作着电动伸缩门，其他的守卫挪开交叉的武器，这也算是放行的信号。
礼貌称谢后的楚信然便走了过去与少女汇合，这就是所谓的没有烦恼——
只要有里面大型公司职人做担保就能直接领人，登记资料会由该公司的数据库直接传输。
这个规则也证明通行者有在该公司备案。
“有在忙么？我来的时机是否影响原有工作？”
走到少女面前，楚信然便主动发起话题，连说话的方式都略有变化。
然而比起他的变化，对方的回答风格更为突出：“针对你的提问，白面鸮的回答是：否，现在是PM2:17，赫默医生在这种时间一贯缺乏动力，现处于待机状态。另外，是否做好移动准备，可以提供移动对话。”
“是，边走边聊吧。”
青年这么回答后，少女就直接迈开了步伐，走的一板一眼，每一步距离都好似机械精确丈量般稳定，就连她的声音和语气也平淡的好似机械一般：“请问，你在上次通话中提到目的是前来体检，促使此举的理由是什么？”
但青年的反应却也同样的平淡，像是习惯了她这种方式一样的随她边走边回答：“于某种刺激下的加速发育。”
“搜索记录，与三年前是否一致？”
“特征一致，具体缘由待考证……”青年回答，然后侧过头正式一些的微笑道，“另外，是来问候的，好久不见了，白面鸮。”
“收到，好久不见，楚信然。”少女依旧冷冰冰的回答，只是也测过脸来，双指戳起嘴角强行回了个微笑。
“哈哈哈……”青年轻笑着正过头，而少女也垂下了手来，重新化作的呆板的脸和一旁的青年形成鲜明的反差，于是青年笑着笑着便自己低了下去，轻声问，“你现在的融合率是？”
“5%。”
闻言，他微微斜过脸，瞳中张开的血色狭缝中映出一旁少女身上环绕的黑质，他便一手握住了兜里的手机，另一只低垂的手呈剑指一划。
少女便如触电似的脚步停顿全身绷直了一瞬，下一秒恢复时扭头：“提问，白面鸮检测到凉意，是清洁吗？”
瞳孔恢复冰蓝，黑质尽数被水液包裹溅出一道只有他自己可见的泼墨式弧度，楚信然注视着那水与黑点尽数蒸发分解，回答道：“是啊，如今我的源石技艺已经可以无需准备的施放。”
“有轻松些么？”
“有种初始化的感觉……”被手套覆盖的手指抵着头上那猫头鹰类的耳廓下方的位置，少女说着，望着青年那愣住的表情，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开玩笑的，请放心，清洁是有用的。”
“还有就是……”
高楼大厦前的大门无声地开启，白面鸮微微抬起右手的法杖，侧身让出了通道：“已经抵达，莱茵生命公司，昨夜的地下区域出现意外，员工电梯停用一座，请随我到T2口。”
.
八分钟后，楚信然随白面鸮走出打开的电梯门，跨入这满是呛人消毒水味和人来人往皆是白大褂的第七楼层，光看跨越的走廊前的门牌和一些明显路长的岔道就能猜测这一个楼层似乎有着好几个行业部门。
不过都既然要猜测了，自然是意味着楚信然那几年前的经验已经不太管用了。
上次来莱茵生命时，接待他的那几位医生所处的都还是四楼，大家甚至是走的楼梯上去。
看来赫默医生的地位是提升了不少。
他心里感叹着，跟着白面鸮在那些研究人员们走动的人流中穿梭，偶尔会有人因为他的装束和身后的提琴盒投来意外、好奇的视线、但也仍然没有停留更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继续着自己的工作，透过那些透明的厚实玻璃壁，楚信然能看到一些手术室一样的房间，也能看到些无人存在但摆放着一堆重型机械的房间，还有着的……是能看到几个被领上楼的孩子们的房间。
几个种族不一的孩子被不同的研究人员簇拥着踏入不同的，直通上层的阶梯，在那几个微笑的孩子之中，唯独有个疑似萨卡兹的小孩闷闷不乐。
因为身着统一的小白褂和不明显的性征而难以确认性别，比其他孩子都要矮上一截的身高在被一群大人簇拥时就快被白大褂挡个严实，只有走动才能露出一点点的脸和形体，然后也在东张西望的时候瞥见了楚信然。
短暂的对视中，对方狠狠地瞪了过来，菱形的瞳仁中凶戾毕露。

NO.10:莱茵生命（三）
一个孩子能瞪出这样凶狠的表情，在这样的公司里……
短暂的对视以小孩被大人们带上楼层而结束，楚信然脚步并无停顿的跟着前面的白面鸮，再走过第二次拐角后踏入了实体墙壁构筑的办公区域，相较于之前只有脚步声的区域，这里的人声平添了不少生气，偶尔还能听到一两道抬高音量和音调的话语，也不知是兴致盎然还是血压激增。
“721号办公室，隶属莱茵生命实验室临床实验小组，项目领头人：赫默医生，协助者梅尔工程师。”
快要抵达目的地时，白面鸮也就微微侧过身说明道，然后抬手摘下手套，将光洁的手面按在一边墙面的晦暗屏幕上。
机括声响起，晦暗的屏幕亮起绿色的通行指示灯，一旁的厚实玻璃门也自动展开，白面鸮也就重新套上手套做出个请的手势。
楚信然从善如流，跨入这陈设颇具人情味的办公室，相较于外面那些「透明化」的区域，这里要小很多，人就更少了，甚至坐在里面的就一个人，不过倒是有六七张轻型旋转办公椅和足够四人办公的拼接桌面。
或许其他人在别处工作，也或许是在休息吧。
楚信然曾同特伦尔讲到的莱茵生命好待遇自然不是胡吹乱侃，就像眼下的那位趴在桌边打盹的黎博利棕发女士。
奥利维亚•赫默，莱茵生命医学研究所的源石研究者，曾经提过黎博利这个种族都是鸟类特征，而赫默与白面鸮就是明显的鸮形目——
或者说猫头鹰更易于理解，决定这方面的既是发色也是发型还有明显的羽饰。
这位女士甚至有点近视，戴着那大圆下半黑框眼镜的模样配合那鸟羽般翘起的额角堪称经典的猫头鹰拟似形象了，眼下正被白面鸮推搡着，“赫默医生，醒一醒，楚信然抵达。”
“嗯？呃，抱歉，我只是想小睡一下……果然白天还是没什么精神……”
显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的女士也没有什么迷糊状态，睁开眼来便看向了白面鸮和白面鸮身后一些的楚信然，迅速摸过桌边的眼镜戴上，“好久不见啊，楚先生。”
“好久不见，赫默医生……”楚信然微微颔首，客套道，“看来你这几年过得不错。”
“你也是，变化不大的样子。”
赫默站起身来，将两个轻型旋转办公椅推了过来，“坐，应该走了很久吧，大都会区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倒是些公司接送的小车。”
但位于入口近处的莱茵生命向来是不太用的上的。
“我去接点水……”白面鸮并未就坐的说着，“要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X2；
两个人同时说，白面鸮也就点了点头，朝远处的咖啡机走去。
“你可以试着点茶的，白面鸮的泡茶技术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水平了……”
赫默说，她也是个情绪波动很淡的人，但她的平淡属于性格的冷静，与白面鸮的问题截然不同，因而轻笑道，“这几年她有练习过泡茶。”
“试着分析茶叶么？”楚信然笑着问。
“一开始的话，确实是的。”想起那时候，赫默也有些哭笑不得。
“不论是炎国还是东国的茶道，以哥伦比亚的文化氛围都是难以理解的，全然没那个必要……”
侧坐以方便让龙尾穿过设计目的外的空洞，楚信然微微转动椅身，“昨天的事故是怎么回事，方便透露么？”
赫默沉默了一下，看了眼远处移动的白色剪影“是白面鸮跟你说的对吧。”
“她只是随口一提，但我很在意。”
“你的直觉还是那么精准……”赫默抬起手捂着自己那羽翼状的左翅，这种动作通常表示她的凝重，“你还记得三年前的温迪戈么？”
“就在前几天梦到过，怎么？这算一种预兆？”
“不，虽然有些好奇你的梦境，但这不是最应谈的话题……”
赫默摇了摇头，微微扭身以右手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一份文件，一份看起来破有年头的文件，递向了楚信然，“三年前，你主动找上了莱茵生命，我们惊讶于你的强大，也震撼于你的那些话语，那时大家都以为你在胡言乱语，可你在一个月后就用那温迪戈的尸体向我和白面鸮证明了那骇人听闻的事实。”
“同时你们也因此而染上了矿石病。”接过那文件的楚信然并没有先去翻越，而是眼帘低垂，对着赫默那垂在袖口下的左翅，那上面有着因羽色而不甚明显的石斑。
在这莱茵生命中，感染者并不那么遭遇歧视和恐惧，这是文化层次的区别，这里的科研者都深知矿石病在人之间的传染条件是有迹可循的，与感染者的直接接触也谈不上威胁，除非你是以伤口抵在别人体表结晶上找死。
也因此，就算是身为感染者的赫默和白面鸮都能正常的在这生活工作，并以这里的医疗水准稳定自己的病情。
虽然现阶段市面上流传着的关于治愈矿石病的希望都是谣传，但要控制压制病情倒是有多种方案可选。
“那是我们自己解剖手术时准备仓促招致的结果而非你的错误，而哪怕是病情相对严重一些的白面鸮也并不认为矿石病为完全的痛苦，你也确实有减轻了她的痛苦不是么？”
赫默宽慰道，然后试图重新拉回话题，“而且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们的感染率都已经完全控制，你还是看看那资料吧。”
“当初很多东西，我按照约定没有直接公开，而是借着解剖报告上的发现，以及在几次参与源石技艺与临床医疗相关的实验项目中获得了升职成如今的主管，也有了自己的科研小组，连我的导师都引以为豪……”
赫默看着楚信然依言翻起那文件，然后很快皱起了眉，讲述的声音也低沉起来，“但我却鲜少联络导师，我本以为你我她坚守的秘密有着价值，却在公司更高的职位下得以进入这栋大楼的地下三四五层。”
“我们坚守的秘密，在那里却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她右手紧紧地捏着左翅最上端的桡骨，捏疼了也不在意，只是与投来目光的楚信然对视。
“有好几个项目，不仅是用感染者做实验体，甚至在给健康的实验体人工植入源石进行异化实验，昨晚的事故，实际上是一位实验体突破重围……”
楚信然静默着没有说话，没什么变化的表情令赫默试图揣摩对方的想法而不得，在这仿佛时间都被拉长的沉默中，是白面鸮走来的脚步声。
“咖啡……”
一个杯子置于赫默旁边的桌面，一个杯子悬在楚信然面前，白面鸮望着没有没有反应的楚信然，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发生错误？需要重启？”
“应该说未响应，需要几秒消化，谢谢。”被戳了脸也没什么波动的楚信然抬起手捧过那温热的咖啡杯。
目光望着那棕色的液面，他只觉得有些出乎预料，但也没有什么别的感想，只是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感慨道：“莱茵生命的研究，终归还是到了这一步。”
“蛤？”白面鸮歪了歪头，然后看向了赫默。
赫默没有给她解释说明，还是看着楚信然，“听起来你一点意外都没有。”
“求知欲是人类最基础的欲望之一，科学精神是人类最璀璨的思维结晶，只要有这种东西，不断对源石深入探究下去，注意到这种不多见的伴生现象也是不可避免的……”
楚信然捧着咖啡杯说，“我有时候也会想，现今泰拉统计最出色的源石研究公司和组织们，到底有多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还有多少名不经传的组织也走到了这一步？”
“光是想，得不到解答，终归是得做出行动，这也是我来此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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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生命公司，防卫部办公室。
作为一家涉足多领域的哥伦比亚科技体，莱茵生命显然是得到了哥伦比亚政体支持的，也就必然对于某些能上升到国家性质的研究成果必然有着周密的保护。
而其中，物理性质的保护也不会落下，莱茵生命防卫部便是这么一群人。
他们之中有些是从哥伦比亚的军事部队中挑选，也有些是单纯层层筛选出的外招人员，要求的自然是防卫相关的各项技能，哪怕放在其他企业也将是评价四星起步的优秀武装干员。
而这样的部门，能出任主任一职的自然是足够出色。事实上，莱茵生命防卫部主任其本身也在医疗领域有着足够的建树。
但她仍然被任命到防卫部原因除去自身的要求外，便是对真正优势的物尽其用了。
相较于渊博的医学知识，她的近身搏击和源石技艺操作更加突出，同时作为曾经的研究员，她也是莱茵生命公司少数几个能担任重装、近卫干员职责的出色人物。
对这样的人而言，学医不如直接动手更能挽救生命。
但说实在话，这个部门在很多研究员们看来都是浪费经费的存在。
因为莱茵生命公司作为一家百分之八十的职员都是研究者的公司，每天都和上班族一样上班，连节假日都鲜少离开大都会区，根本不会惹来什么麻烦，本身的研究也造不出什么危险，这防卫部就这么设在那，除去工资还有定期演练的器材维护经费，起的作用又那么少，就跟买保险似的。
每年都要拨款维持，但你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
不过大家也不是公司老总，犯不着替老板心疼钱，大家也只是恰柠檬而已。
毕竟防卫部平时看起来完全无所事事，既无所事事又领钱的差事怎么能不恰柠檬呢？
你看这不，防卫部那主任又走出办公室，居然拎着个大包裹回来，也不知道是网购了什么东西。
塞雷娅，年轻中总是带着一些长辈威严的瓦伊凡女性，作为莱茵生命防卫部主任，兼任研究所实验组成员不到一个月，负责的自然是安保，但很可惜的是，她与实验组组长赫默的相处并不愉快。
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但很早就处于一种总会有些小矛盾小摩擦但又不得不和好的冤家状态，这也是纯粹的学者与死板的守卫者之间的难以调和。
不过也就是这一个月，两人关系和缓了许多，这份契机便是那短暂被中止然后又被赫默接手重新激活的升华项目之一。
项目试验，代号：炎魔

NO.11:不和谐的音符。
（在固有的框架下，大家的脑洞有着一定程度的相似性是很自然的事，有卷曲尾巴和变色皮肤也是很自然的事。所以……所以把那个喷漆少年王抬出去吧。）
“升华项目……代号炎魔，这是你负责的项目？”
“对，除此之外还有几项分别为斯芬克斯、三头犬、水祸、八歧，这几个都是升华项目的一环，由其他人负责，而我所负责的炎魔，原本是另一位前辈负责了两个月，因未知原因冻结了一个月被我争取到了。”
“争取？”楚信然一贯擅长抠字眼，一眼瞄中一些他人不在意的问题所在也算是经验和天赋的结合。
“是的，项目对我们这一级公开，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实验体的糟糕状态，如果真的放任不管，她的寿命不仅不会长久甚至会以最凄惨也最危险的方式终结。”
赫默一手按在扶手上，五指捏紧，“我想试试用我知道的那些东西来挽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起码要跨过危险阶段。届时……届时我再想别的办法。”
“我也被算在别的办法里么？”摸着已经冷却的杯体，楚信然望着远处走来走去的白面鸮，她在远处忙碌，在几台电脑之间走来走去。
毕竟她所担任的是数据记录、提取与分析分析工作，这几个都是繁忙程度颇高的任务。
“抱歉……”赫默垂下了头，但很快又重新抬起，“但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帮我看着实验体的状态，不用你一直都在！只要必要的时候出手就好！”
“难得见你这样的情绪波动，实验体，是个孩子吧，那孩子看来很被你看中。”
“是，她的代号是伊芙利特，几个是项目中只有她一开始就是感染者，她在一开始被告知是为了治好她。”赫默轻声说。
“按照项目的达标要求，真成功的话也算是一定程度的治好吧……”
晃身后转，一脚蹬出连人带椅滑向赫默边上的桌前，楚信然将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放了上去，“这种文字游戏，我都腻了，我这几天都很空，来就是为了参观现在的莱茵生命，帮你看看也无妨。”
“谢谢……”
“犯不着道谢，本来涉及那种东西的话，我也不会无动于衷……对了，那孩子的父母怎么想？”
“她是被遗弃的，是公司对外招收的孩子们之一。”
莱茵生命公司定期举办展览，也会定期朝福利院和感染者群体接收孩子，这是为了从小培养科学眼光和为公司效力的思维，曾经也有一批不和谐的声音说这是在收集人体试验的试验品。
但作为哥伦比亚官方扶持的科技体，这种声音早就被大势淹没或是被直接清理掉了。
现在才知道真没说错，不过对外招收……
“不可思议，那帮家伙真的能招到孩子么？我以为他们只擅长把孩子吓哭或是吓跑，其他孩子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参与实验？”
“我跟他们接触很少……”赫默摇了摇头，“不过他们能接受那种实验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吧……实验必然伴随着痛苦，要撑过那种痛苦，或许是为了金钱为了梦想为了职位之类的。”
楚信然也摇了摇头，“你要是作为一种母亲角色的话，很难和子女做好沟通吧，赫默。”
“呃……”赫默怔然，一时语塞。
“那都是些孩子啊，你说的太大人了，为了糖果为了家人为了不过的那么卑微还差不多。”
龙尾略微歪斜摆好方向，起身的同时也就不会被夹尾巴，楚信然站起身来端起那杯子要朝着水槽走，“继续补觉吧，这几天你抽空给我安排好体检行程就没问题……我接个手机。”
他说着左手抽出了兜里颤动个不停的手机，陌生的号码倒也没有迟疑的接通放到耳边，就听那边立刻说道：“喂，苍七对吧，你最近还会不会来敦刻尔克？”
“鸦之主？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这不重要，我问你还来不来！”
“不来，我都在哥伦比亚了。”
“那没事了，我就是通知一下我转移了，敦刻尔克不归我管，下一个管理者选定了另一家店，404街角咖啡厅这家店估计会在两天后拆除。”
“干嘛要拆除？你这才干了多久啊？”
“十八天，都亏本了当然拆除，也是店主的主意与我无关，总之你不会来就没事儿了，拜——”
电话挂断了，留下楚信然以怪异的目光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然后将其收回继续着水槽走去清洗咖啡杯……去了才十八天就关门的咖啡厅，真是随意。
不过办公室里有水槽也挺随意的，该说不愧是科研者的办公室吗？
还放了几个小展柜和一整面摆满奇怪器具的大橱窗，看起来倒像是准备在办公室里做实验的感觉。
就在他还在简单冲洗杯子的时候，后面倒是传来了出乎预料的声音：
“楚信然，你小子已经到这了啊，你的东西吧这个。”
身着上白下黑的防护制服，双角贴合颅型生长的瓦伊凡女性跨入大门直接从背影……或者说尾巴认出了他，也就提了提手中那过于大的包裹。
“收到了吗，谢谢，塞雷娅女士。”
将水杯放在一旁的楚信然甩了甩手上的水液走近，“看来我比寄件来的更快。”
“不，昨天就到了，只是我没来得及立刻去收，昨晚开了个会……”
塞雷娅仔细打量了一下楚信然，然后又扫了眼远处因为声音而抬头，确认来人后又趴在桌上的赫默，以及正在走过来的白面鸮，“看来你们叙过旧了，感觉如何，现在的莱茵生命？”
“没什么感觉……”双臂抱过包裹的楚信然平静道，“几年前我就不了解这个公司，几年后我也不了解这个公司，与其问对莱茵生命的感觉，不如问对你们吧？”
“还是这么尖锐的诚实啊……”塞雷娅满意的点了点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锻炼有没有荒废啊？”
“单纯只是你想动手了吧……”望着这位任谁看来初印象都会是刻板的女士，楚信然只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一种跃跃欲试，瓦伊凡传统印象中的尚武文化在此时此刻倒是显露锋芒，“现在就算了吧，在体检结束前我也算个潜在病人。”
听到这话的塞雷娅就当是对方找借口，不过也无意纠缠的顺着这个话题下去的说：“那管血的验明结果赫默难道没发给你么？源石结晶密度0.12u/L，血细胞变化本身非常正常的数值，也没有额外的成分。”
“终归是要谨慎些的，女士，不论是实验还是战斗，都需要谨慎。”
“说的也是，不过我劝你还是小心点赫默……”也不在乎趴在桌上打盹的赫默相距这边不过几米的距离，塞雷娅连声音都没有压低，或者说不屑于好似背后说坏话的行为，“我是防卫部主任，也是项目的安保负责，没资格插手研究，但我并不认可这种康复实验，我看不出任何的科学道理，只觉得是在摧残孩子。”
“负责这种项目的她，你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说罢，她便走到一面办公桌前捞起桌边的大盾走了出去，那似乎才是她来到这办公室的目的，大抵是之前走的时候忘了拿之类的。
“塞雷娅主任一向对赫默医生有成见，此次对整个项目的参与人都有成见。”
早在塞雷娅说开会时就已经走近的白面鸮在这边话题结束后才凑过来说，“只有在实验体面前，她才会表现出宽容的态度，推测是顾及实验体的心情。”
“叫她伊芙利特，白面鸮，不是官方说法就没必要说实验体……”赫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被源石影响成数据式的说话方式也不要把人情味也数据化。”
白面鸮呆了呆，侧过身朝后面的赫默应答道：“好的，赫默博士。”
“不要这么失落，改正了就行。”
楚信然轻轻拍了拍白面鸮的头，看着后者又浑身一僵的鸮式反应又有些好笑，放下手来扭头看向已经抬起头来的赫默，招呼道：“而且赫默医生，伊芙利特也只是代号吧，这算什么人情味？”
“那孩子的真名谁也不知道，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伊芙利特已经等于她的名字了。”
“失忆？还是记忆力不佳？那孩子多少岁了？”
“十三岁，但她的心智表现的更像是十岁前的孩童，推测是矿石病带来的若干病状之一，除去心智的低下外，还伴有间歇性神经阻滞性疼痛，以及在疼痛期间伴随部分幻觉、这也是她性格暴躁的原因。”
楚信然怔了怔，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白面鸮，再看向不远处的赫默，微微眯起眼睛，“我似乎听到了很耳熟的病征？”
“对，间歇性神经疼痛，疼痛期间伴随部分幻觉，就像你几年前所说的自己在夜里的部分病症一样。”
“尽管那时，你的体检说明你非常健康，你那短暂的疼痛仅仅是一种高速发育的伴生现象。”
“有趣，我越来越想见见那个小朋友了，他现在能接触外人吗？”
“准确的说，是她……”赫默站起身，拾起了桌上的几份文件和一本厚实的故事书，“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毕竟被塞雷娅那家伙这么一打搅，也没什么补觉的心情。”

NO.12:初始的节拍。
矿石病，也称源石感染，是泰拉永恒的悲剧主题。
源石的存在与开发早已在泰拉人生活中的各个角落随处可见，连空气中都会有着淡淡的源石颗粒，以至于每个泰拉人的血液中都流动着一定量的源石结晶，不过通常而言不超过阈值也就犯不着担心感染矿石病的问题。
——矿石病的深层病征，首先得是体细胞开始出现与源石的融合现象。
而表层病征，也就是体表或是血肉内部凝聚而出的源石，比如赫默左臂羽翼上的石斑，也比如拉普兰德大腿上的晶石……
矿石病感染后显现的晶石表征并不都是同一个部位，晶体长在体外或体内的矿石病例在莱茵生命的数据库能看到很多，各种晶体表征部位综合起来大概可以涵盖人体全部，同时这些不同部位表征所引发的并发症也是多种多样。
赫默和白面鸮，也算是可以充作举例的一类典型。
黎博利有鸮式特征的一族都有着一定程度的嗜睡特性，以及相较于其他种族可以算作颠倒的睡眠周期，但矿石病造成的消极影响打乱了这种周期规律。
混乱的作息影响的不只是精神还有身体的衰弱和新病征，也亏两人都具备出色的医学知识，以及所处的公司本身也有不少能够共同探讨的同事，对病情的稳定和对并发症的处理都相当到位，但问题最大的还是白面鸮。
她的感染程度虽是轻度，但病症表现却比赫默严重得多，这体现在她不仅作息混乱，甚至会毫无征兆的突然沉睡。
这并不影响记忆，醒来后的她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但显然，矿石病将她的种族特性加强到了极端，以她的话来说就是：对其种族特征产生的效应深化，劫持睡眠信息指令，严重干扰生体基础神经信号传递。
非常机械式的话语，这也是她选择的道路。
就像很多传闻里，矿石感染让一些感染者危在旦夕的同时，也加强了他们的法术天赋，还会让他们听到或是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讯息——那通常都被当做是幻觉。
但白面鸮不同，她意识到了它们的有迹可循，意识到那些东西有着实在的信息，而某些遭遇更是令她下定了决心解析那些源石微粒中的信息。
所以，她做出了选择，她以AI式的说话方式让自己更像一台电脑，一个精密的计算机，更适应更有效的解析那些讯息，同时也是维系自我的方式，为了对抗那总是在脑海里出现的声音。
以至于现在像个AI，喜欢讲冷笑话，听起来像是蒙面好汉戒撸丸。
源石的秘密有太多太多，为了解析那些秘密，大家也付出了太多。
但就算是如此所得到的收获也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是微不足道的收获，都可能难以把控以至于酿成可怕的灾难。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他能做的也就是帮助他想帮助的，毁灭他所不想看到的，而在做出判断之前就要先做考察，就像此刻——
他被迫套上一身莱茵生命特色的防护服式白大褂，挂着升华项目的研究员胸牌，走在以赫默为首的几个研究员队伍里，搭上他那平日伪装用的玳瑁眼镜倒是有些研究者的书卷气息。
——都看不出是个中途辍学的人了。
“莱茵生命的八楼居然和隔壁相连的么？”
不过这一开口，就令一旁负责维修和记录实验器材数值的研究员诧异的看来。
现在他们这一行人走在悬空一般的玻璃隧道上，这段有二十米的玻璃走廊两侧倒是有金属扶手固定于弧形玻璃壁上，再上方则是配有蓝绿相间的条纹点缀，左右都是庞大的温室，有着无数悬挂台上种着不同的植物，乍一眼倒是非常近未来的大型植物培育温室。
“莱茵生命的实验植物温室，也有培育一些珍稀药材。”
一行研究者队伍里没有白面鸮只有赫默和其他陌生的研究员，会回答楚信然问题的自然也就只有赫默。
之前说过白面鸮是提供数据的记录、提取与分析这样的工作协助，她是位于后方的记录信息计算、整理、编纂者，而非直接接触实验体的那部分研究员。
“上次都没注意过这样的地方……”居高临下俯视着这植物园一般的空阔与墙面上布满的培养承接槽，楚信然没有再将后半截关于莱茵生命的感叹发出来。
虽然作为项目负责人以及科研小组组长的赫默有资格增添实验参与者。
但楚信然毕竟不是莱茵生命的人，眼下换上这一身也只是装个样子，属于没跟公司报备的独断举动，要是被上面知道免不了一些批评，严重点甚至可能终止项目，毕竟这个项目的等级和保密等级都是一样的高。
反过来说，让楚信然这么参与进来也可表现出赫默的决心，是在发自内心的关心那个孩子。
只是就算如此，心情表现的太过笨拙的话，孩子是感受不到的，尤其是因痛苦而暴躁的孩子。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你们还想把我放到那种机器里吗！”
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一间陈设非常别扭的房间，医疗用的手术台和小孩子用的小睡床摆在同一处且相距不远，还有些看起来就笨重复杂的仪器密密麻麻的带着纠缠的线路放置于角落，不远处还有横七竖八的塑胶玩具，其中有几个带着焦黑，像是被火漂过一样。
也正是这样的房间中，那熟悉的萨卡兹孩子就蹲在角落里，旁边有着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似乎正在对她进行开导。
然而这过程被刚过来的楚信然他们这一批人给中断了，孩子看到他们过来就开始大叫，细瘦的双手朝后撑着墙壁，龇牙咧嘴的样子倒像个极端排外的受伤小兽。
“好的好的好的，没事的没事的啊伊芙芙，你要相信赫默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一旁的女性研究员柔声哄劝着，然后回身朝他们猛烈摆手摇头，示意后退，头颅两侧的羽饰也在摇头中晃动。
研究员们彼此对视，最后将目光放向组长。
“先后退，分散各自做仪器检查。”赫默下令。
他们也就听从命令互相散开来，余下赫默和楚信然还站在原地，并在下一秒，赫默抬手示意他不要行动，然后慢慢的走近那边正在安抚孩子的，应该是黎博利的女性研究员，显然她算是唯一一个就算是靠近也不会被孩子排斥的白大褂党，很快就开始逐渐对话起来。
而与她们相距好几米外的楚信然也没去试图听清别人的柔声哄劝的内容，而是打量着这个同样由完全透明的防护玻璃构筑的怪异房间，以及相距数米外的其他类似模样的房间。
一眼看去，所有房间里都有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与伊芙利特的不同也就是种族特征和面部表情体现出的心情。
之前仓促不曾细看，眼下再辨那些微笑总觉得带着麻木，令他皱起了点眉头。
“怎么了么？”
这时的招呼声倒是有些突然，竟是一开始安抚孩子的那位疑似黎博利的研究员，眼下代替她之前位置的是赫默，也因此所以将她解放了出来吧。
“你就是楚信然？赫默说过的帮手？”那研究员伸出了白手套包裹的手，俏丽的脸上有着与赫默、白面鸮相似的年轻，以及不同的活跃，“认识一下咯，我是缪尔赛思，你可以叫我缪缪，也是莱茵生命的研究员，虽然这个项目里没我，但我是陪伊芙芙玩的哦，赫默也托我在她照顾不来的时候陪伊芙芙。”
这份亲切与自来熟让他想起了三年前的白面鸮，印象更是好了几分，抬手交握道：“楚信然，疑似病患，伦蒂尼姆普通市民。”
这个介绍倒是令对方噗嗤一声轻笑着说：“哪里普通啦？独自狩猎温迪戈的猎人苍七，而且还是一个人去北地那种地方，麦麦可想见你了，她老早就想去那种地方探险，想听你说说那里的见闻。”
松开手的楚信然沉默了几秒，“虽然不清楚你口中的麦麦是哪位探险爱好者，但北地那种地方我可讲不出精彩的故事，尤其是那时候正是极夜。”
“那听起来不是会更精彩么？极夜的狩猎……”缪尔塞思笑着说，她似乎非常的爱笑，也算是这实验室里的异类了，“麦麦的话，或许过个几天你就能见到了，她回莱茵生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还有哦，要和伊芙芙好好相处哦，如果可以多跟她讲故事，那孩子很喜欢故事，我先走啦，晚上办公室见。”
晚上？办公室？
楚信然讶异的看着她，但她已经越过楚信然身侧没什么解释意思的走出了自动感应门，透过玻璃壁可看到她迈着轻快地脚步远去。
突然的打招呼又突然的离去，倒是个风一般的女子，个性是真的很鲜明，而且挺有感染力。
同样是搭话，要比夏梅隆那家伙给人的感觉好太多，大概这就是美少女的区别印象吧。
心头习惯性踩一jio夏梅隆的楚信然重新回过头看向赫默和那伊芙芙……
不是，是伊芙利特，倒是正巧看到赫默垂着左翅揽着她朝这边走来：“这孩子就是伊芙利特……”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后半句「实验体」的补充说出来，她就这么简短的介绍道，然后抬起右手对伊芙利特朝楚信然招了招，“伊芙利特，这是楚信然哥哥，这几天会和缪尔塞思姐姐一样常来陪你。”
“我才不要叻！”小孩当即拍掉了赫默搭在她背后的羽翅叫到，“什么哥哥姐姐的称呼都好恶心，缪缪都不用我这么喊她！”
赫默沉默着收回了翅膀，有些复杂的看着这反应过激的孩子，而楚信然倒是笑了笑蹲下身来和她同一高度打着招呼，“那你希望怎么叫我呢？”
“细角怪！”
听到他说话声的伊芙利特愣了愣，然后抬手指着楚信然头顶的暗金色分叉龙角喊道。
“呃……”
“粗尾怪！”又指向了楚信然身后快要垂地的龙尾。
“呃……”赫默望着沉默的楚信然，无言的躬下身来拉了拉伊芙利特的手：“伊芙利特，礼貌一点。”
“不，没关系，细角怪和粗尾怪都可以叫，若是彼此都有绰号，倒也不失为一种关系良好的证明……”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楚信然稍稍站起一点也成了躬姿，发问道，“伊芙利特，喜欢水么？或是冰？”
他这么问着，同时伸出右手手掌朝上，立着一块轮廓清晰的小冰雕。
和不远处那堆玩具中的一个机器人模型一模一样。

NO.13: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
（庆祝霜降日的加更。
最近大降温，注意添衣保暖•jpg）
“你讲的那个搓丸子的沃尔珀人，后来真的当上了村长了吗？”
“他确实当上了第七任村长。”
“也有了亲人朋友？”
“也有了家庭和朋友。”
“但这只是故事吧？”
“故事是由人编写的，必须得有合理性，所以只要有这种现实基底的话，那个人也一定能做到。”
“合理性……为什么啊？”
“故事要讲逻辑，而现实不需要逻辑，所以现实总会发生比小说、童话、漫画更离奇的事。”
从12岁就开始承接各路委托和各类人接触的楚信然，并不缺乏与小孩子的相处经验。
虽然不可避免的厌恶熊孩子，但若是熊孩子的身世、处境非常糟糕，糟糕到连「熊」也是被糟糕的环境养成的话，同情心倒是会占更上风吧。
以小孩子的好奇和敏感展现亲近，再以有趣且容易联系自身的故事引起兴趣，培养初始好感，这么说起来倒是有点麻烦。
但实践起来就只是一句话而已：给孩子展现她会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就是保持耐心和容忍。
楚信然便席地而坐，以一记本地化的X影忍者起手，其间还以源石技艺还原了几个记忆中的冰模递其把玩，偶尔还造出一次性的冰模摆放，以此进行粗劣的场景还原，这样孩子气的玩法对孩子而言也足够绘声绘色了。
X影忍者起手也是特意为之的结果，毕竟主人公的遭遇程度有一定相似更能引具吸引力与共鸣性。
结果就是他很快的脱离了「细角怪」和「粗尾怪」的绰号，能被伊芙利特直呼其名了，从赫默的惊异的目光来看，这大概就算是超大的进步。
一步步来，楚信然也不指望着对方喊哥哥什么的称呼，事实上他对称呼什么的并不看重，只要不是什么太难听的绰号，喊大叔都无所谓，重点还是拉进关系，才方便询问，也方便对方配合。
除此之外，通过偶尔观察远处其他房间的孩子，他已经在心头做了某种决定，今晚就统合一下这些孩子做简单的选查。
只是除去伊芙利特外，那些孩子都属于其他项目负责，很难让赫默去交涉集合，倒不如说这种项目大家都是保护的非常严密，也就是实验体的休息和观察期会送到这里来，这一点是中途和伊芙利特说歇会儿，然后拉远距离询问赫默得知的。
不能用正规手段的话，或许就该展示一下他许久都不曾动用过的手法了，时间的话，等到深夜吧，这个公司的黎博利人虽多，但昼夜颠倒作息一直是鸮型的专利，寥寥无几还都是721办公室的。
可行性很高，待到回头再找赫默做确认就能准备动手了，对这种涉及那些怪物的试探，他向来果断，也正是这份果断才让当初那辆血肉列车的事态没有扩大。
而这时候，伊芙利特还没意识到面前这个亲切又好说话的大哥哥在想怎么让自己深夜梦游，而是瞄了瞄这房间里那些四散忙着自己手头事的研究人员，最后瞧了瞧远处和一个研究员说话的赫默，然后贼眉鼠眼的压低声音问：“楚信然，我能问你个事吗？”
“什么事？只要不是难以启齿的话题都可以问。”
“难以启齿是什么意思啊？”伊芙利特下意识的琢磨着楚信然偶尔说出的她很少听别人说的生僻词，然后又赶紧甩了甩头，“不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是……”
伊芙利特又东张西望瞅了瞅确定没别人会偷听，才吞了吞口水的问：“你喜不喜欢唱歌啊？”
“应该是喜欢吧？”
想到自己过去在MSR的音乐播放器上发过的那些翻唱，其中不乏是他自己跟着记忆又作词又作曲。
但又找不到合适的男歌手合作于是自己变声上阵的产物，还有的就是单纯他想唱，他又想起了刚从魔族战争回来的那一个月，那时候倒是唱的很嗨，丧的、特别丧的、丧中带燃的，非常高产的两个月，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靠唱歌走了出来，所以就是喜欢吧。
如果是问音乐的话，自己肯定就会即答喜欢了。
“怎么了么？”
“要我说，你就要先保证不准笑！也不准说出去！”伊芙利特佯做威胁的恶狠狠说道，但其实就和摆个鬼脸没多大区别。
“嗯，我保证，还可以拉勾……”楚信然伸出了尾指，“在我们那边，两个人互相伸出一只手用小指拉勾，一边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是除却发誓以外最有用的约定。”
他先说了一遍那句话的中文，再说了一遍哥伦比亚人都能懂的维多利亚语。
“这个我喜欢！”伊芙利特笑着伸出右手，或许是太久没有正常的微笑过了，这一笑可谓是笑出强大，在关上灯打开手电筒能把人吓到床底去。
偶尔也能笑出这份健康证明的楚信然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和她勾着手指晃了晃，与她齐声念诵那句中文，伊芙利特自然说的很蹩脚，读音也是乱的，但被他带着也就能勉强辨出读音的念完了。
她就抽回手说：“那就说好了！不准笑，也不准说出去！”
扫了眼远处的赫默，以及近处的一个因为动静将目光投来研究员，楚信然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这个举动也让伊芙利特的神色更加满意，愈发肯定自己认识了个好朋友。
“嗯，说好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听过一首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唱的歌，但是那个翻译的歌词和旋律都很喜欢……”
伊芙利特一边说一边小心注意着楚信然的神情，确认对方不会笑话自己然后继续说，“唱歌的声音和你很像哦！我听你第一句话就觉得像！你能不能学着唱一下那首歌啊？”
“可以啊，那首歌叫什么你记得么？”
“呃，我想想啊，我读不来那串不认识的文字，不过我记下来怎么写了……”伊芙利特着急的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那堆玩具，“这里没有笔……啊，你能再召点那种冰来吗？”
“可以啊。”坐在地上的楚信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右手往地上一拂，拉出一道淡蓝色的浅层冰。
而事实证明他的理解没有错，伊芙利特立刻趴在那道特意添色的冰面前，用手指在上面戳出好似图画线条般的名字，有些变形，歪歪扭扭的也不知是冰难划还是本身字就写的难看，而楚信然也就注视着她正在划的笔画，哪怕是相对而坐导致的颠倒视角也不妨碍他正常的认知。
那是东国语，更明白地说就是日语，正书写出熟悉的名字。
ドリームレス・ドリームス；
它其实也有哥伦比亚语的翻译名，但这孩子显然是不知道，她或许是怕人笑话也就从没去问，更没表达出喜欢的意思。
Dreamless Dreams；
无梦之梦，楚信然最喜欢的几个P主之一春卷饭的作品，在很早的时候，早到他最初学习编曲时的第一个文抄作品，很大程度也与那时候的心境有关，那种想要回家，却只有梦里见过家的心境编写还原的歌曲本意自然不是如此。
这是首兼容性很强的歌，能让任何怀揣着梦想又被现实打击的孩子都能有所共鸣。
而且伊芙利特的感觉没错，这首歌在泰拉的初版也就是MSR出现的原曲，就是他唱的。
想想伊芙利特如今的状况，喜欢这首歌倒也能令他更理解对方的心态了，果然以熊孩子形容是太浅薄了，于是他也就点了点头：“ドリームレス・ドリームス，是东国语。”
“明天或是后天，唱给你听。”
“真的！”伊芙利特惊喜道，连为什么对方答应的时间这么快都不疑惑。
“真的，顺便，或许今晚你就能听到我唱歌。”
楚信然笑了笑，在伊芙利特困惑的目光下缓慢起身，“伊芙利特，已经这个点了哦，你不饿么？”
他指了指斜对面的挂钟。
PM18:20；
.
半小时后，莱茵生命大楼相邻的餐厅式食堂。
仍然套着那身白大褂的楚信然和赫默、白面鸮找了个五人位的圆桌，三人呈三角之势各坐一边，空位是留给某两个迟到的人的。
项目工程师梅尔，这人吃饭一贯以拖延症出名。
处于项目外，但和大家关系不错的缪尔塞斯则是另一位聚餐常客。
不过办公地点的距离常令她迟于其他人，这是白面鸮说明的，现在她正双手捧着水杯望着水面发呆。
“我还以为那孩子会和我们一起吃饭。”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望着这饭点人来人往的餐厅，这些研究员的一窝蜂式下班真的看不出研究员特质，看起来比一般上班族的作息还滋润。
“作为实验体的三餐是严格把控的，这也是为她身体着想。”
赫默划拉着眼前桌屏上的菜单说，又补充道：“你也是，这几天的食谱我们定，别吃一些零食之类的。”
“真可惜，我还想给小朋友偷塞两包零食来。”
“不能，至少这两天不行……”赫默摇了摇头，“我很高兴你和伊芙利特相处的很好，那孩子很难这么快接受陌生人。但是……按照项目指令走才会对她更好。”
“赫默医生，你的音质在颤抖。”一旁的白面鸮机械式的说道。
“啊……抱歉，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有些丢脸……”赫默垂下头又扬起来正了正表情，“但是还是要问一件事，楚信然，你眼中的伊芙利特是什么状态？”
“你问这个的话，我也想提一个建议，稍微借用孩子们十几分钟的睡眠时间有没有问题？”
“什么意思？”
“源石技艺展示啊，三年前你不是见过么？我想给所有孩子看看情况，有对比参照才能有更精确的结果嘛，我也有实验精神的。”
“哈喽！什么实验精神？我错过了什么吗？”
脱掉了白大褂，身着一身莱茵生命特色制服的缪尔塞斯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桌边，躬身垂头在赫默边上，恶作剧一般的出场问道。
“你错过了点餐。”
但事实上，不论是赫默还是白面鸮甚至是楚信然都没露出惊讶的神色，赫默的平淡回应更令她泄气。
“真无聊啊，赫默你为什么总是能察觉到我啊，你的头能转180°吗？可你也没转啊。”
“请不要把人当成真正的猫头鹰谢谢。”

NO.14:决定好的曲目。
“就是这样啦！我就先回鲁特拉咯，赛雷亚还有拜托我改装她的盾牌呢，今天工作量很多的。”
灰发灰瞳的阿纳缇人，身着干练的黑色衣装外套一层橙色外套，工作铭牌挂在下摆，也是与缪尔塞斯一般颇为活泼的少女。
但她的热情似乎更倾向工作，在用餐时便一直对工作以及机械制造话题聊个不停，对楚信然打招呼的第一句话也是对器械有没有不满或是建议，她正在收集意见改进。
也正是这句话让楚信然知道了办公室的器材乃至座椅都是她制造的，作为一名工程师这涉及的方面未免太多了些。
不过最深刻的还是工作热情，就像此刻吃完饭后就开始急着告别回工作室。
听说她的鲁特拉工作室是间独立工作室，这样的工作室在莱茵生命不止一个，而她吹嘘自己工作室的效率是莱茵生命第一，别人要好几周的事她们工作室一周就能搞定。
“去吧……”
赫默像是习惯了一样的回复，然后几人就看着她迈着急匆匆的脚步跑远，一点都不在乎刚吃完饭这么运动会不好受的问题。
“那位梅尔小姐还真是个风风火火啊。”楚信然如此感叹道。
让他想起之前那位同样风风火火的疾风骑士先生，不知道少了个手有没有放缓步伐。
“梅梅一直都那样的哦，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造出一些新鲜又有那么一丁点奇怪的东西，可别在她想事的时候打扰她……”
缪尔赛思在一旁说着说着还抬起手来，摆出一张阴森森的表情恐吓道，“否则她会用她做的机械犬咬你，惹急了还会亲自下口！”
但走廊那充足的采光让她摆出那副表情看着也不像个女鬼，更谈不上吓人。
她也退后两步，一脸受伤的说：“反应好平淡啊信信。”
也就一顿饭的功夫，她已经给楚信然取了个更怪的昵称，不禁让他怀疑是不是白面鸮和赫默是不是在她口里也有什么鸮鸮、默默一类的昵称。
怎么这么喜欢叠字……而且为什么是取中间。
“真想吓人的话也该做点气氛渲染吧，而且缪尔塞斯小姐你希望我能做什么反应？”
楚信然一句话让赫默边上的白面鸮仰起头「渲染？什么模型要渲染」，赫默无言的看着她，懒得吐槽，而缪尔塞思注意力还放在楚信然这边，还是新来的青年令她感兴趣些。
“当然是对梅梅那种性格的惊讶啊！再不济也该对你的新昵称有点反应吧？我给很多人取过昵称哦，但绝大部分人都不怎么接受的样子。”
“可以理解。”楚信然点了点头。
“理解什么啊！你这人也坏心眼的欸，居然一幅正经样子的讽刺我，赫默你别笑！白咕咕你也是！欸？白咕咕你能笑啊？”
原来赫默没有昵称，而且白面鸮是白咕咕什么的……好像还行。
“她的情况有点缓解。”
赫默说着，看了眼楚信然，显然缪尔塞思也是知情人之一，倒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凑过来拍了下楚信然的肩膀：“做的不错欸信信，要不你加入赫默的科研小组吧，这一手绝对有大用！”
“我之前就有些在意，为什么是这种昵称？”
“不然你叫然然啊？我以前听赫默和白咕咕说过哦，你很在意信用的吧，经常强调自己不说假话，那些都是真的，当初做好了约定后一个月就真的去找了温迪戈来，去北地那种地方，要做的准备一个月还真是挺紧张的……”
缪尔塞思快步上前，走在这空阔的走廊，背过手回头笑道，“所以就叫你信信咯，我取的昵称可是又上口又有意思，伊芙芙都能接受——”
“原来如此。”
“怎样？接受吗？赫默就不接受我给她取的昵称，我也就没喊了。”
“没必要迁就他，楚先生。”
赫默的声音也适时传来，“昵称这种东西，看个人接受程度。”
“没关系，可以接受……”楚信然笑了笑，“我也算是被不少人取过绰号，也给别人取过外号。”
“那你也可以叫我缪缪哦！肯接受的都是朋友嘛。”
缪尔塞思愉快的决定了，重新轻快的步伐迈向已经颇近的721办公室，又回过头来，“对了，赫默你有给信信安排房间吗？他这几天怎么过夜啊？”
“楚先生虽然在莱茵生命有资料登记，但不属于员工，做不到分配宿舍的……”赫默摇了摇头，“不过他可以住我那，反正我晚上不睡觉。”
“这……不太好吧？”缪尔塞思惊讶地看了过来。
“确实不太好……”楚信然无所谓的挼了挼额角的头发，“有个板凳或是沙发都能过夜，有地铺打更好，我都可以在办公室睡觉，顺便今晚大概会熬一会儿。”
“是我来之前你们商量的事吧？”
同样的掌纹解锁打开办公室的门，缪尔塞思打开了灯光先去找了个椅子坐。
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某些人依旧是班期，比如白面鸮和以及明显精神好很多的赫默。
“好像后来是说和唱歌有关？”
“准确来说，是音律，唱歌反倒是其次的，因为并不是重点，而是一种暗示，对自我精神集中的暗示，为此应当精挑细选合适的曲目，白面鸮，茶叶在哪？”
看着白面鸮和赫默在自己的岗位坐定，楚信然倒是没去也捞一个椅子坐，而是边说边走到白面鸮那边问道，准备泡茶。
“八点钟方向，橱柜二层，龙井，购买两个月。”
“龙井啊，正好，谢啦。”
楚信然点了点头，朝着那橱柜走去，而缪尔塞思则是坐在转椅上抬起脚划了划位置跟上一点楚信然问：“意思是用音律带动的源石技艺？真少见诶，我一直以为那种记录是极个别的巧合例子。”
“我认识好几个以音律施展源石技艺的专业人士，他们有几个是歌唱家，有三个是大提琴手，还有一个老明星，越纯粹的乐音和乐感越容易引动源石技艺，这和其他类别的技艺所需求的频率峰值并无不同。”
楚信然已经找到了中文包装的罐子，“也就谈不上极个别。”
“那看来是莱茵生命对这一块接触太少了……”缪尔塞思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感叹道，“源石这东西还真是随意啊，什么方式都能引动其中的能量，不过信信你的意思就是你不靠唱歌引动源石技艺？”
“唱词只是对自己的心理暗示……”楚信然划重点一般的重复道，“乐音才是关键，纯粹的乐音比复杂的唱词更方便入门，在音律型源石技艺上，我一直都卡在入门者的等级，还做不到用唱词编写源石技艺。”
楚信然说着已经凑到自动饮水机前打开加热，“最初的时候我也是靠大提琴来做表演，眼下没带那东西也不好找替代品，不过我这些年也算是有点进步，今晚加班的研究员不会多吧？赫默。”
“七楼就我们会加班，鸮型黎博利并不常见……”赫默抬头回答，证明她一边工作一边也有注意这边的谈话，这样的一心两用似乎没降低她的效率，在键盘上的敲打一直没停，“不用担心被注意，监控视频有白面鸮负责解决。”
“这算是严重违规吧？”缪尔塞思吐槽道，但表情分明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被发现了肯定不只是处分哦！”
“没被发现就不算违规……”白面鸮远远地探头说了一句，“出自90年7月•楚信然。”
“为什么要记那种东西？”
“哈哈哈白咕咕说的不错嘛，幽默感上升了哦！”缪尔塞思大笑道，“果然信信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意思嘛，那今晚什么时候开始呢？我也难得想熬夜旁观了。”
“午夜12点，所有项目的孩子们都被规定10点熄灯，11点有专人检查确保进入睡眠，所以12点最合适的……”
赫默头也不抬的打着字盯着屏幕，“楚信然，你要做好准备。”
她在这里改了称呼，大抵是觉得这种一起违规的时候不该还那么距离感。
这也算是可以比拟人生三大铁的关系了。
“准备啊，那我临时下一段伴奏音频吧，毕竟我带的也就是个嗓音而不是丰富乐器啊……不过在这之前，三位先来试试我泡的茶吧，差不多了。”
.
“报时，23点58分。”
莱茵生命大楼只有零散的灯光还亮着，其中包括7楼21号办公室。
而在白面鸮报时后，赫默和她也就从久坐中起身，看向已经走到了门边的楚信然，缪尔塞思更是从座椅上蹦也似的跳了起来，放下了面前电脑上已经追了好几集的哥伦比亚剧，“时间到了？终于要开始了吗？”
“是啊，差不多了，白面鸮，广播同步到我手机上了吗？”
白面鸮低头看了眼屏幕，没有移动的意思：“十分钟后正式激活。”
反观赫默已经走到了白面鸮旁边，打算和她一起注意已经调出的，对八楼实验体统一宿舍、相关走廊、音频的监控。
缪尔塞思倒是一副想看现场的样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楚信然旁边，证明她那算是脚步声极轻不会碍事的技术，还小声说自己不会靠近会隔一段距离。
既然都这么证明了，楚信然也就无所谓了，瞥了眼已经0点的手机时间，走出了夜间的大门。
“那就开始吧，听听哈默林是怎么吹笛子的。”

NO.15:哈默林是怎样吹的笛子
（扫了眼舟游新动向，新活动预告让我看出了花式长草，于是我就又多出了时间码字更出这一章（不。
）
白色；
一切都是白色的；
头顶的天空与脚下的地面，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都被冷清的白色填满；
纯白、死寂、空无一物；
不，也不能这么说……起码，还有那一缕火苗在摇曳燃烧；
并会在下一秒，急剧膨胀为造型可怕的大脸，而自己，就会被吓到，不断地后退、后缩，直至它的大脸填满整个空间，自己再退无可退之时；
暴躁；
骤然升起的怒火带起暴躁的情绪，而火焰就会更加的凝实，染上鲜明的暗红色彩，就像在故事书里读到的那样，黑暗悄然侵蚀梦境，从此刻开始。
“这里是哪？”
熟悉的疑问，熟悉到脑袋还想不出，但却立刻有种「好像说过很多次这句话」的熟悉感，身处遍布火焰的区域，身着单薄白衣的孩子漫无目的走动着，问出这句话又怔在原地，旋即张望四周。
没有人会回答，因为这片边界就是空白一片，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在。
再抬起头，天空也有着火焰，红色的火焰与白色的天空构成一个奇怪的轮廓，两道相对倾斜的流焰构成了绝对不怀好意的目光，也就构成了好像一张脸一样的图案。
但这么一张脸，肯定不是人吧，而且……还那么的热。
.
冰寒；
无尽的冰寒之中，有着一扇大门耸立；
孩子站在大门前，也站在那大门前庞然的三头巨犬前，看着巨犬正中头颅中嚼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
面无表情；
.
灼热的风中带着迷眼的砂砾；
广袤的沙漠令孩子的脚底灼痛又难以迈步；
有着与孩子相似脸谱的巨兽立在远处的神殿门口，遥望着孩子，微笑，嘴角溢出孩子的鲜血；
.
洪水正在冲刷，自山而下的洪水正在冲刷空无一人的县城；
孩子站在最高的屋子上，望着下方被冲走远去的各种浮木和衣衫事物，也望着远处的高山；
长右；
山上有着这两个庞大炎国文字，而在那文字之上，一头猿猴站在那，四只耳朵微微颤动它望着孩子，发出呻•吟般的声音；
水声渐大，孩子脚下的建筑倒塌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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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幻境，相似的处境，区别只是威胁的大小，以及到临的先后。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完美融于不同环境下，毫不起眼的源石碎片。
随着发展的进程，逐渐侵蚀他们的梦境，最后梦中便只剩下苦难与折磨，他们便于梦中恐惧、麻木，梦中的遭遇与现实的压抑相结合。
最终，人格会先于形体开始崩解吧，这大抵也就是升华项目负责人想要的，哪怕听了孩子诉说梦境中的遭遇也不在意，哪怕听到哭喊也无应答，不加带情绪的本能让数据更加系统真实。
只有炎魔代号的分支负责人会在倾听玩诉说后，予以鼓励和关心，也让代号伊芙利特的实验品得以具备狂暴的生机。
数值反而像样不少，令其他负责人心头都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该给孩子们一些鼓励。
这种动摇挺可笑的，因为他们也没有看到全部，只是鼓励能有什么用，还未被驳杂信息淹没自己的孩子们，没有大人那般现实，却也比大人更加敏感坚韧，真正关心自己的，想同自己做朋友的，也远比大人们看的更清楚。
反差越大，越是明晰，哪怕是在梦中，也映射着现实，沉沦的孩子们继续沉沦，挣扎的孩子们继续挣扎，对抗的孩子继续对抗，今天才开始而已，但只是开始，却出现了与以往极大的不同。
出现了音乐声，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声。
接着，是低沉温和的歌声，颂唱着对大部分孩子而言都有些陌生的语言，但眼下的他们却又意外的理解了含义。
哈梅林是怎样吹的笛子呢？
漂亮街道上的大人们 谁都不知道；
.
安静的走廊顶部只有苍白的灯光充作待机时的光源，漫长的走道中回想着低缓的脚步声，缪尔塞思一开始惊讶于对方并不掩饰脚步声的直接。
但在下一秒各走廊与监控摄像头交错摆放的广播里放送低沉轻快地旋律时，她也就明白了。
旋律已然将脚步声压下，认真听了听这前奏的缪尔塞思皱了皱鼻，对着自己那接通办公室的通话问：“这什么歌啊，旋律还有点诡异呢？”
她刚这么问，短暂的前奏已经到了尽头，音乐声中响起了低沉温和的歌唱声，源自前方持着手机安静前进的楚信然。
与其说是惊艳的浅唱，不如说是缪尔塞思都没想过信信能唱出这么温柔的声音。
但那歌词明显是东国语，对她而言分辨语种并不难，可分辨内容就很勉强了，她大学时又没报这语种的选修。
但好在，看客里有个win10，既能活用搜索引擎的同时学的很杂，懂的很多。
“《ハーメルンはどのようにして笛を吹くのか》，哈默林是怎样吹的笛子呢，出自MSR公司TianChao单曲。”
721实验室的，白面鸮已经找到了原曲，并不难找，直接谷歌都能出来，“歌词翻译已同步，请欣赏。”
她当缪尔塞思是来听人唱歌的了……不过事实倒也差不多。
“哈默林是怎样吹的笛子呢？漂亮街道上的小孩子们 全部都知道第二次笛音鸣起的话 我们就离开这街道零点 他的笛声比什么都要深遂的鸣响着——”
“监控，孩子们有异动。”白面鸮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响起，伴随着那歌词的落下，夹杂在歌声中。
一旁一直安静听着和看着的赫默也在盯着实验体统一宿舍的监控，眼下所有孩子的表情都从怪异变成了舒缓，继而缓慢的从床上爬起身来，双目微闭。
“和三年前记录一致，他们开始梦游了。”
“这么厉害的吗？”看不到屏幕只能听口述播报的缪尔塞思惊讶道，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向前面边走边唱的青年，“还真是和哈默林的传说似的。”
“从这拘束的地方离开的话 首先要干什么呢？等待夜晚的孩子们都在无菌室里面”
这确实是诡异的一幕，缪尔塞思都莫名的感受到一股凉意，不论是歌词的暗合还是那前方歌唱的青年，吹笛手的童话在卡兹戴尔流传数百年，以笛声牵引孩子，可根据童话考据创作时间来看，分明是在暗示那场史无前例的矿石病大规模感染，哈默林与其说是报复不守信的村民，不如说是带走了一群孩子的生命，照这个解读的说法根本就是个黑童话。
孩子的免疫能力低下，同样的经历造就的感染风险也远比成年人高出数倍。
“第二次的笛声鸣起的话 我们就离开这街道，零点 他的笛声比什么都要深遂的鸣响着——”
他仍然在前方歌唱着，身影莫名其妙的带着些扭曲，这份莫名让缪尔塞思垂下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竟是听到了女声换唱！
“阳光于黄昏渗出，心中期待着……”
“他居然假唱！”陡然冒出这么一句难以置信的吐槽，让莫名的气氛消退了，缪尔塞思盯着他远远地背影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感觉。
“女声是下载的原曲拼接，一位叫sora的艺人负责……”白面鸮真的好似搜索引擎一般及时又真实的补充道，“另外，孩子们已经排好队了，最高的八歧拧开了门。”
“连门锁都没加上，负责宿舍检查的人员可真够随意。”以前都没注意到这种事的赫默叹了口气。
白面鸮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脑中的嘈杂声响带来了些许烦躁。
“锁起来就真的跟牢笼一样咯。”缪尔塞思的声音接续上赫默的感叹，也让其没有注意到白面鸮的异样。
而在她们聊天之间，歌声女声部分已经结束了，楚信然已经再次接唱，冰蓝色的瞳孔中再次浮现出暗红色的狭缝，墨绿色的菱点颤动着，发出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嘶鸣。
“哈默林是怎样吹的笛子呢？讨厌夜晚的大人们 谁都不知道。”
.
能减轻痛苦的歌声，足以吸引不同世界的孩子们的目光；
孩子们望向世界的边界，那里有着好听的歌声悠扬；
麻木的孩子们寻求着减痛的救赎，清醒的孩子们也别无选择，战斗的孩子下意识的排斥，却又觉得这歌声如此的熟悉，一面疑惑的问着“楚信然？”
一面朝着歌声的边界走去，而注视着他们的群兽们，头一次露出了第二种表情——惊疑；
它们也听到了声音，可那声音在它们耳中分明是接连不断的长啸，啸声中带着令它们不确定的强大，谁都没迈出试探的一步，待到数秒之后，澎湃的火焰率先动了；
「放开了多彩的气球 混杂不清，欢声和笛音一直持续不断」女声回归的主场与男声的和声带着混乱与无序，“第二次的笛声鸣起的话 我们就离开这街道，零点 他的笛声比什么都要深遂的鸣响着……”
火焰连同其他蠢蠢欲动的群兽顿住了。这一次，它们听出了威吓；
并在下一秒；
“哈默林是怎样吹的笛子呢？”
呢喃般的歌声收尾，所有孩子在现实中顿住步伐，站在楚信然面前，而楚信然注视着他们，瞳中映出四散缭绕的不同光彩，火焰、冰霜、雷霆、毒雾……不同于那些只是黑的怪物，有了别样的色彩。
他按下了手中的待机键，结束了这一首歌，同时另一只扬起的手上，透明的水浪平静旋转缭绕，与那些色彩抗衡带起荡之不尽的波纹。
这一秒，不同世界的神兽、魔兽、精灵、异兽等幻想种猛然仰起头来，天空裂开了一个大洞，从中映出一只冰蓝色的龙瞳。
平静到冷漠的审视着它们，眼眸中的墨绿色菱点颤动着发出刺耳的嘶鸣。

NO.16:当然不够。
（本书没有读者群哦，也没想过要建，对于某位读者的私信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安稳睡眠的孩子们被悉数以轻柔的送回，哈默林也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笛子」，迈着静寂无声的步伐一步步的朝楼下的办公室原路返回，而倾听的旁观者已经先一步迈着回归的步伐抵达了办公室。
“白咕咕怎么了？”
缪尔塞思意外的看着扶着额头趴在桌面上的白面鸮，以及正在旁边站着给她递水杯的赫默，这一幕显然有些不同寻常。
“短，短暂的错误发生，生体基础神经信号被•干扰——”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先喝点水，好好趴一会儿。”
将水杯递到她嘴边的赫默微微皱眉，看着她接过温水杯自己喝才扭头看向缪尔塞思：“她的矿石病刚才进入了短暂活跃期。”
“因为信信的歌声？”缪尔塞思依据就近发生的事猜测道。
“准确的说不是歌而是源石技艺吧，不过源石技艺的分属中确实有一类会激发感染者的源石活性，但三年前楚信然这一手没有这个效果，可能是一种偶然……”
赫默摇了摇头，“不过据白面鸮所说不算是坏处，因为她听到的那些声音跟以往不一样，传达出了惊恐的讯号。”
缪尔塞思望着小口喝水显得安静许多的白面鸮以及一脸严肃的赫默，因这个词而惊疑不定：“惊恐？”
“好了就此打住吧，这个话题。”
赫默摇了摇头，重新偏过头来看向白面鸮，“有好点么？”
“自检结束，良好，无晶体增生反应……”白面鸮说着比起个OK的手势，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屏幕，“先处理楚信然行动痕迹。”
“明天检查一下吧，检查一下血液源石结晶密度和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
赫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显然不会对白面鸮那有些玄学的自检放心，“正好，就给楚信然安排先检查这两项，也算省去点时间。”
“是啊是啊，这种事还是用设备检查一下的好……”缪尔塞思关心道，然后猛然惊醒道，“啊对了，信信也该回来了吧？”
也有好几分钟了，自己先一步离开也没快出多少，缪尔塞思回头看向门口，厚实的玻璃门后倒是远远显现出了人影。
“先别跟他说，不确定的事，说出来只会让当事人都迷茫。”
同样看到那边的赫默低声说，一旁的白面鸮也点了点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也是另一个当事人。
在缪尔塞思印象中白咕咕就一直都对矿石病态度很平淡，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平淡，她才能在医疗类源石技艺领域发表那么多思路刁钻的成名论文。
但她也只是认识白面鸮也就一年多，这种时候也就只能这么猜测罢了。
虽然觉得这么淡薄有些不好，但既然最严谨专业的赫默都没说什么，她也就不多嘴了。
转而走向门口——没有录入掌纹权限的楚信然是打不开关上的办公室门的。
“Yahoo——哈默林先生回来啦——”故作热情的缪尔塞思挂着笑容的欢呼着，抬手就将刚进门的楚信然手掌握住大力挥动，以此冲散一下刚才的凝固气氛免得对方生疑，“有空一起去K歌哦！唱的非常好听！”
“呃……嗯，有空再说吧。”
这种本色出演让楚信然不疑有他的点了点头敷衍着，在对方松开手后就径直走向了赫默：“很不乐观的情况，有两个孩子已经处于融合的状态了，一个已经被高度侵蚀，还有一个在沉沦，就伊芙利特还在对抗初期。”
“不过和我想的有些误差，这种进程的尽头不是类神的东西而是人工幻兽，最初的项目发起人可能是为了更好控制，也可能是没有见过更高的境界。”
“应该是前者吧……”赫默低声说，说起这个话题她就下意识放轻声音，“研究者要的是可控。”
“可就算是可控，现在的进程也是操之过急……”楚信然摇了摇头，“造就的不是痴呆的怪物，就是失控的半兽，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的详细方案是什么，进程是否一致。
但我可以断定除了伊芙利特外，那几个孩子已经没救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让他们的梦境安稳一些，减少一些痛楚。”
赫默沉默着，一旁的缪尔塞思只能猜测个大概同时保持安静，办公室里就只剩下白面鸮偶尔敲打键盘的哒哒声。
楚信然也不开口，静心等待着赫默的回应，大抵十几秒过去，赫默才开口：“这样就够了，然后帮我看着伊芙利特吧，我接下的只有「炎魔」，我们能管的也只有「炎魔」。”
看到对方做出了决断，楚信然也就露出些笑意：“那委托就明确了，白面鸮，能请你帮个忙吗？”
他说着就绕到了那边的白面鸮那，后者抬起头看过来：“提问，需要何种帮助？”
“这后续几天，条件允许的话，再帮我遮掩一下监控记录……”楚信然指了指屏幕上那几个正在被换取的文件，“我看还有没有机会给他们唱唱摇篮曲，我请你吃烤鱼怎样？”
眼看好不容易脱离压抑气氛的缪尔塞思闻言当即要开口制止，她还记得之前白面鸮那难受的样子就是因为他那源石技艺，可她还没说话，白面鸮已经回答：“收到，信息已明确接收，予以交换许可。”
这……缪尔塞思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白面鸮和感谢的楚信然，再看向没出声的赫默，叹了口气，凑向那坐在岗位上准备深夜工作的赫默：“有必要搞这种二次测试吗？”
“楚信然身上的问题很多，我们和罗德岛都没搞清楚，也有必要搞清楚，这也是白面鸮希望的，你觉得她为什么会想尝试解析脑中的那些声音和计算源石微粒的信息，还要用这种将自己置于机械一样的处事方针？”
“她将自己化作机械，将身体机能也拟化机械借此让源石微粒受其影响，开始自发转换信息文件集群，这种极度危险的模拟首先要确信那些信息有价值而非幻听，而这份确信的认知是楚信然带给她的。”
赫默低声说，“三年前他带来的温迪戈尸体让我接触了闻所未闻的理念和认知并获得晋升以至于眼下承接这个项目，可以说是改变了我一生，而同样发生巨变的白面鸮将那份改变与她那特殊的病情相融合，就成了现在这样，在她眼中，楚信然就是她的领路人。”
“而他似乎并不在意，对他而言大概这种事很常见吧，只要涉及那些东西，很多人都会发生转变。”
“听起来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缪尔塞思扭过身看那站在饮水机边等水烧开的家伙，再看向外面黑暗的走廊，然后回头对他招呼道，“喂！信信！白咕咕！”
“蛤？”
“我就先走咯，我可不打算熬夜啊，这个点必须回去睡觉才行！”
“再见。”白面鸮说。
“晚安。”楚信然招了招手，然后挪了个杯子回去。
“好，再见晚安……”缪尔塞思笑着道别道然后朝着赫默也挥了挥手，“赫默你也别忘了信信的过夜问题哦，起码带个毯子过来。”
说罢就推门走入那苍白的走道中，轻快含笑的走路模样看起来心情也不算太差。
“确实，需要把你过夜的问题搞定……”赫默起身，“楚信然，你有什么习惯要求么？我记得寝室里有一床换洗棉被。”
“提议，宿舍有未拆封毛毯和棉被。”白面鸮抬起手说。
赫默怔了怔，然后看向了楚信然说：“看来有人准备好了，你的感觉呢？”
“我的感觉的话……”楚信然摸着下巴假意沉思几秒，抬起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是请几顿鱼好像不太够了。”
.
枯骨与腐朽的钢铁倒在四处，这些残垣断壁证明了曾经这里有过一座城。但现在，这里只是荒芜的废墟。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这个城市不知死去了多少岁月，在极寒的覆盖下裹着厚重的冰层，连同那些模样骇人的枯骨也被一并的冻结，持着手电筒照亮那隔着那带着气泡的冰层，年轻人那好似被风雪吹得僵硬的脸上也带上了几分敬畏，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望向那漆黑的穹顶。
突然一阵风吹来，厚重的阴云被风吹开，极夜中半个月所见的圆月显露出来，却令年轻人怔了怔。
他所见到的不是圆月，而是巨大的眼瞳如月一般俯视着他。
这一瞬，巨大的恐惧与惶恐从四面八方传来，同样传来的还有冰壳破碎翻动的巨响，有什么东西醒来了，就在天空与大地的交界之地，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惨白面孔从破碎的冰壳中站起，有着鹿首一般的骨面和佝偻又巨大的身躯。
温迪戈，从来没有人规定过只能有一头。
眼下它们都被唤醒了，或许是因为那替代圆月的眼球投下了注视，也或许是因为背着登山包裹着厚衣服手持手电筒的年轻人以极夜中绝不能有的光亮惊动了它们。
接下来开始的，便是亡命的逃杀，一切都与三年前一样。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那天的眼睛是幻觉……”
同样在逃杀的另一边，是部分怪物在逃，另一部分怪物朝楚信然冲杀，苍龙游于天空，时不时自天而降，势如破竹的降下利爪。
“这次重新梦见，我才真正可以确信那一幕所见的真实。”
回首望着那悬于天空的巨大眼瞳，楚信然手中利刃猛然下拉，苗刀带着锋锐的流水一同撕裂了坚韧的几丁质外壳，再被他回身一脚踹了出去，被刚好落地袭杀一次还未飞起的苍龙顺手一拍打成肉酱。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吧？毕竟这个世界确实还有其他更乱七八糟的的东西。”
那些孩子的梦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吧。
可惜了，他们都是真正的孩子。
跟自己这种抄着十一岁身体打到十八岁的假孩子不一样。

NO.17:没有任何异常。
翌日
AM8:30，被迫没吃早饭被抽血的楚信然以及同样待遇的白面鸮各坐一面小方桌前，一边是赫默一面是缪尔塞思。
莱茵生命公司2L，血常规采血室，刚抽出的血直接塞入全自动仪器进行即时化验，通常能在几分钟内得出结论。
事实上，楚信然要比白面鸮早很多，七点半的准时闹钟依旧存在，他在7:41便在打瞌睡的赫默带领下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最后才是验血。
这方面的手续是赫默深夜搞定的，作为习惯夜晚办公的研究员，手续申请自然是半夜就拟定发送了，早上负责审核的工作人员一看是她提交就直接通过了。
“血液源石结晶密度0.12u/L，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0%……跟上个月你那管血的检查结果一致，真不可思议。”
“当初你的体检单我还一直保留着，昨晚休息之前还检查过一次……”赫默解释着感叹的原因，“三年过去了，你的结晶密度只是提升了0.01。”
楚信然耸了耸肩，“这不奇怪，在两个月前，我几乎不接触感染者，也从不直接触碰源石。”
“不……”赫默压低声音说，“以你能接触那些东西的特殊性，这很奇怪才对，你对源石的抵抗性出乎预料的高，但还弄不清楚这种高是怎么回事。”
“赫默，白咕咕的结晶密度0.32u/L，源石融合率5%，也没变化！”那边缪尔塞思开心的招呼着。
这倒是令赫默松口气的消息，反倒是楚信然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都值得大惊小怪，赫默又为什么松了口气，感觉像是错过了什么。
但既然都没跟自己提，那就不去问吧，兴许是别人私事呢。
“没变化就好，结束了，去吃个早饭吧……”站起身来，虽然在早上4点睡下，但本质只睡了三小时的赫默迈着疲惫的步伐起身，“虽然是这个点了，吃完让我再回去休息。”
“好啊！信信！信信！我能看看你的体检单吗？保证只看上面哦……绝不涉及隐私！”拉着白面鸮跑过来的缪尔塞思是唯一能表现出活泼这一词汇的人。
至于她希望的，楚信然无所谓的把那页薄纸递了过去。
“喏……”
他也没什么难言之隐写在体检单上，从事医疗工作的女性也不必当做寻常小女生看待。
“真爽快……”缪尔塞思接过单子笑眯眯的说着然后「扫描」起来，“喔！身高181cm倒是和我目测差不多，体重89kg……挺结实的嘛，底角长24cm……斜上增生5cm，龙角原来是这种计量么……尾巴87cm？”
缪尔塞思扭头瞥了眼楚信然背后晃动的龙尾，视线下拉，“视力……听力……真的是比当初赫默说的更夸张欸，简直是超级战士嘛，炎国也在搞炎国士兵吗？”
“我也希望拥有跟谁都能五五开的甩盾战斗力啊……”调侃着哥伦比亚也有的某款漫画中的超级士兵，楚信然很确信自己的身体素质还远不如他，“哥伦比亚士兵不该是塞雷娅主任么？”
“主任不行的啦，她还是太死板了……”摆了摆手，缪尔塞思也就将体检单递了回去，“你肯定跟她谈不上熟对吧？”
楚信然点了点头，“几面之缘，对练过一次。”
“居然还打过啊，赫默可没跟我说过这个。”缪尔塞思看向了赫默。
“只是为了验证出力的测试，而且为什么要说这种事？”赫默无精打采的说，走路一晃一晃，“今天只是基础体检，内分泌系统和皮肤系统没解决完，还有骨骼系统、肌肉系统、神经系统这类剖析型体检之后来吧，放心肯定是我和白面鸮操手，不会有什么资讯外传。”
“听起来我就要被解剖了。”
“本质也差不多……”赫默挤出一点笑容似乎想展现一点幽默感，但从一旁缪尔塞思缩了缩脖子来看，这只能是黑色幽默，“但不做这么细致的话，你会放心么？”
“当然不会，我一直都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六个小时后。
“所以这有些低沉的反应是失败了吗？”
刚从工作中脱离端着咖啡杯踏入办公室的缪尔塞思望着趴在桌边双手打直一副咸鱼样的楚信然，真是越接触越是发现这人好像没一开始预想的那样死板，倒是有些搞笑。
赫默没有搭理的在桌边对一个表格勾勾画画，楚信然也头也不抬的脸扁，倒是办公位最角落的白面鸮看起来少有的闲暇，开口说明：
“各系统数值，基础评价：出色，消化系统、肌肉系统与骨骼系统尤其卓越……”不带一丝情感色彩的嗓音正适合讲着讲着做话题逆转，“但是，无异常。”
“你为什么要重新说一遍……”楚信然扭转了脸的方向看向远处定定注视电脑好似认真工作的白面鸮，“为什么要传播这么恶毒的消息……缪缪啊……”
“啊？什么？”没想到会被突然这么亲切称呼的缪尔塞思怔了怔，就看见用脸扭头的楚信然盯着自己。
“仿生人是会伤害人类的啊！”
他痛心疾首的说，仿佛诉说一句至理名言。
缪尔塞思绕过楚信然趴着的桌面事拍了拍桌，勉强安慰道：“噗……好啦好啦，明明检查一切正常对谁而言都该高兴才是，别这么低落啊！既然莱茵生命的技术都检查不出问题，那就算真有问题也不是现阶段科技能检查得出的，就等于听天由命了，你相信自己的运气吗？”
“不怎么相信。”
“那就没辙了……”缪尔塞思迅速的放弃开导，然后走向了赫默，“赫默，伊芙利特状态不错哦，塞雷娅也来了，来看她还陪她玩，我觉得你那时候就该来看看哦！
那个防卫部主任！少见的温和欸，好吧，其实也没温和到哪去，但起码感觉更像个女性了，以前都感觉像块钢板。”
“没什么好看的……”赫默摇了摇头，动作有些迟钝，在睡眠时间不足的情况下全靠兴奋劲昨晚检查手术，可结果一样令她失望后，疲惫也浮了上来，“我知道她对伊芙利特很关心，所以她对我的针对我都没去在意，这种事确实是我理亏。”
“你就该告诉她一点真相嘛，她手下的防卫部那帮人也老是用看什么邪恶科学家似的目光盯着我们，我明明不是你们项目的欸，跟你们一起走的时候也被一起瞪，真是心累。”
“不能解释，虽然她也算是个科研者，但对科学的看待与追求远不如古老的教条那般根深蒂固……”
赫默看了眼因为话题而扭过头来的楚信然，“这也算是学术之见了，虽然同为以生命科学为主科，但她在之后选择了微生物和源石技艺，而我盯准了药理和矿石病。”
“她坚信万物的演化是不可动摇的自然法则，若是知道莱茵生命真正的大项目内容……”赫默又摇了摇头，“楚信然，你也别跟塞雷娅说这些。”
她知道楚信然其实和塞雷娅不怎么熟，这点从楚信然那「塞雷娅女士」的称呼距离感就能看得出来，只是塞雷娅颇有些欣赏他的样子，也因为楚信然是「病人」而没有摆出主任的架子。
但塞雷娅的性格真的不适合掺和这档子事，将她「排挤」到边缘就已经是赫默最友善的努力了。
“她太死板也太容易冲动。”
“是么？我还觉得她挺稳重的。”楚信然抬起头来，揉了揉已经拉出红印的脸。
“正因为稳重所以愤怒起来更麻烦，她越关心伊芙利特，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也就会越激烈……”
赫默叹了口气，“就当是少一点变数也好，起码让这实验中期的稳定目标达成再考虑中止。”
“要瞒人很麻烦的啊。”一旁的缪尔塞思愁眉苦脸起来。
“对啊，为了圆一个谎就要说更多的慌，而且我们还无法保证其他人说漏嘴……”楚信然说着说着看向了角落。
赫默和缪尔塞思也看向了角落，而被三人注视着的，面无表情盯着屏幕的白面鸮依旧盯着屏幕，头顶大大的耳廓晃了晃，几秒后才终于装不下去投来了目光：“我对你们的目光感到不适，你们应当相信白面鸮的保密条例。”
“我以前好几次碰到塞雷娅，好像都是因为你弄出些程序错误或是工期拖延。”赫默抬起手指轻轻戳着额头回忆着。
“那是不可抗力。”白面鸮矢口否认。
“我觉得白面鸮肯定给塞雷娅开放过查阅权限。”楚信然摩挲着下巴思索道。
“已经封锁了，就在10S前。”
缪尔塞思一拍手掌微笑道：“我一直觉得白咕咕特别的面冷心热，会做那种笨拙的努力。”
“我不是面冷，其次，缪尔塞思是在讽刺愚蠢？”
“没有哦！你这理解就成了先入为主，没有中立性了哦！”缪尔塞思急忙甩手摇头，“白咕咕超级聪明的，那些数据我看着都头大。”
“好了，这个话题终止吧……”赫默摇了摇头，“楚信然和缪尔塞思只是在逗你，白面鸮。”
白面鸮面无表情的鼓起面颊，望着嬉笑招手的缪尔塞思和捧起早已冷掉的茶杯喝了口水的楚信然。
“不过听起来你们俩的关系听起来确实别扭，需要找机会真正调解一下……”
被那么盯着的楚信然有着能够无视场景的厚脸皮对着赫默转移话题，“但在这之前，先关注伊芙利特的问题吧，我现在能去看看那孩子么？”
“可以，不过记得套上那身工作装。”
赫默颔首，以她那重新对准桌面文件的情况看来是不打算现在同行。
不过问题不大，他也不是路痴。
“OK，伪装嘛，不会忘的，唯一的问题也就是伊芙利特显然不喜欢白大褂。”
楚信然起身抓起一旁椅子上挂着的白大褂，朝另外俩人招呼，“那我就过去了。”
“去吧去吧，我刚从那回来就不去了，顺便还要联系麦麦的问问情况呢。”
缪尔塞思挥了挥手，口中的麦麦是莱茵生命另一位代号麦哲伦的研究员，以勘察为工作内容的外勤专员。
虽然她口中描述说是个可爱娇小的黑发黎博利女孩，但以这个名字为代号总让楚信然觉得是个大胡子葡萄牙男人……
大概真如缪尔塞思描述的那样是个出色的探险家吧，“代我向伊芙利特问候。”
白面鸮探出个头说，她当然和伊芙利特认识，但因为工作分工问题而鲜少有直接接触机会，伊芙利特对她的认知与好感全靠赫默聊天构筑，具体是「我有一个朋友、助手」起手。
好在是伊芙利特，如果是楚信然听到这起手，大概会直接问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虽然监护人不善言辞，感情表述也很笨拙，但好在孩子也够单纯和直接。
“没问题……”
套上白大褂再戴上那纯粹装饰品的眼镜，楚信然比了个大拇指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也就重新安静了下来，该整理数据的整理数据，该填写文件的填写文件，该玩手机的玩手机。

NO.18:大家都是疑云深重。
（为了庆祝从不打钱本的我今天精二麦哲伦而加更。
精二再升升技能，也就该让麦哲伦出场了。）
再次登上八楼，越过那连接相邻另一座莱茵生命所属建筑的玻璃悬廊，这一次楚信然不再有一群白大褂同行者，这倒不是遇上了什么特殊情况，单纯只是时机不对罢了。
这个点该工作的都在工作，就算是忙里偷闲的摸鱼人士也没有嚣张到在走廊晃悠的程度。
所以在他穿越长廊踏入项目的边缘区——实验体活动室时，研究员们忙碌的身影自然映入眼帘，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与那群白大褂人士格格不入的，依旧身着那身防卫部特有制服的瓦伊凡女性。
其实仔细想来以塞雷娅的年龄应该称呼为小姐才是，但塞雷娅通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死板、沉稳、以及严肃和老成，导致楚信然下意识以更加成熟的女士做形容，而她也接受这一听起来显老的称呼，看起来就和楚信然一样不在乎这种东西。
这大抵也是她会欣赏楚信然的原因吧，就像很多人第一眼没有意识到塞雷娅才二十出头那样，大部分人初次接触楚信然也意识不到他其实才十几岁的事实。
欺骗性的成熟，这两人在这一点尤其相似，尤其是最初时候楚信然用瓦伊凡角套隐藏自己时，赫默一度以为塞雷娅多出个弟弟。
这种错觉在几个小时后他为了体检主动摘下角套就不存在了，尽管莱茵生命从未接待过龙族患者。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无法从其他渠道了解这个因为过于保守而具备诸多传说的种族。
至少特征就很明显，报出的真名其所属语言与格式也是一种佐证。
相较之下楚信然和塞雷娅的交集就真的很少，除去那次验证出力的测试，塞雷娅充当过陪练外，两人的互动就只剩下在走廊之间碰巧遇上过两次，再是远远的打招呼，剩下的就是从一些与相关人的闲谈中间接了解对方的近况。
相关人员自然是赫默了，楚信然一个外人在莱茵生命的圈子小也就罢了，塞雷娅作为一个混到主任层次的人交际圈也那么小就有些说不过去，只能说是性格所致没有刻意去发展。
赫默和塞雷娅这俩人的关系相当微妙，据说是大学时候就互相认识，选的同一门系，专业都一样，只是选修截然不同，然后就又是理念不和又是同窗情谊打底，导致虽然多有冲突但又从来没有真正闹崩。
只有一次次的冲突然后冷战再然后恢复平日的冷淡交流。
但显然两个人在性格和处事上都谈不上恶劣，也没有所谓的嫌恶说法。
单纯只是理念冲突导致的不合，实际上颇为认可对方的成绩与现在的成就。但现在……或许不好说了。
这种桥段见的有些多，反而觉得胃疼，楚信然估摸着赫默再这么瞒下去，塞雷娅女士也差不多会觉得赫默人已经变了，失去了一些曾经坚持的底线或是扭曲了目标一类的，就是那种「看着蛋疼、胃疼、X疼」的误会那一套，比较韩剧、或是比较日剧，考虑塞雷娅的战斗力还可能变成美剧……这听起来就太核突了。
所以问题解决的核心大抵还是伊芙利特身上，在听说塞雷娅很关心伊芙利特，还会陪她玩时，楚信然倒是有心想通过诱导伊芙利特开窍的方式来做个僚机。
但考虑伊芙利特的心智问题又觉得悬，大概好心做错事的几率更高一些。
不过现在他是没去想了，因为他被镇住了。
之前并没对缪尔塞思关于塞雷娅照看伊芙利特的感叹太上心的他，心中的塞雷娅女士形象还停留在哥伦比亚队长、教务处主任、莱茵拳皇、一身是叉等听起来混沌莫名的印象，眼下所看到的却是柔和微笑的侧脸，那明显发自内心以至于平添一份女性柔美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无比显著的，显著到楚信然都怔了怔。
印象反差真是个有趣的东西，眼下她甚至还在给伊芙利特进行传统的举高高项目。
这一幕配上伊芙利特那已经异化的巨角和细尾看起来还真有些亲子的味道，但年龄对比或许太着急了些。
远远地看着那边的「亲子」互动，楚信然都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了，被震撼的他虽然很快恢复过来，但那边的温馨气息实在是不想破坏也不想参合进去。
然后事实很快就替他做出了选择，塞雷娅透过透明的墙壁瞥见了独一人站在走廊无比显眼的他，还冲他招了招手。
坦荡的模样看起来显然是不在意被看见，想来平日的刻板印象也不是刻意塑造的，所以也不在意形象崩不崩……反向印证过来，那就是这个人平时是真的刻板。
.
相较于上次见面，房间里的研究者要少好几个，也不知是计划上的安排还是被塞雷娅命令的结果。
虽然属于安保类的项目参与，但塞雷娅给楚信然的印象一直就是地位不低的样子，总觉得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人。
说不出这种安排好坏的楚信然也不打算去在意，跨入大门迎来是小跑过来的伊芙利特的热烈欢迎：“楚信然！你终于来了！我都快以为你不来了，怎么样，能唱歌了吗？”
“唱歌？”缓缓走来的塞雷娅疑惑。
“呃……”
伊芙利特怔了怔，这像是说漏嘴了的表情因为背对塞雷娅而没被立刻注意。
倒是楚信然瞥见了，微笑着朝塞雷娅打着招呼：“下午好，塞雷娅女士，没想到你能和伊芙利特愉快相处。”
“喂！什么叫没想到啊！我和塞雷娅的关系可好了！”夹在174和181身高下面的142小家伙抗议道。
嘛，这个年纪身高还会长的，谈不上问题。
“我才是没想到伊芙利特能和你亲近吧……”塞雷娅无奈的看着下面蹦跳着要一面扯着自己防护下摆一面扯着楚信然那边白大褂强刷存在的伊芙利特，“不要这么胡闹，伊芙利特，在别人谈话的时候应当保持安静。”
“喔……”松开了手的伊芙利特也垂下了头。
“再寻合适的话题加入时机……”眼见这一幕的楚信然接口，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也没让你一句话都不说。”
“真的么？”伊芙利特仰起头来问，孩子的失落来得快，去的也快。
“不信你问塞雷娅，简单的对话礼貌，还有我和塞雷娅谈几句话，是无聊的话题，你先去玩一会儿，我说完就来找你。”
伊芙利特望了望两人，又看了看边缘那些研究员，抬起手：“那，拉勾！”
对人这么缺乏信心么……楚信然微笑道伸出手。
“好，拉勾。”
“那你们说快点啊！”伊芙利特招呼着然后跑向了她那角落的那些玩具群。
眼看她走远，塞雷娅才叹气道：“你这样容易让孩子不服管束。”
“整天活在压抑环境下的孩子不需要再多管束，女士……”楚信然看了眼远处坐下的伊芙利特，“炎国有句古语，过刚则易折，你也懂的吧。”
毕竟有着龙门这个舟游世界的城市，泰拉的通用语与其说是维多利亚语，不如说是炎国话。
当然，龙门本地语言还是粤味深重，只是对外官方语言为炎国现代语，也导致了不少国家的名校也都安排上了炎国语的课程。
“同龄人的友谊以及长辈的关爱，愉快的童年需要有这些，你觉得她有么？她只有消毒水味和看待实验体眼神注视下的童年，你也是了解这点才会放下架子抱起她的不是么？”
“我唯一不欣赏你的一点就是这张嘴，让我想起大学时的辩论赛……”塞雷娅头疼般的揉了揉眉角，“身体如何？今天体检了吧？”
“我也不欣赏你找的话题，女士。”
天道有轮回，这次轮到楚信然露出困扰的神色，“你要知道明知自己身体有恙却又无法用常规方式测出的不安感是很糟糕的。”
“那就给自己多找点事做，不论是研究还是运动都能让你无暇烦恼那些没用的东西……”
看起来并未因楚信然的困扰而得到报复式快感的塞雷娅平淡的说道，“还有就是……算了，没什么，你去陪伊芙利特玩吧，那孩子没什么耐性。”
虽然好奇塞雷娅想说什么，但瞥了眼那边朝这边看过几眼然后嘟着嘴玩玩具的伊芙利特，楚信然也就只能苦笑：“说的也是，那么你是要走了么？”
“还有其他的任务，你有听说一些奇怪的传闻么？”
“奇怪的传闻？”
“比如莱茵生命大楼的地下……算了，只是些公司内部的传闻，不用在意。”
塞雷娅摇了摇头。
“去陪孩子吧，我先走了。”
说着，她朝伊芙利特挥了挥手指了指门口，再挥了挥就走了出去。
地下大楼……赫默说的异化实验么？
楚信然朝伊芙利特走去。
走廊上，塞雷娅驻步望了眼他的背影和那边的伊芙利特，然后扭头以更快的脚步跨远。
那家伙是无关人员，没必要把他扯进自己的发现里。
地下通道泼墨般的黑色痕迹，隔离门边缘明显的铳弹弹孔，含糊不清的说辞……
她调查到的东西很少，以防卫部主任的权限能知道的居然这么的少，哪怕一开始就知道莱茵生命是有很多秘密的公司，但几年了也没能真正接触到那些秘密只能说是被有意设计了。
她知道莱茵生命每个月都另有一批物资运输于地下，但也就是这几个月她才通过一些风言风语去调查，意外发现其中涉及有武装类别，还是雷神工业中也极为陌生的制品。
显然，下面有一支独立部队，而她一无所知。
但她更好奇下面的部队负责什么，以她的素质没有入选又是因为什么，她觉得赫默会知道，但那些含糊不清的说辞中就有赫默一份。
今天，独自一人又进程缓慢的调查依旧在进行着。

NO.19:要继续爱着梦的后续。
（恭喜军运会圆满落幕，但我已经一滴也不剩惹，上周双更多了伤身，让我再攒攒存稿。）
浓重到令人不安以至于嫌恶作呕的血腥味中，身穿白袍戴着白色面罩的人群在这摆满了尸体的场景下穿梭。
这里的尸体多是血肉模糊的，就算没有考据尸体的经验也能看到上面多是铳弹留下的密集穿透伤，而它们的身体也大多扭曲非人，甚至有的连接着蜷曲皱缩的触手，在这极低的气温下得以保存相对完整的模样。
但依旧不改这里糟糕的空气质量和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与腐臭，而这些人所佩戴的面罩便是为此准备的。
他们有一部分人手里还持着末端带电的长柄工具，一面路过一面触碰那些已经带上些许寒气的尸体，这是曾经两起诈尸事件留下的影响。
另一批人手中拎着金属箱子，四处穿梭于这冰冷的停尸间中，对着那些尸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前天的「食尸鬼」啊，被打碎成这样都没什么解剖价值了吧。”
“这个五天前的「塞壬」尸体还行，要不要试试？”
“那个一直没人碰的「蓝龙」呢？虽然放了很久，但它生前的细胞活性一直是第一。”
“「食尸鬼」死后就没有新的实验体了，给不出新的成果，又要被董事会骂了吧？”
“上面不是还有「地狱犬」「水鬼」「斯芬克斯」它们嘛，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失控轮到我们动手了。”
“别聊天了，赶紧选一个出去，隔着过滤器我都感觉臭，这里的空气源石浓度超标的警告吵得要死。”
“对对对，我还是选「塞壬」吧。”
“我也是……”
“那就三票通过，就它了。”
统一口径的白袍人唤来前方一位手持电棍的白袍人，展开担架几人合力将那过度带有鱼类特征的尸体运出了厚重的金属大门，然后没等金属大门关闭就将担架放下，他们也就地蹲下，围绕着那具怪物般的尸体，像是真正的食尸鬼要进食。
那几个手持电棍的白袍人眼下也收起了武器，转而拾起前几人放下的金属箱，从中拿出各式锋锐的柳叶刀、还有劈开关节用的短斧、甚至是放大镜、各式短钳以及镶嵌着一小块至纯源石的奇怪器具。
“虽然感觉这种剩下的没什么解剖收获，但还是凑合一下写报告吧。”
“寒气散去要多久？「塞壬」的习性会不会有影响？肢解这种东西让我感觉在剁冰库里的鱼。”
“可不就是冰库里的鱼么，记得生前还是个小女孩儿吧，算是实验体里最乖巧的。”
“实验进行到晚期，再熊的也能崩溃到乖巧，毕竟神经系统重创，那种折磨哪个孩子忍得住。”
絮絮叨叨的聊天之中，他们面前的庞大金属门早已关闭，而他们身后的那宽广空间下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对停尸间门口经常蹲着的那批解剖员倒是司空见惯、无人在意。
这片空间到处都是金属的痕迹，有着银色漆就的合金，还有或许压根没上漆的黄铜和银、锡等金属构成的造物，每个造物上都有着大量的指示灯和使用之初就被打上生物化学标记以及禁止明火等警示图标。
一些身着莱茵生命特色绿与黄交织防护服的人站在高处俯视着下方，他们的胸牌是管理层的证明，可眼下项目被冻结，他们也就显得无所事事，只能看着那些日常维护工作和一些无关痛痒的研究进行，这样下去既谋不到经费也拿不出像样的成果，这么摸鱼也不是办法。
可就算是满心都是勃爆的他们，在没有得到上面命令之前也不可能自行行动，只能将头望向远处控制中心的管制室方向，那里有着莱茵生命的真正的掌舵者，还有他那位见多识广的拉特兰助手。
相较于Boss，他们对那位助手印象更为深刻，毕竟光环漆黑，光翼扭曲的萨科塔特征可真是太过诡异了。
拉特兰的天使特征都是经历与天性、智慧的凝结，因相同的教育和相同的理念保有通常印象的一致性，这种天性固定就如源石技艺一般听起来趋于唯心的范畴。
但实际是有规则可循的，拉特兰的条律正是为此而生，既保证了地界居民的成分纯净，也保证了文化继承发展的土壤。
于是，黑色光环就只存在于某些传说和极少的目击记录，而扭曲如触须般的黑色光翼就更是闻所未闻了。
倒是有些研究员很有兴趣研究解析一下那种状态，但这显然不太现实。
那位拉特兰助手看似随性、平易近人，但不论是处决命令还是清扫传达也是随性发出的，足以显示出他的本性确实就如光翼一般扭曲。
“他们又在看这边咯，满脸都是愁容呢——”
管制室内，镀膜玻璃制造的大型落地窗完全可以立于最高点对下方的景象一览无余，站在窗边的萨科塔人也就能直接看着下面那些仰望这边的职员，对他们指指点点，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一定是想着为什么要冻结项目对吧？想着：明明龙门访哥伦比亚，魏彦吾亲访莱茵生命时这些项目都没雪藏，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冻结呢？的愁眉苦脸。”
“他们自己玩坏了最后一个试验品，升格系列项目已经结束了，升华项目才是目前源石科技生命科学应用方面最该投诸资源的……”
男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萨科塔的背影，看着他那扭曲如触须般的黑色光翼摆动出的阴影，“少打那些没什么意义的主意，亚兹拉尔。”
“我怎么会打没意义的主意呢？你看我本来还打算款待斯特凡诺呢，结果罗德岛一点消息都没有，哥伦比亚平静的不像话嘛，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去卡兹戴尔，或者乌萨斯也行，那里肯定有很多符合条件的幸运儿。”
“斯特凡诺的消息，会有的，毕竟楚信然在我们这里。”
“喔——”萨科塔男人惊讶地扭头，“前天才谈到的家伙今天就在了吗，他在干什么？我能见见他么？”
“昨天早上楚信然的资料被发送给了大都会区封锁线登记，而他来的原因，大概是做体检吧，以及带孩子……”
男人说，“你不能见他，我说过了别打他的主意。”
“真的好么？带孩子欸，让我猜猜莱茵生命有什么孩子能带，可不就是升华项目的那群小实验体么？”
萨科塔人一步步走来，污秽的光翼也微微延展，“顺便他的体检成绩是怎样的？”
“被赫默封锁了，和升华项目同等权限。”
“哈！”萨科塔人捧腹大笑，“哈哈哈你在说什么笑话，以你的权限什么封锁不能解除？这是哥伦比亚黎博利特有的幽默么？哈哈哈！”
“我自然可以调阅，但调阅会留下记录，赫默的实验小组里有个一流的数据维护者。”
“还是那句话，收益和损失不成正比，现在的莱茵生命正值一个大型企业的上升期，我不想看到任何的意外。”
“连源石开发性质的人体试验都在做，说什么不想看到意外什么的，董事长先生您真的很幽默……”
萨科塔人拉了个椅子坐下，“不过好吧，我还是懂你想说什么的，我也会遵守协约稍微控制一下自己，但是呢，你也应该给我留点乐子对不对？”
“你想要什么乐子？”
“我还是想见见楚信然，稍微做点伪装去见没问题吧，保证什么都不做哦——”萨科塔人浮夸的举起手做投降状，然后又垂了下来，“说不定我还打不过他呢，赤手空拳的格斗可不是我擅长的。”
男人思索了几秒，眼睛后的双目微微闭合，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倚靠在沙发上：“可以……”
“谢谢……”
萨科塔人微笑道，但下一秒管制室那密布监视屏幕的墙面就有一道窗口闪烁红光，伴随着低等程度的警报，在这安静的管制室足够吸引注意。
“塞雷娅主任又来了啊。”萨科塔人看着那道窗口感叹道。
“她查不出任何东西的，不用管她……”同样看着那扇窗口的男人拾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下，关闭了警报声，“我已经批准了她那放置两个月的源石实验云台的申请，有那么个东西，足够转移注意力了。”
但萨科塔人灵光一闪的提议道：“我倒是突然有个点子，觉得告诉她一些东西也不错哦——”
“停止你大胆的想法，我连听都不想听。”
“啧，你这个人真的就在这种时候很无聊，明明谈及异化项目那么兴奋。”
“项目和公司发展是两码事，塞雷娅也是优秀的员工，在她做好准备之前都没必要让她了解，我莱茵生命也还没到那么急用人的程度。”
“都自己找上门来了还不算做好准备么？”
“不要消磨我的耐性，亚兹拉尔，你知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东西。”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按捺本性还是挺辛苦的，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
“あなたの望む世界じゃないから，こんな続きを愛して欲しい——”
“呃……”
“再唱一次，再唱一次！”
“伊芙利特啊，现在都要饭点了哦，你不想吃饭吗？”
“有什么关系嘛！再唱一次嘛！”
这种时候完全就是真正的小鬼了呢……望着这近乎撒娇般的语气嚷嚷的萨卡兹小孩，楚信然感叹着扫了一眼这房间里更少的研究者。
不是什么值得高兴地信号，人越少说明需要调试的仪器数值越少，在另一边正式实验场地的研究员也就越多。
留给这孩子的放松时间也就越少，甚至说在他到来之前，已经进行过一次反馈不高的预试。
这个大型项目自然是长期项目，而自己却也不会一刻不空的呆在这里……
“好吧，那就再唱一次……”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楚信然拍了拍她的头，“但你要答应我，控制住火焰好吗？”
“呃……你都知道啦？”
伊芙利特尴尬的缩回了手，楚信然就来了两次，每次伊芙利特都表现的非常乖巧且稳定，一丁点打火现象都没有出现，伊芙利特也怀着一点点装个好孩子的心思，在新来的朋友面前让自己的表现好一点……现在这一句话就证明她的小心思全部木大。
“那些玩具上的痕迹都很明显……”楚信然点了点头，“我一开始就知道，不过没有关系。我懂的，那种烦躁感，那种力量澎湃到一不注意就倾泻而出的缺乏实感，还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偶尔萦绕在耳边的痛苦，这种时候能引导你的乐曲确实是一种救赎，但是……”
楚信然抬起手指，半透明的水流顺着他的手指如蛇般回旋缠绕，再悉数冻结，变作晶莹的尖锐冰制指套，“一点点的尝试，一点点的去努力控制它，让它的危险朝着外面，而不是对自己和对自己在乎的人。”
“这样的话，也就不必依赖歌曲和玩具了。”
指套碎裂，露出细长的食指，左手搭在伊芙利特的肩膀上，右手伸出尾指做出熟悉的手势，楚信然的脸凑的很近，近到让伊芙利特难以逃避，颤动的菱形瞳孔望着那对沉静的冰蓝色眼瞳，突然感觉有些平静和羡慕……
“控制住情绪和力量，慢慢来吧伊芙利特，那是属于你的魔法，只要你有一丁点进步，我就会为你的梦装点，不论是属于你的绘本还是触手可及的星星。”
“梦的后续是逐步转化为现实，翻开谁也没看过的绘本吧，那是你自己书写的故事。”

NO.20:上下不通。
（活动还没开，泡菜堡的实物图已经出来了，当场劝退一帮云代吃群友，然后激出真正的代吃者，当场接下了一单以备下个月。
有确说实，纯路人，一一。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挺怪的，而且不仅怪分量还挺足，笔者希望届时吃得下吧，泡菜这玩意儿，还是豇豆和泡姜好，韩式可真是……（摇头）
“真难得欸，我跟赫默和她那科研小组认识那么久了，她们从不以个人名义找我造什么东西。”
“哪怕赫默的无人机也是？”
“无人机也是，不过设计理念和功能排布都是她在负责，我也不好说是我的作品。”
个人工作室「鲁特拉」，和赫默的办公室721同一楼层的实用科研工作室，只是相较于721办公室的宽敞，这里的面积甚至多有不足，厚实的隔音玻璃墙的另一侧可以看到其他工作室编号的科研场地，摆放着远比她这边更加丰富且井然有序的工程器械。
而她这边就是各式电缆横七竖八的摆放着，明摆着不怎么整理的桌面上海架着几个造型古怪的机械犬模型。
而不远处则是摆放着体型接近小型犬的机械事物，脖子上甚至挂着狗牌，会在楚信然走近时微微挪动机械足后退，显现出一定程度的智能。
这显然不是电子玩具能够形容的，楚信然穿越前也没见过这样灵动的机械制品，之前才开过仿生人玩笑的他没料到这里还有仿生犬一样的东西。
梅尔称呼它们为咪波，命名理由是启动音效，并且纠正楚信然的认知说那是机械水獭而不是机械犬……
不过楚信然还是觉得它们像狗，或者说这种并未追求高仿外形的线控机械装置看起来能和任何小型兽扯上关系。
不过原型是水獭就水獭吧，考虑到毕竟梅尔是个阿纳缇人，阿纳缇这个种族就是鼬科特征，水獭也是鼬科，也喜欢搞建设，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水獭梅尔了。
想归想，但也别蠢到说出来，楚信然觉着和对方的关系也没好到能拿种族出生开玩笑的程度，也就继续着话题问：“怎么说？”
“雾化、喷射、给药与医疗法杖模拟，完全是作为医用无人机制造，不搭载武装也让价格显得亲民不少，只是噪音问题的廉价处理还有待测试，怎么？
有没有兴趣订购啊？你想要一个的话我可以直接开工，是你的话赫默也不会追究责任吧……”
梅尔无所谓的说着，“那玩意儿属于我们共同的成果，只在莱茵生命内部使用，还没有被其他企业破解仿制的风险。”
“不过说不定哪天莱茵生命的制品质量数量不达标，就去找赫默要许可进行展览制造了，以她的性格大概率会同意，到时候大概就是烂大街。”
“所以都扯上公司了，赫默也算是心如明镜嘛，不以个人名义就是为了方便报销款项。”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源石技艺在医疗上的探索浅尝辄止，就不用了。”
又说，“那么这次就当是第一次个人要求吧，这种探测装置做得到么？”
“不难搞……”看着手中捏着的这两页纸上标明的设计理念，根本就是种极端轻量的源石浓度探测器，梅尔颇具自信，“这种东西你甚至能在网上买到，只是肯定不会轻便还容易出故障就是了，就是加装镇静剂的功能有些奇怪……赫默要这种东西是白面鸮出什么事了么？”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个跑腿的……”楚信然耸了耸肩，“而且你要知道，她们那些项目研究的内容和计划列给我看我也看不懂那些学术用词，说不定是给伊芙利特用的也说不定，我看不出白面鸮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
“要求首选是做成首饰，譬如手环、颈环……”坐在旋转椅上小幅度的摇来转去，梅尔读着最下方的一个特别标注要求“说不定还真是给伊芙利特的，样本是要三个啊，那我说不定能在几天内赶制出来。”
“是吗，那我就去把这个好消息转告她吧……”
楚信然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时就听梅尔在后面招呼道，“啊对了，楚信然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啊？只要能跟机器扯上关系的，我都能造哦，莱茵生命的工程师都得涵盖领域足够宽广才行！”
楚信然闻言驻步，诧异的问：“巨大机器人能造吗？”
“呃……你能现实一点吗？虽然我也很想造那种东西，但上面肯定不会给我批场地和经费。”梅尔被噎了一下。
“那假面骑士呢？就是东国漫画里那种，会变身的。”
“我知道……巨大机器人也是说高达对吧……”梅尔没好气的说，“我也有看那种漫画的，能有些不错的创意。”
“不，我说的是盖塔，或者魔神Z。”
“清醒一点，变形金刚都还达不到。”
“那我想要的东西就真的很少了……”楚信然摸着下巴思索着，“啊对了，你之前说过咪波搭载有自爆功能对吧？”
“你想对咪波做什么！”都快要挂着死鱼眼的梅尔闻言而动，从椅子上跳起护在了两头机械水獭前，“咪波们是非卖品哦！都是我珍惜的朋友，绝不允许它们在我视野外损坏！”
“视野内就行了吗？”这下轮到楚信然挂着死鱼眼了。
“视野内我就能回收残骸重铸咪波，那样就是复活了！”梅尔抬手握拳道，然后又摆了摆，“好了好了，你是来消遣我的就可以走了，我突然有新的想法了，马上要开工，不要打扰我！”
态度转变真的很快。
“不是，话题被带偏了而已，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几个能当日常器具用的爆炸物，最好爆炸是可控的。”
“这听起来是搞恐怖袭击用的。”梅尔警觉道。
“通常是用于对抗恐怖袭击……”楚信然纠正道，“你不相信我也可以试着相信赫默的看人眼光吧，还是说我要拿出国际持铳证和术士证你才相信我也是名官方认证的武装干员？”
梅尔叹了口气：“行吧，说说具体的要求吧，我看看怎么计费。”
“还真能做啊？这算军用品了哦？”
“莱茵生命又不是没有涉及过军方项目……”梅尔重新坐了回去，“总之快点说要求，我今晚还忙着呢，对了，不准来催进度！我的进度已经是莱茵生命各工作室最快的了，那种天天过来催的甲方我拒绝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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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721办公室，赫默已经听完了楚信然两句话完毕的总结。
“所以梅尔说几天搞定是么？她这么说的话，看来一周内就会有成果。”
不远处的缪尔塞思反趴在旋转座椅上，双手都架在椅背上望着赫默：“说不定三四天就会有哦——”
“她这两天似乎又别的可忙的，不太好说……”赫默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她，“缪尔塞思，你这几天倒是很闲啊，老是能往这边跑。”
“毕竟新认识个朋友嘛……”缪尔塞思朝楚信然开心的挥了挥手，然后重新看向赫默，“而且伊芙芙的情况也值得关心哦，再加上这两天麦麦可能就要回来了，我准备到时候给她同时介绍伊芙芙和信信来着。”
“麦哲伦也要回来了吗，这次是要驻留多久？”赫默问。
“不知道啊，上次的勘查点好像没什么收获，以她那极易被鼓动的性格来看，说不定听完信信讲述北地的事就会急冲冲的想去北地吧，毕竟信信说过，那里有遗迹啊——”
“那种地方的遗迹没有探索必要……”楚信然摇头，“我匆忙离开时也破坏了一部分，虽然消去了可视的危险，但是否会有我没注意到的危险这种问题，我认为是必然存在的。”
“你跟她说吧，你要是能说服她我也就佩服你咯……”缪尔塞思并不抱期待的样子，“麦麦她啊，有时候会比我能说哦，她对探险另有一套理解和理论，何况莱茵生命对极寒地区的探索确实是空白，有些器材也确实需要极低温检验，我都能想到她一提交申请很快就被通过的未来了。”
“北地很大的，引导她去其他方向吧。”赫默提出一个努力的方向建议。
“我也这么想的……”楚信然点了点头，“北地的遗迹光是我见过的就有两个，虽然至今没有真正的似神之物，但过于危险的东西真的太多了，起码得具备一定的武力，或者说对抗威胁的力量。”
“她有一套鲁特拉工作室、莱茵生命科研设备研发科联合出品的探险套组，其中包含高危险的可调控激光组具，不论是应对突发地形阻力还是单纯的歹徒都够用……”
赫默说，“危险不是没有遇到过，作为科考勘探者，她够专业了，作为探险家也是一样。”
能让赫默这么评价，楚信然也就不再多嘴了，只是想起那冰窟下的古城和那个第二天去查看时再也没见的眼睛，还有那些被他一路跟踪伏击碾碎的温迪戈尸体……
确实，他不是专业的探险家，那时候不论是准备还是判断都有不足，甚至差点冻死在那。
这要真成了可着实是个丢人的死法，说到底还是对于极寒地区的了解不够多，就像接连四次坠入雪线浅埋的冰窟，相较于实体的危险，环境给他的恶意更深重一些，没落下什么病根只能说这具古怪的身体真的强健。
但那也是对他而言吧，若是麦哲伦这样对环境应对十足的专业人员勘查，最危险的还是那些脱离常识理解的存在，哪怕它们并非不死，甚至本体谈的上脆弱。
但光是注视着它们，就可能因强行理解却又无法理解的矛盾而陷入混乱乃至疯狂。
它们是这样，它们留下的痕迹也是这样。
超越人知的知识对人类毫无启发，超越人智的智慧对人类毫无用处，当理智竭尽，恐惧的尽头便是一无所有。
循序渐进这个词是多么智慧又精炼的总结，但被求知欲支配的人类从来都看不到。
不过，莱茵生命的升华项目要稍微曲折一点，那些研究员显然找到了现阶段能够总结的边缘理论进行摸索，但摸索的结果，就是那些废人一般的孩子。
失却了人性，或许可以更快的加速科技的进步，但那进步的结果，却并非是能被大众接受的东西。
当然，他们大抵也明白这一点，也没有期待过大众的理解，而是自顾自的沉浸于自身的成就与满足，以及上面的肯定，楚信然还不打算闹出大事，他对夏梅隆的说法依旧具备效力，但这份效力会持续多久，就要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NO.21:夜深人静。
（我又攒了一点，等白天再来一更……）
又是深夜，在晚上拿着伊芙利特最喜欢的读本，给她读一遍那迄今为止已经不知道读过多少遍的，园丁与花的故事，那通常都是赫默在晚上的固定项目。
就像是给孩子读睡前故事，分明是听过无数遍的故事，分明赫默讲故事既不绘声绘色，也不动作繁复的具备临场感，可伊芙利特依然听的津津有味，大抵是能从那境遇相似的主人公那获得共鸣。
那朵花也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园丁照顾着。
但一次又一次的朗读显然还是有些腻了，这两天她突然迷上了传奇故事，为此赫默还特意离开了一次公司范围，去书店买了一本长篇传奇故事书，足够讲很多天晚上。
在这的前一晚，则是楚信然来的那一天，伊芙利特很高兴的样子，也没有听睡前故事的要求便安然入睡了，而今晚，她突然提议要听赫默读那传奇故事书。
赫默虽然惊愕但也再次以她那平铺直叙的声线读着那陌生的故事，直至她陷入睡眠，才将其轻轻抱向孩子们的宿舍。
在那里，其他的孩子早已睡着了，赫默的开门声没有引起任何孩子的注意，便将伊芙利特轻轻放在拉开的床铺上，盖上被子抚平边角，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是她平日在对方醒着时都不会做的动作，作为伊芙利特的监护人和负责人，心智还要低于外表年龄的小女孩儿毫无疑问能激起这位黎博利女性的母性，这是赫默很少承认的一点。
她是将伊芙利特当做女儿那般关心爱护，可她又是个一向被人评价为无趣、内向的黎博利女人，哪怕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喜欢安静和喜欢观察的性格所导致的沉默寡言，绝对谈不上内向，可她也确实是个不善表达情感的人，尤其是积极的情感。
她拜托梅尔打造的三个样品，其中一个，确实是给伊芙利特准备的，并且她还想附赠一枚自己的羽毛，那将是她赠予伊芙利特生日的礼物。
所谓的生日，就是伊芙利特第一次见到赫默的日子，那时候赫默还没有负责她的项目，只是作为间接参与者的一员对她表达过笨拙的善意。
可伊芙利特确实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到知道自己没有朋友，知道大家都不喜欢自己，知道只有那个研究员大姐姐看自己的眼神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她的心智已经被破坏过一次了，如果还不聪明和敏感的话，又怎么能够在其他实验体的行列中脱颖而出呢？
可越是聪明的孩子，越是能意识到苦难，有着一双能意识到自己在苦难中的眼睛。
所以才会期待着一场不会醒的梦，那里有着只属于自己的绘本，看得见星星，也能飞上天空，一切都随自己喜欢。
“你还能记起我的声音吗，你还能记起我们是如何对话的吗——”
“我们都长大了啊——”
与第一晚不同的温柔声线，在第二夜的夜晚响起。
这一次的青年不再于走廊且行且唱而是已经走到了门前才启口。
毕竟这不是为了聚集牵引孩子，单纯只是让孩子们的睡眠安稳些的「摇篮曲」罢了，安稳的方式便是再次挥剑宰一遍那些以具体意象显现的恶意……
但或许是人与意向的互相印证吧，几个恶意之中唯有伊芙利特所属的火焰精灵是具备某种坚韧，不论自己将其逼到何种境地都从未显露过畏惧或是败意的。
但这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罢了，时间还长，有的是时间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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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办公室，这次缪尔塞思没有陪她们熬夜的意思，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工作的赫默与白面鸮。
白面鸮关注着监控与歌声，而赫默在做今天最后的工作，她今晚不打算做个半通宵，白天帮楚信然做手术检查，补觉质量也不好，晚上忙着工作还要去跟伊芙利特全神贯注的读故事书，现在把剩下的工作搞定她就可以难得来一次晚上睡眠了。
不过白面鸮这厮开着外放，让赫默的工作进度也被直接拖慢了，但这也谈不上抖音外放还上高铁播放的那般扰民，赫默不得不放下一点手中的工作感叹：“他真的很会唱歌。白面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声音，不够大，也不够多。”回以三段式的回复，白面鸮的目光一直注视这屏幕中的青年。
“正义啊常识什么的……说实话挺累人的吧……秘密基地里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一起来约个定吧——永远当个孩子就好，谁都不会受到伤害，化作回忆里不变的样子——”
“但，中枢浮现出不少片段，又及，楚信然的歌声，和原曲相似度96%。”
她这次还开了对比。
“也就是说，他还有这种身份和才华吗……”赫默感叹道，“TianChao是吧，伊芙利特曾经表现得对他的一首歌感兴趣，他很擅长写讨孩子喜欢的歌呢。”
“否，TianChao的曲风很多样《再会》只是其中一……zzzz……抱歉，说着说着就陷入休眠，又被声音吵醒……”
“看来他的源石技艺确实是能牵动你的神经？”赫默站起身，就昨晚的行为那样去接温水。
而充当背景的歌声还在响：“说起来你可是个爱哭鬼呢，而且用尽全力假装坚强，我们都成长了呢大人们什么的麻烦死了，说实话也挺累人的吧，大家肯定会慢慢遗忘自己曾经也是个孩子……”
“能写出这种歌词，这家伙平时也有这么多愁善感么？”
吹拂着水杯然后放置于白面鸮面前的桌面，抬起手按着白面鸮的头顶缓缓抚弄以求她一点点的舒缓，赫默平声评价道，作为一个老学究型的学霸她也算是三语精通，其二便是是东和炎。
“不清楚，白面鸮判断，楚信然背负很多，活的很累，但白面鸮也有私心，想要破获那些知识，也想他在必要时将白面鸮从迷失中拉回……zzz……新数据汇编程序组，声音解析1：怪物，伟大气息的怪物……”
“什么？”
本来还微笑着听白面鸮讲述心里话的赫默陡然听到最后一串画风不同的尾语怔了怔，可这时白面鸮也倒在了键盘前，面色泛红，双目紧闭。
看起来像是发烧昏迷……赫默刚准备应急处理时，就听她继续说道：
“解析出错，系统重启，应用最近一次正确启动的配置，赫默？我刚才怎么了？”
脸上异样的红消了不少，甚至连固定的语式都短暂的放下，看起来就像短暂脱离矿石病困扰又像是被影响了解析进程，她失去了之前数秒的记忆们也就不记得自己昏迷前的尾语。
可赫默觉得自己没有听错才对……那是无关的语句，还是在说楚信然？
她扭过头，看着那监控屏幕中已经结束开始往回走的楚信然，思绪复杂的大概连最后一点工作都得再花上十几分钟才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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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回宿舍睡觉了，白面鸮你也别熬太晚。”
“白面鸮的作息远比你稳定，赫默，晚安。”
看鸮属黎博利互相批判作息倒是蛮有趣的，楚信然端着杯子在远处喝水望着这一幕想着，然后便是赫默扭过头来对他招呼：“楚信然你也是，保证休息时间，虽然能理解你对检查结果的质疑和不满，但起码正确的作息是不会骗人的。”
“没问题，我都准备睡了——”楚信然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铺。
那是昨晚就打好了的，虽然最近天气转凉但这厚度也犯不着担心着凉的问题，只是缪尔塞思对楚信然睡办公室这种选择感觉有些不忍心。
但赫默和白面鸮包括本人都不在意，她那点不忍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赫默也就点了点头，朝着门口走去，很快就在大门的解锁声中踏着脚步走远。
“你打算今天多晚睡？”
端着已经空空的杯子冲洗一遍然后放在上方的柜台，楚信然走近白面鸮的桌前看着她那忙碌到同时开着好几个程序界面的桌面，再瞥了眼旁边同样空落落的水杯，就提手捞起它。
“预计五点结束……”白面鸮并不在意，也不扭头去看的盯着屏幕，“请来一杯咖啡。”
“我还是觉得茶比咖啡健康……”楚信然轻声吐槽了一句然后去看看咖啡机，“五点还有的忙啊。”
“我会控制键盘声的。”
“不是这个问题……”楚信然无语，回头看了眼她那呆板却又精致的侧颜，昼夜颠倒程序员有这肤质也得亏是种族特性了，“算了，按你那不定时休眠的特性，别靠近我的地铺就行……”
“白面鸮能与你提供援护。”
“最近的我已经能够稳赢那群东西了，维持好你自己的状态我更放心……”楚信然端着咖啡走近，轻轻放于桌前，“莱茵生命这地方很不错吧，我在这里几乎看不到游荡的怪物，你的视野也应该不会受一丁点污染……”
白面鸮没有答话，她知道楚信然还有话说，于是继续着手头的数据整理。
“可这种干净的维持似乎是在用最肮脏的手段，我之前没跟赫默说，塞雷娅女士似乎在调查什么，大抵会是地下三层、四层的东西……在那里，你能不能弄到权限？”
“患者楚信然，以你的身份，帮助其进入绝密区是直接涉及企业核心的严重背叛。”
“是啊……”楚信然直起身点了点头，“所以我还是另想点办法，还请拜托你也保密吧，我只是想调查……睡着了？”
看着缓缓垂下头的白面鸮，楚信然躬下身看着她眯着眼睛无奈的扶额，推了推她的肩膀：“喂，工作还没完成呢。”
“zzzz……接续休眠前未完话题，但是……”
“但是？”楚信然愣了愣。
“没被发现就不算违规……”白面鸮再次说出了那句话，“出自90年7月，楚信然。”
她扭头看着楚信然，语气依旧平淡自然，却又透着某种决心：“白面鸮，深感赞同，所以，当准备充足，白面鸮将为楚信然伪造底层指令权限。”
“你这突然休眠真是……”楚信然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么我该怎么谢呢，堵上事业前程什么的。”
白面鸮面无表情的，将视野里浮现的红叉和弹窗警告全然无视：“等价交换，如果白面鸮因某次事件而失去理智，请你将我拉回现实。”
“没问题，这是我本来就会做的。”他面色肃然的说，然后又轻笑着拍了拍白面鸮的头，捋顺了她头顶的那一对。
因为休眠的晃动而乱掉的黑白羽，“这两天我会准备完毕，届时拜托你了，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专心工作，然后，晚安。”
说罢，他便朝着自己的地铺走去，已经半夜1点了，虽然作为猎人时作息向来乱糟糟的，但现在好歹不是战时，该休息就得休息。
“晚安，楚信然。”望着他的背影，视界的异常完全消失，白面鸮平声回答。

NO.22:说实话也挺累人的。
（为了朋友要送我风暴死亡之翼来拉我回坑而加更！是时候重回风暴英雄境界了，先拿起我65级大菠萝做个复健运动。
说起来也要到11月了，该为9号去成都吔包的时候准备存稿了，在这之前再洗一遍博士C服。）
“请冷静一些，也请安静一些，我来这里不是想听你们对身体素质的赞美，如果你们止于这一层，那我希望调换负责我的医生，请问远处那两位医生，你们有兴趣接手我的检测么？”
“是奥利维亚•赫默医生吗，另一位是……眼睑下垂？哦，抱歉，原来是这个意思，你们好，赫默医生、白面鸮医生。”
一个礼貌但又明显非常冷漠的家伙。
“源石技艺要的专注和稳定，输出力度是要在前者已经完全做到时再考虑的，你的要求是认真的？请详说原理，否则我拒绝执行。”
也是个执着、谨慎的家伙。
“白面鸮医生，你的笑话真的很冷。当然，我不是在说你无聊，请不要露出那么危险的笑容，赫默医生，请替代她扎针，我的静脉血管清晰分明，不该出现连续扎错的失误才是，这是针对。”
还非常刻板，连笑容都是假的，像个仿生人。
「塞雷娅女士可真是惊到我了，没想到莱茵生命这家研究公司能有这样的人，年轻又强大，嗯？
不，我没有迂回自夸的意思，请不要胡乱解读，这会影响彼此的交流……
对，那位女士似乎有意要指导我，嗯，她允许我称呼她为女士，有些女性希望自己被称年轻，也有些女性希望自己更成熟，这不奇怪……
呃，不，我并不想追求她，事实上我从几年前起就打定了独身主义，你不觉得相较于谈情说爱，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花上时间体验和探索吗？所谓人生啊，就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这个爱当然不只是爱情。」
好像也不是那么刻板。
“不，没有很疼，但很奇怪，为什么会正常？我能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绝不说假话！绝对有问题！我能想办法证明那些话和那些声音的真实！请给我一些时间，赫默医生。”
奇怪的家伙，没见过听到自己身体健康反而着急起来的人，原来他还会露出那种表情。
然后那家伙就消失了，消失前留下一些难以理解的话，消失了一个月，也没人请吃鱼了，小办公室又变得冷清起来，新来的病人和同事都很无聊……那家伙也没留过联络方式，下次见到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赫默倒是很平淡，这家伙待了这么多天居然都没跟赫默熟起来吗？真是个同样冷漠的家伙呢，反而显得好像自己很热情一样。
“白面鸮，有楚信然的消息，邀请我们去萨米，有几张照片你要看么？冲击会很大，大到直接颠覆常识。”
赫默她今天下午的恍惚是因为这个吗，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凝重的模样，应该好好考虑才是……
“我要看，是怎样冲击很大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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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真的很大，大到大家的性格都互换了一样……
敲定最后一个按键点击保存，白面鸮揉了揉僵硬的手腕活动了一下脖颈，环顾柔和灯光下空荡荡的四周，这才突然意识到可能赫默和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细节，被楚信然的源石技艺活跃化的那些声音影响，昨天的突发休眠次数在五次以内，远比平日低很多。
今天也会是么？她决定稍微留意一下，以证明他存在某种令那些声音……或是说源石畏惧的某种特质。
不过现在该去休息了。
按下关机键然后蹑手蹑脚的从这办公室最角落的座椅上起身，白面鸮扯了扯松垮的袖章，提起一旁桌边闲置的残月型法杖。
就像楚信然有术士证一样，她和赫默也有着医疗证，那是作为干员团队的核心——
医疗干员的证明，这个职位通常要帮助在前线遭受攻击的其他干员并治疗其伤势，利用的除了实在的药物外便是源石技艺。
不过赫默和缪尔塞思都并非传统类型的施法者，所以办公室里也就只有她会带着法杖上班以应对突然的需求。
订制的法杖倒也不会觉得太沉之类的，平时带上也不算是负担，只是途径塞雷娅的办公桌边时，看着那蜷缩在角落里的背影，她的脚步拐了个小弯，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
他不让自己靠近是因为突发式休眠，白面鸮当然知道原因，也知道他可能正在梦境里战斗着，也就想看看这家伙此刻的表情——很平静。
真是令人失望的睡颜，明明裹着被子缩的像个胆小的毛毛虫似的，连大尾巴都一并裹在里面。
轻轻放下手杖空出手来把平整的边角也给他往里面塞一点，让其表现的更像个毛毛虫，白面鸮才满意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摸出手机关闭闪光灯拍上一张。
作为莱茵生命实验室的数据库管理者，她会保留很多有意思的录像和抓拍，也会自己动手制造。
拎起一旁的手杖重新朝门口走去，办公室的灯光按键也在门边，走出的时候正好熄灯，只是她看着塞雷娅办公桌的方向，在要按下熄灯时又停了下来。
她突然有些不安，觉得这样像是把楚信然一个人留在了黑暗里。
几十秒后，白面鸮再次启程，办公室里的「绿毛虫」边上架着一支残月法杖。
「绿毛虫」毫无所觉，在梦里和「裂空座」坐在一起，望着美术馆里多出的几幅图发呆。
斯芬克斯、刻耳柏洛斯、长右、八歧大蛇，似乎还缺了一个，缺个真正的伊芙利特。
“苍龙，你觉得怎么回事？”
坐在台阶上望着那拐角处排成一排的四副极具狂气的漫画式画作，楚信然问的当然不是这几个怎么变成画后画风酷炫这么多的高P行为，而是这几个东西为什么能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是这几个。
因为没有战斗而维持着两米有余的体长大小，蜷趴在楚信然身侧，尾巴和头正好扭成一个U将他环在中间的青龙同样望着那几幅画，在听到楚信然的疑问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回应。
“我当然知道这问题多余，但连你都不问了我还能问谁，斯特凡诺么？”
苍龙摇头……
“是吧，他连自己的事都搞不定，我何必给他再加工作，我们彼此都没有做好准备，分担彼此那那不知何等年月的孤独……”
手肘抵着膝盖，十指相抵杵着鼻尖，楚信然盯着那四副好似盯着自己的画思索着，“第一个问题，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首先是我确实接触过它们那盘踞于孩子精神层面的恶意凝结，它们与孩子本身的种族有着联系。
但相较于孩子的先祖说法，我更倾向于孩子的种族结合以那些怪物得到了偏向于神话生物的形象凝结。”
“任何被那些怪物寄生或共生的人类都会异化为怪物，但鲜少有着堪称「干净」的外形，多少都是些扭曲的带触手或是鳞爪亦或是器官增生的扭曲物，不该如此契合传说。
就这一点而言，莱茵生命的升华项目不是单纯的从头开始，而是有着某种指导方针……这个公司里有一个人是专业人士，涉及宗教和神话的专业人士。”
苍龙抬爪杵了杵他的大腿，平声短鸣。
“啊，是跑题了，总结一下之前的便是这些东西我接触过，并且殴打过，它们明确展现过畏惧与放弃的特征……畏惧与放弃。”
指尖远离鼻尖，楚信然垂下手来，怔怔的望着那四幅画，“你说……因为那伊芙利特没有真正被我打趴，所以它没有出现在这里，反过来说，这四个家伙是被我从力量到心灵都击败了，所以才会显现？”
苍龙眯起了龙瞳，也仰起头，出声应合。
“那么那几幅画，深海色带到这的那几幅画……”楚信然站起身来，看向了另一侧的方向，然后又扭头看了回来，“一样的理由是成立的，那这里原本的画呢？”
“这个美术馆，有过前几任管理者？强到那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不……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些古神和外神的画，这不真实，也有单纯只是根据我记忆构筑的可能，那伊芙利特又有哪里特殊？”
这时，苍龙浮至半空，发出了提示的叫声。
“对……可以让深海色来验证，她是否能展示出我并未遭遇却又能进入这美术馆的画……”楚信然想到这里，又怔了怔，“深海色，好像也在哥伦比亚吧？”
他又重新坐了下来，重新望着那四副幻兽画，就算他不打算着手调查这图书馆，新的发现也会令他无法忽视，听起来似乎是伴随着自己行动顺理成章的事，却令他心头泛冷。
其知者非求人，实乃出而逐人矣。
真是本总结出了不得的话的杂书啊，玄君。
哥伦比亚这地方果然要比伦蒂尼姆麻烦很多，自己也真是一点都没猜错。

NO.23:炎魔计划。
（再过一天又有事做了。）
早上八点，算是准时起床的楚信然本还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以缓缓其实睡眠时间并不足的问题，然后就被开门声惊动，睁眼看了过去。
“早啊信信……我给你带了早饭哦！”缪塞斯拎着俩口袋兴冲冲的快步踏入办公室，然后惊讶的看来，“啊……你脸怎么了？”
这个问题……他下意识摸了摸脸，“怎么，还有明显的印子吗？我以为消的差不多了。”
这也让缪尔塞思稍微凑近一些打量着，然后缩回头，“确实是消的不太明显了，但凑近还是看得出来的，被什么东西砸了么？”
说着她也将一个塑料袋递了过来，出乎预料的小笼包+豆浆的组合。
作为科研公司聚集的大都会区有着严密安保的同时还有优渥的服务质量。
毕竟这种像是科研村一样的地方各方面都不能怠慢，至于在这里开设这种炎国式餐点的理由，是单纯的为了食谱多样还是照顾外来研究者就不太好说了，大抵是两者皆有吧。
接过袋子道了声谢，楚信然倒也没惊讶，本来这也是他要的，一大早缪尔塞思就在MSN问有没有吃早饭，她可以带过来，楚信然也不推辞，他对熟人向来不客气。
“我一大早听到闹钟声起床，抬手就被一个杆子砸到，你猜那杆子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缪尔塞思很捧场的问。
楚信然叹气：“白面鸮的法杖，不知道她昨晚干啥，支了个法杖在我旁边，我摸个手机闹钟当时就被敲了。”
说着他瞥了眼一旁桌上横着的法杖，“还好不是分界处的尖头。”
“白咕咕的法杖啊，她肯定不会是故意的啦，要说她真有这种恶作剧心思的话反倒觉得可爱喔……说不定很喜欢你呢……”
也瞥了一眼旁边桌上的法杖，缪尔塞思环顾四周，“说起来她到现在都没出现啊，是又工作了个通宵？”
“我睡前她还在工作……”楚信然，“说是要忙到五点。”
“那她得睡到中午了……”缪尔塞思叹气道，“回头得给她带份午餐。”
“烤鱼吧，她喜欢吃……”楚信然提议，“我还欠她几顿呢，中午我去买你帮忙送一下吧？”
“可以啊……”缪尔塞思对外卖员的工作答应的很爽快，“我记得赫默说过你是三年都没来了，还记得店面位置么？还是说其实是莱茵生命餐厅里的东西？”
“哥伦比亚这种几年都不挪窝的国家，大抵是唯一能用电子地图的城市吧，那家店我已经搜到了，11点去排队，希望口味变化没有太大。”
楚信然说着，瞥了一眼缪尔塞思的后方。
“11点啊，你今天没有体检的话要怎么过啊？去找伊芙芙？”缪尔塞思说着转身也看向身后，也因为后面传来了办公室门解锁的声音。
于是她便轻快悠扬的语调招呼道：“嗨……赫默，你再不来早餐就凉了哦！”
说着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白色塑料袋，看来另一个袋子是给赫默的。
“凉了就热一下，办公室里也有微波炉。”赫默挥着左翅打着哈欠，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到羽毛，“早啊，缪尔塞思，楚信然。”
“早，你们这办公室可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啊。”楚信然感叹。
而且长得也很奇怪，不论是之前的咖啡机还是饮水机，造型都非常别致，楚信然也没瞅到微波炉在哪，但说不定就是之前忽视的桌上的什么东西。
“上面不禁止，梅尔也喜欢在没有灵感的时候做这些小东西……”赫默走近过来接过缪尔塞思微笑着递来的塑料袋，“她真是很不喜欢闲下来，总会给自己找点事做。”
“真是跟我截然相反呢……”楚信然退后两步坐在椅子上，捞出小笼包啃了一口，“年轻真好，这么能奋斗。”
“你才18岁吧……”赫默没好气的捡拾出口袋里分门别类的面包、牛奶以及保鲜膜固定的紧紧地，放置着黄油煎蛋与培根的餐盘，“还有你额头怎么了？”
“为什么你们都能注意到？”楚信然有些无奈，摸出漆黑的手机屏幕看了眼反光中的自己，明明看起来已经消掉了。
“黎博利的目光都很锐利哦——”缪尔塞思取笑道，“虽然赫默有点近视就是了。”
“戴上眼镜也没差……”赫默说着拉了个椅子过来，“所以额头怎么回事？”
“你让缪缪讲吧，我不太想再说一次……”没有能反应过来「袭击」只觉得是种耻辱，楚信然摇了摇头拎着塑料袋就扯起一旁的白大褂套上，“我去看看伊芙利特，昨天她还嫌我来晚了。”
“那就等等一起走吧，她没在八楼，或者不要来……”赫默的扭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餐盘，摸出袋子里附带的一次性餐具，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今天进行阶段性实验，大概不会好看。”
楚信然也沉默着，看向了旁边的缪尔塞思，想知道她是什么反应，也算是见证了所谓的笑容渐渐消失。
而缪尔塞思也注意到了他看自己的目光，低声劝道：“信信，别去看了吧，伊芙芙肯定不想让你看到她那样。”
“但那正是我拜访莱茵生命的理由之一啊……”楚信然摇头，看向赫默，“一起走吧，我也想看看伊芙利特真正的样子，以及你们实验的具体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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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生命大楼，以悬空走道相接的另一栋大楼的十二层。
这里最大的特点便是宽敞，第二个特点就是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的陈设，这里没有分出十几个房间，也没有与其他楼层一致的高度，而是更像两层楼合并在了一起的同时拆掉了不少墙面。
圆柱形的宽敞空间以放置各式各样的仪器，只有最中心的区域先挂着一层厚重的特质玻璃壁围拢，还有两面随时可闭合的合金墙，显然是为了强行应对某些实验事故所用的隔离措施。
但现在用不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从头到尾的被裹在密不透风的衣服里，除了表层的阻燃层外，中间还有真空板的隔热层和应对锐物的防割层、以及最内部的舒适层，配上头顶的黑色大头盔，整整就是一个个应对生化危机的重装干员。
开拓者系列/黑曜石，雷神工业出品，全覆式，采用特制面料，对高温、高腐蚀、多粉尘等恶劣环境拥有极高抗性，面向需要出入危险区域的研究人员。
女士款要修身自然许多，甚至多采用透明材质，男士款就长得像个能进怪兽电影片场泼洒自己血浆的炮灰，一身的黑色，连种族特征也一并掩盖，也让人群之中楚信然的身影无比瞩目，只因头盔上的一对尖角凸起。
抛开颜值不说，这一身也足够贵重和专业了，那防护服上面标注的BSL-4也证明了其周密程度，头盔里加塞的内循环能保证就算重火灾毒烟充斥房间也不成问题，但打扮成这样似乎也印证了接下来要迎接什么吧？
他望着远处是漫步在仪表台之间的赫默，周遭是一些穿着白大褂走来走去的纯研究员，那些研究员处在外围，压根不需要和楚信然他们这些旁观者一样全副武装，甚至会对他们穿的像个黑铁桶样的外表投以轻蔑、讥嘲的目光。
“真是丢人的家伙啊，都不知道得罪的是公司部门代表么？”
站在楚信然一旁的，和他一样同样全身套在防护服里的男人出声，声音沉闷。
这当然是废话，隔着这全覆式头盔发出的声音能口齿清晰都不错，而这个自称部门代表的男人在说完后又看向了一旁站的笔直的楚信然，搭话道：“没必要那么紧张，新人，炎魔的失控并不常见，只是该有的应对得做全罢了……”
楚信然套着的开拓者套装一看就是全新的，为龙角而扭转的可调节头盔也足以让常来的人判断他新人的身份。
但他们这些站在阴影中的人并不会热情的对话，连偶尔的招呼声都是低声进行，低沉的闷声配上令人生畏的身姿就像怪物之间彼此示威低吼。
这么一来也就显得楚信然旁边这家伙的不同，他的声音听得出一股随意、轻佻，便如楚信然曾经用的梅林声线那般，让楚信然深刻意识到自己那会儿的嘲讽性。
楚信然没有回话，但确实放松了一些站姿，并朝他点了点头。
这样一副高冷派头似乎并不妨碍对方的继续说话，“放轻松嘛，这可是炎魔的第一阶段性突破实验哦，距离暴走的预期还早得很，最多也就是孩子叫的惨烈一些，毕竟要契合她的天赋。你看连赫默博士都站在最前线哦——”
“天赋？”楚信然问。
“对，天赋，炎魔计划停工过一个月，其他计划都要抵达尾声了它才开始，但也因此有了其他计划的进程参照，大概能顺利很多，赫默博士可是捡到个大甜头呢。”
“这与天赋有什么关系？”
“每个实验体在接受实验之前都是些普通的家伙，就像斯芬克斯的实验体就是个菲林男孩，对源石的亲和与对源石技艺的使用都是平庸的等级，但在接受升华项目的第一项时，他们就能获得解放，脱胎换骨的升华。”
“从源石里？”
“从源石里。”
这个部门代表抬起厚重的手套解说道，“源石不仅是能量的凝集，也是信息的凝集，这个项目的核心理念是相信源石是进化的钥匙，矿石病绝非只是危险的病症而已。”
“每个实验体，都能开发出非凡的天赋，炎魔的源石技艺适应性已经是卓越了，这就是证明。”
“那么代价呢？同样非凡的痛苦，急剧减少的寿命么？”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非人的天赋自然得有非人的试炼……”
男人耸了耸肩，目光望着远处亲自调试各项参数的赫默，再将目光放在那站在圆台上的伊芙利特身上，那个圆台上方有个巨大的仪器，视野所及的所有电缆都接在那上面，随着测试开合电闸而带起蓝紫色的电火花，“炎魔的天赋在她身上展现的方式就是作用于神经系统的灼痛，作用于全身的力量会改造它的躯体，侵蚀它的神志，使其化作真正的炎魔。”
“那样的话，必然会失控吧，不能掌控的武器有什么用呢？”
“失控只是一时的，那种存在并无实际的自我，但却保留着对孕育者的恶意，它自实验体的情感经历而生，结合以源石技艺属性展现出固定的身姿，也就是炎魔，其本质就是实验体的另一面，它可以取代实验体，也可能被实验体击倒，当然后者太少见了，真有那本事也不至于失控了不是？”
“所以成品是要一个充斥破坏欲的真炎魔么？”
“不，我们要的是一个样品，一个能用于展示的样品，可以为升华项目以外的充作道标与参……”
叮咚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负责最后调试的工程师离开那靠着升降车维护的巨大仪器，而身着制服的塞雷娅带着一小队同样穿着开拓者/黑曜石制服的防卫部成员守在不远处，平时里根本不用带上队员，但这次是阶段性测试，足以引起重视。
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放在前方平台上的矮小身影上，一时之间静寂无声。

NO.24:是个孩子，但有勇气。
（快要一万一的收藏，不容易。）
“赫默，我明天是不是又要做实验了？”
“已经有人跟你说了吗，我本来是打算明天再告诉你的，这样会睡不着觉的……”
“嗯……有个穿白大褂的家伙告诉我做好准备，是讨厌鬼里的一个。”
“不用管他们，伊芙利特，你要吃了我给你的那个药，这会让你到时候好受许多，还有就是，塞雷娅也会来，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我相信赫默！”
“只要你扛过了第一轮，我就带你去办公室，缪尔塞思和楚信然都在，白面鸮也在，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真的吗？！我可以走出去了吗？！还能自己去找楚信然和缪缪他们？”
“只要你扛过去，我就可以跟上面写申请，肯定会过的。”
“好！那伊芙利特大人一定能过！楚信然下午也给我加过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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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有些睡不着，谁在门口唱歌啊？楚信然的声音？
听起来和那首歌一种话欸，他居然大半夜跑来唱歌？
倒是也很好……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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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 9:10；
莱茵生命公司附属实验楼，12层，升华之间；
最后调试仪器的工程师与升降车一同撤走，之前走来走去的推着各式摆满机器、零件推车的工作人员也一并消失，这平台之上就只剩下伊芙利特，穿着给孩子准备的病号服，不同的位置佩戴着奇怪的装置，电极片从那上方的大型机械上探出，早早的被医疗人员贴在她的从头到脚不同的位置。
仰起头也不会影响那电极片紧贴的状态，她望着那延展着无数长线的金属大家伙，就像看着一个延展出无数肢体的钢铁怪物。
实验就要开始了，她不是第一次站在这平台上，而是第三次。
第一次时她惴惴不安又有着某种期待，第二次她异常恐惧与排斥，伴随着发火现象，也是那一次之后，实验被冻结。
一个月后，赫默接手，一点一点的赢得这孩子的信任，抹平这孩子的恐惧，得以让她愿意第三次站在这里。
赫默在正前方，低头注视着那些铁块板上的灯光，塞雷娅也在斜后方，以凝重的目光望着自己，伊芙利特挪过目光，有点小失落。
其实她想看到的是塞雷娅鼓励的目光的，觉得好不容易重新捡起了勇气站在这里，准备再一次看到那些吓人的梦，赫默还给她准备了奖励，楚信然还说了那么令她感动但又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的话，结果周围还是那些讨厌的目光，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还有那厚玻璃后那些穿黑衣服的人，都是一样的讨厌。
明明她听过的传奇故事里，主角勇敢的时候都有一群人鼓励的，这还不如缪缪和楚信然在这呢！他们俩一定会给自己加油的！
想到这里的她突然怔了怔，瞥见那群站在阴影中的人中，似乎有一个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而且那个人头盔有着一对细长的角。
好烦啊……这不是看到丢脸的一面了吗……
她心里不是滋味的抱怨道，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让不远处刚从精力从仪表台上抬起头的赫默怔了怔。
赫默正从仪表台前走出，所有工作人员里她站在最前方，走出来也没有任何阻碍，甚至黑衣人们也会为她让开通道，让她可以长驱直入踏入打开的玻璃壁中，与实验体进行实验前的安抚对话。
赫默快步跑上前来，蹲下与她同一高度的开口，就像一位母亲跟要去上学的孩子嘱咐那样。
“你有吃那些药吧？”
只是嘱咐的话语还不如多交朋友多听话呢。
不过她也没问伊芙利特刚才为什么会笑。
“吃了的，没什么感觉啊。”伊芙利特咂巴咂巴嘴，像是说人参果没味儿。
“那不是抑制药物，那是让你在噩梦中能清醒些的药，是曾经给楚信然吃过的药……”赫默语速很快的低声说出让伊芙利特愣了愣的话，“我开发出最自豪的药物，就希望能让你们好受一点，接下来实验又要开始了……记住要在幻觉里想着开心的事，开心的人，记住你喜欢的一切东西。”
“嗯！没问题的赫默！”伊芙利特竟然笑了，“你和塞雷娅都看着我，我不害怕。”
赫默看着她的笑容，愣住了。
伊芙利特的笑容不难见到，很多时候她都用狞笑恐吓其他孩子，也试图恐吓研究员保护自己，这份恐吓在带着火苗时总是分外强力，往往是连大人也能吓到。
但除此之外，伊芙利特也是有正常的笑容的，只是这通常只有赫默、塞雷娅和缪尔塞思看得到，最近再加个楚信然，而赫默觉得，这大概是他们也没有见过的，第一次见到她会露出这样坚强的笑容。
这也让她回头看了眼严阵以待的盯着这边的塞雷娅，以前她从未注意过塞雷娅在伊芙利特心里也有这么大的比重，都令她升起一丝的嫉妒心理。
但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何况伊芙利特的支柱是越多越好，这是由楚信然那听到的经验之谈。
这种时候能依靠的只有心头那些还能记起的支柱，赫默不知道楚信然当初的支柱都是什么。
但她已经明白楚信然说那些话的授意，将其转化为简短的，伊芙利特也能理解的话语教给她。
然后她就该做她该做的事，同样严阵以待的记录观察数值，随时准备叫停实验。
“好，不要害怕！”双手搭在伊芙利特的脸上微微用力挤了挤，再将额头贴近相抵，这算是她第一次对伊芙利特做出这种既亲密又带着鼓励意味的举动了，“我们一起加油，伊芙利特！”
“嗯！”
伊芙利特目光明亮的望着松开手站起身重新走回的赫默，又扭头看了看那边的塞雷娅，再看了看远处阴影里的那些黑衣人中，目光最奇特的那个人，紧了紧同样贴着电极片的手掌，吞了口唾沫，又觉得有些紧张起来。
她想起了缪缪以前说过的反复深呼吸，但大口大口的呼气吸气只是搞得自己很蠢。
于是她又站定，再一次抬头望了眼头顶的那个钢铁怪物，她知道那个怪物几分钟后就要张开「嘴」，冒出好看但又会让自己很痛的金色石头，但这次她想忍住不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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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是终于要开始了，可别吓到哦，新人，开机时会有些吓人夸张的展示的。”
位于控制中心与试验台之间，前面就抵着一面弧形的厚实玻璃壁，这一批站在中间阴影下的黑衣人通通神色肃穆起来，也就是这种时候，楚信然就听到了一旁那个热心又轻佻的家伙这么说道。
“譬如？”
“譬如电流。”
话落，赫默的声音也就通过场地周遭的扩音器广播全场：“实验开始。”
这种开头是不正规的，她既没有提及炎魔计划的命名，也没说出阶段性测试的前缀。
单单一句实验开始，与其说是对所有旁观者提示，不如说是对里面那个孩子的提醒，提醒她做好准备。
但现场能意识到的人只有几人，其余人等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于是赫默拉下了机器的推杆。
那也是电闸，就像楚信然旁边那家伙说的那样，无数的电弧在那连接机械的电缆上流窜，难以想象的高压电流尽数涌入那机械，接着便是直接垂落的闪电牢笼！
这样的被犹若实质的粗壮电流构成的大环形困在中间，寻常的孩子大抵已经哭起来了，甚至是吓出动作。
若是有逃跑的举动，说不定会直接撞上那足以将其电作焦炭的电流柱。
但远方那个孩子非常的平静，她是第三次经历这个了，知晓那些张牙舞爪的电弧并不能冲近自己。
这只是单纯的放电现象，哪怕它表现的像个卓越术士释放着毁灭性的源石技艺。
对，就这样，保持镇定，伊芙利特……赫默注视着远处安静的小孩，心里默念着，然后扣下了面前操作盘上的数枚开关，并同时朝身后发问：“实验体状态如何！”
“每分钟心跳120次，明显的紧张。”
伊芙利特身上佩戴的那些奇怪装置发挥着对实验题状态的探测效果。
只是明显紧张吗？你确实很努力了，伊芙利特……进入状态面色沉凝的负责人按下开启，霎时所有的电流都收敛进入那庞大的机械，由机械正中的的厚实金属板犹如花朵般绽放，露出其中镶嵌着无数圆形至纯源石的电子板，那些电子板内的至纯源石镶嵌在每一个阶段构成周密的符号，而正中那块最大的，明显经过打磨过的至纯源石内散射出金色的光辉。
嗡！仪器之上，黯淡的黑色被赤红填满，就像机械睁开了赤色的独眼。
光辉之中，楚信然听到了龙吟声，令他那黑色头盔后的瞳孔竖开狭缝，墨绿色的菱点颤动出直达脑颅的嘶鸣！
他抑制住了抬手扶住脑袋的冲动，遏制住一切行动讯号，将自己钉在了原地，这样他才能望着那金芒后破裂的图样、注视着那份扩散，再集结，收缩，再扩张，然后是视野可及的结晶化。
集结的光芒形成黑色的结晶，在他的视界中降下，没入下方孩子的体内。
一瞬间，刺耳的惨叫穿透玻璃护壁，如此凄厉的惨叫令人忍不住也咬紧牙关闭上眼睛。
但更多的人面具后的目光毫无变化，注视着那不断挣扎叫喊，本应坠倒在地的身体也被变形的机械锁笼罩而被强行支撑。
“吓人又夸张对吧？明明只是被光照到，都没有使用源石浓缩气也没有进行电击刺激，可她就像遭遇了远在那之上的物理伤害了一样……”
一旁的人轻声说，“你看那边，连那边的研究员都有人堵上耳朵了，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惨叫声真是极富感染力啊。”
楚信然并不理会他，只是注视着那机械强行固定在中央，不住扭动身体的孩子。
在那幽深的目光中，映出澎湃的炎流，炎流顶着黑色的结晶自体内溢出，也让孩子的惨叫声逐渐落下。
那会是「炎魔」的庇佑么？
不，但那确实是炎魔的力量。
很好的开始，伊芙利特。

NO.25:孩童的幻觉与成人的错觉。
（11月1日，真直啊，这么一看就想起了十天后了，但好像也没什么好买的。）
她想过这次忍住不叫出来。但显然，或许是相隔两个月并且脑海在下意识的避开回忆上一次的感受，伊芙利特在真正感受到那来自全身的巨大痛楚之后，完全没有忍住。
巨大的疼痛从四肢、躯干、头，真正意义上的来自全身，好似要被钻透全身的痛楚带来的便是极端的反应，而另一边，负责观测伊芙利特状态的研究员也在报出一连串不妙的信息：
“体温升高到42度！完全高于正常值！”
“心跳每分钟240次！肾上腺素分泌供给不足，将由固定器肾上腺素针进行注射！”
“血压激增40%，完全坚持不下去，是否停止实验！赫默博士！”
他们并非是心疼伊芙利特，只是心疼实验体，计划进行到这一步要从头再来也是个麻烦事，能保住进行后续实验才是更改考虑的。
可赫默不开口终止实验，他们叫再凶也没用，倒不如说实验体都叫得这么凶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还不停手？她不是一直对那实验体倾注了异样的感情吗？！
远方另一侧的防卫部众人也死死地盯着控制中心然后再看向那边惨叫的孩子，塞雷娅那捏盾的手已经泛起了青筋，但她也同样没动。
一旁也有着下属朝她请示，在这家大部分都是研究者的公司里，这些负责安保，甚至会被同事轻蔑的称呼为肌肉猴子的他们更有人情味，他们不在乎伊芙利特的身份，只觉得一个孩子能叫得如此撕心裂肺就该去帮助才是。
但主任只是摇了摇头。
“两个月前，她叫的要比这次厉害得多，还伴随火焰。”
“这一次，她只是在叫，只是在作为一个怕疼的孩子在叫。”
类似的话语，也在控制中心说出，赫默博士不仅没有采纳众人的建议，反而开口道：“提升一节出力。”
“她这样会大出血吧？心跳和血压都这个程度了，只要肾上腺素一停就会出事。”
“是的，但还撑得下去……”赫默完全不去看那些数据，只是右手紧紧捏着左翅的桡骨，目光始终放在远方的圆台中，看着那仪器逐渐下倾，距离伊芙利特不过两米之距，而伊芙利特仍旧被机器固化站姿，叫声也愈发弱势，“她一点都没有失控，一点火焰都没有显现，她在叫，只是因为被刺激出的神经阻滞麻醉疼痛完全不是孩子能忍受的，但那仪器上显现的灯光却在一步步从红到黄。”
“这一步很顺利，不需要太长，只要显现绿灯就够了，只要是绿灯，她的矿石病会得到最大程度的稳定，就和普通人一样不会被任何源石波动影响……”
“所以！提升一节出力！”
赫默扭头看了眼斜对面的那些黑衣人，但她的角度显然是看不到楚信然的位置。
就算看得到，也看不清头盔下的表情。
他也没出声，这也是赫默的信心之一。
要加油啊，伊芙利特，从那些铭刻于源石中的痛苦记忆中挣脱出来，才能真正面对自己。
.
伊芙利特完全无暇在意外界的关注，幻觉伴随着痛苦一层又一层的降临，先是完全纯白的熟悉天空，只存在于数秒不到便被庞大的巨树覆盖，苍白的夜空下是根植于大地的苍天巨树，枝条上悬挂着无数埃拉菲亚的尸体，风化干枯的面骨被黑色的晶石层覆盖，仰起头，所见的便是高悬的庞大眼瞳，再于下一秒迎来呼啸的风雪。
风雪到临之时，她又位于一望无际的水畔，臂弯夹着画板的男人从迎来浮现于水面的庞大阴影，无数蠕动的触须从中探出，男人犹若见证奇迹一般，面目狂热，上前。
下一刻又是风雪皑皑，庞大的雪山与遥远的天国遥遥相望，悠远的铃声与嘹亮的铳声相应合，血从两者的建筑上弥漫，勾勒邪恶复杂的纹路。
再下一刻她就又站在了阴暗的房间边缘，从门缝射入的光照亮了地板上黑色的痕迹，在那房间正中的手术台上，纤细窈窕的身姿哼唱着她莫名能听懂的歌谣：当她祈祷星星停止闪烁当她流泪夜晚露出微笑……
没有唱完，歌声未完她便听到了钟声，庞大的青铜指针缓慢又坚定地划入报时的刻度，它轰鸣的那一刻，无数的景象汇聚成残片，她的面孔因此而扭曲，饱受折磨的眸子中映着跳动的火苗。
小到快要熄灭的火苗，是她即将迷失的证明，但也正是这时，稳定而又悠扬的钟声响起了，那一瞬她睁大了眼睛。
蜿蜒的阴影自上空掠过，翠绿色的大尾巴带起狂风震得她衣衫飘摇，在那穿透云层的同时也带走了连绵云彩的，梦幻般的生物头上，依稀可见一个人影。
那人影只被瞥见了一瞬，便随着那生物远去，明明看不清装束更看不清装束，她却凭空感到一股熟悉，伸出了小手，张口想要叫喊。
可她动作太慢了，那生物和生物头上的人都已经宛如一个小点，撞入那些破碎的景象，完全的远去。
她的身后突然感觉到了温暖，有瓦伊凡女性的身影、有黎博利女性的身影，一个个上前拥抱着她，这些便是她心中在乎的人们，记着她们就能让自己脱离噩梦，可她只是怔怔的望着那个点的方向，温热的液体淌落面颊。
她哭了……
她脱离了所有的幻觉，连同一开始的白色炎狱也一同脱离，上方的仪器显现出绿色的通过标识，耳边也浮出了无数嘈杂的声响，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仍然注视着那个点的方向，那个方向遥遥的站着一群黑衣人，最边缘处的身影双角明显。
然后一切的声音就都消失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伴随着机械锁解开的声响，伊芙利特倒在了地上。
电极片尽数脱落，机械装置自动回升，倒下的孩子身上爆发出火焰构成一瞬的炎魔轮廓，发出好似吼叫般的爆鸣。
可那若是吼叫的话，未免太怪异了，这样火焰的残响不该愤怒或是憎恶吗？大家竟听出了不甘。
但就结果而言，这就算是成功了不是么？
赫默博士越众奔跑，在大家眼中她鲜少这样急切的奔跑，而另一侧的防卫部也松开了握盾的手，塞雷娅主任同样朝着打开的舱门冲去。
运送实验体这种体力活向来需要防卫部充作主力或是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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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令人意外，这次的实验出乎预料的顺利。”
“赫默博士再一次证明了她的杰出，矿石病显然并不影响她的发挥。”
“我们是研究者，又不是战士，矿石病的疼痛又怎么会影响思路的结晶呢？”
“源石的一些声音，或许你听信了之后，就会写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你相信那些传闻么？比尔。”
“谁知道呢，我们都不是感染者，公司里为数不多的感染者研究员赫默博士的实验小组连同她就占两个。”
隔离室、消毒杀菌隔间，一排排的行业代表在这像极了公用淋浴室的隔间里被一排排宽达两米的挡板隔开，换掉那沉重的开拓者/黑曜石套装，若是有心也可以扭开一旁的开关进行简单的淋浴冲洗。
这些同属于莱茵生命企业各领域的代表们，有些是本身就参与了这个项目的某些准备供给，有些则是单纯替上司来观测报告，也正是这种时候脱掉了让交流麻烦的面罩，他们隔着挡板开始热络的闲聊，不再如实验时那般窃窃私语。
在扫描结束的这段枯燥等待时间也只能闲聊，只是大家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人群之中站了个企业外的人……或许也不尽然。
“嗨……隔壁站的是之前头盔有角的小哥吧？”
隔着密封的挡板，旁边有人试探招呼着。
是有点熟悉的声音，在没有头盔的阻隔后，那份轻佻与随意更加的鲜明，楚信然并不理会，已经换装完毕的他只是盯着面前封锁的隔间门，望着上面的指示灯从红缓缓地跳到黄，接下来还要一会儿跳到绿。
“真是冷淡啊，新人小哥，明明我之前可是给你科普了那么多的东西，好歹给前辈一点回应如何？”
“你想说什么？”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架构的那些尚在降下浑浊水雾的装置，手机在外面的储物间，但这似乎不妨碍他感知水分子外的杂质构成。
不一定认识，但能记住感觉，记住了感觉，以后再撞上也就知道是什么了。
“那当然是你对炎魔计划的看法咯……我们这批旁观者啊，虽说大部分都是涉及了这个项目的部门代表。
但也有完全不知道的类型，那种纯新人受到的冲击才是有趣的很，嚷着什么要举报、要抗议之类的，你也是纯新人吧，但是反应却很平淡哦。”
“那不是纯新人那是纯蠢货，有着哥伦比亚支持的莱茵生命，举报将由谁来制裁？毫无意义的行为。”
“喔！有这层理解嘛，不过我也不在意这种问题，你是个有趣的新人，我很好奇你这样的新人对炎魔计划的核心理念，源石的资讯理论看法如何？”
“舍本逐末。”
“哦？这话怎么说。”
“对源石开发方向错误的结果……”楚信然也有些无聊，因此补了一句，“光线亮丽的招牌后面是曲折回旋的一路向下的深渊，探究这种变化和知识还不如先研究如何将矿石病消解，这样取得的名望和财富可比制造怪物要来的直接。”
“唔……你是这么看的么，有些无趣的回答呢。”
“我就不一样了，我对你有了点兴趣……”楚信然扭头看向发声的位置，“这种腔调、这种热情，这种问题，你知道放在TV剧里你这种人有多可疑么？”
嘀——绿灯亮起，舱门解锁，楚信然几乎是立刻拉门而出再转身拉开一旁的隔间。
那里面没有人，不是人的，也没有。
空荡荡的……

NO.26:赫默能休息一下了，她还不能。
（要的红票可真多）
“伊芙利特，怪小孩——”
“伊芙利特，没人爱——”
“伊芙利特，小坏蛋！”
“混蛋！你们再唱！再唱揍飞你们！”
莱茵生命公司，每年都自福利院与感染者群体挑选值得培养的出色孩童，而每一年的那一批也直接集中管理。
专为孩子开放的宿舍与区域，白色小床一排排的放置，感染者们一个大间，非感染者又是一个大间，分开的房间在睡觉与午休时开放，平日的接触却是混搭的。
不过在这之前，首先要让孩子们意识到矿石病并非接触便会感染，就像光牵手不会生小孩那样。
但就算是这样科普过了，孩子之间也很难体现平等，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孩子，反而率性直接。
健康的孩子与矿石病孩子接触，互相交流与接触，很快就根据喜好划分出各自不同的圈子，其中则是出现了个异类，不论是健康孩子的圈子还是矿石病孩子的圈子，她都被排除在外。
她是个努力的孩子，在一开始的课程中也算成绩优秀，但显然不太讨人喜欢。
这些孩子们的老师也都是莱茵生命的研究员，大多是年纪大了也不怎么有热情参与科研工作的中老年人，其知识水平教导一群最高不超过13岁的孩子当然绰绰有余，他们的年龄也正好是对小孩子更有热情的年龄，能够更有人情味的与这些孩子相处，可那被称作伊芙利特的孩子则是一个另类。
首先，大家都可以判定她是个萨卡兹人，在莱茵生命里，感染者并不是受歧视的理由，但萨卡兹一族却是不论在哪都会被有色眼光看待。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如传闻中萨卡兹的特点那般暴躁易怒，颇具危险性，年纪尚小便已展露出萨卡兹一族对源石技艺的偏高的亲和，会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凭空引动一些小火苗来。
连文具盒都烧不掉的小火苗，对孩子而言却是足够的威慑了。
伊芙利特同批的孩子兼同学们，都对其又惧又厌，他们知道伊芙利特是被遗弃的，连名字都没给留下。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福利院最初登记的人问她会不会什么特长，然后她引出了火苗，就被赋予了火精灵的名字。
——这是伊芙利特最初的课堂自我介绍时自己说的。
大抵是想借此给大家一个深刻印象方便交朋友吧，结果却成了被讽刺打击的点，被人说没人要的怪小孩。
其实同样的感染者小孩里，也有会一手粗糙源石技艺的存在，可他们的表现显然不具备火苗的威慑力，再加上并不善展示，结果就是伊芙利特成了众矢之的。
在这个老师们不会教导源石技艺的年纪，唯一一个「超能力者」不仅没被尊崇反而被孤立，原因其实很简单：最初伊芙利特想和他们一起玩，他们非常欢迎，都想做伊芙利特最好的朋友，可伊芙利特觉得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在数次因时间分配不均而冷落了别人的烦恼中，朋友们反而自己讨论起伊芙利特的「讨厌之处」来。
她显然和大家有明显的区别，老师们好像不太喜欢她，大家找她玩也老是被拒绝——
虽然那本质是伊芙利特答应了别人所以拒绝了另一方，但孩子的逻辑向来简单直接并且生气起来绝不听辩解。
慢慢的，聚在伊芙利特身边的孩子反而越来越少了，按理说这样伊芙利特就没有太受欢迎的烦恼了，可也正是这个时候，同学们已经形成了各自的没有伊芙利特存在的圈子，并且一致觉得伊芙利特「碍眼」起来，开始同伊芙利特那几个好朋友说一些似真似假的话语，为的便是将其彻底排挤出去。
而且伊芙利特也不是个脾气特别好的孩子，孩子们偶尔的冲突中总是她耀武扬威的结束，这更加增添了孩子们的不满。
尽管是她占理，但告状+七嘴八舌的夸张式说法也让老师们对其的印象愈加恶劣，渐渐的伊芙利特也能察觉到这集体的恶意，这时候她大抵才是真正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被孤立了、被嫌弃了、被厌恶了，那就受着吗？收敛自闭到长大以后认识一个能意识到自己亚撒西的人开始新的故事吗？
he——腿！！一口郁结随痰而出，我伊芙利特大爷就要他•妈的烧死你们这帮混蛋傻哔啊！！
当时的想法大抵没有这么港漫，但显然早期跟男孩子们学去了不少阳刚如「本大爷」、「老子伊芙利特大人」这类自称的伊芙利特绝不是受气包型的角色，乃至于最后离开这里也是跟那些小屁孩儿玩针对玩腻后的选择。
选择进入莱茵生命位于大都会区的总部大楼，为了完全换一个环境的同时，还有老师许诺的止痛、糖果以及昂首挺胸的生活，哪怕那或许会有生命危险。
但至少能比这个只有歧视的地方强！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全是那种糟糕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且这帮混蛋的力气越来越大了，自己已经要真的靠放火来对抗了。
这么想着的她，最终只能瞪着眼望着那几个熟悉的，跟自己作对的圈子里的那几个「领导者」同一辆车，前往大都会区，而那些家伙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出现，都是露出了些害怕的神色——这里可没有他们的小弟簇拥帮忙。
伊芙利特也就啐了一口别过头去不打算理会他们，他们也报名是他们的事，之后要发生什么还不好说呢。
虽然自打和同学闹崩之后她连上课都不再认真了，但脑筋却是更灵活了不少。
唯一不变的还是不定时的幻痛，以及那狭窄空间下的火焰。
这时候尚在车上望着窗外繁华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受怎样的折磨和痛楚，以至于心智崩溃重组过一次，不变的是依旧于空间下的火焰以及难以忍受的痛苦，只是不论是空间还是痛苦，都变得很大。
甚至连萨卡兹特征的角和尾巴都面目全非，以及那些曾为朋友再互相厌恶的同行者们，也一个个变成不再厌恶只觉得可怜的痴呆者。
但好歹一开始许诺的止痛、糖果以及昂首挺胸的生活，算是达成了吧，哪怕如今的她已经不再记得清楚过去的记忆的，脑中净是断断续续的记忆残片，也是她都十三了却表现的像个不到十岁小孩的原因。
“好甜！”
“是吧！这可是我强推的糖果品牌啊，伊芙芙！库呼呼，吃了这个糖你就会得上不写作业就会死的病了！！”
“啊？！是真的吗！缪缪你居然这么害我！！”
“当然——是假的，你是笨蛋么伊芙芙，如果是笨蛋的话……我倒是挺开心的。”
“可恶，我要下来打你！”
“略略略，你问问赫默会不会让你下床啊！”
理论上算是病房的空间就算吵闹也不会有护士或医生过来叫你安静闭嘴，赫默只是以淡淡的笑容看着正和缪尔塞思打闹的伊芙利特，旁边还有个正在录像的白面鸮。
显然，对伊芙利特的限制明显放松了，不仅被允许可以吃糖，还能直接和无关人员直接接触，这自然得益于实验初期阶段的圆满完成，换个项目负责人大概该思索怎么开始骗经费步骤了，但赫默一想到实验反而有些愁苦。
在缪尔塞思和白面鸮来之前，塞雷娅和她一起送伊芙利特去急救室进行了一系列紧急处理后才送到了这个常规病房，这也是值得一提的重点，那就是伊芙利特那时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她们预想中的糟糕。
分明在十几分钟前，赫默亲耳听到那些对孩子而言太过严重的负担，那种血压、体温和心跳数值完全可以说是超乎常理的濒死，可在送入急救室时，先行检测的结果虽然确实有着损伤，却完全低于预期……
这换做一般的医生看来大抵是值得庆幸与高兴的结果，可赫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信然，想到了楚信然那健康到过分的身体，也想到有着那种身体的他天天对那份健康愁眉苦脸，一副检查不出问题就绝对是要大限将至的态度。
而与楚信然的接触并未如赫默那般深入的塞雷娅倒是没想到这层。
倒是真的在庆幸中松了口气，然后在应急处理之后对赫默数落了几句。
以前这是吵起来的，可这次赫默实在没什么立场反驳，也没想反驳。
反倒是在最后，塞雷娅离开之前道了一句恭喜，恭喜实验初期的成功。
伊芙利特的矿石病状况证明了伊芙利特愈发严重的病情确实稳定住了，塞雷娅也不得不开始反思自己对赫默执意接手这个项目的看法是否有些太过激进，这个项目看起来确实是能拯救伊芙利特，她或许该放下一些对赫默的成见。
在这之前得先离开这里才行，毕竟她还没有与赫默那些小组成员们好好相处的准备。
不然她也不至于全天都不怎么出现在721办公室那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寥寥几次出现都是为了接收上头命令。
现在她除去防卫部主任职位，也有炎魔计划安保负责人身份，721办公室一员的身份暂时凌驾于原有职位，连上面下来的命令都是直接送到721办公室而不是送到一楼的防卫部办公室。
但就算是如此，她没事绝不去721办公室，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旁边铺了个地铺。
其实她在忙碌的事务也让她没有去打好关系的空闲时间，就比如她现在正走在电梯门口，再次按下那下楼的电梯标志。
目标-3层，今天的她仍旧在调查下面的问题，而在这之前，约莫几十秒后从上方下来的电梯门洞开，里面走出拎着好几个袋子的楚信然。
“塞雷娅女士，刚看完伊芙利特吗？”对方走出，有些惊讶的打了个招呼。
“嗯……”塞雷娅淡淡的回道，瞥了眼他的大包小包，跨入电梯间按下开启才问，“这是她们的午饭么？”
扬了扬手中的口袋，楚信然轻笑着说：“终于能吃除了订制营养餐以外的东西，自然得弄点好吃的不是？女士你不来一起么？”
“嗯，你们在就好……”塞雷娅说着，松开了手指，“我们都还没做好准备。”
“呃……”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赶在电梯门关闭之前说，“那就期待你们做好准备的那一天，祝你好运，塞雷娅女士。”
“嗯……”
塞雷娅的应声被电梯门截断，楚信然眯了眯眼睛，最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莱茵生命的电梯内部很干净，没有小广告也没有什么污渍，半透明的玻璃擦得透亮，甚至能映出选中楼层的绿光。
-3层。
都说黎博利目光锐利，但龙族也没差到哪去。

NO.27:炼狱与孤岛。
莱茵生命大楼-4层，炼狱机关。
在泰拉的不少宗教中都将炼狱与地狱混为一谈，而在拉特兰的宗教学中，炼狱是一道分界线，位于人界与地狱之间，真正的恶人灵魂堕入地狱。
而行善却又做过恶的亡者将被投入炼狱，在短暂的折磨中被精炼罪行，加以净化，最终投往人界之上的天国。
这是洗净铅华、脱胎换骨的仪式，而炼狱便是这样的一个仪式场，以此为名的机关自然存着化身那样的裁断阶层将一切净炼的寓意。
作为一个成型短暂、由外来者建立的复合城市，哥伦比亚没有自己的宗教文化。
因而不少宗教都能在这生根发芽，尽管里面混了更多居心不良的新兴宗教。
但拉特兰的教义仍旧是流传最广的，尽管那种教义在楚信然眼里也是个怪异的复合宗教。
但哥伦比亚显然更tm复合，并且来者不拒，一副药也吃，毒也要吃，这才称得上是健全的叼样，这造就了不少信仰的驳杂甚至扭曲，乃至融合。
而在这炼狱机关之中有着一个螺旋形的爬升台阶，被命名为巴别塔，那上面连接着另一个权限更高项目的成品，长久以来的被封存在那，至于什么时候会被解封，大抵只有Boss自己知道。
“我一直觉得那东西的命名会被巴别塔收版权费，哪怕那组织已经销声匿迹很长时间了。”
“最近的一次消息是四年前的分裂，真伪并不清楚……”Boss摇了摇头，“何况真要收版权费也该让拉特兰来，大家都只是取用那概念罢了。”
“那帮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废柴天使？指望他们收版权你可真是难为他们了……”一旁的黑翼黑环的萨科塔人嗤笑道，“他们在这方面的自闭和炎国的龙没什么不同，再森严的条律都只适用于领土之内与同族之间。
啊，这么说的好像也不够严谨，毕竟废柴天使们偶尔也会有不少想要出去见世面的年轻人，而那帮小龙还要被家长管束，这么看来废柴天使们反而赢了。”
“这么说自己的同族真的好么？”
“你看看我的光环和光翼，再说同族，合适么？”亚兹拉尔轻笑着，化作一团黑雾散去，下一秒又在Boss对面的沙发上显现，“说起小龙，我今早和楚信然聊过了哦……虽然谈不上面对面，但着实的——令我感到无趣。”
他的笑容一敛，开始抬手挥来晃去，堪称张牙舞爪的生气道：“那家伙，那家伙！明明有着那么好的条件，居然不接受对伟大的追求，居然安于无聊的现状！真是气死我了！气到我光环都歪了！！”
说着他抬手扶了扶头顶的黑环。
黎博利男人对他的浮夸表演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的说：“这不奇怪，在这无时无刻都有争端的泰拉，追求平静安宁的人可真是太多太多了。”
“不过看你这么生气我也就放心了，这下你对他还有兴趣么？”
“不，我有新的兴趣哦，有点好奇啊，那家伙所认为的平静被打破之后会是什么样，乐趣有时候也得自己动手创造才行。”
“别乱来……”男人淡淡的说，“不要给公司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好好好，这种话都听了好几次了，我对那小炎魔也挺有兴趣的，稍微加速一下实验进程没关系吧？反正你们真正看中的也不是实验的成品。”
“第一阶段用源石来压制源石，第二阶段以源石来开启升华之路，第三阶段创造真正的高等存在……”
黎博利男人开口，声音低沉缓慢，注视着远处那与自己视线平行的螺旋高台，那是一个过于庞大的至纯源石，是以工业的力量人工合成的产物，犹如琥珀一般封存着内部的存在，“数年前在机缘巧合下制造的神明所付出的完全是一场灾难，那次试验有太多的巧合，无法复刻，成品也是那么的畸形，肉体与源石技艺如此的羸弱，却能直接以精神压制一切。”
那是光是注视就会带来纷繁幻像以至于心神失守的危险存在，也因此被罩上了造价不菲的矩形箱。
五水研磨石构筑的矩形盒，外涂一层厚厚的聚合剂，两者相加几乎完全杜绝了源石波动的传达，再套上虽然源石能量传导性极佳但也强度超群的D32钢。
这是内部不会被惊动，外部也无法击破的周密保险。
他便望着那漆黑的巨大保险柜，继续说道：“但它确实是一个道标，炎魔也将是一个道标，不靠上帝的骰子，我们通过大量的时间与实验从头排布，重新真正确立了将生命形态升华的系统理论，如今的成功或许意味着我们距离完全的提升又进了一步。”
亚兹拉尔噗嗤一声笑着问：“肉体与源石技艺和精神都完美的神么？”
“没有神……”男人回头看着他，目光始终平静，“真正的神全知全能，对人类太过遥远，遥远到无法证实其存在，我们追求的只是进化，朝上攀登，朝上升华，就如生命之树的更上一层。”
“所以我说你们哥伦比亚人的信仰和教义真混乱啊，不过越是混乱我越是欢喜……”萨科塔人哈哈大笑，身后的光翼也如心情般招展扭曲，“所以你还没回答我呢，实验进程加速一下也没关系吧？”
“随你喜欢，但我希望你注意一下时机……”男人摆了摆手，一脸并不在意的模样，“炎魔已经证明了道路的准确，接下来再这么继续下去也只会愈发引人注目，升华项目的重点是该放到下面了，但上面还是有用的。”
“哈哈哈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项目重心就被转移了，连实验体都被判定为不必要，所以我说你真是个坏东西呢……”
萨科塔人趴在沙发上捧腹大笑，“你是准备拿赫默博士她们充作吸引舆论火力的弃子吧？什么时候处决实验体呢，哦，你说的注意时机是这个意思咯？”
“不，还没到弃子的程度，我打算让炎魔自由发展。”
“对比实验而已，每一个研究员都很熟悉，一边是真正完全处于控制下的培育，一边是自由的发展，最终成品的比较更能看出缺陷……”
男人从衣兜里摸出香烟盒抽出一根，对面的萨科塔人一打响指便立刻自然，令他满意的叼着继续说，“所谓的时机啊，就是火烧起来够大，而救火的人，来得晚。”
“这样一切目的就都达到了。”
“受教咯，你还真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我从来没掩饰过……”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男人注视着那逸散的白烟，“只是要物尽其用不留痕迹罢了，还有准备来的斯特凡诺，我给炎魔计划内定的下一个实验地，可以是罗德岛。”
亚兹拉尔鼓掌称赞：“喔……那句炎国话怎么说来着？借鸡生蛋？老板你可考虑的真周全。”
“物尽其用罢了，虽然条件没有集齐，但那龙族小子的到来确实是给了我新想法。总而言之，你给我看好时机再动手，动手前也说一声，我会召开发布会的，这样也就没人再关注下面了。”
黑色的萨科塔站起身来，浮夸的躬身行礼：“我办事，您放心……不过还有个人一直都在关注下面哦。”
他指向左面墙壁上的监控，这一次连警报都没有，屏幕中又是某位瓦伊凡女士的身影。
令男人皱了皱眉，烟头狠狠在烟灰缸里挤压。
“又开始咯，今天的日常。”萨科塔人还在一旁补充式的说明。
“她的源石实验云台应该已经开始动工了才是……”男人叹气，“真是个坚韧不拔的女孩啊，是我年轻时会喜欢的类型。”
“您年轻时的口味真是独特……”不知是讽刺还是简单的评价，亚兹拉尔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屏幕中的防卫部主任，“所以，还是不去管她么？”
“只要深入不到这里，都无所谓，她能抵达的仍然只是三层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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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比亚外城区的一百二十公里外，庞大的移动基地车正在荒野中匀速前进，白底黑棋的三角logo在侧面漆就，左右各自书写着能够拼成一句话的标语：May I enjoy my life and parctice my art，Respected by all men and in all times，这串标语与最下方的大写维多利亚语RHODES ISLAND构成了这Logo的全貌，证明了它所隶属的势力。
愿我享受我这一生，精炼我的技艺 永远被世人所敬仰；
罗德岛制药公司，注册医药研发公司，公开声称正在研究可以应用于多个国家、组织或个人遭遇的感染者问题的医疗方案，以大型陆行舰为载具和基地，周游于各国之间帮助受难人群，处理矿石争端。
虽说如此，但这依旧是个资历尚欠的公司，哪怕具备着令人疑惑的财力和设备供给整个陆行舰的运转。
但那也是几年都不曾有大活跃的势力了，再加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招收新人的消息，逐渐在市面上销声匿迹也是不可避免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站在舰船的顶部甲板上。
穿着一身特制的，方便模样狰狞的源石裸露在外的白色长风衣，如今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你的活动时间不到三十天，就不要上天台给人添麻烦。”
白发绿瞳的年轻女性被升降梯送了上来，看着前面吹风的年轻男人开口便是有些不善的言语。
“我只是特别期待看到哥伦比亚的轮廓而已，犯不着这么毒舌吧？”男人扭过头来，手中充作手杖使用的长柄伞也随之扬起，“凯尔希……”
“实话实说罢了，你的状态也不稳定，说不定吹着吹着就倒下了……”女人冷淡的说，“到时候还是Mon3tr把你拖下去。”
“那可真是谢谢了啊，Mon3tr。”男人轻笑着朝着女人一旁的空地招了招手，这莫名其妙的行为立刻就得到了回应，全身由黑色晶石所铸造，泛着幽绿色不祥光芒的奇特生物在那个位置凭空显现，摇晃了一下尖锐细长的前肢充作招呼，然后又消失了身影。
“而且明明你穿的更凉快吧，裸肩露腿的，女生都是不怕冷的么？”
男人狐疑的打量着她，也不在意自己的目光是否失礼，然后又回过头重新看向前方，“不过算啦，我可是迫不及待看到挚友了，不知道这一年过去他有没有新的发现。”
“我得提醒你，我们的第一部是和哥伦比亚政府建立联系才能取得驻留权，否则罗德岛连外城区都不配停船，你得徒步走个几十个公里再抵达内城区。”
“罗德岛好歹一辆越野车还是匀得出来吧？我怎么会沦落到徒步的境地？”男人诧异的看过来。
女人没好气道：“你可别忘了你得罪过的家伙有三分之一都在哥伦比亚，如今你苏醒的消息也该在好几天前就被他们知道了，给你越野车也只是被爆破而已，浪费资源。”
“罗德岛都没停靠过都能走漏消息，二五仔是不是太多了些，该清洗重新招人了吧。”
“这也是和哥伦比亚政府交涉的理由之一，所以你老老实实和我们一起先拜访总统府再去找楚信然……”
凯尔希以嫌弃的目光注视着他，“不过我想他看到你也不会有多高兴。”
“是啊，希望到时候你俩不要又开始串通一气讲相声打击我就行……”男人撩拨着伞柄回头，边走边晃，“活在世上真是折磨哟，只有小阿米娅能带给我一点温暖，身处逆境的小女孩儿乐观对抗残酷总是那么美好。”
“你这扭曲的思想真是越睡越变本加厉了。”
凯尔希注视着要回去的他，也跟上了上去。
“那种糟糕的梦里还能令我状态更好不成？”男人迈着轻快地脚步一颠一颠的走着，“对了，好像是有三个新人是哥伦比亚的对吧？之前你提到是半年前进的罗德岛？”
“米格鲁、芬和克洛丝……”凯尔希明晰了对方那模糊的称呼，强调式的再提了一次，“她们是这一年来少数几个主动找上来的，感染的病因就是一年前哥伦比亚的地质天灾，心情大抵是好不了。”
“那真是可惜……”与凯尔希站上升降台，男人遗憾的说，“还以为可以让新人带带路，熟悉熟悉最近罗德岛的气氛来着，每次醒来罗德岛的气氛都要变个样。”
“还想像以前一样肃冷么？”
“那就算了吧……”男人挠了挠头，后脑勺那根根向后的发型挼成一团，“又不是战时，小玛丽和普特尔肯定会来烦我的，斯考特从来都不拦着她们。”
“说不定还会被挚友揍一顿，那可真是太痛了。”
“不只是楚信然，大抵闪灵会更先一步动手吧。”
“那我缩一缩，那位萨卡兹小姐的锋芒可不是我这种文职人员能试的……”男人琢磨了一下，竖起食指，“我觉得挚友才可以。”
“就是因为你说这种话，楚信然才会揍你吧。”

NO.28：准备万全
（计划变更，今天就去成都一趟，回头告诉你们泡菜堡的感想，然后是明天的更新应该会晚点，回家要坐俩小时的车，大抵是下午更新。）
下午两点的，721实验室第一次迎来如此年幼的造访者。
炎魔计划阶段性的成功对伊芙利特而言就像打开了崭新的大门，以前绝不允许她吃的美食可以吃，以前决不允许踏入的区域也完全开放，她甚至短暂的脱离了那群白大褂讨厌鬼的环绕，能够跑到赫默工作的地方来，这里有着老是面无表情但其实很亲切的白面鸮，也有着老朋友缪缪，还有新朋友楚信然。
简直像是天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天堂旁边还有个地铺，但地铺旁边的办公桌有塞雷娅的名字标牌更吸引她一些。
一时间倒是东跑西看，问个不停，连缪尔塞思和楚信然先后离开了一会儿都没注意。
白面鸮亦步亦趋的跟着伊芙利特解答着她的所有问题，并不在乎其中有多少听来幼稚又无知，而封闭太久的孩子终于得到解放，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也不曾停歇。
这时候赫默反倒庆幸有白面鸮这个朋友，与她认识相处这么久，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脸，但也可以看出白面鸮确实是喜欢伊芙利特的，而伊芙利特也能察觉到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大姐姐其实对自己很好。
但这种相处显然在外人看来就单纯是孩子无理取闹，大姐姐闹别扭于是面无表情。
不过721办公室没有外人，哪怕是现在跨门而入的缪尔塞思也谈不上。
“信信呢？”她先是张望着坐在白面鸮的座位在那握着鼠标的伊芙利特以及旁边指导她的白面鸮，然后再看向赫默，意外的发现楚信然不在了。
听到她这么问，办公室里的三人也就投来目光。
“啊？楚信然什么时候不见了？”这是完全没注意的伊芙利特。
“或许是卫生间。”白面鸮猜测。
赫默扶额：“他说出去逛逛，可能会给伊芙利特带零食回来。”
“什么？！有零食吗！”伊芙利特顿时起劲了，“信信真好！”
刚说完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的她捂住了嘴，赫默无声的轻笑，缪尔塞思直接就笑了出来。
“不许笑！快忘掉！”恼羞成怒的伊芙利特全然没注意白面鸮替代了她的位置摸起鼠标正在截录音文件。
“好好好不笑不笑，伊芙利特喊什么我们都没听到——”缪尔塞思微笑着靠近对她伸出手，勉强将她从座椅上抱了下来，“我来告诉你又一个好消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麦麦明天就回国，如果她不遇上堵车的话，明天下午或是晚上就能见到咯！她也很想见见伊芙芙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这有什么好骗你的，伊芙芙你要努力自信一点啊！到时候看到麦麦也不能缩在后面哦！”
“我伊芙利特大人什么时候怂过！”
昔日办公室中罕有的欢声笑语不断，充斥着一股故事大团圆结局的氛围。
然而某个工程师还在新场地里给塞雷娅建造源石实验云台，而塞雷娅自己还在地下三层做着好似特工般的活。
至于频频在话题中出现的楚信然，实际上并没有离开大楼，而是看似毫无目的的在这大楼其他的楼层到处闲逛，目光逡巡于走道、房间、窗口、紧急通道乃至于交错而过的路人们。
啪！
只是泡泡糖破裂的声音，令楚信然骤然回头看去，一个服装风格和周围研究员格格不入的娇小女性正跨向拐角，格格不入的不仅是对莱茵生命制服款式的另类改造，还有那修长的黑发和嘴里嚼着的泡泡糖。
看起来就像缪尔塞思一样没有传统研究者的刻板，但也看不出什么别的问题，令他只是多瞧了两眼也就收回目光，继续进行自己的建筑调查计划，这也是为了明天做准备。
之前令他有些放心不下的伊芙利特的问题如今算是有缓冲稳定期，他也就能做好调查-3-4层的准备。
莱茵生命这个公司的秘密很多是肯定的，但问题在于单凭自己一个人能调查出多少东西。
而且还要保证全身而退，这样才能不连累替自己伪造权限的白面鸮……
要做到这种程度就算是在昔日的猎人生涯也算是不小的挑战，不过还是有取巧的可能……
这个可能就是塞雷娅女士，一个比自己更在意那里，但不知调查了多久但大抵没多少收获的防卫部主任。
倒不是要和她合作或是摊开来讲，单纯只是她的存在本身就可以视作「诱饵」吸引别人注意。
对于这一点楚信然倒是丝毫没罪恶感，这位女士调查到现在都一无所获，多半本身就已经被别人注意到了，当事人应该也有这点自觉了才对，都犯不着他设计什么。
他要做的还是依靠白面鸮调取监控记录。
直接电子入侵到里面且不被察觉的可能性低到可以不考虑，但监控到出入人员只要细心排查就能确认，就算下面的人一直住在地底不出来，也该有另类的职业需要交接人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混入其中，这也需要一定程度的观察了解。
他现在可不就是在物色目标么，否则何必在这些楼层上上下下的晃悠，还得注意那些无比显眼的摄像头。
说起来，躲避摄像头这种事他倒是老熟练了。
.
几个小时后，约莫快到饭点的时候，楚信然才拎着一口袋种类繁多的糖果回到721实验室。
尽管这和他一席白大褂的装束格格不入，但眼下也没人太在意这点事。
“呀！回来的这么晚是迷路了吗信信？”
在这办公室里会这么打招呼的显然只会是缪尔塞思，也令楚信然也诧异的看来，“你今天没有工作么？”
这人今天几乎全天都在伊芙利特边上，之前趁她走的时候也跟着离开没想到回来之后她也在，楚信然只想来句：
见鬼！你们都不上班的吗！.jpg；
“特意调休啦，陪刚解放的伊芙芙玩上一天而已，而且明天就是周末啦，我就等于三天都很闲。”
缪尔塞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然后和伊芙利特一起凑了过来想看看他拎的袋子都是些什么东西。
“楚信然！楚信然！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扒拉着塑料袋看着各种包装的糖果袋反而眼花缭乱的伊芙利特急切的问。
楚信然刚想说是，就听赫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能吃多，会蛀牙，缪尔塞思，看着伊芙利特的不要让她吃太多。”
伊芙利特瞬间警觉的看向缪尔塞思，后者露出个诶嘿嘿的无奈微笑。
“赫……默——”伊芙利特也不急着捞糖果，先是发出了撒娇般的声音跑向赫默，倒也没有一点顾忌，显然是不觉得在这帮人面前露出这一面有多丢脸。
而这边的楚信然也重新捞起袋子随手丢在了桌上，然后就着白面鸮一旁的椅子坐下，无比咸鱼的瘫在上面：“有收获么？白面鸮。”
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也就只有当事人最近想着才能立刻接上了。
“扫描结果有三批，还需要对比其他监控排查……”目光仍旧放在屏幕上，一副不为任何外物所动模样的白面鸮显然就是这样的当事人，一面头也不回的回答，一面手指仍在键盘上跳动，“提问，楚信然有收获么？”
虽然代码报错的样子有些狼狈，但一心二用的样子真的好靓仔。
“可疑的人见了不少，但也有可能单纯是作为外来者的陌生感作祟，方便动手考虑的地方倒是转的差不多了，明天能有权限的结果么？”
白面鸮还没开口，远处刨着口袋的某人问着：“信信你是把沃尔玛的糖果货架最顶上的扫荡了吧？”
“怎么？你很熟？”楚信然仰头问向捞着袋子走近的缪尔塞思。
“差不多咯，毕竟最近的大超市就那么一个……”缪尔塞思说着，捞出个棒棒糖来，“不过这种属于地雷哦，跟以前炎国那种柠檬味秀逗糖差不多，虽然不会吃多了腐蚀口腔，但酸度更胜一筹。”
“别说小孩子，一般人都欣赏不来。”
“一脸受害者的口吻啊。”
“毕竟试过嘛，没想到你也被糊弄了。”
“没，以前有个朋友请过，印象深刻就买了一支的，当然是自己拿来提神……”楚信然摇了摇头，“还有咸味的甘草糖，口味还真是一个胜一个怪，只有提神是真的提神。”
“能用这种东西提神你还蛮有苦行精神的……”投来一个古怪的眼神，缪尔塞思捞出一袋糖果放在桌边，“按照赫默的说的各自保管一点，不能让伊芙芙偷吃，还有白咕咕，经常用脑就要吃糖哦！”
不远处也发出了伊芙利特痛苦的呼声，看来撒娇没什么效果，小朋友光是磨又说不出像样有条理的话，对赫默这种监护人怎么会有结果，还是该多看点书和电视，学学别人怎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眼下楚信然倒是没什么心思教孩子怎么坑蒙家长，只是摸出手机划了划，扫了眼MSN上累积几条消息还有几个常关注的论坛圈子，以此保证自己还紧跟时事，没有被莱茵生命的忙碌弄成火星冲浪者。
但有时候还不如缩在自己的小圈子才算风评浪静，在泰拉，你要紧跟时事本身就注定是找罪受，各种破事堆积起来很快就会成为对社会、国家风气唉声叹气的键政党。
不然就是另一种比如像现在的楚信然一样，刷手机刷着刷着就真的刷成了葛优瘫。
空的演唱会已经开始宣传了，夜烟已经准备好入狱进行她的大冒险了，斯特凡诺那逼带着罗德岛要来哥伦比亚了，还有拉普兰德那条傻狗正在问自己什么时候还刀，考虑到自己本来还打算拜访的深海色，或许还该庆幸她没有趁着这时候再发几个jpg。
跟这帮人的消息相比，另一批人的日常招呼就真的太日常了，因陀罗和维娜就像个普通网友，而斯特凡诺和拉普兰德是个沙雕网友，空属于大佬网友，夜烟……夜烟属于「等我出来就把你们都杀了。jpg」型网友。
有这帮家伙的活跃，楚信然都不好回答自己其实还不太能挪窝，一边葛优瘫一边把时间推出顺序，然后感慨一下起码某些几个月都不联系的老沙雕还没「醒」，说起来那些家伙为什么不冒泡来着？是死了还是又跑到什么网络覆盖不到的旮旯去了。
一排排灰暗的聊天记录大多也没太大兴趣点进去招呼，不过聊天室就属于另一种情况了，一潭死水的聊天室多半早被退了。
除非是工作需要，比如某个成员全是狂猎组成，管理者为莱茵黄金总部主管的聊天室。
有聊不来的家伙做管理终归不是很自在，大家选择自己私下搞圈子，在楚信然上去嚎一嗓子有没有关于哥伦比亚大都会城防分布图的时候，潜水党们也就纷纷跳出，纷纷恭贺苍七终于要上通缉榜了，这都开始想搞哥伦比亚恐怖袭击了，大家一定鼎力相助，能帮你收集情报就收集情报，能帮你报警就帮你报警，记得把尼伯龙根指环留下，大家凑个钱帮你赡养一下不存在的家人。
甘霖酿！楚信然即刻打字愤慨斥责这群畜生的卑劣行径，这种沙雕网友齐聚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快乐之地。
尤其是沙雕网友还兼职大佬的身份，一分多钟后还真多出一条私聊附上了一个压缩包来。
私聊内容是要积分。
狂猎圈子的积分是用在莱茵黄金内部的资源兑换上的，而不是那种只在鬣狗之间流通的，货币价值低于象征意义的猎人金币，也就是要同赏金猎人中的佼佼者交涉时才会用的上那种东西。
着实有些鸡肋，狂猎们看不上那种含金量不足的货币，而混的较差的猎人通常也弄不到那种东西，不上不下的猎人反倒很看重将其作为身份和财富象征，哪怕那玩意儿最初的身份是护身符。
不过这要价还真是狠啊，这一口价开的也就楚信然这种喜欢攒积分的类型才能立马成交。
不成交也没办法，这两天危机预感越来越重，但在这种哥伦比亚内城区会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大事件？
要么是莱茵生命藏了什么要命的玩意儿放了出来，要么就是哥伦比亚正规军或是特殊部队上场了。
同时登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毕竟楚信然不相信所谓的不可能。

NO.29:白面鸮不喜欢僵硬的气氛。
（
）
“这是什么？”
“这是火焰放射器，赫默博士。”
“我不是问这是什么东西，而是问为什么这东西要送到这。”
“这自然是为实验体，伊芙利特准备的，这是计划案上的一环，还记得么，博士，实验的阶段性成功后，便可以着手测试伊芙利特的源石技艺出力了。”
夜晚，赫默博士真正活跃的时候，却也是同组成员们最方便同她交流的时间段，他们带来了那被妥善封存的危险品，上面贴着莱茵生命科学部的标签，下面的还有更细小的字符组成标识码。
“这连第一天都没过……”望着那东西，镜片下的黄色瞳仁带着明显的冷意，赫默很少如此明显的显示敌意，“而且我当初应该说过，武器首选让鲁特拉工作室负责才是。”
“可科学部才是更可靠的公司工作室……”男人耸了耸肩，“而且据我们所知，梅尔工程师……咳，鲁特拉工作室正在负责塞雷娅主任的源石实验云台搭建，恐怕分不出什么时间来制造精密的点火型法杖。”
这显然是瞧不起梅尔的一人工作室编制的同时还讥讽其技术，可眼下赫默也不方便就梅尔的问题与其争论了，她只是捏着那寥寥数页的火焰放射器报告书，盯着那能源处标明的压缩源石液皱眉。
“这是需要严格把控的危险品，在鲁特拉工作室做出周密过滤之前，不允许实验体使用，源石技艺的测试后排，初期进度不需要加快。”
“我们也就是想着趁热打铁嘛……”男人讪笑。
“科研没有趁热打铁一说……”赫默回首看来，语气冰冷，“这是我的小组，没人能修改我制定的实验流程！”
“当然，我们也没有这个意思……”男人低声说着，回头瞥了眼身后几个同样低头看来是不打算帮自己圆场的同伴，“那么物件已经送到了，明日的观测实验再见。”
“再见……”
注视着他们离开，赫默重新回过头看着那躺在泡沫盒子中的危险品，长叹了口气。
塞雷娅的实验云台制造是上面最近下达的即刻动工指令，她既不可能找中途负责这项目以至于自己项目的订制延后的梅尔抱怨，也不可能怪完全不相关的塞雷娅，更不可能找上面投诉。
社畜特有的无奈也算是好久都没体会过了，但这东西必须先封存才行。
看向那喷火器上标注的易燃易爆标识，她摇了摇头。
伊芙利特现在需要的是小型法杖而不是这种仿佛要烧了整个楼层的东西。
她因大学时代跟随导师参观莱茵生命公司的科学展览而对此充满向往，不论是全新的医疗设备还是对生命的最新解析成果，或是优化源石传输效率的全新一代医疗法杖，还有更多的领域更多的拓展，而她看中的是源石科技的生命科学应用。
可在毕业后任职成功屡次升职到现在，她越接触更上层，就越是不知道上面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但知道的越多，却也越是为莱茵生命的前景感到担忧，同时也对自己周遭人的前路感到担忧，这份担忧在楚信然这一次的到来中化作了行动，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楚信然是个奇特的存在，这个评价是赫默对他的定位，这个龙族少年有着高于常人的视点能够看到那些污秽的东西，并明显与它们打了不少年的交道的同时，对一切涉及它们的势力和企业都有一定的敌意，这一点从闲聊中就可以得知，他甚至亲手破坏过一些组织就为了那些东西的痕迹被完全破坏。
但莱茵生命是个庞然大物，是牵扯太多的企业，绝不是能轻下判断的，她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他，也是在看他的态度，以此获得能充作今后准备的基准。
不过出乎预料的便是楚信然的反应不再那么激进了，在没有破坏现状的前提下做出小小的，却又作用很大的帮助。
他变得更加稳重且成熟了，越来越不像体检单上的18岁，每次看到他对自己的健康唉声叹气时，平淡如赫默都有些想戳他头的冲动数落他“与其那么关注身体的问题不如先关注一下心理如何？”但这显然不合适。
熟识赫默的人都称赞过赫默善于倾听又很有耐心，可谁会喜欢听那些糟糕的往事呢？
一聊起往事，那个年轻人就只有糟糕的往事，他把轻松和愉快用在闲聊里，然后把沉重和血污塞在往昔，以至于赫默不想去听，也不想去了解，在伊芙利特这件事之前也一直称呼他为楚先生也是保持距离的证明。
但到了现在，大家也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友人什么的早就是了吧。
但她就是个不善言辞的黎博利人，从小到大能保持常年联系的朋友屈指可数。
所以听听友人的建议也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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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生命大楼-3层，迦南地；
相较于-4层的炼狱机关，这里有着另一种信仰的称呼，曾经的命名者称其为炼狱之上的人界，人界多是非，没有真正的乐土，只有假借其名的怪诞之地，这里亦是其中之一。
这里看起来和寻常的地下基地没什么不同，巨大的源石熔炉，集团化的工业生产链，还有那些忙碌个不停的从业者以及各式巡回的安保人员，一眼看去虽然疑惑为何是在地下，但也算是平庸中的平庸。
可这里显然又不太正常，莱茵生命大楼的电梯只能抵达-1层的停车场，-2层位于停车场的一个角落小门入口，而在-2层到-3层又是另一种古旧的，还在用青铜充作金属部分的升降梯。
这年头早已是合金的天下了，怎么还能看到青铜的印记。
处处都充斥着想要隐藏什么的同时，还显得有些装神弄鬼的诡异。
作为一名瓦伊凡，塞雷娅并非生于瓦伊凡联盟那片混乱之地，她的父母都是抵达了哥伦比亚站稳脚跟的移民，国籍也同样为哥伦比亚，对宗教毫无兴趣的她既没有同瓦伊凡联盟出生的瓦伊凡人那样知道不少本土自古流传的诡异故事，也没有了解的兴趣。
但就算是这样的她，看着那老式电梯门上一青铜铸造的各式怪兽纹路也会觉得相当的不舒服。
同时隐约觉得那是一件文物级别的东西。
只是单纯做旧了吧……这种时候她不得不这么想，莱茵生命固然富有，但也没有用古董装饰电梯的闲情逸致才是。
但这种细节上的不谐虽然值得注意却也不会成为探究的主要标准，塞雷娅也对装修毫无兴趣，她来这里只为了弄清楚那漫长通道上的血迹从何而来，那种明显被清洗过却还是没弄干净的血到底是覆盖了多少层的结果？那种能将厚重金属墙壁打出残缺空洞的铳弹又是何等重型的火力？
这里必然经历过不止一次的战斗，或者是虐杀，要么出血量极大，要么次数极多，这里关押了什么东西，或许是人，或许不是人，甚至有可能是这些职员，毕竟除开这些外，她还没看到过第二类人。
这里似乎只有职工以及指挥者还有安保人员，并且那些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安保人员也令她难以辨认身份，一样望去都是陌生的。
当然，对这些人而言，塞雷娅也算是陌生的，至少寥寥数人能认出她的身份。
也因此塞雷娅需要避开那些人，收敛自己的种族特征，穿着更融入一点这里，也更方便活动的基础制式防护服，关注他们的闲聊，加入他们的话题——这对向来严谨刻板的她而言不是个顺利的差事。
但几天也该有点收获了，而事实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这些职员像是机器一样，每天都遵从固定的工作流程进行日复一日的工作，对更下一层的认知全无，却有着不少向往与憧憬，因为主任、主管、部长们讲述的美好前景。
这些人也是塞雷娅需要避开的，显然调查就陷入了瓶颈，除非她打算对同事动手。
人不靠谱就该问机器，抬起头注视着那些悬在高处的摄像头，塞雷娅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暴露，但她想来这种时候应该问问机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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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一句话，战乱几千年，所谓的应许之地既是瓦伊凡联盟混乱的源头，也是哥伦比亚原住民的噩梦，迦南这种命名是在对实验体嘲讽么？觉得站在尸体上能够生活的平稳么？”
兴奋了一下午，还在晚饭后嗨了俩小时的小祖宗终于被缪尔塞思送了回去，721办公室再次回归了一贯的冷清，以至于现在打开的话题也不再有欢声笑语。
“我不知道。”
对于楚信然那平静的讥讽，赫默只是摇头，远处的白面鸮戴着耳机权当听不到那边的对话。
“我在那只待过几次，作为检阅者，那里是分内外两层空间，外层是正常的器械制造，里层是生化实验区，而更下一层，是炼狱机关，我只知道名字，并未抵达过。”
“那里需要更上一级的权限，以我如今都不行。”
“不急，调查和实验需要慢慢来……”楚信然说，“过个几日•我甚至得去新艾伯拉肯转转，一开始说过的，有别的行程安排。”
“纽约区？是Sora的演唱会吗？”
白面鸮突然举起手冒了一句。
“这话基于什么逻辑？”楚信然意外的扭过头，看着从电脑和文件间冒头的她。
“前几日的曲子与原曲声线近乎一致，而自由作曲人Tianchao是艺人Sora最早的合作者，还曾数次合唱出曲，出自泰拉维基……”
白面鸮一板一眼，“还有，这几日的演唱会宣传在哥伦比亚多渠道传播，尤其是网络。”
“好吧，不要宣扬一切好说……”楚信然直截了当的默认了，“估计也就第一天会被包吃住吧，之后说不定又来你们这打地铺。”
赫默点了点头，露出些许苦笑：“确实，我都快忘了你不是这里的员工，常来就行，有事我会联系你的。”
“我要Sora的签名……”白面鸮再次探头，“最好还附上Tianchao的。”
“你还追星？”楚信然诧异看来，你一个win10为什么会追星？
“我要签名。”白面鸮答非所问的重复道。
“好吧好吧，到时候帮你要……”摆了摆手，楚信然摇了摇头，“话说在前面，Tianchao的签名不好看。”
“要两份，伊芙利特也要。”
“蛤？？”

NO.30:高 级 作 战 直 播。
（跟吔包和朋友顺便聊了聊书的事，最满意的封面没什么辨识度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源石封面封存至完结再换回来，在这之前暂时用伊芙利特做招牌好了，既不会破坏本书基调也不会给某些股民错觉。
炼铜biss。）
晚上十一点，鲁特拉工作室。
这个工作室唯一的成员也是唯一的工程师，梅尔小姐接待着这个点才过来的客户，自然是一脸无奈的抱怨道：“主任，你这一天都跑哪去了啊，那可是你的实验云台欸！”
“抱歉，将这一切都推给你真的不好意思……”
很难看到塞雷娅主任露出这样歉意的表情，但这样的一幕也确实发生了，而梅尔也因为和塞雷娅并不熟稔也不关心的缘故并不在意这种白面鸮必然会记录的一幕，只是对她这副反应反而觉得有些过头。
“算啦算啦，其实也犯不着你来帮忙，主要就是需要你来看着一下你懂吧？”梅尔摆手，“你之前给的要求太空泛了，今天的工地你去看过没？虽然我很欢迎让我自由发挥的甲方，但若是能提一些要求反而更省事啊，好多设计还是要过问你自己的！”
“我明天会全程关注的。”塞雷娅一脸严肃道。
“也不是要你做到这种程度啦……啊，算了，反正我也不忌讳这个，不要打扰我动工就行……”
梅尔垂下头去，继续抬起手中的电焊机，“那就这样吧，对了，你是不是和赫默一个办公组的，她要的成品你一并带过去吧，虽然我喊了楚信然那家伙来拿，但他到现在都还没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耽搁了。”
“赫默要的成品？”
塞雷娅怔了怔，正要再问时倒是已经隔着玻璃看到了走近的楚信然。
明明是半透明的大门，他还是敲了敲然后才推开问道：“抱歉打搅了，塞雷娅女士，你和梅尔工程师有事忙么？”
“啊！正巧正巧你终于过来了！那就不用麻烦主任了……”梅尔闻声而抬头，关闭电焊机火急火燎的起身，“快把那几个东西给赫默带回去吧，还有你自己要的东西也搞定了，记得打款啊！要是搞什么小聪明我会直接去办公室找的！”
说着就双手拎起一旁放置的黑色大皮包跑了过来，看起来竟是意外的吃力，令塞雷娅愈发好奇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虽然很想证明一下我的诚信并询问如何会有这样的印象，不过还是先感谢一下工程师小姐的努力吧，贵工作室的效率确实是远比我预期还要快。”
单手接过提包并不在意的微微踮起，楚信然也没有拉开来看的意思，让塞雷娅的好奇心无处安置但又恪于礼仪没有动作和声音。
“那当然！我说了我肯定比那些工作室快就一定比他们快，而且我还没有拖延症！有什么业务尽管找我！”
梅尔自豪道，“顺便印象的问题是有人跟我说的，说你很轻浮的样子，不过我觉得还好吧，你那些东西的构思也挺有意思的，有空可以多聊聊哦。”
“感谢你的坦诚，有人是吗……似乎能猜出是谁了，不过是她的话也就无所谓了。”
楚信然说罢抬起手招了招：“款项十分钟内就会到位，就不打扰你的工作了，以及，早点休息，梅尔小姐以及塞雷娅女士，不要像721办公室那两位黎博利女士一样熬夜。”
“没问题，别看我这样，我也挺容易困的！”不知道是在自豪什么东西的梅尔回应道。
楚信然也就点了点头，又朝着一旁的塞雷娅也点了点头，“偶尔让自己轻松一点，女士，比如伊芙利特这两天正是希望你陪伴的日子。”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了大门，透过玻璃墙面一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听到机械声令她回过头来，梅尔已经重新开始工作了。
一边隔着防护面焊接那精巧的器件一面开口：“他说的没错哦主任，你明天也没必要一直看着我，看看小朋友吧，晚饭时候我也算是头一回看到那小家伙。
倒是没有传闻中那么暴躁嘛，挺可爱的小女孩，就是服装单调了些，或许你们该送她一套像样的衣服。”
“是么……”塞雷娅还真不知道她们经常一起约饭，也不知道伊芙利特已经自由到可以跟赫默她们一起出入莱茵生命餐厅了。
而另一边，快步踏入相距不是太远的同楼办公室，在将小盒装的装置递给赫默后的楚信然立刻就被叫住了。
“楚信然……”
“嗯？”
“你喜欢手环还是颈环？”
“这东西还能有我一份？”
望着自己刚送过去的盒子被赫默打开捞出那有些科幻画风的环状机械制品，楚信然可是清楚记得那东西里面还带镇静剂的。
“伊芙利特、白面鸮，还有你，都需要这个，它的功用不只是检测体内源石浓度，还能在严重超标时启用我们研制的抑制剂以及附加的镇静剂……”
赫默平静道，“希望你们永远都用不上这个功能，但这也算是足够的保险，同时也能为我们采集到的一些细节信息。”
“比如？”楚信然不禁瞥了眼后方的白面鸮，现在她还坐在那最角落一副并不关注的模样工作者。
“比如血压的变化……”赫默说，“你不是一直都说吗，你的身体加速生长伴随着雷鸣般的血液流动声，那种变化不仅无征兆还总是在夜晚出现，而我们显然做不到一直守着你，但是机械可以。”
“很有道理……”楚信然走近捞起了手环，“我这样的优先权，伊芙利特不会有意见么？”
“不论留下什么，那孩子都不会挑剔……”赫默轻声说，“她还没有收到过真正像样的礼物。”
“所以某种程度也算是个蛮好的孩子吧，多表现一点监护人的关心，关系就能更进一步的，医生……”
将手环重新放置回去，楚信然说，“就手环吧。”
“好，明天给你就戴上吧，坏了就回来更换……”赫默沉默了一下，没有对前者正面回应，只是就装置本身附加说明，“内置试剂过期或失去作用了也记得联系更换。”
“没问题，那么费用是怎么算？”
“给你的成年礼物，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吧。”
“能有人记得生日也蛮好的，挺贵重的礼物。”楚信然点了点头，一脸都是挺不赖。
“也挺不像样的，所以就体谅下吧。”赫默叹气道。
生日送这种东西，就像节日礼物送别人一盒药差不多的别扭。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捞过一旁的皮包再扯了个座椅过来坐下，楚信然检阅着包里的那些平平无奇的「危险品」。
明明没有正式的说明书却能一眼看出功能和使用方式，也差不多证明了梅尔工程师对设计要求的高度还原。
不过或许也有本身操作系统很简单的因素吧，毕竟只是搞恐怖袭击的爆炸物而已，复杂也复杂不到哪去，又不是W使用的那种以多功能爆炸物著称的类型，定时反倒成了最基础的类型。
而见他专注于翻弄自己的东西，赫默也就回过头去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关于稳定病情实验后的多次测试，明天就要开始的观测实验就是新的环节。
其实这都是早就定好的流程，如今看来也没什么好修改的地方，只是她总是有点心神不宁，以至于下意识担心起了计划，一遍又一遍的审查试图通过这个过程获得些安定感，或许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更好吧。
她这么想着便站起身来，白面鸮和楚信然也就不约而同的投来了目光。
“我忙完了，今天你还要唱摇篮曲么？”
“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而且我也想看看那头炎魔到底有怎样的韧性……楚信然耸了耸肩，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作了决定就要坚持久一些。”
“是呐，坚持久一些……”赫默点了点头，“那么先说一句晚安了，白面鸮，今天的数据不多，你也别熬太晚。”
“两点前处理完成。”白面鸮回答。
“那就好，好好休息。”
赫默说着起身，按下关机就拎起了那几个放置装置的方盒包装走出了门外。
不久后，她在电梯口站住了脚步，望着那像是守在门口的塞雷娅。
有着出色战斗素质的对方显然更早的察觉她的到来，迎着自己的目光不闪不避。
然后那份坚毅就垮了一些。
“明天我会来陪伊芙利特……”她这么说，露出了好久不曾见过的困窘表情，“会不会影响你们的流程？”
“表现的像个失踪老久的老爸突然回来看带孩子的单亲妈一般的尴尬，一面顾及着是否会影响母子的平静生活节奏一面又想陪孩子热络。”
721办公室，白面鸮的办公桌边，楚信然凑在白面鸮边上捧着一包瓜子啃着。
“同意，伊芙利特的表现与父母离异的孩童高度一致……”白面鸮也在一旁咔嚓咔嚓的剥瓜子，“又及，快感谢白面鸮大人在百忙之中抽空检查摄像头画面。”
“好好好，感谢感谢……”倒了三颗剖开还没吃的瓜子仁在白面鸮手里，楚信然非常上道，“不过她俩进电梯了欸，电梯里有监控吧？”
“电梯摄像头另用一套程序，不过无阻碍……”将瓜子仁豪迈又僵硬的拍进嘴里，白面鸮一边嚼一边简单操作了一下，屏幕就一转气氛僵硬的电梯间，“仿佛18°的冷空气。”
“不是仿佛而是已经是吧……”剖开一颗瓜子丢进嘴里，楚信然吐槽，“哥伦比亚这气温降的倒是没维多利亚快，赫默和塞雷娅女士甚至还能不穿长裤，顺便她俩要这么僵多久？是不是需要伊芙利特来表演个绝活来热络一下气氛。”
“这种相处模式通常没有结果，除非塞雷娅和赫默有一方是LES，这样就能转化看待方式，否则计算几率必然重归零点。”
“不能这么说，比爱情方便的感情多了去了，我觉得还是可以教教伊芙利特来个绝活。”
“楚信然的提议充斥娱乐性质，缺乏采用价值……”白面鸮说着，就见电梯口打开，“这下进入宿舍区没有趣味影像了。”
“那有没有好康的高级沙雕记录？”楚信然一边问，一边又非常迅速的剖了几颗瓜子讨好式的放在白面鸮掌心，“我知道你肯定有保留。”
“绿毛虫要不要看？”
“那是什么？”
“你的沉睡记录。”
“呃……”

NO.31：一切如常。
（天气一冷，苏醒时间都晚了，还是得设闹钟。）
无形的弧光闪灭，一柄简朴到会认作玩具的长剑轻描淡写的割裂了金属，接着便是抬手，指肚扣下扳机，手掌将维系稳定又大量灌注的源石技艺注入尖锥形的弹药。
沉闷的轰响之中，那枚泛着一点蓝光的子。弹便在下一秒贯入那结实到寻常武器难以突入的鳞甲。
明明是那么小个孔，小到连血都没有溢出，巨兽却发出了惊恐的惨嚎，只因意识到了那枚子。
弹上附有另类的东西，简单地说，也就是源石技艺凝结的冰块，被巨兽本身的体温融成水液，混入其本身的体液中。
噌！
过于低的声音连雨声都盖不住，却对巨兽而言振聋发聩，那摊水混入血中，蛮横的挤开了肌肉组织化作不规则的冰刺横在它体内，令它每一次行动都带着大量的内出血，而枪声不止一次。
嘭！嘭！嘭嘭嘭！！
接连不断，订制的昂贵弹药随着枪声一同倾泻听不出丝毫的心疼，最后是少年抬剑引水，粗如铁桶般的水柱以蜿蜒的路线贯入这废弃工厂，却没有直接冲撞巨兽而是逸散出数百道细小如手指的细流沿着那些铳伤注入巨兽的体内。于是，这瞎眼又断肢的巨兽便只能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所有的水流都在体内化作锋锐且不规则的冰刃，难以挽救的内部杀伤直接终结了这头身高三米，起身另算的熊类巨兽，也正是此时少年才踏前一步，再次挥动他手中那拢着无色流水的长剑，巨兽身前那些飘摇的触手被整齐的截断，已然朝腮转化的两颊也被锋锐的剑尖挑起，抬剑动作稳定的就像丝毫不在意那模糊器官的鲜血淋漓。
也不在意这间工厂里躺的横七竖八的尸体。
都是些披着同款式长袍的尸体，其长袍在不明显的光照下显露出胸口绣出章鱼形纹饰，证明他们都来自同一个组织。
割开那鲜血淋漓的腮，被手套覆盖的手掌拈起一根最细小的触须，少年从风衣内兜里摸出个密封袋，各自采集了一部分重新塞回内兜才缓慢起身，转身看向身后还没熄火，还在炖煮着什么的便携小火炉。
然后被他走近踹翻，露出还没被完全煮烂的人头与手脚。
这样的小火炉还有七座，相距不远的立在不同的位置，在之前就已经被波及翻倒，让这里的空气质量更差劲一筹。
“真没出息啊……”少年面无表情的叹息着，重新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些尸体，再看向那巨兽尸体下方还未被血泊完全覆盖的杂乱纹路，同样是被血画就，这样的残忍，这样的邪恶，就只是造出了头笨重的蠢熊。
“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偏远据点。”
生僻的语言说出这样的话，敞开的大门处踏进一个男人，看不出种族的特征，唯有手中拎着同样的凶器。
他环顾这糟糕的凶杀案现场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然后叹了口气，又说：“看来我们来的太早了。”
“这也算早的话，你想和他们一起喝汤么？”同是用那样生僻的语言问道，少年抬剑指了指远处那些七零八落的碎肢，“炖成那模样说不定已经入味了。”
“就算只是玩笑也太过分了。”男人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然后放下了武器，开始拖拉那些尸体。
“没有用尸体开玩笑的规矩却能拿别人生命开玩笑么？”少年嗤笑。
“我们来的太早，更晚一些的话，他们就能弄出更大的东西，那样才能知道那些家伙的真正目的。”试图将将尸体堆叠在一起的男人说。
“更大的东西，你们消化的了么？丹尼斯•贝内特，你带了几个深海猎人？”
男人沉默了一下：“就我一个。”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秘密，一把火烧了便是，真要闹大了那才是错误。”
“可我们失去了线索……这个教派很少露出马脚。”男人说着，将最后一具尸体和那些烂肉堆在了一起，他没有戴手套，弄得满手脏污。
“能来点水吗？”他朝少年问。
少年瞥了眼他的手，一道水流从门外飘入直接冲在他手上，“外面就在下雨，你出去就能洗。”
“但没有你这个干净。”男人叹了口气，重新捞起自己放置的重型武器，那是个长斧，可他现在做的却是将它折成两截并排，从中倒出无色的液体，倾洒在那些尸体上。
少年看着他的动作，几秒后摇了摇头：“把加害者与受害者的尸体一起火葬，真残忍啊，天使和恶魔要怎么分辨他们混杂在一起的灵魂呢？”
“你还相信天国与地狱么？”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倾洒完毕之后，残留一些液体的长斧重新组合，并在他拧动把手时，斧刃上有着火花盛燃，被他一斧子砍在尸体上。
轰！
火烧的尤其高。
“萨科塔与萨卡兹都在地上行走，我能相信的还有还多，我相信我眼见的东西。”
望着那蹿升如喷射的火焰差点抵达那渗水的天花板，少年双手抱臂的夹着那柄木剑般的武器。
“可你一点都不愿意分享你所知道的……”男人回头走近他，叹息着念出他在这个圈子里被冠以的称呼，“守秘人……”
.
“真是无端的回忆啊，还是说这算是某种预示吗？”
望着那愈发模糊的场景，楚信然手中难得一次所持的不是长剑而是长刀，直刃的长刀浸润着不同色彩的鲜血，在他手中高速的挥动着，只因他身前的是异物是少见的大型蛇类，没有其他异物常见的触须和肉瘤。
倒是具备着坚韧的鳞甲，而它的体型也让汉剑这类刺击武器难以维持常规进攻方式，于是楚信然的手中握住了造型简朴的苗刀。
苍龙在不远处对付三头体型相近的敌人，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在这回忆的战场中遭遇的强度最高的一次敌潮，不禁疑惑思索着这份强度的成型缘由，明明今日一整天都过的如此平静，莫非是某种奇特的周期么？
他不太清楚。
过去的战场多少都是他负伤结束，而在这种地方，负伤就意味着记忆残缺大半，这种前提下他很难有余裕和足够的讯息量来分析问题，也就是最近这半个月来有了这样的奢侈，只因那次美术馆一出，梦中的记忆尽数唤醒，战斗的技艺也得到了精炼与改进。
还有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的体质也愈发的强健了吧，起码体力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说起来他这个年龄还算是发育期才是。
可在这种涉及梦境的领域下讲现实的身体素质也挺迷惑的。
不过在战斗中思索这些的余裕似乎也该到头了，他俯身避开那异类口中喷溅而出的汁液，滑步避开蛇头的晃摆，顺势起身的一刀便劈在那异类的七寸之处。
蛇的七寸指的是心脏，因体型大小长度而异，他挥刀认定的七寸也不过只是目测。
打出的仅仅是一道白痕，那看起来并不顺滑甚至有些粗糙的巨大鳞片就是这有这样胜过钢铁的坚韧，也是他以刀换剑的原因。
锵！锵锵锵！
简朴到没有一丝装饰的长刀斩出的只能是苍白色的弧光，而无数弧光重叠在一处，七寸的白也逐渐显得无力，逐渐蔓出了红，异物便发出了如蛇吐信般的嘶鸣，摆头甩向楚信然的阵势宛若战锤，可这战锤轰去的方向，迎来的是刀尖。
蹭！
满是水液的刀擦着两组鳞片的缝隙贯入，楚信然抽身即退，空出的手中又握紧了一柄汉剑，而异物却是疯狂了。
那柄长刀还在它的头部侧面插着，它看起来就像单纯过度发育的森蚺而缺乏其他同类那些合成兽一般的变异，也就没有触须或是利爪帮它拔刀，也做不到用肌肉碾碎金属的可能性，倒是可以通过碰撞令落在外面的半截刀柄歪斜，但那只会更痛。
而在这时，确实是被撞出数米远的楚信然被水墙拦住，自如运转的流水卸掉了那份力道，也随他的挥剑而冲向那不断扭动挣扎的异物将其浸润其中，沿着苗刀刺入的伤口完全浸入，接着那异物就炸开了。
对付这些非人的生物，他总是喜欢由内到外的手法，就是清理战场时会显得有些惊悚。
而另一边，苍龙也已经取得了胜利，相较于楚信然此刻的造型，它的模样就狼狈许多，又是污血又是黏液和碎肉碎鳞，也不知道哪些是它的，哪些是对方的。
它在这里的战场上也老是负伤，如今楚信然都能保证自身了，它却还是没多大进步，就连变幻体型都做不到真正大到碾压一切异物。
还得每次战后都要楚信然帮它冲洗，有时候是给个水族馆让它自己搓，有时候是他手动挥剑做高压水枪，感觉像是在洗车。
“我说你啊，试着再努力一下自己控水怎样？”
冰蓝色的龙瞳瞥了他一眼，在「固态管道」里畅游并不回话。
他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再次回头看向那一端的回忆场景，那边谈不上轻松也谈不上愉快的回忆还在继续，让他都想就地躺着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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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生命大楼-4层，炼狱机关。
D32钢构筑的箱体保留着金属本身的色彩，不安的晃动着。
高耸的巴别塔忠实记录下这内部的源石波动，那被五水研磨石箱封存的至纯源石内，徒具人形的高等存在重新安静下来，片刻的波动就像是梦呓中的动弹，却能引起无数观测的警示，也令某批倒霉的轮班者强行打起精神忙碌起来，抱怨着这次梦游的突然。
他们也想好好休息才是，没有这种事还能够摸个鱼打个盹。
这是这种程度的话，似乎也没必要通知Boss或是那位助手阁下吧？

NO.32:MSR
（活动公告更新，KFC专属点数收集，日常任务更换……行⑧，为空气质量改善做贡献，争取多种两棵树。）
721办公室，都没有熬夜的大家在早上甚至能在办公室凑在一起吃着外带的早餐，而某个不属于项目却仿佛不用工作一样的某人也一如既往的待在这，眼下还在闲聊中发出遗憾的惊诧声：
“欸？信信今天要出门啊？”
“严格来说，楚信然并不算莱茵生命一份子……”白面鸮在一旁纠正对方话语中的问题，“出门一说只能用在家里。”
“啊，习惯了嘛……”缪尔塞思尴尬的笑了笑，“就觉得信信很不可思议的能在几天里融入赫默的办公室哦！就像老员工一样。”
“我在科研界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当员工就算了吧……”楚信然耸了耸肩，“你的意思大家也懂，不过今天周末不是？你们都有空陪伊芙利特，我也就能放心出去晃晃了，我来哥伦比亚也有别的事。”
届时陪伊芙利特还会多个塞雷娅，一群女性的周末游玩，他可没多大兴趣搀和。
“不过今天只是去看看情况，晚上还是会回来的，只要塞雷娅主任还没来办公室把我的地铺踹开。”
“办公室还有位置，她也不会赶你。”
这种时候会较真的也就只有赫默了，白面鸮和缪尔塞思都对她投以注视，前者平静，后者无奈。
“这只是玩笑啊赫默……”缪尔塞思叹了口气，又重新看向楚信然，“不过算啦，晚上早些回来哦，麦麦说不定晚上能到公司。”
“麦哲伦小姐？”楚信然这两天忙碌的有些多倒是快忘记了。
“是啊，本来就打算今天跟你讲点麦麦的事，昨天她就跟我和梅尔发讯通知快到哥伦比亚了，今晚就能到公司，她很期待见你哦……也是个可爱的年轻女孩哦——”
“像是中年男人一样的说话语气啊……”楚信然感叹着，喝了一口稀粥，“让我都不清楚你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了。”
“当然是真话啦！干嘛怀疑我啊，麦麦她最喜欢听人讲她没去过的故事，像你这种到处跑的也跟探险家很类似嘛，她肯定期待你的故事。”
“讲故事啊……”楚信然说着看了眼赫默，赫默也正对他投来严肃的目光，像是警告他安分点，她对楚信然单独讲述的「故事」深刻，“希望能挑出她高兴的故事吧，总之祝你们一天都过的愉快，替我对伊芙利特打个招呼，今天有个小测试不是么？。”
“观测测试，半小时能就能搞定，等于对如今的伊芙利特进行一次简单体检……”赫默说，“还有，这次塞雷娅也会来。”
“欸？真的？”缪尔塞思一脸惊讶，有感叹到，“真不容易啊，她终于愿意融入我们了吗。”
“她也是来陪伊芙利特的，毕竟她也很关心那孩子。”赫默回答。
“这个大家都知道啦，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个契机而已啦。”对赫默的一板一眼无语的缪尔塞思看向了楚信然和白面鸮，“信信，白咕咕，你们觉得呢？”
“深度睡眠……Zzzzz……修改高级配置于电源管理接口……”
表演一个当场宕机的白面鸮一面呢喃着一面直接低头，这也是只有她才适用的话题回避方式。
“我觉得ok。”楚信然面不改色道，“一直游离在外始终是不太方便的，想必她正是体会到了这一点才会有这样的缓和吧。”
.
二十分钟后，将一开始拜托塞雷娅代收的大提琴盒和他背来的的大提琴盒都留在了莱茵生命，楚信然两手空空的就离开了大都会区。
嗯，也就是两手空空而已，不论是长置袖管的猎刀还是腋下的枪套都放置的不动声色，风衣内侧口袋里还带着两支源石打火机——那是梅尔工程师的作品之一，也就是楚信然一开始所期待的便携式炸弹。
这就是楚信然平时两手空空时的常态，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从来不会让自己真正处于毫无准备的危险之中，尤其是在哥伦比亚这个对武器管制并不严格的国家中。
习惯性的戴上那伪装的眼镜再配上一身维多利亚风格的秋装，他就又是街上看起来最文静的仔，也就谈不上引人注意……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次他没有套上角套和尾套这类种族伪装用的小道具，一路上也有些目光朝他投来，带着好奇和疑惑。
只要不是警惕就行，对这类目光也算是习惯的楚信然并不在意，将其与另一类欣赏目光混为一类再无视掉，静待着公交车的到来。
虽然某个傻狗还等着她还刀替枪，还有位画家被列入行动日程中，但这次他只是去一趟MSR公司而已。
全称MASTER SiREN，塞壬唱片公司，泰拉少数几个国际音乐企业之一，以多样化音乐领域的艺人和商业包装手段闻名，现役偶像sora便是采用东国式的偶像包装策略，也是他此行的目标。
不过说目标显然也有些太生硬了，严格来说是来看看朋友才是，早早的邀请，也该过来看看这边的演唱会到底怎么运作的，所谓的嘉宾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疑惑若是用MSN来交流未免太麻烦了些，不如亲眼看看。
塞壬唱片公司，哥伦比亚分部，位于纽约区的日落大道，距离大都会区有着半个小时的车程。
楚信然这次带了耳机，听着歌望着这段变化颇大的路段，倒也很能打发时间，并满意于这段时间没有被卷入什么奇怪的事件中，也没有接到奇奇怪怪的短信和通话。
倒是瞥见过几处关于Sora的演唱会宣传海报和公众屏幕上播放的往期MV。
看来公司的宣发做的还不错，以Sora现在所处的地位而言已经算是有些超规格了，看来是被倾注了不少期望。
日落站抵达的机械音在前方响起，只挂着一边耳机的楚信然也就拎着手机起身下车，汇入热闹的人流之中，日落大道也算是颇为繁华的路段了，再加上眼下正是周末，人流量还得再往上拉上几个层次。
而在远处那大大的标注着「MASTER SiREN」的全名以及音符logo的大厦前也算是热热闹闹，前台甚至能排起队来，也不知道是来参观的还是谈业务的。
或许是都有吧，看着一些人穿着和自己一样随意，却还有些人西装革履，楚信然这么想着，然后顶着他们或疑惑或讥讽或恼怒的目光，越过了队伍，从兜里摸出一张小证件来。
“抱歉打扰一下，能做个简单登记么？”
前台有三位，而被他招呼的便是最右边的卡普尼亚女性，在这音乐公司做前台的自然也有着形象上的考量，年轻靓丽得不像社畜的同时也要注意言辞的礼貌，望向楚信然这等不公德的插队党也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来，而是先为楚信然眼下的形象而怔了怔，然后为难道：“呃……这位先生，任何业务都请排……”
她话没说完，被一旁年纪大一些的黎博利同事戳了戳手肘，投了个眼神朝着那小证件。
她这才注意到那证件的边角有着自家公司的logo，立刻抬手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惊讶的捂住了嘴，“抱歉……先生，马上为您登记！”
不论是作为公司的合作作曲、作词人，还是MSR音乐平台的网络歌手，都是属于可以视作内部工作人员优先服务的对象。
更何况上面的艺名写的明明白白，就算是她这样的前台也该对音乐圈子的某些名人有着相当的印象，并且止住了惊呼那名字的欲望。
这也算是为她保住了饭碗，毕竟她可是知道，那位先生从来都没有暴露过真面目，眼下再看他的模样甚至有了久违的惊喜感，明明她也算是近距离见过不少艺人。
却没想到Tianchao先生竟是超出预料的年轻还有这样的形象。
“完成了！”
简单的登记，同时也算是打卡，她将那小证件双手递回，手都有些颤抖。
而对方轻巧的接过，微笑说：“谢谢……”
然后朝着后方的通道走去，而那位前台则是又被前辈戳了戳，低声喝道：“喂！回神，还有客户！”
“哦哦哦。”傻傻的低声应和着，女孩下意识的瞥了眼走道的方向，脑子里还是对方那和煦的微笑，不禁脸上也浮现出开心的笑容，这也让一旁的同事见的心里直摇头，有心想问对方的身份但现在也不合时宜。
而另一边的楚信然已经将那MSR的卡片重新收入衣兜，然后摸出了手机确认了一遍Sora之前在MSN上发的消息中记录的楼层和房间号，等待着电梯的降下。
在他之前就有人在这等了，而在他之后也有人刚过来，今天的公司显然也有些忙碌，望着那从26楼开始下降的电梯显然是有的等。
就这样看来，或许出行的也不是时候，但对方给个这个时间再回头什么的也不方便。
正值事业上升期的偶像，闲余时间并不如何宽裕和自由。
一起等电梯的大家也都彼此并不熟识的样子，大多都在持着手机等待，还有几个盯着自己——
那都是后来的人，都是见证过数秒前楚信然「插队」的，目光也都带着淡淡的审视意味。
不过来的比较晚的他们是幸运的，不用等的和前人一样久就迎来了站了七八个人几近塞满的电梯间。
彼此自发地避开出口让里面的人先走出，这个过程中带着淡淡的惊疑，望着那人群里夹杂着的非人。
大概七八十厘米的高度，许是因为高度返祖而呈现出羽兽的外形，也可能是真的就是羽兽，可企鹅这种东西也不该出现在秋季的哥伦比亚野外才是，所以应该还是人吧？
还带着墨镜呢，黎博利有这类家伙么？似乎是有点眼熟……但是又不能立刻想起来……
大家望着那身份存疑的「孽畜」，然后就看到孽畜说话了。
“楚信然？你怎么在这？”它摘了墨镜，诧异的小眼睛望着那个龙族年轻人。
看来确实是人。

NO.33:见面礼可不好展示。
醇厚的男声，虽然不排除是某些具备出色智力与能力的兽亲可能性，但楚信然自然没有那种疑惑，甚至该奇怪的是这些人怎么都不认识他，明明也是个巨星和大老板了，虽然个人活动逐渐低调但也算是曾经的知名人物。
这些路人都是外行吧？一帮外行跑什么业务？
自然不知道已经被青年打上标签的路人们虽然疑惑这一幕，但也没打算为此停留的意思尽数踏入了电梯，并且没有为楚信然按下开门键停留的意思。
礼貌是义务而不是任务，你也不能指望人人都是热心群众。
不过看到这完全返祖的黎博利人，楚信然倒也不急着上去了，也没在意逐渐关闭的电梯门，而是蹲下身来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蹲下身来他还是比对方高，连翘起的尾巴都比对方高，这黎博利人的返祖真的是过度严重了，既有着尖喙也有着锋锐的脚爪，浑身毛绒绒的模样活脱脱一个1:1的帝企鹅玩偶。
虽然穿着t恤戴着同色小帽甚至还挎着大金链子，却仍是一副震撼人心的羽兽模样。
也只有开口时才会令人生出「这他妈原来是个人」的惊愕，然后再冒出「这声音还挺有磁性」的感想，然后陷入声音被一头「孽畜」比下去的低沉中。
不过没事，输了也不冤枉，塞壬唱片旗下唱片制作人、哥伦比亚老牌说唱巨星、同时还是个企业家，艺名：The Emperor，也就是皇帝。霸气的艺名下是更加霸气的人，不论是性格还是经历都是如此，不过在熟人面前倒是很好说话，同时模样有些令人意外。
看起来不像是能创办物流公司的人，更该去搞聊天软件，再去蛊惑青少年充钱。
“倒也是，那个卡斯特小姑娘都在这，你在这也正常……”
皇帝重新戴上了墨镜，这可以掩饰他那带内圈的豆豆眼，平添一份威慑力，“最近有没有说唱曲的企划？可别说那个MV就是你最近最后的动静了。”
“虽然不是最后的动静，但也确实没有说唱曲企划。”楚信然遗憾道。
而他的回答也让对方有些失望的说：“老是沉迷东国曲风，是对事业前景的浪费啊。”
“你不也一年都没有出过新专辑了么？”
“臭小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的，加个敬称。”
楚信然摆手一脸「饶了我」的嫌弃表情：“我写东国曲又不代表要做东国人，那种病态的资历要求就别了吧。”
皇帝抬起没有细化出五指的鳍状肢用力拍了下楚信然的膝盖：“就算不谈资历谈辈分和年龄也该用敬称！”
“不干，你在我这早就没有长辈的威严了。”
“啧，臭小子还是这么死心眼，算了你倒也说的没错，大家现在的重心都不在这上面……”皇帝摇了摇头，“我回企鹅物流了，这几个月都会在这，有空可以来看看，当然，不是说那个空。”
“这是什么鸡巴跨语系冷笑话？”楚信然面无表情的爆了个出口。
而皇帝哈哈大笑：“你这一脸冷淡的说脏话的样子就是有趣，你最该走的风格应该是重金属才对。”
谈话间，又有人朝这边走了。
“重金属反而需要激情，而且也没必要非得是脏话。”
“AUS吗，才被公司签下俩个月吧，确实是不错的苗子，你也欣赏么？”
“有熟悉的影子，自然也就欣赏了……”楚信然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来，“这里也不再适合闲聊了，还有什么话我会去企鹅物流找你的，现在我得上去，新的一班电梯也要到了。”
“OK，那么下次见。”皇帝扭过身去，竖起一支鳍状肢摆了摆，跨着大摇大摆的步伐朝外走去。
“下次见……”
楚信然也不管他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道别结束了这段偶遇的小插曲，再次确认楼层然后踏入了这次打开的电梯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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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R公司的艺人通常而言不会固定一片区域的演出，这也让分公司给不同的事务所都安排有随时可以替换的办公驻留地，自然连同住宿也一并包办，细节方面也谈得上是尽善尽美。
不过待遇实际体现还是看地位而定的，就好比不同的事务所也有着不同的装修风格以及不同的占地面积，眼下风头正盛的空小姐所处的环境自然不错，甚至能高兴得哼起歌来。
她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上台都会胆怯的小女孩了，眼下演唱会日期迫近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紧张，甚至还能趁着经纪人走开的空闲时摸出手机开始刷论坛——当然，是用的自己的秘密账号。
MSR正式签署协约的艺人多是有着专门的团队管理社交账号，这也能杜绝某些乱七八糟的舆论问题出现，而艺人们真正出声多是开些无关的小号，这也让MSR的音乐平台上流传过这么一句话：友善的与人分享音乐与喜悦，说不定为你点赞的某个人正是你喜欢的歌手。
这话其实挺有根据的，毕竟大部分艺人都会关注自己的作品反馈，偶尔一次心血来潮就去自己歌曲的评论区转转甚至发言也是常事。
不过这位十五岁少女倒是没去搜索自己的作品与专辑，而是熟练的拉开关注列表，然后直接点击尾页，最下方的位置意味着她创号之初第一个关注的账号。
那是个动态1412条，关注42，粉丝4112452的大号，就算有僵尸粉的概念也算是相当惊人的人气，名字就是一串乍一看是维多利亚语，实际上是炎国拼音的名字。
Tianchao；
所发布的最近评论都是一个月前，而最新的官方动态是作曲填词的新作，由一位东国歌手演唱的MV——
专辑《ずっと真夜中でいいのに》更新了《眩しいDNAだけ》，而更上一条动态里提及的专辑《春卷饭》里的《约束》，已经是半年前的消息了。
所有听说过Tianchao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个人是没有工作团队的，这个号也就确实是他的官方号的同时，由他自己在管理。
也算是MSR公司和平台都少见的，本人发表言论的公众人物。
但显然就记录看来，这个人今年不怎么活跃的样子，这么久都没有过新动态，只有官方口吻式的更新，完美诠释什么叫诈尸。
让少女也脱力般的放下了手机，一开始还打算在他最近的消息下面来个询问呢，结果最近的消息都是一个月前了，她总不可能去那个MV下面发评论，那就和其他普通粉丝混在一起了，那种动辄几十页评论区正因为本人管理反而不会一个一个去翻吧。
真是连催一下就不好催了……少女心头抱怨着，重新将页面拉上去看着他那由一块红色地图缩小的醒目头像，正打算吐槽点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人拉动门把手，立刻缩手收起手机。
“宇姐你回来啦？”
看着那推开门的佩洛女性，少女可以说是一脸真诚且目不斜视，打着一副绝对不会被看出来刚刚偷玩手机的模样。
其实玩手机倒也无所谓，但她对那被她称作宇姐的女性习惯性敬畏。
对她而言，对方既是她的经纪人也是她的姐姐，有着监护人一般的长辈威严，被发现玩手机肯定又要被数落，而长辈总觉得年轻人一玩手机就是不好的沉迷信号。
“不仅回来了，还遇上个人。”
宇姐一侧身，让出足够一人通过的位置，而她身后就探出半支角来。
“哈喽……爱抖露小小姐，有好好地kirakira吗？”
带分叉的暗金龙角之后是微笑的脸，与宇姐的平淡对比鲜明，而看着那张脸的空先是怔了怔，然后猛然站起身跑过来张开双臂：“天朝老师！”
瞧见这一幕的女人露出无奈的笑容然后朝边上一跨，让出了空间。
“这还真是热烈的欢迎拥抱啊……”虽然慢上半拍但也同样张开双臂接住了少女的冲撞式拥抱，“不过差不多就放手咯，爱抖露小小姐，职员们都还看着呢。”
这里是事务所，其他坐在自己岗位上的工作人员确实是看着这边，但在认出那个年轻人是谁后也就见怪不怪的收回了目光。
对他们这些一手包装Sora这个名字和这个少女数年的职员而言，那个年轻人完全是没必要戒备的贵人才是，不论是那些无私奉献的歌曲还是那始终如一的态度。
眼下也就全部目不斜视的装作看不到。
“半年不见了拥抱一下有什么问题嘛！”空反驳着，但也确实是松开了手退后两步，这在大门口也要稍微注意一点。
若是路过谁拍下来的话也不好处理，尽管MSR对狗仔警戒向来是力度十足。
然后她就伸出手来：“没有见面礼吗？天朝老师？”
“哪有见面就问人要见面礼的……”楚信然哭笑不得，瞥了眼正在关门的经纪人然后又重新看向摊在自己面前的白净手掌，“你可是爱抖露哦小小姐，矜持一点，再稳重一点。”
“所以天朝老师是没有准备礼物吗？”
“一首新歌难道不够么？”他微笑道，“这可不是直接给出实体的。”
少女先是一怔然后惊喜道：“意思是已经完成了？”
“东国特色的，少女向的，新歌！”
她三段式的发问，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酒红色的眸子中满是期待的色彩。
“自然如此，是可以充作下次演唱会曲目的哦。”

NO.34:还很青涩，有太多的不懂。
（杰西卡第二轮皮肤，yj还真以为光出皮肤就能骗氪啊，销售榜前三都进不了还没点动作。换了文案也不搞主线一个劲怼番外，没新图也没新互动（叹气。
只能寄希望于危机协约。）
“我决定了！我要把这首歌紧急加入演唱曲目！”
“不准……”
“通融一下嘛宇姐——”
“新歌需要时间演练，远没到一周不到的会场安排也不方便改，不能因为你的一时冲动兴师动众。”
事务所的试唱小隔间外，空一脸的垂头丧气，一旁的宇姐双手抱胸的望着她，一脸严肃，而楚信然在一旁轻笑着喝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天朝……”这时宇姐扭头看向楚信然，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这首歌我们会交去评分，个人感觉确实很不错，也很适合空。”
“多谢认可。”楚信然微微颔首。
“你还是这样……”宇姐无奈的看着他，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哪里需要说什么多谢认可，她也不是什么专业音乐人，但这种话说出去也没用。
或者说，也不是第一次说了，这种谦卑式的礼貌他几年都没有变过，“你们先聊着吧，最好也让空清醒点，我去看看第二波宣传的尾声如何，现在也该第三波了。”
MSR的演唱会宣传分为三波。
第一波是主要是新闻发布会和发布第一波通稿，交待演唱会的时间，地点，歌手情况等一些演唱会基本信息，同时开始售票。基本上当地一些重要的平面媒体和电视电台媒体都会有相应的软性新闻。
并非当地的歌手就需要尽可能用新闻发布会来让歌手上一些通告，为中期、后期宣传做准备。
第一波是针对铁杆粉丝，第二波宣传则是在一些当地主要的报刊杂志或网络发通稿，内容大抵有演唱会的准备工作，诸如舞台音响，歌手的近期情况等。
电视台，电台的相关软性宣传也会同步出来，包括歌手上的一些电视台电台的通告栏目，播放一些与歌手有关的节目。
比如演唱会，MV等等，这也就是第二波宣传，是对当地人以及边缘粉丝的号召。
而第三波就是最后阶段了，演唱会的准备尽数完成，主办方要忙要做的事也不多了，天气、交通等非人为因素反而占了重头。
现在就是要第三波，事务所也在统计现阶段的票房对比评估，考虑演唱会后期的宣传环节是否必要。
工作人员们只会更忙，而歌手本身，则需要不受干扰的调整这几天的心态方便登台。
“什么叫清醒点啊……明明那么好的歌……”空嘟囔着但还是朝那佩洛女性招手，“别太累了啊宇姐。”
宇姐没有回话，只是招了招手然后在自己的位置前坐下就开始敲打键盘，然后又摸出了手机准备联络舞台负责人。
然后空就拽着楚信然跑到另一处隔间，拉上挡门把办公室的喧闹隔离大半，空气也就变得安静起来。
员工休息室，在这种关头会来的也就只有歌手，楚信然一眼还能看到些玩偶和零食一类相当少女的东西，这休息室已经完全是空的风格了。
半年都没变的风格。
“天朝老师！”
率先坐在那懒人沙发上，空大力拍打着一旁的位置，“坐这里坐这里！”
然后抬手抽掉了头上的耳朵。
？
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但是确实如此，鲁珀的耳廓被扯下然后露出细长的耳朵。
虽然仍然是与发色一般的金色，但显然无法称之为鲁珀而该说卡斯特了。
也就是有着兔类特征的人种，二刺螈一点就可以直接称呼兔耳娘。
耳套而已，就跟楚信然伪装瓦伊凡时的角套一个作用，MSR将空包装成偶像时在外形上颇下了些功夫，甚至还想到了蹭热度一说，其中之一便是曾经有过鲁珀明星的潮流。
于是作为卡斯特人的空长期伪装成鲁珀人出现在公众视野，只有真正无所谓的私下场合可以暂时的放下这层束缚。
然后她扯下束缚立刻抬手抓起遥控器打开对面的显示器，然后问道：“有没有想唱的歌？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有合唱过了，要不要唱一首啊？”
“刚才在试唱小隔间都没唱，也没必要到这里扰民吧？”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楚信然遗憾道，“外面的大家都在努力工作哦。”
“那就和宇姐一样没劲了啊，老师……”空撇了撇嘴，“你看宇姐都24岁了也没个男朋友，大家都替她着急呢。”
“才24岁着什么急，那帮人都是想着怎么迫害她吧……”青年毫无波动，“事业上升期呢，以她的条件也不愁吸引不到人。”
“老师也会被吸引吗？”空嬉笑着问。
“只有欣赏，不谈感情。”
“那前面的夸奖就很没说服力了……”空无奈的垂下头，连长耳都耷拉下来，“老师在维多利亚应该能遇上更多出色的大姐姐吧，今年还是单身么？”
“难道我的意志那么不坚定么？这种无聊的话题就跳过吧……”
看着屏幕上显现的歌单，楚信然也就仅仅是看着而已，扭过头看向正端着遥控器重新调回点视频的空，“你这个演唱会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才是无聊吧……”空吐槽着，“宇姐刚才不是也说明了吗？”
“她说的是宣传步骤，可没说具体安排，说到底我更好奇你怎么会脱离龙门跑到哥伦比亚来？”
“什么叫脱离啊，说的生分了哦，只是暂时驻留而已……”空扭头纠正道，“几个月前龙门与哥伦比亚接触时就有的偶像企划哦，我们先从龙门转移到哥伦比亚，搞定这个演唱会再回龙门。
不过一个月前也算是没安排好，龙门转移的比事务所预料中还早，这次要回龙门就得坐长途车了。”
说到这里，空吐了吐舌头做出难受的表情——她容易晕车。
“这种安排啊，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楚信然双手搭在脑后再微微后靠，倚着懒人沙发以相对轻松些的姿势望着电视屏幕。
倒是一点都不拘谨，“那么哥伦比亚感觉如何？这里的鲁珀数量可是仅次于叙拉古啊。”
空想了想然后回答：“还不错吧？”
“这是个什么回复？”
“来之前王叔他们还吓我呢，说哥伦比亚天天都有抢劫犯、杀人犯，走在街上都会突然听到铳声。
但几次逛街也没遇到那种事，黑钢国际的哥哥姐姐们也很和善的样子，连宇姐都意外这次安保签署这么顺利。”
让黑钢国际来负责演唱会秩序还行……听出这言外之意的楚信然心里感慨这得花多少钱。
空瞄了瞄没说话的楚信然，又补充道：“而且我还以为这里更喜欢说唱和摇滚呢，但听宇姐说票房还是相当理想，感觉挺意外的。”
“他们说的哥伦比亚没什么不对，你看到的哥伦比亚也没什么不对……”依旧枕着手掌望着哥伦比亚式综艺节目的楚信然说，“城市总有两面的，你看龙门近卫局也经常忙活，大抵在他们的描述里龙门也是挺乱的，而你没多大感觉。”
“是这样吗？”换了好几个台最终确定的空问道，然后也后倚沙发，因为角度而歪斜抵着头也不甚在意。
在空眼里天朝老师就有着亲哥一样的关怀和宠溺，就算最初事务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警惕戒备过那个突然冒出的账号，发来的突然的作品，最终也经由时间证明了对方确实的真诚与友善。
而对其当事人而言，对方在她最没自信、惴惴不安的时候所提供的帮助和鼓励也足够她铭记至今。
那时候还以为是个大叔，结果在一次公司内部颁奖活动里才遇到真人，空那时呆愣的表情那才是一个精彩。
“是这样的啊，大环境很复杂，只接触一面的评价就会有失偏颇，而你则需要明白自己的定位，明白定位就会明白自己需要注意的问题……”
楚信然说着说着然后顿了顿，“啊抱歉，下意识就开始说教了，长话短说吧，作为偶像要小心偏激粉丝啊，也就是私生饭什么的，龙门的时候还只是骚扰跟踪，在哥伦比亚就可能发展成枪击。”
“老师你这样说很吓人欸。”空缩了缩脖子。
楚信然直起身来，摇了摇头说：“一无所知的面对恶意才是吓人啊，你以为你宇姐为什么要联络黑钢国际？现在嘉宾的事又是怎么说？”
抬起手拄着太阳穴眯着眼一脸苦恼的卡通式表情，空最终倒是先吐槽：“老师你这话题也太跳跃了吧？”
不跳跃，问清楚能在多近，也就能清楚对突发状况能起到多大的帮助……
这样的话楚信然倒是没有直说，他在这位小姑娘面前的形象只是个有些才华又很懒的兄长式前辈而已，才情也都是体现在音乐上而不是过人的身手和法术能力。
Tianchao和苍七是不相交的身份，起码在公众视野面前该是如此，这也是平静生活的基础之一。
“既然你宇姐都联系黑钢国际了，那就没必要瞎操心，我自然问一开始过来的目的……”他耸了耸肩，“当初你发信说的时候我就想吐槽演唱会哪来的嘉宾这类东西，又不是歌曲型综艺。”
“其实这算是我自作主张啦……”空尴尬的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像是害怕对方生气，然后又在偷瞄，“我有很多粉丝都是老师带来的，宇姐也说过粉丝之间重合很大，所以老师也在的话，大家气氛会更热烈吧？所以宣传里……有提到神秘嘉宾……”
楚信然的反应很平淡，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是轻叹了口气令空的心提了上来。
“小小姐啊，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出镜才是。”
“只是这个的话没问题！”啪的一声，空再次双手合十，听到只是这个感叹反倒喜出望外，“惯用的头套和服装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检查试穿！”
“啧……”楚信然咂了咂嘴，“我很好奇这个创意有没有上面的授意。”
“欸？”
空不明白这陈述语气的疑问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门票都收了我自然会来。”

NO.35:会很热闹。
（恭喜S9总决赛冠军，该继续打风暴了。）
光是艺人自己的想法要左右事务所的决定，首先得有足够的成绩充作话语权，还得有相当的执行力才是，而空和她的事务所，显然不是这类型。
那么这种单方面的，甚至尚未确定的提案是怎么通过的呢？
显然是上面有人大开方便之门，而他一时之间无法确定是哪个家伙。
皇帝首先可以排除，因为他和自己一样，跟MSR公司的牵扯不多了。
自己是边缘化的单机选手，而他是早已自立门户，与MSR的联系从上下级发展为平级的合作，并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音乐上的动静了。
“在MSR还真是不如DDD那样自由啊，上面的人薅羊毛的主意都打到我身上来了。”
下午五点半，这在某些工作已经是要准备收工的时间点，楚信然站在事务所边缘窗台前，望着下面蚂蚁般大小的人流车辆，其中或许就有空上的某辆车。
宇靖雪安排了司机和保护者让空先去熟悉场地，然后是关于电视台的饭局和采访，算是有条不紊，只是空随司机和黑钢国际的保护者一起出门时倒是相当不舍的样子，毕竟她才和天朝老师聊了一会儿而已，想请吃顿饭都做不到。
“在同类型的公司里，MSR做的够大，而够大的公司里，MSR足够自由，你或许该好好想想你是否得罪过上面的人才是。”
宇靖雪，也就是空的经纪人，俗称宇姐，手里端着刚接的热水朝着楚信然递来，“你要的开水。”
这个点事务所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休假的休假，不休假的也该换地方工作，连她也本该随着空一起去见证场地的安排进度，眼下却因为某些突发的整理错误而留到了最后。
因为突发事件的加班，不管在哪个行业都可能出现。
“我一个纯粹的，脱离低级趣味的单机作曲人，连公司年会都几次请人代班，全心全意致力于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回忆、思考新的曲目，避开任何职场社交……”
接过热水的楚信然吹了吹杯面，又用手在上方拂过，不明显的水汽顿时消去了不少，“怎么会得罪上面的人。”
“公司年会都让别人来，你这样还不算得罪人么？”宇姐无语的看着这家伙，“不完全发挥价值对上面的人而言很可能是无法容忍的浪费吧，DDD好歹还会偶尔露面，你呢？”
“我也有头套和外套……”缓慢的喝了口水，楚信然抬起左手虚抓，作取下头套的姿势，“最近食铁兽表情包挺火的，就那种，小熊猫摘下了头套•jpg，怎么样？”
“你把这种幽默感留给空吧……”宇姐摇了摇头，“总之既然空说你答应了，那在四天后的最终彩排你也要来，你现在住哪？我们到时候开车接你。”
“我不就一会后嘉宾么？甚至连名字都搞神秘感没被写上海报……”楚信然诧异道，“彩排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登台。”
很早的时候，早到还在维多利亚抱着个古旧大提琴跑剧场龙套的时候，他就被贴了个喧宾夺主的标签然后被四方辞退。
别人也不想让他站C位，他也没兴趣站C位，最终认命不参与多人合作，还是在网上和在学校才艺表演上搞搞独奏得了。
为此MSR最初也曾经给他制定过包装计划，认为他的才情是有足够的潜力的，完全能将他好好打造成一个巨星角色，可被他自己拒绝了。
那个时候楚信然还在漫天遍野的到处「为非作歹」呢，趁着接电话的时候往对面山头扔了俩破片手雷还要告诉电话那头这边在搞爆破拆迁，会有点吵先挂了，回头短信会是MSN说。
这么想来随便挂人电话估计梁子也早早结下了，光是谦逊有礼是不够的，八面玲珑才是职场的巅峰形态，这种活倒是适合夏梅隆。
“演唱会尾声时会揭晓你的身份，当然允许你继续戴着以前那些古怪的头套和装束，到那时要好好维系秩序的话，还是该知会一声的，你来看看总没坏处……”
回过身操作了两下电脑确认旁边的文件答应，宇姐回过头来再看向楚信然，“你有多久没有登过台了？总督阁下想必也会关注的吧。”
“不要说着说着就把长辈扯进对话，宇靖雪……”望着下面一时冷清的车流，楚信然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事情搞定了没，搞定了我就走了，几份计算错误不需要这么久吧。”
“还有两页，出来了就走……”宇靖雪说着拍了拍头，头上的犬耳也一晃一晃，“我还以为你和总督阁下的关系不错。”
“需要的时候关系不错，不需要的时候嘛，我和他算是各取所需。”
“龙族家系都这样的么？我感觉我那些亲戚都还挺好……”最后两页纸被机器吐出，宇靖雪叠其那几页抖了抖，招呼道，“搞定了……”
楚信然闻言仰头一口将杯中剩余的温水直接喝光，嘴边也没留下什么需要擦拭的水迹，“宇家在龙门的地盘也不大不是么？既然不大，也就不会出太多破事。”
“也是这个道理……”站在门口的宇靖雪等到他也出来也就抬起钥匙锁门，“不过你还打算这么继续瞒着空么？不论是你在龙门的身份还是你的本事，小丫头会更崇拜你吧。”
“顺其自然，我也没有特意欺骗不是么？只是没人问罢了，该发现的时候就会发现了。”
楚信然说着，看着她锁完门然后跟她一同走向电梯间。
这个点的电梯间倒是冷清起来，就他们俩人，但俩人的表情都挺冷淡，甚至还都摸出了手机，一个是看业务咨询，一个是在看白面鸮和缪尔塞思的前后的询问式讯息。
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看起来伊芙利特已经开始嚷饿了。
“那就继续顺其自然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住址到底是哪？还是说你要拒绝专车接送要自己入场。”
“届时还得你们来领人吧，不麻烦了，大都会区莱茵生命公司大楼，届时你或者空打电话我就下来，你们大概也进不来。”
去过大都会区知道那里需要登记的宇靖雪也知道不方便进来，倒是疑惑：“莱茵生命？你跟他们有什么交集？”
“在那边看孩子……”敲完回复的楚信然抬起头看向对面，笑了笑，“一个挺倔强的小孩，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就和六年前的空一样。”
“又及，让空签名也是那边要。”
他抬起手展示了一下空走之前签下的俩份签名版，其中一份还签了个Tianchao的花体字。
“看来还有你的粉丝，你还真是到处带小孩啊……”倚在电梯墙壁上望了眼楼层数字，宇靖雪难得的笑了笑，比了个腰间的高度，“六年前你应该这么高吧，仔细想来第一次见面是四年前那个慈善晚会，那会都说是魏总督家的公子，倒是没想过是Tianchao老师。”
“宇家的二小姐在MSR公司的事务所替人做经纪人也挺意外的。”楚信然看着手机漫不经心的说。
“宇家每个成年族人都得自力更生，连回去种地的都有。”
叮咚一声一楼到了，宇靖雪也就端着手机扬了扬：“赶着去空那边，就不送你了。”
“犯不着，我的目的地也不是莱茵生命。”
同样端着手机的楚信然摆了摆手，在大门处也就兵分两路。
目的地就在纽约区，几条街外的距离，或许该惊讶一下赫默和塞雷娅这种组合居然会带伊芙利特来哥伦比亚市中心来吃饭，估计是缪尔塞思出的主意吧，毕竟消息里提到了麦哲伦小姐。
——既是伊芙利特的初次大餐体验也是给那位科考先锋接风洗尘。
楚信然觉得自己的推理非常完美，然后拦下一个计程车。
现在已经有些迟到了，再步行就是在存心找茬了。
.
“狼……不太像……”
昏暗之中，呆滞生硬的语调因为年幼的声线而软糯，显得有些呆萌。
“是吗，光靠照片和一段影像就能判定？”随和的男声问道。
“红，有感觉，不像。”
“但是，有必要现场确认。”
“那倒是不错，见楚信然之前可以先去看场演唱会，你看吧凯尔希，小红帽也同意我的决策哦——”
“红是职责所在，而你，单纯只是想凑热闹。”突兀响起的女声带着些许烦躁。
“一群外国人在哥伦比亚的地界听龙门起家的偶像唱东国风格歌，听起来不是很谐嘛，也不能说是凑热闹吧，挚友对抗孤独和扭曲的支撑点之一就是音乐哦……我看到那个小姑娘的演唱曲目有挚友的歌，听听无妨吧？”
“反正补给物资也需要好几日的时间，罗德岛也不急着撤走不是么？”
“随你吧，别忘了关注干员们的情况。”女声无奈的妥协了。
“当然当然，大家一起出来玩嘛……不喜欢听演唱会可以给他们安排别的，哥伦比亚的游乐场也挺不错，我回头就拟一个大家的活动流程。”

NO.36:那时起，楚信然时常备上些爆炸物。
（反复无常的人生就像睡前不知道早上会不会拉肚子。）
哥伦比亚纽约区，新奥尔良广场E区18号，这是一家餐馆，店名有些特殊，叫America。
在叙拉古的语言中，这被翻译为美洲。
也算是一家名店，虽然不如对面街道的那几家西餐厅装修华丽正式一看就是定位尖端人群，但这家餐馆也找准了自己的食客范围，并以菜谱丰富而闻名。
专门供应哥伦比亚乡土饮食，菜单记载了170种菜肴，可以说是被记入旅行杂志长期宣传的旅行者常驻地，宣传口号是感受最纯正的哥伦比亚菜系……
或许会有人杠一下哥伦比亚菜系大多是高热便利，贴近无意义的垃圾食品，但这种杠精也不会来这，也就没必要深究。
曾经在哥伦比亚待过的日子里也算是来过几次，楚信然倒是挺意外这份巧合，照着缪尔塞思和白面鸮两边发来的同样地址找来也就理所当然是的被服务员提问：
“先生，请问有预约么？”
这句疑问的前提便是此刻晚间饭点厅堂里坐的满满当当，没有预约就得排队了。
楚信然还没回答，那边楼梯口倒是已经招呼道：“信信这边这边！！”
显然，是缪尔塞思，换了一身常服的她先声夺人的快步走来，旁边是同样换了身装束的白面鸮，只是色调依旧是灰、白、黄搭配的秋装，哥伦比亚这秋季降温也不会比维多利亚慢多少，在公司暖气下的穿搭并不适用出门。
“如你所见，我跟她们一拨的。”
朝着服务员微微颔首道，楚信然也迈步过去迎着她们重新朝楼梯口走，“抱歉抱歉，有点堵车，久等了吧？”
“这个点是会堵车啦……”缪尔塞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也没有迟到多久，起码我还没看到像是我们点的菜送上去。”
“六点十九分……”一旁的白面鸮望着手机时间说道，“等了十一分钟。”
“呃……”缪尔塞思的微笑一时之间微妙了起来，考虑着该不该吐槽白面鸮的拆台，不过这种时候更该关注的是楚信然的反应才是。
楚信然没什么反应，准确的说就像是预料到白面鸮会这么说一样，立刻接口道：“那还真是有些久了，辛苦了啊。”
说着将腋下夹着的签名版递了过去：“辛苦啦，你要的签名。”
“还有缪缪，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找机会请你啊。”
“我不用啦，就等等朋友而已。”缪尔塞思摇了摇头，觉得这太夸张了。
而一边的缪尔塞思接过签名版看了看，然后看向楚信然：“只有一个有Tianchao的签名吗？”
“呃？你当初说是你要签名然后最好附上Tianchao吧……”楚信然怔了怔，“伊芙利特也要？”
“准确的说，伊芙利特应该是Tianchao的粉丝，她会想要的，白面鸮要求的才是附带。”
拐弯两次的楼梯到头，二楼多是不会太吵闹的包间，白面鸮接着又确认道：“所以只有一份有吗？”
她全程都面无表情的，目光也定定的看着楚信然，让他先是有些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然后叹了口气了：“有带笔吗？”
“有。”她还真从包里抽出一支笔来。
“早有预谋还行，那我就不道歉了。”无奈的接过笔直接就用手臂做支撑签了串花体字，与另一个板子上有九成相似，“坏心眼啊，白面鸮。”
之前在办公室里提到Tianchao和楚信然声线相似度的时候，他只是默认，不想多提，而现在显然，直接签名就算是正式承认了。
白面鸮没有回话，抬起双手食指戳起嘴角做了个人工笑容，然后接过了签名版。
真不知道这种程度的让步能让她感觉有什么乐趣，望着那接过签名版明显心情愉快了些的白面鸮，楚信然心里摇了摇头，扭头看向走前方带路的缪尔塞思，正巧这时她也站住了脚步，在一扇房间门前。
“到了啊，做好准备啊信信，我跟你说过好几次的麦麦在哦——”
说完她便推开了门，这也让房间里的四对目光望了过来。
塞雷娅、赫默、伊芙利特，以及一位确实陌生的，种族特征很淡薄的女孩。
没有兽耳也没有角或羽毛、鳞片一类，又或许是被那一身黑白印象色的秋装挡住了，楚信然是听过缪尔塞思提过麦哲伦小姐作为黎博利人的身份，但她看起来也就那挑染般的银发能够稍作证据了。
黎博利人的种族体现是包括头发的，就比如赫默和白面鸮有着鸮类的发羽，而这位女孩的特征……无端的让楚信然想起皇帝那厮……
思绪念转间，楚信然朝大家都招呼道：“抱歉有点迟到，还有……”
他又看向那女孩，微微颔首道：“初次见面，你好，我叫楚信然。”
相较于他的平静，对方就显得有些慌张了，似乎刚才还在和伊芙利特聊天的她猛地站起身来，急道：“你，你好，代号麦哲伦！莱茵生命外勤专员，一直以冰原为目标而努力！请问您就是探索过北地冰原的楚先生是吗！！”
声音大到令人侧目，一旁的伊芙利特更是呆呆的望着她，不太明白之前那么和蔼有趣的小姐姐怎么突然变的这么激动又……有点滑稽？
这强装气势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嘛，不过大家都没人带头，伊芙利特决定怂一点不先笑出声。
理解气氛什么的，她还是懂的，只是大部分场合和大部分对象都让她难以配合。
“好啦好啦，没必要这么正式啦，大家都看得出你很不习惯哦麦麦——”
这时候活跃气氛的还是缪尔塞思，快步跑到了麦哲伦边上，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麦哲伦显然是第一视线想躲的。
但是这里位置又不大，她也大抵没有辗转腾挪的身手，只能让她扯着，还被说教：“你就跟我一样叫他信信他也不会在意的，我早说了信信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哦，跟你那些勘查基站的联合工作者不一样的……”
“唔……泥仿收，缪缪。”
“不放不放，麦麦的脸质感还是那么好，真奇怪啊明明是到处外出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保养品啊？”
这就开始打闹了？那就随她们吧，白面鸮都已经就坐了，留下的座位就很微妙的位于麦哲伦和白面鸮之间的俩并排空位，楚信然料想大抵是靠着麦哲伦的位置是缪尔塞思，结果缪尔塞思就在他走近时转头：
“信信你坐这哦，你和麦麦第一次见就该好好认识一下……”拍了拍一旁的座椅，缪尔塞思已经松开了手，还不忘抱怨，“而且你也是啊，那种初次见面的表情和语气会让人误会你很死板的哦——”
“正式一点营造的印象总比随意一些要更适合改正……”楚信然显然是不打算改正，看着她还站在麦哲伦座位边上也影响自己就坐，就先推了推缪尔塞思的椅子空出位置，“你觉得一个人严肃，但渐渐熟悉就能改善，而你觉得一个人轻浮，那他改善印象的难度就提升了。”
“你看吧麦麦，跟我说的一样是个很怪的人吧？”
“呃……”楚信然面无表情的望着这立刻扭头朝着麦哲伦当面吐槽自己的缪尔塞思，思索着这人到底怎么对别人宣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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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寒，厚实的防护装都难以隔离的寒冷。
昏暗，将要持续六个月的天昏地暗。
但还有着天空中的星光，通常一个月只有一半的夜晚能看到的星辰们充作光源发散着与月一般清冷的辉光，与少年手中的照明棒一同照亮冰封的死寂天地。
这里是北地，比萨米国土更北方的土地，极度的冰寒之地，杳无人烟，动物罕至，被萨米人称之为死亡之国的具现，绝对不能冒犯的纯净之地。
连死在这里也是一种冒犯。
而对少年而言，这里最大的感想还是太偏僻了，连喊外卖都做不到，或者说手机压根没信号，别说死亡之国了，这是死亡搁浅，得喊一批人来修路才行。
雪路实在是太差劲了，深一脚浅一脚，一不注意就是个冰窟窿，还能看到前人生前挣扎的姿态，那是惟妙惟肖的，被定格的死亡。
而且哪里纯净了？明明异物还是那么多，甚至还能看到活动的尸体。
但这种地方说不定真能找到世界的真相，这种前人难以涉足的地方，才有可能出现惊世发现的戏码。
尤其是萨米人盛传的阿斯加德，那与北欧神话高度一致的神话提及的神国与所谓的雾之国想通都在北地流传，对少年而言，这种传说听起来更像是某些古老的遗迹。
就像维多利亚盛传的阿瓦隆，炎国盛传的凌霄殿。
阿瓦隆的传说与传闻中的机动甲胄息息相关，凌霄殿的神话与炎国古怪的刀剑和丹药牵扯不清，而萨米人流传的阿斯加德呢？
是英灵吗？还是巨人？亦或是萨米本地流传的，能引动源石能量的卢恩式符文？
都不是……
在极夜的星空之下，少年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打造的深渊边上，探下准备好的登山缆绳，于厚重的冰层横截面下所见的，是确实的死亡国度。
是已经死亡的，曾经的辉煌国度。
被无数的异物所簇拥，无数埃拉菲亚的尸体被唤醒，在那棵半身裸露在冰层外的巨树之下，那颗巨树吊着无数埃拉菲亚人的尸体，就像某种诡异的祭祀。
同样被唤醒的还有漆黑的金属们，激活它们的恰恰就是自己。
极寒环境下的小伤口不容小觑，可那时候的他已经难以顾及这一点了。
他只恨自己炸药带的还不够。

NO.37:闲聊。
“首先是气温，你既然以冰原为目标而努力应该明白那里的气温才是。”
“是！北地一月份平均气温-40°至0°之间，冬季最低能达到-50°以下……七月份的话，呃，我记了笔记！”
女孩说着立刻回身翻起了背包，倒是寻物步骤非常又条理的摸出一块厚厚的笔记本打开，然后犹如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一般的大声说道：“七月份的平均气温是-10°C至10°C之间，边缘区的夏季可达30°C以上！”
女孩对面的年轻人点了点头，“都是从哪知道的？”
“我调查过几批萨米极北居民，还有萨米那边的天灾信使……”女孩竖起手指一个一个的扳着，如数家珍，“还有曾经两个同一科室的埃拉菲亚人，对了对了，甚至是我小时候听过的歌也能成为参考哦！参天巨树下盛开的棱晶之花……”
女孩清唱了一小段，然后又说：“北地在数百年前曾经也是森林范畴，那里的树木化石保存了非常多……”
“或许你调查的环境因素比我所知道的还知道的多也说不定，有想过说走就走么？”
“被拦下来过，科长不允许……”女孩尴尬道，“说我的准备还是不够，我倒是能够理解啦，毕竟我要去北地考察的话，科考队很难凑齐人数，说不定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确实，一个人去那里很危险……”年轻人说，“不只是为了探险而是为了勘测工作而要站稳脚跟的话，建设观测站的人必须都要具备一定的冰原常识和应急理论，然后是对非环境因素的危险防范。比如说，你们应该也曾有过遭遇本地生物甚至居民袭击过的事吧？麦哲伦。”
“有的，列入过准备范围内，甚至曾经一次撞破了当地的刑事案件……”
女孩小鸡啄米式点头，配上她如今脖子上晃动的鸟嘴型呼吸过滤器就更形象了，“大家的应对都是专业的，不过楚先生遭遇的情况听说更特殊一些？”
“算是吧，你关于北地的调查比我当初要详细专业太多了，哪怕是现在我也不敢妄称比你知道的全面。
我能说的，仅仅是作为曾经去过的人能说出的切身体会，但这份体会其实也不适用于你。
因为我去的那时，是极夜，也是旱季，虽然这很适合科考，但极夜不适合建立观测站，同时极夜区间也很容易招来某些传说。”
“传说？萨米人和乌萨斯人盛传的那一类鬼怪么？”
“是的……”
.
“聊得很起劲呢，连我在桌前的两杯咖啡都没管。”
将另一杯咖啡放在赫默的桌边，缪尔塞思靠着桌沿望着那角落里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同样是在角落办公的白面鸮倒像是一点都没被打扰一般，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望着显示屏整理数据。
今天早上伊芙利特进行了简单的测试，数据很稳定，过个几天就真能试着展示源石技艺适性方面的具体发挥了，前提是梅尔将那生命科学部出品的火焰放射器改制完毕。
不然液化源石气的不稳定性足以对使用者造成糟糕的反馈，若是泄露，那问题就上升到灾害级别了。
也因为这东西，赫默看都不想看到生命科学部的家伙，居然造出这种堪比瓦伊凡土制品一样缺乏安全性的武器可以想见绝对不是出于好心。
不过在伊芙利特和塞雷娅面前自然没必要提及这种话题，暂时抛在脑后的事在回到办公室后自然的想起，心情也就稍微差劲了些，听到缪尔塞思的话也就是端起咖啡杯吹了吹：“觉得无聊了？”
“又像探险交流又像户外指导的怪异电波，话题之间完全没有我搭话的余地，也就只有白咕咕这种喜欢记录喜欢听的人能够忍受那种氛围了……”
双手都搭在左边就差坐上去的缪尔塞思说着，露出微妙的笑容，“不过挺好，不枉我做中间人互相宣传啊，挺小一圈子终于又多个人了。”
同样扭过头看了眼那边角落，赫默感叹道：“真是辛苦你了，缪尔塞思，你这种性格在莱茵生命真的很少见。”
“什么性格啊？难道赫默不喜欢多个朋友吗？”缪尔塞思微笑着眯起眼睛，“你不主动，难道要等别人对你感兴趣么？”
“朋友……我在大学的时候也有过一些，但后来就淡了，有些人是初印象不错，相处的越久越觉得后悔。”
“你在说塞雷娅主任么？”
“不……”赫默摇了摇头，“就事论事，有很多人不值得认识，也很难经营与其的友谊，一个人真正聊得来的朋友就那么多，少之又少。”
“所以值得认识的又能经受考验的友谊，这样的好朋友就该大家互相认识更好不是么——”缪尔塞思无所谓的双手一撑重新站起，“赫默啊，要我说你就是太守旧了哦，和塞雷娅主任不同方向的守旧，越是守旧越是不敢迈步，矛盾和误会就是因为不作为而出现的哦，不论是教导伊芙芙还是和塞雷娅主任的交流，你都该试着改变才是。”
赫默沉默了片刻，才说：“也许是吧。”
“这一点你还不如梅尔哦，起码她虽然沉迷研究连聚餐都不来，但也知道特意来办公室看看麦麦，老朋友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也会打破一些自己的习惯和规矩的，这就能看出性格的不同……呃，说的有点太多了，抱歉啊赫默……”
“没事……”
赫默摇了摇头：“很久没有收到过外部视角对我的分析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清楚我是不是能真正改变。”
听到赫默有些意动的样子，缪尔塞思开心的趁热打铁：“一定能的，只要有动力，人什么都能做到，这个动力就可以是伊芙芙哦……毕竟眼下她是你最关心的人嘛。”
“趁着这个机会和伊芙芙更进一步关系，再改善一下和塞雷娅女士的僵硬，很完美对吧？”
“我……试试看吧。”赫默有些信心不足。
“你想改变就行，这种事也只有自己努力……”缪尔塞思笑着摆了摆手朝外走去，朝那边角落招呼道，“麦麦……我去看梅尔咯！你要一起么？”
“呃……”被招呼的麦哲伦仰起头越过电脑看向缪尔塞思，又回头看了眼楚信然，有些尴尬。
“信信最近都会在莱茵生命啦，有的时间聊的……梅尔有空的时间就不多哦。”
缪尔塞思的话显然一阵见血，令麦哲伦立刻做出了决定，回头便向楚信然道别：“抱歉，楚先生，我得和缪缪一起去看望梅尔姐，那个……下次再找您求教北地的细节情况！”
“去吧，就像她说的那样，我常驻莱茵生命……”用微笑来给对方一点信心，楚信然端起缪尔塞思以为他没注意的咖啡杯，“如果找不到我，可以问她们或是直接手机联系，缪缪也有我的号码。”
“另外，没必要用敬语，你的专业和执着程度都远超当初的我，跟你的交流也让我愈发意识到当初自己的准备有多么匮乏，其生还的结果又是多么的幸运。”
“不是这样的楚先生！每一次探险都可能遇到突发情况，不可能有真正的准备万全，所以这不应该失落或是羞愧……”
麦哲伦用力摇了摇头，“而且能深入北地雪原并且平安生还的人历来少之又少，作为探险家而言您是前辈，你们开辟过的道路才方便后来的我们！”
“好啦好啦，不要这么激动嘛麦麦，办公室里的键盘声都停下了哦。”
这是缪尔塞思从后面抱住了她然后挼了挼她的头发，“老毛病又来啦，信信也别介意哦，麦麦对探险家的理想执着的很，也很容易这么激动。”
楚信然点了点头：“追逐并接近理想的距离越近越是难以抑制情绪，可以理解，很令人羡慕啊，麦哲伦小姐。”
“呃……楚先生？”麦哲伦看着他的笑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对方在之前的聊天之中也频频露出微笑，但这次的笑容含义显然复杂了许多。
“好啦！别拖时间了，再拖梅尔又进入新加班了！”缪尔塞思恰到好处的拽着她朝后挪，“明天见哦信信，咖啡！记得喝完，凉了可不好！”
“呃……”楚信然无言的指了指另一个杯子。
“又不是麦麦的专属杯，嘛，不想喝也可以倒掉就是了……”
缪尔塞思又摇了摇头，继续维持着揽着小个头的麦哲伦的亲密姿势拖着她后退，“那么再见啦各位，今天也不要熬太晚哦！”
“那个……”
麦哲伦还没挣脱出来，就被完全拖了出去，直到关门都没憋出一句像样的道别，隐约间还能听到缪尔塞思轻快的话语声，似乎是在取笑麦哲伦的僵硬。
“每次缪尔塞思一来，就很吵。”仰起身来完全倚着电脑椅，白面鸮难得发出犹如叹息般的话语。
“但是不讨厌不是么？”赫默接口，“明明是项目外的人，却连接着项目小组的每个人，甚至连梅尔和麦哲伦她们俩同样本该与我们工作不相交的人都联系在了一起。”
“白面鸮提议给缪尔塞思做情商鉴定。”
“那估计会很高吧，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楚信然感叹道，然后话题一转，“白面鸮，我做好准备了，权限搞定了没？”
“确认一次，是否完全做好道具与心理上的准备。”
“OK，ready perfectly。”

NO.38:塞雷娅的奇妙冒险。
（危机协约，维娜新皮肤。）
莱茵生命大楼-4层，炼狱机关。
这里穿着白大褂的都是将一生都签给公司的科研者，也是为了探索不顾一切的疯狂者，更是蔑视人权与生命的冰冷者。
虽说如此，但在工作并未开始时，他们与常人的区别并不明显，这些终日在地下工作的人与上面工作的人一起坐在餐厅时也没有什么违和感，甚至会和邻桌讨论抱怨工作遭遇。
比如项目前景太差劲，老板甩手不管，任由助手做妖，弄个牛逼的项目结果又开开关关，跟水龙头似的。
科研工作怎么能够随意中止开启中止呢？别说资料整理者会骂娘了，他们这些用资料的也得骂，每次项目重启资料都有出入需要重复校正，回头实验还老是出点以前早就搞定的差错，现在呢？现在更搞笑，项目又停了！
如今他们又回到了地下研究所，一个个聊天扯淡像个普通摸鱼社畜，顺便趁着那助手和警卫都不在的时候发牢骚，说的最多的话题当然是现在项目结束，新的实验体也没送来，大家也都每天来岗位打卡，搞得跟楼上那些废物一个模样。
那些废物还在为莱茵生命的基础分类而工作，而他们已经在破解生命的奥秘——本该如此才对！
可为什么会这么闲呢，为什么这老板宁愿让他们吃空饷都不搞点相关项目启动，大家整天坐在位置上长草，都快能植树了。
好吧，炼狱机关是地下四层，这么阴暗的地方与其说植树不如说是发霉长藓，再加上平日去1L都要申请通报，得到准许后才算是回到地表，这种规矩也让大家愈发的无聊，还好Boss算是个人，给大家留了条路，也就是网络。
虽然被层层监控，但只要不聊内部话题也就照样追剧聊天玩电子游戏。
虽然还都比较原始但也一样能打发时间，各位研究员眼下也只能充当宅男了，除非想跟那些警卫一起摔跤。
啧，谁会跟那些大脑简单的肌肉•棒子一起玩，地下科研者也有自己的鄙视链，警卫肯定是鄙视链下层，仅次于那些运送基础物资的一次性劳工。
听说也是哥伦比亚监狱里捞的家伙，大家再次鄙视Boss的抠门，不论是成年实验体还是幼年实验体都是这种监狱货色，真正质量上乘的反而在上面给那些表面光鲜实际上比大家都垃圾的研究者负责，简直是暴殄天物！
明明也是哥伦比亚生物系大学毕业的，为什么表现的跟一般老板似的和技术员工代沟这么大呢？
这种问题对炼狱机关的研究人员而言虽然老生常谈，但架不住无聊就拿出来讨论。
虽然通常没有个结果就是了，还是到楼上-3层的迦南地开电脑，大家齐活一下装的就像个网吧。
嗯，虽然地底的网络开放，但既有层层监控，也有限制区域，不管怎么说-4层有太多东西都是要命的，索性直接禁了对外网络，免得真冒出哪个吃错药的研究员一时兴起拍个照什么的，刚好瞅准监管漏洞给发了出去。
虽然听起来就像是电影小说般的发展，但一样被列入了考虑范围。
大家先表面上理解理解，其实心里都想的是项目再停个几个月就该带成果跑路了，没有前途的公司犯不着一直吊着，大家又不是看重那点破钱，逃到境外找个外国科研支持重开项目才是美滋滋。
只是这么想的话，上网的时候也就该注意些了，也要注意聊天和浏览记录的问题……
想到这里，研究员就有些想挠头，抬起头随便瞥了眼窗外走过的白衣人，然后挪过了目光，眼神中带着嫌弃。
同样是穿白衣，窗外那个不仅过分宽大还带兜帽，兜帽下也不会露出脸而是僵硬的金属面甲，这就是之前提到的，莱茵生命地下科研所鄙视链底层第二位的安保人员。
这帮人和研究员们的服装一个配色，款式还异常拖沓，看起来一点都不方便活动。
反正大家是这么吐槽的，毕竟这-3和-4楼都很少出现突发状况，上一次的实验体逃离还是朝着外通道出口跑的，大家更是见不到现场，也看不到这些安保人员都是怎么负责捕捉或是击毙实验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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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甲的眼孔并未限制视界，塞雷娅非常满意于这次的探索起步。
前几次潜入都在这类警卫的关口下无功而返，她虽然在昨天就搞到了一套没问题的同款，但考虑到监控和身份牌的问题，还是耐心等到了今天晚上。
白天陪伊芙利特和赫默她们逛了下街，看着那孩子的笑容就感觉自己的调查都更有动力起来，至于和赫默她们的交流……
倒是相安无事，这些日子她也没怎么和赫默起冲突，应该算是值得高兴的发展吧？
赫默朝着过去的模样发展了，应该也能记得自己最开始为了治愈源石病而用功学习的目标了，自己也没理由去针对她。
不过这时候想这些有些不太明智，她也就收回思维，专注于眼下。
因为白天伊芙利特的事，所以今天她的潜入任务是放到了晚上开始，同以往都不一样，相当的顺利。
这或许可以归功于自己这身服装，更有可能是时间段的问题，令她反省着之前，或许自己早就该晚上潜入才对。
前几次调查所涉足的区域都不如这次走的远，只是这里还真是看不出问题啊……
就是各种穿着白袍和白大褂的家伙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有的还坐在几间屋子里并排打游戏，看起来跟个网吧似的。
不……这么一看问题还是挺大的，连楼上都没有猖狂到一排电脑开着打游戏的地步，这帮人真的在上工么？
打游戏的工作？是那个所谓的电子竞技？那个名词不是才在耶利哥大学出现不到半年吗？
所以这种地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那些电脑又会有资料么？
不合适……
塞雷娅默默地握紧了警卫所持的源石电棍和防爆盾，源石技艺一直在微弱的运转着，探测着周遭的钙元素及其化合物的位置以及模糊的流动图，这个技巧就像红外雷达一般，能告诉她附近的人员流动走向，如果突然汇聚并且朝自己走来，那就说明自己什么地方露馅了。
她就这么心里小心翼翼，表面步伐稳健的走在这-3层的迦南地，看着那些运转的机器以及维护人员，以及那些真正的警卫人来人往，偶尔还朝自己以手势打招呼。
不说话反而是好事，她也回以手势，将这里转悠了一圈，除去意识到这里空间真的很大以外，收获少的令她懊恼。
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先撤退整理一下今天的见闻，明日再探时，她又怔住了，看向一开始入口处的拐角，在她的感应之中，那里有个单位突然黯淡了。
钙元素仍然存在，但是突然失去了活性，这种反应通常是……
她扫了一眼那个拐角，不动声色的在周围走了几步，确定没有看到其他路通往那里时，也就光明正大的走了过去，首先她就嗅到了血腥味。
脚步自然加快，入戏的好似真的一个警卫，她猜测着马上会看到的将是什么被处理的实验生物、还是被类似冰冻处理的实验体，或是其他的什么。
可她真正迈入拐角，看到那从遮挡灯光的墙壁阴影下躺着的尸体时，她又愣住了。
陷入了该不该发出警报的犹豫中。
那个尸体，穿着和她一样的制服。
即是说，是另一个警卫。
这个时候，现实替她做出了决定。
无数铁质的墙壁分出圆柱形的空洞，然后红灯亮起！一节又一节的从周遭的建筑下钻出，尖厉的啸声随着节奏整齐的灯光们闪灭而放送，令这迦南地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然后乱做了一团！
这时候，塞雷娅也完全反应了过来，沙着嗓子喊道：“有入侵者！！”
继而退后，等待着伺机混入警卫团队的机会，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甚至可以说是立刻，在她那一声喊下，就有警卫队冲来，而她并未作为第一目击者而接受盘问，那个拐角就她一个，她一退，被吸引过来的无关者才是被盘问的对象。
而她在这个关头从拐角的里侧赶来，没人搭理她，而她也就站进队伍里听那队长询问目击者，然后在他毫无收获的前提下吩咐大家看守各要道时，首先朝着出口的位置跑去。
与其说是她入戏太深准备去看守出口，不如说是她准备找机会撤退。
这个突然事件造成的混乱确实很适合做情报调查，可那是作为敌对探子而言，她现在还是莱茵生命的职员，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风险都不能冒。
否则极难收场，发生这种事她只想保守撤退，回头再做调查，而且那警卫死的也很蹊跷，她怀疑是什么具备威胁的实验体动手，又怀疑是有另一个「同行」，一个比她更自由，出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同行」。
而当她迈出步子冲向出口时，她立刻扭头，看向了身侧，而身侧那个警卫也扭头看向她。
两个人一边对视一边脚下不停，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异常。
他俩是那队长下达指示后反应最快的，堪称前脚说完后脚迈步，并且步伐相当的一致。
塞雷娅很清楚，自己能反应这么快是因为一开始就做好撤退的准备，可对方呢？是个和那队长心有灵犀的优秀手下么？
她和对方不再对视，唯有步伐依旧相当一致的迈入出口处的黑暗中，然后塞雷娅猛然扭身，挥起盾牌朝一旁撞去！
嘭！
双方同时后退，两面盾牌互相撞击，塞雷娅也获得了解答。
毫无疑问，对面和自己一样有问题。
并且……
啪嗒，她甩开了警棍，看着对方也熟练的甩开警棍，持盾的手不太适应的晃了晃，但完全没有受伤的意思。
一个力量型的家伙，跟自己对撞不落下风。

NO.39:撤退。
（新干员莫斯提马，幻想黑兔在微博实锤是能天使口中的黑天使，我之前发的那张图属于她的原创人物。有点遗憾，不过无妨，是不是原作人物都不影响剧情。）
此时此刻，同样的刺耳警报声也在-4层的办公室内响起，刺眼的红光闪烁于所有屏幕外圈，而红光映照的两张脸则平静的对视，十几秒后，才有头顶漆黑光环的那人开口：
“真意外，这次的塞雷娅主任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么？”
他扭头注视着那些运作的屏幕，希望从中找到熟悉的身影，但那二十几面屏幕中只有一个屏幕中展示着定格的尸体画面，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混乱。
“喔……她这次会藏了，还会杀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欣慰，好似孩子终于学会了走路。
“不是她动的手，警报也并非为她而鸣。”黎博利男人幽幽的说。
“嚯……这倒是有意思啊，那么如此淡定的老板是有什么头绪了吧？”萨科塔人搓了搓手，一脸「快点端上来罢，我已经等不及力」的兴奋感。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弯腰拾起了桌边的遥控器，按下了一个边缘的按钮，那二十几面屏幕所固定的墙壁上投影出三面全新的光屏，其中一面大火弥漫。
“救火队已经在开始行动了，有人炸了炼狱机关的冰库，并且这一路都没有察觉到痕迹。”
说着这话时，男人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或许是炼狱机关从未遇到过外部入侵吧，封锁队这次应对不当，回头需要整顿以及清理。”
“这都聊起善后了？”萨科塔人诧异的望着他，“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欸老板！说点入侵者的情况呗，还是说已经抓住了才这么悠闲？”
“没有抓住，连模样身形都没见过，唯一的线索就是和塞雷娅一同跑出去的身影。”
“哈？塞雷娅？在哪？”那人扭头重新打量着二十几面屏幕，试图找出熟悉的银发身影。
这时候，男人也就抓起遥控器按了个回放，回放者那案发现场一分钟前，警卫人员四散看守的影像：“最靠近镜头的那两个警卫，有一个是塞雷娅，仔细看，款式都和其他人不同。”
“大概是她自己搞来的吧，不像另一个人选择直接扒别人的衣服。”
萨科塔人望着那屏幕呆了十几秒，扭头问道：“你一早就发现她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今天她没有来有些奇怪，怀着一点或许在今天结束之前她会出现的想法仔细观察了一下各屏幕……”
男人摇了摇头，“迦南地和炼狱机关都不应该有游手好闲的警卫，研究员可以闲着，但他们不能，他们的队长也会给他们安排各自的路线，不会这么到处乱晃，这完全超过了正常警卫的辖区。”
“好吧，那最后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吧……”萨科塔人倚着沙发放松下来，“你不怕这里的东西曝光么？”
“不怕。”
“不论是交给组织还是个人曝光，以莱茵生命现在的地位，哥伦比亚会帮我们掩盖的，而那个人也将被彻底查出来，他若是个聪明人，就该把秘密憋在嘴里，借别人的手也没用，哥伦比亚这个国家的优越性就是信息化，敢出现就能顺藤摸瓜。”
“可我听你说的那个家伙似乎挺专业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外国的探子呢？”
“那么那点发现对它们而言压根没有意义。”男人以遥控器前端指了指那个已经被持着灭火器包围的监控画面，“就一个冰库，其他设施没有任何被窃取的记录，最多访问过浅层，真是一个本事和目标对不上的小毛贼。”
说罢，他又按下了遥控器的一个键，让那吵人的警报声停止，连带着晃眼的灯光也收了回去。
“你就好好坐着吧，没有你出面的余地。”
“你就这么放跑他么？也不好奇一下身份？”
“这要看塞雷娅主任的职业操守了，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作为防卫部的主任要保护公司财产。”
他淡淡的说。
“至于身份，嫌疑人倒是有两个，不过说到底也就小蟊贼，没有必要关注。”
“你这人就很无趣了，你没兴趣我有啊，为什么那边走廊的监控一动不动？”
“我不是说了么，本事和目标对不上的小毛贼，他有本事给二十四面主监控器动手脚，却只是炸了冰库，那些封冻实验体尸体的坟场。”
男人放下遥控器，平静到宛若死水的目光终于有了点神光，“这点我倒是挺好奇的，他若是不动这一手完全可以完美潜入再离开不惊动任何人。”
“那里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么？”已经懒散到半躺在沙发上的萨科塔问。
“都是些没价值的冻肉，烧了也就是烧了，不仅没意义说不定还会让员工疑神疑鬼，虽说那些尸体就算是死了也对普通人有着一定的精神牵引，可我并不相信那个潜入者是那样的普通人。”
“说不定入侵者看了那些尸体没有疯反而看抑郁了……”萨科塔人理解到了对方的意思，开始飚起烂话，“因为过于郁闷于是炸了冰库搞烧烤。”
“呃……”男人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兴趣再开口搭他的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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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楚信然相当的意外，倒不是意外能在这里遇上与自己完全同步的人，事实上他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
毕竟他特意跟在对方前脚进入楼层的一分钟后也迈入通道，打的也就是让对方吸引上面视线主意。
这在几天前他就已经想好了，早就被上面注意到的塞雷娅与其继续这么无用功下去，不如做点别样的贡献。
身份伪装ok，服装则是选用的便是地下设施的安保人员套装，既能伪装个人特征也有完美的理由携带武器。
当然，是别人身上扒的，对这类地下设施的安保人员下起毒手来没有一丁点犹豫和怜悯，尸体也早早的摆好在角落。
器材准备也非常ok，他非常顺畅的进入了-3层，将一路的摄像头都套上了替换处理，在塞雷娅还在四处转悠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前往更下一层的隐藏电梯。
一切都非常完美，可完美不代表愉快。
那高台上的奇怪箱体虽然令他好奇但也知道放的那么显眼又看不出门道，绝对是以后探索多周目才能碰的危险东西，而高台之外的封闭空间难以探索，他在窃听了七八个人的对话后，经历两轮换装后以一位研究者的身份步入所谓的冰库。
冰冷的空气犹如重回北地冰原，手环上的红色标识警告着他周遭空气的源石浓度到了最危险的分级，还好他换装是整套换的，否则估计这片区域的气味都能令他不适。
而接下来他一路所行，迈步走来，能看到，能听到，甚至能感受到。
隔着冰冷的液滴，源石与精神的沟通透过物质的阻隔，将这里充斥的绝望与死亡真切的传达，令他那兜帽下的汗毛倒竖，面具后的瞳孔收缩。
好似亲历死亡。
于是他便不想停留于此了，不仅不想停留，甚至打算毁了这片区域，让这些扭曲混乱的黑质与那些可悲的残尸一同毁灭，需要一把火清光这里，而这样寒冷的区域对火是很不友好的。
那就炸！
设定好的炸弹要在自己抵达三楼时起爆，造成的混乱并不妨碍撤退的实施，事实上准备的器材也就是为了应对这类「一时兴起」的实践，因而一切都很完美，却没想到最后遇上这么一出展开。
起爆的瞬间也没注意到一旁与周围人服装高度一致却又有些细节不同的塞雷娅，唯独怀着同样奔向出口的目的起跑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且步伐同步，默契的像是在跑两人三足，那一瞬间，楚信然立刻认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回身就是一盾！
演戏要演全套，就算是塞雷娅女士应该也会这么想吧？
嘭！
防爆盾与防爆盾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几近一致的动作和力道让两人都退后甩出了警棍，握柄处的源石被技艺所牵引，因固化的构造而营造出噼啪作响的电流，只是因为不同的性质而造就的一橙一蓝两种色彩。
便在这无光的黑暗中充作唯一的光源碰撞在一处，继而回转，再次碰撞，泯灭，却已不再同步。
说到底黑暗中的盲斗与其说是正经的战斗不如说是打个信息差的情报战，两人都选择了停止会暴露自身的源石技艺，然后便是通过力道和风声以及脚步轨迹，推导对方所处的位置。
在这种瞬间，盲斗经验的差距也就体现了出来，塞雷娅击中了空处，而上方盾牌狠狠砸下，她翻身而起在嘭声中探出警棍，电流照亮的一瞬是无人的走廊，而另一侧迎来了一记朴实无华的踢腿。
她立时提起盾面，可防爆盾并不算厚重，她连盾带人一起被踢退，手中的警棍掉落不知何处。
这时候，她又听到了什么金属物件叮铃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嘶嘶嘶的气孔声，令她下意识按住了面甲的透气孔，接着又听到一声沉闷的轰响。
带着人群的惊呼声。
火光在近处闪灭，被烟雾所稀释，只能映出塞雷娅那略显狼狈的身姿，以及另一方已经跑到走廊尽头的身影。
她回身看向身后，那里以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令她又回头看向出口处，咬了咬牙也奋力奔跑而去。
她也算是非法入侵，不逃不行。

NO.40：自我。
721办公室，莱茵生命大楼七层为数不多的，半夜也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鸮属黎博利人白面鸮与赫默向来是熬夜主力，有必要还可以担任守夜冠军。
但在感染矿石病以来，她们的作息也渐渐不那么猫头鹰了，四五点左右就去休息都是尝试，赫默更是通常熬到一两点就撤了。
病理影响了她们的种族习性，令她们逐渐趋于大众化的黎博利。
不过真打算熬夜的话还是完全能撑得住的，就像很多人一时兴起也能搞个通宵一样，虽然通宵之后大抵会难受的像条死狗。
对赫默而言倒也谈不上那么严重，她所要面对的情况也犯不着熬到太晚，说到底也就是接个人。
一个拎着黑色皮包回来的人，在白面鸮的提示声中走到了门口，由赫默解锁大门将其迎入。
“一楼监控处理怎样？有没有受到攻击或妨碍？”
那人进门便将皮包置于桌上，然后冲着不远处的白面鸮问道，然后拉过一个旋转座椅坐下。
白面鸮闻言也垂下头来敲打了几下键盘后，抬起手比起个V：“没有异常。”
“那就没事了……”缓慢又低沉的呼出一口气来，他看向了赫默，“不方便带的东西我在外面销毁了。”
赫默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收获怎样？楚信然。”
“止于浅层，但也能拼凑出大致面貌了，只是这次搞出了点麻烦，我炸毁了地下四层的停尸冰库，更进一步的话得在几天后了，至少这几天不合适。”
“呃……”听到这人破坏公司财产的两个员工都沉默了一下，然后赫默再次开口：“破坏的理由是？”
楚信然给出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回答：“它们在呼唤，请求我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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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透了……
身处员工宿舍的高级单间，任由热水冲刷着微微隆起的肌肉，随着肢体的舒张而逐渐收敛，让充分运动甚至过热的肌肉肌腱接受这种温和的放松，年轻的瓦伊凡女性望着上方的花洒喷口，也望着那抬起的手臂。
上面的红印已经消去，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热水能洗去她的疲惫也能令她稍微精神些，在这个季节气温必然构成的迷蒙水雾却会让她不由得回想之前的遭遇，倒不如说她必须回想，在回想的过程中反思自己的不足。
潜入很顺利，撤离也很顺利，唯独从发现尸体开始，发展就变得糟糕起来。
今天的她依然是一无所获，非要说收货的话……也就是大概知道了-3层的中心区都是什么构造以及大部分工作人员的制服款式模样，还有他们上班偷懒的第一手资料。
但那显然都是没多大意义的，她必须承认自己这次就算多么的接近成功也确实是失败的结果，不仅没有达成调查的阶段目标，甚至得暂时中止调查。
因为在这次的骚乱之后，莱茵生命的地下设施必然会提升警戒力度。
也在提升自己再次混入的难度。
不可避免的，她会想到那个在短暂交锋之中占据优势的家伙，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把一切都搅得一团糟，那个警卫的尸体也很大可能是对方的杰作，之后的掩护爆炸必然是他所为，而在那之前的警报也不清楚是不是还干了别的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用他来形容对方，因为她连对方的性别都无法辨别。
看不出性别的全封闭式制服，以及从头到尾都在沉默中进行的打斗，就算吃痛也没发出一声痛呼，换个场合塞雷娅说不得会赞赏对方的素质与沉默高效，可那样的场合只能让她心情不爽。
但也无可奈何。
对方的准备明显比她齐全，不论是爆炸物还是烟雾弹，甚至于盲斗经验都胜出她一筹……
明明她曾是接受哥伦比亚最严格的军事培训里成绩最好的那一批，而胜过她的对方要么是有更复杂的遭遇，要么便是种族特性或是源石技艺的效果，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改变她在黑暗中的表现弱于对方的事实。
不知道还有没有遭遇的机会，那种专业程度会是哪个组织的间谍么？
垂下头来，拧转开关，塞雷娅抓起一旁支架上的浴巾擦拭着身体，再将其围在胸口走到外侧的半身镜前，擦拭着上面的水雾，露出一张有些迷惘的脸来。
湿漉漉的银发和和水淋淋的护角，只要吹风机就能解决，可这副表情却需要慢慢调整。
“心态变差了啊。”
她感叹着，好久没有遇到过能在战斗领域胜过自己的家伙，微妙的挫败感和调查冻结的失落混合在一起竟然品尝到了久违的苦涩，这几天好好关注一下申请了好久的源石实验云台吧，也多陪陪伊芙利特……也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来。
调查的阻力太大，也就无从得知伊芙利特所处的升华项目本体内容，还真是有些困难的处境……
想到这里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望着镜中的表情逐渐恢复一如既往的严肃，然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调整一下睡觉吧，出了这种事，说不定公司也会怀疑职员，要好好应付明天的工……明天似乎不是工作日。
倒是正好，还是带伊芙利特出去玩吧，也算是稍微避一下公司的视线，赫默和她的圈子应该也会在吧……有点麻烦……说起来楚信然那家伙还在赫默那么，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兴趣活动活动身体了……
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漫无边际的想着明天能做的事。塞雷娅又略微振作起精神，期待起明天来。
只是一次失败，没什么难以跨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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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次失败，重新开始试验。”
黑暗之中，有人这么说着。
于是撕裂精神般的痛楚从四方聚拢而来，凄厉的惨叫之中，孩子的面孔因痛苦而扭曲，因受创而流泪，血色在面颊上翻滚，宛若活物在跳动。
逐渐的，惨叫愈发的微弱，但心脏搏动的声音却通过仪器愈发的明显，而孩子颤动的四肢也朝着反常规的形状变幻，逐渐的，手臂上显现出褐色的鳞片，鳞片的尽头是坚实的角质关节。
然后嘭的一声，心跳声停止了。
“红色•图谱，精神污染度中等。”
一旁的黑暗中，有人这么报告道。
“行了，清理掉吧，扔进冰库。”有人不耐的说着，便有人上前将死去的少年转移至担架，而漆黑色的、如液体般蠕动的影子从少年的身体上延展，痛苦的继续生前的嘶鸣。
无人有所反应。
便落入了彻底的黑暗，半响后，灯光伴随着开关声再起。
这一次，同样的台子上，架着一位乖巧的小女孩，望着黑暗中站立的人们，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与迷茫。
“开始吧，换一种刺激。”黑暗中有人说道。
便见下一刻，透明的罩子盖下，女孩仿佛在罩中见证了极度恐怖的画面，疑惑与迷茫被恐惧至极所替换，尖叫声发出的瞬间，整个罩子布满了裂痕！
再是下一秒，罩子开始颤抖，黑暗中的人群也开始颤抖，近处的无数人倒下，在黑暗的边缘溢出淡淡的血迹，女孩如梦初醒般望着那些倒下的人，眼中透着难以置信以及对自身的质疑，便听到远处有鼓掌声响起。
“很好，很好，好的开始，她的污染度多少？都没有人形了。”
没有人形？女孩疑惑着，下意识的抬起手，看到的只有丑陋干瘪的鳍，想要惊叫，发出的却是尖锐高亢的嘶鸣。
在之后，便是新一轮的画面转换，一幕又一幕的残酷和怪异中透着荒诞与可怖，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化作怪物的孩子的尸体中都诞生出异形之物，或是早在生前便已朝着异形迈近。
可除却身体的变异外，那些男人那些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或许听到了也无动于衷甚至会一笑置之吧，那些尖叫、那些哭喊，只会萦绕在楚信然的耳中，展现在他的眼前，都是些扭曲恶毒的幻影。
“开门！开门！救我！救我！”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不要让我看！不要让我看！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画面的尽头净是这些扭曲的昨日之影，宛如哀哭般的语调或匍匐或扭曲或蠕动甚至是扑出，然后迎来的是铁青色的光。
铁青色的光从出鞘的剑锋上溅开，洒在它们身上的瞬间也将冰冷传达而至，楚信然面无表情的望着被穿刺、切碎的黑影，既无同情也无悲悯。当然，也谈不上认同与憎恶。
只是一个一个将那些朝着自己扑出的影子尽数斩落，看着那些顽强的黑影拖着完全破损的身体轮廓朝着自己前进，然后再次挥下剑刃。
“你们的愤怒与我无关。”
“你们的怨恨与我无关。”
“你们的痛苦与我无关。”
每句话间带着凌厉又锋锐的剑芒，将那些完全负面的影子驱逐在外，带着彻底完全的冷漠。
“所以……”收剑入鞘，冰蓝色的眸子映照着那些细碎的，仍在挣扎的黑影，血色的狭缝中菱点颤动，“滚出去……”
他的身侧没有那蜿蜒的庞大轮廓，他就是那个蜿蜒的轮廓，注视着这些怨毒与死亡凝结的残渣。
也便是这一刻，那些黑影终于在愈发的细碎中停止了蠕动，完全以黑点的形式消融，露出淡淡的金芒，飞向青年的身影。
迎来的仍然是铁青色的冷光。
“出去……”
他仍是这么说。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NO.41:
（老有人想骗我出门……存稿可真难攒啊。）
纽约区的第五街向来繁华热闹，在这双休日时更是如此，不过在某些场合里，安静就成了必须遵守的规定，例如市立图书馆。
零零散散的读书者坐在那些长桌前看书，偶有阅读者也是轻声细语，远处是一些尚在寻觅书籍的人，而那大型落地窗口的阳光区边上，楚信然就坐在那垂头看着放置于桌面的书籍，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直至一人靠近的阴影妨碍了书面。
他也就抬起头来，望着边上站着遮挡了阳光的白面鸮。
“早啊，楚信然。”她轻声打着招呼。
“塞雷娅说你在这里。”
“不早了，要中午了……”瞥了眼手环上显示的数字，楚信然无奈的回道，“不过看起来你才刚睡醒没多久。”
“是的……”白面鸮抬起手机对着楚信然，屏幕上映着他无奈的表情，“全新的一天，对楚信然新常服记录，白面鸮的情绪指数上升。”
“那看来这身穿搭还不错。”
对于白面鸮这光明正大的拍照行为，他也只是无奈的笑道，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问，“塞雷娅那边有什么事么？”
“伊芙利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她说你说好请她吃快餐的，她想吃肯德基。”
楚信然闻言怔了怔，摸出了衣兜里的手机，果不其然有几条未读信息。
他进图书馆时调了静音，倒是有些抱歉。
不过这种瞒着大人们传递小纸条的行为居然不是喊缪尔塞思而是让白面鸮来，看来白面鸮也在伊芙利特面前刷了不少好感。
“那她得绕过塞雷娅女士那一关才行，况且赫默也该来了吧……”楚信然收回了手机，“告诉她我会找机会偷偷带她出来吃，那样塞雷娅和赫默都不会管。”
“总结，还要继续待在图书馆？”
“是啊，我还要再待会儿……”楚信然说着，指了指面前的书页，“不过接下来我会把手机放桌上，你们吃饭前提醒一下，这次我不会迟到。”
“收到……”
白面鸮点了点头，好奇的看了眼那有着奇怪配图的书页，无法从记忆中找到对应的相似知识，直接干脆的放弃，“加油……”
说完她便轻巧的转身朝着出入口走去，楚信然望着她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将手机又重新摸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然后一旁传来了年轻的男声，“似乎每次看到你，都有不同的女性陪伴，那是你的新女友么？苍七。”
同样是望着白面鸮的背影，缓步走来的萨科塔人将手里两本厚厚的书籍摆在楚信然面前，然后拍了拍手站直身来。
可就算是站直，他头顶的轮环也确实是歪的，颈边挂着的耳机也让他强作的严肃毫无意义。
“少跟斯特凡诺接触，你已经染上他的白痴病毒了……”将那两部书揽过的楚信然抬起头，看着落座对面的他，“凯尔希让你来总不是让你来说和他一样的白痴话。”
翼翅与头环，或许是实体也可能是光影，萨科塔人的两大主要标识，而这个少年只有其一，甚至还是歪斜的，光辉却是耀目，耀目到大白天都会觉得刺眼。
同他的瞳孔一般。
但冰蓝色的目光无惧那金到炽白的洞穿感，平静的与他对视，然后念出他的称呼：“安德切尔。”
“只是好久不见的问候，还不至于沦落到被称作烂话的境地吧？”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少年抬起手挠了挠脸，“我可以看出来哦，那位少女确实对你有相当的好感。”
“不要把你的天赋浪费在这种察言观色上……”摘下眼镜来扶着额头，楚信然着实没多大兴趣跟知情人聊这种话题，“罗德岛的环境难道不能让你有所自觉么？先知。”
“事实上，罗德岛的大家很多都称呼我为「知道很多的小白脸」……稍微有些，困扰。”
“那不算什么，维多利亚也有人说我是装神弄鬼的巫师，炎国还有人说我是离经叛道的竖子，更早一点，也有人说我是小白脸，你只是在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
楚信然无所谓的垂下头看向两本书，然后两边一起翻到目录，端详着上面那晦涩难懂的拉特兰文字，头也不抬的说，“无知者和单纯的恶意并不影响对自我的认知，就像我确实是单身一样。”
“这种联系似乎有些不太符合普世逻辑？”安德切尔望着楚信然，也望着他那因为垂下头而正对着自己的尖锐龙角，暗金色的龙角有着一度分叉，是和自己相似的特异变化。
区别在于自己这算是缺陷，而他那是朝上进化的象征。
“普世逻辑太大了，没什么不能符合的，何况我们这类异常者也不必执着于普世……”楚信然抬起头看着他，“直接来说，便是我可以在开玩笑说喜欢谁，看情涩杂志，在论坛和聊天室喊人发色•图。
但那都是止于浅层的欲望，愈是了解自身，愈该明白真正投以感情是不应当的，这是对彼此的不负责。”
“你连自己未来能走多远都不知道，又怎么敢真正喜欢一个人以及接受那个人？”
安德切尔思索了片刻，道：“似乎有不少人敢。”
“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世界之大，什么样的人都有……”楚信然摆了摆手，“我国曾有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连准备都没有的更该直接死刑，所以女友什么的就算了吧。”
“若是被女方告白呢？”
“这种问题的回答你推算不出来么？”楚信然瞥了他一眼，重新垂下头看向书页，“接下来聊正事吧，这一行拉特兰语该怎么理解？看起来像是生造词。”
“我以为你已经看过其他版本的伏尼契手稿了……”安德切尔微微侧身看向他递来的书面，“难道不该有些印象么？守秘人。”
“我要有你那种记忆力和分析速度我就该叫先知了……”抬手指着中间的一行划出位置，楚信然说，“这也是你给我找出这本书的理由不是么？”
“据我所知你那还有一本《玄君七章秘经》。”安德切尔答非所问。
“那东西是短到我能记住的水平，没有参考价值。”
“那我也只能提供基础的翻译，这本来就是个注解类的书籍，号称对伏尼契手稿的解读，可实际上……”
安德切尔望着这泛黄的纸页，“记录者一开始想的什么很难说清楚，这个拉特兰人竟然愿意去解析那种密码得出异教邪说倒是令我不知该生气还是诧异。当然，那种学说我也不愿意接收。”
“基础翻译就够了。”
楚信然摆了摆手，知道萨科塔人的信仰向来一致且唯一，哪怕是遭逢变故的被剥夺智天使之称、沦落为先知的安德切尔也是一样。
即使象征不洁的黑色结晶驻留于他的体表，作为被放逐者还被禁止持有铳械受到拉特兰公证所的监督，神的庇护已经离他远去。
可他仍然保有着最初的信仰，对于这一点的坚持，楚信然予以相当程度的尊重。
“那好吧，这串话里的文字确实是拉特兰也很少用的生僻词组……”
翻译帮助和解析查阅持续了十几分钟，三本书尽数放回书架的楚信然再看向端了杯咖啡的安德切尔，到现在才开始问起关于罗德岛的问题。
“所以说斯特凡诺自己没过来是因为他犯事了？”
“只是在罗德岛陆行舰的交接工作上得罪了外交官……”安德切尔纠正道，“总统先生倒是不在乎那点小事，但博士显然会被凯尔希医生禁足，就算出行也会有干员陪同。”
“他那张嘴管不了，出这种事也算是必然……”楚信然摇了摇头，“所以他现在是在游乐场吧？”
“你想去见他？”
“不，没兴趣，能和妹子待一起我干嘛去听他说飚烂话，虽然我也会说，但那家伙是不分场合的嘴欠。”
“您之前还说您要单身终老……”安德切尔有些错愕。
“我要单身跟我喜欢和女性相处有什么关系？”楚信然诧异的看来，那目光惊异的都快让安德切尔都觉得自己有错了，“陪漂亮女性和陪欠揍傻•逼的选择题，正常点，朋友，你不馋妹子身子跑去和欠揍的聊天，说的难听点就叫下贱。”
这大抵就算是另类的飚烂话吧……并未被完全的糊弄住却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的安德切尔心理想到，也不清楚这话要怎么接，总之先抽出了包里的一封信以及一张纸条。
“这是闪灵医生写的信，这是华法林医生给你的纸条，凯尔希医生只让我给你带两句话。”
安德切尔清了清嗓子，然后说：“幽灵鲨的情况有好转，但还是问不出情况，短期之内你不要见她，她对你的名字没有反应但却对你的外形描述仍存恐惧。”
顿了顿，说出第二句话。
“注意那个教团，他们在哥伦比亚有不少分部。”

NO.42:守秘人、先知、义人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哥伦比亚就像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在秋季，再不下雨等到冬季就更少了。
有所准备的市民们打起了各具特色的伞，偶尔有着没带伞的家伙在人群中快速穿行，或是穿入超市，也可能在寻觅友人的雨伞。
时间已近中午，纷繁匆忙的行人也意味着更加匆忙的画面，很少有人对谁投以长久的关注，这个点的大家有着更明确的目标。
“哥伦比亚有他们的分部不是很自然的么。”
毕竟这个国家对宗教的管束真的不行。
年轻人的自言自语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没有同行者的走在人群中，维系着自己那不紧不慢却和大部分人群脱节的脚步前进，只是偶尔驻足，望着一些被蒙上水雾的广告牌和宣传屏幕，既有些乱七八糟的普通广告，也有一些与公众人物有关的节目放送，甚至还有关于龙门下一站是雷姆必拓的午间新闻。
虽然泰拉已经开始迈入乱七八糟的信息一起打包发送的时代，但总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倒是令人心情轻松不少，连带老是和悲苦联系在一起的秋雨也显得微不足道。
这时候，手机响动起来，那在走出图书馆时就已经调作响铃模式的手机被楚信然摸出，看着白面鸮发来的短讯里涉及的地名和人名，回了个ok然后就开始拉出哥伦比亚的电子地图。
曾经提过，泰拉的大部分国家都难以支持电子地图这种东西，因为城市建设本身就因为移动城市区块原因而高度自由，每次迁徙都会让地图出现不少失真，因此电子地图对泰拉的大部分移动城市而言都是奢侈的东西。
当然，地图绘制并不难，虽然没有卫星的协助，但还有无人机和部分试验机器进行的航拍结果，地图的测绘并非最大的难题，难的是做到及时更新。
这种时候，也就哥伦比亚有了这种独一例的方便。
他们的城市已经太久没有迁徙过了，不仅支持电子地图，甚至能给你提供定位，这也算是对外宣传的特色之一。
毕竟这对外来者而言也算是颇有吸引力的功能，而他们又一直都在招收外来者。
所以外围城区才聚集了那么多不同种族国家的移民，也是这个国家的犯罪案件发生率最高的区域。
不论是人还是组织，过度的自由都会滋生混乱，若是指望自我约束大抵是脑子里进了源石液，哥伦比亚的法律执行力是靠着铳械与弩具达成的。
即便警方与军方有着足够强硬的态势，也不妨碍民风朝着糟糕的深渊倾斜。
在这样的文化土壤之上，名为宗教的植株也容易长得奇形怪状，混进一些外来物种也更是稀松平常，这么想来，阿戈尔的海神信仰那般扭曲的东西说不定还能如鱼得水也说不定，哥伦比亚的淤泥区想必能予以其最优质的营养。
需要在意的是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又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回头找个猎人问问吧，他这么想着，然后认真的看向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牵拉得出那尚且简单并且步行都能抵达的路线全貌，不论是那手指还是手机屏幕都是不把周遭的雨点放在眼里的模样，他同一些打着伞的人一样走的悠闲，不论头顶或是衣衫乃至手里的手机都如室内般干燥。
所以他一直都喜欢雨天，雨水不会给他造成困扰，水声能令他心情平复，偶尔还能从周围人的烦恼中获得不正当的小愉快……
除了晒衣服有些不方便，但那也是可以通过源石技艺或是直接上吹风机弥补的小事，也就完全不是问题。
但那也只是他喜欢。
他知道，也认识大把的不喜欢雨天的人，阴郁的天气带来的不只是降温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最直观的无疑便是对心情的影响，人是情感动物，人心是很容易变化动摇的东西，一个人会因为一场雨而感觉世界一团糟，也会单纯因为房间的采光不足而患上抑郁症，就这一点而言，人真的很容易被环境影响。
就像此刻，一声怦然的枪响之中，人群亦为之惊呼、躲避，然后就听到砰然的撞击声中，一辆汽车以市内车道不应有的速度呼啸而过，灵活又惊险来回切换车道避过前面常速的车辆，而后面还有一辆几乎完全复刻轨迹的避开。
然后才是伴随着警铃声的警车。
可那几辆警车已经无法再复刻之前的轨迹了，被两次超车而过险些当场翻车的司机们后知后觉。
一时之间心态都不甚稳定的略有改变驾驶路线，也让最近的一辆警车不幸追尾，造成了后续的混乱。
在这个过程中又夹带了几次铳声，但周遭的人群已经不再恐慌了，他们都看出了问题出在最开始那两辆超速车上，眼下那两辆超速车早已远去，剩下的只有这一团糟的交通以及骂骂咧咧停车以及下车的司机们。
不少行人还端出了手机，大抵是准备拍照跟亲戚朋友乃至网友什么的水上一个话题，不论是见证警车车祸还是枪击、飙车现场都是不错的话题。
但对楚信然而言却缺乏吸引力，他只是第一眼瞟了一下最初那辆车，顺便记住了它的车牌号便不再关注的继续端着手机前进，朝着约好的餐馆前进。
不管是警匪飙车还是什么事，在哥伦比亚都是些小场面，两年前他在这个国家也看到过相似的情景，两年后的今天再看到也只能心头感叹一下原汁原味，原来不止在华盛顿区，纽约区也搞这种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传统艺能的抢银行和商场恐怖袭击。
这种骚乱通常而言都不会持续多久，如果警方迟迟没有搞定，自然会有一些安全承包商派出协助。
比如哥伦比亚最大的私人安全顾问公司「黑钢国际」，这类安全承包商在哥伦比亚扎根许久，大部分都和哥伦比亚政府也有一定的合作协约，必要时也履行一些协警任务。
这样大部分犯罪者也就没戏唱了，和国家对抗几乎占不到便宜的情况下，如何跑路才是他们需要思索的。
也因此就算是犯罪率名列各国前列的哥伦比亚联邦，其警方还是有着足够威慑力的。
有足够完善的法律也有具备威慑力的执法者，犯罪率还能居高不下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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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我好像听到走廊有人在聊车祸？”
哥伦比亚外城区，罗德岛陆行舰的第三层办公室，无聊到侧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罗德岛首脑看向推门而入的安德切尔，也就顺便问一下刚刚从窗外传来的讨论声。
“呃……”安德切尔闻言，跨入大门的脚微微后撤，扭头看向走廊然后又重新进门说道，“是芬小姐和红豆小姐路过，似乎是最新的哥伦比亚新闻，一次抢劫犯罪，夺车逃逸。”
“那俩新干员居然挺聊得来么？”斯特凡诺咂了咂嘴。
“芬小姐曾是哥伦比亚外城区的居民，而红豆小姐是居于内城区的萨卡兹人，想必在就被排挤和不公的对待上，能有些共同话题。”
斯特凡诺直起身来，瞥了眼之前侧躺时肩后的增生源石压出的痕迹，拍了拍然后不再关注，反而吐槽道：“一个入职不到一年，一个入职不到半个月，亏你会知道这种事。”
“凯尔希医生希望我协调低层干员之间的关系，我也就会努力做好功课……”安德切尔笑了笑，“其实红豆小姐也算是个挺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博士有空可以和她多聊聊。”
斯特凡诺摆了摆手，说：“免了吧，活动半个多月，下次见面就是一年后了，现在建立了一点点联系一年后就被磨个精光，又得重新认识。”
“一点点积累总会好起来的……”安德切尔露出个无奈的笑容，“不过博士您这样的消极眼光还真是和守秘人相似啊。”
“哦，怎么说？”听到他说起楚信然，斯特凡诺精神了不少，顺便抓起了桌上的功能饮料喝了一口。
“守秘人对未来和自我都缺乏安全感，因而排斥涉及异性情感方面的话题……”安德切尔说出他没有向楚信然说的，当时的心里下达的评判，“他对未来似乎没多大期望，甚至当我问及若是女方告白他当如何时，他把回答权推给我的推算。”
“推算个屁，他肯定拒绝，那家伙当初在皇家学院就是那么干的，又折腾别人的财产还拒绝别人的情感……”
说是这个话题，斯特凡诺顿时没了多大兴趣，“所以我也只是拿这种话题对他开玩笑罢了，其实很好理解，就像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不会想去谈恋爱，感觉也像是折腾别人。”
“博士您至多也只是精神崩溃，时日无多不是这么用的。”
“精神崩溃之后建立的新人格压根与我无关，那和死了没多大区别，他连能继承的知识都少得可怜……”
斯特凡诺嗤笑了一声，“就像我读取的那些知识，还有那些夹带着知识的记忆，有时候我都会以为我是那些人，可当记忆结束，我就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我就算有他们的知识和记忆又如何？”
“美国、中国、英国、俄国、法国……哈，乱七八糟又无用的东西，除了能让挚友亲切些以外毫无意义……”
他靠着桌旋转着饮料罐，“说不定哪天我的记忆和知识也被烙在里面，被人探索、查阅，让那个人也短暂地以为自己是我，但那时我早已是个死人了。”
安德切尔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只想换个话题：“他似乎忘记了当初委托我寻找黑色天使的事，我那时也没想起，也没跟他提莫斯提玛的情况。”
“莫斯提玛？你昨天提到的信使？”
“是的，有着一对黑角的萨科塔，我早已没有那样的查阅权限了，若非这次押运文件，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安德切尔知无不言，“她在拉特兰的档案分级很高，这一点同她的代号也能看出。”
“灾难的天使，万恶之父，上帝的奉承者，唯一堕落之后仍然隶属上帝的堕天使……”斯特凡诺敲定了饮料罐，松开了手，“这个名字，不管是真名还是代号，都有些了不得啊。”
“是的，倒是令人有些羡慕……”安德切尔回答，“不过她明显不想同我交谈，或者说她似乎不想跟任何人有过多交流，只是她有着醒目的黑角，令我想起昔日守秘人的委托。”
“她有黑翼么？黑色的羽翼。”斯特凡诺问。
“黑翼……没有……”
“那就不用考虑她了，除非她有办法再隐藏……”斯特凡诺摇了摇头，“楚信然要找的是黑色羽翼的黑角天使，有着血色的眼瞳，在拉特兰的分级只会更高，高到禁忌的地步，毕竟她和维多利亚的那次血肉列车有关。”
“我明白了……”安德切尔点了点头，“那么我的报告便结束了，博士还有想要知道的么？”
“有啊，告诉我凯尔希让你对他转告了什么。”
“这个……恐怕不行……”安德切尔有些为难道，“凯尔希医生指明了没必要告诉您。”
“是我同意了你的加入，不是凯尔希……”斯特凡诺静静地看着他，“她忙的已经够多了，所以将那个领域全权交予了我，现在又瞒着我合适么？先知。”
“您是义人，不可涉险。”
“守秘人就行了？你信不信他甩起两个骰子就往你脸上砸？”
“虽然不太能理解您的恫吓，但您确实不如守秘人那般专业啊，在应对那些东西上。”
“告诉我到底说了什么，我不会行动，但我可以给他一点情报上的警示，别忘记他也帮助过你的，基路伯。”
“我从未忘记过。”安德切尔无奈的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头顶那斜斜的轮环上。
“阿戈尔的教团，在哥伦比亚有多个分部，这句话还不足以让守秘人行动，博士，不必着急。”
“我总得知道说了什么话，才会知道那家伙可能会做什么……”
斯特凡诺摸了摸身后那碍事的晶石突出物，考虑着什么时候将其截掉，“海神教团啊，那么，收集一下他们的情报吧，先知，我知道打击他们你会很有动力的。”
“那是拉特兰裁判所的工作，你这么误会我也挺困扰的，博士。”安德切尔无奈道。
“你就说做不做。”
“为您效劳，博士。”

NO.43:海神教团。
（昨晚刺猬猫为了给各位作者做掩护，短暂的数据膨胀了一波，只要装的不像个贫困户就不会在年底被消灭（正色）
倒置的章鱼纹印，对泰拉不少国家而言还是个陌生的徽章。
既是对这个教派，也是对这个徽章上的生物。
很早以前，从泰拉开始出现天灾的时候，海洋就成了移动城市要尽量避开的东西。
因为那由无数咸水聚集的无边无际之物就同组成它的水那样无所定型，在陆地上就只是一次简单的地质天灾到了海边就必定带着狂风暴雨甚至是海啸。
于是，连最初临海的国家也开始迁徙，就算偶尔停靠也只是短期即撤。
在这期间，天灾信使更是得高强度探测加班，只因身处一个天灾加强器的身侧，便好似身处定时炸弹边的不安定。
只有部分小山村一样的聚集地因为各种各样或简单或复杂原因留在那里。
也因为留在那里，他们和城市，和大型人类社会之间的交流也愈来愈少，唯一的往来也就是关于海鲜一类的资源转换。
这倒是能令他们迅速致富，可如果不去城里，他们拿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
以物易物也就成了那些边区的常态。
但说到这里都已经是题外话了，一开始想要说明的，不过是泰拉大部分国家、城市下的人民对大海的认知愈发匮乏，甚至对常见海鲜的认知普及都不怎么到位，你拿着那海神教团的徽章四处奔走，问十个人会有七个人反问你：你那徽章上刻的什么玩意儿？
章鱼哥知名度大危机（悲；
不过既然认知都匮乏到这个地步，倒也很方便行事，而且这个教团很擅长伪装，每到一个新的独立城市或者国家都会仿造着当地最权威的宗教进行「变容」，一直都是堪称宗教恶棍和邪教中的泥石流。
之所以在邪教里也被当做泥石流，便是因为这个教团似乎没有固定的圣典和理念，他们仿造当地宗教进行自我宣传甚至是连对方的教义都抄。
但在教义的解读上面就会出点岔子，这也是它被称作邪教的原因。
哪怕是宗教最为繁盛的拉特兰裁判所而言，这个宗教也被视作最危险的敌人，只因曾经海神教团试图渗透拉特兰。
光是渗透也就罢了，所使用的圣典还他妈就是拉特兰圣教的《圣经》。
但那无比污秽邪恶的解读方式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亵渎，因此得以直线上升至裁判所净化名单的榜首，连公证所其他部门的律警、执行者、流浪法官都有义务在遇见时停下手中的事物进行清缴，可以说是挖了对方祖坟一般的仇恨待遇。
以拉特兰这样的宗教国家而言，这样曲解扭曲原教旨，大抵也和挖了祖坟差不多。
拉特兰人甚至不知道那个教团原本叫啥名字，那个徽章上的又是个什么生物。
总之定义为邪恶就对了，不知道怎么叫就赋予恶魔的名头，萨卡兹人的抗议关我们屁事，就叫撒旦教团好了。
这类情况几乎在海神教团涉足的各个地区都有发生，结果反倒是让这个教团的情况扑朔迷离起来。
在缺乏真正理解的前提下，这教团的名号千奇百怪更不统一，偶尔有循着他们的痕迹而来的，来自不同城市的执法者们相遇，乍一聊都觉得是鸡同鸭讲，唯独是说起恶行来，才感觉是追的同一个东西。
但就算是「海神教团」这个称呼，其实也不是内部人员传出的，单纯只是这个宗教追溯起源于阿戈尔，其信仰的便是当地的海神，这一点也在他们于其他城市区域的活动轨迹中——扭曲当地宗教教义时能看出一些端倪：
那些被他们扭曲的宗教之中的神明或多或少都被加了些海洋生物的特征。
于是在真正知情者的口中，它们便被称为了海神教团。
但这个宗教真正的名字是什么，仍然没个定论，也很少有人真正去探究这种问题，对执法者们而言，这等罪人和组织只需要清理干净就行了，完全没有关注的价值，甚至那些邪教徒们自己都不知道如何以名称呼所属的宗教，只会以圣教自称。
这种常见的自称当然不会被来自不同城市与宗教的执法者们认可。
于是海神教团依旧是身负十几种不同称呼的邪教，海神教团这个称呼都谈不上主流。
因为这算是基于调查对方根源得出的称呼，而执法者们不会干这种事。
如今拉特兰人还称呼其为撒旦教团，而维多利亚人称呼其为巴罗尔教团，炎国称其为孽教，这类称呼还有七八个版本，只能说这教团的开枝散叶非常广泛，有着为数众多的分支和不计其数的信徒。
他们也都自称自己的神圣，反污其他的宗教才是邪教，事实上这个教团似乎确实是掌握一种区别于源石技艺的超现实的能力，而人类又总是难以抗拒对力量的渴望。
不过源石技艺的发展也算是分散了这种渴望，若是没有源石技艺，想必这个邪教能发展的更加壮大，而不是眼下被大部分国家与城市所抵制，只能搞搞地下活动。
地下活动这东西，每个国家的容忍度都是不同的，放在哥伦比亚这边，确实是令人担忧的状况，毕竟这里已经有了同他们的教义有些贴近的研究机构。
“没见过，起码没在莱茵生命里见过这个徽章。”
午后回莱茵生命公司的车竟是由缪尔塞思在开，开车的她难得的安静内敛，而塞雷娅坐在副驾驶上，望着水液在窗面被拉长，模糊的景色朝后流动，同样很沉默。
后座上，白面鸮、赫默、楚信然坐成一排，伊芙利特还坐在赫默的腿上打盹。
因此赫默的回答声也是下意识的压低，望着楚信然用手机显示的照片。
“这是撒旦教团吧……”赫默又问，“你和他们有仇怨？”
作为一个黎博利人，赫默对着海神教团的称呼同萨科塔人一致。
事实上，大部分黎博利人和萨科塔一同构成拉特兰的常见居民，而剩下一部分分散于不同国家。
但若追溯父辈前几代，大抵也都曾在拉特兰生活过，赫默和白面鸮都属于后一类移民后代。
这一点其实塞雷娅也是一样，作为一个瓦伊凡人并非生于瓦伊凡联盟，而是在哥伦比亚出生，只是接受的教育和理念颇为传统，显得和常规哥伦比亚人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莱茵生命的生命科学部倒是也有拉特兰来的技术顾问，哥伦比亚的几个大公司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国外合作，其中雷神工业和拉特兰的合作更加紧密，每年都开展的铳械展览都有一部分拉特兰合作作品。
“一直都有……”收回手来，退出相册，楚信然亦是轻声说，“有人希望我注意一下，因为哥伦比亚潜伏有不少，但想来果然和莱茵生命没什么关系，毕竟连下面都没有一点他们的标识。”
赫默闻言微微抬头瞥向副驾驶位的塞雷娅，见她没有太注意这边的话题也就重新低垂着眼眸望着怀里的伊芙利特，低声说：“事实上，不仅没关系，甚至曾经有过冲突，那是我一年前听一位科研主任提到的，虽然不清楚细节，但可以放心。”
楚信然抬起手，指向了前座。
赫默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于是楚信然也就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端起手机点出备忘录，看着自己在图书馆时照着书籍手打的笔记，几条关于亡者精神残留相关的笔记。
昨夜那妨碍他梦境作战或是休息的噩梦集成，本质就是那些实验体延伸出的异质精神，放置不管的继续孕育发展，或许能让那冰库的尸体重新「活」过来开派对也说不定，常态化的视野看不到他们的存在，甚至是那些邪教上层也不一定具备那种资质，能在灵视这一层与他比肩的人，迄今为止也就只有斯特凡诺而已。
毕竟他和自己都是被某些东西选中的人，否则哪会有被驱赶着前进、求知的遭遇。
他在这个世界待了八年，倒也有很多地方还没去过，也有很多人不曾认识，说不清是否有着比自己和他状况更糟糕的存在。
但可以想见的，是能写出那些反常书籍的人定然有着接近的视野，这也是他会从那些知识中寻求解答的原因。
只是每次去找这种东西，都会让他感觉自己顺着某个视线迈向了更前方，略微有些不适。
不过这么一来，或许也算是指出道路吧，即便很大可能是糟糕的道路。
追寻命运的过程中成为命运的奴隶，这种发展也算是很眼熟了，注意这种事倒是很麻烦。
删掉了那几节「笔记」，已经将那些东西记下来的楚信然不打算再看，看了眼这安静的车厢，以及一旁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伊芙利特，楚信然嘟哝了一句：“这孩子可以扎小辫子了。”
听到这句话的赫默微微侧头瞥了眼伊芙利特后脑的尾发，赞同道：“是可以扎一对小辫子。”
光是买了一套新衣服可不够，也该给发型下点功夫。
“办公室没人有发圈或是橡皮筋……”白面鸮在另一侧出声，“推荐超市购买。”
“到公司时看看吧，一条街后就是超市……”赫默看了眼窗外的小雨，“这种天气做不了户外测试，下午让她在公司里玩。”
“虽然估计梅尔还在加班，但麦哲伦应该没那么忙才是。”

NO.44:无意义的歉疚。
（经过昨晚的忙碌，新剧情打完了，自定义高难本危机协约倒是没怎么碰，但也从朋友的讨论中明白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新文案这次写的蛮不错的，唯一的缺点也就是在势力和人设细节上和前文案冲突。
不过这倒也无可厚非，笔者甚至能从中品出一股想要干死前文案的气势……也算是接手烂摊子的怒气吧……）
空：天朝老师你前天不来真的很遗憾欸！黑钢国际派的队伍里有几个小姐姐哦……虽然一开始都拢在厚实的防护服下，但后来列队的时候我路过看到了。
一个瓦伊凡，一个黎博利，一个丰蹄，还有一个沃尔珀，都挺漂亮的，要不要过来看看啊？
宇姐说你可以来的，只要报她的名字就行。
备注为空的MSN账号喋喋不休，令楚信然看着摇头。
好好一小姑娘操着一口仿佛拉皮条的口吻说话到底是哪里搞错了，为什么这几天好像全世界都很关心自己单身一样？自己看起来像是急着脱单的人么？
一般通过市民A：三天后的最终彩排我会来的，你也不用这么说的我好似色中饿鬼一样，漂亮小姐姐你自己去贴吧，我这边有莱茵生命小姐姐们，喝茶•jpg；
空：？！什么，我要看照片！我要看照片！拍桌•jpg；
“白面鸮，有没有看起来正常一点的办公室众人合照？”楚信然扭头问向一旁的白面鸮。
白面鸮闻言抬起头看了眼这倚在自己桌边玩手机的家伙，在桌面拉出一张文件夹来，点击图面排列，“自己完成你需求的操作，备注：严禁删除、修改等指令，只开放复制权限。”
“还真多啊，你在办公室装了摄像头逐帧抓拍的吗？这张又是什么鬼，怎么表情这么怪？”
楚信然也不客气的接过白面鸮松开的鼠标划拉着，也确实是看到了不少想要点删除的奇怪抓拍，并相信如果是赫默看着也会想要删除。
一个文件夹里一百多张照片全是多人同框系列，表情正常的正经照片寥寥无几，一张图几个人总有一个在颜艺，非常直观的体现出这白咕咕的恶趣味。
楚信然数次欲言又止，但还是重新投入翻看并努力压抑住了吐槽和喊赫默、缪尔塞思过来看看的想法，找了一张难得都带着些正常微笑的照片，“行吧，就这张。”
白面鸮倒也不问缘由，重新接过鼠标把图发送到楚信然的MSN账号上，这人工作时还一直开着私人账号，俨然也是个摸鱼老手。
不过在这种休息日似乎也不能证明什么。
“谢了……”楚信然也就抬起手机接收，先保存，再点转发，“我就当那些没看到了。”
白面鸮抬起头，指了指只剩三分之一水量的水杯。
“OKOK——”楚信然也就非常上道的一手捞着水杯一手捞着手机朝着饮水机那边走去。
一般通过市民A：【图片】喏，所以不要在用小姐姐大姐姐的由头喊我了，你说请我过来玩还正常点。
空：好吧，老师你这样都还是单身，身体没问题吧？
一般通过市民A：我猜你想被我拽耳朵。
空：嘿嘿嘿当然不是，不了不了。不过没想到莱茵生命公司里原来是这样的么？我还以为老师你是在那住院，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在工作？
兼职医生？
一般通过市民A：兼职保姆，帮忙陪一个年轻的小病人，和几年前的你差不多高。
空：呃……我已经长高很多啦！怒•jpg 是老师你自己长得太高！
一般通过市民A：堪堪一米八哪里高了，就龙族男性而言其实还有些矮哦，说起来我还能再长几年来着，你也还能成长嘛爱抖露小小姐——
空：不跟你说话了，排练去了！略——
小姑娘就是反复无常，楚信然噙着笑扫了眼因陀罗和维娜等人的头像，没有消息图标也就放心将手机揣回兜里，一面将杯子置于放置面，按下上方的放水按钮时，另一只手也顺势摸到兜里那华法琳医生的纸条。
华法琳医生这个称呼在楚信然的圈子里算是比较罕见，但换成血先生的话，出现频率就很高了。
事实上，这就是华法琳医生曾用于学术发表时的笔名，真身是一个萨卡兹人，血魔分支，换言之也就是吸血鬼，不过楚信然一度觉得华法琳这个称呼也只是她的代号而非真名。
原因也很简单，Warfarin这个名字有个同名的化学物质，学名：苄丙酮香豆素，通常被用在抗凝剂和灭鼠药上，后者在炎国还被半音译为「灭鼠灵」活跃于平民百姓的家庭中。
一个血魔，也就是有着吸血鬼用着抗凝剂的名称做代号也算是可以理解，虽然那位女士也很喜欢血旺这种炎国食物就是了。
“Warfarin，qw.PM.Hospital Queens。”
纸条上就这么一句话，让人乍一看有些难以理解，楚信然之前在安德切尔离开时就打开看过然后笑了笑揣回了兜里，要说感想的话那就是这点小事不如用MSN说得了。
华法林，一周一次，下午，皇后医院；
那串字就这么解读，更圆润一点的说法就是下周的星期二下午，在皇后医院见她一次，这句话其实连暗号都谈不上，唯一不好理解的也就是qw的缩写，这是一周一次的医嘱简写，经常去医院看医生填单的话估计也不会陌生。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明明也是罗德岛的成员之一，完全可以在上午和安德切尔一起过来才是。
不过他倒也没有打电话和用MSN发送消息去问，不论是玩笑还是什么有什么隐情，配合配合倒也无妨，这点程度的好奇还是能忍住的。
将续好水的杯子递到白面鸮的桌子上，没有出声再打扰她工作的楚信然端起了自己的临时水杯，微微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在和伊芙利特、麦哲伦在角落围着电脑聊着什么的缪尔塞思，再将目光放在另一侧坐在椅子上望着文件的塞雷娅，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
许久不曾再来办公室的塞雷娅，果不其然对自己座位边摊的地铺表示了惊异。
不过在没有人插科打诨的前提下说明前因后果倒也简单，塞雷娅以少见的通情达理无视了那些东西，坐在桌前看起了她那囤积好几天的文件。
现在一些工作指示和邮件都是送到721办公室不是防卫部，她有多少天没来办公室，这里就有多少张单子。
虽然多是些没有实际安排的说明和通知，但放着不管也确实不符合塞雷娅主任严谨作风，在这相对闲暇的双休日办公室里，也就她在真正工作了，连赫默都在一旁趴桌子打盹。
721办公室，倒是谁都有自己的娱乐方式，楚信然倒也没去加入那边少女话题的想法，也不打算打扰别人工作，留了一张便利贴注明出门也就迈着无声的脚步走出了那没掩上的玻璃门。
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随意一点也可以直接缺席，在哥伦比亚他也有不少能做的事，比如现在抓紧时间打个车去旧金区。
那里有着莱茵黄金在哥伦比亚最大的分部，集安全屋、情报贩售屋、酒店等功能于一体，比维多利亚那伦蒂尼姆和敦刻尔克的流通店面要正式豪华的多。
说不定还能遇到些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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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楚先生：
非常抱歉，很长时间都不曾联络您，虽然华法琳医生建议过直接用MSN发送。
但想来还是不够正式，便容我以书信的方式向您发起诚挚的问候。
而在此之前，请容我表达歉意，罗德岛的舰船已经在哥伦比亚的外城区完成停靠，博士也予以了所有干员们方便，并特意指出了六旗游乐园的优惠政策，为了让夜莺的精神更加安定，我不得不与临光一同带她前往。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听闻博士提过您身处哥伦比亚的消息，但夜莺的状态更需要一次放松，她的精神至今仍未从卡兹戴尔离开，临光认为夜莺或许需要您的帮助，这样的自作主张我并不认同。
但我料想她或许要不了多久，应该说就在近期，就会直接对您发出请求，于是我只能先一步将其写入书信。
您可以拒绝，说来有些荒谬怪异，当一想到赦罪师、您、还有博士，这三者齐聚于罗德岛的舰体那一刻，我心中便有一股莫名的恐慌感，明明您才是最忌讳这一切的人，我却感受到了始料未及的惊恐，这种无端的警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当重视。
但一想到您曾经说过的永远不要轻视预感，我决定慎重对待这种预兆，并告知于您，而对于告知这样的事所造成的困扰也是我要表达的歉意。
但还请拒绝临光的请求，她那边我会努力安抚的，不论是夜莺，还是您，亦或是博士，都请不要被过去所牵累。
祝您的内心毫无阴霾，身体亦是永远健康。
您的受恩者 闪灵；
.
“警兆啊……以我们各自的情况还能称作警兆……战争的受害者、促进者和参与者齐聚也算某种仪轨吗？”
将那字迹娟秀的信纸数次整齐翻折，对强迫症非常友好的做成一个厚厚的小方块，然后以手指持着探向车窗外，赶在司机提醒前收回这小孩子不能学的危险动作，那被水液浸染的小纸块便被冻成了更整齐的小方块。
这样整齐的冻结可要比随缘冻法更锻炼精神，这也算是他每日都有进行的源石技艺温习日常，就跟每日健身的性质差不了多少。
而这样塞着信纸的冰方块下一刻便被他塞入一个金属小方盒里，和其他几个冻着信纸的冰方块叠在一起，所有方块都没有融化的迹象，几个方块也都分别来自不同对象寄来的信件。
需要重视的内容，都被他这么保存，有时间的闲暇时抽出解冻，整合在一起从中找出或许能扯上关系的牵强逻辑，这种看似无比牵强的逻辑却能在后来的几次事件中得到或多或少的印证，倒也无法保证猜想全中的成功率，不过就算说出被人嘲笑，他也乐此不疲。
解出问题的那一瞬，那种豁然开朗感，不管之后是愤怒还是轻松亦或是后悔都无关紧要，那都是之后再考虑的事了，他平时对不少小问题都是含混敷衍不曾在意，但至少这种与自身息息相关的问题，他需要一个清楚的答案。
不过话又说回来。
“措辞和话语还是这么谨小慎微啊……有机会提一笔吧。”
他无奈的自语道，望着窗外这从早到晚，几次间断仍然未停的小雨，久违的有种自己也被乌云遮蔽的趣味感。
而且自己好不容易从那地铁开始准备面对过去了，哪来的牵累不牵累。

NO.45:Cyan
自称受恩者的闪灵小姐，或者说女士，也或者说小姐，是一位萨卡兹人。
她的年龄恐怕要比楚信然大上几年，但以萨卡兹人的平均寿命来算，大抵还是该被称作少女。
不过对于称呼和成长阶段的纠结是不必要的，她和那位夜莺小姐的身份才是话题的重点。
赦罪师，这个已经快被历史的车轮碾成源石渣的卡兹戴尔本土势力，萨卡兹医疗组织，早在魔族战争之后就逐渐的销声匿迹，事实上据闪灵所说也确实算是土崩瓦解。
不过楚信然是觉得这种东西说不得一个契机就死灰复燃了，但也不妨碍闪灵对外人避讳赦罪师话题的同时又对他抱有过分的歉疚。
“感谢你为萨卡兹做的一切，所有的赦罪师，包括我们之前谈到的年轻人们也都会知道你的名字，知道你为萨卡兹一族的付出。”
六年前的四月，在那卡兹戴尔边界区的那间昏暗的小房间中，高大的萨卡兹人这么对他说过，这份话语化作了真实，其中的年轻人之一，便是闪灵。
若是夜莺没有遭遇那些残酷的对待的话，大概也是其中一员吧。
但遗憾的是，她忘记了太多，不论是长辈、上司、同事或是亲人可能的嘱托，还是发生的一切，只剩下记忆的残片，告诉她作为一个人类应有的最初常识。
楚信然对她的了解并不多，但从当时初遇时的交流细节以及后来罗德岛的一些风言风语中，大抵能拼凑些简单的情报，而闪灵的只言片语也证实了那些拼凑的准确。
比如夜莺曾经也是赦罪师的身份，也比如夜莺因此而被囚禁并残酷的对待过，也比如救出她的人之中，领头者便是闪灵。
最后，是糟糕的身体状况和惨烈的精神状态拼凑出这个残破不堪的人。
初遇是在三年前，这俩人的组合里还有一个卡西米尔的库兰塔人，便是信中的那位临光，那时候的这三人还并非罗德岛的一员，三个各自都有故事的少女在维多利亚的郊区城市遇上拎着崭新大提琴给一户商人做家教的少年，倒是没有酒也没有讲出故事。
有的只有一场尴尬的交流，连三位少女本身的相遇都无比的尴尬——
两个背井离乡的萨卡兹人和一个对故乡失望并感染了矿石病的库兰塔人，在这个既有着浓郁医学氛围也有着浓郁骑士风潮的国家相遇，相遇的第一天是却是相同的饥寒交迫。
三个少女在一场当地的骚乱中展示了各自的品格，在对话中建立了初步的信赖，然后当天下午，16岁的卡西米尔前骑士被偷走了钱袋，一切又回归了原点，也正是这时，前赦罪师认出了曾经的英雄，可别提什么表露感谢报答恩情，少年压根不想理会她们，而她们也困于一场经济上的难题甚至不得不求助于对方。
更进一步的尴尬，让中午就试图对少年表达恩情的少女，好不容易在傍晚重新找到对方时，临到嘴边的变作了求助。
少年并不想理会她们，但为了在临时学生面前维系形象，还是提供了帮助，尽管用的也是学生提供的财产。
少年相当冷漠，但少年的学生却是相当热情，一个十二三岁的富家小女孩，看到三个可怜的大姐姐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尤其是在接触后更是为其三人的理念所吸引，一度打算资助她们。
被年轻的家教老师阻止了，也被三人之中两位话事人给阻止了。
一个是为雇主着想，一个是有自己的尊严理念以及对那家教老师的歉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寥寥数次的交流也是家教老师插科打诨以及冷嘲热讽。
却没想到促成订立了三位少女的同行方针以及组织名：「使徒」。
天可怜见，楚信然那会儿只是在说人类互相理解就得变橙汁而已，觉着这种EVA烂话肯定没人懂，说出来可以败坏一下对方的兴致，他被迫听这仨人交流最近的处境和感慨听了一堆，只是想发发牢骚，讲了一个又黑又深又残的故事。
但天知道她们是怎么理解的，居然取用了使徒那种怪异的名头来作为三人团体的名称，楚信然那会儿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表达能力出了问题。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第二天就拐弯抹角的赶那三个家伙走，就算那个叫丽兹的赦罪师状态真的很糟糕。
但待在那依然没意义，倒不如说赦罪师真的是一个都不想看到，哪怕对方的颜值很高，身材也很顶，换在皇家学院论坛上能让他喊楼上开车。
别开车了，一想到赦罪师的身份，就感觉是辆非法改装地精机动车。
炸上加炸……
人倒是赶走了，就是赶走时有点千恩万谢的意思令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那些冷嘲热讽是怎么被听成鼓励的，也不清楚自己那句「既然是感染者就去感染者组织好好待着」的嫌弃话怎么被理解成劝她们寻找感染者医学组织的。
总之一年后去罗德岛求医的时候见到这仨人就跟见鬼似的。
不变的依然是那副千恩万谢的态度，尤其是愈发恭敬的闪灵，让他又迷惘又感觉有些受之有愧。
他当然不会忘记当年吃过的瘪，在那间屋子里开会的萨卡兹人任何一个来给他舔鞋他都心安理得。
但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自己受了恩要报答，殷勤的几近诡异的地步，那可真是太怪了，按当初那个男人的说法莫不是萨卡兹全族都要给自己当牛做马？
不真实，不真实到面对那种诡异的恭敬时他有心想做点、说点什么来让这种关系正常一点，哪也没有成效。
连放下对赦罪师的成见和她正常交流都不成立，他在时间中转变了态度，可对方却没有。
她有她的坚持，楚信然也只有楚信然的无语。
也正因此，才会有阅读信件后的感慨，相较之下，那位卡西米尔的前骑士玛嘉烈•临光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也是如今的使徒三人组中唯一谈的上正常的交情。
至于那个不论是初遇还是再罗德岛再见都非常缺乏交流的夜莺小姐，楚信然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另类的赦罪师影响受害者，以及代号很有意思的阶段。
如今被闪灵这么一提倒是有了些兴趣，就是不知道临光的通讯什么时候来。
难得大家都在哥伦比亚，直接让斯特凡诺gck，然后自己来看看夜莺的状况岂不美哉？
“先生，旧金区体育馆到了。”
司机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也令他微微仰起头看向正前方的庞大建筑，以及稀稀落落的打伞人群。
“雨还没停，需不虚要雨伞？”
司机误解了他的犹豫，见他没有动作还以为是他苦恼于外界的雨。
“没事，只是一年不见，有点陌生。”
微笑着解开了安全带然后递出已经找好的车费加小费，从大都会区打的车都是研究员接送专用，不论是服务还是素质都算是哥伦比亚最高的一批司机，这点小费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谢谢，虽然雨不大，但也不要着凉了先生。”
“不会的，麻烦啦，再见。”
拍上车门朝他微笑的挥了挥手，再回过头朝着那高大的建筑走去，楚信然仰起头来看着那些被避开的雨点，也在看着那个旧金区体育馆。
莱茵黄金哥伦比亚分部，建在这种地方也算的上大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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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区里维斯体育馆，1092年哥伦比亚棒球杯的稳定举办地，拥有将近七万个座位，也是哥伦比亚境内所展现的科技气息最浓郁的体育场馆，不论是生态屋顶还是太阳能源石板还是使用循环水的场地灌溉都是自然与科技的完美环保融合。
同时这里也接待旧金区大学生的各式球赛，也包括音乐会、摔跤等运动，可以说是哥伦比亚最有名的体育馆，其本身也有相当便利的交通，临近本地轻轨、公交以及美洲火车。
旧金区、纽约区、以及华盛顿区周边小辖区都被并称为亚美利加洲，这是早在阿纳萨齐人还在这片土地时就有的古老称呼，也是纽约区那家America餐馆所取用的典故。
不过这算是不少哥伦比亚人自己都不甚在意的小知识，只有在某些官方组织见到这个单词时，你才会想起还有这么回事。
至少在这体育馆里行动着的，这些背负着危险器具的客人们是不会在意的，他们只会在乎眼前的屏幕显示，或是远处的屏幕显示，亦或是面前的饮品食物，以及突然洞开的金属大门。
【S7216】
溢出蒸汽的大门上方，莹绿色方框显示屏显示着尼伯龙根之戒的编号，每一次开门都意味着新的猎人踏入这片未公开区域，而这时所有猎人的手中的腕带也会显现出暗红色的警示投影文字：
【Cyan降临于在您的识别序列，请保持仪表与言行……】
“Cyan？这不是……”
“S，是狂猎？等等！Cyan？！”
“法克，是那个混——”
“闭嘴，你不要命了！”
霎时不论是还在走动的还是在吃饭的，乃至查资料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喝饮料的更是有几个呛到，只有刚入行不久的新人疑惑的看着手腕上浮现的文字，估摸着这是不是哥伦比亚的新活动。
确实，这种投影腕带是哥伦比亚分部才有的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但这种提醒所有猎人，狂猎驾临安全屋的机制却是莱茵黄金各个国家分部都有的，这既是对狂猎们的尊重和重视，也是对狂猎之下的猎人们的警示。
毕竟猎人们真的是太容易惹事了，不提醒一下都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样的人物。
虽然组织并不重视那些家伙的生命，但分部的东西可是要钱的，你猎人们作死死的倒是痛快，但一点遗产都不留难道组织还要找狂猎报销不成？
你们还是注意点自己惹的谁吧。
莱茵黄金的狂猎可都是接手过十次以上的A级委托，得到总部层层机关认可，不论是身手还是头脑都是猎人最前端的最强者，其中亦是不乏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凶狠角色。
这个机制就起个这样的作用，虽然哥伦比亚这炫技似的腕带确实花哨了一点，炎国分部只会给所有人面前奉上一杯名茶，乌萨斯则是所有猎人都将免费送上几大杯的伏特加或是格瓦斯，维多利亚则是显而易见的红茶。
都是给在场所有猎人送礼，大部分人也都欢迎着狂猎的光临，白嫖一次分部珍藏的优秀品。
哥伦比亚就很抠了，与其说是稳住大家不如说是威胁，也不怪哥伦比亚分部的闹事率异常的高，比最好战的乌萨斯分部还高那么一点。
不过现在，这种威胁还是有用的，相较于一些名声或冷门或和善的狂猎，这个Cyan本身就是个威吓。
最危险的狂猎，自比萨米神话神王的Óðinn也不过是杀人头点地，这Cyan可是会把人手脚打断扔进监狱的坏东西，不仅让你感受痛苦，还要让你经受折磨，他这几个月来的销声匿迹让不少猎人都安心不少，谁知竟是在哥伦比亚登陆了。
这种本来就没几个人敢招惹的疯子，就算不威胁也没人敢犯事吧，正当一些刚被科普的新人这么想的时候，便已经有人以怨毒的声音怒吼道：
“苍——七——”
“哟……小狼崽子好久不见啊，果然是叙拉古混不下去了对吧？”
猎人的猎人，狂猎中的恶棍，竟然是个那么年轻的脸，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朝着那个噌然起身的健壮鲁珀打着招呼，以最亲切最愉快的语调说出最挑动对方神经的话语。
“你的家长呢？来来来，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你也有资格去监狱一叙——”
看吧，我就说能遇到些熟面孔。
年轻人挂着要新进账的微笑，心里这么想着。

NO.46:要保持消息的灵通。
（前段时间跟人打了拜松的赌，明天对方就该兑现成都请客承诺了，更新倒是不会断，不过第二天的更新可能会晚一些，老规矩，如果耽搁了回家，我会在更新最前端的末尾间贴提醒。）
一整天断断续续下着的小雨停了，气温似乎又被降低了一些。
里维斯体育馆的非开放区，本质为莱茵黄金分区大型吧台，眼下也是一副有些低温的模样，哪怕开着暖气。
隐晦的目光大半落在那个甩手的年轻人身上，剩下的目光落在那个被放倒的鲁珀人，对这迅速的结束有点接受不过来。
太快了，从挑衅到那鲁珀人扑出，数秒之间两人彼此互换位置，扶开对方的拳头反身扭转关节再甩出一柄猎刀搭在他脖子上，那个年轻人便完全占据了上风。
但连脖颈边搭的那支刀也只是吓唬对方，露出个少数人的角度才能看到的笑容，他便干净利落的甩刀反握着刀柄一拳挥在了对方脸上。
很难想象他那瘦削的体型是怎么爆发出的那种力量，一拳将比他身体轮廓大三圈的鲁珀壮汉击倒在地，那翻白眼的样子显然是一拳就昏死过去。
然后就朝所有人挥了挥手：“很抱歉打扰了各位，还请继续忙吧。”
说完直接弯下身拽起那鲁珀人的大尾巴，好似拖死狗一般的拖到了吧台前，拉出一长串混杂着涎水的血迹，好像还落了几颗牙齿。
“来一个清洁工，对，清理地板，有污物。”
吧台前的黎博利人将话筒狠狠地扣在电话机上，望着那恰在此时走过来的年轻人，恶狠狠地说道：“我还有三天就能换班了，为什么会遇到你这家伙！”
“那说明你人缘不行啊……”松开拽着别人尾巴的手，年轻人遗憾摇了摇头，“我离开维多利亚抵达哥伦比亚的事可是跟鸦之主说过。”
“那只乌鸦？”黎博利人嗤笑道，一头的银发也颤了起来，一对纯白的鹰羽更是飘摇，“东国人从来靠不住，成熟的哥伦比亚人都不会对东国人抱以信任，他们诚意只体现在背后给你一枪。”
“不要在这种地方展示国籍歧视啊，你们的黑船不是捞走了很多东西嘛……”年轻人微笑着说，然后敲了敲木质的柜台，“来一杯绿茶，顺便帮我把那匹狼领走，允许你们抽走8%的手续费。”
“没有……”男人瞪眼，白金色的眼瞳有着莫名的威势，“这里没有茶叶，莱茵黄金是个对赏金猎人的服务平台，更不可能帮人报警抓捕猎人。”
“绿茶饮料总有吧，我看到了哦，那边的柜台……”年轻人抬手指向柜台边缘放置瓶装饮料与拉罐的透明冷藏柜，“而且这不叫报警抓人，这叫提供服务。”
年轻人抬起右手，右手中指上的金色指环在这没有其他点缀的手背上异常显眼，既是狂猎的象征，也是权利的体现，不过也只在这种地方他才会戴上。
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猎人信用点100，指定通话号码和内容，提供个服务呗，白头鹰，你还有三天才换班呢。”
这个高大健壮的黎博利男人瞪视着这年轻人，那眼神似是要择人而噬，一股凶狠的气息亦在无息间酝酿而起却又被一旁伸出的手压了下去，“我来通知，我来通知。”
一个兽化，或者说返祖比例异常高的佩洛女人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抓起了话筒，“喂？通知991来领人，就用苍七的名号报，对，警署会明白的。”
雷厉风行，说罢就垂下了话筒，推搡着那个健壮的黎博利男人：“你走开你走开，不要把你的脾气甩在莱茵黄金，跟狂猎起争端你想什么呢巴斯隆！”
“啧。”男人厌恶的望了眼年轻人，依言退居后方，随手抓了个同样在柜台忙碌的职员往那佩洛女人边上推，“你先替我的位置，我去休息。”
“还是这么随心所欲啊，那个白头鹰……”年轻人遗憾的摇了摇头，“他还想着他的元帅大人吧？同样是战区统帅同样是阿瑟，韦尔斯利可要比麦克阿瑟有风度不少啊。”
“哥伦比亚人怎么可能会拜维多利亚人啦！”几乎是颗狗头的目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家伙可不就是么，要我说军队里出来的干嘛要当分部负责人……就因为炎国的猎人最少，上面就一点都不重视炎国猎人的待遇，你可要更加油才行，一个狂猎可不够。”
“那我也是加把劲骑士了……”年轻人古怪的笑了笑，“可炎国人也压根不需要做猎人啊，我们更擅长种田养民，休养生息，而不是四处流窜的破坏。”
“这么说猎人过分了哦，莱茵黄金好歹也是和天灾信使们接轨的，危机协约的发布也有我们一份，这一点倒是一样的。”
“但危机协约不在乎执行者身份，而莱茵黄金必须是赏金猎人。”
“算了，不跟你辩……随你吧……”佩洛女人叹了口气，然后抬起手伸了个懒腰，丰满的曲线呼之欲出，看似毛茸茸的身躯已然能令远处一些人投来视线，而她无所谓的继续说，“反正小鸦在聊天室里说过你在哥伦比亚的事，我们也都做好了准备，没想到先撞上你的是巴斯隆那家伙，你之前在猎豹那传的消息很有用哦，犬姐她还夸过你呢。”
“消息……”年轻人思索了两秒，“哦，谢拉格？”
“是啊……”女人点了点头，接过一旁同事递来的绿茶然后转交到年轻人面前，“谢拉格的招人已经告一段落了，大部分都没有后来的消息，大家保守点果然没错，现在就在等里面的猎人什么时候联络，或是直接注销得了，感觉是失联了。”
“说得好像那雪境会吃人一样，又不是北地冰原……”年轻人失笑着，拧开了饮料瓶盖，“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的，封闭是真的封闭，但是危险的话……环境的危险更甚于人倒是真的。”
“那就承你吉言咯，对了……”女人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柜台前捞出一个腕带，“来，哥伦比亚分部的特产，跟最近盛行的电话手表一样的东西，支持各时区同步以及坐标定位，重点在于更小可重叠，而且直接投影，看起来就很酷吧。”
“我看到不少猎人手里都有这玩意儿……”接了过来打量着这条平平无奇的淡蓝色腕带，年轻人倒也不急着佩戴，“白送的？”
“替别人公司宣传而已，也就白送了，哥伦比亚猎人福利，有兴趣就给点调查问卷反馈，说起来你来干嘛的？就为了抓个人？”
女人说着扫了一眼柜台下还没醒过来的鲁珀，又见远处大门打开，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跨入大门一眼望向这边，开始几人过来给那地上的鲁珀大汉铐上手铐，然后对年轻人翘起了拇指再给女人递出一张卡片，然后几人抓手抓腿的直接抬了出去。
“吉诺维斯家族的「下人」，他们一族在哥伦比亚可真是混的愈来愈惨了，眼下还要服从于德克萨斯家族，你最好注意一点，德克萨斯家族的驻地就在纽约区。”
“吉诺维斯现在还存在么？”年轻人诧异道，“我可是记得这帮家伙四散溃逃都不敢露面。”
“最后一个被你扔进了监狱，算上他的父母和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确实是不存在了……”
没好气的看了眼这家伙，女人咧了咧嘴，露出一看就常刷的洁白尖牙，“不过这么一来，你的履历就显得更臭了，总会有不长眼的气不过来找你的，一群人聚集起来就觉得自己有了勇气。”
“那感情好啊，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幸运儿成为新的加班费……”年轻人指了指桌上那张卡片，“喏，可帮我收好啊，赏金记得转我账户，跟猎人账号绑定的那个。”
“好啦好啦，龙门账户数字都知道，现在活跃的狂猎连四十个都没有，大家记性没那么差的……”
女人摆了摆手，“所以你没有想接的任务么？”
“暂时没有，不过倒是有些想问的，帮我悬赏一下教团在哥伦比亚的情报吧，不论是撒旦教团还是海神教团什么的，你知道我指哪个教团。”
“那个邪教啊，知道知道，谁都烦那东西……”女人抬起手在一旁的机器旁操作，拉出一道悬浮的光屏，“说起委托，你知不知道有人委托抓你啊？”
“什么？”
“委托地是炎国哦，委托内容是……”女人说到这抬起头扫了眼周围，然后压低声音说，“将苍七带到炎都，不论是直接引导还是绑架，总之要活的，还不能损伤太重……不过要求和这难度直接被评价为A级了，如果不是规模太小不足以评S，说不定还能往上，根本没人愿意接嘛。”
“赏金很高吧？”
“是啊很高，让人无法理解这种委托贴上来干嘛，甚至没有透露你的真实信息。”
“我倒是理解了……”挂着微妙的笑容，苍七抓起了饮料喝了一口，“找个机会自己把自己抓过去领钱。”
.
几分钟后，悬赏任务谈拢后的楚信然走出了大楼，心情不错。
没有真的拖到需要发信给白面鸮她们自己不来吃饭的地步，还收到了白给赏金，然后是那个搞笑的绑架委托。
高额悬赏，指名苍七，但不给任何情报，乍一看倒是正常，因为苍七在猎人圈子里也是个谜团很多的家伙，不知道真名不知道种族，只知道是炎国人而且相当危险，这么说来悬赏没有给出情报就很合情合理。
可一想到是炎国发布的悬赏，再想到自己那很少在意的身份，这事就显得很蹊跷，以龙族在炎国的支配力，能绕过并向灰色领域发布悬赏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莱茵黄金的分部负责人都或多或少知道狂猎们的一些身份，炎国分部更是了如指掌，就算是愣头青接待员代为处理或是干脆就是网上发布的任务，能挂一天也是奇迹。
上面有权利撤销危害平台的任务。
这种时候结论就很明显了，龙族授意，或是干脆就是龙族发布的悬赏。
这倒是顺理成章了，他们知道自己在外的情况，非常配合的隐瞒情报并给出了巨额赏金的信号，本质上是在劝诱自己回「家」。
炎国如今的成年标准是18岁，刻板守旧的家族，唯独规矩倒是根据法律变得勤快，而按照他那四月的生日，那些人该急了，没有元服加冠就到19岁是异常的。
简单来说，就是催自己回去过成人礼，哪怕自己在五月的时候就已经拒绝过一次，那些人眼见只剩下半年竟然心不死的想出这种办法来。
别说，这办法还挺对胃口，两百万龙门币只需要回个国就有，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也不担心那些家伙不兑现，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丢掉礼仪的必要，那些家伙可是最讲究这个的。

NO.47:同类不同心，但同忧。
“喂？zaima？”
因为时间的余裕而非常节省的选择了公交车，楚信然拿着手机拨通了那个几近半年没有点过的电话簿号码。
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在一座城市的高楼大厦内，电话被接通。
“既然是这种语气，那就该喊舅舅不是么？”没有明显口音的标准炎国话由这低沉浑厚的男声说出，带着几分随意的平静。
“那还是免了吧魏叔，道理还是该分清楚的……”望着车窗后的街景，楚信然的语气也很平静，自然是同样以炎国话回道，“魏窈悠作为魏家的旁系，同你的联系太远了。”
“这么直呼母亲的名字，文月也会数落你的啊，信然。”高大的男人背过身去，望着远处巨大落地窗后的建筑群，也是在望着炎国的方向，“对逝者稍微宽容一点如何？”
“我很宽容啊，觉得不够我还可以称呼魏窈悠女士，你知道我不是在轻蔑或是挑衅，单纯只是，对那两个人很陌生罢了。不论是父母还是爸妈，都叫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对这个称呼有抵触，或许有另外的谁占据着那些称呼，但你并不同我讲述那些事。”男人的声音依旧平静，端着那话筒望着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来车往。
“没必要讲啊，就连那些恨不得把我一日三餐都调查一下的长老们都不会关注这些……”
楚信然也望着远处的车来车往，现在是红灯，这十字路口的横向车道来回开送倒是很欢快。
“在这种语态下说话时，我们算是亲人，这是我们的约定吧。所以可以关注一下年轻人的情感问题。”
“年轻人的情感没有问题，所以跳过吧。”
“我们有五个月零七天没有说过话了，可以这么随便的跳话题吗？”
“记得这么清楚是怎么回事？你有这么闲么？”
“有人会替我记，独自一人是体会不到的……”男人回过头来，暗红色的竖瞳映着桌上的日历标记，声音略微柔和了些，“不谈家族的话，你回龙门，那个位置还是会腾出给你。”
“你很有天赋，但不该这么浪费，家族对你的容忍和迁就持续了六年，但很难说清楚还能继续多久，等你想要对抗他们的时候，会需要力量的，到那时或许就晚了。”
“你好熟练啊——”电话另一端的年轻人感叹道。
“谁都有过年轻的时候，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把你扔给我？”
“这问题是往昔复刻吗？”年轻人吐槽道，但也依旧回答，“因为那会儿我被嫌弃呗，虽说是楚家最后一人，但楚家的东西早就被瓜分完了，除了那些老东西，谁在乎我死活。”
“当初你这么回答我，如今我也这么回答你，你是被嫌弃的，而我也是被他们嫌弃的，他们就把你扔给了我。”
“还真是复读机。”
年轻人无端的笑了起来，另一端的男人嘴边也咧开了非人的弧度。
无他，男人本就长了一张超出常人的脸。
“是啊，隔了三年的复读机，三年前你就看得很清楚，而那些家伙却一叶障目，只以为是把自己二十年前嫌弃的人和二十年后嫌弃的人摆在一起，就像堆砌废品，可现实就是你在四年后就成了小魔头，魏武子可没少进医馆。”
“这么一说就显得魏叔你当年也很有故事嘛，不过我心疼国际话费，能精简一点么？”
“来龙门我能跟你说个几天几夜……”男人说，“但现在我只是在告诉你，你的起•点远比我当初高得多，我也在给你机会，但这个机会你觉得能持续多久？”
“在我价值还在的时候。”
“你和家族的其他龙不一样，他们可以平庸，你不能，当你平庸起来，那些叠加的东西就能轻易地摧毁你，因为你姓楚，这曾经是个大姓，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你以前都说对楚家毫无了解。”
“你十八岁了，炎国现在的律例十八岁就是大人了，我可以说一些猜测，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来龙门我再跟你说。”
“你一直在强调龙门，我都怀疑起是不是埋伏了五百个刀斧手。”
“我埋伏了……”男人慢慢的说，“一头鬼，一条龙，还有一头老虎，在近卫局的那个位置。”
“那就太可怕了，龙争虎斗鬼见愁……”年轻人笑着说，“会是我认识的吗？”
“你都认识。”
“那这种龙潭虎穴我就不闯了，还是直接回炎国吧。”
“终于到正题了吗，快半年了不曾联系，是来问那个委托的吧。”
“是啊，所以来问问魏叔你怎么看，我这几年没关注过，不知道有多少层刀斧手。”
“加冠还是得去的，传承至今的仪式有着远超形式上的意义，刀斧手的话，会和糖衣炮弹一起出现吧。”
“看来两百万还不够甜，楚姓到底塞了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大手笔。”
“我想……除开这个姓氏外，还有你自己展露的价值吧，家族就是这样，在你有用的时候，不论你如何叛逆，大家都会关怀你，但你也不能表现的没用，因为你已经浪费过很多资源了，刀斧手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突然感觉不去更简单些。”
“一时的简单，后患无穷，还记得凌霄殿么？”
“真麻烦啊，魏叔你也会来么？”
“每年一次的族类加冠，暗合炎国的佳节盛会，所有族人都会来，我也不例外。”
男人微微扬起头来，望向斜对面墙壁上的照片，在充足的暖色调灯光下清晰地呈现出还算热意的几人合照。
“怎么？这时候喊舅舅的话，我还是会帮把手的。”
“不，只是觉得有熟人在的话，装起逼来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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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啊，这种自信。”
长耳离开听筒，面貌介乎于龙与鹿之间的男人轻笑着感叹，感叹自己花了那么多年才找到的东西，对方年纪轻轻就已经拥有。
也因此，他才是自己最看重的那一个。
仿佛等待着时机一般，在他将听筒扣入电话凹槽时，敲门声随之响起，而男人并无意外的说道：“请进……”
“总督大人。”
从这这龙门上城区，行政长官办事处推门而进的人，一身都拢在黑色的制服内，连脸上都覆盖着金属面罩，唯独一对尖角从缝隙中透出，略带蜿蜒。
在炎式复古设计的吊灯下，制服左胸的龙门徽记反射着出淡金色的微光，其上还有一串黝黑的图标，像是只眼睛。
“楚处长在哥伦比亚旧金区出现，击倒了一位当地猎人……”那个人报告道，“这是半小时前的消息。”
“知道了……”总督说，被漆黑手套覆盖的手指拈起桌上的烟斗，“将楚信然从情报组任务里撤掉，还有别的事么？”
“呃……”那人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长期任务突然就结束了，但也立刻反应过来，继续道，“塔露拉在乌萨斯地下感染诊所出现，似乎只是在照顾小孩，但这是她第十三次出没地下场所了。”
“此消息来自昨日下午三点的图瓦工业区。”
总督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开口问：“科西切公爵还在圣彼得堡？”
“是的。”
“还有别的报告吗？”
“报告完毕。”
“那就退下吧，继续你们的工作。”
“是！”
大门重新关闭，这片空间又恢复了安静，总督默默地抬起烟杆，望着那不知何时竟已经亮起火光的烟袋锅，似乎并没有抽的意思。
都是有想法又很自由的年轻人，既犯不着他关心，也没他关心的余地，但相较之下，陈家的女孩也不怎么省心……
“三个没有正经父母的年轻人，怎么犯得着自己操心的地步。”
想到这里的他终于开始惆怅的吞云吐雾起来，久违的，对那些老东西交给自己的任务感到了些许烦躁。
他们看中楚信然无可厚非，但另外两个分明另有人负责才是。
他也确实是需要回一次炎国了，地位和尊重都得是争取得来，不论是权利还是力量，都需要展示出来才会有更明晰的话语权。
那些始终不看眼下，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家伙，真的是需要一盆冷水浇下来，这盆冷水……光是乌萨斯还不够。
只是不知道文月怎么想……
这时想起他那一直以来都共进退的妻子，他并不踌躇与她分享这些。
但她的身份完全不当搀和其中，尤其是她还对那些孩子有着妇人的感性。
还是聊一聊吧，他这么做出了决定，不过倒也没必要拾起桌上的手机。
有的是时间，让她在商场多待会儿吧。

NO.48:总之我先摆个伊芙利特在这里。
（计划有变，在夏梅隆那住两天再回家码字，这几天更新都是中午左右发。）
“跋涉而来的路……是何模样？”
“我的此时，你的如今，于何处交汇？”
“看起来心情不错？”
看着那哼着歌踏入大门的楚信然，缪尔塞斯打了个招呼。
虽然没听清哼的什么，但显然是东国语，听着还蛮有节奏感。
“不，心情很糟。”楚信然微笑道。
缪尔塞斯怔了怔，自然是没料到会迎来这等回复。
“不过心情再糟也得往前走不是？”他仍旧微笑着，站定在那，摘掉了两侧的瓦伊凡角套和鼻梁上的眼镜，在跨入721办公室后他倒也不需要这俩东西。
就像空不必在试唱间戴着鲁珀耳套一样。
不过缪尔塞斯仍是有些尴尬，哪怕对方表述了一串解释她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她清楚自己距离了解对方还早，这种时候贸然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不合适。
所以她也只能打了个哈哈盖过这个话题：“今晚大概不会出去吃了，赫默和塞雷娅还是死板，说是不能让伊芙利特太想着外面，晚上就在公司餐厅解决。”
“莱茵生命的餐厅质量也不比外面差，问题不大吧……”楚信然说着打量着里面，一眼只看到角落电脑边冒出的白毛和黑色羽饰，“办公室就你俩？”
“赫默去卫生间了，而塞雷娅主任自然一如既往的到处跑哦——”耸了耸肩，缪尔塞斯无奈道，“麦哲伦去了梅尔那边，为了升级她的勘探器材。”
“伊芙利特呢？”
缪尔塞斯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八楼，实验体观察室以及宿舍，和其他实验体一个大房间的宿舍。
说起那些实验体，也不得不提楚信然的「摇篮曲」效果愈发低微了，就算那些孩子体内的东西不再作妖，可身体的问题早已无法挽回。
或许什么时候就会异化为怪物吧，但在那之前，就会被先一步封锁处理，-4层那些冰库里的尸体大抵能够证明这一点，莱茵生命背地里对这方面的研究刚刚起步，但也已经总结出了一些残忍的规律。
但就算是如此，关于莱茵生命地下区域的探索确实是停下了，不论是时机还是准备都不足，再加上那次短暂的探索可以得知现阶段没有开启新的项目，他也就不是多么迫。
对地底的谜题就只剩下那高塔上的盒子。
这换作闯关游戏大抵是终boss吧，虽然很少有游戏会把最终Boss放在你一眼就能看到的新手村外。
不过话题还在伊芙利特身上，楚信然也就叹道：“好吧，又开始了。”
“听赫默说都是小测验，比如伊芙芙的身体状况，以及源石技艺适性之类的，没有失败风险也不会多痛。”
“打针还是会痛，起码她确实很怕。”
“喔！赫默你吓我一跳！”
赫默的声音突然从楚信然背后传来，却是吓到了缪尔塞斯。
“抱歉，但你们站在门口说话，我也没有特意压低脚步声……”
看了眼让开身的楚信然，赫默穿行而过，直直的走向自己的座位，“今晚梅尔搞定那个喷火器的处理，明天就能开始源石技艺测试，你俩有时间么？我们需要一个能操控水分子的术士在场。”
这是与楚信然相似的源石技艺侧重，早在前几日的交流中便展示过的能力，缪尔塞斯也能控水并相当的细致，细化到了分子的水平。大抵这也跟她的工作内容有关……说起来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哼哼，我当然有……”缪尔塞斯得意的笑道，“信信你来么？”
但楚信然只想吐槽：“你到底什么工作怎么天天都有时间。”
“什么工作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假很自由咯……而且我的项目刚结束没多久，就跟麦麦一样等待新交接呢……”
缪尔塞思迈开几步，在赫默不远处坐下，“所以信信你来不来？”
“来，我也想看看伊芙利特的源石技艺有多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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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涂装银色边环的并排液罐被放置在一旁，其上连接的液化源石管道细长封闭，直至女孩遵作远处大人们的话语，以源石技艺相应合的精神驱使下，捏下位于握柄下方的扳机。
噼啪……
火花自短腔飞迸而起，下一刻便是盛燃的火焰，炽烈的火舌随着女孩心里下意识的想法喷射而出，朝着远处那些身着白大褂的身影。
可那些白大褂的身影压根无惧，半透明的无机墙壁阻拦了热量的同时，也阻拦了里外，虽是室外测试，却也显然做足了防护。
于是小女孩只能看着他们垂头记录的模样，心头有些自己还未曾察觉到的可惜。
“温度1300°，玻璃上的热耐涂层结构稳定。”
“喷射距离13M，这似乎还没到生命科学部所说的极限。”
“虽说是喷火器的模样但终归还是个法杖器具，若是术士心不在焉，自然不会发挥至极限。”
“不过还真是……这样的年龄就具备这样的火力，就算是喷火器的初始射程加成也不可思议，萨卡兹人的天赋还真是魔鬼般可怖啊。”
“谁说不是呢，那小孩看我们的眼神就像节虫的蛰刺，光是对上就感觉被刺伤一样……”
“这里是莱茵生命，作为科研者说话就不用那么神棍了吧？”
千篇一律的制服仍不妨碍她的清丽，她微笑着，但几个碎念的科研者却能感受到淡淡的冰冷。
缪尔塞斯，她应该不算是项目成员才是，但这种室外测试被围观也很正常。
尤其是升华项目涉及了莱茵生命多个部门，每次有点成果时都会有不少代表人被派来视察成果撰写报告。
不论如何，他们是觉得不太舒服，至于对方所说的话是否有着道理却不是他们要考虑的事。
科研和宗教并不太好分割关系，泰拉曾有不少科学家有着卓越成果的同时也是个神职者，虽说在眼下的莱茵生命里，这种兼职并不常见，或者说就算是也没被人注意传开，因为风气也没那么随意，也就显得这个话题有些胡搅蛮缠。
大家暂时中止了话头，一个没有参与对话的研究者朝着另一侧照看仪器的赫默博士举起了一旁的立牌，立牌上书写的哥伦比亚语简短又明确，令那赫默博士见后点了点头，敲了敲面前的防护壁，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后，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那是研究员们也不太能懂的手势，毕竟那是战术领域的手语，是赫默博士与实验体同外人接触时，外人当做小孩子会感兴趣的暗语教授于孩子的，赫默博士反而是跟孩子的交流中间接了解。
提升覆盖火力；
得到了她的指示，原本心不在焉的实验体显然有了兴致，嘴角微微咧起，手中持着的喷枪也泛起淡淡的暖光，便是下一刻，火线变成了火柱！
临时的隔离墙不能隔离声音，那轰然声中的扩大的火势终于有了令研究者们下意识退后的魄力，也令一些敬职者立刻看向了探测器。
而另一侧，赫默也在朝伊芙利特做出后退的手势。
“喷射距离16M，温度1700，超出预计，涂层有轻微融化迹象。”
出色的成绩被这么念出，就连最初碎碎念的那些人看向孩子的目光也不免带上些许惊叹，惊叹的看着那孩子被流焰环绕的身姿。
乍一看像是失控即将受伤，但实际是不少术士在具备极高源石技艺亲和时都有的表现，他们的天赋超出了常规，天赋造就的力量未能被精神完全束缚，就有了这些同类源石技艺的溢散表现，那些溢散通常都对术士本身毫无损害，却又能化作阻碍外部的屏障，就像是天然的防护。
但在另一部分术士眼中，那并非什么值得骄傲的东西，有那玩意儿只是证明你对自己能力掌控不到家，或者干脆就是你的心智不成熟，用个法术还要给自己强加特效。
虽然看起来很酸，但确实是说对了大部分情况，大型学校的源石技艺教程老师都会敬告每一位学生，入门要一点点的踏入，就像饭得一口口吃一样，不要急着探明自己的容器大小，那或许会助长自我的不良心态，也会伤害周围。
前者显然是对天赋太差容易自卑或是天赋太强容易太飘的人准备的，而后者……只是因为那些特效关不了友军伤害，你特效开的爽，但是没人敢靠近的。
除非源石技艺本身就很温和。
但伊芙利特这种显然同温和无缘，令不远处站立的外人都微微皱眉，望着孩子在那扭曲的空气下展露的不甚明显的微笑，也望着孩子身上延伸的灰黑色薄烟。
但不论是一旁只盯着伊芙利特的塞雷娅还是另一侧只觉得伊芙芙好厉害的麦哲伦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当然，这种关头还分心关注周围的人大概也挺奇怪，就算不关心伊芙利特的状况也会被那火柱所吸引眼球，简直像是测试新武器。
或许这就是测试新武器吧……楚信然望着伊芙利特身后那几乎要汇聚成什么形象的黑质，畅想着所是没有火焰喷射器为她收束火力，她以最原始的方式爆发火焰是否会将这个小广场化为火海。
量身打造的喷火器设备，另一种意义上的限制，据赫默所言，生命科学部似乎也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做出最初加料版的喷火器。
不想看到她被限制的人在这公司里潜伏着，令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日的隔离室，那个可疑的家伙，究竟是人还是什么东西，隔着厚重的金属和木板他就算是开启了那个视界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
但一想到有这种家伙存在，以及地下的那些东西，自然也就总觉得莱茵生命会出点事。
他没有什么好保留的，该说的也都跟赫默说过，既然她还没有撤走的念头，自己似乎也不该疑神疑鬼……
扯淡呢，他从来不会忽视自己的感觉，也因此伊芙利特手里才会套着那本该属于他的腕带。

NO.49:疑云。
（危机协约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钻研起来一不留神时间就没了，回头就更新晚了。）
“伊芙利特，来，送你个好玩的东西。”
“这是什么？”
“按这里，再戳这里……看到没！”
绑在伊芙利特手上的腕带投影出淡蓝色的光幕，既显示着时间也显示着其他功能栏，拉开还能窥见哥伦比亚全景的地图以及代表自身的光点。
哥伦比亚莱茵黄金分部给各位猎人准备的腕带，也是某个企业的宣传试作品，这种东西被做手脚的可能性就跟分部被袭击一样低的不用考虑。
莱茵黄金本身也有自己的技术者，在帮人宣传之前先测试确认算是基础。
“好酷啊！”
性格一直刚强的像个小男孩儿的伊芙利特在审美上显然也朝着男性化的道路靠拢，入手新玩具般把玩着腕带并发出了显然很喜欢的感叹。
“提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过还是有必要拜托一下梅尔工程师额外添加耐热处理……”端着她的小手，楚信然再次抬手在腕带上划出光点的功能性，“还有这里的位置共享，一定要是这个号码知道吗？”
键入了自己的手机号，他耐心叮咛道：“同样的你也能在这上面看到我的点，我在这里。”
他指着象征伊芙利特的光点旁边的小绿点，这腕带的功能框架是自带的，可装载的定位显然是莱茵黄金的技术，而在这一点上，也就与狂猎的尼伯龙根指环的其中一个功能重合了，眼下能达成交互式功能倒也是意外之喜。
“喔！”女孩张大了嘴，立刻就后退了几步看到自己的黄点微微动了一点，都觉得有些好玩。
但她跑了几圈后又走了回来，扭扭捏捏的问：“楚信然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楚信然怔了怔，望着她那因困窘而泛红的脸，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明年去了，不用考虑回礼，快到了我会告诉你。”
“好吧……”显然是松了口气的模样，伊芙利特点了点头然后后知后觉的弯腰避过头顶的手，“不要拍我头啦！”
然后又问，“对了，待会儿试那个喷火器我可以带吗？”
小孩的节奏真的很跳脱，话题和心情转的比哥伦比亚秋季的天空还快。
“你先去拜托那位梅尔姐姐给你加层抗灼烧隔热涂层……”楚信然笑了笑，“就是麦哲伦偶尔挂在嘴边的那位，和这间办公室同一楼，去吧，不太想和别人说话的话，就去拽缪缪或是麦哲伦。”
“好！”
确实是一直都和梅尔不怎么熟的伊芙利特非常满意楚信然给的办法，啪嗒啪嗒的就甩着棉拖鞋奔向远处和缪尔塞思聊天的麦哲伦去了。
看来会是三人一起去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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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才会有第二天的这一幕。
火舌炙烤着透明的墙面，逸散的炎流扭曲着肉眼的视野，流转于伊芙利特周身的火焰似乎也在进行某种活动，想要聚拢在一起又被某种阻力强行打散，而在楚信然的视野里，就是黑色的气流一面从伊芙利特的身体中试图挣脱，但又有「二五仔」在回缩，就这样周而复始，没什么变化。
名为伊夫利特的炎魔正被同样名为伊芙利特的萨卡兹女孩努力的压制着，源石技艺唤醒了异类的同时也是人精神最为活跃充实的状态，只要并非预料之外的发展反而能成为助力。
意志层面的对抗，年龄从来都不是衡量标准，坚定才是至始至终的攻略法，更接地气一点的话……那就是够倔。
这种唯心层次的东西，当然是得够倔才行。
不过换言之，伊芙利特应该预想过会被那东西妨碍影响，否则迎来的就不可能是短暂的压制。
而该是源石失控再加精神上的痛楚——这称之为法术反噬也并无不可。
某些术士在释放大型而又周密的源石技艺时出些差错便会有这类惨痛的反馈，只是相较于伊芙利特，他们一致的只有病征，而不是病理。
——当然，这是指用自身施法的传统术士。
因为伴随着学术的发展，如今已经有了「将法术理论和建模外置，术士只需要灌入源石力量」的理论，这个理论正在逐渐替代传统理念，多利用特制法杖增幅工具和仪器就能避免最大的风险，不再自己负责全部环节而是用设置好的程序和机器负责某一部分。
这个理论是可行的，就连大部分传统术士都认可这种思想，但这并不能改变泰拉的源石技艺圈依旧是传统术士占据90%的现实。
理由很简单——没钱。
按照那种工具理论，大型法术的构筑确实是变成了低风险，某些只能在传说与神话之中才能听到的可怕力量也将得到还原或重现，确实是令人振奋。
可那种工具理论所要借助的工具显然不是个便宜的数字，首先每件器物为了保证源石技艺的传导顺畅以及不浪费能源，必然得塞源石，还得是纯度高于80的至纯源石，更别提那些本身单个来说都可以当法杖用的内部构造所要耗费的材料……
这个理论一开始被发表时算是改变了学术界思路，也被好多源石技艺科的大学生写论文时套用过，可并不能改变圈子里的现状。
因为这是只适用于国家企划的理论，连大型组织以及某些城邦都负担不起，更别提那些器物的维护修缮。
总的来说，对绝大部分术士而言这就是个屠龙术而已，就算公开给你思路和细节，你拿着也没什么用。
不过聪明人还是有的，之前也提到了这种理论改变了学术界的思路。
虽然牛逼的大型法术做不到，但是小型法术的便利化总可以打打主意。
所以一时之间也涌现了不少奇怪的源石小玩意儿，这才是亲民的东西，而对追求干架和火力的术式们而言，最喜人的新东西无异于法术增幅器了。
如今的新生代法杖大抵都加装了这类东西，包括伊芙利特的喷火器，只是现在还处于并未激活的状态，那自然不是该让孩子随便玩的东西，也和「测试源石技艺适性」的目标相去甚远。
“结束了，卓越评定。”
出乎预料的顺利，除去火焰放射器外还有普通的法杖以及另类的源石仪器，测试伊芙利特对源石技艺维持出力的稳定以及持久方面，这些与精神关联更大一些的测试成绩并不良好，但也不妨碍适应性被评价为卓越。
后天的不足可以靠锻炼与学习搞定，先天的优秀却是太多人都向往的，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但升华项目的目标可不是转变一个人的法术资质，而且增强法术资质的实验体也犯不着用萨卡兹，这一族本来就有比其他族类更高的法术起•点，这种变强也无法体现出最实际的反差意义。
“好吧，收工收工，实验体也没有异常反应……”几个观测员也稍微放松的从椅子上站起，然后凑向一旁站在仪器边上敲打键盘的同行，“法术数据记录完毕了没？”
“当然搞定了……”敲下最后一个键，那人也就站起身来，望向不远处的赫默以及垂下手来的缪尔塞思，“赫默博士，数据采集完成！”
赫默看过来点了点头，然后朝远处的控制防护壁的警卫做了个手势，玻璃壁自然显现出空壁，里面的伊芙利特正在给关掉的喷射器调试锁定模式，一边调一边低声念着步骤，这是在开始前赫默让她必须背下来的操作办法。
在她刚完成时，就被一个怀抱抱住：“真好啊！伊芙芙，居然完全没出差错，让赫默白叫我来一趟。”
伊芙利特嘿嘿的笑着，得意道：“我伊芙利特大人怎么会出错！你们就是大惊小怪！赫默赫默！我下午能去办公室玩吗！”
“可以，不过身体检查还是要继续……”赫默以复杂中略显欣慰的目光看着她，“有什么不舒服的、奇怪的感觉记得跟我们说。”
“没问题！”从缪尔塞斯的怀抱中挣脱，伊芙利特四顾周围，“塞雷娅不在吗？楚信然去哪了？”
“欸？信信他不是刚才还……”缪尔塞斯扭头看向后方，“在吗……”
赫默也在回头，也没看到他的身影，只有不远处几个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动作，问了他们也只是：“之前那个龙？大概一分钟前走的，大概有急事吧，毕竟走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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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最初踏入莱茵生命地界就疑惑的问题——这个公司似乎没有那些「异类」活动痕迹，只有那地下的冰库才会有从尸体中蔓延的黑影。
但这次却出现了，不仅出现甚至还盯着他，在被自己察觉回头看去的瞬间便化作极速冲进了公司内部。
莱茵生命一楼，之前被他转过的地形本没有那么复杂，却仍是一不留神便会追丢，就好似之前的追赶如同幻觉一般。
很不可思议，不论是先行注视自己的黑影，还是连自己的脚力都追不上的黑影，或是出现在这种可疑的干净地方唯一一个黑影……
真的就像幻觉一样，能带来无形的精神压力。
几乎跑完一圈，重新站在了一楼的柜台前，楚信然望着上方那莱茵生命的logo，隐隐觉得自己之前跑的路线似乎就是个莫比乌斯环的形状。
作为一家科研公司，这里装神弄鬼的东西是不是太多了些？
微笑着回绝柜台的关切话语，楚信然回头看向西侧的出入口方向，静待着那边赫默一行人走近，特色关切声也先后传来。
“楚信然你跑哪去了？我的完美收尾都不看到最后！”伊芙利特跑近不满道。
“过程很顺利哦信信……”缪尔塞斯微笑着说，又问道，“你那里什么情况？”
相较于这俩快步走来的人，夹着文件夹的赫默在她们说完时才平步走来：“出了什么事？”
在那种时候走人完全不像是楚信然会做的事，赫默也算是对他的性格有个谱，神色也有些凝重。
楚信然只是没好气的摇了摇头。
“有个不知身份的家伙想和我玩捉迷藏，这次没追上，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现身。”

NO.50:闲人的一天。
（回家了，明天调整一下，希望能重回原本的早上稳定更新时间。风暴英雄这国服大表哥语音也太弱智了吧，原来也tm是个谐星，B站视频号77053452。）
依旧没什么好忙活的炼狱机关，今天也充斥着一股含盐量900%的咸鱼氛围。
极少数研究员能从往期数据的整理和计算中得到充实，这是工作狂类型的。
而绝大部分的研究员选择去网络上进行课题，比如论键盘战的持久性以及少数包围多数的小号战法。
另类的则是在自顾自的玩单机，这大抵应该是最平静的吧。
“见鬼了！这种设计什么意思，凭什么我不能用农民拆对面家！”
好吧，心中有不忿的人，就算是玩单机也能炸起来，一切的问题终究还是始于上面的无作为，能签下保密合同在这里干活的人没几个愿意做薪水小偷，没有活干的前提下，就算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不满的情绪也在心灵的底层悄然滋生。
这时候，一丁点不满都能作为肥沃的营养让黑色的植株生长起来。
不过莱茵生命的老板是个有事没事就坐在管制室里盯人的家伙，也懂得如何安抚这些急着工作的家伙，适当的布置别样的任务自然是最简单直接的。
何况莱茵生命的大项目向来涉及多个领域，这些任务就当是为今后准备——这样的理由用来应付那些家伙也就够了。
炼狱机关重新运作，东侧的净界熔炉盛燃而起，隆隆声隔着数层隔音封锁仍有传出，令那躺在沙发上睡觉的萨科塔不满的翻了几下身，然后放弃了打盹，带着怒意的直起身来，“这什么声音！”
“净界熔炉从温火到重新使用时的阶段，是会有些吵……”
男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面色平静的给桌上的玻璃杯倒入暗绿色的汁液，看起来就不怎么好喝，“不过两个小时后就没事了，毕竟那个熔炉从来没有正式熄火过，不需要怎样的磨合。”
“哈？启用那东西你们要干嘛？”
炼狱本就在某些译本里被称作「净界」，炼狱机关的大型熔炉便被称作净界熔炉，那是个大型的炼钢炉，净化着金属中的杂质，练就最为坚硬的钢材以及属性多样的合金，而维系这样一个庞大到几乎能将热量辐散到整个炼狱机关的大型熔炉所耗费的财力是个很大的问题，因此它真正被启用的机会并不多。
但就算是维系其不熄火也算是耗资严重，哥伦比亚皆知雷神工业拥有被称作最大最夸张的炼钢炉：「圣海伦斯火山」，但莱茵生命地下32米的这东西，其功耗也没有弱到哪去。
这些炼钢熔炉在黑环黑翼的萨科塔人眼中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还会让他想起拉特兰的炽天圣堂，心情只会更加糟糕。
“给下面的人安排点事做罢了……”男人给自己倒完一杯还冲对方扬了扬，“要不要也来一杯？”
“免了，正常人都不会想喝你那蔬菜汁。”萨科塔人摇头。
“你是正常人么？亚兹拉尔。”
“不是，但就算是我，也不会想要那种东西，太rua了……”亚兹拉尔发出了口区的声音，“闲下来不好吗这些人，连那位防卫部主任都闲下来了，日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
“你又开始喜欢平静了？”喝下那暗绿色的蔬菜汁，男人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顺便塞雷娅的源石实验云台快完工了，终归还是得安排点事做才会回到正轨。”
“什么有利就喜欢什么，要懂得趋利避害才会快乐哦——”亚兹拉尔说着坐正身体，身后的黑色的光翼也抖了抖，“说起来，那个事也是你安排的么？”
“什么？”男人顺着他抬起的手臂仰起头看向那面贴满屏幕的墙壁边缘，有着另外几道光屏显示着一些全是数字组成的难懂数值，其中有着一串正以赤红的色调区别于周遭的深蓝，显得相当格格不入。
“那东西居然又活动了……”
他皱眉抓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下，所有监控屏幕全部组成了一整面切换到「巴别塔」上方的大方盒的俯视图。
这样的俯视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就算是按下下一个键，透过箱体的观察内部的源石冻结体，那前后不变的姿态与形体也证明了它没有丝毫的动弹。
“看起来压根没变化呢……”望着一旁的对比图，亚兹拉尔莫名的轻笑起来，“剧烈的精神波动，那个东西似乎也就只有精神比较出色了吧？封印不够严密哦。”
男人已经另外按下了一个键，沉声说：“给巴别塔上的安努加一层电磁脉冲。”
“动作还真快。”
萨科塔人撇了撇嘴，看着那黎博利男人关闭通话，还将监控面重新调回初始界面，便扭身在沙发上摸索着，摸出一瓶可乐来，开心的吨吨吨了几口，“不过就这么处理不会太武断了么？这种波动总该说明些什么不是么？”
“说明我们对它的封印还不够全面……”黎博利人淡淡的说，“它已经不具备研究价值了，就算如今有什么唤醒它的东西，也不必理会。”
“这么判断真的好么？Veðrfölnir。”破天荒的，轻佻的萨科塔人沉声念出了他的名字，以萨米语言中最为古老的发音，且面色肃穆，“你应当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并非是要什么都抓在手里才是好事，这就是你我的区别，亚兹拉尔……”男人的语气依旧平淡，“所以我能建立莱茵生命，而你，四处作乱。”
听起来像是挑衅，可萨科塔人却只是轻声笑了笑，似乎认可这句事实：“这个意思就是你已经看到了什么么？用你那对眼睛。”
“跟Óðinn有关……”黎博利人又垂头倒起了蔬菜汁，“剩下的你不必知道。”
“听起来如果我知道了，会采取你不想看到的行动是么？”
维德佛尔尼尔没有回应，只是慢悠悠的喝着那只有他自己欣赏的来的饮品。
“好吧……”萨科塔人咧开嘴角，“那我暂时不做行动吧，不过太无聊的我也会找事做的，老板要不要指条明路啊？”
“伊芙利特……”黎博利人慢悠悠的开口，“还是那句话，别跟楚信然起冲突，重头戏仍旧在斯特凡诺那。”
“O-K——”
萨科塔人站起身来，朝着这房间外走去，走出几步又回头问：“罗德岛已经到哥伦比亚了吧？”
“到了好几天了，显然没有再和莱茵生命接触的打算。”
“看来巴别塔的传闻是真的，这倒是预料之中……”亚兹拉尔耸了耸肩，“不过那家伙越虚弱也越强大，你既然这么看重自己的公司，那还是悠着点吧。”
“真奇妙，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劝告。”
“我终归也是个拉特兰人，有些记录还是能让我退却的，毕竟死了可就什么乐趣都没有了。”
他说着，又微笑着补了一句：“剩下的你不必知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扭头看向那些屏幕。
自讨没趣的萨科塔哼着串词的颂歌远去。
远处的高台之上，几个裹着防护服的工作者正在架构电磁脉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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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咸鱼的时光，楚信然感觉异常的快乐，半小时前的「闹鬼」经历丝毫不妨碍他在莱茵生命公司里瞎逛。
只要套着赫默一开始给他的那身白大褂，再搭上写着外聘顾问的工作牌，他就是走廊上最靓的仔，还有些员工会朝他打招呼，大家都没有问他是什么样的顾问，想来就是些领域专家吧，莱茵生命确实是有不少外聘专家，有几个外国人都很正常。
确实是很难想象这个人的工作是被研究。
所以楚信然就从一楼逛到了六楼，全程步行外加走楼梯，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无所事事，偶尔还在边上椅子上坐着休息一下，掏出手机看一看论坛，再看一看聊天软件的消息，最后再点开个小说软件，看了看号称宇宙神书的《404的境界孤门魔人在龙门当老中医盗圣居然是幕后boss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别说这书名还长的颇有些东国轻小说味道。
但就是章节太少，十几分钟就翻完了，翻完了之后他又开始上楼。
依旧是步行，一步步的丈量这栋建筑的各区域路线充作以后或许会用到的追击或逃生路线，做完这种事之后他又电梯直下，去超市买了几包糖以及……干辣椒……
这是给伊芙利特的。
虽然作为一个炎都人，楚信然很欣赏这小鬼对辣椒的喜爱，但干嚼辣椒显然也不太正常。
辣是种痛觉，辣椒更是对消化系统的考验，赫默明令限制了伊芙利特这种诡异的零食爱好，这种时候孩子就来找靠谱的成年男子了。
两包辣椒干，分四天偷偷塞，这样的话赫默就算是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电梯直上七层，明明只是七层却被进进出出的其他职员拖的花了五六分钟才抵达，在跨出的瞬间他微微侧过头，注意到了那与自己交错而过的女孩。
依旧是那身改制的很有个性的工作服，嘴里又在嚼着什么的褐发少女，显然注意到了楚信然的注视也侧过棕色的瞳孔看来，嘴里缓慢的吹出个小泡泡。
啪！
泡泡破裂，她也已经走入了轿厢。
看起来也是个黎博利人，但是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她身上带了什么么？
走出几步才回过头来，看向已经关闭的金属门，楚信然微微眯起眼睛，回想着那种仿佛听到什么声音的状态。
不像是呼唤自己，但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一天遇到两次，该说自己神棍还是公司神棍，他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塞雷娅。
他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在走rpg的任务流程，在所有人面前走一圈就能解锁什么新步骤似的，那么去塞雷娅那看看有没有什么幻觉幻听什么的也就顺理成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NO.51:塞雷娅的源石实验室。
（没想到除了危机协约之外，还有剧情本能有让我吔屎的难度，喧闹法则这几关什么鸡巴？！卡关EX8，等等作业得了。）
RHIN·LAB；
莱茵实验室的哥伦比亚语标识，以鲜明的公司印象色漆于厚重的玻璃上，而更上方还有莱茵生命特有的logo，下方则是关于这防弹玻璃的材质编号的脚注，光洁如镜面般可以映出外侧景象的玻璃映出两道不同的身影，背对着玻璃壁的瓦伊凡女性以及正对着玻璃壁蹲下身正在检查细节线路的阿纳缇女性。
“转移角度重新调整了，机械臂可以支持280°的偏转，这样的话能应对大部分的高难度支撑运输，不过主任，你最好还是正常的放上去的好，我这调整是过度挥霍性能。”
梅尔站起身来，一旁被她命名为咪波412号的机械水獭正用那不甚灵活的脚爪撩拨着梅尔身后的电缆圈，以看似憨蠢的动作精细而又准确的将其解出三道。
“当然，其实我希望你调整的只是手腕处的灵活性而不是手臂的伸展……”塞雷娅无奈道，“这个实验室大抵也只会是我个人使用，毕竟我很难和其他研究者相处。”
“只要你不招什么不懂事的学徒，那就犯不着喊我来检修……”梅尔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中透露的难处，“这种蜂巢式结构能保证源石能量的效能，但也很脆弱，而另外需要注意的……”
梅尔站起身来，后挽了一下有些碍事的加长外套下摆，四顾这周遭杂乱摆放的电缆：“就是这些电线了，稍后我会做管道规划，让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哦！”
梅尔垂下头来看了眼咪波，右手握拳敲了下手掌，豁然开朗道：“这个云台一次性只能支撑质量为5kg以内的源石分析，纯度你知道怎么换算，其他方面倒是源石实验室的标配等级。”
“包括源石特性的解析程序？”
“当然包括，如果还有什么不全你可以找白面鸮下载一份模板，你不也是赫默博士的炎魔计划一员么？总该知道她是数据维护专员吧？”
“呃，这个确实是知道。”
甚至前两天休假还一起吃过饭……原本还应该有梅尔的，据缪尔塞斯所说是梅尔又加班鸽了，让塞雷娅感觉不太适合在对方面前说这个。
“那就没问题了……”梅尔试图打个响指，可惜带着黑手套是打不响的，她也不甚在意的继续道，“实验源石特性的云台搭建完毕，你这个源石实验室就算完成了80%，接下来我会稍微放缓点进度，你不介意吧？”
“没事，只要有这个，我也就能可以进行最初阶段的研究了。”
看向那瑰丽中带着精致与复杂的云台，塞雷娅其实向往了这种东西很久了，久到还在大学时期，就向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源石实验室和测试云台，眼下距离实现如此之近，这点宽容自然也是有的。
“那就好，说来有些惭愧，其实这几天接的私活实在有些多……”梅尔无奈的按着有些发酸的脖颈揉了揉，“当然这也不影响效率啦，你的实验室我努力在两天之内搞定剩下的，不会逾期。”
“你还是注意一下身体吧……”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塞雷娅下意识的板着脸说教到，“不论是工程师还是研究员都该多运动，老是待在屋子里容易养出病来。”
“你这样的还得多注意休息。”
“好啦好啦，这种话还有俩人喜欢对我说呢……”梅尔赶忙摆了摆手，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也就昨晚帮楚信然处理那个奇怪的腕带晚睡了半小时而已，不碍事不碍事，而且那腕带的思路也挺有趣的，能给我不少灵感。”
“在说我么？”
梅尔直接被这身后冒出的声音给吓的朝后蹦了一步，连带旁边的咪波也跟着后跳，“喔？！你这人走路没有声的吗！”
云台旁边的铁质台阶上站着楚信然，令塞雷娅都盯着他那穿着黑色马丁靴的脚。
那种台阶本该是最难掩饰脚步声的才对，塞雷娅自己都做不到那样的安静。
不过再好奇也就那样，这种隐秘机动的秘诀可不是可以在闲聊中透露的，因而塞雷娅的目光上升到对方的脸上：“伊芙利特那边出了什么情况？”
她能想出让楚信然来这的理由也就这样了。
“不，小姑娘和其他小姑娘玩的好好的……”楚信然否决了这种猜测，“只是想起梅尔工程师曾经说过这个实验室的事，正好又有点闲。”
他耸了耸肩。
“过来看看，有打扰到么？”
“没有，倒不如说来的正是时候……”梅尔撑着腰打量了一下楚信然的身高，“过来过来，帮我把这玩意儿挂在上面，你的话应该够得到吧，看起来比塞雷娅高一些。”
她指着一块悬挂框架，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墙壁上特意留出的挂钩，楚信然闻言回头看了眼塞雷娅，再回过头来接过那块悬挂框架，老实帮忙。
“对对对，就那，挂上去然后接通旁边的插座……”梅尔在一旁比着尺寸，“真是的，做这种作业还得带高脚架，以后我非得做几个外置机械臂不可，主任你看看这个角度是正的吧？”
塞雷娅刚被提了一嘴身高，还在按压自己额头的角，听到梅尔的询问也就垂下手走过来看了看：“没问题……”
“好，那就松手吧……”梅尔点了点头，“这个拖到现在的小东西也搞定了，今天的目标超额达成。”
说罢她抬起手臂伸了个懒腰：“楚信然你来这没别的事那我就走啦，在这忙了一下午有点怀念咖啡了。”
“辛苦了……”塞雷娅说，“下次我会准备的。”
“倒不是说这个啦……”没想到塞雷娅会先一步搭话的梅尔尴尬的摆手，“能悠闲喝咖啡的工作环境也不是这边，精密仪器自然是状态越好越是一口气搞定才行，而且楚信然你倒是回我话啊，你在那看什么呢？”
望着那站立在待机状的源石实验平台前的楚信然，梅尔有些被无视的不满。
但在快步走到他边上时，梅尔怔了怔，只因他那对眼睛的异常。
她分明记得楚信然不是竖瞳也没有那些奇怪的小点，刚想问时却又重新看到那冰蓝色的圆瞳，倒像是自己出了幻觉。
“那仪器就是塞雷娅女士的源石云台？”似乎才反应过来的楚信然问道，有种如梦初醒的恍惚感。
“是啊，刚才试运行了一下，看到那个中心那个收纳分析框了没？”
一聊起自己的杰作，梅尔的不满顿时消散，非常来劲的抬手展示着最里侧的机械接触设计，“那里面还放着一块至纯源石。当然，是防挥发和能量辐散的包装设计，我的设计要比生命科学部要节省更多的电力，还有更大的源石接触面以提升反馈速率，嗯……是不是非常的赞！”
“呃……”塞雷娅在一旁看着已经进入推销员模式的梅尔，有心想提醒一句楚信然大概看不懂那种东西也不太喜欢听这种内容，但一想到自己这两天想试着做出的改变，还是闭上了嘴。
想要改变平日被人说过无数次的刻板倒也不是用沉默就能解决的，这只是迈入了另一个糟糕领域而已，她什么时候能够察觉到就是后话了，因为她现在略有些惊讶。
惊讶于楚信然的接话：“是非常的赞哦——”
抬起双手比出拇指做出个非常给力的手势，他又问，“但是怎么保证在测试源石性质的时候不发生质能变幻呢？”
“这种问题你就要考虑实验常量和源石被激活时的变量公式了，虽然我有心想聊，但我毕竟不是源石技艺科毕业的，何况这玩意儿涉及的还是生命科学，你该问主任或是赫默博士。”
梅尔耸了耸肩，“所以没别的事了对吧？”
“没有，我就是过来看看……”楚信然摇了摇头，“如果有业务我会联系你的，不过在这之前你先将麦哲伦的设备升级完再说吧。”
“麦麦居然还会把那种事当话题么？好吧，既然她都跟别人说了那大概真的是有些急了，我马上回去开工。”
“注意休息。”
“好了好了！我今天能听四个人这么对我说是造了什么孽。”
梅尔一脸绝望的摆了摆手，弯下腰拎起一旁的大布包，然后从中摸出了一个有些生僻的遥控器，“走吧，咪波，该回家了。”
说着做出了几个很难理解的操作，那无线式的机械水獭便在机械活动的微声中随她一起跳上台阶朝外远去了。
“看来梅尔工程师的过劳已经是寻常现象了啊……”望着她的背影没入拐角，楚信然回头看向塞雷娅，却没想到她盯着自己，目光中带着一份审视，“这是什么眼神？女士。”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觉我的交际现状确实很失败，能说上话的人不少，却一点都不了解。”
“至少还有伊芙利特和赫默医生不是么？”
塞雷娅闻言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强作轻松道：“这种话也能充作安慰么？”
“这不是安慰……”楚信然摇了摇头，环视着这片有些空阔的场地，“安慰的说法应该是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那些人，前提是你主动一点，这一点，或许你可以找缪尔塞斯聊聊。”
“被你带走话题了，我明明只是想感叹你居然能和梅尔聊起来而已。”
“认识几个科研者也就能稍微云一下……”他耸了耸肩，“我可不懂你们这些东西，甚至想问你们莱茵生命哪来这么多至纯源石。”
说着他指向那个云台最里侧的源石承接台：“那里面的那块源石，是什么来历？”
“所有项目用到的源石都由上面派发，倒是有传言说是公司自己提炼的。”
塞雷娅说着走近那云台关掉了它的待机，算是节省点电费。
“提炼啊……”楚信然感叹。
确实，至纯源石的来历大多都是人工提炼纯度，纯天然的得去矿脉深处去找，自然稀缺。
但与之前恍惚间听到的悲鸣联系一下，楚信然的表情也就胃疼了起来。
“女士，晚上来一起吃饭吗？”
他问道，“不论是我还是缪尔塞斯都能给你一些建议，而我给的，是关于伊芙利特那方面。”
依然保留着独行的习惯，下意识想要拒绝的塞雷娅沉默了片刻，说：
“那就算我一个吧。”

NO.52:会暖和起来的。
（恢复早上更新。）
莱茵生命员工餐厅，难得一次的，梅尔没有迟到或者直接鸽人。
一个日常聚餐因为人数的缘故而硬生生吃出了晚宴的排场，赫默、白面鸮、梅尔、麦哲伦、伊芙利特、塞雷娅，楚信然在这里的熟人第一次这么坐的这么齐，而值得高兴的事，这一次塞雷娅也勉强融入了饭桌上的闲聊中。
特意让她坐缪尔塞斯旁边并事先给后者打过招呼的努力颇见成效。
比起楚信然，缪尔塞斯更为在意身边人的关系及氛围，也更迫切的希望赫默与塞雷娅的关系有所改善。
但她显然没想到除了她在赫默那做的努力外，楚信然在她不知道的另一边也给塞雷娅推了一把，在楚信然先行抵达办公室找上她时登时表现的欣喜异常。
她大概真的是个很努力地扑在维护人际这种事上，企盼着周围人都能和和气气的工作、生活，为此投入了楚信然都难以理解的热情和精力，这样的女孩大抵很少会有人讨厌吧，偏偏是在这么一家公司里。
但也正是在这么一家公司里，她才显得那么出众。
721办公室的组员不论是赫默还是白面鸮还是梅尔亦或是塞雷娅，都谈不上健谈，就算白面鸮的心思有些活跃。
但身体因素也不甚支持这份心理，这办公室本该和通常的忙碌职场一样甚至是更甚的冷漠，全靠她的努力把气氛盘活。
眼下麦哲伦的归来和伊芙利特的自由倒是让她看起来更为活跃与高兴，就像看到了天降的火种。
721办公室终于能有点人气了。
“不错嘛信信！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比看起来更热心的家伙！是个好人哦！”
一想起那家伙大力拍打着自己的肩膀然后就发了张好人卡的模样，楚信然也只能无奈的微笑，觉得比起维娜那种指引人前进的太阳，缪尔塞斯大抵就是能全方面予人温暖的太阳吧，只是看起来这么懂得人情世故的家伙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真是个奇怪的搭配。
不过721办公室的相关者都是些个性过于鲜明的家伙吧，哪怕是旁边嚷着要抢自己菜的小鬼还是一旁念叨着想要拉自己进探险队的年轻探险家都是如此。
倒也不差……
在麦哲伦疑惑的目光中，一直平静点头偶尔回应两句的楚信然突兀的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麦哲伦，科考季刚过，你得等到明年了，不过在这之前，近处有着玻利维亚的黑流树海，远处有着卡西米尔的环山高地，能探索的地方还有很多不是么？”
这句话冲淡了麦哲伦的疑惑，一脸「你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兴奋模样说道：“是的！我已经去过黑流树海了，下一站准备是伊比利亚的水下火山，楚先生你有去过吗？”
“不要把我真当成探险家啊，我都说了去那些地方只是偶然而已，我不执着于那些奇景，所以给不出什么建议的……”
来看了眼刚从自己盘子里叉走半个牛排的伊芙利特，无奈的拍了拍她的头，楚信然回过头来继续道，“不过我觉得涉及潜水的话，也一样让气温温和一点吧。”
他说着又扫了眼这一桌各自聊天吃饭的人，然后叉起自己盘子里剩下的一小块肉排。
“让封冻的水面逐渐温暖一些，这个过程用不了多长时间，需要的只是耐心。”
“这当然没问题！”麦哲伦也被提醒一般对付着自己盘子里的东西，“而且说起时间，梅尔姐也还没给我说好的定制探险套组呢。”
“咳……”正在喝乌梅汁的梅尔呛了呛，急忙说话挽回信誉，“在做了在做了，楚信然可以给我作证，我今天搞定了主任的源石实验室就赶着回去上工了的！”
“对啊，你梅尔姐姐骗过你吗？”楚信然配合道，但古怪的笑意反而让麦哲伦有些怀疑。
“楚信然你这家伙！”梅尔也觉得楚信然在特意陷害自己，已经惊叫起来。
伊芙利特闻言也特意支起脖子看了一眼，然后摇头晃脑的继续抄着走形的姿势磨着盘子里那刚从楚信然那边捞过来的半块牛排。
她非常满意这个位置，不论是赫默还是塞雷娅都好像看不到这边。
虽然还是不能点一堆最喜欢的好吃的，但楚信然不会对自己生气，缪缪还会特意挡住塞雷娅的视线，堪称完美。
唯一的小问题也就是不太懂两边人都在聊些什么，不过这种问题在好吃的面前不值一提。
火已经有了，人也已经有了，不再封冻的水面也就会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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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宽敞的厅堂里，璀璨的水晶吊灯和周遭的烛火使其灯火通明。
唯一一个单人座的沙发上，看手机的鲁珀男人垂下了手中的手机，抬起眼眸看向那几排长沙发上坐满的同族。
还有那跪在地上的健壮鲁珀人。
“八点了，知道我刚刚收到个怎样的短讯么？”
他发问道，其他人尽皆噤声，纷纷将目光投向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身上，目光大抵都落在他那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似的面颊上。
还额外挂了个下颌矫正器。
“二十万，我把你捞出来，知道为什么么？”
跪在地上的男人默不作声，或许也很难出声，只是垂着头望着地面，徒具壮硕的身躯颤了颤。
“阿方索，你本该是吉诺维斯的最后一个没有因为自己犯事而被抓起来的……”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着，倚在沙发上摇了摇头，“但或许吉诺维斯家族确实是没什么必要了吧，连你也犯了这种错误，和你的父母兄弟一样的错误。”
“苍……苍七，难道就……”他艰难的说着，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呼，可就算是这么痛，他也在努力的说话，“不能……对付吗？”
“你还是没意识到错误，阿方索……”男人提起了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晃了晃，“你有这个价值么？吉诺维斯家族的最后一人，值得让我们动手去对付一个狂猎么？”
“哥伦比亚这几天并不平静，尤其是我们德克萨斯……”男人朝着其他人看去，看着那些沙发上的男男女女，大家都穿着黑西装，这是出席正式场合的必要装束，遵循着古老的规定，“拉普兰德正在哥伦比亚游走，她在打听着我们，手里握着那些印着名字的标牌，每一个都渗着腥臭的血，你认为这是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男人那被绷带包裹的只剩下半张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神有些茫然。
令沙发上的男人兴致缺缺的垂下手，“也是，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我把你捞出来也只是因为你是吉诺维斯家族的最后一人罢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履行与你哥哥的约定，他也是被苍七送进监狱的，可我并没有捞他，这一点，你该清楚。”
跪在地上的男人顿时怔住了。
“你可以杀人，可以去对议员出手，也可以去参合政府的丑闻，哪怕是去乱•交嗑•药，那都无所谓，只要你自己能保证不死在这里，不被找上门来。
否则，不论你是否会被抓起来，不论你是否会被判处死刑，我们都不会管你们一家，我这次捞你，也只是因为我和你哥有过约定，我会抬你们家族一手。”
“现在这个约定也因为履行而不存在了，你的姓氏失去了价值，你也将作为德克萨斯家族普通的一份子而遵循我们的规则，一个脱离了叙拉古的，哥伦比亚的家族规则。”
男人说着再次望了眼那边沙发上的人们，又扭头看向了门口，他知道那里有个少女正在门口听着，他的这些话也是在对她说，对这里所有还年轻的，也或许已经忘记了这些的人说。
“八年前我们脱离了西西里联合，寻找着新的土地，来到了这片黄金之国，曾经这里还有着东海岸，比起那时候的叙拉古，这里的规则要更加的清晰，不论是禁酒令还是大萧条，都给了我们足够的机会，不论是「货车和垃圾车司机老板」还是「橄榄油商人」，也都足以让我们做到至今。
我们换了一种生存方式，顺应着这片土地选择不同的生意与工作，保留的传统究其根本，仍然是……”
他顿了顿，说道：“take a leap of faith。”
“我们要展望的是未来，而不是沉湎于叙拉古那糟糕的过去，阿方索，吉诺维斯家来到哥伦比亚不过两年，却只剩下你一个……”
男人遗憾的叹息，“说到底，便是你的那些家人们，都没有适应这里，还沉浸在叙拉古的节奏与生活中，你现在认识到这一点还不算晚。”
“哥伦比亚是个标榜自由的国度，可自由是什么？自由是环境，而内心的约束才能让我们永续长存，家族是规则的具现，我们在这个国度有自己的规则，违反规则的人，不论他遇到的事有多么荒唐，都没有让我们出手的必要。”
他越说，声音也越大，所有人都安静的听着，只有地上的男人不断地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
他说的道理和叙拉古时的道理听起来明明是一样的，可一想到要和叙拉古的过去割裂，只感觉一阵荒唐。
“路是自己选的，既然选择了路，就该走到底，没有任何后悔的可能，也别想着期冀别人的帮助，你能指望的只有家族，但家族只是你的家，而不是你的武器……”
男人再次环视所有人，“都听明白没！”
“明白！”
一致的应合声从内到外，令地上跪着的男人更加悚然，因为他似乎从这应合中听到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恐怖尖啸。
而察觉到了他的异状，男人的目光也变化了，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唔？你竟然有这种天赋，那么，有没有兴趣加入一个教团？”
突然转变的话题令阿方索有些措手不及，望着那微笑的男人又看向沙发上的其他人，大家似乎都没有什么异状，只有门口传来了明显远去的脚步声。
“不用管她……”男人无所谓的笑了笑，“我那侄女始终对这些没兴趣，不过没关系，路是自己选的，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呃……”阿方索沉默着，仍旧不太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而男人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你想拥有对抗那苍七的力量吗？”
“用你自己的力量。”

NO.53:是会很忙的。
（双开写书的感觉和一个账号创了俩角色差不多，一不留神就上错角色了，真是蛋疼。）
“自己……的力量？”
阿方索愣了一下，仰起头来看着他，看着他那莫名的微笑。
男人看了眼手里的手机，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行了，都去休息吧，散会散会。”
其他人随即了然，对首领这种虎头蛇尾的召集和散会早已见怪不怪，纷纷起身，朝他躬身行礼然后瞥了眼还在地上跪着的家伙，在离去中低语，带着令阿方索莫名恐惧的轻笑。
“别抖了，真是白长了这幅高大健壮的体型。”
这时首领再说话，阿方索才意识到这房间里只剩两人了，而对话却未结束。
“起来吧，有句话炎国人说的没错，狼跪的多了，就容易变成狗……”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望着手里的屏幕，也不在意那阿方索摇摇晃晃的身影。
是不是会变成狗不知道，但跪地的时间久起来确实是不太能站稳，阿方索只感觉这对膝盖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连带着双腿都在疼痛中有些失去知觉。
可他还记得刚才对方说过的话，不惜撑过下颌的疼痛也要再次发问：“力量……是，什么……”
“力量，自然是你自己的力量，解放族类的真性，所需要付出的，就是血与骨，这份付出可以是你自己，但自己的，太少了，所以真正该选择的还是别人。”
他站起身来，朝着沙发一指，“坐吧，现在你已经不再是犯错的孩子了，是我们真正家族的一份子。”
阿方索看了眼沙发，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的只有干涸，也没有顺从于他那一时的话语，只是维持着微微颤抖的身姿，试图寻回身体的暖流。
“不愿意倒也无所谓……”将手机关掉扔在沙发上，男人走出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着他，“简单的说，是一个教团，你或许听过这个名字，它叫撒旦教团，被传作邪教，表现的也像个邪教，至于理念……”
他扯出个怪异的笑容：“也确实是个邪教。”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掌握一些超出常规，也超出源石技艺范畴的力量，那种力量能让你脸上的伤势极速的痊愈，也能让你跨越锻炼的捷径，不受人掌控，是属于你自己的力量。”
阿方索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代价……”
“难道我之前没有提到过吗？”男人扯了扯有些不适的领结，重复道，“血与骨，你自己的，或者是别人的，这没什么区别，反正你之前就是在外面为非作歹，随一己好恶胡作非为……”
“而现在，也只是有目的的为非作歹，有目的的胡作非为。”
“哥伦比亚在强盛，机会也越来越多，但局势反而越来越糟糕了，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借助一点外力不是么？当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击破自己的梦魇时，不管是什么东西，能帮到自己的都会用上。”
“首领……也有……这种时候，吗？”
“有啊，正因为是首领，这种时候反而多得很……”男人轻笑道，“威胁到家族的因素太多了，太多太多，不论是哥伦比亚的，还是从叙拉古来的，甚至是几个独身行动的家伙，家族是大家的家，而经营这个家的家长，所面对的恐惧也会更多。”
“你想，让我，做什么？”
“不是我想让你做什么，而是你自己做什么……”男人淡淡的说，“只要不违规，家族不干涉你们的行为和生活，家族会关怀每一个体现不出自我价值的成员，为他们指出明路，不论是做演员，还是做议员，亦或是医生、保镖、司机、情妇、杀手，妓•女、职员……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邪教徒，也会光明吗？”阿方索嘶声道，说这么多话对他那需要固定器的下颌而言是太大的负担。
“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走到底，任何一条路走到尽头，都会是光明的未来……”男人俯视着他，如狼的面孔带着毋庸置疑，“而且，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是邪教徒？”
“呃……”
“所谓的血祭，也不过是一场交易，你奉献骨与血，换取超自然的力量，但你以前也是在向大地奉献骨与血，只是向来不曾有过回报。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你变强了，难道你以为你非要和那些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疯子在一起么？不，你应该减少同他们的接触，我们与他们的合作也是止于基础。”
男人说着，抬手从衣兜中摸出一块徽章，上面有着诡异的生物纹路：“这个纹路上的生物，见过海洋的人称其为章鱼，偶尔也能在一些水产市场里见到些痕迹，不论你现在喜不喜欢，以后都会不喜欢的，这会让你变得疑神疑鬼。”
说完他将那徽章扔了过来，阿方索急忙探出手接住。
“拿着他，去找瑞利，撒旦教团最近会有大动作，这种时候也正是他们急缺人手，广招外人的时候，但是否真的要参与进去，就要好好斟酌了。”
男人说着，目光也变得阴翳起来：“那个教团的本事，我还没看全，但他们的心却太大了，居然想在哥伦比亚的公共场所搞活祭，真是不把军队和调查局放在眼里，这种疯子组织，既是你的机遇也可能是你的终点。”
“首……领……”
阿方索望着这徽章，抬起头看向他，“谢谢……”
男人只是摇了摇头：“去吧，阿方索，不论你选择什么路，自己走下去。”
握紧了那徽章，阿方索郑重行礼，然后走出了大门，缓慢挺直的脊梁好似重新焕发了活力。
而男人也重新坐了下来，端起了桌上放置的雪茄，也端起了雪茄剪，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声音说：“他对你道谢呢，真搞笑。”
“呃……”男人沉默着，就像没听到她的声音一样的裁剪雪茄。
“帮助每个体现不出自我价值的家族成员，他在你眼里的价值就当炮灰和烟雾弹吧，转移注意力什么的，真是可悲，居然还冲你道谢。”
男人剪雪茄的手停下了，轻声说：“他能那么干脆的接下了徽章，说明本就是个站在悬崖边的人，不管你递什么都会道谢的。”
“那你说他知不知道跟那些家伙扯上关系就脱不了手了，不管他想不想当教徒，最后都是一样的……”女声妩媚的说，“就像你一样。”
“应该说，就像我能看到你一样。”男人抬起头，望着空气中烟雾组成的女性轮廓，明明他还没点烟。
那是只有他自己看得到的幻觉一般的东西，心理医生说他只是看到了自己的侧影，可他怎么也不觉得自己的侧影是个这么烦人的女人。
“我觉得你可以让那小姑娘也来一次哦，说不定她能看到我，我觉得自己和她很亲近——”
“不需要……”男人皱了皱眉，端起了一枚造型古朴的打火机，“唯独只有她，不应该碰这些东西。”
“就因为你那死鬼哥哥？”
“我在他们面前说了那么多，但其实德克萨斯家族还是没能逃开过去，但我希望她能逃出去，她是现在最有希望最有资格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个年轻人。”
点燃了雪茄叼在嘴里，男人几秒后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击溃了面前的女性烟雾：“不论是什么东西想要破坏这份希望和资格，我都会碾碎它。”
“用我这抗住了你们的精神，德克萨斯家长的精神。”
.
“精神，只是精神的话，是有极限的。”
与赫默平静的对视着，楚信然回答着她的问题。
愉快的晚间聚餐早已结束了，梅尔被麦哲伦盯着跑向了工作室，塞雷娅则是带着伊芙利特朝着孩子们的宿舍去了，缪尔塞斯也自称该工作了于是中途朝着五楼进发——尽管楚信然仍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觉得她一天到晚都很闲。
办公室重归冷清，白面鸮戴着耳机追剧，赫默却主动朝着楚信然问起了他对伊芙利特状态的判断。
而楚信然也在回答中，提到了那些异物，也提到了接引那些异物最勤快的海神教团，以及他们最常用的渗透手段。
“献祭，或者说是一种能量交换的法则，遵从它们的规则执行仪式之后，如愿以偿的你只有最初的几周会相安无事，之后便会出现精神层面的负担，诸如幻觉、幻听，它们会直接干涉你的生活状况，诱导你的思维朝着海神教团的理念上走，坚定的立场确实是能抵御那种侵蚀。
但人的精神是很难一直维持坚固的，一旦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也就是它们趁虚而入的时候。”
“从这一点讲，只要接触了那个教团的那些仪式，这个人就算是毁了，那个教团擅长以集体意识影响外围人，一步步的让其融入，这涉及一些心理学上的案例，受害者也得好好跟出色的心理医生聊一聊才能走出阴影。”
“但也很可能复发，只要一些看起来熟悉的事物充当契机。”
“他们会变异么？”赫默问，“就像那个温迪戈。”
“大部分，都没有这个资格，致使人体异变的缘由除去决定本身种族特征的那部分激素激增以外，那些异物的入侵融合才是主要原因，而那些异物，并非是谁都能接触到的，能碰上他们的，除了要有过激的情绪，还得有某种天赋。”
“顺带一提，莱茵生命的实验体都是特殊的，像伊芙利特这样直接对应传说存在的异物算是第一次见，以前都是些像是东拼西凑的弗兰肯斯坦式怪物。”
“所以伊芙利特也跟他们不一样……”赫默低声自语。
“当然不一样……”楚信然摇了摇头，“八歧、长右那几个也是，提出这个项目的人显然找到了另一种看起来更有条理规矩的理论。
而不是海神教团那边仿佛ke药自嗨似的搞法，两边像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但不论哪边都不该走远。”
“我知道了……”赫默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说，“你明天要出门对吧？”
“对。”
“有些事总拖着也不好……”他回头瞥了眼边上放了两天的大提琴盒，里面都还有一把造型相当非主流的刀，“这几天大概都会很忙。”
望着楚信然那已经挂在手腕上的手环，赫默说：“那我会跟伊芙利特说的，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也该到了，这样她应该不会闹。”
“真是如此，作为一个家长，你进步了哦，赫默医生。”
“这算是进步吗？”赫默无奈的笑了笑。
“那当然，以前你连怎么糊弄孩子都不懂。”
楚信然耸了耸肩。
“很好的开始哦，医生。”

NO.54:他有很好的运气。
拉普兰德，这是一个北方城市的名字，也是某人的代号。
以此为代号的意义或许是因为祖辈的过去，也或许单纯只是因为那里有着被被称作北极狼的，毛色与自己相当相似的牙兽，也可能是别的什么缘由吧，这方面楚信然自然不太清楚。
他与对方的初次相遇就是在叙拉古，为了搞定一个赏金委托的同时也招惹了当地帮派，与她的交集也就是一次巧遇，早在那时，那家伙就已经是个感染者了，甚至有点发疯。
那时候的情况不允许苍七浪费时间，选择了个迂回的方式避开，而关于对方的种种传闻也都是后来从别人那听来的，之后再次遇到时，是他给别人执行「减负」仪式的时候。
战斗的专注与凶意能让寄生于人的异物变得更加清晰统一，这样被斩切时才算是较为彻底的清理，这就是他的「减负」仪式。
因为被寄生者在这之后往往能感觉到浑身轻松且源石表征不再频频阵痛而被受益者当做了治疗，但所谓的被治疗只是错觉而已。
感染进度并未得到控制，轻松的原因是压迫精神的异物已经被清理了，而不再阵痛的原因也是因为压迫身体的异物消失了，病情不会有丝毫的好转，不过是精神稍微好些而已。
硬要说的话算是心理医师吧，但用这种过于刺激的方式治疗的医师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楚信然也就从不以此自称，始终坚持那只是减负而非治疗，这也能免于被挂上江湖骗子的名头。
但拉普兰德这种傻狗大概觉得那个减负仪式就是在战斗吧，所以才会一见面就嚷着那玩意儿，不过她也确实是需要就是了。
能被那种东西寄生，要么是到临过惨烈的环境，要么就是经历过惨烈的心境。
以他对拉普兰德的一些事迹了解，还真说不清会是哪种，但那时缺一个武器的理由足以让他抬对方一手。
毕竟那家伙再如何声名狼藉也只是对黑手党而言，跟他一个普通的伦蒂尼姆市民没什么关系。
作为一个普通的伦蒂尼姆市民来哥伦比亚旅游，背着一个大提琴盒抵达旧金区那几近废弃的莫尔公园，望着这里寥寥无几的流浪汉和小混混，感叹着金门公园的建成后这里就成了这幅鸟样，然后倚着一个石柱将大提琴盒竖着置于地面。
不论是光线的衣着还是崭新的大提琴盒都足够的引人注目，在他做出那个动作的几秒后，那些社会闲散分子就如同见鬼一般逃离式的跑开，那惊恐的模样倒像是看到了楚信然周围簇拥的黑影，但他很清楚，具备这样的高灵感的家伙可不是那么常见的。
他只是慢条斯理的打开了大提琴盒，从中抽出那把造型别致的「日晷」朝着身后递去。
从后方缓慢贴近的刀刃也停滞了下来，持着短刀的人望着那抵在自己颈边的长刃，嘴角无声的咧起。
无视彼此手中的凶器的话，这一幕甚至有些温馨，青年犹如伸懒腰一般的抬手，而身后的少女则好似要从背后拥抱他一般的贴近。
可惜两柄凶器的存在感实在是过于的高了，所谓的温馨也就从未存在过。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数秒，最后是青年开口打破了僵局：
“半个月期限还没过吧，还是说这是什么恶作剧么？”
他一面问道，一面握刀的手偏转倾斜，将刀柄递去。
“你也猜到了不是么？否则我犯得着用这种短刀给你来个惊喜？”
身后的少女随意的接过，另一只手一抖，冰冷又有些沉重的手枪就落入了青年的手心，“别开生面，对吧？”
说着从他的身后扭身走出，带着这个年龄像模像样的朝气，笑容亦是别样的灿烂。
拉普兰德，比楚信然更早的蹲守在约定的时间与地点，那些人恐惧的也并非楚信然而是楚信然做出了那个动作。
“喜在哪里？”楚信然问，“别开生面倒是真的，你到底对那些流浪汉做了什么？”
只有一个人能让他们恐惧这种动作，那个人猜到了他会做的一个动作，并以此为内容恐吓过他们，唯一的问题是，那样的恐惧是用的怎样的手法？
“你还真是喜欢关注些没意思的重点呐……”拉普兰德的气色比起当初好了太多，心情也不错的模样，“杀了一个不长眼的家伙罢了，警察都不会追查的渣滓。”
“听起来清理的很干净？”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垂下目光打量着好久不见的左手枪，简单的小检查，确信没有和拉普兰德的日晷刀遭到同样的对待也就收入了左腋下的枪套内，“那就没事了，再见。”
笑容一僵，错愕的拉普兰德看着那个果断转身的家伙叫道：“等等！你这就走了？！”
“难道我还该留下么？”重新准备扣好大提琴盒的楚信然回头问，“你还有事？”
“不是，好久不见难道不该好好聊聊吗？”
“你只是想打架吧……”一脸嫌弃的表情，楚信然一眼看透了这家伙的想法，“我只会和老朋友寒暄，你是么？”
“难道你带着那把剑都不打算用一下？”拉普兰德执着那柄刀指向一旁开着口的大提琴盒。
暗蓝色的骑士剑，爱德华•韦尔斯利赠与的礼物，一把保养的非常到位的维多利亚收藏品，却没有说出详细的来历而是以一句「我收藏的骑士剑太多，各个都是精品，怎么可能全记住」的话搪塞了过来。
或许拿到古董行能鉴出什么名堂来，作为武器的话倒也相当不错，甚至内蕴源石传导，是一柄「法剑」，唯一的问题也就是用着不怎么顺手。
“不打算，那是我准备寄给学生的礼物。”
“啧……好吧……”
拉普兰德垂下了手中的刀刃，这么干脆的放弃倒是令楚信然有些意外，印象里这家伙应该穷追猛打才是。
“这种意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对目光相当敏锐的拉普兰德皮笑肉不笑的问道，“你也觉得我忘恩负义？”
拉普兰德的名号在叙拉古的这两年一直都有着背叛者的烙印，并笼上无数真假难辨的传说与污名。
“我一个不清楚你们叙拉古情况的外人，自然是以讹传讹……”提起大提琴盒，楚信然非常坦诚的回答，“还有你刚才那所谓的惊喜更添了一份说服力，差不多了我就走了。”
“生气了？”她快步跟上来问。
“还谈不上，只是觉得你的某些习惯需要改改了，不过这种话对你也没什么意义吧？”
瞥了眼跟在边上的她以及她不知从哪捞出的吉他包，楚信然没有对她跟着自己做什么评价，毕竟这地方就一条路。
“习惯……吗……”拉普兰德咀嚼着这几个字，突然抬起手按在楚信然的肩膀上，“苍七，我请你喝咖啡怎样？”
“呃……”楚信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对方硬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倒不是打算对她那黑色美甲做什么评价，只是觉得她这限于身高的姿态略有些滑稽，这家伙……目测只有一米六出头一些吧。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一眼看出对方笑容的牵强，“是有事想求助吧？”
“呃……就当交个朋友也可以请客嘛。”
仍没松手的拉普兰德另一只手抬起挠了挠面颊，可这恰恰是再明显不过的心虚了，楚信然也一点不改没好气的表情：“我以为现在的你会说自己不需要朋友。”
“呃……”拉普兰德怔了怔，似乎因为他这句话而想起了什么，但还没等她改变主意，楚信然已经回过了身。
“行吧，我不喝咖啡，给我找个有茶的店，红茶和绿茶都行。”
他想起了一开始帮助对方的理由，也确实是为了以应对可能的困境而试图结交对方，难得的交集被自己习惯性的切掉可以说是本末倒置了，不妨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委托。
被楚信然一句话打断了回忆的拉普兰德也没什么沉浸的样子立刻笑道：“哈哈哈，那种店啊，我有见过一家哦！走走走，我们现在就去！”
总觉得，这人变化有些太明显了……
看着那提升步数走在前面一副领路人模样的拉普兰德，再回想一下半个月前的相遇，明显的异样感自然就涌现出来。
但与其说是性格大变，不如说是处境不再紧迫后就显得稍微正常那么一点。
所谓的异样感也就是没那么疯了，不过想起之前的见面礼，只能说这人病还没好。
“说起来啊苍七，你知道德克萨斯家族吗？”
尚不知晓自己被后面的家伙怎么评价的拉普兰德还停留在松一口气的满意状态里，甚至心情明快的能回头闲聊，就是闲聊的话题不太随机。
“你说这个？我前天把吉诺维斯的阿方索送进了监狱，听说就是德克萨斯家的狗吧。”
“哈哈哈，这事儿我都还没听说过，不愧是你哦……不过这样的话你们也算是对立了吧？”
“谁知道呢，那个家族的族长只要有点理智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题吧，怎么？你看上了他们家长的铭牌？”
“如果我说是呢？苍七。”
“那你还真够意思的，不如收集一些东西报警如何？”
“你应该知道噤声律令才对。”
“我又不是黑手党的人，我有一计叫喧闹法则。”

NO.55:哪来什么噤声。
噤声律令，叙拉古的西西里联合时期定下的古老条律，延续至今的帮派铁则，也是对泰拉的绝大部分帮派的生存和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铁则，以至于这种类似的规则你也能在很多秘密组织里看到，可谓是举足轻重。
这条律令的核心内容很简单：归结为帮派有自己的法律条例，第一条是必须履行绝对沉默与保密。
延伸出来就是保密性，体现的最为直观的一点即是不与任何司法部门合作，帮派相关的事务，不论是自相残杀还是如何执行业务，都不应涉及无关者，尤其是警方。
这是每个帮派成员，不论是现任的还是曾经的，不论是喽啰还是家长都要遵从的古老规则，所谓的叛逆者拉普兰德反而是最为遵从这条规则的家伙。
因而在楚信然提到报警时，她的微笑依旧可目光却变得危险了起来。
所以喧闹法则还是搞不起来，这话也就刺激一下对方，她能用那种「惊喜」待自己，自己也就能用这样的回应来反击一下，这就是处事之道的区别。
拉普兰德还停留在叙拉古时最疯狂的阶段，言行举止都残留着那时的癫狂与残虐，唯一约束她的也就是些古老的规则，而那份约束并不妨碍她的日常，她对楚信然的示好方式竟然是搭刀于背，这种见鬼的示好不论怎样都该纠正一下才是。
所以楚信然便以常人的生活方式回击。
有事找警察啊，想搞坏蛋就报警啊，作为一个与警方建立良好交流的猎人，同时也是曾经龙门的政权维护者之一，楚信然和拉普兰德其实从立场上就是完全的对立。
但俩人古怪的现状却软化了这种对立，使其冲突仅仅体现在了生活方式和性格态度上。
既然有冲突，除开不欢而散的结局外，那就必然有一方需要软化，楚信然没兴趣转换黑道的处事方式，倒是希望拉普兰德这家伙能正常点。
矿石病的感染者见的也不少了，真正疯疯癫癫的却是没有几个，与其说是矿石病让人癫狂不如说是自己破罐子破摔的结果，连伊芙利特那孩子都能扛下来，这厮装什么重度精神病呢？
紧抓着过去的生活方式，贯彻着曾经在叙拉古的行事作风，不过是不愿改变罢了。
但这里已经不是叙拉古了，而就算是如今的叙拉古，恐怕也再难找到跟随她处决「罪人」的同伴。
她应该比谁都清楚时代的变化才对，但显然又始终不愿妥协，或许眼下这主动的邀请便是对过去最大的让步吧，没有穷追猛打并且套起了近乎，根据这家伙的过往记录而言，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而若说过去的拉普兰德是什么模样，曾经的纸页上有三个词总结：残忍、苍白、嗜杀成性。
后来还要填一个恶疾缠身。
.
“这里的茶评价都是不错，不过叙拉古面条更是一绝，你要不要也试试？”
但现在看着这个正在簌溜簌溜吃意大利面的家伙，楚信然很难将其与资料上的联系起来，尤其是这吃的还一嘴的污黑。
见鬼了，黑酱的意大利面，这确实是一绝，非常少见。
叙拉古的面食，用楚信然的话说就是意大利面，或者洋气干拌面，基本酱料是红酱和白酱，前者是混合番茄酱，后者是面粉、牛奶及奶油为底的混合白酱。
但人的口味是丰富的，只有两种怎么能概括所有人？于是橄榄油和香草之流就冒了出来，以及在楚信然看来最为怪异的黑酱。
Squid-Ink Sauce，鱿鱼墨汁，更准确的说，是墨鱼汁为主的姜汁，也就是海鲜意大利面。
一滩黑乎乎的玩意儿非常神秘，却被拉普兰德吃的津津有味，看的楚信然微微后仰，面无表情的抽起一旁的纸巾递过去：“你可以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或者先擦擦嘴。”
确实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拉普兰德使劲嚼了嚼然后才咽了下去说：“啊，我说话不清楚吗？”
“不，很清楚，但现在看起来更正常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是在盖住自己嫌弃的表情，“我现在还不饿，倒不如说这压根还没到午饭时间。”
“想吃就吃呗，现在吃了就当午饭也吃了……”拉普兰德继续抄起叉子和坚韧的黑色面条奋斗，“顺便你觉得那茶怎样？一杯就花了40刀呢，我是不理解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你不喜欢咖啡么？”
“还算不错……”微微垂下头望着杯里淡绿色的水液，楚信然回答说，“茶，讲究一个静心，我会在出任务的时间里喝茶，在家的时候，咖啡或是汽水果汁都没区别。”
“哦，仪式感嘛……”拉普兰德露出了很懂的表情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贵了点，我最近都没接什么委托，德克萨斯那帮人又在到处宣传我的消息，都不太方便找人借钱了。”
所谓的借钱，大概是黑吃黑的打家劫舍。
“就因为这点事你要对那个家族出手？”
“怎么会呢……”插着面条不断地翻转，转到叉子被均匀的覆盖，拉普兰德维系着这好似有强迫症一般的动作停手，“你知道德克萨斯家族是叙拉古移民么？”
“哥伦比亚有不是移民的么？”楚信然平静的问，“这个国家的原住民什么都没保住。”
“哈，说的也对……”她笑着垂下头咬下叉子上的面条，简单的咀嚼便将其咽下，显示出非常出色的牙口，“但是德克萨斯家族，带走了一些不该带走的东西，有人委托我将其收回。”
“只是偷东西的话，你一个人也能搞定吧，只要你不存着把他们都杀光的想法。”
望着拉普兰德面前那残留着黑迹与最后一点面条的餐盘，楚信然又扭过头去看向了柜台，望着那张有些亚裔的卡斯特的脸。
之前说过了，黑酱的叙拉古面条，非常少见。
很长一段时间都驻留内陆的哥伦比亚，大部分的海鲜都是精贵东西，更别提长期供应了，钱倒是另一回事，重点是长期供货商。
这其实也没什么犯法的地方，只是最近想着海神教团的事，楚信然看着软体生物就会有些联想，显得有些疑神疑鬼。
“那也会很麻烦啊，而且那个东西也不是那么……嗯，实际的东西。”拉普兰德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簌溜一声把最后的面条吃了下去。
“概念上的？法术条例？”楚信然皱了皱眉，又抽了张纸过去。
“啊，谢谢。”拉普兰德接过最后擦了擦嘴，然后抵开了餐盘，将手肘搭在桌上，双手张出矩形的手势，“不不不，不是拉特兰的那种东西，是……”
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是因为保密条例还是放弃了解释，她转而说：“总之我需要将他们家族瓦解，哪怕是暂时的。”
“我最近有点忙，而且这种委托我可是收费很贵的……”楚信然皱了皱眉，瓦解家族还不如直接宰首领呢，“所谓的交朋友是想让我打个友情价么？”
“呃……”拉普兰德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我可以把你的名字报给委托人，届时她会给你报酬。”
“女性？还能够轻易支付我的价位？”楚信然又抿了口茶，“我有点好奇你在这个委托中的报酬是什么。”
“正常来讲，不是该好奇委托人的身份么？”拉普兰德听到他前一句话都准备应答了，却被这人之后换的话题转的猝不及防。
“那反而是忌讳，赏金猎人不必在意委托人的身份，应该在意的是目标所处的环境和给出的情报，然后是报酬……”
楚信然摇了摇头，“猎人和杀手不一样，拉普兰德。”
“猎人更要唯利是图，所以才被称作鬣狗。”
“好吧……”拉普兰德耸了耸肩，“不过倒也方便了，我确实不能说她的身份，而她许诺的报酬，是我一些老朋友的前程，需要我说他们的名字么？”
“不用了，我也不会认识……”楚信然说，“我一直觉得叙拉古人的名字都很难记，或者说大部分外国人的名字都很难记，所以我只记熟人的名字，所以说代号是个好东西。”
“所以你是答应了么？”拉普兰德问道，目光灼灼。
“我需要德克萨斯家族的资料，各种资料，越详细越好，然后才能做决定，因为我这几天确实有些忙，很难立刻行动。”
“这个没关系，我也觉得这不是个短期委托，也已经在哥伦比亚待了十几天了，这里的消费真是高……”
拉普兰德说着，端起了一旁为了应付面条而点的汽水，“说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和谁一起行动过了，要不干一杯？”
“茶和汽水，这是什么干杯？”楚信然失笑问道，但还是递过了杯子。
“这里可点不到香槟或是红酒。”
拉普兰德说着，碰杯，然后吨吨吨，令楚信然面色古怪的看了眼手里的茶杯，缓慢的饮到茶叶垫底的水位。
“哈……”那边早就放下空杯的拉普兰德见他放下杯子就趁热打铁道，“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这就看看德克萨斯家族的情况。”
“你整理好了？”楚信然怀疑的看过来，“我说了我这几天有些忙，不能陪你到处跑。”
“不用，就在这，很快的，半小时都用不上……”她神秘的笑了笑，指向了远处的柜台，“这家茶餐厅，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产业之一，所以……”
“所以？”楚信然抬起手，按了按龙角边上的瓦伊凡角套，他突然有种预感，这家伙强调了好几次手头拮据，莫不是……
“所以就搞事啊。”脸上挂起最惯常的坏笑，拉普兰德抓起一旁的吉他包背上的瞬间，另一只手已经抓起了盘子，默不作声的走向了柜台。
嘭！
果然……这傻狗是想吃霸王餐。
有那么一瞬间，楚信然想着干脆直接走人算了。

NO.56:地下室。
布莱特茶餐厅，一家服务于哥伦比亚工薪中层的店面，曾经属于一个龙门佩洛人，后来转让给了一个鲁珀。
这其中倒也没什么非法或是阴谋的痕迹，单纯只是经验不善而已，为了止损将其交给了当地的一个朋友，而事实证明他的托付是明智的，不论是修缮还是厨师乃至菜谱都大变样之后，这家唯有店名和功能不改的茶餐厅逐渐回暖并有了一定的人气和口碑。
你都能在哥伦比亚美食杂志上看到，虽然排名相当靠后就是了。
但这些都已经是废话了，对眼下的楚信然而言，他只想手头动作再快点，赶在拉普兰德这傻狗犯蠢前拉开大提琴盒再抽出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一副面具，非常化装舞会风格的，遮挡上半张脸的面具，盖上的瞬间就能呼出一口气来。
在他呼气的同时，那边也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顾客的惊声尖叫。
“真的是傻狗啊……”
望着那甩着盘子打碎橱窗，踹翻桌椅恐吓路人的银毛鲁珀，楚信然无奈的感叹着，然后捞过一旁桌上的醋瓶狠狠投掷出去，砸碎在那房间斜角的摄像头上。
因为角度问题，玻璃的醋瓶撞上的是很难撼动金属外框，但力度和醋液还是传达到了，略显歪斜并被黑乎乎的东西糊了半面的屏幕。
楚信然在刚才听到拉普兰德说到这里是德克萨斯产业之一的时候就已经在观察这间茶餐厅的监控所在。
嘭！嘭！嘭！
四处位置，醋瓶、酱罐，随手捞起，考虑距离还附上了能让投掷更轻松的水液抽温而成的冰层。
所以说至于这么引人注目么？
远远地望着那边正在引发骚乱驱赶人群的拉普兰德，楚信然面无表情的掂着刚才顺手从大提琴盒里抽出的烟雾弹，想了想还是没扔，毕竟没什么意义。
吃个霸王餐怎么搞的像是恐怖袭击似的，真闹得太大反而不好收场。
“喂，过来啊，苍七。”
那个看起来有些亲切的柜台男人眼下正面无人色的被拉普兰德拽着领子，一半的身子都脱离了柜台，而那家伙还在冲自己招手，笑的像个孩子。
楚信然无声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就看到拉普兰德松手，那卡斯特人一副相当无力的模样摇摇晃晃，扶着桌台勉强站稳。
明明没有什么伤痕，却好似已经被痛打了一顿。
精神摧毁，这是拉普兰德从自身的法术天赋上延展出的运用，在曾经那废弃港口的一战中，打过他一次措手不及。
“猜猜看我问出了什么东西？”
“少用体表源石。”
拉普兰德怔了怔，原本还有些洋洋得意的笑容也收敛了几秒，然后又笑笑：“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没到亮刀的时候嘛。”
她说着直接乘着柜台跃了进去，还朝着楚信然招了招手，“过来看看。”
楚信然怀疑的盯了她两秒，快步跑回之前的座位捞起大提琴盒才走了过来，选择正常的进入方式。
拉普兰德也只是咂了咂嘴，没说什么，也抓起放桌上的吉他包，摆了摆手走在了前面，“跟上啊，走太慢了警车就来了，到时候你要帮我作证。”
“做什么证？检举你吗？”跟着她走入柜台后的厨房，楚信然扫了一眼空荡荡中还带着未散香气的陈设，以及不远处敞开的后门，随口说道，“用不着吧。”
“跟这家店背后的东西比起来，我那点破坏不值一提——”拉普兰德耸了耸肩，“虽然那柜台好像也不是知情者，但他提到那种地下房间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地下室这种布置，说不定是食品冷藏库。”
“不可能啦，这家店的冷藏库在上面……”拉普兰德指了指上方，回头自信道，“我也是做了点调查的，唔……你这是什么反应？”
“意识到居然被你算计的同时，惊讶你居然开始做计划了的复杂反应。”
“不，其实你想多了，我也没想到你拒绝喝咖啡……”拉普兰德尴尬的说，“本来是打算带你去正常的咖啡厅的。”
“你不说这个实话，还能竖立一个像样的鲁珀形象。”
“可那样你就会生气了吧？”拉普兰德笑了笑，“谁都不会喜欢被算计的感觉，我还指望着你搭把手呢。”
“说得对……”楚信然点了点头，“你还是比较像样的。”
“你这么说我才是会生气啊……”一把推开面前的一人高的厨具柜，果不其然的看到一层钢板密码锁，拉普兰德流畅键入密码，“我以前的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通过的机器声响起，拉普兰德一把拉开大门显现出深幽的空洞。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非你想生气。”望着这个看起来非常不安全的空洞，楚信然扯了扯大提琴盒的肩带。
得小心磕碰才行，这地下室的楼梯间一点都不宽敞，看起来一次性只能让一人经过。
“啧，你这家伙真的是……”
回头瞥了一眼这脸上还挂着面具的家伙，拉普兰德感觉今天咂嘴的次数比一周都多，就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擅长挑衅。
若无其事的动作和神态配上淡淡的语气，不需要脏话都能让人火起。
“给我好好看前面，这是螺旋梯。”语气仍是不咸不淡。
“难道我还能踩空不成！”拉普兰德说着还加快了脚步，两步并作一步的快速下梯，上方的安置的小灯映出晃动不停的阴影。
“我只是比较担心这种楼梯有机关什么的，那样的话对自己人也会做点痕迹提醒。”
“这种自己人使用的楼梯会埋什么机关，你这是被害妄想症啊苍七，少看点电影的好。”
拉普兰德说着，感觉前方的光源更盛了一些，知道是快到了，又稍微放缓了脚步。
“你有没有嗅到什么味道？”她压低声音问向身后，也扬起手来示意停下。
“只能嗅到薄荷味。”楚信然如实回答。
“那是我的洗发水味。”
“你这喜好还蛮特殊。”
“这不少见吧？”拉普兰德诧异回头，“而且你真没闻到什么怪味儿？”
“你这突然刹车的距离让我只能闻到你那边的味道……”尚在努力让视线越过这家伙背后吉他包观察前方小通道的楚信然说着，现场演示退后半步，又皱了皱眉，“有点刺鼻，像是腐败降解。”
“那我感觉就没错……”刚才还微微伏低身子的拉普兰德直起身来，一脸自豪的说道，“看这种楼梯和这种直线短通道，这个地下室绝对不正常，你就是思维太保守。”
楚信然只是点了点头，说：“保守点好。”
“那会错过机会的。”拉普兰德说着快步上前，捏住了前面大门的握把，猛然下压一抽！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
掩住了口鼻。
尾巴都翘了起来，受到刺激的表现展示的无比直观。
楚信然还没来得及疑惑的晃摆龙尾，下一刻就嗅到了极端的恶臭，也微微抬起手掩住了鼻子，瞬间明白过来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泰拉世界的种族调查早已表明，鲁珀和佩洛族在嗅觉上有着比外族更出色的表现。
这什么东西，化粪池么？
将大提琴盒放下置于墙侧，楚信然上前一步按拍了一下拉普兰德的肩膀，在她让开位置后侧身通过走到了前方，完全推开了大门。
拉普兰德再次退后，只觉得这推门带风，风里有毒！
或许确实是有对人体不太友好的气味分子吧，但显然还没到被列为需要恐惧的毒性水准，并无她那种嗅觉加成的楚信然也算是承受力相当不错的跨入大门，环视这宽敞的地下室空间，满目都是尸体。
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被分解四肢的尸体，被切肉断骨的尸体，还有肉、骨、肠被完全分解的尸体……
唯有头颅都保留的无比完整，一个一个摆在上方的架子上，有鲁珀的，有卡特斯的，有丰蹄的，也有菲林的……
从有着淡淡种族特征，到完全返祖成兽类的头颅，按照兽化深度逐一排列，寓意不明。
上方的头颅按照明显的规律摆放，整整齐齐，下面的身体乱七八糟的堆积在一起，不远处还有拖布和扫帚，都有着干涸的血迹。
“真不讲卫生啊。”
楚信然回过头，想对拉普兰德说点什么，但她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同样看着这一切，一脸的嫌弃。
“是啊，真不讲究。”看着下面那摊堆积在一起的内脏，拉普兰德认同道。
“这就是你预想中的情况么？”
“没有，谁知道会是这种模样……”嫌弃的看着这些东西，她都没有一丁点走进去的欲望，这和战场、厮杀是完全不同的俩种画风，根本就是屠宰处理场，“我还以为只是监禁或是杀人一类的，弄成这样是想做什么？那些头？”
她看向那些金属支架上摆放的头颅，都有着高度完整的同时，一脸痛苦的死相，没有任何处理而显现出干枯凹陷的丑陋。
看不出任何的价值。
“或许需要审讯一下吧……”楚信然只想说自己也看不懂，只能说犯罪者的变•态程度超出预料，这种手笔都可以去搞黑巫术了，“你确定这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产业么？”
“确定，但现在反而不太确定了……”拉普兰德说着，又微微后退了几步，能适应这种环境不代表喜欢待在这种环境，起码那些内脏看着就令人作呕。
反倒是至始至终都反应不大的楚信然令她有些刮目相看，“这种手笔，说不定是瞒着家长的，或者还有什么隐情。”
“总而言之，让警察来吧……”楚信然说着，回过头也走出门外，顺便拉上了大门，把一些试图走出大门的黑影也一并关了回去，“不想应付警察可以直接走，我会和他们交涉，也会给你做证明，不过你别指望有赏金。”
“那是你指望的吧……”拉普兰德兴致缺缺，“这种状况还想着钱，你这家伙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是你被环境影响了，这种情况也只是比你预想中严重些而已，其他流程一点改变都没有不是么？”
楚信然说着，在回去的路上他走在前面，摘掉了脸上的面罩，暗红色的狭缝缓缓消退。
“再多调查一下吧，德克萨斯家族。”

NO.57:坐警车吃饭是种怎样的体验。
（天气冷了，人也变懒了，身体也变差了。）
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候。
已经跟莱茵生命的各位说过自己这两天会在外面忙，所以犯不着喊自己约饭的楚信然回头看了眼后面本该是吃饭场所的餐厅，然后走向了面前非常吵闹的警车。
也正好是这个时候，餐厅的大门被推开，十二个身着警衣套着防弹背心的哥伦比亚特警列队而出，朝着楚信然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报告：“与通话内容一致，受害者超过十二人。”
“这还真是糟透了啊，封锁现场，通知追查……”男人仰起头看了眼上面的招牌，“布莱特茶餐厅的失踪职员，其他人，带上那个家伙。”
他指了指远处那个昏迷的卡斯特青年，那是还没从精神摧毁的阴影中走出的柜台。
“还有你。”他回过头看向了楚信然，抬手捞出一副手铐。
楚信然非常配合的抬起双手，远处那个昏迷的青年也被走近的警员拷上手然后被架起直接扔到了装甲车的后方，那是特意分出的囚禁室。
而这个还在防弹背心外特意罩了一层大衣的中年人给他拷完手铐就去拉开了另一辆警车的车门，“上去吧……”
“你们就留三个人守着？”楚信然诧异道。
“还会来人的，听到警铃了么？”中年人说着，指了指远处，然后坐进了另一侧的驾驶位，“所以说快上车，你想被人望多久？”
“我又无所谓，没人认识我，这还能算丑闻么？”双手被拷丝毫不影响他手掌外翻，勉强做个摊手手势的楚信然坐进副驾驶位，不怎么方便的拉上了车门。
那辆装甲车也几近全员上车，然后这群人的车就开了起来，两分钟后五辆普通警车替代了它们原本的停车位，也进一步驱赶着一些好事的人群。
相隔三条街外，刚刚看到一辆警车朝后方开去的拉普兰德也就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撇了撇嘴。
真会找麻烦啊，德克萨斯。
你又是否真的在里面呢？
德克萨斯；
.
半小时后，旧金区的区警问询室外。
精神仍有些萎靡的卡斯特年轻人被一名年轻警察搀扶着走出，而相邻的房间也打开了门，从中走出审问者与旁听者。
旁听者双手还被拷着。
“给我打开了吧，我还没吃午饭呢……”旁听者微微扬起双手，望着走近的特警干部，“区级警察局的伙食应该不错？”
“少来，前几天你才从我们这领走了三千刀，还想吃白食？”
明明工作地点也不在这里，所以根本不属于这个警署的特警干部摆出嫌弃的表情，然后摸出了一串小钥匙中的一个给他开了锁，“要点脸好么？苍七。”
“难道我帮你们侦测到了一次极度恶劣的案件不该表彰一下么？甚至帮你们守住了现场完整……”
苍七得寸进尺道，“这种热心群众放在龙门也该发一面锦旗，不管是不是外籍都一样，你知道锦旗吧？就那种金流苏红布的那种……”
“行了行了，待会请你吃饭行了吧？”中年男人不堪其扰，“我们还没到让龙门近卫局处长来做热心群众的地步，你就消停点吧。”
“请客万事好说咯——”从兜里摸出一支眼镜，水迹在上面极速闪没，然后被他挂在鼻梁，年轻人又说，“现在不是了，就不必提了，否则你怎么能给我挂手铐？”
“做个样子罢了……”男人打发似的摆手，“我们还能真把你关押不成？大使馆会第一时间发函的。”
“也没那么快吧，你们可以试着把我秘密关押，毕竟我在他们视野里也经常失踪。”
年轻人非常诚恳的建议道，同时略微加快脚步上前接过了一位警员递来的大提琴盒。
“有机会的话，会验证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的。”男人说着，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位女性警员，她递来了一叠资料。
“这一叠是哥伦比亚旧金区最近三个月的失踪居民的资料……”
接过那一叠资料翻看了一下文件名，男人朝着楚信然扬了扬，然后微笑道，“当然，不是给你看的，这是接下来封锁现场的警员们对照那些尸体的，听说头部保存的很完整？”
“就是脱水有点严重。”楚信然回答。
“还是会提升些辨认难度吧。”
“只是这样的话，问题不大……”男人炫耀式的微笑道，“我们已经开始用机器辅助了。”
“那样最好……”楚信然无所谓的掂了掂大提琴盒的肩带位置，顺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后续情报记得分享一下啊，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也能给你们仗义相助……嗯，用你们的话说，F B I。”
“得了吧，你只是觉得犯罪者或许会有赏金吧……”
男人抬手将文件重新递给了那个女警，女警立刻持着它朝外跑去，而他看着那个背影，回过头来继续说，“但是很遗憾，发生这么大的事却是被你告破，作案者的通缉令都还没个底，你捞不到好处的。”
“不不不，不要把人说的那么市侩……”摇了摇竖起的食指，楚信然说，“那种糟糕的作案手法，看着都心烦，如果能遇上的话，不管有没有赏金都不介意搭把手，而且我总觉得这事可能跟一些新兴宗教有些关系。”
“邪教徒的手法么？算是提供了一种思路吧……”男人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我不负责破案，我只是干活的。”
“捎一句话总能吧？”
“当然没问题，但你对这事这么上心，是跟那头叙拉古来的鲁珀有关系么？还是说你跟她扯上了什么关系，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现在我们不对她动手只是因为她还没被指控而已。”
男人皱起眉来，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年轻人。好吧，其实这俩人的外表年龄确实就是如此，一个已经三十八岁的男人和一个刚十八岁的年轻人，能聊到一起才是奇怪。
“她在叙拉古的声名狼藉，你应该知道才是，一头失控的恶狼根本没有投喂的必要。”
“恶狼么？我觉得她像哈士奇……”楚信然无所谓的说着，跨出了警署大门，先一步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他，“试图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亲近异类，可问题在于，她确实已经是异类了，也找不到一个同类。”
“我没有真正接触过她，不好反驳你……”男人也走下台阶，朝着不远处停着的警车走去，“但你难道还想给她套上项圈适应社会么？”
“她总归要学着适应，并且已经在做了，而给她套上项圈的人，可能是我，可能是你，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顺其自然吧。”
楚信然说着拉开了车门。
“顺其自然？哈哈……”男人嗤笑着进入驾驶位，“顺其自然那家伙要不了几天就能搞出大命案然后被我们追捕，这次是你罩着，下次谁还能罩她？你还要继续看着她不成？”
“这次没有我，她也没有会被你们抓捕的理由，那些尸体与我们无关，这种事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楚信然说，“她比你想象中要更懂规矩。”
“就当是那样吧，你才跟她相处多久？”男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发动了警车，“想吃什么？要我带么？”
“把警车当做自己的午餐代步工具，你这公车私用算不算违规？”
“这里不是龙门，哥伦比亚的事你管啊？是我请你吃饭诶小兄弟……”男人不爽的咂了咂嘴，“可惜没烟……”
“公车私用还开车抽烟，恁这特警也当的太流石了。”
“什么流石？”男人诧异道，以哥伦比亚语的发音无疑是个生造词。
“没什么，夸你真是哥伦比亚标杆。”楚信然面无表情的说。
“你的表情可不是夸人的模样……”男人摇了摇头，“我跟你说，都是小事，两年前特警联合演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对你们龙门近卫局的那些要求太见鬼了，一点都不自由。”
“但那时候你这家伙还是一张扑克脸，压根听不进人话，我也就只能现在才有机会说。”
“所以才是龙门近卫局，而不是哥伦比亚特殊武器攻击队。”楚信然淡淡的说。
“来了！就是这张扑克脸！”男人望着车内后视镜喊，“你们连前三都没进，还有什么坚持的必要？”
“乌萨斯拿第一很正常，他们本就有种族优势，你们拿第二也很正常，你们最早打造了SWAT的概念，炎国拿第三是撞上了好时候，炎国有名次和我们有名次是一样的。”
“你也知道是撞上了好时候，昨年炎国就被维多利亚超过了，你知道么？”
“知道……”楚信然冷淡的说，“那位陛下虽然有想改革，但仍是顾忌太多，终归跟不上时代潮流。”
“唔，没想到会有和你讨论炎国政事的一天，这发展可真是太怪了。”
“所以我不想聊这种话题。”
“说回龙门近卫局？如果让你回去，你的方针还是不改？”
“不改……”楚信然面无表情道，“也没人能改我的方针。”
“也因为没人能改，所以今年龙门联合演习能代表炎国把维多利亚锤下去。”
“认真的？”男人怀疑道，甚至微微扭过头来问，“你真的有关注参与城市的警备对比么？”
“好好看前面开车……”楚信然抬高声提醒道，然后重归平静，“一群需要打磨的珍珠，按照曾经的计划便是两年的时间该有结果，自然是认真的。”
“那我拭目以待吧，可惜我年纪大了，今年的演习没我。”男人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回想着自己最近吃饭的餐馆。
“不如带你去唐人街？”
“老福尔在吗？”
“你还找他？我可不打算请俩人吃饭。”
“两回事，我找他联系深海猎人。”
“喔……是我完全不想接触的家伙呢。”
“那就安心开车，当个移动钱包。”
“你这狗屎！”

NO.58:他一天能被两个哥伦比亚人以不同的骂法对待。
（这一章的敏感标红是三段，分别来自不同的自然段组合在一起，笔者是改来改去改到崩溃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敏感，破罐子破摔的直接发了，拜托编辑处理一下吧，如果有星号就等待反应时间刷新。）
“听说了么？布莱特茶餐厅，劳伦的那家店出事了。”
“劳伦？那家伙不是安静了好长时间吗？”
“安静？是忙见不得人的事吧，听说啊……是跟撒旦教团有关，家族里已经不少人都跟他们扯上关系了，氛围总是怪怪的。”
“Boss默许的不是么？所以没必要说啦，而且我还有另一则消息，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说啊，你不说怎么清楚？”
“你们别传出去当真就行，就是那家店被警察找上之前，好像是有传言有个银发的鲁珀在闹事……”
“银发鲁珀……那不是……”
“不知道是真是假啦，而且那个传闻里银发鲁珀还有个瓦伊凡人同行，真是那家伙怎么可能有人跟她走一起啊！躲都来不及。”
“说的也是，而且她再怎么可耻也不该勾结警察吧？”
“这可不好说……毕竟她是个疯子啊。”
“好啦好啦，Boss说过不要谈及那家伙的事，她的目标好像就是我们。”
“快看，那位来了，都闭嘴都闭嘴。”
“呃……”望着那几个明显眼熟的面孔匆匆离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与自己擦肩而过，着装干练的黑发少女沉默不语。
泰拉的各式人种在种族特征上，绝大部分能在目前已探索的土地与湖泊之间找到众多的生物对应，而那些对应的生物则是象征他们种族特征的完全，以野兽的方式存在，比如鲁珀对应的一种被称呼为狼的牙兽。
嗜好群居，利爪尖牙，凶猛的肉食习性，嗅觉相当的敏锐，同时……听觉也不差。
泰拉人的返祖特征和其所代表的生物特质体现并无完全划等号的关系，其中不乏众多高度返祖的人并未体现出其种族优势的极致，就好比德克萨斯家族就有不少完全狼首利爪，体毛旺盛的鲁珀，也没有如同狼那样有着极致的嗅觉和出色的听觉。
说什么越接近兽就越是超人什么的，也不过是站不住脚的传闻。
那些浑身长毛的家伙更能挨冻倒是真的。
话题回到之前的种族优势上，眼下这仅有耳朵和尾巴展现出鲁珀特质，属于种族特征体现一般的普通族类的少女，却有着众多鲁珀族都不具备的出色嗅觉和敏锐听觉，便是堪称天赋绝佳。
她是Boss的侄女，在人人使用代号行事的家族之中，她是最为特殊的一个，被Boss特许可以直接用「Texas」作为代号，家族的历史之中仅有三人有过这样的殊荣，其中两位都曾有着家长的身份。
这足以体现出Boss对其的重视，而她的天赋也确实足以服众，出色的格斗和使剑技巧和优秀的理解学习能力都让她成为了年轻人之中的佼佼者，可也正是这样的她，却在16岁了仍然没有对于未来的规划。
或许在常人的家庭里，这个年龄仍然没有未来规划算是正常，可在德克萨斯家族之中，这是毫无疑问的异常！
她有学金融，有学艺术，还学管理，有正常的上过学，却又在这两年频频缺课。
倒不是叛逆期到了，而是开始试着从事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职业，唯独没有要继承家族产业的意思，打工也找的也都是些普通的店，和黑手党毫无联系，店主甚至可能是些老人。
她在浪费时间，也在浪费天赋，家族里不少人都这么想，包括一些同龄人。
可Boss无动于衷，甚至阻止干部插手，这份无比明显的溺爱让一些说法开始涌现，有关于她那亡去的父母的，也有她自甘堕落的，乱七八糟的说法并不因为同族以及其高贵的身份而有所收敛，直至一次对战。
叙拉古文化的黑帮文化归结到底便是西西里联合的文化，所有叙拉古的黑帮都坚守着一种不同于普世价值观的正义，他们过于傲气的，还以杀人为荣，一旦残杀起来便如玻利瓦er的古老传统斗杀公牛般血腥。
而在他们需要仲裁时，他们只会找「受尊敬的人」。
没人会去找警察和宪兵，这些狡猾而又土里土气的人只相信，而不相信秩序，秩序的真正体现——规则，将由「受尊敬的人」制定，也就是家族的族长，大家的家长。
于是，一场Boss见证下的对决在一年前开始，以西西里人最初的暴力形式。
终归无法看下去的家族成员挑战那一位坐拥无数资源却随便浪费的「大小姐」，其结果……竟是那位家族成员的惨败。
这是一次强而有力的打脸，证明了德克萨斯小姐就算是被评价为浪费时间白费力气时，也没放下对战斗技巧的磨砺和杀人技艺的锻炼，这是家族最标志性的代表，足以作为德克萨斯家族一员的证明。
自此之后，流言渐止，转而流行的，是关于德克萨斯小姐大抵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论调。
因为德克萨斯确实是没有真正闲下来过，她频繁的转行业也转地点，似乎是想自己测试出自己最该待的位置，而不是等着最后由家族指出明路。
而最近，听说她甚至干起了最基础的货运。
在一家名不经传的，似乎是龙门物流企业却不知为何暂驻于哥伦比亚的公司里上班。
但却鲜少有人知道，这其实也是家族指出的明路，不过是因为他们都由干部们下达未来规划，而她是被Boss指明去处的差别。
德克萨斯与家族其他成员关系的生硬让这个事实一直没能公开，不过那家企业的特殊性也让Boss几乎不去提及，可以想见的，这种误解还能持续很久，哪怕当事人并不在意。
她确实是不在意，若是去问询族内大部分与其有过交集的成员，他们关于德克萨斯小姐的感想大抵便是：冷淡、沉默寡言、扑克脸。
这是普通交流的感想，而若是谈及战斗，那大抵便是疾风骤雨式的凌厉剑锋。
毕竟她是家族之中少有掌握双剑流的出色者，迅捷紧凑的进攻节奏完全能让对手完全感受何为喘不过气的压迫。
但就算是在那种战斗中，她也是一张扑克脸，令不少人不禁猜测她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露出别的表情，这份收敛情绪的本事也令人觉得她或许有着出乎预料的心计。
但其实不然，她既没有深沉的心机，也没有物理性质的面瘫病症，那些人没有见过她的其他表情，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能让她转换神色的情境罢了。
说到底，他们对这位大小姐的印象都止于浅层，从未接近过，也因自我臆测而形象百转。
便如此刻，她也会因听到的流言而流露困扰与沉思。
银发的鲁珀，能让她想到八年前，那举族迁徙之前，还是个小孩的自己和同样是个小孩的她做出过约定，那样的她也是个鲁珀，有着一头已经留长的银发。
“我会来找你的，但在那之前，不要变好么？答应我，不要改变……”
清秀的小脸上挂着分别时难免的难过神情，银灰色的瞳孔中带着独属于孩童的澄澈。
并以稚童的声音嘱托道。
“如果你真的改变了的话……我会来杀了你，缅怀我消失的朋友。”
消失的，以德克萨斯自称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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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比勒er，曾经的哥伦比亚特警之一，因一次意外的任务而落下了残疾，从那之后也结束了这份危险的工作，便在旧金区的唐人街安心休养。
其实就算他不遇到那种糟糕的状况，以他的年龄也确实该卸任了，不然也不必被街坊邻居冠以「老福尔」的昵称。
如今已然两鬓斑白的他在这唐人街开着一家杂货店，既卖着些日常用具，也会给一些灰色地带又名声没那么差劲的朋友提供微末的帮助，比如一两顿饭，短暂的收留，或是情报的传递。
而在这些朋友的名字组成的一串名单之中，有着好几个身份过于特殊的家伙，认识他们得益于他的工作生涯，其中一个更是与他失去的右手有关。
也因此他其实不是很想看到那个家伙，也不太想传递关于他的消息。
但总有人会找上门来，就好比这个端着个指甲剪上下端详的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蓝灰色的呢绒大衣，里面套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针织衫，这种装束在这个湿冷的集结非常的温暖，与他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搭在一起显出柔和知性，背后挂着的大提琴盒更为他添上一抹音乐者的气息，就像哥伦比亚贵族大学宣传的优质又独具特色。
这样的人出现在这里反而有些怪异，尤其是他还端详着一支最廉价的地摊货，一个只值70美分的指甲剪。
“这指甲钳多少钱？”
他用纯正的炎国话问，凭着这字正腔圆的发音，他就能在这条街受到不少店家的欢迎。
但老福尔却没有一点的好脸色，以带着些许口音的炎国话冷声道：“想要直接拿走，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龙王爷。”
“炎国文化融入的不错嘛老福尔……”年轻人只是笑笑，捏着那指甲钳，“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还有事啊，不用这么赶我走吧。”
“本店打烊了，我现在就关门。”
老福尔说着就要去拉门口的卷帘门，但却被年轻人抬手拦住：“你都白送我了，无关金钱怎么能算生意？打烊也没意义。”
“你……”被拦住的老福尔喉头耸动，像是在酝酿该说什么，最后憋出个，“你他•妈的……”
“不错，这句话完全没有口音，有内味儿！”年轻人竖起拇指称赞道。
“呃……”老福尔怒到极致，反而有些想不出该骂什么，他在这里待这两年学的最多的骂法也不多，那些传授他嘴臭方式的炎国华侨们本身在炎国待的时间不长，缺乏太多传统文化的洗礼。
于是他也只能气到没辙，然后垮下来脸来，朝后走了两步，然后才转过身来：“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
“其实这件事我要直接说出来，你肯定会答应的……”年轻人掂了掂手里的指甲剪，握定微笑，“我找伦道夫，想聊聊的撒旦教团。”
如他所说的那般，老福尔的神色立时严肃了起来，“那你不直接说！”
“看你这么不待见我的样子，绕一绕怪好玩的。”
“CNM!”
看来炎国华侨们还是有传授他精髓的。

NO.59:闲暇与忙碌。
（抗议看来有点意义，这次大抵没有星号了。）
福尔•比勒尔，其右臂的残疾源于一场在哥伦比亚境外对邪教徒的围剿。
海神教团，在哥伦比亚被称作撒旦教团。
哥伦比亚是座巨大的移民城市，其居民绝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口，虽然种族众多，但要说最先来的那一批那大抵是拉特兰的黎博利、瓦伊凡联盟的瓦伊凡、雷姆必拓的卡特斯，以及……萨尔贡的瑞柏巴、卡兹戴尔的萨卡兹。
还有些压根没有具体大聚落的种族就不必提了，比如萨弗拉人总是哪都能见到。
重回正题，以上这些移动城市与国家其实都有着一个共性，那就是动荡，糟糕的生存环境和社会文化长期压迫着很大一部分人的生活空间。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会寻求更好的，能接纳他们的家园，实在走投无路的话，便该付诸武力。
在那个危机协约还未订立的年代，哥伦比亚这个国家的建立伴随着难以言说的血腥与黑暗，远非移动城市之间的倾轧对抗那么简单。
但这并非如今的重点，重点在于以拉特兰的黎博利人为主的人群们最先站稳了脚跟，以相对的和平的方式。
于是哥伦比亚特色文化的基底便由黎博利人所携带的拉特兰风格构筑，连同拉特兰特有的信仰也一并代入，构成了哥伦比亚这以拉特兰教为主体，另外多宗教并存的现状。
于是在哥伦比亚，恶名昭著的海神教团承自拉特兰人对其赋予的撒旦教团之名流窜着，对这里的人而言，撒旦教团远比海神教团更具辨识度，也更能挑起老福尔那逐渐迟钝的神经。
曾经的断臂之痛与如今生活的不便，过去记忆与如今的感受都在时时刻刻对他强调着对撒旦教团的愤怒与仇恨，而牵扯到他们的事，他向来身先士卒。
所以才能接触到伦道夫•罗兹。
与海神教团同出阿戈尔，同样身处阴影中的敌对群体，深海猎人，其足迹也随着海神教团奔走，鲜少有常驻之时。
但在一些面积过于广大的地区或是城市里，为了方便行事，终归会从这个成员数量并不繁多的组织里抽取至少一人长期驻守。
但这其实并不绝对，因为人数太少，通常只能分出一人，而一人的话，显然容易出现突发状况这种操蛋的发展，就好比现在，老福尔开着他那老旧的，符合他如今生活状况的老爷车，载着楚信然穿越旧金区抵达纽约区的一个小巷尽头。
在敲打了那扇狭窄的木门良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后，老福尔的表情非常生动直观的展现着什么叫阴沉。
望着他那副难看起来的脸，楚信然说：“看来他没有通知过你。”
“他上次跟我说最近没有任务的。”
“说不定出去溜达了呢？”楚信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1:35，这个点出门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你是第一次认识那家伙么？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既没有交际也没有工作，还没有娱乐。”老福尔嗤笑道。
“我还以为你要盘他……”说着老福尔不太理解的话，楚信然回过头凝视着那面狭窄的木门，叹了口气，“所以那家伙到现在也没配手机吗？”
“没有……”老福尔粗声粗气的说，“阿戈尔的老古董不都是那样吗，而他又老古董又苦行僧。”
“他才三十多岁吧，轮得到被你说老古董么？”楚信然又叹了口气，“罢了，那地方确实是电波都覆盖不到，做人那么死板也确实很难指望有所长进。”
“所以现在怎么办？”老福尔喀拉一声吐了口痰在地上，展现着人到中老年就不太行的身体状况。
楚信然看着他吐在一旁的台阶上又不用鞋底去磨，不讲公德也不收尾，嫌恶的抬脚替他划拉了几下，迎着他的嗤笑声问：“你最近一次联络他是什么时候？”
“最近？”老福尔努力回想了一下，“三周前？”
迎着他那不确定的目光，楚信然缓缓地摘下眼镜只为了扶额：“不要用问句来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知道这种事。”
说完他又瞥了眼有些尘埃黏附的镜框，水雾顿时泛起又消失，漂清了镜面。
“别想具体时间了，想一想上次你们联系的时候，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可疑的话？”他重新戴上了眼镜，“可能是关于最近会有人来，也可能是些神神叨叨的话，又或许是对生活很悲观的话之类的……总之就是能联想到如今失踪的一些话。”
“那家伙不是一直都很悲观吗？”老福尔被楚信然的话逗乐一样嘿哈哈的一声，“你别试着学侦探了，我想不出来。”
“啧……”楚信然无奈，摊上个记性不好的线索人，他能推导出个什么东西，再看了一眼门，索性退后几步倚在后面的老爷车前车门上，尾巴无聊的拍打着车门下端，“那就干脆先等等吧，等个十几分钟怎样？”
“啊？那日子得多难熬。”老福尔一脸不情愿。
“难道你没有手机吗？”
“要没电了……”老福尔摸出了他的翻盖手机，然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在楚信然一脸认真准备迎接线索出口时，喊道，“我想起来了！你他•妈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充电！”
“呃……”楚信然觉得期待那种随口一句启发别人想起线索的侦探式桥段的自己，像个傻哔。
“行了行了……”他拉开了后车门，扒拉出大提琴盒从中抽出个充电宝，“拿着拿着，你去边冲边玩。”
“你还带这种东西？”老福尔惊喜的接过，仿佛有了电就有了人生。
“既然那么怕没电就该自己带行动电源。”楚信然没好气的说，就倚着车摸出手机自己翻起了MSN来。
日常扫一眼因陀罗她们那边的消息还有一些聊天室的动向，他又抬起头看了眼那木门。
十几分钟后也没人的话，或许该考虑破门，反正伦道夫那家伙的性格也确实挺苦行僧，只要提供赔偿也不会太生气，可若是踹了门还是没发现的话，又该怎么弄呢？联系她么？
他找深海猎人只是为了弄清楚当地的海神教团近况，而不是证据确凿需要动手。所以……在外的的深海猎人……
手指一划拉到联系人那，望着那短短三个字节的炎国字署名，他的手指在半空无从安放的游移着。
而且一年都不曾联系，也就不曾有过道歉的念头吧，想到这里，他的目光有些遗憾，遗憾中带着几分坚决，退出了联系人菜单。
还说塞雷娅和赫默，自己也不是一样。
理念的不合哪里是那么容易跨过的，谁也不愿妥协，谁也不想原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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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霉腐味的天花板上悬着黯淡的灯泡，虽然黯淡但也在努力放射光芒的照亮了桌子上沸腾的坩埚，以及那些凌乱的植物根•茎，还有胡乱摆置在铁盘上的内脏。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外面街道的人声和车流都被极大程度的削弱，只有如同风箱般粗厚浑浊的呼吸声。
呼吸声愈发的急促，便有利爪的阴影探出，远比常人更为粗大的指节上遍布着淡黑色的绒毛，尽头是厚实尖锐的指甲。
毫无疑问，这爪子属于高度返租的鲁珀，高大的鲁珀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灯光下，照亮了他那会被称作阿方索的兽颜。
他在进行一次测试。
加入撒旦教团的过程出乎预料的顺利，他只是出示了一下德克萨斯的狼首族徽，便被一个套着长兜帽的家伙登记并嘱托起了新人该负责的工作。
帮忙货运，准备材料，不论是货运本身还是那些材料都正常的不像一个邪教，阿方索倒也能够理解，应该是自己这样的新人还不足以接触那部分违法的勾当。
让新人一来就接触非法乱纪的部分，那这邪教能存在也是个奇迹。
但除却这些之外，那个兜帽人还说了一句“既然你是德克萨斯家族的，那就预先支付圣仪吧。”然后就给了他一份清单。
清单上的东西，就是桌面放的材料，额外标记的文字，组成了他要举行的仪式，一次简单的自我解放，材料和仪式本身都简单到不像样，这份不像样也极大程度的削减了他的警惕和担忧，甚至心底有些激动。
叙拉古也有宗教，并且是与拉特兰同源的宗教，最初的西西里联合人人都是虔诚的教徒。
无论如何也不敢亵渎圣母与使徒的雕像，甚至还有拉特兰的红衣主教和独立教区。
当然，若是教皇违背了噤声律令，或许他们抬起短筒猎铳的动作也不会慢到哪去。
家长们制定的规则凌驾于一切之上，在这基础下，实践撒旦教团的仪式让他有种背离信仰的背德感，想象自己是个童话传说里作恶的黑巫师一类的家伙，甚至还有点带感。
“差不多了……”
望着那逐渐滚沸的坩埚，他低声自语着，抬起狼爪捏起那些植物朝里扔去，扔得毫无顺序，也毫无重视感，然后再把那些从超市购买的动物肝脏片也丢了进去，这一切完成后的十几秒后，坩埚里的液体就开始滋滋滋了起来。
看起来更像黑巫师了……他低声嘀咕着。
那些玩意儿都能起什么化学反应的么？
仅有的一点点学科知识不太能解答这种现象，但能够明白这不正常就证明了这仪式的成功——如果跟熬炎国中药似的，那他还相信个锤子。
而还在他观望的时候，滋滋声已经结束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立刻关掉了小火炉，将其全部接入了一个大铁碗中，那些液体已经全部变作了绿色，在灯光下看不出一丁点与之前投入的东西有关的漂浮物。
分明半分钟不到，它们好像全部溶解了。
而这一盆碗里的东西，需要他脱掉衣物，涂抹上身。
这种行为刚一开始，滋滋声就再次响起，阿方索整个狼背痛到弓起，压抑着痛苦的咆哮看着那些绿色的液体如同活物一般渗入他的皮毛，然后那一整片区域都被拉扯扭曲了一瞬，更加剧烈的疼痛来了，但他竟然咬了咬牙直接将剩下的液体淋浴似的泼在了身上。
下一刻便是瘫软在第，痛苦的痉挛包围了他，难以忍受的痛苦嘶吼在这小房间中发出，他那看起来只有尘灰的毛发上有漆黑色的烟在升腾，而在他还看不到的视界中，有漆黑色的物质从门口，从天花板，从窗口的缝隙中如液体般渗入了他这阴暗的房间，它们被那些黑雾吸引着，包裹缠附在他健壮的身躯上，然后缓慢的融入进去。
看起来毫无异状。
而他则是昏迷了过去，待到醒来恐怕得半个小时后了。
而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门外的街道上，身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这里东张西望着。
他的外表完全看不出种族特征，其装束也很难辨别职业，只是一家一家的打量着房屋，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打量这一带的房屋。
但他的行动很快就遭遇了阻力，因为一个套着暗红色战术大衣，还套着兜帽的鲁珀小女孩挡在了她的面前。
“伦道夫•罗兹。”
小女孩以近乎无机质般的缺乏情感的声音招呼道，“你在这里。”
男人有些惊愕，也不知是因为她那无从查觉的出场方式还是因为竟然能在这里看到她，也或许，是两者都有：“该说好久不见吗，小红帽。请代我向「外婆」问好。”
“外婆，不在……”女孩说，“红，跟着凯尔希，和博士。”
“那还真是不错……”男人微笑道，望着这个说话方式和神态都有些可爱的小女孩，但始终没有试图靠近她，“那代我向博士问好吧，不过既然你在这里的话，那么……狼？”
“我们，互相印证。”自称红的女孩说。
“那可真是不错……”男人笑了笑，从衣袖里露出一柄改制过的柯尔特蟒蛇，这种做工精细，性能实用可靠的左轮铳在如今自动铳枪当道的时代显得有些过时，“那么一起？”
“好。”女孩惜字如金，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这一排的房子，然后抬起手，指出了其中三座，赫然包括了阿方索的临时家园。
“狼的气息。”她重读「wolf」的音节。
“那我的感觉果然没错。”
男人说着，走到了女孩那一侧，但仍是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狩猎吧，lady，我会为你掩护。”

NO.60:不完美的狩猎。
（看技能示范时本以为输出会最低的喷火却是真正的输出技，风暴大表哥这伤害数值设计的……建议大菠萝删掉闪电吐息。）
巨大的黑暗充斥着视野，阿方索的意识本还停留在难以忍受的骇人痛楚之中，可在完全的黑暗中，他感受到了温暖和清醒，好似久逢甘露。
于是他追逐那一份温暖，直至眼前出现了一株……长满了人脸的大树。
“阿方索……”正前方的人脸呻•吟般的呼唤道。
“哥哥？”
他看着那在黑暗中发光的大树，望着那张脸就像还没睡醒，甚至有些迷茫。
“阿——方——索——”
上方还有人脸呼唤道，有着哭嚎般的语调。
这声音令他更清醒了些，微微仰起头惊愕道：“父亲？！”
“阿方索！！”
流淌着血泪的鲁珀人面，一个接一个的以不同的声调与音色呼唤着他，令他愈发的清醒也愈发的混乱，他们之中有着他的兄长，有着他的父母，还有着其他的吉诺维斯家族的血亲，无数人面结满了大树，无数人面都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们的呼唤声中夹杂着血泪，血泪混杂在一起聚集成汩汩的细流。
于是呼唤声加入了水流的哗哗，可阿方索只是怔怔的望着这骇人的一幕，只感觉愈发的温暖，于是他探出了爪子，朝着那颗树探出了手。
整棵树都崩裂开来，无数的血液从中喷溅，洒满了他整张脸，连同那对棕瞳一起，被血染红。
昏暗的小屋之中，血色的双目无声的睁开。
与此同时，七米之外的大门发出了脆响，接着被一只并不宽大的纤白手掌推开。
嘭！
两道声音令人惊异的重合在一起，双眼血红的鲁珀在跃动中挥动着巨爪要袭向那开门的女孩，而门口的男人不知是撞运气还是真的察觉到他从黑暗之中的扑击，晦暗的源石技艺响应着扣下的扳机，柯尔特蟒蛇的枪膛中，火光乍破。
此等距离，压根不可能躲避才是，可那健壮的鲁珀竟是面色骤变的同时完成了变向，几乎脱离人声的怒吼就像那牙兽真切的狼嚎，他挥出了爪子，高度返祖下的爪子带着锐利的寒光，其目标仍然不是开枪的男人，而是最初瞄准的女孩儿。
就算是他这样几近失控的状态，也该明白年幼的雌性才是最易得手的猎物。
但他却没有闲暇注意男人露出的古怪目光。
黑灰色的毛色是德克萨斯家族的共有特征，手臂挥舞而出便是拉着黑灰的残影，此等速度此等力量，经过蜕变的指甲足以撕开女孩娇嫩的肌肤体会血液的畅快，但在完全挥下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变得有些恍惚。
因为他感觉自己抓到的不似肉体，更甚钢铁，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便有一道寒光直下而上的撩起，瞬间撕裂了空气，也切开了他的右臂！
那是一把造型简朴又锋锐的匕首，紧贴在女孩手臂的内侧，既弹开了利爪，也顺势予以了反击，一旁的男人眼里看的分明，却没有那样出色的速度与反射神经跟上她的节奏。
但是没关系，他本就打算在这场狩猎中担任辅助角色，反应慢上半拍也无妨。
更何况对方似乎缺乏临场应变，在被小红帽的反击割伤了手臂之后出现了明显的愣神。
如此明显的破绽，实乃猎人之喜。
抱持着如此的想法再次扣下扳机，陪伴数年的枪械一如手臂的延伸，这次的射击便是再无落空的理由，出膛的铳弹穿透了皮毛钻入了肉体，带起飞迸的血花！
“呜……”
好似牙兽的呜咽声，用狼来形容再正确不过，而猎狼者已经动了，女孩的瞳中闪动着血影，尖锐的声音从指间迸发，匕首狠厉的刺入了阿方索的腰间，那完全是个小女孩的纤细手掌推动着握柄时犹如死神的指尖，在阿方索吃痛反击之时仍未脱离，反倒借力后划一截！
深邃的划痕被血浸透，势大力沉的爪击没有精准便毫无意义，已然转换站位的少女抽匕后退，其左手浮现出三枚同款的短匕，在撤步的同时投掷而出，“你，无路可退。”
平淡中透着软糯的声音犹如催命的符箓，三道短匕在空中划出的轨迹笔直，这份投掷的用意绝非见血而是封锁，短匕脱手的瞬间她亦直接朝轻跃而起，不是直直的跳跃而是朝着一旁的墙壁。
她竟如履平地般在墙面奔行！
奔行跃落之势以极速，以对方无从应对的角度一匕钉入肩头，以她的体型而言略显宽大的衣袍翻飞。
翻飞的内摆下，有银亮的光。
那是第五把匕首！插在衣袍内侧下摆的挂带上！
正是此时，枪声应和而起，恰到好处的，击穿了阿方索在痛苦中挥出的右爪，一如击破了嘶吼的枪声，女孩手中攥着第五把匕首，瞄准了对方的心脏，灌以杀意。
但就在这时，巨狼嘶嚎，无端的光耀自身而起，令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的短暂失去了视野。
源石技艺！对的，这头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就只是在嚎的鲁珀壮汉第一次显露出他的源石技艺，又或者他终于想起了自己其实会源石技艺的事实。
但这确实是不擅长反复使用的能力，闪光弹一样的东西，骗人一次也就够了。更何况，纯粹只是剥夺视野的话，完全不影响女孩手掌的稳定！
匕首干净利落的刺入了胸口，而她在失去视野的状态下仍然精准的跃起拔出了尚在对方肩头的短匕。
调转尖端，趁着落势朝脖颈刺下！
崩！
被挡住了，匕首没入了对方的……手臂？闭着眼睛的女孩猜测到，感觉像是撞上了骨头，虽然那声音听起来更像是钢铁之间的碰撞。
不太妙……
视野尚未恢复，手中毫无武器，以对方的身体素质难以靠肉搏取胜，当务之急应该冲向那记忆中三枚匕首的落点，但在这之前，应该应对对方的反击！
念及于此，女孩骤然翻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巨口，嗅到了令其皱眉的臭味，对方竟然用上了嘴。
还要再退，她已经听到了风声，但风声中还有着枪声！
熟悉的枪身带起一声呜咽，之后便是沉重的脚步声急速远去，女孩的视野略微恢复了一些正要冲锋上前捞起地上的短匕进行追击之时，却被一旁的男人拽住了衣摆。
风声袭来，男人并不惊讶地以金属的左轮枪身抵住了女孩回首刺出的匕首。
“红要追踪，红是追踪者。”女孩的声音仍是平淡的，哪怕正以匕首抵着对方的枪身。
“濒死的野兽最是危险啊，小红帽……”男人微笑道，“凯尔希与博士应该没有让你乱来的权限。”
“红在单独行动，红也记住了气味，那是，血树的气味，全是残骸。”
清冷的声音带着暗号似的话语，男人也只是缓缓收回了手，也收回了铳：“但如果我告诉你狼不止一匹呢？贸然闯入狼群可不是明智的选择，外婆有教过么？”
“呃……”女孩沉默着微微垂下头思索着，然后又抬起头来，“告诉红，伦道夫，红，会给报酬。”
“这是不需要报酬的小事，但在这之前先去我那休整一下吧，毕竟不用担心对方的踪迹不是么？”伦道夫说着，瞥了眼那还洞开的房门，那头失控的狼便是从中跑出。
“说情报的话，可以。”
“那边正好了，在这之前等我两分钟……”伦道夫点了点头，指了指那房门，“我要看看那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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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喔——”
“快看！那个人怎么回事！！”
“先生你没事吧……”
“别拍照，看着就凶狠，别惹事。”
四肢并行犹如野兽般奔逃的鲁珀，跑到街道便是不可避免的引起路人的惊呼，就算他不赤裸那满是绒毛的上身，那些正在渗血的伤口和这特立独行的四肢并用都足以引起瞩目，好在这里本就偏僻也没有什么巡逻的警察。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在哪？
我是……对，我是阿方索，阿方索•吉诺维斯！
遵循着求生本能而不顾所有路人的招呼，急速的越过马路，眼中的血光愈发的稀薄，连同意识也愈发的清晰，清晰到剧痛如影随形。
便是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捂住了腰腹，望着那浸染毛发的鲜血，失血的虚弱感仿佛累积到此刻完全的爆发，连眼前的景物都变得有些模糊。
这里是……唔……是威特街……得找医……不，不能找医生，去找撒旦教团的那些家伙！撒旦教团……还有德克萨斯家族……
大脑昏昏沉沉，无数画面繁复显现，阿方索一面扶着墙壁踉跄前进一面晃了晃脑袋，感觉连街道上都走着不像人类的东西，空气中都弥漫着奇怪的气味。
难以言喻的恶臭覆盖着更加浓重的熏香，两相结合而出的，是理应更刺鼻的味道，可他却只觉得晕乎乎的，有些想融入一起。
圣仪，海神教团那感受神圣的仪轨，在疲惫的精神状态下，效果更为显著。

NO.61:换一种心态和目标。
（得了，比楚信然尾巴更大的龙出现了，德拉克这个新种族有可能是德拉贡的变种称呼，也可能是天龙座（draco）
但考虑到和狮蝎所在的曼提柯一样被列作种族的话，或许这才是正统巨龙吧，瓦伊凡那种双足飞龙在西方龙的大分类里严格来说属于不太行的类型，和正统巨龙分开算也合情合理。
不过还只是猜测，看到时候档案会不会揭露种族吧。）
“这家伙……是昨天的新人吧？这个伤……”
“没有愈合，这伤有问题。”
“看这个，卡在骨头里的铳弹，看上面的纹路。”
“这个标识……是「猎人」，伦道夫么？”
“哥伦比亚这么大，会有第二个猎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你们还在聊什么？这家伙都要死了，不上药？”
“上药也没用啊！你看看这个穿刺伤，还残留着什么奇怪的源石技艺。”
“喊祭司来，我曾经听他说过这种手法，跟猎狼人有关。”
“啧……猎人，猎狼人，甚至听说那个守秘人也在，哥伦比亚最近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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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区是哥伦比亚最繁华的区域，可就算是这里也有着辉煌下的阴影，早年修筑的房屋如今早已成了需要拆迁的危楼。
但这些楼房之中最为古老的完全可以追溯到哥伦比亚建国时期，其所属的地皮牵扯的大人物们并不好惹，他们不松口的前提下，这些看起来摇摇欲坠。
实际上也确实糟糕的屋子坐落在纽约区的边缘，形成了富人们努力去无视的东西。
他们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纽约去的建设愈来愈偏离这片区域，隐隐有了发展成独立贫民窟的架势。
虽然对一个区的发展不太好，但上等人们也足够满意了，毕竟他们要的就是不要让那些老旧又贫瘠的东西进入自己的视野。
别说踏入那里了，连投以视线都觉得是种侮辱。
而这一切对眼前这几个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哪怕他们之中有人算是上流社会的常客，却也不乏在淤泥中摸爬滚打的经历。
事实上，当伦道夫引领着女孩绕过好几条街，再跨越两道高墙抵达这里时，远远便瞧见了那里停着的熟悉老爷车，但这依然不妨碍他对那的另一人展现出意外的神色。
“守秘人？”他微微俯身行礼。
那年轻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与此同时的是一旁的中老年人流露出的不满，但这也并不妨碍年轻人回礼道：“好久不见，坚韧的猎人。”
“就在刚才，我同不耐烦的老福尔打过一次赌，再等五分钟，你会出现的。”
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而一旁的中老年人神色更是不耐，目光先是在伦道夫身上，然扫向了他身后的一片红色，叫嚷着：“好啊！你这家伙突然外出，原来是拐了个小女孩回来！我跟你说伦道夫，你这是犯——唔唔唔。”
他被年轻人抬手捂住了嘴巴，努力挣扎的模样像是一定要把中伤的胡言进行到底。
而年轻人只是依旧保持着和煦的微笑，捂着他的嘴缓缓后退两步：“不要乱开玩笑，老福尔，如何说话是一门学问。”
“乱说话是会死人的……”
他凑近中老年人的耳边低声说完，才缓缓地松开了手，朝着那小女孩点了点头：“同样是好久不见，罗德岛的生活怎样，小红帽。”
“红，不记得你。”女孩呆呆的说，站在伦道夫身后。
“那记得这个么？”不着声色的从兜里摸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手，年轻人从外套内兜里摸出一枚铜币，铜币上雕刻着暗红色的狼首。
那枚铜币让女孩的目光有了明显的波动，重新打量着年轻人试探着问：“那时候和博士一起的，猎人？”
“想不到面具后是这样一张脸吧。”
年轻人笑了笑，然后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两人的组合，“不过寒暄就到此为止吧，能聊聊如何相遇的么？两位。”
“还是说让我先说明来意的好，就这一点而言，或许能和小红帽一起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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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陆行舰，一如既往的停靠于哥伦比亚外城区边缘，相较于第一日，外面少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窥视目光。
流窜的佣兵和声名狼藉的赏金猎人，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身份，外城区一直都是这么混乱的地方。
但在有人替他们付出了鲜血代价证明了这陆行舰具备足够的安保能力后，那些不甚了解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投机者们也不得不放下心头的打算，选择了退却。
但舰外少了很多人，舰内却也是一样的。
罗德岛并不会在没有任务的期间限制干员的活动范围，难得小长假足以让干员们进入繁华的哥伦比亚感受以更先进的科技为主要卖点的城市风景，而罗德岛的决策者和话事人却一如既往的被框在办公室里，还要被人数落。
“你让安德切尔去调查海神教团。”
瑰丽的绿眸仿佛自己就会说话一样，冷凝的神色让这句话有了质问的色彩。
而白衣青年只是抹了抹长袖，端起桌上的遥控器让空调再高两度。
“每次看你穿这身乱改的医疗制服，我都觉得凉嗖嗖的。”
“很生硬的话题转移。”
女性冷冷的说，作为罗德岛医疗项目的领头者的同时也是创始人之一，她是为数不多会对博士如此冷言冷语的成员，同时她亦是对方的医生，定期记录其生命征象与意识状态。
“可这是实话啊……”博士耸了耸肩，“这种季节这种天气，你也该换一身稍微贴合季节的衣服吧？不要给罗德岛的暖气设备加负哦，凯尔希。”
“而且我也没想转移话题。”
青年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说：“你不也放任红出去了么？”
“那是她的本职……”凯尔希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而青年只是老神自在的抿茶杯，“不妨碍她原本的职责，是曾经协约的一部分，而你对安德切尔发布了委托，斯特凡诺。”
“你不也对安德切尔发了委托？”捧着茶杯抬起头无辜道，斯特凡诺振振有词，“你能对他发布任务，我当然也能，大家都是平等的NPC，勇者愿意接就不成问题！”
凯尔希沉默了一下，“或许我该嘱咐红豆没收你的游戏机。”
罗德岛的博士助理是轮班制，既是为了锻炼干员的能力也是为了让博士能够听取不同种族不同思想的意见，同时凯尔希医生会时刻关注其意识状态，以此进行意志的证明。
这一届的助理是刚来哥伦比亚不到半个月的红豆，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个有热情也有本事的萨卡兹小姐。
当然，很多当过博士助理的干员们也不甚明白所谓的「意志证明」是个什么样的证明机制，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理由，他们只知道每当换班交接之时，凯尔希医生都会带着一叠文件过来，然后让博士进行那些答卷书写。
没有什么别样的后文，每次答写完成后，凯尔希医生都是随手翻翻答卷然后对助理和博士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而博士也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宽慰着当任助理：“那就跟写周记一样，不属于你负责的范畴，不用在意。”
可看着他那捂着头一脸难受的模样说那种话，向来是没什么说服力的。
不论是医生还是博士都拒绝回答的前提下，这事也就成了不少干员心里长久的疑惑。
“你都听得懂，为什么还要没收我的游戏机！”博士后缩，“我看你是馋我的卡带！”
“只有这种时候我会特别希望楚信然在这……”凯尔希扶额，“你最近的精神越来越跳脱了，或许有必要提前进行人格测试。”
“犯不着，可不能加带私怨啊凯尔希……”博士摆了摆手，“我的精神我心里清楚，测试从来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辅助措施不是么？我觉得自知之明这方面，我还是可以跟挚友一较高下的。”
“他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博士说着，看了眼茶杯里所剩无几的茶水，干脆的站起身走向蓄水器。
“你知道他是狂猎。”
“嗯……”
吹拂着杯面上的热气，斯特凡诺向来接受各类的饮品，不论茶的红绿或是酒精汽水，“你又有新的发现？”
“我曾以为cyan被译作苍龙七宿仅是他一人的个例，但事实上又更多的家伙出现意义不相符的状况，他们的共同点是代号自我命名。”
斯特凡诺怔了怔。
“苍龙七宿实际上是莱茵黄金定下的？”
“所以你应该明白他和你的区别，这也能一定程度上解释他为何能在「海底」。”
“没什么区别……”斯特凡诺一脸豁达，“我也是被选中的。”
“我只是警告你别插手他的事，他自己能够处理，而你也没有余裕。”
凯尔希说着，抬眼瞥了眼窗口，所见的是哥伦比亚外城区荒野上那些被风吹起的黄沙。
“莱茵生命对我们发送过慰问，我回绝了他们的邀请，但显然那头鹰不会轻易放过你，而这样的家伙，哥伦比亚有好几个。”
“所以才需要情报啊。”
博士抬起了茶杯轻呷一口，平静的说道，“这种事就像下棋，若是对手棋力太弱，便不好玩，这是挚友教我的。”
“他说过那样的话么？”
“说过啊，他用这句话来形容当初的我。”
“那你是准备入局了？”凯尔希皱眉，“没人希望你变成以前那样。”
“我知道啊，他更是厌恶那样的我，阿米娅大概也会觉得难过吧，所以你应该相信我已经改变了才是，可以换一种思路来下棋。”
“比如？”
“比如你派出去的小红帽，和我希望抵达黑市的先知，还有肯定已经行动了的守秘人，以及哥伦比亚本地的深海猎人……”
斯特凡诺轻声说，“他们会彼此相遇的，这是我的第一枚落子。”
“先吞掉这里的教团。”

NO.62:狼。
阿方索面无表情的望着上方的无影灯，空洞的眼瞳哪怕有人踏入房间也没有变化。
他刚经历了一场急救手术，却在做了麻醉后仍然保留着清醒的意识，清晰的见证皮毛和肌肤被剪切划开，然后几位看起来和医疗人士毫无关系的，套着一身长袍兜帽的人走了进来，对他的伤口分别做了些什么，然后医生们才开始了对伤口的操作。
很奇特的感觉，分明是被麻醉却没有影响意识，灵魂仿佛挣脱了身体，可以看到那些医生围绕着的丑陋伤口，可以看到那些伤口上仿佛盘踞着什么，有别样的生物形体，也有着令人憎恶的血光。
不明白，心头有太多的不解，但这与更之前所遭遇的痛苦相比都不算什么。
噩梦的接驳，记忆的混乱，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坠落，坠落于垂死的边缘，黑暗中很多人陪他一起坠落，那都是熟悉的脸，曾经的亲人们的脸，他没有余力思考为什么连活着的人也出现在这里，只觉得自己应该挣扎，不应如此的坠落。
于是他便醒了，满身钝感的苏醒，望着手术的进行直至结束。
医生们离开，而他望着这陌生的陈设，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锈蚀的金属，想什么都思维奇慢，连接受眼前站了个人的现实都足足花了十几秒。
但在那个人抬起手在空中甩出奇怪的液体后，滞涩的思绪便逐渐的疏通。
诡异的事接连不断，他已经懒得摆出惊愕的脸了，只是望着那个套着黑袍的人，他和之前迈入手术室的黑袍人是同样的穿着，胸前也都挂着熟悉的徽记。
撒旦教团的高层吧，他心里猜测，现在他的头脑重新清醒过来，微妙的感觉也随之而来，那感觉来自处理过的伤口，令他下意识的看向自己那被绷带裹实的右臂，还有腰间。
“别忘了肩头和胸口……”那个人提醒道，“你被猎狼人以利器刺穿肩头，又被猎人的铳弹击穿了右胸，好在圣仪强化了你的骨骼，而他也没有瞄准你的心脏。”
“或许是指望着通过你来带路吧。”
“呃……”阿方索不知该作何反应，乏力感让他连起身警戒都做不到，或者说一起身便被抽痛所支配，令他的动作走样又狼狈。
“不必激动，我们既然能接收你，当然也会有应对手段……”男人微微抬起手做安抚状，“至于现在，我们想跟你谈谈。”
“我们？”
“对，我们，我代表着神教的部分人来探望你，既是为了确认你的状况，也是为了确认伤害你的凶手身份，你可能不知道吧，你身上的那些伤口。
若是换在其他的医院中，恐怕会很难处理，不论是那种独特的源石技艺还是猎人们恶毒的铳弹，都是足以将你的生命折磨殆尽的东西。”
“我……听不太懂。”
岂止是听不太懂，甚至觉得对方在糊弄自己，说到底也就自己熬了锅汤然后外敷一下，醒来就发现自己快被打死的阿方索心头只有恼火，以前受伤好歹都是自找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没准备作奸犯科就差点被杀死在家门口，是哪个仇人雇了杀手吗？
“没关系，我正是为此而来的……”男人笑着说，“我会告诉你一切的缘由，不论是猎人，还是猎狼人，尤其是后者。”
“毕竟……这与你们鲁珀族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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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一个心地纯洁的人，一个不忘在夜间祈祷的人，也难免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
狼，既是泰拉于野外生存的群居牙兽之称，亦是对鲁珀人的泛指，但这称呼另有之上的象征意义，尤其是涉及于超自然的现状时。
米诺斯的古老传说中有着名为「Lycanthrope」的存在，其中「Lykos」便是泛指狼兽，而「Anthropo」泛指人，两相组合之下构成了传说中的怪物，但这种传说却被叙拉古的鲁珀人嗤之以鼻。
他们，乃至不少第一次听到狼人存在的其他种族都认为，所谓的狼人不过是返祖程度高一些的鲁珀人罢了，其凶狠残暴的传说也大抵是因为个别脾气暴躁的鲁珀人所造就，甚至基于这等例子，「Lycanthrope」这个单词还被用于了医学，被称作「变狼狂患者」。
泛指那些臆想自己为狼的心理病人，放在其他种族而言算是严重的心理疾病。
但在鲁珀族或许就该定为中二病一类的东西。
但不论世俗如何看待，后来在部分米诺斯人在结晶时代后移居哥伦比亚，狼人的称呼发生了一次改变，被冠以「Loup-garou」的说法，即狼•加鲁，大家也就不再关注这种野兽文化的现状。
所谓的文化便是这么无定性的东西，尤其是涉及神神鬼鬼的宗教时，会根据周遭的文化环境而数次变动，最后很难说清到底是添油加醋才成了现在的模样，如果不是以此为业，最好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更何况狼人不像萨卡兹一族的血魔分支，有过一部在文学艺术最为出彩，被列为安魂夜必读的《德古拉》作为血魔「门面」，狼人的传说打从一开始直至现在也都与疯狂联系在一起，以丑恶作代名词，后来甚至和温迪戈那样的「雪地活尸」传说有所混合，完全变成了不管是热衷浪漫的年轻人还是对历史有所兴趣的中老年都不太感兴趣的文化。
连鲁珀人自己都会用狼人来作为一种贬义词形容别人，意指特别粗鲁的家伙……在某些特殊语境下也可能是称赞一个人勇猛强大。
但在眼下这个屋子里，这种存在被连全名都难以保留，仅仅是一个单词「wolf」足矣，这是猎狼人自古传下的称呼，既简单明了，也与传统语境混在一起，不会引起如何的注意。
自古以来，涉及一些难以用常理解释的变化之中，鲁珀最为明显和突出。
也因此，泰拉的各个种族中鲁珀算是特立独行，已经自己成立了一个久远且隐秘的组织，用于清扫自己族类中的异常，以此保证鲁珀人的生存环境始终如一。
这就是猎狼人。
猎狼人•红，既是名字，也是代号，在「外婆」的教导下履行着猎狼人的任务，从任务目标来看与深海猎人有着一定程度的重合，因而有了合作的理由。
“阿方索•吉诺维斯……还真是孽缘啊。”
捏着那伦道夫递来的，从那屋中找出的一个单子，望着那落款处的名称，楚信然对自己送入监狱的通缉犯通常保有两年以内的记忆。当然，还会因为赏金等级而提升时效。
“看来你是认识的，怎么，你的目标？”伦道夫问。
在他的印象里，守秘人对这类变化者远比他更加敏锐，寥寥数次的相遇都伴随着对方先行动手的战场。那时候，对方身边还常有一位同僚。
如今不在了也不意外，那位同僚的孤僻他亦有所耳闻，守秘人与其出现的分歧不过是那位同僚经历的常态罢了。
“怎么可能……”楚信然摇了摇头，“若真知道他会跟海神教团扯上关系，我就不会只是把他扔进监狱了，倒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就保他出来。”
“监狱？”一旁的老福尔严肃起来，站起身道，“我去打电话问问。”
作为退役特警，旧金区的警署还是有他的人脉。
“去吧，确认一下是海神教团的家伙干的还是德克萨斯家族，我觉得后者，毕竟听伦道夫和小红帽的说法，那家伙还是很弱啊。”
那么弱的家伙，总不至于让海神教团的人暴露世俗的线人，那些家伙才不是会对普通信徒那么关心的慈善家。
“这也是我准备说的，守秘人……”伦道夫沉吟了两秒，认真说，“海神教团在哥伦比亚待的比任何城市，包括阿戈尔都要好，它们诱骗的财团和公司以及大大小小的组织之中，包括哥伦比亚的一些黑帮。”
“也就是说确实有德克萨斯家族？”
“德克萨斯？不，我不太清楚……”他摇了摇头，“我对哥伦比亚的黑帮家族没什么了解。”
出门办事，回家吃饭，锻炼，看书，苦行僧似的三点一线，伦道夫•罗兹这个人的无趣刻板就体现在这样的生活方式造就的自闭上，他连哥伦比亚的报纸都不怎么看，倒是杂书看的一堆一堆。
“红，知道，红有注意过。”
这时候，站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开口了，伦道夫的家并不宽敞，而她待在角落与其说是大人们的排挤，不如说是她的习惯。
这孩子就是习惯站在别人不太能注意的地方，并且对贸然的接近都有着十足的警惕心，这也是之前伦道夫只是拉住了她的衣角就被回头一刀的原因。
好在伦道夫对此有所了解，才以枪身格住了刀刃，要是换做那个起身出门打电话的老福尔，指不定就把手给切了下来。
楚信然并不觉得这是需要纠正的事，非常人自不该以常理度之，这样的习惯会帮到她的，而她能信任的人也不该是会被那点程度给伤到的。
“那群叫，德克萨斯的鲁珀，经常杀掉，很隐蔽，但红看到了。”
不过这极具个人特色的说话方式或许确实是需要锻炼改变一下。
“是么，那可真是值得夸奖……”冲着那孩子笑了笑，楚信然回头重新看向伦道夫，“能帮我搜集一下德克萨斯家族的情报么？饭总得一口一口吃。”
“分内之事……”伦道夫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眼后面的老福尔以及角落的红，“不过稳住小红帽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这件事想必没有那位博士的首肯。”
楚信然摇了摇头。
“不，这或许就是他期望的。”

NO.63:没有立场。
并非只有亲自到场或是亲口诉说才算得上参与，伦道夫对斯特凡诺不甚了解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倒也不奇怪。
那个人策划一出事件的风格，与其说是正常的调兵遣将不如说是在编织犯罪者的罗网，他只需要指派一小部分的手下再以一些小安排推动中立者乃至无关者行动，就构成了目标难以反抗的大势。
在这之前，若是目标仍有余力回转，那敌后还会生些事端——这也是他的手笔。
所以才说是犯罪者的罗网，不少犯罪者所追求的所谓完美犯罪，便是无法找到被害者，无法判定加害者，连证据都找不到，更别谈解开犯罪手法……等等特征，这些对他而言就像通常的行动方针一样的东西，虽然并未刻意追求，但习惯总令他如此靠拢。
棋盘上的所有人不论是敌是友都有可操作的余地，都能发挥既定的价值，而他可以很轻松的坐拥幕后，望着棋盘上惨烈悲苦，在棋局外夺得所求的目标。
这个过程同样不为人知，最终，目标只能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针对一样，周遭发生的事没一个好，心理素质不太好的话还容易产生「我是谁，我在哪，谁在针对我」这样的混乱。
斯特凡诺，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楚信然并不吝惜以「坏东西」来形容他，但这种话要说出来也要讲究一个立场，而他没有这种立场。
如此一来倒也没有对伦道夫细说的必要，楚信然便拎起大提琴盒同老福尔以及红一起走出了那有些狭窄的木门。
任务分工已经完成了，或者说压根谈不上什么任务。
既然得知海神教团在哥伦比亚有如此的势力，那就不能横冲直撞。
更何况红的目标并非教团，而是被教团制造出的「狼」，她的目标当是德克萨斯家族才是。
和拉普兰德倒是一致。
不过楚信然不会介绍这俩人认识就是了，不论战斗力强弱，绝大部分的鲁珀族人对红都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剩下的那么一小部分属于并不恐惧但也会在第一眼就察觉对方危险性。
猎狼人这个身份不只是一串单纯的文字，作为鲁珀族暗处最为隐秘的执法者，其本身便是整个族群的禁忌。
哪怕眼下这女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让两人见面也是楚信然自找麻烦。
“那我就回店里了，有消息记得喊我！”登上了老爷车的驾驶座，老福尔招呼道。
眼下大家都需要摸清基础状况才方便行动，就算他很想现在就去报仇也没办法，老福尔只能先回去把自己的杂货铺重新张罗开。
不过以伦道夫或是楚信然的效率，他倒是满怀期待，心情也就不算太差。
楚信然挥手道别：“那就不要在我来的时候说打烊。”
“切，小心眼的家伙。”老福尔啧了一口发动老爷车便是走远了，大家要去的地方不是一处，自然没有什么顺风搭一下的说法。
“红该做什么？”
站在楚信然旁边，相距半米的红朝他问，在之前屋里谈话时，这说话惜字如金的小猎狼人只说过不到四句话，其中两句还是在最后环节，可以说是全程都很沉默，只是安静的听着，以她自己的思维回路思索着，直到此刻才发出了询问。
并申请道：“红，想单独行动。”
若是门没被楚信然拉上，伦道夫见到这一幕多少会有些惊讶的吧，那个在他印象里一直沉默寡言还我行我素的小红帽，居然会朝除了外婆以外的人征求意见。
要达成这一点其实很简单，让她觉得在狩猎上你比她更强就行了，猎狼人或多或少都有着异于世俗的认知和三观，这份差异是朝着野兽发展的，便如真正的狼一般。
但也正是为了不堕为同那些「狼」的存在，凯尔希才接走了她，而所谓的「外婆」由他来交涉，才有如今的认可。
“可以啊……”楚信然笑了笑，朝着另一侧走，“伦道夫让我稳住你，可完全没这个必要，猎狼人的素养你已经全部有了，应该自己知道什么时候才合适动手，动了手后又该如何撤退才是。”
红跟上，就出口的方向而言，两人是一样的。
“那个佩洛，也这么说过。”
看似依旧的无机语调，确实能听出一点轻松的上扬，这是小猎狼人心情不错的体现，这种隐晦的体现也阻碍了她的社交，猎狼人大多独来独往，既是轻松，也是无可奈何。
“杜宾教官教了你一段时间吧，好歹记住别人的名字啊。”楚信然无奈。
“一个月，大部分都是红很烦的话，也没有，对狩猎有帮助。”
“那正是她的本事啊……”楚信然摇了摇头，“她知道你不用进行作战方面的教育，自然也就都是口头上的经验传授以及那些作战记录，让你认识如今的那些新武器和源石技艺分类。”
“一个不会自以为是的教官，应是值得高兴才是。”
“高兴？红不理解。”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楚信然笑了笑，“不理解也没关系，闲谈到此为止吧，我要朝左边走，你呢？有方向么？”
“正前方……”站在十字路口前，红扭头看向一旁因为等候红绿灯而愈发拥挤的人流，犹豫了一下，朝着楚信然旁边迈近了一步，“红会伪装自己，盯着德克萨斯家族。”
“那么给你个建议吧……”同样望了眼旁边的人群，楚信然又看了眼正前方的人流，回过头来，“混入人群，旧金区的黑市，有着五花八门的黑帮。”
“红知道……”小红帽抬起手，将战术大衣那毛茸茸的大帽套在头上，“就是准备去那里。”
“那便是我唐突了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仪的表情包式笑容，楚信然点了点头，“那么祝你顺利，再见，小红帽。”
“嗯……”看了眼亮起的绿灯，红呆呆的说，“再见，猎人。”
人群•交错，暗红色与蓝灰色各自走向两端，一个完全的没入人群，一个走在人群边缘的同时摸出了手机，划拉出联系人拨打那个中段的名字。
接通倒是很快。
“喂？苍七吗？”拉普兰德那带着些许急切的问询声传来，让他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眼还未散去的人群，快步走向了拐角略微安静些的地方。
“是我，你那在做什么？有点吵啊。”
“啊，有些热身运动而已，你要来加入么？”
“免了，我都特意找了个安静些的位置，你不能让那些家伙的惨叫声小些么？”楚信然说着，继续缓步朝着日落大道前进。
那里既有着MSR公司，也有大帝那在龙门开设，但这次紧急转移到哥伦比亚的企鹅物流分店门面，同时龙门也有个同名街道，大帝的企鹅物流主公司儿也就开在那。
在早些时候，龙门有不少街道都有略显洋气的命名，连带一些小区也被赋予了别国文化，诡异的命名还上过杂志被一些人批判过崇洋媚外，诸如「阳光巴洛克小区、凯撒豪庭」的命名虽然没有完全改掉，都确实是收敛了不少。
不过日落大道不一样，不论是哥伦比亚的日落大道还是龙门的日落大道，都有着足够的时间沉淀以及难分伯仲的繁华，区别在于哥伦比亚这座漫长时间都未曾移动的复合城市，保留着街道命名之初的奇景。
在日落大道，你能看到夕阳顺着两侧建筑之间留出的一道天空缓缓落下，这便是日落大道之名的由来。
从这里徒步过去的话，还是要些时间的，所以他的目标还是公交站。
“听到没有！小声点，不然直接杀了你们！”
手机那头传来有些遥远的恐吓声，令他有些无言，就听到拉普兰德的声音近了一些：“喂，苍七还在吧？现在安静了点吧？”
“是安静点了，你那边有收获么？”
“收获？没有，德克萨斯家族的影响力还高的，问这些家伙什么都问不出来，我都在考虑是不是该偷偷绑架一两个德克萨斯家的家伙来审问了。”
“别急着打草惊蛇……”楚信然说，“除了我之前跟你透露的那个布莱特茶餐厅柜台的口供外，另外提醒你一件事，还有一个危险人物也盯上了德克萨斯家族。
虽然目标并不冲突，但以我个人角度而言，不希望你们撞见，因为这几乎等于必然的战斗。”
“那家伙，是你认识的人？”拉普兰德问。
“是，所以为了让我不那么难做，希望你能注意一点，可以么？”
“没问题，小事小事……”问也不问对方的具体状况，拉普兰德满口答应，“倒不如说有人帮我吸引注意也是好事，苍七你今晚有空么？我这次请你一次正常吃饭怎样？”
“很遗憾的是，今晚我有安排……”洞彻了对方这突然又请客的理由，楚信然回绝道，“茶餐厅的事不必放在心上，那些倒胃口的东西也不是你的错，你确实是请过客了。”
“好……”对方干脆的收口，“那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啊，这边又有新的锻炼器材了。”
“那就注意一下锻炼器材的养护吧，别弄得太残破，会让拾荒者不满的。”
“OKOK-那么，byebye——”
高扬声中挂断了电话，看来热身锻炼确实令人心情愉快。

NO.64:老板也不好当。
（10号了，该有点事做了，虽然这事并不长，很快又开始长草。草，一种植物。）
极富节奏的说唱音乐声自放映机中发出，伴随着哒哒哒的键盘声交相辉映，企鹅物流的办公室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杂乱，然后是吵闹。
并非人声的喧闹，而是环境下的吵嚷。
一个办公地点公放这种歌就很有问题，员工居然都不觉得影响工作状态么？亦或是单纯的敢怒不敢言？
楚信然不太清楚。
虽然能够听出这首歌就是大帝的作品，但音乐再出色也不妨碍它不适合在安静的文职工作地公放才是。
但那边那位正在敲打键盘的黎博利人看起来并不在意，也或许是因为他那造型独特的面罩阻绝了这吵闹的噪音。
他叫伊斯，当然不是异世亚文化中的所谓伟大种族，不过也谈不上陌生人。
在很早的时候就和大帝有过交集，而楚信然上次遇见他时，他就已经是企鹅物流的一份子了。
据他的说法，是大帝自说自话就把他拖了过来。
而大帝则是自称自己以出色的人格魅力俘获了对方……这说法有点g.ay，不过因为肯定是假的所以没什么展开话题的必要，只需知道他被拉过来就绝对过的很劳累就是了。
毕竟这个拉是拉苦力的那种拉，就楚信然所知的，企鹅物流的网页运营以及不少诸如整理货箱之类的后期业务都是他在负责，整一个终极工具人的模样，被楚信然戏称为加班MAN。
就像他此刻招呼道：“加班MAN，今天要熬到多晚？”
“好久不见，楚先生。”
看来对声音的隔绝并不完美，楚信然的招呼确实被接收到了，伊斯微微抬起头，面罩上那弧形的分界闪动着橘黄色的光晕，就像机甲头盔的眼眶。
其实他作为黎博利人的身份也只是楚信然猜测的，伊斯从未以黎博利自称过，其座椅边耷拉下的细尾也不那么像鸟类。
但面罩两侧延展的羽翼状白羽实在是太像黎博利人的特征了。
“今天的话，如果不再出毛病，晚上十点能修好这后台吧。”
他指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一整页的代码非常令人头大，尤其是其中泛红的字符甚多的前提下。
“后台？”楚信然微微俯身以手撑在办公桌上，没什么忌讳的看了几秒那些标×的内容。
“老板惹的人有点多，不只是在现实找麻烦，还会在网络。”伊斯也并不在意，甚至是转过身来看扫了眼楚信然的着装。
“看来你是来做客的。”
“差不多吧……”撑起身来，楚信然走到了一边，“总不会和你那样穿着正装来做临时工吧？虽然你们这里看起来确实需要临时工的样子。”
整个房间看起来就他一个人，看起来就无比的孤独。
“没有的事……”注意到他的目光同样扫了一眼这办公室的伊斯否定道，“老板前两个月才在哥伦比亚招了个本地员工，两周前又招了个萨科塔人，手里有着不错的源石法杖。”
“真难得啊，你们这居然还能招到萨科塔人……”倚着桌边看着他起身去接水的背影，楚信然话锋一转，“那么那两人呢？”
“都在工作，各自接了一个活，本地人的话估计过个两小时就能看到了，萨科塔人或许有点呛吧，那路程要再见也是两三天的事，那位同事看起来更青睐中长路程的委托。”
伊斯走回来，捏着两个杯子，朝楚信然递出无装饰的待客用纸杯，水面漂浮着一点点不远沉底的茶渣。
“谢谢……”接过那纸杯，单手拎着上方等待水液的冷却，楚信然望着最上方那微微颤动的茶梗说，“也就是说现在还是只有你一个在这咯？那原本的那位面包人小姐呢？”
“你是来找她的么？”伊斯有些诧异的微微扭过头来，但那副面甲实在是无法通过表情辨认情绪读出信息，“她的话还在龙门啊，看着那边的主公司，而且她也在那边有不少摊位，老板也没给出能让她抛开那些摊位来这里的价格。”
“我听到有嘴碎的员工在诋毁老板，我会扣你工资哦伊斯！”
与背景说唱音混在一起的男声开口道，从桌沿边上走出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那是个办公桌边的死角，从那走出的意思就是说，除非他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瞬移能力，否则便是一开始就在那。
那连一米的身高确实是能够很好的站在那都不会被发现，让伊斯和楚信然都投以目光。
“我刚才的话应该不存在贬义才是……”伊斯无奈的挠了挠光滑的面甲，“老板你可不能这样借题发挥啊，客人会笑话的。”
“原来你在啊，缩在那那么久是在偷听么？”楚信然打着招呼，微微拎起了手里的水杯吹了吹。
“我是在午睡，然后听到两个不讲礼貌的家伙闹个不停，还妨碍了我欣赏音乐……”
迈着企鹅那黄色的三趾脚爪，行走风格完全可以用大摇大摆的大帝说着，仰头看向楚信然，“说你呢，没大没小的小鬼，打算怎么陪我的午睡时间！”
“但不是你让我来的么？”将水杯放在一旁的桌边，青年两手揣在衣兜里，摆出一副困扰的表情，“两天前有个企鹅说过吧？有空可以来看看。”
“没有，哪来的企鹅，这里只有一个黎博利大爷……”企鹅吐出一口相当官方的炎国话，两肢叉腰，“喊一声大爷就不追究了。”
“你大爷的。”
“欸你这小鬼怎么骂人呢！”
“你让我喊的。”楚信然无辜的说，伸出兜里的手里捏着个手机，发出了「喊一声大爷就不追究了」「你大爷的」的声音还原。
于是他身后就传来了不明显的憋笑声。
企鹅物流刚开时就是注册的龙门产业，员工也都会一手龙门话，地不地道先不论，炎国话自然是听得懂的。
“你大爷的，居然偷偷录音！”大帝那是一个怒不可遏，拍了拍鳍蹦了蹦，“你这家伙可比小魏混账多了！”
“魏叔如果听到会欣慰的……”楚信然微笑，“当然，您不追究我也就不会提，毕竟我没有保存临时录音的爱好。”
“行了行了，不追究不追究……”大帝一脸朕很劳累的模样挥了挥鳍，“是来委托的吧，可颂虽然不在，但我可以让德克萨斯给你处理。”
“德克萨斯？”楚信然微微眯起眼睛。
“怎么？用家族名作代号的小姑娘很少见么？”大帝说着，后退几步推过一支旋转椅来用力一蹦跳了上去摊着，喊道，“伊斯，给我倒杯酒来，就是我前天带回的那瓶龙舌兰！”
“好吧。”这种明显的使唤人也能让男人顺从的站起身来，除了对方老板的身份外，这男人也确实是真的很好说话。
望着他起身走向饮水机，大帝回过头来：“ok，那么让我们继续话题，不对，应该让你回答才是，你在惊讶什么？”
“最近几天和德克萨斯家族扯上的事有点多，稍微有些惊讶……”楚信然随口感叹道，“总觉得这是个事很多的家族啊。”
“哥伦比亚时兴的几个黑帮最势大的家族，惹事精什么的，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帝无所谓的说，“没什么仇恨吧？”
“老板！幼虫也倒进来吗！”
伊斯在远处呼喊。
“倒！酒瓶一起带过来，还有，别忘了盐和柠檬！”大帝挥了挥鳍，也伊斯也转过头去。
“没有……”这时候楚信然才回答，“不过希望你能稍微关注一下那位的信使，那个家族最近有些过线，对他印象好的话，就提点几句吧。”
“我手下的伙计们不论有什么样的过去，都是企鹅物流的好员工，犯不着担心。”
大帝说着，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捞开一旁的抽屉，探出鳍状肢在里面摸来摸去的找着什么，头紧紧贴在抽屉上，连墨镜都有些歪，然后喙微微张开，满意的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一排的雪茄。
“老板，你的酒。”这时伊斯也走了过来，端着一杯盛好的酒液以及酒瓶，放在他面前的桌边，然后又回头，带来一小碟盐和三片柠檬，继而走向自己岗位，毫不拖沓。
“看到没，这就是优秀的工作态度……”大帝得意的扬了扬喙，朝着楚信然举杯，“要不要试试？这可是最哥伦比亚的酒，我强推的烈性龙舌兰，不要在意里面的幼虫，吃不死人。”
“不了，我有这个。”楚信然摇了摇头，端起了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挺合适的水温，体会微苦的水液，以及淡淡的清香。
上次来企鹅物流时，也就只有伊斯会喝茶，如今看来也是如此，这选茶还真是没变过。
“切，唯独这一点你和那些老家伙一样古板。”企鹅不满的往鳍上抹了点细盐，然后拈起柠檬片微微一挤。
相当迅捷的速度，张开长喙包住了那一滴汁液然后舔了口鳍上的盐渍豪迈仰头倾倒，用时不过数秒，但楚信然的表情有些怪异。
这喝法没什么问题，无非是传统的顺序略有调换，同样具备技巧。
但对方那非人的姿态让这些步骤实施的画面有些滑稽，不论是鳍状肢还是粗短的脖颈，亦或是细长的鸟喙都让这个喝法表现的像是耍杂技，楚信然没有笑出来算是给他面子。
一旁的伊斯还在面不改色的敲打键盘，颇有白面鸮的风采。
果然称职的加班程序猿在哪都是一个样。
“啊，爽到……”发出了一声丢人的感叹，大帝连同里面的幼虫一起收入肚腹，然后甩了甩头，“我推荐的可都是宇宙爆炸级别的顶级品，不要是你的损失。”
“听起来你喝了一堆辐射。”楚信然淡淡的说。
“应该说喝了一个太阳……”大帝指正道，然后抓起了一旁的酒瓶重新倒酒，“这可是烈性龙舌兰，我胃里火热！”
“挺好的，别在我面前表演企鹅说唱就行……”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捞过了一旁放置的大提琴盒，“帮我把这把骑士剑送到伦蒂尼姆，这是我的委托。”
“送武器？”大帝望过来，看着他捞出的那柄骑士剑，“还是维多利亚？”
“现在不好接跨国么？”
“倒也不是，只是能接长途的家伙还要两三天才会回来，你可以先放这……”从椅子上跳下来的大帝走近端详他立于地面的骑士剑，“看起来挺厉害的，要做风险评估么？这玩意儿会不会吸引什么袭击？”
在泰拉，信使这个职业既是传递信件或者信息，也会是传递货物，这两者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前者需要像特务，后者需要像镖师。
因为泰拉的野外总会有些突发事件，不论是自然的还是人为的，都难以避免。
于是信使也是个非常需要本事的职业，虽然也有一些信使选择安排一条避开所有武力需要「安全路线」，但更多的信使选择以自己的能力度过难关和危险。
而说到这里，委托信使传递的东西，也是需要好好登记的，虽然企鹅物流是个地下物流组织，但这并不意味着委托者可以什么信息都不填，倒不如说越是贵重的东西，越是需要更周全的程序，譬如：
特殊的运送服务都要两天前预约，私人高级运输服务会使用特殊通讯频道进行联络，如有必要甚至会提供与雇主与信使的全程联络，以确保万无一失。
而反过来说，雇主若是违反约定暴露运输单号和特殊秘钥的话，自然与企鹅物流无关。
这是常规状况，事实上企鹅物流招惹的同行和灰色事例不少，有些一开始就是陷阱的委托也出现过，这时企鹅物流就会体现出武装押运者的素养，狠狠地迎头痛击乃至事后清算。
“不会，这是别人送我的收藏品外加武器，而我觉得用不上，于是又送给了另一位或许用的上它的人，虽然是文物级别的东西，但不会被人盯上的……”
楚信然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没在哥伦比亚拿出来用过。”
“那就没问题了……”企鹅点了点头，“回头我会让那个合适的员工主动联络你，到时候你们自己商量订单内容，只是单纯运输的话，一个人也足够了。”
“那麻烦啦，大帝。”
“都说了来个敬称！”企鹅震声，拍了一把楚信然的膝盖，“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带你去看几个搞音乐的老朋友，我寻思我这地方光是我的作品也不好，是时候吸纳一两个同样有点天分的员工了！”
“你在暗示我么？”
“哈，你有这个自觉我就省心了。”
“你敢跟魏叔抢人？”
“干嘛？有什么不敢！只要你自己答应。”
“我确实不答应。”
“啧……”
“顺便我一开始确实是有别的事，现在倒是改了主意。”
“别打哑谜啊小鬼！”
“直白来说就是我想问问德克萨斯家族的事，现在听你那位员工的情况，我还是自己去黑市碰碰运气更好吧。”
“我可以安排你和她见一面。”
“没关系么？”
“有什么关系，那小姑娘也确实需要拓宽一下人际了，她老爹拜托我看着她，可我老觉得看着烦，那丫头完全没有活力啊，完全不符合我的美学，我都开始想念可颂了。”
生活不易，企鹅叹气。

NO.65:意想不到。
（新章节开启，该驰骋人界了。）
“我还以为所谓的看几个搞音乐的老朋友是带我去看哥伦比亚那几位音乐界的泰山北斗。”
楚信然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起此彼伏的铳声夹杂着锐物撕裂气流的短啸，那不是来自弓矢便是出于轻弩。
事实上，因为铳械的价格以及对源石技艺的要求，泰拉的主流远程武器还是弓与弩，只是在哥伦比亚，搞到一把铳的门槛比其他国家都要低。
于是哥伦比亚的铳声也变得廉价起来。
嘭！
跳弹钻入了窗户，射在了室内的沙发上，而距离那弹孔不过十数厘米之遥的企鹅一脸淡定，只是抬起鳍捏下嘴里的雪茄，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来。
“所以说年轻人还是年轻人，那几个家伙我哪有交情，你想找他们的话我倒是可以引荐，他们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句话足以表明这企鹅在哥伦比亚音乐圈子中的糟糕人际。
另一边传来尴尬的笑声：“如果大帝先生是这么介绍我们的话，我确实是在尝试贝斯手的道路。”
沙发的一旁，坐着四个中年人，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早在大帝领着楚信然进来时，他们就以各自的礼节打了招呼，其中两人还是亮戒指，粗重的铁戒指，巨大的戒面里嵌着家徽。
显而易见，四个混黑的家伙，还可能都是家长级别的人物，起码最左边那家伙确实是，因为他认识。
曾经迫害落魄夏梅隆家族的高尔文家族。
岂止是认识，应当说无比热络的合作伙伴才是，毕竟是有着他的帮助，高尔文家族的艾德里安才坐稳了那个位置，踹开他那短视愚蠢却又总能压他一头的大哥。
所以他也就直接看了过去，问：“那家伙也是么？”
“他？”大帝看了过去，摆出了和楚信然相似的嫌弃目光，“那家伙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自己蹲过来的，应该是找你，我还奇怪你什么时候和那种家伙扯上了关系。”
保密执行的相当不错，就算是大帝那种喜欢关注八卦和风言风语的家伙也不知道曾经被苍七干掉的高尔文家长的事，更不会知道这其中有着二把手的协助。
并不在意两人那略显失礼的态度语气，男人只是平声说：“能借一步说话么？楚先生。”
艾德里安，萨弗拉特征的中年人，同12F一样有着巨蜥的容貌，区别在于他那一头是乌黑的鳞甲，看起来远没有前者顺眼，配上温厚的目光也没用，只会显得更加阴沉危险。
瞥了他一眼，楚信然抬眼看了眼大帝，大帝嗯哼一声抬起鳍指了指远处的大门，算是给出了方向。
这架势看起来比屋子的原主还熟悉自然。
楚信然也就轻叹着起身，朝着外面走去，那萨弗拉也随后起身，朝着几人微微点头继而跟上。
短暂的跟随直至两人走出，楚信然拉上了大门，又走出了几步。
萨弗拉人这才重新打着招呼：“好久不见，苍先生。”
“用猎人代号做姓氏称呼，你和当初帮你跑腿的家伙真是一脉相承，这是你们家族传统么？”
楚信然驻步回头，眼下距离那大门也有好长一段距离了，外面的铳声也开始零散，算是适合谈事的场合。
“但您想必不会愿意让本名出现在这种话题里吧……”萨弗拉轻声说，琥珀色的竖瞳安静注视着他，“加菲尔德老先生已经病逝八个月了，在他垂危之时，曾经说过想见您。”
“我可没闲工夫来见证一头白头雕的死亡。”年轻人头也不回，回应堪称刻薄。
可萨弗拉人却没什么波动，“所以这便是令人遗憾的事，他被那个雕像折磨了整整一年，再将其赠与您后，短暂的安稳也无法治愈他那糟糕的身体，而您却依旧如此健康又活力。”
“你这话有些带刀啊……”楚信然扭过头来，冰蓝色的瞳孔映在琥珀色的竖瞳中，一如色彩般冷漠，“是觉得不公平么？”
“没有，不敢。”男人摆出谦卑的姿态和语气。
“年轻人的活力，羡慕也没用，倒是你们，没有再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吧。”
“自然是不敢的，可这也是我趁此机会来见您的原因，早在几日前我便得到了您来哥伦比亚的消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废话就免了吧，直奔主题，我还想看看大帝到底带我来看什么，总不该是几个黑帮家长一起组乐队。”
“我想大家的目的或许会有一定的相似性吧……”艾德里安说，“或许对话都会围绕着德克萨斯。”
楚信然挑了挑眉，“继续说……”
“根据最近一些成员的报告，德克萨斯家族或许在接触那些奇奇怪怪的关系，这便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虽然想着放着不管大抵也会自灭，但在他们自灭之前肯定会大闹一场吧，高尔文家族好不容易脱离单纯的暴力发展开始朝着上层名流进发，并不想牵扯进黑手党的摩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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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稠的猩红从破碎的布幔中溢出，垂危的呻•吟被黑暗所吞噬，阿方索有些呆滞的望着眼前那染红地面并在墙壁上泼墨般的血浆，僵硬在原地。
黑袍人的颂念还在继续，死者的尸体残骸还在蠕动着，半块被血染红的眼瞳无神的望着天空，也像是望着他。
而他只是在几秒后，退后一步，捂住了抽搐的脸，张开嘴想要发出点什么声音，但也被自己捂住，最终什么都没发出来。
在这旧金区的破败小巷，死者还是被他绑来的家伙，他明白这个人的结局是死亡，却没想到竟是以如此的视觉冲击展现。
没有一丁点的快感，只有无尽的厌恶，生理与心理的强烈不适，还带着一丝他不愿意承认的恐惧，尤其是再次看到那些本以为是幻觉的黑影。
就在地上，那满地的污秽狼藉之中，细微的呜呜声和呢喃声传入他的耳中，那生命消逝之时留下的恐怖痕迹仍然留存了什么东西，在被黑暗吞噬的前提下仍在述说，与周围的颂念声混在一起，让他再次退后了一步。
他仿佛看到了血泊中的残缺血肉在竭力想要起身，那刺目的骨骼颤动着，连那破碎的眼瞳都在朝自己述说着痛苦，好似仍在经受折磨。
这就是献祭吗……
意识里空荡荡的，仿佛又回到了从那屋中逃出的状态，忘记了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现在——
又是在做什么？
“这就是献祭，教友。”
一位黑袍人停止了颂念转过身对他说道，“献祭是仪式，是取悦神的仪式，赞颂神的伟大，奉献以最纯粹的绝望与死亡，生命的消逝将能爆发前所未有的灵魂，不论是邪恶的富集还是诚挚的心念，都将是奉献于主的食粮。”
“现在，你应当接受主的恩赐了。”
“蛤？”阿方索呆呆的抬起头，望着那黑袍人扬起的双手，有奇怪的光路在其上如蛇般扰动，以显眼的绿色，朝他探来，他本应反抗，可只是呆呆地接受它的缠绕，然后逐渐放松了姿态，显露出安宁又平静的表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但在这时，嗖的一声，一杆黑色的箭矢击破了浑然天成的仪式，令那绿色的光路霎时一滞，只因那一箭精准的钉在了墙壁上，钉在了满是血污的墙壁上。
微微闪动着奶白色的光芒。
“拉特兰……”
凝视着那还有些颤动的箭身，上面有着如同植物繁枝般的神秘花纹，黑袍人骤然回首，便见巷口那光亮之下，黑衣白发的青年持着狙击弩站在那里，他的金瞳明亮如光焰，歪斜的轮环在他左侧闪动着同样的光华，便有那么一瞬，所有人的视野中都显现出青年背后的庞大羽翼。
但那只是幻觉吧，第二眼看起来那么单薄的身体，所有人的心里都如此判断。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抓起放置于一旁的武器，术士身侧显现出源石能量的光彩，而战士冲出锁定那面无表情的萨科塔人，挥出手中的利器！
回应他的自然是箭矢，有别于哥伦比亚常见的金属弩弓的十•字弩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三连而出，此等距离完全无法躲避，最前方的黑袍人旋即身负两箭，在痛呼中倒下，而落后半步的同伴反得其利，朝着那看起来暂时无法射击的萨科塔人冲锋。
松开一只手，左手捏着那弓弩垂下的同时直接蹲身，萨科塔青年避开了这一记短匕划出的寒光，也握住了那倒下的的黑袍人手中坠落的短刀，起身的瞬间带起交错的寒光，好似预测对方行动一般险之又险的侧身，面前之人倒下的声音与新的金属碰撞声混在一起。
嘭！
第三位近战的黑袍人手中同样是短小的利器，但比前两者都要魁梧的身姿显然是颇有些力量，萨科塔青年手中的匕首可谓是在于其碰撞的瞬间就倒飞而出。
但他那清秀的脸上仍然是无言的冷漠，不见丝毫的惊慌，只是借着这碰撞的力道后退，后退中精准复弦，箭矢应声而出！
“撤退！！”
小巷的身处有人喊着，浓郁的黑雾从更深处冲击而来，那避开了仓促一箭的魁梧黑袍人毫不犹豫的退后没入黑雾，而萨科塔青年也因此终于变了表情，皱起眉双手持弩便是两矢，只有金属磕在石头上的声音。
显然是击空了。
但他也没有踏入那黑雾的意思，知晓那其实带着毒性的他只能有些烦躁的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该拨打911还是什么，可站在巷口望了眼一些从外面走近的路人，他选择拨动了上头的号码。
“博士，您能帮忙把我从旧金区警署里领出来吗？”
挂着困扰又尴尬的微笑，安德切尔对手机另一头说。
“wtf？！我不是让你去黑市调查吗？”电话另一头惊叫。
“稍微，遇到了点突发状况。”

NO.66:密谋。
（啊，Cy弹珠真好玩，537225676，在玩的有兴趣加个好友。）
“我让你们去带他恢复，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下午四点的纽约区，曼哈顿酒店，这个以城区命名的酒店在哥伦比亚全国连锁，背后属于德克萨斯家族，接待其家族的各式外宾，但关于撒旦教团这样的外宾，却是有些不为人知了。
放下了兜帽露出一头看不出种族特征的壮年男性面庞，不怒自威的神色搭配着阴沉的语调有着相当的压迫感，他便是教团位于哥伦比亚区的主教，望着那神色恍惚的鲁珀男人，对着一旁的垂首畏惧的教众问询道。
“请恕罪，拉特兰的萨科塔人出来搅局，打断了仪式的最终阶段。”
“我们事前清查过周围，既没有泄露消息也没有背叛的可能性才是。”
“那个萨科塔人用的箭矢上有着拉特兰的炼金纹路，我下令的撤走，但仍然损失了两位教友……”
“会引来无知者的注意吧，万分抱歉，我等引咎，望您宽恕。”
几个人先后一人一句的补充，令主教沉默了片刻看向一旁有些痴傻的鲁珀男人，然后抬起了宽厚的手掌。
直接掐住了他的面颊，微微用力捏出绒毛下的凹陷。
就算是这样粗鲁无礼的举动也没有激起鲁珀男人激烈的反应，就像真的变成了傻子。
但在主教嘴唇开阖间低声念出的短句中，男人逐渐犹如中风一般的浑身颤抖，最后更是猛然挣脱了他的手掌，大口喘息着望着眼前这一幕，瞳中满是惊骇。
“我这是……”
“你在曼哈顿酒店……”主教收回了手，“你刚才灵魂迷失了，迷失在了你最想在的地方，虽然很有诱惑，但还是回来的好，除非你打算放任身体变成干尸。”
他说罢，回头看向那之前说引咎的信徒，轻声道：“你们的疏忽造就了一次难以容忍的错误，献上骨血吧。”
“是！”
那信徒掀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张漂亮的卡普尼亚人面孔，但在下一刻她提起的手中握着短刀，干净利落的一刀刺向自己的脖颈，四溅的鲜血喷到了旁边两人身上，而两人毫无动静。
在这里，只有阿方索一脸见鬼的惊愕模样，除此之外，一片静寂。
“很好……”侧耳，像是听到了什么回应一般，主教冷漠的回首，不再看那尸体，“那么谈一谈——”
“等等！”
“等等！！”阿方索惊叫道，声音简直有些尖锐，望着这主教以及那仨兜帽上还挂着血斑的，开口间带着哆嗦，“那个女人……”
粗大尖锐的食指指向地上那具尸体，尸体脸上还残留着死前的狂热，勾起的唇边好似带着对奉献的满足与快意，只让他遍体生寒。
“哦对……”主教被提醒了一般朝着不远处的阴暗中吩咐道，“把废品处理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你们……
阿方索简直想要吼叫，可在他嘴里蹦出第一个字节时，女人尸体下的黑暗中，有不可思议的巨口张开将其吞没，连同血泊一起。
他呆住了，望着那干干净净的地毯，回过头来看着一脸冷漠的主教，还有另外三名一语不发的信徒，又回过头看向地毯，扑倒在地，摩挲着那干燥的纤维面，有些无法理解。
怎么回事，难道这是自己的幻觉吗？不可能啊！！
一个好好的鲁珀壮年男性变得这么疑神疑鬼，还仪态尽失……
主教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叹息，而这叹息也让阿方索浑身一颤，只因他听到了，主教身后那没能被吊灯照亮的阴影中，有咀嚼的声音响起。
“你的运气令我惊异，阿方索•吉诺维斯。”
“看在德克萨斯的出身而提前交付的圣仪，在完成时被猎狼人和猎人袭击，抢救回来勉强处理过伤口后，看在你的特殊而安排几个下层信徒以献祭来为你加速恢复创伤，竟又遇见了拉特兰的处决者。”
“这等发展就算是我也不曾见过，该说你运气差劲到极致呢，还是该说幸运到异常呢？”
“幸运？”
“我等圣教自古以来便有诸多敌手，我们隐藏在暗处，他们也隐藏在暗处，但在短短两日之内，一个接一个的，他们现身，找上了你……”
主教微微侧过头，端详着那有些呆滞的狼脸，像是要从视觉上找出他的特殊之处，“很多年来，我们互相对抗，暗地较劲，互有损失，却从未如此集中在一人身上发生，若非你的人生确实简单到乏善可陈的地步，就算有着德克萨斯家的家长担保我们也会怀疑你是故意混进来的间谍。”
“单纯的运气特殊的话，倒也不错……”主教说着，背过身去看向身后的阴影，“献祭虽然被打扰，但也勉强算是完成了，接下来我就破点例吧，你们几个，带他下去，现在他与你们同级了，当以兄弟相称。”
“是，主教大人。”仨人鞠躬道，其中两人拉着阿方索就朝后走。
这时阿方索才惊讶于自己下意识的抗拒时没有疼痛。
“别拧了，你还想留下吗？”拉着他左臂的男人低声说。
另一边的人应和道：“就是就是，主教大人都提升了你的权限，别不识好歹啦，我们先给你讲一讲现在该做什么。”
留下……阿方索下意识的看了眼那原本还该躺了个人的地毯，便不再反抗的任由两人拉着，前面一人带路在前，四人沉默着远去。
而主教只是依旧望着阴影，在关门声响起的同时，陌生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个刚进圣教不到一周的家伙，又是圣仪又是献祭，如今还想让他更进一步，你真是犹大么？凯里。”
位于吊灯更上方镶嵌的灯光亮起，映出原本没照亮的其他区域，一个陌生人就站在主教不远处，背靠着密布的窗帘。
他有一副年轻人的模样，还是有些精致俊美的年轻人，金发梳的整整齐齐，嘴边还噙着一缕薄凉的笑意，打理的像个要赶赴晚宴的年轻贵族，却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绸缎般的黑色映出灯光的色泽，领口以金线蔓延而下的神秘花纹构筑出海神教团的章鱼徽记，这才是主教们真正的服装，但这也不妨碍威严的男人确实是主教的事实。
哥伦比亚教区有着两位主教，这是国家本身的特殊决定的，教团很早以前就看中了这里的文明风气，有着作为主力牧区的潜力而派出了十四位中的其二。
根据对拉特兰教派的大体一致的亵渎扭转，两位也在外也有着圣徒般的通缉代号：犹大与马太。
“这样违反规定，就算是主教也不能免责啊。”
“教皇不会在意的……”男人看着他，丝毫不为其话语所动，“我等的忠诚无可撼动，而你，也不会上报。”
“告诉我原因，我会决定上不上报。”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舞台。”男人轻声说。
“哦？”年轻人显得有些兴趣。
“他很特殊，短短两日，深海猎人，猎狼人，拉特兰的处决者，一个接一个的被他撞见，以仓促的形式。”
男人微微抬起手，宽厚的手掌上满是老茧，展露出曾经作为战士的过去，“我给他一个机会充分发挥这份特殊，期待着下一个会被引出的是谁，这一次，应该做点准备。”
“如果什么也没发生呢？”
“那就作为德克萨斯外籍的一员，成为主的羔羊吧……”男人盯着年轻人的目光，“但其实我听说过，守秘人作为猎人出现时，他是当事人之一。”
“那头龙，你想钓的是他。”年轻人皱了皱眉，一改之前的轻浮模样，显露出真正的个性，只因那个称呼。
“他不待在炎国的山林而要出现在海边，难道目的不会是我们么？还有罗德岛的斯特凡诺，难道不会动手么？”
男人迈开步子，朝着桌面走去，桌面下方的阴影里，有黑色的物质贴地而动，“相信我，这个月的哥伦比亚将会是热闹刺激的时候，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混乱与狂躁。”
这时候，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必须上报了，内容不是你的违规，而是此刻的局势。”
“真的是……好不容易让教团在这片土地发展出这样的规模，或许也正是因为过得太好了才会被他们这样集中的找上吧，现在的情况，光靠我们两个，还真是没有信心。”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祭司们才会始终将重心放在阿戈尔吧……”
男人无所谓的持着遥控器激活了电视，正在热播的体育赛事让这房间有了些生活气息，正在解说的人声也冲淡了气氛的压抑，“不用太愁眉苦脸，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什么？”
“一周以前，卡西米尔教区有过一次报告，斯卡蒂捣毁了一个小型聚集地，按照路程而言，她赶不到这里。也就是说，守秘人仍然在独自行动。”
“可这次斯特凡诺在，罗德岛的人也不少。”年轻人走了过来，也不打算一直在那凹姿势。
“盯着他的人少了么？”男人笑了起来，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他敢让罗德岛正式参与的话，我反而怀疑他已经朝着我们靠拢了。”
“呃……”年轻人沉默了几秒，坐下来问，“要收拢现在的教团动向吗？”
男人摇了摇头，竖起食指：“不，正相反，要张扬一点，近期的所有布道和受洗都继续，连那个正在筹备的大型仪式也继续，我们需要一场足够的公众曝光，不论哥伦比亚教区这次不论成功或是失败，重创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我们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要么弃置要么拼上一次。”
年轻人点了点头：“我会如实上报，你要做好被驳回的准备。”
“不会的……”男人摇了摇头，“不会被驳回，你别忘了，乌萨斯和谢拉格教区的发展，都需要我们来做靶子。”
“我还真希望忘了这种事，先做好撤退的准备吧。”

NO.67:只需要等。
（小 心 连 击 风。）
旧金区，区警问询室打开了门。
因为哥伦比亚那偏高的犯罪率以及旧金区本身繁华与混乱之间颇为平衡的缘故，这扇门每天都要开关不少次。
不过这一次从被审问间中走出的却是在警署里极难见到的种族，萨科塔。
所有的萨科塔，都源自拉特兰。
就就像所有的天使都归拢于弥赛亚。
拉特兰是一个宗教国度，也是一切萨科塔以及大部分黎博利族的发源地，这些暗含教义的萨科塔人天生就是虔诚的信徒，而拉特兰作为其故乡的那极其浓郁难以割舍的宗教氛围也足以培养他们的归属感。所以，会出国到处跑的家伙，若非职责所在，便是相当程度的异类。
或许这位青年就是这样的异类？
警官心里想着，又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青年的表现就和传闻中的拉特兰人那般，虔信温和却又在一些方面无比死板，寸步不让，这也给调查平添了不少阻力，但好在两分钟前，有同事传话说不必再审了。
挺好的发展，虽然根据现场判断这萨科塔人跟那惨烈的分尸现场毫无关联。
但他确实杀掉了两个人也是事实，虽然根据死者的特征确认了都是身负命案的犯罪者，但这以哥伦比亚的法律而言已然不能构成脱罪的理由。
警官本身是不想关押他的，这些既增加工作量又总是制造恶性案件的邪教徒死不足惜，如今收到上面的释放指令反而松了口气。
“喂！你……”另一名警官与一个高大男人站在一起，朝着萨科塔青年粗声粗气的招呼道，“别再因为这种事进来了，虽然能够理解那种现场下的愤怒，但杀人就是犯罪。”
“还有，这是保释你的人，应该是你的熟人吧，犯不着我介绍，随这位先生出去吧。”
警官说着，朝着一旁的高大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拎着几张纸拍了拍一旁的警官肩膀，轻声招呼道：“过来过来，法斯特长官让我们去看比彻街的状况，应该又是黑帮火拼。”
“啊？比彻街？有完没完啊第四起了，这次死人没？”露出厌烦的表情，后者随他一起朝里走去。
“没有，还是惯例的伤人处理，行啦别抱怨了，去准备护具。”
那边两人一面窃窃私语一面远去，留下一个正在伏案写作的女性警员在桌边，瞄了两眼那俩还没走的家伙，萨科塔青年看起来倒是蛮清秀，头上顶着根长角的高大男人却带着面具和墨镜看不清脸，让她比较遗憾。
能在警局出现的帅哥可不多，上次那位和特警队长很熟稔的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才几天又能看到个年纪小的更令人感动！
当然，该处理的记录还是得处理，摄像头也还挂在边上，她怎么好上班摸鱼撩男人。
稍微掩饰一下想法瞄几眼倒也就够了。
“感谢你特意来一趟，黑角。”
“无所谓啦，俺刚好就在附近逛，博士的指令虽然下的突然但也顺路，倒是你，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一个拉特兰人，一个东国人，在哥伦比亚以炎国话交流。
警官说的不错，这两人确实是认识，准确的说，应该是为同一家公司工作的同事，同属于基层的两个干员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样的对答也就自然而然。
额头有着一根尖锐独角的高大男人有着也算年轻的嗓音，其代号便是黑角，能让每一位再次见面的人记起他的称呼。
毕竟他那正额上突出的长角确实是黑色，可谓是人如其名。
至于是否有着别样的含义，安德切尔不甚清楚，罗德岛的很多干员都有自己的故事与过去，就算是被称作先知的他无法窥得大概。
“算是与工作相关的意外吧，方不方便透露得看博士是否准许……”安德切尔无奈的说着，四顾周围，“不过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也不是能聊天的地方。”
这句话让某位警员心头发出遗憾的叹息。
“说的也是呐……”同样看了眼周围的男人转过身来，走在前面，“先出去，出去的话会有令你意外的事！”
说着他已经踏出了大门，大跨步的轻跃跳下三级台阶朝右一转，回头看向安德切尔，“走这边！”
与给人第一眼那高大阴沉的印象不同，他的行动和语气都在随意中带着年轻人的张扬，既不严肃也不刻板。
只是着装有些令人难以接近。
罗德岛的干员不论从组成还是类型都有些复杂，也因为出身和文化的差异，在规矩上做出了些许的让步。
比如依据个人实力自行判断是去身着制服还是自己喜欢的服装，于是罗德岛的大部分干员都穿的很不像个干员，也就黑角这类基层人员比较老实。
望着他那像是忘了换衣服一样的，还穿着罗德岛重装干员制服和护具的穿着，安德切尔有心想要提醒但又觉得确实没什么必要。
除去护膝护肘以及外置绑带一类的，罗德岛的制服设计也有考虑美观和舒适度，也还没到奇装异服的水准，更谈不上丑，当常服穿倒也没什么问题。
现在的问题应该是所谓的「意外的事」是什么事才是，安德切尔随着他的步伐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然后开口问道：“意外的事……是指博士也在么？”
“呃……”刚要走到一个巷口的黑角愣了愣，侧过头看了眼他，遗憾的朝着一旁的巷口说，“这可不是俺说的啊，博士。”
“黑角你真的没资格加入捉迷藏……”一米之外，巷口传来无奈的叹息声，“这么容易被诈出话来就是东国传说里总是被骗的老实鬼吧。”
“什么？俺被诈了吗？”黑角警觉，扭头看向一旁的安德切尔，但这种时候才反应未免太迟了些。
扶额而出的白发青年有些受不了的从巷口走出，望着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鬼族再次叹息：“如果不是在旧金区度假的干员就你一个的话，我也不会让你来，为什么你不跟夜刀一起逛街啊？”
“呃……博士你在说什么啊？”一脸僵硬的装模作样，黑角抬手抹了抹面具没有盖完的侧脸缝隙，“夜刀和梓兰大姐去了纽约区。”
“我又没问夜刀去了哪……”白发青年皱眉，“倒不如说你为什么知道别人去了哪？”
气氛变得微妙了起来，本应是话题中心的安德切尔听着这奇怪的对话走向倒也不打算说点什么，只是保持着微妙的笑容安静倾听。
但他听到的只是一串「呃」「唔」“嗯……”含糊三连。
“不是博士，你为什么一定要扯着这个，我分明记得暴行那个小姑娘也在这，我早上在商业街那撞见过她。”
像是抓到了根能有效转移的救命稻草一般，黑角以相当快的语速说到，说完又愣了愣，“你刚才说旧金区的干员就我一个？她怎么了？”
“她没事……”斯特凡诺没好气的说，“准确来说，是我之前省略了一串，全话是「与楚信然有关系的旧金区度假干员就你一个」，这样你能理解吧？暴行可跟他不熟……”
“安德切尔卷入这种事是因为苍七么……”虽然面容遮蔽了大半，但仍能从语调中听出黑角的严肃。
对他而言，跟楚信然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是必须慎重，“他在哥伦比亚？鸦之主可没跟我说过这茬！”
“他在哥伦比亚已经待了很多天了，安德切尔还见过他……”
以某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斯特凡诺也知道他口中的鸦之主是谁，知道黑角被他坑过不少次，每次嚷着不会相信他了，回头还是去信然后被坑，一只狡猾的京都乌鸦，“这次事件其实和他无关，跟所有人都无关，但我和他都主动加入了，黑角，你还记得你放在我房间里的那张面具么？”
“呃……”黑角沉默着，没有说话。
安德切尔安静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了什么。
“有时候放下面具反而好一些……”斯特凡诺背过身去，迈开了步子，带路般的前进，用标准的炎国话道，“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这话不是挚友创作的，说是出自一个老文豪的作品。”
他回头笑了笑，“当然，你们找不到那部作品的。”
黑角很难笑出来，安德切尔有心回应但也接不上这意思所以只会徒增尴尬。
于是斯特凡诺也只能心头叹息，而脸上继续轻快道：“戴着面具也无法掩盖苦涩的，黑角，不过也不要误会了，在哥伦比亚的东西和东国不一样，不过论及规模和严重性，却是更加的夸张。”
“想要我做什么？”黑角终于开口。
“现在没有，等吧。”
“等？”
“等我的指令，等条件集齐，也是等目标先动……”斯特凡诺回头，他的肩头没有了干员们熟悉的结晶增生，外套下拢着厚实的纱布，每一次肩头晃动都在抽痛，却也无可奈何，“我可没打算出现在现场，罗德岛也不能出现在现场，为此，只需要等。”
他看向黑角，也看向了安德切尔。
“等指令，简单的，不需要弄清楚前因后果的指令。”

NO.68:德克萨斯小姐。
（老书昨天遭遇的敏感字问题堪称惨烈，还无法及时处理，谢天谢地这边没一起。）
下午六点半，日落大道前显现出名符其实的日落奇景，引得不少站在街道另一端的行人们端起了手中的相机或是手机，他们大多都是冲这名景而来，今日的晴天令他们心满意足，只是需要些时间等待。
夕阳朝着街道的尽头坠落的过程是缓慢的，耐心不佳的游客会选择拍上一张然后走人，哥伦比亚的夜晚五光十色，还有更多东西值得体验，而对于习惯了这副景象的本地人而言，还是回家吃饭的心思更为迫切一些。
但这只企鹅显然不是会下厨的类型，两手空空甚至会催促一旁端着手机的青年：“诶诶诶别拍了别拍了！你想在这站半小时啊，走了走了！”
“呃……”青年无言的侧头看了眼他，叹息着关掉了录像功能然后切拍照数秒定格，“你可以先走的，半小时我还是站得住。”
“你要拖那么久我就不请客了……”企鹅嚷嚷道，“不要像个娘们儿一样拍这拍那儿的！是不是还要发动态发聊天室啊？”
“那走吧。”检查了一下自己刚拍的照片不算差劲，楚信然懒得解释。
不论是拍给小孩看还是自己保存，在这企鹅嘴里都会被曲解出糟糕的意思吧。
毕竟这个黎博利人也算是个老流氓了，虽然楚信然也不确定他的年龄，但从有记录的活跃时间来推，大抵有四十吧。
不过懒得解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心情不太好吧，这次大帝介绍的那几个人，就如艾德里安说的那样，下午的话题围绕着德克萨斯家族，这个几乎在哥伦比亚各行业都有涉猎的大家族似乎已经决定大拓疆土的同时彻底的清理周边。
但就算说到这份上，也不过是黑吃黑狗咬狗罢了，就算大帝确实是跟灰色行业有些联系也犯不着真的掺和进去，更别提拉上楚信然。
虽然有个赏金猎人的身份，但楚信然还有很多身份，而与龙门那藕断丝连的联系，这企鹅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么问题就来了，是什么缘由让他们找上大帝，尤其是楚信然看的分明他们根本不是在找大帝，而是通过大帝联系自己，全程的对话大帝完全就是陪衬，甚至还捞出过耳机线在一旁自嗨，表现的相当状况外。
也就是表现的状况外，他只是不想听这帮人谈正事，他这次也就是被这几个黑帮大佬委托骗楚信然过来，楚信然能捞到委托，他也能敲一笔竹杠，非常完美，唯一的问题也就是他没一开始就摊牌，算是半拐半骗把楚小子带过来的。
理所当然的会被事后算账，敲出了一顿晚餐，也或许是他本来就打算请客作一次聚餐。
而那他不想听也不想真正参合的，只有楚小子适合的工作，自然是涉及那个教团。
黑帮与邪教有染，这种事在哥伦比亚也不奇怪，或者说所有黑手党猖獗的地界若是有邪教，这种联系或多或少就会有。
但那个教团是不一样的，它们的不一样就在于它们确实掌握了一种有别于源石技艺的超自然力量。
这不妨碍它们作为邪教的判定，却会令危险性更高一层，上升到这一步，寻常组织就该上报政府官方了才是。
可这些受害的黑手党有自己的规矩，他们遭遇这种事宁愿到处寻找别的解救之法也不愿意让刑警、军队之流参与帮派争斗。
但好在并非完全抓瞎，本就有过类似经历的，已经快要完全洗白家族的艾德里安•高尔文给出了行动方向，也亲自随同而来。
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了德克萨斯家族，一切的问题都有了同样的突破点，这样的顺利反而让楚信然心生担忧，从头到尾都有一股不真实感，不是仿佛而是确实在被人吊着走，这个引导者绝对不是斯特凡诺，另一个未知的第三方。
是德克萨斯家族里的人，还是撒旦教团的人，或是完全局外的家伙？
这也是心情不太好的理由，稍微用不错的景色来安慰自己却有个急躁的企鹅。
“这顿饭我要让你大出血。”
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宣言。
企鹅骄傲的扬首：“无所谓，你要拿红酒跟我对瓶吹都行，谁先倒下谁丢人，只要你不怕误事。”
似乎怕对方反应不过来，他还「贴心」的补了一句：“伊斯和德克萨斯都会在。”
“呃……”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该问那位德克萨斯什么了。”
从几个黑帮家长那听到的消息整理起来，德克萨斯家族涉入的根本不是边缘程度，照他以往的经验，说不定大半都已经脱不掉手了。
“不知道问什么就当交个朋友呗……”迈着高频率的步子跟着楚信然的步伐，大帝说着就拍了一把楚信然的膝盖，“你要对大爷我的眼光有信心！企鹅物流的员工都是有点意思的好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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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纽约区，Masa餐厅的内置隔间里。
“嗝，我跟你说啊，所谓的生命四元素，就是酒精、尼古丁、咖啡因和碳水化合物。”大帝打着酒嗝的半趴在桌面前，朝着楚信然挥舞着叉子。
“我看你才是邪教的家伙吧，这是什么鬼理论？”坐在对面的楚信然头也不抬的切割着面前的牛排，旁边还摆着好几盘菜，以及搭配的酒。
可惜那些酒瓶空了大半，几乎全部进了大帝嘴里。
这家伙一开始挥退了要讲解菜名和用材以及吃法的侍者，摆出一副常来并很有经验的派头，然后就开始胡吃海塞，顺便捞走了搭配各样菜准备的酒，现在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还好这是西餐厅，大家各点各的，除了饮品外倒也不妨碍，换成中餐就是大帝这厮抢了所有人的菜品，倒是只对得起名号的恶霸企鹅。
“这是企鹅物流的理论！”大帝大声道，然后鸟头一扭，看向一旁的那仍然没有摘下面罩，只是用从面罩上展开了个机械开口缓慢且优雅进食的职员，“你说是不是伊斯！”
“呃……”伊斯沉默着看向一旁那墨镜都歪歪斜斜的老板，没有说话。
但就算如此，老板的恬不知耻也令人惊异：“你看！他默认了！干嘛！德克萨斯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什么……”
坐在楚信然旁边的鲁珀少女垂下了目光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叙拉古羊排，回应的语气没有职工的敬畏和谄媚，也没有一旁青年的无语和厌烦，只是单纯的冷淡。
就像是对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一种无视。
德克萨斯，作为代号的同时也是家族名称，一位远比楚信然预料中还要年少的鲁珀女性，年轻到差不多刚过龙门法定工作年龄的模样。
不过哥伦比亚在这方面的法律尤其宽松，甚至不在意童工，让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惊讶于她的从容不迫，哪怕赶来时发现老板给自己留的位置是一个陌生男性旁边也没什么意见，淡定落座然后简单的自我介绍算是交换了称呼，然后就开始点单。
楚信然也就差不多这时候明白了，这人不是从容不迫，而是单纯的冷淡。
作为最晚赶到的人，既没有聊点自己之前工作的事活跃气氛的行为，对老板和同事的招呼也是语气淡淡的，就像她刚才的回应那般，如果不主动搭话，她就能沉默全局吧。
连自我介绍也是只说了代号不谈名字，可以说是相当自我的一个人。
也非常的难以接近。
但楚信然也并不按套路出牌，压根不在乎大帝嚷嚷的切下一块小牛排塞进嘴里，同样随意自我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咽下然后问向一旁：“德克萨斯小姐，大帝带你们聚餐老是这样么？”
虽然大帝的表现很糟糕，但带的店确实是不错的，食材和料理的技艺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也不会忙于急追猛打的提问而冷落了美食。
就像曾经对白面鸮说过的，美食与爱不可辜负，既然能有到处跑的能力，那为什么不顺便到处吃呢？
他刚来企鹅物流时问及那位「面包人小姐」的行踪也是因为那位小姐有着同样的美食爱好，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的伙伴。
日常对话是互推外地的餐馆。
没想到这个瓦伊凡青年突然搭话的少女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无视的回答道：“并不多，看来他今天心情很不错。”
大抵是把楚信然当做了老板的大客户或是未来的同事一类的。
毕竟企鹅物流虽然常有老板带领聚餐，却也不会来这种昂贵的餐厅，还带一个面生的外人。
“心情不错啊……”听到这种回复的青年停下了切割牛排的刀，“哥伦比亚这座城市能令人高兴么？”
外国人？德克萨斯随便猜测着，看了眼开始骚扰同事的老板，以及看起来脱不开身的同事，有种被安排的感觉，被安排来应付这个可能是未来同事也可能是大客户的青年。
看穿着或许真的是大客户吧……德克萨斯记得以前在某家店里见过青年鼻梁上架的那支玳瑁眼镜，很多信使的薪资都不足以支撑那种奢侈品一般的消费。
但老板居然让自己应付客户？少女不着痕迹的瞟了眼说胡话的企鹅老板，既有些困扰，也是在考虑回头讨要加班费。
但现在得应付这个青年才行。
“高兴的事在哪个国家都会一样吧，哥伦比亚有好的事，也有坏的事。”德克萨斯回答的中规中矩。
“是么……”青年点了点头，开始一个一个的切割牛排丁，却又不叉起来下口，就那样继续切更多的牛排丁，“说实话我对这个国家的印象相当的微妙，因为我来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场警匪追逐，然后又听到了几次铳击声，听说那些都是黑手党动的手，德克萨斯小姐您的代号是跟那个家族有关系么？”
“这是什么问题？”德克萨斯微微抬起眼眸，看向那仍在垂头切割最后的牛排丁的青年，他的盘里落着十几块牛排丁，每一个都有着近似的大小，像是有着某种强迫症一样。
“啊，抱歉，大概是我的说法太唐突了，我只是好奇您这样漂亮文静的女孩子是否也是黑手党的一员而已……嗯，我还以为您这个代号，任何刚听到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疑问，难道我是第一个问的么？”
“你是第一个，那些人可能是不敢问。”
“那还真是有些荣幸，我为我的胆量自豪。”他切好了最后一块牛排丁，盘子里就只剩下各式大小近似的牛排丁，沾着零散的胡椒粉与盐。
“那么德克萨斯小姐愿意回答吗？不愿意的话我先赔罪。”
“没什么愿不愿意的，我不忌讳这些……”德克萨斯淡淡的说，也抬手继续剃肉“我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人。”
“这是最令我高兴的回答，那么容我问出真正好奇的问题吧……”
青年放下了手中的银刀，却还握着叉子戳起了一块牛排丁，回过头问，“黑手党的身份，或者说德克萨斯家族的其他人，有过对家族的厌烦吗？”
剃肉的刀停住了。

NO.69:夜生活才刚开始。
（昨晚熬得有些晚，更新也迟了些。
有人毕业了，青春也就结束了。）
“啊……怎么回事，头好晕，我现在在哪？”
大帝觉得自己脑袋快要裂开了，但痛是没必要说的，叫的时候光说晕就够了，这是他哪怕喝醉了也能贯彻的经验之谈。
但现在倒也没一开始醉的那般糊里糊涂了，起码能分辨出递到眼前的杯子是实体的，而不是分身，也不是谁要分手的借口。
“喝了会好受点。”
也有了对声音的辨别能力，令他一鳍扶着头，一鳍接过那杯子，艰难的喝了一口那蛮甜的东西。
熟悉的泡蜂蜜，这个甜度是他的手笔。
“是你啊，伊斯。”
微微抬起头看着躬身观察着自己的职员，大帝双鳍捧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现在几点了？楚信然呢？”
“现在的话……”见他问题不大，伊斯也就直起身来，侧头看向远处的电子挂钟，“8:31，楚先生在把你抱到这里后就离开了，虽然试着挽留过，但他说自己有订酒店。”
“这么早，也不算晚啊……”大帝挠了挠头，骤然警醒，“什么？他把我抱回来？！”
“是……”伊斯斟酌了一下，“楚先生还称赞过您的手感。”
应该算是称赞吧？伊斯很清楚的记得原话是「这老流氓也就这身毛顺滑了，真想全刮下来做枕头啊」。
这种原话，他决定润色一下。
“狗屎，被那种家伙抱着……”仿佛已经想象出画面的大帝一脸吔屎的表情，“真是丢人啊，那家伙没有拍照吧？！”
“呃，没有……”望着那不断用鳍挼着自己头的老板，伊斯答复道。
“那还行……”大帝又挼了几下，又愣了愣，“我帽子呢！”
“在您旁边的桌上。”伊斯提醒道。
抽过一旁那比自己身高还高一点的桌面上的白皮帽挂上，大帝又抠了抠肚子上的白毛，一脸头疼的望着这安静的办公室，“呼……好吧，真是麻烦，德克萨斯也走了吗？他俩聊的怎么样？”
“这个……”伊斯有些为难，他中途被老板拽着喝酒，也没有一直注意对面，只能说接近尾声时才有空关注，那时别人也该聊完了。
虽然同事是个青春靓丽的鲁珀少女，但楚先生也不像是热衷女色的人。
“应该算是满意吧，毕竟既没有争吵，走的时候也互相道过别。”
虽然那种「再见，德克萨斯小姐」和「再见」的回应听起来有些敷衍。
“什么？没有擦出年轻人的火花吗？那还真是可惜……”大帝嘟囔着跳下椅子，“18岁的年轻人不该为了荷尔蒙而冲动一下到我企鹅物流来找机会么？”
“呃……”没想到老板存过这种心思的伊斯有些无言，却也因为他这副态度想起一件事，“对了老板，德克萨斯让我转告过你，你这种安排她要算加班费。”
“啧，所以说真是不可爱的小鬼嘛，两个不可爱的小鬼难道不该互相欣赏一下吗？”大帝咂了咂嘴，还念念不忘，“我记得那小鬼就是喜欢长直发才对，是身材不够好吗？”
“老板，我觉得楚先生对这种事并不着急。”
觉得这人思维越飞越远的伊斯觉得自己该拉一下，“而且德克萨斯也对这种事不着急，生硬撮合会被厌恶的。”
“什么叫生硬撮合？十六七岁的小鬼就该在校园里谈恋爱讨论哪里的东西好玩哪里的东西好看……”
大帝瞪着墨镜后的眼睛，“然后端上一把双管猎枪，感受青春与豪迈。”
他说着，抬起鳍微微弯曲，试图做一个个人特色的「ok」手势，“过图tips：请找好合适的掩体，不喜欢自己的臭小子都可以击毙。”
“老板你还需要醒酒么？”伊斯扶着面具的额头位置。
“所以说我才觉得企鹅物流应该再招收新人嘛，伊斯你太无聊了！根本无法跟上我的思必得，啊，开始怀念可颂了，虽然那小丫头老是接我话是为了钱。”
“您可以解雇我。”伊斯由衷的说道。
“不要，把你解雇了谁来干那些活？合同可是签了八年的！”
也就是这幅模样，伊斯非常的认可楚先生嘴中的「老流氓」说法。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不可能那样无礼的对待老板，就像老板说的那样，他是个无聊的人，连背后说人坏话都不会。
当然老板也评价过他是企鹅物流唯一一个正经干活的人，姑且算是夸奖吧。
“行吧！”最后无法打出响指的老板选择了鼓掌发声，“都走了也无所谓，反正今晚没业务，来伊斯！把唱片机开起来！来点音乐！才八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嗨起来！！”
“我还有积存的网络委托需要处理，搞定了我明天才能轻松点。”
“那种事明天再说！明天的班明天加！先嗨音乐！”
“呃……”这是老板该说的话吗？
在这种毫无老板身份自觉的人面前，伊斯平日的平静或许更该算作麻木。
.
“老板，最近的约克郡时报有么？”
“您要的最近是什么时间？”
旧金区的号角小巷，以当地的社区与艺术活动著名，从墙面到地面的哥伦比亚风格涂鸦昭示着足够巨大的存在感，展示着每一位喷涂者的意志与内心，逐渐已经成为了旧金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当这些曾经不在视野里的涂鸦具备足够的价值，就会有瞅准这价值的商人到来，他们招来了警卫也招来了宣传，年轻人们展现自我表达想法的涂鸦沦为了游客观赏的赚钱工具，有些过激的年轻人曾想过破坏自己的作品并进行更尖锐的批判，但现实却是那些东西保留了下来。
他们的作品也没有被破坏，号角小巷依旧能吸引外来者，作为哥伦比亚众多文化中关于涂鸦的现实承载而存在的。
涂鸦的年轻人们却是越来越少了。
除了他们，也没人在乎这一点，虽然不能直接圈地，但也有人瞅着这份吸引力售卖起了店面，这些针对游客各式店铺除了偏高的价格外，微妙的态度也是一方面。
穿着穷酸的客人会被恶言恶语，穿着体面的客人便是关怀备至，以貌取人一字可谓是贯彻的极为彻底，或许也能扯上唯利是图。
基于这一点，老板对那青年的态度也就算是和颜悦色：“我这能翻到两个月内的所有报纸。”
喜欢看报的游客也不多，所谓的两个月内所有报纸，大多是沉积没卖出去的货物，能有人要的话也确实该热情点，虽然并不能赚几个钱。
约克郡时报是每天一期，超过两个月那就堆太高该清理了。
“9月4号到10月7号，每天都要，能集齐吗？”客人打量了一下远处摆满杂志的橱窗。
“没问题，请稍等。”
老板拍了拍手，挪着笨重的步伐朝着里侧的柜子走去，而青年也迈出了几步，随手翻了翻面前架子上的书名。
《尼古拉米娜》。
《跃动》。
《弗里德里希的战争论纲》。
《世界帝国史•4.2，科教版》。
挺杂的分类，从乌萨斯时装杂志和炎国体育杂志再到卡兹戴尔军事丛书，连同教材一起堆在一起，这种摆放看起来就是让人任挑而不打算针对各类人群，看来是完全为文化层复杂的外来游客准备的。
但也没什么好看的，楚信然只是草草瞥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摸出了手机，意外的发现了几个未读短信，来自一个近期才添加的新号码。
亚瑟•韦尔斯利；
【在么？问一件事，在忙的话忙完了再回我也没关系】_PM7:59；
【听了殿下说，原来你在哥伦比亚，那没关系了，继续忙吧，不用管这两条消息】_PM8:07；
“还是提一句吧，你或许会好奇，也可能不会，都需要提一句，毕竟他们可能不只是在维多利亚出现。”_PM8:15；
【龙骑公，戴维•卡文迪许，他在阿瓦隆接见了一批人，一批不明身份的人，一反常态的态度和缓，与过去的几次活动记录截然不同，我和爱德华曾想过他发动那场叛乱是何来的狗胆，现在看来，这或许便是他那胆大包天的依仗。
虽然情报有许多都不明确，但组织的名字是确定的，名为深池，若在外听到，希望留意一下。】_PM8:18；
【还有，理查德已经不再是骑士了，回过两次塞纳街或许是想找你吧，就结果而言，他似乎确实痊愈了，还改掉了一些糟糕的习惯，在昨天离开了维多利亚，踏上了开往萨米的长途车】_PM8:20；
“深池？”
还有阿瓦隆，在这两个不甚了解的名词前，那位疾风骑士的动向都不那么令人关心了，楚信然依稀记得阿瓦隆的存在还是自己从这位市长那明确的，在这之前，他还一直都当其与地球那说法一致的传说。
那是个与亚瑟王相关的传说，但亚瑟王本身也是由流言和传闻合并而成的王者，虽能考据出原型，但考据原型这种事本身就证明了那个概念的虚无空泛。
唯有阿瓦隆是真实不变，古老的命定之地。
“先生，整理好了，来看看吧。”
这时夹着一摞报纸的店主走了过来，见到的是有些愣神的青年，“先生？”
“啊，没事，递过来吧……”笑了笑收起了手机，接过那一摞报纸草草翻了翻时间记录，青年点了点头，“时间都没错，我全买下。”
爽快人哪里都会喜欢，店主立刻堆起笑容朝着柜台走。
“谢谢惠顾，那么随我来。”
楚信然沉默慢步跟去，揽着那一摞报纸又重新摸出了手机。
深池……确实是没有听人说过才是。
但这单词总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看到过。

NO.70:特权。
“作为一个局外人，不论是抱怨还是称赞我都倾听，姑且让我听听真实的感想好么？”
青年放下了刀与叉，完全侧过脸来看向少女，少女这才注意到他的样貌其实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说是青年也不过是刚刚走出少年的模样，所以才有那样真诚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反而显得怪异，因为两人的相遇相识不过半个小时，这就开始一脸真诚的询问对家族的看法，若非是老板带来的人，少女简直怀疑对方是家族的针对者。
可那时候，为什么就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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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萨斯静默的走在街道上，与企鹅物流的同事以及那位楚先生道别后，再回首之前的交谈互动，令她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不是怀疑对方，而是怀疑自己。
在泰拉，聪明人遇到反常的事件首先会朝着源石技艺上靠，但德克萨斯很确信对方并未动用源石技艺，有问题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
或许自己真的有些厌烦了吧？厌烦那些人做的事，厌烦了所谓的家族，也厌烦那种氛围，所以才会顺从德加叔的安排。
企鹅物流虽然有个跳脱的老板，但也是个挺好的地方，不论是站在工作内容和待遇的角度上，还是远离家族的角度，能讨一个真正的清净。
“奇怪的问题……弄得好像我谁都讨厌一样。”
低声自语着站住了脚步，站在望着这被被充裕的光源照亮的热闹街道，德克萨斯有些阴沉的耷拉着目光，抬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盒，熟练的打开抽出一根女士香烟叼在嘴里，再回手摸出一个廉价的一次性打火机。
虽然有个随意散乱的老板不在意自己抽不抽烟，但德克萨斯也基本不在那些人面前展露自己这个习惯，这个心情很差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习惯。
否则那烟盒也不会那么饱满，她也没有见人递烟的习惯，会给别人准备那种东西。
“给我也来一根？”
“呃……”在身后突兀响起的声音，带着那么遥远的熟悉，德克萨斯惊愕的回首，见到的便是那有着熟悉轮廓的鲁珀少女朝着自己挥手，挂着温和的笑意。
“为什么是这样惊讶的反应？”银发的鲁珀少女仍是微笑，身着一身漆黑的皮质长衣的她连抬起的手，指甲也是黑色的，唯独手掌与皮肤都那么的苍白，浑身上下仿佛就只有黑白二色。
以及眸中的灰。
“拉普兰德……”面对她伸出的手，德克萨斯没有退后，只是摘下了嘴中的烟，平静的看着她，呢喃般的说出她的名号。
“对，没错，德克萨斯……”拉普兰德抬起的手靠近了对方的面颊，却又在接触之前停止，放下，而她则是踏前一步，走到了她身前，像是要仔细端详她如今的脸，“你还没忘吧，我们都没有忘记彼此那时的称呼，也不该忘记彼此的约定。”
“你长高了，也更冷淡了，看来哥伦比亚并不让你开心。”
这句话让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无端想起了之前那个楚信然，似乎也是在说差不多的话语，令她在那么一瞬心头生出个荒唐的念头，那家伙难道是对方派来的？
但她好歹还知道这想法的不现实，只是沉默了几秒，开口问：“你来哥伦比亚只是为了说这个？”
“好冷淡啊……”拉普兰德笑了笑，微微扭身绕着德克萨斯走了半圈到身后，抬起手肘便搭在了她的肩头，“不应该这样才是，德克萨斯你是真的变了么？”
“对于几年没见的人，重逢不避开她的动作就算是相当的信任了。”德克萨斯淡淡的说。
“哈！说的也是……”拉普兰德直起身来，扬起双手颇富表演欲的发问，“那么我们还是朋友吧？德克萨斯。”
“我听德加叔说，你是奔着家族来的。”德克萨斯答非所问。
“德加叔？埃德加•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确认道，见她微微点头才低声嘟囔着，“原来你是这么称呼他的……”
然后抬高了声音：“没错！这件事德克萨斯你该知道，你的家族带走过不该带走的东西，该留在叙拉古的东西，我要负责将其收回。”
“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没有隐瞒的必要，我们是朋友。”
德克萨斯无言的吸了一口指间夹着的，已经燃了好一会儿的香烟，像是对这家伙无可奈何又无话可说，“我会跟德加叔说的，你可能会死在德克萨斯家族。”
“没关系，而且那可不好说……”拉普兰德笑了笑，“我也是有同伴的。”
“那个传闻中的瓦伊凡人么？”德克萨斯说着，扫了眼一旁投以目光的路人。
“啊，你已经听到过了吗？这副表情……”拉普兰德微微倾身，俯视着她那冷淡的表情，“是嫉妒了吗？”
“只是诧异你竟然能找到帮手……”德克萨斯淡淡道，“就算是不关注圈子的我，也被那些吵闹的「兄弟」强迫听了不少你的事迹，也分不清是真是假。”
“我想……大部分都是真的吧……”拉普兰德一脸腼腆的搓了搓手，“所以我才对那位同伴很有信心哦……有机会会介绍给你认识！”
“不用了，你们都会死在那……”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们是朋友，就直接回去吧。”
“那可不行，我也是有自己的目标的……”拉普兰德咧嘴笑了笑，“约定依旧在奏效哦，德克萨斯，你看起来有点摇摆不定，但我很满意你依旧没有被家族的节奏把控，所以我要再提醒你一件事，与雇主无关的，也与任务无关的，作为朋友的衷告。”
“你的家族，已经染指了真正的低劣下等……”拉普兰德微笑，“不要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步。”
“呃……”德克萨斯沉默着看着她，而她只是微笑着招了招手，“那么，下次见，希望会是个更愉快的场合。”
说罢，她转身离去，在数位隐藏在人群的鲁珀眼中离去，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叙拉古的小调。
留下德克萨斯看着她的背影，直至被冷风加速燃烧的烟头烫到手指，才回过身看向身后几位已经站成一排的熟面孔。
常在德加叔周围的熟面孔，担任他的保护者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然是拉普兰德。
他们就那样站成那，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德克萨斯回头看着他们也只是说了声：“你们都听到了，我就没必要去跟他报告了。”
抬脚碾了碾地上的烟头，自顾自的朝着别墅区走去，那是家族的庭院也是她这几年固定的居所。
谈不上厌恶，但确实愈发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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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纽约区有着远比旧金区更闪耀的繁华，但对于核心区警署而言，还是寂静更符合常态。
黑色礼车缓缓地停靠在边上，刚刚停稳便有接到通知的警官迎上前去：“章文赋先生？”
来客推门下车，掏出证件递了过去。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头上一对卡特斯族特色的兔耳在通过车门时还特意抬手下压。
这个对外印象都是温和的民族却也有他这样一张国字脸的男人，稍微正色便是不怒自威，伸出了右手跟那位警官握手：“是我……”
章文赋不是第一次来纽约区的核心警署了，但上次来也是半年前了，也不会是送文件这样荒唐的理由。
是的，紧急加盖处理的探监申请，居然让他这样的驻哥伦比亚特命全权大使来运送，刚接到这种任务时的他只觉得荒唐。
但在看到了接收人的名字后，心头的不忿倒是消了不少，毕竟他的儿子正在龙门人民警校上学，大一时的在家常常听到的便是那个名字。
现在儿子都大三了，那个名字也不再是警校学生们憧憬的位置了。
但那个名字在他们这个圈子仍有着一如既往的权限，不论是因为他那个舅舅，还是因为他那个家族，还是陛下交予的特权。
“欢迎，章文赋先生。”警官在核对证件后递还给他，操着一口别扭的炎国语。
“楚信然先生在里面等你。”
卡斯特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左手抓起车座上的文件袋，快步朝里走去，走过长阶，跨过长廊，大门是打开的，便有一位俊朗的青年正朝他招手，两侧太阳穴后的位置，暗金色的龙角如枝杈般朝上，末端的尖锐凌厉如棘刺。
“这个点应该已经休息了吧，麻烦您特意前来，深感歉意，全权大使阁下。”
年轻人作揖道，这种在民间几乎废弃的礼节，只在上层官场间使用，与拱手一样属于老辈留下的文化，是否废除这一事上，几乎每年都有争议。
这是礼的一环，但如今礼、乐、射、御、书、数都随着发展而逐渐变化，有的得到了新的发展，有的却废弃到十不存一，这是炎国青年们曾经面临的直接问题。
至于为什么说曾经，自然是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冲击过渡期，同国际真正的接轨。
“能帮到楚处长的话，我还是很有动力的……”将手中的文件袋递了过去，章文赋也回作一揖，“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偶尔还会念叨你的名字，遗憾你的离职，并对魏总督愤愤不平。”
“哈哈哈，那倒真是有些惊讶，不过自己选择离职可不能怪到总督身上，阁下替我这样转告他吧，也感谢他的支持……”
年轻人笑了笑，“那么我就先进去办事了，阁下请先回去吧，拖得太晚还是会心头有愧的。”
“不碍事，那就去吧……”章文赋抬手向内门做支持状，“我会再通知一辆车来接你，大使馆的房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那可太令人放心了，那么我先进去了，再见。”年轻人点了点头，转身朝里走去。
“再见。”再看了两眼他的背影，目光在他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的粗壮龙尾和头上的细长尖角上停留数秒，章文赋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去。

NO.71:吉诺维斯（上）
（明天跟一个朋友去成都看租房，不顺利的话或许会耽误两天，如果更新没有如期而至，就看上一章末尾的间贴，如果没空码字我会在那说的，之后补上更新。）
月明星稀的夜晚，纽约区核心警署底层监狱的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越过待遇一般的铁栅栏们，也越过一些囚犯的招呼声、嬉笑声、辱骂声，也越过了他们的目光继续往前，楚信然最终停在一扇大门前，将手中的文件袋递给面前这位肌肉壮实到外套都掩不住的阿达克里斯男人。
男人有着比楚信然的龙尾还要长上一段的，站着都能拖地的鳄尾，似乎也对自己的尾巴颇为自豪，在检查完楚信然递出的所有文件内容与盖章的真实性后，便立刻转身开门顺便称赞了一下楚信然的龙尾外形，完全没有一开始见到时那第一印象的凶神恶煞。
“F24号，进去就是F区，注意每扇门的编号，很好找，如果实在有问题就直接对着摄像头喊，管制室的家伙会看到再给你指路。”
还带周全的指导，与过于莽夫的外貌形成鲜明的对比，令楚信然讶异的称谢，踏入了大门内，望着狭长的走道，一扇扇确实隔开的封闭大门上标注着显眼的标号，墙壁上还用红漆标注了不同方向的标号范围，倒是完全不用担心找不到的问题。
而在那F24号的标牌下，楚信然敲响了那扇门。
“进来吧，我听到通知了，门没锁……”
有衰老的声音从门内发出，楚信然推门而入的同时，老人才说出了没说完的后半句：“也没能力锁。”
黑色毛发鲁珀的男人双腿被床边延伸的脚铐铐住，双手更不必说，手铐可比脚镣更加的方便。
虽然是囚牢，却有着相当丰富的陈设，有柜子，有桌子，有椅子，有电视，还有冰箱，甚至有空调。
墙壁上还贴了几份海报，是关于橄榄球和篮球的内容。
床上铺设的被子看起来也相当温暖，这牢狱生活看起来倒是有些滋润。
也就那中老年男人身上穿的黑白t恤有些囚犯的实感，胸口的牌子上还记录着名字：
Quentin Genovese；
昆汀•吉诺维斯，阿方索•吉诺维斯的父亲，曾经的吉诺维斯家长。
虽然是只剩是几个人的家族家长，也只是上任了一个月的家长。
他其实才50岁，可模样却像是七八十。
现在他面对着将他那苟延残喘的家族最后一根氧气管剪掉的男人，表情无比的平静。
哪怕那个人还是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兄弟都送进了监狱里的罪魁祸首，亦是如此。
“当初的看守说，我们这种罪犯，今后的一生都不会有人会探望，也不会被释放……”昆汀望着拉上门的青年，感叹道，“真有你的手段啊，苍七。”
“不然怎么能把你送进来不是么？”青年耸了耸肩，“其实你的赏金足够让我来看两次你了。”
“只是两次么？”
“很久以前开始，吉诺维斯就已经走向了衰败，你这家长的悬赏早就缩水了。”楚信然毫不客气。
“说的也是。”昆汀嗬嗬笑了笑，声音像是残破的风箱。
不只是外形，他的声音也是衰老的，他的身体全面的，不正常的过度衰老，就像透支了时间，或是活力。
“那么，让你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老人微微扬首，朝着那冰箱，“想要汽水或是啤酒的话，冰箱里有，自己拿，我现在可是动都动不了。”
他嗤笑道：“愚蠢的保护机制，仿佛还担心我能伤到你一样。”
“老狗也会有几颗牙的，也不能说多此一举。”
“哼，你还是那样，怕死一样的谨慎。”
“时间也没过去多久不是么？”楚信然说着，也没起身，看了眼冰箱，“那些东西就不必了，我们也不是能好好唠嗑的朋友，我这次过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也是要问一件事。”
“你先说吧。”老人果断道。
“你那儿子，阿方索，被我送进了监狱。”
“呃……”老人青筋暴起，却没有做出后续的愤怒反应只是微微晃了晃头，有点供氧不足。
“不到一周，他就被人保释了，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样的程序，估计是德克萨斯家族动的手吧。”
老人舒了口气，有点受不了的抱怨道：“你这家伙不能一次性说完么？”
“别急，还没完……”楚信然抬起手做等待状，沉吟了两秒，然后依旧以平静的语调叙述道，“他接触了海神教团，搞起了那套圣仪。”
“蛤？！”老人当场就震了两下，要翻起白眼，那一瞬脚镣自动解开，警报响起，而他就要顺势倒在床上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帮他稳住了坐姿，也有水流缭绕在衣衫下的皮肤上，令他的表情逐渐舒缓。
那直连他身体状况的警报也停了下来，让远方医务部门一队准备出动的医疗干员仰头愣神。
“你这狗娘养的混蛋……”
缓过气来的老人第一句是以哥伦比亚语喊出的炎国式嘴臭风味。不……要说嘴臭的话，以父母问候起手大概是各国都有的共性吧。
毕竟以至亲者进行侮辱才能最大程度的激起对方的怒火。
但遗憾的是，这对楚信然的效果并不好，能提起的也仅仅是几分恶感。
“刚才那一瞬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老人喘了好几口气，看着脚镣重新从金属上延展，这才又望向那一脸漫不经心的青年，“我都这副年纪了你能不折腾我么？”
“哪副年纪？你甘心当个老头了？”
“我的身体已经这么差了，哪来甘不甘心的道理……”老人摇着头说，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我当初就不该离那东西那么近。”
“说不定你那儿子能比你更有出息，自己去拿着类似的东西呢。”
“这算是宿命吗？”老人对他发问，“我们那一家，如今全被扯上了那条路。”
“真有那种命，也是你接下的开头。”
“所以老老实实待在监狱里有什么不好，起码不会遇到那么多事……”青年淡淡道，“有机会我会把他再送进去，如果没机会……”
“等着看守者给你传达坏消息吧，我也不会来第二次了。”
老人沉默着，低低的回应：“我明白……”
他回完，房间里一时无言，十数秒后，这房间的右上角监控摄像头突然扭动方向，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这样的提醒让老人精神一振的开口道：“你不是还有要问的事么？”
“是啊……”楚信然点了点头，“吉诺维斯家族在四年前投靠德克萨斯家族，你跟埃德加•德克萨斯说过什么？”
老人垂下头，又沉默了几秒，抬眼问：“你这一趟是专门来揭我伤疤的么？这就是你要问的？”
“我要问的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事，一切。”
“那个家族如今有着更甚于吉诺维斯的宿命，埃德加或许就是当年的你。”
“我明白了。”老人叹息道。
“那让我想想该从哪开始说吧，希望你我都有足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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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年轻人从底层监狱中走出，对着两位看守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简单打了个招呼，拿回那一摞报纸。
“楚先生，现在就去大使馆么？”
站在大门口的黑衣男人见他走近发问道，以一口纯正的炎国官方语。
这样一句话就连自我介绍都省了，事实上男人那身制服上的淡金色龙首纹样也非常的瞩目。
那是龙门的标识，属于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的一部分。
泰拉的每一栋移动城市本应自成体系，但古老的国家概念连接着它们，炎国大使馆内分属不同城市的工作人员便是其中的体现之一，章文赋通知来接楚信然的司机显然是龙门分属的人。
“现在就去吧。”楚信然也不客气，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那人便立时跟随进而走在前面，帮他拉开车门然后再走向驾驶位，还不忘询问车内的温度是否合适。
楚信然便是从善如流，隔着密闭的车窗望着缓缓拉伸的风景，以及风景下密集的黑点。
昆汀，阿方索的父亲跟他说了很多。
那个老家伙虽然对他饱含恨意，但也是个输得起放得下的家伙，知道自己如今需要保住的是什么，不论是一些往事，还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一些老规矩都算是巨细无遗。
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他那没出息的儿子，仿佛做这些事不是为了他一样。
他厌恶着苍七，却也信任着苍七，正如苍七也厌恶着他，也相信他会给自己答案那样。
两个人若是都彼此厌恶，那也算是熟悉彼此。
但就算基于这样的基础，老昆汀的话语尽数属实的话，也完全不是可以轻松的状况，令他有些想要继续做点行动。
可时间太赶了，他明天还要去爱抖露小小姐的演唱会现场，参与最终彩排。
虽然不知道到底能参与个什么东西，但料想那位小姑娘是很难放他走的。
信誉可是很重要的，如果不是真的急事，谁会想要鸽人呢？
或许该拉人起来上工了。
他垂下头来看着自己从兜里摸出的手机，已经拉出的联系人名单里，手指已经按在了夏某人的名字上。
见了认识的人，听了熟悉的称呼，坐在相关的车里，确实是难免生出几分念想，想念手下有人动手的清闲日子。
但念想终归也是念想而已，就连喊夏某人动手也是要花钱的，充其量也就是从拉普兰德那接个任务，自己再抠点前喊外包一部分的过程。
所谓的生意啊，很多时候就是这么不直接的，没有选择立刻按下而是拉出了几个赏金猎人相关的聊天室，楚信然寻思着应该还能继续靠外包战术骗点人来帮忙。
就是不知道能有几个熟人在哥伦比亚周围。

NO.72：吉诺维斯（下）
（启程出远门，明天更新若有恙，看这一章结尾一行间贴。）
建筑在燃烧。
吉诺维斯的徽记，也在火焰中燃烧。
那是与德克萨斯家族相似的狼首徽记，纯银打造的狼首被火光映成红色，而狼首左右的铜质刀剑已经有了熔化的迹象。
木质的大梁在烈火中发出呻吟般的声音，高大的铁门轰然倒塌，燃烧的幕布被火风卷动，就像痛苦的长蛇在挣扎扭动。
放眼望去，整座别墅都在燃烧，地面灼热得无法落脚。
从前这里是多么的气派，无数身着黑衣的男女女女静谧肃穆的穿过大门跨国长廊，等待着里面走出的家长为人群下达新的律令，吉诺维斯家族作为第一批从叙拉古到来哥伦比亚的黑手党，有着超然的地位也有着辉煌的未来。
本该如此……
可现在展露在这健壮的鲁珀青年面前的，却是地狱。
呼吸间都是燥热的空气，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有很多不该有的东西与建筑一同被火焰灼烧，那些东西都有着人类的面貌，有着狼的特征，也有着扭曲异常的肢体，那却是青年看不到的。
他所看到的只有火舌舔舐着那些「兄弟」，他想要冲上前去将他们的尸体拖出，却被姐姐死死地抱住，任由他如何叫喊、咆哮，他那至亲的姐姐都只是咬着嘴唇绝不松手，而他也顾及着姐姐，始终没有真正用力挣脱。
这样的姐弟情深在火场前并不长久，就在这噼里啪啦，混合着弟弟咆哮姐姐劝阻的声音中，好似皮球翻滚的轻响却是那么的鲜明，鲜明到这对姐弟都扭头看去，看着那颗熟悉的头颅从远处滚来，在血泊中翻滚，逐渐停下，呆滞的眼瞳凝视着两人。
血腥味依旧浓郁，两具残缺的尸体这才闷声倒地，展露出身后那被血色沾染的黑色身影。
那个身影并不高大，却穿着怪异的服装，双手握着常人难以使用的巨剑，腥红的眼眸俯视着呆滞的两人，微微晃动着手中的巨剑，甩下上面的血渍，却没在意面颊上的血液。
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位少女，有着难以想象的怪力，也有着肉眼可视的危险。
可她所杀害的那两人之一，那熟悉的头颅分明是曾经同他一起出行过的好友。
青年沉默着与她对视，接着浑身颤抖起来，他终于无法压抑怒火，在这凶手面前，他挣脱了姐姐的手臂冲向那看起来毫无准备的少女，以平生最出色的速度挥出饱尝怒火的右拳！
然后在沉闷声中，被一侧闪来的黑影给一肘轰在了胸口，紧接着是一记鞭腿，两轮攻击都像是被一辆汽车正面撞击，他直接喷着血倒飞了出去，耳边是不断地嗡鸣中夹杂着姐姐的惊呼声，便在下一秒落地，视野都像是受到了影响，躺在地上艰难的仰起身，见到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家伙站在那少女旁边，身旁萦绕着如巨蛇般上浮的阴影。
那是……什么怪物……
如巨蛇般蜿蜒的身段，如猛禽之爪般尖利的肢体，如雄鹿般刚劲延展的双角……
望着那环绕在那家伙身边的黑影，他眨了眨眼，还想抬手揉一揉眼眶，可只是一抬起手，便有痛苦立刻袭来，令他连扬身的姿势都难以确立。
“为什么不作反应？”
他听到那黑衣人开口，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既不是因为对方的话，也不是因为那口带着维多利亚口音的哥伦比亚语，而是那声线的稚嫩。
那竟然是个少年，十五六岁的少年，黑色的风衣贴合他修长的身体，墨绿色的战术手套中其实握着一柄东方式的长剑，可他在攻击自己时却是动用的拳脚。
他询问的少女却是没什么惊讶，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没问题。”
“没问题也别放任对方靠近。”少年有些不满的说，回头瞥了眼两人，这对姐弟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那东方式的面容带着稚嫩，就是眉眼锋利肃冷，被他注视就像是被剑顶在喉间。
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抬起战术手套覆盖的尾指外侧擦了擦少女面颊边的血痕，“还有，注意血。”
“不是我的。”少女淡淡的说。
“我知道，但别沾上！”似乎是被对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给惹怒了，那少年终于展现出冷漠以外的情绪，“要是有毒这附近也没有药店，你的身体也不方便进医院！”
“呃……”似乎被他的反应给动摇了，少女眼中的平淡消去一些，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那就走了……”少年收剑插入衣摆内侧，径直迈步，“已经搞定了。”
少女亦是转身，亦步亦趋的要跟上，这时青年才意识到他们竟是要离开，开口叫喊着，内容模糊。
但那少女完全没有反应，倒是少年转过身来看了眼这对比他年长的姐弟，目光中带着令人火大的怜悯和遗憾：“看看身后吧，叫住我们有意义？”
青年惊愕中回头，所见火海之中净是爬起的群尸，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或扭曲或溃烂，都呼喊着同样的名字：
“Alfonso——”
“啊——”
阿方索在床铺上惊醒，拍下床头灯的开关大口的喘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全是黏湿的汗液。
做噩梦了，已经无法辨认真实和虚假的噩梦，唯有呼声是如此的真实，也让他想起与那个家伙初遇时就升起的愤怒与憎恨。
苍七！
可他终归终究没有半夜狼嚎的习惯，压下心头的愤恨，抓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这深夜3点的时间。
他重新拍下开关，在黑暗中躺下，拉起被子望着天花板，但又显然完全的睡不着。
而另一边……
同样的场景，类似的梦境，少年长成的青年平静的望着那被定格于美术馆墙壁上的火海画作，栩栩如生油墨勾勒出火海中的别墅以及别墅背后的牺牲与死亡，下方的维多利亚语命名简短又熟悉。
《Deep pond》。
分明是火海，却命名为深池。
难得一次，他能理解画作的名字。
生命绽放的尽头是一片灰烬，火焰化作的牢笼便反是深邃的极渊，不论是栖息海洋的鲸还是善水的龙都不愿意靠近危险之地。
手中轻触着那烫银的铭牌，下一瞬便是也身处灼热的空气中，位于别墅后方的室内，室内远比屋外更盛烈的燃烧，燃烧着的木制建材正从上方接连不断的坠下，这里的建材用的石料远比木材多，所以就算是如此的空气下也能支撑的更久些。
“完了，全完了。”
之前还痛苦的摊在地上，如今在忍痛中爬起的男人望着眼前的一幕，惨笑着感叹道，在他的一旁，他的兄弟已经完全被兽性所支配，黑色的毛发尖利如钢针，血色的双瞳看不到一丁点的神志。
宛若米诺陶传说中的狼人，正匍匐在一具尸体前大快朵颐，那被血模糊的面容仍能被男人认出。
“如果你再站的近点，你也会和他一样……”一旁的少年淡淡的说，他也望着这一幕，作为室内唯二看起来没有变化的人，“哦不，看你这衰老的模样，或许你不如他，起码他完全扛过了那东西对他生命力的汲取，得到了非人的反馈。”
“他跟我说他是适格者……”半张脸都在脱水衰老，这个过程缓慢又痛苦，可男人没有发出一丁点的痛呼，只是从齿缝里掏出话语，“可适格者竟会是这种怪物？”
“为什么不会？在那家剧院，我分明对你发出过警示。”
少年的语气仍旧是平淡的，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分明是他破坏了仪式的完整，男人也觉得兄弟的失智与其有关。
很多故事都是那样记载的，巫师的魔法或是巫婆的咒术被闯入者破坏，于是结果滑向了不可预知的糟糕状况。
这样的甩锅思想也让他再次发出惨然的笑声：“没想到毁灭吉诺维斯家族的，会是个十几岁的小鬼。”
“毁灭你们家族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被泼脏水的少年扭头看向他，这是个很危险的举动，这意味着那凶狠的怪物脱离了它的视野，待到享用完面前的尸体，随时可以冲锋袭击。
“你包容了下面的愚蠢，才会造就如此的境地，你们的迂腐和短视造就了怪物最满意的生态，我不奇怪，毕竟这就是所谓的家族，会包容万千的弱•智。”
“你这么痛恨家族么……”虽然踉跄但也总算是站稳的男人听着少年那平静的叙述，平静的语气掩不了那份厌恶，“看你的角尾，你那个炎国的家族成员不是么？”
“不冲突。你有闲心与我辩论，不如注意你周围，那家伙吃完了。”
男人一愣，耳边被呼啸的风声填满。
可他眼下的状态只能容的下他迈出半步，有些浑浊的眼珠映着骤然放大的狼影。
噗嗤一声，温热的血洒在火焰里，带起滋滋滋的声响。
不是他的，而是那头怪物。
“昆……汀……”
已经完全二段返祖至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连笑容都是那么狰狞的狼人艰难的呼唤着兄弟的名字，缓缓抽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利爪，站住脚步一步一退。
男人惊住了，望着这最后刹车的怪物自残的举动，喊出了他尚为人时的名字：
“凯斯！”
狭长的嘴角扯得更上，狼人的笑容狰狞又勉强，但这个笑容却能感染男人的情绪，他也想微微扯起嘴角，却被狼人身后出现的少年给截断了那份笑容。
血液溅到了男人的脸上，只感觉是那样的灼热，好似能灼伤他的脸那样，他张大了嘴，想要嘶吼、惊叫，可最后发出的，竟然是像狗一样的呜咽。
一柄直剑，一柄唯有刺出才会泛着青光的，来自炎国的剑，洞穿了紧实的血肉也穿过了坚实的骨骼，直入心脏，还漏出半寸剑尖在外，才有那么灼热充实的血流。
“呃谢……”
这是狼人的遗言。
过于壮实的身躯朝着男人倾倒，男人呆呆的站在那，又或许是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的体重一起带到了地上。
“不用谢……”
少年甩手，挥掉剑刃上的血，冷漠的望着眼前狼狈的一幕：“昆汀，他叫什么名字？”
“凯斯……凯斯•吉诺维斯。”
从狼人那僵硬的尸体下爬出，男人咬着牙说道，望着那倒提着长剑的家伙，他满腔的愤懑，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他一直都是个理智的人，被称作狼首，可在这种时候的理智只让他痛恨。
理性在劝阻他，少年不是他的敌人，他如今的状态也完全没有击败对方的可能，只会被杀。
他见过这个少年闲时的风趣幽默，也见到他眼下的冷漠无情。
“凯斯•吉诺维斯是么，我会记住的。”
少年点了点头，抬起那柄不起眼的剑，便有漆黑的血自地上涌动而起，随着他那朴实无华的竖劈泼洒在墙面。
那动作轻松写意，漆黑的血流泼墨般甩起，火光映照下的墨迹是那么的美，可只要一瞧见它本来的颜色，便只会觉得可怖。
还兼具着同样可怖的破坏力，坚实的，只是被火场微微加热的墙壁被这一记血流击破，这个季节本该有的寒风涌入这灼热的房间中，火势反而添了几分。
“虽然很遗憾，但接下来就该你了。”
“不，不会是我……”男人踉跄着走动了两步，大口的喘气，刚才的寒风填充了一些室内稀薄的空气，可他的身体仍然无法适应，“吉诺维斯还没完，还有人活着我就不会死。”
“我不会死，这也是那个女孩答应过我的。”
“她还答应过这种事么……”少年叹了口气，垂下了长剑，“看来你还做了点好事？”
“吉诺维斯……”他喘了口气，“吉诺维斯名下有不少福利机构。”
“没有意义，我会找机会将你送进监狱。”
少年转身，走出破碎的墙壁，没过几秒，便有短促的刹车声想起，密集的脚步声来自知晓内情的救灾者，而在别墅的正门，少年远远地看到了少女挥下巨剑斩下最后两个被侵蚀者的头颅。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步伐频率也丝毫未变，直至对方身前的两个鲁珀人发出喊叫时，才微微皱眉冲了过去。
这一幕平稳的发展着，与那少年外形高度相似的青年回首看向这别墅不远处的山林。
吉诺维斯家族的驻地是依山而建的，但这场大火并未波及那里，事实上这场大火的原因也有些不明，虽说可能是一些失智的家伙自己做出的举动，但能燃得这么盛烈，或许只能以天意来形容？
当然不是……
青年在近处望着那对自己的注视毫无所觉的鲁珀们，另一侧还有另一批拢着兜帽的家伙，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对注视毫无所觉。
不只是德克萨斯，也不只是撒旦教团，诺大一个家族的崩盘不只是自己人死里作的结果，好几个势力都盼着吉诺维斯的倒塌，如今他们只是更清晰的展现在记录里。
所谓深池，看似火焰的牢狱，实则生命的极渊。

NO.73:动员（一）
（看中的租房条件不错，还得待一天见房东，明天的更新或许会晚点，老规矩，看间贴末尾有没有通知。）
根据《泰拉人文图志》的统计，哥伦比亚是所有国家、独立都市之中节奏最快的城市，以及国家。
所谓的节奏既是发展速度，也是生活节奏。
来这里游玩的外国人通常都不太能适应这里迅捷，以及从早上五点开始就逐渐提升密集度的车道。
密集的车流并不意味着拥堵，哥伦比亚虽在城市移动上的态度堪称钉子户，但在城市的规划建设上却是相当自由的改造达人。
当然，这其中也有初代规划者极富眼见的留下足够的空余空间的缘故，哥伦比亚才能在不曾动过老城道的前提下，弄出四通八达的新城道。
但这样一来，蛛网式的车道也就对新司机不太友好了。
“你怎么会突然跑到炎国大使馆去？这里的路线我完全不熟，啊啊啊！！垃圾导航，又喊我掉头！”
这位抓狂的女司机便是这样的新人，倒不是驾驶年龄上的新人，而是认路层次的新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副驾驶位的乘客无辜的耸了耸肩，“我也想在大都会区安心等你来接我，出了些急事不得不跑到这来。”
他还来了句总结：“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
“少来吧你，大使馆的居住环境很不错吧。”女司机看了眼重新规划的路线，非常不爽的拧起了眉头，但还是照着那上面的继续前进找一个转弯点。
“还行吧，跟酒店待遇没区别……”乘客垂下头来，鼓捣着手里的手机，“都晃了十几分钟了，你还没找到路线么？”
“我还想给哥伦比亚的导航运营投诉呢！”炸毛似的头发一振，有些耷拉的犬耳更是立刻竖起，司机的愤怒毫不掩饰，“我感觉那牌子我已经见过三次了！谁会喜欢不断被后面的人摁喇叭啊！”
那一日见到还是沉稳严肃的女强人模样，如今狂躁的像是到了更年期或是生理期，也像是仗着在异国没人认识自己，偶尔听到后面车辆传来的骂声还能降下车窗骂回去。
用炎国话……
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她应该是出了口气吧，至少那舒爽的表情大概如此。
令一旁的乘客不禁叹气道：“我记得哥伦比亚从几年前开始就在大力推行炎国话教育了。”
“那又如何？”女司机挑了挑眉，“那帮美洲佬还能听懂春都方言？”
“随你吧……”乘客无奈，“这次的导航有结果没？”
“你一说这个我又来气了，你帮我看看那手机怎么回事？”
“回头再说吧……”乘客抬手拔掉了固定在车台前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架了上去，“用我这个导航先开着。”
“你还能跟我不一样？”女司机侧头瞥了一眼狐疑道，“我又不是电子信号弱。”
“试试吧，就算是在可疑网站下的劣质软件，能给出不同的指示就有试的价值不是么？反正我们都确实不认路……”
将司机的手机推到车台上方，乘客老神自在的倚着椅背，“病重的人也不会在意能治病的是不是偏方。”
“你这什么鬼比喻。”女司机一面吐槽一面根据那乘客手机里发出的机械式女声前进、调转方向。
“专心开车吧……”乘客不是很想继续聊下去的偏头看向了窗外，“别让小小姐等太久。”
“那也得你这个导航靠谱才行，连语音都这么死板僵硬，你到底从哪下的？”司机说着微微提速，没等到乘客的回复就惊讶道，“欸？那个酒店招牌我认识，这路居然是公司去场馆的？”
“也就是说接下来你认路了对吧？”乘客说着抽出了固定架上的手机，又拽过车台上的按了回去，“别打扰我跟人说话了，好好开车。”
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对方那粗鲁的语气，司机诧异的望了过来，“你不是在水群么？”
“水群不就是说话？”
持着手机以相当快速的指法敲打着手机屏幕打出急促的哒哒声，乘客微微抬眼，“忙工作，稍微会有些费脑子，没空注意你说什么，到了再叫我。”
“好吧。”隐约听出了些什么的司机直视着前方的车道，也没再说什么的意思，关于龙门曾经的「黑色执行官」那独特的规矩，她也有所耳闻。
倒不如说当他在那次MSR内部颁奖活动里出现的那一刹，作为龙门宇家的二小姐，她的震撼更甚于空。
看他面带微笑的样子都有些心里发怵，黑色执行官的传闻里何曾有过笑容一说，众口相传的都是冷血与残暴。
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适应了他这副形象了，大概就和他说的那样：「别人如何与你何干呢，你能干涉的只有你自己而已」。
她一直都能好好贯彻自己的职业素养，这样也就能脱离宇家二小姐的紧箍。
.
“夏梅隆，你又要辞职了么？”
“不是辞职啦，是请假，请假！”
萨弗拉青年双手合十的举在胸前，以颇具东国特色的手势展示诚意，简单明了的展示出近年流行的影视文化对哥伦比亚青年的「毒害」。
他又竖起了食指，瞪大了眼睛认真道：“请一周假，就一周！”
“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说只去维多利亚看个朋友……”库兰塔女性一脸无奈，头顶的黑色竖耳也耷拉了下来，“几天后又改口说辞职。”
“没有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相信我这一次嘛苔米婶！我绝对就只是请假，而且我有空还会来店里帮忙的……”
萨弗拉青年疯狂摇头，“我请假只是因为我朋友可能突然在一些时候需要我帮忙！”
“真的？”苔米婶确认着，“你说的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呃，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至于这么编造吗？”
“可是小夏梅隆怎么可能找得到朋友呢……”苔米婶委屈的说道，“这么的别扭，这么的颓废，这么的不跟人亲近……”
“别别别说了，别说了！”
夏梅隆抬手慌乱的晃摆，害臊的脸上的鳞片都变换了色彩，“我真的有朋友的！就我以前经常说的！”
“那些不是假的？”苔米婶呆了呆。
“是真的！”夏梅隆有些抓狂，“你原来从来都没信的吗！”
“毕竟，毕竟小夏梅隆以前说的那些话，有些难以置信嘛……”苔米婶身后的黑色马尾晃摆着，也有些难为情，“听起来是和小夏梅隆一样别扭又善良的孩子啊，但又那么果决和主动，听起来就像编造了一个更理想的自己……呃，小夏梅隆？抱歉抱歉，我一定说错话了吧。”
“没，没有……”
还维系着前几秒的怔然，夏梅隆尴尬的笑了笑，“有机会我会带他来买花的苔米婶，到时候你就知道啦，能批准我的请假了吗？”
“唔……”女人好好思考了一下，“好吧，批准了，可别跟肯特他们说哦。”
“好！”夏梅隆惊喜道，退后两步，“当然，我又不蠢，那帮小鬼肯定背地说我坏话还拿我做偷懒挡箭牌。”
“你知道那就别偷懒啊！”
苔米婶叹气，迎来的也只有夏梅隆的讪笑，但她又收拾起情绪微笑着招手，“好啦，去忙你要忙的事吧，你朋友叫你了对吧？”
“好！再见啦苔米婶！”
“等等……”
青年立刻拽起一旁的斜挎包刚朝外走出两步又被女人叫住了，疑惑的回头。
“你的朋友，喜欢什么样的花？”她问。
“不用提前准备的，苔米婶……”在察言观色上建树颇高的夏梅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这里就是西雅图区最大的花田场了，还有那些进口花种，老楚喜欢的桂花和昙花你这都有的！不用太上心！”
“他喜欢那两种么，花语明明很矛盾……”
“不，他不在意花语那些的……”夏梅隆挥了挥手，不太想谈这个话题，“总之我先走啦，苔米婶！bye-bye！”
“bye……byebye。”
库兰塔阿姨疑惑的望着那简直跟落荒而逃似的背影，有些困惑自己的话哪里有问题。
夏梅隆为什么要跑，当然是不想说出老楚喜欢那两种花的真相。
因为桂花可以做桂花糕，昙花可以煎鸡蛋汤这种理由，他要怎么跟一个热爱观赏花的花店老板开口？！
他当初听到这种爱好理由都是一脸呆滞，只觉得这人没救，以及怜悯这人资料里提到的给他赠过花的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某些学妹学姐们。
真不知道那些花被他怎么处理了。
所以那种锤子真要是理想中的自己那可太令人呆滞了，自己再烂也不会烂成他那样。
不过……
“搜集德克萨斯家族最近一个月的生意场快讯是什么鬼指令啊？他还想进军商业圈不成？”
望着手机上显示的几条短讯中最直接明了的那一条，也算是跟这家伙认识好几年了，夏梅隆头一回看到这么古怪的要求。
但还是做呗，谁让连苔米婶都知道自己朋友少，那么少的朋友还能让其更少不成？
这人生还真够失败的。

NO.74:动员（二）
罗德岛舰船，二号舱室，干员生活区。
额生长角的银发少女哼着欢快的小调走入房间，手里的手机一晃一晃，悬挂于上的红线编织出古老的图案。
那是炎国结绳文化的变种，吉祥结。
不过这类寓意称心如意，万事如意的结绳通常是系于扇子，挂在手机上的却是少见，尤其是作为年轻人而言。
但少女显然是早已习惯那东西，跨入房间，走入宿舍里侧也只是诧异于室友的动作，惊讶道：“夜刀姐你也收到苍七的消息了？”
东国语在罗德岛算是有些偏门的语系，但在这同族同乡的宿舍里，自是不成问题。
望着那正在整理小行李箱，将几柄长短不一的凶器全部排入的室友，在少女的印象中，每次见到她这么做，就是上面有任务安排。
她到还没反应过来如今尚在休假期，之所以会这么问只是因为她在几分钟前收到了苍七的求助短讯而已。
自己都收到了，那夜刀姐的行为肯定也是一个原因。
她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明了。
不论适不适用于通常状况，但这次却是猜对了，“嗯……”
着装简洁的褐发女性点了点头，被称为夜刀的她哪怕在宿舍内也戴着那一副遮护双目的V字装置，只留出下半张白皙的脸隐约可猜测全貌的精致，“提前收拾，晚上行动。”
“晚上啊……”少女垮下脸来，一脸的士气被打击，“缠丸还以为能和夜刀姐一起行动呢。”
“哥伦比亚这几天都是晴天……”夜刀摇了摇头，护目镜丝毫不影响她注视对方的视野，“昨天和梓兰出去都是她打的阳伞。”
“我也能打阳伞啊！”缠丸不服气道。
夜刀沉默着，微微仰起头，这无言的动作强调着视野，被V字护镜遮盖的视野斜对着对方那相较于自己更为突出且巨大的银色双角，有着牛角般的轮廓。
对于这位同族的活泼室友，她也不想让对方太尴尬，不去提她以前数次因为粗心而让角捅破雨伞以及顶到墙的前科。
“呃……”但这种暗示显然是传达到了，缠丸怂了怂抬手捂住双角，可那种大小又岂是手能遮挡的。
不过这一幕倒显得有些孩子气，令夜刀无言的勾起嘴角摇了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你先忙完苍七交托的事吧。”
“他对时间很敏感。”她又补了一句。
“嗯嗯，我当然知道！”
少女的兴致又高扬了起来，将手机扔到一旁的床铺上，抓起了靠在床头的沉重薙刀，这种东国传统的武器在经历了罗德岛工程部的二次加工后失去了几分粗犷，多出了几分现代的简洁，但并不改其沉重。
能单手提起这种武器，少女的腕力显然有些出众。
但这自是不必提的，对于鬼族这类东国本土民族在外界的印象，通常便是与丰蹄族类似的怪力及阿达克里斯族似的尚武，倒是那名为夜刀的女性会持着那样纤细的刀刃算是少数类别。
检查了一下那组合薙刀各接合处的状况，重新捞起手机的缠丸朝着对方打了个招呼：“那夜刀姐，我先出去啦！”
“不换一身衣服？”望着对方那用料新式但风格古意的宽袍广袖，夜刀并不否认其美感以及对方的方便，但那一身显然与哥伦比亚的市区有些格格不入。
而缠丸也垂下头看了眼自己在作为罗德岛干员时享受的自订服装，装模作样的思索了几秒然后憨笑道：“唔，没关系啦，苍七肯定考虑过的，不用换。”
“呃……”夜刀无言的点了点头，也认可那个家伙那定然会周全的考虑习惯，“那你跟阿米娅报告过了么？”
“嗯？夜刀姐那收到的是要报告么？”缠丸愣了愣，“苍七说了不要告诉阿米娅、博士。”
夜刀沉默了几秒，若有所思。
“没什么，按他说的做吧。”
“好！”缠丸笑着重新抓起了床铺上的手机，挥了挥手就拎着那薙刀小跑了出去，风风火火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令人担忧是不是又会撞上什么东西。
不过按那女孩那率性武人的性格，大抵也就是不过几秒抛之脑后吧，那孩子的问题也就是太无防备容易受骗，但在进入罗德岛后倒是问题不大，夜刀并不为此担心。
倒不如说为什么自己的任务可以报告，而她的任务也避开那三人，联想到昨日博士那莫名其妙的问候，她隐约察觉到有些人又在合作打哑谜了。
但这确实与她没什么关系，试图揣摩主公思想的武士，其生涯估计也将抵达尽头。
而此刻，罗德岛舰体三号舱室，专为特殊病人开放的疗养房间外，有着一对白色双角的萨卡兹女性静静注视着里面仰躺在病床上，目光空泛的黑角患者。
那位有着一对黑色弯角，显然同样是萨卡兹的患者显然有些精神上的萎靡，完全没注意玻璃壁外注视着她的友人，只是望着那靠在床脚的长杖，长杖之上，黑色的鸟笼系于末端，密闭的牢笼之中空无一物。
“闪灵！闪……”
这时金发金瞳的库兰塔少女快步跑了过来，边跑边喊着，看到对方扭头看来竖起食指时扭头看了眼病房内的女性，也压低了声线。
“闪灵，楚信然让我去西雅图区和高尔文家族交涉……”她走近过来，小声说，“你有收到消息吗？他说你也会跟着一起去，还答应了四天后来见夜莺。”
闪灵微微抬起了另一只手，库兰塔少女这才注意到她那垂下的左手正握着手机，手机上有着熟悉的对话界面和头像：“下午三点，路程一个小时，他希望我们八分钟后行动。”
“那还等什么？说话间就是七分钟了！”库兰塔少女扭头看了眼里面的萨科塔女性，“夜莺出状况了？”
“半小时前，她又出现了幻觉，也具现出了一部分幻觉……”闪灵轻声说，“是青鸟，她在试图传达什么，我看到了龙影的残破，也看到了群兽的哀嚎，不好的预感愈来愈重了，我开始觉得我不该写那封信，你也不该联系他，临光。”
临光沉默了几秒，看着她那深渊般的黑色瞳孔，轻轻摇了摇头：“只要一涉及他，你就会变得多愁善感，我不是第一次说了，闪灵，那种歉疚影响了判断，楚信然自己都不想看你这样。”
“不，这与此无关……”闪灵也摇头，“你没懂我的意思，临光，丽兹的状况很特殊，她既在遭受折磨，也在从折磨中获取着什么，她想告诉我们什么，她也见过楚先生，那个龙影的角廓毫无疑问就是他。”
“然后呢？我们要拒绝他的指令？顺便告诉博士？”临光注视着她，橙黄色的瞳中有菱形熠熠生辉，“直接告诉当事人比任何悔意都更能改变现状，该行动了，我已经跟凯尔希医生报备过，包括你的行踪，走吧，带上你的……法杖……”
临光说着，回头再看了眼里面那眼神空泛的夜莺，也不关闪灵还有没有犹豫，直接转身返回。
望着她的背影，闪灵也回头看了眼里面的身影，很多人都评价过她的眼神平淡如死水，眼下这滩死水映着里面的身影，泛起了一点点波澜。
她亦转身朝着临光离开的方向走去，也随着她这份动作，病房里的患者微微扭头，无神的目光像是跟随着那对奶白色的恶魔之角，瞳光微微泛起，但又缓缓的沉寂。
注视着这一切的人，坐在沙发上，对面前女性的话语毫无感触，只是耸了耸肩：“罗德岛跟这事没关系你就放心吧，我们全员都还在休假呢，有人去逛街有人在死宅有人去赚外块有人在装神弄鬼，都无所谓。”
“你最好注意一点别参合楚信然的事，这点我不想再提。”
凯尔希语气冰冷，“罗德岛不能参合哥伦比亚本土纷争，这个国家一直都是个漩涡，如果可以我都宁愿直接撤走。”
“这可不行，哥伦比亚的难民接触以及感染者等级还没结束呢……”斯特凡诺支起双手撑在桌上，“外围区的矿石争端看起来挺厉害的，而且我还答应了一些人带他们去听演唱会，让我做个守诺的人呗。”
“你要休息就好好真正的休息，不要表现的好像现在很轻松一样，你才切除了源石增生没三天，好好休息是医嘱……”凯尔希冷冷道，“不是遗嘱。”
“没问题，没问题！”斯特凡诺高举双手，这是维多利亚曾经有过的欢迎礼节，“我可喜欢偷懒了，能摸就摸，人生难得摸！”
“言行一致！”凯尔希强调道，瞥了眼已经无人的A3区监控，“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互相不直接交流的隔空合作，但我也在调查，哥伦比亚牵扯出的事有些大，不管是叙拉古、阿尔戈，还是维多利亚，甚至是拉特兰，都有份！”
“喔……这么劲？那不如我们串一串情报？”
凯尔希柳眉一竖，“罗德岛只是个制药公司！”
“我不做了，什么都不做了！”青年缩着脖子，再次高举双手，“我去吃药！药不能停！”

NO.75:动员（三）
（这几天要忙着搬家的事务，连新动态都没什么空关注了。
皮肤挺好，就是这煌……六星近卫……近卫……emmmm……为了自己更早看个人资料试着抽一抽吧，抽不到就慢慢等维基了。
火神迟迟不来，步惊云又沉了，全图鉴也就不迫切了。）
【才三万？】
【只是处理一帮混混，连源石技艺入门都做不到，你想收多少？】
【佣兵团可不会单纯相信雇主给的情报。】
【佣兵团？这是我给你一个人的委托……】
【我们团里不允许接私活哟——】
【那你响应我在猎人大群的@全体成员作甚？】
【看看拒绝我提案的坏家伙在忙什么咯……而且我也确实在哥伦比亚啊……】
【不干就别浪费时间，我关了……】
【唔……对老朋友这种态度可是会被报复的哦……】
……
【你要死我就成全你】
【哇哦，真凶啊，真是开不起玩笑，那准备好钱哟——】
随着淡淡的颤动，屏幕上方显现出「纽约区清理委托」已受理的莱茵黄金app的弹窗，青年面无表情的退出MSN，顺便关掉网络按下了待机键。
作为今天所作的最后一道工序安排，这样的收尾显得有些不怎么愉快，连带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都频频看来，都不太清楚这个既不像同事，又不像领导，就只是在那板着脸玩手机的年轻人是什么情况。
或许是MSR公司推的新人？看外貌气质倒是有那么些意思，但这里是空小姐的个人演唱会彩排现场，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顺着新人思路的话，莫不是来学习前辈的？
可恁这一脸冷峻的也不是走这种风格的啊？
几个正在调试还未放上的聚光灯组件的工作者偷眼瞄着那家伙，眼里有些不加掩饰的敌意，只因这场内寥寥无几的女性同事几乎都在盯着玩手机的那厮。
但相当解气的是，正义的主管没有坐视不理：“特罗！动作快点！就你们这一组需要赶紧搞定！”
“哈里森慢吞吞的做什么！跑起来！！”
“曼达你们那几个过来录音！别丢人现眼！”
一通训斥连男带女一起催促着干活，虽然自己也被喷了很不爽，但大家都吃瘪就能获得另类的满足。
尤其是看到那主管那龙行虎步般前进的身姿以及微微晃动的肚腩，或许可以姑且收回一些平日对他的牢骚。
“呃，楚先生您好，宇小姐在通知您过去，还请尽快。”
？
几个还在搞聚光灯的男人头顶浮现出几个问号，这个老是摆着一张臭脸的老黎博利可是对空小姐都没这么客气过。
难道是某种「臭脸会屈从于更臭的臭脸」的神秘定律在其作用吗？
那家伙也没什么威慑力啊，明明就只是臭脸而已！
要在这种场地工作的诀窍就是绝对不能招惹任何艺人以及看起来像艺人的家伙，几人也只是心头腹诽着，在主管投来目光时装作无比专心的模样垂头做事，看到那家伙冷着脸点了点头：“好，麻烦您通知了。”
用那种表情说敬语是认真的么？
几人埋头互递眼神，感觉大家真不愧是一起干活好几年的好哥们儿，心头都有同样的反馈。
但是再抬头看的时候不论是主管还是那个青年都已经不见了，没有吐槽的乐趣也就只能埋头干活。
不过这还好，相比于那几个远远看后台的黑钢国际武装干员，大家还觉得自己比较轻松。
都在那站了两个小时不见动弹，听声音还是个挺好听的妹子，真是令人感慨人与人的境遇不同。
不过现在她俩动弹了，因为主管领着那个年轻人走到了她们面前，而她们各自抬起了手臂，各自的武器互相交叉，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一柄迅捷剑和一扇半身加厚防暴盾，两者都令青年的目光微有闪动。
“这位是宇小姐指名的人。”主管面色如常的介绍道。
这栋场馆接待过无数位艺人，影响力或大或小，从不缺乏这类全副武装好似特警以及特殊部队的安保公司干员。
“有证明么？”一旁拢在全身都拢在黑钢国际轻型防护装内的女性问到，声音出乎预料的年轻。
也正是这时，虚掩着的门被直接推开，鲁珀女性直接开口道：“就是我喊来的，让他进来吧。”
两人依然互相收回武器，主管微微点头转身离去，而青年点头回应也朝两个守卫微微颔首称谢，走入鲁珀女性拉着的大门内，隐约间听到了后方传来陌生女声的话语声，令他微微侧头。
拉上门来，鲁珀女性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于是说明道：“拿细剑的那个安全保障专员，有些话痨和恶趣味，不过不影响工作。”
“是么，挺少见的……”青年点了点头，“看来MSR花了大价钱，那两人的武器都有源石的波动。”
“我们也要防着过激粉丝以及某些可能的不法者用源石做武器……”鲁珀女性点了点头，“所以有一位B•P•R•S专员。”
B.P.R.S，生化防护相应人员，大抵指的便是那位用迅捷剑的专员了，毕竟她那一身铁桶装比那持盾的厚上几圈不止。
类似的防化服青年也在莱茵生命穿过一次，不过那一身是研究员用的，对作战特化的专员而言完全不适用。
“既然考虑这种问题的话，一位够么？”
“黑钢内部对她有很高的评价，并担保她一人能抵数人，相较之下另一位的评价有些中规中矩。”
“黑钢国际一向讲究拉队，把公司内的专员互相组合培养应对不同任务的小队，可能两人能有些惊艳的配合效果吧。”
“该说不愧是黑色执行官么，对哥伦比亚的安保公司还有这种见地？”
“搜集点资料就能得出的浅层结论，是个人都做得到……”青年听到那称呼摇了摇头，“别呛我了，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
“所以呢？你知道我拉你过来不是在那一直戳手机的吗？”说到这个地步，宇小姐毫不掩饰的不爽，“空可是一直都在卖力表演，结果你缩在角落戳手机？她在休息时还问我为什么没看到你，我明明带你来了。”
“啊，tianchao老师你在啊！”
从房间更里侧走出来的少女可谓是时机卡的恰到好处，鲁珀女性只得轻咳一声把剩下的牢骚憋在嘴里，望着那家伙对少女露出的温和微笑重新组织语言：“你看我把这家伙带过来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看着你呢，或许是想个惊喜吧，我就不该一开始跟你说他来了。”
“啊……”少女反应了过来尴尬道，“抱歉宇姐，还有Tianchao老师您到底站在哪的？真的完全没看到啊！”
她有些抓狂的说。
对此青年只是抬起食指朝左指了指，“场馆左边里面一些，那里有半块幕布，有些工作人员在保养调试设备。”
大概想到那个位置在哪的少女无奈感叹：“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待的啊……”
又突然恢复了兴奋：“Tianchao老师你听到之前的指导老师说的没？我一次通过很完美哦！下午的再训练可以更短一些，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吧，吃完饭再逛会儿街，上次聚餐你不来真的可惜了，我们和黑钢国际的小姐姐们一起吃饭！哎呀……”
“你这是什么大叔发言？”收回了捏对方鼻头的手，青年无奈的叹了口气，“别在外面说那些哦，吃饭逛街没问题。”
“好诶！”少女高兴欢呼，招呼着不远处叹气的经纪人，“宇姐你看！我就说Tianchao老师肯定会答应的！”
“他迟早把你宠成废人……”经纪人看着这家伙得意洋洋的模样摇头，“要逛街的话记得变装，这附近对你的宣传力度最大，就算不听歌的人也能认出你。”
“好！”少女不以为意，扭过头就嘿嘿笑着去拽青年的袖子，“TIanchao老师，我跟你说那几个小姐姐大姐姐我都混熟了，喜欢什么也调查过，你想要——哎呀！”
这次不捏鼻子改成了敲头，青年摇头：“这种话也没必要说，倒是你曾经说过的想要学习源石技艺的事，有进展了么？”
经纪人瞥着这俩迅速进入兄妹模式的家伙，摇了摇头重新朝外走去。
她可没有参与这种对话的想法，空的表现确实优异都省去了一些步骤。
但她要管理的东西仍然没什么变化，在这里她不只是经纪人还是全权负责人，为了在这一行做出出色的成绩，她学的很多，做的也很多。
也无比的看重这一次的机会，不论是空这孩子的梦想还是她自己的理想。
倒是楚信然一直都像个局外人，可她也不敢太生气，就连数落都不敢语气太重。
又不是空那样「无知」的天真女孩儿，有些根深蒂固的印象并非是见过对方温和亲切就能抛开不顾的。
大家可以互相谈笑，但不能论及过失，从来都是黑色执行官细数别人的罪状。
魏总督手下最锋锐的长剑，那时还不是陈姓的警司，而是楚姓的处长。
盘踞于龙门权力场上的恶龙虽幼，却是毋庸置疑的虎视眈眈，这是她尚在家族之时就从长辈那听过的感叹，虽不懂含义，却能从姐姐和叔叔阿姨们的晦暗的神态下接收被动的恐惧。
明白这是姐姐和叔叔阿姨们在过年聚会时都无法高兴的可怕人物。
可越是明白他的可怕，就越是难以理解他如今的模样。但或许，能和那样的家伙这样相处的自己，也成了超越大姐和叔叔阿姨们的人物？
这种想法有时候冒出来也只是让自己想笑，别人的强大与自己有何干系，自己还畏惧着他就是谁都没超越的证明。
不过她也不是追寻什么自我突破的人，宇家的规矩很简单，闯出名堂了，便可以不受管教。
这也是龙门不少家族都有的规矩。

NO.76:塔。
（嗯……76章了，希望不会每个地图都要破百。）
Blacksteel Worldwide；
BSW，黑钢国际，简称黑钢，核心业务为提供私人安全顾问与防务承包相关的服务。
因为其总部设立于哥伦比亚的关系，这家安全承包商赶上了发展的浪潮——
哥伦比亚对外事务的影响力与日俱增，建立在这个国家的企业们也自然而然的走出了国门。
从两年前开始，黑钢国际的业务发展就在一路上扬，已是蝉联泰拉连续三届知名度第一的安全承包公司，其分部也在几个主要城市站稳脚跟。
如今主营着为跨国企业、政府部门和无国界组织等提供安全防卫服务的暴利服务。
其隐患自然是无法忽视的，倒不如说做到这个地步，会遭遇的种种未知敌人就是最大的难题。
因而黑钢国际专员的选拔与训练都必须严苛执行，夸张甚至更甚哥伦比亚特警，最终得出的结果便是，作风严谨到严苛的黑钢国际专员。
严谨、沉稳、高效，这是黑钢专员给人的一贯印象。
但现实就是这样常有意外。
“小雇主……你这哥哥真的靠谱么？一路不是玩手机就是在发呆欸！”
“你应该安静芙兰卡，就算解开了防具，我们的任务依旧是保护空小姐的安全，会惹怒雇主的多余话不必说。”
“嘿，优等生还会犯这种小错误吗？小雇主，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瓦伊凡一板一眼的真麻烦啊？”
“呃……”
被两人注视的少女有些尴尬的眼神游移，脚步慢上半拍和身后的青年同一步调小声问：“Tianchao老师，这种情况该怎么说啊？”
“不用说，让她们自己说去。”青年头也不抬的继续望着手机，完全一副资深低头族的模样。
但少女倒也不担心他会走着走着就摔了，只是无措的拉了拉帽檐，一对伪装的鲁珀耳朵在棒球帽的两侧开口颤了颤，“就算这么说……”
“稍微在意下公司和小队形象吧，芙兰卡，就算你不为其他人着想，也该考虑考虑薪资克扣的问题。”
“你想用队长的身份压我么？优等生，哈，对有趣的雇主就该用有趣的态度才是哦——”
“芙兰卡前辈……别这样吧……雷蛇队长很……”
“啊，干嘛都这副表情嘛，我开玩笑啦，嗨嗨嗨队长继续加油哦！”
她们确实是自己说了起来，完全没在意雇主和雇主的亲友已经落后的问题，维持着自己的步调走在了前面，令空更觉得茫然，虽说自己不觉得能有什么危险让她们保护自己，但雇她们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吗？
“老师，她们走远了欸……”少女又过来小声说，既是怕打扰对方的忙碌，也是她在这种大街上下意识的放低声音。
虽然还谈不上国际明星，但在自己将要演出的舞台所在的附近街道，还是得小心翼翼不吸引陌生人的目光才是，这一条街走来都看到过三次自己的海报和两次建筑屏幕上的访谈，真有人盯着她的话，仔细对比一下说不定就认出来了。
当然，她其实也想瞧瞧青年注意到那些宣传时会露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显然对方的反应着实令人失望，虽然也有注意回答自己的话语，也明显分了些心思在这边，但一直盯着手机的忽视感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可青年确实是在忙正事的模样，也没有打开什么游戏界面，就只是在聊天界面跟不同的账号对话然后点开图片或是短视频，面无表情的继续回应。
那副样子让她都有些陌生，完全不曾见过他如此的表情。
“她们是在「探路」，事实上还有两个黑钢专员跟在我们后面，也是穿着便服，你可以装作不经意的回头，一个在左后方，手里捏着一本杂志在走，一个在右后方，拎着一个塑料袋。”
“呃……”少女愣了愣，不信邪的依言回头看了眼，确实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女性，那两人并不看这边的样子，也让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青年说的。
“别看太久，会给别人加工作难度的。”
她回头，犹豫了几秒决定相信青年，哪怕这一点都不合理，而不合理就问：“老师你难道不是在一直盯着屏幕吗？而且怎么还会懂这个？”
“我一直盯着屏幕还会避让路灯，注意到后面很奇怪么？”青年依旧看着手机说，还不忘打几个字，“至于所谓的懂这个，我不懂，只是了解一些小技巧罢了，我也是有点小名气人吧，跟黑钢打些交道不奇怪。”
“喔……”少女懵懂的点了点头，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信了，反正老师不会坑自己，而且这样会一直搭理自己的老师也没变嘛！
刚才干嘛一副多愁善感的样子，少女突然有些臊，抬手拍了拍脸颊，也正是这时青年居然抬起了头，让她以为是自己的动作被对方误会了什么的时候，他突然说：“我看到个有意思的东西，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
顺着他手指向的方向，空看到了对面街的小巷里似乎坐了个人，因为背着光都看不清穿着和模样。
不过这走了一路老师第一次抬起头放下了手机，她也不拒绝的问：“那要不要跟前面那几位小姐姐说一下？”
“不必要，除非她们也有兴趣来看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说着，迈开步伐，“跟我过来吧，过马路小心点。”
神神叨叨？少女重新将视线放在对面那背光的小巷上，还是看不清。
不过当她在旁边青年的牵引下前进，逐渐变幻些视线角度时，也就能看清那其实就是个小摊位，摊位前摆着一个水晶球，确实是神神叨叨的。
就像龙门市井那些算命的老大爷一样。
区别只是这位算是美艳的小姐姐，嗯……或许应该说大姐姐。
逐渐走近看着对方坐在小板凳上都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少女暗自改口。
其中也不乏对方成熟的面貌因素，那微微袒露的白色也让她埋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
问题不大，宇姐都说自己还在成长期，不过老师这主动走过来是开窍了？
在关于青年的情感问题上，少女一向八卦。
不过老师仍然板着个脸，这让她有些无语，而且这招呼也是对面先开始的。
“主动过来了呢……”带着萨米口音的炎国语稍有些走形，但不妨碍明白意义，那位有着棕红色鹿耳的银发大姐姐招呼道，卷曲的长发令少女有些好奇到底要编多久，“您有问题想要解答是么？先生。”
“我需要一个解答的问题有很多，区别在于你能给哪些做出解答。”
“那么，要来一次测试么？先生……”看起来大抵是埃拉菲亚族的女性自我介绍道，“我是来自萨米的占卜师远山，以阿尔克纳之名为您预见一次免费的答案。”
“你平时收费么？”青年问着，抬起双手按在一旁的少女肩上，将她推到桌前给客人准备的小凳子上坐着，“给她先测一次没问题吧？”
“这位小姐么？”女性玩味的看了眼坐姿有些僵硬的少女。
“你，你好，我叫……呃，我能不说名字吗？”少女无所适从道，还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应该确实比较荒唐，显得更加尴尬。
“没关系……”耳朵抖了抖，女性抬手间从宽大到难以置信的长袖中摸出了一叠卡牌，“很多占卜，其实不需要太麻烦的流程与仪式，塔罗牌是其中之一，那么问题是？”
她看了眼少女，又抬眼看了眼一旁的青年，显然意识到了谁话事。
“事业，近期的事业。”
青年开口……
“这个问题啊……”女性若有所思，手中一叠厚厚的卡牌在她手中犹若电影手法般流转出扇形的轨迹，然后均匀分散于拍桌，“那么小姐，抽一张牌如何？”
少女求助似的看了眼青年，青年对她微笑道：“试试看吧，若是不准也不失为一种谈资。”
“有些失礼哦，先生。”
“是我失言，见笑了。”青年果断道歉。
话说到这份上，空也就伸出手，抽出了最面前的一张。
那是一只手掌，握着刻有五芒星的金币。
“星币……很不错哦小姐，就事业而言可谓是丰顺吧……”那名自称远山的占卜师微笑道，却又话锋一转，“但也该小心您的瓶颈也将是事业，庞大的潜能很容易迷失方向，找准自己的方向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哦——”
这不就是什么都没说吗……有好有坏？
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回应，只能僵在那，再次回头看向青年。
“不必太在意，占卜能说明一些东西，但谈不上全部……”青年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端着凳子朝里坐了一些，“那么，占卜师，你能算定自己什么时候危险么？”
“叫我远山即可，至于危险，占卜师很少会对自己的命运出手，我们能看到的只有近前的预兆。”
远山说着，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腰挺的更直的同时，也探出了拢在长袖中的小臂，一枚宽大的腕环佩在那，一如青年手腕的腕环。
区别在于，蚀刻的荧光花纹不同。
她那是蓝色编织的简洁纹路，而青年手中的则是无限的标志中有着+与。
不同的花纹代表不同的势力，这种检测身体状况的装置也算是一些特殊企业会执意推广的企业标签。
而看到了她那样的腕环，青年也就挑了挑眉，“那么，测试一个家族的未来呢？我不说它的名字，对真伪的影响有多大？”
“只有误读的风险，没有真伪的区别……”远山说着，就着空刚放回卡的牌局伸手，“抽吧，看得出您并不信任占卜。”
“这算是占卜师的小脾气么？”
楚信然捏起了一张牌，看到那张牌的图案时，他自己的表情都变了。
“看起来您也懂点塔罗牌的模样，还需要解明么？”
在楚信然垂下牌面时，看清了那张大阿尔克纳，远山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塔罗套牌通常有着78张，分为主与辅，主牌便是大阿尔克纳，辅牌为小阿尔克纳，意义都是「深奥的秘密」，也是大自然的秘密。
把玩塔罗牌的人或多或少都相信那一副牌组汇集了构筑并解释宇宙万物的秘密，连带一些偶有兴趣的外行人也该懂得一些特殊的牌。
比如……塔……
高耸入云的塔被闪电击毁，既是过于突出而被集中，也意味招致天罚的禁忌，这是一张很特殊的牌，特殊到无论你怎么解析，谈及正反皆是负面内容。
这张牌可以引申为毁灭、危险、天降横祸、急转直下等等。
“这是您想要的答案么？”占卜师问。
“或许吧……”
青年的回应不咸不淡。

NO.77:猎人与佣兵。
（还有一天。）
“老师你刚才是怎么注意到那个大姐姐的？”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
“她一直盯着你？也是，老师挺帅的。”空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不是该对占卜更有兴趣么？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老师才是，明明不信占卜还要拉我去，太怪了……”灵巧的避开了楚信然朝她头上探来的手，空又点了点头，“不过那位大姐姐确实神神叨叨的，居然还用源石技艺掀桌子，看来我的星币也不靠谱。”
说着她一脸遗憾起来，然后又扭过头看来：“老师你还收着那张卡么？”
楚信然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放在衣兜里的手指夹出了那张塔罗牌。
狮子、飞鹰、天使和神牛分站四角，月桂花环中翩翩起舞的少女不着寸缕，手中各持着一柄长杖般的钥匙。
The world；
那位叫远山的占卜师不知是处于歉意还是羞愧而赠送的塔罗牌，也是谈及楚信然自己的各种问题下，唯一「抽到」的一张牌，空口中所谓的「掀桌子」就是指这个——
楚信然就家族的问题之后问出两个处于自己的立场寻求答案的问题，一个是归乡，一个也是自我。
两个问题仍然是以抽卡的方式解答，可在楚信然要抽起的那一瞬，所有卡片都被无端的风吹起，登时远山一脸凝重，楚信然也皱起了眉。
远山立刻声称占卜已经不合时宜，可空还指望着老师占一占桃花呢！
年轻人不占桃花算什么年轻人！一反之前的生涩拉着那远山喊大姐姐再试一次，可楚信然第二个问题也不是桃花，而是自我。
再一次的，众牌弥散，仿佛两次站在风口，这次的牌直接散了一地，三人一起满地捡牌。
最后经由楚信然之手递出去的，便是这一张，却被那远山退了回来。
以维持背面的方式。
“这张卡，你收下吧，楚先生。”
在空特意拉远了一点距离悄声嘀咕着这是不是那占卜大姐姐动手脚时，远山也轻声说：“博士说你是个有趣的人，我便心血来潮想为你占卜，事实证明，我帮不了你，我没有那份力量窥视你的命运，揭示那些也不是我的使命。”
“但我还是成功了一次……”她笑了笑，竟是笑出了虚弱感，令楚信然不得不收下那张牌，“真正高深的占卜根本不需要复杂的过程，只需要一次经手，就能稍微揭开一角禁忌。”
“不用告诉我那是一张怎样的牌，你自己看到，那位女孩看到，都无所谓，不要让我看到，纵使是取巧得出的答案，一样会招致惩罚。”
.
“那一幕老惊险了，那些罩着铁壳子里走路哐哐作响的骑士直接挥剑，你知道那种剑么？那种剑刃和其他位置全是机械，用螺丝固定的完全金属剑，但是还会喷气！”
“像东国动画里的那样？”
“对！不，也不是，还是差点味吧，不过帅是真的帅！那些皇家骑士全是那种看起来完全是铁做的盔甲，非常难以理解怎么能够动作那么轻便，就算是蒸汽动力也太怪了，不过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他们挥剑的速度也非常快！
不知道是源石技艺还是什么，反正老子看着不像源石技艺，那一剑直接把别人校门给破开了。”
“然后呢？”
“呃，鬼知道然后啊，我又不可能混进别人学校里，维多利亚的学校管多严难道我没跟你讲过？”
“没有。”
“没有？！那老子来跟你讲讲我当初接的一个贵族老爷的任务，那个任务老子可是涨了好多见识，那些贵族居然都能带保镖上学……”
莱茵黄金，旧金分区，过去了好几日的时间，早已没人再讨论苍七在那一日的出现。
但在吧台这种地方，赏金猎人们的健谈是没有束缚的，点一杯酒水饮料在那安静摆弄手机和武器属于极少数，更多的便是扯得口沫横飞，并且很难判定他们说的话里有几分真实的家伙。
这种人通常无礼又粗鲁，带着地痞无赖似的市井气息，这也是赏金猎人们的常态。
尤其是哥伦比亚的分区里，大部分猎人都有着对牛仔似的向往，会不自觉的靠拢那份气质，而所谓的牛仔也是被美化的东西，其真实就是眼下的这样。
有可能刀口舔血，也可能小偷小摸，还可能无恶不作，本来单纯作为猎人应该是很难生存下去的。
但泰拉恶劣的环境和复杂的文化总能营造出大把的冲突，而冲突一起就有了猎人们的身影，大把的工作机会也让部分猎人直接以此为主业。当然，那也只是少部分而已。
更多人其实身兼数职，其中最常见的便是雇佣兵和杀手这类工作内容本就相近的职业，这种选择的好处便是可以从不同的渠道与平台完成同一个任务抽取赏金。
极高的上限以及极低的下限，赏金猎人的门槛与组成就如网文作者一般自由，自然质量也有些堪忧，曾经这是一个无比低贱的职业，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区别只是在第三方平台的支持下，这个职业可以谈起信誉。
莱茵黄金，正规化的大型猎人平台，它的出现并未改善猎人们的名声。
但却保证了猎人们能接取委托的诸多方便，在这之上发展而出的狂猎阶级，则是更进一步的筛选出了猎人之中的优秀者。
据说只有狂猎们才有资格见到莱茵黄金的创始人，但就算是最健谈随意的摩索尼尔都不会谈及这个话题。
于是几乎所有人都对那位愿意对赏金猎人报以信任并大获成果的老板一无所知。
但可以想见的是，不论是否对赏金猎人这一行抱有热情，都不妨碍所有猎人对莱茵黄金抱以敬畏，连带的也极力避免着与其工作人员出现冲突。
因为莱茵黄金所属的区域也被猎人们称作「安全区」，「安全屋」。
在这里不会有肆无忌惮的争端，只会有莱茵黄金「见证」下的对决。
这种时候也是猎人们的「庆典」，大家都会围在那双方周围或加油或喝彩，快言快语与污言秽语夹杂着赌盘开启的呼声，也就只有像是苍七与阿方索那样差距悬殊到飞快结束的类型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
说实话也没什么好看的，看热闹也要讲究是看谁的热闹，狂猎与狂猎之间的争端已经三年不曾有过了。
除此之外每次涉及狂猎的都是偏向前者的一边倒，除了满足某些人的憧憬外没什么意思。
而对这位身着黑衣黑裤的扎拉克女性而言更是如此，但她收到的指令是要在这里筛选所有关于苍七、守秘人两个词条的所有委托的同时，处理掉几个名单上的猎人。
文职性质的工作虽然有点不对专业，但完成起来倒也不难，尤其是这两者都是指代同一个人，且那个人的危险性又高到很少有针对他的委托发布时更是如此。
“清道夫，最近这是什么情况？”
“你指什么？”站在柜台前划拉着电子屏幕的扎拉克女性微微抬头，看向那一脸贼兮兮凑过来的鲁珀女人。
“半小时前也有人跟你做一样的事哦，查苍七名字涉及的所有委托，要不要猜猜那个人是谁？”佩洛女性狡黠的微笑。
“这样透露别人的消息是柜台能做的么？”
“没问题啊，我们的员工守则里可没写不能夹带私人因素，我可是一直都不爽那女人。”
“但我没兴趣。”
说着，扎拉克女人重新低下头去一个个标记筛选出的结果然后在一旁的小便签上写着相当潦草的笔迹。
“工作内容一致都不在意？”鲁珀女人摇了摇头，“太呆板咯……你也不怕她完成了你的目标。”
“如果有别人达成了我的委托，反而是种方便……”清道夫头也不抬的说，“钱我一样能领到。”
“是这种自由委托啊，你老板真有钱……”柜台无奈的咂了咂嘴，“那我直接告诉你吧，一个很可恶的女人哦，你应该也听到过吧？叫W。”
记录的笔顿了顿，作为地下佣兵确实是偶尔能听到这个名字，但清道夫的工作准则注定了她不甚关注八卦和传闻，对于这个名字也没什么想法，“听到过，但要了结私怨的话就发布委托。”
“只是让你有准备而已，我觉得你们的工作内容这么一致，说不定能遇上又说不定，那女人可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指不定你会被她先攻击，这时候我起码要保证你对这个名字有点防备不是。”
“那我会记住的。”
“对吧……”鲁珀女人笑嘻嘻的招呼着，“那你继续忙吧，我看到生面孔过来了哦，离开一会儿。”
“嗯……”
清道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继续伏在一旁写作着，然后就听到了有些耳熟的声音，下意识的抬头扫了眼，然后考虑了两秒要不要打招呼。
毕竟那确实是认识的，算是同属一个公司的同事。
白肤黑鳞的返祖萨弗拉人，有着几近苍白的蜥蜴头颅，清道夫记得他的代号，是叫巡林者，作为公司所有狙击型武装干员之一，他引人注目的原因除了萨弗拉人那高度返祖和异样的肤色外，便是年龄。
罗德岛年事已高的武装干员并不多。
但就算如此，两人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她决定无视，但却也被对方注意到了。
“清道夫小姐，博士叫老夫来给你添一句话。”
“放弃后半截任务，去往西雅图区，掩护同伴，即刻生效。”

NO.78:各自的清道夫。
（舟游什么时候能出新章不用重装。）
西雅图区，曾经阿纳萨齐人的家园，如今作为哥伦比亚复合城市的一个区间，它的面积并不合格，理应被归为常青区的一份子。
但因为在文化宣传上太过突出以及某一届领导者在宣讲时的口误，导致西雅图有了区间的叫法。
这种叫法谈不上褒贬，但起码可以证明这个称呼的使用者对哥伦比亚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毕竟这个称呼本就是哥伦比亚人日常闲聊时的调侃。
计算机软件、生物信息科学、基因科学、远程医疗、电子设备、医疗设备、环境工程等先进技术的建设以及表演艺术的发展让它的城市人气足足占了常青区的三分之一，凭着这一点，区间的称呼喊喊倒也无妨。
但清道夫并不清楚这些，她并非哥伦比亚人，虽然曾经待过的地方就同哥伦比亚外城区那般混乱无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那种环境。
事实上，她很满意新的岗位，平稳的工作，偶尔还会有一两次额外任务加薪，也不会有什么结怨的家伙突然出现进行袭击。
重点是平稳，如果她能知道自己如今有了这样稳定的生活环境，肯定也会开心。
在摸出手机的同时触碰到那枚时常刷洗清洁的银币，清道夫稍微有些走神，在被后面的人催促后才背着长盒型的斜挎包走下长途公交车。
从旧金区到西雅图区，约莫两个小时的车程，颇有些费时间，这还是哥伦比亚城市主干道车况良好的前提。
西雅图区的说法她也不懂，但打开一下搜索引擎查一下并不费几个功夫，顺便查一下西雅图的地图确认任务地点，虽说博士这突然改要求的行为有些差劲。
但作为地下佣兵时什么样的差劲雇主都见过了，只是中途变卦而且还只是改一次的，尚不足以令她愤怒。
换个角度想的话，曾经的佣兵生涯中雇主的平均质量都是糟糕的类型。
如今这位已经算是好太多了，这样的心理安慰，她偶尔还是会做的，虽然同事大抵都觉得她是个过于孤僻且刻薄又极富忍性的家伙。
都是经历的太多才会那样拉低标准，适应更糟糕的环境，而不是完全的不在乎，清道夫可不觉得自己是钢铁，充其量还只是在锻造。
尽管有些多事的家伙像是想把她往普通人那拉。
对于那些人，虽然大抵能够理解他们在想什么，但她并不喜欢，就这一点倒是对自己漠不关心的博士更出色些，不会像他们一样将自己自居为拯救者，总觉得自己能够将谁从泥沼中拉出，殊不知别人并不需要，而他们也没有这份实力。
“一公里……高尔文财团这么近的么？”
循着西雅图的电子地图，并不信任自动导航的清道夫只需要定位功能和地图功能，或者说定位功能也犯不着用上，靠着那些到处移动的飞行物和无人机进行的定位偶尔也是会出错的，这一点是她偶然间听到几个小女孩模样的新干员聊天时得知。
罗德岛最近招收的都是些过于年轻的孩子，在一开始听到时也有些不爽，但得知本身是矿石病患者的前提下倒是无所谓了。
感染者要想获得帮助，总得付出点什么，这一点既是普通人际也适用的常理，也是让感染者与帮助者彼此放心的桥梁。
某些国家通行的未成年保护法案，也不会在感染者身上起效，这种时候做出的行动终归还是仰仗人心。
而说到人心，她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不远处的两层建筑，那里的楼顶站着一个人。
因为距离的遥远而无法辨认穿着长相，但头边的光环倒是有些醒目，也是她能迅速注意到的理由。
就如同另一个主要雇主凯尔希所说的那样，博士真的果然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家伙，才会在明明全权委托的任务中还安排监督者。
而且明明自己才是监督者吧？
从那楼顶的人影那收回目光，循着电子地图愈发的走近那栋看起来占地范围不小的建筑，清道夫清楚，很快就会有两个家伙会引发骚动。
但那两个家伙又有不杀人的顾忌，所以才需要自己从另一侧看护。
这就是博士一开始所说的，是只属于她一人的肮脏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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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轻微的震动伴随着淡淡的声响，接连不断，令楚信然不得不摸起已经放在桌上的手机。
缠丸：苍七我搞定了哦！还真是完全用不上薙刀啊，又被你说中了真无聊，什么时候来罗德岛玩啊，这几天大家都在哥伦比亚。
临光：高尔文财团确实和德克萨斯家族的人在进行铳械货物的交接，他们竟然真的在总部进行，你让我转告的话已经说了，高尔文家族的没反应。
但德克萨斯家族立刻动了手，现在我和闪灵正在撤退，你还安排了别的人员么？我现在旁边躺着一具看起来刚死没多久的尸体，有德克萨斯的家徽。
总之，我和闪灵不能停留，还有什么报告之后再说。
【苍先生，很高兴您愿意全权负责德克萨斯家的事，高尔文家族即刻宣布与德克萨斯家族的所有合作终止，静候您的佳音】_PM5.20；
“又及，我们虽然有意放过您那两位美丽的信使，但就眼下的监控而言，她们显然有着一位出手狠辣的同伴接应，鉴于德克萨斯家的人员伤亡，我等还是会象征性的派遣些人员追捕，请不要介意。”_PM5.21；
三类不同来源乃至不同渠道的信息，令他不禁微微眯起眼睛，稍微消化了一下信息量也没回应的意思就将其重新放在桌上，扬起微笑迎接走来的女士小姐们。
“啊！老师你又在看手机！”
“是的，但你要知道我只是看了眼刚发过来的短信，在此之前的目光都是远远的放在诸位身上。”
“噫——”那一开始就很吵闹的，被队长称作芙兰卡的少女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却不是对话语，而是对腔调，“小雇主的哥哥，既然一开始那副高冷样就要好好贯彻到底哦，有没有现在这副模样很违和的自觉？”
她说完就被一旁的队长扯了一把，大抵是让她收敛点。
作为一个安保人员，她却是很没有安保人员的架子，一直散乱的像是在跟萍水相逢的驴友在逛街。
“或许一开始的高冷才是装的呢？”楚信然并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然后打量着手里都拎着几个小包，看起来颇有些满载而归氛围的几位女士小姐们，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什么都没带的家伙身上。
也是跟中午的人员组成相比，多出来的宇靖雪。
“你什么都没买？”
他又微微侧过头，以便让视线越过这几人直接看到后方的大商场，这也是今天下午耗费了这些女性一个小时的地方，前两个小时是在外街浪费的。
楚信然倒是打字打得挺充实，不过想必女性就是能从逛街中汲取兴奋和充实的存在，他选择稍微控制下对这个话题的欲望。以免自取其辱。
双手抱臂的经纪人小姐腾出一只手来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支唇膏，包装朴素的不像是化妆品而是单纯的保湿补水用，“喏，没什么想买的。”
“那还真是勤俭啊……”回头抓起桌上的手机揣入衣兜，楚信然回过身来，“来来来，各位小姐们，作为一下午都有些走神的赔罪，免费的苦力在这，解放一下双手吧。”
说着先接过了空递过来的两口袋，而有她做榜样，几个保安小姐还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让雇主的亲友做这种事不太好，这时候仍然是那位非常独立的芙兰卡小姐率先做出了表率。
“那继续保持绅士哦……先生。”
“没问题，小姐。”楚信然点了点头，轻巧接过对方那几人之中看起来最沉东西最多的口袋，游刃有余。
“麻烦了……”
“谢谢……”
其他的人半推半就的也都递了过来，两手十字全吊着塑料袋的楚信然看起来确实有苦力的味道了。
但那副轻松的神态和动作却破坏了味道，令几个少女也有些惊讶于他的力量，明明看起来是个纤瘦高挑的家伙，手臂意外的有些肌肉？
楚信然都觉得生面孔的各位，也对楚信然相当面生，显然黑钢国际没有将赏金猎人的排行列入专员们的警惕名单里，否则楚信然就算套着瓦伊凡角套也不免直接暴露身份。
“接下来你们还往哪逛么？还是说回会场？”他两手都拎着东西问道，空微微低头凑近打量着他那微微暴起青筋的手，专注的像是在做什么学术研究。
但楚信然知道这丫头只是在装模作样，肯定下一秒就要说俏皮话了。
果不其然，没等别人回答楚信然的问题，她就已经挺起腰来凑近楚信然低声问：“老师，这是单身十八年的手劲吗？”
读作俏皮话，写作沙雕话，让他确信事务所里有「内鬼」，不然当年一个那么青涩的小姑娘怎么还会开这种玩笑。
不过她声音确实压得够低的，其他人都不会跟楚信然靠那么近还真没听到，宇靖雪还在回答之前的问题：“这个时间……回去吧，那边还是得看一下，三天后就该上台了。”
她看了眼空，然后再回头看向楚信然，“你也该试试你那身服装和面具合不合适不是么？”
“当然……”楚信然那拎着复数手提袋的双手微微抬起做耸肩状，“正好我这也快忙完了。”
“呃……”宇靖雪闻言，已经带队朝外走的步伐微微一顿，又重新迈起，控制住了自己不必要的好奇心，不去问他忙什么。
有些古怪的气氛并不影响便服陪雇主逛街的黑钢专员聊点日常的话题，空也见楚信然真的没有一直端着手机了，说沙雕话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却不料站在一旁的他突然撞上了一个走的很快的女性。
“呃……”
“……”
是一个少女，白发的少女，以空的视角看来是这样没错，但奇怪的是两人撞上之后都没有开口说点什么的意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错身而过，短短的十几秒钟，空只来得及注意她那黑红配色的干练服装，和非常特色的头饰，或者说真的是角？
对了……背影是有细长的尾巴，如果是的话那就是萨卡兹人了，哥伦比亚对萨卡兹人好像不怎么友好来着……空颇有些在意的想。
“出了什么事么？”走在前面的几人也察觉到后面的步伐脱节。
“没什么，你们的东西也没撞到，继续往前走吧……”青年笑了笑，展示似的扬了扬手，然后对一旁的少女轻声说，“小小姐，帮我把落在蓝色口袋里的纸条取出来，直接放我衣兜里就好。”
“纸条？”
空愣了愣，记得蓝色口袋是那个雷蛇姐姐的口袋，雷蛇姐姐确实是没买过什么纸条相关的东西，大家一起逛非常清楚。
“是这个吗？”她一面走一面低头扒拉了一下，就落在包装盒上。
“对，直接塞我包里吧，是从我胸兜里落出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Tianchao老师的笑容有些微妙。
但确实，空微微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排扣风衣上的胸兜，那与其他位置同为黑色而不易察觉的开口微微掀起了一点内袋，倒是不特意注意的话完全察觉不到。
不过那种地方一般是用来放手帕或是鲜花的，并不实际作为衣兜使用，空记得当初的礼仪课老师是这么说的。
老师还真是不拘小节。

NO.79:触手可及的极限。
（从七点半开始打六章，开着几个旧有势力、国家文档一边看剧情记笔记完善人设一边打游戏，居然熬到了1点10分，回想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花的时间……真是熬死我。
虽然大体牵连不大，但想来和官设冲突的日子也该近了。）
夜晚，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特使间，兰字房。
近似的时间和一致的房间，木门被叩响。
“楚先生，请问要夜宵服务么？”
“楚先生？”
得不到回应的男声确认到，对于章大人指明要好好招待的贵客，侍者从昨天他的第一次到临就记住了他喊夜宵的时间。
确认式的重复是有意义的，没有让他发出第三次呼唤，门内传出了温和的回应：“不用，谢谢，接下来也不需要其他的服务，早些休息吧。”
这几日大使馆接待的客人确实是只有他一人，不必负责他起居的话，侍者确实算是下班了。
但侍者也并未因此而乱掉礼数，依旧以恭敬的语调称「是」，对着木门肃然土揖，继而转身离去。
大使馆是国家的门面，侍者更应有所礼数。
只是好奇依旧是有的，虽说大使馆的侍者也是个回国回乡能吹的活计。
但说到底仍然还是侍者而已，除去周到的礼数以外别无他物，在没有客人的时候扫扫院落也就是日常的工作，闲散又无聊。
但也没法做别的，于是憋了一堆话也就是趁着工作空歇的时候聊。
这一日侍者们私下讨论的话题便是对那位不知是那位王公国戚家的公子，一口纯正的炎腔和西式的礼数显然是习惯了国外的青年才俊。
但那对龙角又证明了其出身是最为高贵却又最不应出现在国外的族类，这样缩小筛选范围却也只显得更加谜团深重。
虽然国内的隆重场合必有龙族出席，但其家族的人员成分对他们这些普通人而言仍旧是个谜。
若说多作交流说不定能多不少了解，但这位公子两次光临都是在夜晚，到临便入居，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就像最近东国盛行的所谓宅男。
但宅男也不可能晚上才回家，于是他们也只能心里好奇着将其作为这两日偶尔的谈资，倒也没兴趣深入探究。
不过在他们疑惑这种事的时候，大概是不会想到对方也在疑惑吧。
“这个局势……怎么回事……”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入房间又被炽亮的人造光所覆盖，寥寥的白烟从青铜之兰的香炉中升起，令人沉静的白檀香气息盈满整个房间，却拉不开皱起的眉间。
已经扯掉外套顺便放开一身大大小小的凶器，头角峥嵘的青年望着墙壁上以冰联结的数枚纸条，探出的食指微微晃动，细薄的冰条便逐渐融化出一串细密的小字，书写着两张纸条之间所猜测的牵连。
然后他又摇了摇头，抓起桌上的金属小方盒，微微斜置就划出一枚冻结的小正方体，在两根手指的拈起下飞速的解冻，却又不留一点水迹。
曾经有过不少人被他的表现误解为他的源石技艺与冰有关，这也不怪他们乱想，楚信然在这方面的延展确实出彩，这也是他那卓越级的源石技艺鉴定的有力得分向，曾被维多利亚皇家学院源石技艺科的汤米教授赞为艺术。
可他很清楚，自己那愈发夸张的源石技艺除去本身的研究联系外，也是自身异常的一种表现。
这份异常能让他的视界变幻，也能让他的冰蓝色瞳孔显露出狰狞的模样，血色的狭缝看到的一切都是过于肮脏驳杂的色调，颤动的菱点是随着心情激荡的力量，甚至会情不自禁的生出自己无所不能的妄想，并无比的坚信自己有着实现妄想的力量。
只要付出一点东西，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东西，就能不必如此的烦恼，不必如此的艰难，不必如此的……犹豫！
啪！
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点幻觉般的水声，青年两手拍在自己脸上，双掌中混合的冰水随着手掌与面颊的交界缓缓下滑，带着淡淡的刺痛之寒。
被抽去温度的水液会凝结成冰，但要更上一步的抽温并非他所擅之道，所以这样的刺激仍是不够鲜明，只能令他稍微清醒。
他清醒的那一瞬，眼中血色的狭缝也就迅速的褪去，唯有耳边还萦绕着若隐若现的龙吟，好似耳鸣般吵闹着。
他怔了好久，望着仍被冰块冻在墙面的纸条们，抬起手来捂着额头，未干的水迹顺着发丝朝下流淌，逐渐脱离了面颊滴在桌面上，啪嗒的破碎声并不响亮，但青年却有一对敏锐的耳朵。
望着桌上的水滴再看向自己挪开额头的，水流未干的手掌，他自言自语的感慨道：“这几天是不是太勤勉了……”
连作为被动一般随心的水液控制都不再稳定，上一次发生这种事是多久之前来着，四个月前吧，这样高强度的用脑，状态自然而然就差劲了起来，可现在也没到能够休息的时候啊。
他仰起头来，看向墙上的几张被冰线连接的纸条，它们有的来自同行的调查，有的来自朋友的信笺，有的来自自己的笔记，从内容到牵扯的事件都缺乏足够的联系，甚至可能毫不相关，可他全部挂在了上面。
这是帮助回忆，从更早更无关的事件开始回忆，回忆一条时间线上所知的始末，连接不曾想过的，当时觉得是无关的角度，这样的回忆看起来就是在发呆，但这样的发呆发着发着，就可能头痛。
头痛的时候，思绪就可能偏移了，偏到平时的自己根本不会去想的东西上。
令他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个精神病患的事实。
楚信然很清楚自己是个不够聪明的人，不像斯特凡诺那样面面俱到还能算无遗策，也不像凯尔希那样事事关注全部关联，更做不到魏叔那样老谋深算、料事如神。
跟他们一比，自己就像个凡人一样，每次解题都要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还可能触发物理头痛，曾经有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如那些家伙的原因就是自己这糟糕的精神负担，每每要到更进一步的时候，不正常的干扰和诱惑就会从中作梗，令他要么真正舍弃一些东西，要么止步于常人。
可就算是这么想也没有什么改变，他始终不与那些想法妥协，继续与常人的极限做对抗，以那仅仅为标准的战术规划做着用时和劳累都是别人数倍的局势推演。
他或许真的是有天赋也说不定，也或许是源于另一个平和文明的教育让他有着另类的视点，才有了如今他与上述那些人的交集，被视作一定程度上对等的存在对待，只因彼此确实有着愉快的合作，至于理念的不合倒是之后的事了。
而话题重新拉回现状，停滞了几秒抹去狼狈的水迹，楚信然重新注视着墙面，那怪异到令他之前发出感叹的内容重新映入眼帘，展现着哥伦比亚远超预料的糜烂。
德克萨斯、海神教团；
前者对哥伦比亚的金融、政治、生产、教育、运输各有涉及，一排繁茂大树的模样，后者既攀上了德克萨斯的根系也在以此为跳板朝其他帮派兜售糖果包装的诅咒，在他们的努力下，有牵扯痕迹的群体早已不再只是黑帮了。
虽然料想还没到加入核心的地步，但要想拔除所需要的不只是一场，还得有一场大火。
像是数年前的，吉诺维斯家族那般的大火。
这也不怪他如此头疼，当年的大火他只是不小心牵扯其中的过客，可完全没有这样作奸犯科的经验，这种事就该让斯特凡诺负责才是，可眼下大家都要极力避免直接的交流，彼此之间的配合都是靠着打哑谜的方式互相推算对方的步调进行。
在这之中，凯尔希也有明显的参与，一面自己带人抹掉了斯特凡诺派人活动时留下的痕迹。
一方面又给了自己一些暗示，这样晦涩别扭的合作方式只能说不愧是她。
但这棋局是破碎的，海神教团的情报太少了，无从得知对方的动作也就是对着战争迷雾一通输出，迟迟不探视野你很难说清里面走出的是树人还是死骑，跳出个巨像或是龙骑兵也并无不可。
这一点的情报仰仗于伦道夫那个深海猎人和红那样的半吊子是不行的，前者只有一人，后者只擅长猎狼而非猎人，而他这边还没打出去的散牌……
便是夏梅隆和拉普兰德这两个对邪教领域接触还不够深的外行人。
但大家其实都挺「排外」的，如非必要，谁都不想拉外人进这种圈子，无知是福不是说说而已。
尤其是本身就活的艰难或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家伙，拉人进坑等于有仇，颇有当年铺天盖地宣传gbf的恶毒意味。
时代变了，该喊人打弹珠玩连击风了，正巧昨天发了圣诞节的1500，今天下午连击风们的尸体快发了，3000，不值钱。
还是再等等吧，等到摸清对方开的矿在哪。
他站起身来，揭下那些纸片重新封冻，将今晚的收获记在手机文档里，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
他有些想试试，在梦境厮杀或是美术馆里想这些，是不是就不会头疼了。

NO.80:发展并不那么顺心。
（天气真冷。）
巨大的夕阳照射在墓地上，黝黑的石体反射着昏黄的日光，迎亮了少年与老人的脸。
这是一大片的墓地，所有的墓碑都是黑色的四方柱，大理石质地，仅仅是磨光和刻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
它们也不需要别的装饰，每一块墓碑上篆刻的名号要比任何的装饰都来得盛烈，家族世代的英雄豪杰都聚集于此，生前轰轰烈烈，死后埋葬的静寂无声。
在这里，老人拍了少年一把，少年扭头看了眼他，再回头看向这高台边缘露出的一些大轿，每一架大轿中都有一道或两道的目光，凝视着他自己。
他并无惧色，却也没有露出怎样光荣的表情，只是走向了最近的一道黑碑，在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佝偻的老人，颤颤巍巍却又毕恭毕敬，朝他递来三支白檀香。
对于他那殷切的目光，少年反而微微露出了嫌恶的神色，但仍是伸出手接了过来，然后微微屈膝蹲身，捞过碍事的长袖，将那三支香插在了黑碑前的铜质四足香炉中。
是的，这里的所有人都穿着炎国的古服，白麻广袖，峨冠博带，好似活在百年之前，连同墓碑上的名称也是，除了姓名，还有字。
楚文昌，字博知；
少年望着那名字，就只是望着，蹲在那，直至后方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他才微微抬手，拂掉了墓碑最顶端的尘迹，从蹲姿转变为单膝跪地，不像是祭拜长辈，反而像是对谁效忠。
一旁佝偻的老人露出迷茫的神色，望向了身后那身着华服的老人，却见他只是一脸的无奈，但显然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
前几日他还欣喜于少爷终于要来祖地的消息，他作为一个年迈的下人能来到这种尊贵的地方全靠楚家最后留存的家丁以及少爷的身份做支撑，可这几日他一直没有机会面见，如今见到时，只感觉有些迷茫。
五年的时间，少爷长成了他陌生的模样，好在还有那承自父辈的眉眼，可除却那容貌，他的表现更像个陌生人，一个毫无归属感的陌生人。
他知道对方那年被掳走才十岁，也知道五年的时间他肯定经历了很多，但怎能到如此的程度？他难道都不愿双膝跪于生父的墓碑么？
曾经痛呼少爷经历的艰难与坎坷，眼下却又心生不忿还得顾及着自己的身份不能表达。
但眼神却好似被对方注意到了，少年微微侧抬头看了眼他，令他心头一惊，认识到了自己的逾越，可少年又重新垂下了头去，全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他便只能迷茫，迷茫着少爷如今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真迷惑啊……”
少爷突然出声，声音很轻，轻都让一旁的他都险些以为是错觉，可他继续开口，就让他明白过这既不是错觉，也不是在朝自己搭话。
“四年前我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是却没资格看你们，四年后我终于能来看你们，却要被一群家伙围观，好像我一言不合就要破坏你们的墓碑，凿开你们的棺塚。”
他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
看得出他并不适应这身宽袍广袖，他那不够长的黑发上顶着黑冠也在一对暗金龙角之间微微晃动，老人的想法没错，他表现的完全没有归属感的模样，甚至忤逆过老人们的建议，在选用服饰时都身着一身的黑色，与后方老者的一身白截然不同。
倒是站姿笔直如松，为他这尚不算如何高大的身躯平添了一分威严，与他的父亲完全不同，浑身充斥着一股习武者的锋锐。
“得到陛下赏识的幼龙啊……”远处的长轿中有人感叹道，“看这架势，想纳入禁军的传闻是真的。”
“禁军哪是一个年幼的叛逆孩子配待的……”就在一旁的黑轿中有人失笑，“陛下只是说笑的吧，说到底谁能相信他竟有资格面见圣上，他才十五岁，一个只是有点偏门见地而已，扔给魏彦吾就好了。”
“又让他带孩子？因为这种事而放过科西切么？龙门最近可不安定，这孩子去了会被吃掉吧，连骨带皮。”
“吃掉就吃掉吧，楚文昌当年也是伶牙俐齿不是么？这就是他的血脉吧，那家伙原本是不配被葬在这的，和他那魏家的妻子一样，低贱的不洁者怎能污染祖地的纯净。”
“得了吧，尸体又不在这，全是衣冠冢哪来的污不污染，对父辈的意见别对着孩子洒，那孩子可不是感染者，就冲着这能被圣上看中的经历，说不得会有个些成就。”
“若是圣上看走眼了呢？乌萨斯的威胁让他有些忧虑又急切，出些纰漏也在所难免……”
窃窃的私语夹杂着一些在外界听来或许大逆不道的话语，在这里他们大可以放开声音，炎国的大半朝政都在这里，连同当今炎皇的皇后所在的家族也在这。
其实那位面如冠玉、凤目生威的天子其实也不甚在意这些话语，只是少不了身边某些下人说些愚蠢的话来。
这也没关系，那些下人之中也各有派系，大家深谙某些规则，下人的事让下人处理，真要传到圣上耳边，却也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少不得要费一些周折。
毕竟那位圣上最近的行事确实变得激进了不少，恰如他们所说的，以乌萨斯为首的西人蛮夷屡屡入侵国家边界，十年前还曾试图占据龙门，如此虎狼之心定是让那帝位之上的男人坐立不安才是。
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这对他的种族而言还算是年轻，可他的心态却逐显老去，令臣民们有些担忧。
但这些都和远处那孩子没什么关系，大人们料想对他而言，三日前的面见圣上大抵是见了一次老爷爷程度而已，陛下大概也是因为心态以及子女辈的不快之事而闹得对那孩子有些青睐吧，光从样貌看来，楚文昌和魏窈悠的儿子也算是继承了相当的长处。
只是那仍然是十五岁的孩子而已，不论他说了什么让圣上龙颜大悦，都不会改变他还只是个叛逆期小鬼的事实，家族有充足的时间令他适应，令他不再叛逆，令他知晓礼数，也令他能够穿惯本应熟悉的宽袍广袖。
每个孩子都该学会接受长辈的规劝，家族的怀抱是温暖而又安心的，只要你愿意放开一些固执的念头，不论是长辈的宠溺，还是平辈的亲切友好、赞美倾慕，什么都能拥有，不必再一人回归冰冷的异乡。
一切都会安宁幸福。
但他们始终不曾注意到少年那低垂的眼帘，能看到那目光的只有一旁那无人在意的，侍奉楚家十数年的下人。
少爷的目光始终如一，冷漠的看着所有东西，就像……就像此刻正身处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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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回放，会让我感觉很困扰啊。”
行走在自然发展的过去之中，楚信然并未靠近过去的自己，而是站在那些长轿的周围。
曾经那时他做不到靠近观察，更听不到他们都在讨论什么，如今这样的回放却能有新的收获，让他明白那时端坐于金漆雕云龙纹宝座的老人为何时而暴躁易怒，时而和颜悦色，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又想仗剑杀人。
仔细想想时间也确实对的上，乌萨斯的动静连只是坐车路过的他都能从路人的闲聊中了解，位于边境线的闲聊当然没有勿谈国事一说，禁卫与监察司也没有闲到会管这种事的地步。
原来那时他和自己如今一样的烦躁忙碌，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的自己依旧在烦躁中，本想试着在梦里将推演做到极限试试是否还能被诡异干扰，谁知又是放映过往的梦境，还放映了他感兴趣的内容。
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八年，而且是全程记事的八年，他在穿越前的十九年也就显得不那么长了，要严格到记事的时候甚至只有十五年，这就说来有些惭愧，他确实是不记得自己出生前四年的事，在父母提及往事时都只能以尴尬而不失礼仪的微笑含糊应对。
搞得好像自己还记得似的。
如是说倒也没什么，但说自己还记得的话，他们应该会高兴点吧。
八年对十五年，也算是占了总共的三分之一了，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越久这种过往梦内容是穿越后经历的可能性也就越高，让本想好好记住穿越前记忆的他有点「拉低中奖率」的微妙感。
但这种全方位的回想放映又确实是能让收获很多当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反思一下当初的各种判断行为是否不合时宜的错误，才有如今考虑愈发周全的他。
穿越前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也就多读了一些杂书和杂学，除此之外也算是个爱看动漫爱玩游戏的宅男，能活到现在这幅模样也算是好好折腾了一番，想想甚至觉得有些离奇，说不得自己也是哪部作品的主角吧？
就是不知道作品分类是虐主还是爽文什么的，起码现在是很不爽。
浪费了一些时间来听那些老东西在轿子里说的风凉话，本以为能听到什么隐秘结果是这种其实无关紧要的内容。
现在重新开始推演也来不及了，回忆外场那些一直没管的怪物都快铺满了，楚信然还没放任过它们直接入侵记忆内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但大概觉得不是好事所以向来不肯大胆来一次实验。
现在他也没这个打算，提着随手塑造的刀剑就朝外走，随着他的战意一起升腾的还有水汽中涌现的蜿蜒身躯。
“仔细想想也是好事吧？”
秉持着「这是好事儿」的大哥思想，楚信然望着前面那些咆哮嘶吼的怪兽们，像是对苍龙开口也是在自言自语。
“心情不好的话揍人也是最有用的发泄方式之一嘛！”
怪兽可不能哭哦！这么丢人的话就要连尸体一起退群了。

NO.81:因而当及时行乐。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光滑的地板上，兰型香炉中的燃烧之物早已熄灭，在这安静的房间中，门被敲响。
几声问询无果后遂而打开，今日负责这里的侍者有些惊讶的望着这好似原封不动的房间，甚至有些怀疑换班的人在晃点自己。
不论是整齐的桌椅还是叠好的床被，都不像是昨夜住过人的模样，更别提自己要问询是否需要早餐服务的贵宾已然不见踪影。
不过稍微走近还是能瞥见垃圾桶中的纸屑，令他抄起腰间的对讲机报告对方并不在房间中以及房间如今的画面，至少就他猜测的话，那位贵宾应该是已经离开了。
确实如此，背着大提琴盒的青年神清气爽的走在街道上，轻快的步伐和淡淡的微笑都可以看出心情不错，就像做了个好梦那样。
也可能单纯只是因为耳边挂着的耳机，连接着他手中握着的手机，行走间的黑线晃出悠闲的弧度，这是仅存片刻的悠闲。
因为当他迈入那挂着「PENGUIN.LOGISTICS」招牌的建筑后，就该摘下耳机了。
那只花样很多的老顽童企鹅并未出现在视野中，唯有终极加班Man伊斯还坐在那不变的岗位上，只是这次伊斯的旁边还多出了个陌生的女性。
蓝发黑角的萨科塔人，正微笑着同伊斯闲聊的模样，在楚信然出现的瞬间也微微抬眼，对着玻璃门外的他点了点头。
她仍旧微笑，笑容含蓄，而楚信然面色肃然，注视着她那对黑角与头上的轮环，缓缓地推开了企鹅物流的大门。
这明显的声音也惊动了伊斯侧过头来，顺势抵着座椅后滑起身，朝着楚信然打着招呼：“早上好，楚先生，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负责您业务的那一位同事。”
“你好，你可以称呼我，莫斯提玛……”接下了伊斯的话语，这个看起来和楚信然几近同龄的年轻少女却有着社会人的平静，只有嘴边一直挂着一丝微笑，并未提及，“这是我的代号。”
“楚信然……”并未一直盯着别人的种族特征不放的青年点了点头，便将背后的大提琴盒抵在一旁的桌面边蹲身解扣，抽出那柄剑脊漆黑，边缘暗蓝的骑士剑，“不知大帝或伊斯有没有跟你说过，这就是我希望寄出的货物。”
“他是那么说过。”
自称莫斯提玛的少女和伊斯都打量着那把剑，而楚信然也一手搭着剑柄一手搭着剑身下段的方式展示着它，“一柄有些历史的骑士剑，但因为上一位持有这把剑的家伙服务态度并不周到，所以我并不清楚它的历史以及制式的详细数据，但我可以保证只要有封存措施，没人会盯上这个货物。”
“我也从未在哥伦比亚的公开场合展示过，这一点需要出示保证金么？”
他看向两人，伊斯随即看向了一旁的莫斯提玛，显然是看她怎么拿主意。
企鹅物流的家相当自由的公司，自由到只要有做报备，员工可以自行决定自己接下的委托。
所以伊斯看向了莫斯提玛，老板给她介绍的委托，当然她自己做决定就可以了。
“不需要，老板相信的人，我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员工……”
注视着这把简洁中透着一股优雅的骑士剑，莫斯提玛的说着又问道，“不过楚先生你是没有准备包装么？”
“我可就这一个大提琴盒，而且自己还要用……”微微垂下手来，轻轻将剑尖抵在两块地板的交界处，楚信然就只是两根手指支着它，递向了对方，“需要麻烦你了，信使小姐。”
“仓库里有几个以前用来装灯管的包装盒，大概适用……”伊斯提醒道，“但我能感知出这也是一柄「法杖设备」，旧型，还需要订制一块能隔绝源石波动的封存盒。”
“我会另加钱，可接受价格为50刀以内，换做龙门币的话，380元以内，运输费用按照贵重品的保密运输等级计算，维多利亚出勤服务-套餐A，饱含意外险，不过能外搭秘钥服务么？”
面对这份这明显很熟悉公司服务流程才能问出的问题，接过那剑柄，微微提了提测试重量的莫斯提玛反而看向了一旁的伊斯，伊斯点了点头：“没问题，仍然是加点服务费的事，楚先生是老板的朋友，可以宽限。”
莫斯提玛也就回头看向楚信然：“能够支持。”
“那就没问题了……”楚信然满意道，“接下来计算一下价格吧，对了，信使小姐。”
还在望着伊斯端起刷卡器的莫斯提玛回过头来，看到的只是他从兜里摸出手机。
看起来是打算扫码，是的，那一口炎腔确实是炎国人，而炎国人在外的支付方式总是扫电子付款的二维码。
滑动着手机屏幕的青年头也不抬的随口问道，“黑色轮环的天使，在拉特兰很常见么？”
“不常见哦……”莫斯提玛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能忍住不提的，楚先生。”
“毕竟大帝口中对你的评价很高。”
“我觉得与你初次见面的前提下在意你的特征是很正常的反应，区别只是他们是否掩饰而已……”
楚信然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也是个正常人，不过我并不是想探究你的过去，而是想要询问，你是否见过一位头顶黑色轮环又有着一对黑色羽翼的萨科塔女性。”
“呃……”莫斯提玛沉默着，嘴角一直噙着的微笑也逐渐隐没，这副反应已经等同于回答了，楚信然于是又补了一句：“我找了她两年，从维多利亚的地铁站开始，我并不想问你与她的关系，只希望你告诉我你是否知道她如今所在的位置，若是不知道的话，上一次的见面，是在何时何地……”
已经起身打好表格和做好电子支付的伊斯端着机器站在旁边看着这俩人，默默地坐回了椅子。
看来不急，他心里想，还有闲心捞过自己的水杯缓缓地揭开。
“那是个很危险的家伙哦……”似乎已经完全接受现实并适应的莫斯提玛重新露出了微笑，“楚先生你可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理由而追逐她。”
“至关重要的问题，关乎父母，关乎家乡……”楚信然说，“她的身旁还应有个特殊的存在，他俩一起出现，才是我的目标。”
似乎又被惊讶到了一次，莫斯提玛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半年前的谢拉格喀兰山脚，你知道谢拉格么，楚先生，位于东北方的土地，几近封闭的宗教之国。”
“我明白了……”楚信然点了点头，“感谢你的解答，那么现在重新回到刚才的业务上吧。”
莫斯提玛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不再谈这个话题，这一触即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露出了有别于习惯的恍然微笑：“我或许有些明白大帝对你的评价从何而来了。”
“虽然有些在意那家伙对我的评价是怎样的具体……”楚信然扬起了支付页面的手机，“不过等到结束后再做闲聊话题吧，只要你不觉得我打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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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楚信然端着手机离开了，留下了那柄骑士剑，带走的则是对方的工作号用于突发状况的联络。
不过他觉得莫斯提玛那样的人或许没有把工作和私人分的那么开也说不定。
短短十几分钟的交流，具体是对话以及一些包装处理的选用和帮忙，仔细分一下实际对话不过几分钟，但他确实是觉得自己大抵能够简单形容对方是怎样的人。
这份自信源于熟悉，熟悉对方的态度，也熟悉对方那将微笑作为下意识的习惯。
很相似，真的很相似，与谁都能友好相处，与谁都保持一些距离，看似温和的笑容下是对一切的不甚在意，对此颇有些感同身受，想来曾经有段时间的自己也是那样，偶尔有必要的时候，他也能回归那段时间的状态。
作为匆匆过客的状态。
这样的状态，就是该做信使、猎人这类漫无边际到处晃悠的角色，而这样的角色，也会是很有想法的家伙，跟这样的家伙合作也会很省心，他相信把那把剑交给她的话，很快就能收到维娜收件的消息了，就是希望小狮子不要那么快用上。
离开了维多利亚，订阅的报纸也没得看，虽然网络信息同样富集，但从市长先生那则涉及阿瓦隆的消息让他想起了亚瑟王在这片土地那名为盖尔王的原型。
德拉克在外早已盛传绝嗣，所以当阿斯兰政权出现动荡时才那么的令人惊异。
但他很其实很清楚德拉克并未完全灭绝，起码有一条龙就正在乌萨斯。
他没有告诉亚瑟•韦尔斯利，因为那牵扯的太多了，何况维多利亚的王权之争并不只是狮子与红龙的较量，还应有那国徽上第三方的狮鹫。
谁都没有想象中的轻松，看似平和的日常下其实是活的胆战心惊。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显得日常难能可贵，这是他在数年前就明白的道理。
就如同打开订阅的约克郡时报，没有看到什么离奇失踪、被啃咬的尸体、奇怪的动物变异、诡异的植物生长，就能长舒一口气，觉得阳光是如此的明媚。
这样简单的幸福，相信伦道夫也会感同身受。
也或许不能，毕竟那家伙就是个悲天悯人的苦行僧角色，或许就算是平静的日常也会忧国忧民每天一副氪金又沉船的模样。
就像此刻他敲打对方的房门，他迎接自己的表情那样。
“干嘛？这么不想看到我啊？”
“我相信愿意让守秘人拜访的猎人恐怕不过五指之数，更次一级的调查员们想必更不会想见到您吧？”
“这种时候这么直接就不符礼数了……”毫不客气的走进对方的屋子里，一屁股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然后不舒服的扭了扭尾巴，楚信然探出双臂呈欢迎状，“快点把你这两天调查的东西摆出来，时间有空余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做个剧本模拟，允许你车一张孽畜卡。”

NO.82:准备与否。
“在你想要询问那位德克萨斯家族成员时，你注意到了他们的餐桌，在那沸如岩浆般鲜红的器皿中，破碎的内脏和凝固的鲜血在翻滚，缠绕的触手同扭曲的植物摇来摆去，更有干瘪的肢体与残缺的大脑翻来覆去的摇晃，那些密集的东西覆盖在一起，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在红与白的对立中翻滚，黄与褐的交融中沉寂……”
“这一刻，你听到了声音，杂乱疯狂的声音，并骇然退步，所有人都注意到你的异状，可你却只是死死的盯着桌上，并且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人对此无动于衷，目睹了这样匪夷所思的可怕景象，伦道夫的理智减一。”
“蛤？”端着几张小纸牌的男人怔了怔，听着对面青年洋洋洒洒一大段后就给自己扔了个小牌，自是迷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掉san啊，不是你自己骰出来的结果么？”青年耸了耸肩，“谁让你非要过灵感，你看红就很聪明。”
一旁同样捏着小几张纸牌倾听的女孩听到青年说到自己，侧过头来的表情呆呆的，“猎人说能过灵感，红觉得，是陷阱。”
“你瞧，就你头铁……”青年一脸痛心疾首，“连新人都知道收手，所以我也很遗憾。”
被称作新人的白毛鲁珀还在端着自己减血片皱眉，那一枚枚涂成红色的水滴形木片证明她的角色生命值并不理想。
她接触这类桌游不到半小时，已经莽成了残废，不过没关系，这类桌游也不缺轮椅战神，只是看她有没有那样的幸运和悟性了。
但更值得深思的应当是一开始说好的……这是势力推演，也就是说这些阻碍真的会确实存在么？
“不是，我到底看到了什么？”PC迷茫的看着KP，无法接受这种安排，“我们做的推演可没有那样直接的情况，海神教团的人还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嗯？”青年挑了挑眉，“我没说那些真的是人体，那只是正常的食物。”
“那他们吃的是？”
“火锅，炎都招牌火锅，有兴趣我可以请你来吃……”青年笑的一脸朴实，“金钱肚、血旺、鱿鱼须和海带结，烫脑花或许你不太能接受，但其他的大抵没问题，嗯，红与白的对立是指鸳鸯锅，那可真是种糟糕的对立啊。”
“呃……”伦道夫有些无言，一直都不知该作怎样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几秒后，无奈的垂下了手，“好吧，那么下一步怎么走？”
“下一步等到下次吧……”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纸页和笔，“暂且卡团了，我们的剧本也写的不长不是么？德克萨斯家也还没摸透，拉普兰德，别琢磨那些卡了，想不出来直接问。”
他将纸笔都放在桌上往前推，一旁的套着红色战术衣的小女孩也紧随其后将手里的牌和状态片放了下去，她的卡是血最多的，也是状态最好的，这并不意味着她从头到尾的无作为，恰恰相反的是好几次探索都靠着她的骰运决断。
可以说是三名PC里的带飞大佬了，哪怕她玩这类桌游仅仅两次。
上一次时，是凯尔希做kp，她被斯特凡诺和楚信然带，同样被带的还有个同龄的卡斯特女孩，作为凯尔希的学生之一，叫阿米娅。
但与其说是一起玩，不如说是一起旁观，毕竟她俩的卡没多久就被撕了，几近五分之四的时间里都是在看那三个人互相针对，虽然很难学到几分勾心斗角，但唯独规则算是摸清了。
为了狩猎，为了猎狼，要多学，努力学，「外婆」这么说过，她也在那么做。
不过有些东西真的很难懂，就像眼下的推演方式，她看不来，只是苍七说会有帮助，她就参加了。
抱着这种疑问的不只是她，还有另一头介乎于狼和不是狼的家伙，红听从猎人苍七的劝阻不动手，但她却频频用敌意的视线看过来。
红没有不开心，也能够理解，但每次手要朝匕首探过去的时候，苍七会看过来，她就继续听话。
毕竟「外婆」说过，猎人苍七，可以信任。
“啊？直接问？”还端着卡片的拉普兰德挑了挑眉，再次瞥了眼斜对面的灰发鲁珀，展现出那么一瞬间的阴翳眸光，这对现场三人都是已经能习惯的反应了。
而且她也确实说到做到的控制住了那份恐惧与战意交织的情感，放下卡片朝着楚信然看来，“那我直接就说了这种奇怪的游戏真的能派上用场么！桌游我还是知道的，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们这种规矩，灵感和理智到底是怎么回事？”
“守秘人，你或许该表达一下感谢……”伦道夫闻言而讶异，“这位小姐在一头雾水的前提下还配合我们游戏，一直忍着不开口的涵养值得尊敬。”
“这倒是……”正在整理桌面那些道具的楚信然微微斜过头看着拉普兰德点了点头，“各种意义上，你能忍下来都出乎我的预料，要知道打从一开始我就做好了把你拦下来的准备，免得你对红出手。”
“你说过的人就是她……”拉普兰德抿了抿嘴，看向红的表情不太好看，“我能感觉到，不过现在还不是该做这种挑战尝试的时候。”
“那我可以下次为你点优待，车卡附加额外几点san的上限……”楚信然微笑道，“在邀请你过来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赌博，赌你的理智是否能盖过好战嗜血的那一面，这同时也是一场测试。
毕竟你要对德克萨斯家族出手的话，有些东西是必然会接触到的，与其毫无准备的饱受折磨，不如做好准备战而胜之。”
“准备与否，就是能决定一些人生的重大转折，就像矿石病一样。”
“你不用说这个……”这句话让这鲁珀的眼眸低垂下去，像是在注视反转的掌心，也像是注视脚踝处那被靴子隐藏的几片黑色结晶，“我能够接受这种理论，提前做准备也不讨厌，只是很多事发生前总是没有准备。”
“所以能做准备的时候也就不能放过。”
楚信然趁热打铁的说，“短暂的几次接触我赌你的精神并不如传闻那般疯狂，你只是还停留在过去的行事准则和自己的判断里，基于这样的判断，你也就具备着基准的……San。”
他拈起了那枚暗紫色的木片，着一枚在之前的游戏里代表五点SAN，也就是所谓的理智。
“正如桌游中体现的那般，也正如你过去或多或少会感觉到的，大脑的接受能力是随着眼界变化的。
但有些东西存在的同时不为你所接收时，便会转化为一种折磨，它们有些是幻觉，有些是被你认为是幻觉的东西，不伦它们是否是幻觉，请注意一点，注意你心智的健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三者的和谐统一，否则……”
楚信然露出遗憾的模样，“我大概会去精神病院看你了，相信以你的能力能关住的也不是常规的精神病院。”
“等一下……”拉普兰德皱着眉抬手打断道，“你从一开始就试图给我营造一种观念……桌游里的那种会让玩家掉san的发展，会在现实里存在？”
“这正是重点！”语气突然高扬，楚信然打了个响指朝着伦道夫招呼道，“给她看点你那些糟糕的战利品吧……”
说着他又扭过头来继续对着拉普兰德说：“你提前迈入了正题，若是你能接受接下来对你展示的一切……”
他抬起右手，伸到拉普兰德胸前发出邀请：“有资格承受这份认知的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
“能够加入这一切的你，便是真正作为我们的一员了。”
身着暗红色的长袍，黑灰色狼首的鲁珀男人接过主教递过的胸章，将其佩戴于胸前，继而行礼。
胸前以黑色的丝线绣作倒置的章鱼，神圣的象征乃是立于至上者的证明，暗红色的周身便是血色的海洋，这是受领过圣餐仪式的证明，亦是立于正式成员之上的司祭服装，对很多人而言大抵是很难相信这个新加入的青年就这样在短短数日内抵达神甫的等级。
可教团是不通行走关系这一说的，他能扛过圣餐仪式本身亦是一种资格的证明。
于是一众教徒也只能同样行礼恭喜，见证这恐怕是平生所见最快的晋升。
“阿方索•吉诺维斯，10月13日晋升……”主教说，“注册一个代号吧，这样也能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年轻的健壮司祭望着这能比自己的身躯还要魁梧高大一截的主教，问道：“什么样的代号都可以么？”
“不能重合，不可亵渎圣神……”主教温和的说，“哥伦比亚教区已有的代号并不多，这能给你足够的自由，若是现在难以决定，也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之前给我答复即可。”
“我已经想好了。”
“是么，那么，是怎样的代号？”
“屠龙者，有人用么？”
“呃……”主教怔了怔，望着鲁珀男人那沉静的目光数秒后，不由轻笑了一声。
“没有，这便是你的代号了，屠龙者。”

NO.83:自制。
（这就29了，现实里得忙一些东西了，希望不会影响更新时间。）
正午时分，无意留各位吃饭的深海猎人送别同样无意聚餐的客人们，回过头来看向那收拾桌面的赏金猎人。
一般的桌游讲究一个方便快捷，随时可玩，可TRPG这东西不论是事前的准备还是事后的收捡都是缓慢繁琐的过程，哪怕是剧本刚编没几个小时的也是一样。
不过通常而言收捡会比摆放简单，但也有些例外，这里倒是没有发生那种例外，但也同样不是能立刻搞定的过程，除非你想再用时发现一团糟。
显然赏金猎人不是那样的人，而他也不是，所以他关上门后也走过来帮着捡起几张卡片递过来：“还有什么想问的？”
虽说只是寥寥数次的合作，但每次都印象深刻，他也就自认算是了解一些对方的性格习惯，在这种时候不跟客人们一起离开而是留下收拾桌面，显然是有话要说。
接过卡片看了眼内容然后和一旁的叠在一起，赏金猎人反问道：“你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没说？”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反而想不出来……”伦道夫摇了摇头，“有必要这么打哑谜么？这也不是跑团，就算是跑团，你作为KP也没这么打过哑谜。”
“在三个PC之中有一个新人一个自闭者的前提下，我还是希望剧情能往前推远点的，自然不吝惜提醒……”
将卡片全部收纳之后开始折叠粗制地图和道具，楚信然继续道，“但你在这哥伦比亚可是待了五年了，作为深海猎人的生涯还得拉得更长，难道对自己的疏漏没点自觉么？关于一开始的调查结果共享。”
“深海教团在哥伦比亚的公司企业延伸和民间组织的牵扯合作……”伦道夫回忆了一下，“还有一些大事件的大致时间和相关报道，我有漏了什么么？”
他问声刚落，就听到啪嗒嗒的一串声音响起，抬眼看去就见两枚十面骰正在桌上立定，按照第一个代表个位数，第二个代表十位数，总计一百点的TRPG桌游算法，投出的是02的数值。
按照他们之前的规矩，这样的点数可称作大成功，难能可贵。
当然，倘若是常规的桌游这反而是大失败了，迄今为止只有这在深海猎人们之间流行的游戏规则是讲究点数越低越好。
作为有能力担当KP这样主持者席位的楚信然，通行的大抵也是这样的规则吧，但他掷骰子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冷漠的好像还有些不满。
“神秘学……”他望着那骰子说，“神秘学的组织，哥伦比亚的这些组织乱七八糟的，你最好做点整理，尤其是关于占星。”
听到这句话的伦道夫怔了怔，表情也难看了起来，“了解，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他懊恼的敲了敲脑袋，“我怎么会忘记他们对星空的执着……”
“犹大……”
“什么？”
伦道夫看着将骰子扔进盒子的他，没听清他刚才轻声的话。
“犹大……”于是楚信然重复了一遍，“海神教团每到一片新的土地都会根据当地的宗教改革，但泰拉流传最广的宗教是拉特兰弥赛亚。
所以他们的高层保有弥赛亚门徒的编制，我听说有一个被称作犹大的主教，他有着魁梧的身躯被人常认作是战士。可实际上，他是个术士，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伦道夫沉默着，抬手撑着额头，面色完全阴沉如水。
“你自己清楚遗忘这种常识的难度有多高，灯下黑也不是这么用的……”盖上桌游盒，直起身来望向伦道夫，楚信然幽幽的开口，“你的名字叫做伦道夫•罗兹，是一名在哥伦比亚潜伏数年的深海猎人，你平日没有什么娱乐方式，连收藏的桌游盒都是等到有同僚拜访时才会摸出的东西。
因为你的能力和口才不足以担任kp，也不会接触普通人向他们推销这种冷门的桌面游戏。
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不仅没有让你愈发焦躁反而让你有更多的时间锻炼自己、强化装备，你有着虔信者般的意志坚信着自己有义务监视邪恶的痕迹，直至两周前。”
“在两周前，你发现了邪教徒的仪轨痕迹，与猎狼人合作进行了一次对「狼」的狩猎，而守秘人的出现让你觉得头一回聚集了如此多的同伴，可以试试对哥伦比亚这座繁华又肮脏的复合城市进行查看清扫。很快，大家的目标就锁定了德克萨斯家族，决定在四天后开始进行初步行动，一探究竟。”
伦道夫沉默不语，他从对方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听出了那念诵的其实是他的角色卡内容。
就在之前的那暂定剧本为「德克萨斯之殇」的桌游中，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物卡。
但只有拉普兰德是现场写的，红和伦道夫都有属于自己的调查员人物卡。
因为他们很早以前就有加入过类似的剧本，自身的变化也还没到要撕卡的程度。
所有人的角色卡都是按照实际状况填写的，经历可以做一定的隐藏，但数据必须尽量真实，这也是「推演」得以进行的前提。
而在并无对照的前提下背出了那一串，楚信然的目光依然平静：“你的简介或许没有填完。”
“在「很快」的前面，可以补上一截‘但在调查的过程中，你已经被海神教团的眼线察觉，并在毫无自觉的状态下遭遇过教团的主教之一「犹大」。”
他说完了……
而伦道夫目光飘忽不定的捂着额头，他隐约确实是记起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记起，但不论怎么说，有这种反常的状况本身就是种证明。
最终他放下手，额间满是细密的汗水，望着那以血色竖瞳注视着自己的守秘人，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什么都没记起。”
“没关系……”
一眨眼的功夫，守秘人的眼睛又恢复了冰蓝色的圆瞳，笑容温和语气和善，这份反差他却是曾经见过数次，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耻辱。
以自己的能力居然无从查觉被蒙蔽，甚至意识到了也无法挣脱，这绝非源石技艺而是某种秘法，而所谓的秘法，恰恰是漫长时间以来他们努力对抗的一环。
一个高材生被所选专业的题目所困，是对自己所学之物最为辛辣的讽刺，这份讽刺也足以让这个平静从容的猎人显现怒容。
“没必要做出这副表情，那十三位主教既然能拥有那样的代号，自然也算是精英中的精英，或许会比你的老师还要强大，不过你也不是学徒，犯不着我开导才是……”
守秘人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那陈旧的沙发上，姿态相当的放松，“他让你忘记的东西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发现，告诉我你在那段空缺的记忆先后身处什么样的地方，我去看看。”
“这太鲁莽了……”依言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的伦道夫摇头，也坐了下来，“或许……”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保留自己的意见，“或许让我记忆出错的原因还停留在那，那么其危险性根本不必多说。”
“所以，希望你帮个忙。”
“请说。”伦道夫肃然坐直的望着对面的守秘人。
“在我抵达那里之前我会告诉你一个时间，在那个时间，由你用手……公共电话拨打我的号码，告知我两个字即可……”
守秘人竖起两指，以背面示意，“狴犴……”
“逼  An？”伦道夫僵硬的复述，有着看书爱好的他当然知道这是炎话，但同样不知道这两个字是指什么，甚至连复述都是走音的。
“对，Bi An。”楚信然点了点头，“这种我个人而言的暗号，不需要明白意思，总之若我也被迷惑，就照这两个字来念。”
看着伦道夫无比正式的起身从不远处的桌上撕下一页纸来记下，他继续说：“那么告诉我先后的地点吧，我们先圈定一下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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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区的街道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路人们偶尔会对那穿着赤红色战术大衣的鲁珀女孩投以目光，首先是因为那鲜艳的服装色彩，其次是那懵懂可爱的脸蛋。
但那份懵懂可爱并没有持续到一条街的尽头，女孩主动走入一道小巷的入口，数步后回身冲着只有行人路过的巷口问：“为什么，跟着红？”
虽然面无表情，但声音依旧是有些破坏气愤的童稚，还有着独具特色的说话习惯：“不出来，那红就走了。”
这样看起来完全是自言自语的行为确实是让几个恰逢路过的行人看了过来。
但小女孩的可爱并不能阻碍社畜们赶着回家的心，各自远去之后，女孩也并未开口，无从吸引其他的行人。
而女孩也确实是说到做到，见没人出来就直接转身迈步，霎时消失在原地。
与其说是走了，不如说是闪了，那样异常到只能看到红影的速度完全不是常人能企及的，以这种方式离开也足见对方的排斥感，在这之后，才是黑衣灰发的鲁珀少女从巷口走出。
在哥伦比亚有着这样毛色的鲁珀只有一个，毫无疑问是拉普兰德。
正按着自己腰间的长刀，手与刀柄接触的位置止不住的颤抖着，令她的笑容也带着一股病态的色彩。
“不行啊，不行……要忍住，真的要忍住才可以……”
她自言自语，断断续续，像是要以此说服自己。
“他们的自由需要你成功啊……拉普兰德，你还答应了苍七的……不急于一时，要忍住……还有德克萨斯……不能负伤，不能轻视……回头，厮杀会有的。”

NO.84:理由。
（噬血代码一周目通关，搜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是真结局，啊，不想二周目了。三个结局伊奥都凉，玩家必和路易组丧妻组还行……这制作组的恶意绝了。）
哥伦比亚的生活节奏是相当紧凑的，而纽约区的画风更是堪称五光十色。
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也有着伦道夫•罗兹这样的怪人生活着。
以数年前组织提供的房产在这纽约区的边缘落脚，数年以来除了任务需要以外连商场都没去过一次的家伙，自然也不会去电影院、歌舞厅之流的地方，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阅读，图书馆是他最常去的地方，而就算是去图书馆，也喜是欢坐落在边缘的。
极尽低调，极近边缘，这样的他自然也不会和街坊邻居处好关系，看起来说不定哪天失踪了都没人知道，毕竟他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不过现实是这种关心是毫无道理的，作为驻守哥伦比亚的深海猎人负责人而定期与那远在阿戈尔的总部联络是每个月都有的固定程序，联络内容大抵是报告有无异常以及近期猎人自身的资源消耗。
这样的他虽然被老福尔一直鄙为老古董又苦行僧，却也好歹算是哥伦比亚的老住户了，倒不至于连去过的位置地名都不知道。
虽然他大抵确实是走那些与书籍无关的路线，但谨慎的职业习惯还是能让他懂得记录重点。
就如楚信然说出那两个陌生的炎语时，他特意撕了张纸记下来，这不是他突然的灵感，而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长期稳定的记录和报告习惯让他能够不出纰漏的完成职责的同时，也通过那些记录明确自己的做法，提醒自己一些容易忘记的小事。
因而当对方离开之后，他便翻出了他那与工作无关的私人日记本，瞄准那段日期的那一页上。
“为了调查教团与德克萨斯的多行业合作，从哈莫尼货运公司到尼科尔斯场馆，一切如常，并无突兀的幻觉以及奇怪的陌生人表情，更没有植物的反常生长以及动物的异变……是，这里是市区而非野外，源石气泄露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是我太敏感了……”
平静的笔触书写的文字哪怕是抱着怀疑的心思反复阅读也难看出问题，伦道夫在读了四遍后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暂时抛开对笔记的探究开始书写今天的急事，首先的一点，是要在12点20时出门左拐两百米在那公用电话亭前拨打守秘人的手机号码。
在那之前还得提前三分钟检查一下电话亭本身的功能运转没问题……
想到这他便略微加快了记录的笔触，抽空瞥了眼屋内的挂钟，苍七出门已经二十分钟了，想来也快抵达那个场馆了才是。
事实同他想的倒也差距不大。
出门直接喊了辆车报出伦道夫说的那个地址，并不熟悉旧金区地图的楚信然倒是上车就打开了电子地图。当然，是莱茵黄金运营的狂猎专属版。
平时做这种事是为了防止司机绕远路浪费时间的同时讹钱，这一次倒单纯只是为了先看看目标地点的周围都能标出些什么建筑。
键入地址还未点下搜索，屏幕顶端倒是冒出了MSN的弹框消息，内容是缪尔塞思的，简短的弹框只能看出的是同伊芙利特相关，大抵是问自己什么时候再来找她玩，然后则是几个聊天室的新动态，让他无奈的拖了好几次，一时不禁生出把消息自动提醒关了的想法。
一时的冲动倒是没有付诸实践的必要，开着自动提醒是为了不错过一些关键信息，平时麻烦一点总比关键时刻掉链子来得好。
而当他扫开那些弹框键入尼科尔斯场馆后，屏幕中的地图霎时拉伸延展，其地图轮廓只一眼就让他怔住了。
“有点意思……”
两指在屏幕上回拢，显现出更大范围的轮廓，那标志着尼科尔斯场馆的红点不远处便能看到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的标注，那是他昨日才待过的地方。
空的个人Live场馆，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其距离……
指尖轻触两次瞄定目标点，软件非常迅速的给出了彼此的距离：
2KM；
不短也不长的距离，这并不足以令他放下心来，他取消了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的锁定，将目标地改为了哈莫尼货运公司，那是德克萨斯家族众多产业之一，运营者本身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一个干部。
并非所有的黑帮都必须完全投入打打杀杀，更何况在哥伦比亚，打打杀杀是最烂大街的营生，真正的利润绝不是需要动用武力莱谋夺的东西。
于是不只是德克萨斯家族，大部分黑帮本身都有各自涉及的主要行业，通常而言这些行业或多或少都夹杂些违法的成分，而大家族懂得将自己洗的干净些。
这也是德克萨斯家族对外宣传的方针，家族能让每一位成员都找到自己真正得以发挥的舞台，每一位家族成员都有自己选择前程的权利，而当成员们迷茫之时，家族也不会吝惜引导，必会将成员们培养成各自行业的经营乃至龙头。
这种方针下的德克萨斯家族当然不仅仅只是个黑帮，它高速适应着哥伦比亚这个国家的环境，顺着各行各业的发展步步上爬。
若非一直还把持着暴力不放的话，早已连黑帮的概念都脱离出去。
有些人觉得这是这个家族的愚蠢之处，也有人觉得这正是他们不忘过去的体现，还有人觉得他们一旦真的脱离黑帮，就会招致某些恐怖的严惩，众说纷纭都不改变如今的现实。
德克萨斯家族就如曾经的吉诺维斯家族那般鼎盛强大，手中持有的不仅是暴力还有财力以及正在爬升的权利，单单视作一个黑帮便是错的彻底。
这些内容楚信然已经从纸质资料和口述中知道的够多了，他现在要做的仅仅是将哈莫尼货运公司与尼科尔斯场馆的路线连接起来，距离三公里曲折路线之中或许有着伦道夫走过的道路，也或许他走了一些狂猎导航都没标出的本地路线，这得实际到了才知道。
“不是巧合吧……”
望着这两个目标点之间的距离便是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他低声自语。
一开始只是惊讶于自己说不定早在昨日就处在对方的视野之下，而现在看到这种夹在中间的状况，他有了更值得担心的问题，这个问题待会儿只要能遇上但凡一个德克萨斯家族或是海神教团的信众就得能得到解答，现在需要做的应当是保持更平稳的呼吸。
望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也不失为一种选择，只是当他瞥向对面逆反车道的行车时，正巧瞥见了同样不关车窗的黑色车中的黑发少女。
两人短暂的对视中都露出了数秒的惊愕，然后两车隔着护栏交错，楚信然微微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望着远方已经能看到logo的货运大厦，露出个有些微妙的笑容。
那位德克萨斯小姐有多大的可能性是从那出来的呢？
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而来呢？
若此行没有收获，或许可以尝试从她那入手，虽然这么想，但更感觉此行必有收获才是。
他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还有十一分钟，伦道夫就该打电话了，说起来自己连午饭都没吃，也不知道待会儿遇到的东西下不下饭。
.
“怎么了？有什么可疑东西么？”
驾驶位上的秀丽女性微微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位的女孩，女孩同样是微微侧头的动作却是朝着窗外。
这自然便是她询问的原因。
“没什么。”回过头来竖起车窗，然后以手肘抵着车握边浮凸撑着脸，女孩淡淡的回答。
“是么……”女人点了点头也像是习惯了一般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只是顺着这次搭话继续说，“去那边报了个到之后对你的指令就结束了，现在你如果突然想在哪提前下车的话就提，不会构成麻烦。”
她很清楚，女孩的冷淡就只是真的对一些东西没兴趣的冷淡，而非什么轻视或是故作姿态，也同样清楚女孩其实经常会因为觉得麻烦别人而在该提要求时一语不发，这在家族很多成员看来就是冰冷高傲，已经形成了有些糟糕的印象。
这对女孩本身的发展并无好处，家族的力量便是在于成员在各行各业都能做到的帮助扶持，人望就是最直接的财富积累。
可她也知道劝不了，女孩一直以来都不想加入那些「兄弟姐妹」，而族长似乎有意放任，让他们不要多言。
那个男人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么自己选择要么被命运逼迫，踏上了就不要后悔。
某种意义上，家族发展的方针也是从那句话里延伸的，比起上一届的族长，这个男人实在是更有想法和执行力，也更有领袖魅力，德克萨斯家族才得以在这几年飞速发展。
“没必要……”女孩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还是日落大道下就行，不过梅维丝阿姨……”
“嗯？”女人微微侧头。
“那个橄榄枝场馆最近是有什么事么？艾略特在顶楼在跟手下说什么的说话看了好几眼那个方向。”
“那啊，好像最近有个龙门明星要在那开演唱会吧。”
“你看到一路的宣传海报没，那个金发红瞳的鲁珀姑娘，看起来比你还小些。”
德克萨斯闻言瞥了眼窗外，笑容灿烂的金发女孩握着话筒比起左手的可爱姿态被印在斜对面的海报上。
说的没错，确实是比自己还小些。
龙门的鲁珀这么小就得做明星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选择。

NO.85：哈莫尼货运公司
（明天是下午更新。）
艾略特•德克萨斯，哈莫尼货运公司总经理，一个27岁的男人。
这个年龄对总经理这个职位而言有些年轻，但在德克萨斯家族却是常态，同等的教育环境下每个孩子的教育成果并不相同，对于那些展露过与正统教学无关才能的孩子，家族会进行其他的导向。
其结果便是这些在特定领域严重偏科的精英们，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却又有着真才实干。
至于一些个人性格的问题就属于不必关心的小缺陷了，那位担当家族家长的男人有想过这些偏科年轻人的缺陷会让事业出现瓶颈，却不曾想到哥伦比亚的诱惑和陷阱远比他预想的还要丰富致命。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家族的年轻人已经近半都与海神教团有着联系，甚至是直接的合作，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上一届族长，埃尔维斯•德克萨斯。
那头老狼因叙拉古的打击而颓靡疯癫，追寻着麻木自己的刺激，在哥伦比亚沾染了毒品之后还找上了海神教团那样的邪教，那时还尚在发展期的邪教也与他一拍即合，邪恶的仪式给了他更鲜明强烈的精神刺激，而他则给邪教的发展提供门路。
或许是终于被过度的刺激给严重弄坏了脑子，那个老家伙甚至在狼狈为奸中扯上了一些家族的年轻人，而这第一个年轻人，便是埃德加•德克萨斯。
接下来的故事便是艾略特不知道的了，前族长的丑闻压根没有被掩盖反而是连家族外的人都能查到的人尽皆知。
但谁也不知道现任家长埃德加•德克萨斯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家只知道在一年后他便上位直达家长之位，召开了一次全员到场的家族会议。
当着那时全家族成员314人的面，林列出埃尔维斯•德克萨斯的所有罪行，亲自对那个形如枯槁的老狼执行死刑，一刀捅入了那老家伙的心脏。
接下来才是后来颁布的各式规矩和更为规范的家族成长方针，还有便是……短暂的禁止过家族成员们与一切宗教的合作。
所谓的短暂便是只执行了短短三个月。
他放弃了，艾略特知道原因，他听过主教大人的嘲笑，嘲笑那份无用功，神的眷顾与恩赐如影随形，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被一纸规则给截断，从那样的嘲笑中，艾略特大抵知道了家长的放弃是因为那时的禁令已经太晚了，直至现在，他还在努力的想要挽回前任族长埋下的祸根，令每一个知情者都不禁……嘲笑。
在艾略特等人身上同时保留着对埃德加的崇敬和嘲笑，前者是作为家族成员对家长的崇敬，后者是作为海神教团一员对前人苦苦挣扎的讥嘲，这样近乎人格分裂般的情绪并存也是海神教团不少信众们的常态，教团并不执着于完全扭曲一个人的精神，而是培育出一个人另类的「视点」，全新的，看待事物的角度。
在这样的视点下，便能明白秘教的神圣，便能理解背离者的愚蠢，便能行使对敌对者的讥嘲。
最终，达成两种视点的统一。那时，才有资格成为更上一级的司祭，贯彻神的意志。
就同眼前这个身着暗红长袍的「熟人」那般。
作为吉诺维斯家族在外的最后一人，阿方索在德克萨斯家族的成员群中并不受欢迎，所有人都记得当初的会议上族长将他带来，他的眼中满是凶性与憎恶，望向谁的目光都好似在瞪视仇人。
鲁珀人坚信的狼性并非毫不掩饰的鲁莽，理所应当的，没人会对那个外姓外族的家伙有所好感，哪怕他在后来的时间内逐渐变得像个正常人，族人们也不会忘记那一日的眼神。
若是给德克萨斯家族列一个交际层面的榜单的话，第一定然是那位族长的侄女，然后便是吉诺维斯家的外人，前者是因本身的气质好似拒人千里，后者则是单纯的嫌弃不喜。
不好接触和不想接触的差距是很大的，作为族员如此，作为教徒……其矛盾自是更甚。
这与普通的职场并无区别，同样的入教发展，花去整整一年的时间和资源才算入正得着黑袍，而这阿方索从接触到晋升，一周不到连跳两级，这对哥伦比亚分教区的所有教众都是闻所未闻，更是不免升起几分嫉妒与不忿。
本就有的差劲印象外加这一层的叠加，造就的便是彻彻底底的不顺眼，望着那其实与自己同龄但因为返祖特征而有着一颗硕大狼头的红袍男人，总经理却是掩下了那一份负面情绪。
倒不是担心对方在教团里给自己穿小鞋，教团的组成好似拉特兰弥赛亚的倒影。
但在职位人员的安排上却有明显的不同，这就好比司祭与教众们的联系并不紧密，阿方索也不可能对他这样大贡献的正式教众做出针对的安排，但是……但是！
主教大人也在这里。
能更进一步聆听神意的主教，乃是所有信众不断精进自身追逐的道标，在教宗不出、核心祭司不在的分教区，主教大人便是神明的代行者，替神看管放牧羔羊的牧羊人，有着直接对所有人下令的权威。
眼下他亲临此地，带着阿方索那家伙，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对那头白眼狼的重视，让艾略特愈发无法理解那白眼狼能如何讨他欢心。
但眼下心头再多的疑惑与不满都只能收起，他宁愿选择无视那家伙，然后毕恭毕敬的在主教大人面前行礼，报告道：“武器与器材的准备预计在明天完成，人员的安排也彻底确定了，请问主教大人亲自前来是有新的谕令么？”
“没有……”主教温和地说，“你的工作完成的很好，而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带新的司祭见证一次他的渊源。”
来了，哪怕是特意去无视了，但对方带他过来肯定就是有事，而一提到那家伙，艾略特的心头就升起火气。
尤其是当他侧眼看去发现对方完全没有在看自己时，这种可以理解为轻蔑的对待更令他生气，“渊源？”
心头火气愈盛，行事愈当恭敬，艾略特觉得这或许可以视作主教的一次考验，考验他对教团的忠诚，他决心好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哈莫尼货运公司的顶楼，你的办公室，其实有另一幅模样吧？”主教微笑着说，“展现出来。”
艾略特心头一惊，倒不是这说中了什么亏心事，单纯只是因为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过五指之数，皆算他的心腹。
可他绝对没有下达过什么将其透露给教团的命令，那些家伙也加入了是吗……
念及于此，他只能更加的恭敬，摸出了手机冲着角落里的空调按下，便听到嘀声作响，后方那可以俯瞰半个旧金区的落地窗被黑色覆盖，一块块铁板覆盖了玻璃并延展出黑色的屏幕，在延展中一面面开机，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监控。
不只是大厦内的景象，还有些看起来明显是街道的、路口的场景。
旧金区部分交通要道的监控！那绝非物流企业有权利截取的东西！
这便是哈莫尼货运公司的顶楼，总经理办公室的另一副模样，比大厦本身的管制室更为齐全的监控，甚至已经越过了违法边缘开始大鹏展翅，而这样的装修安排绝非他的独创，德克萨斯家族的别墅本身就有一面足够宽阔庞大的监控墙和最前端的监控系统，家族成员们很多执着于将监控屏幕攥在手中很大意义上便是从小受了家族驻地那面奇景的影响。
德克萨斯家族的精英们都有很强的掌控欲，至少绝大部分是如此。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就隐约明白主教大人或许是想借用他这里的监控系统来看些什么，应该是那八面涉及旧金区要道的屏幕吧……
他这么想着，却发现阿方索抬起了手指，指向了公司分区的监控，顺着那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A2的编号，那是第一楼的第二门监控，也就是大厦的一层。
那屏幕中有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在停留，健壮的长尾和头顶犹若冠冕般丛生的锐角可以确认其瓦伊凡的身份。
“很好，他竟是真的出现了，看来对那猎人的暗示也是颇有些效果。”主教轻笑道，迈开步伐朝大门走去，同样走去的还有一旁的阿方索。
“艾略特，让你的人都活动一下吧，在你的公司里这种事也不会传出去不是么？”
大门外便是电梯口，站在电梯口前的主教这样吩咐着，然后轻笑，“不用太多人，那批准备好的人就不错，并且要打着妨害入侵者的名号。”
“妨害入侵者？”艾略特觉得这话莫名其妙。
货运公司当面谈生意的比比皆是，青年既没非法入侵也没破坏什么，妨害入侵者这种理由完全站不住脚，起码也该等他更进一步再做栽赃才是。
“对，就用这个理由通知那批人，让我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样……”
“状态大不如前。”

NO.86:你这公司花样还挺多？
（终于回家了，2020快乐！）
伦道夫的记忆断口，是从哈莫尼货运公司到尼科尔斯场馆。
而就楚信然的推论，即，对伦道夫的精神做下暗示者为海神教团主教。
这样的猜测做结论的话，不论是本就作为德克萨斯家族产业的货运公司，还是人来人往的场馆都是太好下手的环境。
不论是哪些地方都不能忽视，但这本就是一开始就考虑过的，于是在他下车后的一段步行距离中拉开了手机文档，对照着德克萨斯的成员分部。
虽然调查德克萨斯家族是伦道夫、拉普兰德、红都有在做，但这份情报的得来却与那三人无关，而是一位名为夜刀的鬼族女性替他收集得来，她与曾经在维多利亚鸦之主面前提到黑角同为东国鬼族，现作为罗德岛的干员随陆行舰生活工作。
简单来说，是红的同事，只是就职位与工作内容而言，想必两人很难能有什么交集。
这几日他所动员的行动关系网里，因为好几位都是罗德岛所属的缘故，安排的都是能尽量不接触战斗，更不需要杀人的刺探工作和信息传递，并且也是以个人名义下达的委托，这也方便罗德岛撇清关系。
唯一一个会见血的「脏活」扔给了一个雇佣兵，那位雇佣兵看来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以冲撞的方式与他交接。
雇佣兵工作性质注定了她常做这种事，甚至偶尔还会乐在其中，但这丝毫不妨碍她与其他相关人交错时发现被区别待遇的事实，以此展现一下自己的不满。
她也只能这么展现了，毕竟楚信然是不会加钱的，这本就是高于常规行情的价格。
而言归正传的话，便是夜刀负责刺探的目标，也就是德克萨斯家族自己培养的外姓成员人员安排表已经到了楚信然手中。
那位不善在晴日下出行的「夜叉」在夜晚发挥的实力要远比其评级要夸张得多，这也是他放心将这重要的委托交付的原因。
而结果也同他所预料的那般顺利，只是对比那张详细介绍了人数以及分配区域，还附赠标注分部区域地图的表格，在看到了确实有两个小队被分配到哈莫尼货运公司的记录时，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上午骰出个大成功，中午就遇到这种事，在别人的地盘上跟别人打架，手里还没有趁手的东西，得是多么莽的做法啊……
换个情形遇到这种事甚至该扭头就走了，不过这么被吓走也不太合适，考虑一下缓和的余地，不引起注意自然不会发生冲突，不过当然也要考虑目标就在这的可能……
念及于此，打消了直接离开念头的楚信然跨入了自动门，礼貌询问了一下电梯间的位置，称谢离开。
佯作无意的瞥着经过道路上的零星摄像头，楚信然按着一贯的谨慎先升到四楼，若是出现什么冲突大可以直接跳窗。
十二三米的高度以他的能力算不上问题，拿他的话说，只要多几次城市内作业，总该会几手高空平稳着陆技巧，这句话通常不会被认同，但也总有几个例外。
不过除开第一优先脱离路线外，去四楼更多是充当一个缓冲观察区。
一个观察对方的安保有无异动，一有异动也好第一时间打缓冲区。
这一路的摄像头安置并不密集，却也算是颇有存在感，暴露在对方视野下是必然的。
但是否引起了对方注意却是个不好说的，作为这次「拜访」的关键点，对方是否先行采取行动便决定了他们是否心里有「鬼」。
事实上，还有种更加直接的方式，就像此刻他那冰蓝色的眼瞳中竖起一道血色的狭缝，零散的黑影映在那些颤动的墨绿色菱点下，它们感知敏锐却又行动缓慢，近乎同时的做出与上一秒不关联的转身，造型各异的黑影以缓慢的速度朝着他拥来，然后被并不起眼的透明水流划过。
清澈纤细的流水虽是出现的有些反常却也没被附加怎样破坏性的力量，落在地上也是摊成一片，却对黑影们有着近乎强酸般的效果，被划过的黑影在剧烈颤抖中消融，不到数秒，走廊里便清理了个赶紧。
而青年却依旧保留着那份稍显凶戾又妖异的异样视野，右手微微缩进了长袖，搭到了一块冰冷的边。
在他视界里的黑影，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暴露在他目光下就跑的，它们通常浑浊不堪，难辨外形，如此畏惧于他大抵也是因为自身的弱小。
另一种便是如今看来愈发清晰的，奇形怪状的，不局限于黑色阴影模样的真怪物，这些怪物往往有着比前者庞大的体型以及更甚怪异的外形，还有着对他出手的勇气。
当精神疲惫浑浊，视界完全被侵蚀，它们甚至会有如实体般能与环境互动，发出种种呼唤他的声音，试图将他拉入那一边的世界。
显然，楚信然一直都是拒绝。
上一次见到这种程度是在维多利亚的艺术展览，那里有着更密集的怪物，更大的问题，而问题的源头，大抵便是那深海色画家。
但那是他无法短期内着手的问题，眼下的问题在于这些怪物的存在必然是有着另一位吸引它们跟随关注的东西，就在这栋大厦，它们不多的原因不一定是因为吸引力不足，而是单纯的相距颇远，比如更上的楼层。
之前的电梯间显示用电梯能抵达的最高位于23楼，作为旧金区的几个地标建筑之一，哈莫尼货运公司的发展规模毫无疑问是风生水起，这也侧面体现了德克萨斯家族如今的繁盛。
可以确定的是目标就在这栋楼里，可他这次出行的目的并非是那个目标，而是要弄清楚伦道夫到底是查到了什么才被强行截断了记忆。
找管控室……
他不可能直接去问前台有没有一个叫伦道夫•罗兹的男人是否来过这里造访过什么设施，要找的应当是这栋大楼本身的监控录像。
伦道夫在这里做过什么，做的那些事具体又是为了什么，为此他需要继续朝上，为此他需要找一个热心员工来问问。
走出走廊看得到好几道隔间其中正有一个打开门走出的男人，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睡眠不足。
这位看起来就很热心嘛，一次眨眼间眼瞳已经恢复平稳，楚信然露出淡淡的和煦微笑正要走近，突然头顶的光源一黑，穿透房门隔音的惊讶声和怒骂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打了所有人猝不及防的停电。
而站在原地的楚信然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后，一秒迈步朝着电梯间右侧的楼梯间奔跑，在那电梯门的开关上方，从十四楼的下降的标识还泛着莹莹的绿光。
“这么警觉？！”
大厦的最上层，24楼，满面的监控屏幕如今完全合并为一片巨大中透着好几层提升分辨率的彩色镜头。
哥伦比亚的科技发展之前端，在这出色的监控系统上便能看出一二。
当然，这种系统也没有普及在出现在民用技术上，艾略特有自己的的门路。
这个门路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每个成员之间的交际联系，不远处的那头「白眼狼」是感受不到的。
而令艾略特不爽的便是自己在惊诧时，被共享屏幕的他也在嚷嚷：“这就胆怯了？！他这就想跑了？！”
比自己更不可置信的腔调可以听出这「白眼狼」也不怎么熟悉那瓦伊凡青年的行动模式，让艾略特看向电梯间监控的目光满是鄙夷。
一开始认定主教大人带着这家伙是帮他解决仇人，不然这家伙不必以那样仇恨的目光瞪着屏幕。
可这话一出就证明家伙连仇人都不了解，之前沉默那么久还以为有些变化，眼下一出声就破了气氛，像个纯粹的杂鱼。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瓦伊凡人确实是怂过头了吧，怎么一个停电就能把他吓到往楼下跑，电梯有紧急供电在哥伦比亚又不奇怪。
但屏幕中的主教大人却鼓起掌来，赞叹的声音通过监控直接传到顶楼：“正是因为这样过分的谨慎和判断的果决，他才会成为教团最糟糕的几个敌人之一，不论是马太还是祭司大人，都很在意他的行踪，艾略特，降下你这大厦第二层隐藏的东西吧，不要让他离开。”
第二次，又被说破了大部分员工们都不知道的秘密，艾略特的表情复杂，按下了手机屏幕上的另一块红色按钮，心情有些沉重的回答：“是，主教大人。”
“不用如此低落，艾略特，神会记得你的付出，此次行动会被记录于教团之案上，回头记得去收受神的恩赐。”
“是！”
艾略特惊喜道，看向那面大屏幕上不断转换的镜头，那被沉重铁门盖住朝着第二楼奔跑的瓦伊凡青年已被拦住去路，与沉重铁门同时出现的还有尖利的警报声，没有被铁门封锁的三楼员工们依据演习去往外置通道疏散，不需要几分钟，这第三层就会只剩下那青年一人。
以及正通过货运电梯抵达的群狼和通过载人电梯到来的教团主教与司祭。
只是艾略特始终不清楚那瓦伊凡青年到底是做了什么，又有着怎样的身份才会被如此对待。
他只知道，对方退后了几步像是要找其他出路。
可他又好像扔了个什么东西在铁门边上，像是个钥匙扣。
轰！
火光映照的一瞬，那一面监控黑了。

NO.87:不好不坏的环境。
“你这公司花样还挺多？”
鲁特拉工作室，梅尔出品的一系列日常器物爆炸品中的其中之一。
钥匙串模样的小小爆炸物爆出了巨大反差的火焰与黑烟来，抬手以水抵住的同时筛掉要冲到面前的源石渣，楚信然看着这只有淡淡凹痕的金属大门便是明白了当量不够，伸手摸向兜里的打火机、护唇膏、烟盒、耳机打算一股脑攒一发。
但在这时那不远处的电梯间方向发出了运作的声响，他缩回了手转身冲出，赶在电梯开门之前脱离了死路的楼梯间也脱离了狭窄的电梯间，步入长廊试图找个房间直接跳窗时，又发现所有房间的大门都额外加装了同样造型的沉重铁门。
“呃……”他沉默着关掉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三道纤细的流水激射而出，被动能拉得好似棘刺般尖锐细长，玻璃被贯穿的声音并不响亮，破坏了三个无比显眼的，在黑暗中还带着微弱红光的监视器。
既然对方摆好了阵势，而自己又不方便脱离，那就该做好迎战的准备了。
反正出现的不论是武装干员还是单纯的保安都能问出点东西，而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那点东西。
或许伦道夫这家伙被下暗示也是对方设计的一环吧，摆出了这种阵势总不该是临时想的，就是不知道是自己替了伦道夫的位置还是一开始就针对自己。
但如果真的是临时想的，那也只能赞誉对方的安保系统做的真不错了，安全承包商的大楼机关也不过如此。
最后瞥了一眼手机的时间，按下待机收入兜里，楚信然再次伸出手时，手里已经拎着两个金属罐。
叮；
这是电梯抵达打开的声音。
而咣咣咣的声响是随着开门时被扔进一个金属罐的碰撞声响，伴随着略有些混乱的脚步声中，一群身着黑色制服的头戴夜视仪的鲁珀从轿厢里冲出却发现自己仍在烟雾笼罩的范围内。
两枚烟雾弹创造的雾气足够仿佛，无数小液滴被一股力量牵引控制，既拢住了措手不及的两个小队，也让控制水雾的人知晓了他们所有人的大致身形与正在移动的位置。
而基于这一点的基础，雾气中便有修长的影子显现，在第一个鲁珀人还在烦于覆盖夜视镜的细密水珠时，筋节有力的拳头已然落在他的腹部。
有着一定缓冲作用的服装削减了力道，可那过于鲜明的痛楚仍旧令他如煮熟的虾般弓身，接着迎来了背部而来的下肘击，黑暗的雾气中，有轻微的声音响起，在队长发出冲出雾气重整架势的命令声中，无助的男人痛苦倒地，只感觉背脊的痛楚就像骨裂一般，在缓慢倒下的过程中还被人粗暴扯下了眼前的夜视镜。
他只能发泄般的惨叫，还未说出身边的敌人便被踹了一脚，疼痛令他咽下了刚要出口的惊呼，就又听到了清晰的沉闷声响。
那么的熟悉，就像自己的倒地。
“烟雾里有人！”他拼尽了力气吼出不算太走样的咆哮，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霎时便有狂风应声而来。
显然，这两个小队中有人掌握着气流相关的源石技艺，这等的风力和运用方式难以伤人却足以吹散水雾，可这种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说不合格才是。
因为烟雾散去之后，他们的夜视镜上依然挂着那些细密的水珠。而眼下，那些水珠凝结成片直接模糊了他们的视野。
“水！对面是术士！用水的术士！！摘掉夜视仪！！”
有人立刻反应过来高喊道，既是提醒队友也是提醒注视着这一幕的人，艾略特•德克萨斯看不到那现场的影像却能通过关联的屏幕听到那声喊叫，以相当精准迅速的手速在数秒内拨出电力控制解除了三楼的走廊限制。
这一手足够冷静的反应速度和理解能力，艾略特确实堪称精英。
当装备的优势化作了劣势，果断抛开装备的小队有着总经理打出的环境辅助后便能重新掌握环境。
而这时，载人电梯才姗姗来迟的打开，露出主教与司祭从中走出，见到的便是灯火通明的走道以及拐角处躺在地上挣扎的两个鲁珀干员，除此之外便是被拐角所阻碍的视野。
司祭想要冲上，却被抬手的主教拦住的去路，主教有着一副长袍掩不住的健壮身形，探出的手臂也完全证明了身形的真实，阿方索震惊于自己如今的力量还无法挣脱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也就对主教多了一层有了区别于权势与诡异手段的敬畏。
最直接的，力量上的敬畏。
主教垂下了手，一面似是要倾听那边的声响，一面抬起了双手，空气中传出淡淡的呢喃声，阿方索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无端加快，仿佛五感都变得敏锐了许多，也更想往前。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跃跃欲试的目光撞上了主教的冷漠双眸，这份兴致便突兀的溃散，隐隐觉得他的身姿还多了几分伟大。
而此时前方的拐角处，在弩矢的压制下频频后退的楚信然也听到了那仿佛近在耳边的呢喃，而在他的对面，手持长刀、盾牌、警棍、弩弓、铳械的九人也在同时出现反应，他们似乎并不疑惑于那声音，而是全神贯注的望着对面的他，手持防爆盾的魁梧鲁珀更是直接冲了上去！
随着他的冲上，后方正在上矢和正用短铳瞄准的三个狙击干员反而不太好动手了，持盾的重装干员不仅有着庞然的盾牌还有着同样魁梧的身姿，一身壮硕的肌肉撑着厚实的服装显得像头蛮牛，这力量确实如同蛮牛冲撞，直接抬手相抵的楚信然第一秒就变了脸色。
战术靴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声响，被推后数步距离的楚信然感觉确实是被一个米诺斯壮汉给撞了，可对方分明是个鲁珀，刚才撞过来时也没这种怪物般的力气。
再看那近在咫尺的泛红面颊，他双手微朝发力，继而发力，这样的技巧没能震退对方却让他脱离了被对方不断前推的艰难处境，并在这同时，侧身弹跃，避开了窜过的铳弹的同时抬手，手中的猎刀撞上了激射而来的弩箭，那毫不退缩的手掌也证明了他的力量同样非人，被切开的弩箭一分为二，一个滑向他左侧还未来得及转身的重装干员，插入了背后的装甲片里，一个划过他的右侧面颊，带起细细的血痕。
术士？！NM的术士能用匕首切开这个距离发射的弩矢？！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队员们都愣了愣，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眼一开始嚷着对方是术士的那名术士干员，然后回过头去，眼下的紧迫着实令他们不敢抽出冷嘲热讽的时间。
碳纤维混合铝合金，国际认可的狙击箭矢标准制式，楚信然只那一次碰撞就辨认出了规格，对于对方如此守规矩不知该不该庆幸。
起码没有在箭矢后面绑炸药什么的，确实是非常老实了，跟某个不讲江湖道义的萨卡兹雇佣兵不一样。
没关系，他也不讲江湖道义！
这一点只需看他那掩在腋下的左手就明白，猛然抽出的便是一柄杰里科941，伴随源石激活而自枪口迸射的铳弹自枪口飞出，令后方再无重装分类的轻装干员们下意识想要躲避。
可那铳弹撕裂了空气也撕裂了自动喷淋灭火系统的外壳，迸射的火花一瞬引发了降水，淅淅沥沥的花洒淋了下面的人一身。
就这？
那一瞬，看到他这准星偏的如此之歪的队员们都有些愣，被喷了一身，也是靠得最近的那位更是心头有些好笑。
但在下一秒，队伍里唯一一个术士，也就是一开始鼓动劲风吹散烟雾的队员惊叫道：“远离！他真的是术士！！”
这提醒似乎有些晚了，被淋了一身的家伙直接被立刻到浸入衣装内的冰冷给冻了个精神，精神的下一刻是缺氧，凝结成冰的水甚至堵住了他的鼻孔，而当他张嘴时，对方已经冲了上来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个金属罐！
这下闭都闭不上，不仅闭不上还被缩手时顺便扯掉了拉环，眼睁睁看着另一头不断地喷雾，心头甚至生出一股庆幸，起码不是喷雾的口对着嘴里……
不，这时候真正该做的应该是挥刀才是，再不济也是把嘴里的东西抽出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一脚蹬在了肚子上，这一脚让他嘴巴张的更大，罐子倒是直接落了出来，可止不住的后退也直接撞上了后面刚上好新弩箭的弩手。
这时烟雾已经和上方的花洒所混合，远比之前那两枚烟雾弹更庞大的水雾笼罩了走廊，劲风就要再次席卷的刹那，已然有一刀临身，不是冲着他自己而是冲着手中的机械款式的法杖。
术士狂喜着迎上，这机械款的法杖本身就有着坚硬的优点，还有个优点是尖端锐利的可做利刃，稍微一转便能朝着烟雾中浮现的身影和那持刀的手刺去。
非常朴实的一刺，朴实却又简洁有效，术士非常自信的刺出并鼓动劲风，让这一刺还带上了一点特效，却听到一记轻声嘲讽：“你也是术士？”
为了祛除干扰而最为轻装的制服完全被水雾浸润，在那声嘲讽的下一秒，变作锋锐的冰棱钻透了衣物，浑身传来的刺痛直接撒手了法杖，而那猎刀瞬势插入了一旁听到声音冲来的近卫干员的胸口！
这一刀势大力沉，却撞上了对方制服里的甲片，没能刺入也将其刺得连连后退，但这恰恰是他要的结果，这样那家伙就不能再妨碍自己了。
他便能一把拽起了一旁冷的发抖的术士衣领：“问个事，你们公司有没有一个……”
他话到嘴边，突然怔住了，一时想不起自己要问什么。
而且也不太明白，眼前这片血腥惨烈的尸堆是怎么回事。
不……好像能记起，这里是……吉诺维斯家的圣餐室。

NO.88:事实常伴意外。
圣餐室
每一个拉特兰宗教教堂都会设立的功能区间，用于宗教程序之一——圣餐的举行。
因在各地发展出的差异被称作圣体圣事、圣体血、圣餐之流的多样化称呼。
但在盗取篡改教义的海神教团中，他们选用的称呼版本为——神交圣礼，血之恩赐。
在这里完成扭曲的仪式，受领神所恩赐的圣血，杯中的鲜红酒液既是亲近神明的圣物，亦是献祭自身的恶药，而手中的面饼包含着别于小麦的黏滑之须，那是源自深邃悠远之海的神圣之肢，让信众们得以坚信神明注视的存在。
至于是否真有问题，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楚信然表示还是挺喜欢吃烤鱿鱼的，但塞进面饼就算了，那是什么黑暗料理？
若这就是圣餐，那所谓的圣还真是不改恶臭荤腥啊，这可是斋戒与颂歌都压不下去的东西。
眼下更是被更为刺鼻的东西所点缀，便是无数或重叠或四分五裂摆放的尸体。
都是鲁珀……
“这是什么……”
颤抖的声音自后方发出，楚信然微微侧身看向身后那几个还未被他放倒眼下跑过来也是一副要继续未完战斗模样的鲁珀人们，他们眼下皆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也没执意要对五米之类的自己发动攻击的意思。
大家都能看到是么？
楚信然朝左横跨两步，抬手触碰到硬质的墙壁，以此证明自己确实还在那交叉走廊的边界上，而非什么突如其来的传送……
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有这种操作，虽然已经有了视觉效果与功能都颇为丰富多彩的源石技艺。
所以这还是幻觉，只是不知是根植所有人脑海的幻觉还是直接在现实扭曲光线组成做到的迷惑。
重新抬眼的他，瞳孔再次竖开血色的狭缝，血色的视界中所见的依旧是血腥惨烈的死亡现场，那是数年前的现场，毫无怀念感，哪怕脚下的鞋子都确实传来了粘稠感，哪怕那些尸体都有着堪称惨烈的死法，几近一次被心脏泵出的鲜血染红了桌椅也染红了墙面。
依据数秒前的记忆，前方是空阔的走廊，可以上前查看，可这种事早在几年前就干过了，他不需要再看都能记起那些尸体糟糕的伤口，贯穿伤、撕裂伤都有，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巨大的嘴。
尸体就像被巨大的嘴啃了一口，这里是圣餐室，可用餐的不是这些人，这些人充当了食物。
他有些沉默，还有些迷茫，只是没表露出来。
因为他惊觉自己能想起数年前的事，也能想起数秒前的行为，却无法朝着更前方回想，十秒之前所做所想皆是空白，隐约记得自己早上好像跑过团。
跑团能把自己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这是收到了老家的神秘来信还是突然冒出未婚妻亦或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约定？
有点怪，不真实。
手上就握着把短柄猎刀，匕首一样的玩意儿怎么能给自己探索的安全感，自己在之前在想什么？
这意思就是说自己被外力干涉失去了一段记忆？
是突然的还是早有预料？
念及于此，在这所有人都被这幻觉所震撼，连同拐角处走出的一个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幻像上时，突然响起的东国语便是那般的突兀。
“たとえば途切れた空が見えたなら……”
事实上早在第一句尚未唱完，其发声的物件便已被青年将其抽出了裤兜，那是一块手机，其少女的清唱乃是手机来电的铃声，被楚信然立刻接通的同时，手指还戳下了免提。
“哔 犴。”
怪异的发音让所有一开始被歌声拽过视线的人又是一愣，但青年却猛然抬头看了眼眼前的血腥圣餐室，继而回首看向身后的人群。
“狴犴。”他低声呢喃着真正正确的发音，既没看向来电人，也没在意对方说完这个词后就单方面挂断的举动。
只是呢喃着这句话，霎时身影便在高速中模糊，以左拳击倒了那冷到颤抖的术士，再前进以猎刀狠狠地插入更前方刚要作反应的近卫腰间，而那慢上一拍的鲁珀大块头所奔跑的道路上，被他扔出了一块有些干瘪的烟盒。
在下一秒被那重装干员踩的更加干瘪。
“很好……”
青年低声说，回头便朝着环境奔出，这既是他不打算停顿动作的体现，也是为了同那大块头拉开距离。
因为下一瞬，他就该炸了。
嘭！
并不算太过响亮，但在近距之下外加走廊本身的地形嚷这爆炸声传出老远，炸弹本身因为外形受限了当量而导致威力不太称职。
但也足够让那一身厚重防护衣只留下头盔外一对狼耳的大块头摔在地上头昏脑涨。
这时候还在走廊里站着的，就只剩楚信然身后远处的持枪干员，以及前方的「老熟人」，他回头便是为了那位老熟人，却也让这一幕显得很不明智。
他背对着后方的枪口，而后方的狙击干员当然有开枪的心。
在楚信然挥刀朝着对方的冲去时，后方也扣下了扳机……却只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卡壳了？
那位狙击干员面色一变，确信自己的源石技艺编织绝无问题的他再次扣下，强行贯通的技艺引动机关的下一瞬，便是脱离掌控的砰然声！
他只能痛苦的捂着手腕，落地的枪声颤动着细密的水珠。
而在这同时的楚信然已然在空中划出短促的刀痕，刀痕的落点是有着迎击勇气的阿方索。
多年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龙族的少年对着鲁珀族的青年冲锋，青年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肘击加鞭腿的组合给踹飞了出去，而眼下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
而青年更是在仇恨中磨砺着自身，目光已经能追上对方的身影，挥出他那因为返祖而与牙兽之爪近似的利爪。
为了这一爪他准备了数年，在那莱茵黄金分部被一拳击晕的耻辱令他一度陷入了绝望与颓靡，这份伴随时间流逝而愈发拉大的差距才是促成他迅速接受海神教团的理由，为了复仇，为了匹敌对方的暴力，他能够忍受很多怪异、可怖、狰狞的事与物。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青年的错愕，要感受鲜血的飞溅，可就要在碰撞的那一瞬，他确实瞧见了青年脸上的错愕，却没有看到鲜血的溢洒，甚至很难看到对方的身影。
因为他的面前站了个比他还要魁梧的人，魁梧高大好似一堵黑色的墙壁。
是主教大人，将他引入这道路，虽表露过骇人的手段但却一直温和耐心的导师，眼下挡在了他面前，得亏他收手够快，这一爪才没有抓在对方背上。
而在他收手的那一瞬，也确实听到了前方传来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右走两步越过主教大人的身形才能看到青年皱眉后退的身形。
而主教大人还保留着抬起右臂的动作，手掌包覆着铁灰色的金属。
竟是一手挡住吗……虽然知晓自己距离主教大人的力气有着明显的差距，但仅凭一记抬手就能击退对方仍是让他惊讶。
而他没有注意青年比他更惊讶，那被击飞中轻巧落地踩着后退的急促步伐站稳的楚信然看了看猎刀上首次出现的磨损痕迹，再看那高大的身影，嗫嚅的嘴里再次呢喃着狴犴二字，对这二字有了新的理解。
“该说，初次见面，对吧？守秘人阁下。”仍然维持着那抬起右臂，手背示人的动作，顺畅的与抚胸躬身的行礼相接，主教微笑道，仅看他的模样，再听他那柔和的声线，确实很难将他与邪教高层联系在一起，只是体型健壮过头。
“我记得你，海神教团的十四位主教中，最能跟肉山体型匹配的只有一个，告密者犹大。”
摇晃猎刀，反手相握，楚信然微微倾身，这古怪的架势他曾在维多利亚的伦蒂尼姆街道摆出过，那时的他握着一柄苗刀却被突然的发展给改变了主意，眼下他手里握着的又是把短刀，两次都无法发挥出真正的用法。
“告密者与守秘人的会面，不值得庆祝么？何必摆出杀意凛然的姿态。”
“你这告密者对我的记忆做封锁，我这守秘人老是与人分享秘密，我们都不称职，又哪来值得庆祝的友谊？”
楚信然轻声说着，拢在后方的水雾被无形的气流鼓动着包裹于他的周身，逐渐凝聚出更实在的水流，蜿蜒环绕，在阿方索恍惚间有着固定的形体，但在下一秒又只是单纯的水流。
他有些泄气，自己才该是这里的主角，却被导师夺去了风头，不知该愤怒于导师还是该愤怒与苍七竟与老师同等对话。
“你在阻止我问什么，我想不通你的行动轨迹，你若是好好躲藏在后方，我确实想不出你在阻止我问什么。
可你这么一现身，我既锁定了自身记忆问题的源头，也能推测出原本所想要问出的问题。”
狴犴，龙之第七子，急公好义，仗义执言，而且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其形象从古至今被铭刻于炎国的所有公堂之上。
这个暗号，对楚信然而言，便是对自己明示要做的是一样的事，断一宗案件，解一次疑惑。
可如今的问题，是问题本身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NO.89:信息差是最大的优势。
嘭！
分明是水流击在了空处，却发出了重物碰撞的沉闷声。
阿方索看的分明，环绕于苍七周身的水流如活物般激荡奔袭，却不是冲着导师而是冲着脚下的石板。
看起来毫无意义，做着无用功般的举措，却没有人嘲笑，后方的两队干员在被主教的秘术强化后仍被击败，眼下那种强化结束反而附带了虚弱感加重了他们的伤势，若是没人帮助，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起不了身。
也没人关心他们，被强化了还毫无建树的家伙没什么关注价值，就连既失去影像又失去队伍音讯的总经理都碍于主教不开口而卡在是否再喊人的尴尬处境中，最终决定再听听情况。
以他所接触的信息，也就是听到的情况下达结论，现场确实还没到什么危急的程度，主教大人甚至和对方相识。
虽然不清楚守秘人究竟是种怎样的称呼，但两人确实没有立刻展开战斗而是聊了起来。
是的，聊了起来，连那沉闷的声响都是夹杂在对话中的，听起来像是什么木盒落在了地上。
同样充作背景音的，还有消防系统的洒水声。
艾略特感觉自己倒像是在听广播剧，稍微有些心痒痒，毕竟就算是很多都不清楚的他，也能从对话中听出一些非常好奇的重点。
“问题？那样的问题重要么？”主教说到，他一面说，一面望着守秘人周遭环绕的水流击打地面的「多余举动」，眼中有着年轻的光亮，“你想知道是谁让伦道夫记忆缺失的，又想知道伦道夫缺失的究竟是什么对吧？这种问题不重要，因为直接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
而守秘人只是与他对视，看着他那明亮的眼睛，对方的目光愈是表现出与外表不符的年轻，他愈是难以放松握紧武器的手，“那你不如说说？”
“可以……”主教礼貌的点了点头，竟真的开口道，“你已经知道，能令猎人都被影响的秘术是由我施下，那你现在想知道的，便是伦道夫遗忘的记忆内容吧？那是一次人员调度。”
“什么调度……”苍七周身的水流还在击打着地面，司祭依旧看不出他在做什么，所能想到的大抵也就是某种源石技艺的积蓄准备。
但不论是导师还是苍七都没有说起这个的意思，后者甚至还继续补了一句，“德克萨斯家族还是你们教团？”
“若是全说出来，你便要离开了吧……”主教微笑着抬起了另一只手，两手一起呈拥抱状，两手都包裹着铁灰色的金属片，“难得的初次见面，不如久留一下，让我完全的确认一番你的……状态！”
尾音的语气骤然高扬，司祭终于知道了，苍七周身的水流一直击打地面的原因为何，就在主教话语落下的那一刹那，苍七脚下的阴影骤然腾起黑色的烟雾，那烟雾好似粘稠的液体汇成某种狰狞的头颅，密布利齿的黑色之口刚张开就被水流击破，溃散重新没入阴影。
移动的阴影。
那是一种源石技艺吗？望着主教大人高大的背影，他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前几秒那黑液腾跃般的生物感，就在回想着那一瞬的狰狞之口时，他蓦然想起那被他本能般想要遗忘的那一幕，那一夜是他与主教的初次见面，却也是他不愿意回想的见面。
一个漂亮的卡普尼亚女人一刀结果了自己，冰冷的尸体有着狂热的神态，勾起的唇角更是令他始终无法对献祭仪式释怀。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尸体被巨口吞没，连同血迹也一点不剩，一度让他只以为那是一场噩梦。
不愿意回想的噩梦，记不清也是合理的吧，他这么安慰着自己，这份自我欺骗在瞧见那黑色之物时被瞬间击破，毫无挽回余地的，他终于明白那既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种承载着恐惧的，就像生物一样的东西真实存在。
以怪物的模样。
这么想来……苍七周身那同样给他一股活物感的水流又是……
阿方索怔怔的望着苍七提刀，本来是会这样，但苍七已经冲了过来，这份危机感与紧迫感容不得他发呆，他下意识后退，身前的魁梧身影却已经冲了出去。
如此魁梧的身躯还有着矫健的身手，一拳迎着对方挥斩的短刀轰去，掀起的劲风更甚于那不远处还倒在地上的术士。
但短刀却中途变向，绕过了那一拳刺向他的脖颈，主教立时踏进一步，既是让脖颈错开短刀，也是要贴着对方轰出另一拳。
但无端激起的水流却推动着苍七从容闪过，迎来的便是黑洞洞的铳口。
“喜欢肉搏？”
嘭！
能用水雾来给别人铳弹以及铳声受潮致使卡壳乃至炸膛的楚某人绝不会自己失误，并未加过改造打磨的制式穿甲弹干脆利落的钻透对方那材质特殊的织物，炸起一抹小小的血花却又透体而过。
这一枪令他有些遗憾，钢芯的穿甲弹能有效破开那看似臃肿无用实则非常坚韧的主教长袍，却又打不出理想的伤害，仅仅是穿个洞什么的，对这种邪教徒中的邪教徒意义不大。
事实也确实如此。分明被近距离枪击胸口，却只是出现了一丁点的吃痛反应，这一丁点的迟疑压根不妨碍主教轰出的拳头，仓促间抬起猎刀与杰里科交叉相抵仍被那股力道击退出去，退后数步还打了个趔趄才站稳，瞥了眼猎刀上更明显的磨损，再次抬眼看向同样端详着手甲的主教。
说实话，有些想要对方的拳套。
“确实喜欢。”
端详完毕，确认手甲上没留下什么痕迹只是有些反震略微泛麻的主教望着收刀的楚信然，看着他在被自己击退到靠近那近卫边上时一把拾起了别人的骑兵刀，还一脚踹开了别人不愿的手。
看起来颇有些恶人模样，但主教并非是会以这种角度以言语抨击的类型，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夺来新的武器，开口道：“有人跟我说，守秘人已经大不如前了，但如今看来，起码在灵感上，却仍是同过去的传闻般敏锐。”
他说着抬手，那一直充当背景声，与水流纠缠不清的黑液在地面迅速滑行，最终融入了他衣袍下的黑影，而楚信然不见有什么动作，水流自然迅速冲来环于他的身侧。
“不动用它的一心二用，以及那份若是同样持着拳套想必能与我一决高下的力量，您可真是个怪物啊。”
“被怪物这么称赞的我该高兴吗？”
望着对方左胸边缘的一炮破损处已然被血痂覆盖的模样，心知那血痂下已经是新生的血肉，令他露出更直接的厌恶表情：“我想你这样的家伙是不会记住自己手中沾染过多少生命的吧？”
“难道您会记住么？”主教摊了摊手，看起来就像没有再攻的念头，“虽然我没统计过，但从数年以来常常听闻的活跃，终结在您手中的信众生命，也不少吧？”
“是，没有记住的必要……”楚信然冷冷道，“浪费时间的对话停下吧，你从我这得来了吉诺维斯的圣餐室现场，总不会是为了旁边那只废狗吧？”
阿方索额头爆出青筋，却未动作。
而主教只是困扰道：“您的虚弱果然只是体现在失去武器和对秘术的抗性上吗？怎样？做个交易？”
“就我们那过时的消息和您所知道过时的情报。”
“犯不着，我已经知道了这份情报的过时，那还有什么执着的……”
楚信然话未说完，漆黑的水液已然具现出怪异巨口的模样窜出，那是笑眯眯的主教出其不意的偷袭，早在对方说出犯不着的否决话语时，谈崩就成了既定事实，他便毫无保留，将饲养的怪物驱使而出的同时自身亦冲击而来！
这一次，那双拳之上，有着熔岩般的灼红光亮。
电光火石般的两秒，楚信然完全没有慌乱的挥刀俯身冲刺，身后的水流其容量更大一层，隐隐有着蜿蜒的形体，应和着他话语的最后一节：“必要！”
必要之刀，精准之刃，楚信然避开了左拳却被右拳擦中了肩膀，但骑兵刀以如一记斜劈的架势印在了对方左胸……
却无法寸进，那古怪的织物果然是非穿甲弹难以破开，印上这一刀便明了手感异常的他回退，并未扣紧的衣兜内的瓶瓶罐罐铛铛落地，洒出稠密的水雾，却仍被对方乘机而上，右拳依旧炽烈，他横刀却被直接击碎了刀刃，就如同身后的水流也被黑液彻底的撕碎。
嘭！
沉闷的声响中，阿方索快意的目光下，苍七倒飞出去，半空中呛出一口血，双眼有些疼痛。
源石技艺、加速思考以及对战场的把握，还有对秘术的抵抗，多种因素令他已然陷入了疲惫状态，而疲惫体现在他的精神，首先具现在那对异样的龙瞳上。
疼痛的刺激让灵视进一步提升，这种状态下的他其实有着更强的精神，却也更容易直接昏迷。
但就算是如此，状况仍不算脱离他的预估。
落下的位置非常好，好到那丢人的术士就在一旁痉挛，饱受被主教以秘术加强精神与肉体的后遗症反噬。
而那术士所自傲的机械款法杖就在手边，被他一把抽在手里，当做拐杖支撑自己起身，而那主教看到他握着手杖起身的动作，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干燥感才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游刃有余的微笑面孔霎时一滞。
他冲锋，比他冲锋更快的是他驱使的怪物，但这一切都被骤然呼啸的水浪所吞没，走廊这样两边都封闭固定的地形恰恰构成了能够积聚高浪的主要因素，而之前抖落的烟雾弹以及水量大到足以撑破消防喷雾管道的水量提供了足够一次大浪的水量，外加自己所剥夺的空气中本就存在的游离水分子。
仅存一次的封闭大浪狂暴呼啸，激荡的水流声夹杂着莫名的悠远长吟，将走道里所有的人都一次扫尽，而直接就着那法杖当拐用的楚信然则朝着身后干燥的道路踉跄奔跑，在这走道的尽头，至始至终都没听到过铁门降下的声音，就算还有不在现场的掌控者，也无法在呼啸的水流声中听到来自犹大的第一指令。
而他只需要忍着头痛再凝一次源石技艺……不，不需要。
他意识到自己有些昏头了，没必要再这么压榨自己，只需要扔出内兜里的护唇膏。
轰！
接下来只需要跳就行了。

NO.90:并不声张的搜查。
（一个中国公司居然也搞包子头+旗袍的刻板印象，雷蛇皮肤的龙还使用的日本版的文字，莫不是要把资源朝日服倾斜……
总之，舟游唯一指定富婆杰西卡，自己买衣服，不用你出钱。）
作为哥伦比亚的第二大心脏，旧金区的发展虽不如纽约区那般极尽百分之九十的完美，却也算是有着百分之八十的繁华。
尤其是在这里有着哥伦比亚最大的华人街前提下，纯正的炎国美食与文化已经作为旧金区的宣传编号之一，被各式远道而来的外国人，包括炎国人的认可。
不过就连纽约区都有类似贫民区的旧式房群，旧金区的的经济下层及底层自然有着更明显的特征，灰败的建筑常常伴随着一眼就能看出危险的裂纹，清洁卫生的维护更是可以说没有，能让人一看就觉得：
这里确实是贫民窟；
而这样的贫民窟自然混杂着三教九流的气息，其中占比最大的不是本地的流浪汉反而是某些侥幸混进哥伦比亚的外国难民，以感染者为主要人群，整天与哥伦比亚警察斗智斗勇。
说的轻松，所谓的斗智斗勇若是输掉的话，收监是相当仁慈的处理，当场击毙才是更多的常态。
法律的订立是为了规范民众，作用于民众，但所谓的民众，通常不包含感染者。
事实上，这些感染者最好的去处应当是远离大城、大国的山区、荒原、密林聚集地，那些地方虽然偏远但也因此得以与大趋势下的社会交接不多，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矛盾就算是有也很少比大城市中的激烈。
可就算是这么对他们说，他们也有着种种理由拒绝，说到底就因为生了病就得背井离乡……这种事不觉得很残酷么？
哪怕已经投身于流浪，只要有一丁点可以定居的起色也就不愿再漂泊，这是感染者群体的常态，也是难以改变的现实，哪怕清楚那些厌恶、歧视自己的人就在这个城市，他们也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要有安稳的生活，要有糊口的工作，起码也要能养活孩子。
是的，孩子，有些感染者已然孕有爱情的结晶，也有些感染者，单纯就是被感染的孩童，两者之间没什么区别，要生存下去都是同样的艰难，为了活下去，他们从小就得放低很多底线，也从小就失去了很多东西，或许还要包括正常的三观。
能在从小开始的悲惨境遇中维系正常三观的通常是热血漫的主人公，而这样的人可以说是相当可贵了，现实没有这么多可贵的主人公，只有迫于生计以及被环境扭曲的孩子，表面一脸和善，背地里想着如何谋夺到平稳度过下一天的钱财，从不缺少心计。
不过若是缺少心计也该大概率夭折才是，毕竟没有一个真正能保护孩子的温室何谈普世的天真孩童呢？
有的只有这些更加现实的孩子，要么做着小偷小摸的勾当，要么服务于某些组织，不论是海神教团，还是德克萨斯家族，都有年幼的信徒（协助者），收到大人们的命令奔走于他们最熟悉的臭街烂巷，寻找着负伤的目标。
有着瓦伊凡的，如同冠冕般的稠密尖角，以及一根又长又大的暗绿色尾巴，高瘦体型，蓝色眼睛，英俊容貌。
虽然不算见多识广的孩子们不清楚英俊容貌是个什么判定法，但有角有大尾巴的目标应该不难找，分别属于不同组织的两批孩子们互相转告、交流进度。
最先找到的是那柄长枪似的法杖，大人们表现出了一反常态的慷慨，当场给了所有孩子们平时一周才能攒起的钱，这大大调动了孩子们的积极性，甚至不计较以前的摩擦矛盾开始了合作。
这次大人们的酬金定的很高，比以往都要高，分一半给对方也未尝不可。
只是明明是以那柄法杖为中心扩大搜索的，还顺便动员了一下大家的小圈子关系，都已经十几分钟了也没动静，真让人怀疑目标是不是已经跑出贫民区了。
可他们也不敢去直接问那些等消息的大人，这种做法容易被对方误认为自己命令对方看外围的监控探头，也是代表「大家找不到」的信号，会让大人们取消委托，酬劳也将泡汤。
才十几分钟而已，哪怕是对方真的已经跑了，孩子们也不介意再磨一磨，人总要有点暴富的梦想。
不过在大家到处跑和问，弄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悠闲拎着塑料袋走路的家伙就显得非常的欠揍了，哪怕他不是大家圈子里的人，但正因为不是一个圈子反而更能发泄不爽。
“喂！瘸子你在干嘛呢！”
瞪向那个似乎刚好同路跑一条街上的佩洛小男孩，大家虽然是同龄也同为感染者，但明显对方更惨一些，一瘸一拐的走法显然就是脚有问题，大家都知道他半个左脚都是源石结晶，所以才会连夏季都尽量穿长裤遮掩小腿。
除了服务的大人指定的圈子外，小孩子也有自己的社交小圈子，这两个圈子通常是有融合的，或是互相牵连。
毕竟小孩子的社交圈子基础标准就是能不能玩到一起，而大人们指定的圈子又给了他们足够的接触机会。
可那个瘸子不是跟他们一样给狼大人们帮忙也不是给黑袍大人们帮忙，而是给小巷口的一家杂货铺老板做短工的，听起来比他们都更像是正经营生，只是因为大家平时混的地方靠的近而经常遇到。
对这种能有正常工作的同龄人，孩子们保持着一种又羡慕又嫉妒还想贬低借此获得平静的负面情绪，也不管对方曾经说过的名字，直接称呼其瘸子攻击其残疾特征本身。
可这家伙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甚至大家以前故意找茬也不在意。
反而常常问他们最近的「收成」怎么样，偶尔还送些老旧的杂货来，说是老板送的节日礼物。
非常无聊，非常烦，这种怪胎大家连找茬的心思都没有了，甚至不想去搭理他。
如果不是这次真的心情差，也不会招呼这家伙，尤其是这家伙这两天跟一个更危险的女人在一起。
“帮大姐跑腿……”佩洛男孩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露比你们在干嘛？我好像看到艾米丽她们也在跑。”
艾米丽是另一批人的老大，帮德克萨斯家族，听说本身也是德克萨斯家族成员的私生子，否则无法解释她那灰黑色的特有毛色。
而本来就在一路找的同时问过路人的露比想了想，放缓了点步伐问：“找个人，你有看到过么？一个高瘦的瓦伊凡男人，尾巴很大，角长得也很奇怪。”
“眼睛是蓝色的。”
“可能长得很酷。”
旁边的小弟们也补充着剩下的特征。
“还负伤……”
佩洛男孩思索了几秒，摇了摇头：“没有……”
“那没事了，忙你自己的吧瘸子，祝你早点被那女人杀掉，别说我们没提醒你，那女人可是疯到德克萨斯家族都不敢惹！”
“就是就是。”
恐吓了一下然后跟其他人一起跑远，留下佩洛男孩儿望着他们的背影拉开手里的塑料袋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一路小跑已经跑到的老旧高楼前，他跨入了大门。
踩着楼梯看着两侧满是划痕和涂鸦的墙壁，最终停在三楼靠楼梯的门前敲了敲。
“大姐在家吗？是我杜乔。”
“好！来了！”被房门滤过的女声由远及近，打开门的是个银发灰瞳的鲁珀少女，见到拎着塑料袋的孩子便笑了笑，“谢啦杜乔，钱是多少来着？”
“210龙门币，那个东西占了很多钱……”将塑料袋递过去的孩子端详着少女，“大姐你是身体不太好吗？”
“差不多咯，毕竟都是感染者嘛——”少女洒脱的笑了笑，不经意的右挪一步用身体遮挡了孩子朝屋内探去的视线，“最近偶尔头疼又腿疼呢，来，给你钱，一次性出这么多还真是难为你了。”
“大姐帮过我嘛，那些东西被抢走的话我肯定会被老板骂的，还会扣工资……”孩子吐了吐舌头，“本来就不多，听对面街的李叔说炎国我这样的算童工。”
“这样啊……”女孩挠了挠脸，大抵是对炎国了解太少，所以很快结束了话题，“总之谢啦！有空请你吃炸羽兽腿哦……先去玩吧。”
“炸鸡腿吗！好！！”露出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该有的对油炸食物的热爱，男孩饱含期盼的望着她使劲挥了挥手，“那大姐你注意身体哦！别让艾米丽她们看到你，跟德克萨斯家族说。”
“好！去吧！”
少女也挥了挥手，看着他一瘸一拐也挺快的速度下楼，也关上了门朝着屋内走去，边走边轻声说：“这臭小鬼，德克萨斯家族对我的认识不都是你说的么？”
说完又放轻了步伐慢慢拉开门，见到的刚好是正戴着耳机哼歌的青年，哼着她听不太懂的歌词，只能听出「Lonely」、「Morning」、「Sorry」之流的维多利亚语。
“什么啊，你醒了啊，亏我还以为你还在昏迷……”少女没好气的把有些沉的塑料袋扔到床上，看着已经下床坐在桌边的青年，“什么歌词的？听起来还有些流畅。”
“「孤独？浪人？黎明？道歉？是辛劳的人？还是病人？我现在正在考虑着啊」。”
以维多利亚语复述着那段随歌哼唱的唱词，青年微微摇头，头顶被角套「增殖扩大」的尖角们也跟着晃动，身后的长尾也在凳子脚便轻轻晃动，“就这串，有兴趣么？维多利亚语很多的东国曲，想学可以教你。”
“免了，居然还想教我唱歌，你以为我和你谁够闲啊？”俯视着青年，将他那苍白的微笑与他肩头的焦黑都收入眼底，少女摇了摇头，走到了床边又捞起了才被她扔过去的塑料袋，“你要的溶解药物带外加输液器具，东西都全，一个炎国人开的诊所里弄的，那家伙不敢对我耍花招，不过我说你会用么？我可是知道这种玩意儿操作不当就堵住，叫什么来着。”
“空气栓塞……”青年补充道，“还要看针头固定，有无局部肿胀之类的，放心，我轻车熟路。”
说着又打量着满是水液的袋子和分开的器具，“炎国人开的啊，那还真是熟悉的规格，非常完美。”
“呃……”少女懒得说话，有过数次负伤经验的她自然也懂得如何给自己应急处理，但自己给自己挂吊瓶的还是头一回见，看了几秒他的组装就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想不想吃点东西？”
“怎么？你要做饭？”青年诧异的抬头。
“想吃千层酥吗？”少女一脸和善的微笑道，不等对方回答又说，“这又不是我的家，我更不会去买菜，我说的是外卖。”
“那就点一点吧……”青年点了点头，也不过问这里到底是谁家，“不过我俩到底用谁的账户好？你点的外卖我都怀疑德克萨斯家族在里面下毒。”
少女挑了挑眉，“那你自己来？”
“还是算了，我的真名还是有些敏感，麻烦你咯，拉普兰德。”
“你这家伙……算了，就当是我兑现上次说的请吃饭吧。”

NO.91:常态。
半个多小时前，拉普兰德还坐在屋里看书。
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话大抵很难想象这匹恶狼会有安静看书的时候，但只要稍一接触就能看到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嗯，当然，这个稍一接触的前提是在除了战场外的地方。
哪怕是机器都会有需要停工散热的时候，何况拉普兰德从来都不是兢兢业业只知道战斗的机器。
于是理所当然的，谁都该有点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看书不是拉普兰德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但在情况不允许的前提下，倒也不失为一个选择，看看她落脚的这处烂尾楼就该明白，她的处境，或者说她选择的处境，环境是多么糟糕。
但这份糟糕恰恰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不同城区的掌控力度也是不尽相同的，旧金区有着比纽约区更大的面积以及不逊的繁华。
但这个城区的势力复杂程度却超越了所有同类，别的不说就好比这栋建筑所属的唐人街，便是另类的封闭文化场所。
这片街区，属于炎国人。
这份归属没有实际的文书契约，但炎国人踏上这片土地的历史却要追溯到数十年前，那时候来的炎国人还是属于难民的分类，却与哥伦比亚的其他外来者一样抓住了自己的机遇。
但他们并未与其他外来者那样建立家族各自发展，而是以本身所属的国家为旗帜团结起了所有同乡人。
而最为关键的是，以旧金区的唐人街为核心辐散到其他城区的炎国人也在互相帮助，这便形成了以旧金区唐人街为核心的稀疏网络。
看似脆弱的网络却有着哥伦比亚很多人都难以理解的凝聚力，在其他城区，只要哪里冒出一句炎国话：“有人在欺负炎国人！”
周边很快就会有其他炎国人聚拢过来讨个公道，他们之中不乏有着富商、企业家甚至是在哥伦比亚政府从业人员，俨然已经有了一个庞大家族的雏形。
可他们就是不搞家族，看似分散甚至不一定熟识，这份莫名的凝聚力着实让哥伦比亚费解的同时也让不少人深恶痛绝，这些人无法忍受他们的原因很简单，这份原因也是泰拉各国的炎国人聚集地的常态，只是在哥伦比亚体现的矛盾最为尖锐。
这份原因就是……他们自给自足。
自己开设工厂，自己创立教育，自己建立公司，早年在哥伦比亚还在建设初期时的混乱环境中无人注意这帮拽着古怪语言，写着方块文字的外乡人，甚至视他们为廉价又出色的劳动力使唤。
但在这群人真正集结在一起进入大家的视野时，已然培养出哥伦比亚自己精神的哥伦比亚人才发现……
这帮外乡人始终未曾被哥伦比亚的本土发展所同化，还搞着几十年前的那一套，而问题在于他们搞的那一套做大了。
发展、生产、囤积物质，这帮炎国人在哥伦比亚的地界还操着炎国的那一套甚至还有些排外，按他们的话说就是休想让美洲佬骗到一分钱！
排开本身对哥伦比亚的发展帮助来看，俨然成为了哥伦比亚「毒瘤」。
当然，所谓的排开对哥伦比亚的发展帮助本来就是有色眼镜，但戴着这样有色眼镜的人就坐在哥伦比亚的政府高位上，常常想方设法的想要削弱这个没有成为家族。
但却比家族更恶心他们的眼中钉，在十年前他们几乎快要成功了。
但在那个时候，炎国「恰逢其会」的过来建交联谊，顺便在哥伦比亚总统的「热情帮助」下修建了一座炎国特色的大使馆后，很长一段时间，哥伦比亚的官员们都不得不放缓对华人街的针对步调，直至现在也是。
倒不如说，还在一边与玻利瓦尔争夺国境线和矿区开采权，一边放任外城区混乱的哥伦比亚，其实也不是那么游刃有余。
争斗是泰拉的常态，也是现今各国社会的常规基调，真正的安稳哪怕是小国寡民也难做到，拉特兰那样以宗教立国、宗教治国的教宗国都需要公证所、戍卫队来保证内部的平稳，内部的崩溃往往比外侧的攻击更值得重视与警惕。
但这样的争斗，或者说混乱，对本就怀着不轨想法的外来人而言，便是绝佳的良机，便如拉普兰德会藏匿于这唐人街势力辐射范围的贫民区中，哪怕是哥伦比亚黑手党中已然坐拥第一的德克萨斯家族也不会原因招惹这里。
炎国人的好客又护短，甚至对感染者的接受能力都要高出平均值，这也是在异乡执政者口中评价糟糕的原因之一，有人讨厌自然也会有人喜欢，至少漂泊至此的炎国人们都无比推崇自豪这样的关系网并逐渐加入进去，哪怕是感染者都能保有一定的待遇，华人街在资源上的自给自足甚至还有富余的现实让不少感染者都想来这里碰碰运气，这里也就有了哥伦比亚规模首屈一指的感染者地下团体。
对此，哥伦比亚政府迟迟都无法处理，他们始终难以搜集能一锤定音的证据。
这份能够牵制阻拦对方的安稳便是拉普兰德相当满意的，在这里生活了一周左右还因为两次出手认识了一些机灵的小鬼，偶尔能帮自己跑点腿做点事什么的，平静的有些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在突然收到苍七的电话后，既惊讶于对方话语中的虚弱感，又惊讶于对方说的那个位置她这还挺近，而在她一路狂奔紧急赶到时，也看到了着装和姿态都有些狼狈的他。
扯出个微笑冲着自己招手，在自己走近时就倒了下来，时机巧妙到拉普兰德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想占自己便宜。
但他确实是昏迷过去了，甚至额头都还有些发烫。
没有办法的拉普兰德只能照着人烟稀少的道路背着这家伙走，一路上还是有些路人以古怪的目光注视着这看起来非常累的组合——
只有一米六的鲁珀少女背着个一米八的瓦伊凡青年，稍微有些视觉冲击力，被人看过来也无可厚非。
那时的拉普兰德心头也在抱怨这家伙干嘛长那么高还那么重，半途换成揽着走就轻松多了，上楼梯的时候还能听到怪声让她以为对方醒了，但事实是没醒。
后来把他奋力甩到床上才注意到他那接近末端的半米满是尘土的尾巴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怎么回事，连带的也明白了揽着走就轻松多了的原因是什么。
不过奋力甩动对方的大动静终于还是把苍七吵醒了，说出一串自己需要巴拉巴拉巴拉一串的话然后又闷头倒了下去，那份别的什么都不说，看到她和所处的陌生环境都没有一点疑惑的反应也让她有些好笑，觉得这家伙的信任真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什么时候关系就突然友好起来了？好像一开始在维多利亚也确实是对方先找上了的自己。
不过还是蛮高兴的，回想着那家伙刚才说的那些东西一个一个的在嘴里重复念着加强记忆，她就下楼去找最熟最顺眼的那个小鬼帮忙去了。
然后便是便是二十分钟后的现在，这家伙居然又醒了，一副看起来气色不错的样子，甚至有能力自己给自己挂吊瓶，插针的动作还挺干练。
“你要不再睡会儿？”
接了两杯水过来，自己拿起一杯倚在门口望着这家伙，拉普兰德也就在他扎针的时候才注意到这家伙原来手腕边上还有几枚墨绿色的鳞片。
阿达克利斯和瓦伊凡都没听说过这种特征，更像是萨弗拉，她想起了数年前的那次仓促会面，自己也怀疑过对方的种族到底是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然后她就看到对方直接扯下了角套，那干脆劲儿跟某个卡斯特爱豆扯鲁珀耳套如出一辙。
“呃……”拉普兰德直接愣住了，苍七的种族身份也算是赏金猎人圈子里的几个著名谜团之一了，她还想着有没有机会揭秘一下。
“没必要，大脑散热已经差不多了，我现在……怎么这幅表情？没见过角套啊？”
那一脸你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很有嘲讽力度。
“你这就拆下来了？”似乎是觉得表达不够清楚，拉普兰德还补了一句，“暴露你的种族？”
她看着那对从太阳穴后方延伸到脑后扬起的分叉尖角，有瞥了眼对方那不太安分微微晃动的尾巴，“龙？”
这几天偶尔去街上逛逛，甚至能在建筑的浮雕上看到这种东西。
“都是一起作奸犯科的关系了还有什么好藏的……”前龙门近卫局处长一脸的不在意，“知道人生三大铁吗？不知道的话可以去街上找个炎国人问问，还有……”
他瞥了眼自己的右肩，眼下他脱掉了那个肩上有洞的外套，但外套下的针织衫和衬衫也同样焦黑一片，掩盖着刚缠过绷带的灼伤，那还只是被对方的拳头擦到的结果，“你应该好奇过我怎么弄成这样的吧？”
“趁着外卖送到之前聊聊，顺便给你也提个醒，从源石技艺的层面来说，对方这能力和你的精神摧毁也算是有些相似……”

NO.92:啊？这个能拆吗？
（等待冰原的日子，难熬。）
“除了源石技艺还有别的能称作法术的能力？”
“这并不奇怪不是么？早在数年前乌萨斯就宣称人体有某种特异能力，哥伦比亚也曾有过开发所谓超能力的风潮。
至于拉特兰、炎国这一类并不高调却又因为古老文化并伴随着神话传说的国家，更是有着自己的说法。”
“那些说的不是源石技艺？”
“大部分内容，确实是源石技艺……但就有那么一小撮的秘密被这些最广为人知的故事所覆盖，它其实就摆在所有人面前，只是从来不曾引人注目过。
毕竟源石技艺这门学科实在是过于繁复庞大，没人能自称大师，也没人能号称完全钻透……所以如何证明秘术并非源石技艺呢？说不定那只是种避开直接接触源石的源石技艺。”
拉普兰德嗤笑道：“直接避开接触源石的源石技艺，是在说梦话么？”
她没有系统学习过源石技艺，所掌握的法术都是因感染而强化的天赋，但也清楚不给手机充电就想让手机干活是多么傻哔的结论。
就连通常认知中可以空手搓法术的感染者们也不是真的空手，抽取自身体内的源石结晶或感染器官的举动本质是在折寿，压迫自身的生命力。
“是啊，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不过作为一种假想学说，避开直接接触源石进行对源石能量的释放一直都有不切实际的市场，因为这种学说有着一定的科学依据……”
说到这里楚信然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用的左手，因为右手还摊在旁边挂吊瓶。
也正是他这缓一口的功夫，坐在对面破沙发上的拉普兰德诧异道：“科学依据？”
将水杯放下的楚信然又抬起手划了划桌面亮起的手机，将那突然发来的信息划掉也让屏幕重新暗下去，然后说：“你有体检过么？肯定有过吧，经常负伤的家伙总该对这些熟悉的，而你也该清楚不论你有没有感染，血液源石结晶密度都不会是0，这也算是这个世界的常识。”
“源石结晶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它们很细微，细微到肉眼难以辨认，参与到我们的体循环中，甚至存于空气被我们吸入鼻腔，只是那样的含量远远谈不上致病，甚至在参与体循环的过程中还能一定程度的提升身体对源石能量的适性。
那个学说便是建立在「泰拉充斥着源石能量」的前提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感染者研究前提下的假想。
因为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差距就是体内源石结晶的质量与纯度大小与否……听不懂么？”
察觉到拉普兰德目光的怪异，他停下了话语。
“不……”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只是在想你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东西。”
说着她又瞥了眼苍七那摊在小桌边的右手，会一手熟练的自扎血管和吊瓶流速调整，还说出这些话，不免让她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位医生。
可她又很清楚，自己虽然曾在维多利亚称对方那种做法为治疗，但绝对不是这种常规性质的东西。
“书上看的，维多利亚皇家学院源石技艺科教科书第三版……”楚信然一脸坦然，接着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在那读完书说不定也能试着考个博士什么的。”
“我还以为你读什么医学专业，而且也真难想象你作为博士的样子……”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又想到什么释然的笑笑，“不过你的源石技艺确实挺精细。”
“博士怎么了，博士中也有很弱智的家伙，有机会你还会见到的……”想起了某个罗德岛沙雕，楚信然也摇了摇头，“医学谈不上，但有那么半个月在医院里帮工，那段日子我被专门安排去帮某些跳脱的病人扎针。”
“是么……”
拉普兰德点了点头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眼之前的通话时间，觉得外卖也差不多快到了，哥伦比亚的外卖产业并不发达，也不怎么准时。
但在唐人街并不是问题，毕竟哥伦比亚外卖产业最难发展的基础——人力资源费在这里并不需要困扰。
不过她这位置还是有点偏，并非所有唐人街活动的居民都熟悉这种偏僻又破败的街道，这种街道的居民通常也没点外卖的余裕，所以她不想远程指挥浪费时间的话，最好还是去接一下的好。
在这之前还有说几句话的空闲，令她问道：“你吊完玩意儿之后打算怎么做？”
在话题还没扯到秘术进而发展成闲聊话题之前，楚信然已经告诉了她受伤的缘由，为了调查伦道夫记忆缺失而遭遇的危险本身过程可以大致略过，但对方已经达成目的的结果却是必然不能略的。
但这份结果也颇为牵强，因为这次查探可以说是直接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下，哪怕是在对方准备万全的前提下靠着自己的随行准备以及对地形的利用把控全身而退，也丝毫不改他任务失败的事实。
那主教看似话很多实际上口风紧的很，最后也没有透露出伦道夫忘记的到底是什么，当然楚信然同样没有告诉对方吉诺维斯家族的圣餐室发生事故的那一天前后到底如何。
没有实际的结果，但可以进行推导。
首先，就那主教借着阿方索的吉诺维斯血脉施展的秘术，试图以此挖掘自己记忆中关于吉诺维斯家族相关记忆的前提来看，海神教团很在乎吉诺维斯家族当年发生的事件，连主教自己都不清楚前因后果，反倒令楚信然有些诧异。
他一直以为当初那件事就是海神教团搞出的事端，也因为赶到时已经是尾声而在后来也不曾在意。
毕竟那样的献祭现场与制造出的怪物根本就是海神教团的常见手笔，连法阵的勾画纹路都有着明显的相似性，那种事和那种怪物他处理起来都没什么波动了。结果……主教却不知道这种事。
那家伙是最近调过来没跟同事交接好么？这种可能性太低了，看来当年的事很大可能是另有其人的自作主张，按照有能力促成这种事的目标排序，可以优先锁定一下当时吉诺维斯的成员以及与其有联系的秘教信徒。
细细分析的话还能扒别的细节，嫌疑人也不只是这两种可能，但这终归是海神教团那一方想知道的东西。
虽然调查对方想知道的东西然后利用其进行打击是件挺愉快的事。
但现实还应分一下轻重缓急，需要真正用心推导的是眼下迫切要解决的问题，即——伦道夫所失去的记忆，主教口中那已经过时了的消息。
这个问题比前者的难度高上很多，因为前者他还有着吉诺维斯家族剩下几个人的门路，也清楚吉诺维斯家族曾经的遗址现场，可以说是掌握着诸多相关信息渠道，而主教口中的消息……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点。
一是过时，二则是更早些同样由主教说出的：人员调度。
“便是伦道夫遗忘的记忆内容吧？那是一次人员调度。”
很早以前，早到刚穿越那会儿他就有过对记忆遗忘的担忧，并直至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全凭梦境来回想。
但短期记忆力却是可以锻炼的，他也因此有着相当优秀的短期记忆力，这份记忆力最近的体现便是原封不动的话语摘出，以及之前跑团结束后，对伦道夫的人物卡简介复述。
他只看过两次人物卡，却能流畅的念出那么长一串。
不过现在再让他复述，大抵就该有些出入了，所以他也就不喜欢拖延，拖延就容易增加难度，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慢了，所谓的过时，所谓的人员调度。
他当初也问了是教团调度还是德克萨斯的调度，那时对方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发笑。
他决定先从这方面朝前推，不论是教团的调度还是德克萨斯的调度，其实也能找出门路来。
于是他便抬起头朝着拉普兰德回答：“回一趟我暂住的莱茵生命公司，过两天还要去出席一次签订了合同的公众场合，这几天我还是老样子以自己的力所能及的方式搜集情报，你们都先不要冲动。”
“现在这种情况你还要出席公众场合？”拉普兰德指了指他的右手又指了指右肩，“你认真的？”
“出席公众场合又不是出席枪战场合，有什么问题么？”楚信然摇了摇头，“这点伤其实也算不了什么，我有自信两天后一点不影响行动。”
拉普兰德沉默了几秒，抬手指向墙角放置的那一对利刃：“要不你带一个？反正它们这几天也没派上什么用场。”
“谢了……”被她这主动提议给惊讶了一下，楚信然也望向那两柄日晷刀，摇了摇头，“但很遗憾带不上。”
“你这么自信？”拉普兰德也不执着这个的笑了笑准备出门。
“不，只是因为你这东西很难过安检。”
“呃……”都已经要朝着门外走的拉普兰德回过头来，看到楚信然一脸尴尬，朝自己说：“我去的地方对武器管制还是挺严格的，而你这玩意儿，其实我很早就想说，那量角器一样的刀柄延伸虽然能习惯对重心的影响，但你不觉得过于招摇了吗？”
“这个问题的话……”似乎同样有些尴尬，拉普兰德抬起食指挠了挠脸，然后径直回头抓起一柄刀来，转过身对着楚信然拨动那上方的锐角扣下了位于里侧的几个不起眼的凸起。
“喏，你以为我平时是怎么带的这东西？”
大型「量角器」，被卸了下来。
“呃……”曾经亲手保养过刀刃，擦拭过每一寸金属的楚信然，陷入了对观察力的自我怀疑。
“顺便你口中的量角器，是个法杖装置，拼接型的。”
这个他倒是知道，他对源石装置向来敏感，有着堪称玄学的感应能力，只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感觉说了也像是在强行挽回面子，于是他也只能沉默。

NO.93:正反。
（还有一天新活动开启，紧接着又是冰原开启……啊，好忙，这就是新年第一月吗，真是非同凡响。这时王剧场版我看了个啥？算了，三块钱整活+致敬也差不多，不亏。）
哈莫尼货运公司顶楼，犹大主教与司祭阿方索•吉诺维斯又回到了这里，总经理艾略特•德克萨斯正在检阅来自家族线人的情报，而作为教团的主教，犹大另有教团自己的情报网，直接端着手机站在远处，只是听，并不回答。
距离最初对方跑掉已近一个小时，这么长时间也足够对方以最迅捷的方式脱离旧金区了，当时艾略特就觉得这事肯定没个结果。
但既然主教都出言要查一下，他也就只能动员一下他能调动的区块人力前去调查。
毕竟他那时也不忙，喊手下跑腿的事又不是多难，在主教大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吗，也算是挽回一下两个队伍围剿别人还被全部撂倒的重大失误。
确实是重大失误，但主教却并无怪罪的意思，一身湿漉漉都不去换身衣服就带着阿方索那白眼狼电梯上来下令，显然是以目标的行踪为第一要务。
只是眼下这么久了都没消息，若非主教大人笃定对方没有离开旧金区的话，他都想直接出言提醒该放弃了。
“对方没有走设有监控的街道，派出的人也不见成果。”
“法杖已回收，可以确信对方走的小路。”
“没有血迹残留，优先调查小巷周边居民路人。”
听听这些整合的消息也没什么收获，艾略特始终不知道那个目标到底犯了什么事，哪怕是想蹭点功劳也有些热情不足，瞥了眼专心倾听的白眼狼和远处还在听电话的主教，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用感觉，确实就是自己一直在状况外被当工具用，而就在他愈发不自在的时候，新的消息发了过来，显现在光屏上：
“据目击者的说法，有一个白发的年轻女鲁珀背着瓦伊凡男性，他们一开始以为是一对情侣，女方在拖喝醉的男性回家，再被我们问到的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女方像是有意掩盖男方的肩部……”
这话让他立刻拍了下屏幕，那是联络的功能，激活当即喝问道：“白发鲁珀？尾巴也是白色么？！”
不论是阿方索还是那边调查的德克萨斯家族所属人员都明白他如此激动的原因，鲁珀人的毛色最能证明其血统与家族特征，正如德克萨斯家族多是黑灰，而有着银白毛发的鲁珀家族早已衰败，会在哥伦比亚出现的更是直指最近家长都在叫族人警戒的「落单之狼」。
Lappland，北方萨米疆域辐射圈内的城市名称，因气候本身而极少被天灾光顾的人类聚集地中，它是其中之一，并作为其代号被那头狼取用，因为那个家族最初的起源便是那片地界。
“是，确认发色、样貌特征都能对上号，她带着目标前进的方向是那群炎国人的地盘。”
“炎国人的地盘……”艾略特纠结了两秒，“你们的任务结束了，下去吧。”
“是！”
屏幕上的通话显示关闭，他又开口道：“接通K1组，调查结果怎样？”
声控屏幕显现出新的通话界面，上面打出几个字：“没有发现。”
令他抬手呈拳用力抵了抵额头，有些头疼。
“艾略特，你看，这番调查是有必要的。”
主教终于垂下了手机走来，说出的话令他有些无措。
作为德克萨斯家族旧金区的主要负责人，他见过两位主教，不论是马太，还是犹大，其相处感想都是不自在，马太是个看起来犹如贵公子般俊美又张扬的年轻人，那份轻佻和傲气令他非常不喜，而这位犹大主教，沉稳又温和，本该是很能让人心生好感的，却仿佛能看透周围人内心一般，总能说出他试图掩盖的东西。
就好比他一直觉得这调查毫无意义，但分明还是将这份情绪掩藏的很好，他曾是大学时的话剧社社长，对自己的演技颇有些自信。
可他好像真的能看透人的内心。
“我确实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这就像是一种源石技艺。”
“呃……”艾略特懵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能听懂很多人的心声，这是天赋，神赐的奇迹，神让我倾听一切的声音，却唯独听不到那个男人的心声，在这个世界只有他拒绝神，与神为敌，你应当明白他对我等有多么严重的威胁，若是秘教本身有一个通缉榜，他的悬赏必定是最高位的。”
“这么说，你明白这份严重性了吗？”
“抱，抱歉……”
“没必要道歉，事实上秘教中有很多人都像你一样不了解他的威胁，轻视他的存在，连同我的同僚，那几位主教中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嗤之以鼻，轻视其成不了大事，谈不上神之敌，还劝我等犯不着放在心上。”
“我不在乎他们的愚蠢，并相信只要稍一接触那位守秘人，他们便会改变看法，但在这之前，我要收集更多的情报，守秘人的情报着实太少了，他就像他的称呼那般，浑身都是秘密，且还守卫着更多的秘密，这就好比——你们也不知道他其实已经与那位拉普兰德小姐联系上一样。”
“一个人的目标，要保管什么秘密再简单不过……”主教幽幽的做出总结，“可我们却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的素质良莠不齐，对方可以无孔不入。”
“因而必须对其重视！”
“可是主教……”望着主教那对幽深的双眼，艾略特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还有这股重压下不怎么利索的话语，“他们进入了那群炎国人的地盘，您……或许不太清楚那里的特殊……”“不，艾略特，我清楚，所以我没有强迫你那边负责搜查的意思。”
主教摊了摊手，那种压迫感在这有些人情味的动作下消弭，令人心生好感的温和又重新回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上：“虽然接手这里不过半年的时间，但我还是比较称职的，该了解的都有了解过，先收回那些调查队伍吧。说到底……逼急了也不好，我还期待着从他身上获得某种答案。”
艾略特松了口气，不必勉强去得罪那些人是最好的，但他也知道主教的话还没说完，便垂头等待着下文。
“回到上一个话题，调查是必要的，你们家族的敌人已经与圣教的敌人联合在了一起，同样可以视作一个阵营的还有伦道夫那位来自远方的深海猎人，你去将这份消息告诉埃德加，他会比你更重视这份消息，也会记住你的功劳，同样的，圣教也不会忘记你这次的功劳。”
埃德加•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家族的家长大抵只有主教大人这样地位的人才能直呼其名。
“感谢主教大人。”艾略特赶忙道谢。
“这是你应得的，正如神不会忘记任何一位虔诚的信徒……”主教微微垂首，继而回头看向一旁一直静听的阿方索，“司祭，要学会控制心头的火焰，在遥远东方的国度曾有一句话，鞘中的刀最有威胁。”
“我明白。”阿方索低下头看向自己攥紧的手掌，对于这次行动完全没有自己负责的环节，他确实从头到尾都很愤怒又急躁。
尤其是在苍七与导师的短暂对决时，有过数次出手的冲动，但终归还是忍了下来。
“我相信你明白，你那被开启的灵智已在之前有所证明，接下来的，是进一步的适应，圣教引以为傲的特长之一便是其他宗教、企业，乃至国家都难以企及的培养速度。”
“不会让你等待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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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抱歉车况不太好，久等了。”
“没问题没问题……”左臂抱着个用提带包裹的长条，客人非常宽容的对着面前的司机挥了挥手，“后备箱开一下，谢谢。”
司机闻言便缩回头按了下按钮，青年也抱着那长条朝着车尾走去，只是足足过去十数秒也没回来，令司机不禁重新朝窗外探头问道：“要帮忙吗？先生，其实你那个东西可以抱在怀里坐进来。”
“不，不用谢谢，我已经放好了。”
一把将后备箱拍下，青年尴尬的笑了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或许那东西确实抱在怀里更方便。”
“直接横着放后座也没事……”司机开明的说，“那么细的东西不会是灯管吧？易碎品的话不要放在后备箱啊。”
“不，不是灯管，也谈不上易碎品……”青年笑着摇了摇头，“涉及隐私哦司机先生，请专心开车吧，目的地是大都会区的莱茵生命公司。”
“喔……这可算长途计费哦，先生你或许做地铁电车更实惠一些。”
“你是我在哥伦比亚遇到的司机里第一位会建议乘客换乘省钱的……”青年诧异道，“不过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出发吧司机先生，我也有自己的原因，不方便透露。”
“既然如此那我就发动了。”
难得如此热心的哥伦比亚司机不再多言，流畅的操作下汽车驶离这唐人街废弃区的出口。
而乘客则是拽出了兜里的耳机插在手机上，这份举动让一旁的司机瞥了一眼，明白这是不想再对话的暗示，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打开了车台上的放映机功能。
这种长途车程他还是挺喜欢和乘客聊天的，但对方不愿意的话就听听新闻放放歌好了，反正对方也确实戴着耳机。
不过他倒是没注意到乘客在瞥见他那打开的收音功能屏幕上显示的歌曲列表露出的古怪表情。
那一排搀着Sora和Tianchao的列表还真对得起司机那年轻的模样。
不过乘客仍然不打算摘下耳机，他放起了歌曲列表里的一首特殊的音乐，叫做《Rain, Totoro Forest》。
雨，托托罗森林；
这不是歌曲，而是雨声，是录下的森林雨声，夹杂着鸟类间歇的清鸣。
平静又寂寥，对他而言起着摇篮曲一般的作用，戴上耳机听着也能隔绝外界的干扰，专心思考该考虑的事。
就像司机说的那样，从旧金区到大都会要跨越两个区，算是长途车程了，这样的时间足够他好好从头细推一下伦道夫被迫遗忘的记忆，那份记忆遗忘的时间，以及那个时间中德克萨斯家族与海神教团在旧金区的成员有过怎样的变化。
拿出一些曾经在龙门任职的干劲吧，刑侦破案什么的，就和以前一样，犯不着自己亲力亲为也没问题。

NO.94:陌生人们。
由夜刀所搜集得来的德克萨斯人员排布图，看不出明显的人力资源浪费可供突破点，不过也可以换个角度来看。
比如旧金区安排的成员数量格外的多。
反过来再看海神教团，呃，伦道夫压根没有提供教团的人员动向，那家伙平日对待教团的态度不是拳打脚踢移送监狱就是当场动手，与楚信然奉行着相似的方针。
作为一名深海猎人，这样的作风算是相当的冷静、含蓄了。
像他那些老是活跃于第一战场的，种族体征不明显的同僚们因为高强度的作战与长期的精神压迫所影响，行动起来便是风风火火又不留余地，这是被环境扭曲而成的性格，有着一定PTSD的成分。
虽然能够理解，但能接受的却是不多，对这类行动方针与自己截然相反的鲁莽猎人们，楚信然总是将他们列为可选合作名单的末尾。
相较之下伦道夫简直算是温文尔雅，只是这样的他仍然做不到间谍的工作，充其量算个侦察兵。
侦察兵也算是够明智的选择，教团内部的氛围向来是是平静中透着一股扭曲，只要晋升为正式成员，同流合污是不可避免的，愿意这样弄脏手干活的人还没见过，不过楚信然也没怎么指望过。
除非有仇，否则干嘛把人扔到这种黑色大染缸里去。
只是这样一来海神教团的情报就要另寻偏方了，比如直接从眼下关系密切的德克萨斯家族入手，再见见那个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小姐什么的，毕竟那一晚的试探所得出的结论着实意外。
不为繁盛的家族所自豪，也不为家族的状况所动，既不厌烦也不喜欢，平平淡淡的模样像是真正意义的局外人，非常难得，也非常理性，楚信然能给她颇高的评价，也认为她这以家族为代号却未对其狂热的现状，正是最为良好的桥梁。
只是她的性格除了理性还得加上沉默寡言，与赫默不同方向的沉默寡言，这样的性格要发展为协助者是个非常需要斟酌过程的活……要不交给拉普兰德算了，鲁珀跟鲁珀该有点共同话题……吧？
这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楚信然掐掉了。
如果拉普兰德没有那些前科和历史的话，必然是个好选择，可她不仅有前科和历史，还有矿石病。
感染者的地位问题压根没必要再提，严格来说拉普兰德甚至不方便抛头露面，在街头她能靠长裤遮住腿上的源石结晶，但只要稍一相处，某些怪异的表现就会无比的显眼。
比如一小时前她在说话时眉角的微微抽搐，搭在桌上的右手不自觉的攥紧，楚信然权当看不见望着手机，言语之流的关切还是要因人而异。
这时候说些多嘴的话反而容易被视作轻视，情商再低一点不做解释就能直接爆炸。
届时说不得就成了流血事件，源石之痛触动下的很多感染者都是这样敏感的状态，某种意义上感染者形象的骇人除了当局者的恶意宣传外，自身也是很大的问题。
说到底矿石病本身就是重病，身患重病的病人们心态自是不怎么好。
拉普兰德的病情走势是光靠目测都会觉得不太妙的程度，只是相较于一个多月前，她没有再招惹那些黑质让楚信然稍稍对她有些放心，这意味着她没有再把自己置于某些类似莱茵生命地下三层冰库般的环境里。
不过这就是越扯越远了……企鹅物流啊……楚信然看着手中的手机，看了眼那加密频道中信使小姐在一小时前发来的实时行程，从纽约区到伦蒂尼姆的进度路线过了三分之一，这速度谈不上快但也说不是慢，他倒是没有催的心思也就退回了桌面。
平日不做猎人的时候清闲的可以种点花草，试着编曲，看会儿电视然后高强度水群，眼下现实中忙碌一点，再点开聊天软件就是一堆的未读消息，让他有些想叹气。
那些消息倒也不尽然都是对他发的，更多是几个聊天室的数量标识。
但作为一个平日高强度水群的人，日常点开常水的几个群然后拉聊天记录是他的习惯，就为了不脱节、不火星，但是在这种时期就该抛开一下习惯了。
只去点开某些人私发的未读消息，结果然后发现都是些近乎「分享、转述日常沙雕事、破事」的内容，也就夜烟的内容比较特殊，讲述的是自己决定去感染者监狱「逛两圈」的决心。
她终于打算进去了吗？
打出一串鼓励性质的话语再补上一句跟兰斯洛特好好商量的建议，楚信然再重新关注那些没什么实际内容的问候，最终点开的他之前主动发出的聊天，白面鸮在一分钟前回应。
白面鸮：“101010111101000，伊芙利特已接收消息，对你的长期未响应有过热现象，建议更换散热装置。”
内容一如既往的很有Win10特色，令他哑然失笑打起字来。
楚信然：“这就闹别扭了吗？好吧，我会换方式的，正好顺路，给她带些零食吧。”
白面鸮：“关键词：油炸食品、辣椒干、薯片、太阳花籽，请在赫默医生注意不到的漏洞下进行。”
楚信然：“这关键词是她说的么？这小丫头就想着打劫我这一次吧？谁出的主意，是你还是缪尔塞思？太阳花籽是你加的私货吧？”
十几秒都没有回话，只有耳机中淅淅沥沥的雨声在回响，就在楚信然思索着那边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耽误了回答时，那聊天框动了。
白面鸮：“唉嘿（๑·ڡ<☆）！”
楚信然：“公司见……”
白面鸮：“1010001100011011000100111000001——”
寥寥几个能一眼认出的文本转二进制，意为再见，让他无言的长按聊天框复制发送，将手机待机。
拉上拉普兰德友情赞助的陈旧外套所带的兜帽，楚信然缓缓闭上了眼，脑中回想着自上车后的分析，又睁眼摸出了手机。
他还得通知一下红和伦道夫自己关于这边的发现，以及明天的「事假」。
两天前的动员不只是发布委托，也接下了一则委托，当初口嗨扯出的使徒之名，现在那三个人都还在用。
而他接下的便是三人之中的库兰塔人临光的委托，去罗德岛本舰拜访一下夜莺小姐。
他提出的条件是保密，尤其是对斯特凡诺，并且最好还要支开他。
至于凯尔希反倒是无所谓，那女人亲手打造的情报部门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虽然她也会配合这个条件就是了。
他已经是扯进哥伦比亚漩涡里的人了，罗德岛要保全自己就得撇清关系，就算是外面听到赏金猎人苍七在罗德岛出现，那也是以苍七潜入的形式，而不是被罗德岛干员迎接进门。
简单来说就是个表面工程，不过保密状况下到来也确实是能省去很多麻烦，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避开了绝大部分干员的目光，不论是友好亦是敌视之流。
通告与「事假」通知都分别发出去后，他才算可以安心闭眼，趁着还未抵达的车程再眯一会儿。
他的伤势恢复速度是很快，但也非常的能量守恒，每次负伤都会增加些饭量，也更容易困倦。
只是在半个小时后，他就被唤醒了，被告知已经抵达目的地的消息，交付车费后跑去后座抽出那长条，有了塞进去的经验，抽出来倒是没有折腾太久，打了个哈欠朝着司机挥了挥手然后回过头来，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楚信然顿时稍微精神了一点。
隔着电动伸缩门都能看到莱茵生命的大厦边上停着数辆黑车。
字面意义上的黑色汽车，并排停了七辆，看起来就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令他赶紧摸出莱茵生命所属胸牌在拉杆前刷开，这来自赫默当初给他的白大褂自带胸牌虽然是病人识别，但也不妨碍当身份卡用。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本来还想先去趟超市和快餐店的楚信然先行走近了大厦就见到一群人从门口鱼贯而出，有男有女，年龄从十几岁到四五十的都有，着装各异的模样唯独源石法杖的感应几乎是每人都有。
这是一帮术士？还是说用法杖设备的另类武装干员？
退开身来让他们先走的楚信然默默地望着这群人，看着像是两批人，一批人腰佩长剑，身负法杖，穿着风格大多像是传统巫师，另一批人手中也没拎什么东西，穿的相当现代，甚至其中还有几个外套下是唐装风格的内衬。
这两批人都瞥了眼门口站着的楚信然，第一批人中有个黑发蓝瞳的长裙少女疑惑的看了他好几眼，直至一旁的长相相似的小女孩扯了扯衣角才歉意的笑笑然后被人流携着走向前方的几辆车，而第二批人之中那几个有着唐装风格内衬的年轻人目光更为直接，堪称失礼的盯了他好几秒，甚至明显想要脱离队列但又被一旁的大叔阿姨们以眼神示意别做多余的举动。
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大家上车。
奇怪的家伙。
站在已经宽敞的大门前也没急着进去的楚信然望着这些人分散入车，第一批那看了自己好几眼的少女并没有让他停驻目光，他看的是那几个疑似炎国人年轻人，有黎博利有佩洛还有菲林，那黎博利小女孩最为显眼，既是因为那矮小的身形也是那生涩慌张的神情举止。
黑白相间的发色也是突出点之一吧，她也是最早想要脱离队列的，眼下都还回头盯着楚信然，视线相交然后又抖了抖缩回了车厢。
这惧怕的反应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是本性怕生露怯还是对自己另有了解。
若是后者的话，那身着装莫不是个龙门人。
而当那些车开走后，楚信然回头看了看一楼这人员不多的空阔模样，又退出了大门。
还是去趟超市和快餐店吧，再怎么好奇也不能忘了这个。

NO.95:水深。
（泰拉水深，果然有别于源石技艺及纯粹非人类的智慧生物，其他的不多说，毕竟这次剧情就是剧中剧模式的玩意儿，拿了一群人的档案资料瞎改，真假参半，无怪乎笔者一开始觉得人物关系和剧情发展都冲突蛮多，能正经笃定的东西不多，看后续解释吧，全是坑。
我去驰骋冰原了！）
“那么这些东西我就带给伊芙芙去咯，你这几天不在的时候虽然不算是实验密集期，但那孩子一直有些闹别扭来着。”
“嗯，去吧。”
与缪尔塞思挥手作别，看着她朝着自己与白面鸮挥了挥手然后步伐轻快的朝楼梯口走去，楚信然也就明白伊芙利特又被安排到八楼的宿舍去了。
跟那些孩子一同的集体宿舍，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不过听说上次逛街时买了不少小东西，能稍微装点一下伊芙利特的小床小桌。
这着实不是个能细想的话题，毕竟楚信然记得很清楚，伊芙利特的室友们很早便已是病入膏肓，迟早有一天沦为空洞的傀儡。
届时那些孩子的会是怎样的下场，莱茵生命上层又会是如何的处置方案……
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就该再下一次地下实验场了，倒是不清楚这次有没有塞雷娅女士「探雷」。
若是那位女士因为与伊芙利特的相处以及与赫默关系的缓和而稍微更谨慎一些，知道知难而退的话，倒是更好一些。
他又不是非要指定对方来吸引注意，反倒是因为对方非要出现才让他不得不将其列入规划，倘若不在反而省心些。
但或许不太现实……收回目光的楚信然看向已经回过身朝着办公室走的白面鸮，略微加快步伐跟上问道：“说起来我在上楼的时候撞见过一大拨人从公司大门出来，一拨人穿长袍一拨人穿着和莱茵生命制服相似的服装，你知道他们什么情况么？”
正将手掌抵在感应器上的白面鸮闻言，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就被另一个声音串了过去：“ISAR，全名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Astrological Research。”
正在靠门边上的饮水机前接水的赫默看着走进办公室的白面鸮与楚信然，也是回答问题的人：“国际占星术研究学会的成员们，以及普洛特企业的工程师们，他们是来和公司洽谈合作事宜的。”
“你好，楚信然。”说完她才补了个招呼。
“你好，赫默医生……”楚信然礼貌回道，然后重回话题，“占星学还能同现代科技结合么？相较于那些工程师，当我看到莱茵生命里走出一堆巫师时可真是意外。”
“不清楚……”赫默摇了摇头，“我对神秘学的领域毫无研究，占星师在我眼里也和其他占卜师没什么区别，这是高层们的期望，老实说我也觉得科研公司和神秘学组织扯上关系有些荒唐，但缪尔塞思和麦哲伦都挺感兴趣的模样，让我想起大学时的某些同学。”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大学时的某些家伙对什么占卜啊测试啊情有独钟……”楚信然失笑道，“但莱茵生命的各位领导总不会怀着一颗少女心吧？”
“谁知道呢，哪怕是如今的我也不太熟悉十三楼以上的那些人，只要那些人不干涉我的项目我就不想分心。”
赫默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过来，而一旁的白面鸮更是早早的走向了自己的岗位，仍是从头到尾平平淡淡的表情，还真是看不出刚才跟缪尔塞思一起接应自己帮伊芙利特偷渡零食的人是她。
但仍有着直接的证据便是她手里抓着的葵花籽，以及存于聊天记录里那颇具东国ACG文化的敲头吐舌颜文字。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谈合作，你们公司不就是要有大动作么？我建议你还是稍微关注一下他们的好。”
听到楚信然这番话语，赫默问：“你注意到什么了么？”
“没有，只是涉及占卜的合作，我最先想到的便是炎国曾经的君王们都爱的那一套，在做某些大事之前，先来一卦再做判断，而这样的大事，现如今大抵只有你正在负责的升华项目吧？”
望着赫默那微微沉下去的脸色，楚信然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推测而已，根据现有情报的推测，真实性受到情报的大幅制约。比如……现在你还没接到通知就有别的可能，或许是贵公司又想搞出新的大项目了，我能问问那个普洛特企业又是做什么的么？”
“工程设施设计相关，跟梅尔那个工作室的职能有部分重合，但他们更注重某些多线路精密仪器的建设维护。”赫默回答。
“你这不是挺了解的么？”
“因为这家企业也在大都会区，走出莱茵生命大门朝东走两条街就是那家公司，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千米，你怎么这幅表情？”
赫默看着楚信然一脸古怪的样子问，这话也让白面鸮默不作声从电脑屏幕旁倾斜探头，再缩回头去熟练地调出了室内监控分流截图。
“这是由衷诧异这帮人懒惰的表情，这种距离还要开汽车过来着实死宅，有这功夫不如蹬个自行车。”
赫默一时有些无言，竟觉得有几分道理，讷讷道：“大都会区的公司很少见到配脚踏车的。”
“你这在奇怪地方正经的模样反倒难住我了……”楚信然抬手扶额，“不过这就跑题了，多线路精密仪器的建设维护啊……”
他若有所思然后迎着赫默的目光「遗憾」摇了摇头：“想不出来，总之你有空就注意一下吧，倒不用特意去查，这可对你的职位发展很不利啊。”
“我已经做好辞职的准备了，只要伊芙利特最后的那些测试值都能稳定。”
“呃……”两度语塞，望着对方那认真的双眼，楚信然又回头看了眼白面鸮的方向，后者像是没听到一般，一动不动的被屏幕挡住，显得非常虚假。
这时候装有什么意义？重新回过头来的楚信然望着仍然注视着自己的赫默，叹息道：“那么辞职要去哪呢？”
“还没找好。”
“那就找好再说吧，实在不行……算了，没什么，到时候再说吧……”楚信然说着将那被提带套好的日晷刀撑在手边做手杖用，“这方面的去处或许缪缪能给你更好的意见。”
日晷刀没有日晷，刀身便与苗刀的制式没什么区别了，平直的长刃被封在刀鞘里再被提带套上看起来就是一根细长的棍子。
显然，楚信然终究还是接受了拉普兰德的善意，并再次留下了一柄手枪以及六十发穿甲铳弹。
当初过来还刀还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再来一次的发展，令他不禁想到火神还未完工的那对刀剑。
那位工匠是不会闲到每到一个步骤都会发讯告知于你的，她通知你的那一天，只能是完工的时候。
不过按照当初说好的时间，倒也不算远了，反而是自己该担心能不能在期限下忙完。
这哥伦比亚的水真是深得超乎寻常，偏偏还都被自己撞上了。
“我有考虑……”赫默微微颔首，“但要让她不真的牵扯进来，我还没想到办法。”
“有什么必要么？”楚信然刚想耸肩，结果一抽就被刺痛弄得动作有些变形，让赫默的目光变得有些疑惑。
但他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你直接问她对哥伦比亚其他的科研企业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什么交集，以她的热心与健谈程度，你想知道的自然会知道。”
赫默沉默了片刻：“只是觉得那样会不太好。”
“这就要你自己想好了……”楚信然摇了摇头，微微挺直了腰杆沉下肩给自己一点放松，“我去换件外套，你先忙吧，塞雷娅女士和麦哲伦小姐在么？我明天又有出行计划，在明天之前至少问候一下那两位。”
“一个大概在防卫部，另一个大概在梅尔的工作室……”在旋转椅上转过身子，赫默看向面前的屏幕，“找不到的话我帮你打电话问。”
“你有塞雷娅女士的电话？”
“她负责炎魔计划的安保环节，我怎么会没有联络方式？”
“真有道理，那么你忙着吧，我去跟她们聊聊。”

NO.96:迟来的信赖拉满。
（昨天的怪猎真是微妙的连接质量不佳，和朋友拖拖拉拉打到霜风飘收手，今天顺利点大概能结束开荒。）
说的是问候，就确实是问候，楚信然既没有对塞雷娅谈及赫默相关的话题也没有聊伊芙利特的状况，更没有扯到莱茵生命地下基地的事，只是去打了个招呼，顺道提及明天自己也不在的消息，顺便问问今晚是不是还会来聚餐。
在收到明确的回复便离开了，前往鲁特拉工作室时也确实见到了那位对探险话题格外健谈的科考员小姐。
不过在打招呼的同时也顺道对梅尔提及之前的委托物，给出了五星好评似的反馈。
只可惜对自己作品全部相当自豪的工程师梅尔唯独对纯粹的爆炸品没什么热情，兴致缺缺的模样反倒让麦哲伦有些好奇，想知道梅尔姐给楚先生做了什么东西，居然面对好评没有立刻做出自我夸耀的反应。
然后她的好奇心就被楚信然以炎国山岭的民俗传说给带过去了，直至晚餐时间被短暂解放的伊芙利特找来，小女孩还在闹着别扭，以非常符合年龄的方式等待着青年的道歉，浅显到连赫默都能看出来。
不过青年道了歉也效果不佳，毕竟他明天又要出行，着实没有时间陪她玩，只能寄望与其他人的开导以及孩子自身的懂事了，就算承诺以后有时间就会过来也过不了自己那关，他很清楚自己最近的行程是怎么个排法。
不过孩子不怎么懂事的，反而能逼得监护人更通人心些。
“那孩子的反应你别放在心上。”
难以想象这番话是赫默医生主动开口，或许是晚餐时都在关注伊芙利特的反应，才会将那特意安排坐在一起俩人间的僵硬看在眼里，在各自饭后各自安排最后连孩子都离开后，她才主动走向楚信然说。
“从以前开始，缪尔塞思和麦哲伦经常和她讲外面的东西，上次出门短暂的缓解了她想出门的想法，但这几天都在嚷着要出去玩，还要出去找你。”
“以她那可爱的小脑瓜大概觉得我在独享外面的花花世界吧……”楚信然笑道，“安心赫默医生，我对小孩子的心思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样就好……”不善言辞的监护人却也相当了解青年，知晓他那不说假话的自我约束也就稍微放心了些，“相较于你来之前，伊芙利特的变化已经很大了，她非常喜欢你和缪尔塞思以及麦哲伦，所以你最近不见她才会显得有些焦躁。”
“小孩子的想法向来简单明了，可以理解……”青年点了点头，“而且这样好几天不见，我这个大朋友做的也确实有些失职，但要让她明白这些的话，赫默医生，这种状态只有你和塞雷娅女士开口她才听得进去啊。”
“我和塞雷娅？”
“和另一个朋友之间的小矛盾小冲突，孩子会向其他朋友抱怨，但其他朋友的安慰和出主意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这时候通常得由称职的父母来开导一下，但那孩子的父母在哪呢？”
青年似笑非笑，“监护人倒是有两位对吧，一个刻板严厉，一个不善言辞。”
“老实说你们两位这种组合根本带不好孩子的，塞雷娅就够不懂婉转柔和了，再加个不能第一时间关怀孩子的你，这孩子能不报复社会本身就有足够的善良吧。”
“呃……”不善言辞的监护人真正沉默了下来，被这样直接的话语伤得很深。
“不打算反驳一下吗？”
“没什么好反驳的。”赫默闷闷的说。
“想要改变么？”
“要怎么做？”
“嗯……”楚信然故作为难的模样摩挲着下巴沉思着，“这种问题无非就两点，一点是知道孩子喜欢什么，一点是意识到孩子需要什么，但说起来简单却很难做到，按你这情况……
大抵就是多看点相关的书籍吧，儿童教育之流的，然后就是稍微改掉一些沉默寡言以及一点点的勇气。”
“勇气？”
“与塞雷娅女士一同教育伊芙利特的勇气……”楚信然说着，注意着对方微微变化的脸色，有些好笑，“不要做出这种排斥的表情啊，教育孩子要兼具严厉与柔和，塞雷娅女士在前者有些过剩。
虽然仍有女性的感性却被她自己所压抑着，这种就是失衡，需要另一个人去警醒以及应对她对小伊芙利特的过度影响。”
“你觉得这样的人选，除了你还有谁能胜任？缪尔塞思？麦哲伦？白面鸮？不现实吧，塞雷娅女士的性格注定了这三人都很难与她打好关系，更别提正面相抗了。
嘿，不要这么盯着我，我很忙的，我可是知心大哥人设，再干这种活是OOC，而且我也没打算要同那位女士闹崩，我可没立场去对她反映她的做法不对什么的。”
听到最后，这位女性垂下了眼帘，首次暴露出柔弱的神态，一直以来她都是安安静静又严肃认真，哪怕曾经面对怪物的尸体，握着解剖刀的手也不曾颤抖过。
但现在证明了她不是没有害怕的东西，她害怕的不是处理人际关系，而是改变一直以来的人生态度、生活目标，以及做出行动后与塞雷娅之间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的关系。
这个黎博利人其实很重视和那位从大学吵到现在的瓦伊凡人吧，哪怕她都说不清彼此是朋友还是互相厌恶必须虚与委蛇的同事。
但在她那从小到大都没几个真正朋友的人生里，这样一个人反而是独一无二的，彼此了解，又彼此对立，有时像是朋友，却又更多时候宛若敌人。
但这两人的「战斗」从很早以前就是以赫默的冷淡处理为常态的，眼下却是要真的对峙，她对自己反而没有信心。
可就算是她露出这样柔弱的姿态，青年也没有怜惜的意思，既不改口也不回转，开口道：“害怕么？所以我才说你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勇气，你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赫默医生，懦弱的人不会第一时间响应我当年的发信，远赴萨米手执手术刀的姿态，很多猎人都做不到你那时的耀眼，你那时的回信让我非常高兴，你愿意相信我说的话，我也以此证明了我没有说谎，句句属实。”
“那时候的你不喜欢我，直至现在，我知道，如今你虽然不再用楚先生这种称呼了，但我知道你的接受是有着被胁迫的意味，被现实所胁迫。”
他微微躬下身来，不再居高临下，微笑述说着让女性更显无措的话语，“但那时候你和白面鸮相信我的举动真的令我很高兴，我便在那时也对你们回报以信任与友谊，现在我也会为你出主意，综合考虑你的人际关系、能力水平、个人性格所打造的最佳方案，只要一点点勇气而已，这样的勇气，那孩子难道不能给你么？”
办公室里非常的安静，这间办公室平时就该是这么安静，没有跑来串门的缪尔塞思，没有随着缪尔塞思一起来找楚信然的麦哲伦，也没有最近才非常自由以至于频繁过来的伊芙利特，只有赫默医生与白面鸮医生，安安静静的工作着。
最近的热闹让这里有了不少人气，但这里的成员却还保留着原本的习惯。
面前的屏幕早已因为长久的无指令而陷入休眠，不论是赫默的桌面还是白面鸮的，赫默望着脚下的地板，白面鸮望着远处的两人，熟练地无视视界中浮现的红叉和错误警告，继续安静的给那两人营造毫无打扰的对话空间，甚至没有打开录影模式。
而在这样静谧的安静中，赫默终于缓缓抬起头来：“我明白了。”
她给出了回复，神色也不再畏缩，直视着楚信然的笑容，“那孩子都能改变，我也能。”
楚信然点头。
“正是如此，其实就人际关系的而言，你和那孩子完全是一样的，请勇敢地给孩子做个榜样吧，赫默医生。”
“叫我赫默就行了……”赫默侧过身扯过桌面上的纸巾直接就着呵气擦了擦眼镜，“我也想道歉，没能回应你的友善。”
她重新戴上眼镜，“我也能叫你信信么？虽然有些，嗯……难为情……”
“那就没必要勉强自己的，我听着其实也蛮奇怪的……”楚信然摇了摇头，拽过一个椅子，终于能坐下了，“你说是么？白面鸮。”
“赫默医生有这种爱好或许算是某种奇点。”毫不掩饰在围观的白面鸮道。
楚信然扭过头看向她，“看吧？”
“那，重新认识一下，信然……”赫默伸出手，“以前的排斥，抱歉。”
“没关系，赫默……”楚信然伸手相握，“我也能理解自己有时候表现的有多讨人厌，正如我也讨厌过某些人那样。”
然后又伸回手说，“人在有些地方务必改变，却也有需要坚持的诸多事物，对我而言，包括生活方式，因为这是我的生存方式。”
“我以前一直不想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的出身和过去……”赫默叹气，看了眼右边远处的白面鸮回头问，“什么样的经历才需要这种生存方式？”
“观察一个人，分析一个人，了解一个人，这确实会令那个人毛骨悚然……”楚信然非常理解的说，“但我要必须这样对待每一个重视的人，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保证我自己的安全。”
“因为也有人这么对待我，我只是在用同样的方式对抗他们以及自保。”
“但这着实不是个有趣的话题啊，所以既然是朋友就没必要提及了，赫默，你还是烦恼烦恼你要怎么兑现你自己的回复，先把那个闹别扭的熊孩子教育起来吧。”
“你，你们让我好好想一下。”
转过身去双肘抵在桌子上，一脸烦恼的双手撑着头，赫默顿时感觉这话题才是足够沉重。

NO.97:以及这边的心情不快。
雨声淅淅沥沥，电视上的气象频道也在播报着近日的降温，有着一对鹿角的天灾信使站在简单易懂的光幕前，抬手间便有哥伦比亚的各地区气候的显现。
并非后期忙碌的结果，而是哥伦比亚本身的便利。
自古以来都靠着天灾信使们代代相传的经验预知天象、警戒天灾，一步步积累起相对完善的理论，这部分程序的特殊之处在于源石技艺参与的环节几乎没有，这意味着天灾信使的门槛并不如常人想象中的那般苛刻到只接受术士，只要你肯认真研习那些文献经验，培养天灾信使的学校也是有的。
虽说如此，但天灾信使的数量依旧稀少，只因能扛过那些厚重资料书的信使同样不多。
常人想象中天灾信使的门槛是必须要懂得法术，因为预知天灾在他们看来就是这样神秘强大的东西，而事实上天灾信使的门槛在于能否在学完全部课程的同时通过考核，这是泰拉各行业中最吃知识量与经验度的职业之一，且工作环境通常与轻松无关，更谈不上享受。
也正因此他们能够得到尊敬，得益于他们的认真负责才有市民的便利。
这一点，连寄居在这座复合城市的不法分子都愿意承认，指的便是这看着电视的壮硕男人。
当然，或许他无法代表所有的不法分子，便如同此刻打开的大门前，年轻人跨门而入，唇边挂着那抹熟悉的笑意，薄而锋利，像是随时都会赶赴一场林间狩猎的贵族子弟，已然锁定了猎物的轨迹。
“看那些糊弄人的预报，有意义么？”年轻人望着那坐在长沙发上高大背影，顺手带上了门，为了保证对话始终的密闭性。
说来也奇怪，当他将门关上的那一刻，室内的灯光都黯淡了几分，仿佛上方那精致灯罩内的电灯出了些小小的问题。
但长沙发上的身影却也没有通知酒店柜台的意思，甚至不曾抬头，就只是继续看着电视，屏幕中的天灾信使依然在讲述下周将宣布哥伦比亚的秋季步入尾声，在最后的几次小降雨后，就该迎接11月开始的寒冷，敬告各位出行当有更温暖的着装。
男人的无视并未让年轻人那张精致的面孔僵硬，他依旧维系着那优雅又薄凉的笑意，坐上前来坐在一旁，同样望着那电视，开口的话题却依旧围绕着对方。
“我听说你带着那位屠龙者去了德克萨斯家的公司，然后一身湿漉漉的走回来，听起来就状态不怎么好，怎么？你是遇上了什么事不打算分享一下吗？凯里。”
年轻人问道，但话语中并无关切的意思，加上嘴角至始至终都不曾捋直的弧度，倒像是在幸灾乐祸。
“我若是打算隐瞒的话，你根本进不了门……”男人淡淡的说，“有没有想起一些没能完成的琐碎小事必须得回去做之类的？”
“有啊，然后就被我掐掉了，这是什么对抗演练吗？”年轻人说着直接笑出了声，戳中了他奇怪的笑点。
“让你时刻注意自己周遭可能遭遇的危险，不要被女色和权力场迷失了自我，有什么不好么？”
“呵，这里没有外人何必说这种鬼话。”
年轻人说着，望着屏幕上已经开始现出幕后名单的画面，抬手拾起了桌上的遥控器，调换着各式的频道，而一旁的男人也没有阻止，只是终于扭过头打量着年轻人这次的衣装，确实是一套猎装，只是用料并不像真正打猎的装束，显得更像是种扮演。
“你又去哪家舞会欺骗女性了？”
“我那叫骗么？那是一场交流，心灵的交流，彼此都能获得满足与释放，最后尽献于主。”年轻人也看过来，眉眼中神采飞扬，像是夸耀自己的战绩。
却只是令男人叹气：“现阶段还如此招摇，我只是一身湿而已，换做是你，怕是一身血。”
“哇哦……这么危险？你是想让我猜么？这可不行，我只猜美丽女性的谜题，你也不是彼得那样打哑谜的欠揍人士吧？”
“守秘人。”
男人开门见山，抬起手来捻揉着干燥的袖口，一说出这个称呼，便会记起那一瞬间的潮湿的压迫，还有那隐藏的极深，犹若幻觉般的崇高感。
就像面对那几位祭司一般，让他愈发肯定自己曾经那不可小觑对方的想法。
“他就像传闻中那般，没有武器，没有并肩而行的同伴，孤身一人的踏足我为那深海猎人设下的陷阱里。”
“呃……”年轻人笑容收敛，肃然坐直，“困住猎人的陷阱，被龙挣脱了吧。”
显而易见的事实足够令他笃定说法。
“他的精神有着特殊之处，我无法直接的入侵，而他的战斗经验又异常的丰富，德克萨斯的人本营造出了满是优势的战场，却被他步步扭转，一人击败了两个小队还骗过了我……虽然这份欺骗有我对他的信息仍不够了解的原因在内，却仍是个棘手的家伙。”
“我老早就听约翰说你对守秘人有某种执着，哪怕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起过冲突仍然无比警惕着对方……”
年轻人听完男人的话露出无奈的神情，“可这样的高度评价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说，我说你，不会是好那一口吧？不是玩笑哦，我是很认真的在问，毕竟我们那十四个人里，你一直是欲望最古怪的。”
被如此的中伤，男人却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是他无视了前面的一大串话，只注意了最后一截，因而疑惑道：“什么时候求知与解密也成了一种古怪？”
“跟大家一比就最古怪……”年轻人松了松肩，“我们多少能够理解你为什么执着于那家伙啦，或许他的秘密和他所守护的那些秘密确实对你极具吸引力，但可不能因此而过高描述对他的评价才是。毕竟这份评价，将是我们这些未曾与其交流者的第一手资料。”
“不要加上你那不必要的脚注。”
“过高是么？雅各也与他接触过，你听过他如何评价守秘人么？”
“不清楚，我只记得守秘人身边曾有个不错的深海猎人，倒是有些遗憾这次见不到。”
这副无所谓的态度让男人摇了摇头，对这种人说这些没意义，他要换个角度：“你知道守秘人的另一个身份，是赏金猎人对吧？”
“你想用他狂猎的名头来说明么？大家可不在意这个。”
“我只希望你意识到莱茵黄金的背后是另一支人，他们所认定的狂猎皆是古老的继承者。而同时，奥丁身边的那只鹰也在这里，他们的研究在侵犯我们的领域，也不介意在机会到临时对我们出手。”
“又回到了几天前的话题了是么？”年轻人说，“细数哥伦比亚有多少势力，又有多少知道我们并对我等虎视眈眈。”
“还有斯特凡诺，那个「博士」。”男人低声说，“你可以觉得我在小题大做，但我们如今的情况必须小心谨慎，你不会想被选入觐神之道的不是么？”
“呃……”听到觐神之道，年轻人无端的打了个寒颤，望着这个敢说出这个名词的男人瞳中满是见鬼的惊疑，又在数秒后释然的感叹，“所以我们就说你是个很怪异的家伙，连那个地方都敢随意说出口。”
“我们十四位主教，每一个人都是他人眼中的怪异者……”男人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你自己足够小心，现在都还没到11月，总部的回答是要我们至少撑到11月10日，你尽可以张扬，但务必小心。”
“你自己更小心些吧……”将遥控器放在桌面，扫了眼播放着泰拉新闻的国际电视台那略显滞后的消息，年轻人撑着膝盖起身，“你越是这么重视对方，我就越觉得你手下那位屠龙者会给你惹上更大的祸事，今早用掉吧，犹大。”
“他是我撬开吉诺维斯与德克萨斯两个家族最有力的敲门砖……”犹大望着站起身整理衣角的他，“我在努力的打磨成能派上用场的模样。”
“听我的，吉诺维斯家族早已只剩下废址，德克萨斯家族已然半数在手随时可以自入主，只需要抡起铁锤敲就行了，犯不着试那砖头。”
“如此粗鲁，在你眼中两位家族是那样轻贱的女人么？马太。”
“失去了沉淀的家族与毫无内涵的乡野贵族小姐没什么区别，只能充作甜点，不可当做主食，你不能质疑我这方面的眼光，犹大。”
“但现阶段，你动那一个村姑，围绕乡野的四国公主便会对你出兵而来，你会动手么？”
“哇哦！你终于上道了嘛——”年轻人很满意男人能跟着这话题做出这样的类比，重新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招了招手转身朝着大门走去，“说的有些道理，所以各自小心吧，两天后的行动再见。”
“再见……”
两位主教互相招手道别，又恢复了一贯无关者在场时的气氛与模样，直至对方离开的关门声响起，男人才回过头来，看向电视屏幕上放送的卡西米尔骑士越野赛冠军遇刺新闻，那过去足足两个月的注脚时间令他毫无兴趣，又调回了最初的气象频道。
但没有回放功能的电视显然无法满足他重温的想法。
秋季最后的几次小雨，这种会令他心情格外阴郁的气候还真是不想看到。

NO.98:雅各为什么不说的原因。
（很期待年的档案内容）
坐落于山谷中央的黑色祈祷堂被淅淅沥沥的雨点击打着，在山间的水雾映照下显得愈发悠远，有着一股独特的意境。
这是一座「苦修士祈祷堂」，苦修士们不允许自己接近繁华的城市，怕世俗的纷杂喜乐影响自己虔诚信仰。
所以这间祈祷堂才会建在山谷中，这样的祈祷堂完全由苦修者们自己建成，他们以此充作自己对神虔诚的证明。
也因而远离城市，也远离村庄，除却同为苦修者的同伴，也就只有迷路的旅人或是热爱新奇的探险家才会找到这里。
但在今天的雨幕中，这座祈祷堂的深处不再传来唱颂的声音，只有铳声不断地响起，就像被什么人不断地进攻，震动和轰鸣接连不断，最后是从顶端炸开的碎石，那个「像」字也就可以拆掉了。
这里确实是在被进攻着。
让这刚穿越山林，好不容易行至近处的黑袍人们有些骚乱，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最前方那身披主教长袍的男人身上。
“加速前进！做好战斗准备！保住圣教的财产！”与所有人一样既是为了避雨，也是为了遮挡面容的套着兜帽，那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威严，付诸的行动更是一马当先，让这支队伍也跟着拔足飞奔。
但当他们冲入门内，又立刻放缓了脚步，只因这祈祷堂内的走廊竟然毫无光源，幽深的内部通道看起来便是黑压压一片，搭上一些惨叫和刺耳的声响一起食用，不免担心是否会有危险的东西窜出来。
这时便有人扬起手中的长杖，那之前还被他在泥泞路中充当拐杖使用的长杖上焕发出柔和的光亮，照亮了弯曲的木质大梁以及正在滴水的顶部。
一派年久失修的模样让队伍里的不少人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可走在前面的男人并不在乎这些，他虽然同样放缓了步伐却也是大步流星，只是目光会不时瞟过那些被柔和的光亮映照的墙壁。
那上面是色彩斑驳的壁画，就像教堂中讲述神圣源典的彩窗那样讲述着不同的故事，只是壁画的风格远比彩窗要来的粗犷而简单，透着一股原始的意味。
可那些壁画看起来确实足够宗教，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可怕的巨兽在伤害孩子，恶劣的天气在毁坏高塔，濒死的君王在烈火中浅眠，群起的怪兽搭建着新的家园、而顶端，又有着无数触手的巨兽注视着一切……
这些壁画都有着几百年的历史，男人口中所说的圣教财产同样包括它们，眼见它们没有损坏，男人也就稍微放松了点神经，哪怕远处还有声音响起。
听起来不是轰鸣了，而是流水声。
而这条幽深的道路尽头，满地都是死尸，出乎预料的尽皆衣着华贵，连同大厅的装潢都无比华丽，辉煌的廊柱以及布满浮雕的墙壁都遍布血色。
这些都是受害者，却又看起来与苦修毫无干系，而到了这里，就有了正常的烛光甚至连壁炉都是正常燃烧着的，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脸上都残存着茫然或是愤怒，僵硬的手中捏着或利刃，或短铳，或长杖的武器。
这一幕让所有黑袍人都沉默了，而领头的男人摘下了兜帽，朝着更上方的楼梯口狂奔，不需要他出言，其他人也紧随其后，而当他们倚着那古怪的声音冲到祈祷堂的高台时，这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天花板。
敞开任凭雨点落下的巨大空洞带来了密布这片空间的微凉水汽，残留的炸药味都显得不在刺鼻，引人注目的是那缩在角落里跪地求饶的老人，还有站在他面前那少年般瘦削矮小的身影。
对这群人均一米八的黑袍人队伍而言，那看起来堪堪一米七出头的身影确实就像未成年。
可就算是未成年也该是危险的未成年，足以让所有人摆出进攻的架势，然后被面前男人的抬手所阻拦。
这时候还要等吗？人们有些茫然，但对男人长久以来的敬畏和服从都令他们不得不选择冷眼旁观。
他们毫无动作，可那样人数的脚步声是难以隐藏的，但就算这样，那少年般的身影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略显宽大的黑色袖口下露出的手腕中捏着木棍似的武器，鲜血从末端缓慢的滴下，在地上划出并不连贯的轨迹，却在一直朝着老人延伸。
“救命！救命！”
那约莫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对着远处的黑袍人们做出了最及时的反应，身披黑色神甫服的他望向为首男人的目光更是宛若蒙主所救，悬挂于胸前的沉重倒十字架随着急切的动作而胡乱摇晃，嘶哑呼喊着：“雅各大人！救我！救我啊！我为圣教守护了三十年祈祷堂！我……”
面前的人并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时间，木棍般的武器只有近处才能发觉是一柄利刃，简单明了的刺入了胸口，完全不给其机会的拧动剑身，便有自伤口中绽放的血蔷薇刺入邻近的血肉组织，进一步断绝其生机。
做到这一步，他才干净利落的抽出剑刃，回首望向身后的这群人，显露出确实未成年的脸来，让队伍有些骚动，没想到做出这一切的凶手竟然是个孩子。
一个龙族的孩子。
这是否算作秘教已经进入监察司视野的信号？
毕竟身处炎国的土地，在这春都与瓯地的交界，大家都有作为不法者的自觉。
“守秘人？”作为领导者的男人问，一张脸上被鳞片覆盖一半，有着一双令人心悸的金色竖瞳。
“雅各，弥赛亚教派的雅各，还是说海神教团的雅各大主教……”
少年看着那个男人，冰蓝色的瞳中有着血色菱形缓慢开合，同样是竖瞳，他的眼瞳甚至比对方更加诡异妖冶，“你不动手么？”
他说着，甩了甩那长剑上的血，而男人的目光却越过了他，放在了他身后的巨大壁画上，那是这座祈祷堂最大的壁画，也不同寻常的不再是简陋的线条而是更接近现代的风格，一个巨大的怪物从天际探出头来，延展着无数飘摇的触须吊着一群人的身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欣喜，而更下方的地面上，一头恶魔安静的望着，看起来有些意义不明。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那无数触须的中段，那里有着一道狭长的豁口，整齐截断了所有触须，那豁口是真实的，他上次来这里时，也没有那样的豁口。
“我也想动手，但还没想好怎么越过你身后那个东西。”
他这话让身后的人群都看向了他身后，大家的目光都先是被那壁画所吸引，然后便是费解，直至两秒后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大家才看到那空气的扭曲，那是反常的雨水，并不下落而是汇聚在一起。
在它不动的时候，大家都没发现它的存在，而当它一活动，那庞大诡异的外形便展现而出。
真正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都不会对那外形陌生，既是一种图腾亦是一种传说，还是一个族群长久以来被认定的原型。
那是一条龙。
透明的水流就像一面明镜，时不时映出墨绿色的身躯，带着极强的压迫与威严。
“有祂在，您好像犯不着用上炸药。”
“祂是为你而现身的，雅各……”少年说着，微微提起甩尽血流的长剑，长袖上的灰白色纹路也随之扭转，这身古意的黑灰白服饰中透着炎式水墨韵味，却被那柄造型诡异的长剑给败尽氛围，“我的目标一开始就是你们，结果你们迟到了。”
“那您现在满意了吗？”男人问道，手指搭在腰间的短杖上，“我们在炎国的核心已经被您如此轻易地摧毁，甚至还毁坏了珍贵的文物。”
“不够，我希望我走到哪都见不到你们的存在，听不到你们的消息，而在这之上，我还要知道那个黑色天使的下落。”
“我不知道您从哪得到这样的误导，但我们确实不曾见过所谓的黑色天使，萨科塔人若是出没于这片土地，不该是您更早得到消息么？”
“她出现过，和一个东西在一起，那个东西阻拦着我，当我击败它时，她消失了……”少年用维多利亚语说，“用的秘术的手段，现场落下的是你们的徽记。”
他说罢抬手，左手的袖中甩出一枚烙印着倒置章鱼的纹章。
那枚纹章落在地上溅起点点水迹，从那东西上收回目光的男人面色平静：“再浅显不过的诱饵不是么？那个它又是什么？”
“鬼知道，号称要杀光人类的怪东西，分明还用着人类的模样，嚷着自己还有兄弟姐妹。而所谓的诱饵，总要有所联系才会有所行动……”
少年冷冷道，“她会从哪得到你们的纹章？你们可以不知道，但我可以让你们知道。”
“一定要动手么？”
“就算没有她，我对你们动手也不需要理由。”
淅淅沥沥的小雨化作了暴乱的狂流，伴随着雷霆降下于山谷在几日后被当地居民所说是那小教堂触怒了宝塔底部的毒龙，这片闭塞土地下的一些传说让当地百姓对这种荒唐的说法深信不疑，监察司的调查因而陷入了极大的阻力，哪怕那些被水浸泡到浮肿的尸体都有着明显是人为致死的伤痕。
但牵扯到一些人口失踪案的现状也让当年的衙门无从判断，只能被强行搁置。
只有在梦中看着这些的青年以及那依然活着的雅各清楚。
“所以那时候让他跑掉可真是难以释怀啊，为什么美术馆不把他也还原出来让我刺几剑呢？”
青年蹲在半空中，望着这已经能够站在第三者视角看的非常清楚，已然超出了正常回忆重放范畴的空间里，再回头看向黑暗边界处涌现的各式怪物们，身旁墨绿色的游龙游移于他的上方，好似还原着三年前的图景。
但不论是身高还是衣着，都已经回不去了。

NO.99:外城区。
（emmm，又99了。）
罗德岛制药公司在哥伦比亚政府达成的交涉，是为期两个月的停靠时间。
通常而言，哥伦比亚政府是不会在意任何医学公司的进驻，但罗德岛制药公司却是值得警惕的。
毕竟在具备足够武装力量的同时，这个公司还拥有自己的陆行舰。
就算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谁也不相信这样的大型舰体里没有配备陆航炮之流的危险武器，除非开放细致的检查。
这份要求被罗德岛的一把手斯特凡诺博士以及副手凯尔希医生的否决，才会导致罗德岛陆行舰不得不停靠在外城区边界，每一位干员要想进入哥伦比亚内城区就得通过不太平稳的外城通道。
废墟般的城镇重建的不伦不类，完整的房屋与残破的建筑相邻，面黄肌瘦的难民们在这里集居，逃避法律的危险人物亦在这里落脚，他们之中有着蹩脚的赏金猎人，有着行径恶劣的雇佣兵，还有直接逃避警署追捕的逃犯，鱼龙混杂的浑水里，黑灰色的色调远高于白色，构成了哥伦比亚政府拖沓两年都没能解决的危险外城区。
这里另有一套规矩代替了哥伦比亚的法律，执法者们却又混杂着真正的警察，显然哥伦比亚政府仍然是想收回这片土地的权威性，但又因内忧外患而选择了徐徐图之。
不过外城区的大家也不关心这种问题，说到底这里虽是不法地带但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大家都清楚国家的实力有多强大，现阶段的混乱还是哥伦比亚政府所能容忍范围内。
但若是真的上任一个统治者，恐怕没几天FBI就来open the door了。
无法着手除草是因为眼下没有斩草除根的余力，但凡杂草堆里冒出一颗毒藤都会被直接剪切，不要小看国家这个概念所代表的意义，至少现阶段没有哪个独立城市能真正抗衡国家，更别提这些连独立城市的实力都没有的组织们。
不过这也不是问题。
打不过它可以加入它，混迹在这种场所里的家伙是不在意自己为谁效力也不在意是否会招致骂名的，大家都只是想过的更好一些，活的更舒心一些。
于是在外城区，一些过的不错的家伙通常都有着背后的势力，但又彼此小心翼翼的隐藏着。
大家都只是大人物手中的工具，当握住工具的手暴露出来时，不但不会带来尊重与敬畏，还会被其他手所操使的工具袭击，大人物也有大人物间的矛盾，学会隐藏身份是哥伦比亚外城区的第一课。
这一课不论你学的好不好，都必须得及格，否则某条小巷中就可能躺着你的尸体。
也因此，当瞥见那位全身都笼罩在灰色斗篷下的男人在探出手时不经意间漏出的古朴徽章时，这位开着杂货铺的老板不动声色的回答着男人所询问的货物价格，然后咳嗽几声传唤着帮忙的小孩来扶自己进里屋。
一进屋便生龙活虎的挺直腰板，拉下的跨闸打开内置的铁门，铁门中走入了刚才还在外面的兜帽客人。
这位客人很懂这里的规矩，也或许是过分谨慎，刚才探出的双手都着有黑绿款的露指战术手套，让人很难从那露出指节尖端看出端倪，头顶的兜帽明显套有内置的骨撑呈现完美又过高的椭圆，遮挡了他那对龙角会在兜帽下凹显的轮廓。
一个龙族青年，令老板眼前一亮的同时，躬身行礼，也让一旁的小男孩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第一次看到李叔对客人做出这种姿态，不由猜测这青年与曾经被引入里屋的客人们有着怎样不同的身份。
而且他或许还差一个变声器……小男孩在心里说，他在这里待了五年，也算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经历过外城区还没那么乱的时候，也经历了眼下最乱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对比每次见到的客人在「功课」上的差异，并恶意的揣测对方在离开店铺后会遇上的对应风险。
但当他再次开口时，那确实差异明显的声线让一旁的小孩吃了一惊，打量着对方那白色的立领，试图从那之间看到某些精密小巧的物件，但又一无所获。
对方似乎真的没有借用什么藏的比较隐蔽的工具之类的。
“老板，给我一条能直达外城东区的快捷路线。”
便是这句话，与之前的温和含蓄截然不同，有着与表情相称的冷漠低沉，甚至连声线都截然不同，让小孩难以分清到底哪个才是假声。
“客人……”老板是年纪近乎五六十岁的中老年男人，并不在意客人的样貌穿着，只是望着他那捏成拳头的手，“我能再看一眼那枚徽章吗？只有这样，我才能知晓您真正的身份。”
客人嗯了一声，弹指间一道雪亮的银光便划出高曲的弧线落在老板那赶忙摊开的手中。
那是一枚银质的徽章，正面以精妙的加工分别在上下左右刻出四只造型各异的生物，这是炎国传说中的四象，分别对应东西南北，且在多个文化领域上有着不同的含义，眼下却只是代表着炎国某个特殊组织的证明。
老板翻转徽章，就会见到那反面只有右面的腾龙，其余上下左的奇异生物都没有印上，代替它们的是一个字，古老的炎国文字，上方的「林」好似两道长矛贯在下方的「足」上，那是炎国在两百年前使用的文字，有着小篆的称呼。
那个字的含义是楚。
刻字人将金属的雕刻与精妙的书法相结合，让这个单字显得凌厉尖锐，这样的笔法在炎国也找不出十个，而在这枚徽章完工时刻下这个字的人也早已老死了，享年120岁。
那位老先生生前为一百枚徽章刻下不同的姓氏，每一枚徽章都因姓氏的不同而有着不同的风韵气势，这百家姓的徽章也都被赋予了无比沉重的含义，却又并不流于炎国百姓的视野中。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用着与徽章一致的姓氏，却对一切都不清楚。
但老板显然是明白的，他看到那枚古字便身躯剧烈颤抖，朝着青年再一次的行礼，这次不只是鞠躬，左手在上，手心向内的双手合抱，高举齐额的俯身天揖。
行完这本该是对尊长所行之礼，老板才双手递回那枚徽章：“请恕卑职的怠慢，楚少主。”
他记得很清楚，这御赐的百家印章持有者的状况，以楚最为特殊，因为持有那枚徽章的家族，已经只剩下一个人了。
但就算只剩一个人，或者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楚家便依旧会保有那份席位与荣耀，那个人也必是楚家的家主，哪怕年纪尚轻、资历尚浅，但他能保住这枚徽章不流于他人之手便是能担此责任的证明。
楚信然当年跟因陀罗说自己也算是少爷，却并不被因陀罗与摩根所认可，连兰斯洛特也权当「你说是，那就是⑧」的态度。
但这其实也没错，因为楚信然在15岁，准确的说，是1090年12月7日的那一天后，就已经是家主了。
1090年的百族共祭之礼，再过四个多月就是16岁的少年在众目睽睽下接过那枚由圣上代为保管的徽章，从而截断了百姓之外的十数个姓氏这几年对其地位孜孜不倦的凿窃，他逐级而下，没有飘摇的长发，只有微微摇晃的头冠，没有厚重的蟒服，只有水墨配色的真丝袍服在风中飘摇，环视着所有注视着自己的大人们，目若朗星，星芒甚寒。
这一幕甚至被宫廷画师作入画中，毕竟祭礼之典的长阶迎来了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家主，自然是值得大书特书，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被列入朝载史册，却惜于不能让百姓们知晓。
这一直以来的保密措施唯独在这一次作为保护措施而大放光彩，否则少年的出国之路大抵会走得更加坎坷。
但显然，少年的身份虽没有进入大众的视野，像老板这类隶属于不同家族与组织的联络者们确实对其印象深刻的。
这些年来关于那位过于年轻的家主，其每年的消息虽然断断续续但也从未真正断过。
而且都颇有些说书般的色彩，令人不得不慎重对待，更何况这位老板本就服务于龙族，甚至可以说他在哥伦比亚正是家族对楚信然关怀的体现，他当年收到的指令就是为楚家少主所服务，在这之上也不能厚此薄彼怠慢其他家族。
而就这一点，那些无关姓氏的炎国人能在他这获得服务帮助完全就是沾了楚信然的光。
但楚信然却没有一点想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他分明是知道的，可他这几年都不曾来过一次，这就让老板待了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正主。
这么一想后者还真不知道是该酸楚、愤怒，还是热泪盈眶……
或许也没那么麻烦，这个中老年人已经习惯了这片区域的生活，也习惯了家族之后派来的那个小鬼，还在这里认识不少有趣的朋友，俨然有着在这真正安家的意思。
这里确实很混乱又有很多危险分子，但也有悲惨却又善良的小家伙，他时常雇佣他们来帮忙。
虽然本质都是在白给，毕竟他这家杂货店卖的都是些看起来并不实在的炎国古器，真正的收藏家不会注意这里，小偷也看不出那些东西的价值，所以这家店也几乎没有顾客。
来帮工都不知道帮做什么，报酬却照发，老板在这片区域的孩子圈里有着相当不错的名声，偶尔还会有孩子的亲人前来道谢。
“没什么好怠慢的，给我一条快捷通道，不要有麻烦浪费时间……”相较于老板心情的复杂，青年无比平淡，“我要在下午一点之前赶到，现在11点。”
“没问题！”老板立刻点头，朝着一旁的小鬼吩咐道，“舟寒，去跟蛇舵打个电话！”
“哦哦！”好像在发呆的小孩应合了好几声快步朝外跑去。
“那个舟寒，也是炎国人么？”望着他的背影，青年问。
“是的，舟家有人在王家手下当差，把孩子送过来受点磨砺。”老板说。
“磨砺……磨出本土的性子并不是好事。”
“您说的是……”老板点头，望着青年那冷淡的目光突然想起，赶忙拽过一把木椅，“楚少主请坐，请坐！”
“不需要，我随时准备走……”青年的话语依旧冷漠，“昨晚做了个关于以前的梦，想起他们在这里安排过你，索性来看看，看来你还过得不错……”
老板笑了笑，不论对方态度如何，肯说话就不会尴尬，“全靠苍天庇佑。”
“苍天么……”青年微微仰首看向了天花板的那一扇天窗，就听到外面「噢噢噢」的叫声，冷淡的问向一旁的老板，“你们这有养鸡么？”
“什么？”老板愣了愣，没听懂青年的小讽刺。
接下来就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推门而入的舟寒朝着老板惊叫道：
“李叔！霜叶姐又来了！这次的伤更重！”

NO.100:害兽所创。
（可以想见第二卷会比第一卷更长，但第三卷就不会了！（震声
）
在外城区，有很多的杂货铺，杂货铺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卖的东西很杂，这些店面面向的不是外城区原本的哥伦比亚居民，而是那些流窜的外乡人。
专业的商人应该知道自己应当面向的顾客群体，这些外乡人，才是真正有油水可捞的客人。
毕竟外城区混乱成这副模样已经等同于难民区了，指望在难民身上发财大抵是个奇妙的梦境。
同时商人本身也是顾客，偶尔会在相邻区域的店面周遭晃荡调查，看看这里是否有多出什么新的面孔。
他们并不急于互相竞争，也没去立刻采用混乱之地常见的违法手段。
反倒是会作为有经验的熟手去认识一下、指点一下，希望对方能在这里多待几天。
在这里开店的、管车的、行医的各种生意都大抵是无证经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沦落于此，大家都是过的同样艰苦的人，若是逼得狠了说不定就铤而走险，这可就不值当了。
而且在这里开店压根不需要做什么，很多新来的自己就待不长久，长久以来的老店还是那么几家，能在打砸抢中留存下来的店面大多有点本事或是有别的关系，大家不求新人站稳脚跟，但起码将生意多做几天吸引些新家伙，这叫带动周边经济。
除开为某些势力偷偷摸摸的效力，也得自己赚点外快添补家用不是？可不要因为在这里待着很危险就会觉得那些势力给出的便是高价。
外城区不少店面的老板都是不起眼的感染者，而感染者不值得给高价。
相较之下，李姓店长要比这些同行的状况好太多了，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既不用作为感染者而被歧视，其效忠的势力也是出手阔绰养个闲人都不碍事的主，再加上本身在这里发展的一些关系做些更正常的生意，久而久之甚至能攒起不少存款。
然后他又将这份存款中切出了部分用于对周边孩子们雇佣上，毕竟在很多事上，孩子有着诸多成年人所没有的优势，哪怕被人嗤笑是在白搭钱，他也在继续维系着那份被雇佣掩盖的救济关系。
这一次，长久以来的努力有了回报，那位少主终究是来了，哪怕是主动找上，却也是他熟悉的孩子牵引而来，想来少主打听自己店面时注意到了对方。
但现在也没空高兴这一点了，当舟寒冲进屋里喊出那句话后，他只能朝着一旁歉然失陪快步走出铁门，一眼便瞧见另一个熟悉的孩子扶着面色苍白的少女坐在竹编椅上。
舟寒口中的霜叶姐，与舟寒一样同是沃尔珀人，一位前正规军，年龄却是未成年。
显而易见，哥伦比亚少年兵的一员，会沦落到这里不是因为哥伦比亚政府终于打算动用军队处理外城区的遗留问题，而是因为她「退役」了。
所属部队被覆灭，这些幸存的少年兵被干净利落的裁掉，因为不曾有过妥善的安排，甚至会沦落到外城区这种地方。
作为一个相貌清丽且没有因过往而留下疮疤的女孩，在外城区的处境通常好不到哪去，哪怕对方还始终握着她那或许在军旅生涯时就一直握着的斧枪，战场的经历也难以为她积攒处置肮脏巷道的经验。
而且她还有着不太良好的心理状态，老板仍然记得当初下雨天时见到这个眼神空洞的少女站在店门口，望着那正门内放置的铜镜，似是端详着湿透的自己，又似在思索着什么复杂的难题。
那时候的她，在发高烧。
而这一次的她，直接就是腰间渗血，腰间掺杂着冰渣。
“怎么搞的！”老板健步上前又朝一旁看着伤口再嘶一声的孩子说，“舟寒你去拿急救箱！”
“马上！”
孩子拔腿就跑，朝着那店铺另一面的隐秘房门冲去，与缓步走出的青年擦肩而过，而另一个带少女来的孩子，还在朝老板着急道：“霜叶姐根本不去老亨利的医馆，她非要来这里，李叔你能不能喊老亨利过来啊？霜叶姐的血根本止不住，她的冰做不到。”
“以前应该是可以的，现在她的精神不太好……”微微蹲身同依靠着竹椅的少女维持同等的高度，望着她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好似昏迷一般的模样，老板探出手下撑了一下对方的眼皮，强迫对方睁眼露出那虚弱的目光，“霜叶！听得清声音吧霜叶？”
“听得见……”少女的双眼虚弱的睁开一丝缝隙，扯出个艰难的微笑，“店长，今天的源石兽，有点多啊。”
这意义不明的话语却令这个中老年男人明白过来，板着脸喊：“都说了你好好在我店里帮工就行了！又跑去应征清扫边境，三次了！三次你都带着伤跑回来，一次比一次重，你以为我这是医馆吗？！我迟早处理不过来！”
少女闻言眼缝睁大了一些，声音你嗫喏：“对不起……我想还你钱，我知道我打碎的东西很贵重。”
“我那时就说了没必要管……”老板皱眉没好气的说，瞥了眼她的腰间见她要因自己的话而开口又赶忙说，“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先止血，我还得喊老亨利过来，你这次的伤看起来不是急救箱能处理的。”
“冰，冻不上，今天的源石兽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不！要！说！话！”
老板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摸出兜里的手机就要开始拨号，就见一只手从身旁探出，前进的过程中双指并拢呈剑，白色的袖口一眼就让老板认出赶忙喊道：“少……客人使不得！她是感染者！”
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一旁的孩子和椅子上的少女都没什么异样的反应。
青年，也没反应，那只手依然探向了对方腰间的伤口，并不接触，就见白茫茫的寒气在上面滋生，以血凝结的冰块堵住了溢血的缺口，只是那阵冰冷让女孩儿微微蹙眉。
“急救箱到了！”
这时后面的舟寒才高呼着跑来，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以及缓缓挺直身来，将手重新收入斗篷内的青年，东瞧西看，“怎么了？我的速度很快吗？”
这话让店长回过神来，沉默了几秒喊道：“先杀菌上药，保住体温！舟寒你去把被子抱过来准备好，小克洛你去喊老亨利！”
“好！”
那个看起来像是乌萨斯的小孩应着立刻回头跑出了杂货店，而舟寒也嚷着：“没问题！”又回身朝另一侧的内室跑去。
“你什么都别说，等弄好了再说话！”将舟寒放在地上的急救箱打开，分门别类的箱盖上放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老板朝着少女沉声说道，然后又回头朝着一旁的斗篷青年说，“客人抱歉，能解开那层冰吗？”
“如果我是你，就会建议先放着，等真正的医生过来。”斗篷青年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含蓄，却在内容上多出几分刻薄。
老板那已经在拧碘酒瓶盖的动作一僵，换个别人说这话他大可不必理会，可对方的身份于情于理他都问一声：“客人这……怎么说？”
“她的伤口里有东西，感觉形状像一根棘刺，刺得不深，但也需要动个简单的手术，现在抹药膏也没用，等那医生来，你还是得拆。”
店主表情阴晴不定的犹豫了几秒，问道：“霜叶，你感觉有异样么？”
“没有，只觉得……很冷……”女孩打着哆嗦，苍白的嘴唇吐字缓慢。
店主立刻再望向一旁青年那兜帽下的阴影。
“那是我用她血铸的冰，封住那棘刺的影响，冷是血液循环的正常反应，但也只是让她之后感冒而已，现在的问题是那根刺，放着不管，现在的情况就算只是十几分钟也是死。”
他说到这里顿住了，看向那眯着眼的少女：“我倒是想问她在哪受的伤，不过现在……”
他瞥了眼墙面上那土里土气的老式座钟，金色的指针指向暗红色的马首，“快给我联系那位蛇舵吧，将你的联系方式也留给我，回头再说。”
换做别的时候，对方会主动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就值得庆祝一番，但此刻说这个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老板怔了一下，只能苦笑说「没问题」，正巧那钻进里屋好一会儿的孩子也从里面冲了出来，双手抱着裹成团已然大过他双臂的厚棉被，歪着头看着前方，看起来既滑稽又危险，让老板赶忙迎上去。
“我来拿，舟寒你给蛇舵打电话没？”
“啊？”没想到李叔提起这事的舟寒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那全身裹在斗篷下的青年，“还，还没。”
“去喊吧，霜叶现在只需要等老亨利来……”说到地里，老板又有些不自信的朝青年问道，“客人，您是……见过那种东西么？”
他斟酌了一下问法，不能问怎么知道所谓的棘刺，那会显出质疑的意味，也不能直接问对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那显得更加冒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以「东西」来指代少女受伤的缘由。
“人有十类，兽亦百种，害兽所创，百孔千疮。”
看了眼摸出手机的孩子，兜帽下的脸回过头，血色狭缝中所见的是在寒冰下不断消融的黑质，那伤口的狰狞于曾经的拉普兰德如出一辙，区别只是寄生之物从大变作了小，从少变成了多。
都根植于那枚被水液覆盖出棘刺轮廓的异物中。
“这种混帐的东西，我还是挺有印象的。”

NO.101:心照不宣。
（看了一个up克劳斯麦特整理的舟游细节a.v83492124，囊括了那些我一直不太想复习的前文案内容。
虽然其他内容还有出入，但却让我不得不承认陈和塔露拉真是同一个妈的观点，毕竟剧情原话全部都贴出来了……
虽说本书剧情冲突不大，但实锤了还真是蛋疼，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码字！）
源石兽，和人类之中的感染者没什么区别的东西。
在感染生物这条道路上，源石并不「挑食」，能感染人类自然也能感染动物甚至是少数状况下的植物。
在泰拉的野外，你可能看到健全的鸟兽虫鱼，也可能看到那些危险的感染生物，它们的症状与人类等同，感染者在病发中的痛苦也同样复刻在它们身上，可动物们不会忍耐，不会调解心态，所以它们注定陷入狂躁中，成为人类所忌惮的存在。
比感染前更强的攻击性，比感染前更狰狞的模样乃至体型，造成的伤口亦有着高于常规的感染几率，甚至有一定几率孕育出体型与攻击性都极其反常规的亚种……
三年前的生物实录标准论刊中，有一篇论文因将感染者比之与源石虫而引发热论。
但那一次社会的方向不再是迫害感染者，而是让那位教授修改话语，连对感染者并不友好的这样极致的侮辱与歧视只有极端分子才能接受，何况是被刊登在报刊上。
抗议与投诉的反馈之激烈远远超乎了论文撰写者的预料。
这并不证明感染者们的人权提升，但却非常直观的体现出源石生物在人类观念中的地位，而在这之中，例外当属兽亲。
兽亲既可能是感染生物，也可能只是单纯在源石影响下显露异常的常规动物，前者固然危险，却也因为感染状态的稳定性，常与后者一起被当做宠物珍惜对待。
前者的饲主们也通常是感染者。
同样是矿石病的受害者，感染者饲养感染生物的行为，与抱团取暖的感染者群体并无多大的本质区别，而且感染者所要面对很多场合下，动物反而比人要可靠的多。
不过霜叶口中的源石兽显然不是感染者饲养的，老板之前的数落已经很明确了：
——应征清扫边境，大抵是她不止一次的行为了。
不论是城邦还是国家，都有在占用动物的土地，每一次因为天灾之流的原因而移动驻地都会让边境线变动，而新的土地生态遭到破坏的同时，也会激起本就比寻常生物还要暴躁的感染生物们反击。
这就是边境线的清扫工作内容，也是为数不多的，感染者们都有资格应征的合法工作。
毕竟相较于普通人，感染者们在面对感染生物时表现的更加优秀，大抵是因为本来就是感染状态也就不畏惧那些可能致病的病原体了吧。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份清道夫工作的酬金是根据国情变换的，既有着「危险性很高，所以工资设定高一些」的人性考虑，也可能是「反正队伍里都是感染者居多，干脆拉低一些」的歧视体现……实际落实还是看当地的政策和文化氛围。
只是现在要考虑的显然不是工资待遇问题，楚信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气若游丝的少女，异样的眼瞳因为兜帽的遮盖而并未被老板与小孩察觉，他们只是互相协助着将棉被盖在少女身上，也盖住了楚信然的视野，不再能观测那在他眼中正在攒动的恶心景象。
覆盖伤口的冰层锐利，截断那些黑质却又重新生长，那些东西的根本还是在那棘刺上，挖出它就能解决问题，上一次见到这种伤口还是在炎国深谷，大抵又能跟海神教团扯上关系。
他偏转目光，望向了一旁斜置倚在柜台边的斧枪，颇为眼熟的大家伙，在长途客运越野车上，他朝外城区的那一瞥便瞧见了这东西的轮廓，这样的再遇实在是过于巧合了，令他斗篷下的手掌抵在了大衣的内兜上。
那里有一张塔罗牌，世界的塔罗牌，出于能安心一些的心理随身携带着，反正一张牌的厚度也不会妨碍行动，更谈不上占用衣兜空间。
“老李在吗！”
这时门外有人大声招呼着，杂乱急促的脚步声中出现的是两个男人和那之前跑出的小孩，一个背着颇大的医药箱，一个两手空空表情冷漠，目光落在楚信然身上。
“客人，这便是蛇舵，您跟他走就行了……”老板以赶时间的语速介绍道，然后冲那冷漠的男人招呼，“蛇舵！这位贵客要去外城东区，赶时间！”
然后立刻又扭头朝着另一个男人迎去，热切的拉扯过来：“亨利你过来看看，她伤口里有根刺要取出来！”
对楚信然而言，这种突然的插曲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只消跟着这位被称作蛇舵的冷漠男人一同走出杂货铺，然后静待一两个小时后，接听老板打来的电话，获得那些源石兽的具体情报，最要紧的是活动的坐标或是区域。
他先做个大胆猜想，那地方八成是海神教团的源石兽豢养场。
有摧毁的价值，也有调查的价值。
不过在这之前先去把答应的委托履行了吧，去见见那位夜莺小姐……或者说南丁格尔小姐。
……
“您在找什么呢，博士。”
“我更好奇你在这做什么呢，A6小组有什么任务需要到1号舱室么？”
银发白衣的青年望着黑发黑衣的青年，脸上都带着略显轻佻的笑意，其含义却是不同的，前者更像是冷笑。
而后者则是营业性质的笑容，毕竟职业病难舍，也不打算舍，就算是作为感染者加入罗德岛也不妨碍那份要给大家带来笑容的职业道德。
代号月见夜，很难说清这是代号还是真名，但其职业曾经还有这另一个略显浮夸的称呼为「东夜魔王」。
这倒不是指武力方面，而是曾在东国某大型男公关俱乐部时连续数年的优异成绩带来的敬畏之称。
没错，所谓的职业病，就是作为牛郎时的举止言行，搭配上磁性的声线与优秀的外表能在很多女性面前无往不利。
不过他作为病人的时期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现在作为武装干员，以近卫的分属作为A6小组的成员任职。
不过显然斯特凡诺并不吃这套，倒不是平日表现相似而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性相斥，而是单纯的，1号舱室是物资囤积区。
而眼前的仓库是高级材料储备区，诸如稀有化合物、高纯度金属之流的单独放置区。
“曼彻斯特先生托我跑个腿而已，有发放过身份秘钥哦——”顺滑的黑色皮手套中滑出一串小金属链，尽头是一张身份牌，“他原本是想让艾斯先生来的，但他似乎被煌小姐拉走了，同样被拽走的还有那位悲苦先生。”
他无奈的笑了笑，“所以这种体力活就让路过的我来承担了。”
“那么博士，我说明了，你是否也能说明一下？”
“你很想知道？”斯特凡诺挑了挑眉。
“好奇而已，若是什么机密要事，就算您说我也不太愿意听。”
“倒也不是什么公事，只是临光突然要我来一号舱室汇合。”斯特凡诺说。
然后双手插兜着站在这门前朝着走廊左看右看，“现在就感觉自己被鸽了，而且还不清楚她到底是有什么事。”
“喔……那位严肃的库兰塔少女么……”月见夜眼前一亮，仿佛嗅到了一丝该让自己发挥一番的气息，“这可是约会啊博士，骑士类别少女的邀约自然会羞涩几分，您难道没有一点意识么？”
“没有，我就只觉得自己被鸽了……”斯特凡诺撇了撇嘴，突然不想搭理这个笑得更灿烂的家伙了，从来都只有自己调侃楚信然的时候，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点他的鸳鸯谱了，“临光跟我压根没什么交流，你说她找楚信然的可信度都高一点。”
“楚信然是？”月夜间愣了愣。
“一个老朋友，也算是临光的老朋友吧。”
“都是老朋友，那大家也都是朋友嘛！”双掌交握，露出有戏的自信笑容，东夜魔王英姿勃发摆出一脸过来人的嘴脸要给新人指点迷津，“何不试着发展发展呢斯特凡诺博士。”
“我觉得你该去干活了……”斯特凡诺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他指缝间晃动的标牌，“曼彻斯特要的物资，那可都是麻烦的体力活，每个月要的材料清单比斯考特小队里那个普特尔还多。”
“哎呀……”月见夜叹气，对方的排斥感明显的压根不需要揣摩，“这么不喜欢这种话题么？我可是很早就觉得博士您的幸福计量表真的很低呢。”
“那只能说明你的表坏了，我平时表现的哪里很自闭么？”斯特凡诺耸了耸肩，“而且你该庆幸临光没听到你说的，否则她用的武器类型……噫——”
他拉长音摆出一张悲悯的脸来，“真不想去想象被砸的模样啊。”
“若是一次暴力就能展露真心的话，这点门槛已经很低了，博士……”月见夜诚恳道，“用平日的嬉皮笑脸来掩盖紧绷的神经并不能长久，这一点，女士与男士都是没区别的。”
“你还想在罗德岛展开男性市场不成？我们不兴这套啊……”斯特凡诺说着转身到一旁倚着墙壁摸出一个手机来，“赶紧去忙吧月见夜，还有人等着要材料工作呢，总会有时间聊女人的话题的，但至少不是现在。”
“我现在就翻翻临光的档案直接打电话问。”
这么直接的操作只能让月见夜摇头，“那么我就期待一下届时与博士的交流吧，请不要通知斑点，他会降低谈话的闪耀纯度。”
“没问题，我甚至可以给你来一次全女性干员印象评鉴……”斯特凡诺招了招手，又重新了露出一贯的笑容，“不过这种男人话题还是得有别的男性听众更有意思。”
月见夜会以微笑比了个OK手势，转过头朝着那资源房间走时才无声的叹气，好不容易看到博士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来，却又止于那微笑，当对方露出那一贯的笑容时他又重新感觉到了距离，曾经最为要强的客人也没这么倔强，或许还需要些时间慢慢磨。
罗德岛的太多人都需要慢慢磨，不过他也并不丧气，闪耀的笑容总是需要时间与精力来浇灌的。
而在他走后，那双手端着手机佯作不断操作状的斯特凡诺也垂下手来，望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真麻烦啊，这种过于热心的家伙，我哪需要那种话题来减压……”
说着他又瞥向了自己的手机屏幕，那上面并不是刚才话语中所说的临光个人档案，虽然头像都是金发，但脸型与特征有着本质的不同。
限于屏幕大小而需要划动的内容被头像占了大半篇幅，一打开只能看到代号一栏的维多利亚语：
Nightingale；
作为姓氏，译作南丁格尔，作为生物分支，译作夜莺。
“发这种东西不就是为了支开我么？但本人都不出现就太不专业了吧？”
他叹息着，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另一个仓库的入口迈步。
难得来一次这里，既然最近在招人，就会有压根没准备工具的新人需要，干脆清点一下最近的材料吧，虽然这事儿有基层干员负责，但用来打发时间倒也不错。

NO.102:夜莺。
“那场战争的遗留还有很多，但直至现在，终于要快结束了。有些难过的是，像丽兹这样被遗留伤害的牺牲品们，所有人的伤痕，都很难治愈……
嗯，丽兹，啊，我没向您提到过她的姓名吗？抱歉，抱歉……这是我的疏忽，也是我的错误。
分明决定了要用全新的称呼来开始旅途，却还是下意识唤出了她原本的名字，您还是继续叫她夜莺吧。
这是个能表明决心的称呼，也是她自己坚持的……”
.
“12:57，快要一点了。”
罗德岛三号舱室，为重症以及特别病人开放的疗养医疗间外，金发橙瞳的库兰塔少女放下了了手机。
“这个时间其实很多人才刚吃完饭……”一旁的萨卡兹女性轻声说，哪怕那厚实又透明的玻璃舱壁根本不用担心隔音的效果，她也放低了声有，“而且他对罗德岛一直都很排斥，或许还需要些时间进行心理准备。”
“得了吧闪灵……”在大部分人眼中严肃古板宛若骑士文化标杆般的库兰塔少女会在为数不多的友人面前展露出随性的一面，正如眼下无奈抛白眼的模样，“这时间可是他自己定的，你老这么过分的替他考虑，什么时候被他骗了都不知道。”
闪灵闻言沉默了几秒，低声说：“他是特殊的。”
“赦罪师的贡献者么？那到底是怎样的恩情？”
“他跟你说过？”闪灵怔了怔，不再压低的声音将那份难以置信展露无疑。
“就说过这一句，还是在三年前的庄园里……”临光叹气，“别一脸好像被背叛了一样，他和你一样对战争内容绝口不提，我那时也只是特别想弄清楚你为什么要以那样……不合理的方式来跟他交流。”
“绝口不提吗……”
又是这种不明所以的反应，临光望着对方那介乎于庆幸与难过之间的复杂目光，就是这类反应让她当年就觉得无比别扭。
那时候她还未真正与对方以及夜莺明确旅伴及战友的关系，见到这种反应理所当然的就认为这仨人其实认识而且还有矛盾。
但重点在于，夜莺那时糟糕的心理状态与恶劣的身体状况导致了名义上的四人实际上只是三人交流，闪灵和她还有那个少年，那时候都谈不上熟识，夹在那样气氛下的临光自有一种「怎么回事？这种只有我不行的氛围」。
在那种尴尬下还能压抑好奇心不去问的话，那她就和当初的夜莺一样自闭了。
现在却没什么好问的了，大家都有不想谈及的过去，当年因为陌生而不知轻重，如今早已彼此熟识，希望知道的也就只是边角。
但就算是边角，贸然问出也只会让对方在警觉中胡乱猜测，也正在这气氛愈加沉闷时，门禁卡刷过卡槽的滴滴声响起，密码门上的红灯转绿，硬质合金门上下打开，从中走出的青年有些诧异的望着这俩人：
“我来的不是时候？”
瞧着这俩人的表情，楚信然颇有些打扰知心话题的罪恶感。
这俩人一脸回忆往昔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可这时间分明刚合适才是，你听临光手机的闹钟声，这凑旅人居然又给自己定的时间设闹钟！
“不，非常的准时。”
迅速的整理完情绪，重新摆出平日的肃然表情，此刻的她看起来颇有些塞雷娅的影子，但区别还是明显。
能刻板到塞雷娅那种地步还是要求挺高的，骑士和守望者的差距虽然职能有重合，却终归不是一个东西。
但楚信然并不吃这套，虽然对方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来，但他可记得刚才的闹铃声，“你怎么又定时？我的信誉有那么低么？”
他指着对方试图不着痕迹收起的手机，而对方干咳了一声，彻底将手机塞入兜里，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这是我给自己设置的办事闹钟。”
“而且你说信誉，是哪方面？我可是记得你迟到不止一次。”
“两年前的事……”楚信然咂了咂嘴，“骑士大人不能这么小心眼啊，我还是很在乎约定和契约之类的协议履行的。”
说到这里他又扭过去头，“算了算了，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人可不多了，大家奉行的可是以直报怨……那么，夜莺在哪里？闪灵。”
他看向那一直安静注视着自己的萨卡兹女性，对方那棕色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沉静柔和，还在带着淡淡的恭敬俯身的同时左臂朝后伸展指示：
“就在那，抱歉让您亲自过来。”
“出趟门罢了有什么好抱歉的，我这几天就是在到处走，不差这一步……”
楚信然说着走向了闪灵引导的方向，没有大门口的视角妨碍，也能一眼看到那病床上的身影，“那么她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对了，那几个摄像头没有带红热探测吧？”
他说着指了指好几个方向，从走廊由近及远包括病房内那明显的摄像头，“我可是隐藏身份进来的。”
“非法入侵？”临光愣了愣，“之前只是说了要支开博士而已，不是说要完全保密吧？！”
“我需要保密，罗德岛也需要，大家心照不宣。”
楚信然耸了耸肩，而他扬起的右手食指指着那些摄像头，细微的水流声从那些位置发出，透明的水流遍及屏幕，在稳定的下一秒化作浑浊的冰面。
“但是不能留下证据，哪怕是被一些工作人员注意到都会很麻烦，能理解么？耀骑士小姐。”
并不是第一次见他这一手的临光望着那些摄像头上隐约可见的白霜，又回头看向楚信然左手指间的卡片，“可你的门禁卡是哪来的？”
“遗弃者给的。”
“遗——”“好了，那不重要，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吧，关于她的状况。”
抬手握住了病房大门的握柄，楚信然打断了对方下意识要问出的话语，看向了一直很安静的闪灵：“你在信里写过，她的心没离开过卡兹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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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卡兹，普遍意义上被称作魔族的种族，他们有很多特征符合这个称呼，比如对外形特征、比如法术天赋，也比如那普遍过高的寿命。
就像萨科塔人被称作天使一样，被称作魔族的萨卡兹人似乎也理所当然。
只是似乎，毕竟这两者的语境是完全不同的，天使可以说是尊称，是褒义，可魔族这个词打从魔族战争之后就被扭曲了，已然成为了「恶魔」一词的等同存在，那场旷日持久又断断续续的，涉及多方势力的萨卡兹内战被战争史所记录时，并未提及过胜利者。
倒不是什么不能对民众暴露真相的阴谋论说法，而是确确实实，彻彻底底的，失败的战争。
主要势力皆是元气大伤，萨卡兹人的社会地位雪上加霜，卡兹戴尔在数年之内都不改战乱区的面貌，而赦罪师这个曾经可以作为卡兹戴尔高层组织看待的萨卡兹医疗组织，也在后来的几年内逐渐瓦解。
真要说胜利的话，反倒是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两国各自一些支援武器的重工企业吧，他们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非常充足的武器数据反馈，这也促进了半年后泰拉的传统法杖改良与新式铳械的井喷式发展。
同样获得发展的领域还有不少，只是不如这两者那般声势浩大，战争能加速科技的发展大抵是没错的。
但除了站的太高以至于看不清下方生灵疾苦的统治者，会热切欢迎战争的人，是不该多起来的。
但那时候大势力们纷纷撤走，中小型组织也鸣金收兵，只剩些仍然心有不甘的自由佣兵、赏金猎人之流的被陷在本地无法脱离时，萨卡兹人，仍有那么一些人没有死心。
现实不是历史书，战争结束，翻过一页就是休养生息逐渐发展什么的，你这一页到底翻越了多长的时间？
战争的阵痛会长久的折磨着经历战争的人，更何况这是场内战性质的本土战争。
外人撤走了反而才是真正该算总账的时候，有人说战场会体现出人类极端的下限，可就算战争结束了，人就不能体现出更下一层的丑恶了吗？
非要用战争来做舞台？不，战争是更进一步的催化，下限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还未完全解体的赦罪师们在努力挽救族人失去的东西，试图重新恢复医疗组织的本质来抚平家园的苦痛，可同样没有完全消失的主战者们甚至联合了某些同样激进的战场受害者，依旧执着于互相伤害。
所以魔族战争之后，卡兹戴尔仍未走向和平祥和，长达数年的阵痛期里有着无数的牺牲品，名为丽兹的少女，只是其中之一。
但她也有着特殊的地方。
她的特殊，在于她的能力与天赋，如此的神奇，如此的强大，那份治愈一切又消弭一切的守护力量就算是在普遍法术能力高出常规的萨卡兹中也是罕见的奇迹，也正是这样的奇迹，被抓住她的人以最为粗暴的，完全不在乎是否会摧毁她的方式掠夺着。
被关在狭小的空间，被迫分享自己的生命，被注射令意识衰颓的试剂，被迫吸取令神经紊乱的毒气，所有的残忍加诸于这位萨卡兹小姐的身上，仿佛这样就能擭取替代失败的快感，仿佛这样就是在对一切的复仇。
无能者狂怒的尽头，大抵如此。
曾经的楚信然不管是否涉及赦罪师，都完全不想了解涉及卡兹戴尔的事。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也算经历了各种各样让处事态度变化的事，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了，可在病房里开故事汇是好的选择么？
不合适吧……
楚信然望着病床上沉睡的少女，再抬起头来看向那浮于半空的鸟笼，洞开的鸟笼中有着一只青鸟在左右歪斜着脑袋，打量着他这个陌生人。
而楚信然也在打量着它这只陌生鸟。

NO.103:他手中的一切，都称之为剑。
虽然彼此交流甚少，但不可否认的是，苍七是认识夜莺的。
而不论是三年前的初遇，还是两年前访问罗德岛，她的状况都谈不上理想。
几近瘫痪的残疾者，几近失忆的精神异常者，三年前的夜莺无比的安静，安静到她被闪灵背在身后或是被临行前临光背着时，都好似个人形挂件。
不开口时更像个精致的人偶，考虑到曾经短暂的清醒期时对苍七称呼过善良的猎人，这人偶性质的变得更微妙了。
但这里显然不是血源片场，对方也是活生生的人。
然而就算是那时对方主动开口的短暂清醒中，就算是因为小女孩所期望着的，展示了短暂的源石技艺，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存在。
楚信然望着那只青鸟，鸟羽的蓝色纯粹到没有丝毫杂质与洁白的腹部泾渭分明，愈是细看，愈是清丽。
一只羽色稀有的漂亮夜莺。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以前提到过的源石技艺伴生体就是它吧？”
指着那羽色罕见的真夜莺，楚信然当然不怀疑罗德岛某些人员会为了照顾病人情绪而特意送来鸟类的热情，甚至丽兹真的希望的话，闪灵和临光都会想办法争取，但他在这只青鸟身上体会到了别的东西。
近似源石的波动……不，不只是源石，当他与其对上目光的那一瞬，那苍茫辽远的气息令他熟悉怀念，这自心底浮现的熟悉感一时抓不住头绪，这份头绪不是对方的存在方式，而是那样的熟悉从何而来？
迄今为止在这个世界的种种经历都是那么鲜明深刻，若是忘记那必然是自己都想要忘却或是根本就是在穿越前的见闻……
他对这份遗忘无比的在意，或者说他对自己所有可能遗忘的，都是那样的在意。
但眼下却也根本不是该自我怀疑的场合，而且他的问句也已经有人回应：
“是的，就是它，而时间是一年前。”
回答问题的是闪灵，也只能是闪灵，话语中提到的一年前，临光领受了一份任务随同其他罗德岛干员出行，并不在陆行舰上。
“那个时候，夜莺的精神状况在那时有了明显的好转，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她自愿接受源石技艺的复健运动，又分化出了那只已经可以当做活物对待的蓝色夜莺。”
看着那对冰蓝色的眼瞳长久注视着幽蓝色的夜莺，闪灵问：“你也觉得夜莺的问题在于那只鸟？”
“不，不是……”楚信然回过头来，闪灵那一旁视野内所看不到的血色狭缝已然收起，“虽然很好奇是哪个家伙做出过这种推论，但那只鸟绝不是病灶，说到底能真正让人出现问题的，不是肉体的病症就是精神的病灶，夜莺一直是两者兼具的，哪方面出现问题都能让状况进一步恶化。”
“可我们为她做了检查，包括罗德岛的其他医生们……”临光开口道，之前关于夜莺的话题她着实插不上嘴。
但一提到医学，她一直都密切关注过同伴的身体状况，登时说道，“她的源石结晶密度虽然还是很高，但已经控制住增长了，本身的矿石病也没有复发状况。”
可楚信然只是瞥了她一眼，“对医学了解不多的选手请自行静音，让闪灵医生说就行。”
“你！”临光气急，觉得这人在不分场合的抬杠，可她要辩解却也同样属于抬杠，因为她也确实是医学外行。
虽然还有反唇相讥对方也不懂医学，但这也未免太不知轻重了吧，而且还是自己和闪灵请他来的……
懂一些变通的耀骑士决定忍一口恶气，回头有机会在出。
闪灵看了眼压抑不快的骑士，有心想要安慰但又不得不承认楚信然说的话其实没错，在医生在场的前提下，一个不通医学只听过其他医生说过病情的人反而会让沟通出现缺口。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马上开口说的：“夜莺当初的很多并发症和关联症状还有些小问题偶尔复发，但都谈不上妨碍，她这次的问题是神经系统，可症状并非是曾经的突发性疼痛，更倾向于三年前时癔症类型的精神障碍。”
“也就是说，旧病复发？”望着那仍在睡梦中的少女，楚信然又回过头来，看了眼那鸟笼中的青鸟。
“不，病征不一样……”闪灵摇头，“间歇性的幻听幻觉，这反倒与罗德岛的几位矿石病患者有些相似，只是她们的状况远不如夜莺严重。”
“两周前，夜莺除了腿脚有些不便，不论是作息还是日程完成度都无比的正常，但也正是从两周前开始，她开始频频幻听、幻视，然后嗜睡，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甚至我们的交谈声都吵不到她，她不是昏迷，而是陷入了深层睡眠。”
“我记得她原本是情感障碍症，重度抑郁状态？”楚信然突然提起了临光都能回答的话题。
但不论是她还是闪灵都能听出他想说的不止如此。
“是。”闪灵回答。
“而现在出现了完全的知觉障碍，不妨碍正常认知？”
“是……”闪灵继续给出回复，而临光也不得不承认苍七确实是比她多那么些医学常识，该考虑回头找点医学相关的书来看了。
可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闪灵脸上的疑惑，直至听到两秒后闪灵的补充，“她对我们讲述过她的幻听与幻视详情，都是些毫无关联的荒诞内容，但在分别进行五感、心理测试后，并无异常，这样的情况让我想到了您两年前来罗德岛的检查项目……楚先生，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及「不妨碍正常认知」的？我还没有提过这方面的可能。”
“你已经意识到了，你的联想很正确，你找我也找的很对，而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最近接触过什么？”
他回过头来，望向闪灵，也看了眼一头雾水的临光，“不只是实物，可能一句话、一些新闻，乃至一个动作都可能再次引发那些幻听和幻视，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人当初也研究过这个方向吧。
虽然没研究出什么名堂，但精神敏感的人能起反应的其实太多了。
所以你们只需要想想最明显的可能就行，如果真是些不起眼的因素，那大概是想不出来的，得花好几天一一排查。”
临光一脸纠结的沉思着，而闪灵则是愣了愣，“您……不再排斥那些了？”
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人，关于研究就几乎是在明示赦罪师了，闪灵还清楚的记得上次听到楚信然的话题里出现这些时还会变些脸色，现在却能一脸平静。
上次见到楚先生是在……两年前，这个时间吗……
“记住过去是责任的体现，执着过去是不成熟的表现……”
对于这个问题，楚信然耸了耸肩，话语间稍微活络了一下一直肃冷的空气，“我已经十八岁了，炎国法定成人年龄。”
这话让临光的脸颊抽了抽，着实无法评价这样的幽默感，而闪灵捧场的露出些许微笑，然后又收敛了下去，琢磨着他的话语。
不成熟的表现吗……执着过去……
而当她有些走神，而临光依旧在思索最近见到的夜莺所处的场合与行为时，楚信然扯掉了战术手套上的贴带，嘶啦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他正在摘手套？
迎着两人疑惑的目光，楚信然扯掉了两手手套，看似随手一扔却也精准的扔到了后面机器上那不知用来盛什么的承接盘上，说明道：“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的样子，我就先办事了，闪灵，将你的剑借我用用。”
“请叫它法杖。”闪灵不只是第几次的纠正道，回身拾起了之前就放置在病房里侧的那柄黑色长剑。
但就算是填充了树枝延展让它有了些法杖的轮廓，可那形式依旧是剑才是。
这也让临光撇了撇嘴，她都不说那东西是剑，苍七这人是真的说话刻薄，老是夹枪带棍。
但是闪灵也是真的偏心，罗德岛其他干员一开始也叫错过，能被碎碎念好久。
“同样的器具，在不同的人手里有不同的用法，你可以将它称作法杖，我也能将它命名为剑……”
接过她递来的黑色长杖，一把抹掉剑柄两侧带金箔点缀的树枝，楚信然瞥了眼她那不易察觉的难过目光，左手悬在面前，“手摊出来接着，我是拆卸下来的，不是暴力破坏。”
闪灵望着下意识探出的手上，那夜莺亲手为她做的装饰品保持着以最初的架构落在手心，看起来确实是没有一点损坏。
临光也凑近过来打量着，又看了眼楚信然的左手，那家伙分明是抬手一抹就下来了，刚拿到的东西能这么熟悉？
“很奇怪么，它告诉我的。”
微微抽起剑柄，让这柄太长时间都没出鞘过的长剑露出一截锋刃，楚信然又将其收了出去，看向一脸专注的望着那只青鸟的闪灵，以及一脸怀疑的临光，抬手改作双手握住剑柄，连刃带鞘的咔哒一声抵在地上。
“那么开始吧，这柄确实出色的法杖，算作久违的限制解除，为夜莺小姐的鸟笼修一修多余的枝杈。”
这番话语落下的下一瞬，闪灵和临光都见证了那番不可思议的场景。
气泡，密集的朝着天花板上升，整个医务室瞬间被水填满，好似水族馆一般，但却连床单都没有沾湿。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都没有下意识屏住呼吸的两人也慢半拍的意识到了呼吸正常的事实。
这些水才是真正像幻觉一样。

NO.104:他也没指望立刻得到答案。
（20号回家，希望亲戚不会多……）
去掉了点缀金箔的枝杈装饰，这柄细长的剑刃看起来相当的不起眼。
但当它那立于剑柄更下方一截的圆筒形剑鞘被抽离剑柄的瞬间，剑身内部的机关立时触动，原本沉如死水的源能波动便「活」了过来。
Holy judgement；
剑名圣裁，萨卡兹人所信奉的宗教与萨科塔人有着高度的相似，但令人感觉讽刺的是萨卡兹人在经文中始终是作为反面角色的原型。
这样的他们仍然信奉着至高、唯一的主，期冀着救赎与引导，这让萨卡兹人对某些事物的命名如拉特兰人般宗教氛围浓郁。
这柄在打造时便奔着法杖与长剑两者极致而去的萨卡兹长剑，便是如此的杰作，在被打造之初便赋予了不同寻常的含义。
因而要赐予于心性与意志皆强大的战士，到了现在，哪怕涉及法术源流的技术在如今源石法杖设备界中略显过时，也丝毫不妨碍它能仍旧跻身一流法杖的事实。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数年不曾有过改良升级，也还是卡兹戴尔曾经的顶尖武器之一，这个评价放到现在仍是如此，不论是作为长剑，还是作为法杖。
不过说来也有些讽刺，曾经握着剑将其发挥到极致的闪灵现在将其称作法杖，而始终将它称作剑的楚信然，此刻却是将法杖的功能性全功率运转。
但这其实并不冲突吧，毕竟在这充斥整个病房的「水箱」中，四柄长剑的轮廓在极寒中成型，充作法杖的长剑化出了额外四柄霜白之剑，区别于周遭的水体，浮于病床的上下左右四角，在水流中发出古怪的剑吟声。
“人言剑化龙，直恐兴风霆。”
楚信然仍站在那病床变双手紧握着剑柄，始终不曾有别的动作，在轻声说出一句闪灵与临光都不曾听过的炎国诗句后，透明的水体一转冰蓝的色彩，剑吟声猛然拔高，倒像某种生物的叫声，一连串气泡再次泛起，夜莺鸟惊慌着拍打翅膀飞出鸟笼，慌不择路就要撞上最大的气泡时又猛然翼翅回拍。
只因这气泡前一秒映出了一对凶戾的眼瞳。
“过来。”楚信然对它招呼，令人惊异的便是它仿佛听懂了人言，偏头看了看闪灵、临光、楚信然这三人，然后拍打着翅膀落在了楚信然的肩头，细小的鸟爪紧紧抓着银色肩带，瞳中有着极易理解的惊恐。
啪嗒！
那枚最大的气泡炸开，令原本还在盯着夜莺鸟的闪灵与临光都抬眼看向那串愈升愈高的气泡，这一眼让临光愣住了，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自己竟然看到那气泡中映出怪异的黑影，一闪而逝。
可是因为疲惫而产生幻觉什么的，怎么可能！
下一秒，下面的气泡再次映出了那黑影，又令她微微皱眉，不知怎的，她竟觉得那黑影奔跑的模样有些狼狈，倒像是……慌不择路？
它一路向左，小小的气泡无法承担它奔跑的画面长度，于是那黑影再次的消失，紧接着在下方更小的气泡里映射。
但这次她盯的非常专注，眼见那黑影第三次出现的那一瞬间，病房内响起了一声悠远而沧桑的深远之声，真正宛若某种生物的长吟声。
临光惊愕的望着那分立四方的冰剑，病床的右侧，立在那的冰剑剧烈震颤着，声音便是从那传来，接着又是啪的一声……
又是一个气泡的破裂。
临光回头，便见到了一抹暗绿在小小的气泡串中消失，接下来的气泡更是小的看不清了，这时又有啼鸣声响起，临光扭头看向一旁的闪灵……
前方的楚信然肩上，那只夜莺鸟瑟缩成一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充斥房间的水体，病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寒意。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以食指轻轻敲打了一下闪灵的肩膀，临光小声问：“你看到了吗？那些气泡。”
“看到了……”
闪灵平静道，临光有些惊讶她的平静，但又反应过来这或许是闪灵过去的一部分。
哪怕三年前苍七就直说过，他曾经对赦罪师有一定的贡献，并且是与闪灵初次见面。
但她仍是感觉这两人的经历或许有些交叠，否则不至于总有如此的同步与相似。
这总令她心情有些微妙，她本以为自己的过去足够复杂难言，但闪灵、夜莺和苍七这三人显然有着更糟糕的过去。
她不会轻言安慰也不会轻率试探，但频频的一无所知确实尴尬难堪，作为一个喜欢阅读的库兰塔人，临光显然有着相当旺盛的求知欲。
但自小领受的教育令她懂得自控，祖父的教诲让她绝不鲁莽，最终成就的，才是卡西米尔的耀骑士玛嘉烈•临光，作为如今罗德岛最坚硬的一批盾牌与庇护所的一员，哪怕被源石感染也无损这份骑士的辉光。
不过她其实也才19岁，换作她人还该上大学的年纪。
罗德岛制药公司多的是这类年轻又强大的干员，他们本应有着远大的前程，却都为矿石病所拖累，而在这以外的健康者，也在为感染者而奔走，哪怕楚信然确信这个公司隐藏着很多麻烦的东西。
但他却也无法否认，当脑海里冒出感染者的去处时，他会第一个想到罗德岛。
虽然秘密很多，但谁不是秘密很多呢，在接触到那些秘密之前，这个公司确实是可以信任的。
毕竟，早在进行因随性而保密的感染者人才收容与发掘程序之前，他就已经接触过这公司的不少员工，也算是有那么批熟识的家伙可以让他放心将人朝这里推荐。
但就算是这样的罗德岛，在对这种问题的处理上，似乎与其他的制药公司、医疗企业一样的一筹莫展，或者说专业没对上，斯特凡诺那家伙掌握的知识与能力太过空泛，完全没有自己这样一路迈进的动力。
还得他自己亲自出手！
他仍然注视着病床上的少女，目光至始至终不曾投向它处。
不论是临光一直专注盯着的气泡，还是闪灵一直望着的，身处他肩头的颤抖鸣叫的夜莺鸟，哪怕是床铺东侧震颤的霜白之剑，这一切的吸引力都不足以让他扭头，他就那样一直安静着注视着夜莺，冰蓝色的目光中有血红色缓缓开阖。
墨绿色的菱点无比平静，直至夜莺鸟最尖锐的一次鸣叫，同时也是霜白之剑咔嚓一声直接断裂的脆响中，绝对属于某种野兽的咆哮声同步响起，那咆哮声有着临光都能听出的愤怒，而在听到那咆哮声的一刻——零星的菱点们激烈颤动着，在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中颤动！
这一瞬，水体中泛起了水花，漆黑的巨大阴影好似从水底升起的巨兽一般自上方落下，不远处的临光下意识要冲上前来却被闪灵抬起的手臂拦住，而背对着的她俩的楚信然抬起了头，只有肩上跳动的夜莺鸟能够看见的他此刻的眼神，那是血色在冰蓝中炸开！
彻寒的剑光在水中闪灭，临光完全没能看清他拔剑的动作，只能看到剑痕残留在水体上，而那巨大野兽般的漆黑阴影随着剑痕一起被一分为二，身躯还残留着犹若恶魔般狰狞的数张脸拼接的丑陋，在下一刻化作被霜白冻结，继而分崩离析。
这时候，夜莺鸟再次发声，这次终于是悠远清晰的常音，在楚信然的肩头蹦蹦跳跳好似感谢。
而楚信然只是在垂头收剑回鞘，细长锋锐的剑刃重新被剑鞘重新收纳后，霜白逐步消融，水体在逐渐退却，闪灵静默的望着他的背影，而临光抬起手揉捻了一下手指，再摸了摸一旁放置架上的纱布。
干燥的就像之前的一切都像梦境。
但只要回过头来重新看向苍七对面的透明玻璃壁，就能看到加厚玻璃上那道明显的划痕，在数秒前那里凝结着坚冰，只因为被那道剑光一并笼罩在内。
一剑划出了超出剑刃的距离，划开的创口再爆出不规则的冰刺，临光看出了这一剑的门道，却没有跟上对方出剑速度的自信。
“还是拔剑了……”回过头来，将长剑朝闪灵递回的楚信然无奈的说，“大概是太久不干有些生疏了吧。”
“非常感谢……”双手奉过长剑，闪灵看了看他肩头那只变得活跃不少的夜莺鸟，又看向病床上的夜莺，关切的问，“问题解决了吗？”
“这一次的解决了，但你们想不出这种事发生的契机的话，哪天再撞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楚信然扭头看了眼夜莺，再回头看向闪灵和临光，“你们还没想出来？那位耀骑士小姐欲言又止的是有何高论啊？”
“没，没有。”本来是想问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的临光见他问夜莺的问题，有些尴尬的把问题咽了下去，甚至有些内疚。
内疚之前看呆了，都没真的去想夜莺最近的疑点，作为朋友这绝对不称职。
没想出结果的闪灵摇了摇头：“夜莺之前没这样嗜睡的时候，状态很不错，也有不少干员来探望她，我们需要排查很多可能性。”
“是么……”
这倒也不是预料之外的回答，楚信然点了点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瞥了眼从自己肩头蹦跳飞起重新回到鸟笼中的夜莺鸟，又听到了轻微的咂嘴声，回过头来看向病床，“那你们直接问她吧，她要醒了。”
“那么，两位再见，顺便替我向夜莺问好。”
“欸？等等，你这么着急走？！”
闪灵还没来得及回话，临光反应倒是很快，“你这么了解的模样，直接问夜莺不是比我们更效率？”
“罗德岛这地方，现在的我可不能待太久……”走到后面的机械承接盘前抓起手套重新穿戴完毕，楚信然抬起右手，微笑着五指律动，轻快的道别，“之前的动静其实也蛮大的，尤其是那几次声音和我刚才那一剑，以后有更好的场合再聊吧，或者msn也不错，掰掰——”
闪灵鞠躬：“又承您一次恩情，楚先生。”
“小事小事……久违的解限感觉也蛮不错。”
楚信然说着已经拉开了病房大门，“耀骑士，不说点什么么？”
临光想了想，说：“下次我不给你设闹钟了。”
“喔，那还真是感谢。”
无奈的笑了笑，从银色大衣内抽出的门禁卡一刷，楚信然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玻璃壁外，这时临光和闪灵才发现夜莺已经醒了，直起了上身同样看着玻璃壁。
“临光？闪灵小姐？我刚才，似乎听到了苍七先生的声音？”
临光尴尬的招了招手，而闪灵坦诚道：“他之前来过……”
说着又迎上前问：“睡的怎么样？”
“很安心……”夜莺那翠绿色的双眼看向她，又抬起手来，接住了飞来的夜莺鸟，“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最近看到的很多景象，但又有个墨绿色的大先生陪着我，只是最后走的时候它有些暴躁，真是有些奇怪的梦……”
“是吗……”偏过头来看向对面玻璃壁上显眼的划痕，闪灵浅浅的笑了笑。
“是挺奇怪的。”

NO.105:罗德岛的大家长。
（该回家了，也祝各位还没团聚的早点到家。）
罗德岛陆行舰，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这个时候某些工作过度的干员才刚吃完饭没多久，正在消食，而作息正常的干员不是已经上工便是正在午睡。
总的来说，这不是个成员活跃的时间，尤其是对罗德岛S3号工作间而言，房间里就只剩下机械待机时仍未停止运转的嗡嗡声。
在睡觉啊……
本是采光完美，色调明快的工作间因为拉上窗帘而显得有些昏暗，悄然踏入其中的楚信然瞥了眼那趴在长桌前的罗德岛首席工程师，不论是那明显的身体起伏还是面前屏幕的漆黑一片都非常直观的体现出正在午睡的事实。
肩上还挂着个毯子，大抵是同伴挂的吧，摇摇欲坠的模样是睡眠不太安稳的证明。
也或许是一夜熬到现在终于撑不住了，毕竟关于曼彻斯特那糟糕的日常作息，他早有耳闻。
没有打扰对方的打算，一如既往落地无声的脚步继续前进，最终停在工作台边上那三块物资箱面前。
那是摆的整整齐齐并由金属固定带束缚着三重物资箱，最下端的物资箱有着明显的两道锁孔，与上方两块单锁孔的物资箱形成鲜明对比，这是用来放置文件之流的资料箱。
不过他过来倒不是为了窥探窃取资料，单纯只是还东西。
遗弃者的门禁卡也就是身份卡，上面还印着一枚萨科塔女性的寸照，面容姣好的面容上挂着颓废的表情，令人在意的是头顶的轮环黯淡无光。
Outcast，这是她的代号，准确的说应当说被遗弃者，曾经的拉特兰公民。
眼下正主显然是还没回屋，但这卡放这儿就行了吧，不论是显眼程度还是合理程度都不会令人起疑。
毕竟最下面的那个箱子，他依稀记得对方提过是得她和艾斯各自的钥匙同时集齐才能打开。
也算是相关物了，足够重要也足够显眼。
将卡片放在那，瞥了眼那指示灯黯淡的摄像头，又回过头看了眼前方那背对着自己的曼彻斯特，楚信然摇了摇头，走过时给他肩上的毯子拉了一把，抵达门口顺势拍下门口的开关，关掉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这随意中透着几分熟识的模样以非法入侵的事实而言，当然无比的怪异。
但谁让这里的陈设没什么变化，这房间的负责人还真是数年如一日的惫懒，连获得了方便的他也不得不吐槽。
但眼下相比于吐槽已经走出的房间，似乎眼前这突然从拐角窜出的小孩子更值得注意些。
“啊……是不认识的哥哥！”
一头银中泛紫的短发被盖在造型独特的帽子里，不论是外形还是着装都像个小学生的小女孩惊讶的望着楚信然，“那个，请问您有见过斑点哥哥吗？就是……就是……”
并不在意对方的陌生模样，右眼被眼罩以及特意留下的一抹刘海盖住的小女孩说着说着就难住了，迟疑了几秒抬起双手划出个怪异的轮廓：“就是脑袋像狗狗呃……全身都像狗狗的哥哥！”
这形容绝了，你是给一只狗取名为斑点了吗？楚信然以怪异的目光看着这好像要急哭了的小妹妹，赶在她真的哭出来之前回答：“抱歉，没有见过，或许你该问问其他人，后面那间屋子里的人在休息，最好不要打扰他。”
“嗯！泡普卡再自己去找找吧。”
没有真的哭出来的小女孩似乎比预想中还坚强些，双手握拳的点了点头，刚跑出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一惊一乍的问：“啊，不认识的哥哥，你认识凯尔希医生吗？”
“认识。”楚信然点了点头。
“凯尔希医生告诉过泡普卡，待会儿如果见到一个头上长角的，不认识的哥哥，就告诉他，在……在……”
她又有些卡壳的捂着额间，冥思苦想了几秒：“在三号舱室的办公室里！对，没错！办公室里！”
这个小女孩老是这么一惊一乍，让楚信然不禁心想跟她长期相处的人是不是得精神衰弱……不过凯尔希说办公室？
“好……”他躬下身双手杵着膝盖的望着她，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办公室。”
“嗯！办公室！”小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奋力挥了挥手，“那我继续去找斑点哥哥了，不认识的哥哥！”
“去吧……”
楚信然微笑招手，看着她一溜小跑的跑远，活泼倒是够活泼，礼貌也够礼貌，就是一直都称呼自己为陌生的哥哥……为什么不问自己的名字？
没反应过来还是忘了？感觉倒是俩可能性都有可能。
不过……三号舱室的办公室，希望这孩子没有记错吧，在罗德岛逗留太久可不是好事。
他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前方的走廊，空气中的水汽继续为他报告着前方的所有陈设与行动的生物轮廓。
嗯，也要考虑后方了，毕竟那个小丫头就是从后方的拐角口突然蹦了出来。
这一次不再有特殊的状况发生，他非常顺利的踏入了第三舱室中那唯一一间无比显眼的，以炎国文字以及维多利亚语标注的办公室内，没有敲门。
也不用敲门，办公室的门大喇喇的开着，只是在他的视界中，长相诡异的怪异生物正蹲在那，见到他的瞬间，莹绿色的眼孔中渗出令人惊惧的光来，然后缓缓后退，看起来像是示弱，但实则邀请。
有它做报告，里面的人也犯不着需要他敲门询问。
“我还担心过泡普卡给你说错地址，看来是我想多了。”
说话的人从办公桌上起身，有着与那怪异生物一致的瞳色，但显然是个人类，还是位女性。
银发绿瞳，有着一对猫科生物的双耳，乍一眼大抵会当做菲林，她到底是什么种族，楚信然也不清楚，或许只有斯特凡诺知道，只是或许。
“那位小姑娘对我传话时，我也在担心她在给我错误的地址……”楚信然笑了笑，“与她交流得有丰富的耐心才行。”
“那是她病症的一种体现，情绪过激时还会失去当时的记忆……”女性抬手示意，“坐吧，苍七，上一次的对话，是两年前的事了。”
楚信然依言坐在了沙发上，望着她那被办公桌上的试管所扭曲的脸。
“两年前你可没这么友好，难道除了我自己外，你也想通了一些事么？”
“对于未知的事物，任谁都会下意识排斥吧，尤其是好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不知道那事物的本质。”凯尔希淡淡道。
楚信然听来有些好笑，抬起双手十指交错的抵在膝盖上，“听起来你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了？”
“不知道……”凯尔希缓缓摇头，“但我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斯特凡诺也是一样。”
“但就像你说的那样，两年的时间确实够想通一些事，两年也能发生很多的……Mon3tr，别打扰客人。”
望着那显出身形来，将细长锋锐的前肢递向龙族青年，像是要求握手一样的结晶怪物，她面色不愉。
而那浑身由黑色的结晶组成，关节处透着莹绿的渐变光的生物稍稍朝后漂浮，肢体微微缩起，这副想要怂成一团的模样让青年轻笑道：
“没必要这么呵斥它吧，不过确实很遗憾，苍龙的心情不太好，不能陪你玩。”
那显然能听懂人言的生物因而目光微微黯淡，两侧结晶状的口器都收拢了些，闷闷不乐的模样让楚信然无奈的挠了挠头，补充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话语，“毕竟它放跑了个猎物，打猎失手的愤怒可没心情嬉闹啊。”
“是夜莺的事么？”凯尔希问。
“这个问题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发问的？”楚信然反问。
“医生。”凯尔希答。
“那好，是夜莺的事，不单纯只是过于敏感，确实是被某些东西缠上了一段时间……”楚信然回答，“虽然苍龙失手了，但不妨碍我补刀。”
“听起来重症看护可以空出个床位了……”凯尔希微微侧过身来，滑轮式办公椅有这样的自由，而她侧过身看向的是身后的落地窗，“这次过来有想过看看你当初带来的那个病人么？”
“我带过的病人蛮多，你说哪位？”
“最疯癫的那位，带着海水的腥潮。”
“你说海水我倒是知道，但她怎么就疯癫了？”
“幽灵鲨现在已经能够与人平静交流了，但很多干员都反映那位修女小姐常常在聊天时掺杂古怪的语气和话语，就像B级片里蹩脚的吓人手法……”
像是看够了窗外，凯尔希又回过头来，“简单来说，状态又好转，到精神依旧异常，而且她在某些战斗场合下的表现更令人惊异，担得上「疯癫」二字。”
“你带来的老是这种麻烦。”她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这怎么能说麻烦，这不就是罗德岛的方针么？还是说你不觉得她身上的情报线头很多？这样的身体状况很有研究价值？”
“我没有华法琳那种爱好……”凯尔希皱眉，“深海猎人早已失去了价值，收留她也只是因为她确实需要帮助。”
“若非她始终对你的名字、代号、形象乃至所有的一切反应过激的话，这份帮助本应由你自己来，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这么恐惧？”
“我当初说的很清楚吧，杀进教堂，烧毁房屋，夺回古器，顺便把她带走……”楚信然咧了咧嘴角，“烧杀抢掠，对海神教团那帮渣滓，一直都是这样。”
“你省略的细节里面，还有别的什么？”
“当着她的面劈了个秘教司祭？”
“不至于，虽然确实算是很大的刺激……”凯尔希摇头，“她对你的恐惧至始至终都不曾变化，我将其与你的身份联系，隐约觉得能弄清楚她为什么害怕你，就能弄清楚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方式。”
“但现在是只要将话题朝你那引导，她比谁都警觉，要么避而不谈，要么露出被其他干员称作病态的笑容。”
“其他干员？那你将其称作啥？”
“喜爱、崇敬与恐惧、畏怯的结合，有些矛盾复杂。”
楚信然嘴角抽了抽，相较于其他干员，他更相信对方评价的中肯。
但正因为相信，所以才缩了缩脖子，“你说的我都害怕了，我就当初把她从那教堂带回来而已，对话不超过十句。”
“我有些猜想，斯特凡诺也是，但我不会将可能性很低的猜想说出来混淆视听，而斯特凡诺的猜想更为轻浮，没有考虑的必要。”
听到轻浮，青年觉得大抵可以猜到那厮在想什么，干脆当作没听见的惊讶道：
“所以她都这副德行了，你还问我有没有想过看她？”
“一方面告诫你不要见她是考虑病人的稳定，一方面问你想不想看她也是考虑病人的稳定。”
凯尔希说着，嘴角扯出个怪异的笑容，“炎国医学提过以毒攻毒不是么？”
“她可能状况恶化，却也可能状态好转，如果你有心，大可以试试。”
“免了，这种事扯上赌博可就不像你了，凯尔希医生。”
“但守秘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联系她那些同族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说你有什么人可以推荐？”
“没有，我再推荐就要跟你们要人事部工资了。”
“这不是问题，罗德岛也不差你这份钱，只要你能把那一身麻烦甩清，就算是我也认可你的实力价值。”
听到「麻烦」二字的楚信然坐直身来，神态趋于严肃，“你终于扯上正题了吗？”
“这么长的酝酿可不是你的说话风格，更像斯特凡诺。”
“酝酿的长一些，才不会显得生疏冷漠……”凯尔希淡淡道，“我将话撂在这，罗德岛与你和深海猎人的所有行动无关。”
“红也已经被我召回来了，闪灵医生和临光小姐做完她们该做的也就不会再插手，斯特凡诺的小动作并不代表罗德岛的立场，这就是证明。”

NO.106:哇嘎利马斯。
“将红召回？”
楚信然确认式的问了一句：“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凯尔希平静道。
确认的话语登时让楚信然的脸阴沉下来。
“你不是她的外婆，凯尔希……”他冷冷道，“「外婆」们予以猎狼人的职责是她们的生存意义。”
楚信然的语气并不热烈，也没有大起能填上叹号的嗓门，但却字字尖锐：“你在抹杀她们的生存价值。”
他的语气森然，凯尔希却也毫不示弱，以同样并不热烈却无比直白的话语说：“德克萨斯家族是狼，秘教不是，你和深海猎人处理秘教没有一点问题，但不应该将红扯进来，红为罗德岛工作两年了，她是罗德岛的一份子。”
“而罗德岛，绝不会参与你们中的任何一方。”
“红自己的意愿呢？你想用集体意志绑架她？她压根没有一个健全的观念，别让我说出那个词，凯尔希，但你现在的所做的可以用那个词形容。”
“哪个词，说出来……”罗德岛曾经的最高管理者注视着眼前的赏金猎人，莹绿色的目光咄咄逼人，“当初可不见你这么扭捏过，你以为我需要你那所谓的遮掩吗？”
“控制……”楚信然语气森寒，“你在控制她，那孩子是猎狼人，她从小所受的一切教育都是为了这份职责，她也为了这个职责而到处奔走，甚至愿意为你所用，然后你就用罗德岛的大旗干涉她的个人意志？”
“在你看来只要能贯彻所谓的使命，那个人会遭遇的，那个人的周遭所会遭遇的，一切都无所谓么？”
“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还要给她找到除了猎狼人以外的追求吗？你想说你要让她体会一个正常小女孩的定位吗？”
一句一句的疑问叠加在一起，楚信然的手指一根接一根的敲打在膝盖上，这股气氛让Mon3tr都缩到了角落里，它知道自己的主人不会有事，楚信然绝对不会直接动手。
但它同样很敏感，敏感到几乎感受到玩伴的怒火，“你不是斯特凡诺，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凯尔希，这种话不会好笑，只会显得可悲。”
“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五指搭在膝盖上，缓缓地并拢，捏紧，楚信然反倒背部放松下来依靠着柔软的沙发，“我们彼此难道不是正因明确了自己的位置才会站在这里，大家都很明确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到现在。”
“外婆将她托付于你，却是让我来引导她的方向，如果罗德岛从庇护所变成了阻碍，她也不介意退出吧，你觉得呢？”
凯尔希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消化他的话语，也像是在考虑如何回答。
但在数秒后，她呼出了一口气，说：“我还是那句话，你是要她只做一个贯彻使命的工具，不用在乎这个过程中会发生的任何事么？楚信然，我不记得你是这样一个命运的狂信徒。”
“当然，我从来不曾找到过我的命运，我只能期冀它能找到我……”楚信然冷漠道，“我只要让她以自己的方式感受这个世界，不放过任何得以发挥的舞台，任何人都应该清楚自己的位置，清楚那份舞台的每一次展示都该极尽热烈。这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充实」。”
听着这样的话，凯尔希眼眸低垂了下去，继而挑起看向他：“哪怕舞台表演会受伤？会残疾？会是最后一场演出？”
这话让楚信然眼神微微变化，他听出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这是最明显的一次危险警告。
与前几次不同，明确了威胁具体为何物，但他仍能朗声自信道：“舞台上的少女每一天都在进化，所谓的风险，都不过是垫脚石。”
“你和红都很倔，让我都不禁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用别的通讯方式给她灌输过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凯尔希叹气，这叹气让她刻意维系的尖锐之意出现了裂口，针锋相对的气氛也有了缓和的余地。
连Mon3tr都从角落里稍微伸展了些前肢。
“我不意外，她和我是同类人，而她是比我更「幸福」的人……”楚信然微微一笑，“真正的舞台少女，绝境只会促进再生产，而那样的舞台里，我和我的大提琴却连背景音都够不到。”
“你不是已经跳到了导演的位置上了吗？”凯尔希也扯出个笑容，僵硬的笑容，“还是说Tianchao打算将他的新专辑扔背景音里去了？”
“我更想登台啊，剧场里忙后勤的总有一颗乱入的心……”放在膝盖上的手垂下来耸了耸肩，“但直至现在，从来没有站C位的机会，锦衣夜行的滋味可是无法安抚张扬的欲望。”
“所以你这次要登台？”
“所以我这次要登台，你也能将猎狼人放出来。”
“你打算看住所有人？”
“星空很纷繁不是吗？苍龙七宿都显得不起眼了。”
“不……”凯尔希摇了摇头，“如今的我们，早已失去遥望星空的资格了，那些星星，光是注视都会感到刺痛。”
“这样的话，那就看向东方吧……”楚信然叹了口气，“起码那七颗是柔和的。”
“要在纷繁的天空中找到那七颗星星，要跨越的痛苦太多了，得不偿失。”
“但连这都不愿意去做的话，这辈子都别想看到星光了……”楚信然说着站起身来，不是要做什么，单纯只是离开前的准备，“稍微努努力，说不定能看到星光闪耀的一天呢。”
“两年不见，你还是在走那条路，我又想起了当年为什么会笃定你危险。”
“那有兴趣分享一下吗？”
“殉道者都是疯子，就这样。”凯尔希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自然多了，同时也非常的罕见。
大抵只有她所带的那些孩子们有着更多一些的机会见到她这样的表情。
“啧，辣鸡感想，我连自己的道都没找到，哪来的殉道。”
楚信然摇了摇头，走到了她的身旁，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这里有着非常辽阔的视野。
能一眼看到哥伦比亚外城区接壤的平原与更远方的荒漠，而下面有着寥寥无几的罗德岛成员，一两点的不睡午觉在那打球。
挺好的，楚信然很欣赏他们，因为他也不睡午觉。
“那么凯尔希，开个门吧……”他头也不回的说，“我该走了，再不走，某些东西就要跟过来了。”
“下次见，苍七……”凯尔希抬手抽起了桌上的一支试剂，后方的落地窗两侧同时发出了机括声，接着严丝合缝的窗户开始自然朝两侧分离，“希望下一次你能走正门，也犯不着用煌一样的离开方式。”
“你不关门我肯定走正门。”
楚信然说着，朝着下面一跃而下，隐隐有水花的声音泛起。
凯尔希头也不回，将那支试剂放了回去，后面洞开的玻璃窗也重新闭合。
这时候她又听到了敲门声，那是苍七之前进来就带上的门上传来。
可那敲门的人根本不在意是否得到回应，已经拧转了门把手，走出翘着嘴角的斯特凡诺。
或许是因为气温的降低，他眼下没有套着那一如既往的单薄风衣，而是黑色的制服，印上了罗德岛的商标与维多利亚语，显得好似罗德岛制服一般，只是有着略显宽大的兜帽还吊在后面：“聊的怎么样？我在一楼打发时间可无聊了，甚至等到了可露希尔给我把这身衣服送来。”
“你这是……”
凯尔希很少注意别人的衣装，但看到这身衣服她露出了明显的惊愕神色，让斯特凡诺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很赞对吧？那件防护服改制过来的，那玩意儿的历史可是传家宝一样的古老，可惜实在太臃肿了，里面的机械也没有可供替换的选择，只能做成这样了。”
“现在的模样连防护服的功能都失去了……”凯尔希一脸的嫌弃，“真是浪费，在我没注意的时候，你就毁了一件极具研究价值的古物。”
“说得好像你们研究的出来一样……”斯特凡诺扯了扯嘴角，“放了那么多年，也差不多该放弃了，不如裁剪拆除一些用不上的功能，给我做成这件再生产的新制服，一样能隔离污染，虽然现在隔离也没什么意义了。”
“再生产……”凯尔希咀嚼着这句古怪的炎国话，虽然明白意思，但总觉得有些突兀，“不谈你那件衣服了，毕竟那就是你自己的财产，而我们也确实捉摸不透。”
“是吧，这可是我的被子，虽然记不清怎么用，但穿着就有安心感……”
斯特凡诺双手拥抱着这衣衫，一脸怀念的模样让凯尔希露出了更嫌弃的表情，然后被斯特凡诺注意到，嚷嚷起来，“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我很恶心吗！”
“自信点，把吗去掉。”凯尔希试着用楚信然以前常用来针对斯特凡诺的句式。
“凯尔希，你学坏了……”斯特凡诺一脸的不可思议继而痛心疾首道，“什么嘛，挚友还是蛮强的嘛，竟然能连你也有被攻略的苗——”
他话没说完，抬起手比起了防御的手势，好像自己防得住一样，Mon3tr的尖锐肢体就竖在他上方，虽然眼神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做出了这种威吓动作。
在这样的僵持中，他如梦初醒般悲愤大喊：“你连攻略是什么意思都知道了！还说不玩我的游戏！”
“要发疯就去二舱室大厅发……”凯尔希旋转着座椅面对着身后的窗户，“相信有些干员愿意保留你的愚蠢录像。”
这样也就能让嘴角勾起的笑容不那么明显。

NO.107:作为他的敌人，要多习惯他的消失。
哥伦比亚外城区，李姓炎国人的杂货铺也算有些名声，那份名声在孩子们嘴里是慈祥和蔼，而在周遭商人嘴里是热心慷慨，但在客人们眼中，却是没什么好评价。
原因无他，这个中老年男人对任何客人的态度都是冷淡，一视同仁的冷淡，或许在其他地方开店可以如此，但外城区这样经济紧张的地方，这么做是在自断财路。
而且作为一间杂货铺，他的店里除了基础的日用品外，就是些毫不起眼的炎国器物，不仅模样古朴甚至还直接有着没扫清的灰尘，这些东西让整个店都显得灰扑扑的。
冷淡的态度和受众极低的售卖品，一同构成了这家怪异的店面，几乎是在明示那个炎国人有别的副业，要么就是有着一笔丰厚的储蓄。
不论是哪种理由，似乎都足够让不法者们蠢蠢欲动起来，而外城区，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不法者。
但这家店能在这里开两年，显然是有自己的本事，第一年还可以用这里尚未被地质天灾所袭，还没沦为无法地带来解释，可这第二年能无人敢动，显然就不正常了。
这非凡的本事其实就在之前的描述里，关于名声的那一段。
他有出手过，但出手的次数寥寥无几，寥寥无几中透着高深莫测的同时，他也犯不着出手，不论是被他照拂的孩子还是某些孩子的父母都会帮助他，附近的商铺老板也会出于个人意愿出点力，所以这家古怪的杂货店能平稳的开到现在。
越是灰暗的地方也会有愈显眼的白色，显眼到外城区很多孩子都知道这家店，让盯上孩子的家伙们也无比的厌恶这家杂货店。
于是当第一次看到店铺在大白天就挂上打烊的牌子时，恶棍们纷纷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嚷嚷着是不是要关门了，还做不做生意啊之流的话语，倒也全然没有一个要动手的架势，暴露出这帮人其实怂的一逼的事实。
在外城区想混下去，要么够勇，要么够怂。
前者难度很大，还容易踢到铁板，后者就不同了，简单明了好上手，那些前途止于地痞无赖的几乎都是个中好手，欺软怕硬的守则可以说是被刻入了骨子里。
所以当那全身都裹在斗篷下，直直的朝着那间店走去的未知人物出现时，他们顿时散了开来，准备观察一下是敌是友。
那个姓李的出来迎接了。
那没事了，快tm跑！
这帮之前还在叫骂的家伙顿时作鸟兽散，连后方那家店里常驻的小鬼嚷着：「你看他们好像一条狗啊。」的嘲讽挑衅话语都没理会。
“胡闹！舟寒，不得在楚少主面前无礼！”
老板扯了一把孩子的耳朵，孩子立刻痛呼着：“欸别扯！疼疼疼他算什么少主嘛！我根本没听过有什么姓楚的少主！”
“大逆不道！”
被这孩子的话给气到了，老板直接要按着孩子的腰板让他鞠躬，却被面前的青年摆了摆手制止道：“没必要，他说的没错，没什么姓楚的少主。”
刚摘下兜帽的他表情冷淡，看起来这话也不是什么会反转的狠话，让老板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过他找不到话题自然有对青年开口问：“那个医生走了吗？”
“是！老亨利在做完手术后就走了，我让他走的后门，毕竟之前前门的那些人您也看到了。”
青年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那么确实是有棘刺吧？”
“是的，一根透明的尖刺，非常不起眼，感谢少主指点……”
提到这个的老板反应无比热烈，重礼感谢，继而快步走向柜台抓起了上面的小盒，“老亨利都很震惊，他本来还半信半疑的做手术，因为不相信里面真的有棘刺，小心试了试才知道真的存在！”
回到青年跟前的老板打开了盒子，那透明的棘刺就在里面，因血迹而殷红明显，“他本来打算带走做个标本，但我极力留了下来，您可能会想看看？”
“做的好，如果你直接交给他，而他又迟迟没有销毁这东西，恐怕他会出点神志上的问题。”
青年以剑指在棘刺上方划过，那棘刺下方已然冷凝的血迹竟恢复活性一般，流动中缓慢浮游，又化作冰刺如犬牙呲互般互补空缺，继而在轻声中碎裂重新落入盒底化作那点点的血流，原本在上面躺着的棘刺已经断成了数截。
“这就是道术？”
一旁探头的小孩看的一愣一愣的，望向青年的目光没有一点之前的轻视小看。
“但是为什么没念咒语啊？”
老板赶紧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少说点话，青年则是瞥了他一眼，平静道：
“用作自我暗示，加深专注力的念白，只会用在复杂的法术上，否则便是没本事，或是喜欢装腔作势，人的发音和文字早已遗失力量，现在的字词已经无法令天雨粟，鬼夜哭了。”
“喔。”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叫，“等等！你真会道术？！”
这次青年没有理会他，朝着老板问：“小姑娘还在睡觉吗？”
之前说好的手机通知，哪怕对方也确实发来了之前他想知道的坐标问题，他也打算直接问问那附近的状况。
若是愿意带路的话更好，但之前的伤口大概注定了会有一段虚弱期，让虚弱的病人带路还是不太合适。
“她在半小时前醒过，给您的坐标也是那时候问的……”老板微微垂头回答，与禀报上司一样的态度，“在问清一些问题后我又劝她继续休息了，霜叶她其实是个精神状况不太好的孩子。”
“好吧，让她继续睡吧……”本就不是抱多大期望的楚信然听到对方都这么说了，也就轻易地松口，“那么你清楚她参与的边境清扫队是谁负责，或者说哪里在招人，这一点你清楚吧？”
“参与过的人也行，我想要一个人带路，不愿意带的话，能讲讲那的情况也无妨，不是打白工。”
“明白，我这就去联系，我其实有两个人选！”
老板立刻迈开步子，应征清扫边境的，其实多是走投无路的年轻人，而他接触的年轻人总是很多。
眼见他走远，楚信然浏览了一遍周遭的器物，目光落在那里屋上，倒也没有提出要去探望对方的请求，非亲非故说这个反而像是另有所图般失礼，面前只有个不太成熟的小鬼，有些东西要解释起来着实麻烦。
但令他有些遗憾的，是小鬼会主动开口。
“那个……啊，楚少主啊，您能讲讲道术吗？”
讨好到谄媚的笑容与之前的臭脸判若两人，让楚信然心头叹气，确信了自己之前说的没错，果然是染上本地的陋习，他不太想应付这种小鬼，哪怕这种小鬼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来自没兴趣理会的人口中的，不太好的故事，听来就只是吃屎而已，谁会喜欢被喂屎呢？
这也是他几乎不看东国轻小说的原因，不论是哪个世界都是，那帮搞创作的日本人脑子回路绝对有问题，完全不值得信任。
不如看看炎国网文《龙门盗圣》更新没有，好像《熊猫老中医不请自来》终于更新了一章，你妈的，四个月一共22章，这么摸看个毛线，该下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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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秘人的行踪断了？”
与之前无关的另一家陌生酒店里，犹大主教，凯里•弗雷德里克望着眼前报告的神甫，诧异之情溢于言表。
这份诧异不无道理，虽说守秘人常常出入一些无法直接观测的特殊地域。
但直接监视外围也算是能把握他的活动范围，这也就够了，两位主教都不在意能否得知详细，只需要掌握其大致的行踪，这样才能将其威胁性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内，犹大主教更是需要这样来压抑心底的不安。
这样其实是不够的，起码也要做到电话、网络等多领域监听才算是真正的高枕无忧。
但现实就是做不到，根据以前的情报，守秘人所使用的手机是由龙门最大的流通商铺朝陇山所提供，那是特殊品，有着他们尚且无法攻破的加密通讯方式。
而守秘人在网络上的踪迹更是莫辨，秘教中的人才并不缺乏对网络涉及的专业者，甚至秘教所接触的企业也有这方面的出色从业者。
但这方面做过的努力同样徒劳无功，每当找到疑似守秘人的社交账号浏览痕迹时，就会被未知的第三方所攻击妨碍，通常是以奇怪的黎博利徽记为特征的病毒进行反入侵，同时销除所有浏览记录。
但这时候就算记住了那个社交账号着手调查，也会发现并不是目标，那只是对方在做误导。
可以想见守秘人有着一位在网络领域能力非凡的协助者，在这方面尚且没有胜利过的秘教很早就放弃了这条路。
网络毫无优势的他们最终也只能选择现实，选择人力，或是更间接更迂回的方式来掌握守秘人的行踪，而眼下守秘人在踏入外城区后就消失了几个小时，到了现在都还没出现过，如此反常的长期失去视野足以让教徒们慌神，赶忙来上报。
报的连上面都有些慌神了。

NO.108:神 必 人
（等一个春节。）
哥伦比亚的国境线素来蜿蜒，这有一定的自然原因，到了现在，数次改划的边界正在一点点的扩张，这是数任总统的国策导致的。
因为哥伦比亚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国家，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尤其是不少前牛仔们所自豪过的，被命作「开拓」的行为是其浓墨重彩的一笔，直到现在都不曾被磨灭。
这样的精神一方面并不为官方所认可，却仍然被老一辈人当做教育子孙的自豪功绩，以此培育的年轻人们自然具备着前代精神的继承。
这份继承也让哥伦比亚的军队每年都有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军队人数的补充由此得到了长期保证，哪怕是一年前突发的地质天灾让外城区报废到现在，这个国家也没有休养生息的意思，依旧将大量的资金投入到军队建设中。
然而军队的待遇亦有三六九等，根据不同的功能与组成决定，最能证明恶劣之处的大抵便是在那杂货铺中养伤的霜叶小姐吧，这个国家竟然明目张胆的保留着少年兵的机制，并过度压榨着这些孩子的潜能以及未来，并在用完后随手抛弃，完全没有关于其未来的妥善规划或安排。
纯粹的工具人，用坏了就扔，这里的用坏，是指精神与身体两个标准，矿石病也包含在身体因素内，哥伦比亚的军队不会拒绝感染者，军方的大人们会将感染者视作更好用的工具。
因为有足够的统计资料结果表明矿石病能增幅人的源石技艺强度，这对军队是有益处的。
犯不着担忧感染扩散，只要将感染者们编在一个队伍即可，普通队伍里出现感染者就立刻剔除分配到损失人手的感染者队伍里，这些队伍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本身的病情在愈发恶劣中致死，要么是侥幸抵达了服役期，被随手抛弃。
这些故事，楚信然还是从一旁的青年口中得知的。
青年是萨弗拉人，名叫汤米•里斯，杂货店老板根据楚信然的指示找来的「熟路者」，不仅是曾经的边境清扫队一员，而且还同样待过军队。
虽然他不承认这一点，但以楚信然的视角来看，很多细节都能暴露出这份事实，更别提他能对楚信然说起霜叶的遭遇，他可是听那叫舟家的聒噪小鬼讲过霜叶小姐的冷淡与自闭，相处了那么久都不曾参与大家关于过去的话题。
楚信然并不意外，或者说光是听到少年兵的身份，就能猜到她的过去定然不太美妙，而不美妙的过去延展出的现在，也不会好到哪去。
少年兵制度在炎国、维多利亚等国家都被禁止便是这样的理由，既是在摧残年轻一代压榨国家潜力，也破坏了军队士兵从服役到退役投身其他工作的正常循环链，舆论抨击更是必不可少，能这样明目张胆保留这种制度的大国也就哥伦比亚和乌萨斯了，也不知该说是民风彪悍还是路子太野，真要细究自然是多方面的因素。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里斯先生能说出这些内容就足以证明——他曾经工作的场所能频繁接触到霜叶小姐的情报。
最大的可能，大概是同为少年兵。
毕竟他看起来也不比楚信然自己大多少，还有着带领自己穿越小战区的能力和身手。
“这玩意儿体重不达到100kg是不会触发的，里面的源石相当稳定，直接跨就行。”
“给战车准备的？”
跟着他的行动一起越过那被沙石覆盖到并不起眼的源石地雷，楚信然一开始希望有个领路人还只是为了省点时间找地方，倒是没想到两年不来这里已经这个吊样了。
国境线到处埋地雷，国境线即战线，之前还有两个小规模的队伍交火，被两人偷偷绕过了过去。
途中里斯还赞扬了一下楚信然的身手，本来只是冲着不低的酬金来的，已经做好了雇主难伺候的准备，没想到是个既省心还兴事前付费的爽快人。
如果所有委托都是这种雇主就好了，那钱赚的也太轻松了。
“还有些真正全副武装的重装部队……”里斯补充道，看到楚信然已然分毫不差的复刻自己的步伐越过地雷区，也就干脆扭头继续带路，“这边跟玻利维亚接壤，政府军的出现几率很高，之前那俩波人倒只是游击队……嗯，您应该有游击队的概念吧？”
“乌萨斯和卡西米尔边境线都挺多。”
平静的回答从兜帽下传来，里斯也就回过头来，抬起食指挠了挠脸，布满鳞片的指尖与灰色的硬质皮肤摩擦出沙沙的声音，“那就没问题了，老板你别怪我多嘴啊，实在是以前带过的老板真有没常识的，那几次就差点死在那了，虽说这种事本来就是拿命干活，但能不死自然是最好的。”
“我不在意，只要路没带错，我反倒很满意你的健谈。”
踏足绿地所触及的土地，楚信然微微抬起了些头。
看起来倒也不用提醒林间更应该紧张了……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观察后面的金主，里斯在瞥见对方那过于宽大的兜帽下突然露出下半张脸时便明白，这次的雇主是真的很懂，说不定也是个军人或是雇佣兵之类的吧。
以前这些必然需要的提醒在他面前确实就只是多余的话，不过把话说全也是职业道德。
虽然这种「导游」委托不常有，但每次出现都能大赚一笔，因而令他尤其的上心。
不过这次的老板爽快到预先付款，换做别人大概已经想着偷懒放松了。
但他绝对不会这么干，不论是为了营造声誉还是为了李叔的信任。
说起来李叔好像对这个老板很恭敬，难道李叔背后的人是这么年轻的家伙？
“怎么了？”那人微微扭过头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呃……林地的陷阱吧……”偷瞄被对方发现的里斯急中生智，又或者说机会来的正好，令他瞥见金主没有再紧跟自己步伐时，即将踩踏到的伪装草皮，“停下！别踩那！”
“好……”
对方的脚步真的就停在了半空缩了回去，本来都准备拽住他的里斯愣了愣，只得干巴巴的说：“您还是跟在我的脚步后面吧，林间的危险其实更多，除了军队设下用来阴对面的陷阱，还有些是老猎人设置用来对付普通野兽以及偶尔冒出的源石兽。”
两人继续前进，已经被极低温凝固的水分板结的草皮因为撤去力量而逐渐泛起点点湿润，被两人落在后面。
“这里就算是源石兽会出没的地界了？”
“这是我之前的口误，准确来说，这里偶尔冒出的更多是源石虫，源石兽虽然有过几例，但也就几例……”
里斯每一步都在朝各处观察，琥珀色的眼瞳不断转动，体现出一定的萨弗拉优势来，“因为源石兽比源石虫更显眼也体型更大，并不那么容易越过防御战线。”
“战线？已经上升到战争的层次了吗？”
“一直都是如此，老板啊，您能想象铺天盖地的源石生物大军吗？密密麻麻的遍布整个平原，它们像疯了一样冲击建筑，攻击人类，这样的景象我见过，就在一年前的那场地质天灾发生前一天。”
“听起来像是地震前的野生动物躁动。”
里斯闻言怔了怔，苦笑道：“您这话真像个天灾信使啊。”
“野生动物在对自然环境的感知上一直比人类出色，而感染生物有一定几率具备更强的感知。
因为矿石病本身会破坏一些身体机能，却也会辅以加强，否则它们通常活不到能出现在人类视野里的时候……”
兜帽下露出的下巴被手扶着，这位老板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分析里，让里斯不由怀疑他真的是个天灾信使。
毕竟这么一想的话，天灾信使多的是需要翻山越岭到处调研的人物，的的确确是会或多或少掌握一定的防身能力以及应对野外突发状况的经验。
妥了，那对方就是天灾信使了，真难得啊，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天灾信使，这还是小时候曾经立志要当的职业首选，自己怎么就走偏了……
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前面人的脑补中有了新职业的楚信然，自然不会是天灾信使，只是当初所在的源石技艺科隔壁就是天灾气候学的教室，曾经到处骗别人私房钱的时候，有过一个目标就是在那个教室上学的，那个女生就喜欢用气候的话题做引子，夹杂着一些很学术的比喻，大抵算是文科生的浪漫方式。
其中的浪漫他没曾理会，倒是学术的话语和气候的话题听得认认真真，也算是云了三个月的天灾气候学。
然后就去云源石应用发展史了。
这么想来他之所以那么博学，还是因为当年劣迹斑斑的时候在大力学习，别人骗女人都在怎么讨好对方身上下足了功夫，在包装自己身上花点点心力。
而他却几乎把心力都放在了那些人的学科上，努力包装自己的知识量，反而没太在意讨好对方。
与其说是他在泡别人，不如说别人在泡他。
那还蛮怪的。
不过他现在不是在想这种怪事，他在思考里斯口中的源石兽潮，地震前的野兽确实是会暴动，这个理论在穿越前的地球也是适用的，两界通用颠不破，但铺天盖地的程度，遍及整个平原……这种数量可不正常。
哥伦比亚落座的环境是平原，既不是沼泽也不是山谷，目前所处的这类小树林都是零零散散分部的，你把国境内的丛林生物挤出来抹在一起那大概能算是铺天盖地，问题是一次大地震干嘛会让国境所有生物挤一起，还朝这挤？
莫不是脑子被挤了。
不正常的数量，必是有不正常的原因，源石兽豢养场的猜想可能性似乎越来越高了，让他又有些尴尬。
这次本意是来一次罗德岛，没有带日晷刀，托梅尔补充的爆炸物也没消息，换言之，准备不够充分。
衣袖里的猎刀、衣兜里的三个便携炸弹，内兜里的源石法杖手机，斗篷里侧的三个烟雾弹和一个震撼弹，腋下枪套的一把杰里科，裤兜里的绷带卷，钱包里夹的锋利卡片什么的，才这点东西根本就不够！没有一点安全感！
以后出门都带上刀！他暂时先给以后的行动做个标记，然后一面跟着领路人继续走，一面思考如果真撞上海神教团的人该有哪几种应对方式。

NO.109:战前补给也挺好。
（爷服辣，宽窄巷子大妙火锅的事被实锤是造谣了，但是武汉赶赴成都旅行团是真实存在的，两百个成员，是否有患病者不确定。
如果有在成都的书友自己警戒一下吧，至少把口罩什么的拉满，按照病毒的十几天潜伏期来算，这旅行团简直是地狱伞兵。
唉……还好这几天过年回老家，多在家里待几天，先不考虑回去住了……）
玻利瓦尔，一个与哥伦比亚常年纠缠不清的国家，与哥伦比亚相邻的它并不如哥伦比亚那般雄厚的经济，也没有哥伦比亚那般蓬勃发展的科技氛围，有的只有尚武的风气，但这份风气并非传承已久，而是因由历史所决定：
这片土地曾与哥伦比亚一同都属于阿纳萨齐人，与哥伦比亚不同的是，这里最先被外人踏足，也最早沦为了哥伦比亚国土的一部分，之后的数十年间，玻利瓦尔进行过前后三次的反抗，被称作玻利瓦尔解放战争，而它如今的名字与现状都证明了战争的胜利。
一次天灾、一位出色的领导者以及还有人民数次的牺牲奋斗，玻利瓦尔定下了国名，自哥伦比亚分裂而出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而这只是它与哥伦比亚所纠缠的开始。
作为不论是国家起源还是国家文化都与哥伦比亚交织又割裂的国家，玻利瓦尔本身有着丰富的森林资源的同时，还有这富集的矿脉，不论是金属矿，还是源石矿，都是哥伦比亚无比需要的，尤其是后者。
源石病在这片大地上蔓延，可人对源石的渴望也从未停息，围绕着资源开始的领土争端自结晶时代维系到如今，任谁都知道哥伦比亚所眼红的不只是资源，这头贪婪又虚伪的白鹰随时都在准备丰腴之地，他们一直认定着那片分裂的领土是属于他们的土地。
如今还没回来不过是有恶徒的阻碍，而白鹰们眼中的恶徒自然是看守丰腴之地的守门犬。
玻利瓦尔的政府所使用的国徽乃是丰腴之地，而民间通行的却是看起来颇为阴狠可憎的幻想形象——刻耳柏洛斯。
看守地狱大门的三头犬，这样的徽记自然多出了几分戾气，才会被哥伦比亚人如此借题发挥称其为恶犬。
可这借题发挥却是没什么问题，玻利瓦尔人欣然接纳了这份意向，回复以：或许只有这样的恶犬才能守护住贪婪白鹰的窥伺，丰腴之地正需要一位足够凶恶的守护者。
这也暗含了玻利瓦尔主要居民多是佩洛的现实。
曾经提到过，佩洛这个种族的特征便是犬科，而没有细说的是，玻利瓦尔的主要居民都是体型较小的佩洛人，他们的战斗天赋并非最好的那一批，也无法与种族熔炉般的哥伦比亚比较整体战力水平，但他们却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那便是反抗意志的尚武传承。
玻利瓦尔有着断尾的习俗，即削去自身种族特征的尾部末端，这样的仪式并非有如何战斗力的加成，而是旨在证明你的决心，印证你的成长。
承自阿纳萨齐人的古老传统令玻利瓦尔的战士们坚信人生就是一场无止境的磨砺道路，同时也是向先民交换力量的过程，在这条道路上，你的怯弱便是货币，将它们投入篝火，而点燃篝火的引火物，便是自己的尾端。
每一位战士都是在艰苦卓绝的困境中前进，无止境的磨练自己的心性，断尾不过是交出的第一份祭品，最终当你真正顶天立地之时，会有阿纳萨齐人长老专为你打造钢铁的尾尖，每一位钢铁尾尖都有不同的铭文勾勒出你的代号，那便是闪耀的荣誉。
不过当玻利瓦尔在数年的发展中进步，度过最为艰难的时期后便是犯不着强迫平民也战斗了，这自古以来的传统逐渐被改良。
如今只适用于军队，被金属修饰断尾便是军人的勋章，在男人眼中便是勇武的象征，在女人眼中同样无比的闪亮。
这就是玻璃瓦尔的军官，刻耳柏洛斯的獠牙，与不断用数量与天赋堆的哥伦比亚不同，这里奉行着精英政策。
当然，这些都说的是军官们，事实上基础的士兵仍然属于尚在锻炼打磨的仪式过程者，在实力上与哥伦比亚军一样参差不齐。
但他们还胜在另一点上，那便是无人会质疑佩洛的忠诚，玻利瓦尔从不缺愿意为国家奉献生命的士兵，这份超脱爱国情怀的凝聚力是哥伦比亚不曾有过的。
可说是如此，同哥伦比亚的士兵一起死在同一个战壕中，那也就没区别了吧？
同汤米•里斯一同望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楚信然沉默不语。
他们完全穿过了林间，但在看到开阔地前，略显湿润的草地上却有着很多脚印，既整齐又凹出了不同寻常的深度，「导游」判断这是起码有三位重装士兵的小队经过才会留下的痕迹，自然而然的询问老板要不要换条路。
老板打量了几秒回答继续，他也只能打好警惕的继续带路，萨弗拉人对环境的认知向来有着独有的出色之处，他有着先一步发现对方的自信，更何况有着一路明显的痕迹做循。
可就算他做好了如此准备，显然也没有料到尽头会是这样的景象。
简易的战壕里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手中都还握着各自的武器，不论是长剑、弯刀还是铳具、弩矢乃至明显改装过的军用盾牌等物，他们都还握在手中，唯独没有握住自己的生命。
“哥伦比亚和玻利瓦尔的政府军……”
里斯蹲在尸体前，没有一点忌讳与恐惧，甚至有兴致托起尸体肢体以及器具，观察上面的标记和编号，这更进一步印证着楚信然最初对他身份的猜测，他对战场的惨烈早已习惯，更像是个资深军人。
并且还没有弄出心理毛病。
或许是年龄比较大？更有阅历？楚信然姑且做着止于外貌上的猜测，之前对方一路在说却也完全没有提及过他自己。
不过现在更该看看的是那些尸体才对，本以为能找到活人问问，没想到全是一群死人，让死人开口说话的能力他自然是没有的。
倒是有一本书姑且能做到，但那本书既未带在身边，他也没兴趣用。
当初收集来只是好奇内容是否能印证心里所想，同时免被他人滥用罢了，他的藏书也多是以这样的理由收集。
但就算是没有那些书，这些尸体的异常却也明显到外行人都能看出问题的地步，让正在围着他们转悠的里斯也皱起了眉头。
“老板……”他抬起头来看向楚信然，“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尸体的站位很奇怪啊？穿黑衣服的玻利瓦尔军队，穿混搭迷彩的是哥伦比亚军队。”
像是怕楚信然理解不了，他还这么补充了一下，但就算他不说明这一点，对方如此鲜明的装束差异性也足够告诉楚信然这帮人其实属于两拨，而且……还凑在了一起。
真的凑在了一起，尸体都是两人一组的排列，不知是否是巧合，十几组里有七八组都是两拨人混搭倒下，倒下的姿势还并非相对，反倒多是彼此背对……
“他们看起来在合作，合作对抗着某些人，也或者是……”
他蹲下身来，凝神注视着那三道鲜明的血痕，有黑色的物质正在飘摇，像是感应到了他的靠近而猛然爬升，以至于让那尸体的上身颤了颤，吓得里斯先一步跨步抬手要推开他。
可事实有些匪夷所思……
作为族内以力气见长的他竟然没推动对方，反倒是被对方抬手拍了拍，安慰道：“安心，他确实是已经死了，刚才只是有点诈尸反应而已。”
“复，复生？”维多利亚语境下的这份概念令他眼睛都直了起来，瞪着那确实没有再动弹的尸体，甚至无暇再思考对方到底有多重的问题。
“尸体被电离子作用有点应激反应而已，就弹那么一次，并不是复生。”
微微侧身避开他还未收回的手，楚信然望着那本质拉扯尸体动弹的黑色「蚯蚓」们。
虽然不管也造不成什么麻烦，但无色的水流仍然覆盖泯灭了它们。
“战场上没有见过么？”
“老板您说笑了，战场上哪还有空关注别人的尸体啊……”
里斯再看了一眼那尸体，确实没有起身的架势而且胸口的血都凝了，这才放心的跟上了朝其他尸体靠近的楚信然，“而且您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连狙击手都凑在近处啊。”
楚信然点了点头，就地蹲身拾起了一柄战刀，他还正愁没武器。
“连近身武器都没掏出来，除非是直接用铳身和弩弓的躬身敲砸对方，否则断然没必要靠这么近，这里散落的铳械也没有霰•弹枪的类型。”
“哈哈哈老板您可真会开玩笑，霰•弹枪那种危险铳械哪是军队能正常配备的呢，那可是雷神工业所打造的铳械里面，唯一一类完全不受人欢迎的长铳啊，连萨科塔人也只有少数者能运用自如。”
“哥伦比亚的国民成员一直很多样，拉特兰人更是多，谁知里面会不会混着厉害角色呢你说是不是？”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又捞了几个检查过制式的弹夹扣入后腰带，这让里斯这才能注意到他斗篷下穿的是与斗篷同色的银色风衣时，也惊讶于这老板的行为：“呃……老板啊，这片区域是有「拾荒者」专门处理战场痕迹的，这些东西一般是默认给他们。
毕竟玻利瓦尔先不说，哥伦比亚的武器都是有编号的……你在公共场合使用被发现与身份不符会直接进黑名单。”
“没关系，我要用的地方不会太远，里斯，这里距离之前说的坐标已经很近了对吧？”
“就朝西北方再走三百米，这些士兵应该就是被源石兽袭击了，看来李叔说的没错，源石兽真的变强了。”里斯从那些尸体身上收回目光。
“那就到这吧……”又捡起了两袋充作火药使用的便携源石粉挂在后腰上，楚信然就这样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你的任务完成了，根据协约，接下来也该让我自己探索了。”
里斯愣了愣，顿时急道：“可是老板，边境区的清缴是小队轮班的，你如果没遇上清缴小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收回了直接两个字，到了这一步也可以确信对方确实有着出乎预料的能力或是武力。
“我就是奔着那份危险来的，按照协约来吧，你的带路体验很不错，或许可以试着脱离外城区去应聘导游。”
收起一柄中等长度的战锤也所在的斗篷下做备用，楚信然站起身再次扫视了一圈这里，其实剩下的东西他想全带上，感觉都有能用上的地方，但就算负重载得住，装配也太臃肿，影响行动。
“呃……谢谢……”里斯望着这好似真「拾荒者」的背影，倒也没有继续坚持，“那，老板你要记得我之前说的危险，出事就往南方跑啊！拾荒者也是有武力对抗意外的！”
楚信然没有再回话，只是抬手挥了挥。
里斯有些遗憾的看了眼他的背影，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知过称呼，也没摘下过兜帽的老板着实好奇又担忧，但也不没必要因此而犯险，当即原路返回朝着林间赶去。
“那么，能在伤口附着寄生虫的源石生物……”
楚信然捞起一根纤细的长矛法杖抵了抵土地，虽然不太坚固，但内蕴的源石也比手机的出力高，军用品也不见得多强嘛，充其量能发挥30%的水准。
“就在这附近对吧，苍龙，帮我探探。”

NO.110:小 心 守 秘 人
（好！春节到了！
记得查收作品相关的新年礼物，所谓除夕，就是熬夜加班！啊……110章，这一章起，第一卷就不算本书最长卷了_（:з」∠）_。）
曾于区别于现实的另一层面追逐着困扰萨卡兹少女的恶物，却又在守秘人造出的数道隔间被冲破之前都未曾得手，最终猎物还是逃离了森林，显露在了守秘人面前，被其出手猎取。
就算守秘人动手与自身无异，但失手的愤怒并非那么容易消化，尤其是唯一能与其沟通的守秘人不曾对其开导，那么这份失手的耻辱与愤怒，便能延及第二次的猎杀！
雄浑的咆哮在空气中震颤，如此狰狞恶兽般的吼叫与寻常时的悠长龙吟截然不同，这便是苍龙心情不佳时最为直接的证据。
安慰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楚信然没有安慰过它，在Mon3tr凑近过来试图询问苍龙时也只是摇头告知其心情欠佳，大抵是没有玩闹的心思。
它需要的不是玩闹而是发泄，一次失败需要两次的成功才能填补心头的亏空，苍龙如此，楚信然亦是如此，这便是自知之明。
所以，松开收拢的利爪吧……
长矛式样的法杖以柄杵地，尖锐扭曲的上端凝聚着脸盆大小的水涡，其中四散出触须般的细流，蜿蜒探向四处，楚信然轻闭双眼，耳边全是苍龙的或咆哮，或低吼，不同的声线，不同的响度，皆是情绪变化的明显体现。
放出你的力量，哪怕这柄法杖内的源石无法承受……
嘭！
水涡的螺旋轰然涨起，蜿蜒的细流均是化作游龙的轮廓，唯有苍龙能够清晰感知的腐朽之气自群尸上联结与远方，朝着另一侧。
不是西北那靠向玻利瓦尔边界的方向，反而是朝着哥伦比亚领土回退的东北。
重新接触水分密集的密林，不同寻常的湿冷与刺鼻在游龙群的感知中更加明显，直至幽深干燥的洞窟……
幽深干燥？
楚信然睁开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已经已经能够躺个人进去的巨大水涡，水中的杂质是那般的繁多。
密林深处的洞窟，会干燥？
头顶的水涡砰然落地破碎，周遭的水龙们也尽皆坠落，溅成一滩湿润土地的水，中断了法术的维系，左手提杖迈开步伐朝着东北走去。
这时后腰上挂的刀与锤在走动中撞击斗篷内侧的金属片发出有些不太方便探索的声响，令他有些无奈的扭转了武器放置位置，然后又摸出了手机，划出了莱茵黄金的地图独立App。
给狂猎们准备的电子地图功能在城区那么的精准又详细，可在城区外的标注却那么的随便，作为定位点的红点旁确实有着一片绿色，却被黑字标注着「红杉林」这样简单的名称。
他当然能看出远处的林地中有着不少红杉，可之前的里斯分明告知过这片森林被当地人称作死魂林，因为这里埋藏过太多的尸体，也制造过太多尸体。
显然莱茵黄金的地图编辑者有着与当地人不同的标准，而且非常浅显直白，因为红杉很多，所以这片树林叫红杉林。
除此之外其实没什么意义，它那上面没有标注什么洞窟，也没有写上什么注意事项，狂猎特供并未给它赋予什么新的功能，对楚信然最大的帮助就是知道它对接丹佛区。
这是哥伦比亚的农业、畜牧业主要负责区块，区域内的人口并不丰富。
但动物非常多，本身也有源石矿脉的痕迹，能够很好的解释就近袭击国境线的源石兽来源。
但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气味这么臭，仅因为是野兽么？
那么就算是用红茶也洗不清吧，收起手机的楚信然望着眼前的密林，再回头看向西侧那些明显的人影们，所谓的边境清扫队以及防御战线便是那些人和零散的建筑。
看起来就算是申请援助什么的都很近，前提是他们有那个能力援助。
收起了手机，将法杖从左手换做了右手，他一头扎进了密林里，朝着苍龙所指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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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消息吗？”
外城区的旅店并不多，首先是几乎没有治安的问题，其次是客人也极其少见的现状，这导致了愿意在外城区开旅店的，大抵算作有钱瞎浪费的傻子。
但大家也清楚，能在外城区待那么久的，哪来真正的傻子呢，这些所谓的「傻子」才是外城区后台最硬的家伙，开这旅店就真的只是有钱瞎浪费，让他们瞎浪费钱的理由不是出自自己，而是出自其背后的人物。
但他们不清楚，这样的人物，也会与撒旦教团合作，犹大主教甚至会在这里出现，并被旅店的老板奉为座上宾。
不过现在，座上宾的心态并不愉快，一贯和煦亲切的面庞失去了嘴角的弧度，没有那份特意的隐藏，男人的威严感便显得尤为突出，仅是一声平淡的询问都会让司祭的额头渗出冷汗，望着男人的目光满是畏惧，好似对方随时都可能率兽食人。
“请请请……请恕罪！主主主……主教大人！守守守……守秘人就像凭空蒸发了，完完完……”
“行了，别说话了，心里想就行了。”
结结巴巴的话语听来实在麻烦，犹大主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力量，不自觉溢散的压力已经影响到了周遭，这句听来便是吩咐对方的话，也不乏着对自身的暗示。
堪称极速的调剂心灵，收拢力量，犹大主教再看向对方时，才注意对方那心里想的都杂乱无比，根本无从梳理出明朗的线条，又无奈道：“现在开口吧，为什么会找不到守秘人？”
“外，外城区的居民，尤其是刚来不久的，几乎都有隐藏身份的习惯，长袍和兜帽都是大家习以为常的装束，所以……”
惊喜的发现自己舌头捋直了，不再莫名惧怕对方的司祭，却又犹豫于话题本身而重新陷入停顿，“所以守秘人真做了伪装也就不会那么引人注目。”
犹大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道：“查，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一点的时间段里，整个外城区发生的所有能引起话题的事件。”
“这……”司祭有些为难，微微仰首，“外城区本就时时刻刻都在混乱，数个小时内整个城区的大小事，这是个大工程啊，主教大人，守秘人难道没有真正隐藏身份不涉及任何争端的可能性么？”
听到这问题，主教终是露出了淡淡微笑。
“我不相信他能真正沉寂，那个男人不论走到哪都能招惹事端，区别只是是否起眼罢了……”
他说着，抓起了一旁桌上放置的书籍，轻柔摩挲着那已然板结酥脆的纸页边缘，书页的夹缝中有阴影在攒动。
“所以，动员你们家族在外城区所有眼线给我排查，我要在半小时内看到所有事件的报告整合。
还有，再通知外城区附近的所有秘教分支成员，提高警惕，被称作守秘人的秘教之敌正在这片区域游荡着，或收敛或主动协助调查交由他们自己判断，但是……”
“但是？”
“一旦出现守秘人的消息，立刻报告的同时远离！不要小看那个男人对我等的敏锐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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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往哪去？”
足以塞个汽车进去的宽敞洞口外，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以及略显湿润的土地，而面色铁青的黑袍人瘫坐在地上，剧烈颤抖的脚踝上有着明显的血洞，正在不断溢血。
死魂林内确实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林间陷阱以及陷阱的受害者，那些受害者有些已经腐朽到只剩骨骼，有些还新鲜到可以直接拿去外城区对照失踪信息，但这黑袍人的脚踝显然不是陷阱所致的疮口。
而是铳械……
杰里科941，守秘人的爱枪，虽然并非两柄到位，但一柄也足以留住对方的步伐，尤其是在对方明显没什么战场机动的前提下。
至于为什么能判明对方没什么战场机动……毕竟挺着那么个显眼的肚子。
楚信然的印象里只有一个胖子可以称作灵活的胖子，那个胖子在这个世界可没有找到能对应的人物。
所以他先默认肥仔是跑不快的。
就像眼前这个教团的教士一样。

NO.111:以战养战。
（舟游有新活动的日程规划吗，听说下一站就真的乌萨斯？）
通常而言，人们将感染生物分作两种。
源石兽与源石虫。
但关于这两种分类，其实并没有一个详细具体又精确的标准，因为它们的官方称呼仍然是感染生物，就算细化下来也是根据具体的生理构造进行分类分属，而所谓的源石兽与源石虫，是民间的叫法，而这样的民间叫法因为形象直接而在大部分场合都覆盖了正式称呼。
也正因为是直接根据形象定论的，所以各地的民间称呼都有这方面的相似性，导致了泰拉地理图志中给源石生物的分类目录都写着源石兽与源石虫，以及源石鱼与鸟这两种不多见的东西。
海洋太过遥远，但湖泊与江河却是广为人知，流动的活水很难自然产生感染鱼类。
而就算是感染了，大部分鱼类的生命力与生理系统的脆弱也注定了感染后的生命之短暂，甚至撑不到人类注意到它们。
鸟类亦是同理，这方面的特征可以通过体型来分类，唯有大型鱼和大型鸟类被感染才有可能撑上一段时间。
便是这样的原因，江河湖泊里的感染鱼类通常都是以尸体的形式亮相公众视野，活体很是少见，也没几个生物学家愿意在它们身上花费功夫，只有部分运气不错的术士能在野外偶然撞见它们，赶在其尚未死去的短暂时间里通过它们来做些什么。
所谓的「通过它们做些什么」，通常状况便是操纵、控制。
而要说起这个，就要说起一个前提条件：
即，每一位术士释放法术都是在在抽取源石中的能量，再上一个层次便是连同空气中的源石微粒也一同被引动，以构筑更为正式、庞大的术式模型，而这样的施术过程，在教科书中通常被明确点明为——第一步.「沟通」源石。
很多半路出家的术士都没意识到这一点，他们在利用源石施放法术的那一瞬，便已然与源石建立了联系，这份联系谈不上好坏，也说不上什么隐患。
但这个前置状态却给研究者们提供了一种方向，而以萨卡兹人为首的几个分散不同地域的种族们所掌握的驭兽之术则是这个方向最直接实例证明。
那都是相当古老的法术，证明了源石可以充当思维的介质，而被源石所感染的生物，都有着能被操纵、控制的可能。
这一证明在源石技艺学术界衍生出了一个流派，因不同的地域文化而有着诸多称谓，其共同的特征，便是豢养被感染生物，随身跟随着被感染生物。
这样流派下的术士，便是将自身的源石技艺朝着驭兽上发展，他们也只能驭兽，人类的精神是如此的复杂又多样，术士们根本无法动手的同时，对同族起效的精神类源石技艺也多属于禁忌，是又违法又难度太高的领域。
说到底源石技艺四个字已经足够清晰，要先有源石，才有在此基础上的技艺，术士们要通过源石与源石之间的共鸣加深增幅自身的力量，才勉强达到与野兽们沟通的地步。
而且沟通的也不是寻常的野兽，是被感染的病兽。
因为被感染，它们的体内才有充作介质与增幅器的源石乃至源石器官。
也因为被感染，它们的精神才会浑浊又躁动，能被一点点外来因素所影响把控。
驭兽流派存在的历史不短了，打从源石技艺被书写记载的那一刻起，就有与野兽共舞的术士们。
可这个流派发展了那么多年从未有过革命性的进步和变化，哪怕这份技术从部落的继承中走出，被归纳科学系统的理论研究，也始终止于浅层。
「精神」这个领域，着实是个过于深奥复杂的难题，术士们对驭兽的掌握仅存于，能够学会怎么驯化源石兽，但更进一步……做不来，不如钻研更实在的源石技艺。
好比大家都会在简单的学习后，懂得如何使用遥控器的功能，但会拆解改良的少之又少，能把它改良到对其他机器使用的，更是从未听说过。
真有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想来也不是件好事，是个祸害，建议击毙，@平安龙门。
而在楚信然面前的，则是另一种层面的祸害。
“你你你……你是谁！”
分明怕的连面颊上被鳞片包裹的的肥肉都在激烈颤动着，分明眼睛都被吓得缩成了个黄豆，却仍在强作凶相，色厉内荏的喊叫着：“不……不论你是谁！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我可是彼得罗夫家族的人！！”
“听起来我是该灭口？”
全身上下只有握着法杖的右手连带半截衣袖暴露在斗篷外，但就算是那只右手也是被黑绿色的战术手套包裹到只剩指端的程度。
这只能从声音辨别是个年轻男性的危险家伙说出了更加危险的话语，让男人一时语塞，再次喊叫到：“我身上有紧急触发器，我已经喊人了！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你会被我们家族追杀致……唔啊！！”
楚信然根本没给他继续嚷嚷的机会，自法杖上端的水流激冲而下，非常精准的贯在他那尚在渗血的脚踝上，酸爽痛楚可以轻易截断意志不坚定者的话语。
“真的有人来，我可以等……”若无其事的将水雾朝外铺开，他继续说，“但你应该控制一下自己说话的音量。还有，我可没听说过哥伦比亚有这么乌萨斯风格的家族姓氏，是什么丢人的落魄贵族吗？”
“你——”贵族子弟最受不了这种挑衅，出口便似戳中了痛脚，这萨弗拉男人登时瞪圆了眼睛，黄豆眼里满是仇视的怒火，让楚信然那阴影下的嘴角撇了撇，这反应是不是太浮夸了，看来是装的。
说着他便又是一道激流飚射而出，直接冲在了他另一只腿上，并不厚实的黑裤瞬间撕裂，血痕伴随着杀猪般的嚎叫显现。
水流这东西，在加了压之后就是这么不温柔，消防员的高压水枪可以将人直接冲倒在地，就像被钝器直接砸中，而更高的压强甚至可以用来直接切割金属。
到那个地步，出现的也就不该是血痕了。
“少拽一点假话，喊的跟杀猪一样也唤不来你的同伙和周围的源石兽，你懂这周围的水雾是什么意思么？”
抬手指了指已经扩散开来的林荫白雾，楚信然很满意的听到他那放声嚎叫的架势愈发沙哑，愈发低声，这才微笑道，“虽然这里就在洞窟边上，但我相信你们也没有蠢到将养殖场放在洞口不远处对吧？”
一心二用的探测越探越远，苍龙的龙吟愈发远去，干燥的洞窟并未成为阻碍反而让游龙们的触感更加鲜明，但他却在心头皱眉。
他想到了这洞窟里能藏东西，而且不可能藏在门口，但没想到深入两千米一点收获都没有，这洞窟有那么大？
而且……
咔……
轻微到那秘教肥仔都听不到的破裂声，出自手中捏着的法杖。
破裂声来自内部而非外壳，那是源石的声音，这种声音对于使用者一直都那么的清晰明显，警告着施术者法杖内部源石核心出现异常的事实。
源石是有极限的，不论是内蕴的能量，还是所能接受的法术出力，楚信然的手机就是最为明显的证明，那东西在他手中充作法杖使用过无数次。
但每次都是在不到一平米的水量下做精致文章，这便是为了细水长流，避免其使用寿命不至于瞬间走到尽头。
这也是他迄今为止都没有自带法杖的原因，他对武器一点都不挑剔。
但真正适合他的武器却是找不出来，法杖与利器兼具的法剑，迄今为止也只有闪灵手中的圣裁以及另一位龙族手中的赤霄，前者稍有些落后，无法跟上他如今的步伐，后者在属性上并不应称，同时也并不属于他。
他估计自己要么就得源石法杖的制造水平再前进几年，要么就得多去考古，看看能不能挖出些奇妙玩意儿来，就像那柄赤霄的来历一样。
在此之前他就得降低要求用这些破烂，或者另类砍一下需求，要一把极致的冷兵器或是极致的法杖什么的。
而不论是哪一种，目前所知的都是名花有主，几乎全是传统型的「古董」，也不清楚如今还适不适合。
这还是志在必得前提下的，实际上楚信然很清楚那些东西是买不到只能抢的东西，而他也还走不到那一步。
也就只剩下自己找人打造了，而他那堪堪上千万的存款，要请那样匠人还要集齐对方所要求的，那些稀奇古怪到如今的他没听过名字的材料……
他估计自己还要攒攒钱，有钱不一定能直接搞到，但肯定会有门路，而攒钱的手段嘛……比如多袭击几个秘教分部，看看有没有能表演卷款跑路的机会。
就像现在，他能在身侧加热的水雾中感知到正上方的可疑轮廓，嘴角也就露出了明抢的微笑。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有些秘密，光是沉默也保不住，你得学会干掉想知道秘密的人？”
铳声响起的瞬间是钻破斗篷的流光，这是缩在斗篷下的左手握着杰里科朝着上方开枪，除了他自己绝对无人注意到的小动作几乎是一击得手。
上方的血花与人体一起落下的同时，楚信然的右手松开了法杖，接住了一旁坠下的厚重书籍。
还未消散的水雾也就重新纳入掌控，只有苍龙那对于一瞬间断电的不爽叫声隐没。

NO.112:有求必应。
死魂林的幽邃洞窟内，一路朝下的延伸被火把映照着，低沉的喘息与吼叫声络绎不绝。
这些声音来自被栅栏所限制的群兽，根据种群分类与体型大小量身打造的栅栏们自然有着不同的材质与规模。
除此之外还有另做它用的各式金属笼，用以关押着明显特殊的兽类。
便是这样一处无比诡异阴森的环境下，却还有着更诡异的玩意儿，那便是看起来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复杂仪器们。
一眼看去就像竖在各个栅栏平均分割点的银色大箱子，淡淡的嗡鸣声夹杂在混乱的低吼中安抚着兽群，这种明显属于智慧结晶等级的人类造物与这些粗野的东西放在一块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穿越，但这一幕对于看守者与饲育者而言却是习惯了。
不仅喜欢，甚至还能走近那仪器，也就是走近那群兽的栅栏，当着它们的面调整仪器的档位与出力，然后回头抱怨道：“上面的人传的煞有介事，有想过我们这种还有事要忙的情况吗？这群小畜生又在吵吵嚷嚷了，这几个稳定器到底行不行啊？”
教团一贯的黑色长袍去除了冗余长袖，露出的强健臂膀上纹着导致的章鱼图样，这男人与身后那昏暗中的同伴一样，同属于秘教的信徒。
因为各种原因而无缘司祭的职位，只能担任次一级的贡献者，在哥伦比亚外城区的源石兽2号豢养场工作。
而他的抱怨，也源自一分钟前的上级通话，所谓的秘教之敌守秘人在外城区范围内游荡，让大家多加注意的同时，还要求看到就跑，不要犹豫。
这指令可太滑稽了，都给不出对方的样貌特征，光警惕一个一听就不是本名的外号？对方登场还能自报外号不成？
那个马戏团里出来的吧，如果是马戏团来的，或许会来这里挑只畜生？
男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些在昏暗下莹莹发光的各式兽瞳，冷笑了一声。
“从哥伦比亚公司运来的稳定器，在我们过来之前，前几任驯兽师使用的评价都说不错，只是源石消耗的勤快。”
平静的声音听起来算是性格沉稳，有好好穿着秘教制服的男人坐在简陋的木凳上望着他，其瞳孔在昏暗中就与源石兽一样，透着荧荧的微光。
这个人是术士，看着他膝盖上放置的长杖就能明白，也正是他本在远程控制着那些机器的运作频道与档位。
但急躁的同伴并不理会这一点，在那些兽吼一直不断还难以压制时便自己起身跑去开了最高档位。
这下确实是让兽群安静了不少，只是术士望着他的目光多出了几份不善。
“源石消耗的勤快就直接杀两头狗呗，干嘛这么看着我？”男人对术式的不满感到莫名其妙，“不是你自己说的，这几台机器不挑食，纯度多低的源石渣都能当电池用么？”
之前就是这么干的，剖几个重度感染的源石兽体内才有的大块源石渣来做机器的能源，也算是物尽其用。
毕竟在这里的人眼里，那些体内有大块源石的重度感染兽本就寿命不长，基本撑不到上面需要源石兽出战的时候，放着也是死，不如死的有价值点。
从源石兽身上剖离的源石，驱动能够安抚、压制源石兽精神的法术机器，这也叫取之于兽，用之于兽，男人觉得只是一种很好的循环，只是同伴不这么想。
但这次同伴的不满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关于这个问题，另一侧的桌子上放下话筒的女人已经起身来给他答案：“飞鱼那么看着你的原因是因为你直接把档位开到了最大，这个频率会损害感染生物的精神。”
“换言之，脑子会坏。”
男人乐了，像是听到了绝妙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嘿！这些牙兽、壳虫哪来的脑子，你们真是想太多。”
“或许在你的脑子里，智力、精神、大脑、意志四者都是划等号的吧……”术士没好气的说，“我不止一次的疑惑你为什么能有法术天赋，像你这样全凭本能控制源石的人，为什么能沟通源石兽……”
“大概是他的脑回路和源石兽一样简单吧。”
这样浅显直白的嘲讽，安一个露着膀子还纹身的大老爷们儿大概是忍不了的。
但出乎预料的便是这男人竟有着出乎预料的乐观与豁达，笑呵呵的说：“你们这是在羡慕我的天赋，本大爷不用努力就能控制源石兽。”
“这份乐观也像野兽一样，这一顿有肉吃就不在乎自己有没有下一顿。”
术士似是无话可说的摇了摇头，看向一旁走近倒水的女性：“刺隼，上面没回你么？”
“没有，给了那个通报就没后文，这就是人微言轻吧，上面压根不理我们这种疑问……”
女人摘下了兜帽，露出发梢那黎博利的灰羽，以及额边的黑色晶体，证明了其感染者的身份，“不过守秘人的传闻我好像以前听说过，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那我倒是有兴趣较量较量啊！”
男人当即笑着两拳合击与胸前，小臂上的肌肉迸起，女人瞥了一眼摇了摇头，看向术士。
而术士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只是问：“哪听说的？我记得你是从……”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维多利亚调过来的？”
“是，我认识万物之主才四个月，在那度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前我还在牛津，那时教会似乎出了什么变故，司祭什么都没跟我们说，急匆匆的叫我们跟他一起来哥伦比亚，过了两天我才从新闻上看到教会火灾的消息。”
“是在逃难？”虽然不被理会但也在努力尝试融入话题的男人问，“我听阿戈尔的老神甫提到过，教会在维多利亚的分部一直在减少，只是他从不回答是谁干的，我们都猜是那帮套着机甲的皇家骑士。”
“一直在减少？”术士皱了皱眉，连阿戈尔那么远来的笨蛋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哪怕他也清楚阿戈尔其实是教会总部，“维多利亚对教会的清缴力度这么夸张？”
“那不奇怪啊……”男人摆了摆手，摆出一脸「你们需要请教我」的神气表情来，“我在阿戈尔可是在老神甫身边一直帮工的，他平时就负责联络各分部，我在他那听说过不少其他分部的状况，叙拉古一直都是几个分部在不断搬迁，而炎国在一年前就被摧毁了最后一处分部，现在就剩几个小型联络点可以到处跑，这些动手的都不是深海猎人而是国家机关。”
“我一直以为我们已经很隐蔽了，还是说那两个国家政权没有我们渗透的余地？”
“谁知道怎么应对的……”男人摇了摇头，“老神甫也不会给我讲那么详细，也或者将详细了我也记不住。”
男人很有自知之明，也怪不得他那样不在意别人的讽刺。
“那就换回话题吧……”术士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说到底这种上面人才需要操心的话题在大家嘴里也就是聊聊，聊不动了还是回归初始，“刺隼你听说守秘人也是在那个司祭那？”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古怪，因为司祭和神甫本质是一个职位，只是显然阿尔戈的说法和维多利亚的说法有着差异，让他有些混乱。
得亏那个笨蛋不是用阿尔戈语来说，否则他就不是混乱而该茫然了。
那种语法与语序都带相当混乱的语言太过拗口难学，他曾听过几次，感觉更像是在唱歌，唱诡异深沉的歌。
“这倒不是，是其他几个跟我一起被司祭派出的人，那个人提到过，说是守秘人最有可能纵出那次火，但他说的不清不楚，其他几个人也都笑话他，我当时也没相信……”
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也就尴尬的低了下去，“就只知道他口中的守秘人是个年轻男人。”
“然后上面又提到了这个人，还用秘教之敌来形容……”术士接口，拎起横摆在膝盖上的法杖，轻轻以杖杵地，便见淡淡的红光泛起，远处的几个大型仪器也同样泛起红光，以压制又开始吵起来的兽群，不过他当然没有用直接拉到满那种愚蠢的方式。
但也有些疑惑的说：“今天的兽群好像格外的躁动，是不是可能出现地质天灾了？”
或者说别的天灾，感染生物也同样敏感，说不得能在事前做好准备。
“不可能，那些天灾信使都没说过话，天灾再厉害也是会被发现的，何况还有主的引导……”女人摇头，“只有时间抵达既定的轨迹，万物之主才会引导天灾的降临。”
“否，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谁！”
突兀的洞窟上方传来疑似炎国话语的声音让三人都产生了各自的警戒反应，男人更是第一个抬头喝问，拽起了脚边的大弩。
可他这份反应毫无意义，对方压根没有下来的意思，反倒是甩出了两袋黑灰，洒落下来正好迷了他那准备瞄射的眼睛，痛的下意识想抬手揉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黑灰的味道那么熟悉。
“是源石粉末！快躲！”
一旁的女人叫喊的同时，要抬手拽他，一旁的术士也在喊：“别过去！”
有人只想揉眼睛，有人想要救，有人想要拦，三个声音间隔距离极短的凑在一起，回应的只是同步响起的打火机声音。
噌！
火光乍起……
或许从天而降的火星，也能算作天灾的一种吧。

NO.113:呀卡吗洗。
当那噌然声响起的那一刻，下面的三个人都能听到声音，只是思考回路与反应速度的差距让三人的组合分崩离析。
以盛燃的火焰做引！
本就是爆燃物的源石粉末在接触到火焰后瞬间将男人从头到身的吞没，惨嚎顿时响彻洞窟，一旁的女人才探出的手被火焰笼罩而极速缩回，急切的左右顾盼试图找到什么能帮男人灭火的物事却被一旁的术士冷声道：
“别管他了，还有敌人盯着。”
看了眼那在地上疯狂打滚惨嚎的男人，可怖的模样与可怖的吼叫都令他微微眉角抽搐。
但术士只是端起了手杖望向上方，头也不抬的朝着女人说：“源石粉末洒在头上，他已经没救了。”
说到这个他又有些疑虑，这在洞窟深处下挖的地穴也算是颇为广大，这从上往下撒的源石粉末更好洒在男人头上是巧合？
这是他疑虑的症结，有一种怀疑，是对方在之前掌握了自己三人的位置。
虽然，这种可能性比随手撒粉洒在别人头上的可能性一样的低，正因为他是术士。
所以他才更明白探测方向的源石技艺是多么少见，很少会有术士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个意义不大的发展方向。
可不论是对于狙击手还是术士而言，能够先一步知晓对方的方位又是那么难得的优势，若对方真有这等优势……
他猛然扬起法杖，暗紫色的流光从杖端的晶石上成型飚射，并在同时喝向那还在犹豫怎么动手帮那挣扎男人的女人：
“刺隼！”
他感觉有些恼火，敌人就在上面，这女人还不警惕，光想着给那没救的家伙灭火。
可她也没做出什么行动，就只是伸出手又不敢动，看着那男人在惨嚎与翻滚中，嚎叫声愈发的低迷。
看起来就算灭了火也没救了，这附近可没什么医馆，更不可能有急救车能奔驰的车道。
救不了人就不要浪费时间！犹犹豫豫你在表现给对方看吗？！
心头的牢骚比如一句怒喝好用，女人在被喊出代号后就好似被水泼头般一激灵，再看了一眼动作愈发迟钝的男人，回身跑向桌前抓起了上面放置的钥匙，并在下一刻要冲向那最近的特殊金属笼，里面关着一头模样堪称英武的大型牙兽，面颊上那好似护甲般的黑色晶体却是它时日无多的证明。
这些重度感染的兽类有着理论上最强的战斗力，却又都那么的寿命短暂。
若没有登场的机会便是那几台银色机器的能源，眼下正是它所能登场的机会，就像术士曾言「野兽当死于厮杀的猎场而非可悲的牢笼之中」那样。
可女人在赶忙解开锁链的同时亦自己的源石技艺干涉它的内心时，才意识到一件早该意识到的事。
“飞鱼！”她扭头朝术士喊道，“源石兽的状态不对劲！”
“不对劲？”
已经通过刚才试探性质的射击所引发的细碎脚步声辨别出对方目前所处方位的术士，已经跑上了为大型推车、以及源石兽散布所准备的斜坡跑道上，闻言而回头，回头中看向那下方的兽群。
登时他也意识到了，意识到了一件本该很好察觉，可却因为形势的紧急而没有考虑到的一环：
——兽群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之前无比躁动的它们……为什么这么安静？
当他想到这个问题时，就能察觉到，他意图沟通的野兽精神前所未有的封闭，关乎胆怯、惊恐的情绪几乎能顺着联系反灌到他这来，而当他下意识要切断沟通时，便有铳声响起。
“人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死也是一刹那的事。”
本是不那么容易致命的铳弹在击穿脑颅时，结果却是注定的，女人几乎是吓呆了，望着那缓缓倒下的术士，以及术士面前那手中还举着短铳的白袍人。
他一手举着短铳，另一只手撑着本书，而在他念出那句话语的下一刻，水流凝结成型，嗤啦一声扑在那本已经倒地的术士身上，让那身体颤了颤，彻底没了声息。
这时候的洞窟才是真正的静寂无声，不论是女人还是那群兽都失了声音，都被恐惧支配了心灵。
而这时，那白袍人垂下了右手，短铳似乎也收了回去，朝着女人说：“这是席勒的话。”
“呃……”女人既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余裕做出回应，只是双手都紧贴着身后分明已经打开的牢笼，与她断开链接的源石兽就在她的身侧，换做平日她绝不敢无沟通的靠近这类野兽，可眼下她被极致的森冷攥住了心脏，早已失去了这份判断力。
可不知该说幸运抑或不幸，她身侧的牙兽也没有余裕展现出对人肉的兴趣，缩在牢笼中竟好似在以女人做盾牌一般，不断颤抖的身躯与缩成小孔的双眼都死死地盯着那持着书籍走近的白袍人。
白袍人开口，哪怕被人与兽群如此的恐惧，他仍在继续之前的话题：“古斯塔夫•席勒，百年前的卡兹戴尔绘画名家，作为一名表现主义画师，生前却也留下过些许不错的话语，其中之一被这本书所记载……”
“既然是一本现代法书，那么上面的文字便是使用者为了凝聚意志而拓印的吧，那个男人应该经常念才是，你没有印象吗？”
男人说着，将那本书合上的同时甩手扔出，漆黑的封皮被近处墙壁上的火把照亮，映出《生存与死亡》的书名。
这是秘教在哥伦比亚外城区的源石兽2号豢养场工作的五人组之一，那个总是以彼得罗夫家族成员自居的瘦削男人常常揣在腰间的书。
因为之前陪硕鼠出去寻觅新的放牧场所而没有在之前的话题中提到，调来这里没多久的女人对那一瘦一胖的组合并不熟悉，也不太想去主动认识。
可当那书被甩到腿前，目光被其牢牢吸引时，她便第一时间记了起来，被恐惧所滞缓的思维也重新有了些许活动，却是用来推测噩耗。
她没有开口，可动摇的目光在对方眼中更甚于言语。
“看来是认识了……”白袍人已然走至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女人，以及女人身后的牙兽，“我在刚来时听见你在说……维多利亚。”
女人张了张口，望着对方兜帽下那背对着火光所展露的阴影，总觉得有血光在对方双瞳的位置流散，好似面对最为恐怖的魔鬼。
“真有趣，真的很有趣，在哥伦比亚我还能碰到当初那些教堂里的人吗？你是哪个教堂？神甫是哪一位？”
那个人突然声音顿了顿，退后了半步，打量着自己的脸，继而竟是直接上前蹲身，一把抽开了自己的斗篷。
这是要……女人愣了愣，还以为自己要遭遇怎样可怕的侮辱时，却也看到了对方兜帽下的真面目，那被余光映出轮廓的双瞳里并无情欲，只有冰冷。
“修女。”
他重新站起了身，而女人这才抬手扶起自己的斗篷，也捏紧了手里那小巧的法器，她的源石技艺很粗劣，粗劣到只能用于沟通源石兽而发不出像样法术的程度，可她的秘术却是学的最好的，被曾经教堂中的大家交口称赞。
而所谓的秘术，却是要付出些牺牲才能发挥出效果。
“实在是令人意外，我本以为相关者都同那恶心的教堂一起消失了才对。”
白袍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确实年轻男性的脸来，年轻到让女人暗自准备的动作都滞了滞，同时愤然的开口：“渎神者！你有罪！”
曾经是修女，如今也在斗篷下裹着修女服的刺隼，终于是在对方侮辱教堂时有了发声的力量。
可她喊完这一声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是被那青年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修女小姐，请弄清楚如今的状况，谁有能力施以审判，谁有权利慷慨发声？将你那无意义的秘术准备放下，否则我现在就让你与这群野兽共舞。”
“你……”刺隼不可置信，无法理解如何察觉的。
“我，他。”平淡的接上一句没意义的讽刺话语，对方从斗篷下重新抽出的右手里，提着一柄战锤。
“现在我只想问个小问题，老实回答的话，它就不会马上落到你身上，当然你不回答也没什么。
毕竟那件事我处理的挺满意，有些漏网之鱼倒也无所谓……总之，问题1：你和多少人从里面逃了出来？”
“我不会回答的！”刺隼咬牙切齿。
“哦……”
青年手起锤落，干脆利落至极，女人那变形的身体顿时贴在了铁笼内壁，吓得一旁的牙兽一跳，顿时撞上了身侧的护栏，又觉得无比冰冷。
下意识抖了抖身体，甩出一片片的冰渣，让牙兽自己都愣了愣。
“别发呆了，出去吧。”
抬手将牢笼们扯到最大的开口，青年柔和的招呼着牙兽，也不管它的反应，转身去将所有栅栏和门锁以铁锤挨个敲砸变形最后脱落，砰砰砰的骇然声让群兽惧是胆战心惊。
但在浑身一阵彻寒之后就也迎来了青年那亲切柔和的招呼声，以及洞开的笼门。
只是这群野兽已然犹疑着，它们的智力并不高，精神甚至可以谈得上脆弱敏感，也正因此才会对青年身上的气息那么的恐惧，恐惧那真正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
以至于就算他表现的再如何温柔和煦，群兽也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而这时候，还不如一句呵斥：“都给老子滚！”
青年那并未大声的冷冷喝骂，在群兽耳中不亚于乍破惊雷的咆吼。
顿时群兽在胆颤中拔腿，栅栏门迎来了压力最大的一次呼啸，好似赶集一般的，群兽们也很少如此一致的互相混杂在队伍里，互不攻击就只是埋头逃命。
在这样乱糟糟的步伐里，踩到什么尸体也是很正常的，尸体被踩的不堪入目也是很正常的。
青年当然对尸体没兴趣，放跑了所有源石兽的他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东西跑出去会不会伤人，只是环视着这些仍在运作的银白机器，摸出了手机拨打专业回收二手垃圾电话。

NO.114:其实不香。
（新年第四天，换上朋友做的新封面，微妙的理解了仗助。）
“是，哥伦比亚外城区西北部，死魂林……有精密源石仪器急需脱手，八台外加些做工不错的金属笼，有兴趣回收的话就再多加二辆车……嗯，死魂林，这路是不好走，但对你们而言却没问题吧，或者你们用人力搬运也可以。”
“五成？至少七成吧，兴师动众的劳务费哪能占那么多，我这批货可是没有任何隐患，对方自己都不方便查的那种。”
“对，你们还是不收的话我就去通知朝陇山了，虽然在哥伦比亚只有几家分部，但精密源石仪器足够让他们展现远超你们的行动力吧？”
这东西在龙门可不多……就是不知道吞不吞的下……
楚信然打着电话，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那七台机器，还有角落放置的，应该是作为备用的正常品。
虽然是被一群邪教在使用，但其实类似的东西也能在不少官方组织见到，这玩意儿无关神学，是科学研究的产物，考虑到海神教团如今在哥伦比亚的规模，有资金和门路弄到东西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不过现在是他的了。
守秘人秉承着数年以来不曾变过的优良传统，每捣毁一处教团窝点都会把没损坏的东西搬空，危险的东西自己保留收下，无害的玩意儿扔给「废品处理站」，在最初的时间里，还特意找上过几家能跨国的大型企业。
但又遗憾于对方的要求，最终退而求次，将目标缩小为当地企业，也就是朝陇山这一类重心完全在本地，对外只是象征性放俩分部的商业公司。
这样换要求的结果就是需要经营的关系变多了，每个国家都要有几个企业门路什么的，是个前期很艰难，后期才会逐渐轻松的活。
但其实还有更好选择的，这一点在他的赏金猎人等级晋升为狂猎时才明白，莱茵黄金这个组织，也会收各式「破烂」。
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一个主动出资统和赏金猎人的中立组织，所广为人知的便是财力与手腕，手腕是人的本事，可财力却要由各方面组成，光靠作为中介平台的委托抽成显然是不足以办到这种规模，就算上面人傻钱多也不该容忍每年这么亏空。
所以莱茵黄金本身也有涉及多产业的合作，只是或多或少都有做伪装。
起码要撇清赏金猎人公众平台的联系，才能更好的谈生意。
这么一来，重点便是生意的内容了。
莱茵黄金是个很注重等级制度的平台，每一层等级都有着铁一般坚实的条律与权限，而在为猎人开放的等级制中，登上了狂猎的顶层，便有太多的秘密为你敞开，哪怕那些秘密在你眼中就像win10系统的诸多功能一样繁杂又多余。
老是更新，老是更新，每次更新都给出一堆用不上的功能，还他妈是强制更新，着实流氓。
狂猎的权限好歹没有到会被负面评价形容的地步，用简单的一句话形容不过是：莱茵黄金希望将每一位狂猎都培养成各方面的精英，可他们真的就只是猎人而已。
诸多便利与特权，却并无几人用的上。
而现在的一项，便被苍龙七宿给用上了，便是关于这些不方便迅速脱手的货物们。
这个功能可以说是「销赃」，不过各支部负责人都清楚苍龙七宿要处理的东西通常都是来路和品质都没问题的，只是东西本身的特殊导致很不容易脱手。
就像现在这些大型组织培养术士护卫队时才会用上的，针对野兽精神安抚的源石仪器。
过于贵重的同时也会被移动城市本身的执法政府所管制，但可以想见海神教团并不安分守己的同时，莱茵黄金也不会。
“四个兽圈，三个都有异物寄生……十一个特制金属笼，已经快到变异的层次……”
一面低声念诵，一面敲打着手机上的备忘录内容，这是他之前放跑的兽群状况。
不过在被他一次性切除隐患后，它们就都已是普通的感染兽群了。
它们在离开前所感受的彻寒，是物理意义上存在的，就在那一瞬间，每一头感染生物都被冻结的水液所掠过，留下凌乱的毛与刺或鳞，甚至是源石渣，然后被恐吓奔逃，群兽重寻自由，只是它们一开始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让它们体会多久的自由生活了。
青年并不同情它们，也对它们可能伤害的人没有仇恨，释放它们的理由很简单，也很随性：
——这里不是它们该待的地方；
便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能促使他做很多的决定，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就笃信「位置」的说法，每个存在都该有自己该待的位置，但这个位置，是否应当干涉，则是取决于自身。
说到底还是看心情，这次他心情不好不坏，但可以想见留下它们的话绝对会坏起来，而全部杀掉又很麻烦，让它们自个儿挣扎去吧，本来，没有海神教团这帮人的话，这些感染生物就该是这幅模样的。
“这么多的异物寄生，是弄死了多少人啊，哥伦比亚这地方，真有好好调查过每天失踪的人员状况么？”
这句评语自然不是会打在备忘录上的，这是他少有的自言自语式讽刺，回头看向那几具各自离散的尸体，再看向被火把所映照出的铁铲与簸箕之流的杂物，撇了撇嘴还是走了上去。
几具尸体放在这不管也挺碍眼的，大概率还会被搬运工被奇怪的眼神盯着，挖个坑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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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4号车队已经安排过去了，就像青先生说的那样，那里的道路并不好走，所以司机和随行人员都安排的丰蹄族和萨弗拉。”
纽约区的大酒店里，莱茵黄金的哥伦比亚支部负责人并不在旧金区的分部里安静待着，而是跑来了这里享受按摩服务。
与那一侧还在洞穴里忍受被野兽和血迹污染空气之苦的猎人形成鲜明对比，颇有一股穷苦劳动人民与压榨血汗资本家的生动对应。
灰毛灰发的佩洛女人依靠在柔软的坐垫上看着一丝不苟报告的黎博利少女，露出个无奈的微笑来：“Cyan的炎国语义取自的是苍而不是青哦，小杜鹃。”
“你非要用炎国语来称呼他的话，不如喊全名苍龙七宿呢。”
“可苍龙不就是青龙么？”黎博利少女不解道，“苍龙七宿是炎国天地崇拜的一环，其七颗星辰组合对应着被称作青龙的奇异生物。”
“不是哦，准确的说是炎国古老的天文学名词，炎国人将天体的运行轨迹和位置做出详实的划分，然后把黄道附近的星象划分为二十八组……”
说到这里，佩洛女人的声音顿了顿，因为后方挤压肩胛的力道而舒服的眯起眼睛，“二十八组叫「二十八宿」，因为东南西北划分为「四象」，东方苍龙便是其中之一，这是最初的说法，后来的什么东方青龙七宿听着都别扭，你可以说他是青龙，但那命名确实是以苍为准。”
“你要喊也该喊苍先生。”她最后沉声总结道。
但正当黎博利少女以为她有多严肃的时候，又语气一转轻快：“当然小青什么的听起来还挺可爱的嘛，跟那白蛇传的神话似的，就是他多半不会接受就是了，我记得他好像蛮喜欢蛇羹。”
过于随意的转变反差让黎博利少女的脸色僵硬了片刻，转而问道：“大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炎国知识的？”
“犬姐说的，她可是组织里唯一一个炎国本地人啊，当然知道的多……”女人摇头晃脑，“可惜她已经自己卸任了，否则我还是蛮期待苍龙七宿这种天象崇拜和哮天犬这种具体神话的交流……
emmm这么一想的话，苍七好像没优势啊，星宿崇拜没有香火，炎国的龙文化又是后来才抬起来的，早期的龙着实没什么地位。”
“真龙不一样吧？”黎博利少女轻声说，“就算我没怎么研究过这方面，也记得那些炎国早期的神话文献里提到的龙都不怎么正常，更像蛇。”
“谁知道呢，我也不觉得那小子有多真，虽然他长得确实比很多龙族人都更怪……”女人随口打发着的话题，以展示自己不打算作为战力厨的初衷，“其实记载都是人写的，大家传着传着，内容就变了，争论这种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时候反而是哥伦比亚这种还没有什么神话的地方更让我舒服，虽然这里一样有着虚伪的文化。”
“在这里说这个，不太好吧……”少女望了望正在服务的技师，后者面不改色的继续为女性做按压，颇有职业素养。
“没什么不好的，哥伦比亚人自己都不在乎这个……”女人无所谓道，“他们面前摆着各种问题，闷着头朝前冲的人哪会回首身后，不然撒旦教团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德克萨斯家族又是如何上位的？都是哥伦比亚自己过去的漏洞不曾填补，才给了外来者们发挥的空间。”
“这个国家就是这样，你能看到它到处都在乱，可它又确实没有崩盘的意思，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所谓的自由，就是一种混乱，以自由做标榜的国家，这幅模样就是它的常态，如何驾驭这份常态便是领导层们的长期目标，也或许……所有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结局。”
“怎样？小杜鹃，这些话能对你的秘书工作带来些新的收获吗？”
“或许有吧……”少女扭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光，已经要开始下落，“但是大姐你跟我说这些话没问题吗？部长说我们不搀和撒旦教团的事，他们和我们，既不相通，也不同源。”
“他说不搀和你就信啊？放任狂猎动手，我们必然得分一杯羹啊！”女人哈哈大笑，笑少女的单纯，“凋零之风那头老鹰可是一刻不停的试图解析那帮邪教徒的技术，这也是奥丁的授意啊，不论是狂猎还是我们这些看守者，盼的可不就是同一样东西。”
“能脱离源石释放的法术，它不香吗？”

NO.115:分歧。
（书客这种工作性质居然没有远程上工，app和网页轮番出毛病，唯独在假期上坚持的堪称业界良心，死活不让技术部加班，爷都要感动了。）
“主教大人，没有任何据点发出回馈，守秘人的目标或许与我们无关。”
外城区的旅店中，司祭再次恭敬的对那尊贵的大人报告。
在半小时前，这位大人所展现的怒意与力量都能让他敬畏无比，而现在这位大人又那么的内敛，至始至终都在翻看着那本外行人都可以看出年头古老的书来，没有一点半小时前的急躁模样。
看着他这样平静无事，就仿佛自己的心情也稳定了一样，直至自己去重新确认了一遍各据点的反应，发出这样的报告。
只因他又感受到了，那股笼罩在心头的不安。
“二十分钟是吗？”
从那不知内容的古书上挪开目光，高大的男人瞥了眼不远处的机械座钟，轻叹了口气，说：“再发一次讯，内容是我下令让全据点通报成果，一分钟内响应。”
“这……”司祭怔了怔，立刻回身朝楼下奔去，他隐隐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涉及揣测主教，自是不必在人前多言。
那么，看看是损失了哪里吧……将古书轻柔的放在桌上，犹大从椅子上起身看向了窗外，他在望向内城区的方向。
他能将注意力放在守秘人身上，便是因为有人替代了他原本的工作，只是那个人与自己的处事方针大不相同，让他总是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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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命名为「光辉时代」的哥伦比亚艺术家成名作，被高高的悬于墙壁上，这位艺术家与追捧着这位艺术家的哥伦比亚公民们都相信，建设与联合将会带来力量。
所谓光辉时代，亦被称作摩登时代，但在光辉到来之前，只有萧条与破败，那段艰难程度仅次于哥伦比亚最初发展期的时光无不给所有经历过那段时代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在年轻人的眼中，那代表的却是辉煌的时代。
那份辉煌是技术的张扬，那份辉煌是繁华的巅峰，至于下层人的悲惨苦难……这一代的年轻人压根不必要经历那些，自是不会理解。
也不会明白那些已然成为酒店制式装修风格的桌上，所惯常模仿摆放的好酒不是为了宴请仅是作于自饮。
看似啜饮那积年的价值，实则在用廉价的酒精自痹其烦，光辉的高楼下是将倾的地基，这样的现实年轻人不会了解，大人们也不希望那些孩子了解。
哥伦比亚蒸蒸日上，自是不存那样的隐患缺口，大家彼此欢声谈笑，绝非为了装模作样——
为了达成这样的现实，大人们都有着不约而同的共识，而在哥伦比亚发展到如今，各方面都重新得到稳定的现在，这完美无缺的谎言更是能当成真话使。
哪怕有着政府与总统在整新活，周遭的国家也在努力搞事的前提下，这依然是真话，最大的证明便是哥伦比亚与玻利瓦尔的摩擦从结晶时代至今日，哥伦比亚民间对玻利瓦尔的一切始终没什么排斥感。
因为不重视，所以不在意，公民们都相信玻利瓦尔迟早会被哥伦比亚重新「回收」，以至于玻利瓦尔主题的咖啡馆都能正常的经营着，其间所售卖的咖啡自是有着纯正的玻利瓦尔风味，只因店长年轻时曾在玻利瓦尔生活过三年，在那学到了技艺的同时，还保留了某些获取原生咖啡豆的门路。
全泰拉的咖啡厅中都会属于畅销品的玻利瓦尔咖啡豆，有着稳定的来路也将有着稳定的财路，只要不是方针式的错误便绝无差错的可能。
也因此，这间咖啡馆早已跻身于业界一流之位，服务于哥伦比亚的中高端人士们。
关于这一点，只消看那悬挂于墙壁前的小黑板以及柜台边的小型投影机就明白。
不论是活动优惠，还是季节单品，皆是有着寻常工人难以承受的价格，那些穿西装打领带的职员们看到这种标价也该好好掂量掂量，掂量自己的目的是否值得赔上半个月的薪酬。
不过坐在那独脚咖啡桌前的男女显然是并不在乎的，男人大约二十来岁，略显飘逸的金发显然有着一定的艺术审美，而那漂亮的眉眼足以令他在颦笑间牵动男女的心灵，这样女性化的形容正是因为男人身上那超脱性别的美。
一个有着这样「美貌」的男人，除非裹得严严实实，否则定是目光焦点。
而现实也自是如此，更何况他还有着萨维尔工匠量身订做的休闲装，可谓财色尽显。
如此完美的贵公子模板，自是令在座的所有女性都频频投来惊艳的欣赏目光。
事实上，若非咖啡馆本身的格调与自身的修养矜持做底，她们或许早就上前邀约攀谈了。
毕竟与这样一位出色的年轻人相比，坐在相对另一侧的女性模样便是堪称平庸。
女职员式的衣着没什么不好，但在此的女性皆是眼光毒辣，一眼就能看出那份衣料的廉价以及身材的贫瘠。
而更加减分是那份目光的呆滞，那份呆滞不像是被男人所惊艳，更像是有着某种心理上的疾病。
一个既不漂亮也不火辣的精神病人，也配坐在那位先生对面？！
不论是贵妇还是女孩，皆是心头妒火丛生，但又无比清楚眼下谁先妄动就是在为后面的人做嫁衣。
一时间大家都与各自的旅伴正常谈笑着，咖啡馆里好似一如平常的悠闲平静。
但仍有些敏锐的男人注意到了，事实上早在青年走进咖啡馆的那一刻他们与女人们的反应同步又相似。
但在下一刻清醒过来察觉到对方是男人后，敌意便悄无声息地升起。
毕竟他们都带着女伴前来，性取向也自然无比明晰，排除隐性的自由选手外，谁也不会无视那过于耀眼的明星。
但明星并不在意下方的砾石，他满意这间咖啡馆，但他还有更多可选的场合，他每次都带不同的女性出现在这种场合，也会稍微改变一些容姿。
就这一点而言，人的审美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不论是发型的转变，还是眉角的弧度，甚至是稍画的眼影……
不需要改变确实的皮肤与骨骼，只需稍作不同的点缀，再辅以略微差异的气质，你在他们的眼中就是另一个人了。
青年深谙此道，于是他从来都是神秘的贵族青年。
近些年来哥伦比亚都盛传社交场中有着一批神秘的贵公子会挑选出色的女性共伴情场，他们年轻俊美，或英俊帅气，或妖冶俊美，或冷若冰山或热情似火，他们还可能博学多闻，亦或是身手不凡，还带风度翩翩，便是这样一批神秘的年轻人让哥伦比亚的舞池加入愈来愈多的女孩，甚至还有国外女性慕名而来，而现实通常不会令她们失望。
贵公子的传闻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其照片也会一同流出，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宣传。
但这些收藏他们照片影像的花痴女性们却从未意识到，这些贵公子本质上是同一人。
马科斯•杰罗姆，哥伦比亚教区主教之二，代号马太，正以自己的方式活跃于内城区的上流社会。
与谨慎处事、沉稳和善，善以面面俱到安排计划的犹大主教不同，马太主教有着一副年轻人的面容，也有着年轻人的热情，讲究一个主动侵攻，且通常专攻女性市场。
细化来说，便是他以上流社会的女性为突破口经营自己的关系网，相较于那些忙来忙去的男人们，不论是少女还是贵妇都有着另一种方向的便利与优势，哥伦比亚也不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女强人，掌握着不亚于男性的权利与财富。
这些女性在他看来都是出色的资源，他与对方的关系恰似拉特兰神话中牧羊人与羊群。
很早之前他就表达过这样的理念，也因此，拉特兰公证所上的通缉榜单前列有他一席之地，在秘教的十四位主教行列里可以说是够前端，无数执行人都在寻觅他的行踪与机会，或许这座城市就有那么几个，也或许没有……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在乎。
他混迹上层名流的各种晚宴与舞会许久，辗转各个国家，热衷于发现更漂亮出色的羔羊，待到培育成熟之际再给自己围上餐巾，这份含义既有颜色意味的，也有物理意味的。
眼下对面的女孩可不是他的猎物，他的猎物里也没有这样不够完美的存在，虽说他并不单以貌取人，但在能选择的前提下，当然是内外皆上品的女孩更有吸引力些，而对面的鲁珀女孩虽然内在足够优秀，外在显然是不太行的。
可她是乔安娜•德克萨斯，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埃德加•德克萨斯的女秘书，也是犹大那家伙留给自己的资源之一。
也就是前同事交接职位时留下的电话簿式的人际资源。
因为涉及最近就要举行的盛大仪式，就算是他也放缓了玩乐的步伐，邀请了这位没什么吸引力的猎物，继而……意识到埃德加•德克萨斯这个男人的棘手。
女孩的呆滞是因为被他摄去了心智，这别于源石技艺的秘术对密教的主教们来说都是稀松平常，只是对心智这方面的影响更多是犹大的领域，他能做到这种程度是多亏了自身的知识储备——也就是他所持有的心理学证书。
玄学不够，科学来凑，大家虽然是主教，但又不是眼高于顶的废物，俗人中的智者所总结的经验理论还是有意义的，作为主教的大家里可没有一个文盲。
可就算是这样可以直接应聘心理医生的他，在以言语和暗示催眠了对方后，问出的东西却全然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女孩哪怕是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下也死守住了埃德加的所有话题，令他不得不认真起来。
太久没有过了，在女人嘴里问不出的事居然是关于一个男人，让他有种微妙的，被比下去的挫败感，也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而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想笑。
早知道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问题很大，可犹大那家伙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大吧？
那家伙满脑子都是守秘人，完全无法理解的看重，分明不安分的盟友才是最大的问题。

NO.116:窥屏是本能而已。
（火火火神来了！满图鉴了！
得找个机会加速写米诺陶•jpg）
还望着窗外那些老旧建筑的犹大主教面色沉静。
他还未收到马太的新发现，但他明白自己很快就能重新掌握守秘人的行踪。
“主教大人！”
司祭一面呼喊着一面推开房门，犹大并不在意他的无礼，也不在意这房子差劲的隔音效果是否会让这呼声传远，他只是看了过来，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外城区的源石兽2号豢养厂失联！这是唯一未响应的据点！我们……”
“2号豢养厂，西北方对吧？”
“是的！”司祭激动回应道，“要立刻派人救援吗？”
“救援？”犹大诧异的看着他，像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话。
这目光也似一盆冷水浇在司祭火热的心上，原本扬起的手都尴尬的放了回去，他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但还没想通自己错在哪。
难，难道不该救援吗？
“现在去只能收尸了，弗兰克司祭。”
顺着他的想法，主教和蔼的给出解答，令司祭更不自在起来。
“我已经在之前的通报中足够明显的给出了对方的威胁性，既然无人发起警报而且是以失联的方式被我们注意……”
主教遗憾的说，“没必要报什么期待，守秘人并非山林野兽就能对付的家伙，与其考虑通知「骑士」们，还是去调动「食尸鬼」吧，如果那些人的尸体还找得到的话。”
“您说的好像守秘人才是食尸鬼……”司祭强振精神说。
“他当然不是，他只是会处理尸体，似乎有余裕的话还会清理现场，不过食尸鬼部队还是能找出些痕迹的……”
主教微微倾身，方便更好地抬手轻拍司祭的肩膀，“去吧，通知最近的「食尸鬼」们，我要知道现场发生了什么，哪怕那里已经一片狼藉。”
“您认为那里还会剩下什么？主教大人。”
明白在他面前的想法都是透明，司祭干脆想到直说，另类避免那样不自在的感受。
“什么都不会剩下吧，如果你还这么慢吞吞的话。”主教微笑道，似乎在知道了守秘人光顾了什么地方后，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一点都不在乎损失那样。
这样明示的催促反而让司祭顿住了步伐，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干脆问他：“不动员力量围剿他，真的好么？”
“你应该知道吧……”对他还不行动的问话无比宽容，倒不如说完全没存什么赶时间的心思，主教耐心说，“因为半个月前的哥伦比亚支部的命令，我们在这个国家80%的资源与人脉都集中在了旧金区。”
“知道，等到后天，我也会去那……”司祭说，“大家都说，这或许是几年来最大的一次行动。”
“没错，几年来最大的一次，我们在哥伦比亚的发展都是为了这一次的仪式，这是一场豪赌……”
犹大微笑着，抓起了桌面上的古书贴在胸口，就像拉特兰的神职者惯常持着圣经的动作一样，“为了这一次的圣仪，我们调动了几乎所有的人手，而守秘人是个很棘手的敌人，围剿他所需要的人手恰恰是眼下抽不出来的。”
“那……”“但是没关系，我相信他会出现在我等圣仪的现场，届时便可以对付他了，眼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刻的准备。”
犹大温和地说，看向了手中的古书，顺着他的目光，司祭也看向了那本因为缺乏保养而书页酥脆的像是秋季黄叶的古书，淡黄色的书壳上什么文字都没有，换言之这本书没有书名。
“守秘人……”司祭吞了吞口水，“真有那么可怕么？”
“不知道。”主教轻声说。
“不知道？”司祭呆住了，之前对方渲染了那么多的氛围，却在他这没什么意义的求证问答上给出个这么个答案。
“其实在守秘人出现在哥伦比亚之前，我与他并无接触，其交集也是在其他主教辖区的偶尔报告里听说。
但我有种感觉，感觉他的不同寻常•这份感觉在过去的数十年从未有过，而当我正式去调查他的资料时，各式各样的疑点构成的谜团令他的称呼名副其实，我那时开始重视他。而那时，我还没真正见过他。”
“那您现在见过他了？”司祭问。
“见过了……”犹大微笑道，“一场不怎么满意的见面，他的表现虽是突出但我也没有看到真正想看的东西，反而更进一步的注意到了新的疑点们。”
“所以您才这么重视他？”
“弗兰克司祭，你相信使命吗？”
“为主奉献，便是我等的使命。”司祭俯身行礼道。
“是的，为主奉献便是我等的使命……”主教摆手示意他起身，“我等自降生之日便被万物之主所注视，人生的诸般机遇皆是考验，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使命，而当我接触守秘人时，我便明白，为何祭司会赐予我告密者犹大之位，我明确了我的使命。”
“告破守秘人的谜团，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只有这样，我这穷极数十年的人生解谜，才会有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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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谜语人滚出哥谭市！”
“干嘛这么大反应，不就是问你关于告密者的想法嘛——”
颠簸的土路对任何司机都不会是愉快的开车体验，大家一起随车摇摆，晃来抖去，配上车上放送的《My Block》倒是颇为踩点，只是楚信然着实对哥伦比亚风格说唱兴趣不大，何况那声音是个熟悉的老流氓。
“你要问对告密者的想法，那我这就是了。”
烦躁的龙尾到处碰撞着车壁，跟两台机器一起挤在货箱中的楚信然一脸不爽，这份不爽当然是因为坐货箱。
那些机器都还有绑带来固定，他就得与颠簸时的升力和重力对抗，坐了没多久就干脆站起来了，靠着驾驶室与货箱之间开出的观察口对话，那观察口还带小栅栏的，活像是在跟探监的人对话。
“海神教团的告密者犹大，第十三位主教，对一切的谜题都充满兴趣，也热爱设置谜题，你要我给他一个称号那就肯定是谜语人，如果要再给出一句感想，那就是谜语人滚出哥谭市。”
“还行，听起来他就住在纽约区。”
司机轻笑着摇了摇头，Gotham这个单词曾是纽约区的诨名什么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自然是知道的，还知道这个诨名被一些漫画作者套用。
但她并非是热爱那种小人书的类型，只是能稍微听出这人似乎意有所指。
“哥伦比亚就那么几个地方最繁华，哪都有可能啊……”楚信然扭头看了眼被自己拽着用于稳定平衡的缆绳，又回过头来，“那家伙让你来问这种话，是想合作么？”
“怎么可能，就算是大姐想这么干也不会跟我说的，你问我也没用……”女司机摇头晃脑，随着音乐摇摆，“她倒是想问你赚了这么多钱，有没有打算请客。”
“还请客？说得好像她不赚一样，你们这次跑外快被分了多少啊？”
“600刀吧，像我这么坦诚的哥伦比亚人已经不多了，要不要考虑一下？”女司机偏过头来看向铁栅栏后的脸，眨了眨眼，“难得一次见你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给我专心驾驶，走到大道我就跳车，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哈，那就是拒绝咯？还真绝情啊苍七，这是多少次了来着？”
“你自己都记不住的事不要问我，有这么轻浮的告白么？”
楚信然说着垂下头去，感觉到手机震动的他摸出来一看，是那刚加不到一天的号码，外城区的那家杂货店老板发来的问候短信。
他走了就没消息，那中老年人自然关心他的安危，毕竟这是他被赋予的使命。
“想起来了就问一下嘛，万一成了呢？群里那帮家伙光望着神秘贵公子的消息，那种花里胡哨的男人我就没兴趣，还神秘贵公子呢，神必还差不多。”
“那还真挺神必的……”敲完回讯的楚信然抬起头，“贵公子的话，是马太吧，第十二位主教，赐福者马太，以非人的魅力诱惑女性，你们莱茵黄金的基层群还真有挺多会玩的家伙。”
“就算知道是撒旦教团的主教，大家去看看有多帅还是正常的嘛，苍七你还是不懂浪漫呐，我看你在撒旦教团情报上下的功夫肯定比在女孩身上花的功夫多吧？”
“女孩？哈……”楚信然嗤笑了一声，“女人只会妨碍剑的锐利！”
“这话是从哪抄的？”
“不记得，大概是武侠小说里的吧……”楚信然想了想，“想不起来，那可能是我现编的。”
“切……”女司机摇了摇头，手动切歌，切了首古典乐来，这也是因为这里的道路已经没有那么颠簸了，犯不着用密集的鼓点来转移注意力，“那么主干道快到了，虽然不知道大姐愿不愿意帮你，但我可以用我的人脉给你点方便哦，有没有想知道的东西？”
“企鹅物流，企鹅物流有个代号德克萨斯的鲁珀女孩，我想知道她在德克萨斯家族的身份以及惯常喜欢待的地方。”
“你居然拒绝我的告白还让我帮你追另一个女人？！”女司机难以置信，“真有你的啊，苍七，原来比起黎博利你更喜欢鲁珀人的毛茸茸吗？”
“首先，这只是调查，我对那位小姐没这方面的想法，其次那位小姐并非高返祖的鲁珀，没你想象中那么furry，最后……”
楚信然不耐烦的叹息，“你这告白不是打招呼一样的骚扰吗？你到底对多少男人这么说过了？白额雁。”
“谁会记住那些简单易懂好上手的男人啊，好女人就是要能勇攀高峰！”
“喔，那还真是志向远大，你看赐福者那座山更好对吧？”楚信然凑近栅栏看了眼前窗，“还有我快到了吧？”
“快到了……”白额雁回答，认真道，“但是贵公子那山上百花齐放的，我觉得你这种冰山更有挑战性。”
“而且还光秃秃的，有种开拓者的满足感。”
“别把人说的好像秃子一样。”
楚信然下意识摸了摸头发。妈的，不仅不短而且还更长了，怕是过不了几天又得剪。
“秃子，到了……”女司机说着刹车，看了眼两侧压根不等自己，直接驶向前方的队友，“快下车！老娘好久没被自己人超车了！”
“框着精密仪器就别想着飙车了，弄坏了，你的运费可不够赔。”
楚信然说着走向车厢后方从内打开车厢门，再从外关掉后，敲了敲她的车门，对着那半开车窗后的脸招呼道：“走了，猎场见。”
额头确实有着白羽点缀的女孩怔了怔，然后露出无奈的笑容挥了挥手：“猎场见……”
“那个德克萨斯，注意看MSN。”
“会的……”
楚信然理解她的意思，虽然他从来都很注意msn，对方觉得他不注意，只是因为他懒得回复没话找话的话题。

NO.117:德克萨斯家庭对话。
“今天的工作日程怎么样？”
纽约区边际的富人区里，德克萨斯家族的第二驻地，坐在大厅中的家主望着这仿造一号驻地所建造的，覆盖一整面巨大墙壁的无数监控屏幕，话语却是问向身后的大门。
漫不经心的女孩正从那走过，没有想到叔叔突然叫住自己。
“什么怎么样？”
女孩驻步，踏入客厅时说出的话语有些顶嘴的意味，但男人却是知晓她没那份敌意。
自己这侄女就是这样心直口快，同时也很少去研究话语的艺术，这种性格在家族里谈不上好坏参半，应当说非常不妙才是，可她若真活成了勾心斗角的模样，他也难以面对兄弟的亡魂。
不过除开这性子，其他的发展倒是出色，而最为重要的是，她始终留有那份宝贵的特质：
对家族的冷淡；
“当然是在企鹅物流……”男人回过身来，迈步到沙发前坐下，拍了拍一旁的空位，“有一段时间没聊过了吧，或者你更喜欢对面的位置……”
他看着女孩走近，继而转向对面的沙发，将那没说完的话补全：“这样能显得更为平等。”
“不是你们从小就让我坐在这里吗？”女孩淡淡的说，语气始终平淡如水，“那时候他们都说，你们是想培养我当继承者。”
“但我们也都打消了那份谣言不是么？”男人微笑着，抬手抓起了桌前重叠的酒杯摊作两侧，亲自斟酒，“快要十七岁了对吧？”
“还是没到饮酒年龄。”女孩知道他想问的意思，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问这么一句，不厌其烦。
“不过父亲以前就说，酒是药物，难受就喝。”
“是，挺怀念这句话的……”男人笑呵呵的说，温暖的笑容与之前公式化的微笑截然不同，德克萨斯家族里少有人能看到这样的笑容，对少女而言却是司空见惯，“当年这还是我教他的，现在我只能和他的女儿一起喝，碰个杯。”
他举杯，女孩儿听话的举杯，淡黄的酒液在碰撞中微荡，涟漪细密。
“你是来找我怀念他的吗？”
谈及亡父的话题，女孩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表现的就像个陌生人。
“一时兴起罢了……”男人也是一脸风轻云淡，这份淡然仿佛是两人亲属关系的证明似的，“我要真动不动就怀念他的话，大概会被他说恶心吧，所以我这次只是来关心侄女的工作经历……”
他说到这里才喝了口杯中的酒液，轻声说：“信使的工作，每天能接触各式各样的人物吧，而且还跟家族里的家伙不一样。”
双手捧着酒杯把玩着，见到他喝了才跟着喝了一口的少女回答：“是，虽然有些吵闹，但确实比前几个工作环境要好上一些。”
“吵闹的顾客么？”
“吵闹的老板。”
这回答让男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确实，大帝那家伙啊，应该能比大部分的顾客都要吵闹吧，而且他还是你的老板，这份关系可是能让吵闹的等级再提升一个档次啊。”
“所以我在最初的一个月里，心里都在想……”少女端详着酒杯里浅浅的酒液，酒液中映出面无表情的脸，“你是不是也讨厌我，所以把我丢给他来受折磨。”
“这还真是伤我的心啊，我分明记得那时说的够清楚了，我认为那时的你需要去那里，虽然最初会不适应，但会好起来的……”
男人说着，仰头干完了杯里剩下的酒液。
“毕竟大帝那家伙，虽然是个糟糕的混球，但品位不差，眼光也不差。”
“那种话换做别人也不会信吧，叔叔你就单纯是在说空话一样，就像学生会那帮人空泛的演讲。”
“我很高兴你嘴里还能冒出学龄少女该有的比喻，却又想起你最近已经在退学边缘了，你的老师甚至打过我的电话……”
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斟起了第二杯，“看来你的身份隐藏的不错，那位老师甚至有对我破口大骂的勇气。”
这样的遭遇终于让少女的脸上有了波动，微微勾起嘴角轻声说：“对埃德加•德克萨斯破口大骂却能平安无事，如果传出去大概能吹嘘吧。”
“传什么啊，我作为你监护人被骂无口厚非，但作为埃德加•德克萨斯，我要把他的舌头喂给乔安娜的鹦鹉。”
对于叔叔口中的乔安娜，少女显然也有些认识的叹气：“乔安娜会生气吧，她的鹦鹉可不吃那种东西。”
又补了一句：“谢谢了，叔叔。”
“没什么好谢的，我是你叔叔，也是你监护人，两个月前还出席了你的家长会，没有一个人质疑我夏威夷风的着装。”男人不动声色给少女放在桌上的酒杯斟满。
对于他这种孩子气的小动作，少女露出怪异的表情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就他的话题继续叹气：“那只是因为您那身肌肉吧，其他家长在畏惧您的武力，甚至还有同学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这又是什么理由？男的女的？”
“女性，大概是看上您的身材了……”女孩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望着对方那宽厚的肩膀，“班上那群女生的审美风向是堆叠鼓胀的肌肉。”
“那还挺健康……”男人耸了耸肩，“你跟她们聊不到一块？”
“不要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女孩没好气的说，“我什么时候跟同龄人聊到一起过？”
端着酒杯的男人闻言，伸出食指随手指出个例子：“叙拉古时候的小鬼不就是么，现在是叫拉普兰德。”
“呃……”少女闻言抬起头来盯着他，但男人并没有在接下来露出她想象中的或严肃，或冷峻，或阴鸷，依旧是那样随意平和的脸来，让家庭话题的氛围得以维持。
“我本以为你们的关系多么亲密，结果你的反应更像是我提及了仇敌。”
男人有些失落的摇头。
“这样不就显得我亲爱的小德克萨斯完全没有朋友了吗？家庭对话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她是朋友……”少女低声说，“只是……”
“没有只是，小德克萨斯。”
男人笑着微微前倾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记住自己选的路，也要记住这条路上你是自由的，不论是家族，还是诅咒，连同种种肮脏与美好，这些都与你的交友前提无关，稍微更主动些吧，你的问题一直是缺乏热情。
因为缺乏热情，名声恶劣，因为缺乏热情，所以交际淡薄，也因为缺乏热情，所以找不到前路。”
“好了，惯例收尾的长辈教导就到这儿了，我不是很想问你与拉普兰德的过去，作为叔叔，侄女要挽留友情自然是支持的，而作为德克萨斯家族的家长……”
男人站起身来，已经准备离开大厅回房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专心走自己的吧。”
他说着，指了指酒瓶：“剩下的你带走吧，睡前喝点酒是不错的习惯，尤其是在好几天睡眠质量不佳的时候，我的珍藏不会比你老板差。”
“谢谢，叔叔。”
“又来了，虽然说你没必要有家族的负担，但好歹要有亲缘纽带的自觉啊，家人之间不必言谢……”
男人笑着招了招手，“那么我上楼去了，祝你好梦，小德克萨斯。”
“也祝你好梦，叔叔。”
男人点了点头，在少女的目视中走向楼梯间，步步拾级而上，耳边便又冒出那扰人的声音：
“她祝你好梦呢，哈哈哈，真是个好侄女，你愿意做梦么？我亲爱的埃德加。”
这样的声音便如一道开关，刚才在少女面前表露的温情和善被完全的封存，展露于对方的只有家长的沉稳与冰冷。
“用孩子的无知充作嘲笑的手段未免太过低俗了，既然你能闭嘴半小时，那再多几小时如何？”
“那可不行，再多几个小时今天不就过去了么？我可是要每天签到骚扰你的，看看你的精神还能撑多久。”犹若耳畔的轻柔女声妩媚妖冶，就是言语很不对味。
“净是些无用的言语，你的形象已经从最初的邪魔降格到更年期的话唠女人了，或许我该准备一套封闭式耳机循环音乐来筛掉你的存在。”
“我能安静半小时可是对你的恩赐，你应当感恩戴德才是。”
“省省吧，我那侄女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你躲着不敢出来？”
推开自己的房间，男人解开了外套挂在衣架上，顺势从内兜抽出一杆雪茄。
“如果你不回答，我就重新下楼验证再询问。”
空气沉默着，令男人剪开雪茄的动作也顿了顿，冷漠道：“不说么？那我确实得打扰一下我那出色的侄女了。”
“气息。”女声不复轻佻的，好似心有余悸的说。
“气息？”男人重新坐稳，握住了雪茄剪。
“虽然很淡了，但是还在，那是怪物的气息……”女声补充道，似乎光是回想就能让声音颤颤巍巍，“真正的怪物，你的侄女在这几天接触了真正不该接触的「东西」，那气息充斥绝望与诅咒，被束缚的绝望与诅咒！”
雪茄剪碰撞红木地板的声音清晰，男人望着失手坠落的雪茄剪，正要起身，又重新坐了回去。
“大家都有秘密啊，慢慢来吧。”

NO.118：女孩为了爱情无所不能。
（之前显示出错，发现章节是另一本书的，记得刷新。）
不论是哪个移动城市，只要有地铁必然错综复杂，这是交通线的常识。
只是所谓的常识，常常因为太过理所当然而被遗漏，于是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这一点的同时，还因为是外国人而不熟悉环境的少女，就在地铁里迷路了。
考虑到她原本生活的地方，这或许也不能怪她，毕竟叙拉古并无地铁这东西。
这不难理解，事实上，维多利亚、哥伦比亚这类有着地铁设施的国家反是少数，这片大地时兴的聚落模式是移动城市，而考虑到移动这一现实以及天灾的影响，地铁建设自然是一向难以展开的功能。
哥伦比亚会有这种东西是得益于前几任总统大胆的留守方案，而维多利亚则是拾得前人牙慧，其他几个国家自不必提，大家都是各有各的缘由，事实上若你真的国力强盛，大可以学炎国那般将地下隧道的一同「绑」在城市上，只待转移时在预备的地方挖好合适的地下甬道进行嵌入即可——
这样的方案曾经一度被视作劳民伤财的荒唐方案，但在实施后带来的便利却让这份人力与财力的消耗完全回缓还有富余。
只是具体实施的各式问题导致很难被他国效仿，所以这一切也跟叙拉古鸟关系没有，所以银发灰瞳的鲁珀少女仍在昏暗的灯光下到处晃悠。
而在最后再挣扎了一圈后，少女瞥了眼不远处的那空空的工作站，有些不爽的朝着另一侧的入站口走去。
那里的灯具似乎有些接触不良，低于常态的亮度还一闪一闪，颇有成为恐怖片取景点的潜质。
而给这取景点再添一色的是那里站了个人影，在光线难以触及的阴暗区域有着怪异的轮廓，无端的光源在上方微微晃动，像是诱人死亡的提灯。
可只要大着胆子走近，就能发觉那只是个右肩挎着细长提袋的黑发青年而已。
青年斜倚在墙边看着手机，手机的微光照亮了他半张脸，眼帘低垂、神光内敛，似是手机里的内容过于吸引他了。
也正是看到他，少女那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丝毫不掩饰脚步声的快步走近。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安静到连滴水都能听见的地铁站里，她也很难掩饰脚步声。
“终于来了么？”
似乎就是注意到了她的脚步声，青年抬起些头来，同样抬起的还有左手指间的卡片，在走近入站口的同时刷过机器，这看起来并未时常清理的仪器发出嘀的一声，解锁放行。
“你来多久了？”少女迎上前去的同时，瞥了眼他左手的卡片，“这地方荒凉到连个警卫都没有，根本没必要用那东西。”
她完全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她就是没有通行证的前提下直接翻越，这并不困难，那些阻拦同行的机器也没设置多高。
“既然有这东西，用用也不妨……”青年晃了晃手中的地铁通行证，“在有规则的地界，入乡随俗很方便……”
“至于你问我来多久的话……”他抬起手机看了看，顺势打开了手电筒功能，“也就两分钟吧，这里是A区出入口。”
他抬起手机照了照上方那个闹鬼似的区间LED灯标牌。
“你说你是从C区进来的，还记得哪个方向吗？”
“那边？”她指了指左边，又转身指向正后方，“还是那边？啊……记不清了。”
烦躁的的挼着头发，女孩回过头来，看到青年从外套的腋下抽出一本书来，疑惑道：“你还带了书来？”
“今天的战利品，一本比手机功率更高的法器，写了些可以说哲理，也可以说是中二的句子，暂时可以用用……”
青年颠了颠书脊，然后望向这光源这幽深的甬道，“既然你记不清，那就直接探吧，你确定跟海神教团有染的得克萨斯成员在这里有基地？”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谈到这个话题，少女露出一抹微笑，“你看这地铁站的破败、阴暗、复杂还宽阔，满足一切藏匿事物的标准对么？你在哥伦比亚电影里都再难找到个这么合适的地方。”
“唯独最后一句话非常的赞同……”
右手握着的手机充当光源，左手撑起的书本周围泛起无数细流朝外猛突，青年的目光逡巡于那些手电筒照不到的区域，目光却有明显锁定的焦距，这是他并非需要人造光源视物的证明，这手电筒其实是给对方开的。
虽然对方分明也有手机却没这么用很值得吐槽，但既然自己都这么明示了还不有样学样，估计是手机有硬伤。
因为有自己在开所以自己偷懒——这种可能性虽然也有，但他是不作考虑的，他对少女的评价挺高，这份评价包括情商与智商。
“这里还真是绝佳的电影取景地啊，我都没想到旧金区还有这样的地铁站，因为这个站点直通外城区吗？”
从那些角落中收回目光，青年摇了摇头，“算了，不重要，来都来了，就当作既定目标对待吧。”
他说着将手机递向了少女：“帮我拿着，我需要腾出手再拿个武器。”
“好嘞！”
少女爽快接过，然后就见他从提袋里抽出那柄熟悉的刀来，模样相似的另一把刀正在她腰间，加装的法杖组件上的卡扣切合腰带，但也随时可以被她拔出挥斩。
只是现在全无必要，所以她也只是打量着他眼下一手持书一手持刀的造型，以及身侧仍在浮游的水流，并不惊讶的发问：“那么有发现了吗？”
“还没有……”青年微微皱眉，斜过头看向她，“先选个你还没走的方向探索吧，这里大的异常。”
确实大的异常，上千米的弯弯绕绕，水流已经得出了至少上下两层以及两个拐角的推论条件，再然后是便是通过水流更加清晰的腐败与死寂。
这种弯绕与光亮度，也难怪拉普兰德会迷路。
他在收到对方的来电时，那隐晦的求助话语可真是令他惊愕了好一阵，倒也没笑话对方的迷路。
因为本就距离近于是速度颇快的赶了过来，才有了接下来的对话。
只是在三分钟后……
“这里走过了，连通C区的，换一边吧。”
拉普兰德第一次指错路让他开始怀疑起对方是否是有路痴的属性，令他出言提醒道。
“咦？走过了吗？”
拉普兰德愕然的看过来，再回首用手机的灯光聚焦：“奇怪……我完全没印象。”
“姑且问一句，你以前都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迷路？”
楚信然微微眯起眼睛，手中一直张开的书页也被他合拢，身侧一直浮游的水流坠落地面发出啪的一声。
“我？我以前没有迷过路……”拉普兰德皱着眉，迎着楚信然审视的目光反而微笑道，“不然你以为我喊你的时候为什么那样拐弯抹角。”
“是啊，我那时也在想什么样的地铁站能让你这样求助……”面色微微松动，同样露出淡淡微笑的楚信然说，“就在刚才，我接触到了出口的水分组成，那是B区和D区，结合你之前说的，大概轮廓出来了，确实是矩形。
而且还带隔离墙，通常而言，这种构造确实是能让普通人晕一下，不过在复杂程度上还没有东国的都城地铁绕。”
“所以你的意思是，源石技艺干扰？”拉普兰德反应不慢。
“不知道……”楚信然摇了摇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感知系的源石技艺没什么意义，我能清晰感受出空气中的水分子在不同区域的疏与密、多与少、上与下等状况，继而根据这份结论判断其障碍轮廓、温差，后者适用于少数状况，而前者，足够让我弄清楚哪里有「暗门」。”
“现在换我走前面吧……”他说着，手中的长刀指向了下方，“感觉可能混淆，视觉可能误导，但水很真实。”
迅速的消化完这些信息的拉普兰德，笑容也变得无奈起来，说：“这样听起来，如果我不是找你的话，说不定会绕上一晚上。”
“你就不能先撤走放弃吗？”楚信然也无奈了起来，“出口又没给你混淆，你都能找到A口来。”
“那不行，女孩子为了爱情可是无所不能！”
“哦？你这是什么爱情？”听到这番话的楚信然理所当然的表情怪异起来，想起了下午白额雁跟他说过的爱情观，只想感叹怎么一天能遇到俩奇葩，“战争之爱吗？”
“不，是厮杀啊——”拉普兰德露出「你不够专业」的神气模样来，“飞溅的血液与肢体，纯粹的快乐，纯粹的欲望，这就是厮杀之爱，为此我要从一个战场奔赴到另一个战场，好比从一个爱情奔赴另一个爱情！”
楚信然是个合格的听众，原因之一就是挺包容，不在意对方的话语有多么离经叛道，甚至愿意顺着吐槽：“那你还挺花心。”
“战斗总会有结束的时候，爱情自然也就结束了，这是自然发展，怎能说我花心？我可是从来没遇上过需要比对战场质量的时候啊。”
“没遇到过？”楚信然试问。
“没遇到过。”拉普兰德确信。
“怎么可能，没参与过混战？”他质疑。
“切！混战而已……”拉普兰德咧开嘴，“当然是一起约啊！”
“不愧是你……”楚信然在下楼中赞叹，“如果不是已经靠近目的地，我都快为你鼓掌了。”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维多利亚时的那个眼神很棒哦！”
拉普兰德腾出握手机的手来轻轻拍了拍楚信然的背，同时凑近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又妩媚：
“你也享受吧？杀戮那种东西。”

NO.119:于是就被拒绝了。
（四川震了这么多次，震源终于轮到了成都……还好震级不高，仍属于能够淡定码字的等级。）
楚信然没有回答拉普兰德。
倒也并非不想回答，单纯只是因为，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那一阵轻微的，像是纸屑被踩踏的声音。
这令他瞬时展开了手中的书籍，水流即刻显现.
与此同时，拉普兰德也拉开了距离，一把关掉了手机的光源，姑且来不及归还先塞入自己衣兜，左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鞘。
不过在对方尚未出现时，还有着切换右手的余裕。
但在这时候，楚信然又抬起了手，手中横刀，刀柄递向拉普兰德。
拉普兰德愣了愣，旋即会意接过了刀柄，而楚信然空出了右手后，先是做出个朝后挥动的手势，继而朝下一指，然后率先迈步，走向那几个台阶后就将抵达的楼道口。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静寂无声。
拉普兰德缓慢的蹲下身来，她虽然没有夜盲症，但也没有多么出色的夜视能力，否则也不必要用楚信然的手机充当光源了。
于是在楚信然走远后，她就连对方的身形轮廓都不太看得清了，蹲下身来也只是小心的探出手，两指并拢触及楚信然刚才踏及的位置，果不其然的，入手凉湿。
这算是印证了一点点猜测，关于对方为什么穿着靴子却没有脚步声。
然后指间的水迹又迅速的蒸发，令她下意识的捻了捻手指，确实只残留着淡淡的污渍，这大抵属于对方技巧的一环，消去脚步声的同时还消去了痕迹，还真是够专业的。
重新站起身来，听着那安静环境下唯一的脚步声，拉普兰德虽然有些心痒痒，但还是忍住了这大概率会打草惊蛇的冲动。
小菜而已，忍一忍说不定能有大餐呢。
不过日晷没了轮环还真是轻到有些不适应啊……
她垂下头来看向左手里的细长黑影，分明它原本就是这样才是，还是自己成了感染者之后，因此而觉醒了天赋之后，才被加上了那半轮状的法术装置。
最初的它就是这样，那也是最初的自己最信任的模样。
这么想来，是自己变了吧？
拉普兰德望着佩刀发着呆，而打出了对方待命，自己行动手势后，仗着法术探测跨越地形障碍后，已经瞥见了黑暗中那一束醒目的光源。
不均衡的水汽就在男人轮廓旁边的墙壁上，通常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那里有一扇密闭程度颇高的「门」。
而当那里的水汽被纳入掌控，透过去的瞬间也就证明了猜想，同时这种艰难的操作也证明了那扇「门」是关严了的。
那就能更直接一点了。
便如此刻，手中摊开的书页被气流所翻开，这份翻页声与水流冲射声混在一起被对方所察觉，还未意识到怎么回事的男人只是将手电筒指了过来，便被下一瞬的水流冲击得撞上墙壁。
袭击？！被一道水流给袭击？！
术士！！
三段式的想法在脑海中闪过，男人从前后两侧的钝击痛楚中挣脱，正打算拉开距离时，迅捷的风声从右侧袭来！
还有一个人？！
他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时，防御的态势却显然没跟上对方的速度，被一拳轰在鼻子上的痛苦与酸楚涌上心头的下一刻，只感觉脑后的疼痛都无关紧要了。
可正是那无关紧要的疼痛令他真正眼前一黑，扑的一声便倒了下去。
手电筒也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照亮远处镶嵌着银色金属的黑靴。
“哟，搞定了吧？苍七。”
那黑靴的主人手里也照射出一束光来，正是听到响动就迈步走近的拉普兰德。
存着不用怕打草惊蛇，也或许能抢人头的侥幸想法快步下楼，看到的却是昏迷的黑袍男人，以及捏着法书的楚信然。
“看来是搞定了。”
这算什么前菜，有二十秒吗？怎么这就躺了！
拉普兰德的脸都垮了下来，笑容都不太能维持下去，只能走近时顺脚踹一下地上的家伙。
而楚信然正蹲下身来，拾起了地上的便携手电筒递给拉普兰德：“来，拿这个，手机还我。”
“喔……”拉普兰德接过的同时，将手机递过来，看着他将手机收起时，又将那长刀也递了过去，“这个你也拿着呗，接下来用拳脚也不太顶事吧？”
“刚才也不是完全拳脚……”接过那长刀，楚信然晃了晃手中的法书，“这玩意儿，直接砸在后脑勺上，我还控制了力道不然感觉能直接砸死。”
“确实，你那力气……”
想起了维多利亚的那场大部分过程都记忆模糊的对战，唯有最后的记忆深刻，拉普兰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起码有着那时自己是被掐着脖子砸地上昏死过去的自觉。
龙族跟瓦伊凡人一样是怪力种族吗？！这是她数次回想起那一战时都不禁冒出的疑问，却没什么机会问出来，现在倒是有机会了：“吃什么东西长大的，龙族都这样吗？”
“看个人吧，大部分还是力气挺大的，说到底泰拉上的人不就是这样么？有种族加成的差异，有性别的区分，有锻炼与不锻炼的区别，人与人之间的身体素质就能有上限与下限的极大反差。”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摸索着一旁的墙壁，在拉普兰德好心打下的灯光里显得那么鬼鬼祟祟。
“反差啊……”拉普兰德叹了口气，垂下头来看了眼自己的大腿，牛仔裤虽然掩盖了下面的结晶，却也只是止于视觉，旧金区的不少地铁站都有着能探测出她感染者身份的机器，纽约区更是每站都有。
也让她对地铁没什么好感，反倒是这种看起来几近废弃的地铁站才能引来她的光顾。
应该是几近废弃吧……虽然通道口的机器还在正常运行，可这些楼道、过道灯都被砸了也没见更换，更不见工作人员执勤，跟废弃也没什么区别。
“说起来，你不打算问问这家伙么？”她想到这里，蹲下身来拽着男人的斗篷领子，顺便扯掉了那松垮的兜帽，露出一张菲林人的脸来，“怪了，我记得自己看到下来的全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人，怎么是菲林……”
“家族的外姓成员吧，也或许是纯教团的人，跟德克萨斯家族合作。”
停在距离地上那家伙三步左右的距离，楚信然找到了金属凸出处按下，上方竟是颇为正式的上拉重叠，显现出明显给手掌准备的蓝色屏幕。
“哇哦，有点酷。”拉普兰德也瞥见了那自带光源的蓝色屏幕，有点长见识的感觉。
“是吧，惊悚片场冒出了科幻元素。”楚信然也点了点头认可道，虽然在莱茵生命这种东西挺普及了，但能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地铁道里看到，是挺炫的。
“不过要怎么开啊？”叙拉古来的狗子问道，既不怎么看科幻电影，对这方面的技术接触也不多。
然后就见到楚信然抬手抓起了男人的手臂，硬拖起来将手掌按在屏幕上：“就这么开呗，你记住这个轮廓大小，出现必是掌纹，小一些的就可能是指纹或者虹膜，也或许是声控。
不过这东西在哥伦比亚也不会多见，只在一些算得上尖端的公司企业里见到，这次属于特例，犯不着太上心。”
拉普兰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这时屏幕发出一阵微弱的「叮」声后转绿，无声洞开的机械通道等待着两人的踏入。
望着这洞口，她突然扭头对楚信然问：“德克萨斯、海神教团，还涉及了哥伦比亚尖端企业？”
“很明显了不是么？不论是教团还是德克萨斯家族，在这个国家的发展都大到了这等程度，政界大概也有人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渗透到军事，如果连军事都做到了，那这个国家的疮口就大到过分了。”
楚信然说着松开了拽着对方手腕的手，重新拾起地上的书籍，扭头问：“我们这么明着来，对你那边没关系么？”
“哈？我和德克萨斯家族老早就敌对啦，那帮人偶尔还会安排些丢人家伙来找事呢，反倒是挺好的来钱手段。”
“他们没有真正对你动真格？”
“是啊，没有……”拉普兰德望着里面的光亮，关掉了手电筒塞衣兜里，“有什么大的安排让他们腾不出功夫吧。”
“海神教团也是如此，被我这么明显的挑衅也没动静，两边都在抽调人手忙活的大概是同一件事，而且还都跟旧金区有关系……算了，还是想不出来”感觉到了事件的进展。
但还是无法触及真相，楚信然也没太纠结的迈步踏入通道，“走吧，拉普兰德，看看你这次的爱人成色怎么样。”
“嘿！”拉普兰德乐得哈哈大笑，“这话我喜欢哦！苍七你可真会说话。”
“不过若是哪天你再出现在对面，我会更高兴吧。”
“这算告白吗？”
楚信然回头瞥了眼关闭的舱门，重新看向前面。
“你可以这么理解哦。”
拉普兰德对这幽深的甬道四处打量。
“那我拒绝了。”

NO.120:吃一堑长一智。
金属造就的支架构成脚下的走道，无数蜂巢式的玻璃结构构成两侧的墙壁，每一道正六边形框中都映照出柔和的光亮，作为整个幽邃长廊的光源。
干净中透着科幻艺术的美感，让叙拉古来的狗子都不禁沉醉了数秒，然后被青年的动作给吸引了目光。
他走在前面，手中的法书再次张开，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像是在催促自己赶紧问他一样，拉普兰德倒也不抗拒的稍微加快些步伐，跟上他的水平线后才注意到他压根没有动手，那本书是「自己」在翻。
被激烈的气流卷动，稍微靠近些连自己的发梢也明显的晃动了起来。
很明显的风，却又很怪异的风，站在两侧毫无感觉，只有靠近楚信然所处的位置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又或者说，楚信然这直线走法就是为了撞风口，抬起手中的书也只是更形象的具现这股风向。
“你猜这是什么？”
甚至不需要拉普兰德开口，楚信然已经先一步问到。
“你指望我给答案？”右手持刀丝毫不妨碍她作出摊手的动作，拉普兰德无奈道，“你表现的这么熟悉不该直接揭晓谜题吗？”
“这是源石技艺。”楚信然说着，合上了书页，抬头望了眼上方的通风口，又垂下头来望着这书脊歪歪扭扭的法书。
之前他的粗暴使用有点难为这本书了，不过这法术的本体在于卡在书脊与书页之间隔离层内的源石装置，只要那玩意儿没损坏，书页本身被撕碎扯烂都无所谓。
他不需要上面的小抄来集中精神。
不过他其实注意的是脚下的铁架子，漏风漏的跟天花板的通风口似的。
“前面来的风，和上面以及下面这些每隔四米就有一个通风口构成了固定风道，这种东西不太可能是作为什么风力发电的能源，我能想到最有可能的用法，大概是辅助唤气。”
“唤气？”拉普兰德听得抬起头看了看上面的通风口，又埋头看了眼脚下，“我最开始调查跟踪的那几个德克萨斯家族成员，各自都有不同的工作，唯一的共同点是和黑斗篷的教团成员有交集。
但根据热心市民的口供，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这个地铁站，大概是在九点接近十点的左右出来，满头大汗。”
“满头大汗的话……”楚信然沉吟了两秒，突然笑道，“这都要11月了，运动量挺大啊。”
“是吧……”拉普兰德赞同的点头，“又是满头大汗又需要勤换气的活，顺便一提哦，这件事的线是从那家茶餐厅身上抽出来的哦，你还记得吧，那个柜台口供里提到的其他几个帮工，就厨房里跑掉的那几个，其中有俩就姓德克萨斯哦——”
虽然被很多事耽搁了，但那口供当然记得。毕竟，那哥伦比亚警署提供的迷案相关者口供还是他转发给拉普兰德的。
虽然不指望她能有什么刑警嗅觉，但直接去查查涉及的相关人员是可以直接交给她的。
事实证明，就算没有刑警嗅觉，鲁珀族的嗅觉还是可以的，一直紧咬着不放迟早能发现对方的马脚。
“那条子一直没给我通知，那家茶餐厅的老板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哥伦比亚的办事效率差到让我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还能做什么，你又不是警察别在意啦——”
拉普兰德随口敷衍安慰道，也没注意对方表情的古怪，快步走到了楚信然前面，挡在中间的位置，闭眼嗅了嗅那空气：“不过，好像是有点腥味哦……唔，怎么了？”
拉普兰德回头望向楚信然，视线撞上的时候注意到了对方的走神。
楚信然侧头笑了笑：“刚才有那么一瞬，发现你还是挺戳我好球区的。”
他指的是对方站在风口闭目闻嗅空气的那一瞬，飘逸的银发也在空中晃动微扬，几乎是可以入画的文静美丽，这份印象的反差相当惊艳。
不过一开口就没有了，终归只是种机缘巧合下的错觉。
“好球区？”拉普兰德又往前走，准备闻一闻下一个风口。
“就是有好感的意思。”楚信然简单解释。
拉普兰德背过身来，笑着问：“那要重新考虑么？”
“不用了，你就当做是夸你美丽。”楚信然含笑道。
“谢谢，你也很帅。”拉普兰德亦是含笑夸奖。
两人这么商业互吹的的对视几秒，然后由楚信然拉回话题：“现在那还有血腥味么？”
“我之前可没说是血腥味哦……”拉普兰德耸了耸肩，“你有发现怎么还藏着。”
“不确定的发现，要你说了才能作为佐证而出口啊，气味分子这种东西，在水里可不那么明显。”
“你还开着源石技艺？”拉普兰德诧异道，他可没看到楚信然周围冒出过什么大动静。
在她的印象里，那些会源石技艺的术士每次施法的动静都明显的很，之前苍七侦查时爆出环绕周身的水流就可以当做典例。
那确实是常态，那种常态是控制力不足、个人生性较为张扬、或是所属源石技艺分类性质等多方面因素构成的。
但反过来，若是控制力精研，不想让别人注意，所属源石技艺分类又是最低调的那一类，就能像楚信然一样。
探出手来，才会有淡淡的水流在指尖凝聚成团。
“还开着，输出功率不高而已，这样能延长法杖寿命，也能稍微省点精神。”
但凡有点法术常识的人都会觉得最后一句是鬼话，对能量干涉越多越容易劳累是很多新人用昏迷感受的铁则。
但是拉普兰德没有常识，她自己也不会用法术，只会以源石病赋予的天赋激活法术设备，然后凝聚出她下意识的攻击——惟妙惟肖的银色狼首。
属于本能型选手，不理解技巧型的难过。
可楚信然这么说也没有错，这是他没有特意隐藏但也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那就是他也在逐渐成为本能型选手。
练习的多了，成了固定的习惯，再做起自然就能放弃思考了。
如有必要还可以让苍龙充当外置脑子，它在梦里一点法术都用不出来，在现实里却是依托法术才得以显现的异物，也有着自己那干涉法术的意志。
“你还能开多久？”
“已经准备关了，再开脑袋疼……”楚信然说着，握书的手垂了下去，倒是握刀的手微微抬起，“那么，有血腥味么？”
“有，但是越来越淡了。”
“正常，越往前的风势越大，你不想头发乱飘的话就别走中间了……”
楚信然提醒着，做表率似的朝左侧走去，望着这些甚至色彩开始渐变的蜂巢墙壁感叹，“你说这些墙壁的另一侧会不会全是尸堆？”
“不会吧？我觉得应该是在走廊尽头才是……”听从建议，朝右侧走去的拉普兰德不同意道，“这地铁站墙壁的另一侧应该是未开掘的地底或是地下水路。”
“地下水路里塞尸体不是挺常见么？”楚信然轻描淡写的说道，从这些墙壁上挪回目光，瞥了眼尽头的摄像头，“不过算了，有没有兴趣给那玩意儿打个招呼？”
“这意思是只能打突击战啰？”
所谓的打招呼，就是要正面突破的意思了，干这事儿的第一时间或许就该响起警报。
“你愿意等么？愿意等倒是能走更顺利的暗杀路线。”
楚信然瞥了眼自己手里的长刀和法书，除此之外他这次还额外带了些东西，那是从莱茵黄金那临时收购的小物事。
而之所以在心里清点这种东西，正是因为知道对方会给出什么答案。
“当然是不愿意啊！”
她笑着挥刀，挥出的刀刃上甩出一道狼首的银光直冲远方的摄像头，也正是挥出这一刀后，她也不看那道狼首的弹射轨迹，已然冲刺而出，与她同时蹿出的还有楚信然。
摄像头被击歪的声音响起时，两人都已然越过了下方，在刺耳的警报声与转作赤红的墙灯下，楚信然比拉普兰德更快一步的突入那骤然宽敞起来的空间内，也率先遭遇迎击！
锵！
刀与铳弹的碰撞，是刀身的质量占了上风，楚信然脚步不停的冲刺，映着对方诧异的表情切出明亮的弧光。
可也正是这时，撕裂空气的尖啸从另一侧突袭而至，那是一支弩矢，这里并非只有一位远程狙击手，同时也并非只有狙击手。
比如此刻正咆哮着冲来的高大守卫，整个人都拢在漆黑的斗篷下。
看起来算是无比鲁莽的冲入了对方的包围圈。
可事实上呢？
有水花的声音突然响起。
同样响起的还有女孩那放肆的调笑声：“哈哈哈！太棒了！竟然有这么多人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啊！五个……”
一路划出近五米的凄厉刀光被对方勉力挡住，拉普兰德仍然痴迷的数着这大厅里的人头，可数着数着，就看到在水花中避开了弩矢的楚信然一刀斩下面前之人的头颅。
“好过分啊苍七！都拒绝我了还要抢夺乐趣吗！！”
“呃……”楚信然在振刀中看着她，突然抽出另一只手里的法书朝右侧冲来的看守扔出，被法书糊脸的守卫被这没想到的应对方式给打断了步调，但在眼前恢复视野的瞬间便失去了重心，紧跟着书籍摔倒在地。
“那这里都给你了，我去里面。”
捡起了这被用的毫无尊严的法书，楚信然头也不回的在弩矢追击中朝着下一个房间远去，未卜先知似的走位让狙击手无比恼怒，却也只能将愤怒倾泻在另一位入侵者身上。
可事实便是另一位入侵者也像只泥鳅似的滑溜。
而且话唠的更让人恼火。

NO.121:鸢尾花。
（过个一两周再考虑回成都吧，听说进个小区都得测体温……）
将呵斥与咒骂声连带武器碰撞的声音甩在身后，楚信然跨入了大厅后的房间。
相较于外面的宽敞，这里的空间现在狭窄许多，窄到大概只能容纳四五个人。
这并不奇怪，因为这里这是个中转地，足够三人并排而行的走道朝下延伸偏转，同样是那种铁质的踏板，也同样是两侧蜂巢似的玻璃壁构筑的光亮。
通向血气的尽头。
如今这里的空气已然有了明显的血腥味，只是很难说清是否是来自身后的大厅，以及楚信然手里的长刀。
唯有自动触发源石技艺的仪器依旧在卖力的鼓风，遍布在接连三个拐角口上。
楚信然没有动它们的打算，只是它们上方的监控摄像头无一例外的受害，便是这样一路直行，最终抵达的，是又一座宽敞的大厅。
这里不再有那些散布着柔光的玻璃壁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黑色金属，金属的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色的光路，在顶端的照明灯作用下依旧显得邪异诡谲。
其实如果不去追究那暗红色的光路内容的话，这种房间充其量也只是暗黑系的科幻装修方式而已，可以满足不少中二少年的幻想。
可若是注意到那份光路其实是在玻璃槽中涌动的血液，这幅画面自然会显得沉重起来。
“欢迎光临，守秘人。”
房间里，有人招呼道。
房间内只有一个活人，其他的都是被仪器榨汁的尸体主干，赤条条的尸体们被堆叠封存在巨大的玻璃舱内。
因为上方并未封口，所以即使是鼓风仪器在一刻不停的运作，这里也始终沉积着无法消散的血腥气。
巨大的玻璃舱分别以四座并排分部，连接着同样的一台巨大仪器，仪器口的无数机械臂在筛检已经斩去了四肢与头颅的尸体投入口内，就像一个机械怪物在进食。
尽管看不到内部，听那毛骨悚然的碾压破碎声也能明白，尸体正在机器内被榨干，流淌的血液带着诡异的辉光在玻璃管内涌动，布满了整个墙壁，构成一副诡异的图纹。
而在那图纹之墙的两侧墙壁上，漫长的承托架放置着格式的肢体与头颅，这份展览方式与那茶餐厅的地下室如出一辙，令人实在难以移开视线。
也或许，在看到的第一眼便因为无法接受而惊恐的逃离。
但楚信然只是瞥了一眼那墙壁，反倒是在仪器上停驻目光的时间更长那么几秒，然后才看向那个对自己打招呼的，整个大厅内唯一一个没跑的家伙。
这一眼，手中那饱经沧桑的法书突然就在沉闷的声响中崩溃。
并在它崩溃的同时，撕裂空气的水流带着刺耳的尖啸袭向那微笑的男人！
将其形容为电光火石的瞬间也不为过，谁能想到守秘人在被打招呼后看去的第一眼便发动攻势，并且还是追寻极速的，叠加的「力」大到法书内部的源石装置瞬间崩溃的法术侵攻。
男人显然也没想到，在那极短的一瞬只来得及完成瞳孔的骤缩这样的惊恐反应，然后刺枪般的水流已至近前，便是要直穿心脏……时，被一只金属利爪给挡住了。
厚重的金属被瞬间击穿，最终还是手掌内部的特殊绝缘垫给分解了源石技艺中的意志。
可就算是分解了法术本身，失控的水流依旧具备的冲击还是轰脱了特殊绝缘垫，狠狠地撞在男人胸口使其踉跄后退数步，撞上了身后那魁梧的金属甲胄。
“啧……”
眼见这报废了一本法书的突袭没能干掉对方，楚信然自然不满其战果的轻声咂嘴。
然后又从腋下飞速掏枪，扣下扳机！
行云流水的漂亮拔枪，连激活撞针的源石技艺也无比的流畅，可这样及时的补救动作，却没能击中目标。
没能透过那被水流击穿的小洞，因为机械利爪移动了，就在他扣下扳机的那一瞬。
巨大的利爪遮挡注定了1mm的误差都能让铳弹撞上金属本身，就算是穿甲弹也无法达到刚才那一记水枪的水准，于是那金属利爪终归还是保下了那家伙，令楚信然轻声叹息：
“维多利亚的……机械甲胄啊。”
望着那高达三米有余的，黑红色涂装的高大甲胄，他也没多诧异，只是叹息。
这种让外人看来只会存在于科幻片以及漫画设定里的东西，其真实性一直是存疑的，但在维多利亚的民间传说里，它却是一直存在的。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亚瑟王与其麾下的圆桌骑士，而化作现实，便是盖尔王与保障维护维多利亚皇室安全的皇家骑士团。
没人知道它们的制造工艺，也没人能相信维多利亚有这个本事，只因皇家卫士的机械甲胄每过几年都在削减数量，能给骑士衔的兵士们配备的机甲也愈来愈少，最近几年甚至已经彻底淡出了大家的视野，取而代之的是外骨骼装置，粗劣的外骨骼装置。
连炎国和乌萨斯的研究都有些超过维多利亚那些拙劣的民用品，但论及真正的机械甲胄，大家还是会提及维多利亚。
各国的高层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的秘密里，便是包括维多利亚那些强大的机械甲胄，都是挖掘出来的。
相同来历的秘密还有炎国的刀剑与丹药、乌萨斯的各式能源桩，萨米的古老技艺，以及拉特兰的各式铳械……这些都是古老的历史，是如今的子孙们追之不得，获之费解的历史。
而便是这样的历史，既然有着物质的承载，便必然会有被夺去的时候吧。
就好比眼前这高大的机甲，抢夺、偷窃、走私或是更直接的，发掘出新遗迹之流……
以上哪一种都可能是这具机甲的来历，楚信然并不怎么关心它是哪来的，他只关心这种东西能运行多久。
而且曾经有幸乘坐过一次的经历让他非常清楚，这种东西还是得有驾驶员才是，可那暴露在外的驾驶舱……
这可真有意思不是么？
并不打算将问题憋在心里的楚信然朗声发问：“真是惊人的技术突破啊，机械甲胄可以转无人机的操作模式了么？”
将手枪收回在腋下的枪套中，他双手持刀望着那缓缓抬升的机械利爪。
虽然那碗口大的洞上还跳动着白炽色的电火花，但刚才移动挡枪足够证明了手臂的运行无碍，充其量只是手掌废了。
“透过源石技艺与秘术的美丽结合，便不再需要直接以手动操作这样低效的方式，伟大的进步不是么？”
涌动的白色蒸汽中，机甲抬起了手臂，而那手臂后的人也转移了位置，显然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打算就躲在甲胄身后，免得守秘人再冷不丁的来个法术偷袭和黑枪。
不过挺意外的，还以为对面被这么一招呼就该吓得话都不会说了，结果不仅有心情回答甚至还口齿清晰。
挺不错的心理素质，也或许是自己话题找的好？
对方话语里的狂热让他隐隐觉得对方是那种过分专注的研究者类型。
“用这么多的生命来证明这种东西么？”
“不……”甲胄背后的声音呵呵笑了笑，“原来守秘人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这些纯粹之血，将朝着我等神圣的祭坛供给，这具鸢尾花所用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样阴暗肃杀的涂装，却有着这样的命名？”
“它原本的涂装是紫色，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男人说着，半跪着的机械甲胄骤然起身，个头顿时靠近了天花板的同时，蒸汽声与电流声同时响起，机械甲胄摆出了似人的动作，拔下了身后长达两米有余的长剑，“主教大人强调了你的危险，所以这里才会只剩我一个，也正因为你的危险，鸢尾花号留在了这里，你觉得，你有能力为它提供可参考的战斗数据么？”
话落的瞬间，高大的黑红色机甲踏着暴乱的步伐冲刺，高大沉重的身躯完全没有给出笨重感，它奔跑，它挥剑，十数米的距离被剑光所笼罩，可这份剑光之中，完全没有守秘人的身影。
“你觉得，战斗数据能保住你自己么？”
年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男人惊讶的转头，便有刺痛从胸口传来，望着那被反握刺入胸口的长刀，也看到了刀身尽头那随意的握法，令不懂刀的他都生出一股愤怒。
可这份愤怒毫无意义啊，伴随对方抽刀蓄水的动作，男人变连意识都沉沦在骤然放大的痛苦中。
“机甲我打不穿，还打不穿你么？”
楚信然扭头看向那回头注视着自己，并未因下令者的死亡而停止运行的附魔甲胄，看了眼手里的长刀叹了口气：
“斩下头颅都没丝毫卷刃的刀，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打铁啊。”

NO.122：还不是那么万能。
一位持弩的狙击手，一位持铳的狙击手，还有一位握长剑的近卫以及两个持着战斧的重装。
他们的存在让拉普兰德非常的尽兴。
国际职能着实是个非常准确的分类，通常情况下的干员都很难兼具不同的职能。
于是包括拉普兰德在内的战斗者们能够在第一眼对暴徒的职能分类下达判断。
不过考虑到此地的归属，拉普兰德才是真正的暴徒吧，毋庸置疑的入侵者，甚至连喊出的话语都无法联想到正面角色：
“德克萨斯家族的人，还有像是萨米的外国人？不错哦！真好！这种组合不坏啊！”
“试着抵抗我啊！取悦我啊！！你能做得到吗？”
“哈哈哈！！再加把劲啊！还差一点你就能干掉我了！”
“对对！这一箭好哦！就是角度还差那么一点啊！！”
银色的怪异长刀与同色的短铳与喋喋不休的话语一同摧残敌人的身心，待到尘埃落定之时，鲁珀少女的嘴角都噙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唯一称得上美中不足的便是这些家伙都是些「闷葫芦」。
鼓动气氛的话语说了这么多，却连一点正面回应都没有，分明有着明显的喜怒哀乐，却又始终一语不发，这样的约会是会扣分的啊。
虽然战斗并不意味着要对话，甚至大部分战斗通常都没有对话，但她还是蛮追求这方面的互动的，就像所谓的调情一般。
要酝酿气氛嘛……没有气氛的战斗怎么能甜美起来呢，单纯以强度替代感官的话，对面也没强到那种地步不是？
有那种强度的预感，只在寥寥数人那获得过，最近的便是那被称作「红」的家伙，然后是……
垂下头来看了眼自己手里把玩晃动的银色短铳，黑色的木质握柄与银色铳身的组合自有一种简洁美，只是她望的其实是握柄下方刻下的一串小字。
The Walls of Jericho；
杰里科941是一柄常规战斗短铳，对铳械兴趣不大的拉普兰德在持有这柄短铳时还是做过一些功课。
但就算没有这种功课也能确定，这刻在握柄上的小字绝非制式量产的成果，哪怕这一串维多利亚语刻的那么工整，刻板的就像机械雕刻。
耶利哥之墙，这是拉特兰宗教文化里的名词，不论刻在其上意味着什么，都与那家伙有绝对的关联，一个高强度又有不少秘密的家伙，理所当然的令她觉得是个很能打发时间的存在，所以她才发出过那样的邀请。
可惜被拒绝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嘛，有的是机会，而且现在走快点说不定还能再分一杯羹，她可是不放过任何参战机会的，自然保留着苍七那边还没搞定的侥幸心理。
所以她在战斗结束后她完全没有停留查看环境的意思，径直的便朝着前方一路奔行，遇坡下坡，遇弯拐弯，握刀的手势逐渐回到战斗时的认真，呼吸也在重新规划调整，全神贯注的感知即将抵达的房间，嘴里却好似松懈般的招呼道：“哟！苍七！我来帮忙了……哦……”
踏入大门的她愣住了，伪装的松懈变成了真的松懈，只因回头看来的苍七，以及苍七倚靠着的那个庞然大物。
那是一尊即便单膝跪地也依然高大的金属骑士，幽深的眼孔漆黑如渊，肃冷的铁面因破损的平添威武，可身躯却破破烂烂。
尤其是肋间的青铜管道有近半断裂，未散的蒸汽还在从那涌出，伴随着而它的右臂，已经完全扭曲变形且充斥着裂口，炽白的电火花正以略快的频率在其上跳动，也非常直观的告诉她，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机，机器人？”
她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近，指着那几乎明摆着的机械骑士询问一旁那坐在地上的苍七，想要一个确认。
确认这种只存在于哥伦比亚电影和东国漫画里的虚构产物竟然真的存在。
有它在这里，甚至两侧那恶心丑陋的景象冲击力都被冲淡了，比起它们，或许是看起来脱力似的坐在地上还倚着机械骑士的苍七更值得关心。
拉普兰德一眼就能注意到他那银色的风衣多处污渍与破损，简直不可思议。
据那伦道夫•罗兹所透露的小八卦里提到过，似乎是因为早年锻炼源石技艺留下的习惯，苍七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源石技艺筛去污渍，其结果就是在拉普兰德印象中，这家伙每次出现都是干净到跟有洁癖似的。
而现在，连那腹部两侧那原本有些隆起的口袋也瘪了下去，看来里面塞的东西已经用掉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那旁边的机械骑士不只是个样子货，可这样一来她又不太能想象苍七到底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折腾成这副报废模样的。
而且……
她扭头看向两侧的玻璃舱壁，上面没有一点裂纹，这种模样意味着两种可能，一种是玻璃舱壁本身的强度有着她无法理解的水平，另一种就是她更倾向的……苍七与这机械骑士的战斗没有波及到它们。
这意味着战场的受限，辗转腾挪的空间也不再那么宽广。
“准确的说，应当是机甲，机械甲胄……”仍然坐在地上，看来是不打算立刻起来的苍七回答她的话语，“维多利亚的鸢尾花号，老古董了，这种成熟的机械甲胄全是老古董，古老到弄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东西。”
“可它看起来可不像个文物啊……”拉普兰德走近，打量着这即便战损也具备着机械之美的机械甲胄，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按在那冰冷的金属面上，分明下面在不断地溢出蒸汽，这接近胸口的装甲板却是那么的冰冷。
“它们的身份是文物，但保存的方式却是同样成谜的，而哪怕有一定的锈蚀，机械师们也该负责将它们翻新，尽量还原出原本该有的威力。”
“你看起来很熟悉这种东西？”拉普兰德扭过头来，放在装甲板上的手也收了回来，朝着他探去。
望着她伸出的手，楚信然倒也没犹豫的将手放了上去，接着对方拉扯的力量，同时龙尾也在奋力戳着地面反推，堪堪站稳：“以前试穿过一套炎国打造的仿制品，勉强算个驾驶员。”
“现在你在想什么？”他松开手望着对方那重新看向机械甲胄的目光。
“想会不会有更夸张的东西，这片大地到底还有多少有趣的东西。”拉普兰德率直的回答。
“高达和大魔神就不指望了……”楚信然说出了两个漫画名词，但见拉普兰德没什么反应的模样，大抵对方也能理解是说什么东西，“大型的人形兵器没有合适的理论做支撑，这种两三米的机械甲胄都是给人贴身穿戴的强化装备，姑且才算不那么脱离实际……这么说你会觉得失落么？”
“不会……”拉普兰德回过头来，轻笑道，“被你这么一说也就突然反应过来，若真有十数米，数十米高的机械巨人，那我这点力量不就成了完全的笑话了吗？我喜欢的是战斗，可不是一边倒的被虐杀。”
“挺不错的思考回路……”手掌撑着机械甲胄本身站直身来，来自全身数个部位的酸乏令他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但他还是指了指不远处那落在地面上的长刀，“抱歉啊，需要你去捡一下那东西，我暂时，不太能走动的样子。”
“没关系……”顺着他指的方向才注意那被机械甲胄所挡住的视野，拉普兰德快步上前拾起了它，打量着上面有些斑驳的痕迹与明显破裂的刃口沉默了一下，才扭头对他说道，“这一对刀我用到现在可都没崩刃过。”
“抱歉……”被这么说的楚信然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些许窘迫，“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也认识一个出色的铁匠，给我点时间能还你一个完好，甚至更好的日晷刀。”
“原来你还能做出这幅表情，没事没事，别那么在意啦……”
苍七尴尬的模样引得拉普兰德哈哈大笑，将右手的日晷刀重新挂在腰间，握住那破损的长刀抬起晃了晃，左手大力拍打着他的肩膀道，“人都能破，刀有什么不能破的，能修复就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你看这锯齿是不是也蛮酷的？这种刃口其实也不妨碍战斗吧，只是拼刀会显得有些勉强。”
楚信然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以确定她是真的打这种主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任破损的武器是很危险的，很难判断它的寿命是否就终结在下一次战斗中了，总之我会想办法修复这柄刀的，在这之前委屈你先忍一忍单刀的状况。”
“几十天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将刀递了过去示意他收好，拉普兰德撇了撇嘴重新打量着周围，然后抬手轻轻叩响了一旁的沉重金属：“那么这现场要怎么处理？还有外面的那几个全被我杀了哦，没有活口能问话该我需要道歉了。”
“没关系，我也没考虑过你会留活口的情况。”
楚信然接过刀，缓慢的将其收进背后那还未脱落的斜挎刀套里，同样扫视着这里的环境，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榨汁」机旁边的电脑前。
“拷贝一份文件看看有没有能带走的东西，然后摧毁这里吧。如今的情况，报警也没意义了，反而可能会限制我们。”
“我可没提议过报警……”拉普兰德耸了耸肩，“不过拷贝文件……你觉得这里有工具么？还是说你打算把那个机箱抱走？”
“我自己带了。”
楚信然淡淡的说，从风衣内兜里摸出个拇指大小的U盘。
“喔，你可真万能啊。”拉普兰德咧嘴赞道。
“在哥伦比亚、拉特兰这些地方，这东西有必要常备的，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NO.123:同类。
（新的危机合约能排到三月中旬去……是明日绿洲了。）
“你真不打算在我那过夜？”
“不了，我那边还有个孩子，好不容易哄好了，再不见踪影可就麻烦了，小鬼总是很难缠的。”
“哈，因为这种理由？好吧，这把枪你要不要收回去？”
“姑且不必，就像你还愿意将那柄刀放我那一样，我们彼此的处境就是这样吧，谁也不放心谁。”
“啧，我的意思是你若不打算收回去，起码该再给我些子弹吧？”
“没问题，这里40发储弹器，还是那句话，省着点用吧，我从维多利亚带来的弹药所剩不多，要在哥伦比亚采购的话，以目前的行程也是两三天后的事了。”
“好说，我也可以去黑市逛逛，那么你确定不用我扶着到车站？”
“我像是虚弱到那种地步么？”
“像，而且还一身破烂装，不过我觉得你那边的小鬼瞧你这副样子肯定能赚不少关心吧。”
“免了，那么就这样吧，你与伦道夫联络一下今夜的见闻，而我先回去整备。”
“好吧，那么我撤啰，你别倒在路上啊——”
“说点吉利的吧，傻狗。”
“你这幅态度还想让我说吉利的，很为难啊，那么再见啦——”
“再见……”
夜已渐深，银发的鲁珀少女以一席风衣拢住腰间的诡异长刀，走出了几步又顿住回头，望着背负刀袋的瘦削背影，望着他那略显迟缓的移动速度，也望着他那耷拉下来几乎要落在地上的墨绿色龙尾。
撇了撇嘴无声的叹气，将心头的想法掐断重新朝着暂居地走去。
她还是不清楚对方跟那机甲是进行了怎样的对决才会露出如今的模样。
但也没必要在那家伙身上投注过多的关心吧，同样是来到哥伦比亚的外国人，他明显比自己更熟悉，更游刃有余，也犯不着为了一时的想法去试探对方的底线。
最多也就是心里祝他顺利些，这便是个友人的本分了。
说起来还真是怪异啊，自己都已经这幅模样了，怎么还能有朋友……分明，连德克萨斯那家伙都变得冷淡了，被一些无聊的理由所牵绊着。
这么一想，才显得苍七这家伙更加的怪异，只是那种同类感始终挥之不去，独狼的嗅觉足够敏锐，相似的「气味」一直都那么明显，总是令她下意识无视对方的怪异。
但无视也没什么不好吧，大家都有这个默契实在是一件美妙的事，就是不知道还能维系多久。
让我多享受一会儿吧，不论是这片土地，还是苍七你。
走过街角，稍微偏转视线便是对方离开的方向，只是已经不再有空阔的视野，自然也就看不到那倔强的背影，拉普兰德带着自嘲的笑意掏出手机，当拨通福尔•比勒尔的号码时，这份自嘲便会转变作平日的轻佻，令电话那头的消息中转人升腾起厌恶的情绪。
这就对了，别人的不爽正是自己的小开心，拉普兰德很懂得如何寻觅一些随意又无良的小乐子来调度自己的内心。
而在分道扬镳的另一头，同样是握着手机的楚信然并未与拉普兰德对话中的那般走到车站，而是在一截道路旁就选择了停下，倒不是说了谎，而是对话之后改了主意。
“旧金区约瑟街的街牌口，对，顺便准备一件大衣外套，嗯，以我的裁剪尺寸来……魏叔有准备？”
他怔了怔，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大使馆-龙门区」备注，再重新放至耳边，望着对面那路灯照亮的街道，再瞧向身侧左右，有那么一小戳这个点还在街道上的游人正对他指指点点。
他就这样沉默着，身后的龙尾好似拍打什么不存在之物的甩了甩，然后微微回过头看向正前方的路灯说道：“就它吧，辛苦了。”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声，而他也在这之后挂断了手机，扯起自己的胸前的衣襟，看着那上面参差不齐的巨大豁口，确实是如拉普兰德所说的破烂装，甚至可以说是乞丐装，坐在角落里就可以在面前摆个小碗了。
只能说还好没有出血，否则就该别人打电话了。
现在他只想有个温软的垫子能让自己坐下，这样也就能稍微提起一些分析数据的劲头了。
那地铁站内的密室已经是作为废墟封闭，但遗憾的是，那以巨量血液营造的秘术仪式本身已经无法阻止了，那本就是个传输能量的仪式，所有的纯粹之血都被输送向与其相接的分部，就算摧毁了机器，焚烧了尸体，那些纯粹之血也追不回来，眼下大抵会被转移到下一个分部吧。
因为当他解析了U盘中的数据，下一个分部的位置便会直截了当的显现。
只是他打算将这事交给伦道夫处理，海神教团在这关头大抵不会再浪费资源来阻拦他了，那充作实力测算的鸢尾花号毁灭的损失，足以给邪教徒们敲响警钟，对守秘人实力层次判定更进一步的同时，也该明白这时候分出余力阻拦自己是多么不应该的举措。
这样一来，暴露在外的分部大概都会比平日更缩水了，这样的调查任务还是扔给真正专业的深海猎人吧。
而他自己更在意那分部的计算机中是否能揭晓海神教团这次的大动静详细为何，德克萨斯家族在其中又是负责个怎样的环节，愈想愈是心头急切。
但也不能忽视对方可能清理过相关资料的可能，虽然他拷贝文件时的文件夹命名与加密文件的容量大小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
到现在也该收一收夏梅隆和红这两条情报线了，然后便是关于明天的安排。
下午于纽约区的皇后医院见面，这是与血先生于一周前的约定，虽是与海神教团无关，但说不定也能问出些东西来，而在这以外的时间，便是考虑看望空的最后彩排，以及是否有机会再联络上那用德克萨斯做代号的信使小姐。
这么想来还算是无比紧凑的一天呢，来到哥伦比亚之后当真是每天都充实得一逼，令他对这个本就缺乏好感的国家更有些厌烦了。
倒是外快赚的是真的快，大概筛掉日晷刀的修补费还能多出个几十万，勉强可以聊表安慰。
但眼下这些钱应当直接转变为可用的实物才是，虽然背后的长刀仍然能用，但使用已经破损的武器终归是不太理智的行为，就算是短期内的消耗品也好，他得另弄一把主武器，在莱茵黄金发个加急委托应当能行。
这就是大城市的开销吧，果然是一点都不想待这种地方……
楚信然这么想着，望着远处的礼车朝这里开来，加长与加高的车型让它看起来更像个正式的房车。
原来是炎国在哥伦比亚的大使馆还有这种东西……他有些诧异的看着那辆车在面前停下，而下方车门打开后的男人冲他招呼道：“楚先生，请上车吧。”
“魏公送来的那身衣服，已经在大使馆放了四个月了。”
“听起来我该担心尺寸不合适了。”
“织物官也在车上，随时可以为您改制。”
“这是准备了多久了？”
“这就得问上面的大人物了，家族希望您能穿的更正式一些的回国。”
原来是两拨人凑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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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比亚式的古意盎然，是埃德加•德克萨斯所欣赏的书房风格。
但哥伦比亚作为一个成型时间并不长的国家，可以说是众多国家中的年轻人。
于是所谓的古意盎然也只是逆推数十年前，于是这书房内的装饰便是牛仔帽、铳与剑、弩与刀之流的，本不应放置在书房里的东西。
也正是在这样的书房中，埃德加望着面前沉默寡言的秘书，捏起桌上放置的刀刃，按在手掌中缓缓握紧，将溢出的血滴洒在她的手中。
在这个季节的气温下，刚流出的血也会迅速的失去温度，可女人却犹如接触滚烫之物般骤然缩手，有些呆滞的神情也变得重新活络。
“醒了吗？”男人平静的问，英挺的脸上透着一股不怒自威，悬在半空的手缓缓张开，露出那柄折刀上烙印的单眼狼首。
而听到他的话，女人的目光也从呆滞中迅速成型，骤然一颤然后肃声道：“醒过来了，Boss。”
“送你回来的人，是马太手下的家伙，在交接时特意声明了不曾动你一丝一毫……”
男人抬起布匹擦拭着刀刃，将其对折收回后望着指间的血口，再看向女人的脸，“你感觉怎样？乔安娜。”
“确实不曾有恙，但不排除催眠与药物的可能性，我待会去找医生确认。”
“嗯，去吧，虽然我想他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得罪我们，但说不得会动些手脚……”男人点了点头，语气转冷，“邪教徒一个都不值得信任。”
“但我要报告的是，他确实问过了关于你的事……”女人看了眼男人手心中的血痕，然后继续道，“实现进行精神暗示是正确的，撒旦教团的主教想掌握您的弱点。”
“埃尔维斯那个老东西在我身上种下的东西还没被他们察觉到么？出乎预料的迟钝啊，所谓的主教。”
男人感叹道，又挥了挥手说：“那么你先下去处理自己的问题吧，这几天也不要参合事务了，马太再找你就以生病搪塞，就说你看到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好……”
女人点了点头，干脆了当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又被男人突然叫住：“对了……”
“蛤？”
“德克萨斯，那小家伙你这几天注意下吧，不论是家族里的事还是拉普兰德对她的影响，都让我有些担心，大帝那家伙不会参合我们这边，高尔文家族都被他给劝退了，总不能指望他看住我侄女。”
“好……”女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他那愈合的手掌，问：“你今天还是能听见那声音么？哥哥。”
“听得见，吵得很，甚至现在也在吵。”男人微笑着扶额。
“辛苦了，祝你无梦。”
“谢谢……”

NO.124:达成共识。
大都会区的关口看守们见过很多的奇怪来客，原因无他，因为这里是大都会区。
哥伦比亚全境的研究机构集中在这里，哥伦比亚的头脑区所代表的不只是那些怪癖颇多的研究人员，还会有前来造访探问的政府人员，甚至是特殊的军官以及外国的间谍。
不过外国的礼车却是头一遭。
守卫们判断出那辆豪华礼车不属于哥伦比亚哪位上层人士的理由很简单，大都会区并非没有迎接过本国的要员，每个国家的礼车虽然不一定有着严格的规定，却会理所当然的带上国家自身的风格——比如特殊的材质，奇特的外形设计，亦或是礼车本身的装饰。
路灯充作的光源充足，那辆礼车上的奇特兽首车标以及车门上烙印的焰迹已然表明了来自炎国的立场。
只是在守卫们大老远的看到它便做好的迎接准备时，它却没有真正驶近关口，在距离关口上百米的距离处靠边停留，从上面走下一个挎着巨大皮包的瓦伊凡青年。
朝着开车的司机以及送别的乘务员道别后，他便迈着平稳的步伐走上前来，摸出了一张带着企业logo的身份卡，让守卫们有些诧异。
诧异于接过的身份卡明显是莱茵生命所属，这家公司什么时候跟炎国大使馆扯上了关系？
虽是有这样的疑问，但在对方证件俱全的前提下也就没必要追究了。
因为换班的人员里没有见过青年的人员，所以大家甚至没有闲聊之流的交集，简单的登记确认予以放行，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后，踩在口头的闲聊中讨论。
猜测过路者的身份是日常打发时间的方式之一，也是属于一两天就会忘掉的小事。
毕竟大都会区每天的出入记录也不少，并且都是身份不低的人员，不涉及职责基本不用在意。
而那青年在他们的目光挪开后，稍微掂了掂挎包的肩带，轻声叹息道：“真是第一次觉得衣服沉。”
在晚上11点坐炎国礼车回大都会区的「瓦伊凡」青年，自然是楚信然，不仅包里放着两套衣物，连身上穿的都换了一身，暗蓝色的呢子大衣替代了原本破破烂烂的银色风衣，里侧的皮马甲也被替换成了颇为休闲的格子毛衣，突出一个随意与日常。
却也是同他平日的风格差距不大。
礼车上的乘务员给出的数种选择都是他颇有些中意的类型，而这显然不是巧合，全是专为他设计的选项。
若是他有心开口全要，估计那些衣服也会立刻塞入准备好的包装里，或挂他手里，或被专人拎送。
让大使馆的礼车乘务员做这种事，不是魏彦吾的风格，反而是那些一方面思维刻板，一方面处事狂放的老混账们会给出的指令。
除此之外他还在车上洗了个澡，剪了个发，甚至抹了点药膏，最后一点倒是魏叔会给的帮助，就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两拨人凑一起了。
虽然同自己一样对家族本身不爽，但魏彦吾仍是家族的一员，就像他一样，那里会有人喊他少主或楚大人，也会有人喊魏公与魏大人。
而在目的一致时，大家也不介意放下些成见，做出一些妥协式的合作。
起码在这个时候，将目标作为楚信然时，魏彦吾与龙族的目的是一致的。
所以楚信然也只是在初闻时惊讶了一下，便再无其他的反应了。
他还没打算直接撕破脸，还跟魏叔说了他会回炎国，那么家族的示好自然接受的心安理得。
只不过，当真的接过那来自不同的两方送来的衣物后，他又惊讶了一下，惊讶于来自家族的那一份。
黑麻广袖，峨冠博带，连那镶饰珠玉的黑履都一如过去那样，只是依据他的年龄调整了尺寸。
七年过去了，那帮老家伙大概对他有种错觉，有种只要他再次穿上了这一身，长达七年的「叛逆期」就过去了的错觉。
但所谓的叛逆期本身就是种错觉，于是这些东西也就只剩下本身微沉的重量，这重量除了能让本就还未恢复完全的他肩头微酸就没别的意义，在他刷开莱茵生命的大门踏入电梯后，连最后的意义都不存在了。
因为楚信然嫌带的累，将其取下放在了脚上。
这样可以自我欺骗一下，没有直接放在地上就没有弄脏，是某些情境悲惨时聊胜于无的小幽默，在眼下就只剩下丢人。
然后这份丢人就被一位套着连帽卫衣的黎博利少女看到。
在四楼电梯口走近轿厢的她疑惑的看了眼脚上压着皮包的楚信然，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嘴里的泡泡糖还在缓缓朝外膨胀。
倒让楚信然稍微有些不自在，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这个曾经引起他注意的女孩，她还是当初那身装束，特意开口只为泄出长发的帽子依旧那么醒目，只是短裤换做了长裤，成为了她紧跟季节的证明。
见她按下12楼的楼层然后就站在一旁，一脚后撩蹬在电梯后壁，一副随意至极又缺乏礼貌的模样，楚信然也没说什么，只是瞥了眼她那平静的金色瞳孔以及每次见到时都在吐的泡泡，便挪过头去，与她并肩注视着那缓慢爬升的楼层。
晚上11点的电梯间里，两个模样都很怪异的家伙维系着更怪异的沉默，直至楼层显示出8的数值，楚信然拎包而起，踏步而出，头也不回的朝721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女孩也只是在他刚走出轿厢时微微挪过目光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又重新看向楼层数值，此刻电梯门缓缓关闭。
在关闭的那一刻，电梯上行，数字迅速提升，升到了一个其他的数值上。
12.5；
铁门洞开，显现出宽阔明亮的空间，而正是这样明亮的空间中，站着一个身披漆黑甲胄的人。
他是人么？
那身影佝偻而又阴森，本该展现面目的地方却是飘摇的淡蓝火焰，注视着那团火焰，甚至听到一声无端的骏马嘶鸣。
这副形象与其出现在一家哥伦比亚科技体内，更适合的应当是萨米与乌萨斯等地的寒霜森林才是，其本身就可被列为传说怪谈的一环。
“你，遇到苍龙七宿了么？”
声音沙哑而又老迈，犹如锯木头般难听，让女孩嘴里维持了颇久的泡泡啪的一声破掉了。
她这才露出了平淡以外的表情，不满的将黏在唇边的泡泡糖舔了回去，继续嚼啊嚼：“那是谁？”
“一位同僚，一头龙。”那身影作答。
“瓦伊凡倒是见过一个，就在刚才。”
“不是瓦伊凡……”身影上的火焰晃动了一下，又顿住了数秒，改口道，“是，就是他，不过没什么，维德佛尔尼尔说过他在这里，不用理会。”
“是吗。”女孩嚼嚼嚼，重新试图吹泡泡，并且越过了他的身影。
而他只是面孔上的火焰又晃动了一下，望向下方的铁板，就像循着女孩身上沾染的气息找到了对方的位置。
在火焰挪开方向时，隔着数米以及数层楼板，楚信然仰起头来瞥了眼天花板，让一旁敲打键盘的白面鸮微微晃头：“程序未响应？”
“不……”楚信然垂下头来看着她，也在看着她面前的加载进度的屏幕，“只是出现了些错觉，或许是今天太累了。”
“同意，楚信然的步伐比平日慢上1.4秒，猜测1，心情低落不通过，猜测2，身体疲惫，100%。”
“甚至1000%呢……”在她与赫默面前，楚信然并不隐瞒，“不过这话本来就挺吃瘪的，只是你竟然观察到那么仔细么？大脑真变成windows了？”
“只是接近，白面鸮系统只能接近机械式运算的思维与对话来减少源石意志的干涉，并不能做到将人脑运用至机械层次……”
白面鸮说着，转过头看来，“就像下午我与赫默医生去进行了一次源石病相关实验，我临时担任处理器的职能，却仍出现了错误。”
“你能同我一样在那重度污染区行动就是好的进步了。”
赫默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楚信然微微抬头看着她正趴在桌上的竖隔板上望着这边。
“信然，无加密文件整理好了，现在过来看看么？”
“先帮我保存一下载入U盘吧……”楚信然甩手，小巧的U盘划过一道半弧精准的落在赫默的手中，“将那份资料放在白面鸮这边的电脑里统一处理能避免一些信息差的问题。”
“好……”赫默点了点头，然后又留下一句，“别这么扔了，我的心脏经不住这种考验。”
她指刚才U盘发过来时，她有点手忙脚乱的晃了晃手，最终还是U盘自己掉在了她的手里，才让她松了口气。
“好，我会注意。”楚信然有些微妙的回答道。
什么心脏经不住之类的，赫默说的话真是愈来愈接近老年人了。
“赫默医生大学时最厌恶的运动是篮球……”白面鸮头也不抬的对抬手扶在竖隔板上的楚信然说，声音顿时压低，“她在这方面的运动神经很差。”
“白面鸮！”赫默拉高了声音，证明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她压的声音还不够低。
“警告，系统已从严重错误中恢复，请不要介意。”
白咕咕有自己的嘴硬方案。
“多练练投掷接物啊，赫默，小孩子总会对这种运动热情很高的……”楚信然微笑着帮她盖过话题，“作为医疗干员的话，你也需要这种方式来强化一下无法靠近伤患的医疗精准度吧。”
“需要投掷药物来进行治疗的场合可真是太糟糕了。”赫默头也不抬的说。
“所谓的准备正是为了不至于在糟糕的场合下后悔不是么？”
“我还是说不过你。”
“说过我也无法证明您的正确呐，赫默医生……”楚信然轻笑道，“我这是就很多危险境地的经验为假设。”
“行吧，我会练的。”
“塞雷娅女士的篮球应该不错。”白面鸮接了一句。
“行吧！”赫默的声音透着一股抓狂。
楚信然垂下头来，扯出个笑容。
白面鸮也仰起头来，用手戳出个笑容。
达成愉快的共识。

NO.125:稍微有些担心。
（真有你的啊，舟游，属实明日绿洲。）
第二天的早上，办公室里只有楚信然一人。
这很正常，毕竟办公室里的固定成员就是两个被矿石病弄得作息紊乱的鸮属黎博利人，在这个社畜开始上班，学生开始上学的时间点，她俩确是刚开始休息不久。
于是当他从办公室里醒来时，自然又是空荡荡的办公室。
以及再一次的，从上方斜坠下来的月型法杖。
这一次他抬手接住了，正如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虽然昨天发生的事紧凑纷繁，却也没到影响他睡眠作息的地步，令他得以在工作期间同步上这日常的苏醒时间。
“呃……”微微仰头看了眼那身后墙壁上方的窗口泄出的阳光，然后再将目光投在自己手中的医疗用法杖装置上，楚信然挠了挠略有修剪的发梢，终归还是没说什么，将这法杖置于一旁便从那这几日加厚过的被窝中起身，略微提了提有些松垮的裤腰。
他有睡前特意放松一些睡裤，或是压根没脱的长裤裤腰，以免让尾巴不适的小习惯，自然也对应着睡醒后重新调整收拢的现在。
然后抓起一旁放置的羊毛开衫套上，去往办公室里自带的小洗漱间里简单处理一下清洁卫生。
这就是他在721办公室的早起日常，通常这个点的办公室也没有其他人，白面鸮和赫默都还在自己的宿舍里睡觉，而塞雷娅女士就算开始增加来办公室的次数了，也不会在这个点出现，这个点她通常在给防卫部的员工们进行日常训话或是在晨练。
至于梅尔工程师……她从不在办公室出现，其口头禅是合格的工程师都有机床作梦乡——这句话足以说明这人吃住都是在工作间里解决的。
于是楚信然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一个人的办公室，仿佛重新回到了那间风格简朴色调压抑的处长办公室里，连那套衣物都摆在桌上。
仍然是那双排扣的长风衣款式以及搭配的黑色长裤与黑色皮靴。
一身黑的组合，正是黑色执行官之名的由来，相较于当年，除去少了左胸上的龙门徽记，该有的加厚防护一个没少。
从触感来看，面料也升级过了吧，虽然还是仿制成真皮似的手感，但起码这次连源石技艺都透不进去，证明龙门的研究所在特制面料上又有了新的突破。
也或者是炎国冶金局的新突破。
这么想的理由是他已经在风衣内侧摸出明显的金属编织层手感，这是曾经版本没有的东西，倒是挺有韧性，不知是用上了怎样的新合金。
“搞了大升级都不给个说明书。”
楚信然轻声叹息着，再去了一次小洗漱间，待到回来时，那身衣装也就到了身上。
既然没有说明书，那就只有亲身感受了，这类依据行动方式而特化制作的衣装可比往日作为赏金猎人的那几件固定装束出色得多，唯一谈的上缺陷的大概是设计师为了美观而割舍了口袋的冗余。
毕竟这是双排扣风衣，不是M65战壕风衣。
显然设计者还考虑过舒适问题，除了本身的微沉以外就同高档皮风衣区别不大，让他想起远在伦蒂尼姆衣柜里的某套衣装，出自萨维尔街的工匠。
维多利亚伦蒂尼姆的萨维尔街，以传统男士定制服装而闻名，本身亦是私人订制一词的起源，其衣装自是贵重又实用的奢侈品。
但那一套恐怕也没这一身贵吧，通常衣装的价值在于面料、创意与美观的三重结合，而这一身所代表的却是技术层面，这是一套武装，只是还缺了一件武器。
但能与这身衣装相配的武器，与其说是给不出来，不如说是还不想给吧，楚信然可以理解，也不会存那种漫无边际的奢望。
拿走多少的价值就得付出多少的贡献，一味的索取只会让自己泥足深陷。
瞥了眼肩膀处的空凹槽，抬手将其闭合，再看了眼衣摆末端，他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双手插入衣兜便眉头舒展，摸出了一对黑绿色的战术手套以及一串暗红色的合成玉佩。
将手套戴好再将合成玉佩挂在右下摆的小圆洞上，这身装束才算圆满，只是镜中的脸有了明显的成长，也不再那样冰冷如锋。
他没打算缅怀过去的时光，那也不算什么回不去的时光，当年他递交的辞呈是依法处理，而非与某位前辈那样杀出城去。
于是到现在，龙门依旧欢迎着他的归来，只是他自己还觉得不是时候。
这个时候可能永远不会到来，也可能突然就到了，具体还得看今年年底的这一场炎国之旅。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得去一趟米诺陶，也还得将这局势乱得好似一滩烂泥的哥伦比亚甩掉，为了解决这一点，他坐在白面鸮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准备就那些还未清除的资料做一些推演。
也正是这个时候，门口却传来了验证通过的滴滴声，楚信然闻声看去，就见那活泼的黎博利少女站在那朝自己抬手，做出个敬礼似的招呼动作，眯起了右眼：“信信早啊……被我抓住你开白咕咕的电脑咯！”
“早，今天这么早来是什么原因？”
楚信然也抬手，呈剑指在额角对她一划作回应，然后重新看向面前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开机密码的界面。
作为数据维护专员，给电脑加密是理所当然的基本操作。
“嘿，你这是想转移话题么？没用哦……”缪尔塞思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快步走近，看向楚信然面前的屏幕界面，并不意外的说道，“就算你没有打开，我也要告诉白咕咕哦，除非你讲讲为什么要开她电脑，我会酌情开放一些贿赂通道……”
用贼兮兮的形容当真没错，眼下的缪尔塞思比起黎博利更接近扎拉克，看得楚信然无奈的摇头，抬手在小键盘上以颇为迅速的指法打出一串数字再抬手在大键盘上极速敲打扣下enter键，极富科幻风格的桌面UI便立时展现，也向缪尔塞思证明了开机的成功。
“呃……嗯……让我捋捋这是什么状况……”
面对着楚信然在成功开机后扭头看来的目光，缪尔塞思无比意外的抬手扶在额前，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眼楚信然垂下目光望着下方，她其实只是想到了好几种可能显得一时有些混乱。
而楚信然还真的就来了一句「你随意」，然后把她晾在那打开了桌面上放置的Sects命名文件夹，一点都不忌讳的模样，像是准备让她也接触这些信息……
并非如此，因为这文件夹本身就是白面鸮整理过的，是关于教团的成员排布流动的记录，分别以图像与数值以及部分指令的文本方式存在。
这样的资料是犯不着担心暴露的，甚至本身就足够无聊且缺乏吸引力，让缪尔塞思瞥了一眼就没兴趣再看，只是两手叉腰气呼呼的看着那一副要全神贯注的楚信然：“你还真不打算说点什么啊，亏我还带了早餐哦！”
“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能打开电脑本身就是她的授意……”
楚信然扭过头来无奈的回到，然后瞥向了她那一直落在背后，非常明显是在藏东西的左手，“什么样的早饭？”
“小笼包和微糖豆浆……”缪尔塞思非常干脆的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意思也就是接受了楚信然的说辞，“按你上次要的来咯，一早醒来看到白咕咕给我发的消息里提到你回来了，我就顺便帮你带了一份，可惜伊芙芙这几天管得严，给她带了也吃不到，赫默在这种时候还是刻板。”
“不过你这看的是个什么资料？”缪尔塞思凑过头来看着楚信然打开的地图上无数箭头和小注释，以及叠在一旁的文本上密密麻麻的维多利亚语，又缩回头来。
这或许可以证明这人的工作不是文职相关，一脸头大的样子全然不像是能干这种工作的模样。
提到这一点还是因为楚信然仍然很在意这家伙到底在莱茵生命做什么工作，总觉得是个清闲过头的职业。
“难道不够清晰易懂么？这个图……”望着屏幕中的地图标注，按下最下方的下一页功能，楚信然迅速的连点好几次，看着那些绿点与红点以及箭头在相近时间点下的变化轨迹，可以确信的便是全员都聚集在了旧金区，“某个势力的成员分布以及走势，是我给了白面鸮资料后拜托她帮我分析的，赫默医生也帮忙了整理，至于这势力本身就不方便透露了。”
楚信然扭过头看向同样将目光往来的缪尔塞思，微笑道：“毕竟你也知道我是个赏金猎人吧，目标属于商业机密。”
“那倒是可以理解……”缪尔塞思说着，然后拎着自己的那一份去找了个椅子坐，“那我不打扰你整理了，咦？你又换新衣服啦？看起来更酷了哦，不像是个赏金猎人了。”
刚说完不打扰，却又因为这才注意到对方变动的衣物而开口，缪尔塞思显然很注重着装。
不过她这次的迟钝大概是因为楚信然平日的着装就多是黑色或米色，也就昨天穿了身银大衣然后破成了乞丐装。
都没被缪尔塞思看到过。
而昨晚穿的暗蓝色呢子大衣，也被换了下来塞在行李箱里，可以想见她对楚信然的着装风格还能维系一段时间的误会。
“与其说是新衣服，不如说是太久没穿过的旧式制服吧。”
楚信然说着捞过桌上的小笼包与豆浆，单手吃喝以空出右手挪动鼠标和敲击键盘，在进一步细化对方的分布以得出几个最有可能，需要再调查的目标点。
但他那一笼包子还没吃完就怔住了，与缪尔塞思关于伊芙利特的闲谈也立时中止。
只因那一排待调查的地点中，明显囊括了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
那是他今天本来就得抽空去的地方。
空的演唱会live场馆。

NO.126:小 心 蝙 蝠 精
将一些看似多余的安排也标注在地图上，再将那些标注周遭可容纳大量人口的建筑也做个标注，待到下一个时段，突然多出的人也就有了解释，同样能解释的还有那些人口为什么移动如此缓慢。
Raythean；
那些工厂式样的建筑被标注的瞬间，上方的注名便亮了起来，大部分建筑都有着这样一模一样的字串，这是哥伦比亚最大的重工也是诸多现代军事装备的重要厂商。
雷神工业；
一个据传是有着哥伦比亚国防扶持的重工企业，也是楚信然唯一有信心认定——就算是有窝藏邪教徒嫌疑，也不会真正成为敌人的存在。
倒不是玩机器的人和玩生化的走不到一块去，只是因为雷神工业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一个有必要时也会成为国家对外窗口的商人，它的能力注定了不会和其他稀里糊涂上了贼船的公司、家族一样——想让它主动上船，要有高于国家本身的利益才行。
而这样的利益，是海神教团分部可拿不出来。
而要涉及总部的话，就更不现实了。
他也算是走过不少国家，也算了解海神教团在不同国家的发展现状，哥伦比亚是最优等，只是正因如此。
反倒令他有些诧异，诧异于这些家伙放着大好的局势不搞慢慢渗透，就急着干一票大的。
他倒是不担忧哥伦比亚政体本身与对方联合的可能性。好歹也算是个大国，整个国家和邪教徒搀和在一起的丢人又丢份，还会被他国的探子火速察觉，众多邻国以及远方的其他大国也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这片大地可不是只有哥伦比亚一家独大的好战，西北侧的乌萨斯虽然隔着个卡西米尔，但也不介意打着伸张正义的名号拉拢周遭来一场远征。
不过这其实是哥伦比亚的招牌好戏才是，虽说善泳者溺，但相信这位经验丰富的打鸟人还没到被雁啄眼的时候。
所以说，海神教团、德克萨斯家族，以及那几个名号并不响亮的添头小组织，冒着被国家机器盯上的风险将人埋伏在那一大片区域是想搞什么？
楚信然一时想不通，不过既然想不通，那就交给别人去想，将图纸与成员分布代表的含义以文字形式直白简短的叙述完毕，并附上希望对方调查的期望，分别发送给夏梅隆与伦道夫这俩相对稳重的家伙，他再看向红与拉普兰德这两只本能型的冲动狗子。
思索了几秒，将那文件中关于另外几个海神教团的「纯粹之血制造工厂」地址发了个过去，嘱托必须小心的同时提出摧毁建议。当然，给红标定的目标是确信有德克萨斯家族成员的那么几个。
猎狼人只对「狼」有兴趣，这个小常识他还不至于忘记，指望她去清理似狼的人可真是想多了。
虽然是本能型的选手，却也是从小到大贯彻职责的猎狼人，能让她对人动手的理由只能是契约的新条例，而这份新条例的撰写权限，唯有凯尔希一人具备。
当初的三人组，最被欣赏的「猎人」和「博士」反而被排除在外了，对此猎人倒没什么感想，除了偶尔会去找凯尔希提点意见，稍微干涉一下对方给猎狼人的教育方针外，一切还是照常过。
本就是匆匆的过客，何必在意那么多呢，楚信然绝大部分的淡漠态度都是基于这样的心理，因而才会对那企鹅物流的信使小姐那般意外与诧异。
自己是基于空间上的阻力而产生的游人心理，那她呢？
虽说相当的好奇，但以两人的交集看来完全没有细究的必要……
还没有细究的时间，只是看了一眼对方上一次的发讯，知道她已经要抵达伦蒂尼姆后便将手机收了回去。
看那发讯时间，说不定就在此刻那柄剑就送到了吧，而他也在收另一柄剑的路上，填报的邮箱直接就在皇后医院附近的邮局前，领完那包裹就能直直的朝着医院前进。
甚至不急着拆，眼下的纸盒子包装正好，拆了反而引人注目。
这是他那发布在莱茵黄金的委托成果，虽然收不到真正出色的武器，但一般的东西，加的钱越高就到的越快，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委托是在白给，谈的上是人傻钱多。
不过也就是花钱买时间，就和玩游戏氪金一样，没什么好失落的。
除非是被骗了，那样他就得好好意外一下了，毕竟他发布委托用的可是不加掩饰的本人账号。
虽然不觉得自己吓人，但苍七的名头确实是有着充足威慑力的，这样一来敢来挑事的话，估计也是有不错武器的家伙吧？
他不介意反向抢劫，反正大部分赏金猎人都是有案底的罪犯，所持的武器也是黑了都不担心的「安全品」。
这么一来需要担忧的反倒是包裹里塞了源石炸弹什么的，但不巧的是，他偏偏对源石有着超能力般的感应能力，从来不曾担忧这种问题。
“你打扮的像个保镖，带的东西又像个装修工人，样子又像个病人，有必要搞成这么花哨的出场吗？”
皇后医院是纽约区著名的综合三星医院，虽谈不上顶尖，却也称得上权威，颇广的占地面积意味着场地的空阔，让他得以一眼瞧见那人群中矗立不同的娇小身影，虽是娇小却又犹若基石般立在那，将周遭的人群从中分割开来。
那是个银发赤瞳的少女，除开耳廓的尖锐便难以瞧见其他足够明显的种族特征，至多也就是肤色苍白到有些令人担忧。
可那份苍白恰恰正是最明显的种族特征，肤白胜雪这个形容放在她身上便是现实，这样反常的肤色与尖锐的双耳，搭配血色的双瞳是血魔的证明。
若是她说话时的开口幅度再略微扩大些，那尖锐的虎牙也能充作特征之一。
但她显然有这个自觉，所以才会一副平静的模样开口。毕竟，哥伦比亚这个国家也歧视、排斥着萨卡兹人，任何萨卡兹人都应当学会在这里低调处事。
尤其是她还作为萨卡兹分支中的血魔，这是常年被妖魔化的萨卡兹中，最恶名远扬的一支，其声名狼藉更甚于温迪戈。
黑夜出没，以人血为食，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之流的传闻很大比例都是事实。
不过世界的多样正是出在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上，正如一群屠夫的家族里可能出一个老师，一群杀人鬼中的种群里冒出个医生也是确实发生的事实。
「少女」确实是医生，虽然她此刻穿着一身黑白色调的秋装，头上还顶着个爵士帽，也不妨碍她有着证书和学位，甚至其论文还常年刊登在杂志上，为那些医学书籍的编撰者引来长期不断的资金。
“血……”
而看到她在那，右手抱着长条纸盒的楚信然便走上前来，刚准备打个招呼，就见她食指竖在唇边，指向两侧的行人，而他也当即会意，沉吟了那么一秒后改口道：“华法琳医生，好久不见。”
华法琳，这是对方在罗德岛就任医疗干员与血库建造者、管理人时的代号称谓，曾经提过这是一种化学物质的名称，而写作的原文Warfarin，则是Wisconsin Alumni Research Foundation与coumarin组合的结果，也就是威斯康星校友研究基金會与香豆素的组合，前者可以缅怀对方那略显久远的校园时光，后者则是单纯的个人爱好。
她是罗德岛制药公司最初的一批成员之一，也是最早对四处求医……
嗯，这个说法似乎有些微妙，但确实是没错，当年困扰于自身身体状况而四处拜访医院与医疗机构的楚信然。
因为初期人脉不够宽广而一筹莫展时，却是对方主动在那论坛上私信了他，也由此让他接触了罗德岛。
是的，那时候对方就已经是罗德岛的协助者了，值得一提的是，出生卡兹戴尔的她在一年后的魔族战争中并未以如何的立场行动，看起来压根不在乎卡兹戴尔的境遇以及同族人的生活状态。
与其询问卡兹戴尔的现状，那时她更关心楚信然在那场战争中的身心受创程度，数次来信都在强调血液的采集，让那时前所未有消沉的他也能提起警惕，警醒出这人馋自己身子的事实。
显而易见的，是物理意义上的馋。
正如此刻的招呼：“真是好久不见呐！苍七，有没有兴趣现在验验血啊？”
不论血魔是否真的能用血作主食，但他们确实是对血液有着不加掩饰的特殊喜好，楚信然姑且相信她能分辨食物与体检专用化验品的区别。
不相信也没什么办法，对方确实是有实力的，罗德岛的医疗体系基盘由她与凯尔希共同建立。
且在这之前，血先生的合作著作与相关刊物已经存在数年了，这便是能让维多利亚的那家老渡鸦心心念念的医学巨擘，真面目便是这副少女模样。
也不怪他每次念叨的时候，楚信然都是一脸微妙的表情。

NO.127:你要我笑吗？
“真是好久不见呐！苍七，有没有兴趣现在验验血啊？”
在发瞳配色上相当直击冲国人的少女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样的画面甚至有些美好，就是不对味儿的话语足以令人警醒，意识到这人作为血魔的事实。
其实楚信然不是很在意这点，同样是爱好血液，有些血魔能粗鲁到直接用牙来啃，毫无节制到目标生命垂危，也有些血魔会用采血器来浅尝辄止，懂得欲望的压制与疏导，后者通常能过的很好，能自在于阳光下漫步，正如那名为华法琳的少女。
少女是外貌形容，萨卡兹普遍长寿，具体年龄随具体种族而定，血魔算得上其中最夸张的那一支，少女外表所隐藏的时间沉淀，通过对方渊博的学识便能窥得一二。
楚信然也不是被外貌束缚眼界的人，他用以判定年龄的是心态，而出于礼貌的称呼自有另一层判断。
“若是有必要的话，当然没问题。”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的华法琳愣了愣，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的挥了挥手，“暂时不需要，走吧，我们先去二楼。”
“没问题。”楚信然看了眼两侧的行人们。
皇后医院的大门前人来人往，这在哥伦比亚算是相当反常的一幕。
毕竟这个国家并未普及医保的同时，医院的收费也并不廉价，要维持这样的人流，也不知是哪个富人区遭了灾。
“这里的医生说最近的有几个黑帮械斗频繁，伤患多出不少，还有就是其他的犯罪事件受害者……”
注意到他视线的华法琳提了一嘴，又耸了耸肩，“这个国家还是那么闹腾啊，我会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能安静些。”
“有欲望就有争端，怎么可能安静呢？”微微调整了一下臂弯中的长盒以方便踏入楼梯间，楚信然一面跟随她的步伐拾级而上，一面目光扫过那些相对而行的下楼行人们，有医生有护士，也有病人或是病人亲属，突出一个忙碌，显得两人来的不是时候。
也或许只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他看向华法琳的背影，从刚才的对话已经有了对方暂驻这家医院的猜测。
罗德岛陆行舰还停靠外城区，像华法琳这样的医疗干员除了日常的设备维护和资源补充外，仍有着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跑到这种地方倒也不奇怪。
不过这种地方是否会跟对方主动找上自己的理由有所关联，才算是他更在意的问题。
眼下他还正跟在对方的身后，跨越了数段阶梯后右转，抵达的……竟然是个电梯口。
“呃……”楚信然愣了一下，皇后医院确实是个高楼建筑，但既然要走电梯，何不一开始就上？
“只有四楼才有直达地下三层的电梯……”按下呼叫电梯的按钮，华法琳扭头对楚信然解释道，“这是皇后医院的一个小秘密，就像这样……”
电梯门洞开，她率先踏入，对略微调整纸盒方向的楚信然展示着楼层按键上的多段按键。
就像古早的游戏中输入作弊指令一样，她以流畅的指法迅速按下五个不同的楼层按钮，最终显示的却是一路向下。
但知道了是这样的设计之后，楚信然反而不惊讶了：“那里有什么？这就是你约我见面的原因？”
“叫你过来的理由是多方面的，这只能算是其中之一吧……”她耸了耸肩，打量着楚信然的面色，“当初那管血，我们确实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才会写了那封信，不过也放心不下来啊，所以想让你顺便在这里做个体检。”
“我在莱茵生命做过一次了，要看看体检单么？”
“莱茵生命啊……我可是一直觉得那公司在医疗方面不够专业哦，不过体检单还是有兴趣的，怎么？你还随身带那种东西？”
“没有，但是拍了照……”摸出已经调出图片的手机递了过去，楚信然看了眼那降到了1层的显示，还在向下，“这个月没有出现突进发育的体感，但新陈代谢的速度确实增加了，这几天的指甲可是剪的勤快。”
看向楚信然抬起的手掌，华法琳无奈的叹道：“就算你这么说，化验指甲也不会有什么效果啊，不如试着从其他角度分析一下你身体的异常。”
“比如？”楚信然看向电梯门，-3层的标识已经在旁边显现了。
“比如……”华法琳一脚迈出轿厢，在黑暗中抬手按下一旁的按钮，这漆黑的房间顿时被柔和的光给填满，“从源石的角度，还有从另类的某些尚未被登记的能量角度。”
楚信然沉默着，早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就有寒冷的空气扑面，虽然这个月的降温已经足够明显了，但相较于这里显然仍是不足的，这里的感觉就像冰库，而当华法琳激活灯光后，他就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莱茵生命的地下三层。
真奇怪，这些家伙为什么都喜欢在地下三层搞停尸间，这还能有什么寓意么？
楚信然望着那些大片金属架上摆满着被白布笼罩的尸体，金属架的边缘都蒙着一层白色的粉末，那些粉末的正体是细小的冰晶，不用看都明白，这片空间的丰富水分令他有种清醒过来的精神感，可常规的低温又让他感觉空虚——被降低活性的水分子并不亲切。
所以才一点都不喜欢冰霜环境啊……
他能制造低温与寒冰并一定程度的控制它们，可他也只能控制自己创造的，天然或是他人所为的冰霜环境对他而言就像是上了锁的宝库，要想利用先得开一下锁，远不如自然水源那样潇洒自如。
“这些尸体是什么意思？”
继续跟随华法琳的步伐走在那些金属支架之间的狭窄走道上，楚信然望着那些被白布覆盖的人形轮廓，并没有揭开的意思，只是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走在前面，同样没有触碰那些尸体的意图，就只是朝着前方走，像是要走到这狭窄走道的尽头。
“皇后医院是纽约区很著名的医院，知名度带来的不仅是患者的信任，还有各式各样的病例以及伤口类别，然后就是这些东西……”
华法琳转过身来，她也不得不转过身来，因为她现在背后便是冰冷的墙壁，她已经走到了尽头。
而两侧依然是金属架，这些金属架一块一块的并列摆放，留出了给搬运者穿行的空间，也就是两人走过的狭窄走道，而她现在掀起的布匹之下，是一具无比畸形的尸体。
这尸体的呈现明显的佝偻与萎缩，并有着反转的关节和扭曲到反常的姿势，令楚信然目光驻留的是手腕尽头的手掌，那已经看不出个手掌了，更像是触手，有着肌肉色彩的腕足上延伸出其他的腕足，比常规触手显得更具视觉冲击力。
不过这种形状，更像是某种真菌。
“Clathrus Archeri？”
他念出那个真菌的名称，那种学名为阿切氏笼头菌的真菌同时也被称作章鱼臭角或魔鬼的手指，与这尸体的手掌有着相似的模样，并且在成熟时飘散出腐肉的刺鼻味，是一种从卖相到气味本身都不会让人喜欢的真菌，只有猎奇爱好者会对其有兴趣，或是荒野求生爱好者。
没错，那玩意儿是能吃的，虽然闻着臭，听说吃起来也臭。
楚信然会知道它的原因当然不是10岁时的荒野求生撞见了，事实上他在知道这种东西也是在这个世界。
因为这玩意儿长得太猎奇，猎奇到会令不知情者认定是一种可怕的怪物幼体，同时也是一些林间怪谈的本体。
真的是，发布委托能走点心么？气氛渲染的跟有邪教徒似的，结果就是个这种玩意儿，当年的苍七是很想给那委托人一脚的。
“确实是很像……”说出这句话的华法琳显然也见过那种怪东西，“可这不是手上长蘑菇能解释的，这里有些是这类基因突变似的尸体，还有些是模样凄惨的受害者尸体。
因为伤口过于离奇怪异而无法放置在楼上的停尸间里，这些东西摆上去就会引发恐慌。”
“院长甚至一开始准备订购一批生铁棺材把他们装进去……”
华法琳撇了撇嘴，显然很不喜欢这种封建迷信，也或许是因为这种习俗最早是外人用来对付他们萨卡兹人的，“他和一些知情者都觉得这些尸体被所谓的恶魔附体，所以要为了防止他们复苏而将其关进去。”
“你劝住了他们？”楚信然问。
而有她先行掀开尸布，楚信然也就不再顾及的掀起了一旁的铁架上的尸布，显露出死相震撼的尸体——
像是被一张能张半米大的嘴给啃了，从腰到肩的半圆豁口边缘还有着暴露的内脏肚肠，结着斑斑白霜。
这种低温也限制了气味分子的扩散，还有上方的通风口协助，不至于让空气显得太过糟糕。
“是啊，我收到来信，写给血先生的，说是发现了全新的病症，正在召集各式医学专家准备攻克，结果是这种东西……”
华法琳一脸晦气的摇了摇头，“这算什么病啊，是撒旦教团那帮疯子的试验品吧，我相信那些其他同行里肯定也有懂行的，说不定还有和撒旦教团有合作的，不管他们是要做什么，我先把你喊过来了。”
“而且我也确实挺好奇，这种突变类型能不能用来解释你身上的异常？”
“我跟他们是同类的话，我该长成什么样？”
楚信然没什么感触的说，然后又垂下头看来看着面前这具尸体。
“喊我没什么意义，这些人确实是死了，死透了。”
抬起头再看向其他几十具尸体，黑质是无法被布幔掩盖的，而在他那血色扩张的竖瞳中却连一丁点黑质都没有，“我确实是在调查哥伦比亚的教团状况，但冻成腊肉的尸体是没帮助的……有他们的生前的资料吗？”
“那我们可以上去问问……”华法琳说着，抬手指向了上方天花板，“还有，就算是在同行面前也别喊血先生哦，知道这个身份的只有这家医院的院长和你而已。”
“没问题，华法琳。”
楚信然点了点头，拉上面前两具尸体的布幔，再瞥了眼左上角的摄像头。
“顺便让你那位熟人重视一下监控录像吧，既然他们担忧引发恐慌的话，至少要注意这一点。”
“我不觉得她这么蠢……不过考虑外族的衰老周期，我还是会提醒的……”华法琳斜眼看向楚信然，“她已经是个70岁的老婆婆了，你可要温和一些，不要摆现在的臭脸。”
“这个年龄的大医院院长会不知道教团和怪物么？”
“老是待在办公室和实验室，要不就是回家养老的家伙，哪会知道这种东西，在认识凯尔希之前，我也不确信那种东西的存在。”
“说的也是，这种情况没有个领路人，被误导倒也容易。”
毕竟这是个有源石技艺的世界，大地上的每一片地区都还有着不同特色的怪诞传闻。

NO.128:童言无忌。
泰拉的各地区文化是很割裂的，这份现实很大意义都是环境所致。
天灾的出现以及灾后的影响都在拖慢人们出行的步伐，那时的大地之上愿意在不同聚集地穿梭流通，带去不同文化与技术的，要么是有一技之长的难民，要么便是罕见的探险家，以及身负重任的外交队伍。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对抗着天灾恐所带来的恐惧，冒着极大风险出行的勇士们，这种现状，直至源石引擎的突破发展后，移动城市的概念逐渐成型，普通居民们才终于有了自己接触外界的机会。
但他们本质还是在宅，当年不肯离开家园的心理换到现在也是一样的，只是家园自己会动了，他们才因此接触了更多的外人。
这种蜗居文化在这片大地的不同地区都有出现，即便有着不同的发展，都不妨碍区域消息闭塞的现实出现，哪怕近年来科技攀得更快，电视、电脑、手机这类东西的出现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居民的生活面貌也开阔了无数人的视野，但在推广上却远没有那么喜人。
最直接的问题便是，信号站的架设并不是那么随意的，也得时常有人看着，不论是保护还是修缮都得有人负责，而这份工作的报酬往往不高的同时还伴随着危险，于是便出现了如下的诡异情景：
信息时代中期的技术已经出现了，可承载技术的基站却并未在大地上林立。
既有哥伦比亚这样的科技城市信号大规模覆盖，也有叙拉古、米诺陶这样基站零星分布，别说电脑，甚至连电视都是富人家才会有的信息贫乏地。
在后者这样的地方，手机、笔记本电脑这类便携的科技制品拿在手里也只是个自嗨机器，稍微偏离些主城市就没有信号覆盖。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地方的居民也都没什么想法，毕竟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便是没有这些东西，也就年轻人们觉得这些新奇玩意儿神奇又精彩，总是想法设法的希望让长辈们同意给自己也整一个。
这样的现状便是泰拉大部分国家与移动城邦的现状，信息的传递只在固定的那么几个地方显得迅捷快速，更多的地方还在动用人力、畜力等方式来传递消息。
便是因为这样的道理，一些国际性的新闻、报刊等消息才总是滞后，还有更多电视台老是播放着数周前的节目与广告。
这时候还是本地的电视台比较靠谱，或者录像带，CD盘也不错。
比如现在大厅中投影在白幕上的刚大木，有着并不过时的机设与人物塑造，台词配音的东国声优也非常投入的样子，就是爆炸声和呼喊声在这间办公室里显得有些诡异。
两个医生打扮的男性和一位护士着装的女性坐立不安的望着那巨大人形机器人动画，又垂下头看向坐在最前方的椅子上，只留个背影给大家的衰老女性。
大概是初次见到院长办公室放东国动画的阵仗，在懵逼中相互对视，小心翼翼的揣测着院长女士这是什么用意，难道荧幕上嚷的东国语有什么预示吗？
大家盯了好几轮维多利亚语字幕，也没从那争论战争对错与否的话语中看出什么医学暗示。
难道这是院长要喊他们滚去从军？
大家便是这么坐立不安的看了两三分钟，直到画面中一方的机器人被打爆，凄厉的呼喊声与结尾曲一同响起，才有小孩的声音嚷嚷着：“奶奶奶！下一集呢！”
“呃……”三人怔了怔，没有这一嗓子，大家都还不知道前面有个小孩，听称呼或许是院长的孙子？
“好好好，我去给你翻……”慈祥的回应声中，座椅上的背影站起身来，放下了一个黎博利模样的小男孩，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后面的三人，“啊……你们三位是？”
“院长，是您叫我们来的。”
尴尬的三人之中，胆子大的医生开口，大家已经差不多意识到一个事实。
“呃……”老太太闻言怔了怔，目光在两个医生与一位护士胸前的标牌上逡巡了数秒，恍然大悟的抬手拍了拍额头上干枯的鸟羽，“抱歉，抱歉，我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想起来了，罗文医生、科迪医生、詹妮弗护士长，耽误了时间真是抱歉，那么三位对于自己被传唤的理由有没有一点猜测？”
原本是有些猜测的，但被您这么晾着看了三分钟动画后，脑子里还真是混乱啊……
类似的想法在三人脑中同时飘过，但谁也没蠢到对自己的上级的顶点这么说，那位胆子大的罗文医生沉吟片刻，十数秒后还是后面的科迪医生率先开口：“是因为对魔鬼们的照看研究么？”
这话一出，罗文医生和站在后方的詹妮弗护士长面色都是一变，继而看向彼此，然后又是一愣，没曾想到大家都有做过如此的行为。
“你很聪明，科迪医生……”老太太看向那菲林医生，目光透着赞赏，“两个月前，当第一位怪异的人体畸变患者被送到这里后，大家都填写了保密条约，相信那时的你们三位还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吧，但这几天总该明白了，毕竟你们三位都已经接触到了。”
三人再一次于互相观察中对视，意识到不止自己一人接触那种可怕东西后反而升起一股认同感。
“现在医院里一共有七位人员负责处理他们的相关事务，原本接触到他们的十三人中有两人出现精神异常，还有一人被患者过激行为所杀害，我希望你们明白自己行为的危险并加以警惕。”
“这两个月突然增加的演习次数也是因为这个么？”詹妮弗护士长问，头上的长耳一晃一晃。
“是的，相信三位在第一次看到患者或尸体时都有些世界观崩裂的冲击感吧，但其实你们三位接触的还不够过激，所以你们能够相安无事，我传唤你们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两件事……”
老太太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眼远处扒弄cd盘的小男孩，又回过头来，“首先：记住保密条约，那些尸体和患者不要对外公开，否则不仅是造成恐慌的问题，还有各位恐怕要因此而坐上法庭，皇后医院有一部分政府的出资，还请明白这一点。”
“是的，院长女士。”
三人不分先后的应声，这份反应速度和顺从模样令老太太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继续说：“第二件事，是政府的保证，这些状况并非国家的实验，而是跟某些违法犯罪组织有关，再有这种患者与尸体出现的情况按照保密条例安置，三位都有正常应对的记录，相信不用再过多说，还有便是对那些尸体的研究，即便有成果也不要急着公开。”
“保密条例，很好理解吧？”
三人抬眼看了眼不远处那应该能将所有话听进去的小男孩，但也不敢说什么立刻点头称是。
“那就没问题了，回到岗位吧，三位，若是这次表现出色，或许会有机会也说不定。”
老太太并不明说怎样的机会，但三人的表情都愉快了些，依次告别然后朝着大门走去。
不一会儿关门声响起，脚步声亦是远去，才有右侧书架在沉重的偏转声中打开空间，从中走出银发红瞳的萨卡兹少女，以及黑发蓝眸的瓦伊凡青年。
而见到那两位，老太太的脸也就垮了下来。
“虽说我希望你走内部通道上来，却也没让你偷听啊，血小姐。”
这称呼让瓦伊凡青年瞥了眼一旁的少女，而少女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难道我要直接开门让你们医院的那三位看到你在办公室搞这种布置吗？”
“我倒是无所谓哦，小乔茜，不过你们那所谓的保密条例有考虑到这种秘密吗？”
“唉——”
老太太没好气的叹气道，扭头看向少女一旁的青年，那身肃冷的装束和臂弯下夹的快递纸盒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她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各式怪人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说：“那么这位瓦伊凡先生就是你的客人么？你异常坚持要邀请过来的知情人。”
“什么叫异常坚持，这叫合情合理……”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小孩张开臂弯，“下午好啊，小落拉，想姐姐吗？”
“血姐姐！”
小男孩本来仍扒拉着那堆cd碟，叠的像个小山一样，听到身后少女的声音立刻回头露出开心的笑容扑过去，被她抱起的同时看向了后方的青年：“这就是你说过的，比我的血还好喝的大哥哥吗？”
“呃……”这话一出，少女的微笑顿时僵住，前所未有的对视线如此敏感，来自老太太与青年双方的注视令她冷汗直冒。
族内先民曾言的最初日光对血魔的毁灭严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少女心有感悟，却并不为此开心。
可接下来她又意外于没有迎来责难，这要归功于青年的转身，转过身来摘下右手的战术手套，对那位老太太伸出手来：“楚信然，炎国人。”
“乔茜•卡莱尔，哥伦比亚公民。”有些意外的看着这青年，老太太也探出手来与他轻轻交握，以相似的格式回答。
“那么卡莱尔院长，虽然大致的状况从您与那三位的对话中能拼凑出不少，但我希望您能说的更直接……”
青年收回了手，扫了眼笑容尴尬的少女，“血小姐并未谈及详细，我想知道两个月以来的那些怪异尸体与受害者的大致身份、职业以及救助时所处的位置。”
“作为交换，我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以苍龙七宿这个赏金猎人代号作范围。”

NO.129:拼图逐渐明显。
（虽然出了惊蛰的预告，但是紧接着没有宣传视频也没有公告……这草还能长。）
头发蓬松的男人怒吼着猛推操纵杆，白色的机体在空中以灵活的身位躲过了红色光束的射击，紧接着机体后方的火光澎湃而出，暗红的光自圆筒中喷射，于急速的奔袭中挥动光刃，短而急促的斩击在冲刺中连成数道歪曲结合的长线，便有数台机体在这轨迹中显现炽红的线口，继而在激烈的爆炸声中迸裂开来。
孩子激动地绞起手指，瞳中晃动的眼波满是神往，在这等神往之下，他也无从注意身后那一直陪伴自己的奶奶已经没有望着荧幕，而是挪远了距离与血姐姐和大哥哥坐在不远处的长排沙发上。
“这样的环境有些吵闹，但还请见谅。”
将笔记本电脑支在膝盖上，滑动着触摸板拉出一份份文件的乔茜院长抬起头说。
初时那样气质肃冷的青年眼下露出个颇有些温暖的笑容，看着孩子的背影也看着孩子前方的屏幕，回过头来说：“机动战士这系列我也喜欢过，小朋友的兴趣很不错，而且这样也并不影响我们的谈话。”
而在之前就一直缩在沙发角落，尴尬又小心着一语不发的女孩也露出个慌张的笑容：“是啊是啊，不影响不影响，小落拉开心更重要。”
“那就好……”乔茜院长重新垂下头去看着被自己调出的文件夹与文档，又突然想起的问到，“楚先生，你是已经见过那些尸体了吧？”
楚信然正以双手捧起面前的热水杯，注视着院长膝上的笔记本背面的logo，听到这问题看了眼华法琳，后者察觉到目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抬起手指在额头强行拈出几道皱纹。
接着又双手合十的晃了晃。
意指衰老造成的脑袋不太灵光，稍微体谅一下。
楚信然也就了然的点了点头回答：“见过了，你想问什么？”
“听血小姐所说，你是这方面的知情人与专业处理人……”没有抬起头来，专注于眼前那些文档的老太太说，“我想了解那种畸变的原因，我们的医生护士们已经遵从基础章程进行过数次的尸体解剖实验，那些受害者的基因没有变化。
但器官与体系统却发生了异样的改变，这种改变像是矿石病感染者，可他们体内的源石结晶浓度却是正常的。”
“这也不是源石技艺的效果。”
“的确不是源石技艺，但你确定自己想知道么？”楚信然捧着水杯说着，背景是不远处荧屏的大喊大叫，“你对你们医院的医生们说过，这家医院是有政府出资的，而你让他们签订的保密协约也有政府的意思。”
“你替他们做事，他们却没告诉你的事，由我来跟你说真的好么？”
“呃……”老太太抬起头来，看向那对冰蓝色的眼瞳，瞳中有着淡淡的微光流动，区别于冰蓝在中断犹疑，好似随时要裂开一条缝隙。
这令她微微皱起眉来，对自己的错觉有种没来由的不安，便故作平淡的低下头去：“那告诉我，那是疾病导致的么？”
她修改的措辞展示了她的想法，令楚信然瞥了一眼华法琳。
除了一开始的话题落后了些，这位老太太的表现可一点都不像迟钝固执的老人。
被瞥的后者挤出个微妙的笑容，楚信然收回目光微微垂下头喝了口水，然后回答：“是，也不是，真正起作用的是比疾病更复杂的东西。”
“那么有治愈的办法么？”
“经手便很难回头，除非有着几近偏执的精神以及明确的想法，同时病征还得是初期。”
“我明白了。”
乔茜院长抬起头来，并将笔记本撑起转向，以屏幕放成正对对方的方向放置在桌面上：“你要的资料都在桌面了，楚先生，习惯电脑使用么？不用的话可以让血小姐代劳。”
她看了看仍然缩在角落里的华法琳，扯出一抹柔和的微笑。
实际上她更惊讶对方居然会有这副模样，从初遇到如今，一晃几十年的时间中，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家伙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这是自己与青年最初责问目光的效果么？
不，当然不是，她虽然记性不太好，有时候会开点小差，但真运转起来还是没问题的，也能记起这几十年来，这个容貌始终未变，语气始终老成的血魔小姐，根本不会因为自己的责问目光而有所收敛。
那么她在意的便是那位楚先生了。
以往可没见过她对哪个「血包」重视过，这份重视令她注视对方的目光中多出几分重新打量的意味，也令对方在拉过电脑时微不可觉的抬眼回视了一眼。
“没关系，我会用……”楚信然接过电脑抬手在触控板上划动着，一旁的华法琳也顾不得继续「检讨」，凑过来看然后被他微微侧身避开直接碰触，“炎国各个城邦也有在普及电脑了，龙门在这一点做的尤为出色。”
“那么你们先请吧，若是要续杯就在那边的饮水机那……”乔茜院长站起身来，“我先失陪一下去照看落拉了。”
“没问题，去吧去吧。”
像是重新恢复活力的华法琳摆了摆手，然后回过头和楚信然一同望着屏幕问：“怎么样？”
“你说她年纪大了或许不太灵光，可我只觉得人老成精……”
楚信然头也不抬的说，只是在扫视屏幕上的文字与数值，然后划动触控板唤出地图对应，“只是一开始找的话题是在慢太多拍了。”
“毕竟小乔茜是当上了院长的人嘛，都快70了还没退休……”华法琳说着看了眼远处正在坐下的老太太，“黎博利的脑袋都挺好使的，就是容易犯些小错误，在小乔茜这边就是偶尔忘事，但她又心思缜密，自己忘了也注意不到的话，那我们也多半是注意不到了。”
“先不去谈她……”楚信然抬起手示意停下，继而一手在触控屏上晃动，一手在键盘上敲打字符，给地图上记下直接的文字标注，“安静一些，让我专心把这些人的生活职业和原居所全部标出来，没有鼠标真不习惯……”
华法琳顺从的闭上了嘴，看了眼远处的的一老一少背影，又看向一旁专注盯着屏幕的楚信然，自觉无趣的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又拎起楚信然面前的水杯放缓脚步朝饮水机走去。
无聊的重新蓄满再回头看向那边的一老一少倚靠在座椅前继续看着电视剧，华法琳实在不欣赏那种动画，只能略微揉了揉狭长的耳廓端着杯子走过来，低声问：“怎么样了？”
“问题很明显……”本来没指望得到的疑问却被回答了，楚信然微微扬起些头，大概是，因为有了眉目而略微放松了些，“这些人的工作岗位和原本的居住地点都和旧金区有关系，区域分别是……这里、这里，和这里。”
他标出好几个地点，还抬手指了指上中下三个大范围，最后在中间那团靠近一道河流的居民区指了指：“这里的受害者和畸变体最多，我打算去调查一下……乔茜院长，我能拷贝一份资料么？”
他抬高了音量透过背景音朝前方问，好在年纪大了倒还没有耳背，老人扭过头来回应道：“相信你也不会外传吧，没问题。”
楚信然满意的打了个响指，道了声谢继而插上了U盘的同时，还转发了一份到自己MSN邮箱。
“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看着进度条迅速的爬升，楚信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华法琳，“体检的话我是不怎么抱有期待了，有其他的安排吗？”
“应该没了吧。”华法琳讪讪道。
本来还想借机抽点血化验顺便打打牙祭叙叙旧，现在看来这人明显很忙，而且刚才还被小洛拉说漏嘴，她现在也说不出口了。
楚信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重新扭头抽下U盘说：“罗德岛的血库里没有我的血型了对吧？血先生。”
“这个……”
“待会下楼借用一下仪器抽两管放回去吧，或许会用派上用场，因为这次确实情报的收获，我不追究那位小朋友的话语，虽然我很诧异你居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什么叫小孩子都不放过，你的用词很有问题欸！”涉及长久的风评问题，华法琳重视的反驳道。
“那不然是对小孩子出手的屑？”
站起身来的楚信然将U盘塞进衣兜内侧，再摸出手机翻了翻确认手机开启的邮箱可以随时查看地图后挪过头来，歪着头俯视着这心态不稳的华法琳：“不论怎么说，对象是儿童还是该受些舆论谴责的，这次我当没听到，希望你能稍微注意一下吧。”
“你这家伙！”
华法琳作势欲扑，一个医疗干员已然有了近卫先锋的架势。
虽然测试单上有着标准的物理强度与战场机动成绩，但同楚信然动手显然是不太够的，更何况也没真动真格，被他单手就给把头按了回去。
“注意点形象，血先生，你这次未免太活泼了些。”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啊！”华法琳愤愤的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又扶了扶耳畔的发梢。
不是你自己么？
楚信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捞起一旁的快递盒：“那我先道个歉吧，然后同院长道个别，顺便替我给斯特凡诺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凯尔希可是一点都不希望你俩现阶段有交流。”
“就说一句……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哈？传炎国话？”
“有什么问题么？”
“你不担忧我口音就没问题。”

NO.130:理智追星，有何不可。
“他是这么说的？”
支在并不稳定的轻式滑轮椅上，斯特凡诺颇具童心的倚着网格状的椅背摇摇晃晃，望着那站在办公桌前的华法琳咧开嘴笑了笑：“不过华法琳啊，你的炎国话真的很蹩脚啊，就别去模仿挚友那悠长的语调了，你又学不像。”
“你也别学他的挑衅手法了，你也学不像。”
双手抱臂的华法琳望着斯特凡诺那一点都不正经的接待态度，以往她还有心情微笑着冷嘲热讽，但这一次心情着实不太好。
发展与预想相差甚大，就算对方主动送来两管血液样本也做不到抚平心头的郁气。
她算是知道了，斯特凡诺、凯尔希、楚信然这仨人都在瞒着罗德岛的大家忙碌，这份隐瞒名单甚至包括作为元老与秘教知情者的自己。
这一点还是从对方那看似满不在乎的态度中获悉的。
斯特凡诺这家伙，虽然平日就有些吊儿郎当，却也有着严肃正经的时刻，以及用吊儿郎当来掩盖情绪的时候。
眼下便是第三种，八年以来也见过不少次了，或许能在大部分干员面前装装样子，但在老员工们眼里还是很容易察觉的。
毕竟斯特凡诺这家伙的阅历是有水分的，一个很早之前就开始断断续续长眠的问题患者，总会露出些按理说不该出现的马脚。
“喔！这可既打击我的热情又令我委屈，你可不能听到什么取笑就觉得是学挚友啊……”
停止折腾滑轮椅的斯特凡诺撑着桌面滑近，手肘支在桌上，十字交叉于胸前作上位者的考虑状，“一举一动学某个人很恶心，瞧见一举一动就联想到一个人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有能力看清的智者不会出现误解，而会误解的愚人也不值得我在意……”华法琳淡淡的说，“我不想知道你们三个在谋划什么东西，但既然想保密就别把人排开又当传话筒用。”
“不会有下次了……”斯特凡诺微笑道，松开手伸到背后，抬了抬压皱的兜帽，“像这样要避开窥视者的同时，还要排除所有介质可能的糟糕状况只一次就够了。”
“血先生，你知道你为什么被他选定来传话么？”
“我一定得知道么？这很重要？知道这个，不会让你们被「发现」么？”华法琳刺道。
如此尖锐的话语却完全没有刺痛的效果，斯特凡诺依旧笑嘻嘻的，抬起手做出个没辙的手势道：“就像我刚才说的，糟糕状况一次就够了，而且这一次也已经要结束了，所以发现与否也不重要了。”
“你的意思是？”华法琳怔了怔。
她根据自己知道的一些边角拼凑出模糊的形体并以经验和逻辑充作填充勉强接触到一些这三人没直说的内容，可显然的，这一切始终是建立在猜测之上的，计算逻辑能够自洽，现实的发展却也是常常超乎逻辑之外。
就像斯特凡诺现在说的那样。
“事到临头，不论是那些家族还是邪教本身都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吧，他们已经不在乎是否暴露了。”
“这一场我们与对面互相隐藏互设阻碍的隐匿战结束了，我们棋差一招……”
说到这里，斯特凡诺的笑容收敛了下去，垂下头望着前方交叉的手指，十指耷了下去，自信满满的手指变得有些祈祷的意味，语气也不复明快，“也或者说，是我拖了后腿。”
“什么意思？”华法琳皱起了眉，她本没兴趣接触这些，可事到临头，不论这话题有没有意思，听起来都是很糟糕的祸事。
发生在身边的祸事都不关心，迟早会临到头上。
“海神教团在哥伦比亚搞风搞雨啊，但哥伦比亚除了他们还有更多让罗德岛不方便行动的势力眼线，所以大家都在潜行……”
斯特凡诺揭晓道，“教团也因为大动作的准备而收敛了动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们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而隐藏自己，而我们为了不给那些麻烦家伙动手的由头而隐藏自己的同时做调查。”
“彼此之间就是看谁更快，是他们先准备完全，还是我们先破坏他们计划。”
“那你们怎么就输了？”华法琳无法理解，干脆推后到会客沙发上坐下，这也是她打算好好听听的证明。
“终究是来的迟了些，别人早早列上日程的安排，为此准备了或许两个月以上吧，而我们刚来一个月不到，完全占不到客观优势的前提下输了也不奇怪吧……”
斯特凡诺耸了耸肩，“对方就差直接插手政界隐藏了，而我们连派几个干员都得绕来绕去，这么想来还真是全然劣势，偏偏也不可能放任那帮疯子壮大起来……”
他说到这里烦躁的直起身，猛然后仰让本就不甚结实的椅背富有弹性的晃了晃，而他借此伸了个懒腰。
“真难啊，为什么偏偏是哥伦比亚这鸟地方，我要能把全干员派出去能这叼样？还被你用这么蹩脚的炎国语喷，真是羞耻啊……”
他以后仰的姿势倚着椅背望着天花板，似乎就不打算正过头来了，像是要望着天花板发呆。
只是最后一截话让华法琳怔了怔。
“你等会儿？！我之前复述的是炎国脏话？！”
震撼FF0。
她虽然会说炎国话，但古语俗言什么却是了解不多，楚信然托她转述的话听着像古语，她也就完全没联想到传统脏话上去，也没想过楚信然会让她传这种话。
有一种震撼，是从认知崩塌开始的震撼。
“这倒不是……”
好在斯特凡诺及时的否认，让她不至于对楚小弟生出几分无端的怨念来。
“相当文明的炎国古话了，大抵是六百年前的吧，但这可以称作典故的话语其实本身也化用了一个更古老的典故，那就属于千年前了。”
“泰拉的历纪才刚起步的时候？”华法琳对那更遥远的时光没什么了解热情。
“是啊，那时候多的便是莫名其妙的书和话，你所复述的古语，其理念的真正原型就是千年前的话语……”
仰头望着天花板的斯特凡诺说到这里，垂下头来，清了清嗓子对华法琳以相当中正的炎国通用语道，“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出自《道德经》，一部炎国家喻户晓的古籍。”
“千年前？家喻户晓？”华法琳睨着这好似化身炎国通的无国籍人士。
“是的，千年前，家喻户晓……”斯特凡诺点了点头，“你懂炎国话，却不知道么？”
“我的炎国话是跟几个炎国流浪者学的，最原始的语言理解，看书都是完全学会后才开始的……”
华法琳淡淡道，“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之后也从来不去炎国。”
“就那么几个流浪汉，却能抄着几个完全不同的口音和俚语，我从那时候就明白炎国绝对是语言学家的噩梦，那片土地的俚语分类数量完全到了异常的地步。”
“我倒是去过，应该去过吧，隐约是有印象的，印象应该还不错……”像是加强自我说服力般的点了点头，斯特凡诺补了一句，“总之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土地，方言多的话就用通用语就好啦。”
短短一句话里塞了好几个不确定的用词，华法琳无言的望着这家伙，只觉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转而说：“说说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挫去人们的锋芒，解脱他们的纷争，收敛他们的光耀，混同他们的尘世，这是炎国古人处事哲学的一种，收敛锋芒，和光同尘。”
斯特凡诺以简单易懂的炎国话说，又用差不多意思的维多利亚语复述了一遍。
“这能叫讽刺？意思是你做事太夸张了？”
“这是道德经的话语，挚友让你转述的可不是这句话……”斯特凡诺叹气，“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这是在骂我啊，骂我没有完全贴合哥伦比亚的情境安排，反倒贻误了时间。”
“这是他最客气的喷人方式，也是他心情最糟的证明，同时这也算告诉了我……海神教团的行动目的在他那获得了解答，龙门的黑色执行官搞起刑侦来还是快啊，相较之下我这边还都净是些不太中意的消息……”
说到这里的斯特凡诺思索了片刻，再一次露出了微笑，“血先生，他有对你透露过什么么？”
“没有……”华法琳摇了摇头，“分别时我甚至没看出他生气，他还告诉我他要去调查一下受害者周边环境，完全不像是已经破案了的样子，倒不如说正在破案的路上……”
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倒是还记得他当着我的面标注的范围。”
斯特凡诺毫不迟疑的将前方一些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立起，极速准确的填入密码开机，捞出哥伦比亚的电子地图再将电脑翻转，行云流水的将地图界面朝向华法琳的方向，招了招手：“请开始你的表演，血先生，展现你短期记忆力的时候到了，麻烦给我还原一下那些范围。”
“呃……”望着他这不过十秒中完成的流畅动作，华法琳倒也无力吐槽的起身道走近，俯身在桌前望着屏幕，接过鼠标道：“我可不清楚这些范围有没有用啊，我建议你主动联系他……如果他会接的话。”
她也不知道楚信然到底是不是在愤怒，愤怒的话又是怎样的愤怒等级，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我肯定有用……”斯特凡诺从桌后绕到桌前，站在华法琳一旁望着她划出的地图圈定线条，“否则你以为他送你的那两管血是体贴温柔吗？”
“呃……”华法琳不知该吐槽什么，索性还是憋着，直至粗简的，界定为旧金区的线圈画完，“好了，你能看出什么？你也是侦探？”
“我不是，但我可以当罪犯，而这种范围又那么的小。”
斯特凡诺接过华法琳让出的鼠标滑动着地图，放大数倍又缓慢缩小，不断在调整中心，然后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双手抱臂的手指缓缓敲打特殊材质的黑袖，数秒后终止了这种思考的小动作。
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我能被这么喷，确实是眼皮底下我都没看到，灯下黑，灯下黑啊！”
斯特凡诺那苍白的脸色下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一把盖下了电脑屏幕，像是置气一般的不想再看那地图，迎向了华法琳疑惑的目光。
“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我该做什么。”
斯特凡诺冷笑着回应。
“通知行动预备组A6，ACE小队驻留人员，医疗小队B1，当初说好的罗德岛福利计划抽中他们了，我这就去和凯尔希报备调动计划。”
“她会同意？”
“她会同意，因为我一周前就说过——”
“我要带罗德岛的员工们去听听龙门偶像在哥伦比亚唱东国风格曲目来放松放松。”

NO.131:他的薄凉，众口相传。
（傻逼刺猬猫后台又炸了，排版都乱成一团，说好的远程办公，估计技术部还在放假。）
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乐音沉寂下去之前，这里的门口已然停了不少车，其中大半有着MSR的简写logo，证明公司对此次live的重视。
也正是这样的分馆前，「鲁珀」少女偶像的宣传海报与立地大横幅等宣传安排已经全部到位。
尽管今天还只是最后的彩排日，也不妨碍大家的正式对待，甚至连观众位都坐了数十人望着台上歌舞的女孩，一面倾听观赏，一面交头接耳着交流彼此的意见，以期得找到某些需要改进的环节问题。
除去诸如灯光师一类的，正在干活的主流员工，这几日忙碌的底层员工便是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光彩夺目。
喜欢听的人已然入迷，而不那么感冒的，便是在闲聊着，说些或许有关或许无关的风凉话，然后被管理者给驱赶着去做其他的工作，总之就是见不得这些人闲着。
作威作福的管理者又要在更上一级的管理者面前露出讨好的笑容，一脸顺从的听取她的意见与命令，在结束后忙不迭的跑远，心里咒骂着离开。
很现实的等级制度图景，让不远处私人安全顾问都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对着走至近前的雇主说：“那位主管一脸狰狞的在念叨着什么呢，大概是您的坏话吧。”
私人安全顾问们都身着厚重的防护制服，胸前以及制服上的一些细节能证明她们来自黑钢国际的身份，而她们的雇主，可以说是两人。
出资者是公司，任务是保护台上的少女以及协助场馆本身的安保人员维持秩序，协调沟通者是少女的经纪人，也是被她们称作雇主的人之一，另一位被称作雇主的自然便是台上的少女了。
光芒四射，哪怕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粉丝与观众，她也全力歌唱着，伴随着节拍与伴舞跃动着，以证明她不只是个端着话筒站着就够了的纯歌手。
所谓的偶像，所谓的爱豆路，不只是要唱歌，还要会跳舞，还要懂得凝聚人心、闪耀夺目。
这便是少女最为尊敬的人所说过的话语，亦是在被她努力的观测着。
只是个那个人在哪呢？
她的目光依据彩排的规矩回应着不存在的观众们，也在扫视这台下的四周所出现的动静，说好的会参与最后彩排的身影仍未出现，她已经唱到了第三首歌，即将要第四首。
这第四首，也算是终于看到了那个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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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武装干员那走回的经纪人台下望着前方舞台上的少女，轻声说：“她心情好起来了。”
“你还能从声音里听出来？”她的一旁有人发问，诧异于她音乐素养上的进步。
经纪人摇了摇头：“我看表情，我看了她好几年的表情。”
“察言观色啊，老是在这种位置待着也确实能练出来吧……”
旁边的人说着，捏起了手中制作颇有些精良的金属头套，拨动着开关发出淡淡的机括声响，那覆盖面部的硬质机括也在合拢与开启，“你可以靠这门手艺吃别的饭哦，宇靖雪。”
“在别人事业干得好好的关头说这种话，你又是在想什么，楚信然……”
经纪人扭过头来看向身旁的青年，青年一开始穿着令她有些畏惧的着装。
但现在套上那一身特质的银色斗篷后，那种过去残留的淡淡不适也就淡了，她甚至还能有兴师问罪的余裕，“你今天又迟到了，这次是个什么理由？”
“很正当的理由……”青年平静道，“我发现有个危险组织可能以此为目标，于是稍微花了些时间验证，你知道孽教么？”
“有点耳熟。”经纪人垂头思索着。
“应该是在长辈口中听过吧，要不就是在涉及炎国的消息中。”青年做出了限定范围的提醒。
这样的提醒是有效的，经纪人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那个邪教？！”
“在这个国家，它被称作撒旦教团，而它的目标，正是明天的场馆。”
青年摩挲着金属头盔上方的V字型凸起，那里面填充了一截缓震棉，留给龙角的位置做了一定的伪装，让它显得根本不像是龙角的轮廓。
他轻描淡写的说，却让经纪人不太能冷静下来，毕竟她接触这个宗教名最早便是在长辈口中谈及的瓯虚城活祭事件，那是场过于狰狞可怖的恶性刑事案件，光是听到长辈们描述的尸体模样就足以升起对那孽教的憎恶。
所谓的孽教之称，便是旨在形容其一群孽障的本质。
虽是某位太使一时之愤所呵斥的，却成了朝野上下通行，继而普及到下层的炎国关定称呼。
“你认真的？！没开玩笑？”
“我来时穿那一身与你开玩笑么？”青年扭头看过来，冰蓝色的双瞳中充溢着冰冷，“我在来之前甚至设想过叫停这次演唱会，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能让MSR公司都作出退步！”
“那为什么……”听着青年那压低声音的话语，经纪人扭头看了眼那边座位上专门负责给少女最后彩排挑刺的公司团队，这次光是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就知道，他们相当的满意，于是在纸页上记录的次数才那么的少。
大家都准备万全的一场live或许临时更改时间的结果非常严重。
但考虑人生安危也是无比必要的，她并非是将事业看得比生命还重的执念选手，也不打算让那努力的孩子突然夭折。
“当我走到场馆门口时，看到那些横幅和立图我就改了主意……”
青年扭头看向了舞台，轻轻挥了挥手，他知道舞台上的少女能看到，也能露出对她鼓励的笑容，“演唱会应该继续下去，我也没必要维持着一腔怒火与杀意，这里不是炎国也不是龙门，我没资格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捍卫律法的沉肃……”
“但也没必要，这片土地有着自己的捍卫者……”他扭过头来，维持着那份微笑，却完全不能给经纪人一丁点的慰籍与温暖，“所以我讲那些资料分成了两份，一份发送给了哥伦比亚S.W.A.T，一份发给了MSR公司哥伦比亚驻地，并且留下了彼此的对外窗口联系方式……你猜这会怎样？”
“你在拿空的事业开玩笑？还是她的安全？”
经纪人心头火气翻腾，自父辈话语中继承的畏惧并不如愤怒来的冲击，她明白接下来会怎样，哥伦比亚特警队会和MSR公司联系。
但与其说会叫停，不如说是布置阵地，混入便衣，这样的反蹲……就像曾经龙门发生的另一桩音乐会事件那样。
只是那时那种事还与自己完全无关，宇靖雪只能在闲聊中感慨那场音乐会上的演奏者、艺术家们被沦为诱饵真是可怜。
转眼间就落到了自己等人身上。
怜悯就成了风凉话一样的东西，眼下环境还是众目睽睽，而她又是个一贯理智的人，压低声音发出的质问已是相当的克制。
“我不会拿别人的安危开玩笑，反倒是你，对我缺乏信任。当然，我也不指望你对我有这样程度的信任，否则我反而会怀疑你有问题……”
楚信然缓缓地朝后坐在了观众位上，重新微笑的注视着台上的少女，嘴里继续道，“所以冷静下来听我说，宇靖雪，你要同我一样的冷静，空需要这样的冷静，半小时前我的愤怒更甚于你，虽然愤怒的源头并不一致，但我能冷静下来，你觉得你比我差么？”
“谁能跟黑色执行官比优秀？16岁的龙门近卫局处长，魏公手下的凶悍幼龙——”
宇靖雪终于做到了平日不敢做的事，虽然没有说完就后悔，但阴阳怪气的话语出口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也足够令她更加不爽。
“就算你这样夸奖，我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不过是人类漫长历史中的一粒微尘，相信天地的博大，才智胜过我的天才这世上从来不缺，缺的不过是境遇……”
楚信然淡淡的说着，扭过头来看着一脸「fnmdp」的宇靖雪，话锋一转，“但你也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外号的话，就该知道我在龙门近卫局从没失过手才是，你不相信哥伦比亚的特警队，其实我也不相信，因为我跟他们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所以我不会低估他们，也不会高估。”
“那你想做什么？”宇靖雪皱着眉问，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后面的话算是有些道理。
“明天会出现在这里的，不只是哥伦比亚的特警队，我给出的证据可不是一个特警队就能吃下的，哥伦比亚如今与玻利瓦尔的战事正烈，闻惯了硝烟的上层可不会那么迟钝，而在这之后，还有我认可的帮手们。”
“不过我就算说出他们的名号，你也毫无印象吧，他们之中有人是我在哥伦比亚的旧识，有些是刚认识不久的同伴，还有些是雇佣关系的打手，我要向你保证的是，演唱会能照常举行，Sora也能继续在舞台上闪耀。”
“我还是无法相信你，就像你说的，除开哥伦比亚的特警队和可能的其他部队，你说的那些帮手我可一个都不认识。”
“所以我只能口头上劝你相信我……”青年说的无比直白，“要让你相信的证据要给出来太麻烦了，我也不想折腾他们，反正我情报已经发了，你现在去向上面提议终止live，已经和哥伦比亚政府联系上的公司也不会同意你的提议了。”
“于是你的信任与否已经不妨碍我的计划了，我希望你信任我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好受点。”
头一回听到这种鬼理论的宇靖雪怔了怔，露出无奈的表情来：“我终于理解为什么长辈们会如此厌恶你了，原来我们的交情在你眼里这么容易扔啊。”
“如果可以，我想留住，但你始终坚持的话……”
楚信然轻声说着，看向了舞台上的少女，再缓缓将金属头罩扣在头上，因为差不多快到他要负责的小环节了。
“那丫头喜欢这个舞台，那我就不想让她错过这些舞台。相信我，当我将这些话再告诉她，她绝不是你这幅反应。”
“她会很兴奋的。”
面罩下传来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电流音质，一如伊芙利特曾经在播放器中听到的歌声那般。

NO.132:所以才会吓人啊。
“所以说明天的演唱会其实会出现有邪教徒出现的暴力案件，但Tianchao老师安排了哥伦比亚特警队和其他秘密部队反向蹲守他们出现？”
“安排？他可没有这种权利，他只是收集了对方的犯罪证据以证明事态的严重性，哥伦比亚政府的实际应对要看哥伦比亚官员们自己怎么想。”
舞台后方的临时休息室内，黑发褐瞳的经纪人站在门前望着椅子上那金发赤瞳的偶像小姐。
因为没有看到她的脸上流露出担忧与惊惧而继续说道：“一年前的炎国瓯虚城活祭事件，便是那个邪教干出的勾当，做连续三个月的作案，伤亡人数上千，也因此那个邪教才在那之后被追查到完全绝迹……”
“可现在他们在哥伦比亚出现了，他们甚至可能盯上了你。”
说到这里，她走到近前，双手搭在少女肩头令其与自己对视，希望看到她的退却：“空，这很危险，你懂我的意思吗？不论上面是否同意我们终止live，但起码我们可以离开，还可以通知其他工作人员们离开，明天这里就是战场，战场绝不是偶像该待的地方。”
“战争时期也会有战争时期的偶像吧。”
“你说什么？”
听到少女低声说出的话语，鲁珀女性怔了怔，直视着她的双眼又用力晃了晃她的双肩，苦口婆心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的干练：
“你没有真正遭遇过生死之间的危险，这不是儿戏，大家一直以来都在努力的保护你，但这份保护是有极限的，你没有义务替哥伦比亚政府吸引犯罪分子，也不应该为了一次live而涉险，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在国外演出的机会，不要冲动，空！”
有那么一批年轻人总是觉得有些事很刺激很值得吹嘘，可那只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体会过在死亡边缘奔走的无力感而已，宇靖雪不希望空变成那样不自爱的年轻人。
“宇姐……你这次说了好多话。”少女望着她经纪人的目光，经纪人也凝视着她的瞳孔，那份赤瞳中有着平时不多的安静，却缺了她最想看到的畏怯。
“因为我关心你……”宇靖雪沉声说，“不论是作为长辈还是作为你的经纪人，我都不希望你涉险，你要健康的成为一名最受欢迎的偶像，这也是你第一次出国演出，不该沦为抓捕罪犯的工具！”
“可是这样的话，也算是帮到了大家吧，如果选择了离开，那背叛的不仅是Fans们的心，还背叛了所有准备的员工叔叔阿姨们，宇姐，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因经纪人一贯的沉肃而显得有些弱气，但仍然鼓起勇气表达自己感想的卡特斯少女仰头注视着佩洛女性，瞳中有着理性的辉光。
“什么？”宇靖雪皱起眉来，抓着对方双肩的手缓缓松脱，下意识回头瞥了眼门口。
虚掩的门口关的好好的，眼下最后的彩排完成，大家都在收工的时候也没人会来开门。
“我也不清楚，因为宇姐你很少说家里的事，我也不知道宇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内情，但根据你说的话，公司主管都没有回绝，Tianchao老师也没有来劝我，事务所也没人来找我，就只有你来劝我离开……”
女孩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这很反常不是吗？”
“他们不劝你是因为更上面的要求，他们和哥伦比亚政府联系上了，这是！这是……”
她想说这是楚信然的设计，却又想起Tianchao和楚信然两个名字是不该扯在一起的，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数秒后又说，“这是上面更看重利益，他们不顾你的安危。”
“Tianchao老师呢，他也被公司买通了吗？”空望着她那迟疑的脸。
“他是公司里最不在乎钱的人，这句话还是宇姐你当初给我说的，而我也知道，Tianchao老师发歌就只是为了发歌，他以前甚至倒贴钱就为了发行大家不看好的歌曲，我不相信他会为了利益而抛开我们。”
他就是计划这一切的人啊，宇靖雪心头叹息，知道现在问题就是楚信然说他做好了安排。
可他却也不细说自己的安排，而自己又是个不放心的人……将自己和空的安危交给别人保护？
就算是他是黑色执行官，他也早就辞职了，现在的他只是个独行的赏金猎人，充其量有些帮手，那些帮手靠谱么？
谁也不知道。
“宇姐，你想让我在你们之间选择吗？”
最终便是走到了这一步，宇靖雪怔怔的望着这昔日欢声笑语不断，从来不会露出这副严肃表情的少女，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的成长。
看着她从最初生涩歌唱的模样到如今的舞台上的落落大方，在宇靖雪的眼中这位因为包装方案而伪装成鲁珀的小兔子始终是小兔子……原来也会有这样的语气，也会说这样的话。
“相信我，当我讲这些话再告诉她，她绝不会是你这幅反应。她会很兴奋的。”
那家伙带上面罩前的话语犹在耳畔，因为那份嘚瑟般的模样，她禁止了那个青年的探望，将本该由他自己说明的话改为自己转述，也没有选择添油加醋、恶意中伤，其结果就是这样。
确实是和自己不同的反应啊，所以是他看的更清楚吗？因为他那若即若离的视角？
可哪来的兴奋，分明只有难过不是么？
宇靖雪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抱住了她：“我没有信心，空。”
“宇姐？”空仰起头来，从温软的怀抱中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大姐姐经纪人。
“Tianchao说他做了安排，但他没有说清楚，所以我没有信心，我的担忧是对他的不信任，也是对家族长辈们曾经忌讳莫深的事件综合起来的……”
宇靖雪毫不掩饰担忧的表情，“现在被你这么一说，或许是对长辈们的畏惧占据更多的担忧吧，虽然我还是不信任那个男人，但我也不希望你做出这幅表情，挺可爱的脸，应该笑才是。”
“宇姐，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应该道歉的是Tianchao那家伙，可他压根不会道歉吧，他总是对自己更自信又自负，在他看来我就是个说不通的死板女人。”
“呃……”空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该开口劝对方别说tianchao老师的坏话，她以往倒是知道宇姐和tianchao老师挺不对路。
但偶尔也见过他们闲聊时的平和，也就没太在意，今天才发现这两人的矛盾比自己想象中还大。
这种情况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他却对你很纵容……”宇靖雪的话语突然一转，轻轻抚摸着空那一头柔顺的金发，“你说的没错，他就算是不在乎我们，也该在乎你，或许我该信一次他吧。”
“不会的不会的，宇姐，tianchao老师肯定也不会让你遭遇危险的！”空努力的腾出手来挥了挥，这种时候必须开口了。
望着她这着急的样子，宇靖雪噗的一声笑了笑，松开了手，替她顺了顺耳侧的发梢，温和的样子让空有些受宠若惊。
以前总说宇姐宇姐，但宇姐就是那种严肃管事大姐的样子，哪有这么温柔过。
然后她就见到宇靖雪的笑容逐渐敛起，深吸了一口气问：“空，你真的想登台吗，明天的舞台，会有杀人犯，也会出现曾经你没接触过的危险武器，混乱和尖叫声，都肯定会有的。”
“我会用歌声安抚大家！”空毫不犹豫的说，“Tianchao老师讲过战场上的歌姬！我想成为那样能支撑大家笑容的人！！”
“Tianchao那家伙……”宇靖雪有些气急，现在明白了对方一开始冒出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又重新平缓了起来，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就准备吧，准备明天。”
“还有啊，真的害怕的话，就要跑。”
“嗯！”空一脸开心的回答，虽然这种表情压根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丫头开心个什么劲啊……宇靖雪心头叹气。
蓦地想起了那句带着淡淡电流音质的话语。
“她会很兴奋的。”
是这个意思吗，真的很吓人啊，黑色执行官。
.
“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工作号码？”
“既然是工作号码，为什么我不会知道？”
“是老板说的？”
“我可没这么说。”
“果然是他吗？算了，打这个号码的话，是有委托吧，你又有什么事？我听伊斯说另一位信使都还在派送你的东西。”
“是啊，我都觉得该是这一两天送到了，就等她的好消息，不过这次可不是跨国业务了，保护一个人可以么？”
“这种业务你找黑钢国际更好吧，企鹅物流是个信使公司。”
“你的老板肯定不会这么说，有钱不赚王八蛋是他曾经用过的座右铭。”
“龙门话？”
“是啊，企鹅物流的总部也在龙门啊，我建议你多熟悉熟悉。”
“我会注意的，但为什么找我？”
“企鹅物流还有其他员工么？我当年听大帝说，他要招的人都得能适应武装押运，我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我要知道具体状况，或者你让老板来判断，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对吧？”
“有，不过……”
楚信然无言的放下手机，看着上面断线的显示，只能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挂断真干脆啊，我都弄不清楚她是不想接还是讨厌我，亦或是单纯的直接……”
看着屏幕自动弹回白额雁的讯息界面，将德克萨斯的工作号长按保存列入联系人名单，楚信然再退回了桌面，划拉出确实存在的大帝备注。
拨打的数秒便接通了，倒是出乎预料的迅捷。
“喂！是决定皈依我大企鹅帝国了吗，小龙崽子——”
手机中传来中年孽畜狂放不羁的招呼声。
“很遗憾，我只是来下单的，指定企鹅物流旗下的信使德克萨斯，武装押运订单，货物内容是一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转职做人贩子的话，我怕是得告诉小魏看看他的表情了。”
“委托行动命名为sora，演唱会最后的押运委托，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你当初不是说想要吸纳一两个要有音乐天份的员工么？接下这个委托，正好当做考察。”

NO.133:有备无患。
（汤圆招牌到手了，又回到了毫无期待的日子。）
纽约区的约克站，作为这片城区承载客流量最大一条线的节点之一，理所当然的显得拥挤。
在这样的拥挤下，到站的列车大门洞开的瞬间便有无数乘客鱼贯而出。
也正因如此，这批乘客群体中拎着黑色大提包的青年也不怎么瞩目了，只有朝上的自动梯边蹲着的萨弗拉青年远远就盯着他，见他走近才站起身来，顺便屈伸了几次蹲到酸麻的腿。
“你不能找个位置坐着等么？”
见他这幅模样，驻足的青年有些无奈的说：“蹲在这里你也不觉得视线刺眼？”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说我像个乞丐……”轻轻捶打了几下大腿和小腿内侧，萨弗拉青年脸上的鳞片随他那没好气的脸色一样冷淡，“毕竟我自己都快蹲出幻觉了。”
青年闻言扭头看了眼身后陆续稀疏起来的人流，毕竟身后的列车已经闭合了大门。
“现在的人流不会给你这种幻觉了吧？也没有哪个乞丐会连个盛钱的工具都不给，不要小看乞丐好么？”
“重点是这个吗？那我是不是该把帽子取下来放地上？”萨弗拉青年指了指头顶挂着的牛皮卷檐帽，这在十几年前还是哥伦比亚边区的经典款式，那时候戴着这种帽子的人还会配一身夹克和马裤，腰间或挂着手弩或挂着铳械，鞋子也是高跟的马靴。
被称作牛仔。
最初是照顾牲畜的人群，却也被时代的发展而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但这种意义也只有老人还会怀念，并不适合这位萨弗拉青年。
于是拎包青年才会发问：“哪来的帽子？”
“你还记得以前哄骗抢劫你的人都戴这种帽子么？”
“总不能因为欺负自己的人戴过这种帽子就对这个款式都敬而远之吧，哪来那么严重的心理阴影？”
萨弗拉青年洒脱的笑了笑，“这是苔米婶送我的哦，说我戴着挺帅的。”
“如果表情能更坚毅些倒是没问题……”青年摇了摇头，“可你压根没有那种气质……好了凯尔，腿能走了就上去吧，在这里聊天让我心理不适。”
“没问题。”扫了眼这空荡荡的地铁站，萨弗拉青年点了点头，随着他的步伐前进踏上自动梯。
自动梯上的数秒沉默，还是前方的人发问道：“那么特意过来是为了说什么？”
“听起来你打算对德克萨斯家族动手，所以来当面问问有没有信心。”
“不，不是对德克萨斯家族出手，而是对撒旦教团，你理解错了。”
“你让我调查那么多德克萨斯家的事，然后临头来一句准备动手了，我他妈得怎样的顶级理解才能想到撒旦教团那去？”
夏梅隆有些头疼的压了压头顶的帽子，“那么，既然是对邪教动手，不是更危险了吗？你喊了哪些帮手？”
“哥伦比亚特警队，落井下石莱茵黄金，别人派驻的黑钢国际，以及我喊的几位特殊成员……”
青年一个一个的说，迟疑了一下，“或许还能算上罗德岛公司。”
“或许还行，他们有你的歌迷啊？”
“有空的歌迷吧，但更多要看罗德岛的博士和医生们对撒旦教团的厨力够不够。”
“神他妈厨力，炎国话是这么用的吗？”
“东国的舶来语，怎么用不都是看自己发挥。”
踏足平地的青年站在地铁口的验证机器前驻足，这里有不少工作人员和一些正在经过的乘客，让地铁站不再那样过于安静。
只要地铁站不那么死寂，那么待待也无所谓。
“就在这里分路吧，你还想跟一道去莱茵生命么？”
“我倒是挺好奇你那边那几位医生小姐姐，研究员小姐姐都是什么样，尤其是那位能拦截我调取莱茵生命职员资料的……”
夏梅隆叹了口气，“不过想了想也不会受欢迎，我也不喜欢和医生打交道，不论好不好看都一样。”
“想知道她们的事大可以让我介绍，直接调取资料你是奔着结仇去的吧，这是在违法。”
“公司基层资料而已，又不是什么多机密的东西，习惯调看了，谁知道那位那么警觉敏感，是叫白什么来着？”
“Ptilopsis，白面鸮……”青年说，“数据维护专员，跟你这种野生的不一样，别人是正统培训学习出来的专业者，只是输你一手情报嗅觉。”
“好嘛，学院派嘛，我当初干嘛要学3D动画呢……”想起往事的萨弗拉人垂头苦涩道，重新抬起头来又扬起一副微笑的脸，“那么我再确认一下，老楚你确定明天动手么？在那家场馆？”
“我不动手就是他们动手，没什么好疑问的……”楚信然垂头看了眼手里拎着的提包，那里面便是那身斗篷，唯有金属面罩还在场馆那留着届时换上，“你有什么提议么？”
“不，我从不干涉你的行动，毕竟我完全不懂所谓的时机和战斗。”除却些微的逃避习惯，夏梅隆向来是与楚信然一般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
或者说，栽过跟头的人，大抵都会有些自知之明。
“我只是好奇这一次的行动，有没有我出场的机会。”
“保守估计整个场馆都会封闭，很大一部分人员都会被事后清查，你觉得哥伦比亚的警察们怎么看你？
还有便是……我的行踪或许正在对方的视野下，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我是tianchao就是了，记得跟我撇清关系。”
“好吧……”夏梅隆无奈的笑笑，“看来没有给你俩打call的机会。”
“也没有你喜欢的rap和说唱，就别来当云粉丝了，和以前一样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你明天就可以回花店了，劳烦的酬金会打到你账户上。”
楚信然说着，刷卡走过验证机器，回头对他挥手：“哥伦比亚这一两个月会比较混乱，先别急着走动。”
“没问题，需要帮助就开口，还有别忘了，苔米婶还指望你来一次她的花店。”
“答应了就不会忘……”楚信然点了点头，也回敬道，“早点回去吧，晚了可没地铁，哥伦比亚这方面的交通还不如炎国方便。”
夏梅隆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楚信然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却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隆隆的声响，巨大的黑色怪物从他身上走过，亦或者说，是他穿过了那怪物。
他平静地望着那足有三米多高的黑色怪物朝前走去，瞳中微微裂开点点缝隙，怪物便警觉地扭头，巡视着那一闪而逝的可怕气息。
犹若人头变形的首级上，五颗狰狞的眼珠扫来扫去，那头甚至探到了楚信然面前，却映不出他的身影。
只因他立时终止了气息的逸散，冰蓝色的眼瞳平静无比，望着这尊有数个月不曾见过的大型怪物。
不需要手动提升灵视都能看清楚的样貌，以及这副异样庞大的身姿，无不在说明这怪物的等级远高于平时街道上晃荡的模糊黑质，而这样等级的怪物，反而不是他急着清理的对象。
这种东西是线索，异常的存在自然与异常的原因相连，考虑到海神教团在这个国家的活跃，楚信然并不怀疑能从这家伙身上揪出几个重要基地什么的。
但现在不是时候，先留它一阵子吧。
虽然有这样的体量，但会被楚信然和身旁的仪器直接穿过就足以证明它仍未脱离同类的常态。
所以他也只是在那怪物身上做出个并不明显的标记，这是他跟这些家伙打了数年交道中摸索出的小技巧，也算是他过去有过无比闲暇时间的证明。
人要是不闲的蛋疼，哪会研究这种东西，这些大部分都黑不溜秋的怪东西，也就他和斯特凡诺会常受困扰，凯尔希都得借助Mon3tr的视界才能看到。
不过进地铁是值得留意的疑点。
楚信然回过身来朝着出口走去，望着这阶梯组成的楼道，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些怪物面前的现实存在是没意义的，它们接触不到现实，人类和机器都会直接穿过它们。
于是土地和楼梯本身也没意义，它们可以穿墙、穿地层，可通常而言都会和盯上的目标处在同一高度，于是地面上才有那么多干扰视线的东西。
也就是说那种怪物的目标是地铁乘客么？还是说这里也有旧金区那种隐藏在地下空间下的基地？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他踏出了地铁口，而同时下方停驻的列车正准备发动。
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埃德加•德克萨斯身着一袭正装坐在空荡荡的车厢内望着那巨大的黑色怪物步步走近，皱了皱眉。
黑色怪物的步伐始终稳定，穿过阻碍常人的车厢朝他探过细长的脖颈，可怖的头颅正在拉近，而他并不作为，因为此刻正是列车关门后的第五秒。
“下一站，博福特站。”
怪物瞬间被拉远，体会着列车发动的轻微晃动，男人望着那面容呆滞的怪物面孔远去，另一侧有人正在走近。
“晚上好，埃德加先生。”
高大的男人站在他身前，列车行驶时的偏向力在他魁梧的身姿前毫无体现，他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眼前的鲁珀男人，而鲁珀男人哪怕是仰视着他，目光也平静的像是同一高度。
“晚上好，凯里•弗雷德里克……”埃德加点了点头，无视耳边突然大起来的喋喋不休，“或者称呼你为犹大主教更礼貌一些？”
“都没区别……”男人脸上挂着一如传闻中的和煦微笑，“我能坐你旁边吗？埃德加先生。”
“请坐吧，犹大主教……”埃德加平静道，“虽与贵教合作已久，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以前负责与您交涉的是马太主教，但这一次的仪式非比寻常，我们都要到场。”
“那么这次的对话重点是？”
“守秘人，有情报称，他出现在了橄榄枝场馆，或许是循着贵家族的苗头，也或许是因为我教消息的泄露，但可以明确的是……明天的行动并不会那么顺利。”
“难道我们的准备不是冲着万无一失的最盛大方案去的么？”
“但我希望，明天诸位的表现能更加亮眼。”

NO.134:忙碌的夜晚。
93年的10月24日晚，对许多人都是不平静的夜晚。
不论是收到苍七发讯的猎狼人，猎人，还是前叙拉古黑帮成员，亦或是收到楚信然与Tianchao两边发放的资料，不得不从下午就开始紧急加班干活商讨对策的哥伦比亚政府、MSR上层领导们，大家都不太能睡个好觉。
连同被某个无良博士下达了看似福利实则加班的罗德岛干员队伍们更是如此。
不过来到哥伦比亚的这十几天确实是感觉过于闲了，也是该有一次团体行动来活动活动身体。
于是大家倒也没什么怨言，只是相当好奇凯尔希医生给出的紧急行动通知中提到的老朋友是谁，听说这次的通知是博士撰写的，那么所谓的老朋友也该是博士认识的人？
他每年都睡一次还能有什么熟人？难不成是身体恶化前的熟人？还是说其实是大家都认识的家伙？
本来懂得战前调节心态的专业队伍们也被这问题困扰的有些失眠，而发布任务的家伙睡觉香的一匹。
就像另一边的楚信然一样，都是让别人睡不好觉自己无比睡得无比香甜的人间之屑。
只是梦里或许不会太平。
……
有雄浑的吼声响起，气势磅礴的，宛若能挣破耳膜的巨响。
被厚实的球形面罩所罩住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站在群山丘壑。
因巨响而捂住面罩，在捂住面罩的过程中仰头，所见的只有阴翳的树林，以及庞然的阴影。
这庞然的阴影被树林里茂密的枝叶所遮蔽，缝隙中只能看到淡淡的褐色、红色、金色等光辉，然后便是森林的震颤，好似空中有着难以置信的巨兽袭过。
年轻人本该好奇。
年轻人本该奔跑。
可他却紧按着胸口那闭合面罩的按钮，过于臃肿的防护服其手套也是粗大的，被他用力戳在按钮上仿佛戳的越是用力，就能将面罩闭得越严实。
就能不泄露出气息被上空的未知之物发觉。
他趴在地上，从袖中缩回到防护服中的手掌捂着嘴的同时，手臂上的奇特纹路闪动着愈发黯淡的白光。
这样的行为在七八秒后结束，咆哮声与巨大的风压在远去，留下略显歪斜的树林以及趴在地上的他，于此刻缓缓站起。
放下手来，捻了捻垂到眼前的发梢，望着那正在从金转白的枯竭特征，年轻人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重新将手伸回空荡的袖管中，手背抵着内侧那需要一点难度才能撞上的小开关，骤然扩张的金属关节便重新与其神经同步，便令他重新完全的操纵着内置外骨骼机械的臃肿防护服。
迈上遥远的土地，那里有着曾被英国人称作方舟计划的遗留设施，也是他最终选择的沉眠之所。
这一觉醒来，记忆中便充斥着太多的虚无，太多的混乱，只有残余的记忆，让他明白自己应该是个研究者，自己掌握了很多不符常理的知识。
自己……还该有个朋友，一个在地狱般的境地下挣扎对抗了十年的，唯一信任的友人。
“呃……”张开嘴，却念不出那名字。
睁开眼，所见的尽是荒芜。
数不尽的风暴在席卷，每一粒喧嚣的尘埃都是过往留下的痕迹，他知道，自己又忘记了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应当获得什么，于是他探出手，就像于长久的探索中所做的那样，将自己置于那狂乱的记忆中，擭取那属于久远过去的残留，那还有着地球概念，有着美、中、英、法、俄等国概念的残留。
代价便是一不注意便会陷入漫长的迷途之中。
现在不能迷途。
他清楚的知道如今并非长眠之时，于是他不会朝着喧嚣的风暴出手。
对于仅是一时晚眠而误入的天地，所挽留的仅是一缕热风。
并在视野变幻之前，望向遥远的大海。
海中有着反常的倒影，倒映着虚无的场馆，尽管更多的时候连倒影都看不到，仅仅是一片蓝黑色的深渊。
这里是陆地之上 喧扰的风暴 再解析中；
微弱的信号 尝试着不断地共鸣。
大海倒影的场馆，有蜿蜒漫长的黑影晃动，令他露出些微的笑容，继而被热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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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海底 面对地面 接收通讯中；
冰点之下遥远的黑暗中，唯有无数的画作散发着荧荧的微光。
漫步在没有天花板的美术馆走廊中，另一位年轻人望着天空震荡的夜空，圆月在空中因涟漪而晃动扭曲，平添了几分阴森与诡异。
昔日的上千次失败导致他不曾理解的物事，于最近的反击中拾得了足够组合的讯息，彻底证实了对方在现实中所作的解释推测。
可就算如此，两人的处境也没有任何的改变，被切分的海底与陆地尚未到合并之时，心中了然抵达便无法返回的前提时，这漫长的孤独也就没有交汇的必要。
或许在遥远的未来会有那么一天吧，但那一天一定是有一方已然达成了目的。或者……无法坚持下去的时候。
年轻人不怎么期待的那样的一天，于是他在给出了并不激烈回应的同时，漫步于一面面画作前，略显空洞的冰蓝色瞳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脑中模拟着醒来之后将会遭遇的种种可能，一如曾经坐在办公室里与人对演沙盘。
只是那时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并不热衷于这种事，于是那份模拟的结果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但他总是乐此不疲的召开、催促他们加入，尤其是那位陈姓的所谓青梅竹马。
他对楚信然的过去并无代入与认同感，于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也没什么意义，只是希望自己不在的时候，那些家伙能变得更靠谱些。
或许可以寄望于他们哪天懂得自己的良苦用心，便不再用敬畏与厌恶混杂的目光望着自己。
不过也没什么可能吧，年轻人就算意识到长辈的良苦用心，也会是一脸「老子要你管」的模样，被误会包裹的一厢情愿，就算是善意也不配得到谅解。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就算是会频频主动发起对抗推演的他，水平也没高到哪去，总是会出现部分的纰漏，就算是思路在一步步开阔进步。
但仍是会频频出错，所以他以往那么积极的号召未尝不是怀着自己想要进步的目的。
于是如今的他，确实是有明显的进步了，历经无数次失误所总结的经验，作为一块顽石也在逐渐的化开。
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努力进步，在进步中一步步探索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只有这样的他，才能在不论失忆与否的前提下在这里待下去。
冰点之下的遥远黑暗，只有死寂与冰冷，除此之外便是无边蔓延的怪物，真正从头到尾陪伴着他的，还是自己。
沙沙的声音是鳞片与墙壁棱角的摩擦，若隐若现的轻吟是晦涩的呼唤，楚信然缓缓站直身体，微沉的双肩有着纤细的苍龙环绕，活像挂了条并不温暖的围脖。
围脖并不温暖，但却能得到内心的平静，这样的他继续踏步，在踏步中思考，在思考中随意打量，无数繁乱的画作被安静的跨过，最终的他停留在一处给过他灵感的画作前。
那是城市倾倒的画作，沿海的城市在天灾中毁灭，没有兽类特征的人群显现出生死百态，这幅画是他在现实中见过的古董画作，这样的现实画作偶尔会出现在这里，其规则至今没被他摸清楚。
但这幅画曾经让他联想到一首梦中的异国歌谣，催生了文抄公生涯中的曲目一环。
但曲目与画作本身的名字却没联系，这幅画在曾经所见时未曾命名，可这所美术馆一如既往的懂得自己命名。
《Destrucción》。
西班牙语中的毁灭，玻利瓦尔地方语中的倒计时。
在这个关头瞥见也不知是否算作某种预示。
令他想起曾经在那名为远山的占卜师那抽出的高塔。
.
翌日，清晨。
已然在黑色风衣外罩上那层银色斗篷，楚信然姑且适应了一下这略显厚实的装束在这气温下的温暖，便听到不远处的缪尔塞思招呼道：“外套不错哦信信，不过这样不热吗？”
“现在没多大问题，但进了场馆还真不好说。”
楚信然耸了耸肩，端起桌上的冷咖啡灌了一口，一眼瞥见不远处见到正在接咖啡的白面鸮，动作也顿了顿。
“那是我的，你的是这个。”
白面鸮也盯着他，指了指手中的一次性纸杯，盯着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
“你喝这么苦的玩意儿？”楚信然诧异道，“而且你怎么这个点醒着？”
“熬夜加班，伊芙利特又要做适应性测试了……”将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桌上，白面鸮看了眼楚信然手里的杯子摇了摇头，“冷咖啡更提神。”
“你的胃也很提神，多喝点热的去……”楚信然皱眉数落道，然后扭头看向正在嚼三明治的缪尔塞思，“缪缪你看着点这丫头，我好久没见过她冒黑眼圈了。”
“欧克，莫……蚊……提——”
“把东西咽下去在说话。”
“没问题！”缪尔塞思眨了眨眼，“话说我也想去演唱会看看诶，肯定白咕咕也想。”
这话让楚信然扭头瞥了眼双手捧着咖啡杯小口抿的白面鸮，后者也确实是盯着他，目光里满是怨念。
“这次没必要去，大不了我帮你们问问有没有摄影师有没有备份，BD蓝光级画质音声理解吧？”
楚信然被盯得不自在，分明已经跟她和赫默提过了这次会有撒旦教团冒头，还这副样子又是闹哪样？
倒是缪尔塞思虽然已经知道了楚信然在MSR的身份，却没被通知这一点，本来这种事也是越少人越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她依旧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活泼元气：“那说定咯……别忘了伊芙芙可是你的歌迷，来点签名什么的。”
“白面鸮输出二度指令。”后面也在接。
“这倒是能够直接保证的没问题。”
一口灌下一整杯又苦又冰好似泡菜堡套餐里的鬼玩意儿，楚信然拎起昨晚就已经整理好的背包与两人道别：“那么我下去了，接我的车也快到了。”
“演出顺利哦——”
“加油……”
楚信然沉默微笑着挥了挥手回应着两人的祝福，转过身去朝楼梯间走去，稍微掂了掂手里过沉的背包。
演唱会录影啊……还真不知道会录些什么东西进去。
希望不用阉割太多吧。

NO.135:同事友爱。
大都会区的门口，披着银色斗篷的楚信然在看守们怪异的目光下上了车。
“我以为今天你不会亲自来。”
望着驾驶座上的宇靖雪，楚信然一面系上安全带，一面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便让龙尾更好的放置在椅背下方的可调整空洞内。
“我说服不了空，也就只能选择保证你要到场……”宇靖雪淡淡的说，“否则她会有发挥失常的风险，同时安全也无法保证。”
“你终于打算相信我们能保护她了？”
楚信然拢了拢被安全带压住的斗篷，淡淡的水迹被手指覆在上面，银白便化作柔和的雪色。
MSR公司给他准备的斗篷，自然是无法和魏叔寄来的那套能比的，但也有着这样功能性，其本身就同艺人的演出服一个分类。
只是通常的艺人也用不着这滴水变色的古怪效果。
从两年前的年终盘点晚会之后，公司就给看似欲望淡薄的他设计了这种东西，每次的新品都有着相似的效果，同时斗篷本身有着相当精良的做工。
“不，我从未真正见过你动手，也没见过你说的「他们」。”
宇靖雪在「他们」两字上重读，只是神色依旧冷淡，回到了她在众多职员面前的状态，“我只是被那孩子说服了，所以想要尽一切能帮到她的方式，包括接送你。”
“所以大家其实没什么不同不是么？”楚信然笑了笑，扫了眼自己放在后座的背包，“我也想让那孩子站在她喜欢的舞台上，所以我动用了在这哥伦比亚所能动用的所有办法。”
宇靖雪闻言，瞥了眼内后视镜，楚信然的嘴角弧度明显，让她眉毛皱起，一对犬耳不快的竖起：“不敢苟同。”
“但我愈发理解了为什么你不论是Tianchao，还是楚处长，都不受欢迎的原因。”
“那我是不是又失去了一个表面朋友？”楚信然淡淡的问，垂下头来看着摸出的手机屏幕，上面有着深海猎人的报道，也有着叙拉古杀手的招呼，还有着企鹅物流信使的关于委托执行的疑问。
于是他敲起了手机，各式的回答也传到了对方各式的手机上。
哒哒哒的轻声敲击让宇靖雪的眉头愈发紧锁，颇有几分人到中年，心情不佳的态势，也就不再强作沉默的回答道：“你觉得在空面前，还有必要这么装吗？”
“不需要，宇家的二小姐……”楚信然说着，敲打完最后的一段话，收起手机看着她那略显阴郁的侧脸，“但为了空，你可以稍微控制一下矛头的明显。”
“我想也是。”宇靖雪说完，眉头微微舒展，像是要专心开车一样的沉默许久。
在这段时间里，楚信然亦是在闭目养神，唯有手机微微震颤时才会有所动作，依然是哒哒哒的声响，让宇靖雪终于忍不住讥道：“你不能剪剪指甲吗？”
“呃……”楚信然怔了怔，五指呈爪的看着那略显尖锐的指甲，然后将手探向身后的钥匙串，歉然道，“抱歉，我现在就剪。”
接着便是蹭蹭蹭的剪指甲声，让女人单手把握方向盘，腾出的另一只手抬起扶额，因为实在说不清哪种声音更扰人。
本想喷一句别把指甲屑到处飞，却又一眼瞥见他在用斗篷蓬摆收纳所有的指甲屑，这样的礼貌又让她如鲠在喉，无声的叹息着重新专注于开车时的路况。
再一次的漫长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直至抵达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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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分馆，场馆的基础安保以及额外聘用的黑钢国际人员按照既定的路线巡逻着。
距离午后的正式时间尚有数个小时，也不妨碍粉丝们急切的踩点，检票口处已然排起了不短的长队，这也得益于哥伦比亚本身的网路普及。
作为龙门本土偶像，空的粉丝本该在龙门聚集，但完全迈入信息时代的哥伦比亚有着首屈一指的信息传导，只要有一定的网络宣传，多出一部分的国外歌迷也就是顺理成章。
在这一块，Tianchao在哥伦比亚的影响力恐怕更甚于Sora。
毕竟Sora还是个重点放在现实的偶像，而Tianchao打从一开始的「舞台」就是网络，不论是新曲还是MV都在网页上挂着，现实反倒极少出席，走的是「电子幽灵」的路子。
这样的路子，在泰拉并不好走，还有很多的国家和独立移动城市不曾铺设网络，虽说富有远见，却是初期最为艰难的方式，一度并不被人看好。
毕竟任何艺人都会希望自己尽快成名，漫长的等待可以让经纪人和包装公司放弃，也能让艺人自己放弃。
但Tianchao显然是个异类，最初数年的默默无闻坚持了下来，接着便是鹏程万里，可他仍然保持着旧有的步调，不急不缓。
这样的行为导致他在公司里的名声也很复杂，有人敬佩他的坚持，有人觉得他在浪费才华，还有极少一部分柠檬贩卖者觉得他是在作秀，或许这也是能够理解的怀疑，就像写小说，快要百万字了也只是堪堪过万的收藏，很令人怀疑他哪来的热情。
这种行为定然有着某种大家不知道的原因在谋夺利益！
这种猜想在他的成绩好起来之后，反倒由少变多，因为他始终不疾不徐，一如当年的古怪。
他们不是第一个好奇Tianchao目的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就算是说了也没被相信过，楚信然也就并不想搭理那些表情阴翳的同行们，哪怕他们站在自己面前。
在艺术中心分馆的工作区域走道。
一席正装的中年人与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起，拦在了他的面前。
过往的工作人员们从边缘绕过，一个个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之中有些人并不认识楚信然，也有些人对这两天出现过几次的他有点印象，但也说不清他的身份，只知道和空小姐的经纪人关系不错。
反倒是他面前的三个人足够出名，年长者是莱塔尼亚的首席编曲家弗农先生，其头像常常在音乐杂志的封面上出现，另外两位年轻人分别是哥伦比亚本土新秀的歌星泰勒先生与维多利亚的著名大提琴演奏家兰德尔爵士。
后者尤其不该在一个青春活力路线的偶像live现场出现才是，与其说是来看空小姐的哥伦比亚首秀，不如说是来找维多利亚古典音乐界最出名的「仲永」先生。
这是个炎国典故，名为方仲永的少年奇才因家庭的短视而浪费了才华，最终泯然众人。
有趣的是这位维多利亚古典音乐界的「仲永」，和MSR公司的编曲家是同一人。
但那在名家们眼中不温不火的成绩只显得这名号更加深刻，甚至作为著名的反面教材用以警醒那些有天赋的初学者。
连在罗德岛这种地方的小女孩那里都能听到这样的事迹，听说是她在莱塔尼亚的导师讲述的，反响说明这事儿已经逐渐走出维多利亚国门了。
“好久不见，弗农•斯特拉先生，还有兰德尔•斯潘塞爵士，还有这位陌生的先生，挡在路中央可是令人相当的困扰……”楚信然微笑道，“能让开吗？”
“泰勒•萨姆森，你可以叫我泰勒……”哥伦比亚口音浓重的英俊青年自我介绍，“是公司在哥伦比亚分部的成员，这次既是来看看龙门分部的后辈情况，也是带我的朋友兰德尔来见你。”
“好的，泰勒先生……”楚信然笑容依旧的望着这位黎博利同行，“请问您能让出位置么？”
黎博利青年没有回答，反而先看向了一旁那异国的菲林朋友。
“楚信然，真的是你？我来哥伦比亚参加大提琴音乐研讨会还能撞见你的消息可真是一场惊喜……”
菲林青年并不提Tianchao的名讳，许是不屑于这样的伎俩，只是冷笑着说，“托特里埃老先生可是一直记挂着你啊。”
“辛苦你不远万里的来传达这件事了……”楚信然点了点头，“请问还有什么事么？爵士先生，还有一旁的斯特拉先生，可别说你也是来带信的。”
“我不是来传达消息的！”菲林青年骤然炸毛，让这逐渐安静的走廊变得吵闹，“我是来讽刺你的！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这身斗篷又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彻底沦为搞笑的小丑了么！”
“曾经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去马戏团找工作吧，爵士先生，您可不能有职业歧视……”楚信然遗憾道，表情与语气都好似发自内心的喟叹，“合格的绅士应当明白每个行业都有值得敬重的闪光点，也不应大喊大叫。”
“只要牙尖嘴利和虚假的礼貌，两年了你一点进步都没有。”
兰德尔一脸失望的望着楚信然摇了摇头，“真是够了，我还听说你这次打算登台了，你要知道这些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我不需要台面，爵士，我们追求不同。”
“我会向老先生转告的……”兰德尔摇了摇头，转而看向身旁的黎博利青年，“泰勒，你要在这里待着吗？”
“我想看看那位传闻中很可爱的后辈什么样子啊，那个经纪人小姐可是完全不好说话，连传个话都不愿意。”泰勒有些为难道。
“泰勒先生，你知道这场演唱会的内幕么？”
“呃？内幕？什么内幕？”看起来和朋友不同，并不是来找茬的泰勒疑惑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问道，“我记得你是空小姐的支持者对吧？能帮我传达一下话吗？我就想跟她聊聊而已。”
“遗憾的是，空小姐在这个场馆里不会见任何陌生人，关于内幕还请去问询这次的特莱克主管，我最由衷的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兰德尔，你也是。”
“不用说我也会走，这里的空气差到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
菲林青年皱眉便径直离去，留下一句：“泰勒，我在外面等你。”
“兰德尔！”
泰勒呼喊着，尴尬的回头望了望楚信然，楚信然也只是微笑点了点头，道：“见到我会让他心情很差，珍惜朋友最好赶紧上前安慰安慰。”
“好，谢谢，还有帮我告诉空小姐我来找过她啊！”
泰勒说罢便追了上去，留下微笑的年轻人和阴翳的中年人留在走道，这条长廊也再无其他人。
距离演唱会开启的时间的临近，大家的岗位也不再频繁转移。
“你很排斥他，尽管一如既往的伪装很好……”中年人望着年轻人说，“我也可以告诉你，那个看起来很礼貌的美洲人，私生活并不检点。”
“我想也是，所以很遗憾的兰德尔会有这样一位异国朋友……”年轻人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谢谢你提醒我他的事。”
“反正你也看出来了不是么？你这个怪胎。”中年人像是丝毫不懂委婉。
让年轻人的表情更加无奈：“如此直接的人身攻击不适合您的身份啊斯特拉先生。”
“这是陈述事实，不是人身攻击……”弗农淡淡的说，尖锐的羊耳晃了晃，“你的新作我听了，那首东国歌，虽然并不了解那边的文化，但音乐是不分国界的，翻译出的歌词与意义让我愈来愈确定你是真正的怪胎。”
“那么您这次的来意是？”
“来看看怪胎要做什么，跟那两个年轻人不同，我问过撒旦教团的事，我要看你除了那些怪异到完全冲突的感悟之外是否还有更惊人的举止……”
摩挲着手掌下撑着的红木手杖，那扭曲的造型让楚信然都有些担心会不会突然中段咔嚓一声，中年人显然没有这样的担忧，只是继续说，“数年以来你都支撑着那个女孩儿，不会眼睁睁看着花朵凋谢的吧？”
“这就能让您有涉险的勇气么？”
“如果能看到你这样的怪胎死掉，我会放下最大的心来的，以你这个年纪拥有的阅历，邪教徒大概相得益彰吧。”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些歌曲并不能完全代表我的心理。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搬运者。”
“并不能完全代表……”中年人复述着他这句话，扯了扯嘴角，朝着与楚信然相对的方向走去。
“我静待你在三小时后的表演，怪胎，并由衷祝愿你的结束来临。”

NO.136:大幕拉起。
“博士，我们真的有必要进入内场和这些家伙一起挤吗？”
“在外面你应该称呼我丹尼尔，月见夜。”
套着一身黑色防护服的斯特凡诺在排队人群中虽显得突兀，但也只是突兀而已，就算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也不至于呼喊警卫来，毕竟长队即将抵达的地方就是警卫所在的安检环节。
不过就算是不考虑他，他们这一队的人足够显眼，罗德岛行动预备组A6分成两截，梓兰、斑点、空爆排着另一道入口排队，而月见夜、泡普卡则与斯特凡诺站在一起。
就算不穿他在公司里的那套公关服装，月见夜的外出行头也足够帅气惊艳。
因为帽子遮住了尖耳的缘故，便连萨卡兹的身份也一同隐藏，看起来便是相当优质的高大帅哥，和旁边一身黑的防护服怪胎形成鲜明对比。
当然，帅哥身后的可爱小妹妹也值得一提，活泼可爱的帽子下留出一串大而短的黑辫子，同样掩盖了种族特征的她光从衣衫装饰上就能看出及其喜爱兔子的心性，可以说是非常可爱的小孩子，就是右眼的眼罩让人有些心疼，令人不禁关心她经历了什么。
也因此就没人注意她背的大包包了，里面可是藏着可能过不了安检的东西，哪怕有武装干员证也不行。
不过没关系，罗德岛的干员们在禁止持有武器的场合下出过不少任务，该有的应对手段还有教官特意教授，唯一需要担忧的不过是小孩子可能执行不够完美。
所以才需要配备一个靠谱的大人，哪怕那位大人整日嬉皮笑脸的同时，言语又轻浮随意。
嗯，是说月见夜呢？还是斯特凡诺呢？乍一眼还真是难以区分啊，虽然性格在某些地方相似也不见得都是好事，但起码能保证对话频道的电波稳定一致。
“大家可都是来听歌的忠实歌迷，可没有什么博士和东夜魔王对吧？你会喜欢那些歌么？”
斯特凡诺说着抬起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手指，指向远处一面贴在墙上的大型海报，海报截取了少女偶像歌唱时的画面，灯光与角度搭配完美，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个活力四射的少女。
但重点是上面标注的几个歌名，有纯东国语组成的歌名，也有东国语与维多利亚语拼合的歌名，还有纯粹的炎国汉字。
不论风格差异是否巨大，都算是能证明这小姑娘的外语学得不错，这一看起码是三语精通。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歌取了个其他国家文字歌名的可能，毕竟这小姑娘的包装路线与风格明显就是东国的偶像，那么这些歌其实都是东语歌也不奇怪。
“我可是东国人啊丹尼尔先生……”黑发紫瞳的俊美青年露出有些微妙的笑容，“家乡话的歌曲，若是好听自是没问题的。”
两人都用炎国话作对白，这一语种虽然在龙门（还有币）的努力下朝着泰拉各国缓慢推进普及进度，但真实的普及率并不如何理想，否则这明显不是真粉丝的对话定能让周围投来不爽的目光才是。
像极了另一个世界中，英语虽然努力普及，但英语渣仍旧是遍地都是。
炎国人自己都不急，各种俚语方言连自己人都玩不转，就好比龙门本地语种也算是一种方言，也就洛阳城的官话因为发音标准而在投票中得选，得以普及成了官方用语，被所有炎国麾下的移动城市列作对外交流唯一指定国语。
也就是通称的炎国语，在这其上的炎腔既可以指代洛阳城本土的口音，也可以指代炎国官方语的发音完美，这两种标准通常是炎国内与外的人用。
外国人口中所说的炎腔当然没落实到方言的水平，只是说你的发音像是炎语课的听力训练（x；
“每天捏着把花剑，说自己是东国人总令我有些感觉信积拉奶，那么你故乡的撒库拉开了吗？”
“就算是寒樱也没这样早吧，你有兴趣应该也该去那两位鬼族的成员。”
月见夜耸了耸肩，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泡普卡以确认她没掉队或是被别的什么吸引注意跑出去。
待到回过头来又好奇的问：“丹尼尔先生，我有资格知道ACE小队的那几人去哪了么？”
“基本方针不变，走其他路线入场而已……”兜帽下的目光在身后排队的人群中逡巡，斯特凡诺回过头来，轻声说，“真是复杂的人群组成啊，炎国偶像的粉丝可真有意思。”
“您有发现了什么么？”
“发现？不，没有……”摸出兜里的手机熟练地点开了一个手游，斯特凡诺轻笑着说，“只是感叹而已。”
月见夜并不相信这番话语，但限于对方装束造成的观察难度，也只是无奈作罢，干脆回首同身后情绪稳定的小女孩聊了起来。
队伍挺长的，哄哄小朋友也能免得太无聊出些事故。
长长的队伍从门口排到马路口，并在安保人员的指挥下变更队形以免过于阻碍行人，黑钢国际的干员们站在二楼望着这一幕，便有人感慨道：“真夸张啊，没想到小雇主竟然是这样程度的明星么？”
“有很大一部分是宣传的结果，还有哥伦比亚如今在积极接触外来文化的风气。”
清冷的女声接茬，让一众干员抬眼看去，便见到另一位大雇主走了过来，毫无疑问是宇靖雪。
“虽然演唱会还没开始，但你们该开始巡逻了，哥伦比亚特警队并未与我们进行联络，你们在警戒潜在危险人物的同时也请注意一下可能混在里面的他们，没问题吧？”
“没问题。”
手里扶着闪光防爆盾牌的瓦伊凡女孩沉声道：“BSW作为安保公司是顶级的，我们也曾与特警队有过合作，很容易分辨。”
宇靖雪点了点头：“我看过你的档案，雷蛇，要人保全经验丰富，我相信你和你麾下的小队，开始行动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了。
“她跟你气质很像哦优等生——”一开始感慨的少女，便是全身都笼在防护服，并且是重装型防护服中的人，毫不在乎队长威严的调侃道，“所以也对你相当看重吧。”
“她还信任你们，我们都要回应她的信任，芙兰卡……”缺乏攻击性的长相因肃冷的表情而有了些许气势，雷蛇望着这些有的与芙兰卡一样全副武装，有的和她一样因功能侧重而不同装束的队友们，“根据职能拆分吧，昨天上级来讯说会增派两队协助，看来MSR公司也非常重视这次的犯罪预告。”
她们在昨日收到的消息是犯罪预告，由上级传达，要一面警戒巡逻一面注意查找歌迷中的可疑分子。
同时还被告知了哥伦比亚特警队也会加入便衣参与此次行动，眼下听经纪人小姐的意思，对方甚至不打算建立通讯，这就不仅抓瞎还容易互相妨碍，着实算是令人头大的工作量，她也就没有怪罪芙兰卡阴阳怪气的意思。
或者说她早也已经习惯了搭档经常冒出捉弄与玩笑，只是仍不放弃申请拆分。
习惯并不代表喜欢，如果可以，她宁愿行动和生活都平和一些。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下达指令，诸位队员两两一组的分散开来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出现在粉丝不可能出现的区域与楼层，然后将场馆本身的工作人员击倒、封嘴、捆起来，或行使着奇怪的动作，或干脆了当的扔进杂物间。
只是这些陌生人还未来得及换上那些制服走出，又有一组陌生面孔出现与其交战，大家都未动用铳械和爆炸物，以动静不大的短兵器或是拳脚对决，在监控前展现的颇为精彩。
可没人看着监控，因为就连监控室里都有一场对决在进行。
原执勤人员们横七竖八的倒在不同的位置，虽然都没有死，但被踩了好几脚的情况大抵并不好受，而踩了他们的两队人便是在这大厅内对决，战况却是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面。
肩前贴着S•W•A•T肩章的黑衣群体将那些黑袍人们一个接一个的撂倒，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反过来捆住他们，各自搞定了面前的敌人后就直接用对方的身体作凳子坐下看戏，看着他们的领队与大概是黑袍人领队的家伙进行还未结束的对决。
这也是大家游刃有余的证明，都搞起了训练时不抢人头的规矩。
大家也都相信队长肯定能打过那个已经挨了好几刀军刺的黑袍家伙，唯一不确定的只有那个黑袍人能坚持多久而已。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黑袍家伙瞥了一眼他们之后，竟是转身就跑！
已经进入吃瓜群众状态下的特警们都愣了愣，队长更是带头愣神，两秒后反应过来要追的时候对方已经快跑到门口了。
然后就听嘭的一声，门口突然踏入的怪家伙一脚踹在了黑袍家伙肚子上，那黑袍人就像漏气的皮球一样甩了出去，在地上滑了两米远撞上一个昏迷的保安，和谐的摊在一起。
“哥伦比亚的特警队风气差成这样了吗？看来明年的特警联合演习你们连维多利亚都比不过了。”
带着淡淡电流处理的男声在监控室内响起，也从那怪家伙身上发出，这也是他被大家第一眼就认为是怪家伙的原因：
——他头上套了个古怪的头盔，身上也挂着一身雪白的风衣式斗篷，与其说是什么战斗服更像是单纯的cosplay，那头盔样式看着就像什么动画里的机器人。
当然他说的话更欠揍，大家当即便站了起来，虽然队长在的地方轮不到他们第一个发言，但也不介意做点行为上的威慑，一时间气氛倒是更像是黑帮。
却被队长喝止了：“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还有楚信然，你这是什么打扮？”
“做好事……”怪家伙抬手按在头盔的两颊处，只听一阵机括声与淡淡的泄气声响起，头盔便被他揭下来，而这也让不少队员露出见鬼的表情来。
而新人们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再扭头看向那堪称英俊的东方面孔，皆是迷茫起来，而那青年也这才用平和的语调补上了后半句：“不留名的打扮，维克多警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楚处长……”队长不咸不淡的走近打量着他，“布拉德上次请你吃饭的时候，我刚好有些案件没处理完。”
“没关系……”楚信然微笑道，“这次见面了，并且被卷入了同一宗案件，还有就是，你们就这点人么？”
“B2、3队在负责处理其他位置的罪犯，C4、5、6队在场馆蹲守……”队长瞥了眼不远处的计算机上方几十面监控屏幕，“不过我没听说你也会在。”
“不只是我，很多人都会在，还有，别放松警惕……”楚信然扫了眼下面那些好似放完LB的龙骑一样贪恋地板的伤员，“不论是撒旦教团还是德克萨斯家族都没把重心放在这里。”
“这些家伙是敲门砖？”队长皱了皱眉，完全不怀疑他的说法，“可是为什么？管制室的重要性不值得大力投入吗？”
“他们不在乎，德克萨斯家族尚不明了，但撒旦教团是不在乎伤亡的，这些人都被放弃了，就为了试探有多少人保护这里，你们搞定的越轻松，表现的越随意，越是在暴露你们的上限。”
楚信然摇了摇头，转身又朝门外走去，同时重新端起了头盔。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队长叫住了他，“你有头绪吗？根据目的我能重新制定紧急方案。”
“一场公开的，能造成最大反响的血祭……”将头盔套上，听到机括声的同时感受到气密性的同时松开手来，他现在的声音到还没套上电流音，只是有些闷，“所以他们不会在这里跟你们较劲的，闹太大惊扰了工作人员，吓得演唱会进行不下去的话，他们也会着急的。”
“呃……”队长沉默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昔日情报所称这家伙的惯用的破案方式，望着他的目光便相当复杂，“这是代入犯罪思路得出的结论么？”
“是的，但我们不会中止演唱会。”
他说完抵了抵下颌装甲处的小按钮，话语间便再次带上了电流般的音质：“尽快唤醒工作人员们吧，演唱会开启在即，不能耽误。”
这一次他的径直离去不再被什么缘由阻拦，只是在走过两段走廊后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很少被才用的楼梯通道。
没有老老实实登楼梯而是蹬踏着墙壁，以这等不可思议的方式奔行而至的鲁珀女孩停在了他面前，仰头说道：“红发现了，像狼的女孩，在空周围出现。”
“看来你去验证空不是狼了。”青年说。
“嗯……”红点了点头，“还有，熟人的气息，罗德岛的。”
“那接下来就不用盯着空了，那位鲁珀顶你的班，你就等待着狩猎时间就好，狼会很多，也会很强，但不会暴露，我会为你们掩护，好吗？”
“嗯。”灰发的鲁珀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红，加入狩猎。”

NO.137:谁能放松？
（白面鸮皮肤终于要lay了！冲着这一点笔者能够无视那短到难以置信的pv长度和俩飞速略过的新干员。身在绿洲的人，追求就是越变越低。）
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内，充斥着荧光棒与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这样的现场不免会让某些东国人有些梦回故乡的感觉。
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处都是哥伦比亚特色维多利亚语，足以令人清醒。
这样的景象源于公司的企划，既然一开始的包装路线就走的东国偶像风，那么在哥伦比亚这地方难免会有些风格和发挥上的水土不服，干脆就给现场粉丝们限量免费准备了一批先到先得的荧光棒，顺便安排了一些自己人在里面负责带头。
让这些哥伦比亚粉丝体验一下空那一贯的live气氛。同时，也能让空自己因熟悉的画面而减少紧张感也能避免出错。
至于先头免费的限量call棒，虽会造成后来人的部分不满，但在大环境的气氛以及攀比心的作用下，他们会选择自己去购买荧光棒以求得同样的待遇。
后来人那来晚而不得的不满也不怎么站得住脚，很快就能消弭于无形。
这样的热情自然能立刻收回部分免费的成本，只要不明显的提升价格，便是谁都心满意足的生意。
“这氛围，确实是久远到陌生了啊，就连熟悉感都快甩掉了。”
在关闭了基础光源只留些小灯照耀而略显昏暗的观众位上，本就一身黑的斯特凡诺显得更不起眼，连感叹声都被周遭的吵嚷声淹没了下去。
开始前的等待最是焦人，粉丝们之中虽然也有克制选手，但在哥伦比亚年轻人之间环绕的习惯风气并不能让他们和东国人那样做到异常的秩序。
“这类打call工具流行起来不过一两年吧……”一旁的月见夜垂下头来，打量着手中灵活旋转的荧光棒，他这握着长柄物就下意识甩出花哨痕迹也算是职业病了，哪怕不是正职。
反倒是令他惊讶的是博士手里的荧光棒也甩出了不下于自己的灵活轨迹，一个不到20cm的短棒在两人各自的单手间婉转起舞，倒像是在相对耍杂技，让周围一些百无聊赖的听众们都看了过来，发出几声「cool哦」的称赞声。
但这就只是像无聊时转钢笔一样的小习惯而已，还属于是被熟人看到就会数落埋怨的陋习。
但博士这份手腕与手指的灵活协调性是当真令他诧异，若是身体再健康些想必都能入选基础的武装干员吧，起码比常规的保安墙出一些。
可他记得很清楚，大家众口相传的博士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确实是从日常的一些细节展现出来了，哪怕在肩胛的源石增生被处理之前他就已然是病人般的虚弱状态，现在反而像是好转了一些，都能被凯尔希医生放出来走动了。
“怎么会觉得久远到陌生呢？”
说到底是连熟悉感都不该有，根据月见夜所知的博士状况，压根没有去哪个谁live的机会与余裕。
“可能是压根没来过，但却在梦里见过吧。”斯特凡诺幽幽的说，本应有些深邃感却被气氛冲的粉碎，已然有人群骚动起来。
漆黑的荧屏有了不明显的光源变化，虽没有直接亮起但也显现出微光，结合两侧的光源变动便是让不少人抬眼看了下自己的计时工具。
果然，距离最初官方公布的时间只有两分钟了，现在这种灯光转换显然是各成员就位了。
人群也是顿时安静了不少，最前方的人立刻站了起来，接着是后排，再后排，前后间隔并不大，有了几分好似事先排练过的效果……
事实上，通过宣传过来的路人数量还是不如真粉丝的，各位粉丝都是一定程度的懂行听众，能在哥伦比亚体会一次东国live氛围的机会并不多，大家还是相当的配合。
“我果然还是一点都不适应这股氛围。”
站在最后方的位置望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站起的人手中抬起的荧光棒，凯尔希发出淡淡的感叹，然后眼前冒出了一柄橙色的荧光棒。
“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的，凯尔希医生。”
“战前放松？”凯尔希侧过头看向这递来荧光棒的高大男人，穿的像个特警，额头上挂着夜视镜，另一只手持着金属大盾，腰间还系着一柄铁锤。
造型粗犷却又可靠，E3小队，也就是之前斯特凡诺口中的ACE小队，其队长，代号便是ACE。
“我们不能放松，但您和博士可以。”
见她不接荧光棒，Ace便将荧光棒无奈的收了回来，随手插在那或许是用来悬挂武器的腰带外凹槽上。
“还是说您打算亲自指挥？”
“不，你们随机应变吧……”凯尔希静静地说着，瞥了眼一旁伏低身姿的Mon3tr，它就立在门口不远处，身上泛着上方的柔和灯光，却没惊动任何进出的行人，“除了目标定位以外，谁的命令都不用听，不论是我的，还是斯特凡诺的，亦或是哪个陌生人的。”
男人沉默了一下，试探着问：“旨在撇清关系？”
凯尔希闻言，微微侧头考虑了一下，给出了明确的回复：“旨在撇清关系。”
而得到了确认，男人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咧嘴笑了笑：“就像博士所说，我们所有人都是来听歌的。”
“就是这样，罗德岛不常有的福利……”凯尔希淡淡的说，“用你们队伍的方式告知其他队员吧，曼彻斯特和标志都不是委婉的家伙，但煌还没回来，难度不高。”
“明白……”男人扯出一抹笑容，最难管束的家伙没回来确实是极大地降低难度了，“那么……”“Hey！Hey！Hey！Hey！！Hey！！”
突兀响起的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Ace愣愣的看着场馆落座的哥伦比亚人呼声逐渐整齐，手中的荧光棒也逐渐一致的有力挥动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
“要开始了。”
凯尔希的声音在集体的呼声下显得那么微弱，但尚未走远的他仍是听到了，瞬间了然，也在下一刻听到了音乐的前奏，还有逐渐打在舞台上的灯光。
“好好放松吧，凯尔希医生……”将手中的盾牌刻意垂落在阴影下，一手抽出腰间荧光棒朝下方的听众席迈开脚步的Ace招呼着，“其他的交给我们就好。”
说罢他一路小跑着下楼，地上铺设的红地毯一定程度的削弱了他脚步的沉重，让他那块头即便奔跑也不那么引人注目。
当然，也有舞台上灯光亮起，观众席上灯光彻底暗下的功劳。
“追いつけない- 君はいつでも——”
温柔舒缓的歌声想起的瞬间，所有人的呼声都降了下去，望着款款走上舞台的少女，荧光棒的挥舞也变得舒缓起来，好似那歌声自带奇异的吸引力，令人静下心来。
演唱会正式开始了，可就算是如此，凯尔希也没有立刻回到自己座位的意思，只是居高临下的远眺那下方舞台上的少女，再看向周遭的阴影中巡逻的馆内警卫，最后看向了身后突然直起身来的Mon3tr。
“好好放松？”
她轻声念叨着Ace刚才话语，摇了摇头，只因Mon3tr的眼孔中此刻流溢着淡淡红光，与平日的温和的莹绿截然不同。
“你还是那么理想啊，Ace。”
.
“细数那些得到便又失去的东西，一边藏匿着眼泪——”
“你那笔直澄净的眼中，偏颇的看待着这个世界……”
对Ace来说陌生的东国语，对幕布后的两人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两人，一人是歌手的经纪人，一人则是这首歌名义上的创作者。
“《GIRAFFE BLUES》……”
创作者念诵着这首歌的歌名，那能译作长颈鹿蓝调的同时，也能译作鹿豹座蓝调。
这首歌在原本的记忆中便是被这样的声音和语调所歌唱，虽然他在这个世界重现这首歌有很大部分原因正因于此，但仍是不可避免每次听到都心生感慨。
感慨时间的流逝，感慨自己还在这片大地。
然后，才是吐槽：“这首歌不适合放在开头。”
“我也觉得，哥伦比亚这边的风格不适合以温和起手……”经纪人冷淡的认同道，“但那孩子要这么排，导演组也认可。”
“不，我的意思是……”作曲人沉默了一下，意识到不论是谈及歌曲意义还是所谓的创作思路都是多余的行为后，又改口道，“没什么，接下来是什么分组？”
“呃……”本就对他不满的经纪人自然不掩饰这对他欲言又止的不爽，但就算摆着臭脸望着这家伙也望不出表情与眼神，不想在这种地方争吵的经纪人回答道，“安排没变，《お願い シンデレラ》，《星间飞行》、《僕らの戦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意识到了吗？全是你的作品。”
“你想说什么？”
平淡的声音仍然带着电音质感，让宇靖雪望向那黑色头盔的淡蓝眼孔，自然是一如既往的什么也望不见。
而外面的歌声还在继续：“梦想并非你一人去独自描绘——”
“空的专辑由MSR公司负责安排，你的歌只占了四分之一，但这次演唱会四连都是你的，你是不是忘记了以前说过什么话？”
“呃……”
“无形的风会将它传递至你身旁……”
“这些歌是你以前希望她在舞台上演出，这是她当初给我的回答，怎样？有什么感想么？执行官。”
“若你想要展翅翱翔，这只手请紧握不要放开。”
话语与歌声混杂在一起，让楚信然瞥了眼幕布的缝隙，又微微侧过头看向身后，透过自由的眼孔狭缝能望见站在斗篷侧边的阴影下紧盯着舞台方向的鲁珀少女。
突然又问：“《我们的战场》之后呢？”
“《夏に去りし君を想フ》、《2XXX》，怎样？还是你的……”宇靖雪以近乎冷嘲热讽的声音道，“有出乎预料吗？”
“你知道我其实看过曲目列表……”楚信然淡淡的说，“只是确认，没什么意外。”
“好吧，那么你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
幕布后方传来：“Yahoo！！我是来自MSR的，大家的偶像空”的开场声，这第一首歌后的才到临的开场白，仍能迎来盛烈的欢呼声。
让楚信然拎起了一旁的大背包，扔下了一句：“我换个地方看，也能让你清静清静。”
“别忘了你负责的尾声环节！这是你俩都期望的演唱会吧！”
宇靖雪追了几步喊道，令一些认真关注台前的后台人员看了过来。
前方那人并不回头也不驻步，只是抬起了那裹着黑绿色战术手套的手，比出ok的手势。
这样平淡的反应让她有些生气的跺了跺脚，又抬手捂住了头。
“这家伙真的黐线啊……不行，我确实需要冷静，这俩气人兄妹，我都快更年期了。”

NO.138: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开始临阵刷材料，长草期养了不少专三，就感觉应付危机合约还是不够，先把试剂用掉再说。）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说起来这还是我在哥伦比亚的第一次live呢，能在这样的场馆里演出真是令人兴奋。
不过哥伦比亚还真是座不错的城市呢，有便捷的交通、也有友善的市民，我很喜欢这里！”
一曲落幕，自我介绍后的短暂开场白时间，每一段的话语都能引发一波热潮与荧光棒剧烈晃动，也让巡逻人员们看向那舞台上的活泼少女，有人露出些微笑容，有人露出古怪的目光，还有人露出嘲讽的笑意，也有人是露出无奈的笑容。
“宇靖雪真是把她保护的太好了……”
站在二楼的走道上俯视着会场，同样也能将舞台收入眼底的楚信然便是最末者，无奈的笑笑，心头感慨小姑娘对这座城市看的还太少。
不过也没关系，又不是要久待的地方，作为游客对旅游区影响片面一些并无问题，起码能证明这趟旅程很开心。
不过在他还在感慨的时候，身后已经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令他扭过头来，看向身后那从走廊中走出便立刻冲着自己举枪的瓦伊凡少女。
“不要动，你是谁？”
那身服装，那样的身形，就算二楼的灯光柔和到微弱的程度，也不妨碍楚信然确认对方是这几日来一直负责保护空和宇靖雪的黑钢国际的重装干员。
还是个队长，代号的话，似乎是雷蛇吧？Liskarm，本想吐槽这英文名与实际含义的差距甚远，但以cyan代称苍龙七宿的自己显然也没这个立场。
“特邀嘉宾。”
一手举起，一手从斗篷下摸出MSR发放的作曲家证书，楚信然这动作无比熟练，让本该在他伸手到斗篷下就该喝止的雷蛇都没反应时间，只是缓慢拉近距离，用铳械下加装的小手电照了照上面的标识和一眼能晃见的名称代号。
TianChao；
安排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位，因为名称本身不似维多利亚语法而让雷蛇印象深刻。
令她虽然仍有些怀疑，但也收起了勉强收起了架势，认真道：“嘉宾先生请不要四处走动，我们的存在便是演唱会本身有安全隐患的证明。”
“照你这么一说……”背着晃动的灯光，着装古怪到好似机器人的嘉宾以明显的动作证明着思考，“我刚才俯视听众席的时候确实是看到有那么几个频繁离席，虽然是弓着身走并且灯光不太稳定，但他们还是打扰了那一列的观众，让我听到了些不满声。”
“什么？”
雷蛇立时被吸引了注意，又走上前两步，盯着他那古怪面罩下的淡蓝眼孔问：“是什么地方，您记得那些座位么？”
“位置倒是大致记得住……”嘉宾转过身来，重新面向观众席并探出手朝下指，令她也不得不上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那个位置，那个位置，还有右边那一个，你看吧，有三个还空着，右边那个倒是坐回来了，就是顺数第四座的位置。”
顺着他指的方向，过于晦暗的光线环境让雷蛇微微眯起眼睛，稍微可以看清俩空位，还有一个被座位旁的人影挡住了，她也无法确定是不是空着，只能通过对方的话语认定，然后目光收拢到对应的排号上，试图辨认具体的座位号。
“十二排七座，还是八座来着？那个十六排六座倒是能确定，毕竟靠得最近，最远的那个大概是五排还是四排，大概是三座吧，距离舞台也就十几步而已。”
“呃……”雷蛇沉默了片刻，深深回望了他一眼，“抱歉先失陪了，请嘉宾先生尽快回到等候室吧。”
说罢她便立刻转身朝着楼梯间跑去，显然很懂轻重缓急。
乖孩子总是知道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不如事到临头的危险更值得关注。
“要好好查出那几个座位购票人身份啊，干员小小姐。”
重新回过身来看向观众席，那里有着不明显的穿行者们，在他那加装夜视功能的视野下分别有着特警队、罗德岛干员、以及纯陌生人的身份，还有那落座于第三列的两位不合群的观众。
一个手持荧光棒，挥动的频率低于身侧，魁梧健壮的背影；
一个手持荧光棒，晃的又比身侧之人快太多的，瘦削高挑的背影。
前者他认识，后者他能姑且猜到是谁。
坐那么前面，弄得这么明目张胆，就像是把战书递到了眼前，不过这样一来，大家就都挺难办的。
因为在气氛完全炒热之前，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们，都希望这场演唱会能顺利。
大概是第五，或是第四首曲子之前都算安稳吧，楚信然的目光上扬到舞台上，望着那开场白即将结束，呼出“今天将会kira☆kira的闪亮歌唱！”话语的金发少女，面罩下的嘴角也就微微翘起。
“首先，是这首歌！お願い！シンデレラ！”
拜托了，灰姑娘……活力四射的少女呼出的歌名伴随着欠揍的响起以及两侧音乐人的开工，灿烂的笑容便是让楚信然也无声的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的少女便是向往着这样的舞台，那第一首单曲CD，虽然是儿童向的卡通歌曲，但却完全能感受到她想要努力唱好的心境。
而如今，灰姑娘已经完全成熟了，他至今未曾放弃过对舞台的向往，但一直以来的冷淡都是将那份向往寄托到了少女身上。
“就像一直都无法消除的魔法，用真功夫 超越奇迹……我相信——”
“拜托了，辛德瑞拉……”以不同的语调复述着那句话，与歌词完全重合，「机器人」遥望着远处的小女孩，“永恒的南瓜车与水晶鞋已经备好，没人能破坏你的舞会。”
就像对应着他的话语，场馆内的歌声飘荡着：“梦想就是梦想没有终结，一定会实现 向那星星许下的愿望寻找吧！My Only Star，虽然还很渺小，但已经开始发光 为了那闪亮的日子——”
舞台上的少女在音乐的过场中摇晃着小幅的舞姿，台下的两位听众微笑着，一位始终以独立于狂热氛围的缓慢晃动荧光棒支持着心中另一种层面的音乐，一位始终以更夸张的速度舞动着荧光棒，这两人一开始都让身侧的粉丝相当不满，能近距离观赏到偶像的前列座位只有富裕又厨力高深的粉丝才能拥有，这样的团体自然无法容忍这俩不合群的家伙如此打乱节奏。
但在冲突出现之前，便有非常规的力量将其消弭于无形，反常的一幕几乎蒙蔽了所有人的感官。
“你可真会挑人啊犹大……”狂热挥舞着荧光棒的瘦削青年笑道，“这样青春活力还歌颂梦想的美少女可不多见。”
“你起心思了？”一旁的魁梧男人沉稳的问道。
事实上，不只是荧光棒的挥舞频率，这两人从外形到气质甚至是年龄本身都有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地方，此刻他们也正无视着火热的氛围进行着对话。
“如果她没被这次的圣仪给吓坏的话，我倒是很想试试哦，不过她若是真被圣仪给吓坏的话，梦想破灭的瞬间应该也会绽放出更新颖的美感吧——”
像是已经畅想到那一幕，青年那帅气英俊的面孔上浮出一抹赤子般的微笑。
“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得行动成功才行……”魁梧男人从厚实的衣装下摸出了手机，打开一个app看着上面全红的光点，拨弄了几条数据又收了回去，“派去控制后台工作人员的人手全军覆没，动手的是哥伦比亚特警队，如我们所预料到的那样，守秘人果然借助了世俗的力量。”
“不止特警队吧，黑钢国际的人已经绕过两边的走廊好几次了……”青年咧了咧嘴，“真是的，不知守秘人有没有跟他们说过我们要举办仪式的话，根本不需要动用那些人手，我们俩在就够了。”
“他不可能说，那会动摇俗物的理念与生存基础……”变化的舞台背景与灯光映亮了男人的脸，可男人的眼中却没有映出少女的身姿，“虽然不知他会以何种理由干涉，但他此刻一定在哪盯着我们吧，真是好奇啊，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插手，以前的他可不会顾及无关者的感受与情况，这次迟迟不肯动手又是怎样的理由？”
“说不定是在听歌呢，唱的还挺不错的，虽然听不懂……”青年继续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老是琢磨那家伙你可别真的gay起来了啊，你就是老这么变态才会被大家嫌弃。”
“我只是对一切未知都很在意而已……”男人象征性的辩解道，“而且这也事关这次能不能成。”
“反正成与不成，主任务都完成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们身上，乌萨斯和谢拉格可以好好潜伏，无所谓啦……”
青年终于停止了挥舞，像是酸乏了一样甩了甩，回头张望着，“你说守秘人如果监视我们的话，会在什么地方？监控室吗？”
“不会，以我们在那些人眼里的危险程度以及他自己的本事，应该会找个高处肉眼监视吧，二楼的悬空道和三楼的支架是他的首选。”
青年闻言，回头抬手在额前望着那完全漆黑的方向：“好像都有人欸，稍微能望到点轮廓。”
“那他就还有别的帮手了，也或者是特警队有什么不惧高处坠落的特殊人员。”
舞台上的一曲结束，紧接着是少女口中的星间飞行，大有衔接上一曲的歌词之意，倾诉梦想与喜爱的主题对这个心情波动极少的男人并无如何感触。
但他手中荧光棒的挥舞频率却是一如始终的稳定，正如他的性格一般。
“差不多该通知埃德加增派人手了，我们可以容忍那个男人拒绝来到现场，但不能容忍他继续拖下去，现在动身还能撑在第五首歌出场之前，圣仪选定的时间不容更改。”

NO.139:大家就都指望我丢人了。
（道具就给我返了2w4的龙门币，这汇率有问题•jpg……）
场馆的监控室内格外的肃冷，或许是因为撂倒过一次的耻辱，也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家伙接管了领头者的职务并理所当然的发号施令，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能让这里维系着长久的低气压。
在计算机与摄像头的帮助下，接管了这里的特警队队长正收取着所有抵达的消息：
“A1队就位。”
“B1队就位。”
“C1队就位。”
“与黑钢国际的干员出现争端，已解除，黑钢干员芙兰卡代队伍向我们申请合作。”
“同意……”队长望着那对应屏幕下的交涉，拿起对讲机，“干扰因素太多，可以适当做些迂回。”
“已逮捕十七名邪教徒与八名德克萨斯家族成员，未发现邪教徒首领。”
“明白，这边会尽快查清每一张购票身份和相关人员，继续巡逻……”队长继续说，看了眼二楼空落落的监视镜头，“有看到楚处长吗？”
“没有，但总觉得会场里还有别的什么人盯着我们。”
“他能避开摄像头，就证明敌人也有这份能力的可能，解除连射铳限制锁，H1做好随时上场的待命准备。”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萨弗拉队员眼神变了变：“队长……”
“嗯，怎么了？”队长放下些对讲机回头问。
“惹恼楚处长没问题吗？”棕色的蜥蜴脸上很难察觉表情的变化，能展现的只有不安的眼神。
H1小队的队名H，全称为Heavy firepower，重火力，队员都有配备榴弹铳与转轮铳，那种拉特兰教宗骑士级的配装是哥伦比亚与拉特兰友好合作的证明。
但这也意味着，一旦H1小队入场，这演唱会就开不下去了，就算上面没有做出这方面的限制，考虑舆论影响也会让整个队伍遭些麻烦，而且还有似乎很看重这场演唱会的楚信然……
“这里是哥伦比亚，不是龙门，也不是炎国，他也已经不是处长了……”队长轻声说着，看到副队长那丝毫不改的担忧目光又笑了笑，“说是如此，但也不用太在意，这只是对特殊状况的应对，即便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我们也要考虑更实际的可能不是么？”
“万一出现些意外让他处理不过来，我们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
“Tianchao，听到没，邓洛普那家伙也很不看好你呢。”
手机中显是同步出特警队队长维克多•邓洛普的声音，掐断之后才是女人懒散的声音。
一个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女人，面容姣好而又懒散，一头长发束成了马尾吊在身后，但比起这些，她头顶那黯淡的轮环更令人在意。
这样的她就倚在门口抱着一杆大铳，那是并不常见的款式，杵在地上都能长度及腰，过长的枪管尽头是锤头鲨一般的横向加装管，消音的同时确保稳定。
真正用于狙击类的新式长铳，每次动用都只能发射一发铳弹，因为曼彻斯特的改造缩减了换弹速度，无损那足以令人胸前穿出大洞的威力。
这一切都能证明她是个萨科塔人，并且是个相当特殊的萨科塔人。
“我可不记得告诉过你这个身份。”
随意的双手搭在栏杆上的楚信然本还安静自在的望着下方忙碌的人群，直至女人站到门口自顾自的打开手机放送完不知何处传来的话语后，才略微转头投来视线。
处理声音的转化器也没有关闭，开口还带着淡淡的电流音，但这话一出也同承认身份差不多了。
毕竟这个身份对这些人也不算是特意隐瞒。
“还是说我在哪里露了馅，穿了帮？”
“安德切尔说的哦。”萨科塔干员打了个哈欠，很果断就把消息来源抛了出来。
“原来如此，那么为什么他要告诉你呢？被遗弃者。”
这个乍一听好似轻蔑侮辱的称呼，却是女人自己选定的代号，Outcast，足以证明她对过往的执着。
“不要转移话题啊，快说说感想啊，不被人信任的感觉……”女人哈哈大笑着问，“我真是随手破一下发现的未知频道就能听到有人辱你。”
“所以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嘲笑？”
“不然呢？生活乐趣就那么点了……”女人转了转手中的铳管，“这可是教宗骑士都会为我喝彩的啊。”
“没什么感触……”楚信然淡淡道，“一直以来就有人盼着我出些差错，就在这个片场，哥伦比亚的特警队长，舞台偶像的经纪人，还有莱塔尼亚远道而来的首席编曲家，这些家伙都在指望我丢人。”
“你这人缘差的可真是超乎我的想象，难道除了博士就没人盼着你赢吗？”
“有啊，有好几个，不过这都跟你没关系吧，你一个人来听歌么？”
“当然不止，预备A6、特别E3小队组团，Whitesmith、logos、Scout都在，还带了Thumbtack和Potier，大家就突然都想追星了……小姑娘真活力对吧？”
“曼彻斯特和煌呢？最有活力的大姑娘怎么没来？”
“谁能把曼彻斯特拉出工作间，又能有什么理由把他拉出工作间？”
女人无奈的端起长铳搭在肩上，那一身居家风的长裙和针织衫同那玩意儿当真格格不入，“煌执行个人任务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联系都是一周一次的，谁知道她是被派到哪去了，想她了么？”
“我像是精神错乱的样子么？”面具中传出的声音冷淡至极，“只是觉得这种热闹她不凑太反常而已，不过既然来的是你们，那么我就交给你们一记理智追星的忠告。”
“好啊，我就是为了这个忠告来的……”女人点了点头，“五分钟前，有个号称是TianChao老师忠实粉丝的家伙推着我来找TIanChao要一句忠告，为此我特意黑了监控室来获取你的位置，才能刚好撞到那些话。”
Tianchao也点了点头，抬手指向舞台：“听歌，不能过于沉迷，狂热粉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就完了？”
“完了，就这样告诉他们吧，我还能剧透一点，接下来的几首歌，灯光变幻会非常快，总体风格会比较阴暗与迅速。”
“好吧。”女人转身离去，黯淡的碎翼在身后随步伐晃摆，很快便在视野的转角中消失。
不太熟悉的A6小队，还有人不齐的，除了曼彻斯特和煌都来了的E3小队，加了斯考特手下的图钉和普特尔应该是填补功能空缺，然后是斯特凡诺也来了……
斯特凡诺来了，凯尔希那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肯定不会让他涉险，应该也在场里……
专业人士的数量压倒性优势的前提下，不知道马太会怎么做，但犹大肯定会出动大量人手做炮灰吧，那个稳重的同时掩盖冷血的微笑主教会这么做的。
所以……
望了眼远方舞台上演唱到《僕らの戦場》的偶像少女，再抬起头来看向立于正上方数次朝下扑击的红，楚信然摸出手机拨出了拉普兰德的号码。
“喂！我正干活呢，有什么事？”
根据分配的计划应该杵在场馆地下停车场的狗子不耐的回答。
“你和伦道夫第一阶段的任务结束了，搞定这一波回到场馆准备迎接第二阶段。”
“哈？我的视线边缘还有新的家伙在进来啊！这能不管吗！”
“有特警队和黑钢国际的人马上要去你那了，交给他们处理就好，继续留在那你和伦道夫会被一起处理，伦道夫好歹没有明显的罪证，你呢？”
“啧！你确定这就第二阶段了？上来能有架打吗？下面的杂鱼就已经能让我头昏脑涨了，上面的家伙岂不是更不干脆，所谓的秘术一套一套的！”
飒！锵！
说完就听风声与金属碰撞声撞在一起，还有拉普兰德的低喝声。
“你和他必须上来了，德克萨斯家族很快就会来人直接涌入场馆，不会进入地下停车场的，还有你的任务变更了，协助德克萨斯保护空。”
“啥？？德克萨斯？！哪个德克萨斯你给我说清楚！！”
刃雾刷出咆哮的银狼，骤然的爆发立刻挣脱了以少敌多的劣势，却只是为了扳出对话的闲暇。
远处持铳握杖的深海猎人还在铳弹与箭矢覆盖下看似狼狈的左翻又闪，借着停车场的车辆做掩体，看起来倒是犯不着担心。
电影中所谓车坏爆炸的必然桥段，在现实是却是极难出现的刻意状况。
要爆炸也是先燃会儿火。
将拉普兰德的剧烈反应理解为「因为德克萨斯家族本身作为敌人却被自己雇佣了成员」的震惊，楚信然倒也没觉得问题，简单解释了一句：“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小姐，代号便是德克萨斯，虽然也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一员但没有参与此次行动也和撒旦教团无关，可以信任，怎么？你有不愿意联手的心理障碍吗？”
他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她完全无关，但考虑到她是德克萨斯家族成员的缘故，面对与同族交战的局面极大可能发挥不稳定，所以需要你去协助合作……
有必要的话接替她的位置，虽然我不觉得她会心慈手软。”
想起白额雁摸出的身份和惯常习惯资料总结以及附赠的相关资料，楚信然便不得不盛赞莱茵黄金的情报能力，其全面到让他能够完全知悉这个看似深不见底，实则简单直白的鲁珀少女是个怎样的人。
“你让我先见到那家伙我才能回答！”
拉普兰德说罢挂断了电话，冲着远处的男人喊道：“伦道夫！我要上楼了！这里交给你了！”
“WTF？！这么多你交给我？！”
一贯沉稳的伦道夫被这突然过量的敌人分配给憋的爆了粗口。
“会有人帮忙的！你没犯过法，没问题！”

NO.140:情报真的很重要。
“あの日 語り合ったこと，いつも 笑い合えたこと——”
企鹅物流的信使正在听歌。
这并不奇怪，毕竟这里就是演唱会场馆，live场会的现场。
除非人在睡觉或是自带耳机才会听不见这被专业设备扩化的歌声。
不过遗憾的是，虽然有掌握一定的外语知识，但东国语显然不在那份范围里，那充作背景点缀的屏幕也不会给亮出维多利亚语的翻译，于是她能理解的只有曲调与那份投入的深情。
但这也就够了，毕竟她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歌来的，作为机密武装押运的信使，其货物便是台上的那位歌手。
在指定的时间抵达之前，以自己喜好的方式守护「货物」的安全也是客户给出的提案。
虽然条件很自由，但她也没借此来点非常规手段的意思，就只是躲在幕布后方的角落处，那里是她所调查过的，灯光完全不会照到的边角，再加上她那黑灰色的鲁珀毛色和黑色的服装，蹲在那本身就是天然的伪装，别说歌手，甚至连一旁的乐队人员自己都察觉不到。
看来她和她的伴奏团队都只是常规的偶像团体，对注视都很迟钝。
不过歌不错。
虽然听不懂唱的什么，但有些外语歌就是一听就觉得好听和喜欢。
这时候反而犯不着去深究歌词，毕竟有时候，喜爱的旋律下是歌词怪异或是生草也是有的。
语言不通的外语歌，多是混沌未知的宝藏。
不过既然是宝藏，那么遭人觊觎也是无比合理的，扫视着那黑压压一片中整齐的橙色荧光棒，德克萨斯很明白自己要从那种环境下辨识出心怀不轨的人是不现实的。
毕竟早在比赛开始前，出于某种无关紧要的谨慎心态，她也试着买过一支，证明了那些官营的小东西也就是在调色上花了些小功夫，能通过按钮自由调试莹绿和金橙两种色彩。
除此之外并无什么可能的威胁，连内部的化学试剂本身也不易燃，也谈不上腐蚀性。
真正意义上的荧光棒，连作为光源都不太够格，在昏暗中挥舞也只能充作丁点的点缀，映出那些并不清晰的脸。
每一张都仿佛写着可疑，但又每一张都看不真切，这种状况下也不免有些紧张，握着鞘中细刃的手心微微渗出些汗液，只是仍旧半蹲在那，随时准备起身冲出。
不过这样的话就与安排有些冲突了，所谓的等待本身就是为了演唱会的顺利进行，眼下这曲子的灯光虽然不算明亮但也左右斜向着扫来扫去，就算穿着一生黑冲出去也不免惊扰那少女以及台下的观众。
也正是她这么想的时候，灯光突然顿了顿，五颜六色统一转为漆黑，继而亮起的，是阴暗的色调，同时上场的还有四位一身黑衣的伴舞！
这令她怔了怔，望向那看起来并不奇怪的，正在向粉丝们高呼下一首歌名的少女：“大家，这一首开始，风格就要变换了哦！那么——”
风格怪诞的伴奏声霎时响起，四位衣着独特的黑衣舞者踏步上前的同时，少女呼喊着歌名：“夏に去りし君を想フ！”
实际抓的正是伴奏的结束，唤出歌名的下一刻便接上了第一句歌词：“雨の季节が过ぎ澄み渡る空を——”
——
也正是这一句仍然听不懂的东国语出口，德克萨斯已然瞥见了远处那观众席边缘亮起的银光！
顾不得那么多了，「货物」安危更重要！
德克萨斯奋然冲出，拔刀，刀刃在源石技艺的引动下散发着橙色的光芒，这一动也让观众们发出一声惊呼，更令少女自己唱出的歌词略有些失常。
但在下一刻，所有伴舞手中都抽出了长刀状的橙色荧光棒，在舞动中挥动，这又让观众们了然，哪怕那为首者手中的「荧光棒」比周遭更细更长，且弹射出火花也并不在意，反而爆发出应援的高呼！
新花样欸！
在座的各位都还有关注些同类的偶像——也就是其他东国风乃至本身就是东国人的偶像live，也没见过这样的伴舞形式，新奇感与兴奋感一起涌出，完全没考虑过意外的可能性。
开玩笑！连颜色都是空的应援色！能有什么问题吗！
而与此同时的后台，被警卫拦住的宇靖雪正在厉声喝问：“怎么回事！这不是既定安排吧！彩排的时候可没有那种东西，那个突然冒出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
“别在后台大呼小叫，舞台即战场，从容不迫是将军应有的气度。”
“少跟我跩这些无厘头的比喻！”
宇靖雪怒然回头，瞪着那戴着头盔踏入后台的家伙：“那是你的人吗！”
“不然还会有谁能那样保护空呢？你该不会天真的以为能将问题都挡在场馆外吧？我可是记得你最不信任我。”
“那些人突然摸出的荧光棒也是你的命令？”宇靖雪稍微冷静了些。
“一小时前给出的命令……”后台人员们都认识的Tianchao先生从斗篷下伸出手来，覆盖着战术手套的双手进行着沉闷的鼓掌，“感谢各位都是专业的舞者，就算临时的加戏也能做得很巧妙。”
“你哪来的这份权限？”
“公司给的，就在昨晚早上我将紧急预案朝上递了之后，我的权限短暂的提升到了与导演平行的位置，既能给各阶段的人员下达些让live更出色的命令，也能对节目表做出更合适的调整。”
他踏步上前，看似要逼近经纪人小姐，令众人以为要出些争端，犹豫着该不该说话时，他又明显与其错身而过，那是走向幕布。
“等等！你要上台吗！你调整的是节目顺序么！”
“先等待……”他回过头来，食指竖在头盔的下三角口部呼吸板前，示意噤声，“情况随时都在变化，我并非是能精准算出对方数十步外的智者，庸人的方式就是以最及时现场补救达成胜利。”
“先听一听歌吧。”
“对失去的恐惧与不曾消逝的心情，简直像是刺猬那进退两难的窘境——”
Tianchao轻声哼唱应和着外面的歌声，手指宛若指挥家般挥舞迎合曲调，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段旋律，可以接另一首歌，而同样类似的旋律，后面还有一节。
他确信，毕竟这调子是他敲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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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的大门紧闭，可就算如此，也有着无数衣着各异的鲁珀人在外各自下车，并迎来另一批穿着长袍的同伴汇合。
于是大家也都套上了长袍，兜帽套上之前的双眼，都是一致的狂热与虔诚。
上百位的数量不只是德克萨斯家族，还有着其他与海神教团有所交集的不同组织与家族挑选出来的精英，既要虔信，还要有足够的实力。
只是这样的人群里，德克萨斯家族的人占了大半，那再明显不过的家族毛色便是证明。
数十辆载具有序的排满了分馆外的街道两侧，以这样的方式充作最后的遮羞布，好似做完这一趟大家就都能正常撤离一样。
“这帮家伙还指望着全身而退吗？”
停靠的位置距离甚远，与其他的载具显得格格不入的黑色跑车内响起常人难以察觉的奚落声，唯一能听到这句话的男人只是望着那些人翻出工具和武器，从十数个不同的地点要进行物理入侵的邪教暴徒们，手指拈下嘴里的雪茄，呼出一大口的浊气。
朝着窗外……
邪教暴徒们的身影在烟雾中迷蒙，瞳中蕴含的情感始终未变，男人只是叹了口气，按下了合上车窗的按钮，接着按下了打开天窗的按钮。
“都是要死的，一群委身于怪物的废物，还指望怪物将他们当做同类……”男人冷冷的笑了笑，“怪物们自己都要互相倾轧。”
“可就算是这样，多愁善感的埃德加还是来看他们啦，拖累你的就是这软弱的内心吧。”
“软弱么？或许吧……”男人呼出一口气，在烟灰缸上掸了掸，“就算是死有余辜的废物，也毕竟是家族的成员，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我的长辈，有些人是我的晚辈，如今因为那两个怪物的一个命令就去找死……太蠢了。”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多余的吧，为什么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因为那句话，我对你的评分降低了哦。”
“一点侥幸心理罢了，我拉不回他们，但至少他们只要有一人意动，我把他腿打断也能让他留下……”
男人摇了摇头，松开手握住了方向盘，“现在我能打断只有那两个怪物的腿了，还有你这烦人的女人。”
“你有这个实力么？今天之后德克萨斯家族就要衰落了吧，层出不穷的麻烦还会找上门哦，不如你现在就开着车冲进去，撞死那俩主教怎样？我敢肯定那俩人绝对在场馆里。”
男人不搭理那声音了，松开离合踏下油门，冷着一张脸远去，在这辆跑车驶到转口转弯的那一刻。大街上都能听到的铳声接连不断。
血液、内脏与残肢一起飞扬，双手都被金属拷在一起的伦道夫呆呆的望着哥伦比亚特警队制造的人间地狱，在轮转连射铳面前，那些信徒和犯罪者们毫无反抗之力，没有任何秘术或是源石技艺挡得住连射铳与榴弹铳结合而出的死亡洪流。
偶尔有少数还未心智破碎，侥幸踏着同伴们的尸体冲入更内部的场馆时也将迎来黑钢国际干员的清扫以及路过的热心企业员工小队招待。
唯有突破这层层防线的天命之人，能够真正抵达场馆内部。
这群天命者之中，鲁珀族还会迎来特殊对待——猎狼人从上方天降，携着死亡而来。
而并非鲁珀族的黑帮、组织、邪教徒们，则将遭到银发鲁珀的袭击，袭击中回望舞台上那柄随性发挥起舞的，手持细长「橙棒」的身影，那鲁珀还会发出几声乐不可支的坏笑声，就像抓到了把柄一样的欢喜。
就像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说的那样，这些人都是要死的。
他们的死甚至无足轻重，两位主教并不在乎这些精英教众的牺牲，只是要用他们提升这场馆内外的血气与负面情绪的集结。
真正的仪式者，当然不是那些羔羊们，而是两位牧羊人。
这也是族长虽然叹息这些人都是炮灰的同时，却也完全不打算进去趁机袭击那两位主教的原因。
他可不觉得此刻会是为族人复仇的好时机。
武器再怎么好用，也比不过高阶的咒术邪异可怖，一个深海猎人又怎么对付得来那种东西，加上一个自己也不行。
不过若是知道自己的侄女也在里面的话，或许他会回头吧。
但这种假设，本身就没有意义。

NO.141:LOSER
（新卡池该来了，演唱会也该到高潮和尾声了，虽然拖得长，但大概最大的问题是更新慢吧，可惜笔者最近的状态确实加更不出来……）
分馆三重，分为外壁、外馆与内馆，平时放置各式艺术展品的外馆因为此次的演唱会而封闭，并在举办前的一天紧急撤走了所有展品，如今便成了血肉的地狱。
铳声与刀剑交击声混杂着刺耳的惨叫与狂热的呼声，接连不断的谱出一首地狱的乐章。
但这一切，都被厚重的防音壁给阻拦，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自建成以来便接手各式音乐形式演奏的业务，其建筑本身的初衷就是绝对完美的音乐空间，区分内外场馆的墙壁对隔音的追求自是苛刻无比，也正是考虑到这一因素。
最后防线才会被设置在这里。
也因为这最后的防线，场馆内部的所有人员此刻正处于一种「监禁」状态下。
若是有哪位听众因为哪些突发事件准备离场，便会发觉大门已经封闭了吧，可别说注意到这一点了，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想法冒出时便会被各式的理由拖住。
其中最多的，便是对空小姐的留恋。
毕竟这里的大部分听众，本就是冲着她的歌与人而来。
但这当然又是不正常的，少女的歌声再如何悦耳，再如何深情，能让人连处理急事的想法都放下便已经属于童话或歌谣中的异类了，其最为突出的形象被唤做塞壬，也便是MSR公司命名所借用的典故。
可这并非意味着公司旗下的艺人都是诱发灾厄的海妖，那被换做Sora的少女也还不该有这份本事。
促使这一幕发生的，是坐在第三列的那位听众。
他那荧光棒的打call节奏始终与旁人不在一个频道，又完全无人纠正，倒不如说谁都没察觉这份出错，大家的视线无一落在他的身上，就像他与身后那位所在的座位都是空座一般。
海神教团、撒旦教团的十四位主教之一，告密者犹大，最善把握人心，总是有着一脸温厚笑容的主教，打从一开始就布下了笼罩全场的陷阱。
要让猎物一无所知，要让所有的羔羊都沉溺于更美好的图景，这样才能达成仪式的完美。
对一切毫不知情，沉溺于积极情绪的亢奋观众。
在整个场馆外围弥漫的血气与死亡……
更多，还需要更多，将更多的骨与血投入，将更多地虔诚与绝望投入，需要更多的愤怒与仇恨做调剂，调和出绝佳的我主热爱的食粮。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差了些什么，心头的愉快与满足并不充分，是因为什么呢？
他回过头，回过头看向身后一层接一层越来越高的座椅上的观众们，大家都在挥舞着荧光棒，可也有那么完全的黑暗，那些是听众离席后留下的空缺，空缺之中，有个孤零零的荧光棒在晃动着，频率同样没能跟上身旁的人们。
他看向那与身后观众几句话调换了座位的同僚，那位轻浮的同僚也同样回头看了眼他之前看的位置。
于是开口道：“他们开始行动了，还是说鱼死网破？宗教疯子就是宗教疯子，完全不管不顾的朝着我们的武器上冲。”
语气急切，一脸焦急，惟妙惟肖的模仿出这番话语的主人此刻的表情，连同那正在持剑与人对决的说话停顿都给一同重现。
继而又一转冷漠的声音道：“生死不论，拦住就好，以保全自己为第一优先，大家可是来听歌的，不是来杀人也不是来当烈士，帮到一定地步就行了，这现场还有一类未知的势力，交给这场馆本身的安保就好。”
演完这番独角戏的俊美青年看向男人：“他是这么说的。”
“有什么想法？”
“未知的势力，是指我们还是说守秘人还有一层保险……”犹大轻声说着，“真有趣啊，这个舞台，守秘人与博士还有我们两位主教同在，分明都这样了，我还是觉得缺了什么。”
“因为斯特凡诺没有真正参与吧，他还和我们坐在台上，而你那心心念念的守秘人，也到现在都还没真正上场，也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能有什么顾忌，或许该考虑那份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了，他在维护这场演唱会的顺利举行吗？还是说一改常态的开始顾及普通人的看法了……”
犹大说着，嘴角微微勾起，“不论是哪种，我或许可以放出他来试探一下。”
知道犹大空中的「他」是谁的马太，只是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早让你赶紧用掉，现在才用也太晚了。”
“不算晚，这就是最适合的时机……”犹大拨通了手机，在嘈杂的欢呼声中笑着说，“上吧，去朝着舞台上的女孩出手，逼出你憎恨的那个男人。”
挂断的手机屏幕，备注便是那淡出视野很久的维多利亚语；
——Dragon Slayer；
“对了，斯特凡诺还有一句吧，为什么不侧写完？”犹大问，他分明瞧见了那被荧光棒照亮的些微光亮里，兜帽盖头的男人手中还持了一会儿手机。
“不过我很好奇眼下舞台上的那位爱抖露是怎样的心态。”马太板着脸说。
然后表情又松散轻佻起来：“这种无关紧要的话，我可是懒得复述的——”
“这种问题的话，我倒是能回答他……”犹大回过头来，微笑着望着舞台上的少女，那与周围人一般不设防的内心，其情绪如此的肉眼可辨，“作为不曾遭遇过凶险之地的小女孩而言，可真是勇敢又危险啊——”
.
心跳得很快，毫无疑问跳的很快。
“对失去的恐惧与不曾消逝的心情——”
就算低下的观众们毫不知情。
“简直像是刺猬那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也明白那前方的女性是保护了她，她刚迎来一次只在电影与新闻中才会见到的铳击事件。
很害怕，但害怕却没有让歌唱停下。
莫名的兴奋，以不知理由的原因兴奋。
是因为身处战场了吗？是因为好似成为了Tianchao老师口中故事主人公一般的待遇了吗？
还是说因为在死亡前擦肩的病态感呢？亦或是前方那位女性简洁沉默又帅气的保护动作呢？
“再见了……”
完全不知道，也无法理解，脑中根本无法思考那么多，只是本能的唱着那早已熟悉到机械记忆的歌词，本就看似欢快实则死气的语调因此刻的状态而更加适配，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也不知道前方的保护者是否游刃有余，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能退，因为此刻的退步便是所有人前功尽弃的证明。
“∮朱红的季节已经过去 澄澈的天空∮-带来了凛冽的寒风。”
舞台即战场，从容不迫是将军应有的气度！
因为这份战场上只有自己，全无接替者。
铭记着那份话语继续歌唱着，便听一声锵声在近处响起，空心头一惊，见到那位女性的身影骤然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撞到近前，她持着话筒继续于歌唱中避过，那一刻心头猝不及防的紧张如擂鼓。
莫名的，都觉得自己的歌声变得有些陌生，不是变音，也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加上了什么……
“那少女还天赋觉醒了？”台下的马太愣了愣，哪怕没有犹大那样对心灵的敏感，他也能察觉到那一丝微弱的，对自己的影响。
“我用她的歌声做工具，也间接影响到她了吧，不过也只是不值一提的进步，止于源石技艺的层次……”
犹大轻声说，“而且那家伙再不出现的话，那鲁珀少女的强撑也没用了。”
哪怕舞台的灯光晦暗又急速的变化，谁也能看出那阴影轮廓的「领舞」身形是毋庸置疑的鲁珀。
但也没人太惊讶，毕竟空小姐自己也是「鲁珀」嘛，这年头鲁珀偶像是有加成。
“屠龙者，继续。”
他的声音在更为健壮的鲁珀男人心头响起，也令那满心只有撕裂欲望的高返祖男人杀意更甚，对着那其实有过数面之缘的同族少女挥动她绝对防之不下的利爪，却又腰间一疼，灯光变幻中一抹银色闪过，听众席爆出又一轮的高呼，大家又见到一位鲁珀在舞台上一闪而过，领舞与那鲁珀一同退却，空小姐在退步歌唱：
“寂寞而几欲冻僵的时候曾经相伴，是啊就和你一样——”
“拉普兰德？！”
被一把抱过揽在腋下冲到幕布后的德克萨斯，这才通过后幕的灯光瞧见那突然蹿出把站立不稳的自己带走的家伙是谁，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压低声音惊呼道，但又立刻急道：“松手！那家伙还在舞台上！别添乱放我回去！”
“你在这种时候还不如那家伙相信我呢——”
拉普兰德叹了口气，并不放手：“你的雇主要亲自上咯，你先和我，和大家一起看着吧。”
大家？
德克萨斯愣了愣，环顾四周才发现这里有好多人都看着自己。
是了，这里是后台。
而与此同时，失去保护者的空正理所当然的后退着，虽然其他的伴舞并未退后，但她也非常清楚保护她的人至始至终就只有那位帅气干练的女性而已，可此刻她却被另一个人带走了，自己又变成了一人的境地。
似乎再不退就是死了，可她仍旧执着的歌唱着，一步步后退眼前已经迎来可以看清的狰狞轮廓。
伴舞们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动作齐齐的一顿。
“第二次的夏天逐渐逼近，这样下去就只能重蹈覆辙了吧——”
唱着或许可能是最后一句的歌词，空终于体会到了……生死间的徘徊，根本没有兴奋，只有恐惧。
然后被从天而降的身影挡住了视线，继而是熟悉的声音，掩盖了沉闷的撞击声。
“四处彷徨后终于到达 这里总该是乐园了吧 可事到如今已经不敢确定——”
老师！！
她张开了嘴，却因为恐惧的残留而喊不出来，便被四位伴舞交错环绕，其中两名还推了她一把。
踉跄之中，被投影幕布身后探出的双臂接过。
那是宇姐的怀抱，背景音仍是那带着些许沙哑的电子音调。
“历经四分之一个世纪总算得出结果 面色惨白的superstar 饿着肚子等待着！”
那极短的停顿里，舞台上的灯光极速变幻，歌手乃至歌曲都突然切换的惊变让所有听众们都愣了愣，望着那舞台上舞出怪异动作中带着一瞬火星的声音，豁然全员起身！
欢呼如潮！
荧光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金橙转化为莹绿，这是立刻听出了这属于谁的声音而惊喜的粉丝们立刻联想到这荧光棒的可切换色彩是为何而准备的急智反应！
是串烧！
《夏に去りし君を想フ》与某首未知新歌的串烧！无缝衔接的语调只有无比熟悉前者的他才想的出来！
他竟然登台了！
“我是个loser 所以就算 虚张声势也无所谓吧！”
“再一次再一次前行吧 我们的声音——”
灯光聚焦于那身影，演唱会尾声才会亮相的神秘嘉宾，给所有人来了个惊喜。

NO.142:在天亮之前磕绊着前进吧。
（新人来岛，空也顺便满潜了……这种时候玄学的存在感未免太高了些。）
Tianchao，一位集编曲、作词、演唱为一体的全能型人物，其最初的记录，是从86年在塞壬唱片-MSR网站发出第一曲是一首生涩的纯音乐，之后接连三个月的高产不断突然戛然而止，两个月后他终于有了动静，是以署名的形式。
Sora作为偶像出道的第一首单曲CD，《拜托了，灰姑娘》，其Staff名单中，TianChao之名赫然在列，让那时为数不多却又被其吸引的粉丝迅速的发觉，并将关于两者关系的疑惑发布在了网站的讨论区页面。
可那时不论是Tianchao还是Sora的粉丝都太少了，一次合作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这样的讨论帖也很快被淹没在关于其他明星那浩如烟海的相关贴中无人问津，直至双方已经有了多次合作，并且已经崭露头角的87年被旧事重提。
可这并不算结束，半年后，也就是87年的四月，他以高产又乐曲风格愈发诡异和层出不穷的差评中，被多方质疑其才能本身，同时也多是认为TianChao的生活状态恐怕相当堪忧的不看好声中又沉寂了一个多月。
再次复出的一首歌，是一首炎国歌，评价并不高，但之后逐渐恢复的活力乐风以及Sora在公众场合的采访下说出的Tianchao老师的状况已经好转的话语中，大家才算相信他回复了往日的状态，八卦也就再次有了热度。
而在那时，不论是早已与他人合作过的Tianchao，还是作曲人早已不再只是Tianchao的Sora都像是已然不再扶持的模样了，可只要稍一注意Tianchao的网络动向和Sora在被几次歌迷采访中直接指明对方的鼓劲加油声，便仍能察觉到两人合作从未断过的证明。
但显然，既然是在走东国路线的少女偶像，便是不该同另一位男性有所密切关联的，粉丝们不会愿意，业界也没有先例。
于是在一次Tianchao老师的网络周年会上，粉丝终于有人踏出了这一步直言询问其关系。
被不假思索的给了个明确的答案：Sora就像个很有活力的妹妹一样。
兄妹的话，似乎就能理解了。
也就是兄妹的话，大概能说动他打破七年来只亮相不登台的陈规吧……
虽然已然带着头套，但每次造型不一却一直神秘帅气的头套也是TianChao老师的标志啊！
难道他终于打算正式出台了吗？
种种疑问，如今的粉丝们其实是没空思索的，因为当那陌生的歌曲响起的刹那，当他那怪异中又无比衬合歌曲的舞蹈展现的同时，大家就只剩下更加疯狂的呼声！
“你是不是加料了，他们看起来比我们更像狂信教徒哦。”
马太有些茫然的望着四周，之前他的荧光棒挥舞速度一直快过周围人，现在已然被跟上的同步感顿时令他心生不爽。
“没有……”犹大也同样望着四周，那无边无际的混乱情感朝他的类型倒灌，令他同样脸色不太好的同时，又望向舞台上那分明是在于阴影之人对峙的身影，立刻反应过来的惊叹道，“原来我们漏算的是这个……”
“什么？”马太还皱眉望着周围，甚至没去看舞台本身。
“为什么他会迟迟不动手，是一改常态的开始顾及普通人的看法了吗？还是在维护演唱会的顺利进行呢？这个问题，原来是两个并不冲突的结合……”
男人说着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守秘人竟还有这等身份，我只当他是独来独往的孤僻人物，竟是没想到他站在了最显眼的地方，真不愧是你啊，不仅守卫着那么多的秘密，还总能给我下出莫名其妙的棋来。”
“那么……”犹大抬手入兜，摸出的不再是手机，而是一副小巧的对讲机，轻声说，“屠龙者，展现觉悟的时候到了。”
简短的话语，好似巫师念诵完魔咒那般，便有诡异的气息升腾而起，观众席最后最高处的凯尔希微微眯起了眼，借由一旁狰狞异形之物的赤色眼眸足以瞧见那弥漫整个场地的血雾，可观众们却是毫无所觉。
而在观众席中段，那既可以纵观整个舞台也不会距离过远的座位区间，周遭孤零零的听众同样眯起了眼睛，不须借助独特的视野，他能瞧见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蒸腾在盘旋，令他不禁抬手捂住口鼻，直到碰触光滑的玻璃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架着防护。
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体连站在那都会头晕目眩到昏迷吧，也只有这种时候，无比的羡慕他那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天赋。
“跳舞的傻瓜看着的傻瓜 我们是旁观这种情景笑着的傻瓜……”
“紧抱着的巨大自我意识 已被磨耗 像被消磨后残留下的酸涩葡萄——”
随性到伴舞们都难以跟上的动作，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是映衬曲风的低迷者的颓废脚步，在脚步中不住的前进又后退，在黑雾中的呼吸丝毫不乱的纵身歌唱，加塞在头盔里的微型话筒省去了手持的困扰，观众们也能看的分明那不断变换的灯光下的双手是一对与头盔色调一致的黑绿色手甲。
在大部分人眼中，这次的风格毋庸置疑是机器人了，而在知情者的眼中，那手甲可不是cosplay的道具啊。
“苍——七——”从喉咙深处发出的怨恨之音，踏破黑雾而行的高大狼人，绝非是能冠以屠龙者这样辉煌称呼的英雄，“你在羞辱我吗！”
咆哮声被歌声暗含的源石技艺罩在了沙哑的歌声中，那歌唱中踏着诡异舞步的男人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歌声不断的退后，然后待到被愤怒吞噬最后理智的狼人扑出的同时，一样冲出。
“抱着膝盖也不会发生什么 看吧 长长的刘海已遮住了前方……”
“不禁笑出了声突然间厌倦了 或许会蓦然之间消失不见如此轮回反复——”
火星在黑暗中再次迸发，狰狞巨大的利爪与手甲交织，自莱茵黄金委托渠道取得的武器，作为拳甲之自是有着剑刃都无法企及的坚固优势，在TianChao那在维多利亚市井、地下拳赛、炎国御史台武堂、炎都武馆、龙门无数交锋中一路打磨而出的自由搏击中绽出同样狰狞凶狠的气势。
交错而过的黑影在被换人的灯光师手中巧妙地掠过，展出好似即将晃倒在地的Tianchao。
仍在黑暗中的巨狼舔舐着断裂的指甲与手腕处的擦伤，发出愈发如兽的低吼：“有两下子，但还没完！”
“愛されたいならそう言おうぜ 思ってるだけじゃ伝わらないね”回应他的仍是他听不懂的东国歌词，想要被爱的话就那样说出来吧 光是想的话是传递不了的。
可就像他听不懂东国语一样，若能懂得这样的道理，他也不至于走到如此非人的地步。
他迎面冲锋，灯光一转，所有的伴舞朝着两边分离，原地站起的Tianchao弯腰，便有弓弦旋紧般的低沉声响起，踏步的速度，顿时超越了灯光。
“永恒的淑女也不予理睬 天国依然在遥远的另一端——”
贴身，利爪与铁爪交错，轰鸣迸发的下一刻有液体飞溅，一击即退的青年毫不恋战，透过黑暗望见对方的竖瞳内只有至始至终的无悲无喜：“啊 已经明白了 摔了个大跟头的我，是一只败犬……”
巧合到能嗅到一丝命运的气息，青年望着巨狼的重新起身，手中沾上的血在大衣式斗篷的内侧涂抹。
“侧耳倾听不要错过 远方正在响彻的声音 调整好呼吸……”
调整好呼吸。
“有朝一日你或许会遇到 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堇青石 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让它溜走——”
铭记自己还能记住的事物。
“我是个loser 原本就是一无所有 所以不管变得怎样都没什么所谓吧……”
没什么区别，不过只是直觉与否。
从头运动到尾的Tianchao呼吸略显急促，顺应节奏的几句歌词低沉又迟缓的给出了喘息空间，而那巨狼也在自觉利用阴影的优势，完全四肢着地的拱背围绕着TIanchao爬行。
而Tianchao亦然舞步不停地注视着他，其不同的方向让下方的观众好似自己正被注视的兴奋感。
迎着最后一节的三段式鼓点，巨狼发出一声源石技艺再难压抑的狼嚎，黑暗中亮起一对背对观众席的血色之光，而Tianchao亦然猛然拉高了声音：“我是个loser 所以就算虚张声势也无所谓吧！”
这一次，不再有金属碰撞的鸣叫声迸发，但却有再次的，液体溅起的声音被歌声一并所覆盖，四位伴舞大着胆子冲向了前方，在灯光打来之时跳着强人所难的舞蹈。
“再一次 再一次 前行吧 我们的声音，我是个loser 很久以前就已经听到那不知何时被深藏于口袋之中的声音”
他亦然同样一跃而起，跨越那倒下的身影，转身一脚踹在上面连同蔓延的冰块一起踹开的同时回身，只是不再那样流畅自然。
不过没关系，不自然的趔趄是在阴影中，当他踏入灯光中的那一刻动作仍是完美的，在后面走出套上黑衣的人群迅速上来搬走那已经模样畸变的高大狼人时迎来了这一曲的尾声：
“在这试着再跳一次舞吧 能听见的话就大喊着前进吧……”
在身心俱疲的伴舞伴奏中进行的是第一阶段的结束。
“在天亮之前磕绊着前进吧——”
磕绊的未来是可预见的，因为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
盖因此刻，坐在近前的那两位与他对视着。
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哪怕一首歌的时间残缺不全，也足够两位主教大人重新调整好情绪。
屠龙者本就是会被用掉的……loser。

NO.143:欢迎来到科技最进步的时刻
（本章出场BGM：《2XXX》，歌手：HelloSleepwalkers。
顺便，昨天才刷够票，解锁分析了一遍活动剧情，刚写月见夜这帮预备A6人没几天就冒出故事集可还行，好在没什么冲突，算是进一步提供些细节情报，凭着这点还不错，也就不去太追究文案遣词造句的微妙了。）
“老师……赢了？”
透过被两侧幕布与大荧幕间的缝隙，两位鲁珀和一位假鲁珀将这一战从头看到尾，相较于德克萨斯的惊愕，空的震撼反倒更能让拉普兰德得到更直接的乐趣。
情报上更为直截了当的优越感非常能迎合她的恶趣味。
“看来这位偶像小姐还不太清楚你老师的能力哦——”
拉普兰德轻笑着，回顾其他人的模样更是愉快。
还以为这些后台人员都是彻头彻尾的知情者，如今看来只是知道有袭击和大概的应对方式，并不知道苍七这份能力啊……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
拉普兰德想起了几天前自己第一次知道苍七有这重身份时，也是差不多的惊愕。
不过区别只是她虽然知道了苍七这身份，但因为并非圈内人的缘故，不太清楚TianChao这名字意味着什么，大概理解就是「苍七还是个搞音乐的，搞得还不错」。
而如今，与其感叹其音乐上的成就，不如感慨他竟然能有这么热烈的拥护声。
好像这音乐搞的，不只是「不错」的水准？
“那个……两位鲁珀姐姐……”因为拉普兰德的调笑而回过头来，空看向这两位陌生人，其中那位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女性终于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竟是个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充其量也就是大个一两岁的姐姐，“老师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那个青年，分明那么早就认识了他，分明连粉丝都觉得两人亲密无间，可就算是闲聊到家常，老师也会直接以话题敏感给跳过，空也不是任性的大小姐，他都那样直白的说了，她也就不敢再提。
因而虽然知道老师有副职，但印象中也是个悠闲随意，还能够经常在个人空间更新风景照，新菜式体验感想的职业。
就因为他这种行为，不论是粉丝还是公司内部都有Tianchao其实是旅行博主的调侃说法，这还得亏他不怎么发美食照片，否则美食博主的称呼也少不了。
可这样的他怎么有这样的身手？拉普兰德是外行人，可同样有过舞蹈需要而上过漫长时间专业课的空，深知那样的剧烈运动还要维持演唱的流畅接续有多难，就算是看起来颇为随性。
但听众们也不全然是一无所知的外行，瞎晃的动作是根本过不了关的。
看似随性的舞蹈可以是天赋，也可以是事先练过甚至可以是偷偷练了很长时间，但这份体力和战斗力该怎么说？这根本不正常！
他平日到底在做什么？？
空此刻的心头满是问号，还有担忧，因为老师在经历了这样一轮后仍然在台上，丝毫没有换她的意思。
这倒不是因为风头被抢的不满，只是他这样接手自己的位置，还撑得住吗？
任谁注意到这一点都会担忧，连拉普兰德自己都有这样的顾虑，虽然知道苍七那家伙力气大到出奇会很能打，但他体力到底如何，还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不过这时候连自己都没自信的话可不行，得装得好像彼此很了解才能稳住这些人。
所以拉普兰德也只是挂着让人不舒服的轻佻微笑，勾起少女的下巴强迫她抬起不自信的脸来：“既然他没告诉你，那你就自己去问他吧，这种事我们可不能做。”
空还没说点什么，德克萨斯就已经拍开了拉普兰德的手：“别对保护目标动手动脚。”
还抬手按着拉普兰德的背率先鞠躬，朝着空：“原谅我同伴的无礼。”
再看向了一旁的宇靖雪。
“很抱歉最终还是让演唱会的发展出了差错，不过这样的发展仍在我与楚……”
刚想将合约中雇主用的本名念出的德克萨斯，被拉普兰德「不经意」的踩了一脚，得亏镶嵌在靴子上的金属不是在下方，而她也在吃痛中扭头瞥了眼拉普兰德，后者仍以鞠躬的模样面对着地面，带笑的嘴角开合，简单易懂的唇语。
“Tianchao先生的合约范畴里。”德克萨斯回头补完没说完的话。
“他预料到了？”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总让她想起族中的一些家伙，很难适应也不想适应，她便一把拉过了空的手，看似拉她过来说话。
实际上也是在拉她与两人扯开距离，因为她瞥见了空对那黑灰色的鲁珀少女很是在意的样子，不得不令她率先做出阻碍。
这个动作让拉普兰德的微笑变得玩味起来，德克萨斯倒是完全没注意的模样，只是点了点头说：“Plan B，考虑过被对方登陆舞台的可能性，就像现在他暂时替代空小姐的位置，还有的，请关注调整过的节目单。”
“节目单？”宇靖雪皱眉，立刻转身走向导演组那边，也不忘频频投来目光以注意空有没有和那俩危险分子走太近。
她的警觉是有必要的，因为在她走开时的三人也没干站着等，德克萨斯立刻就招呼道：
“空小姐……”
冷淡的语气像是在找茬。
“啊是！”面对那在舞台上于数次危机中救下自己的鲁珀姐姐，空被叫道的瞬间绷直了身体，似乎，稍微，有点……理解粉丝们的感受了？
不对！
我对粉丝才没有这么凶！空在心里狂摇头。
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德克萨斯，平静道：“想为Tianchao先生分担些压力的话，还请待会儿鼓起勇气吧。”
“什么？”空怔了怔，顿时清醒，那从前台传来的，老师对听众仍在进行的开场白也传入耳中，立刻问向德克萨斯，“您知道些什么吗？”
“那时指定的B计划，很简略，不清楚……”德克萨斯摇了摇头，“但我想，不管他体力有多好，都是需要喘息的吧。虽然不熟悉这位雇主，但他看起来不像是会仓促无脑应战的人。”
反倒是装神弄鬼的……想起那一日老板带她和伊斯同对方吃的晚饭，德克萨斯犹记得他那句话问出了自己从未考虑的问题。
.
两分钟前，投影幕的另一侧，站在第一次出现的，略显灼热的聚光灯下，皮肤表面降温用的板结冰块一一松脱，Tianchao在整齐的欢呼声中招手：“各位，下午好！大家，嗨起来了吗！”
带着偏爱升调的维多利亚语，颇具韵律感，是维多利亚移动城市格拉斯哥的地方特色。
“wow！！”
而观众们所回应的，自然是哥伦比亚式的高扬，不需要做出将话筒对齐的动作，便有整齐又洪亮的声音吼出记忆中过气MMORPG的名称，令Tianchao足够满意抬手，并拢的两指在额前一划：“其实啊，这次登台算是绝无仅有的特例，个中缘由略显复杂，但总而言之……本是作为结尾嘉宾出场的我在这时出场，又或者说，结尾嘉宾其实是我的揭露，对各位来说算得上惊喜吗！”
Yes的呼声有如巨大的浪潮，某种意义上也算证明了MSR公司的决策英明，在哥伦比亚的音乐舞台上，Tianchao的粉丝数量远超Sora的同时还更具冲击感，只是这样一来，演唱会的主角未免被盖过了太多风头，又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于是修改的曲目单中，下一首才会是一首需要合作的曲目。
“各位的喜悦我收到了，那么关于刚才那首歌曲，它的名字叫《Loser》，完整新曲会在不远的将来放出，请按照老规矩关注MSR音乐网，前一周都开放免费下载，然后接下来的这一首，便是为哥伦比亚的诸位粉丝所准备的——”
“Welcome to the cutting edge of technology……”
略显电音的质感平铺直叙的念出这句开场，搭配装束完美贯彻「机械」、「科技」、「发达」的质感。
已然提前收到过消息的乐队立刻奏响节奏紧凑的摇滚乐音。
而他再一次的重复了那句开场，一如既往机械式的平铺直叙，乃是任何哥伦比亚人都能听懂的维多利亚语：欢迎来到科技最进步的时刻；
从最上方的凯尔希，到中层的斯特凡诺，最后是下方的两位主教。
昏暗之中的视力其实并未优越到能真正看清所有的地步，他能感受到的，只有Mon3tr、斯特凡诺的微弱存在，以及那下方倒是能够肉眼的两位主教。
“偷走你的生命；
延续着生活规则远方的巴别塔肉体与精神不停狂欢。”
东国语的歌词之后便是各位哥伦比亚粉丝耳熟能详的语言：
“欢迎来到科学的最前端，穿过如林般的高楼大厦，与随身碟外型的鱼共游大海……”
“欢迎来到讯息发达的黄金世代，一个美丽破碎的社会，她是他妈的虚拟实境中的伙伴……”
连法克都带进去的歌词如何不能耳熟能详，只是不曾有任何一人指责这歌词夹带的粗鄙，只是再次进入了粉丝模式随着节奏挥舞着荧光棒，哪怕接下来的歌词又转回了东国语也无所谓。
这首《2XXX》与上一首《Loser》不同，是早已发行的歌曲，有人甚至连歌词都背得出来。
毕竟就像Tianchao所说，这首极度狂想的歌谣很大程度能与哥伦比亚适性的诸多科幻畅想所联系，属于在哥伦比亚去投票中第一的歌曲，而且是这首歌的话，也就意味着……
台下的犹大微笑依旧从容，后方的马太在邪异的笑容下催动着怨憎与血气，他们不是很在乎守秘人在舞台上的话语。
但很好奇，如今的他如何能腾出精力来对抗笼罩整个场馆，正在逐渐升腾的「域」。
便见他那在舞台与灯光之间四处走动的脚步突然一顿，东国语的歌唱也在语句的末尾中消失。
灯光一暗，亮起的另一处，是令两位主教茫然了那么一瞬的少女。
他俩的茫然，却是粉丝们的呼声乍起。
正如预想中那样！
听过这首歌的粉丝们都知道，这首原唱便是Tianchao主唱，Sora伴唱的合作曲！！
“2XXX 大预言的真相 被弃之不顾回想着过去时代记忆被窜改。”
少女故作沉浑的歌声响起那一刻，场中有四人表情变了。
其一是沉睡过歌曲发行的一年，因这歌词而苦笑的斯特凡诺。
其二是同样因为这歌词而想起一些传闻，看向那讲述传闻的家伙座位所在的凯尔希。
其三则是见少女独唱便反应过来这是守秘人行动机会的犹大。
其四，则是在短暂的灯光黑暗中，袖管中划出的猎刀抹上下摆的狼血，单膝跪地一刀刺入舞台地毯的Tianchao。
虽然精神已然有所损耗，但他仍是不需要为自己准备凝聚意志的小抄。
然后冷笑的表情变得微妙。
被称作马太的主教所执行的仪式场，坚韧程度似乎不如犹大主教啊？

NO.144:被重力束缚的太久了。
（跟朋友的神界原罪2一周目终于通完了，全员选择成神散播秘源，人人如龙结局，准备二周目，确实是个好游戏，就是联机的加载时间长了点。）
通常而言，秘术与源石技艺需要分开来看，因为两者有着区别明显的一点，那便是前者不需要动用源石乃至源石相关的制品。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模糊的东西。
远比源石技艺占比更高的神秘学仪式，以献祭为核心的施法手段，这就是秘术，其展现的方式也更为隐晦，也或者说对一般人而言，这份展现是隐晦的。
眼前的例子便是最直观的证明，那么多的粉丝都没几人能瞧见那已经浓郁到阻碍灯光的黑雾，大家眼中的舞台还是正常的，没有什么透不过光的黑雾，甚至连生理上的厌恶感都未体现。
这是灵视的高低之分，也就是秘术会被大部分知情者称作隐秘之术的缘由。
光是察觉到它们这件事本身都有着门槛，听起来远比那源石技艺更难入门。
但实际上，撒旦教团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入门只需奉献骨血便已足够。
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献祭一途本质是双方地位极度不对等的卑微交易，与源石技艺那般站在高处将源石的能量为己所用的原理是相同的，区别只在于献祭一途的立场是相反的。
——是更高位的某种存在将你献予的事物收下。
秘术不过是借用祂们短暂连接时的些微力量，当存在相当满意时，祂们便会真正的赏赐于你，这才是更直接的，足以干涉现实的力量。
就凭这一点便足以证明，源石技艺与秘术的原理是一致的，同样是对能量的利用，只是这能量得来的方式有了高低之分，你是要与源石本身站在高位做交易，还是要跪在上位者的面前乞求恩赐？
有人宁为鸡头不作凤尾，也有人被凤的高远所吸引。
教团的人，显而易见的选择了后者，为了他们眼中更具吸引力的一切。
而这，就要谈及源石技艺与秘术的另一方面了，即——报酬。
源石技艺归根结底仍是法术，因为人类的运用水平只能做到将能量以法术的方式行使。
但秘术的理论以及上位者的技艺与知识，就算随性而为也比源石技艺要只自由得多。
绝对没有所谓提升幸运、获得财富、圆得愿望一类的法术，这种只存于神话与童话之中的，人们常识中的幻想，却是撒旦教团内可能实现的目标。
这个组织用于诱惑宣传的当然不止于此，但这并非重点，重点应当让话题回转，也就是，不论是源石技艺还是秘术，其根本仍是对能量的运用，有人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可反过来也是一样，神话中的诸多奇迹早已存于科学的畅想中，任何未知都能有真正解明的那一天，区别只是步调的快慢。
而涉及这条路的人，大部分都走太快了。
走的越快，疯的越快，幸存者寥寥无几，却因此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自比为近神之人，是连天使都应膜拜的神选者……
可实际上他们什么都不是。
甚至眼界变得狭窄，因为精于一道而自傲，因为自傲而疏离了其他方向，因为疏离了其他方向……
就留给了守秘人那好似白给的漏洞。
精于事物变化的马太主教，其精神上的造诣远不如犹大主教的水准，也就让本准备大出血的守秘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微妙感。
不，打在棉花上那还可以说是被消去了力道，就结论而言与其说是棉花，不如说是拍在了豆腐上。
一巴掌下去就烂的稀里哗啦的，碎得粘都粘不回来。
“不能没有一场赌注，在太阳成灰之前年少业障的脑内幻想与创作是同样的事。”
稳稳起身的Tianchao在聚光灯下重新接续Sora的歌词，染血的猎刀早已在黑暗时便甩手收回衣袖，其上的血液也在低温下成片甩到了地板上。
在短暂的分段纯音中注视着下方两位主教。
青年的英俊因愤怒而扭曲，男人的沉稳变得更加随和，甚至朝着自己抬起手做出「请」的动作。
微笑的那叫一个友善亲和。
犹大主教，确实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
一直以来楚信然都只当教团的十四位主教都是性格鲜明的变态，而变态这种东西，他也抓过不少了，而如此慎之又慎还能时刻保持从容与气度的变态……
这可真是棘手啊，事到临头还不打算把牌出完么，看来是有别样的追求啊。
显而易见的，对方放水了。
那位犹大主教或许是将同僚也当做了试探的工具，亦或是充作炒热气氛的前菜，那抬手的动作分明便是展现着那份从容不迫，既是在表达任由对方拖延恢复的风度，也可理解为他快要认真的示意。
卡西米尔和维多利亚式的骑士风度，任由状态不好的对手重整态势，当然是为了更热烈的击败对方。
他麻的，真是被看扁了啊•jpg；
表情包可以发，但脑子还是得冷静。或者说，将这份热情发泄到歌词中便已足够。
“Welcome to the cutting edge of technology！”
在空的和音中完成最后的歌词，在急促的鼓点下步步踏前，如机械般朝众人节奏而又有力的抬手重复着最初的唱白，最后甩手收音，全场再一次的狂呼让人开始担忧这些粉丝的嗓子来。
“不行，我失败了。”
台下的马太厌烦的摊下身倚着靠背：“看看成型的仪式被直接撞破，这家伙其实很懂我们的秘术吧。”
“毕竟，他是守秘人。”
犹大微微颔首：“与圣教的对抗历史也有五年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理解我们的法术也并非难以理解的事实。”
“很难理解好么，我们是有祭司万里挑一的洗礼与培养，他呢？他靠什么来理解那些知识还不迷失在虚无的洋流中？”
马太没好气的说，他倒是没有被当探路人的愤怒，毕竟他过去不曾正视守秘人，哪怕知道犹大一直很执着对方，也不觉得犹大清楚对方的具体实力。
换而言之就是个挺实诚的家伙，挺相信同僚之间不会互相坑害，也就不觉得犹大算计了自己，反而恼火对面的状况。
事实上犹大也确实是不会坑害他，这次放任他动手也是顺势而为。
因为知道他在仪式上的造诣并不高，哪怕被打断了也不会有如何严重的反噬，便干脆让他亲身感受一下守秘人的手腕，也能卖对方一个尊重。
守秘人是娱乐界名人的事实确实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可这样的情报优势，他们也有，便是对方并不知晓哥伦比亚教区的行动只是一次转移视线用的闹事而已。
大家并不在乎此次的事成与不成，要的只是一场盛烈的绽放，尚不至于到挑衅整个哥伦比亚这个国家机器的水准，但也要让哥伦比亚内外都知道撒旦教团的势力与其播撒的恐惧。
现如今，内已经达成了，场馆外的牺牲已经到达尾声，铺满的尸体就算是现在开始全力清洁也难免留下浓郁的血腥，其中的死者包括但不限于哥伦比亚的某些商政两界的少爷小姐，那些羸弱而又贡献颇大的年轻人可是他特意安插到一众帮派人员里的，要的便是清查时的震撼。
这是对内的，对公众看不到的里侧的挑衅，而接下来看中的，便是「外」的成与不成了。
回过头来看了眼那中段那已经有人逐渐落座的位置，注意到他目光的马太倒是没有回头，只是问了句：“怎么了？”
仪式被打断，他的精神还是受了些影响，比如眼下这一幅0%的懒散模样，很难令人相信他正1000%的积蓄着怒火。
根本就是谢谢兄弟，已经1000%了。
“看一看是否还有搅局者。”犹大说着，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台上在一曲落幕后同少女一起对着大家展现兄妹式对话的青年，也不知是否该感慨守秘人也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你在担忧那可能的另一组人？”虽然一副贤者时间的模样，但并不影响马太的思维运转。
教团的十四位主教，没有真正意义上放弃思考的角色，纯粹的莽夫不应是主教，应当作为圣殿的卫士与教区的缄默执行者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
“心里有那么几组人选，但还是止不住好奇。”
“放手做吧，就算失败了圣座也不会怪罪，但我一定要让守秘人那混账付出代价。”
用着最懒洋洋的语气发出最凶狠的心声，能直接透过表象直达对方内心的犹大反而诧异起来：“这一次失败对你而言是如此屈辱的事么？”
“失败？不。是在我面前只有美丽的女性才配闪耀……”马太无所谓的说，“不论是污染那位小姐的舞台还是敢在我面前招摇过市，都当被作为食尸鬼的排泄物存在。”
“呃……”犹大闻言一怔，摇了摇头，“你那套贵公子理论吗？舞池里的独狼。守秘人竟然也能被算在里面？”
“冒犯与我的男人都当严惩，他也不配被算作贵公子，至少一介吟游诗人是不配的。”
“所以你到底还要磨蹭多久？你再给他时间我就真的快觉得你是gay了。”
“快了，至少等他将话说完吧，我那筛取场内所有心声的进度也还需要时间，弄不清这隐藏的队伍始终让我有些不安。”
“那你筛到哪了？这种地方的心声岂不是只能筛到对那男人的溢美之词？”
“不一样的，比如一些黑钢国际的干员已经注意到那几道闪耀的辉光和他动作的怪异，还比如……”
犹大说到这里怔了怔，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下意识的握紧，就像是要拽住了那一缕稍纵即逝的思维印记。
“北方的霜寒，这是……莱茵黄金。”
“那帮以巨人为名的矮子吗，现在确定了可以动手了吧？”
“可以了，他也准备好了接下来的曲目。”犹大重新看向了台上，就像刚才的发现无足轻重。
“又是东国语啊，叫啥名字？”马太懒散的问着大伙里唯一能撑上学霸的家伙。
而学霸也并不会辜负学渣的期待，沉吟了片刻便给出了回答：
“太阳系迪斯科？”
“为什么是问句？”
“因为太阳系这个名词……想不起在哪听过，但印象里不是个生造词。”

NO.145:一等星的喧嚣光芒。
（萨斯噶yj，并不满足于游戏里长草，还跑去深圳市地球自然基金会协助种草（？
）
“被发现了。”男人低声说。
他与他的同伴们不论是口音还是外形都有着一定萨米人的特征，而事实的身份也确实如此，虽说都穿着并不起眼的常服但也都暗自准备好了武器，从货运电梯间走出。
他们莱茵黄金的「法夫纳」们。
取义为「以贪婪守护黄金」的古老恶龙之名。
这个编队最初的领队是一位杜林族人，于此契合典故才有那般的队名。
但历经无数换届与人事变动后，这个本质为莱茵黄金特遣队的队伍早就没内味儿了。
但重点并不在此。
在这被称作泰拉的土地蕴藏着太多的秘密与奇迹，秘教所掌握的秘术并非是唯一一种脱离源石存在的血腥奇迹，萨米古老传说中的智慧结晶并非只是那些四散而流的卢恩文字，已然失去真意的文字固然令人可惜。
但只要真正的传承仍在一天，根植于萨米的力量绝不会真正衰落。
而秘教的一切都出自阿戈尔那个鬼地方，而阿戈尔这个地名的出典正是萨米语，两者的联系非常简单，秘术曾经源于萨米祭祀文化的一部分。
这便是重点，不论是莱茵黄金还是海神教团，所掌握的力量都曾是同源的，两者的区别只在于海神教团所持的力量早已在漫长的时间中变质成了「别的东西」，而莱茵黄金，仍继承着那在过去便裂成数瓣的镜面一角。
只是他们的出场也不是为了清理门户什么的，莱茵黄金无法代表萨米集体的意志，已经完全脱离脱离门户的教团就算真能清缴，其带走的那份也完全无法溶回青铜之树的躯干。
被扭曲污染的残枝毫无价值。
所以这次行动也只是出于利益上的争端，更直白一一些的话……便是路过就吐口痰吧。
反正都有一帮人想搞撒旦教团了，在他们动手的时候顺手打一巴掌，传到上面也是件值得夸奖的好事。
可大家似乎出来的早了，在踏出电梯的那一刻，藏于外套内兜的装置便已疯狂震颤起来，这是并不熟悉魔法的他携带以填补短板的魔导器。
犯不着队伍里的术士发言，他也已经知道大家被密教的人所关注过了一次。
隐秘行动的隐秘二字告破，接下来的行动全凭上面的旨意。
“算早了啊，苍七居然没有在十分钟内搞定，看来现场不止一个主教。”
语音里属于白额雁的声音懒洋洋的，大概能与此时被仪式反噬的马太聊得来。
“继续对内部场馆布防，被发现就被发现吧，分散行动，一旦发现名单上的目标即刻发讯，已经有着丰盛祭品的牧羊者不是我们的目标，哥伦比亚刑警队也在这里，别惹麻烦。”
“那么我们的目标是？”
“继续等待，更靠近的等待，如果刑警队和苍七处理得好，你们就当来听歌吧……至少路费和门票都报销了不是？”
“我们可听不惯这种风格的啊……”队长无奈的叹气。
一干纯种萨米人，曾经还都以维京之名在船歌中驰骋，跟东国完全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在哥伦比亚就不要挑挑拣拣的啦，这也是首席狂猎的指令，我只是个传话的而已，嗯……当然，还是做了些个人风格的转换……”
传令官的声音也很无奈，“你们应该最清楚那位下达命令真正的语气和别扭……唉，若是白头雕那家伙在就犯不着我来了。”
听到她这样的话语，队长可不敢继续随意下去，一脸沉凝的提醒道：“慎言，还请注意，哥伦比亚一直没有自己的狂猎。”
不只是他，所有队员们也在听到「首席狂猎」时收起了各自的随意懒散，在一闪即逝的哆嗦中完成了雇佣兵到正规军模范的转换。
“好吧，是我冒犯了，总之，开始行动吧，从这一刻起指挥权交予你手，践行尤克特拉希尔的荣光。”
“守卫尤克特拉希尔荣光。”
这句话以古萨米语被全队所齐声颂念，队长便关闭了通讯，迎着队员们的目光开始进行人员的分派。
就像安排旅行团的参观行程那样。
.
“就是这样，能放我走了么？”
相距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分馆三公里外，里维斯体育馆那充作莱茵黄金分部的内层区里，遍地结满了寒霜。
不论是桌椅还是柜台，寒霜结成尖锐的形状好似簇拥那披着黑色甲胄的王座般显现，让服务员们尴尬的立于尚未结出冰棘的外围，惯常会在这里聊天扯淡接任务的猎人们更是早已被「暂停开放」的封禁牌拒之门外。
当然，就算是没有这封禁牌也不会有谁愿意进来的，大家凭着机械门两侧的厚重玻璃壁也能瞧见内部夸张的模样。
望而生畏这个词，便是为那个身影与那个气温所准备的。
而就算是不认识那身影的愣头青，也该看到机械门上方的莹绿色方框显示着：
【S1】
而手中的腕带也会因为靠近感应范围的百米范围而显现出暗红色的警示投影文字：
【Óðinn降临于您的识别序列，请保持仪表与言行……】
奥丁，最冷酷的狂猎，最神秘的狂猎，也是传说最多的狂猎。
相较于其他的狂猎们，他（她（它）的出现次数并不少，而这份神秘便源于如今这副场景的无数次复刻——无人敢靠近，无人敢接近。
他毫不掩饰对外人的敌意与排斥，不信邪的都已经成为了受害者。
最危险的狂猎是Cyan，最蛮不讲理的，是Óðinn。
哥伦比亚区在这个月前后迎来过两位狂猎的光顾，若是负责人稍微有心些的话，大概能说点蓬荜生辉之流的话吧，可眼看都快冻成北地了，睁着眼睛说瞎话还是得看人的。
就连白额雁自己都被一柄爬满冰霜的长矛对准着喉间，她能那样一切无事发生的进行通话足以证明她的胆色。
“无愧前负责人的名望……”奥丁开口道，脖颈上的淡蓝火焰随话语而飘摇，声音沙哑而老迈，“尤弥尔没有选错人。”
长矛缓缓垂落，一团火焰连五官都没有，也让白额雁实在无法判断其心情，于是她也没有开口，而是等着他可能的下一句话。
她等到了……
“但你不该替那猎犬与海鹰，我不会见同一个人第二次，有朝一日，你将为这等觐见所付出，届时我会向你收取，但不是现在……”
他低沉缓慢的说着令人惊恐的话语，白额雁却非常的平静，听着他继续道，“苍龙七宿，虽然很淡，但确实是祂的残留•你要继续存在，并告诉祂……”
“请讲。”白额雁不卑不亢，同时也并不掩饰瞳中对着模样可怖存在的厌恶。
厌恶他的存在方式，厌恶这73位狂猎之中最为扭曲的一类继承。
这是知情者应有的反应之一，奥丁并不因此而定罪于她。
“他所求的乃是幻想，道路的尽头皆是虚无，昔日巴别塔的崩毁已是铁证，唯有从那无意义的旅途挣脱，才能省却永恒无序的痛苦。”
他说完这话，语气突然变得嘲弄起来：“众人皆朝天进发，他却朝大地求索，你不觉得可笑么？白雁，龙分明便该是朝着天空进发的生物。”
“这却是我等更欢迎他的原因。”
“勇气可嘉……”他感叹道，惊讶于对方大胆的进言，那淡蓝色的火焰中便有马嘶长鸣，无端响起马蹄践踏大地的沉重声，“可毫无意义，未熟的龙值得期待，却不值得等待，尔等的青睐建立与趋炎附势之上，那便好好抱紧吧……”
“然后看着吧，见证星群的黯淡，届时尔等便会理解祂所选择的是怎样可笑的道路。”
说罢，淡蓝色的火焰在马嘶中扩张，完全将那身影给吞没，在湮灭之前只留下一句并不被女人接受的感叹：
“明亮的星辰皆是燃烧自我，靠近星辰者皆为焦炭。”
.
“在那一等星喧嚣的光芒中！和我一起去跳舞吧！配合着我们的太阳系的转动纠缠的舞步显露出美丽，星星！！”
橄榄枝艺术中心，听众与台上氛围的热烈毫不逊色于上一曲。
所谓的《太陽系デスコ》明显是应和着舞台之前Sora那首《星间飞行》的选曲，令部分粉丝颇有些「双厨狂喜」般的兴奋，而这首歌在TIanchao空中展现的改编与Sora合作的振付更是能让人嗓子都喊哑。
“Ladies and gentlemen，boys and girls- How're ya feeling this afternoon？”
「wow wow wow」的齐声之中，尚有Tianchao夹杂其中的问候。
而接下去的，则是Sora的歌声，这与上一首相同的合作演唱能最大限度的满足舞台下所有观众与听众爱好的同时，也能让楚信然更好地调整自己的状态，调整状态以迎接犹大主教那正式，且可能是作为一击必杀杀手锏的绝杀。
他已经准备好了，尽管曾经一再强调过他不需要同大部分术士那样依靠言语来构筑心理暗示让源石技艺来更完美的释放。
但莱塔尼亚的音乐技艺确实结结实实以音乐构筑排布的技巧，同时这份技巧也被他所借鉴，以熟知的某些异类知识相结合，便能达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小型仪式场。
这样的仪式场太过薄弱，可若是有外部的祭品们就不一样了。
正如马太所感叹的那样，守秘人其实很懂秘教的秘术。
愈是敌视，愈是了解，只是出于心理与生理的双重排斥而极少动用，可眼下一切的资源都摆在那，自己不用就是对方用，抢先一步烧了对方的粮草是兵法书都支持的做法。
他没理由不用。
愈是水雾便在舞台上升腾，继而潜入另一重的视界之中，曾记载于藏书卷五，关乎时间与空间乃至某种特殊生物的技巧在这个世界难以实现，却能以更加扭曲的方式达成效果。
时间与空间相互干渉下的扭曲，只在寥寥无几的目光中察觉。
这其中包括了对手，而那依旧和煦微笑的主教，献祭的步骤稳定、正确，且快速。
便是此刻，外界的一切尸体的血肉都在被凭空啃噬咀嚼，这能令所有「清洁工」们脑中那根弦崩断，也能让武装干员在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对尸堆动手的时候，砰然的震荡从尸堆本身爆开，冲击波击退了所有要上前干涉的人员。
血、骨、肉，毫无浪费，在空气中寸寸消解，在渗人的咀嚼声中也在场内并未停止的歌声中，汇聚成无形之物得以承载的庞然身躯。
——堂堂正正置入那扭曲的舞台！

NO.146:三个火枪手。
（炸了一晚上的后台，还好有定时。）
场馆之外，清理血腥场的清洁工们已然被群尸们骇人的变化所击溃心神，而尚有意志者也同周遭的战士们一同被冲击波击溃在地。
他们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具具早已失去生机的残尸之上，肉眼可辨的温度在肌肤的溃烂上展现，鲜血与湮灭的黑色结晶一同漫出，四肢百骸间便有无数的黑烟涌起。
“关门，关门！让场馆完全封闭！”被铐住双手的伦道夫怒吼道。
这些政府部门接管战场时，他直截了当的配合工作但还是被拷了个手铐。
虽然特警队与黑钢国际人员的火力充足但也着实无法令他摆出什么好脸色。
毕竟这样的战场可真是太血腥残忍了，得亏哥伦比亚人自己拿出的那些所谓的处理试剂，否则这血腥味不论怎么清洗都是洗不脱的。
虽然无比厌恶这样的场景，但也不得不承认教团狂信徒的突击已经完全镇压住了，他也适时提出了尽快处理尸体的建议。
这番建议只是让特警们瞥了他一眼，对这虽然身份直白话语清晰，但却动机很成问题的家伙，不是多想搭理。
而且处理尸体已经在做了，还需要他提醒？
但到了现在，也该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为什么执着于尽快处理尸体吧。
集中堆放等待车辆运输的一般效率显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从第一架尚未驶离的运载车辆上的尸堆变化开始，接二连三的黑气缭绕集结，那黑色的气流像是粘稠的液体一样朝着场馆内部涌入，哪怕中途出现过短暂的停滞，也不妨碍它们接下来的继续奔涌，毛骨悚然的情境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密集的蛇群之流。
而那些残留下来的尸骸，便只剩下的溃腐的内脏，甚至稍有清风拂过，便直接散作了湿润的粉尘。
好像都犯不着清洁了，连那本来覆盖了走廊与墙壁，乃至溅到高处的血痕都在黑潮的前进下被吸纳收拢，只是某些密集的弹孔和残垣断壁依旧，要修补起来颇费功夫，只能先以掩饰应对。
而听到他这番话，便有醒转的特警与武装干员要上前行动，他们直愣愣的要冲上去令伦道夫怔了怔又喊道：“别去！别接触那些东西！！”
刚才喊封锁的是他，现在喊别去的也是他，大家都觉得是抓了个疯子，兴许就是那些邪教徒中的特殊类型也说不定。
只有那么三个人停下了脚步，倒不是突然开窍听从了他的话语，只是心头突然涌现出一股剧烈的不安定感。
事实证明那三人是对的，男人也是对的，下一秒那些勇猛冲入黑潮，全副武装的战士们骤然发出了平生最惊恐的惨叫，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那衣装连同血肉一并的大块消失，巨大的缺口与悚人的咀嚼声在数秒内完成，余下的便又是那被气流击溃的粉尘。
很粉的尘……
“那是什么东西！”
队长怒吼着上前，一把拽起了伦道夫的衣领：“是你让我的队员送死？！”
不只是特警，还有黑钢国际的破碎徽记与布匹随粉飘散，有愤怒的干员和警员都举起了狙击类的武器与法杖，连同没有的也拽过失神队友的武器，可伴随着炫目的光晕和火花喷射而出的进攻，却被完全的透过，连缺口都没能打出，黑潮沿着虚掩的大门涌入，眼看就要完全消失。
谁也阻止不了。
“我喊停了！我怎么知道你的队员是直接冲上去送死！”本就被不公正对待的伦道夫看到这种情景也不禁情绪激动道，“指派你们行动的人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未成形前根本不可以肉体碰触吗！”
“呃……”确实是没有，但也深知上面什么德性的队长只能拽着他的衣襟沉默，发泄式的将他一把摔到了地上：“你为什么知道那种东西？你到底是谁？”
“别问了，来不及解释，快把我手铐打开，现在进去还来得及，里面有人能对付它，而我能帮到他！”
伦道夫快速的说，摔倒在地的他正狼狈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双手都被拷在后面的他显然很难在无支点的状态下做到。
然后他被人扶了起来，不是那队长，而是另一位全身拢在厚重装甲下的干员。
“谢谢。”倚着她的身体重新站稳，伦道夫仍是焦急的望着那虚掩的后廊大门，虽然后廊与内馆本身还有一层大门封锁。
可那种东西只要有一点缝隙就不成问题，单纯的大门又怎么能挡得住？
可任他焦急如焚，队长却还只是在考虑。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守秘人，我一早就说过了我是同他一起行动！”
“守秘人是谁，我不想听这种莫名其妙的代号，我问他的详细身份！他的名字！”
队长咆哮，老实说他现在既不相信这个人也不相信所谓的守秘人。
但他既不知道该如何抵挡那种东西，也不清楚是不是真的该放他进去。
这个人一开始是很配合，在战时简单的问了几句感觉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就没管了，也表现的很安静，直到现在。
一旦重视起来，那些莫名其妙的部分和正常的部分都变得可疑起来。
“现在不该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特警队的队长……”伦道夫身后那着装看着好似重装的干员开口，瓮瓮的声音也无损那其实是个年轻女孩的事实，“你现在盘问的每一秒，都可能是一条人命。”
“黑钢国际的人能为他担保吗？”队长的凝视居高临下，就算是全覆式武装防护服的女孩也赶不上他高大的身影。
可这样的身影却还有更显矮小的女孩敢于上前，严肃认真的道：“邓洛普队长，我愿意随同他一同行动，监视并对他所有危险举动做出武力镇压。但现在，刚才那种状况我们暂时无计可施，需要任何可能的方案。”
她的目光就像两侧挺立的龙角一眼坚定，而在她说完的那一刻，一旁的「重装」女孩也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场馆里可是有几千人吧，哥伦比亚可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死亡案件。”
“4号，钥匙！”队长朝后面的人群喊道，继而回首，“我们都会盯着，我还会视发展立刻申请灾难援助，你们也不要抱持对这男人抱有多余的期待。”
他毫不客气，并不在乎一旁面色铁青的伦道夫。
“他要有一点苗头我就先穿了他。”「重装」女孩展示了一下她手中那与巨大装备不符的纤细长剑。
虽然纤细，但大家都见过这柄剑在之前在盛燃的火焰中击穿护具的锋锐，也毫不怀疑其威力。
而那瓦伊凡干员也接过了警员递来的钥匙，垂下头来解开了伦道夫背后的手铐，一板一眼的动作相当标准，没有任何手忙脚乱的毛病：“那么我们便先走了。”
说罢又招呼着其他同僚：“另外两队，5号、7号留下处理现场，其他人跟我们一起走！”
而伦道夫早已在手铐松脱的那一瞬便道谢奔向了自己那被没收放在桌上的枪械与手杖，然后直冲大门。
也正是这一刻，黑潮在稳固的精神把控下迎着一波接一波蕴藏在歌词中的冲击成型，方有舞台上那庞然的巨物。
——被扭曲的时空所覆盖；
无形之物终于有了形体，却没能现于人前。
“星在飞舞……心在呐喊！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到了远方——”
声波在水上留下不曾散去的涟漪，抬起挥动的愉快手势是朝着工作量不比伴舞小的灯光师示意，重新一转快节奏的明暗灯光以强调舞步，“在那一等星喧嚣的光芒中，和我一起去跳舞吧……”
“被我们太阳系的法则所捕获……”
舞台下的双狼自两侧相对的方向交错，相似的刀光从那模糊不清的庞然身影两侧显现，以橙与绿的色彩。
“交错的灵活显露出美丽，星星啊！！”
这拉普兰德在后台还借了几个荧光棒，把两头削了，颜料全糊在了刀刃上。
日晷刀若是有心，大概会比楚信然用坏的那支更为愤怒才是。
但这快乐的狗子显然是不会在意的，能有和老友一同在舞台上展示的机会，并且还是共同厮杀，如此怀念的时光重临，不觉得快乐超级加倍的事么？
灯光、背景音乐、欣赏的人物、出色的敌人、甚至是万众瞩目！
不会有比这一刻更美妙的时光了。
而人生的巅峰却是稍纵即逝，饶是在这一版修改与舞步中，《太陽系デスコ》以一贯太阳系中跳舞的风格一转我们一起炸了太阳系的肆意狷狂，这气势仍是没能补足势力。
尖利的嘶叫只有近处可闻，台下的主教微笑着抬手，台上的庞然挥动着利爪。
而台上的主唱也迈步的同时推手，一左一右的两手以难以抵抗的力量推开了黑与白。
同时灯光一转，转到了少女。
“wow，wowwow！星际线的羁绊wow，wowwow！传达给你——”
欢快的舞步与友善亲爱的手势，自然是交由可爱的少女更为赏心悦目，于黑暗中的青年抬手以拳对爪，在黑暗中点缀以舞台火花的晕染，水流与无形的黑潮相抗衡，但这其实仍只是开始。
模糊不清的形象有了具现的趋势，自巨兽上延展的触须朝着灯光下的少女袭去，便有三刀交错而过，而少女也心有所感的舞步一顿，以惊人的职业素养继续接续，卖萌的喵声语调快到尽头的同时，更多的触须鞭笞而来！
铳声仍未响起，两刀一刃编织的刀网被人为操作的精湛所越过，又有一拳带动沉重水流砸下，再一次将两人推开的同时，也将身后的少女手腕挽起，接续了她那断裂的舞姿，犹若天鹅之舞般朝一旁以平衡的支撑松脱。
也接下了她的唱词。
“大部分舞蹈都是以行星为光标制作而成，踩着没有体验过的舞步 HA！HA！HA！HA！”
分出的灯光打在两侧，Sora亦忙不迭的接下一句：“大胆的叉开脚步，围绕着行星轨道旋转吧，跳着太阳系的迪斯科HA！HA！HA！HA！”
“旧金某个地方的霓虹灯大街，有着教导两人舞步的存在，耀眼身姿的蝴蝶飞过，所留下的身影的杰作……”
节奏迅速的东国语rap迎着新奇的动作而起，挥拳，踏步，抬腿，力量感十足的舞步夹杂着炎国武术的影子，令听众惊奇的同时更加欢喜。
但他们显然还意识不到这意味着什么，但门口的凯尔希注意到了，赶忙令Mon3tr赶紧让开。
斯特凡诺也因心头的警兆而回头，眼见黑潮自上方漫过，面色不变的与身旁人继续谈笑。
手中的荧光棒短暂的停滞松脱，失去光源映照的手掌组合成了古怪的手势。
同样的手势也在台上的歌唱舞蹈的歌手手中一闪而逝，冲到下方入口的伦道夫撞见了这一刻，也同样做出了那在圈子里其实颇为常见的仪式手势。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进副本的入队申请。
于是便有现实中的行动不停，扭曲过的时空中，彻底补完的巨兽面前却站着三人的情景。
舞台七零八落的废墟场景下，三个装束、年龄，连同站位都有着巨大差异的男人，立在那庞然又狰狞的怪物面前，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放弃了寒暄与自我介绍。
伦道夫•罗兹，抬起了手杖，并将手枪朝一旁扔去。
楚信然抽出了腋下的杰里科朝一旁扔去，然后抬起了被金属利爪覆盖的双手。
丹尼尔•斯特凡诺，抽出了揣在衣兜里的双手，接住了那两人各自丢来的手枪，后退了几步。
三人一同抬起头来，都在仰视着那扩张几近十米的巨兽。
咧开了不同程度的嘴角。

NO.147:修jio技师楚信然。
（日常实名辱骂技术部1/1）
无穷尽的洪流自开辟的裂缝中喷涌，澎湃的冲击在迎上的瞬间便有悚人的脆响自全身发出。
筋断骨折，痛楚自自四肢百骸形成鲜明的节点，这样惨烈的痛苦，本该足以将歌声转化为惨叫，可舞台上的那身影却仍在歌唱。
他望着那身影，就算嘴角溢血也再无牵连。
那副身躯已经不属于他，此刻的他是未来的他，他脱离了上一秒的「楚信然」，正沿着破碎的缝隙朝前行进。
名为《玄君七章秘录》的原典，其卷五讲述了某些不可名状的事物与存在，哪怕是在这个世界，禁忌依旧是禁忌，只是缺了些重点。
所谓的重点，便是「猎犬」的缺失。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廷达罗斯猎犬，但这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那种异形生物真的存在的话，名为楚信然的个体就该在八年前便命丧荒野才是，何至于活到如今的模样。
但这重点的缺失也算不得坏事，毕竟它们的不存予了人太多的方便，不论是对主教而言，还是对守秘人，都是一样。
龙吟自虚空中泛起，鲸吞般的巨口抵下了那礁石般受尽折磨又挺立不倒的身躯分割的能量，反哺那身躯自身，于是修补的速度缓慢的提升竟止住了亏损的同时，略有修复。
也正是在这一刻，他那修长的五指拽住了无所凭依的「变化」。
“日月忽其不淹……”
拽住了，也看到了，十数分钟后四分五裂的舞台废墟，庞然狰狞而又挺拔雄健的怪物，周遭是惨烈血腥的尸群。
那都是观众们的，证明了原本的发展中，他根本没能护住那些人。
这份光景并未令他心情有所波动，或者说看到这一幕的感触，还不如身体切实的剧痛蹂躏现实，但这份痛楚可以结束了，毕竟他已拽住了这份锁定的未来。
“春与秋其代序！”
他终于需要用上这等以言语转移压力的手段，循着莫名的本能念出这只存于记忆深处的，伴随着数次戒尺鞭笞记下的诗句，因剧痛而以此言绝不应有的低喝道。同时指间隐没的利爪猛然收紧朝后迸拖，令光景彻底得以稳固。
循着这份光景稳固的瞬间，右侧也显现出两道张望四周光景的身影。
而他自己的模样也重回了十数秒前的模样，抬起的手掌都被黑蓝色的金属利爪从小臂寸寸覆盖到指尖，视野也被头盔下的眼孔所框，并无太大妨碍，却还蒙着那一层此刻并无意义的夜间侦查。
是没什么意义，此刻所踏足的大地正被日光所照射，再无任何黑暗与过密的人群，有的只有在阳光下更加清晰的巨兽。
所以他抬手在头盔边缘按下了调节按钮，模式切换的同时眼孔中的蓝光也不再明显，像是耗尽电源的机器人那般沉寂下去。
这样的沉寂无人在意，连楚信然自己都不在意的朝右边的男人扔出杰里科，同时还有最右边的男人扔出了左轮枪。
伦道夫与斯特凡诺并不相识，也没听说过会有这号人物出现，但在深海猎人的生涯中锻炼出的应变能力足以令他不假思索的扔出战友需要的东西。
虽然他已经有好几年不曾有过战友了。
驻守哥伦比亚，本质就跟被发配边疆差不多，即便这里的繁华胜过阿戈尔不知凡几也无法让这阿戈尔人习惯。
反倒是来到这样充斥怪物与血腥的地方，是他最能想起昔日同僚们的怀念方式，也只有在这种地方，他才能摆脱在哥伦比亚养成的糟糕习惯。
重新捞起他那根能追溯到八代朝上的螺纹手杖，活动活动手腕，露出些怀念又悲哀的微笑。
而斯特凡诺持着那两柄不同制式不同型号，甚至连子弹规格都不同的两把短铳，左右扫了眼这两铳，拉开距离的同时，抬起头来看着那在日光照耀下竟是颇为耀眼的银亮巨兽，抬起相对熟悉一些的杰里科，单眼瞄了瞄那利齿毕露的宽阔大嘴，嘴角扯起一抹怪笑来。
“Are you ready？”
无端的阴云从远方侵吞着日光的地盘，阴影是那般的迅速，无端响彻的长吟声中透着一股兴奋，正映此刻朝两人发问的，楚信然那隐藏于头盔下那冷漠目光中裂开的血色。
“早就准备好了。”斯特凡诺无所谓的说着，右手灵活旋转的短铳再一次证明了月见夜那不甚自信的猜测。
博士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体弱并不意味着无能，甚至于此刻，他退后的步子略微迈大，便有衣兜里的铳弹叮当作响。
他自带了铳弹来，可见他口中那对手下干员与同事说的全是鬼话。
“难得一次能再撞见挚友出手，我怎么能只是在远方望着呢？何况我也看不到这里，最后只会轮到个既看不清舞台，也看不清战场的烦躁状况。”
“这话你跟凯尔希说吧，看Mon3tr会不会听。”
尖锐而又灵活的利爪缓缓收紧又舒张，银色涂装下的蓝色纹路随着源石能量的鼓动而显现出有如心跳般的脉搏，这出自哥伦比亚赏金猎人之手的金属拳甲令他颇为满意。
但那猎人在介绍上浓墨重彩的「法杖装置」描述的法杖装置却是有些多余的东西。
本称得上出色的金属材质与冶炼手法，一旦加装了不合等级的法杖系统，就像鞋不合脚，始终觉得别扭的同时，还可能伤到自身。
好在如今的现场有着大把的血气可供挥霍，源石技艺的等级反倒可以押后。
这时候，伦道夫将手杖在地上一撑，吐气开声：“我好了！”
他好了，谁还没好？
“我还没好！”
近楼身高的巨兽身侧触须飘摇，其隆隆的声音竟是那犹大主教。
暂时入主的意识连同这具拼凑而成的肉体一同被拉到了这样的时间与空间中，在三人沉默寡言进行着场地与武器适应的同时，他也在努力抓紧时间适应这比寻常人体要超出太多规格的身体，不亚于剧情刚开始就被逼上了驾驶舱的高中生。
也可能是初中生。
但显然作为一个成熟可靠的奔三大叔，犹大也算是个牛逼的王牌机师，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马太做不到的事！
以一脸平静的声音说出近似于「等一下」的话语，这份脸皮绝非常人可及。
以至于他以那怪物的声音冒出这么一句话后，三人都不禁对视了一眼，显然是有些错愕。
“谁管你好没好，反正我们好了！”
秉承着“邪教分子不必讲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上啊”的六大门派思想指导，三人分散而开，两人冲锋，一人拉开距离，看似玩闹的话语下却是无比理智的战术分配，三个压根没有共斗经验的家伙凭着各自不同的阅历经验达成了基础的合作。
斯特凡诺叩响了第一枪，这一枪压下了奔跑与龙吟声，正入那巨兽额头十数只不同方向扭曲的眼睛之一。
犹大主教果真是王牌机师，两眼视角突然改成了十几个都没把自己绕晕，摇晃中迈步的身躯端得上声势浩荡，令那伦道夫都以求稳妥的放缓了步伐，甩开了手杖，本还一米有余的手杖顿时被甩作了数米的分节长鞭，以一根极其坚韧的金属扭结线串联的螺旋刃片将其完全化作了满是刀片的铁鞭。
这样的应对方式还真说不出是明智还是愚蠢，细长的鞭状模样确实是拉出了相对安全的攻击距离，可细长的铁鞭上的刃片固然对人有着足够的杀伤，可对那楼房模样的巨兽而言，能否能穿透表面那极具金属质感的角质层才是值得考虑的事。
斯特凡诺的第一枪是杰里科打出的，也是因为深知楚信然的铳里向来都是钢芯的穿甲弹，极少套上空尖弹。
也因此这柄枪的射程也高于一般短铳，特殊加工的弹药在源石技艺下极尽锋锐，连同金属也能一同贯穿，只是伤口过小，若非密集成筛，否则伤者的伤口也太好包扎了一点。
如此一来，杀伤和致人痛苦的程度当然比寻常铳弹还远远不如，但他确实不需要动用那样声名狼藉的弹药类型，这样比寻常铳弹还贵上一成的特殊弹药既是他的怜悯，也是他的残暴。
这份残暴是体现在非人的怪物上的，正如此刻那以无数人的生命、灵魂、血肉拼凑而成的骇人巨怪，那能反射日光的银色甲质在水质穿甲弹下毫无意义，一枪便有一记飚射的血花。
只是大概七八发后，斯特凡诺就得用自己的普通穿甲弹了。
于是他也只开了一发，便抬起了伦道夫那口径大到令人担忧后坐力的左轮。
雷鸣般的枪声中是他就地翻滚后起身，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后，阴影下的眼睛瞪着那远处的伦道夫：“你这他妈是手炮吗？！”
伦道夫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已经被触须近身的他步步后退的同时挥出片片血花，着实没空回他，而另一侧，压根没有减速过的楚信然却是直接冲到了对方的跟前！
上方触手云集，中下部分却像是站直了身的巨大蜥蜴，就算外面裹了层铁皮也没关系，体型越是庞大，就越是难以保有灵活，对这种敌人的战术唯有一种，那便是修jio！
这个他熟！
先从剪指甲开始！

NO.148:当见证...
（有一种惊喜，叫后台没卡。）
在龙门那个移动城市中，曾经流传过一条不切实际的怪谈。
在龙门的午夜街头，你会遇到来自过去的幽灵，盛情邀请你参观昔日的盛世。
只是你要花些时间分辨，那「幽灵」是生还是死。
.
古老的术式所支撑起的奇迹之术，将本该在正常时间线中的怪物连同其承载的主教意识一同拉到了十数分钟后的未来，而这十数分钟后的未来，是一片狼藉的惨剧现场。
但却无人在意。
只因哪怕是看似最文盲的深海猎人，也是伦道夫这个无聊时就用看书来打发时间的广闻者，所谓的时空穿梭，所谓的未来，本来就是个变动的存在，从一个具体的时间点开始延展出无数种未来的偏向，此刻的惨剧乃是既定的未来。
但只消将这替代了未来的现代巨兽，「现在」便是什么异常都未发生。
眼下这人间地狱般的未来也就绝无成真的可能。
前往未来拯救过去，这完全不成立的道理因为战场上的存在皆是「过去」而化作了现实，给了这个时间的所有存在改变过去的机会。
只消赶在混淆的时间被自然修正之前干掉这绝不能应令常人注视的怪物，海神教团及其相关组织的计划便是彻底告破，这场演唱会的后续发展也能得以保证。
但只靠三个人来对抗数百人的一切凝结出的恶意结晶，似乎不太现实。
可那三人哪里有信心不足的样子？
甚至于冲锋在最前方的身影，已然在巨兽的双足刷出了灿烂的火花，一路前突的狂放身姿岂容半点的怯弱！
雪白色的线条一路刮擦着坚实的外壳，那银色的角质层果真能有金属的硬度，雪色的身影在迎来巨兽的反击时纵身后跃，稳稳地立在破碎的倾斜木板上——那是被破坏的地面所顶起的舞台一角，四周都是陌生而又狰狞的尸体。
“You said life is a game，If that is the case, how sucky，Where is the mad creator?
I don't have someone to save and something to face，How shitty, where is the mad creator of this idea?”
你说生活就像个游戏，但若如此怎那么的烂？疯狂创物主在哪？我没有人来拯救也没有人来面对，你他妈的，这到底是疯狂造物主的哪个主意？
正常时空里已然一曲结束切换了歌曲，与上一首《2XXX》同属一张专辑的《LIFE is a GAME》已然响起，在这未来若隐若现，直观证明着时空不安定。
但是问题不大，当做自己给自己加的BGM就行，毕竟自己维系的术式自己清楚，就算此刻的自己无法干涉正常发展中的自己，但他也能在一开始就与未来的自己达成一致。
未来的他在这里奋战，落在正常时间下的他也在舞台上抗争，两者并无区别。
他抬起利爪指尖，看着上面尚未散去的红热突遇水滴而发出滋滋的声响，再抬起头来，满意的望着那余下不多的能量召来的阴云，云层中有雷声轰鸣。
《道门通教必用集》卷七云：东方龙角亢之精，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来立吾左。
缴云作雨不过是龙族常行之事，苍龙七宿，卦走震巽，实乃司掌风雷。
他缓慢地呼吸，让心跳恢复平稳，天空中的阴云雷鸣不止，却是除了最初那落在指尖的雨点以外，全无降水，令伦道夫和斯特凡诺都抬头望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不下雨也是好事，出生阿戈尔的伦道夫或许能习惯在水流的陪伴下战斗。
但斯特凡诺却是毫无水性的同时，也无法保证自己不在雨中出错，诸如弹药浸水、脚底打滑什么的，说来丢人的种种可能却是雨中作战必须考虑的问题。
只是那怪兽也扬起了那狰狞可怖的头来，十六只尚且完好的眼瞳望着那盖住阳光的雷云，继而回首，望向那已然再次冲锋而来的守秘人。
这一次他的速度更快，有若一道白色的闪电，隐没的黑色是头盔与外套下的色彩，掩不住那蓝色眼孔中的冷光。
方才与巨兽甲胄碰撞刮擦的银色利爪收拢成拳，湛蓝色的菱形纹路一如眼孔的色彩，却迎来了一道碎裂空气的鞭笞！
是触须……
那巨兽犹若蠕虫或是巨蛇般有着寸寸银色角质覆盖的细长身躯，其中段便开始延展出被同样角质覆盖的银色触须。
虽然从用词可以听出细长，但所谓的「细」也是依据巨兽本身的提醒而言的。
宽若数米，高过十数米的细长型身躯，其触须也有宫殿立柱般的粗细，甩动起来足以抽飞一头成年公牛，也只有这样夸张的触须才能在舞动时碎裂空气，有着磅礴炸裂的声响！
这样的触须在它的上身还有七道，头顶还延伸出十六道稍逊一筹的辅助腕。
能上手这种身躯的犹大主教，其王牌机师的形容是实至名归的，像楚信然刚穿越时都花了一周才习惯了自己身后多出个尾巴，就完全不可能适合这种事。
但也不需要适合，如今的器官已经有所多余，光靠双腿立足于大地还不够么？
他便在奔行中轻跃，避开了那带来劲风吹拂的触须又迎来了其他触须的阻截。
七个腕足，头顶还有十六道，手多的可以自己跟自己打架，能够上手的犹大主教自是甚感愉快，以这副身躯同时关照三人都是游刃有余，在楚信然被触须阻截的同时，另一侧的伦道夫与靠后的斯特凡诺也完全闲不下来。
那犹若蜥蜴后足般健壮以支撑身躯立起的反关节后足尚未迈开，光是站在原地便能让三人难以靠近，这份从容也能支撑他以令人好奇的发声器官开口道：“哥伦比亚的守夜者，吾神之敌的守秘者，失落于巴别塔的研究者，世事真是令人唏嘘啊，若是当年传闻中的你们，想必不会如此狼狈吧。”
“到底是时间腐化了你们，还是你们荒废了时间，如此仓促的踏上这残破的舞台，究竟是谁没准备好？”
怦然的铳声，第二发特制穿甲铳弹射入了巨兽那尚未闭合的大口之中，带起一串血花的同时，那点伤口却也毫不起眼。
换做在楚信然的手中，这钢芯弹在洞穿装甲的同时还能以源石技艺勾动第二重冰爆效果。
可这斯特凡诺好似并无源石技艺一般，铳弹在他手中就只是穿甲性能卓越一些的特制品那样。
但不论是主人还是借用者都没什么遗憾和不满，借用者还能摆出一副厌弃的表情来，只是兜帽加头盔的组合着实浪费了表情。
“这么大的嘴，这么多的话，你肯定是犹大吧。”
他话刚说完，就又有触须挥击，迈着一点都不快也不敏捷的步伐却做到了精准的且退且避，斯特凡诺在这破烂的舞台和尸堆间穿行，目光丝毫不在那些死相上停留，始终望着那完全不迈步的家伙，已经快要走到对方触须的极限距离。
“不要好像听着我们谁的传说长大一样的口吻，大人们是没兴趣照顾小孩的，而且还长成了这副不讨人喜欢的模样，我记得你是个几十岁的老家伙了，这样很恶心的。”
如此的话语令伦道夫微微投来目光，刚从那犹大主教的口中获悉战友的身份，令他同样想起一些传闻的同时，又因为这话而有些惊诧。
不过立刻接受了，毕竟他都有守夜者这样被夸大扭曲的宣传，巴别塔的博士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冷血非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只有那守秘人是真的宛如传闻中的怪物一般，竟然靠着那一对铁腕与数道腕足打着近身战，此刻那有来有回的模样令他想起一些战斗起来大开大合的同僚，又想起来，过去的他身边确实就跟了一位那样的同僚。
此刻这模样还真说不清是否是过去的影响，又是谁在影响谁。
这种问题倒不是他考虑的了，他也没什么余裕考虑，挥舞着能拉开距离的金属长鞭与那些触须周旋的同时伺机靠近才是该做的事，有那位博士同犹大对话姑且也能减轻一下他和守秘人各自的压力，这在某种意义上同样是机会，他能准备一下那尚未展现的杀手锏。
他相信那两人也有类似的底牌。
只因最初的见面对视，三人各自都能看到对方眼中毫无惧色，那位博士在黑色面罩下浮现的嘴角弧度是要大干一场的心情。
反倒是守秘人因为面罩一点都不透光而看不出表情，但却又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深海猎人圈子里的守秘人是个特殊的存在，因为守秘人有着与他们相似目标而常常合作的缘故，圈子里常将他的种种传闻充作谈资，又因为猎人们都很朴实直接，那些传闻大多不偏不倚，足以拼凑出一个神秘而又危险的形象。
收纳了十数本秘教相关的原典书籍和无法计算的手抄本，同时具备秘术和深海猎人难以触及的源石技艺，并且有着丝毫不弱于猎人们的战斗技艺，可以说每年的总部都有发出是否该限制此人的声音，但这种声音通常都会被压下去。
不论是他的能力还是掌握的知识，稍有远见的猎人都会认为必成大患。
若非多次合作打下的基础与战绩让诸多猎人对他报以信任与忌惮，否则以他那禁忌知识的储量早已同样登上猎人们的目标名单。
同样地位的同样包括很长一段时间都行踪不明，近几年确认是在罗德岛公司的，曾经巴别塔的斯特凡诺。
这两人都同禁忌的东西扯太深了。
如今的伦道夫已然有了更加深刻的目睹，楚信然能从两位主教手中抢夺走部分献祭祭品打造这份奇迹光景，而斯特凡诺，能够以并非深海猎人之身目睹那与扭曲之身近似的身躯而抱有毫无波动的冷静，放在任何一个非深海猎人存在身上都不正常。
只能说这片大地真的很大，孕育着很多书本都不会记载的可能性。
但与这样的两位存在一同并肩作战，他很荣幸。
为了不辜负这份荣幸，他抖手拧转杖柄的机括，在这过程中被尖锐的棘刺划破了手掌，咕咕血流顺着杖柄朝下流淌，收拢的杖柄完全覆盖了鲜血的纹路。
持杖时那所谓的怀念与悲哀，便是冲着此刻而来。
冲着这柄分明是深海猎人打造的武器，却显得那样邪异狰狞的武器而来。
些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机括声随着心跳的鼓动一起发展，细长的手杖正扩张出骨质的增生物，这柄手杖在复苏，在活动，在他的奔行躲闪间，一步步化作异形的武器姿态。
那是一柄镰刀，充溢着鲜红的血光。
守夜者，是墓地中的守夜者，刃下是所有夜下活跃魂灵的尸首。

NO.149:怪 兽 之 王
（清流的基建是真的牛逼）
充斥不祥与血气的长镰在奔行中展开，于镰柄末尾延展的锁链如蛇般升起，缠绕着那握持长柄的手腕，暖流与活力自连接处一波一波的反馈而来，让那手心的伤口在数秒间愈合的同时，本就超出常人的身体素质也被同样的增强。
数秒前，他还处于攻击难以破防，且还要疲于奔命的躲避对方袭击的颓势之中，如今的他却是如获新生。
之前狼狈越过的袭击能轻而易举的跃过，之前需要躲避的巨石掀砸可以直接被镰刃切开，伦道夫•罗兹长驱直入，连同眼前的巨大触须也一并切开，黑铁色的镰刃贪婪地汲取着触须断口所飚射的血液，再将其一部分反哺于使用者。
这柄长镰便是这样的邪性武器，当渴求的鲜血无法得到满足，它的首选便是使用者的生命。
而除此之外，还要努力的抑制那伴随着力量鼓动而膨胀的欲望，那与极致快感相伴的极致痛楚足以摧枯拉朽的破坏一个人的自我。
这是一把咒器，唯有这咒器打造之初便订立了血之盟约的家族成员能够勉强驾驭，而就算是能够驾驭，也要警惕这头根本吃不饱的野兽。
所以若非确信血气充足的真正战场，伦道夫绝不会解放那柄手杖真正的姿态。
否则便不过是死在敌人手下与死在自己武器手中，别无二致的可悲凄惨罢了。
守夜者正是因这副姿态而得名，却也因这副姿态而下放，身处远离潮汐的哥伦比亚，自然犯不着动用这等的凶器，这不论是对组织还是对伦道夫个人而言，都是好事。
但事物不可能永远顺心下去，正如天灾总会不期而至，正如人心叵测必然滋生阴霾。
真到了那时候也不用着急，尽力而为便是，伦道夫•罗兹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显得比那么多的同僚都更像个正常人。
而这份正常，此刻倒是显得像个笑话。
血色的弧光根本不是黑铁所能束缚的，绽放的光彩连银亮的甲胄也无法阻挡，巨兽终于不再从容，本还轻松随意的同研究者与守秘人「玩耍嬉戏」的触须都腾出数道朝着伦道夫挥舞，那厚实沉重的后肢更是终于迈开。
“这才是守夜者的真实状态吗，这就是狩魂之镰的真身吗……”巨大狰狞的嘴中发出隆隆的声音，竟是透着明显的欣赏与向往，“其真身原来是那平淡无奇的手杖，多么美丽啊……其核心竟然是神的子嗣一角……这样尊贵的祭器，深海猎人们竟然敢让您一人保管……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触手乱窜，新生的触须带着尚未甩脱的黏液朝着那已经踏足与废墟边缘冲刺而来的伦道夫绞杀而去，而面对着骇人的风压，伦道夫只是呼吸一滞，两手交握的长镰随着骤然开放的呼吸尖啸划下！
连成熟的外壳都拦不住镰刃，何况新生未干的甲质，狩魂之镰的锋刃一切直下，四道触须的中端被直切而下，但仍是尚有两道抵在后方，金铁摩擦的高亢声也由此而来。
切下四道新生的触须，尚有两道原本的触须被临时加固了装甲，抵住了这一击劈斩。
但在下一刻，本该力竭的他扣下了内侧的机关，深陷触须血肉之间的锋刃上有血光弹射而出，剩下的两截触须应光而断，而他也随着重力的拉扯朝地上坠落。
七道主要腕足，断了六道，这样的肢体重创本该来点痛呼什么的，可犹大主教的沉默根本就是摆明了这机师没搞神经同步，机体的损伤完全无法带来什么痛苦的感触，他甚至还能继续笑着夸奖：“这样的锋锐，我本以为狩魂之镰的作用是镇魂。”
若是断肢未续，想必它甚至还能愉快地用触须鼓起掌来，可他的主腕足在这时只剩一条，这一条，当然是要用来杀掉那在一击中力竭下落的守夜者，这一道腕足直直砸落，想必就算是被强化过的身躯也能被砸成肉泥。
这势在必得的一击，迎来了预料之中的阻碍，三发穿甲弹外加一发手炮口径的增伤铳弹在两秒内飞出，这四发过于紧凑的开枪也基本可以宣告斯特凡诺的双手暂时废了，不提伦道夫的左轮，楚信然的杰里科在装配特殊弹时的后坐力也非同小可。
“嗯？”
看似没什么意义，压根无法阻拦巨大触须砸落之势的四枪却令犹大发出一声惊疑，作为巨兽的捏造与控制者，就算没有直连神经同步痛觉，他也能第一时间察觉斯特凡诺那四枪之中，三枪各自洞穿了触须内的三道神经节，最后一枪轰在了中间，直接引爆了三道坏死的神经节让腕足中段到末端那接近七米的长度都失去了知觉。
这能是巧合？
断然不是.
只因远处已然有一道银色身影蹿出，以比那触须挥落速度更快的轨迹带走了伦道夫的身影，而犹大只能看着那身影在地面清晰，那时的他想要加力加速都做不到。
因为腕足中段已经全然没了知觉，能加速的只有起始端的那一段，而神经节的局部修复时间反而比完全破坏后的修复更慢一筹。
“已经是一团死肉烂魄的东西，能有什么镇的必要吗？”
已经将伦道夫放下的楚信然回头望着这俯视着自己的巨兽，一旁的伦道夫也重新持着长镰摆出架势，他刚才不过是在一击内投入太多气力，打完一道后继无力只能自由落体。
如果没有犹大趁势追击，自己也能安稳落地，喘几口气便能继续作战。
而且……如果狩魂之镰解封只砍一刀就能收起，那也不必会被长期封印了。
“这意思是我的技艺不精了，啊，确实很抱歉，我在众位主教中并非最善血肉捏造，只是有着出色的精神造诣而在这类操纵上颇有些成就。”
分明都废到这份上了，这主教的语气仍然是不急不恼，微微垂首道歉的真诚模样以怪物的体型而言还真有些憨态和笑点，只是三人只能回一个呵呵而已。
甚至连话都不打算接，楚信然和伦道夫已经分离两侧，显然是打算继续最初的分头安排。
通力合作是不存在的，三个根本没有磨合过的人要搞什么组合技是在想屁吃，不妨碍对方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对面体型这么大倒是刚好消去了误伤的烦恼，大家完全可以在各自选定的方向砸大招而不去担忧波及对方。
就像此刻守夜者再次跃起，而在他西侧的远处，双手都明显挫伤，左手更是呈现明显歪曲的研究者却是颤抖着松开了武器。
看似放弃，但双枪砸落在地的那一声也算是他真正与力量沟通的提示音。
【正在尝试与Babel建立联系；
账户确认：Immortality，识别编码B101；
正在接入……接入失败，错误编码666，无法连接，自动选用二号神经原PRTS；
Rhodes Island™取得神经连接欢迎登陆，Doctor……】
在未来也是连不上的破节点，倒是罗德岛的初始终端直连毫无延迟，让他第一时间截断了紧接而来的通讯，而在他的周遭，尸体被排开，石料、钢材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而起，一一对准了巨兽那庞大的身躯。
这份对准，是有具体目标的对准，正随着巨兽的行动而不断地调整方向与角度，哪怕那巨兽突然蹲身，上身挣脱出的爆散的血肉组成新的强健肢体开启了第二阶段，他那头盔下的表情也是始终未动，不惊不怒不悔不颓。
第二阶段也没什么意义，没有真正改变生命形态，那多长出几只手也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他已经在之前那些无意义的枪击中摸清了这巨兽的生理结构。
犹大主教很诚实，他的血肉捏造应该确实是主教里最烂的一级，否则怎么会搞出这样自相矛盾的生命系统，放着不管几天后就会自我崩溃，而在这之前，他还得吐槽各处神经节的放置安排。
他身侧的无数漂浮的重物分别对准了多少个不同的方位，那巨兽便有多少个巨大的神经节，而当他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出手的瞬间就能让这巨兽真正变成残废，全身瘫痪级别的残废。
这个机会，交给守秘人来打造。
研究者确实是和守夜者毫无交集，也毫无配合，但与守秘人却是足够了解，这份了解让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凝聚许久却从未下雨，只是有着雷声隆隆的厚重阴云。
这打从战局开始就围拢过来的阴云，只有平白无故的雷光闪动，毫无下雨的意思。
一切的水，都到哪里去了呢？
答案的揭晓是如此的迅速，从高天之上传来的一声炸裂的雷鸣，犹若兽吼，响彻天地。
不只是巨兽，连守夜者都愣住了，两者都抬起头来，便见完全实体的庞大轮廓破云而出！
那是一头龙，通常存乎于图腾纹章之上，此刻以同巨兽近似的庞然体型咆哮扑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巨兽瞬间失去平衡，眼看便要被扑倒在地，而在这同时无人注意的守秘人纵跃而起。
错过那倾倒的巨兽，铁爪刺入巨龙额角的边缘稳稳地挂在上面，他纵声吼道：“丹尼尔！动手！”
“上了！”
同样大吼以回应的研究者身侧两端的「炮弹」飞射如雨，打着抛弧重重刺入巨兽正面的每一处神经节，好似中医馆里用来练手的假人其每一道穴位都刺满了针。
点穴能不能定住一个人是个问题，但破坏神经系统肯定能废了一个人是肯定的。
本还想挣起的巨兽浑身一僵，王牌机师此刻的心情大抵和断电舱室的十四岁驾驶员差不多，也或者该呼喊一下铁奥为什么不动。
但不论他会不会喊，楚信然已经替他喊了：“伦道夫！”
作为这三人队伍的纽带，楚信然是唯一算是和俩人都有一定程度合作的，理所当然的接过了指挥者的位置。
「战术规划」标准；
只可对熟识之人进行战术调度，其过于极限大胆的作战方略也只有熟识之人方能保证不出差错。
——右副都御史狄景明；
正如此时此刻，在那完全倒地的巨兽所见的上空，高举长镰的守夜者与挥拳直下的守秘人映入视野，击破视野，连同视野所连接的根系，也一同抹灭。
本还可以令人困扰许久的一头辅助腕足，已然被龙首一口截掉，体会到了嘬鱿鱼的快乐。
然后又吐了出来。
不知是觉得太难吃，还是意识到了这些肉原本是什么东西。

NO.150:尽管我们手中空无一物。
（终于写完了演唱会，预料之外的长。接下来……是德克萨斯家族。哥伦比亚卷怕是有望突破200……）
“No way back, no way to go back to the start……”
No way to go back to the start until it's over……”
充作背景音的歌声若隐若现，没办法回头，没办法回到开始，不能重来，不能回到开始的地方直到结束。
.
长镰斩金裂铁，轻易破开了坚不可摧的甲质，而铁拳轰然砸下，坚韧的血肉在那金属利爪的撕扯下毫无坚持能力，轻易便被击穿了脑部最大最具防护性的大脑与其附带的神经节。
两人便是站在那巨大的大脑空洞前，就像站在钻井旁边的工人，只是工人尚且一身的尘土，那两人却未被飚射的血液糊脸。
只因巨龙探出的劲爪挡在了面前，其沾染的血液被它随爪甩去，顺便瞥了一眼缓口气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斯特凡诺。
斯特凡诺也抬起手来，想要甩一甩但又因痛楚而收了回去，反正叫那边别管自己的意思是传达到了。
而那站在巨兽跟前的俩人也确实是没来帮他一把的意思，连身后的巨龙也在一声悠远沧桑的长吟中夭矫于空，重入云层，接着便有雨声响起，盖住了若隐若现的歌声。
阴云积蓄如此之久，没理由不下雨才是。
而这也是苍龙的退场方式，靠着他人的血气替代源石能量终归无法长久。
但这一爪也足以发泄最近狩猎不顺的愤懑，让它心满意足的散去自身，将无根之水归还于天地。
也正是在这雨中，三人衣衫上沾染的血迹被轻易地洗脱，只是楚信然完全没有移动的想法，只是抬起手爪，看了眼那银色金属间被水冲刷的血色，再垂下头来看向脚下的苍白肉块，头盔里发出隆隆的声响：
“犹大主教，你输了。”
低沉宛若机械噪音一般的声音严重失真，也不知是头盔搭载的特殊频道，还是扩音系统本身的损坏失真。
伦道夫守在他边上，狩魂之镰已在雨落之前就喝够了无辜者之血，剩下的剂量仍够欺骗「它」一些时间，能令他手持长镰候在一边。
虽然脚下那仰面朝天的巨兽已经眼球全灭且生机俱失，但谁也不会相信那主教没有后手，相信他的意志也都还停留在这里，甚至能借助尸体开口。
“当年传闻的一角我已瞧见，我输了。”
这份信任的反馈来的太快，也来得太过干脆，从巨兽体内传来的声音要比楚信然的音质优秀得多。
“不过我也很惋惜。”
“惋惜什么？”伦道夫问，他四顾周遭那些尚未破坏的银白色角质，这巨兽的尸体倒在地上已然明确的失去光泽，触须也不再修复，但那犹大的声音总让人觉得某处位置会突然爆开跳出些东西来。
“我本以为选定了个足够华丽的舞台，却不料这舞台上除了守秘人，还来了守夜者与研究者……”
犹大的声音顿了顿，带着满满的遗憾，“你们任何一人都足以配上这舞台才是，三人同台反而展现不出各自的全力，不是么？”
楚信然和伦道夫都没有回答，这时候是远处瘫坐在地上的斯特凡诺悬着双手，颤着声音喊道：“那边那个借着尸体发声的变态主教！我有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他必然是颤着声音的，毕竟两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左手更是已经脱臼，靠自己还扳不回来，他又不是神经麻痹也不是铁血硬汉，哪来什么声音如常。
而他那样吆喝也让伦道夫看了过去，朝着楚信然抬手示意。
楚信然点了点头，指了指脚下的尸体然后几步间跳下巨兽的头颅，跑到斯特凡诺跟前蹲下身来，两手扶着他那脱臼的左手，猛的一扭。
这人当场就叫了，凄惨的声音穿透雨幕，联想之前的飞扬跋扈，令伦道夫都露出无声的笑容。
反倒是守秘人的头盔和博士的一样严实，说不清是否也在幸灾乐祸。
不过当他那银色的爪子拂过那红肿的右手，凝结成排的水面带来的冰凉感消解了不少疼痛，让斯特凡诺无心去追究楚信然有没有笑。
不过至少犹大没有笑，沉稳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请讲……”
“你们这一场谋划了一个多月，这一次快赔上你们在哥伦比亚大半的资源和相关单位了吧，认输这么干脆？一点也不生气？”
“这个问题，很遗憾我不能回答，但你应该明白，马太主教没有出现，便是意味着就算此刻失败，我等也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样吗？不见得吧。”
双手交握着测试灵活，顺便揉了揉手腕的关节，斯特凡诺仍然坐在雨里，一面说着，一面朝一旁的楚信然低声说了一句：“问题很大。”
楚信然点了点头，也低声说：“可就算问题大，现在的也该准备回去了。”
不论是此刻的时空流，还是这个时间下的橄榄枝场馆都很难呆下去了，关于后者，地上那些被雨水冲刷的尸体群里还有不少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和黑钢成员，以及这么久的无人打扰也很能说明问题。
“博士是对我还不够了解吧……”依附着死尸开口的犹大倒是可以无所谓的说，“只是一次溃败还不足以令我恼羞成怒，倒不如说，我的情感一直都有些缺陷，愤怒这种情绪很早开始就与我无关了，关于这一点还有疑问的话，不妨以后当面问吧。”
“不用了，这次来听个歌都能被搅和，只想祝贵教同各位一同埋入觐神之路，见面什么的大可不必。”
“大家会有机会见面的，也或许不会太久……”犹大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这样的话，遗憾也就能得到圆满吧。”
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长镰再一次刺入血肉，这次没有血溅出来了，这鞭尸般的举动就只是再一次证明这是句尸体而已。
“伦道夫，过来吧。”
楚信然朝他招手，而他手中那狩魂之镰，也在机括回收，以非常规的方式重回螺纹手杖的模样。
然后他看了眼斯特凡诺脚边的双枪，捡起了自己的那一柄。
被他这举动所提醒，楚信然也同样捡起了自己那柄杰里科来，两人都随手甩了甩枪身上的水迹便将其收起，然后各自伸出一只手来，递给还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某人。
这么大剌剌的坐地上，看起来是在仗着防护服的隔离层一点都不担忧裤子湿，还不觉得硌。
不过当这人伸出手来被两人一把从地上拽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证明了他还是在意的。
“挚友啊，这种一身湿的情况回去会露馅吧？”
“你是第一次来么？”楚信然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看似无事的伦道夫，还是补充解释道，“我们能回去的只有意识，这具身体本是属于原本未来的自己，能穿越到这一刻也是因为这一刻的我们在既定未来里活到了这个时间……不过或许在几分钟后就该死了。”
楚信然说这话时抬着头，望着破烂的穹顶边缘冒出的制导无人机。
这种阵势他曾见过，虽然不是在这个国家见过。
“连岸防炮都架起了，哥伦比亚政府也挺心大啊，不在乎周围的平民吗？”说出这句话的斯特凡诺显然有着自己的见识方式，“不过还好这种线路的未来已经被我们扳正了。”
“能离开了吗？”不太能参与这种对话的伦道夫觉得自己是队内最大文盲，开口询问时被两个头盔望着都有些不自在。
“再给我一句话的时间吧……”斯特凡诺看着伦道夫，又看向楚信然，“我确实无法自称了解这哥伦比亚教区的两位主教，但犹大和马太的反应都太可疑了，你俩只需要记住这一点：这哥伦比亚教区这次死了至少六百信众，且都是具备一定武力的精英人员，可能还牵扯一些官员和组织高层，这样的大出血基本就是废了，就算他们在哥伦比亚发展的最好也是一样。”
“明白，谢谢你的帮助。”伦道夫实诚的点头道谢。
而楚信然只是习惯性的抬手，利爪刮擦头盔的下巴关节的声音又令他清醒过来，收回了手说：“明白了，在这之前，你先准备应付凯尔希吧。”
“还是你先准备应付包括我们在内的听众吧，现在你还是在舞台上不是么？特邀嘉宾应该要客串好几首吧——”
斯特凡诺打趣道，“反观我则是一点伤势都带不过去，这可是毫发无损。”
“那就欣赏去吧……”噤声侧耳，歌声已经愈发明显到能与雨声抗衡，楚信然听了一下此刻演唱的进度便了然的以铁爪打了个沉闷的响指，“还有两首，接下来的将是非常与作战尾声契合的柔和与振奋曲风。”
“我当然信任你安排的歌单……”斯特凡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轻佻滥调，让伦道夫看他的眼神愈发怪异，“能来个剧透么？第一首什么的。”
“尽管……”楚信然再次抬起头来，看着那天际显现的数个黑点，“我们的手中空无一物。”
雪茄型的弹药落地的那一瞬，暴虐的热量与火光几乎将一切蒸发，但这样的未来，并不存于三人属于的现在。
只有寥寥数人的能听到的爆炸声中，歌声亦是同样的响起。
本属于女声的原版同时也是Tianchao曾本家演唱过的歌曲，轻柔缓慢，谁也想不到他此刻的耳中是近乎失聪般的震耳欲聋。
“我有件礼物想要呈现给你那是在孤独的夜晚，也会在在远方闪闪发光的满天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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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太的搀扶下，比他高了两个头的犹大虽然步伐不够稳健，但依然噙着笑容。
回头瞥了眼舞台上的装束怪异的歌手，再看向正前方的远处座位上的听众席，朝着马太低声说：“让三号门口的两个女人带我们走，法夫纳正在赶来。”
“你失败也就罢了，这次还要我来拦着那群矮子？”马太有些无奈。
“我们分工不是么？都有事做。”
“你倒是能一边输还一边愉快，可对我而言，只有美丽的女士才能一边输还愉快，一群粗鲁的北地矮子就算了吧。”
“少发点牢骚吧，至少这次任务完成，我负责的结束了，你可以尽情发挥。”
“那不错，不过我就不能邀请舞台上那位小姐么？”
“那俩保镖倒是有一个气息很熟悉，你可以多去几趟德克萨斯家族。”
“喔……那两匹狼吗，倒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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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断失去；
虽然百般费解；
虽然受尽排挤虽然无法实现。”
虽然说很好听，但果然还是听不懂。
因为明确做出了举动并且再无案件发生的伦道夫被黑钢国际的两位干员「自作主张」的释放，瞥了眼舞台便准备离开。
“但依然拼命挣扎，依然坚信到底；
依然昂首向前迈进。”
在那之前，在周围干员们疑惑的目光下起身朝着听众席后方走的博士迎着银发女性那阴沉的脸色，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兜帽。
“绝对没被发现，那俩主教也不会宣扬出去……”
又伸到衣兜里掏出一道荧光棒来，递向对方：“在别人的演唱会呢，听听歌？”
“半小时前的Ace也和你一样天真。”
听着舞台上传来青年与少女的合声，女性脸上并不与其他听众一样有着笑容或是兴奋，像是完全无法被音乐所触动。
“半个小时后他不是在座位上坐着像个傻哔一样在那挥荧光棒吗？”博士很不客气的指着前者大概坐的方位，“我至少还是在解决完问题之后才说。”
“你看挚友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登台了，回座位坐着听听歌呗？进了场馆又不坐下，你这是浪费门票钱……”
斯特凡诺苦口婆心，然后一把将荧光棒塞进她的手里，“好，齐活！”
左右端详了两下，然后自己又从另一边衣兜里摸出个荧光棒，调了调光亮和凯尔希手里的一样一半橙一半绿，斯特凡诺满意的抬起头来：“你还站着干嘛？Mon3tr都走了。”
“蛤？”凯尔希如梦初醒，扭头看向了两侧走道那并不明显的灯光下，一头长足数米的怪兽正在悄悄前挪。
“Mon3tr！”
怪兽怂了，怂到裹成只有一米的球。
“别老是吓Mon3tr了，走了走了。”
斯特凡诺麻利无比的拽着凯尔希往前走，后者下意识想挣又察觉到那只手抖了抖。
听听歌确实没什么。
《僕らの手には何もないけど、》的下一首，将是《Inferno》。
然后这场忙碌的演唱会，就算是真正可以休息了。
凯尔希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的衣兜，那里有着她刚才不久取出再次确认的消息，其中包含了连斯特凡诺都没看过的歌单。
也只有这样，她才会稍稍放心些，确定楚信然那家伙没有在拽着所有人冒进。

NO.151:每天进门看到老板装死。
（上一章末尾的ps……结果有点微妙啊，笔者写的是会在间贴里打1和2，然后由各位点赞，这样就有最直观的赞数统计，不是让诸位自己去打1、2啊……现在是笔者自己打的1和2都被楼层压下去了……
罢了，四段有间贴的都在更新这章前，作最后统计……不过其实光看弹幕数都一目了然，那便保留前档案吧。）
两曲谢幕，在听众们的挽留呼声中声明演唱会的尾声仍会出现，朝着Sora做出个交给你了的手势，Tianchao便转身推举幕布后方。
而他这一退，幕布后的一位萨弗拉男人立刻迎了上来，本是颇为霸气狰狞的大脸上挂着的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安，开口便问：“那个，Tianchao先生，现在情况是？”
他的目光瞟过舞台幕布那尚未完全弥合的接合处，那里有着在敞亮舞台下的偶像少女。
到了现在，灯光师也放松了下来，要维持好几首的阴暗与单独打光还要不让观众察觉到难处，对大家都是个考验，万幸的是这考验终于过去了。
一切如常，Tianchao老师的手势是这么通知所有后勤部门的。
也就只有本应是真正管理后勤的特莱克主管还有些不安定。
虽然每个明星、偶像的粉丝总是不免有着私生饭这样的极端群体。
但演唱会受袭这种事却是不多的，这次全靠临时抽调更换公司内部人手，替换了所有不方便封口的临时工并且将警卫安排足够透明化，才能让他们知道到底有几层武装守护着这里，稍微安定些心思。
可当有人铳击Sora时，哪怕被陌生的「伴舞」全部挡下，该揪起的心也是怎么也放不下来，以至于Tianchao自己都登台护卫时，更多的人紧张到难以自抑。
Sora不能有闪失，Tianchao也不能啊！
昨晚答应的倒是爽快，可这下午特莱克主管的心可是悬着没落下来过。
说好的特警怎么就在外面晃悠？进来几个黑钢国际的人还都没什么动作，还好Tianchao和他招的人全挡了下来……话说Tianchao这身手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今天可都算是开了眼界，走下台阶来的Tianchao也算难得一次是迎着一帮看英雄的目光。
只有不远处的德克萨斯安静注视，拉普兰德目光戏谑。
宇靖雪倒是呼出口气来，转身就先摸出了手机打了个电话，听称呼是在跟公司上面报备。
Tianchao第一次展露出作战方面的才能，她不打电话，很快就会有别人打楚信然电话，她动作快一点先去报备也能替楚信然挡下不少骚扰，这是Tianchao确实保护住了Sora后，经纪人该做的回报。
“警报解除，让外面的加紧处理吧。”温和的电流声尚未关掉的「防伪标识」，礼貌的拱手更是Tianchao的常态，楚信然以此表现出足够的平稳才能让那主管也获得足够的安心。
“里面没问题了，外面也要没问题才行。”
“这个没问题……”很懂得处事的主管也有样学样的拱手，会以一口并不标准的炎国话。
虽然不甚标准，但至少口齿清晰，想来是和不少外国艺人打过交道，“约翰斯顿警长在两分钟前就告知清理工作做完了，已经有术士队伍开始紧急修补工作。”
“紧急修补还是会留下不自然的痕迹，届时统一口径说有可疑分子破坏公务就行了，至于可疑分子是谁，不必去说，让八卦的粉丝们自己猜去吧。”
“结束了就好……”主管那满是鳞片的脸上流露出舒心的表情，“那Tianchao先生先去个人休息室休息一下吧，您可是接了好几首带舞步的歌曲。”
“嗯，好，那么接下来的舞台调度重新交给你了，让空好好借着这股氛围好好宣传，以后应该还有合作的机会，她才刚起步而已……”
“这话该让经纪人说才是，你快回去休息。”
他还没说完，宇靖雪已经走来，边走边收手机，“回你房间喝口水随便吃点什么，你那身衣服还能捂出一身汗吧。”
“不劳费心，不过确实，不说这些话的话，我就先去休息。”
他点了点头，朝着外面通道走去，经过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身边时抬手一招，两位鲁珀少女便在宇靖雪诡异的目光中朝着她们作出不同风格的无声道别，然后跟着Tianchao去了个人休息室。
黑色执行官什么时候亲近女色了？想多了吧。
宇靖雪不太确定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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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想多了，进了那给艺人明星们充作短暂休整的狭小空间里，楚信然第一件事是抬手搭在面罩前，尖利的指尖戳着护颊的黑色甲片里侧两个不起眼的小按钮，再扶着下巴上的暗金色器件朝外轻扳，便有气流泄出的低沉声与机括声一同响起，这颇具金属骑士风格的全覆式头盔便在这样的声音中各关节展开。
前几次Tianchao在公众视野亮相时的头盔可没这么「高端」，这次的这个算是因为哥伦比亚确实有工厂会做这种能变形的小玩具，这造型和变形功能还是空的主意，爱豆路小小姐的审美相当不错。
各关节张开后，面具便能够一揭便下，楚信然抬手在脸上一拂，横在半空中的手掌下方悬浮着一大团浑浊的水球。
因为他脚踩开关而张开的自动垃圾桶便将这甩来的水球接下，清爽的模样令刚进房间看到那一幕甩手的拉普兰德啧啧称奇。
“还有这一手？不过既然你真那么热，那下一步是不是要脱衣服了？”
“当着无关者的面能稍微收敛一下言辞吗？”扯了扯银色斗篷下的黑色领口，扭头看向那倚在墙边坏笑的拉普兰德，楚信然叹了口气，甩掉了那确实不薄的斗篷，但也没有脱风衣的打算，“你这一脸遗憾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无关者？你说德克萨斯么？”稍微离开墙壁自己站直，拉普兰德望了眼一旁的黑发少女，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觉得我和她在之前舞台上的合作，像是陌生人么？Tianchao。”
“我很清楚她什么德性。”一旁的德克萨斯冷冷的说，但也算是为拉普兰德的话语提供了可信度。
不过她这时接口显然不是打算叙旧，而是催促：“楚先生，你有什么话请快点说，我需要早点回目标那。”
“不用了，这也正是我招你来的理由。”
“什么意思？”
德克萨斯蹙眉望着那在舞台上的武力表现更甚于她的雇主。
在十几分钟前，他推开自己和拉普兰德算是救自己一命，德克萨斯打算将那一次道谢放在任务结束后说，也并不惊讶雇主比自己更强的事实，作为信使的工作本质是代劳，雇主本身有足够武力的情况并不少见，但她还是第一次遇上仿佛要被临时解雇的状况。
那个吵人的老板肯定会变得更吵吧。
不过就算氛围像是要被解雇了，在雇主真正开口前，她还是懂得不乱说话，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给出雇主冒出下文的时间。
“委托完成了，稍后我会将酬金打到贵公司的同时，确认委托完成，艺人Sora不再是你的运送目标，你可以休息了，德克萨斯小姐。”
“酷……听起来就像提前下班。”不远处又倚着墙站在那的拉普兰德吹了个口哨。
但德克萨斯只是瞥了眼她的方向，头都不回，让楚信然很怀疑拉普兰德口中的交情是不是她单方面的死皮赖脸。
固然这位德克萨斯小姐的资料里总结出了她一贯冷淡的风格，但反应可不只是冷淡能解释的，有意见是显而易见，倒是让他想起自己看不惯夏梅隆的时候。
不过夏梅隆倒不是死皮赖脸，他只是偶尔的没出息能让自己很怒而已。
拉普兰德能有什么让对方不满？总不见得也是没出息，所以还是死皮赖脸现实些。
“我能询问询问原因么？”
“我以为你这样的沉默寡言默默做事的踏实型员工不会有这种想法……”
抬起手扶了扶那其实看不出问题，只是自己感觉有些角度偏差的角套，楚信然意外道，“不过你想知道的话倒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你应该知道我除了你以外还安排了其他合作者。”
“而那些合作者的优秀发挥超出我的预料，所以Sora已经不需要保运了，接下来的时间，信使小姐可以与你的朋友一起度过……”
瞥了眼笑嘻嘻的拉普兰德，楚信然拾起了桌上放置的一瓶矿泉水拧着瓶盖，可金属指节一划就给上段抓了个洞，当水液立刻要倾泻而出时，又被一股力量稳在了瓶中，而他也将目光重新放在对方身上，“是愿意听听她的歌还是离开，都请自便。”
从那瓶上收回目光的德克萨斯望着这个将源石技艺完全融入生活日常的雇主，回答道：“我要回去。”
“看来你不怎么喜欢东国曲风。”楚信然有些遗憾地说。
“不，虽然听不懂歌词，但Sora小姐唱的很好听……”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又说，“回去报告是工作需要。”
“喜欢就好，只要喜欢，以后还会有听到的机会……”楚信然点了点头，“那么请慢走，替我向贵公司老板问候。”
“嗯……”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着一旁的拉普兰德，却也什么都没说就走出了房间。
门倒是没带好，让一旁倚着墙又不想动的拉普兰德抬起脚来，一点一点颇为艰难的将门抵了回去，听到门锁的咔哒声才放松下来，缩回腿调整了一下站姿还冲楚信然挤出个得意的笑容。
好像在那金鸡独立踹门成功很骄傲一样。
“你是小孩儿吗？”楚信然扶额，“顺便你这位朋友对你似乎不怎么热情啊。”
“这没事，她平时对谁的表现都不怎么热情……”拉普兰德耸了耸肩，背后抵在墙边的尾巴一甩一甩，“几年过去了也没什么变化，我还以为她那个叔叔能影响她一点。”
“说不定影响了，但你也不知道呢？”
楚信然微微仰头，将那矿泉水瓶的破口悬在嘴边，水液这才不再被控，自然的划出些微的弧线落在嘴里。
而拉普兰德看着他这种怪异的喝法倒也完全没意见，只是顺着他那话说：“说的也是，毕竟几年没见而她也不跟我好好聊一聊，不过会有机会的……对了，你是怎么搞定情况的？我之前只看到舞台上好像晃了晃。”
“你能看到舞台晃？”楚信然扭过头来，顺便将那水线已经不再危险到会漏水的瓶子放了回去。
“是啊，有种透过火焰看的感觉，晃来晃去。”
“以后再无端冒出这种感觉可以跟我说说……”楚信然瞥了眼她那被牛仔裤覆盖源石结晶的大腿，“这算是病情恶化的症状，你也该想想控制矿石病病情了，那东西长得接近脑子那才是严重，幻听和幻觉会层出不穷。”
拉普兰德闻言反而笑了笑，还张开双臂一副要隆重介绍的模样：“这不是还有你吗？苍医生。”
“我是个锤子医生，不懂医学不通病理，只会让病人永远闭嘴……”楚信然摆了摆手，“行了，你去找找伦道夫或者试着感受一下Sora的歌声吧，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
“受伤了？”她从墙边撑起身狐疑道。
楚信然坐在椅子上做了做扩胸运动：“只是准备运动没做好，唱loser的时候浑身疼，你懂按摩么？”
“不懂。”拉普兰德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出去出去。”
简直是赶小孩和赶宠物的摆手动作，拉普兰德却是听话的拉开门，又回头看向楚信然：“那我走咯？”
“走吧，我安静会儿。”他这次摆手的动作正式了一些。
拉普兰德也就盖上了门，也再一次的隔离了外面的喧嚣。
幕布后的个人休息室隔音效果真不错。
也因为这隔音效果明显，他不用去门前确认就能确信门关严实了，站起身来摸出手机，敲下联系人里大帝的号码。
“喂？小鬼，是来反悔的吗？”中年孽畜的声音很快就从拨通中传来。
就算是这种质问也还是唠嗑的语气。
而听到这种质问，楚信然怔了怔，问：“你也在现场么？”
“我不在，但我可以有人在不是？德克萨斯刚跟我打过电话呢，连委托都结了，你这算不算晃点我？”
这副笑嘻嘻的询问，或许拉普兰德比德克萨斯更适合去做企鹅物流的信使，毕竟她能和大帝一样在笑嘻嘻的询问里给人一刀或是一枪。
楚信然垂下头来看了眼桌上那瓶子，瓶子面前那常用来给艺人补妆的镜面映着他那有些愧疚的脸：“抱歉，但空确实是没必要去企鹅物流了。”
“因为那小丫头已经不再危险了？”
“是，情况的发展远比预想中乐观，她的事业没有影响，她的处境也在蒸蒸日上，相较于常置身于战场的企鹅物流，还是舞台更适合她。”
“影响的只有你，这次露这一手，身份还瞒得下去么？”
“苍七应该是瞒的下去，但Tianchao这一次的事，大概会在业界里传疯吧。”
“所以，你的舞台梦也崩了吧，得罪这片大地最大邪教的你，谁会给你舞台？”
“没关系，我丢给她了，其实想来我也确实不适合上舞台，从以前就是跑龙套的，跑着跑着还只能端茶递水。”
“那是那些傻哔大剧院不懂你的天赋，后来那些古典音乐老顽固不也觉得你琴拉得好？”
“那时候我已经没空做这些了，只能说运气对人生的影响确实很大吧，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只是很抱歉食言，大帝先生。”
“先生都冒出来了，我是不是第二次听到你对我用敬语？”
“第三次，我第一次见你，也是用的敬语。”
“臭小子这时候都还要实话实说的吗？说真的，我其实没有多生气，不过你要真愧疚的话，也可以代替她来我这。”
“如果我的目标全部达成了，有可能我会去做一个信使吧，但这种承诺许出来，我都能肯定不可能达成。”
“你他妈有个目标是回家，你回家了还当个屁信使，我可没忘了你说过你家那边没信使，写信的人都没几个了！”
“但快递员还是有的。”
“好了好了楼越来越歪了，我问两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回答了，我就原谅你的食言。”
“问吧……”
“想不想上舞台？”
“想。”
“有没有后悔？”或许嫌问的不够清晰，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表现得那么强势，全交给德克萨斯和那些黑钢国际、特警队的人负责，也能保住那小姑娘，最多小姑娘会受些惊吓，再差一点不过受些伤。”
“是我鼓励她上台，那我就该站在前面。自己选的不可能后悔。”
“好吧……所以真可惜啊，你这家伙不来我这非要在小魏手下待着，好好休息吧，有空来企鹅物流玩。”
“嗯，谢谢。”
“谢个屁，挂了。”
企鹅两只大爪子搭在椅子边上，挂断了电话后看着扭头看向一旁正在敲手机的职员。
“伊斯啊……”
“怎么了？老板。”
“你说这家伙搞得这么悲情，然后让他知道那小姑娘源石天赋觉醒，公司也已经联系我让我准备接手她的培训工作，她还是得来企鹅物流上班的事，他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伊斯想了想，“会提着剑来捅死老板吧？”
“可他没剑了啊，听说这次还被迫打近身格斗了。”
“那老板说不定会被打死，心脏都给掏出来的那种。”
“有道理，那我得多演练几个最能解气的死相才行，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

NO.152:往前走，要加负也要减负
（很神必，舟游冒出个14级的古道加我好友……不过也正好，正好昨天清了一波很久没上线的好友。）
这场并不算大型的演唱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从开场几十分钟时Tianchao的出场开始彻底带起气氛后，Sora的维系与发扬做的非常完美，笼罩全场的热情几乎持续了一个小时，随着尾声时Tianchao的再次亮相与Sora的互动做了一次完美的收尾。
演唱会便是结束了，只是在观众席上，还有一些恋恋不舍准备去蹲守看看能否有机会再见偶像的执着粉丝。
也有手脚并不麻利的粉丝。
“哦呀，凯尔希医生也来了么？”
“我在很奇怪么？”
空空荡荡却又干干净净，连个纸屑都没留下的走廊处，凯尔希瞥了眼那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和斯特凡诺关系不错的萨卡兹干员。
行动预备组A6，五人小队全员都在这里了，收尾工作做得好，也都没漏出什么武器来。
“没有，月见夜大概是听歌听傻了……”一旁的瑞柏巴青年毫不客气的推了一把旁边的萨弗拉人，“不用理会。”
所谓瑞柏巴这个族类，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作以高度返祖化为特色的佩洛分类，这个种族的最鲜明的特征就是面目犬化，通俗而言便是狗头人。
被这么推了一把走出好几步的月见夜倒也不恼，回头看着他轻笑道：“斑点你这可就说错了，虽然确实很不错，但我的欣赏门槛也是挺高的，那小姑娘的水准还是差了些，至于那个叫Tianchao的……”
“叫Tianchao的怎么了？”刚从门口走出的男人问，声音在颇为严实的防护服下有些沉闷。
“啊，博士。”
月见夜前面的小女孩听到声音便扭过头来，一边喊一边张开双臂跑过来。
而见她这么像是要抱抱的动作，斯特凡诺脚步一顿，似是犹豫着该不该跑，这番犹豫让他完全跑不掉了，被小女孩抱住，带着一些硬质原件的衣服发出了轻微咔咔声。
这时走上前来解围的是小女孩刚才站的位置旁边，一位嘴边噙着淡淡微笑的黑发库兰塔少女。
因为那份微笑中总是能理解出一丝嘲讽的意味，所以在她开口表达善意时反而有些令人惊讶。
“好了小泡普卡过来，梓兰姐刚才说了今晚不集合，姐姐带你去周围逛逛有没有好吃的——”
她口中的梓兰姐，显然便是一旁白发金瞳的黎博利女性，这一批人里也只有她显得最成熟稳重，只是发巅的挑染和明显精心调配的服饰让她显得更像一位摩登女士。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哥伦比亚人，至少在罗德岛任职前，便在哥伦比亚担任时尚杂志编辑，偶尔还会代言某些服装。
这样的她并不算是位刻板的人，但显然在这性格各异又鲜明的小队里担任队长，容不得她温和。
“斑点，把月见夜拖走，任务还不算完全结束，至少要先离开这里。”
朝着斯特凡诺和凯尔希轻声道别，她便率先一步走进了人群，在这样她熟悉的城市里，很容易就能混得不太能辨别。
“听到没，你废话那么多怕是又被砸晕。”
被称作斑点的瑞柏巴人推搡着油腔滑调的萨卡兹人，以各自的方式道别然后走远，留下斯特凡诺和凯尔希还站在原地，几秒后门口哗啦啦走出一大队全副武装的哥伦比亚特警，只是现在站在这的人没有几个，他们也就只是扫了眼包括两人在内的一些驻留者，然后井然有序的迅速离场。
也是在他们前脚离场，后脚就有披着红色作战服的小女孩从门口跳出，朝着那同样在招手的斯特凡诺这边跑来。
“小红帽……歌曲好听吗？”
“有时候好听，有时候，不好听。”小女孩说。
“是么……”斯特凡诺若有所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凯尔希，又问红，“那么确认了吗？”
“不是狼，没兴趣。”红摇了摇头。
“但是，伴舞，是狼，猎人，不要我动。”
斯特凡诺又看向凯尔希，凯尔希也正看着他，或者说，盯着他：“这次你别搀和了。”
“红，必须狩猎。”红昂起头。
“没说你……”凯尔希指了指斯特凡诺，“说这家伙，这几天你也别按照他的话做。”
“喔。”红点了点头。
“我不动就不动呗，干嘛说什么不照我的话，挚友的话就行么？”斯特凡诺抬手抗议。
“猎人的话，要听，外婆说过。”红又昂起头来。
斯特凡诺看来：“没说你……”
“喔……”
红又垂下头去，几秒后又抬起头来，“红，先走了。”
“去吧……”
凯尔希点了点头，于是红便一个蹿身化作一道红影，数秒间消失在了拐角。
这位猎狼人一直有这样赶时间似的行动习惯，不过这也算是在两人面前够听话了，按照无人管束时的模样，她都是直接走墙壁。
可在她远去之后仍不算完，两人还有一批人要等，于是在陆陆续续的，一些拖到现在的粉丝们也开始走出来后，才有几个装束不太正常的人陆续走出，以眼神和小动作打了个招呼走远，最后一个才是这些人的队长。
Ace；
前面那几个装束不太正常的人，除开俩为了补齐空缺功能的临时人手，其他的也都是他那E3小队成员。
而他的装束也没好到哪去，依然是那身防弹衣和腰间挂着战锤的模样，甚至还戴上了墨镜。
“博士，凯尔西医生，久等了……”他走上前来便打了个招呼，“苍……Tianchao先生没有见我。”
“Tianchao老师的门口估计被一群粉丝堵着，怎么可能见你。”
斯特凡诺笑着摇了摇头，又问：“挺吃惊吧？他还有这身份。”
“是的，当他刚上台唱歌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吃惊，Outcast甚至直接笑出声了，logos说他要告诉煌看看什么反应。”
Ace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看着凯尔希问：“凯尔希医生，煌还有多久回来？她赶得及见苍七么？”
“看她自己的办事效率，其他的，两座移动城市彼此的距离预计要三天。”
“听起来就很渺茫啊，所以我才想帮她问问的。”Ace遗憾的叹了口气。
“她也没把这些事告诉你们，你直接上去问也免不了惹她生气，她有拜托你么？”凯尔希淡淡道，“何况苍七也不一定愿意告诉你，他既不是亲历者，也不是处理者，没必要趟这浑水。”
斯特凡诺补充道：“说到底煌真觉得他知道些什么的话，早就该找他了吧，既然以前都没提过，说明他也不打算说。”
“她就是这个月才想起找苍七，上周还在短暂的联络里询问过苍七的行踪。”Ace辩解道。
“上周？这种时候问？”斯特凡诺看了眼凯尔希，“炎国那边你熟么？”
“你不该比我熟？”凯尔希反问。
“开始睡的时候就不熟了，天知道这一代的炎皇是什么样的家伙，挚友也基本不谈炎国，调查资料也只能查出他在御史台待过一个多月……”
他怔了怔，微微垂下头来，“倒也是，御史台确实是该知道不少东西。”
“他能被称作守秘人，仅仅是因为口风紧么？”凯尔希以嘲讽似的口吻道，“他本来就知道太多的东西，总是觉得自己只要知道的足够多的，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这重点是他愿不愿意回答吧……”斯特凡诺自觉重点歪了，抬手摆了摆，“别在这站着说话了，既然E4小队都完全撤离了，问问医疗小队B1的状况，搞定了就走吧，大不了我回头电话问他。”
“B1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凯尔希回头朝外走去。
“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
“B1是我麾下的，我知道很奇怪？既然没事了就过来在车上做个检查，接触那种东西很难说会不会影响你的思想色谱。”
“好吧——”斯特凡诺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又看向一旁的高大男人，“Ace，我们也跟上吧。”
“博士您能尽快打个电话么？”
“现在？这可不行，你要知道现在挚友肯定是没空的。”
.
确实是没空。
演唱会结束，这边都在一个个离席，而楚信然那边，则是再次会见那位莱塔尼亚的首席编曲家。
“我本以为您已经走了，斯特拉先生。”
“又看到了你新的一面，怎么也不该一走了之。”
额头有着一对羊角的中年人蓄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若非此刻表情冷漠否则也算是能称作莱塔尼亚标准市民的模样，庄重、学术。
“那么是又有什么见教么？若是没有的话，也请不要妨碍我同小小姐她们的汇合。”
“那首叫《Loser》的新曲是最近的作品么？”斯特拉问道，手下的红木手杖稳定的杵着地上。
“我还以为你会更在意我展现的身手。”
“你只要一直保持那样诡异的体悟，仅仅是作为武装干员的能力便不值一提……”斯特拉说，“我是编曲人，也就只会在意音乐。”
“是最近的，那么能说明什么？”
“没什么，惯例的一问罢了，你不觉得自己正处于毁灭的边缘么？”
“我有自己的分寸。”
“分寸？每个作曲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音域和情感领域，我们将音律与源石技艺相结合，才有莱塔尼亚的俄耳甫斯体系，这个体系经过上百年的完善绝无新标的位置，然后冒出了个你。”
中年人走近脚步，那扭曲的手杖在走动中竟无端发出管风琴般的音色：“一个人是不该涉及那么多领域的，除非他是神，否则他便该是魔鬼。”
“无论是哪一种，脑子都不会正常。”
“但这又与您何干呢？”楚信然微笑道，手里还捧着那精巧的头盔，“您是想弑神，还是除魔？”
“是与我无关，所以我只是看着而已，我不希望大家维系了太久的体系被你打破，也不希望年轻人们被你所蛊惑，不论是神还是魔鬼，只是当你做出影响的时候，你就只能是魔鬼了。”
“弗农•斯特拉先生……”楚信然正式的念出了全名，“我没有去注册体系的意思，我也没有朝着你们那俄耳甫斯体系探索的意思，我所操使的。
不过是寻常学校的源石技艺课程都会讲述的技巧罢了，在这之外，作曲不过是爱好。
妄想症总该有个限度。”
“你要这么继续做下去，就算没有想法，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但这次事件之后，我确实可以放心了。”
中年人笑了笑。
“MSR公司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登台了，你的影响力止步于网络，就这一点，我要说一声谢谢。”
“不用谢……”楚信然笑了笑，“那么，您可以离开了吗？”
“没问题。”
斯特拉点了点头，无比干脆的转身离去，而楚信然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按在头盔上的五指也缓缓地舒展开来。
他迈开了脚步，也朝着前方走去。
只是他将在七米处的房门拐角，也因为听到了屋里少女跟其他人聊天时的欢笑声，他转了转手中的头盔，笑容微有些苦涩，走到门前又脚步轻快起来。
“爱豆路小小姐……初次演唱会的感想如何——”
“超——赞的欸！Tianchao老师！”
少女扑上来便是一记热情的拥抱，让室内这些看惯了俩人亲密模样的事务所成员露出无奈的笑容。
“老师老师！今晚一起来吃饭吧！大家的庆功宴哦！会来的吧会来的吧！我还跟黑钢国际的小姐姐们提过了哦！有四个答应会来的。”
“会来的……”
“好好好！宇姐宇姐！Tianchao老师答应了！”
楚信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蹦蹦跳跳朝着宇靖雪跑去的模样，套着鲁珀的耳朵，还是像只兔子，一只活泼的小兔子。
那活泼的样子，看着就能高兴起来，让周围人都洋溢着笑脸。
这才是能登台美少女偶像该有的样子，而自己很清楚，打从五年前Tianchao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就是给自己选了个面具套上，就注定了不适合登台，之后的发展，其他事的发生，也令自己心思越来越淡。
只是始终有那么点念想。
有练过，有花功夫过，作为艺术生又怎么敢说自己没有过舞台梦呢？
不过哪怕是和预想的不一样，也没差到哪去，也算是终于能和作为普通人的追求来一场诀别了。
自己选的不可能后悔，有的也只是矫情，吃一顿好的就没事了。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
“Tianchao老师Tianchao老师！来看看这些餐馆饭厅名单，宇姐说全都可以选哦！！”
“那有炎都的吗？我跟你说啊，巴蜀风味儿！麻辣的够劲儿！”

NO.153:夜宵+啤酒等于快乐。
（新干员，蜀山蛮夷弟子，会一手万剑诀（x
）
皇后医院的地下停尸间内，一辆新的推车抵达了这里。
推车上的尸体非常简洁，分布于手肘、腰腹、胸口的贯穿伤虽是无比惨烈，却意外的没有渗出多少血来，而那被过分发育的毛发所遮挡的钝器伤自然是更不起眼。
这是一具鲁珀的尸体，一具明显返祖的鲁珀尸体，有着厚实的毛发、突出的犬齿以及，锋锐的巨爪。
可他能被放在这里，就该还有更鲜明的，鲜明到匪夷所思的特征才是，否则怎能对得起其他呆在这里的「室友」们？
所以他的手臂、肋间，额角都已经爬满了鳞片，他的脊背更是肿胀变形，他的手指间多出了两只触须，这都是第一眼看到尸体并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细节。
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怪物，而非某种病症的受害者，也无怪乎运送这具尸体的人从头到尾都不低头，也从头到尾都不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电梯口开合的声音，这份沉静直至电梯中走出一位中老年女性才得以宣告结束，她走近那挺尸架，望着那尸体便回头冲后面的人说：
“这是医院的停尸间，放着这种完全和病症无关的尸体做什么？”
“您这里不也有很多完全与病症无关的尸体么？”
后面的人说，同样走近看向那尸体：“法夫纳们这次没有占到任何便宜，连这唯一的收获都是别人赠与的，这样的战利品自然是很难动用紧急转移的权限，只能就近选择你这里了。”
“别人赠与？”注视着那个人，乔茜诧异的问，“什么情况？”
“这次的目标是马太与犹大，他们占不了好很正常。”
“那这具尸体的身份是？”
“秘教的信徒，代号屠龙者的鲁珀人，具体身份……谁知道呢，反正没人关心，或许是跟德克萨斯家族有关吧。
虽然毛色不太对，但那个家族收留的他种族鲁珀也不是一只两只了，跟秘教走得近的大家族，也就他们一个。”
“这上面的伤口……爪伤，贯穿伤、钝击伤，造成它们的人就是那个赠与人么？”
“是的，武器是一对手甲……或许还有别的利器吧，至少屠龙者身上的伤口还有单纯的切割伤，这个人的话。
你应该见过，毕竟我听人说过，他和一个银发少女一起来你这个医院。
虽然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但知道他俩从你办公室里出来过。”
“竟然是他……”乔茜院长有些惊讶，扭过头来重新注视着那具尸体，那一对还残留着怨忿的眼睛，抬手将其拂过，“那你是想从我这知道他的身份吗？”
“我知道你对我们有成见，但也不用这样警惕，毕竟那一位本身就是我等也敬畏的等级，或许你知道的，还不如我们知道的多。”
“那就这样吧……”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的乔茜院长回过头来问，“那么你们是想从这具尸体身上得到什么？如果只是放在这的话，两天后就该和其他尸体一轮送去火葬场。”
“不，不不不，不能火葬，应该说不能处理……”后面的人摇了摇头，“我们只是将他寄存在这里，不会太久就会重新转移，这是组织里一位大人给出的指令。”
“把我这当保险柜？”乔茜斜眼，“我只会帮你们三次，你们这就用掉了一次。”
“我们明白，但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他是狂猎之首，而我们哥伦比亚，一直没有自己的狂猎，总归是要更上心一筹。”
“要把当奴隶说的这么曲折么？哥伦比亚没有狂猎又怎么样？就算我不懂你们赏金猎人的圈子，也知道你们更该看重战绩才对吧，狂猎这种名头能有什么用？又能有什么含金量？”
听到老太太一开始的嫌弃，那人的表情倒也不恼，反倒是听到最后，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问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乔茜院长，在你尚在学生时期，还会在图书馆翻看历史书籍时，是否有过关于哥伦比亚的感慨，感慨它的记录如此匮乏，感慨这个国家的年龄如此的幼小。”
“作为一届新兴国家能有如今的规模，有什么必要对这种方向感慨？”
“不一样的，不论是对文化，还是对一些古老的东西，都是不一样。”
那人摇了摇头，遗憾的说：“不过既然院长并无这方面的共识，那就算知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而我也该离开了。”
“那就离开吧……”院长也全无挽留的意思，冷淡道，“记住，我只欠你们两次了。”
“当然，不会忘记，请照看好这具身体，这对我们这些人而言无比的重要。”
“照看？我要怎么好好照看？多倒两升福尔马林么？”
“不，眼下的低温正好，不需要做任何处理的放置于此就行了。”
.
“梅森、约翰、亨利、布莱克……”
“克里斯多夫、加比、伊格纳茨……”
一连串的名字在大厅中念出，每一个名字都令大厅内的气氛更添一分沉凝。
因为这些只有名的名字都有一个共同的姓氏叫德克萨斯，而这个名单也等同于阵亡者名单。
是今晚的家族会议中再也不可能到场的人名。
不论是死在场馆外，还是无法确认的失踪，都可以作同样的判断，就连那些外姓的成员也是一样。
这一次彻彻底底的统计，不只是在德克萨斯家族，还在其他任何一个与撒旦教团有所合作的组织中进行，所有参与了这次场馆奔袭。
或者说，被充当了血祭祭品的信徒们所在的组织都在这一晚加紧清算损失。
他们之中有的已经是彻底的虔信狂热者，计算损失之后也还是在合计着如何对秘教更好地奉献。
但也有一批想要趁着最虔信的一批疯子都死在场馆外的机会，摆脱撒旦教团的阴影，试图壮士断腕的清醒人群。
可就算是撒旦教团元气大伤，无暇顾及他们，哥伦比亚的政府却也在行动，早在演唱会尚未结束前就在努力清理现场的军队也同时负责了对各式惨烈尸体身份的确认。
虽然更多的尸体是连身份都辨别不出来的细碎程度，但已确认的名单，也足够让联邦调查局动弹起来。
想要真正壮士断腕撇清关系，恐怕还得过政府这一关。
这一夜谁也别想轻松，就连看起来很轻松的，刚和一群莺莺燕燕美少女们酒足饭饱之后，又收到MSR公司迟来的通知以及奇怪的安排指令后的楚信然，也得去一趟纽约区的核心警署，递上第二次的探监申请。
没有了驻哥伦比亚特命全权大使章文赋先生带路，进门也多等待了一段时间，让他有些不太愉快的看了好几次自己拎着的密封袋，两三分钟后，才有警官的招呼。
“楚信然先生，可以进去了，这是您的文件袋。”
虽然等得很不耐烦，但看那警官一脸尴尬的赔笑模样后，他接过文件袋还是道了声：“谢谢。”然后轻车熟路的步向了底层监狱的入口。
上一次来也就是一周左右，当然算得上轻车熟路，这一次的守卫还是那位阿达克里斯，见到他出现先是怔了怔之后倒也热情，例行公事的检查完文件后又瞥了眼他手里那古怪的密封袋，拿便携仪器刷了刷就打开了门：“还是F24，上周说过的忘记没？”
“没有，谢谢。”
楚信然点了点头，拎着密封袋就走了进去，再一次的站在那扇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你为什么会来第二次？”
“我也很惊讶，我居然来了第二次，可能是因为食言了一次，第二次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
带上了房门，捞过一个椅子坐下的楚信然将手中的密封袋也放在了桌上，抬手解开竟是有着淡淡的香气。
那是一叠烧烤和两罐啤酒。
“给你带的夜宵，虽然放的有些冷了，但还不至于拉肚子。”
“你会给我带夜宵？”
“来你这之前陪一个朋友吃，顺便就给你带了一些……”将那东西朝这中老年男人面前推了推，楚信然自己捞过了一罐啤酒打开，“我今天可是吃得太多了，又是火锅又是夜宵的，多喝喝水就行了，这些都是你的。”
“我们之间，有能够带夜宵的好关系么？”
“没有啊，但我心情好，就给带了，你心情差的话倒也可以不吃……”楚信然笑了笑，笑的温和，“在哥伦比亚找纯正的炎都口味可不容易，纽约区可没有旧金区方便。”
“一直都是这样……”昆汀抬手抓起一根烤肉签，“看起来那么繁华，但对我们一点都不方便。”
他就吃了一口就放下了，拨了拨塑料盒子里的其他烧烤，然后挑了几只看起来不那么红的。
“有什么事，我不相信你是真的来给我带夜宵的，是不是阿方索吗？”
“你要相信我确实是给你带夜宵的，毕竟我今天心情有些微妙，有心想找那个时期的老朋友聊聊，但思来想去，我在这里的「老朋友」，好像就只有你的行踪是固定的……”
楚信然遗憾的耸了耸肩，“正好有一帮人最近对我大开方便之门，我再去要一个探监手续也不那么花钱。”
“不过要说阿方索的话……”他喝了口酒，轻描淡写的说，“他今天找我拼命了。”
“呃……”昆汀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死了？”
“看起来像是死了，实际上可不好说，毕竟那尸体我是让别人处理，但那些人一转眼就给我带走了……”
楚信然问，“你知道奥丁那家伙么？”
“奥丁？我同你们赏金猎人的交集都少得很，哪来对狂猎的交集。”昆汀嗤笑了一声，拿着啤酒喝了好几口，大概还是辣到了。
人也不算太老，只是被某些仪式掏空了身体，生理耐受能力也就差得很。
好在有逼数，对于苍七带来的烧烤是挑着吃的，否则大概明天就该喊医疗队去挂肛肠科了。
这倒不是楚信然故意刁难，而是这厮的口味确实有些过，以至于赫默特意叮嘱过他还叮嘱过白面鸮和缪尔塞思，内容是别让楚信然带伊芙利特去找小吃。
小孩子喜欢，但是身体可不一定能承受，这人的卓越生理耐受哪是能当正常看待的。
“那就很遗憾了，我只知道令公子的尸体被他带走了，我怀疑他想给我添点麻烦，所以我也不怀疑令公子随时可能活过来，只是活过来的，大概也劝不动吧，他像是一直都对我有些误解，随着今天的这一架彻底没得解。”
昆汀沉默了许久，望着手中的啤酒罐，竟是全无上一次的激动，只是声音沙哑的说：“下一次，下手彻底些吧。”
“我会的……来！嚯啤酒！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哥伦比亚这破地方，这个月到头我就走人，这座城市好tm冷漠，好像我不曾让它热闹过。”

NO.154:大胆的想法谁都有。
（写完老书没多久就看到间贴增多，原来是帮笔者说话的读者，不过帮忙归帮忙，没必要扔那么多刀片！
起点以前那种催更票也就当天你更多少就能拿到，拿不到的返还读者。
但书客这边不讲究这套，并且刀片收益是根据全勤与否有两种计算方式，扔给笔者是打水漂，还是留给其他的全勤作者吧。
这一章是特意为这个说明肝出来的，这刀片催更也就这一次了……）
早上八点的时候，企鹅物流的工作室中间位置。
一根长绳顺着灯架垂了下来。
上面挂了只孽畜。
唤名大帝……
“放肆！有你这么对待长辈的吗！昨天的诚恳态度呢！老魏没教过你尊老爱幼么！新人你那是什么表情！”
“会，会说话的玩偶？”
“放屁！是你老板！现在过来给我松绑就能有你的热烈欢迎会！”
黑白色的孽畜，胸口一大片的暗红，说的一口流畅炎国话，也就算是被麻绳绑了个严实吊在半空也在奋力晃动挣扎着，也不知脸上那墨镜是如何在这种境地下固定的，始终未曾掉落。
也因为它的挣扎，麻绳旋来扭去，拖着它转了好几圈，那一开始呵斥声也不知道是对谁喊的。
不论如何，这都是相当反常的图景，初见这一幕的少女受到了足够的震撼，以至于都没能注意室内的熟悉身影。
就坐在那「玩偶」的不远处电脑椅上，背对着一行人，闻言便侧过脸来冷漠道：“什么老板，不过是一只扁毛畜生，让它挂着吧。”
“Tianchao老师？！”
少女惊愕的望着侧过身来的那人，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分明昨晚他还说收到了公司的指令今天可能没空看自己。
指令？
空怔了怔，扭头看向一旁面色肃然的宇姐，再扭向另一侧看了眼接送自己的那位鲁珀小姐，后者回视了自己一眼，就面无表情而言，跟宇姐当真相似。
佩洛和鲁珀的种族特征也是相当一致的，若非毛色差异明显，这表情还真像亲姐妹。
等等，似乎现在也不是想这种东西的时候！空骤然回神再次看向那一手持着手机，一手搭在扶手上，坐姿悠闲却表情漠然的青年，想开口都找不到机会。
因为那边的对话仍在进行，并且一方的嗓门颇大。
“你妈的！为什么！我都死了六次了还不够么！”
“你死的了么？”
“我为什么非要死啊，这又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是公司的错，你去爆破公司岂不更妙，你以为这丫头的前程似锦我能自己争取下来吗！还不是公司上面的说法！”
“我不信你没争取过，训练场到处都有，企鹅物流是个怎样的去处，你自己也该心里有数吧？”
“顶你个肺！总之让未来员工看到我这副模样我就要骂！”
一边喷的连龙门话都出来了，一边始终平平淡淡的，但又毫不掩饰敌意，这样的场合确实是很难开口，尤其是身旁的人都还没有帮忙的意思。
那位鲁珀小姐也不知是见怪不怪还是单纯不在意的去一旁桌上抓起水杯去往饮水机了。
而宇姐就只是看着这一幕，还换了个更轻松的站姿，微微翘起的嘴角暴露出她心头的愉快，看起来是没有打圆场的意思。
听吵架都能听高兴的吗？空还是第一次见到宇姐幸灾乐祸，心想那玩偶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得罪过宇姐。
其实不然，宇靖雪只是从对话里听出楚信然吃过瘪，所以想更进一步的了解罢了。
“骂吧，继续挂着，也让你的未来员工看看老板有多丢人。”
“肠粉龙——”
挂着的东西正欲再喷，便见青年抬起了手来食指一点，凭空出现的水流构成一个不稳定的四方体盒子将他罩在了里面，于是透水而出的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几年前的骂法还在用，真是和施怀雅家的丫头一样没有新意。”
做完了这件事，他才真正看向了站在门口空和宇靖雪，还有朝那两人递来热水杯的德克萨斯。
“这两天打脸的事太多，我都不太敢轻下判断了啊，爱豆路小小姐。”
见那熟悉的笑容回来，空这才看了眼笑容收敛的宇姐，朝着鲁珀小姐道了声谢，捧着水杯踩着小碎步走近的同时看着那很不可思议的，浮在半空中的水笼，问向Tianchao老师：“Tianchao老师收到的指令也是来这里？”
“差不多吧，我本以为会离开这个城区来着，谁知这就撞上了，你呢？是不是收到了什么要锻炼源石技艺的指令？”
“啊？没有啊，就是宇姐她们说我这次遇到事故后需要沉寂一段时间，她们给我准备了好几页的公司企业问我想去哪家实习锻炼。然后……然后我想起了你委托来保护我的那位小姐……”
她瞄了眼不远处的德克萨斯，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一个戴着奇怪头盔的高瘦男人坐在角落的电脑前。
因为缩的太里面的同时还低着望着电脑导致完全没注意他的存在，他也似乎完全没注意办公室里的吵闹，直到德克萨斯走近招呼，他才梦醒般抬头。
望着这边不知道在和德克萨斯聊着什么，估计是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之类的问题。
看起来是和Tianchao老师相似的人啊，只是老师只会在特定场合戴上头盔，而这位……办公室里也戴？
“那位信使是德克萨斯小姐，旁边是数据维护和网页管理，顺便帮忙保管养护武器道具的伊斯先生……”
注意到她的目光，楚信然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两人的职能和称呼，又话锋一转，“你自己选的？德克萨斯小姐的工作内容有着显而易见的危险，你自己亲眼见过吧？”
“嗯，宇姐也说过哥伦比亚很多信使的工作都涉及武装冲突。但是……但是我还是想来！”空抬起手鼓成俩小拳头悬在胸口，可爱又不失坚毅的问，“Tianchao老师不也说过偶像不能畏惧战场吗？”
他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来将她那拳头抓住，抚平手指压了下去：“先学会保护自己，再考虑畏不畏惧战场……罢了，既然宇姐都同意你过来，那就没什么好劝的，你能在我经常能注意到的地方干活也是好事。”
楚信然说到这里，举起那并无金属覆盖的手指打了个响指，水流顿时崩溃溅落在地，倒也没有淋在那羽兽模样的大帝身上。
“那位是你老板，他叫大帝，跟我有些说不清是好是坏的交情，如果他为难你你就可以跟我说……”
“现在是坏了！这就开始带坏我的新员工顶撞老板，友谊的小船沉底了！！”
从水中解脱的大帝振振有词，然后朝远处的高挑男人呼喊道：“伊斯过来！给我松绑！我要踹这臭小子一jio！”
有些尴尬的伊斯立时起身，朝着宇靖雪和做了个欢迎手势然后不安的看了眼楚信然，走上前来给大帝解绳结。
楚信然这次倒也没说什么，更没阻碍，只是看着大企鹅落地，揉了揉鳍状肢然后推了推墨镜，大摇大摆的走来有些滑稽的抬起了巨大的脚爪，看起来连楚信然的膝盖都抵不上。
然后被转过身来的空拦住：“大帝先生，老师他不是故意的！他平时很有礼貌的！”
“呃……”望着这一脸认真张开双臂拦着自己的小姑娘，大帝愣了愣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楚信然，又重新看向她那一脸认真，在这俩人脸上来回往复的看了几轮，噗的一声像是呛到了一样，与平时声线截然不同的尖锐笑声一连串的响起。
槽点太多，着实忍不住想笑，放下脚来抬起鳍状肢指着楚信然，好几次想说点什么又笑的停不下来。
“老板在笑什么？”
远处也有在关注那边发展的德克萨斯端起自己的黑白条纹水杯，问向一旁的伊斯。
“不清楚，不过德克萨斯。”
“嗯？”
“恭喜你这一单结束。”伊斯举起了自己的水杯。
“这一次没什么好恭喜的……”虽然这么说，德克萨斯还是举杯跟他碰了一下，“没有几场战斗，还被那楚先生分走了大半，你知道他的来历么？”
看之前他和老板在隔壁巷道对决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老板先后死了好几次，现在还能这么开玩笑可真是莫名其妙的豁达。
“跟龙门的总部有些关联，他啊，大概算是龙门的……”
“伊斯别偷懒了！过来带新人！”
话没说完就给打断，伊斯只能说一声抱歉失陪然后抬手回应着大帝的呼喊缓步走近，留下德克萨斯还站在原地望着那边四人，目光一直落在那气质与表现相当多样的楚先生身上。
从昨天到今天，接触时间并不长却也形象足够鲜明了，这样的形象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叔叔，也能想起昨晚自己在家路过家族会议厅听到的一些话语。
话语中所提到的，失踪的阿方索•吉诺维斯，仔细想想还是能想起是谁。
毕竟那天也是在会议，那个高度返祖的鲁珀跪在茶几前是令不少人印象深刻的画面。
当想起那个画面，就会想起昨天下午，那漆黑的舞台上，过分魁梧的黑影明显是个鲁珀，火花映照下的短暂几瞬，侧脸都像是那跪在地上的牙兽之颜。
而阿方索•吉诺维斯得罪的苍七……
她盯着那位楚先生，直至对方看来才佯作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却是浑然不觉对方旁边的少女也一直盯着她，盯了好久，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青年，若有所思然后一脸的恍然大悟，笑的贼眉鼠眼起来。
然后被青年拍了下头。

NO.155:误会，都是误会。
（好，这是昨晚份的实名辱骂技术部。
网页、app齐炸，app点两下还会通知我系统维护中，三月六日下午两点恢复……有人带了时光机吗？
哦，没事了，时间流恢复的倒是挺快。）
距离之前的闹剧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伊斯是最乐得清闲的人，毕竟有德克萨斯和楚信然帮他吸引火力，新人完全没有来烦他的意思，让他可以顺利的在十分钟内搞定剩下的活然后趴在桌面睡觉。
头盔仍然没摘，再加上似乎并无打鼾的习惯，就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进入梦乡。
但不论他是不是真的睡了，也不妨碍远处少女的忙前钻后，时而跑到德克萨斯面前嘘寒问暖，时而跑到楚信然这边询问要不要喝水什么的，倒像个服务员。
好端端的一位小明星混成了个粉丝的模样，楚信然很快便在她又跑来自己这时咳了几声然后低声说道：“这是哥伦比亚，不是东国职场，差不多就够了，想给未来同事刷个好印象也不是这么刷的。”
“欸？老师你知道东国办公室的氛围啊……”空惊讶道，“我还是当初两个月交流学习的时候去体验才发现那边的人都这么热情。”
“过分谦卑带来的热情，别把好坏一起学了，德克萨斯小姐也并不习惯你这样的热情，消停会儿吧，你就是找她聊聊公司章程都比问这问那好。”
“可是德克萨斯刚才就跟我说过企鹅物流没有确定的章程，连员工守则都是五天一变。”
空愣愣的说，她在之前的嘘寒问暖中唯一的收获就是得到回复没必要在称呼上加小姐，同事之间直呼其名就行了。
“还是这么随性。”楚信然无言的扶额，然后朝着空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当她听话坐在边上时，楚信然便压低声音问：“你知道这里或许是哥伦比亚所有物流公司里最缺乏编制和安全的事实么？”
“知道……”空连忙点了点头，“宇姐一开始还劝过我，但我坚持这里后，她就没说什么了，现在也应该是在和老板谈条件吧。”
说着她看了远处的大门紧闭的办公室，宇靖雪和大帝进里面已经五分钟了，现在都还没出来显而易见是在进行某些交涉谈判，她是见过宇姐来之前准备的一叠文件的，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大概的流程还是有些印象。
“你用什么说服的她？”
“用……用德克萨斯……”空惴惴不安的望了眼远处那并不关注这里的前辈，“我一开始是说想报恩和帮忙，宇姐在简单调查了一下这公司的成员组成后，虽然皱着眉但还是答应了，只是不给我看。”
她当然得答应，就算不答应，上面也会下令的，他在两人来之前就已经和大帝的对峙中得知安排的真意，那些所谓的好几页「志愿选择」里，真正能教导如何将歌曲与源石技艺相结合的公司组织并不多，可也正是那并不多的公司组织才是MSR公司真正会安排的。
不论空填了哪些公司，上面都会暗箱操作成填写公司里的内定选择，就算没被她选中，也会有别的「突发状况」把她带过去。
毕竟源石天赋这东西是必须要学会控制的，一般人发生这种事动静倒也不一定大。
但作为会登台表演的艺人，一个会出现在集结了众多人数场合下的艺人，放任发展必然酿成大问题。
以前没有源石技艺天赋也就罢了，现在冒出来可不太好安排源石技艺单独培训课程，只能带去和公司有所合作、也有这个培训能力的地方去锻炼锻炼。
大帝虽然是个危险分子，但也确实是有本事，只是好端端一个少女偶像落在他那迟早得被带坏，凭着这一点楚信然就足够生气，才有一开始的见面场景。
也会有楚信然见到空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劝阻，听了她自己有选择后的支持话语。
不过详细的理由还是得问问的，所以他现在也就点了点头，突然问：“想跟德克萨斯小姐一样？”
“呃，不可能吧，我确实没有那种天赋，宇姐说让我学会用歌声帮助大家就好了……”空有些尴尬的说，“不过该怎么做，我还不太清楚。”
“以后会清楚的，至于现在……你着急跟德克萨斯小姐拉进关系吧？”楚信然瞥了眼远处那抬起手机看的鲁珀少女。
“欸？？”空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企鹅物流本质是龙门企业，同时职员不多，要学习就跟每个人打好关系吧，你和德克萨斯小姐有过一次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这要比其他人都好接触。
而且……你偷瞄她的次数也太多了，跟她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如果不是知道你也有喜欢过那个谁的事，我都怀疑你喜欢她。当然，是也无所谓，我也不歧视这个，只是自己注意分寸，过两年你也该成年了。”
“等，等等？！不是……”“我教你一个突破口，她的真正职务其实是驾驶货运，所以你可以从帮忙运输入手，比如作为新人想跟着前辈一起学做事的理由就很方便，这个运作思路嘛，你还记得当初给你写着玩的《カサネテク》么？然后我给你看看她常走的路线……”
“不是，不是……”空说了好几次不是，好几次不是都是在否认不同的话题，最后又反应过来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老师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而且……而且，还调查过她的职务和路线？”空一脸恍然大悟，看着楚信然又扭头看向远处正在打电话的德克萨斯，好似明白某种深意，便不再拒绝的开心接口道，“好，老师你放心，这么准备了我肯定会和德克萨斯处好关系。”
“蛤？”理论上真的喜欢或是憧憬的话，答应起来确实是该兴奋热情，但楚信然又觉得这丫头的反应哪里不太对：“总之先这样吧，具体你有想法了可以手机问我，我差不多得离开了，稍微有些朋友要拜访。”
“欸？这么急着要走吗？”空怔了怔看着起身要去拿包的他，又看了眼远处打电话的德克萨斯，又见她看了过来，问道，“老师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啊，打助攻哦！”
“过个一两天吧，我知道你以前同龄朋友少，同龄同性更少，加油吧，哪天你和大帝他们回龙门，还有个叫可颂的可以认识，总之就这样，我先走了，宇姐出来也直接说我有事先走了。”
空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再看过来招了招手：“那，拜拜。”
“拜拜。”楚信然也招了招手，看了眼没注意到这里的伊斯和看向这边的德克萨斯，也只是点了点头就先挎着包离开了。
这样冷淡让空有些着急的看了眼望着Tianchao老师的德克萨斯，却见她嘴唇微动，刚想试着猜测话语时，又见她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切，原来是在打电话。
“是的，苍七可能就是这几天在企鹅物流的楚先生，他和老板、伊斯像是旧识，是伊斯，我以前提到过的男同事你又忘了？
现在那楚先生和我一个新同事关系很亲密，嗯？什么？
嗯，新同事，是个年龄可能比我小一些的女孩。
不，挺可爱的，只是她一直腻在那楚先生那，可能是喜欢他吧，那位楚先生确实是条件很好，甚至就战斗能力而言，我打不过他。”
“如果不是涉及叔叔你说的那个赏金猎人，我帮她一把也没关系，但现在可能性这么高，拉开距离更要紧吧。
大概有些方案，那个新同事似乎很想跟我打好关系，嗯，是需要个一两天，在这之前，家族没事么？拉普兰德还是没放弃那个目标的样子。
不，我没打算参与，只是有些担忧……嗯，两边都担忧，但只是担忧没用吧，我也在思考，思考到时候我该不该出现，又该出现在哪边。”
“谢谢叔叔，我也希望那时候我能有自己的答案。”
望着那楚先生冲自己点头远去，德克萨斯与手机中的男声通话也快到了尾声。
“舞会？我能拒绝么？不喜欢那种场合。”
“好，晚上我回家再聊详细计划，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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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日落大道最近的地铁站内，楚信然表情微妙望着相似的楼梯口，相似的蹲姿，夏梅隆再一次摆出这样丢人的动作在那埋头玩手机而没有发现站在近前的自己。
于是他想了想，摸出了钱包抽出倆美分来放在了他的帽子上。
“谁啊！”察觉到帽子上落东西的萨弗拉展露出了平日不曾见过的凶相，并在抬手摸出是两枚硬币后更显戾气，然后看到楚信然顿时就怂了。
“装的好像好能打一样，几年都过去了，原来你还在用这种方式吓唬人。”楚信然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你别说，能吓住绝大部分人，我这招也算是无往不利的，这次回国还没漏过馅……”夏梅隆自信道，然后又将双手缩在衣兜里，“好了，你要坐几号线？咱们是走上还是就这？”
“回莱茵生命要去大都会区，这条线正好，只是你那西雅图区得多绕绕。”
“问题不大，我正好到处逛逛，我跟你说上次看到个同族人在常青区那搞喷漆那叫一个酷，我打算再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他，有些羡慕他那能真正隐身的源石技艺。”
“隐身？”楚信然若有所思，又摆了摆手，“先不谈这个，昨晚有收获么？撒旦教团出这么大个事，哥伦比亚上层应该也该痛打落水狗了吧。”
“我可是根据你给的线索咬得紧紧的，根据情报的话，哥伦比亚商政军三方会在四天后举办一个联合舞会，稍微有些地位的都会被邀请，那叫一个狂欢，明摆着是针对刚被打残的教团，连一些不三不四的小组织都在邀请之列，那些组织都是和撒旦教团有明确联系的。”
“这么明显啊，不过既然是舞会，他们这是在针对马太？”
“是，放话是盛邀哥伦比亚舞会贵公子，照那所谓贵公子以前的招摇性格，这就是明显的陷阱也会踏进来吧，连同那些教团余孽一起。”
“你能搞到邀请函么？”
“你说呢？”夏梅隆探出手，甩了甩手里的信封，“我们这家族虽然就剩个庄园，但姓氏还是能被算进去的，怎样？要不要装一下我的侍从或是保镖啊？”
“那我突然觉得空和宇靖雪也能弄到了，干嘛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啊？你不跟我一起去那我肯定不去了，我这小身板，就算鸿门宴是给别人准备的也怕流矢。”
“会跟你一起去的，只是我要换另外的身份，这也方便额外带人。”
“什么身份？”夏梅隆怔了怔，“你要带你上次行动的那俩同伴？”
“不急。”楚信然摸出了兜里的手机划拉着联系人。
“我看看大使馆能给我安排哪些身份。”

NO.156:不去，似好事。
（新的危机合约，还是力所能及的打打得了，梦醒，失去了冲劲。）
深山之间，青砖绿瓦。
青铜树烛台上的火光摇曳，照亮了院落深处的几个中老年人，都拎着长长的烟斗坐在躺椅上，青烟在上方缭绕，而他们在下面慢悠悠的闲聊。
“眼看拾月都已经快要过去了，拾壹月就该把暖炉拿出来了吧，那些在外的孩子也该准备回京了。”
有人闻言嗬嗬笑了笑：“孩子们哪里需要暖炉呢，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才用上吧。”
“楚家那孩子会用得上的，那孩子性寒，对冷气也向来比旁人敏感。”
“怎么会突然提到他？自打他从龙门离开后，已经有两年不曾联系了吧？”
“两年已经够长了，今年他就已经十八岁了，再不回族加冠难免不太好听，毕竟早在两年前他就闻名朝野，大家都知道年轻的「楚家家主」，你说这孩子继续放任不管的话，咱们又会被传成什么样？”有老人的声音略显不快。
但还有人老神自在道：“百族公祭三年一次，算算也该是明年，就算放着不管，明年他也该出现吧，那孩子只是排斥家族，并不排斥炎皇赐下的恩典。”
“等到明年？倒是不用，半个月前，小魏已经发信了，他和那孩子今年都会回来过年，加冠也能顺便进行了。”有老人的消息灵通。
“一周之前，哥伦比亚大使馆也传过消息，鸿胪寺老李盖的戳子，也不知是在借族里的力量还是圣上的颜面，但这次直言希望家族关怀，总该是明确了。”
“算是好的开始吧，那孩子终于懂事了。只是……今年又是和魏彦吾一起回来？”欣慰的语气中或有不满。
这不满让有些人冷笑：“不然呢？当初是你们批的折子，把他扔给魏彦吾看着，现在除了魏彦吾，族里又有谁能和他关系不错？”
“陈家的丫头不是和他从小玩的挺好？”
“所以那丫头也没听话过，和陈老的矛盾闹了好几年，着实可笑的紧。”
“陈家的丫头格局太小，成不了事，倒是魏彦吾，还想把那孩子召回去做处长？还是说准备扶上位当真正的臂助？他是将那孩子当儿子看待了么？”
“那孩子的确看起来和他当年很像，但也只是很像而已，终归是不同的人，小魏是什么样的人诸位难道不清楚么？那孩子不过是他手里的工具而已，作为龙门总督的剑，又能作为与家族缓和的黏物。”
“他自己也明白吧，否则也不必卸职远走。”
“这可不好说，他卸职还少了么？御史台一个月，大理寺一个月，最后居然跑去了龙门，就算是圣上抬爱也有不少人瞪着他，但你觉得他会怕么？”
“两年不见，谁知道呢，魏武子都已经不会因为他的名字捂心口了，时间还是能磨平很多东西的，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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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国话不是这么用的，不能拭，疼疼疼，别吹了，我眼睛要瞎了。”
莱茵生命公司大楼，721办公室，大中午就有痛呼声从内发出，让缪尔塞思搭在门把上的手都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拉开就见到一个造型诡异到好似牙科医院里才有的多支架躺椅立在那。
戴着口罩和防护镜的赫默站在边上持着一个小仪器扫来瞄去，白面鸮则站在另一侧双手拢在嘴边，小口小口的吹气——朝着躺椅上那人的眼睛。
那人双手都被奇怪的合金拷着像是不那么好挣脱，倒是身体扭来扭去，躺椅下的大尾巴也啪嗒啪嗒的拍打着地面，证明痛苦是真的痛苦。
但白面鸮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赫默那仪器也扫完了一整圈才停手并朝她说：“可以停了。”
“呼——”
“你还吹！”躺椅上的人叫唤到。
听到这样的叫唤，黎博利少女只是歪了歪头，然后抓起扶手上盖的口罩给自己套上：“没吹了……”
“呃……”椅子上的人已经不想说话，只是躺在躺椅上眨了眨眼然后闭目。
“那个，赫默你们这是在？”
眼见事情好像姑且告一段落了，缪尔塞思才踱着步走近过来，小心翼翼的凑过头打量着看起来确实挺疲惫的楚信然，旁边还有白面鸮在撕护眼贴。
不过他……是不是头发变长了？
“我的双目饱受摧残，滚烫的热泪在控诉着赫默的报复，一切都要从一个梅尔的机器狗说起……”
似乎进入了奇怪状态的楚信然话还没说完，就被赫默一句话顶了过去，“为了调查他那调换视野的原理和外形变化，做的一次小测试。”
“那梅尔的机器狗是？”看着楚信然那闭着眼也在微微痉挛一般的眼皮，缪尔萨斯划了划手指，一圈小水流围着他的眼皮晃了晃，又被手指牵引着甩到了地上。
“谢了缪缪，我都忘了冷敷。”
“小事小事——”缪尔塞思微笑着摆手，然后又看向赫默等待着下文。
“这椅子是梅尔提供的，她想收集使用数据和评价反馈，一开始是他对梅尔的机械水獭起反应。”
“什么叫起反应，我也成机器了吗？”楚信然还在抗议，然后被一个更冰凉的东西按住了眼皮，“什么东西？”
“护眼贴，不要动。”
无言的望着白面鸮给楚信然贴那药味儿明显的东西，缪尔塞思又回头看向赫默：“那报复又是？”
这一次赫默没说话了，沉默着大概是在考虑措辞，同时按下了躺椅上的一个开关，禁锢手臂的合金夹顿时弹开。
“我诚恳建议赫默医生带着伊芙利特去找塞雷娅打打篮球，回头她就把我拽到了躺椅上！”
手臂脱困的楚信然抬起手晃了晃抢先道，然后又因为白面鸮一旁的：“不要动，没贴平。”给「呃，好」的放了回去。
有些好笑，让缪尔塞思想起体检那天他也这样孩子气，说不清是心情好还是心情差。
而赫默这实诚人欲言又止的最后竟也没反驳，只是说了句：“你现在就可以起来了，不过我还是建议躺会儿，这比起来坐着舒服些。”
“我要给梅尔一个建议，椅背内侧该塞点垫棉。”
“嗯，我会记进去交给她。”
赫默点了点头，持着那机器就朝着办公桌边走，而缪尔塞思看了看她，最后还是站在赫默之前站的躺椅边。
倒是没像白面鸮一样倾身凑近而是直接蹲了下来，望着被一张膏药模样的玩意儿糊眼的楚信然问道：“信信，感觉如何啊？”
“你们热狗人没有自己的地盘吗？”
“热狗人？”
“没什么，感觉吧，眼眶发热，我是不是要觉醒镭射眼了？”
“我觉得很难欸……”缪尔塞思抬起手戳了戳扶手旁立起的合金夹，“就连矿石病的感染器官都没这种先例，你可以想想别的招式。”
“看来只有空裂眼刺惊一条路可走了，但我干嘛要研究这么伤眼睛的技能？”
“是啊，虽然我听不懂但也觉得这种招式很伤……”缪尔塞思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眼还守在一旁的白面鸮，摇了摇头朝着赫默那边走，“所以歇歇吧，说起来我们说好的光盘什么时候来？”
“昨天才录完，处理最快也得来个几天，别急别急。”
“随口一问而已，不急不急，不过你这两天有空么？”
得亏是维多利亚语，这话按炎国话还真不好理解，译过来还真是让楚信然愣了愣才说：“怎么，有事么？这两天外出还是会比较勤快。”
“伊芙芙要闹咯，她的信信哥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估计下次源石技艺测试功率能大个两三成吧……”
缪尔塞思转过头来笑了笑，“有你好受的。”
“我可从没听过她喊什么信信哥，喊一声受点罪倒也蛮期待的……”楚信然依旧躺在那躺椅上，“过两天那光盘正好给她打发打发时间吧，我再看看附近有没有怪兽玩具能买给她。”
“没必要给她破费太多。”赫默突然说。
“小玩具不值几个钱，「塑胶小人」就不太好说了……”楚信然的笑容有些微妙，“不过赫默，有检查出什么么？我是不觉得几滴泪液样本和瞳孔层次变化能分析出什么结果，眼球可真的很脆弱，本身的任何取样都是种损伤，而不这么做的话，要从这方面入手多半是毫无结果。”
“没关系，只是调查，就算是表征变化也能对你有些帮助……”
赫默说着，和之前一样头也不抬的望着仪器放置大型机械直连的屏幕数值，“毕竟这才过一天而已，你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的长了，真是够显著的变化，对了，你要皮筋么？”
“还没长到需要扎的地步吧。”
楚信然轻缓的抬起手捋了捋额前的发梢：“不过也确实蛮快的，这次的变化我倒是能猜到点原因。”
“说说？”
“有些匪夷所思，跟时间有关，不过属于特例，以往是没有的，以后也不会常见。”
“你自己有些了解就好。”
“有的有的，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得关心，我一贯很在意的……emmm不过赫默，哦不，缪缪啊。”
“什么？”站在赫默跟前，跟她一起望着屏幕的缪尔塞思看了过来。
“你们莱茵生命有没有收到什么舞会之类的通知啊？”
“有啊，今天下午楼下科室就在聊，不过跟我们这类无关就是了……”缪尔塞思耸了耸肩，“最多也就是人事部和老板他们那一级去，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也有兴趣？”
“好奇而已。”

NO.157:被手机支配的人。
（凛冬皮肤赞哦。）
下午的时候，楚信然在街上接到了一通电话。
因为有着备注，所以接开便有过于自我的问候声响起：
“喂喂喂……挚友在忙吗？”
他便平淡说道：“在忙，我可以挂断了吗？”
“别，别这么排斥嘛，你看这轮理智期我可没给你添麻烦，相反还帮了你忙对吧？”
“你知道我的MSN账号没换过，与其打电话，还是打字省心，所以这通电话是要说什么？”
“替人问个事，罗德岛有个精英干员，是叫煌的，你认识吧？”
煌？脑海里闪过那过于乐观的菲林丫头，楚信然瞥了眼远处还未转色的信号灯。
“这种问题你不该问凯尔希么？”
“不要打岔，这只是个引出话题的由头而已，你给点面子，先回答认不认识。”
“认识，怎么？她托你来问我事？还是说她认识的人托你来问。”
“算了，跟你这家伙委婉不来，稍微酝酿一下话题节奏都被拖没了。”
“本该如此，你平时也同扭捏无缘吧，不过搞得这么别扭，是想问些隐秘的事吧，比如说，煌的父亲？”
绿灯亮起，一同等待于街道旁的人都迈开了脚步，楚信然亦是踏足其中。
过马路时打电话，非常错误的演示，错上加错的是视线乱晃。
乱晃的目光瞥见了似曾相识的侧影，几日前曾于那两辆黑色轿车一同出现在莱茵生命公司门前的少女。
黑中泛蓝的发色，以及沉静的蓝色双瞳，身后并未跟着那长相相似的小女孩，一人独行拎着个箱子与他交错，哪怕他此刻回头看去也没有注意到视线的意思，眼看已经要走到斑马线的尽头。
现在过去招呼也不太合适了，楚信然遗憾的想着。
对于ISAR那个所谓的国际占星术研究学会，他还是有些兴趣，颇为好奇星空无用的现在，她们还在研究些什么东西。
不过也只有以后在说了，往好的想，说不定三日后的舞会也会有她们出现。
毕竟在神秘学这个领域，教团的人虽然名声够臭，也不妨碍他们的权威地位。
更直白的说，便是虽然是草菅人命的疯子，但该懂的知识一点都不落下……
而精研神秘学的学者，往往也容易对生命失去实感，以他曾经游历各国所调查的教团情况，海神教团的盟友还真就多是这些道貌岸然的神秘学组织。
不过反过来说，越是正规越是做大，也就越该更像个生意人，懂得如何及时划清界限，如何撇清关系，否则便不配长久。
ISAR，应该能做到后者吧。
从那女孩身上收回目光，楚信然也走到了自己那一侧的斑马线尽头，而手机里的声音也没有干扰的继续响起：
“涉及这种话题的时候你可真是一猜一个准。”
“只是职业嗅觉，打探和被打探，都该敏感些，所以真的是问这个？”
“是啊，你知道些什么吧？根据那位需要我帮忙问的委托者所说，煌在一周前的短暂通讯里有问过你的行踪，那位跟她关系不错的委托者和其他人稍微合计了一下，就断定她要找你肯定是想问这个问题。”
“我不觉得那丫头会把自己身世到处乱说，这么一想，你这么说就等于把委托者的身份都暴露了。”
“省省你的职业嗅觉吧。其实我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你就直说肯不肯回答，不方便说就算了，凯尔希说你多半不会回答的时候，我和委托者就都有心理准备了。”
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大商场招牌转移方向，他又因为凯尔希出现在对话里而步伐稍微顿了顿。
“谈不上不回答，但也确实不方便，因为涉及她老爹的案子我也只是在御史台的卷宗里扫过几眼罢了，那还是手抄的副本，原卷是在大理寺那，属于积压了好几年，早已尘埃落定但又有不少疑点的死案。
当然，重点还是我只粗略扫了几眼，无法实锤的消息，说出来可是会被论造谣处置。”
“谁来处置，大理寺的监察司么？”
“炎国有六部九寺，监察司又不只是大理寺独有，不过谁抓的结果都一样，像我这种知法犯法的怕是得多来十杖再行看押。”
“就我们几个知道，传出去不经百人，何谈造谣？所以，聊一聊？”
“不，我大概从你说的话里想通了几个关节，就先不「造谣」了，等煌自己联系我吧，我大概想到那丫头为什么以前不问我，现在才被你们说要联系……看来我那家族的消息走漏的挺快。”
“喔？你这意思是今年你要回国？”提到家族，斯特凡诺反应也不差。
“是啊，这丫头最近突然要找我的话，看来是知道我要回国，准备托我帮她查查吧，当时没太关心，现在特意去翻翻应该还是做得到的，她打的大概是这主意。”
“那你要帮忙么？”
“不急，等她真的打我电话再说，现在猜这么多，万一到时候她只是问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新去处怎么办？那丫头是干得出这种事的人，所以让你那位委托者先别操心了。
等到她真打我电话时，我会将她询问的东西透露给你的，你再告诉那些人也算是能解决问题了，他们不就是想替那丫头分点忧么？”
“听起来你已经完全猜出委托人是谁了。”
说完这么一串话的时间，他已经抵达了一开始说好的汇合点，既是给伊芙利特挑几个怪兽玩具，也是同伦道夫和拉普兰德免谈接下来的行动。
不过他好像提前太早了些，早了半个小时，周围虽是人来人往，但也丝毫没有那两人的影子。
倒也没什么问题，反正电话也还没到挂断的时候。
“这可全是你说的。和煌关系好，知道她不该谈，但估计会在酒桌上泄一些家的庭话题，还能得到凯尔西的建议，最后是你这个一觉醒来不到半个月，压根不熟舰上人的博士帮忙……
你有这个刷精英干员好感度的空不如多熟悉熟悉基层干部和职员，起码他们说不定以后还会照顾你的起居。”
他还在给斯特凡诺提更靠谱的建议。
“我当然想过，一步一步来嘛，我估计还能清醒半个多月，时间越短越急不得。”
“呃……”
“怎么沉默了？后悔对我这么冷淡了么？”
“在合计怎么在不被定罪的前提下把你按进棺材里，你这话gay到我起鸡皮疙瘩。”
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望见不远处的饮品店，决定先去那打发打发时间。
“Wow-wow……这可就太残暴了，不过先不开玩笑了，最后问一件该在昨天就关心的问题，你的身体有没有出什么变化？”
“指甲长了，头发长了，比以往变化都更明显。除此之外……没什么不适。你呢？”
“稍微有些麻烦，精神波段橙色显示，肩部剖掉的源石结晶有再生征兆，凯尔希她们昨天敲定了给我放血。”
“放血？”楚信然诧异道，稍微挪远些手机同走近的服务员小声说了饮品需求。
然后才将手机凑近听的同时拉过椅子坐下，远望着之前站的汇合点。
“一个叙拉古医疗干员的主意，你懂吧，西方医学早期主要由放血疗法和截肢组成，虽然后续医学发展愈发精细和文明了，但也不代表老技术完全被淘汰。”
“听说过，在手术医生出现之前，会做外科手术的反而是剃头匠。”
“裁缝和剃头匠，最早的医学基石啊……但是临到自己身上还真是微妙。”
“炎国这边的剃头匠也会几手治脱臼骨折的手艺，我在三年前见识过，总之你自己保重。”
“我保重？你先看着你那边吧，那俩主教还在，你不会收手的吧？”
“管好你们公司的干员职员，四天后的舞会一个都别出现，这可不像演唱会那样会有人维持秩序保护无关者，哥伦比亚政府设下的围剿圈，想必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还行，那我得问问凯尔希，我连公司干员名单都没能背全，天知道有没有哪个帅哥美女对舞会感兴趣……”
斯特凡诺倒是丝毫不怀疑罗德岛的干员们是否有拿到邀请函的门路，先默认他们有这本事，“怕是得额外安排些工作来让这些人打消念头，哎呀呀，看来要当一次黑心老板了。”
“不好么？”
“非常好，受害者终于变成了加害者，我现在就是爽，非常非常的爽！”
“是吧，我当初在近卫局也是这么爽。”
“好，扯了这么久，估计你也该有事做了，替我向那两位主教问好，也替我向伦道夫问好，之前可是连招呼都没能给他打。”
“没问题。”楚信然笑了笑，给出一个更实在的建议，“去吧，黑心老板，干脆安排些给凯尔希分担子的差事，让她有空跟你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一睡就是大半年，还是得出来走走才有些活在世上的实感不是么？”
“道理是不错，不过凯尔希啊……你不觉得她最近越来越老妈了么？在我梦里她还是当初说仰慕我的小女孩，一醒来又觉得时间错乱了，她仿佛在当我妈，还跟你配合默契的损我，你是不是在这一年的攻略进度又提升了？”
“恰恰相反，这一年我和她几乎没交集，罗德岛相关的事我都避了大半，那时候可是我的平静日常期啊，而且她也没有那份心思不是么？”
“还记得吧，当初在那个祭坛前的宣誓，无关私情，无关立场、无关出生，为了共同的目标向前。”
“既然你都搬出那时候的事了，那我就不开玩笑了，好了挂了，我待会儿要去跟E4小队的家伙比滑凳，等我赢了就MSN告诉你。”
“比滑凳还行……”
听着手机忙音缓缓地放下手机，楚信然无语的摇了摇头。
E4小队的人还是那么闲，无聊到会对这种事上头到举办比赛。
有这时间不如出来找个咖啡厅坐坐，然后看着不远处的傻狗在广场雕像前踢石头。
嗯？傻狗？她到了啊……
楚信然怔了怔，望着那不远处无聊到踢石头的拉普兰德，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不懂无聊的时候玩手机。
重新抽出手机划拉着那拉普兰德的手机号，楚信然懒得起身过去喊她了，继续以电话指示好了。

NO.158:博学的深海猎人和偏离实际的杀手，都不常见。
（一个这一卷不需要考虑的新干员。）
商城前的广场人来人往，简单的绿化花坛周遭更是有着几个摊贩停驻，引来不少行人游客驻足。
不过也有像拉普兰德这样停留只为等人的情况，于是这并不允许摊贩靠近的广场雕塑前也零零散散的站了几个人。
不过她的等待倒是很快就到头了，伴随着铃声的同时震颤的手机上浮现出Cyan的备注，她旋即接通凑到耳边。
“嗨，苍七？”
“三点钟方向一个咖啡厅前，我在招手，看到了么？”
拉普兰德闻言扭头，瞧见那远处挥手的青年，咧开嘴角也抬手挥了挥。
“过来坐坐……”苍七说，“伦道夫还没来的样子。”
“Ok——”
笑着挂断了手机，拉普兰德很快便走到了他面前拉开了座椅，一位站在门口的服务员刚走了几步就被青年抬手挥退，而青年也将桌面正中放置的一杯气泡水推了过去。
“没想到你也来的挺早，密封包装看来是没什么必要了。”
“那我是不是该抱歉浪费了你的体谅？”抓过塑料杯装的气泡水来瞧了眼，拉普兰德微笑着调侃道。
“三天之后，你可以试着这样，因为届时你和伦道夫或许要以我的随行人身份亮相……”
手里捏着调羹在咖啡杯里缓缓晃动，楚信然的脸上也挂着微笑，只是笑的有些微妙，“你若是表现一如现在，想必届时大家的行动都会不太自由。”
“到时候再说吧……”吸管的尖锐端戳破封面的动作干净利落，拉普兰德扫了眼封面上的花纹便叼起吸管嗦了一口，“既然三天后就得装模作样，那我现在更该释放自我才对，不是么？”
楚信然摇了摇头，抬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我并不需要你装作什么刻板的职场女性，倒也不必想的那么糟糕，拿出你昔日在叙拉古的模样就好……没有矿石病时的模样。”
这话让拉普兰德微微抬起头来，自我感觉良好的说：“我可不觉得我染病先后有什么区别。”
“把吸管松开再说话，你在用它磨牙么？”
“发音不是很清晰么，有什么问题。”
无奈的吐掉吸管，拉普兰德一脸的无可奈何，抬起手稍微探向楚信然的方向敲了敲桌板：“说真的，你又什么时候了解我以前的模样了？”
“翻德克萨斯资料的时候翻到的，帮我搜集资料的人做的真够全面的，因为有你就把你的资料给带了进去，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这番泰然自若的话语让确实很有效果，上一秒还姿态紧绷，笑容转冷的拉普兰德重新松垮起来，还有些脱力似的倚在椅子上，无精打采的说：“倒也是，不过你调查她做什么，她和她那些家族成员可没什么交集，难道就因为你雇过她？”
距离演唱会事件才多久，她自然没忘记这近年来最快乐的时刻是由对方打造的舞台。
“自然不是，我也没多疑到那地步，倒不如说论及好奇程度，我对她在企鹅物流的一位黎博利同僚的过去更好奇些。
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题外话了，再如何好奇，有些秘密终究是不能窥探的，我调查德克萨斯的理由很简单……她是我现阶段的人际网中，唯一一个能与德克萨斯家族达成直接联系的存在。”
“你想怎么联系？”拉普兰德起了兴致，捏着塑料杯的手间悬着末端扁掉的吸管，一晃一晃，“想通过她做跳板搞渗透？这样利用她我会生气哦——”
“犯不着，我只希望她有能那么点动力给我指几个人罢了，说到底她也算是爱豆小小姐的前辈和救命恩人了，我还犯不着对身边人的关系网动手。”
“那个叫Sora的歌手么？我昨天也搜了些歌听，怎么就成了德克萨斯的后辈？”她有些诧异。
“这个话题之后路上可以说，你别总是扯远了。”楚信然无奈的抬起杯喝了口咖啡，又按了下手机确认时间。
“没问题……”拉普兰德举手投降，“那说说几个人是什么意思？”
“嗯……你知道六度空间理论么？或者说六度分隔理论。”
“那是什么？哪个地方扯的？”
“就在这……”楚信然敲了敲桌面，本以为上次在拉普兰德的临时住处那见过她看书，以为她多少有点概念。
看来是并没有瞧见这种涉及数学和社会学的作品，“由哥伦比亚的教授提出的数学领域猜想，通过一次连锁信件实验来证明一个基础理论：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换言之，你至多只要通过六个人就能认识这片大地之上的的任意一人。”
“怎么可能！”显然是第一次听说的拉普兰德不太能接受，“就六个？认识不限国家和城市的任何一人？”
“基础理论只是个理论罢了，这个理论旨在证明一个重要的概念……”
楚信然瞥了眼远处终于出现的人影，回头朝着身后那门口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然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解释道，“任何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通过一定的方式，总能够产生必然联系或关系，也随着个人联系方式与能力的不同，那个基础理论中的「六人」就是个变动的数值，可能多，也可能少。”
楚信然做出总结：“我就是需要德克萨斯给我提供那份数值。”
也正是这时，伦道夫恰好已经走近，问了一句：“什么数值？”
他倒是不需要楚信然招手就看到了这边，这既有着楚信然本就找了个最靠外的露天座位的缘故，也是他本就快要迟到所以略显急躁东张西望的结果。
“没什么，同她科普了一个社交网络的基础概念……”楚信然站起身来，先是接过后面的服务员递来的加热果汁点头称谢，然后再回过头来把那杯果汁递给他，“既然现在到齐了，那就去商场边走边说吧，而在此之前，说说你这踩点过来的原因？”
趁着伦道夫接过那杯果汁，他也空出了手抓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正好的时间。
一旁是同样起身并看过来的拉普兰德。
三人都没带什么包裹行李，一切从简的日常装束倒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遇上了那个特警队队长，他看来一直在派人监视我，摆脱他花了些时间……”
接过水杯称谢然后对拉普兰德点了点头权作招呼，伦道夫说起这个表情也少见的窝火起来，“一个说不通的家伙，真的蠢货！”
“你那一句话喊死了好几个人，他真要把问题丢你头上就不可能只是监视你了，当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就该动手拘捕乃至枪毙……”
早已听过伦道夫的讲述那段事的楚信然摇了摇头，“他知道我们隐瞒了不少东西，就只能用这副倔强的模样来激怒你主动出手，好把你重新逮捕进局子里真正审问，无视就好。”
“这几天的情况比较紧张，就算是他们也不敢逾权，更不敢出些什么会被同行抓住痛脚的事端，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在吓唬你而已。”
“还有这事？”守秘人说这话，深海猎人信了大半，表情也开始缓和，“但是，几天后呢？”
“舞会之后我去替你说……”楚信然叹了口气，“你们那个总部，一方面与各地有合作联系，一方面又要装个超然物外不跟政府摊直，这种时候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呃……”这种抱怨上面与同僚的行为对伦道夫而言很难苟同，但对方本意是为他说话，他也只能维持沉默。
倒是一旁拉普兰德凑近问了一句：“伦道夫，你知道六度空间理论吗？”
“那个说是社会学理论，其实和四色问题差不多的数学理论？”伦道夫讶异道，“你们刚才是在说这个？”
“呃……”这下轮到拉普兰德沉默了，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四色问题又是个什么，但显然伦道夫是知道的。
这下不仅是苍七没有瞎编唬自己，甚至是连伦道夫这个在苍七口中跟不上时代，连个手机都不买个的老古板都比自己知道得多。
“是啊，在说这个，这位还不信邪，非要找你确认一下……”
猜出她这询问用以的楚信然摇了摇头，看她那略有些受打击的样子有些好笑，略微调整前进脚步靠近她的位置问，“还有心情聊天么？”
“聊什么？”拉普兰德看向已经跨入商城内的周围人流以及店面门口的景象，有些兴致缺缺。
“明天之后的那么两天，也就是舞会之前，我会去陪爱豆小小姐玩两天，完成一下少女的小志向，尽早与德克萨斯成为朋友，你要不要也来当当参谋？”
楚信然微笑着望着她，稍微压低些声音：“说这个你总该振奋些了吧？不谈家族、不谈过去与未来，你和德克萨斯这样正常相处游玩的机会，应该不多。”
拉普兰德怔了怔，也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调查了我和她的多少事？”
“不多，不多……”他摇了摇手指，补充说明，“不仅不多，甚至还不详细，以至于我不清楚你和她的矛盾正体为何，只能通过那份交集的时间和次数判断你们俩的相处方式不同寻常。”
“至少不是大众眼中的友人相处模式。”
“这份度的把控和善意的表达方式，我可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啊，苍七。”
“谢谢，但请注意一下场合和音量。至少此刻，伦道夫已经和旁边几个路人的表情一样微妙了。”
“你们不用在意我。”
被两人看来的伦道夫摇了摇头，主动稍微拉远了些距离以显风度：“聊正事再叫我吧。”
“犯不着，她显然答应了，那么私事时间结束了，现在让我先跟你们谈谈三天后的舞会将能提供的可选角色模板，嗯，就像跑团挑选人物卡一样，请慎重。”
“然后就是……”他拧起了眉头，东张西望显得很是困扰。
“然后就是？”
“帮我瞅瞅哪里有怪兽玩具卖。”

NO.159:狼血庄园。
（终于，一万三收藏了。）
狼血庄园，由一座位于纽约区郊外的别墅群构成，三十年前竣工，算是纽约区郊外别墅界的「年轻人」。
连坐落于内外城区交界处的夏梅隆庄园都比它年纪大。
但显然，一栋庄园的价值并不止于本身的历史，不论是内部的装潢还是其中居住者的身份，都能极大地提高庄园的地位与格调。
尽管它就立在昔日废馆的对面。
不过这也正是立足土地条件如此优渥却无人争抢的理由。
吉诺维斯家的大火并未真正烧尽一切，这片在无数传闻中疑云笼罩的土地便是证明，其间的种种诡异都被谈及者们认定是昔日的诅咒。
这样的认知能在这科技发达的哥伦比亚长期留存，显然并非空穴来风。
而在这之后，被埃尔维斯•德克萨斯所选中，成为了虽名义上是家族庄园，却是一连十年，除他与被逼迫同来的仆人外，再无旁人敢踏入的传说之地。
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天，还有人将他的死归结为这片土地的诅咒，而这建立在诅咒之地上的庄园也就成了传说般的宅邸。
或者说鬼屋。
毕竟装修再如何完备大气，只要没人肯来，只要那些传闻还存在一天，这里就依然是鬼屋。
三十年来，鬼屋之名一如既往，只是归属人与住户经历了一次变动。
现任族长埃德加•德克萨斯接手了那晚年昏庸癫狂的前族长一切事宜，自然包括了这座庄园。
还顺便遣散了所有的仆从。
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们而言，不用待在这里便算得上解脱。
但也正是自那以后，这座庄园就真的像是名副其实的鬼屋了，灰尘积了一层又一层，蜘蛛网也逐渐占据了房梁墙角，唯有一道固定的路线保持着原样。
还是他自己清理的。
族人们大抵很难想象那位威严的家长穿着围裙戴着口罩套着厚手套一路除蜘蛛网的模样，连做饭洗衣也得自己干，突出一个自力更生。
直到后来他的侄女和妹妹过来帮他，这工作量才稍微减轻了些。
是的，这便是这座庄园的第二位住户，也是后来埃德加愈发繁忙时，那固定路线仍能保持清洁的原因。
——她每隔一段时间会过来例行清理一遍。
就像此刻，根据他一贯的行程规划确定依旧没时间打理的德克萨斯来到了这座愈发显得古旧的庄园，却意外的发现庄园大门前停了辆车。
庄园有自带的停车库，叔叔的车也不会是这种商务轿车，德克萨斯虽有些疑虑，但还是先暂且将其压下，踏入庄园，转入昔日的流程，从门口到大厅直至三人各自卧室的道路便是需要休整清洁的。
除此之外检查检查厨房的使用状况，花园的喷泉系统以及趋于荒废的教堂。
除开无意义的音乐室、马厩、马球场、酒窖、地窖，乃至侍从休息室等地方，已经算是颇为省事了。
但就算是如此，往往忙活起来也得一天甚至一天半，好在不必每天如此，只是这一次她直直的朝着大厅走去，毕竟门口那辆陌生的车不容忽视。
叔叔就算是有客人也不该在这里接见才是，毕竟狼血庄园不论是名声还是本身的状况都不是能用来接待外宾的。
刚踏入庄园大门的少女有心确认状况，而庄园会客厅却已是差不多结束的状况了，被德克萨斯认为是今天不会出现的在这的埃德加站在这里望着面前的两位主教，面色肃冷，目光阴沉。
这是在送别，氛围却像是有什么事刚刚开始。
“不用送啰……埃德加，我们也没什么值得你相送的地方对吧？”
英俊的青年身着黑色的大礼服，胸前插着玫瑰，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一位宗教职业者，甚至身负主教这样的位置。
显而易见，他就是「马太」，在橄榄枝场馆事件发生之前，德克萨斯家族与撒旦教团的一切合作交涉都由他完成，可以算得上是「老朋友」。
可既然是加了引号的朋友，自然是有些问题的，这份证明足以从埃德加的眼神中透出，望向犹大的目光尚可视作忌惮体现下的谨慎，但对马太的注视，却是足以称作憎恶般的冷漠。
一语不发……
自讨没趣的主教遗憾的耸了耸肩，倒还有兴趣继续开口：“何必这样冷漠呢？当初好歹和和气气，你的妹妹也能平安归来。”
言语不复轻佻，嘲讽之意却是一丝不差。
“三日后的舞会你可不能摆着这样一张脸啊……好歹根据犹大所说的，二十年前的你也是叙拉古有名的「贵族子弟」才是，不问生意与争斗，只喜欢医学和交友。”
“呃……”埃德加闻言看向了犹大，后者本已回头，却因同伴的话语牵连而转过身来，面对这位族长的冰冷注视显得有些头疼困扰。
“只是与马太的闲谈间提起阁下也曾是位无拘无束的贵公子罢了，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罢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同伴，无奈的抱怨道：“还有你啊，马太，惹是生非不要带上我，尤其是闲聊时的谈资。”
“没什么冒犯的……”埃德加看着他，平静的说，“我只是感慨犹大主教的能力果真非同一般，连我自己都快忘记的过去都能随口道出，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们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了埃尔维斯，盯上了我，盯上了……德克萨斯家族。”
“这可就是误会了……”犹大温和的笑笑，“老族长的事故与我等无关，需要过问的反而是吉诺维斯的老先生，与我等合作的家族和组织有很多，贵家族只是其中之一，并无特殊之处，至于个中的不同……”
他看向了马太，后者一脸无辜。
“我的这位同僚偏爱贵家族的信徒成员，这并不代表我等的意志。”
埃德加问：“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
“三天前。”犹大坦言。
“三天就能查到我二十年前去？”
“并不困难……”微笑的好似为学生解惑的慈师一般，犹大轻轻抬起手作虚握状，“你存在，就会留下痕迹，留下痕迹，就总有办法了解，这恰恰是我的长处，埃德加先生。”
自信到自负的语气，犹大显然也很为这一点自豪，但那份自信语气很快又变得遗憾起来：“尽管您的此刻与过去的形象有着明显的反差，那也无法说明什么。”
他的遗憾不是因为埃德加的过去，而是因为想起了那个人。
只有那个人，就算查到了完全不设防的过去，也仿佛只是查了个不相关的人那般令他心头升起一股挫败，直至如今也始终摸不清那个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
那个人便是守秘人，所谓的苍七、所谓的楚信然，所谓的……Tianchao，好似个矛盾与问题的纠集体。
埃德加自然不明白这一点，他只觉得对方是在明显的挑衅，可他已经瞧见了那应证庄园状况的拉杆无声翻起，便只是说了句：“好，我相信你说的话，那么两位再见，我还有这老旧的庄园需要清洁，就不来送了。”
“倒也不妨……”犹大点了点头，再次回身，“马太，该走了，你的目标当是美丽的女士们吧。”
“难道这荒郊野岭就不会出现个漂亮姑娘么？”马太嘴硬般的反驳了一句，似乎注意到了什么而眼轱辘一转，露出个促狭的笑意，“何况我只是相当好奇，真是难以想象埃德加曾经和我一样喜欢交际，贵公子之间的交集应当是贵妇们口中的美谈才是。”
“哪来什么贵公子，请回吧马太主教，三天后才是你的舞台，也会有你期望的所谓贵公子吧。”
“那就谢谢你的祝愿了——”青年比出个热情的道别手势，好似真如故交好友一般，“我也觉得如果到时就我一人闪亮的话挺无趣的，要加油拾回过去啊，埃德加。”
说罢便转过身去同马太一同朝门外走去，只是在跨越门口通往楼梯间的侧道时瞥了两眼，维持着随性的笑容，继而走远。
注视着他们那愈发遥远并随着阶梯下降而难以辨识的背影，高大的鲁珀男人走回那沙发前缓缓坐下，背后的狼尾摆动证明着思绪的纷乱，但也不忘对外说一句：
“出来吧，他们不会回来。”
十几秒后，才有干练又清冷的身影走出，朝着男人走近轻声说：“抱歉，叔叔。”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也没让你不准听……”男人没好气的抓起桌上剪好的雪茄朝少女递去，“来一根？”
少女摇了摇头，摸出了兜里的女士香烟示意。
“你和你父亲一样不够劲……”埃德加摇了摇头，摸出个古旧的防风打火机来烧灼着雪茄，“不过算了，有什么想问的么？”
德克萨斯想了想，轻声反问：“你希望我问什么？”
“我本想说你什么都没必要问，这与你无关……但又想到梅维丝说过你早上收到了请柬……”男人咬着雪茄再烤了会儿，深吸了一口气，“那不是我吩咐的。”
“我知道了。”德克萨斯低声说。
“你知道什么啊……”男人无奈的笑着，拉着她的手拽到身旁坐下便松手揉了揉她的头，“你肯定想着回头把请柬扔掉对吧，但我是想告诉你，就算这次族里死了那么多人，却还是有那俩家伙的人手，你自己注意分辨哪些人能信，哪些人不能信。”
“嗯，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吐出一口烟来，埃德加扭头看向她，“那我问你请柬怎么处置。”
“呃……”
“平时都挺精明的，这时候干嘛这么糊涂，我可没到需要你这样安慰体谅的地步，你这也不叫安慰……”
埃德加摇了摇头，朝她怀里丢出打火机，“帮我保管好，我这今后的几天，大概要戒烟了。”
接住了那古旧的打火机，少女望着上面属于德克萨斯家族的狼首徽记沉默了片刻，她还记得这支打火机曾经的主人是谁。
“好。”她回应道。
“嗯，这本来也就是该交给你的，只是那个老古板始终不喜欢你抽烟，这东西交到我手上也就一直没给，现在好了，我也用不上了。”
男人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揉的她那一头柔顺的黑发都乱了起来，也让她抬手拍开了对方的手。
男人哈哈大笑，叼着雪茄站起了身来。
“好啦，过个半小时乔安娜也会过来，今天三个人一起收拾这里吧，我们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一起大扫除了，到时候你想问什么，我都不问理由直接告诉你。”

NO.160:胃口挺好的。
（每天都在等待新干员档案内容。）
在炎国被称为霜降的日子刚过，狼血庄园外的道路虽因是杂草丛生但也没什么葱郁的林间遮挡视线。
这样的驾驶环境还算不错，系好安全带的犹大看向一旁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就开始东张西望的马太，皱了皱眉问：“在看什么？不要再刺激埃德加了。”
“刺激？没有哦，只是觉得这里应该能看到……哦，有了！”
马太抬手指了指斜对面的枯黄的灌木丛，犹大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能稍微瞧见一点黑色的金属轮廓。
“Cool！果然是摩托啊，我就说德克萨斯家的小姑娘虽然估计没有自己的跑车但也不至于骑一辆自行车才是，这大门口看不到原来是特意停远了。”
猜测得到印证的马太一脸得意的说，但那唯一的听众面无表情的模样也让他满足顿失，“好吧……你还真是无趣啊，弗雷德里克。我这就打火。”
于是在引擎的发动声中，车身平稳的调转，犹大的声音也在此刻响起：“说过的话语没必要反复出现，你我都有互不理解的爱好，这没什么问题，但至少不要影响彼此的步调。”
“听起来就这么一两分钟的时间你都要争抢咯？”
马太踩下了油门，秋季的林间小路虽然蜿蜒但显然没有难倒这位模样年轻的主教，在说完这句话后确实提升的速度就像是照顾同伴刚才的话语。
“你知道我在说庄园里的时候……”犹大淡淡的说，“该谈妥的都已经谈妥了，那时候施加压力毫无益处，只会显得我们色厉内荏。”
“色厉内荏不好么？”马太诡秘的笑了笑，“整个哥伦比亚的政界、神秘学界乃至是莱茵黄金那块赏金猎人团体都知道我等栽了个大跟头，甚至可能面临完全崩盘的危机，你说这样环境下的我们如何不显得色厉内荏？”
“这样很难保证这些家伙的忠诚……”犹大摇了摇头，“舞会在即，那些重创的家伙本就可能选择背叛，我们再这幅模样就很难保证话语权了。”
“但埃德加不会，他跟那些废物不一样……”马太笑容不改，只是专心看起了道路，好似一位合格的哥伦比亚司机，只是司机或许不会有那么多话，“我能感觉到，或许是因为埃尔维斯那头老狼的遗留，他至始至终都很清楚我们所隐藏的东西，所以我很看好他。”
“你这是要替我干活？”犹大语气冷淡，“吉诺维斯家族的秘密追查是我全权负责才是。”
“就像你不妨碍我的交友乐趣一样，我也不打算妨碍你的解密乐趣，你一心想从守秘人身上找出线索，那我就去埃德加身上找呗……”
马太松开一只手扬了扬，然后竖起三根手指，“腓力当初说过，那头老狼和吉诺维斯家的老狗走得很近，所以这两家人的庄园才也那么近。
如今老狗关在我们都不方便动的核心监狱里，老狼又已经死了，我们只能追究次级关系人，也就是守秘人、埃德加•德克萨斯、阿方索•吉诺维斯……”
“守秘人是主要涉及者之一，跟昆汀•吉诺维斯以及埃尔维斯•德克萨斯一个等级的重要性……”
犹大指正道，“要调查那个家族当年背叛的秘密和仪式的正体，只需要攻克他就够了，不需要你插手。”
“你让我把话说完。”
马太仍然竖着那三根手指，接着又垂下了一根。
“你这么爽快的用掉了老狗的崽子，看来阿方索•吉诺维斯也是一无所知，但腓力当初坚持守秘人没有直接参与，跟他一起行动的那位姑娘也是，所以我将守秘人列为次级，这是作为当事人腓力的口供，你有切实的证据驳倒么？”
“没有。”
犹大有些不快的望着窗外，也只有作为告密者的领域被质疑时才会流露出这等情绪。
“总之，这好歹是祭司吩咐的任务，我不去干涉妨碍你对守秘人的调查，但既然你只着手对他的调查，那埃德加这边就由我来好了，反正在演唱会之前，德克萨斯家族也一直是我负责不是么？”
“我相信作为杀掉埃尔维斯那头老狼的处决者，他必然继承了某些东西，我这算是帮你完成工作，你也该感谢才是——”
马太突然眉飞色舞，“顺便你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话题吗？”
“我们不能示弱，我们示弱了，那些家伙就不会听话了。”犹大换了个说法总结。
“那种既忠诚又卖力、围着你马蹄转圈的东西叫猎犬……”马太洒然一笑，望着逐渐密集起来的车流，“可德克萨斯不是吉诺维斯，埃德加更是一头受伤的狼，他不会因为我们的平静闭上审视时张开的尖牙，也不会因为我的示弱而贸然行动。”
“头狼本就是谨慎的，更何况是受伤的头狼。”
“但其他相关者呢……”已经回复心情的犹大看过来，“我拿他们还有用。”
“那就好好商量商量吧……”马太再次下压油门，满意于冲上高速公路的路况，“上面的指标早已达成，哥伦比亚这片土壤随时都可以抛弃，那么你我确实该真正合作一次了，为了让这些残渣最后派上一次用场。”
听到他这样的话语，犹大笑了笑，笑他这样的改变，马科斯•杰罗姆这不羁风流的贵公子都开始认真琢磨这种东西……
“这就是你在哥伦比亚学到的么？”
“上周的俱乐部舞会上学的，那可是位美丽又高傲的女强人啊，那滋味可是受益良多。”
好吧，他还是没变……
犹大心里摇头。
.
“那两位主教上高速了，这个方向逆推回去，看来是狼血庄园。”
黑翼黑角的萨科塔人倚在栏杆前眺望着远处巨大的熔炉，火红的光影照亮了半个地下空间，不时发出的沉闷声仿佛大地深处的呼吸。
净界熔炉，这玩意儿刚开工时能吵到他睡不好午觉，如今正式运营起来倒是还好。
反而是后面人的报告吵闹个不停，令他回过头看向屏幕上的监控以及显现的路线，还有一脸平静的接收完报告后挥退影像的黎博利男人。
也正是那黎博利男人那样吩咐之后，周围才稍微安静了些。
“犹大和马太坐不住了……”那个男人走近后也将双手撑在微凉的栏杆上，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也将他额头上的鹰羽染成赤红，“奥丁也坐不住了。”
在这之前这个名字他迫于情势才提过那么一次，如今却又主动开口，在萨科塔人眼中显然是方针改变的信号。
于是萨科塔人摆出了一贯的轻佻嘴脸，连身后骨架般的黑色光翼也随话语声拉伸：“什么时候撒旦教团都是老板你要关注的范围了？那位首席狂猎是不是太会使唤人了些？”
“与莱茵生命有所合作的ISAR，便是撒旦教团的合作学会之一，我前几天邀他们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男人不声不响的扔下个重磅炸弹，放在外界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国际占星术研究学会，那可不是仅限于哥伦比亚体制下的组织，其总部更是在莱塔尼亚那样的学术与音乐之国，从未与邪教扯上过半点联系。
“那群占星师还能跟他们合作？”萨科塔人笑了，简直乐不可支。
“是占天宫的那帮天师把他们气糊涂了还是怎么的？这么蠢到自寻死路？”
“当然不是直接合作……”黎博利人摇了摇头，“ISAR在哥伦比亚的小俱乐部也不少，是用的下位名义合作，就算被捅出来也可以当场舍弃，说到底不过是ISAR借以监控把握撒旦教团的哨塔，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做个样子。”
“就这？那就很没意思了……”黎博利人顿时兴致全无，“那你喊他们过来是要干嘛？”
“哨塔该拆掉了，哥伦比亚已经没有撒旦教团的位置了，三日后的舞会既是对撒旦教团的围剿，也是最后的一次站位，你要稍微看护一下他们的年轻人，这既是奥丁的吩咐，也是我的希望。”
“你又不是他那只乌鸦，维德佛尔尼尔，说说你的理由呗。”
“我确实不是福金和雾尼，但我仍有义务协助他，「注视一切、理解一切，为世界捎来知识」的禁锢……我还挣脱不了，否则要你做什么？亚兹拉尔。”
“所以说你们狂猎真是没意思……”亚兹拉尔摇头晃脑，翻身两肘搭在栏杆上，头顶漆黑的轮环随着后仰而同步，却连火光也映不亮，“嗯，楚信然除外。”
“他也是奥丁的目标之一，奥丁的期望有两个，其一，是莱茵生命，加速升华项目的进程；其二，苍龙七宿必然会在舞会上出席，你不得出手，不论是妨碍还是协助。”
“哈？”亚兹拉尔怔然，继而怒不可遏！
“那我昨天被强订的那些不平等条约的意义是什么？我就是冲着他去的欸！难道你觉得那些又无趣又傻哔的美洲人值得我主动申请么！！”
“就当看场戏吧……”维德佛尔尼尔抬起手来虚按，难得做出了一副和事佬的态度温言和语，“既然奥丁将他与升华项目摆在一起说，那这就容不得商量了，你可以等到之后，别忘了第一条指令，升华项目进程一旦加速，以他这频繁与炎魔接触的态度……有你出手的时候。”
亚兹拉尔骤然变脸，一脸微笑：“那我得撤回几条条约。”
“没问题。”
“那没事了……”重新回过身来看向熔炉，正当维德佛尔尼尔认为对话告一段落的时候，这萨科塔人又突然开口，“话说这家伙到底被多少人盯着啊？你觉得他有没有这个自觉，换做我大概连吃饭都不省心吧？”
“谁知道呢……”维德佛尔尼尔回身朝管制室走去，“我没兴趣了解东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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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店的维多利亚菜确实不错，但终归还是图一乐，要好吃又刺激，还是得炎国菜才行！”
在一家名为「姜齐鲁味居」的炎国餐馆里，被认为可能连吃饭都不省心的楚某人正在热情安利，端着菜谱划来勾去，斜对面是深海猎人有些不自在的望着那菜谱背面的宣传图。
另一侧则是手肘搭在桌上，掌如莲台般托着脸看着窗外人流，闻言侧过头来看向楚信然的拉普兰德。
之前眼神空泛倒还显得孤独凄清，现在眼神有了神采，这姿势反而少女起来，让注意到她转头的伦道夫都怔了怔。
“苍七啊，我说那件衣服不也挺合适的，干嘛要选这套？”
一开口少女味儿又没了，也垂下一只手来指了指座椅边的提袋，这样的提袋在伦道夫那一侧也有个相似的。
虽然衣装购买的店面不一致，但好歹包装用的提袋都是差不多的款。
显而易见，这三人已经是从商场里出来了，没见什么怪兽玩具的包装，倒是多出了两套礼服。
楚大少大出血，给俩人包办了一套舞会出席用的礼服，而拉普兰德口中所谓的合适，是指一套黑色的低胸礼服，被楚信然打量了两眼给换了套能搭配外套的典雅装束。
虽然新的衣服也证明了他的眼光，但这人显然还对原本那套念念不忘。
虽然还对衣着打扮有需求算是值得高兴的事，但楚信然显然不打算妥协，直接去柜台敲定了这一套，让其实并无余钱购置礼服的拉普兰德无话可说。
倒是伦道夫没什么挑选心思，本来他也有一套旧礼服和守秘人选的差不多，需要提及的应当是不要破费才是。
然后被楚信然挥手盖过，连订制礼服都不是，这种东西就是些小钱。
“你和伦道夫届时各自将有一位作为我或是夏梅隆的随行人，其风格自然不能同我和他的差距太远。”
微微垂下菜谱回答，早已在商场中提过的夏梅隆自然不需要再作解释，朝着远处的服务员挥了挥手，等待着对方过来接菜谱的时间他又继续说：“虽然夏梅隆那家伙挺风骚的，但你那套也不是跟他一路的啊……只能委屈一下了。”
“委屈谈不上咯，就只是真的好奇而已，说到底也挺好看的……”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微笑道，“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服，我会努力不让它破损。”
“希望届时的敌人够配合吧。”
递过菜谱的楚信然空出双手，十字交叉抵在鼻端，一脸严肃的再次强调：
“还有别忘了，这几天帮我注意一下哪里有像样的怪兽玩具卖，之前看到的那些粗糙品，绝•对•不•行！”

NO.161:他早已习惯了等待。
（还有两天啊，抽空宰宰狱狼龙祭天吧。）
作为一家独立的私人信使公司，谁都明白企鹅物流的规模并不算大。
但他们却不一定明白这家明面上经营着正常物流运输业务的公司，还在从事着情报贩卖、武装押运、秘密运输之流的地下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类隐藏内容的存在，这家物流公司的老板才会做出外人费解的决定，暂时将龙门那片最熟悉的大本营关闭，只是留了一个员工在那，其余人等全部随他回到哥伦比亚。
嗯，哥伦比亚是他的发家之所，所以才会使用「回」这个字眼。
一个公司要跨国迁徙，首先要在迁徙目的地有一定的准备，还要做好大环境的各方面变动，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在折腾公司和员工，可企鹅物流这样的「小作坊」显然没有这种问题，只要知晓那位玩偶般的黎博利老板真正的身份，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THE EMPEROR这样的名字自然只是代号，但在泰拉，代号代替真名存在并不是多么罕见的状况，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
不仅是企鹅物流公司注册文件上的老板署名，更是塞壬唱片旗下唱片制作人、哥伦比亚老牌说唱巨星、企业家，以及……说唱艺名。
他岂止是根在这里，哥伦比亚简直是他的冰岛，冰层上每一寸裂纹都是他熟悉的模样，这里有着他除却企鹅物流以外的大厦，只是他通常偏爱那么个小冰堡，将大把的事务推脱给别人之后就缩在他自己一寸寸打造的小世界里。
这里的员工并不那么清楚他的过去，这里的员工也并不在乎他那些过去，他在这里就是个随性又爱好独特的老板，会在大堂放着歌倒着酒抽着烟，还能使唤别人干活自己看着。
那叫一个爽到！
每天洋溢着资本家的笑容来工作室里视察领地，翻翻柜橱里的珍藏，这是一如既往的日常。
然后，然后他就看到了个不干活的家伙，再一看也确实不是自己手下的员工。
表情也是一脸：你 背叛了工人阶级 操你ma.jpg；
“嗯？今儿是什么日子啊？”
“八月二十六日，重阳刚过，建议将您这样的长辈封在地里。”不干活的家伙一脸诚恳的建议。
“草，为什么老子要被封到地里，这都几天了你还惦记着呢！”
身高不足一米的孽畜跳到柜台前的高脚凳上，一把抽下柜台上的雪茄盒，走到那青年面前递了递。
但青年只是抬手摆了摆以示拒绝，令他哼了一声取出一杆雪茄自己叼上，靠着那鳍状肢以相当匪夷所思的方式打燃打火机，还不忘轻声嘲讽一句：
“娘气……”
青年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毕竟他刚才的问候也没友善到哪去，起码对方还给他递烟了，他却是很难摆出什么好脸色。
抛开十年前的部分遗忘不谈，他这八年间的记忆力可是十足的给力，突出一个记仇。
而大帝也毫不在意，在烟头彻底有火燃起时，甩了甩然后抽了一口才问：“所以这才两天不见，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话语带着烟雾一起飞出，让楚信然皱眉挥了挥手。
虽然并非闻不惯烟味，但谁愿意吸二手烟呢？
“礼拜天不是么？员工也该放假吧，我带空去玩。”
“嚯……还带人出去玩……”回头朝上的视角被桌角挡住，努力的探了探脖子却只看到伊斯那万年不倒的身影，便是重新回头戏谑道，“以前怎么没这么上心啊？”
“不是不上心，而是没条件……”楚信然指正，“我这还是第一次同她在一座城市里待超过三天。”
“瞎扯！”大帝当场揭穿，“你在龙门好歹待了半年多吧，走的时候是八月……正好也是秋天。”
“那时候她可没这么自由，我也不方便露面，时间我说错了，那是我的失误……”他淡淡的说完，拉过一旁的座椅坐下，“但条件确实是不充分，所以你能别提两年前的事么？”
“你这是对这家公司的老板应有的态度么？”推了推尖喙上的墨镜，把雪茄抵在喙上吧嗒两口，大帝再说完了后半句话，“你脚下踩的地皮都是我花的钱。”
“我的很多经历都还没被那丫头知道，我也不怎么希望她知道，你也嫌麻烦对吧，那孩子少不得会对你问东问西的。”
“老是隐瞒算个什么事儿，不就是做过条子老大嘛……”企鹅一脸不屑，“那丫头迟早要接触这些东西的。”
“不只是这个……”楚信然摇了摇头，“我的过去，忙碌多过悠闲，有些事，发生的时间凑的太近，就像顺藤摸瓜，一拉藤蔓就能抽出太多的东西。”
讲到这里他反而笑了笑，说：“相较于那些，在龙门的过去反而算是能够见人的。”
“那行吧……”摘下嘴里的雪茄摇晃了一下脑袋，大帝转身朝伊斯那边走去，“反正我也不喜欢有人挖我太早时候的事，你们这些条子倒还懂事，那些什么私家侦探啊才是莫名其妙……”
说到这里，他又回过头来，看着他坐的滑轮椅，再扫了眼旁边桌上的少女气息浓郁的装设：“那小丫头什么时候来？”
闻言，楚信然扫了眼正前方那件古董座钟，大帝总是吹嘘自己的品位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那看着颇有些老旧的老式座钟与这现代化的办公室略有些格格不入。
但那嚓嚓嚓的微声夹在背景的音乐里倒也颇有些契合，更重要的大抵是这样一件维多利亚古式座钟放在拍卖场上大概能拍出相当可观的价格。
是一件货真价实的古董机械，同时那份报时功能却也不会因为时代的发展而滞后，至少楚信然还能通过那几根金色指针辨认眼下的时间。
“也快了，五分钟以内吧。”
这话一出，大帝反而完全转过了身来：“嘿！我说小鬼啊，不要相信女人在约会时的时间观念，哪怕那还是个黄毛丫头也是一样。”
“无妨……”他微微颔首，“我对自己的耐心很有自信。”
“啧，我倒是忘了你这小鬼在那帮维多利亚大小姐那混的挺开。”
懊恼的戳了戳毛茸茸的脑袋，大帝招了招鳍就当再见朝伊斯那走了，可以想见很快就会上演一出恶毒资本家压榨廉价劳动力的戏码……说起来伊斯那家伙工资是多少来着？
物流公司的信使工资算法多是按照委托数量和等级灵活计算，但伊斯这种基本不接委托，每天像个公务员似的坐在办公室里，大概拿的是死工资。
算了，也不是很关心。
收回看向那边的目光，楚信然慢悠悠的摸出手机看了眼之前回复维娜的聊天记录，还没回复，大概是在忙吧。
距离带拉普兰德和伦道夫逛商场找礼服的日子已经过去两天了，所以他才顺应当初答应的话跑来了企鹅物流。
这两天他倒也没再出来走动，在莱茵生命待着查查资料，追追剧，找伊芙利特补救之前的冷落，小孩子就是心眼小，估计在玩具到位之前都会是这副分明很高兴却还要装作不高兴的别扭模样。
反倒是白面鸮无比实诚，写个日记，日记本里全是很不礼貌的个人修辞，把楚信然形容成了个带恶人，天天欺负小孩子。
他也就是在看到日记的时候，隐约明白了前两天她干嘛询问「哪吒闹海」那种哥伦比亚人压根不会感兴趣的炎国神话。
原来是在取材……但这又是什么材哦，他当初讲的可是扒皮抽筋版本，太狠了太狠了……
一脸震撼的楚信然当时就两手扶着白面鸮的额头把她晃「死机」了，这丫头又是成天想些什么东西，之后的故事反倒乏善可陈，只有今早收到了莫斯提玛的业务完成通知，正好让他直接找伊斯登记确认，完毕后便也朝维娜发了个确认短讯，然后便是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没回应。
倒是有个意想不到的好友栏亮起，那是个被他与麻烦挂钩的备注名字。
深海色；
【梅林先生，请问有时间么？我最近有一副新作想请您鉴赏。】
“呃……”那一刻，楚信然又想起了被灵感支配的痛苦，以及做梦睡不好觉的酸楚。
那么，有没有时间呢？
楚信然犹疑着点开了对话栏，刚打出I时，大门就已被推开，推门的手是德克萨斯小姐，但率先踏入室内的是蹦蹦跳跳的小丫头。
这不是犯不着帮忙就有不错的氛围么？是自己操心过头了吧。
望着这德克萨斯撑着门，空探了探头然后高兴的跑进来这一幕，楚信然重新垂下头来快速的打出一串「暂时没空，稍后聊」的回复发送，退出前倒也看到了维娜的消息亮了起来，简短的回复证明确实收到，还做了无损检查。
倒也都没有等多久。
甚至连拉普兰德的身影都出现在了门口，让德克萨斯冷淡的表情更加冷淡，而拉普兰德一贯的危险笑容也变得更像含糊的干笑，看着就很卑微。
结果关系最堪忧的反而是这两人么？
这四人见面的开场反应就让楚信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让作为德克萨斯老朋友的拉普兰德和自己一起协助拉进空与德克萨斯的距离什么的……
这谁跟谁需要拉近距离啊？那俩人看着跟tm前任闹复合似的，怕是得改变一下方针。

NO.162:只有德克萨斯什么都没想。
（订下晚上两点前睡觉的艰难目标。）
因为楚信然和拉普兰德互相暂居的地方并不一道的缘故，哪怕是约好了时间，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楚信然惯例先一步抵达集合点，而从另一道过来，也可能并不那么熟悉路况的拉普兰德撞上了空和德克萨斯。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两天楚信然没做什么，但空已经在熟悉工作的过程中与德克萨斯建立了基础的同事关系，也或许是德克萨斯本身朋友也不多。
所以她在同老师约好的时间将要来临时，发出同游邀请后便登时得到了回应。
出乎预料的顺利，让本以为德克萨斯并不好接近的空都有些惊奇。
惊奇之后是惊喜，毕竟说出了老师也会在的前提她也肯来，那不就说明这两人相当的有戏！
不过在遇到那位自称拉普兰德的姐姐后，气氛就奇怪了。
对于这位当初在舞台上与德克萨斯合作保护过自己的小姐姐，空还是很有好感的。
尤其是得知对方是老师拜托的之后，那自然是好感再+1，于是当她出现在街角时，空也没想太多就打了招呼，得知对方是来找「Tianchao」后更是邀请一起走。
原来老师还叫了人啊，哦对，当初这位拉普兰德姐姐和德克萨斯的合作就算是不懂战斗的她都觉得配合很好，应该是德克萨斯也认识的熟人才是，由她加入肯定会更顺利！
Sora的想法与Tianchao完全一致，只是在邀请一起后的那么几秒，她便先Tianchao一步的注意到氛围的怪异。
只是显然她没有学到楚信然的奇妙修辞，也不太能看懂这俩人的状态什么情况，只能先埋头走在前面，打算见到了Tianchao老师再说。
照拉普兰德姐姐所说，她是老师叫过来的，那老师肯定知道这情况怎么回事吧！
“我怎么知道。”
就差来一个我咋知道啊，咋回事啊，那咋整啊的表情包三连，楚信然只知这俩人是旧识，早到德克萨斯家族还未举族搬迁，早到吉诺维斯家族还如日中天，早到楚信然还没在叙拉古遇上拉普兰德。
这段过去除非两位当事人亲口诉说，就算是莱茵黄金的眼线都给不出详细，只有那些笼统的报告证明这俩人的交情大概还属于过命的。
毕竟那被指控涉嫌叙拉古的几个小家族流血事件的报告不是假的。
年少轻狂嘛……赏金猎人Cyan表示可以理解，谁都有年轻气盛想要砍人的时候，作为无关者，需要在意的不是不是过去做了什么，而是现在要做什么。
所以楚信然仍不去过问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过去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让空去问问德克萨斯还愿不愿意出行，然后自己去找拉普兰德问问还打不打算走。
“走啊，为什么不走。”
虽然语气没那么硬气，但得到的回应如此，而另一边走来的空也说德克萨斯没意见，于是这事还是那么定了。
然后就是拍拍手集合，这时候那只企鹅反而急了。
“你给我等等！等等！”
撒着大脚丫子快步跑来，跳起来拽着楚信然就往边上跑：“你这小子可没说过要把德克萨斯也拽走！是要反挖墙脚啊你！”
强行压低声音的质问着，可这两企鹅在不带枪的时候着实缺乏些威慑力，戴着墨镜也无从指望眼神能有多锐利，所以楚信然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蹲下来望着他。
“你以为我是你啊，我挖了人朝哪放？”
“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隐藏企业，你这小子当初有钱有势的怎么会没留后路。”
“我知道你除了企鹅物流还有很多企业，不用再自爆了。”
拍了拍这孽畜那不明显的肩膀，心头暗赞一下毛皮手感，他便撑着膝盖站起身来：“好了，礼拜天好好享受你的资本家生活，别把加班man折腾太惨，再见。”
“等等等！”大帝拽住了他的裤腿，继续以那样强压的低声说，“你知道她的身份吧，知道她叔叔是谁吧，她叔叔把她扔我这喊带好，你可别把她带偏了！”
“保持形象，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也不用担心……”看着大帝松手的他走了半步，又回头来，“需要担心的应该是那人自己吧，你有关注最近德克萨斯家族的事么？”
问完也没等回应他就走了，挂起笑容着朝那边姿态各是不同的少女挥了挥手，回应他的自然是用力挥手的空，一旁的拉普兰德举起了手看了看空和德克萨斯，又缓缓收了回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次和德克萨斯见面也没见这么弱气，看得楚信然都有些按捺不住发问的欲望了。
但这种问题显然也不会适合当着另一人的面问。
可是接下来的车上也更不方便问，三女一男的组合喊来一辆计程车，楚信然自然得主动选择副驾驶的位置让那三位选择后座的分配，她们的分配结果……许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空坐中间，两只鲁珀坐两边……倒是可以理解为一只兔子两边是狼，听起来倒还蛮危险的。
这种理解自然是说笑，楚信然就算要开玩笑活络气氛也不会用这样不合时宜的类型，不过现在，他只是招呼着后座的空。
因为司机已经在询问目的地了。
“游乐园！”
说起这个的空相当热情，连头上的棒球帽都遮不住的热情。
“好的……”
司机点了点头，虽然空给出的地址并不完全，但说到底纽约区的游乐园就那么一个，也是哥伦比亚著名的游乐场连锁店总部，六旗游乐园，这份命名……很大程度源于德克萨斯家族。
六支旗帜上纹饰着以狼首为主的六位种族，也算是德克萨斯家族的强盛体现，这个家族早已不止于初期的「货车与垃圾车司机老板」和「橄榄油商人」这样的活计，其触及的行业方方面面，既有哈莫尼货运公司大厦这样的全国性大型运输业，也有六旗游乐园这样同是全国性的娱乐产业。
若非哥伦比亚最近的政策并不宽松，或许还会在异国的土地也建立起联系也说不定。
同样的名字，却远未形成记忆中的规模，但无论是那边还是这边，他都没去过，只是听过名字。
“原来你选了游乐场么。”
“哥伦比亚的六旗游乐园指望了好久！老师难道不喜欢吗？”看来是很向往的模样，空的神采飞扬算是冲开了压抑的空气，“我连龙门的游乐场都没机会去，宇姐她们那时候管的老严了。”
摸出手机看了眼深海色那透着无奈的回讯，楚信然点了点头：“没去过，姑且期待吧。”
“维多利亚的游乐场怎么样？”空闻言立马问，“T……老师你去过吧？我记得你以前在个人主页发过照片来着，就是照片里都是路人，评论都是挺遗憾的。”
“遗憾什么，我什么时候会在照片里露脸了？”楚信然反问，“维多利亚的主打是主题乐园，get不到文化的话，就只是略微高档些的游乐园罢了，没什么特色。”
他着实不想聊那时候的事，他已经三年不曾去过游乐园了，那种地方说到底就不是一个人会选择去的，三年前的那些照片里确实有几张合照之类的东西，只是那显然不会放上网页。
他也没有留下自己的那一份，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留着。
应该也是弃置了吧，既然早早就明白是在逢场作戏，那留下来岂不是恶心自己？
虽然根据天火所说，学院里还有些谁念着自己，但楚信然相信她至少和那些在维多利亚文化下土生土长的大小姐们不一样，更理智，更懂得决断。
就算缺了什么，她那个尽心尽力的保镖小姐也能弥补，唯独这一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
于是话题便倒了死胡同，空本也想到了老师不可能一个人去那，但在这种时候提起可能会有的谁显然不符合她的初衷，瞧了眼各坐两边并不开口，一个摸出了手机，一个摇开了些许车窗吹风的鲁珀人，她微微垂下头来，绞尽脑汁。
除了帮老师打助攻外是不是还要帮忙让这俩人和好啊？
两人这脑回路是真的够兄妹了。
到了现在，她也能确认这俩人的僵硬气氛，只是相较于知道更多一些的楚信然，爱豆小小姐更倾向于这两天发生了什么矛盾才让当初还能正常对话的俩人如今如此生硬。
却是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是自己。
一个无关叙拉古的过去、无关家族、站在舞台灯光下光芒耀眼的少女偶像，这样一个人站在德克萨斯身边对拉普兰德而已，便是好似她完全挣脱过去的明证，也好似自己与约定一同被抛开的事实。
她曾说过若是背弃约定当如何，可此情此景却又做不到将其贯彻。
连想要一走了之却也做不到，只剩下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的纠结矛盾。
为什么苍七问话时毫不犹豫就那么说了。
为什么现在想走又开不了口。
自己哪里是那样优柔寡断的家伙。
突然的，她听到了前面苍七的一声轻咳，又有车窗明显拉下的声音响起，比德克萨斯开窗更大的口子灌进车内一道冷风，一旁的偶像小姐好像受凉般颤了颤后开口：“德克萨斯你去过这里的游乐园吗？还有拉普兰德小姐，老师不会什么都没跟你说就把你喊过来了吧？”
“我？”德克萨斯侧过头看来。
拉普兰德亦是如此，坐的挺靠前的两人视线越过了倚着椅背的空撞在一起，却也并不停留。
并无什么感触的德克萨斯似是思索着想了想回答空的问题，而拉普兰德只是看了眼空又看了眼德克萨斯，还有仿佛被车闷到的，还有几声连续清痰声的前座背影，放在座椅边的手被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
是偶像小姐。
帽檐下面对着自己的左眼眯了眯。
既像是某种提醒，也像是某种鼓励。
拉普兰德感觉自己从未像今天这样脑子不够用。
有点弄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NO.163:如今各有各的想法。
（长草多日，终于要上去挨刀了。）
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复杂到当四人下车朝着售票处前进时，不少其他的游人都投以关注。
一男三女在性别组合上确实有些少见，高于平均值的样貌也算是足够吸睛。
但其中一位又是棒球帽又是围巾还真让人有种冬季提前的错觉，而理论上最值得在意的男方，倒是并未有什么值得群众义愤填膺的举动。
或者他把三人晾在那能引发另一种意义上的愤怒吧？
但只要看向他独去的方向倒也能瞬间明白，他是去替那三人排队买票了。
只是这样一来，气氛就有些重回之前的架势了。
好在拉普兰德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便是不需要空再做鼓励支持也率先开口，只是开口说的话听起来还是没加多少脑子。
“我，我去看看C……T……楚信然那边的状况！”
下意识想喊Cyan，又想起楚信然说过空不知道苍七的身份，改口要说Tianchao，又想起这个称呼也不该在公共场合出现，就同Sora一样，大家在外面叫空都是用的炎国语发音。
最后只能飚出他的真名来。
也没考虑过空连这个名字也是陌生的可能性就急匆匆离开，朝着楚信然去的那边售票处。
不过这也谈不上坏事，毕竟就算她不开这口，企鹅物流的历史订单也能翻出这个名字，楚信然先后给莫斯提玛、德克萨斯下达的订单都是走的正规程序，由程序审理又记录在库，也并无如何加密处理。
已经作为员工的空或许哪天心血来潮就能翻到。
不过通常来说，也很难想象那样亲密的两人其实彼此都未主动谈起过真名，长久以来一直以职场代号相称吧，是默契还是巧合亦或是故意隐瞒，这种问题也不在拉普兰德的考虑范围里，至少在那种尴尬情况下，她是完全没时间想，也想不到那种方向去。
而在她努力维系着不显慌乱的步伐跑远后，空也从她身上收回那有些担忧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另一位鲁珀，然后惊讶地看到她从兜里抽出了个烟盒。
“德克萨斯！”她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喊到，让后者扭过头来，刚抽出的烟杆顿了顿。
“怎么了？”
问的轻描淡写，倒是有些奇怪对方干嘛反应这么大，德克萨斯仍准备叼上时却被对方一把摘了下来。
“抽烟有害健康哦！”
“我知道……”
被夺过烟来还是一脸平淡的模样，德克萨斯很大意义上也算是脾气不错了。
只是她面前是个更固执的小姑娘。
“还对牙齿不好哦！”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抽啊！”
“习惯了……”
望着着完全油盐不进的前辈兼救命恩人，显然是很少和人对峙的卡特斯少女一筹莫展起来，早早的祭出了杀手锏：
“你的长辈都不在意么？”
德克萨斯闻言，脑中冒出了几个身影，大部分都已经淡化的身影。
“他们……不在意。”
岂止是不在意，几个身影中唯一一个不褪色的还老想安利她雪茄。
不过德克萨斯只是看起来冷漠无情，并非不通人情，完全能猜到这位后辈在激动什么，也就没把这肯定会火上浇油的事实说出来，甚至没去将她手里的烟抽回来，只是看了眼远处排队的青年，顺便看到了青年旁边站着的，笑容多少自然些的少女。
“你那老师也不喜欢抽烟么？”她突然问。
“这个……我不知道啊，不过我没见过他抽烟……不对不对！”
空下意识的回答后才警觉话题被转移了，捏着烟的手微微收紧，双臂斜在胸前比出一个X来，“抽烟不好哦德克萨斯！不论老师喜不喜欢都不应该！老师？”
反应速度好似时快时慢的卡特斯少女怔了怔，看了眼远处，再回头看向望着远处的德克萨斯。
也正是这时候，德克萨斯已经回过头来了，盖上了烟盒重新往衣兜里塞。
“这次我不抽……”她略微妥协道，深深的看了眼空，“楚先生似乎和拉普兰德关系很不错。”
而她这样的妥协后，提起的话题也让空顿时开心起来，各种意义上都很值得开心。
“是啊，不过我对老师的朋友圈子其实没什么了解……”她当即说道，同时心思电转，一眼瞧见远处的饮品店便鼓起勇气拽起对方的手来，“趁着老师他排队的功夫，我们去买几杯饮料吧德克萨斯！”
不论是关于老师的话题，还是关于拉普兰德的话题，应该都有些适合在等待的时候作为谈资才对。
.
“那丫头看来还是做了很多功课的。”
看着远处小跑的两道身影，楚信然忽然说，用着并不熟练的叙拉古语。
“什么？”
一旁被打断话语的拉普兰德诧异的看着他，又顺着他的目光侧头看向那方向，隐约可见那两人的身影，表情便又复杂起来。
“你打算就这么低头下去么？”楚信然问，又回头朝前迈了一步。
礼拜天的游乐园售票处，队伍虽然长但流程却是很快的，通常便是这样聊那么两三句就可以前进了，迟迟不曾前进反倒该疑惑前面发生了什么。
现在倒还没有那样倒霉，于是也就这么一列队伍，拉普兰德就站在他旁边随他前进而前进，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叙拉古语聊着，这样算作基础的防窃听，也就能做到各种意义上的无话不谈，虽然换做别人这么问她，大抵已经被刀抵在了喉间。
不论是谈及的话题还是说的话，都像是挑衅一样，但苍七那张嘴就是这样吧，所谓牙尖嘴利已经见识过够多次了，是否真的抱有敌意也很容易判断。
“苍七，你真的不清楚我和德克萨斯的过去吧？”
“不清楚。”楚信然扭头看了眼前方已经不长的队伍，摸出了钱包打开看看，最近没再去兑哥伦比亚货币，但买几张票倒是不成问题。
抽出几张纸币来捏在手里，他在这种需要用钱的场合总喜欢预估大致的价格捏在手里，以免届时再麻烦。
“想知道么？”拉普兰德问，望了眼远处的饮品店，回过头来随着楚信然的前进也走了两步。
“你愿意说么？”楚信然看过来，冰蓝色的眼瞳始终如一的平静，看着那样的眼睛，拉普兰德很容易想到德克萨斯。
“呃……”她沉默了一下，轻轻摇摇头。
楚信然则并不奇怪的点了点头。
“那就继续走吧，快到了。”
两人的对话就这样草草结束了，直到一分钟后四人汇合，入场票一人一张，对话又重新开启。
由德克萨斯开启的现实对话，报账饮品价位的同时问及门票的价位，令楚信然和空都有些错愕的对视了一眼……
接着用更实在的行程与项目含糊了过去，两人一开始都是打算请客，若是被过于实诚的德克萨斯弄成AA反而别扭。
当然，这也不能深究，因为深究的话就会发现整座游乐场有大半都属于德克萨斯家族的产业，换言之大小姐亲自光顾当是一切免费才是。
只是德克萨斯提也不提，没眼力劲的检票员也没认出自家大小姐的模样，倒也省去了可能的麻烦。
可这爱豆小小姐选的又是什么？
望着面前巨大的石质建筑，耳边时不时响起仿佛从最深处传来的惊叫声，楚信然扭头看向带路的黄毛丫头，仔细端详的目光仿佛要重新定义此人的性格。
Horrorfest；
恐怖盛宴；
模拟血浆的涂抹物在石墙上划出凄烈的痕迹充分显示出书写者的实力，而这份实力在阴风阵阵的大门口就有了相当的说服力。
反倒是一侧那些鬼怪装束的宣传人员有些拉跨，cos的服装妆容虽然到位，但言行还停留在一般游乐园的水准，甚至能把一对家长带来的小孩子逗笑。
装鬼和扮小丑倒也区别不大。
一旁的海报还在介绍着：史上最多的食尸鬼、鬼屋迷宫、恐怖元素，将在五日后游荡到游乐园的每个角落！结合前沿数码影像技术与惊艳特效再添刺激惊险……
五日之后？今天是26号，五天后是……
“是安魂夜哦老师！”
空激动地蹦了起来，指着那招牌喊道：“咱们来的正合适欸！虽然还没扩张到整个游乐园规模，但也算是提前体验游乐场的节日布置了！”
真的是做足了功课……看来这游乐园之行怕是早有预谋的，六旗招牌的过山车、海盗船、大摆锤统统略过，直奔鬼屋而来。
但是这种鬼屋……它能有个意思？
食尸鬼又不是没砍过，温迪戈、血魔、人狼什么的，守秘人统统打过交道，甚至他此刻视野里就不缺乏到处乱晃的扭曲身影，只是那些东西他已经努力无视很久了，通常就当个背景不须在意。
在意的话，就等于是数年以来天天都与鬼怪为伴了。
可他又着实不方便开口，只好看向另外两名同游者，想来一个是德克萨斯家的大小姐，一个是叙拉古的家长杀手，应该也觉得这种玩意儿很无聊才是。
他看向那两人，却发现那两人也看着自己，可那两对目光都看不出什么诉求来。
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俩背叛了吗？
话都不说的盯着自己发呆，楚信然反而被盯得不太自在，只能主动开口：“德克萨斯小姐，还有拉普兰德，这种娱乐项目你们能接受么？”
“呃……”你们别不说话啊，我就差直接问你们要不要直接走了，游乐园大把项目不搞逛什么鬼屋，你们又不是情侣来约会需要靠这种东西打助攻……
用这东西打助攻倒也行吧，虽然不会多怕，但起码营造对话空间还是可以的，不比摩天轮差，问题是先给谁打？
正当楚信然的目光还在空和拉普兰德身上逡巡时，那俩人才后知后觉的开口；
“可以吧。”德克萨斯一脸平静的说，只是这一次显然只是在掩饰刚才的走神。
“没问题啊！我还真就从没来过鬼屋！”拉普兰德一脸的兴高采烈。
你来鬼屋作甚，哈士奇不准拆家啊！楚信然有些无言的看着这俩人再看向一脸「完 全 胜 利」的黄毛丫头，摆了摆手：“好吧，我们去排队。”
果然还是想想该跟谁打助攻吧，有分割队伍的机会时怎么操作好了。

NO.164:守秘人：气氛不行。
（输了，大斧哥，牛逼……）
朴素的大道，分立两侧的房屋，亮堂的光线，抬起头来还能见到蓝天白云，令人难以想象自己正身处一栋建筑之中。
更想不到那建筑是个乐园鬼屋。
但在下一秒，啪嗒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从洞开的天花板处与大片红色液体一同落下的身影本能靠着各自的身手平稳落地，却因为落脚处竟是缓冲垫而踩滑了脚，立足不稳的趔趄随之而来。
也不知是反应极快还是本就准备蹲姿落地，青年蹲身，身后的龙尾抵住了倾倒的身姿，可少女却没那份优势，虽是干脆的摔倒但也因为是柔软的踏垫而并无伤痛，侧起身来，便是两人彼此抬眼看向对方的浑身湿透的狼狈身影，面面相觑着直至三秒后的惨叫回响，才各自站起身来。
“失策了啊。”
走出两步的同时抬手在身上一招，甩掉大片的水液顺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再回身抬脚抵了抵那与脚下的灰石土路极为相似的缓冲垫，青年扭头四顾，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的鲁珀少女身上。
“确实，没想到会是这种机关。”
鲁珀少女点了点头，头顶那灰黑色的兽耳也微微颤动甩水，却也没求助对方的意思，而是先注意起了四周破败荒凉的模样。
显而易见的，这是楚信然和德克萨斯。
而两人口中的失策，都是多重意义上的，只是彼此还未洞彻对方的意图。
而故事，大抵应当从一只蝙蝠哦不，血魔讲起。首先，得先将倒拉十四分钟。
那时候，大家才刚签过通常只是吓唬人或是预防身体抱恙状态下的免责协议，跟着一起进门的还有另外六位游客，在那时还会彼此友好的打个招呼，所谓的友好，也就是德克萨斯沉默寡言，拉普兰德无声微笑，空为了避免被认出而尽量不在这种场合开口，于是就剩下楚信然同他们交流。
鬼屋这种地方，朋友过来找刺激，情侣过来找更大的刺激，刺激起来也容易引发些冲突，彼此几拨人各自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更理智些。
之所以提到几拨这种说法，自然是那六位游客一个团体，一个独行者，一对情侣，然后才是个三人小团体。
三人小团体就不太理智，三个年轻人进门就热切地凑起了近乎，轻浮的目光频繁的瞟向三位少女，然后被楚信然代为做主的婉言回绝的同时，顺势执意分路，很快便在或善意关心，或别有用心的挽留声中离开了十人队伍。
其中倒是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楚信然四人都没有鬼屋游玩经验，最好跟团走。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四人就没有打算正常游玩这个娱乐项目，通关的目的自然无所谓。
连理论上胆子最小的爱豆路小姐都下定了决心壮着胆子也要把帮老师一把！
不过老师矜持嘛，虽然是男生，但这么久以来都习惯不谈异性话题，连作为Tianchao老师在网上接受访谈时也说什么热衷单身，这都快成设定了！
作为一位同样被安上了一套偶像模板的空表示非常理解，这时候就需要自己帮忙才行！
不过这里还真是有些怪怪的……该说不愧是大众评测顶尖的安魂夜特典活动吗？
顶到首位的评论特意注明要在安魂夜前几天去，可以优先体验最丰富的内容，那些内容原本都是要在几天后分不同区域覆盖的。
既然敢做出这种方针，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德克萨斯和楚信然异常自信了，是完全不考虑队伍里真有人怕鬼的提案。
恐惧是会传染的，但只要周围人都冷静沉稳的话，她也有自信不那么失态……
说是如此，但她也不会否认自己其实很憧憬这种和朋友一起去鬼屋的体验，以前就只是在节目和杂志里见过而已。
靠着一股兴奋感甚至能走在前面，配着棒球帽和捂了半张脸的围巾，对比其他人的装束倒是相当的「重装」。
落在后面的楚信然望着她那六亲不认的自信步伐，朝着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拉普兰德招了招手。
虽然心不在焉，但也不至于那么明显的动作都瞧不见，拉普兰德怔了怔就凑近了过去，令德克萨斯瞧过来一眼，再重新看向前面的空。
“那小丫头觉得自己经历过枪击就无所畏惧了，你多照拂一下。”
楚信然低声说，正当拉普兰德点头刚准备重新转回去时，他又突然说：“有做好和德克萨斯在这里聊聊的准备么？”
“呃……”拉普兰德怔了怔，瞧了眼不远处盯着空的德克萨斯，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下一轮项目时我再问你一次。而现在……前面有个暗门，里面不是出道具和工作人员就是用来分割队伍的机关，让空和德克萨斯走走，别想太多。”他以极快的语速和极低的声音说完，便直起身来加快了些步伐。
既是补上特意放缓步伐而落后了些的距离，也是因为那丫头差不多快把最初的兴奋用完了。
初始场景是一栋废弃医院，最初的一段走廊只是幽深昏暗罢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特异之处。
但接下来开始，人造血浆和自带的裂缝渲染的阴森场景已经不容空再兴致昂扬了。
视野也愈发的昏暗，头上的昏黄灯光接触不良似的唯有颤动，墙上的血色也随着前进愈发分明，逐渐细化的的同时与墙壁的裂纹混杂在一起，好似侵蚀墙体的血管根蔓，潮湿又森冷。
空已经缩起了脖子，隐隐觉得高估了自己。
好像确实是……有点吓人。
“老，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气温有点低啊？”她压着嗓子问，安静的走道里全是四人的脚步声，但又总觉得还有别的什么声音，让她不敢高声谈话。
可Tianchao的反应却是平淡。
“开了空调吧，鬼屋是该弄这种渲染气氛的手法，一般来说要注意三点，场景、气氛、还有故事，不打算沉浸就不要管太多，想要体会的话……
只要不是用广播给你播报背景或是直接写在开头，就会在些细节上给你填充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比如墙体的角落，比如散落的纸张之类的……怎么了？”
楚信然说着说着发现三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全都盯着自己，也就只能被迫停下脚步，撤去了用以试探地形的水汽。
“老师你……”空欲言又止。
“楚先生像是很有研究？”德克萨斯直言。
“哪来什么研究，就只是呃……”楚信然迟疑了一下，斟酌了一下用词，“代入了一下怎么吓人。”
严格来说应当是探过一次古堡、地牢以及出事的医院还有曾经做刑侦工作的结合体会，还有曾经实践过这类手法来弄疯过几个罪犯，但也正因为乱七八糟的反而只能当口嗨来说。
“还有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称呼还带先生，德克萨斯小姐。”
“那首先得是你先取消小姐的称呼……”德克萨斯说着，沉默了一下，扭头看了眼左上角那墙壁与天花板夹角的摄像头，带着裂口的玻璃面上有着淡淡的斑驳血点，“鬼屋一定得有故事吗？”
“否则就只是凶杀案现场了，虽然也有这样为了重口味血浆而存在的鬼屋……嗯，哥伦比亚人的口味还真不好说。”
“老师……”不知道什么退到了楚信然旁边的空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嘀咕道，“我在海报上看到过宣传是说结合了好几个国家恐怖传说的组合鬼屋，估计什么都有。”
“那不是很重要……”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顺便扶了扶那帽檐，楚信然收回手看向四周，“鬼屋一般是有定时的，在原地耽搁久了，工作人员大概会出来赶人吧。”
“我都觉得你去过鬼屋了。”拉普兰德有些无语的说，“你平时到底在琢磨什么？”
“点点恶趣味不必在意，要聊天也不要站着聊……”再次抬眼瞥了下那面布满裂纹的墙壁，楚信然拍了拍手，“再说下去的话，鬼怪就该找上……”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便是怔住了，话也没说完，这也令三人也回首看去，便见血翼舒展，几乎遮蔽了后方街道的灯光，模样丑陋又可怖，浑身一席破烂衣衫上涌现着好几个血窟窿的「怪物」嘶吼，几乎是瞬间让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下意识绷紧神经的同时将手探到腰间。
摸了个空……
德克萨斯得罪的人还没多到走哪都带刀的程度，拉普兰德倒是有这习惯，可也在进游乐园前就封存在储物箱里。
衣襟内倒是有挂一支匕首，要掏出来么？
“走！”
楚信然说着一把拽过完全愣住的空朝前奔跑，有他这份表率，也该意识到只是鬼屋而非战斗的两人也立马转身跟上，拉普兰德眼见着那说好的暗门所在地愈来愈近，还在想着怎么做的时候，楚信然却拉着空一个拐弯，朝右转角而没有前往尽头。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吧？
“跟上，那里有鬼怪！”
理由立刻就给出了，拉普兰德这才发现那裂纹之中有腥臭的血在蔓延，已然有了肢体的轮廓。
都是血魔，萨卡兹人的族群分支。
整个萨卡兹族群的种族优势和源石技艺侧重扮起鬼怪来都是相当的本色出演，在鬼屋里确实是能大放异彩，惊吓到一大票的游客，前提是他们能够入职，毕竟哥伦比亚是个相当歧视萨卡兹人的国家。
不过也正因这份歧视环境，很少有萨卡兹人出没在普通民众的视野内，更别提源石技艺的展现。
见得少，那代入感就更强了，不像楚信然有些绷不住面部的痉挛。
兄啊你这源石技艺怎么法术波动这么明显啊，还靠电子投影加蝠翼尺寸……门口说的前沿数码影像技术是这个吗？你这气氛不行啊……
真就哥伦比亚风格，对视觉冲击的重视更高于气氛渲染，还没等人搜集线索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直接开怪。
这么鲁莽……做指挥的是个踢门团调查员吧。

NO.165:空酱大胜利！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空气中的水分子再次恢复秩序，玩不起的地形探索再次开启，吐槽归吐槽，楚信然自然没忘一开始的目的，上一个暗门居然不是分路而是藏人有些遗憾。
但要吓人的话，不把人分开根本不正常，就算是哥伦比亚恐怖片也要讲究一个落单biss才是，强行打算队形的安排还是必须得有的。
所以要讲究一个「里应外合」。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拽着跑的空，有些讶异的见她神色已然缓和了不少，一开始的僵硬不是假的，但这恢复的倒也蛮快。
值得夸奖，但夸了估计就会上天，所以还是压下不谈，只是松开了手并逐渐放缓了步伐：“好像没追了，现在是哪？”
张望四周，更加昏暗的灯光下是朝拉普兰德指向一旁病房的手势，这样的小动作不会被同样望向四周的空注意到，也不会被毫无波动的跟着跑到现在，但也在打量四周的德克萨斯注意到。
只是她又望了眼远处那破烂得更彻底的摄像头。
显然也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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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又在看我们了，不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在这动手吗？”
远在两千米外的管制室里，几个鲁珀人正望着最上方的屏幕，那里面便有着同步发生的画面，也是一人发问的原因。
看似破烂的假道具实则是真正运行的摄像头，这种常见的鬼屋布置伎俩对游客们和鬼屋设计者们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毕竟这种常常血压、心跳升高拉满的场所便是给人减压的同时，也可能增压，该有的监控关注一点都不能少，同时还有必要配备些专业急救团队，出事的几率一点都比那些高空项目低，甚至可能更高一些。
原因无他，高空项目的各项器械检查是定期高频注意的基础，而鬼屋这边……与其检查器械，更多是让饰演鬼怪掌管机关的员工别太过火。
德克萨斯家族雇佣的萨卡兹员工，虽然待遇并无克扣，但在哥伦比亚久居的萨卡兹人或多或少都有各种不平与怨气，鬼屋员工这种吓人的工作正适合他们，能有颇高动力的同时，却也可能过线，于是监控的不只是游客的状况，还得是员工的言行。
然后这一监视，就监视出了问题。
因为这几天游乐园安魂夜大项目的缘故，原本就在游乐场的鬼屋被视作重中之重，担负着测试今后几天要在外面布置的各式场地与惊吓效果的重任。
而这样的重任，自然得又游乐园的高层们关注视察，这些高层都是德克萨斯家族直系，几乎是在楚信然一行人经过入口处第一道监控时就认出了大小姐。
几乎是投入了个炸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向让人摸不清喜好的大小姐怎么会和别人来这种地方？
是同学吗？不像啊，听说她都直接在哪家物流公司任职了，那前面那个是她男友？
扯淡呢，谁的男友抓着别的女人手！等等等！那个边上的白毛是不是有点眼熟？草！拉普兰德！这是大小姐要把她诱到鬼屋直接动手吗？！
我 懂 了！
这些虽是直系但也压根没关注过尚在叙拉古时孩子玩闹的中年人们，并不清楚德克萨斯与拉普兰德的往事，更别提知道两人的交情，见到族内人人惊惧的拉普兰德和大小姐一同出现，第一反应是拉普兰德挟持大小姐！
不对！
这结论刚出就被推翻，因为那两人又并无明显的绑架与被绑模样，甚至那拉普兰德还和那男人有些小动作交流，几个人看起来彼此友善的不行。
我 又 懂 了！
拉普兰德和她传闻中的帮手被大小姐诱骗到这里！
眼神肯定就是示意大家配合的信号！这家族把控的鬼屋做点手脚岂不简单！整座鬼屋都是德克萨斯家的机关屋，随时都可以分割阵型继而一拥而上！
嗯？不用一拥而上？要把那个模样怪异的女孩和那男人排在一起？
瞧见大小姐终于来了些明显的手势指示，几个中年人精神大振，立刻命人去跟Boss通知一下的同时，按大小姐说的办！
谁说大小姐浪费资源不学无术的？分开解决多有鬼屋设计者风范，不动声色，完美利用环境，这是Boss当年的风采啊！
不过这么一分，就算听说大小姐的实力是年轻人之中最好的，一个人面对拉普兰德还是让人不放心，得加派人手，好好合计合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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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应该看得懂吧，这样就能让空和她老师有点机会了，不论楚先生是不是苍七，都不应该和拉普兰德扯上关系，她找家族根本就是寻死，自己上次分明说的够清楚了，这个家伙却还是不放弃……
想到这里，德克萨斯看向了拉普兰德，后者也正看着她，目光交接时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笑的跟以前千层酥烤砸一样，也像做「千层酥」的时候出现小失误一样。
她真的是那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为什么不变？
那些事，那些过去就不能忘记么？
分明你也有了新的朋友，分明那件东西也与你无关。
叔叔说的没错，路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哪条路都不能后悔，可你分明是有岔道可走的。
想说的话或许很多，但真正能说出口的话却很少，原因却不是德克萨斯很韩剧或是很敏鬼，非要靠误会来推进身边事的发展，而是她始终知晓拉普兰德这家伙是怎样的固执。
与其称作「落单的狼」，不如说是只哈士奇。
是个傻狗……
可就算如此，只要有机会，那还是对话一次吧。
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的德克萨斯，愿意给这位老朋友破一次例。
让空和她喜欢的老师一起度过，而自己，该向拉普兰德进行最后一次，也将是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劝解和警告了。
谁都应当有新的生活与未来才是，否则就和那作为自己父母的两个人一样，结束的毫无波澜。
这么想着的她，突然瞧见那破旧的摄像头有一点点偏移，而那方向对准的位置，有血的纹路在上面构成简单的指向。
他们看懂了，那就行动吧。
德克萨斯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这一次，她加入了那三人的对话，四人这才稍微像是一个组合，甚至全员一致的朝着一个方向探索，彼此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空一心想把楚信然和德克萨斯推到一起。
楚信然想把空和德克萨斯推到一起，串通了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想把空和楚信然推到一起，串通了鬼屋所有人员。
最终结果……便是数分钟后的乱套，在专注于谋划，反而完全不注意到彼此打的主意，预料之中的发展并未到来，不论是楚信然的「失误」还是德克萨斯「误判」都出乎了彼此的预料，房间内的「血河」漫上腰间，房间里蓄谋已久的鬼怪蹿出。
试图补救本该是楚信然反应更胜一筹，却被莫名其妙的乱入「鬼怪」干扰，同样在第一步踏错的拉普兰德有心协助，却又被空给抱着腰朝后拉，呼喊着别过去，有心想要挣脱又怕伤到了苍七的这个妹妹。
负责把控机关的员工有些茫然的接着耳边的麦克风，看不到现场的他还在疑惑上头的指令为什么还不下来，只好按照惯常的估计时间扳下拉杆。
于是在拉普兰德呆愣的目光中，两人与血水一同被突然排开的大嘴吞没，下一秒唇舌闭合，真实又诡异。
而一旁的空，虽然同样被这栩栩如生的科技投影+源石技艺组合构成的视角效果给吓了一跳。
但在回过神来时，下意识捂住了嘴，看似被吓到想吐，实则是在极力抑制欣喜。
成功了！简直顺利的莫名其妙，预想的机会完全没来，这「分队设计」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真正把她给吓愣了，可好歹第一时间想起了把老师推开，还是第一次使出这么大的劲推人。
倒是老师和德克萨斯的反手拉自己的反应快的莫名其妙，还有拉普兰德姐姐和那些不知道是投影道具还是真人扮演的鬼怪……
大家反应都好快又好奇怪，不过也多亏这种奇怪，简直是老天站在自己这边！
不能笑不能笑，笑出来万一被拉普兰德姐姐回头告诉Tianchao老师，Tianchao老师肯定能反应过来欺负自己。
只是有些对不起拉普兰德姐姐，她看起来好像也挺喜欢老师，不然这时候怎么会那么低落。

NO.166:适者生存。
（新干员们的资料看完……能填充背景的东西真少啊。）
管制室内，气氛前所未有的生硬。
六旗游乐园的领导层，包括名义上的园长都站在那一整面墙的监控前，中低层员工们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不明真相的同时却也只能集体围在监控室外。
不敢朝里面探头，只能守在门口各自询问发生了什么。
可各位主管、总监、策划们在七分钟前来到这里时便遣走了基础员工，只保留了几个大家觉得早就该升职的本家人，明显就是有什么不允许外人知道的事发生了，他们这些基层员工又怎么知道？
但是真的好在意啊……不会是鬼屋运营出了什么差错吧？会不会影响各位的饭碗啊？
但是什么样的差错会连院长都来看啊？
难道是死了一群人？
听说院长他们德克萨斯家族以前是黑帮来着，不知道的话才不会灭口吧……干脆不去管吧？
大家心里各有心思，但里面如此的沉默，哪怕只是虚掩着大门也完全不敢偷瞄，只能彼此对望着，心头七上八下的等待一个「判决」。
但他们显然想不到，里面的诸位大佬们更加忐忑，他们都望着那一面监控墙上调整的屏幕，一个屏幕放送着两道不同区域监控的状况，一个屏幕还在回放之前的乌龙。
其实除了园长外的几个人已经不想看了，可现在总有些谁先出声谁死的感觉，园长还在仰望屏幕，那大家就一起仰望。
过于紧张和忐忑，能拖片刻的安稳都是好的，谁知道这种小事都会弄出岔子！
便在这份有人无比煎熬有人贪图平静的暂时之中，年近五十的园长终于垂下了头来，叹了口气。
“博洛尼亚，六旗游乐园建立多久了？”
博洛尼亚，是叙拉古的一座移动城市的名称，也是鬼屋负责人加文•德克萨斯的代号。
在叙拉古，每一位家族成员都有着一经确立绝不改变的代号，这份代号陪伴生死，在黑手党们眼中更甚于真名，也被同伴代替姓名称呼。
其实类似的传统还在很多地方存在着，只是在德克萨斯家族之中，这份传统已经断代……
因为现任家长埃德加•德克萨斯的自由理念，家族的成员们也不再只是从事些恐吓、收买、勒索、处刑之流的前人活计，有人说埃德加是想让德克萨斯家族从黑帮上转型，就像已然转换成功的高尔文家族那样。
可族内所有同胞都明白，那位强大的、智慧的、值得尊敬的家长至始至终都只是在贯彻德克萨斯家族的传统。
自由与尊严；
在哥伦比亚的土地上讲究自由未免令人想岔，但这其实与哥伦比亚所宣称的完全无关，而是早在几十上百年来，叙拉古的，也曾是西西里人的时代中，每一位黑手党成员所歌颂的东西。
哥伦比亚人不会明白，甚至连一些叙拉古人也不明白，因为他们的传承已然变质，他们还始终紧拽着被时间扫进废纸篓的东西不放，他们觉得那位大人是背叛者，觉得整个德克萨斯家族都是离经叛道。
什么才是自由，什么才是尊严？
黑手党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要选择怎样的道路就去怎样的道路，这就是你的自由。
家族不会直接帮助你，但会提供一个舞台，一个最后的庇护所，这就是德克萨斯这个姓氏所能予你的尊严，你要时刻以这个姓氏为荣，不让自己可耻至愧！
这样造就的德克萨斯家族，便是如今的家族。至于连那份代号文化也被舍弃，是因为选择舞蹈、选择了汽修、选择了从政的孩子们，不再需要那样的负担，就同遥远的东国黑帮文化中的纹身那样，年轻人要退出帮会，也要洗掉纹身，否则有些过去会缠绕你一辈子。
不同文化不同情景下的代号，通常只是代号，但在叙拉古，那是一种烙印。
在如今家族的所有年轻人之中，背负烙印的并不多，就像叛逆的孩子不愿意继承父辈的手艺那样，想扛着黑手党旗帜走下去的孩子已然成为了少数，对此，那位家长反而就像个普通人家庭的长辈那样对那统计一笑而过，随手便将文件扔进了壁炉里。
“自己选的就好好走吧，我们唯一要保证的是那些孩子们能有足够的坚持，自由是空泛的，尊严却是实实在在的，能坚持下去他们便有了尊严，连家族都不需要。”
随口的闲谈放在叙拉古简直是大逆不道的胡言乱语，可大家正是因此聚集在他的身侧，德克萨斯家族正是如此在哥伦比亚一改前族长手下时的苟延残喘，真正接替了叙拉古的前辈吉诺维斯家族曾经爬上过的高度，并朝着更高。
可那样的他，在二十年前还只是大家眼中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只是过分在意血缘纽带到令父母亲人们都唾弃的地步。
因为那时的德克萨斯家族还是教科书级别的黑手党，真正的家人朋友不是靠亲缘维系的，也不是所有的亲缘相关者都值得维系，父与子，叔与侄之间的互相争斗乃至杀害都不足为奇，像埃德加•德克萨斯那样的怪胎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与整个家族的氛围都格格不入。
如今的他已然是个挑不出毛病来的家长，只是那份对亲缘的执着仍旧体现在他那侄女上，那份偏爱如此明显，以至于让年轻人们都嫉妒得说起闲言碎语，只有博洛尼亚这些同他一起走过二十年岁月的人觉得这还不错，证明了Boss还是有不曾改变的地方，而那位大小姐，也像极了二十年前被闲言碎语围绕的埃德加•德克萨斯。
所以……
所以这么重要的孩子，怎么会和那拉普兰德的同伙隔在了一起！！
“十五年，那不勒斯。”
顶着无声的愤怒开口，博洛尼亚何尝不理解对方的心情。
“鬼屋项目成立又是多少年了？”
“十四年。”
“十四年……这是个老项目啊，游乐园的员工审核应该会有这么废物的家伙们么？”
阴翳的眸子望着那再一轮回放的混乱现场，机关触动，虚拟影像与视觉系的源石技艺结合让水池看上去就像血池般漫起，身处其中的四人面临三位血魔扮演者的「袭击」，各自的反应都在慢动作回放下那么清晰。
有能力架设这种科技的鬼屋，自然连监控器型号都是紧跟最新市场。
“我反倒觉得是那几个人的问题……”
看着那样的回放，已经是看过好几遍的总监大着胆子说了句公道话。
当然也是仗着大家曾经都是一起砍人的交情才会这么直截了当。
“说说？”园长看了过来，倒也没有恼怒到什么都不听的地步，“这个结果之前让人通知Boss，待会儿Boss的询问也该过来了，他会比我更需要个解释。”
“那不勒斯，你是不是坐得太久连眼界都失去了？”总监抬手指向那倒放，“那个男人，还有拉普兰德，甚至是那最边上的，看起来最无辜的女性，他们在事发的第一反应有什么区别么？”
再次抬首，继而四顾，几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直到一个青年猛然推开了大门，急切冲入房间的同时恭敬递上一块正在接通中的手机。
“别跟孩子这么认真，散了吧。”手里的声音淡淡的说。
“可是Boss，那是拉普兰德啊，就算不是预想中的结果，能在这里动手也是……”
“你觉得我杀拉普兰德需要这么做？”
“不敢。”
“整天一个人在外面转，就算手中握着那些铭牌，又能代表什么？我那天晚上同阿方索说的话，你们也没能理解么？”
“呃……”几人沉默着，并不说话。
“拉普兰德不过是个危险疯癫的小姑娘，但对德克萨斯家族而言，真正需要在意的当是站在她身后的人，你们是清楚的，所以不敢提到她，但沉默就有用了么？”
“可是拉普兰德，乃是她在哥伦比亚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说完啊，说完那句你自己都不信的话……”
手机里的声音深吸了一口气，在几人脑中都能浮现出男人抽着雪茄的身影，“除了提前激怒她，毫无意义，她是否会真的在意拉普兰德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散了吧。”
“可是大小姐呢？”有人提出新的问题，“我们还有理由相信那个男人就是狂猎苍七，至于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女，我们的人还在调查。”
“孩子们的娱乐，做好你的鬼屋就行了，博洛尼亚，既然客人们的身份如此尊贵，那就更该珍惜这一刻，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大家彼此对视，沉默了片刻，才有那人的回答：“明白了……”
“年轻人想要玩玩，大人犯不着插手，也不要试图动用些令人生恶的东西，我答应犹大和马太的条件并不代表我们的立场，不要被人当枪使啊，这一点，你们也要明白。”
手机里的声音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有些惊心动魄，几个人不禁扫视着彼此，可这么简单就找出那个人的话，未免太过简单了些。
“好了，我没想怪罪什么，既然许了自由，就会失些话语，我能给的只是劝告，大家当初一路走来，或有不满，或有不快，直接说出来远比憋在心里做出傻事要好得多。我今天的手机会一直开放接听，有想法的话就打过来吧。”

NO.167:鬼屋有鬼是很自然的。
（一库作，小赤佬！（指重回新大陆
）
昏黄的灯泡照亮了满是尘埃的梳妆台，边缘的水渍好像一张张笑脸那样点缀在墙壁，然后在青年的手指凑近时骤然溃散，笑脸变作了惊恐的鬼脸。
见证了这样的骤变，青年只是皱了皱眉，收回了手重新打量这房间其他的陈设，然后缓步走了出去。
正好见到从另一侧废屋中走出的少女，相较于他，多了一身的灰，混杂着水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青年见状，表情有些微妙的勾了勾手指。
少女疑惑间加快了些汇合的步伐，便见他抬手呈爪犹如隔空取物般朝后一抽，混杂着灰迹的废水就从衣衫与皮肤、发梢间摄出，刚结成水团就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谢谢……”
虽是魔法般神奇的手法，但并非第一次见的德克萨斯倒也没多惊讶。
“你就不觉得难受么？也不出声。”楚信然无语道，当初看着资料就觉得是个倔丫头，如今真正接触也只是在印证当初的猜测，没什么成就感，反而觉得头疼。
不过两人的关系也没好到值得关心太多的地步，于是楚信然又抛出了个更值得回应的感叹：
“这里就像个废弃小镇，一点发现都没有。”
两句话，德克萨斯果然选择了后者说：“我那边是个空屋，什么都没有。”
大抵是觉得自己说的太笼统，她还补了一句：“连家具都没有，像个没搭建好的场地。”
楚信然点了点头表示懂她的意思，转过头再次张望了一下这周遭的传统街景。
“宣传做的那么自信，总不该连场景都没布置完，那样的空屋应当是必要的吧，或许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要去再检查一遍么？”德克萨斯问。
“不用了……”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了这街景之中最为醒目的地标，那是立在远方却靠着足够的高度显现的教堂，“我听说鬼屋也分解谜型和游览型，调查是为了找寻通关线索和了解背景增加临场感，直接去门前瞧瞧是否有着堵路的机关，没有的话就直接走吧。
毕竟背景我已经清楚了，之前落下来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眼熟，看到那东西后我才真正确定，这里仿造的是伦蒂尼姆的街景。”
“维多利亚？”
“是，我在那住过几年……”楚信然说，“这里的布置是照着东区制作，不过同我印象中的差距有些大，或许是因为设计师考据的结果，也或许是粗心大意……后者先不考虑吧，毕竟安魂夜的项目总该是特别上心的。”
“在哥伦比亚的游乐场竖起伦蒂尼姆的街景……总而言之，思路有了，就没必要调查了，节省些时间来。”
他说着，又仰起头看了看上方那虚假的蓝天白云。
“放着拉普兰德和空在上面，我有些不放心。”
“原来你还是会叫她艺名的。”德克萨斯平静道。
“总不能在外面继续爱豆路小小姐的喊，谁听得懂呢？”楚信然摇了摇头，“先不说这个吧，那边的教堂是眼下最显眼的参照物，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么？”
德克萨斯扭头看去，然后摇了摇头。
“Whitechapel。”楚信然立刻揭晓了答案。
带着些许伦蒂尼姆口音的维多利亚语同哥伦比亚盛行的版本有着明显差异，这份差异不只是在口音，还体现在语音、词汇和语法上，以至于曾有人提出将维多利亚本土语和哥伦比亚的分化分作两种语言存在。
但结果显而易见，这份提案并未通过，本就简化式的哥伦比亚版本始终与维多利亚语同出一源且虽有差异，但并不妨碍理解，尤其是楚信然念出的只是个名词。
名词是无关语法冲突的，能听出不同的只有口音。
但也正是他的这份口音才更切合念出这名字，这曾经被恐怖传闻缠绕的名字，这曾被楚信然初次听闻时，惊讶这泰拉与地球发生的诸多事件如此相似的名字。
他至今都还保留着这个世界可能被「一双手」引导着的猜想。
不过也都是题外话，与此刻并无关联。
“白教堂惨案？”德克萨斯征询道。
“是啊，不过你居然知道这事件……”楚信然诧异道，本来他还打算再做科普来着，“都是百年前的事了，当地人都不会用来当谈资，也就导游会聊聊。”
“有些人很喜欢看书，看些不知从哪翻出的生僻书籍，然后就非要让我听听。”
“听起来有些辛苦。”
“不会，他越来越忙了，说的也少了。”
“那反而该珍惜了。”
“是啊，不过最近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就像数学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比喻倒是新奇，你喜欢数学？”
“他喜欢，只是他自己都快忘了。”
“听起来和我一位朋友很像，或许你那边那位需要试着写写日记。”
“你那位朋友知道自己的状况吧，可他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那就需要你让他意识到了，不妨直说。”
青年走在前面，少女跟在后面，两人都没管最初毫无发现的破屋。
反而简单的唠了起来，唠的内容难辨真假，言语间的氛围也不热闹。
这份现状直至跨越数道大门破碎的房屋之后，话题才开始正式起来：
“先暂停一下刚才的话吧，我们到了，看来这鬼屋没有还原整片街区的意思啊，教堂周围多出这些丛林……”
青年张望着这极不和谐的茂密丛林，林间透出着无数白灰色的气雾，“知道开膛手阁下出没的条件之一么？德克萨斯。”
早在刚进鬼屋时，德克萨斯就以反唇相讥的方式提醒他想让自己直呼其名就要做到双向。
“源石颗粒组成的废雾……”德克萨斯同样望着那些气雾，“但鬼屋不可能带那种东西。”
“只是个特效嘛，宣告怪物的出场罢了……”
话落的瞬间，听起来就像近处传出的惨叫在房屋建筑间回荡响起，让两人彼此四望最终眼神对在一起，楚信然耸了耸肩：“我不推荐过去看哦。”
“要还原那场事件，尖叫声的源头肯定是死相凄惨的女性吧，说不定会爬起来追你。”
再转过头去看了眼那大概的街角深处，德克萨斯又回过头来，问：“你说走哪里？”
明智又果断，倒还是这么干练，谈及空任职企鹅物流这件事上，楚信然认为最值得信任的就是这位少女，伊斯很多时候都图一个省事，莫斯提玛虽然不熟但也大概能猜到那个人会到处跑，很少驻留一个地方多久，面包人远在龙门，大帝那厮则是不信任的源头。
可就是这个德克萨斯，这个代号和身份，成了另一种隐患。
“直入教堂吧，否则便只有森林可选。”
抬手指向远处那座看起来大概是最用心打造还原的建筑，楚信然已经听到了衣物与地面的摩擦声。
鲁珀人的听力也是不弱，德克萨斯扭头的速度不慢，也就看到了完全印证楚信然所说的画面。
“要在鬼屋工作牺牲可真是大啊。”一旁的青年感慨。
看着这一群拖着「肚肠内脏」身着肮脏血衣在地上爬行的骇人女「尸」，少女也很同意他的看法。
但当她们开始趴着趴着逐渐站起来时，她也不免后退了那么两步。
以前打架砍人也没见过尸体烂到这种程度的，连腐臭都这么还原做什么？德克萨斯立刻就抬手捂住了鼻子。
“过来……”
青年的声音在远方传来，德克萨斯一眼看去，他都已经在门口了。
在德克萨斯跑过来时，他便推门顺带上固定杆：“把门堵上顺便拦一下她们，教堂里的绕一绕，注意开膛手不会跟她们一眼缓慢，大家都要忠于「设定」的。”
如此熟稔的动作，不得不让德克萨斯再次生疑：“你真的没来过鬼屋？”
“真的没有。”固定杆卡好，楚信然回过头来，“反倒是你，连自己家里的产业都不熟悉么？”
伴随着这话落下，德克萨斯的目光添了一分未有的冷意，却又稍稍收敛，才道：“老板告诉你的吗？”
“那只企鹅的嘴在你眼里那么不牢靠啊？”
“只是因为你特殊……”德克萨斯指正，“我任职到现在第一次看他放低姿态说话，你应该和他关系很好。”
“那企鹅说你闷得慌，却很聪明……”楚信然说着，并不驻足的迈开脚步，“他虽然人品糟糕，但眼光确实毒辣。”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跟上了她的步伐，德克萨斯追问的同时，脑中已经浮现出另一个身影，但她又觉得不现实。
就像提起老板的理由一样，那个身影和楚信然的关系也好到匪夷所思。
但与老板的情况不同，她深深的了解过那个家伙，也就不会相信她会说出这种事。
“难道我就不能是自己调查的么？您也没有特意隐藏过吧，德克萨斯小姐。”
楚信然回头看了眼砰砰响的大门，再看向两侧积灰的陈旧座椅群，座椅的缝隙之间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又是设置吓人的小细节，但就和那些小巷里的尸体布置一样，这都是让游客自己找惊吓的设计，无视就是最明智的判断，除非实在需要在这种东西里找什么东西。
再回过头，看向德克萨斯，少女的表情阴晴不定但又始终一语不发，就像大帝说的那样，这女孩真的很闷，连在这种需要质问些什么的场合下，都还在思索着，仿佛没有个妥善的结果就不说话，还得由他自己开口。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德克萨斯怔了怔，毫不掩饰自己没想到他会主动来这么一句的惊讶。
她的闷体现在思路和行动上，却又并不故作掩饰，所以这个人其实又很好懂。
前提是你不将她惯常的闷样误认作冷漠。
“我想的是两件事，一件关于拉普兰德，一件关于空，但在谈及这两件事之前……”
他侧过头看向最前方，一个身着黑色皮衣的鸟面身影正站在了最上方的十字架，朝着两人微微举起了手中染血的尖刀。
“鬼屋谈话唯一的缺点就是有鬼打扰，你说是不是？”

NO.168:这是好事。
（小赤佬之后，看看doom能不能取材（
）
“这鬼屋到底有多大啊？老师和德克萨斯看不到也就罢了，那六个路人也看不到了。”
“有什么大的，那医院不是十几分钟就走完了吗，一些杂鱼我赤手空拳都能搞定。”
“说了好几次不能打工作人员啊拉普姐！！老师和德克萨斯都不会赞成这种行为的！”
“好啦好啦说说而已，谁想打那些怪家伙啊，都找不到地方洗手……还有，你喊德克萨斯都不加敬语也就别给我加了，听起来可真是怪怪的。”
“呃……是这样吗？”
还不是有点心虚……这姐姐一开始那么低落，让空感觉平辈相称都是得寸进尺了。
哪怕对方现在不仅恢复过来甚至还有些热情的模样，让空的罪恶感更深，甚至心想这小姐姐是不是故作乐观就为了不让自己看出来……
「没有的，这就是她原本的性格」，如果楚信然在这里的话，就会直接这样指出吧。
之前那样沉默寡言又弱势盲从反而才是异常，至少诸多关于拉普兰德的传闻与描述中绝无这样的一面，至于如今重新振作的的原因……一言以蔽之便是：雨停了，天晴了，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德克萨斯不在，楚信然也不在，还有什么能阻挡得了她！
（港漫语气不过也因为那两人都不在，几个人也都还保留着各自尚未解开的误会，可以想见空的错误认知还能持续一段时间，现在只能有些尴尬犹豫的说：“那，拉普兰德我们说好了哦！这里是鬼屋不是那种战场啦，不准殴打工作人员！”
就像性格互换了一样，之前还挺硬气的小姑娘变得弱气起来，支支吾吾到让拉普兰德莫名其妙。
但她对着苍七照顾的女孩也当做需要关照的小妹妹看待，倒也不觉得烦，只当是鬼屋吓人吧，毕竟现在踏入的环境确实有些难办。
望着那并不高的井口，她回过来点了点头：“好。只是我们还要在这蹲多久？外面的家伙走了吗？”
沙沙的灌木摇曳声与若有若无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听得拉普兰德都分外的不适应，空更是从一开始说话就是压着嗓子，生怕被井外的谁听见。
显而易见的，这俩人如今身处的位置是一处枯井，再添些更清楚地形容词便是：被填平了一大段的，甚至垫了稻草的枯井。
显而易见是专为游客们准备的躲藏点，就这一点而言，空也算是颇有天赋才能初见找到这种地方。
也或许是卡特斯人的天赋加成吧，空已经带着拉普兰德找到了好几处「安全点」，倒像是在真正感受鬼屋的「乐趣」。
造成这种处境的原因，除了空本就对此很有兴趣外，便是拉普兰德……怂了。
虽然在离开了德克萨斯的「存在压制」和楚信然的「随时拱火」两大buff圈后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性格。
但她很快就迎来了新的制裁，那便是之前口中所说的「医院十几分钟就走完了」。
走出了莫名其妙一堆血魔追赶的医院后，她和空迎来的却不像是正常发展的地图延伸，而是截然不同的环境和布置。
简单来说就是踏入了另一个项目。
从哥伦比亚式医院背景变成了东国郊外，到处挂的阴森鬼灯和少数并不执着追赶的鬼魂给了拉普兰德别样的感官刺激，令她从一开始的不屑变得逐渐重视，到现在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小心些。
总的来说还是因为能打的鬼变少了。
新的地图不再是那么露骨的尸体与怪物构成的恐吓，而是在各种真正意义上的装神弄鬼，各种细节构筑的不是直接的惊吓，而是让自己觉得毛骨悚然。
这对拉普兰德的刺激当然要比能揍工作人员的血魔医院强得多。
不过她还有一个优势！
那便是，不识东国字。
那些能更进一步提升恐惧感的背景交付和警示及其疯言，只要不去问空让她转述，她就无法理解。
在一开始她还没注意，一直让空转述那些「符号字」，于是没多久就吃了瘪。
如今已经是只有关卡提示出现才会询问，或是空反应很大的时候才会问一句方便安抚的模样了，这种时候又开始怀念苍七和德克萨斯来。
而一想到那两人，又会懊恼自己居然连这点事没成，真是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是苍七和德克萨斯掉进去了。
虽然他确实是说过想通过德克萨斯入手来认识几个人，只是这种情况下……
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他看起来一直游刃有余的，应该不会害怕吧？
倒是德克萨斯……如果是在自己这边肯定也会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哪边更恐怖些。
下意识跟德克萨斯作比较的傻狗自然是不服输的，但遗憾的是全然没想过楚信然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与指挥权的前提，以及这份前提下，德克萨斯压根不会撞见什么能让心境剧烈变化的事故。
除非……出现了本不属于鬼屋会有的布置。
正如此刻，刃与刃的摩擦激起一闪而逝的火星，迸飞的利刃中有血化作的刀刃再斩，一把便是要贯入青年的脖颈时又被青年抬手，以手臂与刃相交竟然能发出金属碰撞般的清鸣，两个身影便各自分开。
鸟嘴面具下的眼孔红光流转像是打量这青年的手臂是怎么回事，而远处的少女同样愣愣的盯着青年的左手臂，那面对着她的手臂内侧手腕有血溢出却又并不夸张，却并非是被源石技艺处理的结果，而是单纯的伤口不大。
那溢血的手腕竟然有着一小撮墨绿色的鳞片，就那么几枚鳞片竟是充当了坚盾般抵住了源石技艺化作的利器。
她能看到，可那有着开膛手外形的怪异存在却是没这样的角度，只是歪了歪头，属于三百年前一些萨卡兹医生才会佩戴的长喙面具也微微侧过。然后，继而双腿弓起，弹射冲刺！
“楚信……”
“继续退后！”
德克萨斯尚要呼喊什么，却被同样曲腿迎上的楚信然喝住，立刻后退，只能看着他同那怪异存在错身而过，狭长的尖刀与短利的猎刀相迎！
金属的鸣叫再次迸发，占据长度之利的尖刀本应直奔身体而来却被足够坚固的猎刀上加持的力量斜向顶起，猎刀的刀锋在尖刀的刃面划拉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脱离的瞬间接着脱手般的力道令猎刀在手中旋出完美的弧度的下一秒握紧，正要挥刺而下时又见对方的白大褂下掀出了第二把刀！
双刀术？
利刃直上，楚信然的挥刀却不停止！
嘭！
抬起的左臂陡然一震，突然展现的第二把刀既然没能打出措手不及，便是理所当然的被猎刀所崩开，顺势划出的一刀带起绚丽的血花，青年一脚蹬在他的胸口，同样从怀里探出的左手握着一柄银亮的短铳！
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双刀术！
铳声响起的瞬间，开膛手却是不闪也不避，任由血花再次飞溅，也仿佛完全没有痛感一般的提起了两柄虽比猎刀狭长却也仍属短刀的利刃。
使用这样的武器，便是对自己的近身双刀很有自信的同时，具备足够敏捷的反应与速度。
但是他还未来得及展现反应与速度，开完这一枪的青年猛然一个抽身！
砰！
德克萨斯眨巴了一下眼睛，就见到那开膛手撞翻了教堂长椅躺在上面的惨样，再回过视线看着楚信然那微微晃动的龙尾重新垂落在地，表示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
倒是有所听闻，听闻某些诸如阿达克里斯之类的种族会将健壮的尾巴也当做肢体运用。
这么一想也的确，楚信然确实满足硬性指标……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走近过去，又被楚信然微微抬手拦下：“先别靠近，那东西不是鬼屋演员，甚至不是人。”
德克萨斯怔了怔，蓦然间想起他在刚进门时提到过的「鬼屋谈话唯一的缺点就是有鬼打扰」。
那时候她只当是在说鬼屋里的工作人员。
但现在……
望着那歪歪扭扭的身躯以双腿强行直立而起，分明还压在下面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姿态立起的同时，悚人的咔咔咔声也随之响起，看那身躯逐渐恢复挺立，这显然是骨骼复位的摩擦声。
做到这种程度，真的方便用源石技艺来解释么？
德克萨斯并非一个传统的术士，甚至可以说法术只是用来辅助使剑的工具。
但她仍是个有学历的高材生，源石技艺虽不算必修，但也有着相当的了解。
只是她从小到大虽然听过无数的传说与异闻，却也从未将其当真过。
哪怕听闻家族之中有人接触邪教，她也只是不理解的同时不去插手。
等等……家族？
“谁曾想德克萨斯家族的大小姐能在自己家族企业的鬼屋里遭到袭击？”
楚信然轻声说，所谓的轻声在封闭的教堂里清晰回响，搭配着零星的拍打木门声。
门外不明真相的女尸扮演者们有些累了，而且里面传来的声音让大家有些搞不懂在做什么。
但隐隐听得出好像有什么打铁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明显的铳声，让人想起恐惧到歇斯底里的游客。
曾经有过的事故让她们也不太敢追那么紧，到了这地步大可以偷点懒。
她们可以偷懒，她们所不知道的家族大小姐却是做不到，楚信然那幽幽的一句话让她并不打算当真细想的猜测变得不得不考虑起来，她的表情也就愈发的不平静，以至于那开膛手再次冲刺而来都不曾注意。
这一次，得楚信然推她一把了。
“想办法防身。”
一掌推出的同时，蓄势待发的双足也自靴底爆发出之前也未曾达到的力量。
这是他未曾表露过的一点——他其实很开心。
开心这样的发展，开心这所谓开膛手的异状。
不论这是德克萨斯家族其他人出的下招还是他们对自己造就的东西失去了控制力，都不妨碍事实就摆在面前，他省去了太多需要琢磨的办法和话语，省去了……如何说服德克萨斯相信自己的话。
现实就在眼前不容辩驳，好好看着这一幕，这便是送上门来的演示时间。
刀刃，冲击碰撞旋转，再——切——割！
左手的铳械尚未动用，弹射闪跃的楚信然仅凭单刀便压制了开膛手的双刀刃舞，却又没有更明显的建树，开膛手的力量与速度似乎也在提升，那在他眼中，被黑色之物包裹覆盖的人形正在迅速的成长，其双目的眼孔红光乍现！
咔！
双刀格住了短刃，尖细的鸟喙面具下发出了阴沉的笑声以发泄终于跟上对方速度与力量的畅快。
然后又被一脚给蹬了出去，这次倒飞出去的方向是没有长椅挡路的中间走道，丢人的滚了七八圈。
“笑你ma呢，没有一点长进。”

No.169:钓上了大鱼。
（煌黑龙牛逼！）
翻滚了七八圈的开膛手重新起身，这一次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仿佛听进了守秘人的喝斥一般，尚在摇晃着的身躯踏出的两步后骤然稳定，速度瞬间爆发。
其身影在德克萨斯的眼中已然拉出了残迹，唯有赫赫风声响起，只剩斑斑干涸血迹的尖刀朝着楚信然划出，这一次的轨迹完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钢铁碰撞，火星再起。
双刀其出的力量施将于那不过一尺的猎刀之上，其力量让楚信然疾步后退，后退中弹跃，身后的教堂立柱成为了施力点。
这一刻他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开膛手，自上而下的俯冲挥刀带起劲风呼啸，刀刃再次摩擦出一串令人牙酸的声响。
此时，开膛手的另一把刀也挥斩而来，却被一把银色的铳身格住。
这一瞬犹如时间静滞，自上而下尚在空中的守秘人与开膛手双手的武器各为钳制，又一次的僵持中，守秘人立时抽身落足，落足的瞬间便有了着力点，有了着力点便是再次转身！
噌——
这一次，开膛手架起了双刀，可那两柄已经嗑出锯齿的双刀划在那墨绿色的龙尾上只是一连串的火星。
就同手腕上那几枚鳞片非常的不起眼那样，哪怕楚信然的尾巴非常醒目，旁人也只是对其大小尺寸略显诧异，而不曾注意其上密密麻麻互相切合的墨绿鳞片。
嗯，除非是推销护鳞化妆品的，在泰拉，某些群体也很看重鳞片的养护。
但那也是题外话了，正题乃是楚信然全身最坚硬的除了骨骼、牙釉质以及同样算是某种延伸的龙角外，便是那几乎包裹了整条尾巴的龙鳞。
既然敢作为战斗方式的一环并入作战体系，那就自然有着不被断尾的依仗与觉悟。
一柄能在数次碰撞中逐渐崩口的破刀也想断老子尾？
吔我气刃大回旋啦！
不长记性这一点仍然是没喷错，被一龙尾甩飞出去的开膛手重复着曾有过的一幕，在地上反复摩擦又弹跃而起，这并不证明它有所准备，只是反映出它变得超耐磨。
原装龙尾重击始终只是钝器伤，怎么也要装上金属来个刚刃研磨才能让这家伙爬都爬不起来。
不断地调整，不断地变强，黑色不断吞没着属于人的那一份，承自环境与生命的那一份献祭所重塑的便是记载于数百年前的怪物，在不断地试探的同时对猜测进行一步步修正的楚信然最终确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考虑这份环境仪式组成了它的核心，要将其称作亡灵也并无不可。
不过这份心思也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若非是给出足够的时间让那位大小姐消化现实的话，他哪里会给这种东西成长的机会。
提升与变强是有一个极限，可在那份极限抵达之前，这个东西依然是超越并能危害绝大部分人的危险怪物，放任于此足够让鬼屋变成真正的鬼屋，无一人活口的同时，几天后的安魂夜也将成真正的安魂夜。
魂灵在游乐园飘荡，最终引来的还是国家机器的运作。
德克萨斯家族里有疯子并不奇怪，能和海神教团达成协作却不疯的人少之又少，可就算如此，怎会将后面这位也包含在内？
虽然资料上确实写了德克萨斯没什么同龄朋友甚至猜忌之词颇多，但不论是同龄人还是长辈，这么嚣张没人管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冷兵器的对战动静虽小，铳声却该足够响亮才是，不说门外的工作人员们，那立于数道立柱旁阴影中，不时反射出淡淡流光的玻璃镜头后的人群也该注意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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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内，被捧着的手机早已不再，可房间里的气氛仍旧沉凝。
几个中老年人连站位都不曾改变，足见完全没有什么喘息过场的时间，突如其来的事故便是一层接一层。
谁想得到呢？又或者是该感叹Boss果真是什么都知道，前脚才暗示了队伍里有串通教团的内鬼，并给出了一个一天之期安抚对方不要做傻事，结果鬼屋后脚就出了事故，若非那男人在场，否则还真是无法保证大小姐的安全。
又或者，那个怪物本就是冲着男人来的？
毕竟谁也没想过会是大小姐和那男人掉进去。
立马拨打着Boss的号码，在短暂的等待音内，几人已经互相对视了个遍，猜测着谁是内鬼，又不肯相信谁又是内鬼，最终还是只能抬头望向那战局的同时，朝着管理警卫部门的人质问道：“警卫还没赶到吗！”
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众人仰头他俯首的男人，便是望着个平板，平板上有着园内其他区域的监控，上面切实显示着一群人正在赶来，而鬼屋本身的警卫们已经在墙壁上的监控内出现——前进速度并不理想。
“竟然是被鬼屋本身的机关挡住了，作为负责鬼屋的警卫他们难道还能不熟悉这里吗！”作为院长的那不勒斯大为光火。
“你瞪着我也没用，平时的布置还是有在演练的，但拉普兰德和那女孩这一路横冲直撞，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复位，你该不会以为把鬼屋关闭就图省事了吧？”
负责鬼屋的博洛尼亚回应着他的怒视，语气不咸不淡，冷静的一点都不像是自己管理的区域出事的模样。
也或许说已经接受现实开始考虑别的事了，比如思索着是谁能跑到鬼屋送进这种东西。
虽然他也大概能知道在场其他人眼中，他这个直接负责人是嫌疑最大的内鬼。
大家都曾是一同刀口舔血，互相交托后辈的兄弟，但平和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没人敢自称不曾改变。
他很能理解，就像明白自己的清白便也必须怀疑其他人一样，至于最为重要的，大小姐的安危……
望着监控屏幕中那辗转腾挪中已然加速至十数次刀刃碰撞且不落下风的男人，在场没人敢说能比他做得更好。
有他站在那，在敌人只有一人的前提下足矣抵过所有警卫吧，只是谁又真正会将大小姐的安全完全交给他来守护，大家都想做出些更直接的行动，却又因为内鬼迟迟不曾暴露而投鼠忌器，生怕自己的任何言行被对方反过来利用。
这样的猜忌的现状固然可悲又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此刻最有希望结束这一现状的，便是接通的手机。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个论及年龄完全是小辈的男人开口，而他也并未辜负期望，说好开一天的手机数秒内接通，接通声在免提模式下异常清晰，连同问候声一起：
“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些，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你？那不勒斯。”
园长被这句话搞得愣了愣，但本就在捉摸着内鬼是谁的他倒也很快反映过来埃德加为什么会这么说，便快速说：“不，不是我，我们是要报告一个突发状况，大小姐……还有那个应该是苍七的男人，被开膛手杰克袭击了。”
“开膛手杰克？”电话那一头的男人怔了怔，“是我知道的那个开膛手杰克么？”
“游乐园鬼屋原本的布置，白教堂区的开膛手杰克失控了，现在……”
那不勒斯抬头看了眼屏幕，看着那屏幕上已然模糊的两道高速身影，“说不清是个什么东西，苍七正和它对峙，大小姐没有危险，警卫们正在赶来，只是我们还需要您主持一下，六旗游乐园内的叛徒排查。”
“用家族网络把监控屏幕分享过来，我马上也会去你们那！”
电话那头的声音并无迟疑，也并无慌乱，只是展现了一贯的雷厉风行。
“您要亲自过来？”
“发生这种事我还能坐在屋里？”
背景里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许是Boss安排人员的证明。
“不，我的意思是，近两日您不是因为要排查撒旦教团的事而通知必须待在档案室吗？”
“你说得对……”电话那头的脚步声集体一顿，“也提醒了我，不过不妨碍。保持电话畅通，接下来的行动安排由我接手。”
“还有你们几个，放轻松些。”
“呃……”就算你这么说，谁能轻松得下来啊……园长无奈的看向其他几人，便见其他几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彼此的共情略微冲淡了些刚才猜疑的僵硬，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苦笑也逐渐收敛。
就像同样身在此处，亲眼见证了这份场景一样，埃德加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
“别不说话，就是让你们别胡思乱想，背叛者很可能不在你们现场，甚至可能压根没有背叛者，具体的等我上车再说，现在给我看好现场，警卫伏击，不要急着出手，德克萨斯他们能搞定的话就不必理会，有搞不定的迹象立刻干涉，不要想着击杀击毙，以保护和撤退为主要目的，隔离开膛手为次级目标。”
这么一长串的话语之后，几人再次对视，确信手机暂时安静下来后，也就重新将目光投到了上方的屏幕上。
两道身影仍在交错变幻，仿佛双方都忘记了源石技艺一般展示着肉体与战斗技艺的极限，愈演愈烈的战势几乎让人认为是彼此都有某种强化身体的源石技艺在支撑。
可那安置在鬼屋各处的源石技艺探查器毫无反应，正因毫无反应，才令人匪夷所思，看那男人的身影也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种情景……到底是谁保护谁啊，游乐园的警卫队可没多少术士。

NO.170:合格的鬼屋能解压。
（隔离结束，可以办证明了。）
作为一柄北地古旧遗迹中封存的短柄猎刀，其尺寸也就比一柄水果刀长不了多少。
但它却是陪伴楚信然时间最长的武器，足见其作为武器本身素质的优良。
楚某人对武器的要求很多，但立于基础的一点，只有牢固。
这柄材质特殊的猎刀便是做到了这一点，才能在楚信然无数次武器轮换中始终维系，并逐渐展现出非同一般的本质。
无有源石牵引，无有机关触动，当异类之血泼溅其上，暗金色古奥花纹便如藤蔓般延展，古老的萨米语构筑出祭祀的本义，作为切割猎物的仪式刀，却有着仪式刀本不应有的实用性。
对付血祭仪式唤出的东西，同为祭祀某物所用的仪式刀有着暗合神意的仪式感，源自不同教义的排斥性甚至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特攻效果，简单来说便是连造成的伤口都不同寻常。
异类常有的高效自愈能力也被轻易遏制，才会有血喷溅不止。
只是短了些。
尺寸的遗憾让这东西无法充作主武器，但对付一个无法沟通天地的人化异类倒也足够。
技术无须担心，剩下的——
当由勇气来补足！
便如此刻，极致的高速间只有战术靴踏击大地的声音，还有刀刃与身体、与金属碰撞的声音交织编就的剧烈声响，便如鼓点急促的音乐！
‘Stuck in a web of self-denial在自我摒弃的网络越陷越深；
We suffocate in a world of apathy’
被人情冷漠的社会勒喉窒息；
‘Brainwashed by the faceless masterminds；
被匿名的谋划者们洗脑操纵；
Who couldn't give a damn if I died tomorrow’
我明天就算死了也没有人在意；
并非德克萨斯的错觉，而是楚信然的耳边确实是有歌曲在回响，更准确的说是他自己在无声的哼歌，并依那旋律踏足于鼓点。
在泰拉，莱塔尼亚人率先提出音乐与源石技艺有着密切的联系，编织法术的频率可以「波」代行，出色的音乐家都能在源石技艺上走出自己独有且惊艳的道路，但若是将音乐也塞在战斗里呢？
并无不可，只要你已把握了主动权，那么……
Beat Saber走起！
歌名《Spiral Eye》，无人哼唱，却已然能在金铁的交击中将韵律传达而出，连同交错的步伐都在有意控制轻重，回旋斩出的刀锋虽短，却能每次都在对方身上划拉出一道狭长的豁口。
数十个来回之间，开膛手那黑皮衣裹白大褂的怪异装束已然被血染得更加怪异。
只是那血，始终都是它自己的血。
但它的笑声却未真正停止，哪怕笑着笑着就被给了一枪到嘴里也没停止，穿甲特化的铳弹能轻易击碎胶制的鸟喙，也能击穿它的头颅，却无法妨碍它那人类无法具备的愈合速度。
于是便有牙齿都给崩飞了，嘴巴漏风还在嚯嚯笑的鬼样，并且也因为那鸟喙的破开，面具下那丑陋狰狞的脸也初现端倪。
抛开那狰狞中正在爬升甩动的恶心肉芽不谈，那隆起的吻部分明就是一头鲁珀。
一头高返祖的鲁珀。
而在楚信然的判断之中，这种状态下的家伙有着另一种称呼：
——人狼；
人狼和狼人，两个好似只是称呼顺序调换的名称，其典故来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单词与区域。
若说狼人还有褒义象征的怪物外，人狼便是彻底黑到没得洗的纯粹怪物。
严格意义上，猎狼人•红应当猎杀的也该是这种东西，只是她所接受的教导方式是好坏不论的全部解决，这属于上一辈的偏见，狼人们在各类秘闻与传说中好歹有黑有白，不论是米诺陶还是叙拉古都有一定的崇拜地位，甚至在拉特兰也有那么一席之地。
但也因为两者太过于相似，印象完全混在一起后便连最后一丝好感也被抹掉了。
好在孩子还小，观念尚未固定时还有扭转的余地，关于这一点，楚信然还是很相信凯尔希的。
至于为什么不提斯特凡诺，自然是因为那厮长期梦游，同时也压根不是个好老师。
不过带孩子的话题暂时就先搁置一边吧，盖因单纯的贯穿伤并无实际效果，楚信然需要面对的便是双刀交叉而来的斩切。
一如此刻，笑声愈发癫狂的开膛手甩出一记狠厉的掷刀，哪怕被楚信然猛然侧头所避开，面颊上仍有一道血线流下。
没空去看那刀钉在了哪里，另一把刀已至于近前。
劲风呼啸之下，血迹鲜红的尖刀直刺而来，又被猎刀所格开，开膛手顺势侧跨，再次挥刀，守秘人相向扭身，猎刀与尖刀再次切割相撞，狼爪呼啸，枪声再起，三发铳弹几乎将狼爪打成残疾，可在下一秒肉芽再起，而那枪却需要换弹了。
而人狼的特质，致人疯狂的瘟疫之毒也将随着血液的洒落晕染开来。
血迹鲜红，便是取自自身的血，用意直接，便是要将守秘人也化作同类，数次碰撞中加热的刀刃将血也加热至毒雾的归属，然而这样隐秘、阴险的杀招却是守秘人无比熟悉的手段。
人狼特质之二，没有脑子，数百年间都不曾有过一点变通。
短刀与毒药，恁，配吗？
环绕的水流连蔓延向德克萨斯的毒都容纳覆盖，而楚信然自己却是完全将毒雾与毒血都视若无物，突进！
刀尖直指那颗扭曲丑陋的头，已经够了，戏耍也要有个限度，当它已经有了丁点威胁的苗头，楚信然就该送它个表情包。
已经可以了，业界很多大佬都达不到你这个程度了。jpg；
凭着这一记表情包，手中一刀直贯！
御神刀饱含破开一切的气势刺出，被牢牢锁定的开膛手立马竖起了手中残缺的刀刃做格，这是它迄今为止唯一一次防守，这个至始至终都在全力进攻的怪物头一回感受到了恐惧。
被这一刀插中头，自己一定会死！
但谁能抗拒死亡？
尖刀的刃面虽狭，却也被开膛手操使着精准「接」住了刀尖，可这一「接」的瞬间，它便明白自己试图格挡的想法有多天真。
刀尖撞于刃面，滋滋滋的火花抛洒，守秘人的蓝瞳之中猩红舒张，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庞大力量自刀锋爆发，怦然间击穿了刀身，狠狠的钉穿了漆黑面具也钉穿了头骨。
死亡如此之近，近到令身体原本的意识都颤动了起来，被黑暗侵蚀的意志唯独在这时浑然为一，垂死反抗的利爪便是要击穿面前之人的胸膛时，竟是对方更快一步！
被猎刀划开的胸腹数道伤口尚未愈合，恰在此刻成为了动手的首选，令开膛手动作一滞的剧痛之中，一只手掌贯穿了它的腹部，五指包揽内脏，猛然收缩！
收缩的同时狠狠地抽手，自指缝间爆发的冰棘好似找到缝隙便拼命突破的植物幼苗，由内而外的生长，连德克萨斯都仿佛能听到一阵轰鸣般，楚信然抽手的同时便好似开膛手的体内发生了一场爆炸，难以理解的出血量迸发而出的一秒后，便是开膛手轰然坠地。
那过分旺盛的生命力，终究被水流所截断。
留下楚信然那满手血污的左手臂被水覆盖缠绕，顺手将右手的猎刀刀刃也伸到水流中冲洗。
“给……”
这时候，德克萨斯递过来的纸巾倒是让楚信然错愕了一瞬。
“谢谢……”
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重归平静的猎刀，再将其塞进衣袖中的固定带上，楚信然又迎来两张纸巾。
“给你擦手的。”德克萨斯无语的望着他，也是全然没想到他拿到纸巾先用在了武器上。
“啊，抱歉。”
楚信然了然的歉意笑了笑，也不去解释一句自己不需要用这种方式除水除湿，倒是武器总是习惯保养。
毕竟是好意，何必抖机灵。
只是如今这样一来，这趟鬼屋或许是走不下去了。
下一秒，砰然的破门声响起，楚信然与德克萨斯都扭过头来，看着全副武装的队伍列队而出，「或许」两个字，便是可以去掉了。
八人无视了两人朝着那具凄惨的尸体围去，两位明显装备和外观都要高出队友一筹的领队则是略显恭敬的说：“很抱歉两位的游玩需要稍作歇息，现在，园长有请。”
本也不打算回收那具尸体的楚信然只是瞥了眼那群人就收回了目光，望着这在突然亮堂的教堂中显得令人格外有安全感的鲁珀警卫们，非常配合的笑了笑：“正好我也不太愿意待在这里了，德克萨斯，你觉得呢？”
“同意。”
看向这些虽然并不相识却也能从特征看出家族成员身份的鲁珀们，德克萨斯虽然有些问题想要询问楚信然，顺便验证一下叔叔在那庄园中说出的一些秘密，但思索片刻后便觉得倒也不急这一时。
“那么请吧，两位，另外两位同伴我们会帮忙照看，请问是否通知她们提前脱离。”
“呃……”躬身拾起手枪的楚信然闻言，指了指正在被几个人抬上担架的尸体，“那种东西，鬼屋里还有么？”
队长回头看向那尸体，立时扭头：“不会有了。”
“那就不用说了，让她俩正常闹完再出来。”
诧异于这人的心大或是如此轻易的信任，队长回答：“好……”
“那就走吧，早些将需要交流的东西说完，我也好跟她俩及时汇合，若是能快些还能直接在屋外接人，这样是不是很完美？”
已经朝着门外走去的青年看向一旁的少女，“德克萨斯。”
同样对他这不知该说乐观还是什么的反应有些无言，虽然不知该说什么回应，但对其话语的赞同还是令她点了点头。
“那么完全OK。”
标志性的剑指在眉前一划的轻松手势中，他的步伐简直有些轻快，甚至在轻声哼唱些什么，令德克萨斯以及埋伏了两三分钟，见过青年在那之前的战场中如何凌厉的警卫们都无法理解。
他当然应该高兴，他还没忘记自己提过的「六度分隔理论」，那是要通过德克萨斯来获得几个「知情者」情报的目的所在，而这鬼屋的突发状况出现后，甚至「线人」甚至都不被需要了。
园长……应该说埃德加•德克萨斯就在那里吧。
大费周章的通过手下人获取情报，有管族长本身要资料来得快么？
“Fearless disguised behind the screen，But rendered useless when we're face to face；
All this fake animosity，Will amount to nothing in the end。”
有了屏幕的遮掩便肆无忌惮，面对面交谈却含糊不清 词不达意；
这些虚假的恨意，到头来也毫无意义；
.
轻声复述着数分钟前在脑中回响过说唱词组，嘴角的笑容说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NO.171:那里有很好的年轻人。
（这章字数你们就当两章看（x
）
走出鬼屋见到真正阳光的那一刻，楚信然才有了一次战斗的实感，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
“现在几点啊？”
看向一些惊愕的游客，楚信然又回过头看了眼入口，倒也明白了他们为什么惊愕。
这样的大型鬼屋，入口和出口当然不是通用乃至相近设立的，而从入口出来的楚信然和德克萨斯，就显得别具一格。
尤其是还有两位荷铳实弹的警卫立于两侧，这样的待遇也很值得惊愕。
“九点十四分，先生。”
德克萨斯和楚信然都还没等到一开始递交保管的单肩挎包、手机、钥匙一类的物件送回，回答的是一旁的警卫，而他获取时间的方式竟是瞄了眼手持长铳之上的狙击镜。
不过他回答的功夫里，那些东西也都由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给送来了，两人各自扫了一眼接过，本就没带多少东西的包裹都犯不着一一清点，只是这种保管本意是保护游客的同时保护工作人员，楚信然却能在里面又掏刀子又掏铳的……这许是知情者的中老年男人笑容无比的微妙，尤其是面对对方的道谢时。
“谢啦，这把年纪还来送东西可真令人感动，能感受到贵企业的热情干劲啊，不过最好将工作铭牌摘掉的好哦，被其他游客瞧见可就更难说清啦。”
“呃……”下意识垂头瞥了眼左胸上的铭牌，中年男人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略微扭头看了眼青年一旁的少女，见她还是那副熟悉的神态便也放心回过头来，抬手指向了远处的高大建筑，“园长在那边，请。”
看样子是打算跟着一起走了。
不过这样一来可还真够显眼的，得亏这个点游客已经开始多起来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不注意自己都能走丢，哪还有心思注意俩持铳披甲的警卫护送的男女。
说是护送也只是一般人视角罢了，除了展示重视以外，也该是对楚信然的警惕。
他并不怀疑自己略有异动就会迎来铳口的调转。
倒也不难接受，换做是他，在面对能单挑人狼且还立场、身份不明的家伙也会如此警惕，更何况按对方所能调查到的，立场也是偏向拉普兰德。
这份表面的礼貌也只是因为护住德克萨斯以及德克萨斯就在旁边的功劳吧，这么一说，鸿门宴的氛围可真是愈发浓郁了。
但就算如此，去见一面也是他期望的，看看曾经在吉诺维斯庄园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叔在不在，看看德克萨斯家族本身的态度究竟是哪一步，他其实怀着一种化敌为友的期望，这种期望，源自旁边那位代号便是德克萨斯的少女。
以家族之名作为代号，在黑手党中本就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就算不去翻看德克萨斯的资料，对叙拉古传统还是特意了解过的楚信然能够想见初时的阻力，以及各式来自内部的不满与异议。
原因很简单，甚至很多人都能猜到，用家族之名为代号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重担，这意味着代号所有人将成为家族的道标及代言，同样的例子放在别的家族还必是未来的家长。
而在德克萨斯家族，现任家长埃德加虽然明言剥夺了德克萨斯本应具备的家长竞选权。
但这代号的取用依然具备其他的象征意义，这样的代号，更像是个对家族内部某些人强力嘲讽的称号，但凡有些傲气的年轻人们都难以忍受她踩在所有人头上。
由此看来，德克萨斯在同龄人圈子里的糟糕交际也算是埃德加一手促成。
只是资料上未曾表明德克萨斯明确的抗拒，现如今称呼这个代号更无波动，让楚信然觉得这也不见得全是她那叔叔的锅。
或许这叔侄都不在乎那些，两人的资料稍加对比就能看出相当一致的我行我素。
拉普兰德也是个差不多的家伙，或许这才是叙拉古最初宣传之中黑手党该有的模样吧。
反正楚信然是不觉得天天喊打喊杀的黑西装和小混混与恐怖分子有什么区别。
这两种傻哔在龙门都不多见，至少他走的时候，前者已经被般若整编的差不多了，后者则被他们近卫局完全处理干净了。
不过这话题就跑远了，讲述德克萨斯这个代号的象征意义不为别的，就是旨在证明她这个代号之所以能继续使用，继续留存，却又不被列入德克萨斯家族与海神教团的合作成员名单之中……
便说明了这个家族之中有人在全力保护她，也在尽力维护着家族的名号——不被如今的风暴所裹挟！
只要有这样的人存在，这个家族就还存在挽救的可能，也能有很大的机会发展成友军。
他相信这个人便是资料描述中无比纵容德克萨斯的「家长」。
埃德加•德克萨斯；
但只是相信还不够，是漫无边际的虚构还是贴合现实的推导，很快就能得到证明。
当德克萨斯被应当是市长的鲁珀中年人招呼朝着客厅落座，而自己则继续被那鬼屋负责人带往更深处的电梯房间后，证明也就实现了。
家族特有黑灰色的毛色，左眼有着疤痕却也无损魅力的中年男人就坐在沙发上，朝着楚信然露出长辈般和蔼的笑容，然后朝着楚信然旁边的鲁珀男人招了招手。
“博洛尼亚，先退下。”
带路的中老年男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还不忘关上了门。
“坐吧，要酒还是茶？”
德克萨斯家族的家长，在灰色与黑色地界被称作头狼的男人常常在传闻中被形容为目光冷厉、气质阴沉的凶悍鲁珀，还有着骇人的体型。
但现实则是体格勉强能称作健壮，模样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俊，气质与其说是阴鸷不如说是开朗，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在阴谋重重的14年前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将前族长于众目睽睽下亲手审判、处决。
不过也正是这份反差才更令人忌惮不是么？埃德加•德克萨斯根本不曾隐瞒过行踪，也不算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传闻之所以能传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忌惮他的人努力的将其形容妖魔化，也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事故发生的几率，哪怕是年少气盛的年轻人也该心头有几分阴影，不要给家族招来无故的打击。
只是这些故意混淆认知的传闻在楚信然这儿也没什么意义，所以他并不惊讶的坐在了男人的对面，说：“茶……”
“不喜欢酒啊……”男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朝桌上抬手挪过了两个圆罐，又问，“红还是绿？”
“绿……”楚信然说，“酒的气息压不下，也不方便与同伴说明。”
“有什么好说明的，直说陪德克萨斯的叔叔喝了几杯……”男人一脸「你们小屁孩儿事真多」的模样，动作那叫一个自我，“酒是药物，难受就喝，开心，也可以喝。”
说是如此，但他还是在往杯里倒出那风干的茶叶，小心翼翼深怕控制不好剂量的模样颇为滑稽，让青年看了四五秒后，终是伸过手来：“我自己来吧。”
“好，你自己弄……”男人忙不迭的递过来，像是早就等着这句话，“我可是一点都不懂茶道什么的。”
“倒也不用，我对茶水并无要求，也对茶道没什么兴趣……”
青年一面倒着热水，一面看着那罐口的茶渣微微一动，凑近嗅了嗅，“毛峰？”
男人挑了挑眉：“你刚才说对茶道没兴趣。”
“是啊，没兴趣。”
青年认真的颔首：“讲究太过繁琐，研习浪费时光，有这时间不如先将各类茶叶辨明分类，选出最喜欢的充作长期饮品。就像编撰美食专栏一样，反倒有些乐趣。”
“你要说葡萄酒的排行榜我倒是可以聊聊……”瞧了眼这家伙只倒了四分之一水量的杯中茶，男人一脸的受不了，“但绿茶就算了，这是那不勒斯的藏品，我才不会在自己柜子里放这种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怔了怔，轻声叹息：“说起酒来，似乎我们确实是在一张桌上喝过吧，只是那时候我不想知道你是谁，而你，似乎也对我没兴趣。”
“两年前的吉诺维斯庄园，你我的变化都很明显……”端着茶杯微微摇晃，看着杯底的茶叶完全被那少量的水漫过，也就将其放在了桌面，腾出手来摩挲着下巴的楚信然端详着埃德加如今的模样，摇了摇头，“你有多少天没睡过好觉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几天的休息状况很不错，拖了您的福，连德克萨斯都能让她闭嘴……”
他突然带上了敬语，但楚信然并不意外，只是又拎起了水壶朝着杯里倒水，等着他说完，“现在她更是几乎消失不见，好像我已经解脱了一样。”
“想要解脱，除非死亡。”楚信然不咸不淡的说，男人那有些悲意的凄惨话语似乎并不能触动他，他甚至垂下头来关注起了杯里的茶水，手指在空中一旋，一划，杯中的尚未沉溺的茶叶也在弥散中顺指而动，茶香已经渐渐溢了出来，只是茶水滚烫，难以下口。
“只是两年的时间，我不知道你碰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和埃尔维斯那头疯狗有关，现在你可以教育家族里的小辈不要乱碰别人遗物，也不要乱插手什么遗迹……”
他抬起头来，看向埃德加的目光也变得漠然，“不过我想这话没什么意义，毕竟你的家族都与教团勾结在了一起。”
迎着这样的目光，埃德加却只是苦笑，或许是因为青年已是如今在外唯一一个知晓秘密的「共犯」，也或许是因为青年的表现一直有着不符年龄的平稳，他忘却了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完全将其当做了个同辈的人。
“如果我说，我从未想过与他们协助他们，你会相信吗？”
“放任，同样是一种帮助……”楚信然嗤笑，“我可以跟你说一个简短的例子，你有兴趣听听吗？”
“说吧。”埃德加垂下头来，捞过桌面的酒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一个红酒杯被他倒成了啤酒才有的高度。
“一个懦弱的孩子，叫大雄，一个霸道的孩子，叫胖虎，一个有些善良但也有些坏心眼的孩子，叫小夫……”
十指交叉抵在膝盖上，楚信然注视着那端着酒杯牛饮的男人，“胖虎欺负大雄，小夫有三个选择，第一个是和胖虎一起欺负大雄，第二个是旁观胖虎欺负大雄，第三个是帮助大雄对抗胖虎。”
“大雄没有反抗胖虎的能力，所以不论是选一还是选二，结果其实是一样的，都将是大雄的加害者。”
“你这是道德绑架……”埃德加说，“旁观两人没有问题，小夫没有帮助大雄的义务。”
“说得对，他没有帮助的义务，但在选了二之后，小夫旁观胖虎欺负了大雄，之后会怎样？”
楚信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水液的滚烫已经被非自然的力量所降下，连繁琐的工序也在作弊般的取巧手法下完全跳过，茶香四溢，仍是盖不住空气中的溃朽。
“大雄与小夫形同陌路，甚至怀恨在心，而胖虎，既会在欺负大雄中尝到甜头，也会在长期的欺凌中失去些许乐趣。届时，他会将目光投向小夫。”
说完这句话，楚信然牛饮般的喝完了杯中的水液，将只剩茶叶的瓷杯放下，望着那并不说话，也并不看着自己，只是仰头灌酒，同如牛饮般的埃德加，并不在乎他的这副举动，补上又一句话：“也或许不需要届时，他早已有了想法呢？”
以及总结：“无视是一种加害的理论，你可以觉得牵强附会，但不帮助，却只是在造就死路。”
说完这句话，他就安静了，房间里也安静了，只剩下咕咚咕咚的声音，将那员工藏酒以最浪费的方式饮尽的屑老板望着空杯沉默了片刻，才说：“曾经的我，是会选择帮助，但当曾经的我遇上了曾经的埃尔维斯，当善意被扭曲成恶意，我疯过，也狠过，也清醒过，现在的我只想让周围人选择自己想选的路，我会给他们提供最基础的援助，我要看他们自己绽放的光彩，就算一闪而逝，也是自己的选择。”
“人的一生，尽是选择，你不觉得么？苍七，守秘人，楚信然。”
三个称呼，三种语言，哥伦比亚式维多利亚语、阿戈尔语、炎国话。
后两者虽有些僵硬，但显然也是花过心思才能不算滑稽，以此证明其调查掌握的情报已足够完备。
埃德加望着楚信然，眼中并无动摇：“若不是这样，你身边为什么没有那位阿戈尔小姐，深海猎人斯卡蒂，以两年前她对你的那副依赖，怎么会不在你身旁？”
“我有消息，她在玻利瓦尔，这是犹大给的，但我相信你也知道，也或者，你根本不想知道，因为你也做出了选择，并绝不后悔。”
“不要将一知半解的故事当做论据材料……”抬手挼了挼额角的刘海，楚信然有些受不了这些三四十岁的家伙们顽固的脑袋。
虽然他自己的「两世」年龄相加也差不多是这个位置，“压根不是一回事的东西能用来扯在一起可真是能让我笑出声来，但现在的话题需要的是严肃而不是笑声。
所以我只想迅速结束对话去接人而不是跟你互相唠嗑过去，搞得好像很交心的老友一样……”
“直说吧，我同样觉得每个人当有自己的道路可走，谁做选择都无妨，但这一切不是建立在他们要发疯找死上的！”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俯瞰着坐在沙发上的埃德加，望着他那琥珀色的双瞳，倒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你来见我？难道是来邀我一起投奔教团的么？你给你的侄女冠以德克萨斯的代号又让她远离一切，难道只是因为亲情么？你敢说你对她没寄予厚望？”
“认识到自己的私心吧，你不是守望者，不会无动于衷的看着所有人的选择，你已经干涉了德克萨斯不止一次，你不拉那些年轻人，是因为你要坚持态度么？”
一连串的问话之后，他又缓缓地坐了下来，看着这个望着玻璃桌面，表情阴晴不定的中年人，轻声说：“你只是心里有恨而已，对埃尔维斯，也是对所有像是埃尔维斯的小鬼。”
“我不清楚你们德克萨斯家族发生的所有事与发展，但唯独你的恨意，我早已知晓。”
“你恨的只是埃尔维斯那头老狗么？埃尔维斯那头老狗不是因为撒旦教团的帮助才让你变成这幅模样的么？”
“够了。”埃德加低声说。
“够什么够，你想说自己不想回忆过去？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没有什么混帐过去是走不出来的，如果走不出来，那就看看同样背负很多却又努力奋发的年轻人吧……”
说到这里，楚信然笑了笑，“维多利亚有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你或许可以考虑感受感受。”
埃德加沉默了良久，又抬起手蒙住脸像是疲惫的揉了揉才松开道：“你这家伙……真的是怪胎。”
“这可不是对能让你解脱片刻的恩人该说的话。”
“我还是不想看到自己那么快改变，也不想让孩子们认为我变了。”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炎国话，但这样白的字面意义，你还是能懂吧？”楚信然看了眼又被他端起的酒瓶，也是看着好像不想听的他，“世界太容易变化了，什么都不变化那也只是在原地踏步罢了，你身边的人会越走越少，新来的人又愈来愈陌生，最终你还依旧什么也不做，那就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了。”
埃德加沉默片刻，这份片刻令他再次倒好了一杯酒，只是这一次，他终于没倒满杯了。
“你想问什么？说吧。”
他说着，而楚信然也刚准备开口时，他又抬手：“等等……”
“刚才我说的事，需要道歉，但你应该也有不爽对吧？”
又是一个酒杯，血色的酒液倾倒其中，逸散的酒香要比茶香更加浓郁。
“来一杯……”
他将酒杯递来，望着楚信然那无奈的表情，面色不变的扬了扬，平静好似他的侄女。
“酒是药物，难受就喝。”
“好吧，我姑且同意。”
接过酒杯，楚信然摇了摇杯盏看着其中的酒液。
比茶香更浓郁的酒香，也就能压下缠在男人身上的溃朽了。

NO.172:派发就像推销，这是基本功。
（Doom这一作的弹药数量设计真的不爽。）
十几分钟后，楚信然走出了电梯间。
“结束了吗？”
远远坐在客厅里的德克萨斯起身问来，一旁是笑容微妙的园长先生，相对而坐的模样显然也是在谈话。
但可以想见，以德克萨斯的性子，园长先生想要活跃氛围的话，需要克服的也不只是年龄的代沟。
“结束了……”楚信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还有想聊的么？我倒是可以自己在边上玩会儿手机。”
“不用了……”
这番干脆的回答倒让一旁园长的笑容更添几分无奈起来，摊上这么个晚辈，楚信然可以想见他之前的辛苦。
但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是要谈长幼有序，也轮不到他这种把长辈气吐血的坏东西来。
所以他也就只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走吧……”说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望着走近过来的她说，“现在还能赶在那俩人出来前，过程缘由希望你不要告诉空……怎么了？”
瞧着德克萨斯在近前驻步，轻嗅空气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在人没有分散注意力的前提下，这点隐晦也是没有意义的。
该说不愧是鲁珀么……嗅觉仍是灵敏。
“没什么……”摇了摇头，看了眼楚信然，再回头瞧了眼电梯间的方向，德克萨斯先一步朝外走去，“走吧……”
无言的看她先行，楚信然回头朝园长补了句：“再见，那不勒斯。”
点了点头，园长便是目送着那两人远去，然后回过头来看向电梯间两侧相继转出的鲁珀人。
刚还还处于「找的话题不被年轻人喜欢，询问也不被年轻人搭理，自感脱离时代，但又非得聊天不可」的尴尬老男人微笑也很快的收敛，化作鬼屋监控室时的沉凝肃冷。
这也是两年前那随着埃德加•德克萨斯一同参与酒会时的那不勒斯应有的模样。
对于有所反差的人，楚信然总是印象更深刻。
“监控的排查有结果了，是阿方索。”
从右侧的电梯间走出的博洛尼亚沉声说：“虽然他画了鬼屋工作人员的妆容，但吉诺维斯家族的毛色那般显眼特殊，他那副体型也是难以掩盖的特征，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混进了工作组，提前安置了那个怪物杀掉了原开膛手的扮演者，这是昨晚的事。”
“失踪了那么多天，最后出现是变成了教团的狗么。”那不勒斯冷冷说。
“跟教团扯上关系的年轻人有多少没有变成狗？”一直是主张断绝合作，始终看那些邪教徒不顺眼的博洛尼亚讽刺道，“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如何绕过了排查，又是如何盯上了鬼屋。前者已经在吩咐下面办事了，后者的话，我有个想法，大小姐那个四人队伍，是否有着撒旦教团的内鬼？”
“如果是这种可能，我们或许应当干涉一下大小姐今日的行程。”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一直沉默的Boss，那不勒斯也看了过来，这种事最终还是该由他决策，并且在这种时候，还不能忘记之前的怀疑。
“还有Boss，阿方索能混进乐园和鬼屋肯定有人协助，该排查的内鬼还是得……”
“不用了……”
两人愕然的看着埃德加，而埃德加也就再次重复道：“不用了，把尸体处理掉，把事压下去。”
“可是Boss……”
“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埃德加无比疲惫的瘫坐在沙发上，扔出个对两人而言相当重磅的「炸弹」，“阿方索已经死了好几天了，他能从地狱归来，靠的是不是神，就是魔鬼。”
“你们觉得游乐园里能塞得下魔鬼么？他的协助者压根不是你们怀疑来怀疑去的同事，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清楚。
因为太清楚了不是好事，有些真实就该埋在死人嘴里，我没死只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派的上用场，在魔鬼和神的棋盘上，无知的棋子才是最幸福的。”
“不过我知道你们还有血性，也不会好好听话什么都不做，所以为了避免你们直接冲进死亡，我还是会说出这件事的筹划者身份，也就是你们想要明白的幕后黑手……莱茵黄金的首席狂猎，撒旦教团的告密者……”
这句话能两人一怔，继而心底一寒，却也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两个人是如何撞上的，又是如何一致将目光放在这里来。
“他们看中的其实不是我们，是苍七……”似是看出了两人的担忧一样，埃德加回答，相较于两人的不安，他倒是无比平稳，又像单纯只是累到不想起身的倚在沙发上，“我跟他在里面交流了彼此所知道的情报，又各自做了些分析，真是个可怕的年轻人啊，但也正是这样一个人，反而省了不少事，犯不着担忧，没什么问题。”
他还漏说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苍七的结论之中并未将他排除在外，在谈及初遇犹大时对方所调取的过往塑造，以及对阿方索的纵容，便给出过对方或许在调查吉诺维斯往事的可能。
如此一来，埃德加•德克萨斯也将是目标。
他从兜里抽出雪茄盒，能安放两支的雪茄现在只剩一支，上一支在他与可怕的年轻人对话时消耗掉了，见他避开自己烟雾的动作还有些愉快。
虽然可怕，但好歹还是有这样人味儿的举动，就是无情了些，连个可怜人的愿望都不肯帮忙。
“韦尔斯利是这样，德克萨斯也是这样么？一个个喊我把人带走？自己养去！我就那么像是能带孩子的人。”
也就是托他照顾一下德克萨斯而已，这么凶做什么，韦尔斯利又是谁，亚瑟•韦尔斯利吗？思绪飘远又收回，最后只觉得那家伙的反应怪好笑的。
也只有这些微的乐趣，能让他在这种时候有露出笑容的理由，也能让这些喜欢胡思乱想的长辈们停一停。
犯不着在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开始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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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出口处，楚信然回首看了眼这栋大楼那迎合游乐园风格的滑稽外观，扯了扯嘴角也就回过头来。
确实是有很多东西需要滑稽的外观做掩饰，只是这样的方式太过庸俗，大抵也只有懒得再花心思的人会选择。
“你跟叔叔谈了什么？”
走在一旁的德克萨斯突然问，让楚信然回过头来，哑然失笑：“埃德加只抽一款雪茄的吗？你这么确定是他？”
“不止一款……”德克萨斯说，“但陈年威士忌加上这款雪茄，那就是他了。”
“而且园长一开始就说了，你在和更尊贵的人谈话，我最好不要打扰。”
“原来是威士忌，我说怎么有点辣口……”楚信然咂了咂嘴，“端出个酒瓶上没有酒标，说是园长自己的收藏，喝起来又像威士忌又像伏特加还有点琅琊台，真是缝合怪一样的口感。”
“不过既然那位园长都告诉你最好不要打扰了，难道没说过你最好也不要知道么？”
“没有……”德克萨斯摇了摇头，“我想叔叔也没有给明确的指示，所以他也不敢自作主张。而叔叔他，应该是希望我自己做选择吧。”
楚信然听完，也摇了摇头，笑了笑：“但我跟你叔叔正好相反，我会干涉别人的意志，所以很遗憾，我选择保密。”
“呃……”得到这样的回复，德克萨斯沉默了一阵，也就收回目光，只是步调不曾改变的跟着他继续朝鬼屋走去。
“生气了么？”楚信然并不转头的摸出手机看了看短讯。
“没有。”德克萨斯说，望着她那一侧见到的人来人往。
“为什么？”
“仔细想了想，你确实没有说出来的义务，反而应该有着不说的理由。”
这样的回答让楚信然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来看着她那平静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我就觉得你那叔叔真是溺爱过头反而看不清了，这样难得的冷静不论做什么都会有所成就，根本犯不着如何的关照。”
“你刚才还说打算保密。”
“这段算是友情赠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内容不是么？”楚信然耸了耸肩，“更因为我拒绝了，所以不成立的事，是可以说的。”
“大人总觉得孩子仍然是孩子，孩子需要他们的保护才能健康成长，很傲慢吧。”
“嗯……”德克萨斯轻声赞同，“但叔叔既然这么说的话，那就是即将发生我也会和孩子一样无力的事了。”
“呃……”楚信然一怔，继而打了个响指，“是啊，或许是吧，所以你就得多注意注意你那叔叔才是，我想你们家族里面，能真正看着他的人选不会很多。”
德克萨斯轻轻地点头，抬手下意识想摸衣兜时看到楚信然又顿了顿，默不作声的垂下手去，认真问：“那么楚信然，你又是什么人？”
“叔叔不会喊另一个孩子来照拂一个孩子，我已经见过你的实力，但拉普兰德，她认为你是朋友吧？为什么叔叔又会找你？”
“你这么说的话，我反而不知道你想问什么了……”完全站住了脚步，楚信然以生动的神态表现着疑惑，“你是想知道我的过去，还是想知道我与埃德加•德克萨斯的交集，亦或是，担忧拉普兰德识人不明。”
“我相信你的为人，拉普兰德信任你，空也将性命交托与你，刚才的鬼屋也是你站在了前面……”
德克萨斯望着他，脸上是一贯的清冷淡薄，“所以我并非质疑你，我只想知道你站在哪一边。”
“也就是说果然是担忧拉普兰德？”摩挲着下巴好奇道，楚信然似笑非笑。
“是，叔叔是用不着担心的……”德克萨斯当真直白无比，踏近一步，却也令仰视的视角又得高上一截，这样弱势的角度却被她望出了逼迫的气势，“我也因此而认为，你其实更偏向他那一边。”
“遗憾的是，我谁也不站……”楚信然微微摊手，“我只是与撒旦教团彼此互看生厌罢了，至于拉普兰德，我倒是想说一句话，她还没有衰弱到需要你担忧她识人不明的地步。”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却让德克萨斯表情不太好看起来，倒像是楚信然说了一句很难听的话。
“两位，在游乐园可不能吵架哦——”
突然的声音让两个人愣了愣，扭头便见到一个巨大的玩偶套，一手拽着几十支气球，旁边还有个人推着冰淇淋车在一旁。
“作为安魂夜预热活动开始后遇到的第三十五对情侣，要好好和平安乐下去哦！”
玩偶里的女性说着就将两支气球塞到了这两人手里，一旁的工作人员还顺便咔嚓一声，定格了一对错愕的脸来。
“误会，这是误会，我与她不是……”“先生，要有绅士风度哦！面对这样漂亮的女朋友要懂得服软才有明朗的晴天，这可是游乐园欸！来，这是摩天轮双人优惠券！”
又给塞了一张劵在手里的玩偶猛然凑近，本该可爱滑稽的面庞也因角度好似凶恶了起来：“冰淇淋就没份了！还有！”
“不准吵架哦！就这样，还请多关注五天后的安魂夜特辑活动，二维码在各设施都有刻印，扫码关注！”
说着又拉开距离，朝着两人招了招手：“请游玩愉快！”
然后一人一玩偶人员就又去骚扰其他人去了，当真是在到处派发优惠券。
垂下头望了望手里这东西，楚信然再看向那从头到尾仿佛石化一样，既没开口也没眨过眼的德克萨斯，最后看向那远去的两人组，感叹道：“果然负责这种活动的就得不听人话才能效率高起来啊。”
这话也让德克萨斯如梦初醒一般，看过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我们刚才，看起来很像吵架么？”
“呃……”你愣那么久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表情活泼些吧，德克萨斯。”楚信然头疼的抬起食指撑了撑太阳穴。
“还有我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算了，先回鬼屋门口吧，气球扔给空也算是不错的收获。”
摸了摸脸的德克萨斯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嗯，走吧。”

NO.173:对他而言，连恐高也是一种任性。
（同室友立下了个目标，四月疫情能改善到与他们出去聚餐的话，就刷个宝箱。看似打赌的听天由命，也是心里郁气，姑且是把手里的牌打完才能输的尽兴些。）
鬼屋的出口在正门的西北侧，那里正对着旋转木马项目，非常直观的展现出设计者的恶意，当你怀着或劫后余生，或仍存恐惧之心时，出来就看到「哈哈哈」的孩子和含笑的情侣们，搭配欢快的背景音所展现的平安喜乐往往不怎么令人安心，反而平添一份诡异恐惧。
不过最后让人走出出路还要吓一跳也确实是容易吓出病来，于是旁边的医疗队伍既然提供安心感，也要进行基础的检查。
只是……在鬼屋出口搭建一个小型医疗队伍驻留的屋棚，对旁观者而言倒也挺吓人的。
虽然只是误会，但也想必能够轻松营造出「进了那鬼屋就得被医生急救」的氛围来。
届时某些想要挑战鬼屋的也该掂量掂量了，不过就算他们不打算体验，四天后分解铺设完毕的各式处理也会覆盖整个游乐园，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时间。
现在充其量也就是几人踉跄，互相搀扶着走出，然后被等到人的医生们上前来了一套简单流程，只是看那迟迟不曾放人的模样，倒也有点呛。
反倒是之后一批的两位少女步履还算稳健，被分出队伍的医生接待后反倒比前者更先送出，东张西望的看了一阵，很快就瞧见了那坐在长椅上的两人。
毕竟长椅上的青年虽然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机，但一旁的少女却是对她们招了招手，旁边还捏着两支分别是绿色与黑色的气球。
那布偶装的家伙虽然不听人话又牵强附会，但又有在奇怪的地方用心，一眼便确定了青年与少女的印象色。
只是两支都被少女捏在手里就显得诡异了起来，望着那两支气球再望向一脸平静的少女，再瞧瞧那横着手机正在戳戳按按的青年，两人心中都升起一股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这种看起来毫无干连但又有些和谐融洽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老师……
空那叫一个大喜过望，兴奋的蹦到了青年跟前，刚想开口又顿住，瞧了眼拉普兰德的方向，于是咳了咳以故作无事的态度低声问：“老师，买了气球啊？”
“没，被人塞了俩气球，黑色的给你，要拿好。”
“……”
青年只是继续望着屏幕微微偏斜手机，头也不抬，一脸沉静专注的玩着很粗糙的手机游戏。
空有些惊愕，回过头又见德克萨斯刚把绿色的气球塞给了拉普兰德，黑色的气球确实是在递向自己。
一旁的拉普兰德同样愕然，但接的却很干脆，留下看起来有些慢半拍的空，让德克萨斯再次微微扬了扬手，大概是认为空在发呆。
“呃，谢谢。”
她表情有些微妙的接过，回头看了眼旁边玩着简陋游戏的楚信然，又听到德克萨斯说：“不用谢，我帮他拿而已，黑色气球是他的。
这么一句话又让空眼咕噜一转，重新洋溢着一脸虚空制糖师的喜悦，就差喊上一句「我day到了」，灵活的转到了楚信然一旁坐下，就看到他撇了撇嘴的垂下了手，手机屏幕上营造的简陋画面上是简单明了的Game over。
看起来可真是令人悲伤，只是空并不同情，只是叹了口气低声说：“老师啊，在我和拉普兰德出来之前你就只是在玩手机么？”
“起码还是走了一段路给你们准备好饮料了的……”收起手机指了指一旁那卡在他那一侧座椅上的三瓶水，楚信然顺手拿起一瓶递给她，又是一瓶朝着拉普兰德抛去，“看来你们的鬼屋道路并不顺利啊，还能比我们晚这么些时间。”
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空刚想来点更直接的指导，拉普兰德倒是走过来接话：“别提了，不能打架可真是够呛的，你们能先一步出来是怎么做到的？还是动手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准想打工作人员啊！”空有些抓狂的回过头来，老师的问题大，拉普兰德的问题也不能忽视，两个凑在一起她还真是有些头昏脑涨不知道该先说谁，“而且老师和德克萨斯怎么会在鬼屋里动手啊！”
岂止是动手……楚信然的表情微妙起来。
也就被目光越过空的拉普兰德瞅见，略有些惊讶但也了然的要笑出声来，刚准备取笑说些什么，又被德克萨斯抬手拍了下肩膀：“你拿错了，那个才是你的。”
指了指绿茶旁的气泡水，再顺便抽走了她手里的咖啡类饮品，德克萨斯又看向空：“需要休息休息么？”
“休息的话……”空回头看了眼笑容微妙的将气泡水递给拉普兰德的老师，心头那叫恨铁不成钢，分明是和德克萨斯一起买水都不问问对方真正喜欢喝什么的乱扔吗？
她回过头来，向德克萨斯指了指远处的海盗船：“咱们去玩玩那个再去考虑午餐好不好！”
后面同样听到她这提议的两人看向了那远方那距离无法阻拦尖叫声传递的跳楼机，本还在低声数落「给你德克萨斯要的饮料你怎么都不转交表达一下善意」的楚信然眼角抽了抽，看着旁边皮肤本就有些苍白的拉普兰德脸上更进一步，也就只能跟进话题继续压低声音说：“你还恐高？”
“这叫脚踏实地才有安稳，正常人谁会有机会离地上百米……”拉普兰德低声回答，还不忘质疑，“那种设施真的是游乐用的吗？”
“我也有同感，这丫头先后选的都是什么东西，也不怕吃饭的时候胃口出问题……”楚信然微微点头，“不如我们降低下标准，那个海盗船怎么样？”
他指向另一侧的呼声传达处，虽然尖叫声略逊一筹，但因为距离更近，反而更为吸引注意。
在海洋一词日渐陌生的泰拉，也只有这类摇摆型娱乐设施的名字能让深居内陆的人们记得过去还曾有过这种东西。
简直是神话一般空泛虚无的过去。
“你不觉得那个也很怪异吗？这里真的是游乐园吗？”拉普兰德仍有意见。
这份意见让楚信然看她的目光怪异起来。
“那才十几米，你还是不行？”
“怎么可能！”拉普兰德立刻反驳，就是音量没再拉低了，顿时让前面两人看了过来，表情也变得尴尬起来，讪讪道，“我担心头晕，我有时候甚至晕车。”
你真的是头二哈……
楚信然无言的回头，看着两个同样惊愕的少女，尤其是他本以为应该知道拉普兰德全部事的德克萨斯都是些许惊讶的神色，也就知道这人的恐高掩藏得有多深。
只能无奈的上前同空沟通，德克萨斯显然是没什么游乐需求的，所以他也只需要说服空，用拉普兰德给的理由倒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两分钟后，楚信然这一行人朝着3D影厅的互动游乐项目前进，拉普兰德当真是在期待游乐园以及哥伦比亚式高科技，只是排斥着Zumanjaro那种极度不益身心的高空设施，在楚信然的低声询问下，这人看来是只接受摩天轮那种能看远，也不必担心看脚下的半封闭设施。
重新雄赳赳气昂昂起来的她甚至还能反过来质问起楚信然是「假同伴」来。
“你到底有没有恐高症？说什么跳楼机有同感，却又连海盗船的提议都能说。”
“八年前还有，只是在那之后……”
楚信然看了眼前面两位，因为要唠这种丢人话题，他和拉普兰德已经故意落在后面好一路了，而他始终表示空那时不时回过头来的目光看球不懂，莫不是指望自己做点什么。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做呢，这俩人不是相处的挺好么，还想怎么进步啊？小姑娘莫不是真的对德克萨斯有想法？
先观望观望回头问问，现在先唠嗑再说。
“在那之后什么你倒是说啊！”
“在那之后我用亲身经历证明了恐高症是可以克服的，只要你多登几次高处，多经历几次坠楼……”
楚信然头疼的说，“我倒也不希望你效仿，倒不如说你肯相信就不错了，总之我现在是不恐高了，只是依旧被重力束缚的灵魂。”
“我都做好说你是托的准备了，结果你这说的……”拉普兰德听得无言，“算了算了，你之前和德克萨斯在鬼屋聊过了吗？怎么样？”
“超出预期的达成了……”楚信然点了点头，“我明天就会有稳定的德克萨斯家族情报来源，并且与她并无关联，没有牵扯。”
“那就好。”拉普兰德高兴起来，步伐也愈发脱离亲人起来，后方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看得有样学样，然后就被母亲拍了头。
但拉普兰德并没瞧见那一幕，只是看了眼前面又问：“那你接下来还要给那两人营造什么共处机会么？我看她俩已经混熟了，德克萨斯虽然一贯冷淡，但她认为是朋友的还是会有些细节变化的。”
说到这里，她又回过头来看向楚信然：“顺带一提，她好像也把你当朋友咯，不要辜负信赖啊苍七。”
“你还真是辛苦啊……”楚信然说，“一面要与她家族为敌，一面还要关注她的状况。”
“你不认为我虚伪就不错咯——”说出一句和楚信然之前语气近似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拉普兰德笑了笑，“与其为敌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和搭档当然是无关联的。”
“可以理解。”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老气横秋的拍了拍苍七的肩膀，拉普兰德又重新看了眼前面，“不过你还没说到底还帮不帮空呢，她还真是了不得，鬼屋里的胆子一直挺大，还想去坐那东西……”
她回头瞧了眼那跳楼机的方向，缩了缩头。
“我也没想到她有这份勇气……”看着前面那围绕在冷淡少女边上的活泼女孩，楚信然笑了笑，“只是她一直能给我惊喜和欣慰，是个很好的孩子。”
“至于帮不帮忙……确实是关系不错了，犯不着刻意帮忙，我也算是看清她的能力其实不需要我自作主张，反倒是你。”
楚信然看着拉普兰德，看得她浑身不自在的将手揣进针织衫外套衣兜里。
“干，干嘛？”
“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摩天楼，一个很好的双人空间，没人打扰，也很难提前脱离，放在晚上，你和德克萨斯可以好好聊聊。
虽然你现在好像又重新能够正常面对她了一样，但我自认还是有些了解你了，有些了断可以不拖那么久吧，尤其是在如今这样彼此都可能出现突发状况的时候。”
“晚上……晚些再说吧。”
“好……”

NO.174:此时，斯特凡诺终于拿回了自己的游戏卡带。
（热了两天，刮了一夜大风，气温又给降了回来……真神必啊这天气。）
当楚信然的三个目的完成了俩，最后一个还放在了晚上时，四人组里真正心头急起来的就只剩空了。
但最好的机会已经错过，急也是没用的。
毕竟小丫头也知道强撮不仅可能没有未来，还可能破坏现在，不然也不必打个助攻都得偷偷摸摸的。
其实现在战果也不错嘛！老师和德克萨斯突然就平辈称呼了，还互相拿了对方印象色的气球，相处起来也有点氛围，重点是这个氛围啊！
这么些天以来一直是冷淡模样的德克萨斯，能在周围营造出有些熟稔的氛围是有多么不容易，最近也算是过来人的她表示非常感动。
在空眼里德克萨斯毫无疑问是相当完美的，只是怎么说呢，形象和模样都太「固定」了！
欺骗性的冷淡和一贯的寡言很容易产生误会，比如她在被德克萨斯拉去熟悉工作时，经常摸不清她是满意还是不满。
最后还是直接问。
然而德克萨斯在回答时的态度也是没多大差异，让她将信将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去找伊斯先生和老板请教了一下，才真正确定了德克萨斯没有敷衍自己，也确定了德克萨斯在大家眼中都是一个模样，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
正因如此，德克萨斯和Tianchao老师能有些氛围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她自己都还没真正找到和德克萨斯融洽相处的最自然状态呢，到现在还要时不时进行些细微调整，也还要好好揣摩德克萨斯一举一动的意义……简直跟解谜似的，还是老师厉害！
有这样的阶段性战果就够了，先就这样吧……
说到底，好似DD在自称「单推」的vtb贴贴时刷几句「枯了，是糖」的虚空制糖师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毕竟其实她自己也想象不出来老师和德克萨斯热情追求谁的模样，总觉得发生那种画面就感觉社会常识都崩了一样，既然自己都想象不出来，那还是……
慢慢来吧……
就如同楚信然在不断为拉普兰德的现状改变方针那样，空也在很「下功夫」的为两人的现状不断改变方针，反倒是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完全闲了下来。
至少前者是真的闲了下来，毕竟负责的唯一「任务」都不用考虑后，剩下的一个避不开的坎也是晚上的了，而后者，暂时因为知道了不少内幕也改变了方针。
所谓的内幕，也就是从楚信然不想让空知道那些事的保护举动中发觉自己的行为可能会造成困扰。
也因为楚信然，或者说已然明确的「苍七」明显参与了太多危险事件而质疑起了自己最初的看法。
不论楚信然对空有没有意思，这份极大空缺的经历曝光定然要出现些信任危机什么的，空明显喜欢楚信然，可她又不知道这些，若是知道会如何？
德克萨斯并没有假设结果属实的自信，所以她选择收手。
就算是没有恋爱经验的她也能设身处地的猜想一下——这么大的讯息空缺什么误会不能有？信任危机就在当下，自己推手也显得没意义。
若是埃德加知道德克萨斯如此用心的替朋友考虑着想，大抵能欣慰的抹眼泪也说不定，只是显然没人打算看大叔落泪，于是他也就没有落泪的戏份，只能落石。
落那非常规意义的「石」。
巨大的石锯碾压着怪物的身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肉与骨的碎渣一同与血溅起，却又在落到地面之前便被那石锯上亮起的符文所牵引，血、肉、骨的残渣一同被石锯本身吸走一般，而在这无比的邪异发展之中，石锯的石面一寸寸剥落，露出了其下银亮的金属面。
宛若新生……
比之于原本更为锋锐的金属圆锯似是从中获得了足够的能量激活了开关，接下来的切割便连一点残渣也再无泄落。
连那原本看起来还无比坚实的骨骼血肉也变得干瘪脆弱起来，圆锯好似活物般吞吃着尸中的价值，其上的萨米语符文也显现出了妖异的血光，也正是这愈发的闪亮时……却又被抬起了。
这时候仿佛所有人都能听到那圆锯的嘶鸣，在渴求着更多的血肉，在叫嚷着更多的祭品。
可在场之人的眼中，埃德加•德克萨斯的命令优先显然更甚于一把残破祭器的意志牵引。
所以任由它「尖叫」持续了那么两三秒后，纹路黯淡，石层重新爬满，被三名眼中满是厌恶与忌惮的高大鲁珀搬到了一旁。
“Boss，那东西……”旁观了全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画面的几个鲁珀男人走上前来，为首的博洛尼亚沉凝片刻，“和苍七的那把猎刀有些像。”
说着，他又垂头看向地上那干瘪的尸体，主要是看向上面的那些小而多的划伤、贯穿伤，那些都是被苍七的猎刀与铳弹留下的伤痕，其中有着不少的伤口边缘也有脱水现象，只是并不明显。
“萨米的祭器，狂猎也是萨米文化的组成，整个莱茵黄金的主创背景就是萨米，他有不奇怪，这些传承古老的地方都有些这样的邪门的祭器，叙拉古或许也有吧，不过不重要了，毕竟我们与那里已经断开联系。”
“不过要立足于脚下的话，哥伦比亚还有个阿戈尔猎人持有一柄差不多的镰刀……”埃德加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些东西本来是为怪物服务的，但是反过来猎杀怪物也很好用。”
几人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见到走近那尸体的埃德加也打量着丑陋尸体上的那些伤口，甚至敢于赤手触及那些裂缝：“这就是苍七造就的伤口吗？”
“是，不过根据简单的尸检，最终致死的伤害源于体内法术爆发，应当是大家都看到的那一探手。”
说起那一招时，这位见惯了血浆与残忍的鬼屋负责人也流露出些许的不适：“能想出这样的攻击方式，我很想建议大小姐离他远点。”
另外几人也无声点头赞同。
这些跟在埃德加身边同样是看着德克萨斯长大的老干部们，还是相当在意大小姐的交友圈。
反倒让埃德加哑然失笑：“如果不是他自创的呢？好了，别像个老头一样天天想着年轻人的事，大事在即，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这干瘪尸体那唯一还保留着些许饱满的头颅，额头正中的裂口如此惨烈，任谁看到的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才是致命伤。
可那伤口太浅了，裂口虽然惨烈，刀刃终究是短了。
苍七应该缺了一把主手武器吧。
拍了拍手，借着一旁的人端着的水盆简单洗了洗手，埃德加朝一旁那些拎着手提箱的人群招了招手：“现在这种状态，你们能正常解剖了吧？”
有人一马当先的上前，打开手提箱捞出各式的解剖用具，一把短斧劈开关节，有些惊讶的低呼一声，扭头那罩着口罩的嘴里发出有些含混的回答：“没问题了，Boss。”
“那就动手吧。”
点了点头，埃德加转身离去，身边的几人也立刻跟上，那不勒斯则是低声问：“Boss，那个石锯的来历是？”
“教团赞助的，或者说，是我当初与他们合作时，我随手挑走的一批东西之一。”
“这类东西，他们应该有记录吧？”
“他们当然知道，犹大和马太曾来狼血庄园找我，还特意提了一句，便是暗示它能派上用场。”
连深海猎人有把差不多的镰刀也是马太说的，只是并不值得特意去提，因为他们已经够茫然了。
“这……这怪物不就是他们的手笔么？”
问出这样的话语，埃德加觉得提了也是徒增混乱，于是他也只是慢条斯理的从兜里摸出个皮手套来，边套边说：“还有奥丁的插足，内部也有矛盾也说不定。”
“但说到底，局面不会更差了，明晚我会再召开一次家族晚宴，你们可以缺席。”
“那德克萨斯这边？”
“不用去管也不必关注，不要老想插手年轻人的相处，你是她叔还是我是他叔？”
埃德加有些无奈的望着这些一脸讪讪的长辈们，如今这副模样倒也显得亲近多了，全然想不到几个小时前还是彼此对峙怀疑，一言不合便要抬手按铳的模样。
“还有两天后在戴维营的晚会才是各位该操心的事。”
“族内犯错的成员们已经难以挽回，但还有难以查清的外族成员。他们之中有多少是撒旦教团埋下的暗雷，好好想想怎样按住他们不被引爆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年轻人事务，两天之内能查多少是多少，关系密切的，暗中处理掉也没关系，温和些的话就额外弄些事端来让他们无法在当晚出现，这就是明晚的会议重点。”
“而现在开始，你们要比其他人更先一步的开始行动，明白么？”
几人对视，继而垂首。
“明白！”
.
.
“游乐园按下的赐福体失去反应了。”
古意盎然的办公室里，犹大突然说，手中端着的书籍也在同时合上。
那是一本庞大而沉重的书籍，有着青铜制的封面以及未知金属铸成的锁扣。
在他合上的瞬间，锁扣连接的链条便层层覆盖书籍，自动为其扣上了枷锁。
有如活物……
而他则略显疲惫的晃了晃头，再将其轻轻地扣在桌面上，望向那站在窗台边的马太。
“苍七动手，再由埃德加用祭器抽离徽记，就像我们预想的那样。”
“这样也就能让奥丁惊疑一阵吧，以祂多疑的性子……”马太转过头来，漫不经心的说，“说不定还能让埃德加和他手下那些人一样举棋不定。”
“不要太指望烟雾弹的效果……”犹大摇了摇头，“我们已经与玻利瓦尔分部的联系在前天断掉了，他们吸引到了足够的注意，接下来就该我们了，谢拉格与乌萨斯的分部也传讯通知我们做好转移准备。只是……祭司交给我们的任务有些难办。”
“几天的时间要破案可真是太难咯，只能换个方案，给德克萨斯家族留个大礼吧……”马太微笑道，“反正守秘人迟早也要对德克萨斯家族动刀剑的。”
“这是什么理由？”犹大一怔。
他虽然一贯有着老谋深算的传闻形象，也掌握着可窥人心的能力得以无往不利。
但在同事面前这种能力能起到的效果并不大，而他也确实是没注意守秘人对德克萨斯家族能有什么执着。
反倒是和莱茵生命这个维德佛尔尼尔手下的产业走得很近，让他一度以为是与奥丁有什么联系。
“这就是我的专擅领域啦，我有注意守秘人身边出现过一次的酷女孩哦，拉普兰德，你稍微调查一下她，就能明白守秘人为什么迟早会对德克萨斯家族动手。”
“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犹大认真的感谢道，“既然你打算这么做的话，那么屠龙者也交给你吧，既然能从地狱归来，应该还能派上一次用场。”
马太闻言，怔了片刻，然后又重新笑了起来：“除了有时候人太奇怪这一点，我还是挺满意与你合作的，至少你比约翰大方多了。”
“棋盘拉的太大，我的信心有些不足，自然没必要强撑……”犹大摇了摇头，似是叹气，“你有信心吧？”
“这是我的专业领域，当然没问题。”

NO.175:同时，奥丁还在倒吊。
（申请了四周的推荐位，优质长篇九折优惠……这韭菜噶的……我还没写到一半啊……顺便，换了更明了的简介。）
暗金色、骨架状的装置紧贴着他们的脊椎与四肢，他们在电光与有限的空间下奔跑、逃窜，缓慢置入脊椎的金针极大地激活了这些本就有着特殊能力的身体潜力，却也进一步的破坏着躯壳。
越来越多的伤痕在孩子们的体表自然显现，急促的喘息声中之间多出了明显的痛呼，而舱体外的男男女女们却有些兴奋，时不时垂首在胸前的记录板上进行即时记录与数值勘探，再时而扭头看向那站在高台上的身影——他们在等待最后的确认。
承自古老甲胄的十种操作方式之一的神经驳接在他们手中并非用于研究机甲，而是看中了这神经驳接低劣产物下的副作用，以细针对身体，对神经的极大刺激，这一手段在医学界早已得到定论，炎国更是有着更为全面古老的医用历史。
但那些历史读来未免太过拗口，对哥伦比亚人而言，那些被称作中医的医生口中全是莫名其妙的名词与话语，译作同语已是极限，更别提弄懂理解。
他们选择用自己的办法研究，就好比动用以维多利亚为首的国家遗迹下，那些古老的机械甲胄中关于神经更为极端怪异的诡异描述。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那些遗迹中的机械甲胄种类多样，神经驳接只是目前整理出来的十种方式之一，而这种方式对神经的压迫其实是低劣技术导致的副作用，这种操纵方式在记录上有那么几尊完美的甲胄根本没有对神经的损伤。
但在莱茵生命地下的炼狱机关中，研究员们看中的却不是完美的技术，反倒是低劣技术所造就的副作用。
于是理所当然的，与国际性猎人委托中介——莱茵黄金有一定合作的炼狱机关，早年便发布委托秘密收购到了一块以神经驳接的脊椎针套为主体的机甲残片，最终的成果，便是那些孩子们身上覆盖的外骨骼装置。
以神经驳接技术为主要目标衍生出的外骨骼只是为了给实验体赋予足够的行动力，其重头仍然是那些细微的金针，当它们完全没入实验体本身的脊椎的那一刻，计划的真正重头才算是开始。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这一刻，并深信所有参与了这个项目的大家都将在追寻真理的道路之碑上铭刻姓名。
至于那些孩子，本就作为升华项目的弃置品，浑浑噩噩的活了这么多天，能在最后为整个项目提供坚实的数据理论基础是他们的荣幸，这样的项目是如此的伟大与崇高。
但也因为这份崇高，作为基石的众数据也是至关重要，必不可少的东西。
“斯芬克斯抵达临界点。”
“刻耳柏洛斯内部大出血。”
“八歧出现进化征兆，模板转换至海德拉。”
“长右完全失去主观意识，异物侵入。”
四个孩子的状况一个接一个的被研究者报出，以沉静到冷漠的语调，告知那站在高台上的身影，炼狱机关的总长，也就是莱茵黄金的幕后老板，同坐在顶楼的那个替身不同，他常年端坐于炼狱机关，很多机关成员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以Boss、董事长相称，但也有那么些成员，听过他旁边的那怪异萨科塔以「维德佛尔尼尔」称呼他。
凋零之风，Veðrfölnir，萨米神话中的猎鹰，端坐于世界树的顶端，以锐利目光注视世间一切的守望者，在故事的最终仍是被松鼠撩拨的失去了观众席位，沦为舞台上的戏子。
研究员们其实并不怎么琢磨神话，但升华项目好歹各个命名都有一定的民俗神话学根据，而他们搞起研究来的各式伴生现象也需从那些虚无缥缈的传闻中寻找现实依据。
于是老板这不知是代号还是本名的称呼也就成了研究员们闲来无事会聊聊的谈资。
新来的自然觉得这人很装模作样，分明也从不参与什么研究却要挂着个机关总长的名头，从来不露两手还挂着这种好像很博学的代号，其怀疑与贬低的欲望自然是压不下去，可接下来这人也并未如传统装逼打脸剧情发展那样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而是完全无视了，无视到了如今——
才在两天前召集了机关所有部门停下手头的工作，为升华项目第四阶段开启做准备。
已经摸了太久的鱼，只能靠一些边角研究的结果上报过日子的各组员们一直都在等这个指令，得到复工批准顿时效率非人，只用了一天半就做好了本来预计要三天才能搞定的各项准备。
不过董事长倒也没有打回去再说什么稳妥起见什么的，而是在视察了所有相关器械后就抬手下令实验组准备。
这样的雷厉风行倒是让大家忘却了平日对他的编排与腹诽，此刻更是人人都满怀「你快给个许可啊」的期盼眼神望着他，也不需要他干什么学术研究了，他能满足大家的研究心愿就是永远滴神。
“差不多咯——”连一旁那黑翼黑环的黎博利人都这么说，大家平日也没少编排过他。
男人也就点了点头，微微抬起了身前桌上的麦克风道：“注入源石浓缩液，进行最终验证吧，诸位。”
“是！”
异口同声的齐声应答中，指令下达的下一刻便投入实践，那链接着脊椎的金针串进一步深入，贯入人体最重要的神经组织的同时，中空的细小针孔注入以微克为单位的源石浓缩液，金针的刺激与源石浓缩液的手段本质都是一样的物理干涉，只是在活性对方精神的同时，保证其抗住同时产生的破坏。
矿石病的异化一方面剥夺着感染者的生机，一方面也在充作强化器官的力量，这份高纯度浓缩液便是后者的佼佼者，炼狱机关占据了莱茵生命40%的资源运营十数年以来，单以提纯与实验，所成就的就那么10mg成果。
发表出去也是足以掀起「造就‘超越之人’」的巨浪，可他们并没有，连董事长也没去提过。
靠那点源石浓缩液强化个体打造超人？
太肤浅了，这份研究的终点近在咫尺，大家真正要打造的是神话，那东西诞生的目的就是为神话铸就基石！
正如此刻——
“斯芬克斯，确认脑死亡。”
“刻耳柏洛斯生命体征终止，精神析出。”
“海德拉暴动，一级防御壁突破，二级防御壁准备迎接冲击！”
“长右完全异化，抗拒能级四级，瓦斯排入！电极转换完成，再捕获成功。”
“三级防御壁开启，耶利哥之墙激活，海德拉失去意识，精神析出。”
“刻耳柏洛斯、海德拉的精神出现融合反应！”
“斯芬克斯、长右剖出异化源石。”
“正在进行最终融合，误差在5%以内……成功了！”
玻璃舱壁早已被混合材质的护壁所覆盖，所有通报的声音也不再平稳，带着明显的颤声。
但这份颤抖绝非恐惧，所有人都注视着玻璃舱壁上映出的分屏上展现的画面，最终所有的画面合为一体，最终的画面放大、细化、再渲染，构筑出足够清晰又稳定的画面之中，模样怪异的兽类纹路在炽金色的晶石中如水波的韵律般扭曲摇荡，却又始终被固定于源石固有的菱形纹路中。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握紧了双拳，连那一贯与常人反应不甚一致的萨科塔人都流露出些许讶异与欣赏，唯有维德佛尔尼尔首先是敲开了面前操作台上的封闭开关，只是为了瞥一眼那宽敞巨大的空间下几具惨不忍睹的实验体。
理所当然的，已经是尸体。
“处理部队，将废弃实验体和他们的相关品一并埋葬，以代号署名。”
放下手里的麦克风，维德佛尔尼尔转身离去，看来是完全不打算亲眼见证成品。
“真是荒唐。”
“有什么好荒唐的？这不是一切都和计划的一样，就差上面的火灵要素了。”
压得极低的声音，终归还是有人听见，也因为那人就在旁边。
十指交叉枕在脑后，一派轻松愉快的姿态，反观那行走间面色肃冷的男人，此时此刻敢去接男人话语的，也就只有这个轻佻的萨科塔人。
而维德佛尔尼尔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也并不停下脚步。
而同样快步跟上的亚兹拉尔也并不为这份无视所生气，只是依旧以抑扬顿挫的口吻道：“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喜欢为奥丁做事嘛……既然对他有所不满，不妨听听我的建议如何？”
“你想多了。”
“那就当我想多了吧……”亚兹拉尔耸了耸肩，“只是你对他的作为没有好感，我也对他没有好感，那我有一个提议，能在不破坏计划的前提下恶心一下他，你总该有兴趣听吧？”
“就当替做这种事的厌烦缓解下心情，想不到啊，甚至有些好笑，你还会对这种事有感慨。”
维德佛尔尼尔闻言驻足，扭过头来：“我雇你来不是说闲话的，还有……”
仍是那份肃冷的注视，琥珀色的瞳中映照着诡笑的萨科塔人，他看起来像是要进一步说明什么，但终归还是摇了摇头，回过头重新迈步。
自讨没趣的萨科塔人这次没有跟上，只是遗憾的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拉远时，又听到了他的声音：
“有什么主意？”
萨科塔人顿时便兴奋起来，快步跟上，身后的漆黑的线流也随之欢腾。
“当然是关于前两天的条约！只要你给我放宽一点权限……”亚兹拉尔眉开眼笑，“我们不能动手，但是苍七可以你说是不是？”
黎博利人没有开口，也没有动心的神色，但也不妨碍他趁热打铁：
“稍微做点调整，想想昨天送到我们这的那具鲁珀尸体……哦不，活死人，是叫阿方索是吧，虽然出去过一次，但现在又回来调整了，听你说那是奥丁准备用来刺激苍七的……”
他抬手相招，谆谆善诱，摆出十足的教唆犯嘴脸。
“关乎于狂猎，祂不会坐得住的，所以祂也会在现场，所以我们完全能在那阿方索身上做些什么不是么？满足那位要求的同时，我可以给苍七留个「信标」——定位到祂的反应。”
说到这里，维德佛尔尼尔终于扭头看来，皱了皱眉。
“他会发现。”
“对啊，所以你要记住前两天的条约嘛，反正你也管不住我对吧？”
“是啊，炽天圣堂才管得住你。”
黎博利人似是认真的感慨道，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方向，扔下一句话让亚兹拉尔咧开笑容的话来：
“去做吧……”

NO.176:下意识钻进了死胡同，却也是好事。
（扫了眼舟游四月安排，这草长得感动我了。）
“这就晚上了啊……”
“是啊，这就晚上了……”
因为隐藏身份反而袒露了本来种族的卡特斯人，只是稍微用衣物服饰对种族特征做了些许的包装。如今站在游乐园的围栏前看着河上晃荡的船只，无比惆怅。
带着相似惆怅的鲁珀人也在一旁撑着栏杆，却并非是望着河畔洄游的游乐船只，而是背对着望向了所有能看到的游乐设施们。
夜幕虽缓，但也确实降临了，部分高空项目也进入了或休息或封锁阶段，取而代之的是在夜晚之中才显得无比美丽的游乐设施，大多偏向情侣与孩子，也算是足够的温和。
游人在变少，但也没真正少到哪去，毕竟这是假期般的礼拜天，也是六旗游乐园，哥伦比亚最著名的游乐园。
只是任由人来人往，这俩人却有些提不起劲来，也不知是因为一整个下午的游玩疲惫，还是因为过激设施的关闭以及影院换档的规则。
“其实也没玩多少项目嘛，更多是在排队……”
“这就燃尽了吗？”
正在旋紧瓶盖的青年站在卡斯特少女的旁边，倒是一天下来都没什么变化的模样，此刻也同最初来时那般，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
同样不变的还有鲁珀少女旁边的同族，只是她此刻并未关注那两人的疲态，而是望着泛光的河面怔怔发呆，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刚来游乐园时，她也是这样看起来颇有些状况外的模样。
然后就听咚咙一声，回过头来便见近处的公共垃圾箱盖来回晃动，扭头看向不远处，青年还保持着抛投的姿势，显然是进行了一次准确的「投篮」。
怪不得刚才好像听到拉普兰德的口哨声。
不过也正是青年这在说话间的一次垃圾处理，让她得以回过神重新将注意力投在这个小团队里。
“怎么可能啊！晚上还有晚上的玩点！”
猛然站起，双手握拳，一句平淡的疑问却好像抽出了绝强的活力一般，卡斯特少女昂然否认，抬手便是指向了远处路过数次却不曾考虑的回环型设施。
“比如那个！”
三人也扭头望去，青年的笑容便僵了僵。
“没有别的选择吗？”
旋转木马，这种设施可真是太又偏向性了，不是给小孩，就是给小孩，又或是给情侣。
若给游乐园的诸般设施排序的话，楚信然会将最无趣奖项颁给它，连下午坐过的旋转杯都比它好，起码那个还能四人一起坐，也有闲聊的余裕。
但旋转木马就得分人分组，远远看去不是一人座就是两人座，怎么分组怎么尴尬。
但现在尴尬的似乎是少女才是，听到这么一句话的手有些无处安放：“呃……老师不喜欢啊？”
分明连劝下跳楼机时都没有过这样的无措，让楚信然反倒迟疑起来，扭头看了眼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想看看她们什么反应，结果倒像是自己想多了一样。
“有什么关系嘛——”拉普兰德咧嘴笑道，“我还从来没想过坐这种东西，德克萨斯也是吧？有机会坐坐也挺好。”
“我无所谓。”
德克萨斯淡淡的说，瞥了眼那边的队伍：“不过那边的排队确实很短。”
“好吧……”
眼见连拉普兰德都这么说，看来是做好了与德克萨斯谈话的心理准备，也或者是体谅空么？
楚信然不清楚，他只是再看一眼那双人座位，此刻反倒有些可惜那东西并不能转多久了。
而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不要拖沓让丫头尴尬下去了。
一把拽住空那还悬在空中的手，楚信然拉着她便迈步向前，自然也不忘朝那两个鲁珀提醒：
“那就走吧！去排队！”
.
旋转木马，或者准确地说，以这六旗游乐园的规格该以豪华转马这样的分类与称呼定义，直径二十米的底盘堪称庞大，金碧辉煌的灯光也算是做到了旋转木马的极致，顶棚与转马的刷漆材质并无明显的塑料感，可见是下了十足的功夫，大大小小的「马匹」本身也是在明示这东西不只是给小孩儿游玩。
但也不妨碍楚信然心头仍旧微妙，这份微妙在排在一群小孩之中依次安排上座时变得更强烈起来。
而小孩之中的「大小孩」则是兴奋的搓手，空和拉普兰德哪怕相距三个孩童也有着姐妹般的相似反应，东张西望间瞧见彼此还挥了挥手，留着两人前面的「大人」也彼此对视着，眼中有着相似的尴尬。
这倒是让楚信然非常欣慰了，这德克萨斯刚才还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现在夹在一帮小孩里面也知道尴尬了吧。
要说这一批人里的非孩童倒也还有别人，但那带着孩子来玩的一家亲显然无法充作参考，而另外两组在走路间还要笑谈乃至做点亲密动作的情侣显然眼中别无他物，自然也谈不上同伴。
“老师老师，这边这边！”
通过了甬道的空率先找了匹大木马，一面朝楚信然挥手，直至楚信然无奈的走来，她才转而朝德克萨斯那边的方向招了招手。
显而易见的分组，并且都有选择大木马的余裕，楚信然初时所想的分配尴尬倒也没有出现，这家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出乎预料的豪华。
“来了……”
无奈的收起手机走近，青年望着少女张开双臂好似要拥抱的动作，顺势扫过一旁那高到她胸口的木马，再回过头看了眼后方正在一个一个给孩童协助的工作人员，深深的叹了口气。
“别乱动哦……”说着两手揽过她的腰迹，将其平稳举到了木马上方，看着她握住了前方的握柄才缩回手来，青年也不忘看了眼少女的腿，“踩实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空拍了拍后面的空间，“老师你也快上来，我这车贼稳！”
“你这都是从哪学的沙雕话。”楚信然哑然失笑，倒也没有犹豫，踩着那铁质的假马镫便稳稳坐住。
倒是身后的龙尾有些无处安放，垂落下来也被马鞍状末端的凸起一圈咯着不爽。
这时倒是走近的工作人员瞧见，按下了边缘那本以为是装饰的突出物，将这木马强行抽长了那么一些，倒是能放安稳了。
原来还有这种设计，楚信然有些惊讶。
倒是空被他挡着也看不到后面，努力的伸长脖子也毫无收获，只能难受的缩回头，又笑着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我跟老师你学的啊。”
“我？”
“老师的MSN和Twitter动态不是经常发这些话吗？一般是和什么图一起发的。”空反过来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不知道。
“我以为你的社交账号是由宇姐她们负责的。”楚信然木然道。
“我额外有个小号啦……”空吐了吐舌头，“老师你也不知道那么多关注你的人里面哪个是我吧，说不定哪天我就心血来潮私聊你了呢，哦，还是算了，老师你好像不怎么看私信。”
“广告和骚扰信息太多了，我申请过屏蔽私信功能的……”说到这个的楚信然摇了摇头，“否则我也得创小号。”
“干嘛不创啊。”
“懒得记两串密码。”
“真是你的风格啊。”
这下轮到空无语了。
然后她再次伸长脖子，连同身体都微微侧过，这次却是为了看德克萨斯那边，恰巧看到那边两人还未被工作人员关照就翻身而上的潇洒姿态，有些憧憬的叹息道：“身手真好啊，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如果她俩当偶像说不定还能进军演艺界吧。”
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那俩人，拉普兰德也正看着这边甚至还招了招手，让楚信然没好气的回过头来：“她俩当什么偶像，秧歌偶像吗。”
“秧，秧歌？”突然飚出的炎话让空愣了愣，怎么都想不通这秧歌是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个秧歌。
试着想象了一下又触电般的颤了颤。
太混沌了，老师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见她这幅模样，楚信然哪还不知道她想哪去了，但也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
反而是一脸无奈的摇头：“这就是文化代沟，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熟悉的装腔姿态，以前是隔着面具或是耳机，现在是当面瞧见，空当即抬手戳向他的腰间：“老师你又开始了！每次你用这种语气说话准是在逗我！”
“什么，原来有自觉吗？”楚信然微微缩腰，但也并不认错，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摆了摆手，“小小姐长大了，学坏了，会攻击作曲人了，爷的青春结束了。”
这话刚说完，淡淡的嗡鸣声就从里侧的大柱中传来，继而被响起的音乐声所覆盖，显然是要启动了。
“你的童年现在开始了！”拍了拍掌，空转回身去握住了握柄，“老师要抓紧哦！抱住我腰也没关系，待会儿掉下去才是丢人。”
“没那么丢人的……”楚信然笑了笑，也没有抱她的打算，只是回头看了眼那边好像也在聊的两人，又回过头来，“童年啊……说起来小小姐啊，你为什么会执着旋转木马？”
“啊？”
音乐干扰而听不太清的空微微仰起头，刚要转过头却又无法完全转过来，因为被楚信然抬手给抵着：“坐好坐正，给小朋友做点正确示范不好吗。”
“喔……”空只能放弃和那只手的对抗，“老师你刚才问什么啊？”
“我说……”同样坐正的楚信然稍微凑近了些，看着她那被棒球帽遮掩大半的后脑勺，“旋转木马，为什么要执着这东西？”
“因为从小就想啊！老师你不懂少女心了吧！哪个小女孩小时候不想坐这东西的，就是……呃……公主待遇啦！”
说道这里有些害臊的沉默片刻，但仍是说出来的空也算费尽了勇气，也不给对方取笑的机会就又开口，“老师你没有吗！小时候就想试试的东西！”
小时候……
“那孩子，跟谁都玩不到一起啊，只有陈家的女娃不一样。”
“他应该习惯，朋友只会越来越少，他也察觉了，那丫头还是瞒了他一些事。”
“习惯什么啊，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个正常些的孩子呢……”
……
“不许出门！理数未尽，六艺未绝，你也敢提玩乐！”
“望窗作甚？雷渊之洗未绝，禁足勤练水法。”
“老师？”
“老师！”
“没事……”
说起童年，想起的竟然是楚信然的零碎记忆，那么自己的呢，穿越前的呢？
已经全然记不清了吗……只有十岁之后……穿越前的童年这么乏善可陈吗？
抬手扶脸，指间穿过些微的碎发，也透过视线回应着那张有些担忧的脸，楚信然微微扯起嘴角说：“只是想起一些很久不曾想过的东西，好好端正姿势吧。”
“哦。”空重新回过头，也不忘问，“老师想起什么了吗？小时候就想试试的。”
“应该有吧。”
不确定的语气，就像往常一向模棱两可的话，却被自己都默认为谎言，哪怕是在对方不会瞧着自己时也挤出了笑容来，目光所及尽是炫目辉煌的灯光，耳边也是欢快悠然的乐曲。
而他只是缓缓地垂下头看着自己那按在马背空处那筋节分明的手掩饰尴尬。
应该有吧……
只是不记得了而已，毕竟两相叠加都接近20年了。
光想着强化这些年的记忆，却将更早的全都忘记。
不应如此……

NO.177:踏上宽广大道，或许是件坏事
（想不到双更的理由，总之我先把更新放在这里。）
“喔……外壳确实是木质的嘛！”
六分钟前的拉普兰德，在工作人员们首先去照顾协助孩子们上马时，倒也没急着上马，而是站在那之前敲了敲。
同样没有上去的德克萨斯站在一旁，先是望了眼那边被楚信然抱到木马上的空，回过头来便见到拉普兰德这孩子气的动作，有些无语的问到：“你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许是接气球时楚信然那句话确实起了作用，也或许只是因为面对的是太过熟悉的友人，德克萨斯的语气多少有了些明显的情绪表现，不再是完全让人觉得漠然的平铺直叙。
“凡事都要体验嘛……叙拉古的时候就算是有这种东西也没有哪个兄弟会坐吧，当然我也不会。”
拉普兰德回过头来，露出相当愉快的笑脸：“不过可能最近心态确实有些变化，倒也想试试那些小姑娘坐这种东西是什么感觉。”
“是他影响的么？”德克萨斯瞧了眼那坐在后方，给出了一个完整坐姿背影的楚信然。
正巧后者也看了过来，没等德克萨斯反应，拉普兰德倒是在一旁用力挥起了手，只是话仍是对她说的：“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吧，不过苍七可真是个特别棒的家伙啊，跟他相处起来特别愉快，你也明白的吧？看你们之前在长凳上的气氛，你俩的相性倒也蛮好的。”
“他对你不一样么？”
“有差异，应该说有调整吧……那家伙能根据不同的家伙改变相处策略，比我更会看人，也比我知道得多，输给他倒也没什么不甘心的，毕竟差距太明显，我连追赶的兴趣都没有了。”
“想不出会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德克萨斯回过头，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服输，也看着她翻身上马，“我好像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干脆的对一个人服输。”
“确实是第一次……”拉普兰德垂头看着她，却也看见了自己如今坐姿下绷紧的牛仔裤侧边凸显的晶石轮廓，眉头微不可查的弹了弹，稍微放松了些坐姿，“不过我对朋友应该够坦诚吧，德克萨斯，不上来么？”
她指了指后座。
“你也买了票的吧？”
右手撑在马背上，以此为支，一跃而上，德克萨斯没有回答，直接以行动证明，也让不远处的小孩瞪大了眼睛，工作人员也投来了惊艳的目光。
“喔……酷哦。”分明是以同样差不多的动作上马的拉普兰德哈哈大笑着还鼓了鼓掌。
但德克萨斯的表现却不怎么领情，仍是停留在上一个话题道：“你知道他的过去么？”
“不知道。”拉普兰德扭过头来，还微微侧身，趁着工作人员刚略过她们这一组，便做着教科书级别的危险示范。
“我以为你起码应该知道他以前做什么，再谈交情，你口中的朋友不该是廉价又大量吧？”德克萨斯皱眉。
“当然不，可爱是盲目的嘛——”
“爱？”德克萨斯眉头更紧，瞧了眼远处的背影，也不知是看空还是看楚信然。
“我跟他打过一架啊，我超爱和他厮杀的，可惜他拒绝的也太干脆了。”
一副无比受伤的模样，拉普兰德表现的好似真的告白受拒一般，但听那话语又完全不是一回事。
但德克萨斯的表情只是更怪异。
因为她知道，要按这家伙的观念，这两者其实就是含混不清的。
于是她也只能沉默了片刻后，连音乐声都泛起时才长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让我实在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你不也还是那样沉默寡言又什么都不说，让我一开始心里烦来烦去，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瞧见工作人员回头的拉普兰德勉强坐正，却没有停下说话，“大家都还是老样子，至少这一点让我有些安心。”
“这有意义吗？”德克萨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天后的你，会出现在戴维营舞会上吧。”
“并且在那之后，你还会来家族，我已经厌倦没反馈的劝阻了，但你却没有厌倦这样的寻死道路。
我更希望你能有点变化，起码苍七应该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如果他也当你是朋友的话。”
“这话说得不好啊，我和他都觉得你们这个家族才是在寻死，而你才是应该尽早脱离。”
“呃……”音乐声下的旋转木马只有五光十色，拉普兰德定定的望着前方，却不是看楚信然和空的那一组，就只是望着前方，目光有些空泛。
她在等德克萨斯的回答，可德克萨斯没有回答，只是在沉默，许是放弃了对话，也或许是在想怎么更好的回答，然后她就感觉身后一沉，德克萨斯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腰。
两组人在屡次挑战传统规则后，终于有人做了次双人旋转木马的正确示范。
却没什么温情。
整个人都倾压在拉普兰德的身后，她的嘴凑到了对方的面颊边，似情人般耳鬓厮磨：“在狼血庄园，我绝不会留手。”
一如既往的冷淡语气，却让拉普兰德嘴角微微勾起，握柄上的一只手松开按在那环在腰间的双手上。
“啊，就该是这样才对。”
.
“根据你说的，人狼这种产物的制造要素就是要疯狂与残忍和积累的死亡，我首选要搜查的，自然是地下格斗场。”
夜幕的降临不只是让游乐园揭开新的面目，也是让整座城市都露出另一面的模样。
这句话所要展示的并不只是哥伦比亚奢靡的夜生活，而是以夏梅隆带路牵引出的漆黑甬道。
一个陌生的俱乐部会所下方是这样黑暗幽邃的通道，时不时还有狂呼与尖叫透出，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伦道夫有些不适的握紧了手杖，只因隐隐听出了呼声中的狂热。
“地下格斗……”
接下来会置身的区域显而易见不是他会喜欢的氛围。
“虽然听说过你是阿戈尔本地人，但也不至于闭塞到连地下格斗是什么都不懂吧？”见他没什么反馈的模样，夏梅隆扭头问道。
“我知道……”伦道夫点了点头，“曾在书里见过。”
“书啊……”夏梅隆显然不太能接受这样的了解方式，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知道这种东西说实话也没什么好的，其实每个国家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地方，当然你们阿戈尔那种介乎国与市的地方可能例外，不过既然你在哥伦比亚住了不短时间那也该有点自觉。”
“没问题……”
“OK，说起来我也不喜欢这种地方，也只来过一次类似的地方，那时候还是乌萨斯来着，我被骗进去的……”
夏梅隆一脸的不堪回首，但就算是伦道夫也能瞧出他其实对这段经历似乎还有些……开心？“差点把命搭在那了，全靠一个乌萨斯妹子救命，只要蜂蜜和鱼干来挟恩图报的乌萨斯女孩真少见对吧？能有那样主角式经历的机会可是不多啊！”
见他明显很是起劲的模样，伦道夫有些无言。
他在二十分钟前收到守秘人的短讯告知六旗游乐园出现「人狼」，拜托他调查的同时告知了夏梅隆所在地址与联络方式，说是能极大的帮助他提升调查进度以及先熟悉熟悉两天后的队友。
伦道夫当然不会忘记两天后的舞会安排上，他需要借着这位夏梅隆先生的名义才能出席，守秘人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曾想过对方是如此健谈的人，他虽然已经算是深海猎人之中相当善于交际的少数人之一，但也仍是有明显的短板。
倒不如说健谈这种属性面对谁都有些令人困扰吧，除非是遇上了另一个健谈的家伙。
最契合的倾听者属性，此刻的伦道夫并不具备。
不过也不容他表达歉意，夏梅隆就自己闭上了嘴，只因那甬道的尽头已经抵达，沉重的铁门在扫描完毕的蓝光中揭开，那一瞬间几乎是被声浪声扑面！
“女士们先生们！胜负就要分出来了哦！抓紧最后的时间下注！愿好运眷顾各位！”
极强的扩音下的声音与本身的呼声相抵，让伦道夫几乎是瞬间怀念起橄榄枝会场的的演唱会来，望着那些周遭的阶梯型看台上座无虚席的男男女女，并未如他所想的那般全是或原始或暴露的装扮，甚至有不少人衣冠楚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该坐在这种地方的人。
不过他们就坐在那，将大把大把的货币投入面前走过的提筐人面前。
只见过黑暗下的人心溃烂，如今瞧见光明之中的人面兽心倒也没有给伦道夫多大的震撼。
而夏梅隆更是没什么感触的拍了拍他的肩：“走这边，我带你去找找联络好的情报人员，对了，保护好我啊！我也是听守秘人说你挺能打才愿意带路的。”
“义务所在，还请放心。”伦道夫点了点头。
来回打量了一下伦道夫这同样衣冠楚楚好似老派维多利亚绅士的衣装，也是主要注意他这一般轮廓的身板。
虽然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能打，但仔细想想老楚也不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夏梅隆倒也就点了点头。
“那么走吧，根据我整理的当地情报，要在这里站住脚的不只是钱，还有拳头……”
一脸高深的说完，他又走在前面低声碎碎念了起来：“真是的，第一次亲自出马居然是这种地方，我还是继续退居后勤吧。”
伦道夫只能佯作听不到的模样，一路打量那些好似邪教徒般狂热的观众们，一面努力避开从他们前方走过时可能造成的肢体碰触，衣衫摩擦，一面紧跟前面的夏梅隆，看着他那毫不避讳的模样，就觉得马上就能有麻烦。
果不其然的，一路撂倒了四个人之后，夏梅隆也算放下心来对伦道夫充满了信心，然后东张西望的对照说好的方位与特征，目光不可避免的在一些衣着暴露的女服务生上停驻数次后，竟是在一旁瞧见了目标。
“那边，那个正在耍流氓那个，对，就是那个人，不过先别管他，等他被打了我们再过去打圆场捞点印象分。”
这时候的的萨弗拉人无比专业，毕竟这一幕对他而言，不论是在乌萨斯和哥伦比亚都不少见，也确实算是他能活跃的舞台。
伦道夫点了点头，突出一个不熟的领域绝不指手画脚的自觉。
但他却也注意到了似乎有着好几对目光盯着自己，回头望去却又毫无收获，到处都是近似的握拳挥舞，到处都是近似的高呼与尖叫混合的燥热，以及一张张狰狞的笑脸。
就像人为制造的地狱一样，不论是衣冠楚楚还是邋里邋遢，在这里都是一副魔鬼的嘴脸，其中要想隐藏些什么人也太过容易。
而且自己和夏梅隆先生这样站在走到阶梯前却不落座的两人组，也确实是足够显眼吧？
虽然有这样的自觉，但他心头总是有些阴郁，不知是在场的气氛所致还是有什么忘记的东西影响了心情。
一对始终注视着他的目光就在高处，他却没有一点察觉。
就像曾经的哈莫尼货运公司大厦那样。
“主教大人，真的不动手吗？同胞们都准备好了。”
黑色兜帽遮住了容貌却盖不住声音，但就算是在如此热烈的气氛之下，询问的声音却还是那样的低微。
在那身形高大的神甫面前，大家都显得那么的矮小。
“没必要，机会多得是，不急于这一时。”
刚从马太那边回来不久的犹大瞧着那两个不速之客，继续维系着对其中一人的精神干涉，再看向那人前面的萨弗拉青年，皱了皱眉：“查查那个人的身份就行了，是深海猎人那边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要放任他们在这里调查吗？”
“放着吧，都是要回收的东西了，五天之后全部撤走，不要最后还惹出什么事来。”
“守秘人也是依着这一点才放任那俩人过来的吧，想在你们撤离之前获得些什么……”犹大摇了摇头，“可他显然没想到，那么多的产业，我恰好到了这里。”
“让他们查，查到底也是奥丁的布置，倒是那个萨弗拉人，我要弄清楚守秘人阵营的所有成员身份，这一点你明白么？”
“明白。”

NO.178:活的更久才有意思。
（想起昨天的理由了，庆祝魔法记录精彩的断章完结。）
“这是怎么回事？”
楚信然木然的望着对面的拉普兰德，两人此刻正身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
这里是摩天轮，是要把人关个十分钟才准落地的，游乐园里最与惊险刺激不搭边的东西。
同时也是恐高症患者唯一能够勉强接受的高空设施，因为你可以看到坚实的脚下，只要看着那玩意儿，体感就同旋转木马那玩意儿没什么不同。
甚至连功能性都很相似，同样面向家庭或是孩童，以及情侣，可以说是顶配版旋转木马，在观赏功能上添加了高空视角dlc。
但唯独不该是这家伙坐对面，楚信然分明是想把她送到德克萨斯那去。
这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早在旋转木马之前，早在空还想去跳楼机的时候。
但结果呢？
在漫长的排队行列之后终于抵达了轮到一个个登座的时候，楚信然刚打算沟通一下，却是德克萨斯主动拉着空先上去了，留下他和拉普兰德大眼瞪小眼，还被一旁的工作人员催促。
就算拉普兰德不推搡他，这也是简单明了的不对劲。
是在旋转木马的时候说了什么吗？可就那点时间她们俩能谈什么？
德克萨斯莫名其妙的主动，拉普兰德虽然初时没动静，在工作人员催促时却也主动推搡着自己上去，那副模样哪有半点失落遗憾？
就算她之前是欺骗自己，并没有做好与德克萨斯交流的准备，也不该是这副轻松自然的模样，自己认识的拉普兰德哪里是那样逃避万岁的家伙，除非自己看错人了。
与其怀疑自己，他更愿意先发问。
“呃，这个嘛……”拉普兰德尴尬的摸了摸鼻端，“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点，我跟她聊完了。”
还耸了耸肩：“在旋转木马上。”
“不开玩笑？”楚信然皱了皱眉，他倒是不介意自己猜测出错什么的，但也觉得那么几分钟时间把什么往事摊开有些不太现实。
见他这样拉普兰德也收敛笑容，一脸认真地说：“不开玩笑。”
说完又勾起些嘴角，看来是真的心情不错。
“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和德克萨斯彼此之间太了解了，就算这些年不曾见面，如今再见看来也没什么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被太多事影响成如今的立场……”
似是想要叹息，但终归抿嘴微笑道，“所以我已经跟她谈完了，就这一点而言，让空和她一起上去更好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前上方的舱体，随着上升的角度能够依稀看到点德克萨斯的双耳轮廓。
再垂下头来，所见的则是一脸凝重的注视着自己的楚信然，约莫十几秒的静默之中，两人就那样平静的彼此对视，直至楚信然的表情一松，叹了口气，舱体内的沉默也才因此被打破。
“今天还真是有种诸事不顺的感觉啊……”
“出行的目的都达到了也算是不顺么？”拉普兰德翘起了二郎腿，似笑非笑的道，“还是说你眼中的顺利是要一切都尽在掌握？”
楚信然只是又叹了口气。
“或许就是那样吧，明明很早以前就有人跟我说我不是那块料，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双手随意的垂在膝盖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就算没有掌控欲，谁又喜欢自己花费的心思全是白搭呢？”
“哪来的白搭啊……”拉普兰德晃了晃腿，再次瞥了眼那在自视角度最为显眼的大腿凸起，挪过目光，“目标一个接一个的完成，只是顺序上出了些问题而已，没有你的努力，大家难道不该连机会都没有么？”
“你这是在安慰我么？”
“不然呢？难道还要我抱抱你啊，可以啊……”嘴角咧出恶意的弧度，拉普兰德张开双臂，“到姐姐怀里来。”
“免了，你该不会还存着那奇怪的想法吧？”楚信然无奈道，微微挺直腰杆凑到了窗口边上，只是为了侧头瞧一眼那窗外那游乐园无数项目的灯光璀璨。
若非灯光色彩过于丰富，倒也有那么些万家灯火的模样。
这也就是摩天轮最大的乐趣了，俯瞰能让人心情愉快，不论是白昼的高远还是夜晚的灯火，都显得幽远飘渺。
只是这对恐高症而言就是另一种体验了，拉普兰德看向外面的好几眼都是奔着德克萨斯那一舱，也不见得是什么牵挂不断。
“命都不长久了，还不许来点追求啊——”拉普兰德笑容愉快，然后又透着虚假的可怜相，“可惜有些炎国男人嫌弃感染者啊，没有一点叙拉古的浪漫。”
“谁敢跟叙拉古男人比多情浪漫啊。”回过头来的楚信然也算是完全调整好了心情，又被拉普兰德这席话给挤兑的更加无奈，“不过你可实在是找错人了，就像你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一样，我也觉得自己前路无光。”
“啧啧，这不是更合适么？”
“那就是比谁更先撒手了……”楚信然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合适……”
“切……”拉普兰德摆了摆手，似是尴尬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舱箱，又立马回过头来，一脸的晦气，“别人在摩天轮告白上手，我在摩天轮二度被拒。”
楚信然闻言也微微抬起些头，瞧见那拉普兰德身后方向正对的舱箱中有着两人相拥而吻的轮廓，微微皱了皱眉，也同样挪开了视线，舱内白炽灯亮中泛黄，给人幻觉般的温暖却也将上方的横杆拉下阴影，楚信然的眼睛也罩在阴影中，却也很快挪了出来。
“你的病情尚不严重，接受正规检查与疗程，起码能比你预想中能撑得更久更久，你也有机会遇见更有趣的人，更想挑战的人，还有前面的德克萨斯。”
“已经没必要提她了……”拉普兰德说，微微垂首看着被灯光映得有些泛黄的双手，“我跟她谈完了，并且都打不算退步，若是我死在德克萨斯家族，倒也不必谈及以后，若我赢了……”
她低低的笑了笑，没有说明结果，也觉得没必要说明。
“不要笑的这么神经兮兮的……”楚信然无奈道，“说起来，她知道你作为感染者的身份么？”
“不知道……”或许二郎腿跷麻了，拉普兰德打直双腿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修身牛仔裤着实不是个好选择，一个伸腿就能修出晶石凸起的轮廓，“让她知道又怎么样，届时不论有没有放水，都不痛快。”
话题到这里就陷入了死结，楚信然始终不知道她和德克萨斯到底是怎样的过往，只能想见能让她这样心心念念的朋友必然是最为珍贵的那一类，现在却已经上升到互相厮杀的层次。
也无法避免。
不论是德克萨斯为家族，还是拉普兰德为她那同样不曾细说的老朋友们的前程，两者都有过分正当的理由，也愿意为彼此的理由选择了如今这样的敌对。
说到这个，也不得不想那德克萨斯，一开始找上她就是因为她与家族的关联淡薄，属于那种就算不姓德克萨斯也能正常生活的理智少女，但显然是属于情报不足的误判了。
埃德加•德克萨斯的侄女，德克萨斯家族的大小姐，哪有那么轻易脱离漩涡。
还是有亲近的叔叔，也有过往友人的漩涡。
这就是无可奈何的局面，两人的情感作为局外人不配插手，阵营的对立作为局内人不应偏颇。
哪怕是此刻与埃德加•德克萨斯有所合作，之后也不免有这么一遭冲突。
于是楚信然沉默了下来，接下来就这么沉默下去也并无不可，摩天轮早已抵达了顶端，德克萨斯与空的舱箱也从后到前，以他的视角谁都瞧不见，只能看着拉普兰德那些微垂下的头，金属的黑色发箍反射着淡淡光亮。
“苍七……”
这时候，竟然是对方主动开口，低低的声音呼唤着他，让他怔了怔，望着对方缓缓抬起的脸。
没有笑容，也没有什么苦涩，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你想听听我和她的故事吗？”
“你想说吗？”楚信然反问，“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
“现在想了……”拉普兰德轻声说，“想着不论结果如何，至少多一个人记住也好。”
“我不想听……”
“好吧……”
她刚有些失落的回答完，楚信然就立马接口：“不过你实在想说的话，我也有个条件。”
“你还想谈条件？”拉普兰德被这话逗笑了。
不论她那份笑容是危险还是轻松，楚信然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声音认真了些许：“不论过程如何，结果你活下来的话，老实找个接收感染者的医疗团队接受治疗，至少把病情控制住吧。”
这样的条件让拉普兰德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之前谈病情，被你用德克萨斯盖过去了……”楚信然补充了一句，“现在我用德克萨斯盖回来而已，有必要这么吃惊么？”
“你还记着那句话啊……”拉普兰德一脸受不了的摊在座位上摆了摆手，压着自己尾巴了都不在意，“换个条件不行吗？我都答应可以让你提条件了欸，你就不能来点有意思的？”
“活的更久才有意思。”楚信然淡淡道。
说着又微微撑起身来，抬手扶着额头的角套小心站直，似乎是担心撞上舱顶。
这令拉普兰德反应过来立刻瞧了眼窗外，距离接台的灯光确实已经很近了。
“现在给我回答，否则等到开门，空和德克萨斯都在，我就不接收回应了。”
“你这家伙！”
“要开门了，大概倒数十秒吧。”
“我不说了。”
“七……”
“怎么是七开始！”
“五……”
“你这数学怎么回事！”
“二……”
“我同意，同意条件！”
“两位游客，请小心走出，不要撞到头部。”
洞开的舱门有工作人员格式化的温馨提示，讶异的望着里面缓步走出嘴角噙笑的青年和一脸不爽的少女。
“老师！拉普兰德，出来啦！”不远处还有台阶上的少女在吆喝，看来是同一个队伍的人。
“我的时间没估错，你说话也用时间。”青年回头说。
“呸！”
少女啐了一口。

NO.179:却也会有诸多麻烦。
“老师老师，这就要走啊，没必要啊！
才十点！这可是双休……呃，礼拜天！”
“十点已经差不多了，再晚一些宇姐能给你好看的。”
看着空听到宇姐就缩了缩脖子，手臂交叉抵在头上做防御的模样，楚信然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好了，未成年的小丫头早点休息，否则会长不高。”
“我长那么高干嘛……”空不情愿的嘟囔着，“女生长太高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不会像根豆芽菜一样弱不禁风，一千多斤的大盾都能举在面前虎虎生风。”
“一千多斤那是什么怪物吗？”
“怎么说话呢……”故作严厉的拍了拍这小丫头的头，楚信然绷着脸道，“半吨多而已，以后见到真人可不能这么失礼。”
“而已……还真人……老师你已经走远了吗？”空也故作悲伤的说，甚至拟出了哭腔，然后被楚信然弹了个脑瓜崩。
还是额头手感好，没有帽子挡着。
心头感慨完的楚信然看向一旁安静旁观的德克萨斯，拜托道：“这小戏精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在路上找借口逗留，直接送回企鹅物流员工宿舍。”
“嗯。”德克萨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瞧了微笑着看着这边的拉普兰德，就拉着空的手转身去街口唤的士。
虽然她自己也有一辆摩托，但显然因为考虑这次的四人之行没有开过来。
“老师！明天还来吗！”被拽走的空努力挥手。
“看有没有Sora吧。”楚信然微笑着回答。
“好耶！”
小丫头欢呼着，然后被越拉越远，以至于不方便喊叫只能做些鬼脸，朝着楚信然也朝着拉普兰德。
也不知道是又误会了什么。
看不懂她那鬼脸，也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直到德克萨斯离开也不曾开口的拉普兰德：“连道别都不做了么？”
“她也不做嘛……”拉普兰德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大家真有默契不是？敌人之间为什么要亲切道别？”
楚信然即刻拆台：“我可是记得你同自己刀下的人道别过不止一次。”
“呃……那倒也是……”拉普兰德卡了卡壳后，索性不反驳，认真的看着那远处两人的背影，以眼熟的动作摸了摸下巴，回过头来，微笑道，“那你就当我不想那么干脆的了断吧，还有时间不是么？”
说着她又歪了歪头看着楚信然：“怎样？现在大家都散了，要不要去我那彻夜长谈啊——”
楚信然还没回答，兜里的手机却是颤了起来，令他先抬手示意然后摸出手机看了眼短讯，然后才回过头说：“有时间再说吧。”
“喂，至于么？”拉普兰德有些无奈，“我开玩笑而已。”
“我也没开玩笑……”抬起手机晃了晃，以此展示了一番上面确实的讯息，楚信然抬手在额前一招，“那么就在这里道别吧，我要回的地方也同你的暂居地不是一条路。”
说完便干脆的转身朝着那远处的斑马线走去。
“喂！”
拉普兰德在后面喊了一声，令他回过头来。
“别把自己压垮了啊。”
真难得，能从这家伙嘴里听到这样直白的关心，让楚信然笑了笑：“你也是……”
说完便重新回过头去，恰到好处的迎来了绿灯，一路走远。
“什么叫你也是啊。”拉普兰德轻声叹息。
除了德克萨斯的事稍微棘手不知道怎么处理以外，她的日常可是随心所欲还超级闲，原本调查德克萨斯家族的忙碌也因为有了不错的结果而暂时抛开，一言以蔽之就是闲。
哪像那家伙看起来事多，最开始的几天哪有这么频繁的皱眉和看手机。
还用打游戏来掩饰。
可说是如此，她也帮不上忙，对整理事务和什么安排谋划也是一样的苦手，也就处理处理简单的换算委托什么的就是极限。
自打成为同伴，苍七就默不作声的把大部分事务接过去了——这一点虽然彼此都没提过，但她还是有自觉的。
换个人倒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推给别人做，毕竟她本就是个这样随意又有些恶劣的人，但每个人都有那么些人是属于例外。
.
而此刻，已经走过街道的楚信然站在一处小巷口。
以哥伦比亚的繁华，就算是夜晚也能有足够的光源覆盖，但黑暗是不可能清理干净的。
没人能做到，也没人希望。
于是他就站在这里，将这里原本的主人驱逐出去以享受片刻的安宁。
望着那几个鼻青脸肿惊叫奔逃的地痞，一脚将其用以威胁犯事的小刀也给踹了出去，楚信然重新打量了一番这别有洞天的小垃圾堆后，这才慢悠悠的重新摸出了手机。
刚才那一则短讯就是伦道夫发的通知，行动结束的通知，有些吃惊，他居然有了联络工具。
而他现在要正式询问结果，所以才会来到这种地方。
没有可疑的监控，没有可伪装的行人，这样由别的无法者构筑的安全小窝才是真正方便通话的安全点，而不是在游乐园大门口开始大声密谋。
首先拨打的，是夏梅隆的电话。
询问此行的经历以及结果。
十几分钟的述说堪称巨细无遗了，除开问候和单纯的插科打诨也算是有着足够的干货，道一声辛苦然后祝对方晚安之后，他却又回执那份通知的号码，也就是，联系伦道夫。
号码接通，可见真是伦道夫弄了个联络工具，而不是借了谁的手机随便发了个通知。
他也就以没什么改动的措辞又询问了一次此行的经历以及结果。
伦道夫也没有什么疑惑，立刻开始了自己的叙述。
同一个问题问两个人，自然不是因为怀疑夏梅隆有什么醜事觉得丢脸就没说。
虽然那样的事在伦道夫嘴里也确实听到了，但楚信然所关注的还是两人视角上的差异。
一个人可能忽视的地方，另一个人却可能看到，夏梅隆是个出色的情报人员。
但终归是后期养成的「野路子」，虽然野路子也有比专业人员出色的地方，但有些事要的不是出色，而是稳定，是面面俱到。
就这一点，伦道夫反而更有专业素养。
可这也不意味着伦道夫就没有问题了，不然他也不必询问夏梅隆，直接问候感谢祝福一条路就过去了。
夏梅隆和伦道夫还不算熟识，两人彼此的沟通也有缺漏，楚信然接连听两人份就是在筛这份缺漏，尤其是在伦道夫谈及短暂浮现的不安感时，他更是皱紧了眉头。
因为在他看来，伦道夫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及这种不安了，只是他似乎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一点。
为什么会没察觉呢？因为这份错觉与不安来源一致吧。
“罗兹，你又被犹大干扰了。”
楚信然轻声说，听着手机另一头的沉默，微微抬起左手上水流缭绕，铺开成一面淡淡波动的水幕，一排排的文字逐渐在其上成型，略施以温度的抽取，便化的更为固定。
这是没有携带笔记本时的应急手段，通常不会维持多久。
也是因为今天在游乐场时，就算是在鬼屋的那一战也不曾如何动用源石技艺而做的日常练习一环。
源石技艺、编曲填词、拉琴做谱……很多技巧都是不常维系就忘个精光的类型，大提琴的荒废是自己选择的，编曲填词大可以靠着梦境回溯来用电子工具勉强抱佛脚，但源石技艺却是至关重要的，需时时握在手里的力量。
没有这种非凡的能力，他连最初穿越时的荒野都走不出，更别提如今。
“是这样吗……”来自伦道夫的回应声也是低低的，带着些许沙哑。
接连两次被同样的招数耍得团团转显然是难以忍受的，但他也丝毫不怀疑守秘人的判断。
“那莱茵黄金的那些人……”“应该是真的，就算不是全部真实，也该扯上了直接的联系。”
楚信然说，目光落在那些在水面上破裂重组的碎冰，碎冰随着他的心意组成新的文字，却不是一如之前的方块字，像是维多利亚字符的变体，古诺尔斯语，被这片土地的人们称作古萨米语。
以他那浅薄的古诺尔斯语造诣，知晓这个词的写法却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这个词意并不生僻。
激怒、疯狂；
“莱茵黄金的总部在萨米，作为深海猎人，你应该明白那片土地与阿戈尔有着怎样的联系，即便那联系太过古老，如今看来太过稀薄。”
“萨米的教派，不可能与海神教团联合。”伦道夫沉声说。
“教义不可变，但信徒却可以，并且这还不能是一般的信徒……”楚信然轻声说，似是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梗，以炎语轻笑道，“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什么？”
伦道夫显然get不到。
“我是说……”楚信然甩手，拍掉了那片冰水之书，“能直接调动莱茵黄金部分成员的「主办方」成员，还要懂得如何制造人狼这样介乎生死间的怪物，只能是那位狂猎之王了。”
“看来联合并不稳固啊，否则犹大也不会有这样的引导。”
“他怎么也会搀和进来……越来越混乱了，这局势。”
“局势没有改变，因为那人狼找上的是我，或是德克萨斯，也或是两者兼有，不论怎样……与你深海猎人的立场并无关联，该混乱的应该是我。
我想过好一会儿这算不算是私人恩怨，但也想不出来我哪里得罪过他，挺莫名其妙的，这家伙。”
“为了协助教团所以盯上你的可能不是很明显么？”
“那他可对不起智慧的名头啊，被人卖了帮忙数钱，真是这么蠢我反倒省事……”
楚信然抬起头看向狭缝间的稀疏星点，一点星座联系都没有星点，“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判断方法。”
“什么办法？”
“最初上舞台袭击的狼怪被我解决了，但尸体是莱茵黄金的法夫纳小队收处的……你觉得我有多大的几率能再看到那只小狗狗呢？”
“呃……”
“看来这个玩笑不好笑，那就到此为止吧，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通知夏梅隆清理自己在网络上的所有痕迹，一直以来他都在幕后，这次出来就撞上敌方头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要用警告的语气么？”
“就把我的话转述过去就好，那条变色龙远比你想的更惜命谨慎，平平淡淡的口吻比什么警告都管用。”
毕竟是个崇尚「生命毫无意义，只需自己生活快乐」的家伙，没有生命了那当然也没生活。
“这样就够了吗？网络……虽然我不太熟悉这一块，但以海神教团可能藏有的手段，应该有更直接的危险。”
“够了，舞会在即，他们是不会对一个贵族子嗣动手的，哪怕那是个落魄家族。而哥伦比亚这地方，最大的情报来源就是网络交际，单纯的现实交流……
夏梅隆这人的日常普通到甚至看不出落魄贵族的身份，除了有个过于偏远的豪宅，以他与普通市民差不多，这些调查出来也没意义，最多查出高尔文家族。”
“高尔文家族的族长跟我达成协议有一段时间了，而在这之前，他也一直都抵制撒旦教团。”
冒出了好多没听过的东西，伦道夫有些沉默，只能说出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如果我这次不去找他，他应该就不会进入撒旦教团的视线吧？”
这也是很多深海猎人会考虑的问题，或许一生都在同怪物对抗的他们，就连同伴都不太愿意交流，只为了不牵扯对方，更何况是不属于这边世界的无关者。
虽然有考虑过夏梅隆先生既然和守秘人如此熟识，说不定已经是业界人士的可能。
但在之前与其行动中他已经瞧见太多的外行之处和丢人表现，虽然不至于升起恶感，但也相信这种表现绝无可能是业界同行，除非夏梅隆先生的演技过分出色，太过自然。
“想多了，当他出席舞会的那一刻，他就肯定会进入视野。”
瞧了眼街道外逐渐多起来的人影，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没想到那几个混混被他以那样炫技的方式击败还有勇气「找大哥」，看来是对兄弟们充满了信心，不过至少等他把电话打完吧。
“我们只需要让他表现成毫无威胁的纯带路者，最好显得更废物一些，犹大就不会对他有兴趣。”
“明白……”
“好，那我先挂断了，有事再联系，这边不太方便聊了。”
“嗯，再见，晚安。”
“晚安……”
干脆的令人满意，同伦道夫聊天就和与德克萨斯聊天一样干净利落。
因为他们都知道多思考少说话，虽然闲聊时有些缺乏乐趣，但聊正事毫无疑问是最省心的类型。
也就能在对面人来之前就挂断电话，走另一边跑路。
留下来打架？
没必要，还是赶紧找辆车回莱茵生命比较愉快，毕竟今天也是没找到怪兽玩具的一天。
小孩子就是这点麻烦，打招呼晚了也会发脾气。

NO.180:安全距离。
（这碧蓝航线的愚人节誓约，太过分了！太媚宅了！太……好了！根本无法拒绝。）
赶在11点之前，楚信然抵达了赫默等人的项目办公室。
办公室里相当的安静，除了零星的鼠标声和急促的键盘声外没有半点话语，反向证明了缪尔塞思并不在这里。
“找她的话就得去宿舍了，她下班有一会儿了，半小时前刚走。”
有人注意到他审视的目光而提醒道，然后收获了他惊奇的目光。
“已经会察言观色了哦，进步很大嘛，赫默。”
“谢谢……”
大概是确实思维灵活了，也能察觉到接这个话题下去就是自己吃瘪的未来，黎博利研究员只是对这份夸奖礼貌性的回应，然后就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电脑屏幕，顺手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与白面鸮那样纯混乱的作息不同，赫默作为鸮属原有的颠倒作息被打破后。
反而作息时间与其他种族无二，深夜上班甚至还需要咖啡因的协助。
也因此，按理说她其实全然没必要熬夜，可她有需要一些深夜的活动来给身体一些「错觉」来保证各项循环系统的正常运行。
也或许是不想光留白面鸮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噼里啪啦。
见赫默明显不想接话茬的模样，楚信然倒也很「大度」的「放过」了她，转到了白面鸮边上瞅了瞅她的工作屏幕，然后又埋下头看了眼她面前的水杯。
稀缺的水量明显需要蓄水，他倒也说都不说一声的就捞起了水杯刚准备去饮水机那，就听白面鸮的声音传来：“换洗衣物放置点是办公桌前的座椅。”
闻言也就脚步一顿：“收到，非常感谢。”
将蓄了八分的水杯重新放在她边上，瞧了眼那塞雷娅办公桌边，视线死角下的放置兜还是得走近才能看到。
不过他现在并不急着过去，而是有些犹豫的挠了挠脸，在她旁边垂下头放低了声音说：“白面鸮，能帮我个忙吗？”
“呃……”白面鸮扭过头来望了他几秒，明黄色的瞳孔中映着对方一脸的诚恳。
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屏幕：“指令是？”
“夏梅隆，Kyle·Chameron，精确到King Gozila这一网络ID开始一一排查封锁相关讯息……”
楚信然想了想，又道，“顺便将我那社交账号的与其有交集的信息修改一下，嗯……那账号现名字是：一般通过猎人C。”
“我知道，和MSN很像。”
“……”
望着这面无表情的勾选出文档记录的少女，楚信然想了想，也看向那屏幕，继续道：“好吧，不过我改名蛮频繁的，涉及莱茵黄金的话，表账号是Cyan没变过，但里账号基础搜索功能是按照ID而不是编码，所以我两个月前应该用的是……”
“Blood kart。”
“呃……”楚信然的脸微微抽动，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四个月前是抛瓦，Give me摸 抛瓦，八个月前是：Student union explosion，九个月前是：原来名字可以这么长。”
清冷的声线念着越来越怪的ID，楚信然的眉端开始抽搐。
“一年前是King Crimson，一年零而两个月前是Killer quee……”
“停！停一下！师傅别念了！”
动静大到赫默都看了过来，见到楚信然捂着白面鸮嘴的动作表情也变得怪异起来，像是卡了几秒壳，摘下一旁的耳机带上。
线都没插，你装个毛线！
看到这一幕的楚信然有心吐槽，但更紧要的还是面前才是，小心翼翼的松手望着这还是没什么表情的白面鸮，声音压得极低：“抱，抱歉，但你是哪位？Dswhale？Utopian？Blast还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
他想出了好几个经常出现在自己莱茵黄金里账号下点赞的名字，也是少数几个弄不清身份的常出现者，但白面鸮都只是摇了摇头。
“VSC……”
“就是你在给我推销惠普电脑？”
他想起来了，倒不如说其实很熟悉那个头像顶着Victory Supreme Code的人，在他曾经在推特上抱怨过一次电脑运行速度迟钝了就发了一堆Hewlett-Packard网页在回复里。
但是私信对方又完全没有回应，同样的事发生了好几次他就没怎么在意那个账号了。
毕竟在意也没用，对面压根不理自己，感谢的话都是石沉大海，表情包都没给一个。
“你也没采用。”白面鸮淡淡的回答。
“抱歉……”
“疑惑，白面鸮不理解为什么道歉……”白面鸮歪了歪头，“楚信然有什么价值上的亏欠吗？”
“只能说是有些迟来的道歉吧，你给的列表还是蛮丰富的，但是在私信你没有回应后，我又去找了一位电脑城上班的朋友资讯了另一套，算是亏欠了心思。”
“否，没有回应是白面鸮的错误，出于个人意志拒绝回应，因而做好了心理预期，无理由运行道歉程式。”
“个人意志？”
“e，error发生。”少女如触电般一颤，又或该说浑身一僵。
“呃……”时机如此巧合，楚信然哪里不知道这是明显的避而不谈，倒不如说自从对方染上了矿石病后，他就见过不少次对方用这种方式在其它话题中插科打诨。
虽然也有「狼来了」的可能性，但办公室里额外加装的探测装置是会在真正危险时发出更直观的警告，多数状况都犯不着担心。
但他没有追问的打算，也没去问为什么以前可以因为个人意志拒绝回应，现在却这么干脆的坦白了，只是重新站直身来，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这非常「入戏」的少女，跟上「戏路」的抬手放在她头顶，顺了顺那对细羽，纯净的水流同时泛起在她头部周围流窜一转。
切割着压根没有的害物。
她也就没「僵」了，恢复常态后近乎模板化的语言轻车熟路：“系统已从严重错误中恢复，正在应用最近一次正确启动时的配置……上一次话题是？”
她转过头来望着楚信然，目光平静无波，不存慌乱也不存期许，一如过去。
楚信然亦是如此，收回手来低声说：“对King Gozila账号下涉及凯尔•夏梅隆与楚信然以及一般通过猎人C账号的所有言论进行封锁，可隐藏可修改，为期两个月。”
“收到，提醒一次，说好的演唱会蓝光碟。”
“一周内压制完成。”
“好……”白面鸮重新转过头去，又看了眼电脑与桌面夹缝间所能直达的赫默，“赫默，你还没跟楚信然提起升华项目的事。”
“啊？哦！对，信然你过来一下。”有些尴尬的一把摘下了耳机，还有些后知后觉的警醒过来，赫默顿时严肃起来朝着楚信然招手。
“怎么？是伊芙利特的事么？”
诧异于「升华项目」这个关键词与赫默这份突然的严肃，楚信然拍了拍白面鸮的肩膀然后朝着赫默那走去，而白面鸮望着他的背影，再一次的无视掉视野内浮现的红叉。
直至如今，自己也该升级下ID版本了。
那些声音，那些画面，一如往常的纷乱。
可这样熟悉而又陌生的缺失感，不论是好是坏，她都做出了选择。
这样的谨慎判断同样是她从对方身上学到的。
可就算是如此，她还是期冀着那些画面与声音不会成真，那样的窒息感，那样的紧迫感，那样的……绝望感。
就算是期冀着重拾获得情感的自由，但也绝非是以这样的方式。
若说亏欠，将一切重注于对方身上的白面鸮自己，才是无数次面对对方都会被那份情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十分的勇气，三分用以对抗纷乱，七分用以对抗自己。
坚信着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距离对方最近也最遥远的安全距离。
.
.
.
二十分钟后的故地重游。
-3层，迦南地。
面甲下的神情越发冰冷，手上的动作也就愈加的友善。
楚信然套着那身依旧源于另一人的制服，在反复默记了五遍行程安排表后，一个一个的替换掉本该负责那些道路交错点的安保者，直入那显然在这些天以来已经重建完毕的冰库，以求对赫默话语的印证。
十五分钟前，他甚至还随着赫默一同去了次八楼，去往伊芙利特所在的宿舍中。
在那接近夜晚11点的时间里，十几岁的孩子自然是该睡觉的，哪怕是听起来一直因为楚信然的忙碌而对他很是不满的小萨卡兹，也完全没到那气到睡不着觉的地步，早早就进入了梦乡，睡颜也相当的安恬。
在柔和的提灯映照下，有着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可爱文静。
可就算是这样的可爱文静，放诸于一间空落落的房间里，便也不免添上几分孤独。
属于伊芙利特的小玩具和小玩偶们并未被搬走，空落落的感觉源于消失的四张小床以及所有相关的物事，一间原本五人同住的屋子里，一天之间就只剩一人。
本就与那些「同伴」谈不上熟识热络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察觉什么，但大人，却是知道一些真相。
也仅仅是一些，否则楚信然也不必再次冒险来到这里。
仓促行动，乃是苍七猎人准则的大忌。
可就算是如此，冲着这份重要与严重性，他必须走这一遭，也或者就像他对赫默以玩笑的口吻说的那样——
“虽然他们没跟我聊过，但我知道他们都是我的小歌迷。”
但他就算是在这里也未能看到那些孩子。
那些据赫默所知的，是作为升华项目的基础项目而结束使命、达成了目标的实验体们，也是赫默即便没有确认死亡的证实，也完全敢断定他们已经遭遇不测的实验体们。
智兽计划——斯芬克斯；
三头犬计划——刻耳柏洛斯；
海德拉计划——八歧；
水祸计划——长右；
炎魔计划——伊芙利特；
五份计划的集合构成了升华项目，可在这一天都尚未结束时，突然传来了四份计划终止的通知，作为唯一保留项目的负责人赫默当然试图了解细节。
可那些按她所想应该心情不忿的同事们却一脸愉快的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计划没必要存在了，甚至还勉励她要加油。
无来由的善意只会让人觉得可疑，而连实验体及其原本的痕迹都一并消失的现状更是会令人感到恐慌。
赫默能以如此的平静叙述这一切，足以证明这位笨拙的监护人与研究员也有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强大，源于心灵无数侧面之一的强大。
倚着这份强大的冷静叙述传达到楚信然这里，楚信然也当以同样的冷静回应于她，抛开诸多烦恼与杂事，全身心的投入这再探莱茵生命核心区的危险任务中来。

NO.181:互为矛盾的概念。
重建的冰库停尸间，内容乏善可陈。
或许还重建不久，没来得及开启什么人体项目，也就还没来得及出现什么受害者残留。
诺大的仓库就几具残缺的尸体，而那几具尸体他是有印象的，在他上次炸这尸库时就见过，只是那时位于停尸间的的边缘，看来是上次的连锁设计没能将其一并纳入范围。
但这次却没有补上的打算了，毕竟该毁灭的东西早在上一轮爆炸中毁尽，凝聚绝望与恶意的环境被破除之后，那几具残尸就只是单纯的残尸，没有尸变的可能，也没有意志残片的停留。
若非是在潜入途中，楚信然倒是有心给他们搞一次简陋的葬礼。
但现实显然不太合适，于是因装束而显得高大又雄伟的巡逻警卫走出了冰库内层，面甲下的双目安静的望着厚重闸门在程序运作下关闭，将那几具残尸也一并合在了里面。
隔离间的消毒液并不妨碍视界，只是让那些残尸变得更加凄凉。
下次再找机会吧，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的话。
回首与右前方一位驻留的警卫做出换班的手势，对方也给出了OK的回应。
于是两人便顺利的交接岗位，但这样的警卫排布还有很多，也有很多是他此刻借用的身份巡逻不到的地方。
所以他才需要频繁的替换那些人，卡在监控屏幕的视角，卡在与对方错身的同时翻身就是对后颈的一棍。
警棍上自带的放电功能都没用上，也不能用，这迦南地的警卫用装备基本都是加了料的改装品，连警棍的电伏也是加到了相当危险的境地，不仅容易致死，还特效十足。
不论是光流还是噼里啪啦的声音都没小到哪去，这样的声势也体现在当初甬道中与塞雷娅的那一次对决之中，两支警棍在黑暗中硬是打出了光剑对决的视觉效果。
也就是没打中，楚信然还中途扔掉了警棍换盾牌猛击，否则塞雷娅女士能体验一次什么叫全麻。
不过当力气大到能贯入防护之下时，这些也犯不着考虑了，一把摘下对方外挂在肩甲上的对讲机再取下胸前的编号证明等各个能证明不同身份的物事，轻车熟路的搜查辨认也是他会进行仓促行动的依仗之一。
不论是作为守秘人还是苍七亦或是黑色执行官，都不缺乏需要潜入的行动场合，区别只是不同时期状况下的风格差异。
不过这里的警卫本身装束了也极大降低了伪装门槛，防护服与盔甲的组合完全罩住了全身，略显臃肿的部件与装备也很大程度修饰了个人身形，套着这一身确实是看不出男女更分辨不出身份，就算是将楚信然和塞雷娅放在一起都只能比对出些微身高差以及编号的区别。
可就算是那份身高差，也难说头盔下的角是否占了分成，在泰拉这样各式头部种族特征体现下，连头都盖住的状况通常意味着身高也变得虚假起来。
虽说如此，但潜入难度却是比上次更高了，这份难度是肉眼可见的，地下三层的警卫数量明显提升，无所事事的研究员也少了许多，连那上次见过的「网吧」都给关上了。
如果不是内部出现人事变动，那就是他们有活干了。
那些孩子会不会还没被处理，只是试验被转移到了地下进行？
心头升起几分异样感，楚信然自己都说不清这种心理算不算侥幸。
因为那些孩子就算是没有死，那份待遇和遭遇也同死了没什么两样……
还或许更糟。
希望活着是客观的判断，希望他们已经脱离这糟糕的现实是主观想法，楚信然一时有些无从判断自己是希望他们活着还是更想他们死去。
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打算深究，毕竟这里压根不是什么可以安静剖析自我，分析对方的休息区域。
靠着自己记下的负责路线图前进，维持有条不紊的步伐，时不时回应其他警卫的手势招呼，然后朝着自己尚未探索的道路前进，超出预估范围便吸引相邻警卫的注意力找机会换人，看起来无比简单的步骤，实施起来却无比麻烦，而且最重要的还是——抓紧时间。
被撂倒甚至是干掉的警卫并未真正得到妥善的处理，被发现也不会太久。
任务就是要赶在警报响起之前探到必要的情报，毕竟这次来一波之后肯定会激活更周密的警戒，一步步再提升难度那以后只能选择打进来了。
或许现在就该去炼狱机关了吧，研究的重心也是很大可能在那里……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两个路过的研究员，两人有说有笑，尽压根没有压低声音。
“升华项目这么大的进展，上面应该会非常满意吧？Boss的反应就很奇怪，分明项目是他主发的。”
“说不定有什么细节关键不满意呢，这些大人物就是喜欢对自己的目的遮遮掩掩的。”
“我想也是，反倒是居然有人觉得他是对那些实验体有怜悯才是搞笑，那些小鬼可都是他自己亲自面试签下的，每一个最初签订的献身契约都有他的印章，能有个鬼的怜悯。”
“你这么一说，之前好像听闻那些尸体出了些什么事，不过Boss竟也不管，就只是让处理部队埋进土里了事，太奇怪了。”
“是啊，听说水祸计划那边还指望再验证一下剖出异化源石后的身体反应，申请直接被打了回去。”
“谁说不是呢？三头犬和海德拉计划负责人更着急，那俩作品的尸体可都没有长右和斯芬克斯那样被物理破坏，价值更大……”
从楚信然的前方走到后方，那份对话内容也透过面罩的耳廓筛器变得有些有些浑浊，而他望着那两人愈发远去，放在扳机上许久的手指终归还是收了回去。
扫了眼左右两侧走道上都能瞧见些微身影在走动的警卫，他继续朝自己既定的路线前进。
走上一圈就又换上兜里放置的那些被他撂倒的警卫证明原路返回。
那些话让他改主意了，现在就该回去了，虽然消息的来源是俩闲聊的研究员显得有些轻率。
但眼下本就是在踩钢丝，听到更要紧的消息，自然要比探索炼狱机关那极可能出事的地方要重要。
尸体出了什么事……莱茵生命这明显知道什么的老板居然直接放任……是打算用来转移注意力吗？
最后回头看了眼那通往第四层的通道方向，他带着还有不少的问题回去了。
下次再来，就得大闹一场了吧。
有着哥伦比亚政府支持的公司，很难由FBI踹开大门，所谓的大闹一场，也就是干过之后就成通缉犯的程度。
这可不行，从来只有他抓通缉犯的份，怎么能轮到自己成通缉犯。
得合计一下能有多少东西能曝光，如果不能谈条件，那就谈谈极限一换一吧。
.
“你确定他会去吗？”
管制室的监控屏幕数十面都那样的清晰直观，但维德佛尔尼尔却并不关注，只是注视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灰白色的屏幕影像无聊单调，映着四道粗糙的墓碑。
歪歪曲曲的字符在碑上刻出不同的代号，下方正式不少的祝词则是赞颂其对科研做出的崇高牺牲，在这黎博利男人眼里仍然只是那句话：
真是荒唐；
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看的必要？自然是因为瞧见那四座墓碑后方的土地微有颤动。
这份早在装箱之前就显露的端倪虽是预料之外，却也就像下面的研究员们说的那样，他没有改变指令，那份变故仍旧被埋入了土中，只是在这之前，他还留了一份注意，源于那位助手的话语。
此刻助手也就在旁边。
“怎么不会去？以苍七同那小炎魔的亲近程度还有你那些员工的心性，这么明显的事他当然会察觉……”
亚兹拉尔无聊的端着遥控器不断地调换大屏幕上的监控，“唉，倒是没有你那防卫部主任充作参考，我都找不出他藏在哪了。”
“既然找不到他，又怎么能确定他能赶到？”维德佛尔尼尔继续望着那两块墓地大半夜的动静，面无表情，“改制的墓地加厚了棺制，那两个实验体就算依着残留的肌肉记忆反抗也持续不了多久，就算是化作了怪物，也会对氧气有所需求。”
“这就是你朝那里面丢了俩氧气罐的理由吗？”亚兹拉尔取笑道，“用那直连分析器的板子嵌在棺材板上，这种时候还在用这种方式采集讯息，我真不知道你是纯正的科学家还是有精神病的傻哔。”
“我不是科学家，也不是精神病……”男人平静道，被萨科塔人如此形容也坦然自若，“只是有些矛盾罢了，求知与人性的冲突让我偶尔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理解的举动，但我不会阻止那些想法，有那样的冲动，我才不是被这名头束缚的人，而不是奥丁那样高贵又可悲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又回过头来看向了屏幕。
“而且你已经扯远了，我并不怀疑他会探听，会行动，但我在意他此刻是否有所行动，苍七是个很谨慎的家伙，这一点奥丁已经强调过数次了，那样谨慎的一个人，是不会贸然涉险的吧。”
“是啊，那就赌一赌呗。”
“赌什么？”
“赌那俩家伙运气怎么样，是会力竭憋死在棺材里成为真正的尸体，还是会被苍七给挖出来……”
亚兹拉尔耸了耸肩，“到时候我们就又有第二盘赌局了，来赌一赌他怎么处理那俩达成了复活奇迹的幻兽素体……不过连人样都没几分了，多半是宰了吧。”
“我就想看看他是怎么动手的而已。”

NO.182:大晚上都不睡觉的。
（被鬼灭这发展气的闷头码出点字。
炭治郎鬼王可还行，是屑老板这操作和以往人设不符啊，难道是太火编辑不让收尾？
希望下一章祢豆子收头，别续得跟死神、龙珠似的。）
十一点二十的时候，看似平静工作的两个黎博利人终于听到了明显的脚步声响起。
心头的石头还未落地，却又感觉那脚步声快的不同寻常，虽并不响亮，却也显然是奔跑才会有的频率，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赫默刚站起身来，就见楚信然的身影显现在门外，门卡正滴的一声刷在感应机上。
“呃……”赫默怔了怔，只因对方出现的方式有些见鬼。
字面意义上的见鬼，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看到有些模糊的身影在门前站定，转瞬清晰。
这样的画面她只在一些电影成品以及公司内的一些干员战斗录像里见过，前者是缪尔塞思的推荐，后者则是偶尔几次拜访塞雷娅时，她在屏幕上放映的东西。
说是防卫部的训练录像，她要观看借以摸清他们的问题改变训练方针。
却又表示这类速度见长的战斗方式她也没什么好教的，只能找找老同事们问问有没有可用的参考方法。
如今看来，楚信然当初和塞雷娅的比试中是放了水啊，至少短跑项目是放了水。
鸮属黎博利就算是被扭曲了作息，思绪却还是一如既往会在夜晚发散的厉害。
但会这样暴露自己全速的楚信然显然不会是要聊那些陈年旧事，在玻璃舱门自动开启后的第一时间便是朝办公室里问道：
“莱茵生命有所属公墓么！私人墓地也行？”
颇快的语速让赫默又愣了愣，就算排开一瞬间的联想思维也无法预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卡壳，卡壳中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让她扭过头看向那声音的方向，是埋在电脑前的白面鸮。
同样听到了那键盘敲击声的楚信然也瞧了一眼那被屏幕挡住，只露出了头饰与双耳的方向，快步朝着塞雷娅的办公桌方向走去的同时，重复发问：“有墓地么？莱茵生命。”
这一次赫默当然是能反应过来了，只是仍有些卡壳，只因她还从未关注过这种问题。
什么样的人会关注公司旗下有没有墓地资源……
“纽约区与大都会区的交界处有一处公墓，具体范围待查看。”
电脑后的声音回答道，赫默愕然的看了眼那边，又看向皱起眉来的楚信然，略有些跟不上节奏的她选择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空细说了……”迅速脱掉了身上那身卫衣，楚信然拉开了行李箱抽出一件漆黑的风衣，简单套上的同时手腕还牵拉起了一旁的大提琴箱，动作连贯的行云流水，让一直盯着的赫默看得愣了愣。
不过就算没有这样她也够茫然的了，打从楚信然回来开始就各种不懂，莱茵生命不少研究员都知道，赫默医生的敏锐与急智只体现在研究领域，不过其实白面鸮也没跟上，但她从话语中摘取到了指令。
“先把地址给我，其他的电话联系……”明显在赶时间的楚信然已经站在了门口，回头望向那白面鸮的方向，“白面鸮……”
电脑上的头饰与双耳微微后挪，一只手探起比了个「OK」的的手势。
“好！”
楚信然跨门而出，留下看着他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外的赫默，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白面鸮，接着又重新看向玻璃门。
墓地……那些孩子是被埋在墓地里了？
这时候才想这个未免有些太后知后觉了，但确实是在这样重新安静下才有缓冲余地开始分析对方的话语，有些预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然后就听到白面鸮淡淡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赫默医生，请用我的联络工具对接楚信然。”
启用了附加医生后缀的称呼，要么是事态正式且严重，要么就是矿石病的影响期再次体现，不论是哪一种，赫默都不会继续站在原地。
鸮属黎博利，常在深夜工作。
而在此刻，公司地下三层的迦南地之中，一场骚乱才刚刚终止。
死去的尸体终于被注意，有幸只是被击晕的警卫悠悠醒转，一场要排查入侵者的运动还未开始便已被上面传达的命令所终止。
警卫以及部分驻留在迦南地的研究员们都在以为上面注意不到的地方骂骂咧咧，自然是觉得出了这种事却不管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已经结束了？人已经跑了？
这种可能不是显得更该骂吗！那些警卫又是干什么吃的！
迦南地的警卫们，今天也处于鄙视链的底层，被研究员们喷boss折腾人的同时顺带踩一脚。
不过被踩的警卫们又何尝不是喷那帮傻哔研究员一点用场派不上，还会给入侵者提供躲避机会，天晓得那帮人之中有没有内鬼，警卫们也一直看那帮无所事事的家伙不爽很久了。
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甚至连研究员们的抱怨声都一并通过科技的力量听在耳中的老板却并不在意，倒不如说，他向来便是不曾在意那些无聊家伙想什么。
维德佛尔尼尔便是这样在意的事和人都不多，以至于被亚兹拉尔常说是没意思的家伙。
但这样一个没意思的家伙却能撑起莱茵生命这样如今的模样，除却任用的下属选的好外，也不乏他自己的干涉，凋零之风那注视一切的锐利鹰瞳用于商界未免有些屈尊，但在这大不如前的时代，又能有怎样合适的发挥余地？
“要我说就算是不在意，下属老是说上级坏话也不是好事吧，难道这也是你们哥伦比亚的特产么？”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错。”
回过头来看着那萨科塔人在长沙发上翻来滚去，身后的黑色光须都被迫断裂溃散试图重组而又做不到的莫名图景，黎博利人淡淡道：“员工无论怎么抱怨难过都影响不了老板，哪怕是铤而走险也只是在竖立愚蠢的榜样，哥伦比亚的这一阶层常态便是如此。”
萨科塔人闻言起身，身后的黑色斑点重新聚合成有着淡淡外光的黑色光须，耸肩感叹：“真是畸形啊，迟早会被暴动哦。”
“在这之前及时举措就能延缓爆发，这也是他们的处世之道……”黎博利人淡淡道，“而且你们拉特兰也正常不到哪去吧。”
“哎呀……泰拉大地这么多的制度体系，谁都说自己正常，不论用怎样的方式都会有人不满啦……”
青年腼腆的搓了搓手，好像被夸奖了似的不好意思，“但是不论是哥伦比亚还是拉特兰，你我都不是原住民，所以就不必打标签了吧？我挺讨厌和那帮废物同胞扯上关系的。”
“你不是说那里也有些有趣的家伙么？”
“有趣不代表有用啊，有趣又有用的灵魂可是不多见哦……”亚兹拉尔耸了耸肩，“你看你，就是反过来的，很有用但又不够有趣。”
这般的直言不讳，维德佛尔尼尔只是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回过头来看了眼屏幕：“苍七确实来过迦南地了，但炼狱机关的秘密排查还没结果，他很可能没有抵达那里，你还觉得他能赶到那里么？”
“不知道啊，所以一开始才说赌嘛，我肯定是希望他能赶到哦，没到四层也没关系，他在三层就得到消息不也有可能嘛！你看如果他在三层就得到过消息的话，这会儿肯定就快到了！”
亚兹拉尔一脸自信，让维德佛尔尼尔叹了口气：“又是赌，你什么时候才会改一改这碰运气的赌博心态？”
“等我栽跟头呗……”亚兹拉尔微笑着拍了拍手，“迄今为止我还是相当心想事成的，喏，你听，电脑里除了撞击声外，是不是传来了刹车声啊？”
“呃……”维德佛尔尼尔回首，看向屏幕那俯视墓群的监控视角之中只因刚才确实听到了明显的刹车声。
高高的摄像头能捕捉的声音也只有那样明显的刹车声以及稍逊一筹的车门撞击声，接着是长长的影子在屏幕中出现，不知是何种角度映照下的身影反倒像个怪物。
“喏，你看我的运气是不是非常完美——”
一旁的亚兹拉尔相当满意对方出现的如此凑巧，刚好能满足自己理念的实例证明，本就愉快的心情在对方确实出现在监控摄像头下时变得更为雀跃。
然后他就愣住了。
屏幕中的青年从外套下抽出了一柄短铳，铳口对准着屏幕，就像是对准着自己。
嘭！
失去响应的主屏幕呈现待机的模样，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两侧的副镜头也开始待机，这意味着那片区域附近五百米内的监控全部消失。
说到底，一座墓园本就没必要安置那么多的摄像头，公墓本就没有塞陪葬品的旧俗，也没什么盗墓者光顾。
监控的存在是为了防范某些可能偷偷埋尸的犯罪分子，摆在门口就能方便排查嫌疑人。
而之所以说明这个，便只是在证明一件事：
两人的眼线这就给断了。
亚兹拉尔的笑容已经完全凝固，眼见这一刻的维德佛尔尼尔反倒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的问：“这也算是心想事成？”
“偶尔是会有些不愉快……”亚兹拉尔拙劣的掩饰着愤怒，笑容有些扭曲，“这家伙，为什么会干这种事。”
“大半夜跑去墓园勘探还可能破坏什么东西，换我我也会破坏监控……”维德佛尔尼尔愉快的落井下石，“所以你能不能多花点心思在赌博以外的地方，只需要稍微动一点脑子。”
“你还能说风凉话？看不到现场对你有什么好处？”
“分析器的板子还在棺材上，我能有什么坏处？”

NO.183:天道好轮回。
（多了好几个书评，结果是火星人书评，百万字的新书草，白高兴一场，顺便把花匠那厮砍死。）
楚信然抬头看了眼昏黄灯泡晕染下的墓园牌，又瞧了眼那还冒着些微电火花的摄像头，徒手拆掉了那冒着青烟的外置枪管后，垂下了着原装枪口仍是轻烟缭绕的杰里科。
而那不远处的破烂机械上，主摄像头和支架连接处的线路已经断裂了大半，作为运行状态显示的指示灯也完全暗了下去，同样的惨样还在另外两处彼此相距近千米，藏匿于树枝与标牌下方的监控上，既证明了那柄短铳有些异常的射击距离与精度，也证明了枪手那同样异常的观察能力。
事实上，如果破坏监控这种行为都有比赛的话，那楚信然必然有着丰富的夺冠经验，迄今为止击毁过上百道不同牌子与厂商打造的监控摄像头的战绩可是常人难有的，换做一个游戏也该弹个成就框出来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能一眼辨认出绝大部分流通于市面的监控器型号和适合藏匿的目标点，一些新出厂的作品则是需要多个十几秒的观察判断。
不过一座老墓园哪来的高精尖新监控，就算是有着新兴科技体买地也没有重要到特意去翻新器材，用的还是市面上的一般品不说，画面都还是灰白的。
于是摧毁起来连五秒都用不上。
而这只是为了营造一个相对不受干扰的战场罢了。
一座公墓群理所当然还会有守墓人看守，监控既属于他们的眼线，也属于某些可能之人的眼线。
就像亚兹拉尔赌苍七会查到这里一样，苍七也赌他们会注意这里。
按照那俩研究员闲聊的话语所说，炼狱机关的老板知道尸体的变故却还执着于埋进土里，并且还将研究尸体的申请给打回，这样的反应当然可以说是极度可疑，可疑到下属们自己都在将其作为话题谈论。
作为那种接触禁忌的研究机构主使者，他不可能是一个无知者，而但凡对这个领域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不该放任异变的出现，除非他已失去理智，亦或是对此另有图谋。
相较于第一条那太过省事的结论，楚信然当然选择后者，毕竟就连正常人也不会将素昧蒙面的选手当成傻逼，更别提早年在这个领域吃过大亏，从来不会轻视任何未知者的他。
既然判断对方是另有图谋，那么有对自己图谋的条件进行一定范围内的掌控不是很正常的么？
倒不如说这里没有埋伏什么其他的观察员已经够令他意外了。
只是当走近之后倒也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什么观察员之流的伏兵，只因那嘭然的响声太过明显，也在夜晚中显得太过诡异。
当真是教科书级别的诈尸，大半夜的墓地之中发出敲击棺木的沉闷声响，连带还有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只是那声响还不够响亮，尚不足以传遍整个公墓。
也没能让他下车的第一时间发觉。
反倒是守墓人此刻还没动静有些在意，也不知是没关注监控还是被莱茵生命的老板给事先通知处理过，亦或是还在准备犹豫整理装备或是报警。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妨碍他此刻取下背后的大提琴箱，将其中的各式物件迅速装配在身，将那一副仍能使用的金属拳甲扣装完成的同时，在放置许久的备用苗刀和锯齿遍布的日晷刀上犹疑了两秒，抽走了那支备用苗刀连带简单的鞘一起系在腰间。
箱体内一共三支备用长刀，都是寻常金属锻造，既无源石处理，坚固和韧性也只够对付常人，在这些日子以来基本都安静躺在里面，直到今天才有机会出场，或许也将退场。
第二、第三支长刀就被他分别插在了地上，接着再从中抽出那订制的空我面罩扣在头上，劲强态的红眼甲虫面罩在坚硬程度上还不如演唱会时的面甲。
但作为伪装却以足够，能够保证哪怕出现局外人也不至于素颜上镜。
做完了这一切，再将那空了大半的大提琴盒简单扣合，带至那接近门口的一株大树下放置后，他这才重新回到了那几块相邻的碑前轻声道：
“久等了……”
今夜连月亮都没有，只有零星的星点挂在天空，这样的光源连墓碑上写着什么都不容易瞧见。
但在那红色复眼镜片后方的血色狭缝之中，所有的文字都缠绕着难以言喻的疯狂色彩，只一眼就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千篇一律的，是代号一般的，正常人通常不会取用的名称，以及原封不动复制粘贴般的墓志铭：
“他们成就不朽的基石。”
“Immortality……”复述着这个词语，这个对他而言见过太多以至于腻烦的词语，楚信然的语气不屑一顾。
然后抬起头看向那靠的越近，越能发觉其敲打的是金属才会发出的声音来源的两处墓碑，那份刻耳柏洛斯与海德拉的署名字符大出了墓志铭好几号，昭示着无比鲜明的存在感。
也让他一看就觉得很麻烦。
所以他从风衣下的后腰挂包里抽出了几个纸巾小包以及一块卡套、一枚大腕表。
看似正常的物事都出自鲁特拉工作室，换言之——微型炸弹。
非常容易理解不是么？楚信然连铁铲都没带，你不能指望他手挖。
虽然他那极富金属质感的银色手甲或许也挺适合。
不打扰死者的安宁是基础的礼貌，但对于不想安宁的死者，大可以先礼后兵。
在墓冢上方摸索合适的放置点，以确保那爆炸威力其实并不理想的微型炸弹们能最大程度的掀出棺材板，这份柔和的「通知」就叫做「礼」。
定向爆破什么的，守秘人和苍七都不少干。
.
“你猜他在做什么？你那分析器还没别的动静，只有气体的组成越来越偏向易燃物。”
“力道变化也很明显，或许撑不了几分钟了，他可能就是打的这个注意吧？”
炼狱机关，管制室内，亚兹拉尔和维德佛尔尼尔无聊的就像打游戏时断电断网的宅男一样只能猜测队友进度，即便对方并不算队友，反而该是属于敌人的一方。
算算Boss的技能机制到哪个阶段了也不是不可以。
“寄望于缺氧？这不行吧……”亚兹拉尔摇了摇头，不仅情理上无法接受，他那被迫动用起的智商也无法接受，“他又不知道对方是复活，只当是诈尸吧，诈尸哪里有憋死的道理，苍七哪有这么天真。”
“那就是在做什么准备。”
明显刚才也就是随口一提的维德佛尔尼尔很同意亚兹拉尔的说法，顺着他的话就往下说了：“按着谨慎的性格来看，起码也要把能用的武器和道具清点完毕再动手才是正常的，然后他还得考虑怎么把那个东西挖出来，虽然我吩咐埋的不深，但一个人要挖出来也够呛。”
亚兹拉尔点了点头，也觉得对方这话没错，只是看向那替换监控界面的分析界面，问道：“你那份分析器给出的受力探测是什么精度？现在这几个小数据是他开始挖掘了吗？”
维德佛尔闻言而扭头看向屏幕，原本十几道变化数值构成的波动断面上确实浮现出了新的几道数值，但是全部趋于平缓，并不突出。
这意味着力的反馈无比虚弱，连最高精度分析器都难以体会，只能是隔着土层和金属本身传来的外部压力。
“应该是吧，虽然比预想中还弱。”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准备花了些力气吧？又或许是一贯的谨慎作祟？
不论是维德佛尔尼尔还是亚兹拉尔都没想过对方会掏出爆炸物的可能性，毕竟事发如此仓促，他能在哪找爆炸物？
在公墓这种地方玩炸药又是怎样的胆子与心态？
于是便在七秒之后，两个人见证了受力探测板块下的数值经历了一次直达顶峰的压力回馈，然后便是没有然后了。
数值全面呈现断崖式垮塌，虽然还有反馈但全部大幅降低的图标已经明显不对劲了，这种状况要么是内部动静突然微弱，要么就是……
“你的分析板子……不会被拆下来了吧？”亚兹拉尔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遗憾。
毕竟若真如此，那就真的是完全抓瞎了。
今晚的乐趣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扳回一筹的幸灾乐祸也难以填补巨大失望的亏空，只能以对方果然能给自己预料之外的展开来充作安慰。
糟糕的还是维德佛尔尼尔自己也没反驳。
“或许是吧……”他一面回答，一面却也并不如何失落，这也是亚兹拉尔体验不佳的缘由之一。
这头老鹰显然也没在那怪物身上抱以多大的期待，哪怕那是头曾经容纳似神境界，如今更是体现出神性剥离仍然昭示奇迹的怪物。
一个少见且极富价值的可贵样品，却被这家伙轻易简单的弃置处理，凭着这一点，亚兹拉尔不得不认可这家伙否认自己是科学家的话语。
死而复生的奇迹，能吸引的岂止又只是科学家？
但落在苍龙七宿的手里，结局也没什么不同，是他完全不期待的展开。
毕竟手中握有同样奇迹的孟章，又怎么会容忍那份更为畸形的体现行于世间？
海德拉与刻耳柏洛斯的素体连接而成的怪物，若实在要给个名字……
当是「奇美拉」吧。

NO.184：亚兹拉尔总能算中开头。
（当你们看到这一章更新，说明码字对作者不是娱乐行为（悲
然后，愿所有患者康复，逝者安息，健康平安的人也请趁着这样的一天好好休息（说到这个就想起昨晚还没来得及把干员撤离基建，心好卵痛……）
公墓爆破，集疯狂与缺德为一体，是正常人都不会考虑更别提实践的行动。
就算是有着爆破欲，能炸的地方也有的是，不造成公共损失也不打扰他人的方式也有的是，何必来惊扰死者，令亡魂不安？
但当下面真的能有被惊扰的死者，当真有着不安的亡魂时，这项行动的就变得有意思了。
褐色的泥土四散飘飞还带着再明显不过的火药味，沉闷的声响不只是土地被掀开的预警更是与坚硬之物抗衡退却的颓靡之音。
简单来说，就是微型炸弹虽然炸开了棺材板上方的土层，但却没能掀开棺材板。
分明东西的埋藏深度比他预估的还浅，但那些炸药仍是无功而返，不禁令人怀疑他的爆破安置点与剂量计算不对，毕竟微型炸弹本身的强度就有很大的局限。
不过这显然是冤枉楚信然的技术了，只消将目光随他一起前进至土坑前，就能瞧见炸药连棺材板都掀不开的原因。
土渣上尚未熄灭的火苗能映照出那生铁铸就的棺面，抽出袖口内箍在手腕上的微型手电稍微晃晃还能瞧见棺面与棺身相勾连的血色涂料，描绘出神秘莫名的图案同时，还有着小臂粗细的铁链拴住棺身，这样类似的造型放在过去见过数次，放在最近一次反倒是鬼屋里那微妙的模仿，令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砰砰砰的反抗声还在继续，厚重棺面上的土渣肉眼可见的颤动着，那炼狱机关的老板用生铁铸就的棺面封住内部的东西，再由拉特兰地方异教的手段绘制封禁源石活性的咒文，整的像是在封印血魔。
可这里面哪里会是血魔。
又有哪个血魔能用上两人份尺寸的棺材？
是的，两人份。
这对楚信然也是相当错愕的发现。
最初听闻沉闷的碰撞声自两个相邻墓冢的位置传来，他还以为是两个死灵一样的玩意儿，倒也没打算一个一个的解决而是一起填上了炸弹，正好拉开些距离让冲击能彼此影响且汇集，这还比炸一个要省事好操作，结果现在一看——居然是一个横向拉长的大金属板子！
那我还炸得开个锤子。
也就能传达些冲击，最多让物理封印松动一点吧，真特么过分啊这群人，居然给人死后的安眠之所搞合租，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夫妻同墓呢，一群最高年龄不超过16的小屁孩儿长期被管束还能有个毛线的感情深厚，省事就是省事，可别说里面躺了个肥仔吸血鬼，一个能比两个大。
能占俩墓地空位的肥仔得是什么肉山大魔王啊，现在还只是炸出了棺面，铁棺本身的深度还需要进一步勘测，往深了来说，大概还真可能是肉山大魔王。
完全跟当初安抚观察过的孩子们模样对不上号，看来异变是最彻底的那种啊……
他叹息着，逐步后退远离面前的大坑，后退的同时也将那小手电筒固定在了腕甲后方的金属箍上，然后注视着那不断在黑暗中颤动的棺面。
因为土层已去而音质愈发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早在爆破完毕时就有了声调变化，那是在明示物理封印确实是松动了，而在十数秒后的现在，那碰撞声的尖锐也愈发的明显。
就像找到了生路的绝境者，振作的精神甚至能压榨出不应有的体力，只是换作棺中的存在身上，应该是终于能挣脱枷锁现形世间的喜悦才是。
而楚信然在这时的后退，便是在拉开视角合适的观察距离，也是在给自己留出根据登场敌人而选择方案的应对时间。
同时，凝聚水汽，呼唤阴云，构筑起始。
虽不如演唱会时那样具备截胡的献祭力量唤来庞然瓢泼的暴雨，但在这深秋近冬的哥伦比亚深夜，水汽却也谈不上稀薄。
这份等待的时间之中，在那金属不堪重负的嘶鸣声中，终于挣脱枷锁重见天日的怪物先迎来一发刚换好弹药的铳击。
还没来得及发出喜悦的嘶叫或咆哮，就被一道铳声给压制，突如其来的痛楚更是让声音临到嘴边都变作了嘶吼，倒也怪吓人。
“我草，什么东西……”
分明是在对方出现就开枪了的人却也被火光与手电筒映照出的非人身躯给吓了一跳，又是狗头又是蛇头，狗头很多，蛇头更tm多，一眼瞧去的身高能有四五米，体长更不好说，保守估计是十米左右。
重点是看棺材的时候哪有这么大，又是怎么从自己炸出的小洞里钻出来的，还他妈喘着粗气，嘴里漏风。
风中还有混着血的涎液，这是刚才那颗特化穿甲弹的功劳。
最硬的牙齿都给打掉了，起码可以证明防御力不够无敌，就是长得太混沌了些。
但楚信然还来不及喜悦，一道阴影便垂悬而下，朝他探出了血盆大口！
蛇颅，水桶粗细的蛇身张开的血口角度大道完全能将人一口吞下，却咬了个寂寞的同时被一刀划过鳞片刷出一溜血泉。
鳞片也没预想中硬，普通品质的长刀都能划开。当然……这或许也有劲大的功劳，但这至少证明了平均防御力并不特别出色。
但是血厚……
被划这一刀却连点颤动痉挛都没有的重新探起，同时其他几颗尺寸无二的巨颅亦是争先恐后，分明异化的时间应不到一天。
但数道蛇颅之间的协调却是相当出色，仿佛刚「出生」带来的滞涩只体现与犬首的冲突上。
那俩明显不是一个体系的东西，三颗庞然的狰狞犬首虽也在试图对那黑暗中疾奔、跳跃、闪避的身影攻击，却又与蛇首数次碰撞导致互相妨碍，由此促成了对方的喘息与攻击时间。
这叫什么东西？生搬硬凑的合成怪兽？
楚信然实在不想以奇美拉一词形容这种东西，这并不只是因为奇美拉在神话传说中的数种版本都谈不上三头犬和多头蛇。
还因为这个「商标」在他印象里已经被一个小女孩给「抢注」了。
于是在丑的连他妈都不认识的怪兽和可爱的小女孩之间，谁会选择前者呢？
奇美拉的印象因为那个女孩而在他记忆中躺了好几年，再把这东西也称作奇美拉只会降低纯度。
这时候，对面的怪物就要发声了，蛇颅中喷洒的毒液与下方狗头同样溢散的焰流与雷霆彼此冲突却又执着的朝楚信然的位置覆盖，这叫肢体语言，24只眼睛望着那被逼后退的楚信然，有着最为朴实基础的嘲弄情绪：纯度，有用吗？
好特么欠揍，这玩意儿不是死灵吧。
碰撞声连绵不绝，水流声也连绵不断，在碰撞与摩擦声中数次提温的刀刃又被激流强行降温控质，只在贯穿一道蛇颅便已寿终正寝。
余下半截尚未斩下的蛇颅摇摇晃晃的挂在其上，瓢泼的血同已然下起的雨水混杂，断首的身段痉挛翻滚却也丝毫不妨碍其他蛇颅愈发的凶险，被楚信然提拳拍掌抬爪间一一格下却又寸寸退后，眼看甚至要被逼到门口。
昏黄的灯泡也能比微型手电映出更为全面的怪兽面容。还有分别插在不同方位的两柄长刀。
提刀再迎上，愈发响亮的雨声悄无声息地聚合于一处，阴云之中还有隆隆之声，无数电蛇正在其中流转攒动。
哗啦啦！
尖利的钢铁之爪自长刀上擦过，浮现的不是本应溅起的火星而是水流，隐隐还有电荷的波动之声，暗蓝色的水纹便短暂将刀刃覆盖的同时，迎上那带着香甜之气的骇人蛇吻。
轰隆一声，天空雷霆乍惊，映出那呆板的面具，以及戴面者手中那摧枯拉朽的长刀。
血浆自空中爆发，分明是与之前断裂的刀刃相同车间打造的消耗品，却在那电流耸动的水流加持下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极致锋锐。
被一分为二的蛇颅来不及嘶叫，其他的蛇颅已然接二连三，下方的犬首跟不上长蛇的攻击距离，却又在数次妨碍之后终于涨了记性，只能助威似的咆哮着。
与蛇颅凸展时的蛇信之声交织出致人烦乱的噪音。
对此楚信然只是借着余势未减的力量继续前冲，刀刃挥舞的间隙有着烟雾弹落在土石之上进一步提升水汽密度，连磨三颗蛇颅后终于有了力竭的颓势，面对毫不喘息继续冲来的蛇颅，腾出的左手已经抹过腰间的一块圆柱状投掷物，直直甩入那大张的血口。
震撼弹；
或称音爆弹，这类非致命性武器最能发挥功用的地方是封闭空间，虽然这墓园过于宽敞，但当扔进了巨蛇嘴里，那就是非常棒的。
不论这种高度异变的怪物到底是否与蛇类一般没有外耳、骨膜全靠耳柱骨感知声音，但直接腹里内爆的效果那叫一个完美！
甚至还能干扰到其他的蛇头以及本该差了老远的犬首。
整个巨兽几乎是瞬间就懵住了，冲在最前面，也是直接被塞了震撼弹的蛇颅更是蛇鳞缝隙间爆出了血雾，还没反应就迎来了重整旗鼓的第二轮寒锋！
叫个鸡巴，给爷死！
深远的龙吟藏匿于水流之间，弥漫四周的些微水汽构成守秘人最为敏锐的眼与耳，到了这一步便也不许再借以单调微弱的人造光源，怪物的每一寸躯体都在感知中、在脑海中有了个完善的轮廓概念。
就连飘散的血花亦是如此。
噌！
将那连斩四首，战绩斐然却也终归是扛不住的破刀狠狠地掷向怪物所处的方向，楚信然重新自发后撤，一把抽出了被烟雾覆盖本应难以瞧见的立地长刀。
三支备用苗刀，这是最后一柄，若是连它也给断掉，楚信然要么端起那柄尚需修复的日晷刀，要么就是再次动用他那对金属利爪。
不过他倒也非常有把握能在走到那一步前搞定。
因为在那短暂却又激烈的交锋之中，他已经明晰对方的存在方式并非死灵，而是真真正正的活物，这是颇为震撼的事实，不仅牵连到死而复生的奇迹，还意味着那俩孩子确确实实在生前踏足了超越凡俗的领域。
如今这副合成兽似的模样就是最好的证明，哪怕其实力体现并未如神话传说般的压迫感。
没有溃烂、没有脓疮、连血盆大口中的毒液都带着分子层面都滤不掉的馨香，所谓馨香仍是一种信息错觉，只是高层次牵引的直观体现，却能证明幻兽的身份真实不虚，以失去理智的模样站在这里。
却孕育着另类的生命。
奇迹的伴生物，就算是全新的生命也定然是瑕疵颇多的残次品，更何况主体本身已是这副凄惨的模样，生命活力都正随着数道巨大的头部创口剧烈流逝，所能给予那残次品的营养也将极为有限。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愿意看看那个东西是什么。
融合的幻兽是何等的奇迹，比肉体同调更难做到的是精神的合并，就算孩子的心智被重创泯灭成白纸也只会交叠而非合并，精神是无比复杂的东西，复杂到他也弄不明白，更无法理解是怎样一致的意志才能做到融为一体保留求得生机。
是何等的机缘巧合才能达成只存于理论的结果诞生，楚信然并不是特别关心，他只知道这种没有神志只有求生欲的怪物只会是灾害。
因为求生欲它会疯狂进食，也因为求生欲它会攻击一切会靠近它的危险，它的诞生本身就是一场错误的实验，即便出生可悲，却也没有活下去的余地。
守秘人没有这样过剩的慈悲与怜悯，但他愿意见证这份求生欲最终体现出的生命延续是个怎样的东西，是如母体般怪异的幼崽，还是单纯的畸形肉瘤，还是某种……脱胎换骨般的重生？
刀刃垂落，在松软的泥土中划出明显的痕迹，守秘人拖着长刀一步步走向那在痛楚中垂危，在痛楚中知晓恐惧，只剩下两颗蛇颅和三颗完好无损的狗头幻兽。
身后细碎的雨点构成并不坚实的苍龙游动环绕，一对看不出情绪的龙瞳与守秘人的视角互相重合，审视着这个对世界饱含恐惧的孩子，在数秒之后砰然溃散，散落的雨水滴滴洒在他的长刀上，再随着提刀抬爪，自刀刃上抹过，便有电流声混杂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
激发高温的电荷带起淡淡的水汽，也将是最快最能止血的手术刀。
这是剖腹用的刀，蛮横无礼的守秘人决定亲自给怪物「接生」，继而以一己之见来决定那份奇迹的伴生物是否有着留存的价值。

NO.185:但向来摸不准结尾。
（该打开基建拖尸了，呼叫16哥。）
“来到这个世界最先感受到的痛楚，然后是恐惧。”
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带着这个季节将尽的冰凉。
一席黑衣，脸上罩着古怪面罩的人提刀行于泥泞，望着那尊模样骇人却已被击破心灵的幻兽，步步踏近。
三头狰狞的犬首早已在上方的六颗蛇颅被逐一斩断时便失去了吠叫的勇气，下意识的缩起身子也只能发出一声呜咽。
看起来便是那样卑微、弱小又无助。
前提是忽视它那高达四米，去掉蛇身净长七米的体型。
这样的数值是水汽给出的反馈，只是守秘人实在难以精确分厘，于是这头幻兽注定没办法进行一场全面的体检了。
它就快要死了。
若是给它足够的养分，若是给它足够的时间，它必然能成长到与神话史诗那般相符的骇人巨兽模样吧，还有这记载之中不曾有过的融合体征，作为海德拉与刻耳柏洛斯的嵌合体，扛过了最初的排异相斥便有着大把光明的未来。
前提是它没有遇上天敌的话。
人类是一切生物的天敌，包括人类自己。
“幼崽会哭泣，哭声唤来亲代的关心，由此获得立足于世界最初的生存条件。”
行于那破绽百出的毒液、焰流与电蛇构筑的反抗之中，那个人的前进没有受到任何妨碍，被他靠近的气雾与雨丝都会受到牵引，并不强大的水流与并不强大的反抗彼此对抗倒是找了个好对手，但人敢于前进，兽却只是退缩。
不断地后挪，看起来完全比人的行走速度迅速，但人却丝毫没有着急，兽也不敢扭头就跑，或者说完全不敢令对方的身影脱离自己的视线。
彼此间的僵持距离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逐渐拉大，兴许是察觉到这样的发展对自己无比有力，自感有了脱逃的机会令它躁动起来。
人却仍然只是维持着最初那不急不缓的速度，重新垂落拖行的刀刃上也不再电蛇缠绕嘶鸣，只是行至哪里，哪里便有水汽横生。
“初生的生命由此正式踏足这个世界，这是它们的起始，却不是你的。”
嘭！
一个步步逼近，一个迅速后退，幻兽没有知性，也没有思维余地理解他的话语。
但却因看向身后被自己踩倒的石碑而顿住了步伐，断绝了自己坚持的生路。
【斯芬克斯他们成就不朽的基石】
最初只是一头犬首看向那突然被自己踩出的响声，可在那一头犬首迟迟未曾回过头来时，另外两头犬首与上方的蛇颅也尽皆看着那倾倒的石碑，雨夜显然并不影响它们的视力，它们望着那以米诺斯文书写的「Sphinx」发呆，仿佛忘记了自己身处怎样的场合，身上又是怎样的疼痛。
就只是定定的望着那个名字，也不知是脑中还残存着那文字的概念还是那文字所能代表的人，又或是……在自身那幻兽残存的片段中瞧见了一丝一毫的熟悉？
人不知道，也不愿在这个问题多做猜测，尽管这样的后退方向是他刻意引导，但不论真有成效，都不妨碍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只是扬起了蓄时已久的长刀，此刻的他已在对方发呆的时候走到近前，扬起的刀刃直指那三颗犬首正中的方向。
“不管你记起了什么，都应应该明白自身是怎样愚蠢扭曲的巧合才诞生的东西，也该明白你所孕育的东西需要你做出选择。”
“呜……”
因人的声音而回过头来，兽望着那竖在面前的刀刃，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的头埋下，重新发出了一声意义不同的呜咽。
三颗头都已经埋下，连同上方撑起的蛇颅也趴在地上，像是在以兽的身体诠释何为五体投地。
这是很能触动人的景象，人身后的苍龙也因而重新成型，与人一同再次审视这头骇人的幻兽，然后再次溃散成雨点消逝。与此同时，人也扬起了刀。
“你的伤痕、你的血液，都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他平静的说，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红光的面罩眼孔之中，绿色的菱点一枚接一枚的在剧烈颤动中爆开，早已与水混杂在一起的兽血在流转的水涡中扬上刀刃，“抛却奇迹也要孕育的伴生物，我将慎重判断，现在，献上牺牲。”
兽微微扬起五首，力图平静却也掩不住眼底的恐惧，可就算是如此，也奋力踏出了半步。
宛如固定在空间中的刀便稳定的刺入了它的中央犬首的眉心。
见到这一幕，人的表情却从平静变得肃冷，以近乎漠然的语气说：“值得嘉许的选择，那么我便动手了。”
不论兽是否能听懂他的话语，他也抽出了那已被血迹换去其上所有雨水的长刀，一步一步的走在巨兽下方的腹部，扬起首来看向那唯一覆盖了鳞片厚实皮毛区，水流给出了回馈，而他也将附诸以刀刃。
已经加热到需要担心使用寿命的长刀轻易划破了鳞片与毛皮，开膛破肚的痛楚让幻兽发出难以忍受的低吼与咆哮。
但那四肢却犹如钉在地上般始终稳固，任由肚肠都从破口中悬出，而守秘人丝毫不顾及脏污的直接走了进去，与他一同混迹其中的水流继续充当他的耳目，为他排开本应难以前进的道路，最后告知他这兽体内的异物所在。
也给出了那份异物的轮廓。
令他那肃冷的脸微微动容，好似冰块出现裂口。
走在滑腻的肚肠与血流之间却始终稳步，连污渍都不曾染上半点的他直奔那异物所在的位置，同时指引着水流与血，正如他所说的，伤痕与血液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逝去的养分得以保留，将由他重新灌注与那奇迹的伴生物。
他本是要裁决那份伴生物是否应当存在，但现在答案已经得出了。
因为那是个「人」。
钢铁的利爪贯入身侧的肚肠，以对方的血在其上描绘本已失落的文字，连同构成象征与牵引意义一同构成闭环，血腥而又残酷的生机逆转即刻生效，守秘人挥刀上前，再也不顾及对方的身体状况，斩开一路的阻碍，直至那包裹女性轮廓的膜前。
奇迹的伴生物是一个人，一位女性。
跳过了幼年发育期的体态既是心急的表现，也是伴生物那瑕疵颇多的证明，她安静的躺在水液之中，反馈出平稳的呼吸和安恬的面部轮廓，其实是个很熟悉的轮廓。
像极了他曾在伊芙利特宿舍中见过的孩子，却又在一些细节上像极了其他孩子，这个想法浮现的瞬间就让他皱起了眉，抬起已经不再稳定的长刀，直贯脚下。
瞬间就听到了没有被皮毛肌肉内脏所筛的凄厉惨嚎，令他咬了咬牙，握这那刀划出半圆的轨迹，那是接下来的出口。
同时继续维续精神止住那比他还急着冲出的血流。
他扔下了刀，抬爪撑了撑隐隐刺痛的额头，再踏出两步，利爪轻易刺破了生机流转完成的胎膜式器官抱出了里面的女孩，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脐带，否则守秘人该犹豫一下截断那种东西该怎么护理创口面。
就算他能控制水分子的纯净度，也没办法控制里面的细菌病毒什么的。
而被铁爪揽出的女孩只是有些不适的侧了侧头，任由对方抱出了出生之地，睡得香甜。
“由人化兽，又从兽化人，你和她所求的就只是留下所有人的痕迹么？”
望着那完全趴伏在地，皮毛与鳞甲都失去了光泽的幻兽，楚信然将那被加持了短暂避雨效果的孩子摆在了它面前，说完这句话又哑然失笑。
问它做什么，它既回答不了，也不是刻耳柏洛斯与八歧那两个孩子，只是被残留的强烈意志驱使着将一切奉献给新生的奇迹，可就算是如此，那俩孩子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时候会是这样吧，甚至连那些研究员也不会想到，被他们弃置不顾的孩子们促成了这样的奇迹，他们的研究理论难以支撑的奇迹。
由守秘人见证，也将由守秘人缄口，正如其长久以来的职责与立场。
而那头幻兽也只是望着她，望着那张集合了四个孩子的部分特征却仍是可爱漂亮的小脸，逐渐阖上了沉重的眼眸。
再由水流将其拖入了最初的墓冢。
天上的云已经散了，看起来今夜的故事也将结束，但守秘人却脱下风衣盖在少女身上后便朝着那墓冢的大洞跳下，三分钟后才拖着个大包从中走出。
俨然是个应当场抓获的盗墓贼。
还非常没有公德的给别人的墓碑做了手脚。
抱起那仅靠着一件长风衣裹着的少女，拨打的电话也不是朝着莱茵生命的办公室，而是一座鬼屋式的庄园。
众所周知，哥伦比亚的几个郊区鬼屋排行榜，有两栋庄园常年较量彼此排名，又在近两年双双落下。
其一为狼血。
其二，是夏梅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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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成就不朽的基石】
四道墓碑上的墓志铭同被一道并不平稳的划痕横贯。
歪歪扭扭好似手抓的米诺斯语、东国语、炎国语分别陈列在四道墓碑那原版墓志铭的下方：
【铸就奇迹之人埋于此地，以死换取新生的痕迹行于大地……】
铭刻着斯芬克斯的墓碑就如同字迹一样歪斜，但问题更大的显然是八歧与刻耳柏洛斯两道墓碑后填埋并不平整的墓位。
被挂着黑眼圈的守墓人拎着铲子拍平便是第二天的故事了。

NO.186:不当背叛自己。
（口腔溃疡撞上和社团朋友聚餐……自找罪受啊。）
哥伦比亚真实考据鬼屋杂志前十，三年前的冠军，夏梅隆庄园。
如今却因为明显重新装修的内室而坠了恐怖感，只剩下外观仍旧灰败。
因而排名大幅降低。
问题倒也不大，毕竟狼血庄园也降了排名，这么看来大家的生活品质也算是都改善了。
不过在今夜，某些人的青春似乎又回来了。
这大晚上的有人站在门口拎着阴森的提灯，配上身后那雕刻着骑士对抗怪物的狰狞铁门，远远看去又有了鬼屋内味儿。
只是这里实在无人光顾，一些流传了数年的传说和增添说服力的事实让这个庄园早早告别了无关的拜访者，确实出现的警卫也让一些愿意铤而走险的流浪汉们为之退却。
为了在这么老旧的一个地方找钱去跟那些一脸凶相的看守人冲突，稍微有点理智就知道划不来。
而且这样身处林区的一个地方……谁知道会不会有源石增生和感染生物之类的？稍微想想就会觉得几率尤其的高。
于是这里就连不速之客都没有了，只有庄园本身那些女侍长、警卫、厨师会出入于此，偶尔那么一两次会带来自己的兄弟朋友们为这里增添些许生气。
至于为什么不提庄园的主人……
那自然是因为庄园的主人不仅不常住这里，而且也没几个朋友。
此刻正站在大门口，连原本陪他一起站的几个大汉也挥退了回去，跟那些人说自己只是接下朋友，他们也站着反而别扭。
如今的话……就觉得被风吹着冷得慌。
无聊到看手机，看着看着听到些许风吹草动都反应颇大，这位庄园主倒不是也和外人一样看自己老家像鬼屋，只是觉得那位朋友兴许就从那钻出来了。
毕竟那家伙向来是神出鬼没的，这大半夜的打电话也只有他会干得出来，说什么帮忙看一个人，也不知是从哪又惹了麻烦。
也只有出了麻烦才会这么紧急联络自己吧，真让人没办法，就让伟大的夏梅隆大人来当救星吧。
萨弗拉青年便是无聊的在心里设想着当用如何高高在上的语气来迎接对方显得自己牛逼一些，以此打发一下本来都快睡觉了却被一通电话吵到出门吹冷风的不爽。
然后在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灌木丛晃荡中随意抬头望了一眼，便就什么设想都给崩了。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快步走近望着那抱着一个人摇摇晃晃走近的家伙，就算他套着非常莫名其妙的面罩夏梅隆也能肯定是他。
可他又怎么会走的摇摇晃晃，这家伙就算是再多抗几个人在肩上也不可能累到吧！
夏梅隆诧异于他能这样狼狈，立马凑近时又通过提灯的灯光瞥见他怀中的少女，那被黑风衣罩住的丰满曲线似乎……里面没穿？！
下意识后仰再退后两步，夏梅隆上下仔细审视着这个步步蹒跚的家伙，继而怒然：“你特么有维娜殿下和莱茵小姐姐居然还去做这种事！”
“说你妈呢，扶我一把。”
就算罩着面罩也仿佛能从这语气中构想出看傻逼的眼神，夏梅隆也就不好意思这么不分场合的飙烂话，也把那「不如让我来抱」的话咽入肚里。
这倒不是他色心复燃，只是看着老楚这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模样有心分担，但又想起自己和这人之间的力量差距。
他都这幅模样，万一自己接过就躺了岂不更丢人。
话说有那么重吗？这也太夸张了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夏梅隆小心翼翼的将手伸向楚信然的肩膀，接触后倒是撇了撇嘴：“也没我想象中的重嘛，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
“先安静些……”楚信然的声音低了不少，一旁扶着他的夏梅隆还能听到明显的低沉喘息声，愈发觉得状况离奇，“今晚有些费神，头疼。”
“哦哦！”夏梅隆连忙点头表示理解，想起了以前也有过那么几次这样的状况，老楚也在以前就曾说过他头疼会很暴躁，因为他头疼就会出现一阵子幻听，甚至是幻觉。
夏梅隆没有出现过幻听，但也经历过短暂耳鸣，大抵能够猜想耳边一阵子幻听围绕会是怎样的感受，确实是会很暴躁没错。
于是他就那样低着头扶着他朝门内走，并且努力控制住视线不去偷瞄，就这样沉默了快一分钟，庄园门口直达别墅的小路也走了一半时，方才低声问：“你说帮忙照看的是她吗？要不要我让纳莎嬷嬷来替你照看她？”
“叫她来吧。”
面罩点了点，显然还记得那个有过一面之源的黎博利女侍长，夏梅隆便是点了点头，先松开了手摸出手机就走到边上拨打起电话来，留下楚信然透过那愈来愈昏暗的面罩眼孔望着这个愈发光怪陆离的世界，耳边仍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时大时小混杂在一起的声音。
“体温升高到43度！严重高于正常值！”
“你从哪来？你带着米诺斯的东西？”
“你好，我叫长右，chang you，炎国话哦，那些叔叔给我取的。”
“要和赫默医生那样对实验体好些么？对比实验犯不着四个吧，你看那孩子的眼神多难过。”
“刻耳柏洛斯！不要走！刻耳柏洛斯！”
“叫声？那是你的错觉，现在回你的位置，斯芬克斯，否则你会在那椅子上多坐十分钟。”
“失控了！警卫！警卫！”
“血压超过上限46%，这样下去她的脑部血管会炸开的！要停手吗组长！”
“那个伊芙利特，为什么她不和我们一起玩。”
“哈，成功了！成功了！！他会是最好的奠基素体！！”
……
吵闹个不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吵。
说个没完，哪怕是明白这些话语的源头也完全没有好心情。
忽冷忽热的身体像是完全不属于自己，只有手脚还能继续迈进，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禁书上的术式和源石技艺对精神的消耗过大吗？
当然不，他其实明白的，一切都始于他触碰了那些墓碑，那些最初一眼就瞧出寄宿承载了太多无处安放思绪的墓碑。
他本不该动那些东西的，可就像在三年前破坏那副文物级别的石雕那样，他还是没能忍下去，忍下去就是对自己的背叛，他绝不可能背叛自己。
于是他出手了，宛若诅咒般的疯狂也如跗骨之蛆般缠绕其上。
扭曲他的视听，迷惑他的精神，既像是死者残留的思念也像是不分对象的恶意。
你们到底还要我听多少？
你们到底还要我看多少？
以这种方式让我记住你们就有意义了么？
浪费时间！就只是在给我添麻烦！！
烦躁，烦躁到无以复加。
哪怕理智清楚这一切都是自找的，这些残留物也不代表那些孩子的主观意义，但情绪的波动仍是在所难免。
但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状态了，倒不如说，他那少数几个能够自夸的特质之中便是包括这份忍性，得以令他在初次体会时未曾伤到他人，不必同某些前辈那样落下自责的阴影。
“楚先生，楚先生？”
“啊……”从短暂的走神中回过头来，望着那在暗红的视界中显得狰狞丑陋的黎博利婆婆，楚信然微微扬起那有些僵硬的双臂，将其上的少女递交与对方，低声说道，“别吵醒她，让她安静休息。”
已经在电话中被少爷知会过的女侍长小心接过，看起来年纪颇大的她似乎也有些秘密，接过那丰满的少女身躯的双臂倒也稳定，显然力量还胜过她的少爷。
只是确认对方真的就只是裹了一套外套时还是流露出些微的惊讶，然后微微鞠躬便抱着她朝着一处空卧房走去。
夏梅隆庄园虽然破旧，但空房却也真的多，平日整理那么几个空铺并不算劳累，只是偶尔会自我怀疑少爷是否真能用得上。
直到那天他带楚信然到来，这份辛苦才算总算有些意义。
虽然也没待几天就离开了，但好歹给了这个很早以前就下定决心要做个称职女侍长的婆婆一个念想——少爷还是能带朋友到家里玩的嘛！
“要不要再喊个人把你背后的提琴箱取下来？还有那包东西又是什么？”
同样望着那位女侍长走远，夏梅隆回头看向楚信然那仍然维持公主抱的僵硬手势，不论是这份迟钝感还是这人一身行头都很值得担心和吐槽，尤其是那看起来是被一块破布裹着的一大团东西。
这么看来他这么喘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身上挂着这些东西还抱个女孩，不管是走了多远看起来都像是在搞负重训练。
“先带我去客厅吧……”后知后觉的扬起手，缓慢小心的摘下面罩，楚信然轻轻晃了晃头，便发觉视野最上方似乎又多出了些许阴影，倒也没有注意的闲暇，毕竟视野里的问题也不止这一点半点，“我需要坐下来调节一会儿。”
“好，我也需要消化一下你半夜带个裸女过来的事实……”夏梅隆倒是非常的好说话，“不如我去喊加比叔弄点夜宵，我们到时候边吃边说？”
“可以。”

NO.187:介乎虚幻的烟幕，终会获得形状
（与上文本为一章，拆分方便阅读。）.
十分钟后，坐在沙发上闭目良久的楚信然缓缓地睁开双眼，便再一次的瞧见视野上方微有晃动的阴影。
方才哑然失笑着的感叹道：“原来是头发啊……”
“什么什么？你刚才说啥？”
安静的一直坐在对面戴着耳机用手机看视频的夏梅隆立马摘下了耳机，有些惊喜的看到楚信然终于睁眼，神态看起来又有了些往日的模样，这恢复力是相当不错。
“感叹一下头发越来越长罢了……”抬手撑了撑额间降下的发梢，楚信然摇了摇头，“最近扯上那些东西新陈代谢速率必然加快啊，真麻烦。”
“要头绳么？庄园里的嬷嬷阿姨们肯定有……”夏梅隆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我觉得你这种头发长速就不该短发，绑个马尾还差不多，你们炎国不是挺多长发男人么？”
“既然都说了是在炎国，就不要带到异乡来了……”再次摇了摇头，顺便直起身来好好活动了一下手腕、肩胛等关节，发出并不健康的噼里啪啦声才重新坐下的楚信然摆出了无比咸鱼的葛优瘫，“说好的夜宵呢，我好久没吃过哥伦比亚庄园特色夜宵呢。”
“哪来什么哥伦比亚庄园特色夜宵……”夏梅隆翻了个白眼，“加比叔就一做菜还算有一手的厨师，早年手里还不是剁菜而是剁人，我估摸着也就是三明治啊、芝士薄饼啊、通心粉热狗肠什么的，估计还没你当初维多利亚校园夜宵吃得好。”
“那时候哪来的夜宵，夜班还差不多，我在晚间食堂端盘子洗碗……”楚信然戳破了他的假想，“实力不济捞不到什么赏金，奖学金也挑不过关系户，全靠同学救济的生活就不用再提了……”
说着他垂下头，望着那刚摸出的手机给白面鸮和赫默简单拟了两个短信就发送了出去，才重新抬起头来：“说正经的吧，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想啊，她是谁？”夏梅隆来了兴致。
“谁都不是，现在她就只是泰拉上的一个普通女孩。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些心智低下。”
听到楚信然这么扫兴的回答，夏梅隆倒也没多大意外，毕竟能让老楚这么狼狈的状况，多半就是涉及些神神鬼鬼的事了，这方面的问题他以往都是懒得问的。
因为问了也会被回以「不要知道的好」、「你做好被人追杀的准备了吗」之类的回答。
惜命如他也不想去验证对方说的话真实与否。
不说就不说呗，又不是没其他有趣的话题了，只是老楚这么说也太糊弄了，俨然已经忘记对方之前还心态极差的他下意识就泼上一记冷水：“你是不是还漏说了感染者。”
也不能算是纯粹为了泼冷水，毕竟这也是个很严重的话题，令夏梅隆都十指交叉，手肘置于膝盖微微倾身，摆出一副非常认真的模样，虽然楚信然估计他是看什么影视剧学的。
“纳莎嬷嬷刚才已经安置好她了，在你刚坐着开始闭眼的时候，她就来告诉过我，庄园里的探测器有反应。”
“虽然没有体表结晶，但她身上的源石浓度已经偏离正常人了。”
“那很正常，她天生就对那些东西抵抗力弱，倒不如说，她和源石的契合度也不错……”楚信然淡淡道，“就当个潜在感染者孩子对待吧，正好也适当保持距离，她的身份非常敏感，也非常离奇，别说是你，我甚至不打算让她自己知道。
所以需要你和你庄园里的人配合我给那孩子一些错觉，让全无记忆的她接受自己全新的人生。”
“你打算在我这养着她？”夏梅隆至少听出了这孩子可能失忆了，而且还没什么靠得住的亲人。
“犯不着，教她些常识，说明些道理，给她个目标，就可以扔出去了……”楚信然漠然道，“我跟她没什么瓜葛，你我也都不是开善堂的。”
“至于这么冷酷么？我倒觉得小姑娘挺可爱漂亮，身材也挺有料，摆在庄园里当女仆也养眼……”
夏梅隆眉飞色舞，谈性大发，俨然是动了色心，“你看我这边也不缺一个人吃饭对吧？小姑娘家家失忆了，就算教了那些东西丢出去也是吃亏。
说不定就被卖到雷姆挖矿、或是哪个地方当那啥去了，不如留下来，我俩可以手把手跟她教……”
他话没能说完，在楚信然冷淡的目光下卡住了。
仔细想来，和老楚认识那么长的时间，惹怒他也不少次，被骂也不少次，但最令他害怕的还是对方一语不发又无比平静的注视。
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出来。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话也说不下去，而在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楚信然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必须离开。”
“不论是玻利瓦尔，还是米诺斯，她心里不去，那份本质也会驱使她去，你也不准打她的主意，同时也别说些多余的话，比如我的存在，比如你和我的联系。”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见她？”
“会见的，但会是以陌生人的身份，她的身上承载了好几个人的祈愿，大抵是希望在大地留下除却封锁以外的痕迹吧。”楚信然淡淡的说。
如今的他状态正在回复，之前乱七八糟的声音回过头来也很容易分清源头与其语境下的猜测，就像他之前心头在狂躁中喝骂的话语那样，虽然那时的他排斥无比，但现在就结果看来。
他确实是记住了那些孩子的存在，记住了他们那乏善可陈，除却单调便是痛楚，以及很少很少的那点快乐。
甚至理解了那幻兽将一切供给给孩子的本能是秉持何种心态。
那实在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心态，简单、朴实而又纯粹。
——想要出去玩；
——想被当成人；
——还想要……看到很多很多的事物；
除却第二点外，完全就是被关太久的孩子都会有的想法，而那源于非人待遇诞生的第二个想法，却也成了心愿得以实现的理由。
幻兽将奇迹用在了那份祈愿之上，由人异化出的野兽仍在追寻人的痕迹，也因为这一点，守秘人才会选择推手。
“好吧，认真想想，你总是能捡到这种麻烦的家伙啊，也确实都不是我该接触的……”
夏梅隆放弃的相当果断，也或许是因为两天后的舞会在即，另有期待，“不过你总归要告诉我她叫什么吧？”
“失忆的人第一时间问起的，多半也是这是哪，你是谁，我是谁。”
他耸了耸肩，看着楚信然那拧起眉头的模样，诧异问：“难道说你打算让她自己取个名字？”
客厅安静了几秒后，他就看到楚信然扭身抬手，吃力的用那还未脱下的银色铁爪拆解着一旁的大布包，夏梅隆哪还坐得住，赶忙就要上前帮他解时就看到他直接戳烂了布包，从中摸出了一块短斧来。
顿时有些无语。
直接戳可还行，爪子真利啊。
然后楚信然还给他证明了那爪子不仅利，还很硬。
此刻他正硬生生用那尖锐的指尖在短斧上划动，无比刺耳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火星溅起，看他那无比吃力的模样，夏梅隆都不禁猜测这人手指会不会痛，方才回过神来要去拦这自残似的举动时，却又看到他已经停手了。
停下手，继而探爪进袖，从中摸出了那柄熟悉的猎刀，就像是制作模具精研细节一样的在那浅浅的凹槽上戳划，这一次虽然也刺耳，但好歹没暴火星，也不会看着就觉得手指痛，最多就是夏梅隆后挪了些，生怕他一个没收住把刀给甩过来。
就那样看着他忙活了半分多钟，像个雕金学徒一样吃力、专注的模样，夏梅隆一脸微妙，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对方放下短刀，将那柄短斧递了过来。
夏梅隆抬手一接，差点脱手。
不仅沉而且冰。
“她的相关人遗物之一，大抵也和那个人的身世有关，上面就当她的名字吧，首先她得认得出自己的名字。”
“呃……”夏梅隆仔细端详了一眼那像是哥伦比亚常用语又有些不同的简陋刻字，再瞥了眼上方好似战损般的奇特划痕，又将其递向楚信然，“我也认不出，这写的啥？”
“线形文字B，古米诺斯语，如今读作Κέρβ。”
楚信然并未接过，只是好像又头疼似的倚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嘴里进行着简单地说明：“换成哥伦比亚这边的话……”
“Ceobe。”

NO.188:臭味相投。
（真正的第二更，庆祝昨晚的聚餐。
见鬼了，还有被宝箱吸引过来的火星人。）
翌日清晨，夏梅隆庄园。
楚信然在好似宿醉般的头痛与莫名的吵闹声中醒来，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又怔了怔，看了眼那抓头发的手。
长而尖利，就形状而言甚至不需要修剪就能扮演什么非人角色。
但就日常生活而言，掏出指甲剪很有必要，趁着那玩意儿还没硬化之前再浸些水。
值得注意的变化还不止于此，比如刚才抓的头发，比昨晚更长了，长到现在就得找理发师。
于是他叹了口气，宿醉是假的，他昨晚又没喝酒。
但头痛是真的，不过那也只是后遗症一样的事，脑中并不模糊的记忆已经告诉了他为何沦落至此，没什么疑惑的他便扭头看向了了床头柜。
那里有着一柄猎刀、一支手枪，还有一对铁爪。
铁爪上还挂着两根头绳，黑色落在银色上异常显眼。
“草……”
楚信然笑骂了一声，但在下床扯过衣架和摊在椅子上的衣物穿戴完毕后，还是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拿起。
推开木门，首先瞧见的是扶栏外那还带着淡淡水迹的庄园空地，远处是一些早起的女侍、警卫站在那里，吵醒他的吵闹声音也从那里传来，有着与他们的阅历截然不同的年轻活力。
“不，不不不，不算！刚，刚才的不算！！”
“我，赢了！苹果！给我给我给我！！”
有些口齿不清又像是词汇量匮乏，暗金色的长发随着恼怒的蹦跳而飘舞着，穿着一道明显仓促裁剪的黑色衣物，佩洛女孩远远地叫嚷着，让楚信然第一次听到她的声线也确认了刚才吵醒自己的声音确实是她。
看起来第一天过的不错，没有预想中的排斥警惕生涩，也或许是那些年龄偏大的庄园员工们有着独特的交流诀窍，又或者是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什么事。总之，如今看来那位少女并没有表现的宛若幼兽般的攻击性和难以接近。
倒也算是不错的开始，令他被强行吵醒的不快也淡去了几分。
也没有过去加入那边那看起来像是寓教于乐的嬉戏中去，他的面前浮现出淡淡的水幕，映着有些凌乱的发梢，被他就着作为镜面使用。
发圈箍在指背之后，抬手拢起脑后的散发，只是这才刚开始，他就皱了皱眉，立马扭头看向了走廊扶手外侧的空地，喝问道：“谁？”
像是精神过敏一样的反应，空地自然是不会回答的，但楚信然仍然是凝视着那里，放在脑后的手掌也渐渐垂落，垂下便从腋下抽出了短铳，黑洞洞的铳口稳定的指向空气：“不打算出来么？”
“别！我投降！别这样！”
空气真的说话了，带着少年变声期般的清脆又沙哑。在那令人惊异的色块变化中出现一个蓝发黑衣的少年，正一脸惊慌的举着双手，手中还悬着一块单反相机。
那是认识的相机，熟悉的商标和有些破损的调焦环令他皱了皱眉。
虽然收起了枪，但目光始终锁定着他，也在他那一对尖耳和身后斜出的卷曲尾巴上投以足够的关注。
“萨弗拉？拿着夏梅隆的相机……”他轻声说着，想起了不久前的几句闲聊，旋即恍然问，“你就是夏梅隆口中的新朋友？”
那见楚信然收起短铳便松了口气的萨弗拉少年，垂下手来略有些高兴的笑了笑：“啊？夏梅隆老哥说我是朋友吗？那还真……不对，小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偷拍的事我道歉，但被发现的理由真的是无比重要，这可是涉及我的安危大事！”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偷拍……”楚信然漠然道，“靠隐形来保证安危，你平日又是做什么的？”
“这个……是夏梅隆老哥给我的任务啦。”
一脸腼腆，下坡果断，这样的气节还真让楚信然想起夏梅隆那家伙，某种意义上算的臭味相投，只是需要在意的还有很多。
但一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自己早就不做交友监督了，最近的繁忙也没空操这个心。
“平日的话……日子过得有些苦嘛，小哥你既然能随手掏出那种武器来，应该也懂的吧，哥伦比亚这儿可是一点都不太平。”
审视着那份无奈中又带着轻浮的笑容，楚信然给他打上「比夏梅隆强」的标签，便舒展了眉头说：
“水……”
“啊？”少年没反应过来。
楚信然便抬起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脚下：“水滩，你踩在上面稍微有点动作，我就感觉得到有东西在那，夏梅隆委托你偷拍都没告诉你这个么？”
少年便愕然的看向脚下那小小的水洼，后退一步带起淡淡的涟漪。
“这个可真是伤脑筋，我个人觉得这么不合理的能力就算是他也想不到吧？”
“是啊，所以他拿不到我拴头发的照片来取笑我。”
楚信然说罢便走回了屋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萨弗拉少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意识到那位老哥给出任务时那一脸艰巨和意味深长的话是什么意思。
确实是个很不好相处的小哥啊，不过起码脾气还算不错，一开始掏铳恐吓还真像是面对警察，但也比那些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警察好太多了。
在他这么感慨着，按着走廊上的扶手便翻身而过刚站稳的时候，那门就又打开了。
把那过长的头发扎在脑后的青年诧异的望着少年：“你还没走。”
“老哥还让我给你带路吃饭来着……”因为对方的新造型而略有些惊艳的少年反应过来，赔笑着说，“我这几天在他这避难暂住，也帮他做一些小事作回报，虽然真的就只是很小的事罢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听起来你们相处的不错。”
“老哥这样合得来的人不多啦，大方慷慨还非常懂行，如果不是有别的兄弟，我还真想在他这多打扰几天。”
难得听到有人这么夸他，楚信然再一次打量着这个从种族特征和源石技艺看来或许是夏梅隆同分支的少年，点了点头：“那就努力抽点时间吧，那傻哔闲得很。”
“呃……”没想到对方开口就带了句辱骂称呼的少年怔了怔，因为这话不好接而额头渗下些许冷汗，赶忙招手，“总之先朝这边走吧。”
“洗漱也是走这么？”
“洗漱？”少年愣了愣，“虽然确实是一条路……啊，没什么，我先带你去。”
将「老哥说过你会自己处理洗漱问题」的话语咽下，明显有着自己一套接人待物方针的少年避开了这微妙的话题，然后在带路中又被对方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虽然语气很平和，但总有种被警察审问的感觉。
不过对警察的抗拒还是没必要同对方展现的吧，昨晚夏梅隆以为他那会儿已经睡了。
但其实他没睡还跟着夏梅隆走了一路，只是在夏梅隆挥退那些大婶大叔的时候，他还继续站了会儿，看到这小哥抱着个人出现，彼此聊起来好像夏梅隆老哥经常提到的那个苍七时，他才放下些心先走了。
他怀里抱的女孩？
管那种事干嘛，有些事不该管也不该插手，自小便是生活环境恶劣的他深知这个道理，也就同样没去远处那个女孩那打招呼。
远远地看了会儿听了会儿，像是个什么都不懂，连话都说不全的小孩子，更令他觉得麻烦气息浓重，完全不想靠近。
“名字那种事早就忘了啦，叫我伊桑就好，E T H A N。”
“好……”看着那张半分真实的笑脸，楚信然微微颔首，心中渐渐有了些许对方的形象轮廓，目前倒也看不出问题，或许是与教团无关，“我叫……”
“知道！C Y A N，读作苍小哥对吧！”
在「苍」上读出了蹩脚的炎语发音，少年微笑着竖起套着厚实手套的手指：“夏梅隆老哥经常提哦，说是个年龄比他小好几岁但总是非常厉害的朋友。”
只是简写代号，没有提全名也没有提本名，看来他也有注意，楚信然若有所思，也没太在意对方的打断。
这幅样子在哥伦比亚和叙拉古都挺常见，文化风气让他们更随意也更直接，彬彬有礼的自然也有，但那与少年所在的阶层显然差的很远。
倒不如说不管哪个阶层的下层都也是差不多的模样，维多利亚的格拉斯哥城区贫民街也有大把这样的孩子，八七前混迹其中的楚信然也也算是其中一员。
也就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与前进中，两人离开了长廊，远方正气鼓鼓啃苹果的少女似有所觉，疑惑的看了眼那什么都没有远方，埋头又啃了一口。
又气鼓鼓的重复道：“不 甜，骗子。”
“嘿，还学会耍小脾气了，纳莎你看看她！”
几个年龄偏大的庄园员工乐呵呵的笑着，一旁过往履历劣迹斑斑的人几乎都没儿女，少爷吩咐照看教导便先体会到了仿佛多了个女儿的愉快，牙牙学语的难点倒是没怎么体会，分明脑中一片空白的女孩唯独说话学的特别快，就是写字难得多，能够几分钟领会一句新话语的意思，却一小时都记不住那句话怎么写。
不过没关系，刚起步嘛，大伙儿也都还有耐心，反正这庄园平日也没什么好打理的。
倒是那位楚先生……几人之中也有人望向了那远处走廊的尽头。
这孩子之前被阻挡了视野没看到，并不代表他们之中正对那排客房大门的人看不到。
看到的时候还抬手戳了戳旁边的人提醒那位贵客起床了，大家都有些期待接下来是什么发展，但遗憾的是，他完全没打算过来。
远远看去他和另一位客人伊桑的互动还挺让人捏把汗的，最开始的掏枪让本就担任警卫之职的男人都准备冲过去了，还是被一旁稳重的女侍长给拦了下来。
思想简单的女孩也没注意到那点小动作，还在为了夺得大叔手中的苹果而一个个认真思索着绘板对应。
见证并促成这一些的大叔大婶们彼此对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重新看向这个看起来对武器绘板很感兴趣的女孩，堆起笑脸继续教学。

NO.189:你总得有点奔头。
（完了……这就要189了，210章都搞不完哥伦比亚吧……）
黑影的数量在提升，在游荡中被地上零星存在的水摊吞噬。
借助着那些本就存在的凝水，用脑过度的头痛后遗症才不会被源石技艺加剧的太过热烈，能让他继续保持平静的坐在餐桌上吃着那略显油腻的早餐，同时摸出了手机。
将取消的早晨闹钟重新激活，再将白面鸮与赫默那不同风格不同内容的短信看完，姑且确认了他昨晚在公墓做的事并没有曝出，看来莱茵生命的相关负责人是将其压了下去或是压根没在意。
楚信然也不是很在意这种现状的发生原因，反正他昨晚的走法几乎避开了所有摄像头，想查也得花些功夫，在那之前还有夏梅隆庄园的这批看起来和和气气，实际都是狠茬子的老员工们的天然警惕，对于在对方搜查之前先一步察觉也有十足的信心。
想着这些有的没有的事，顺便给那边发一条中午会回来的通知，楚信然便扫了眼MSN，出乎预料的新讯息来自深海色和凯尔希，前者倒还只是拐弯抹角的询问「有没有空」「有时间了吗」之类的话语，后者就直接多了。
简单直接的说明幽灵鲨昨天「发病」，说了不少胡话给一同行动干员造成不少困扰，其中有些令她很在意的话，像是在说楚信然，由此警告楚信然最近注意些同宗教相关的事物，可能会出些大事。
这警告只是让楚信然无声轻笑，与海神教团的对决到现在，所谓的大事什么时候发生他都不意外。
而昨天的话……是那幻兽时候啊，与其说是教团，不如说是莱茵生命吧。
大抵有了些不太乐观的猜测，楚信然还是回复了一句感谢。
之后，犯不着去等不会有的回复便朝着深海色发去「两天后可能有时间，届时会登门拜访」的短讯。
昨晚他就收起了手机，在夏梅隆盯了好久的目光下吃了点东西。
“我还以为你要等那些东西冷了再动……”夏梅隆吐槽道，他会盯那么久，也是因为他面前的餐具早就空了，“一大早就这么忙么？大忙龙。”
在楚信然被伊桑带过来之前，他就在吃了，桌上还有一副用餐完毕过的痕迹大抵就是伊桑的。
显而易见，这俩萨弗拉早早就在吃早饭了，不知什么原因早餐结束更快的伊桑接了夏梅隆的「委托」埋伏在外，准备偷拍楚信然扎马尾的侧面照。
这种照片通常都会成为夏梅隆用来迫害他的道具，除了作为黑历史封存之外，也或许就流落到哪些老朋友手里去了，属于外包中的外包这类套娃型委托。
就是他这设套要拍楚信然扎头发是用来迫害还是接了，或是打算提供于谁的「委托」……
楚信然想了一圈自己认识、也认识夏梅隆的人，也不太说得清是谁有这么奇怪的趣味。
也懒得去问，只是淡淡的回道：“也就是这几天够忙了，你自己也该小心点，尤其是在明天的晚会。”
“昨天就说过这个话题了，我已经把我舍不得清理的记录都一并干掉了你就别再念了吧？”
夏梅隆有些无奈，瞧了眼伊桑之前遗憾耸肩并在离去前放在桌边的相机，自然不是打算主动去提偷拍的事，而是问询道，“话说你觉得伊桑怎么样？我最近认识的朋友可都靠谱的不是？不论是12F还是他。”
“还没熟稔到可以点评的地步，我不做评价……”楚信然头也不抬的操作着刀叉，指望一个中途担当厨师的哥伦比亚刽子手涉猎广泛弄出中餐也不现实，“但你若是再被卷进什么麻烦里去，你最好指望我有时间搭理你。”
“对我抱点信心嘛……我也已经够谨慎了，也不该什么倒霉事都轮到我头上对吧……”夏梅隆叹息了一声，“说实话我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已经够倒霉了，虽然在你们看来大概都是些无所谓的矫情吧，但我就是不太能抗。”
“没有的事，大家都倒霉，但就是倒霉的事总是多，所以才需要适当降低一些要求标准。”楚信然说着，放下了餐刀。
盘子里相当干净，连夏梅隆嫌弃的装点配菜都被还在手中的餐叉给叉了起来，用那叉子指了指一脸不自然的他：“没有什么无所谓的矫情。对一个生活富裕的少爷小姐来说，突然死了个宠物的打击都不亚于穷人丢了工作，不同的生活早就不同的观念，以至于连客观价值不同的损失都能造成同等的悲痛，区别只是少爷小姐还能继续生活下去，而那穷人……”
将那配菜塞进嘴里嚼碎了咽下，楚信然抽起一张纸擦了擦嘴，动作优雅的像个家教良好的贵族，打扫餐盘的能力像个饿了许久的乞丐。
“你猜他还有生活么？”
“哈，话题好像……变得沉重起来了啊……”夏梅隆干笑了两声，“我只是想说对于你们那些波澜壮阔的经历而言，我遇上的挫折好像不太像样的样子，但就是那些不太像样的挫折弄得我很烦躁。”
“像不像样看自己，但理解和回应是分开来的，别人或许能理解你，但不一定会回应你，所以终归还是你自己调节，你想指望每次靠我骂你么？”
楚信然摇了摇头，“那样我只会懒得管你。”
“谁都有自己的生活压力，别让压力影响生活是个永恒的课题，这一点你始终做的不好。
所以就算是值得保养的交情也开始崩链，在你发现新朋友的缺点之前，他们会先发现你的缺点，因为你不仅没有隐藏过它们，还会肆无忌惮的强化出来……”
“停！停停停！！”
夏梅隆疯狂挥手：“不要把人说的那么不堪好吧！别说了别说了，话题怎么会偏到这里来的，家里有客人呢，就算人没在这也给点面子！”
“二十三岁的人了跟十八岁的人说这种话，你也不嫌丢人。”
楚信然摇了摇头，倒也确实没说了，也或者说类似的话已经说过几年了，也没见什么长进，显然是得来点别样的刺激才能看到他改变。
“说这话你不害臊吗？”夏梅隆说起这个就气，唯独这个不服气，“你除了模样以外哪里像十八岁的人？我可是闲得无聊统计过的，跟你聊得最多的人净是特么四五十岁的人，连七八十岁的人都有，你这人真的没有造出一副我都没挖出来的假履历么？”
面对这质问，楚信然摆出一脸的悲悯，一面推开面前的餐具一面叹息道：“模样是十八岁，心就是十八岁，这叫相由心生，心叶，你一定不懂吧——”
“心叶谁啊！”
“天知道是谁，我只是对这话莫名其妙有印象罢了。”楚信然摇了摇头，虽然大抵能猜到是穿越前的什么动漫小说里的梗话。
但这类东西要说详细的出处，别说记不记得，或许压根不知道也说不定。
当初云过的梗倒也不少，有些作品压根不需要了解都能梗话套上一大堆。
全靠网友宣传。
相较之下泰拉的网友……瞥了眼刚才亮起的手机屏幕，上面简短的弹框内容是作为某个论坛管理员权限下的新锁定贴子通知推送，《如何在乌萨斯政体环境下发展感染者群体运动》是个什么鬼东西，扫了眼锁定理由：敏感政治话题，还真是预料之中的分类。
划掉就不用管了，只是个通知罢了，别的管理员动手大家都收到通知什么的，是很常见的论坛框架规则，也方便申请误判驳回。
只是这个显然从标题就足够典型了，楚信然是没兴趣点开看看内容的。
“喂，不要敷衍完人就又玩手机！”
“你好麻烦啊，又想被数落对吧？”
从刚才过于严肃的话题待遇一转如今的无赖模样，这过于巨大的态度反差对他人而言有些难以接受。
但夏梅隆却是习惯了，只是这点程度的「变脸」，他只想说「自己也做得到啊」，于是他也只是沉默了两秒就摆了摆手：
“行吧行吧，那早饭吃完了，你是不是就要急着走了？那个刻……刻什么来着……”
“刻俄柏……”
“对，刻俄柏，你不去看看么？就这么走了？”夏梅隆望着他，努力想从他那对冰蓝色眼瞳中读出些什么，但遗憾的是，每当楚信然一脸平淡的时候，那里都等于深潭。
虽然不合常理，但夏梅隆还真怕他来一句「犯不着」就走了。
但好在事实也没他想的那么糟糕，老楚那搭在桌上的铁爪轻轻敲打了两下桌面，让夏梅隆有些心疼玻璃是不是会有破口的时候止住开口：“说得对，还是看看吧，不过别忘了昨晚说的话，只教该教的，别说不该说的，包括名字。”
“没问题！”夏梅隆微微举手，又尴尬的笑了笑，“不瞒你说，那名字我还不太记得住。”
“刚才已经证明了……”楚信然微微颔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领，“走吧，刚才我还看到他们在客房那边的空地，对了，她吃饭了吗？”
“好像还没，嬷嬷说那女孩莫名其妙挑食的样子，现在都只是对一些水果有兴趣……”谈到这个话题，夏梅隆一拍脑袋，“你带她过来的，总该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吧？以前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习惯也一并说说？省的照顾不好闹脾气，那女孩看起来就真的智力低下，小孩子照顾起来也贼麻烦。”
“喜欢吃什么……”楚信然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顿住了脚步。
“想到什么了？”夏梅隆问。
“不太确定，但有必要试试，我们去厨房吧，顺便把嬷嬷喊……”他皱着眉说到一半，又问，“你们这里的厨师一直是加比叔么？”
“一般是他，偶尔纳莎嬷嬷会换班，总的来说算庄园里固定俩厨师……”夏梅隆回答，“你要喊他俩一起过来么？”
“嗯，先去喊吧，我直接去厨房等着了，那里我还是认识路的。”
“好……”
夏梅隆点了点头，估摸着楚信然是要一起通知做什么菜什么的，便也毫不犹豫的先跑了出去打算亲自通知。
而楚信然也确实的朝着厨房那边走去，只是眉头没怎么舒展，毕竟想法还只是猜测，没什么太大的信心。
也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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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夏梅隆庄园那宽敞到浪费的主厨房中，主厨加比叔和替补选手纳莎嬷嬷都随夏梅隆一同抵达了厨房，便见到了还在四处张望的楚信然。
有些诧异……
因为对方套着围裙，有些无处安放的双手套着的也不是金属利爪而是一次性卫生手套。
这好像不是少爷说的点菜，而是要自己动手啊？
“来的正是时候，两位，你们这儿有果仁吗？放在哪里的，我找了一圈只找到蜂蜜和面团。”
见到黎博利婆婆和萨弗拉大叔的楚先生大喜过望的走进过来问，令俩人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眼少爷，却见到少爷也是一脸惊愕，便还是黎博利婆婆先回过头来回答：“果仁的话，最近有新鲜采摘的大杏仁，放在……我先去过拿过来吧。”
“啊，麻烦了。”楚信然微微颔首，然后又看向了萨弗拉大叔，一脸带鳞横肉的后者还有些莫名其妙，看起来倒也颇有威慑力。
但他完全不管那么多便开口道，“加比先生，能帮我擀面团吗？越薄越好，这个步骤我实在是不怎么擅长。”
“呃……”
大叔有些为难的看向后面的少爷，但少爷却是鼓励道：“加比叔你也做过糕点吧，擀面皮而已，去试试，小佩洛还啃着水果呢。”
“好吧。”只想说糕点是纳莎负责的萨弗拉男人有些无奈，只是擀面团倒也不算什么，也就朝着那位楚少爷点了点头就越过他朝案板上那团显眼的大面团走去。
这时候夏梅隆也就走上前来拽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这才有机会问道：“你这是要做啥？怎么自己还找了套这种来穿？”
他比划了一下楚信然身上那饭店厨师常见的白围裙，也是加比叔的备用款，穿在他身上其实有些宽大了。
“要动手为什么不穿？”楚信然诧异道，“我还是挺在意卫生的，虽然我们那的老师傅做糕点好多都不戴手套。”
“不是这个问题吧，是为什么你要动手？”夏梅隆纠正之前的含糊问题，自抓重点，“你要做啥！”
“蜜饼，果仁蜜饼。”楚信然回答的很干脆。
“她喜欢吃这种东西？”
“我觉得刻耳柏洛斯应该是喜欢这种东西吧，虽然她也不会是扯上直接关系……”
“等会儿，我好像听到了更了不得的东西。”
“那你自己忘掉吧。”
“好，我忘了，那么回归上一个问题……”夏梅隆点了点头，“蜜饼而已，加比叔和纳莎嬷嬷应该也会做，干嘛是你动手？你连擀面团都要别人帮忙！”
仿佛抓住了很致命的痛脚一样拉高了声音，夏梅隆知道楚信然在厨艺这方面压根没怎么下功夫，一直都是凑合着吃。
否则当初那只兔子也不至于那么难吃，他唯一能算得上能做好吃的，也就是几样炎国菜。
一个住在维多利亚好几年的，已经可以称作地道维多利亚人的家伙，连维多利亚菜都做不好，这人在厨艺上下的功夫大概只有在上学期间用来应急。
“要米诺斯风味的，做法有差异……”楚信然坦然道，或者说非常正视自己厨艺不太好的事实，也不因此而羞耻，“以前跟一个朋友简单学过，不过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擀面皮这事我做不好。”
他耸了耸肩：“我快几年没碰过擀面杖了。”
“你怎么还学这种东西？”夏梅隆的关注点在上面，像是难以想象这家伙对厨艺的上心程度会主动学。
“其实也不算学，就只是她做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了好几次全程，所以我才让你叫那两位来……”
楚信然指了指那边擀面皮的大叔和正在走过来的大婶，“有必要合计一下。”
“你知道我虽然不喜欢自己动手，但好吃的东西还是会问问怎么做的，一些用料、火候、烤制时间方面的注意事项倒是还记得。”
“这你还记得住？”
“好吃的和好玩的，必须给空出点位置放啊，这也是生活调节的一环。”

NO.190:情有可原。
（新干员预告，连个简介都省了。）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虽然细究起来肯定不现实，但传了那么久的象征意义还是没必要去杠的，楚信然这样有一定糕点基础且努力记住了各工序步骤的外行，加上一个和半个糕点师的合作还是能搞出个像模像样的米诺斯风味果仁蜜饼来。
然后就是本质都是第一次做这个的「大厨自当试验品」时间了。
尝试新菜式，终归是要有人「试毒」的，并且在很多时候，那个人都会是厨师自己。
还行就吃掉，不行就算了吧，什么「自己做的菜再难以下咽也要吃完」什么的，没必要同自己身体过不去。
不过这一次试吃者倒也挺多的，连只是旁观的夏梅隆都捞了一份，顺便遗憾了一下伊桑那家伙溜的太早，否则这种试吃活他肯定喜欢。
“还不错吧？”大叔咂巴咂巴嘴，还是比较满意的，也或许是因为他平日压根不做糕点，感觉第一次有这成绩算是不错。
而本就对糕点有些兴趣的婆婆给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太理想：“有点干，还有些腻了，黄油和肉桂粉或许该换种抹法。”
“不是覆盖面的问题，是面皮不够薄，没浸润，还有的话……火候……”
楚信然也不太满意，让夏梅隆在一旁嘀咕「做菜不咋样，品鉴倒是一套一套」，“皮差了些，蜜糖的调味……只能凑合一下了，这里有水果酱吗？”
“有……”婆婆点了点头，好似通过蜜饼合作建立了厨房友谊，也或许是真的欣赏对方在指示时那机械钟表一般的精准定量和报时，可以说三个生手能做的味道还不错，全靠这个年轻人巨细无遗的做法讲解和实时提醒纠正，“草莓、菠萝、蓝莓、黄桃，要哪种？”
“蓝莓吧，把果酱浇上去，直接吃有点干，再上一杯果汁或是牛奶。当然，你们自己有兴趣的话，红茶、香草茶什么的更好，小鬼就没必要用这种配水了。”
“没问题……”
婆婆立马朝另一侧走了，留下大叔看了看剩下那一大摊没切完的大蜜饼，三下五除二的把手里的吃完就拍了拍手：“那我来把这些全切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朝着那边正拿着纸疯狂擦手，看来是吃相不太好给沾了蜜酱的夏梅隆看去：“就把这东西拿给那丫头试试吧，这也不喜欢的话……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
八歧和海德拉……把吃人给排开，这俩可没什么明确食物喜好，也没考虑必要。
“这种东西当主食够呛吧？”擦完手的夏梅隆瞥了眼正在被切的面饼。
“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是探索世界的一环，多试试吧……”摘下一次性手套顺便解开了围裙，楚信然笑了笑，“但不论如何，甜味总是能给人幸福感的，尤其是对小孩子更是如此，先从甜品入手吧。”
“楚先生，楚先生！果酱来了！”
这时候远处传来的呼喊声，“果汁我也一并带来了。”
远远地望着那快步走来的婆婆，楚信然挥了挥手然后扭头看向夏梅隆：“你们这庄园干嘛把厨房开那么大？”
这些东西未免放的太远了，之前找果仁也是，远远看着那婆婆到处翻柜子。
“原本就有这么大，有意见你跟我祖上说啊……”无辜的耸了耸肩，夏梅隆有些无语，“有些东西我也想说放近点，但嬷嬷就坚持放在该放的地方更合适。”
“放在该放的地方更合适……”复述着这句话，楚信然拍了拍夏梅隆的肩，“倒也没错，准备准备去看看这阵忙活有没有意义吧。”
意义显然是有的，七分钟后，楚信然就看到那号称「莫名其妙挑食」的女孩一手捏着蜜饼一手持着杯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很直观的告诉别人水果并不顶饿的事实。
“唔唔唔……”“吃慢点吃慢点，咽下去了再说话，别忘记喝水。”
“这小家伙也就吃东西的说话可爱点，纳莎你是不知道你刚才不在的时候她多凶。”
四个大人围在一起看着那坐在野餐布上的女孩评头论足，时不时还有趁机教育、告状的，当真是和孩子一起待了一会儿自己也幼稚起来了。
而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向一旁沉默到现在的楚信然，夏梅隆抬起手肘戳了戳他的腰：“说点什么呗。”
“我走了……”
“蛤？？”说点什么结果说出这么一句话是夏梅隆想不到的，看着他说完就要转身赶忙拽住他的手：“你给我等等！”
“打个招呼很难吗？好歹让她认识认识自己吃的东西谁做的吧！”
当真无法理解这人急什么，就算时间……好吧，时间确实不太充裕，已经快11点了，好像他还要回莱茵生命，但是！但是打个招呼又不用时间！
你要说这人冷漠，他都愿意浪费时间给对方做吃的，但你说他热心又连去招呼一下都不想，看了两眼连个微笑都没露就来了句「走了」，当即转身。
过于迷惑……
“这幅样子上去打招呼也没什么没意义……”回头瞧了眼还在唔唔唔的女孩，楚信然的表情倒是依旧平淡，“倒是你在急什么？我又不是下次不来了，明天我就还得过来看一次。”
“你确定？”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手，夏梅隆倒也清楚自己反应太大了，连远处那小姑娘似乎都注意到了，此刻也看了过来，便不禁压低声音道，“那小姑娘在看你欸。”
“不是因为你那一嗓子么？”楚信然低声说，看了眼同样瞄过来的那些大叔大婶们，也看向了那盯着自己的佩洛女孩。
“我这不是……”夏梅隆一时语塞，又注意到这俩人正在对视，刚准备转而吐槽这人一点都不亲和的时候，女孩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站起身来，步步走近，有些呆呆地望着青年，而青年的目光始终不变的注视着她，可就是那样平静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一种熟悉。
“哥，哥哥？”
“呃……”这称呼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夏梅隆更是愤愤不平，表示自己教了好一会儿都没让她喊正常的称呼居然是喊老楚的时候字正腔圆。
当然，对更多不明少女来历的员工们而言，误会称呼含义的他们倒是目光逡巡于俩人的种族特征和脸型上，倒是完全瞧不出丁点的联系。
这时候，还是楚先生开口纠正：“是大哥，E I D E R，我不是你血源上的哥哥，只是大一些的男性，所以应该这么叫，或者你也可以用炎国话，能节省好几个字节，说，大哥。”
“大嗝？”
“大哥。”
“大鸽？”
“大哥。”
“大哥！”
“对了……”耐心的楚先生露出了淡淡的欣慰笑容，“真聪明，来，奖励你一颗糖，不过这个叫法……算了，没事，哥伦比亚能听懂炎国话的人也不少。”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安静的庄园空地中一时只有那俩人的声音，员工们还没什么反应，少爷无数话语憋着说不出来，这怎么就开始维多利亚语教学了？
自己刚才为了说服老楚打好的腹稿就白忙了？这俩人哪里还有陌生人的感觉，感觉课堂都要搭起来了！
你又是从哪摸出的糖，塞满危险物的兜里还有这种东西？
这是早有预谋吧！
脸上鳞片红一阵白一阵的萨弗拉青年，不知道多少次的，又一次感觉被老友骗了。
我这是给那老骗子操什么心……
.
夏梅隆所以为的欺骗也只是以为而已，这样的误会说到底还是楚信然过去骗过这人太多次造成了「狼来了」的效应，要解除这样的误会也很简单，直接以实际行动——
他在简单的跟刻俄柏进行了几句构不成聊天的问答后就道别离开了，并没有夏梅隆以为的要跟那女孩相处多久的意思。
“所以你之前打算走只是因为她吃的太着急你就觉得不是时候？！”
一路送他到车站的夏梅隆既震惊又无语，得来的楚信然疑惑的目光：“这很奇怪吗？吃饭绝对不是适合见人的时候这一点，算是常识吧？”
“您可真守规矩啊——”夏梅隆阴阳怪气的呛道。
只是收效甚微，楚信然丝毫不为所动，还点了点头：“谢谢，我们那以礼为重。”
得了，论起「阴阳」学，炎国人才有更加深厚的沉淀才是，夏梅隆很有自觉也没抱什么能打出伤害的期待，知道老楚这人很多时候脸皮是比他还厚的，也不班门弄斧就换了个话题：“明天来的事还算数么？那孩子明显舍不得你，不过也真是好哄，纳莎嬷嬷出乎预料的很会带孩子啊。”
“算数，就算是看她的学习情况我也会来的，不想当监护人，但当个路过大哥还是没什么抗拒……”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也要记得我说的低调些——”“三次了兄弟！你别唠叨了好吗，你像我的监护人了！我爹妈还在呢！”
“但你自己想想你是不是就需要这么重复才有用。”
“那，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夏梅隆无言的目光乱转，“与其叨我你还不如去叨伦道夫，那家伙可还被特警队长盯着呢，我这几天看他给我发的情报汇总都笑死了，每隔几段路就会添上一句「有特警伪装的路人在XX方向盯着我」，真是坚持不懈。”
“维克多是这样的，作为一头鲁珀很有狼的特质，咬住了就绝不松口要扯下些肉来，不论是他那些死去的同僚还是伦道夫身上的疑点也都确实值得他跟，等到明天的晚会，伦道夫的苦日子也就能到头了。”
“怎么？你们想闹到他都知道？”
“我觉得是教团那两位想闹，这是我和罗德岛的领导人都有的预感……”楚信然轻声说着，瞧了眼前方电子标牌上的行车时间表，“只是弄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一直这么张扬，他们有后路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但他们这么张扬是为了什么？整个教团分部总不可能全面转移，什么理由能让他们放弃这里？”
“你这种问题……问我我也给不出答案啊。”夏梅隆听得无比尴尬，“我平时也就帮你收集情报，又做不来处理推导。”
“没事，你把这个问题告诉伦道夫，让他找机会联系阿戈尔就行，这种问题的答案八成在其他分部，教团的其他分部没有一个发展成哥伦比亚这样，只能让深海猎人那帮人自己注意。”
“这个没问题……”夏梅隆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老楚要扔给他一套要命的任务，听起来就无从下手还能拖老久，“传话是小事，等你上完车我就给他发。”
“现在就发吧，深海猎人的传讯手段其实很慢，也很原始，平日甚至没什么联络……”说起这个，楚信然的表情非常蛋疼，“伦道夫算是那帮人里非常适应外界的了，能算半个学霸。”
“行……”
听完表情无比微妙的夏梅隆倒也不拖，立马就摸出手机埋头戳戳点点了起来，不过也不忘问一句：“你下午怎么安排啊？还是瞎鸡巴忙？”
楚信然摇了摇头：“临到头前，还是有休整时间的，只是压力会在罢了。”
“回莱茵生命带朋友出去转转，互相认识一下，怎样，挺悠闲不是么？”
“那加我一个？”
“你看我几分钟前说什么？我让你清理痕迹是为了什么？”
“呃……行了，车来了，你上去吧，拜拜拜我走了。”
夏梅隆一溜烟的跑掉了，看得楚信然摇头，提了提肩上的提琴箱带子，回头踏上了回到内城区的班车。

NO.191:总归是会有点遗憾。
虽然主要时间都在相对行程固定的车上，但鉴于对脚步速度的调整，楚信然还是赶在中午之前抵达了莱茵生命科技体大楼。
将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被监视感抛在脑后，坦然自若的跨过那些走廊边角的摄像头，一路上都没遇上什么阻碍和可能的突发事件就顺利抵达了赫默的办公室。
然后就被炎魔骑脸。
“你又迟到了！好慢好慢好慢！！”
复读机连打，站在椅子上蹦过来简直就像抱脸虫一样难以反应，本欲避开的楚信然瞥见熟悉的色调略一犹豫，犹豫就会败北，于是身上瞬间就吊了个人。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她要是冲着另一个楚信然这类体型的人撞，那八成就已经俩人一起在地上翻滚了，而不只是退后了半步。
显而易见是伊芙利特，也不知道在办公室里埋伏了多久，敢这么皮八成是赫默和塞雷娅都不在，甚至可能连白面鸮都不在，这么一想，办公室里还有人么？
“没迟到吧，刚好差不多才是。”
拽着伊芙利特的后衣襟，宛若拽住命运的后颈肉般拖起，但另一只手还是承了一下以免这孩子被勒得难受，楚信然瞥了眼办公室挂钟的方向，也顺势瞧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
果然啊……
只是都不曾在短讯和MSN里提到，看来也不是什么紧急事故。
“我不管！我说迟到就迟到了！”
伊芙利特还在不依不饶也算是证明，真出事了这小鬼哪还有这任性心思，这也就让楚信然无奈的将其轻轻放在地上，蹲下来双手搭在她肩上问：“别闹了，赫默和白面鸮她们呢？”
“她们……刚才去开个会，让我待在这等你。”伊芙利特一脸不爽。
“你就这么等我的？”一脸「孺子不可教」的悲悯神色，楚信然还咂了咂嘴，“让赫默知道有你好受的，我要去跟塞雷娅告状了。”
“你——你也欺负我！！”
小孩子都要急哭了，令楚信然无语的拍了拍她的头：“好了开玩笑的，不过那种事别来第二次了，也别对别的谁来，你应该知道危险。”
说着又从兜里摸出四块巧克力来递过去：“来，别生气别生气，吃点糖。”
伊芙利特怔了怔，看着他手中那四块单独包装的巧克力，却不是感动而是质问：“怎么少了一颗？！”
最近信信给糖都是五颗五颗给的！发觉数量不对的小萨卡兹第一时间警觉起来。
是信信不喜欢我了还是有人抢本伊芙利特大爷的糖！
“呃，出了点小意外……”楚信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又抬手竖起食指道，“下午我给你买一整盒。”
“真的？”一整盒还是有极大吸引力的，小丫头立马就上钩了。
“必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只要你好好听话，我说过要带的都会带。”
“可你说好的那种……”伊芙利特抬手划出个大圈，“大——怪兽玩具还没看到。”
“呃……那确实有些难找……”两度尴尬楚信然站起身来，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顺带摸一摸估量一下这家伙的发质水分，“实在不行我就去拜托人做，总之肯定会有的。”
“好，那我伊芙利特大人就等着了！”牛气起来双手叉腰道，小女孩这才像是看到什么奇怪地方一样的左右端详楚信然那高起来的脸，嘴巴微张的惊讶道，“信信你剪头发了？”
但说完就又捂住了嘴，倒是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称呼了。
“你说什么？”似笑非笑的望着这小家伙，楚信然却也没继续「刺激」她的想法，只是撩了撩脑后的高马尾，“不是剪头发，是挂在后面了。”
其实倒也自己削了一些碍事的头发，只是这对孩子而言倒是没必要说。
毕竟这孩子的发型一直一成不变，对头发的理解也是不是束就是剪。
或许该给赫默提点建议了，老是这种图便捷的扎法也快让人的形象都固定了。
小孩子要比成年人多一些「变化」才对。
但小孩子的思路也很奇崛，也不知是理解了什么的伊芙利特抬手伸指，以好似要说出「真相只有一个」的气势喊道：“脑袋后面也有尾巴！”
“呃……”楚信然无语，静默，继而蹲身伸手，专攻腰间和咯吱窝，“你这丫头是和尾巴过不去了是吧！”
“后哈哈哈，不是，别挠了，我不说了，啊哈哈哈赫默！”
“赫默还行。”
楚信然倒也并不质疑的松手回头看去，见到的就是有些惊讶的赫默和一如既往静默的白面鸮，虽然静默，但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还摸出了手机。
“你回来了。”
并不在意这点程度的打闹，倒不如说甚至有些羡慕的赫默，没去招呼那在楚信然松手便立马逃远的伊芙利特，而是看着楚信然松了口气。
“是啊，我回来了……”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的反应，楚信然有些疑惑，“又出了什么事么？”
“楚信然，看这边。”白面鸮在一旁出声。
在楚信然看过来时便能听懂咔嚓一声手机拟作的快门声响，映着惊愕的正脸和摆动的额发与马尾，便是心满意足道：“新的一天，更新楚信然发型记录，白面鸮的情绪指数大幅上升。”
“呃……”就这副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吧。
没去管她的楚信然重新看向了赫默。
“没有，只是不太放心，我自己想太多了……”看起来有些头疼的赫默拧了拧眉，“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刚收起手机的白面鸮清了清嗓子：“工作进度良好，伊芙利特的数据也趋于稳定，赫默与塞雷娅的交流频率也在上升……”
“最后一句是多余的。”
就算是例行吐槽都带着疲惫，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精神不佳的赫默让伊芙利特都走了过来拉了拉她的手：“赫默，我没惹祸的。”
小丫头那小小的脑瓜里大概是觉得赫默一切的烦恼都源于自己了。
也不知道该称赞她有这个自觉还是想法太简单。
“嗯，不是伊芙利特的错。”挤出个微笑说完，赫默又看向楚信然，补救似的找了个一开始就该说的话题，“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吗？”
分明只是过去了一夜而已，仔细一想最近他的头发确实已经很长了，只是被下意识略过，大家也都习惯了他头发总是略长。
如今思维有些敏感的赫默都在想楚信然这同以前那段时间相似的高速新陈代谢是否也与自己的不安有关系，但仔细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心态也可能是身体的问题引起的，作为一名医生也是病人，赫默更倾向于身体激素失衡造成的心态影响，毕竟这种事在两年以来断断续续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比起伊芙利特的神经痛导致狂躁、白面鸮的多神经信号劫持造成的不定时沉睡与精神干涉，她这种症状算是足够温和，只是容易精神衰弱。
这一点倒是羡慕楚信然的心态，分明是身上问题最多的人还能表现的比谁都健康正常。
“是啊，昨晚动了一个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的秘术……”
一点也不在乎伊芙利特就在一旁，或者说根本不担心她能听懂，楚信然说的非常直接，“每次跟那些东西扯上关系，我身上的问题就更进一层，但还是没什么差劲的反馈，只能说慢慢看吧，看自己身上进行的过程什么时候漏出马脚。”
“到那时候，万一是无法挽回的局势呢？”赫默习惯性叹气，作为一名医护人员，楚信然身上的变化她一直在备档观测，那些明显的强化数值本应值得高兴恭喜，可作为一名涉及生物源石利用和禁忌科学的领域的研究者，她又无法将楚信然身上的状况乐观看待。
她也相信楚信然自己也不乐观，只是表现的比较乐观罢了。
“届时再看吧，要说准备的话，我一直都在做了，不论是怎样的结果，至少自己全力以赴过了。”楚信然微笑着说。
刚说完又被白面鸮把放在办公室的玳瑁眼镜递了过来：“戴一戴……”
她像是一点都不被话题所影响，也不像下面听得莫名其妙的伊芙利特一样无措，只是面无表情的打断对话。
“怎么？”望着这悬在眼前的眼镜，楚信然倒也接过戴上，就是不知道这什么意思。
而白面鸮退后两步，左看右看，点了点头，举起手机又是一声咔嚓。
“解锁了新外观。”
“那可还行……”扯了扯嘴角，对白面鸮这方面的脱线有些无言的楚信然推了推眼镜，“说起来你们刚才的会议是什么情况？方便说说么？”
“与我们没什么关联的提案会……”赫默摇了摇头，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拧开保温杯里的水喝了一口，“公司打算开启几个别的项目，我们只是过去做个见证和履行知情权……”
说着又回过头来，说：“你之前在短讯里说的出行……我就不去了，办公室始终得有人看着，尤其是计划进程到了这一步。”
“啊？那……”伊芙利特艰难的竖起手指数了数不知道什么，然后大声道，“那赫默不去我也不去。”
这话语倒是令楚信然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孩子平日的言行表现应该是巴不得脱离赫默到处乱跑，到这一步也不知道是成长了还是赫默真的到了很值得关心的情况。
赫默听了也只是抚摸着凑到她椅边的这孩子，虽然知道这孩子一直想出去玩，也确实想过再带她出行，可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是不能这么做。
尤其是确认升华项目其他计划全部废弃，实验体也一并处理的此刻。
炎魔计划是唯一还存在的计划，作为这个计划的总负责人，赫默很明白自己还被瞒了一些东西，这种时候还离开公司绝对不明智。
“听起来我选了个很不是时候的关头。”
因为赫默的最后一句话而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楚信然有些尴尬的叹了口气，本来也是想着压力越大越该适当放松些。
但「因为紧要关头的放松而出现事故」与「因为绷的太紧而埋下祸根」这两者之间的刻度却也的确难以把握，并不算是将赫默的一切了如指掌的他是没立场替对方做选择的。
更没有劝说的理由，因为这里确实需要一个人坐镇。
“没关系，只是我和梅尔不方便，缪尔塞思和麦哲伦都表示有空，白面鸮应该也会去，毕竟Sora在那里……”
赫默安慰似的笑了笑，又想起个人来，“我没去问塞雷娅，你应该也没想过带她吧？”
“考虑她的性格以及我与她的交集……”楚信然耸了耸肩，“也没熟到那个地步，不过现在，我也觉得她也在公司里的话，对你这个判断能有很大的帮助。”
“如果真要出什么事能让她派上用场，那就属于莱茵生命整个公司的大事件了……”赫默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提了，这个话题不怎么愉快，这已经快中午了，要一起去公司餐厅么？”
“当然，赶这么快就是为了顺带蹭一顿午饭。”

NO.192:没人在原地踏步。
无数次的事实都能证明，现实同想法还是有些差距的。
比如中午的聚餐蹭饭多了个塞雷娅，也比如下午的出行少了个缪尔塞思。
当楚信然听到缪尔塞思有紧急排班无法走脱时，心头第一冒出的感想不是遗憾。
反而是「终于看到你不闲」、「你也有今天」之流的幸灾乐祸感。
一个这几天忙着跑来跑去还要透支精神以至于身心俱疲，连动用些许源石技艺都要斟酌会不会引来头痛副作用反弹的人，身边有缪尔塞思这种什么时候都能冒出来，总是能第一时间来办公室展现自己休息时间十足的相反例子，在看到她露出不甘神色时，小小的恶趣味也就得到了满足。
不过这份乐趣也就是一时的事，不能出来玩终归是比较遗憾的，于是在白面鸮和麦哲伦分别承接几个代购与似是而非的委托后，缪尔塞思才止住了真假参半的遗憾不舍挥别三人。
只是出去玩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急于一时，说到底她不是白面鸮那样看起来好像是追星族的情况，也不是麦哲伦那样想去找志同道合的人，那俩人都抱着明确的目的去试着交友，而她就没什么追求了，就只是凑个热闹顺便看看信信认识的朋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不过这次没戏了，突然挂安排下来什么的，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反倒是赫默一脸平淡：“之前开会你不也在吗？连开好几个项目，自然包括你那边的分组，好好干还有升职希望。”
“谁在乎升职啊……”缪尔塞思无聊的趴在桌上，一脸的嫌弃，“我这位置刚刚好，上去活就多了，还是薪水小偷比较快乐。”
“对项目组长说这种话真的好吗。”赫默有些无奈的背过身来看向斜侧面桌前的她，也将白面鸮的空位看在眼里。
办公室里万年不变的俩位置空了一个还真不习惯。
“又不是一个项目也不是一个小组，有什么不好嘛，说是薪水小偷但不也确实在干活——”直起身来的缪尔塞思叹了口气，“赫默你不想好好休个假么？带着伊芙芙一起不用工作的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天天看着那些变来变去的数字和文档。”
“想。”
“那不就得了，又不是没有存款，升华项目这么大的事完成也算是大成绩，搞定之后去申请个调休长假完全可以嘛……”
缪尔塞思说着又双臂打直拍在了桌上，像是在做侧韧带的体前屈似的放松身体，“大家可以去维多利亚玩，也可以去莱塔尼亚转转，甚至是带麦麦去看她以前嚷嚷的玻利瓦尔黑流树海，卡西米尔环山高地……
哪里都听起来不错，不过她还没去过的就不提了，听起来挺危险。
不过像个办法把塞雷娅主任骗过来应该就没问题……再把信信给拽上，白咕咕也绑去，听起来就非常完美。”
这样的畅想也只是让赫默微笑着摇了摇头：“搞定之后啊……或许以后有机会吧。”
“说什么以后，你就老是说以后啦……”缪尔塞思闻言立马又直起身来，直接跑到她面前苦口婆心，“老说以后的人会老的很快哦！你才二十岁呢，别带个伊芙芙就真把自己带老了，就说想或不想，然后努力就行啦！”
但是完全不一样啊缪尔塞思……
赫默心头苦笑着看着这位并不知情的友人，就算她知道伊芙利特的实验颇为危险，就算她知道伊芙利特所遭受的不人道对待。
可她依旧不知道实验的真相以及最终的目标，这方面的封锁并非赫默最初的意愿，倒不如说她都是在中途才得知实验最终的目标为何，在这之前她还只当是矿石病与生命科学运用化的测试项目，刚接手伊芙利特时奔着病情最终稳定而努力了两个多月。
后来得知真相，却也仍然没有告诉这个生性活泼又始终阳光的友人。
本就是不该波及到她的人，也是距离大家最远的人，赫默还没下定要反过来对公司动手的决心，自然希望这尚未沾染那些秘密的朋友全无知晓，就像同样的梅尔一样。
虽然是为项目本身提供器材援助的项目组成员，但那阿纳缇工程师也一样对项目本身知之甚少。
就算她们或许也想分一份力，但赫默宁愿保有这份「自私」，已经不需要再多人知道这件事了。
如果非要说也不需要再多人为这事所奔走，这些日子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论是要做什么，还是在哪个时候做。
这是她的小组，实验流程始终由她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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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企鹅物流的大门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遮掩身份的耳、尾两套常驻，刚在橄榄枝艺术场馆活跃过的，大家的爱抖露Sora，正无比热情的挥舞着一支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有些年头的小红旗帜呼喊着，旁边还有个相同配置的德克萨斯，只是挥舞旗帜的速度和手势都远不如旁边那卡斯特有力，足以称作死板。
呃，不过严格来讲这种欢迎仪式确实也有些难为情，她能被拽过来做这种事也不知是太好说话还是空的动员能力太强。
只是这里也就她俩了，伊斯和大帝都没出来的意思，前者显然是仍在工作，而后者，想的是怎么坐在里面装逼。
当老板的当然不能直接出来接人，要在办公室运筹帷幄、酝酿气氛、这样才显得高端大气一些——反正他是这么糊弄俩少女的。
但能糊弄道的显然也就空了，但德克萨斯却也懒得抬杠，或者说没有必要的话，也没有哪个员工会和老板抬杠。
“喔！这里就是企鹅物流吗？”一男两女之中的两女之一，稍矮那么一些的黎博利少女略显的有些激动，这或许也是因为企鹅物流所占的房屋装潢充斥着同属黎博利的个人风格。
远远看去确实是颇为显眼的建筑物，不论是喜欢还是排斥，心情都该有所波动。
当然，她接下来便是立马奔向了那看起来最热情的空：“请问你们这里的莫斯提玛小姐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非常想要见见她！”
“欸？”
空稍微有些卡壳，不仅仅是因为Tianchao老师带来的莱茵生命小姐姐居然来的第一句话是找人，更因为莫斯提玛对她而言也是个陌生的名字。
只在最初入职介绍时，由伊斯前辈提及企业员工时出现在一句话里。
「你还有个前辈叫莫斯提玛，不过她很少回总部，不需要太了解，我也告诉不了多少关于她的事」——这样的一句话里。
原来那位前辈还是有熟人吗？是熟人吗？
这边还在卡壳，那边也在冷冷的自我介绍。
是字面意义上应合深秋之风的冷空气。
“你好，代号白面鸮。”
“你好，代号德克萨斯。”
毫无温度的对话以及握手，一个表情呆板的少女和一个表情冷淡的少女对话简直像是特工接头，也看得楚信然想要摇头。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被刚将麦哲伦朝里面引，希望伊斯或是老板来应付她的空奔过来，一把拽着他的手朝后跑了两步，凑过脸来抬手竖在嘴边小声问：“老师！怎么才两个人！当初照片上不是五个吗！？而且为什么那，那位麦哲伦小姐是来找莫斯提玛前辈的？她不是你带过来一起玩的么？”
“一个一个说，我也没说是五个一起来啊……”
楚信然苦笑，想起当初发的照片是白面鸮库存里的全员都在的抓拍合照，赫默、白面鸮、梅尔、塞雷娅、缪尔塞思都在，伊芙利特那时在宿舍午睡暂且不谈，当初发照片的情形也是她想看小姐姐而不是小妹妹。
“而且找人和过来玩也不冲突，那位麦哲伦小姐啊，是个立志要当探险家的科考人员，所以莫斯提玛这样走南闯北的远距信使在她眼里直接就是同行乃至前辈，她就一面过来玩，一面想要跟她认识。”
“那另一位呢？”空看向了正在和德克萨斯说着什么，然后德克萨斯也抬手朝里面引的银发黎博利姐姐，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还微微招了招手。
令她赶忙笑了笑，也回应以招手。
但总觉得有点渗人，面无表情的招手什么的，比德克萨斯还「过分」啊。
回过头也看到老师正放下手，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顿时有些烧。
楚信然却是还没看到空的脸红，只是看着她虽德克萨斯一同进门的背影说：“她啊，代号白面鸮，一位管理数据的专员，也就是伊斯也有负责的工作，只是她没有伊斯负责的那么多，你可以当她是Win7，确实是来玩的。”
“what？win、win7？”
空显的有些迷茫。

NO.193:美少女的小手，谁不爱呢。
（庆祝隔壁阿懂快乐书被石油佬看中而加更。）
当楚信然带着还在琢磨win7是个怎样诡异形容的空一起踏入企鹅物流大门时，白面鸮正安静的坐在待客用的沙发上，而麦哲伦正在伊斯旁边说话。
望见高瘦男人那膝盖上无处安放的双手，大抵可以想见他的尴尬，于是楚信然还是上前将麦哲伦拉了回来。
相较于办公室的其他人员，这位莱茵生命的外勤专员与楚信然的交集要匮乏不少。
虽然在缪尔塞思那过剩现充力的做桥梁后，不再以「楚先生」这样生疏的称呼而是同样以「信信」问候。
但也不太擅长面对异性的肢体接触，被拽着手腕拉过来时有些僵硬且尴尬，并在楚信然低声致歉并说明缘由后显得更加尴尬。
现充力不如缪尔塞思，却也同样活泼外向的她本不至于瞧不见别人的为难，只是能到信信所说的另一位「满世界跑」的信使所在的单位令她有些兴奋到影响判断，以及……
一般人也很难从伊斯那种不露脸也不会浮现出电子表情的全覆式面罩下看出的困扰，就算是那在半空犹疑的手也搭在膝盖上，恰恰是她那时的视线死角。
不过当她正打算朝着那拎着水壶过来准备倒水的伊斯道歉时，室内突然响起的一阵音乐声又打断了所有注意与氛围。
麦哲伦便是看到一个之前就背对着众人的电脑椅突然自己转动过来，上面坐着的布偶发出了盛气凌人的声音：“楚小子！带人过来玩也不通知东道主，你这礼仪到底是跟谁学的！”
每个单词还与充当背景音的歌声相应合，颇有节奏感的质问声让场面为之一静，只有背景音乐的说唱声。
继而，是少女的惊叫声！
“布，布偶说话了！”
场面再次一静，所有人都望着那惊讶地指着大帝叫道的麦哲伦，楚信然正准备再次拉她时，却见她突然迈动了步子。
“干嘛！”
大帝仰视着这个跑到自己面前的黎博利少女，即便这是楚小子的朋友，即便这是个可爱的少女，即便他老是被人错认为布偶！
但他依然要在初次见面的生人面前建立「皇帝」的威严，绝不容许轻视践踏！
于是长喙起开，开口便嚷：“别让我仰视你这……”
“好可爱！还会说其他的话！”
刚还打算跟走近的伊斯道歉的黎博利少女像是触发什么开关一样，露出一脸欣喜的表情蹲下身抱住了眼前的「玩偶」，指间无比享受那份有些毛茸茸的顺滑松软。
“这丫头什么情况！”显然，就成就而言并不会缺乏女性青睐的孽畜并不流恋少女怀抱，正要生气嚷嚷些什么，楚信然也已经起身准备直接强硬带人时，麦哲伦却突然松手拉开了些距离，认真的凝视着气息一滞的大帝，“你……”
便见少女眼中放光，两手又重新覆盖上来！
“你妈的……哦爽爽爽！”
像极了某个电影化的电耗子。
“呃……”室内一如之前的安静，怪异的目光也都聚集而来，楚信然更是止住了动作重新坐了回去，顺带抓起面前的水杯，一边抿水一面虚眯着眼睛观察，看大帝的眼神愈发的轻蔑了。
孽畜已经要降格成孽障了，目光自然也像是看垃圾一样。
浑然不在乎自己也曾经趁着大帝喝醉过了几把手瘾的事实。
U1S1，企鹅毛摸起来感觉确实不错。
不错到都能让人能喊起贝西来。
当然，麦哲伦是做不到无师自通那样的奇妙呼声的，否则楚信然就该惊呼有替身攻击，然后热情洋溢的寻找穿越者了。
可那也终归是妄想，八年以来也有热切的找过，也有消极的等待，结论就是如今只有斯特凡诺那样半个的奇特存在，除此之外再无相关理解者。
所以他也只是安静的看着那乍一眼似乎很温馨的一幕，少女捧着半人高的毛绒玩偶笑的一脸开心。
如果那东西真的只是个毛绒玩偶该多好，但就算是给那玩意儿来一刀、开两枪、外加直接掏心脏也毫无意义，也不用问他为什么知道。
毕竟几天前才实践过。
而更早的时候，大帝也曾在他眼前「演示」过。
廉价的不死并非奇迹，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诅咒，其代价为何尚不可知，但他既然并不排斥，楚信然也就不会去触及那片黑暗。
或许这家企鹅物流里也只有伊斯触及了那片领域，也或许那同样令他陌生又好奇的莫斯提玛也有资格分享那些边角……
他的猜想便到此为止，在与自身无关的事宜上花费心力并不节能。
虽然他的生活信条并非节能，但很多时候过分的繁忙都在迫使他节能。
正如他对夏梅隆说的那样，他总该懂得如何调节生活。
这也正是长久时间以来的生存之道。
而在他放下心思的时候，同样望着那一幕的空也是嘴角有些抽搐的望着那在麦哲伦怀抱里一脸陶醉的老板，大帝在她的印象中还是个长得同某个巨星颇有些相似的神奇老总，并且很有意思也不缺大人的成熟威严。
“出乎预料的发展啊……”
如今自然有种印象刷新的感觉，也不知该感叹麦哲伦小姐胆大勇敢还是该感慨老板终归也是男人，在可爱女孩面前放松的如此之快。
至于同样身为男人的Tianchao老师呢！这么放任麦哲伦小姐同老板这样亲密看来是毫无想法，这么看来还是白面鸮姐姐有戏，能让老师开那种玩笑并且一开始的互相招手也很有默契感！
只是这样一来德克萨斯岂不是危机？
还有拉普兰德！可恶，早知今天是这种发展就该把拉普兰德也喊过来看看，老师说带人过来玩还真的就全是女性啊，这到底是哪个姐姐更有感觉？
尚不知空已经化作炒股少女满脑子都在想哪支股票有前途的楚信然还只是叹着气应和道：“是啊，现在该轮到麦麦惊叫那孽障原来不是玩具了，不过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省事了吧，原本不论是它还是麦哲伦，都不是会很快跟人打成一片的类型。”
“都只是表面热络，越热情的人眼中的交情越是能分出三六九等。”
刚还在琢磨哪个比较好贴贴的空听了这番话还没觉得深奥，只是小心翼翼的问：“老师，你对老板的称呼是不是又降格啦……”
挺不错的，发觉了重点。
“你看那副老流氓的样子不该称作孽障吗？”
指着那个还在嘴硬但身体很诚实的傻逼企鹅，楚信然还是头一回知道这家伙原来被摸也会有舒适的反馈，那看来以前都是为了面子在装模作样了，也或者根本就是因为摸他的不是美少女，总之不管是什么理由，先安上个孽畜名声总没错！
一贯相处模式也是如此，没有外人在场自是不必客气，毕竟对方也不会客气。
“嘿！那边那个龙族小鬼说什么呢！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不过看在你带了个优秀的同族小姑娘来的份上，大爷我就不计较那么多。”
就这样拽出一口口音独特的炎国话来，只是从麦哲伦和德克萨斯那略显怔然的表情来看，她们在学校的时候都没选修炎语，于是这番话也就只有空和白面鸮、伊斯以及楚信然听得懂。
连楚信然回以的亲切问候也听得懂。
“你大爷的！”
“你再骂！”
“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扁毛畜生。”
便有人低低的偷笑，还有人的面罩下看不出表情，也有人真正的面无表情，不知心底如何感想。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人在，楚信然不是很想展示自己的辱骂功底，很快就停下继而转移话题，顺便把那已经知道大帝是活人给震撼过的麦哲伦重新拉回来。
听起来就似乎是能变成女子会的时间了，但这边几个少女并未聊上多久就有人提议没必要干坐着，发起了出行建议。
出行就出行吧，楚信然还在办公桌边上跟大帝轻声闲聊这几天的各路大小黑帮动向时，便眼见那嚷着出门玩的人又一次高举了双手喊道：“老师老板！我们去K歌吧！”
“呃……”楚信然眉头一挑。
“什么？！为什么有我？”大帝愣了愣，只是微微侧头瞧见楚小子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模样，又立刻热情招手道，“好啊！全员走起！”
这次他用了母语，谁都能听懂，甚至还特意扭头看向了坐在更后方正戴着耳机噼里啪啦的伊斯，大声嚷嚷：“伊斯！”
伊斯不为所动，也不知是耳机隔音效果良好还是摆明了不想去，但也架不住行动力极强的老板一把跳到他桌面上抬鳍拽掉了他头上的耳机。
真是难以言喻的灵活敏捷。
“伊斯！走，去KTV！！”
“呃……”在这人手下工作这么久，伊斯就算是能习惯他的一惊一乍，也习惯不了他那一惊一乍中莫名其妙的提议。
“老板，我这还有两截订单……”“截什么截！紧急休假！公司福利懂不懂！就跟上次喝酒一样！”
老板的训话劈头盖脸，“还记员工守则第一条吗！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是重拳出击吗？”
“那是昨天的！今天不是楚小子在，来点异地文化做迎接才亲切嘛！总之今天就这一条了！快快快走走走冲冲冲！”

NO.194:心情似是差劲起来。
（真神必啊。）
KTV，正式名Karaoke，是个东国语与维多利亚语一同构成的杂名，Kara在东国语也是「空」的意思。
不过当然与Sora的天空是不同的，Kara形容的还是空间。
于是这个词其实是意指无人乐队，Kara是空，ok则是ORCHESTRA，也就是交响乐队的前两个音节发音，截出这俩与结合造就的卡拉OK，便是指无人乐队。
KTV的称呼则是炎国本土传出的二度加工称呼了，K是卡拉ok的开头，TV则是指MTV，也就是音乐电视的后两个字母。
作为在龙门混了不下五年，如今居于哥伦比亚也只是暂时的大帝，他对卡拉ok的称呼还停留在龙门传统称呼上，也好在同样在龙门待过的伊斯能听懂，作为龙门待得并不长久也没怎么融入的黎博利人，他对KTV的直接理解便是歌唱设备与空间的场所。
而广义一些，则是能上升到提供一切卡拉ok并提供酒水服务为主营业的夜间娱乐场。
只是这份广义对这帮人而言却也是用不上的，大白天的，而且也就七个人，随便找家东国式的量贩KTV就解决了，在繁华的纽约区，这样的店面并不难找，尤其是有大帝这个当地音乐恶霸在。
虽然通常来说以他的地位犯不着来这种过于普通平民的地方，私人音乐室想来肯定不止一个，连乐队都能随便组起来，但他哪里又通常过呢？
这家伙一直都不走寻常路的。
于是他就做到了堪称轻车熟路的引路，虽然是由伊斯在开车，但一路都是他在指方向的前提下，一行人抵达了一家过于正式的大型KTV。
正式到量贩和商务并行，有着不少明显东国人员工的豪华娱乐场。
让空和麦哲伦都一脸的惊讶，前者是根本不会有机会来这种地方，后者是根本没想过来这种地方。
德克萨斯和白面鸮一如既往的作为淡定担当分别坐在大厅长沙发的两侧，各自看着前面俩人以免出什么状况，一面看向那前面那三个男人——或许是在商量什么，站在柜台前订个房都迟迟没过来。
确实是在商量，而这个商量要推到刚来柜台前，那鬼族的华服青年一脸热情的走上前来开始算起。
“没想到竟是皇帝阁下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能在哥伦比亚看到东国古服的鬼族是一件很见鬼的事，尤其是那鬼族是位男性的同时，华贵织物下的身形有着明显的瘦弱轮廓，更是可以说是少见中的少见。
只是相较于有些诧异的楚信然，大帝表现的并不惊讶，反倒是一脸的不耐烦：“行了行了，别给我跩你们见鬼的东国式维多利亚语，还他妈夹古腔，给我好好说话！”
他开口便是确实的东国语，除开明显的口音便堪称流利熟练，也让那青年的表情更显无奈，也恢复了确实听着像样多了的母语道：“皇帝阁下当真便如长辈说的那样豪爽有如族内的豪杰，那么此次到临只是来……”
他瞧了眼一旁的伊斯和楚信然，在楚信然的脸上、额头上顿了顿，又看向后方四位少女，才补上一句：“唱歌么？”
“是啊……”大帝兴致缺缺，别人是站在柜台前，他是站在柜台上，七八十厘米的身高加上柜台高度勉强能俯视对方，也得全靠对面是个很奇特的，男性瘦小鬼族，“不然我还能找你们收保护费啊？”
这样随口的话语也有对方给面子的轻轻一笑，姿态放得相当低的青年摩挲了一下手掌道：“阁下说笑了，那么依据长辈曾经的嘱托，立刻为各位开放商务A式套房，自动配备一等品的酒水餐食，只是服务生与女侍方面的节目表演……”
“量贩式就行了吧？”
话语突然被打断，开口的却不是青年认定的话事者，而是一旁那令他觉得颇为面善的瓦伊凡青年，开口是同样流利的东国语，与大帝不同的是少了明显的外国口音，显然是有过系统的学习或是当地的教化。
而这话也让他有些困惑，不禁看向了皇帝，而在他眼里皇帝也是同样的困惑，扭头看向那打断自己话语的青年，却是出乎预料的以商量的口吻说道：
“说说你的理由？”
“没什么理由，一群人纠集过来唱会儿歌罢了，犯不着搞得那么正式。”
说的轻描淡写，但这位看着家族产业的小少主却是额头冒汗，心说能让塞壬唱片旗下唱片制作人、哥伦比亚老牌说唱巨星、企业家，说唱名「皇帝」来唱会歌……这还能算不正式那什么才正式？
原定负责人通过大门监控看到他就惊到通知自己，还隐晦的暗示能不能要到签名令他那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青年是不知道皇帝阁下的身份吗？分明自己已经直接说破名字了，还是说压根不通业界？
连自己这种被迫发配外国积攒资历的外国人都知道这里的音乐人都些谁啊！
接待过他的包厢甚至可以包装宣传作为卖点。当然……前提是得到对方许可。
不论如何，还是要看皇帝阁下的意思吧，他看向皇帝等待他的回答，不打算想太多去追究对方的身份。
“也是，什么节目表演乱七八糟的，男的没我俩帅，女孩儿也没我手下的好看。”
说话毫不客气的企鹅微微点头，又被青年指正道：“夸人不要厚此薄彼，也没麦哲伦和白面鸮好看。”
“嘿！当然是我手下的更好。”
你俩是在争什么，而且有必要这样贬低我们这的女孩们吗……
小少主有些想摸出手巾擦汗了，虽然这样的一幕可以证明那青年的身份绝对不凡，但看到皇帝阁下这么幼稚的表现他更怕自己被事后清算。
虽然不至于灭口，但听长辈们提起过的些许事迹，他都是神往又敬畏的。
没曾想异国的土地还有这样将黑帮、商界、音乐界一同统治的豪杰。
即便如今接近退隐也不妨碍这份事迹的强悍可怕，在这样的事迹映照下，就算是这副企鹅身躯也变得诡异强悍起来。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怎么是在跟别人争哪边的女孩更好，应该是女孩吧？
虽然麦哲伦和白面鸮这样的称呼听不出明显的性别，但那青年总不至于拽着俩男人跟阁下手下的女孩比。
说不定就是后面四人中的俩呢，稍微注意一下也确实是有令人眼前一亮的形象与风采。
“喂！小伙子，看哪呢！”
这时候就被皇帝阁下叫住了，被墨镜遮挡的黎博利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明显有些不满。
“啊……抱歉！”自知失礼的小少主立刻道歉，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么皇帝阁下您们是打算？”
“量贩吧，普通待遇的……”大帝一脸不爽的说，“不过要把曲库给我排够，别搞出什么想点的歌搜不到。”
“这个自然没问题！我们UGA不仅在纽约区，就算是在本国土地也是做到最大最正式的卡拉OK。”
小少主赶紧埋头说着，然后点开了登记屏幕，“那么请先登记一下吧，诸位应该是七人吧？不用本名用什么代号之流的也没关系，请方便一下固定流程。”
“伊斯……”
一旁挂机了老久，实际上虽然站在柜台前，但自从对话开始就发觉不急着记账。
于是在摸出手机一直敲敲打打的伊斯终于听到了自己在意的「登记」关键词，作为管账人的职业操守令他第一个报出了名字。
“皇帝。”直接用上了艺名毫不掩饰的大帝倚着一旁的玻璃橱窗，回头轻蔑的看向楚信然。
既是轻蔑这家伙应该不敢报上自己的艺名，也是在轻蔑他大概连苍七也不敢报。
在这样正式的大型连锁店主要店面，会有认出Cyan的人什么的一点也不奇怪，反倒是楚信然这样的本名才是没人注意。
“楚信然……”
不出所料的，他真就这么给的名字，令大帝露出了「还是老子赢了一筹」的笑容，却让登记者怔了怔，猛然抬起头端详了一眼楚信然。
“后面四人分别是德克萨斯、麦哲伦、空、白面鸮……”察觉到对方的异样表现，楚信然却也并没开口，只是说出了女孩们的称呼，其中夹杂了同样直言的名称，令登记者又给愣了愣。
Sora？
那不是……
他又看向了后面那与一位黎博利少女坐回沙发边上的金发少女，虽然都是深秋的服装，但这次没戴帽子的空被他这么一对——越看越像！
你们至于吗……舞台不适合你们吗……
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的小少主只是小心翼翼的瞄了眼皇帝阁下，安静老实的登记完成后，朝着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带贵客们去是秋区A4号。”
听出称呼细节的女侍点了点头，礼貌招呼着三人朝后抬手，扫了眼那登记牌的伊斯手指速点，相当满意的收起了手机，三人便毫不停留的随同离开，顺便招呼远处等了一会儿的女孩们。
看她们已经聊起来什么的样子，好像再放那也没关系。
“楚先生……”
也正是刚走了那么几米远时，登记者突然开口，令楚信然驻足的同时，另外俩人也驻足回头看来，这么看反倒是楚信然没有回头，仍旧背对示人。
在视野良好的伊斯看来时展现的表情很是冷淡。
而登记者也并无不满，只是注视着对方那并未被尾套点缀的墨绿色龙尾，这在哥伦比亚和维多利亚等国度都会被视作是模样怪异些的瓦伊凡或是阿达克里斯之流种族的尾部，在东国人眼中其实非常的显眼，炎国人更是自不必提。
全覆鳞片，少有角质，上端有鬓，尾部呈焰或水形……这分明是龙！
还有那个名字，分别对上了两个身份以及那两个身份所代表的事迹。
令他开口道：“夜刀与黑角的朋友们昨天在您所在的隔间。”
“只是这样么？”楚信然回过头来，注视着这个作为鬼族男性而言实在是过于虚弱的同龄人。
“还有，感谢您对星熊的关照……”小少主微微垂首，抬手作揖于顶，“她在龙门的经历，族内的一些长辈们也有关注。”
“既然关注那就更该做些什么，而不只是虚情假意的看着，搞这么多的支脉，跟龙族一样繁琐老旧，你也是被流放过来的吧，居然还做那些老黑牙的传话筒？”楚信然回首，明显不满的注视着他，也注意着身后的脚步。
皱了皱眉，这人说话太慢了，连空都要和白面鸮她们过来了，令他也只是重新回头，朗声道一句：
“那么到此为止，再见。”

NO.195:舞台重拳出击，歌厅唯唯诺诺。
（长草之中惊坐起，今天的草成色好。）
因为话题及时收住，所以登记后的小插曲结束的毫无波澜。
三言两语就将看出的些许奇怪苗头的空和麦哲伦的询问糊弄过去，楚信然一行人很快便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抵达了所谓的秋区A4号。
可以明显感觉到隔音效果的完备，将门关上的那一刻连走廊那些并未关严的房间门里传来的混音与歌声都全部阻隔，可见是在细节上花了不少功夫。
也算是应合了那鬼族青年最初的自我吹擂，哥伦比亚最正式的卡拉OK大抵是做到了。
“酒水饮料与小食很快就到……”代为开启房间内的各式仪器，顺便连空调也给起开温度后的服务员微微鞠躬，“请各位大人稍候。”
或许是因为话事者对楚信然这批人「贵客」的称呼，这明显也是东国人的服务员虽然与其他同事们一样身着西装改式的现代制服，但在称呼上带着与话事者相似的古意。
但她至少懂得用东国语敬称，而不是冒出一句微妙的日式英语来。
于是在她很快便倒退关门离开后，大帝不屑地叨了一句：“连服务员都比那小鬼懂事。”
小鬼可还真是个微妙契合的称呼，令楚信然的嘴角抽了抽。
“只是他没料到你对东式维多利亚语反应那么大吧。鬼族大宗家每一脉都不缺家族候选，像他那样的体虚势弱的早早就被丢出来，说是历练实为流放，虽然过分但也没什么不好，远离家堂之争也确实尽到了历练效果，谈不上不懂事。”
“你替他说话啊？”大帝不满的仰头，“那种见鬼的语调你听得进去？炎国语有10个单元音，维多利亚语有12个单元音，部分地区还有17，特么的东国语就5个！”
“东国语辅音还算争气吧……”楚信然说着又自己摇了摇头，“算了，也确实是比其他许多语言都少。”
“你看你自己都认。”
大帝摇头晃脑，继续撒着大脚丫子前进，同样是一起进门，伊斯已经坐在沙发上摸出平板了。
而那四个女生却是围绕在点歌机前叽叽喳喳讨论着，想来是在交涉点什么歌。
其实这么一看这批人来ktv还挺麻烦的，一群人的语种从炎到东、再到维多利亚与叙拉古。
除此之外还不知道是否掌握了别的生僻语言，点些的想唱或想分享的歌，唱起来很大可能性是别人听个响。
要懂歌词都还得看字幕。
不过有空和大帝这俩职业级的在，倒也至少不怕冷场，空是跨语种也跨歌曲领域型的新兴偶像，大帝专攻纯音制作与哥伦比亚式说唱，后者已经是仅次于炎语的多文化同行语言。
在这泰拉，也就维多利亚的移民以及炎国历史上出现过的几个远距移动城市达成了对外语言大范围输出的成就，这份成就背后的传统，即——移民运动与移动城市贸易，直至现在都还在继续着。
“老师！老板！你俩也过来点啊！”
“那位叫空的小员工，请把你的老板放在首位谢谢，否则扣你工资！”
“欸，老板你好小气啊。”
“什么小气，这叫资本的沉重感，你们这些小年轻就该好好体会从中明白现实的深刻！”
“好啦好啦，这样就不可爱了哦皇帝。”
“谁他妈想要可爱啊你这丫噢噢噢！”
又变成电耗子了，暴躁起来就被麦哲伦摸摸就趴回去了，真是奇妙的克制关系。
虽然在楚信然眼里倒也一直都挺谐星，如今确实完全变成了个谐星。
“等我点起来就全部调到前面！叛逆的员工就不要想唱歌了……”
谐星脱离了麦哲伦的手重新愤怒起来，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信然按着头一把甩到了后面沙发上，像个布玩偶一样的落在上面发出噗噗的声音。
“啊，老师厉害！”空欢呼道，很难想象两天前她还在大帝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企鹅物流是个真的大染缸，好好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这就开始「放肆」起来了。
“ktv点歌还要调曲位？懂不懂规矩？”从那谐星身上收回视线，楚信然回过头就迎来三对期待的目光，对西哥伦比亚说唱之神动手的轻松写意顿时卡壳，“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点歌。”白面鸮面无表情道。
“老师！老师！来点合唱！”空直接伸手拽了，“比演唱会更欢乐一点的！”
德克萨斯无言的站在一旁，她是直至如今也不太像是融入群体的人，哪怕她也确实点了几首歌。
“点歌啊信信，白面鸮和空都说你唱歌厉害！”麦哲伦双手握拳道，浑然不知自己刚才当布偶摩挲的家伙是什么地位水平。
如今更是在远处拍了拍一旁勤奋员工的大腿，似是对他抱怨的控诉道：“他妈的世风日下，大爷我哪点比不过那小鬼。”
“呃……”扭头看来的伊斯无言沉默着，自然不会蠢到认真回答。
“嘿，装哑巴，都到歌厅了还拽着这东西？”企鹅跳起就是一鳍，将那本就没抓太稳的平板从员工手里夺下，“你也给我过去点歌！天天在办公室听了这么久的歌，别跟我说你没什么音乐细胞。”
那不是你自己放的吗……
我还都戴耳机过滤了……
伊斯保持着沉默，能反射灯光的光滑面罩也能掩住他的无奈，但一口悠长的叹息还是漏了出来。
“叹什么气，给我过去！”
暴力的老板飞起就是一jio，对自己手下唯一一个长期加班还他妈惯于加班的员工非常不友好。
倒不如说老就想纠正这家伙一有任务就非要完全搞定了才休息的坏习惯了。
企鹅物流哪来任务消停的时候，这种破习惯只会让自己加班到超负荷，敬业归敬业，不懂享受生活就是看不下去的愚蠢！
你看楚信然那厮不就很懂？
望着那正被女孩们簇拥下站在仪器前戳点的背影，大帝撇了撇嘴，拍了一把背后墙壁上的灯光调制按钮。
看起来好像把自己逼得很紧，但一有摸鱼玩乐的机会是一点都不落下，这才是聪明人，就是比自己差那么一些。
心头构想出指间亿点点的大帝想着想着又有点不爽，这些小女孩儿是完全不搭理自己这边啊，本来还不想暴露身份来着，待会儿一定要让她们感受感受说唱音乐的魅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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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感受不到。
虽然没有放任大帝把他点唱的曲目全部调到中间去，但为了让每个人都有歇息并可调整的空闲，属于第五个点歌的大帝所选曲目还是有出现在播放前列。
于是在他本以为会迎来热情欢呼的一曲之后——却是过于平淡的反应。
或者也不能说平淡？至少大家还是象征性的鼓了掌的，显然是虽然无法领会说唱的真正魅力但还是觉得唱的很不错。
嗯，除了正在和楚信然说些什么的空和一边回应一边看了几眼手机的楚信然。
但就是要这俩人来点反应啊！
说到底除了这俩人外，其他人都是演唱这一道的外行，现在这情况一看就是虽然觉得自己唱的很好但完全不懂好在哪的外行人，令他更想看看那俩兄妹的反馈，结果都没看这边。
也没听这边！
亏他还做好了让空那小姑娘认出自己的准备，这也是因为这小姑娘这些日子的相处也完全暴露出了没察觉自己身份的事实。
简直烦闷，像个一直隐藏身份的超级英雄终于摘下了面具，还打了一场大决战式的演出，结果别人没看这边。
本还打着大人的宽容标准，等到下一曲再看反应，结果在麦哲伦点的歌和德克萨斯都点的歌之后又轮到自己时，第二首还是没给反应。
这次轮到空和跑到麦哲伦那，夹在她和白面鸮中间聊什么了，楚信然则是又跟德克萨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俩人都明目张胆的摸着手机。
你俩是什么不善社交的ktv孤儿么！别人在唱歌聊天你俩在各自玩手机？！
“空，到你了！”
眼看下一首「星間飛行」的标题预告在上面弹出，烦躁的企鹅随意甩出了话筒，让闻言侧过头来的卡特斯少女吓得有些慌乱的赶忙探手，一阵轰轰轰的话筒放大声中总算是握住给松了口气。
然后自然是无奈的抱怨：“啊——老板你真的是！”
“是什么！”企鹅大摇大摆的回喊，又指了指屏幕，“还有你的歌要开始了！”
说罢跳到了楚信然一旁不爽的拍了一把他身后被挤压蜷缩的龙尾：“嘿小子！跟大老爷们儿聊聊，不要一脸高冷的骗小女生。”
他口中的「小女生」闻言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稍微挪远了些距离靠向伊斯那，腾出一点点方便两人谈话的空间。
“还是德克萨斯懂事，啧啧，空那小姑娘还是差了些……”
大帝摇了摇头，又在沙发上站起，一点都不见外的抬起鳍抓过楚信然还持着的手机看了眼屏幕，又咂了咂嘴推了回去，“我之前还在心里夸你这小子懂得忙里偷闲呢，结果在玩的时候还在跟别人聊这种扫兴的东西。”
“也不能因为在玩就完全松懈了不是么？尤其是本来就有压力架在肩上。”楚信然也不在意他的迫真「偷瞄」，毕竟他能瞒对方的本来也不是很多。
只是眼见他这样，楚信然便也快键统一回复暂时失陪，分别退出了与伦道夫、闪灵、艾德里安•高尔文的三方对话。
“有那么忙碌么？我本来还想八卦一下之前的小鬼提到的黑角和夜刀什么情况呢。”
大帝说着，看了眼那边已经在麦哲伦和白面鸮簇拥下站起身来应合音乐唱起来的空。
“罗德岛的人，现在是罗德岛的人，和之后提到的星熊一样，都是鬼族的破落事……”
楚信然轻描淡写，也看向了那边唱歌的空，笑了笑，然后又回过头收敛轻声说，“只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事件，相同的地方是，都离开了家乡。”
“那不就和你一样？”
“不一样……”楚信然收回目光，垂头看着大帝，“我只有一个家乡，没人阻止我回去，我也没有不回去的理由。”
“啧，你家乡不是炎国么？算了，一股麻烦的气息……”并不清楚的大帝却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话题的复杂，一屁股坐下甩了甩右鳍，“不如聊聊黑角和夜刀唱歌水平怎么样，你又怎么还在和罗德岛那帮人接触。”
“黑角的话，他唱不高，会唱的也少，至于夜刀……她的声音我总有股熟悉感，有很棒的歌唱天赋，可她对唱歌热情很低，多半这次也是被朋友拽过来的……”
楚信然一本正经的介绍道，“至于罗德岛，你对他们的印象很差么？”
“说不是好也说不上差吧，我只记得伊斯提过那个公司发布的委托金额一直很抠。”
“呃……”楚信然无言的瞧了眼不远处那和德克萨斯坐在一起，一样默默无言，面具上满映着屏幕光亮的男人，在这个话题里，他的职位又是会计了。
真好用啊伊斯，楚信然也不知道他在企鹅物流到底干了多少分活计的功能。
这个人真的有自己的生活吗，都感觉是和缪尔塞思截然相反的人生了。
“懂得省钱对公司财务而言是好事吧，不过一提起抠，我确实想起有个人拿了我的血现在都还没给回信，看来也是给扣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看了眼自己那中午剪过指甲的手，又回过头：“不说这个吧，我都说了些扫兴话了，不如你也说些扫兴话。”
“你想听什么扫兴话？”大帝回过头，凑近桌前动起了之前服务员摆好的水果拼盘，“而且大爷我的歌都轮到两次了，你自己点的呢！你小子还耍这种小手段？”
“唱个ktv而已，什么耍小手段，下一首就是了，《Spiral Eye》，维多利亚语，有些说唱的成分，就当是对你的致敬。”
同样探出了手，楚信然却不是跟他一样摘水果，而是抓过了一杯盛满黑啤的大玻璃杯。
别看他在埃德加那儿时好像排斥喝酒一样，实际上啤酒他还是喝的挺常，毕竟那酒精浓度对他而言就当个刺激些的汽水了。
不过尴尬的还是有必要在喝多时去卫生间，毕竟就算是能操纵水液流体，他也不会用的跟六脉神剑似的。
谁没事会对那种东西动手，没逼急还是会有抵触的。
而现在说的话题，则是有可能让对方抵触的内容。
“吉诺维斯家族留下的某些尾巴，能跟我聊聊么？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他看着大帝微微抬鳍拨动墨镜露出的一缕黝黑，平静的又补了一句。
“犹大似乎很关注这些，埃德加也已经被他们找上过了。”

NO.196:没做干净，就会追上来。
（BNA似乎能带些许想法。）
狼血庄园，继犹大与马太之后，迎来了第二轮造访者。
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批，也是这一年的第二批，当这批造访者是家族成员们时，这或许便成了值得庆祝的事。
但埃德加•德克萨斯虽然放下了茶杯，却也并无笑容，望着那从客厅一眼瞧见大廊的笔直视野中，便是依稀可见那不勒斯那略显富态的身影。
只有他一个人。
快步行来，踏上阶梯，保有着一丝最后的从容，其他的，便是焦急。
“Boss，名单有了，这几日还在和撒旦教团联系的下级人员名单！”
跨门而入，手中的信封立时按在桌上，不等埃德加询问，他便又开口道，“博洛尼亚受了轻伤，还有三个人的状态出了问题，疑似被秘术干涉，需要您去看看，还有就是……高尔文家族寄来了一封信。”
他说着，又从衣兜里摸出了第二封，区别在于这一封没有开封，面上还有暗红色的火漆，盖着高尔文家族那鲜为人知的徽章。
埃德加俯身探手，没有去管那份成员名单，先是拾起那高尔文家族的信封拆开，一目十行的迅速扫过其中的内容，方才开口道：“让博洛尼亚别去参加晚会了，他的名额我也会给他去掉，好好养伤。”
“至于弗恩他们三个……”
他沉默了片刻，去过了桌面的一盏酒杯，随手顺便抽了张纸简单擦拭了一下杯底，便摸出了腰间的一柄折叠刀划过自己的手腕。
“Boss！”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那不勒斯怔住了，继而便要上前，却又被对方抬手阻住。
“叫什么，我没疯，取点血罢了。”
埃德加淡淡道，看着殷红的血液顺着垂下的手掌划入杯底，续了十几秒也只是那么些容量，越看越是皱眉，又给了一刀。
“Boss！”
这次是不得不叫，那不勒斯还没见过这种操作，简直怀疑他和那三人一样被影响了。
“别嚷嚷了……”埃德加有些烦躁的说着，也正是这时候扬起了手，将酒杯递了过去，“这几天让你随身带的容器还带着吧，把血装进去，接下来我给你写执行步骤，被秘术影响了神志就不能轻用物理手段，相同的方式破解是最稳妥的选择。”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您的手。”
那不勒斯那还管得了那么多，一把拽过他的手腕，又怔了怔。
血迹还在，可却已经开始板结，不只是板结，连伤口都看不见了，手指一抹就只是血渣。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上第二刀？”嫌弃的声音传来的同时，手中也传来一阵他完全绷不住的力量，埃德加轻而易举的挣脱了那不勒斯的手，同样一手抹过那血渣，抹出光洁的手腕，那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白净肌肤，有着周围皮肤都没有的细嫩感。
那不勒斯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又是以为为什么是我放血？”埃德加冷淡的看了一眼不作反应的他，拉开桌下的抽屉取出纸笔，当场伏案写了起来。
沉默从头到尾，只有沙沙的声音不断，一分多钟后，随着抬起的纸一起，埃德加吩咐道：“我的血必不可少，按着这上面的步骤给那三人布置仪式，若是这样也没用……你先去吧，不论是什么结果都要立刻告诉我。”
“是。”总算憋出一句回复的那不勒斯抽出了外套内兜里的容器盛接杯中的血液，一丝不苟，认真仔细，便捏起那张纸转身，一记叙拉古礼节后，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远去，埃德加轻轻叹了口气。
并非是对那不勒斯的，对这位虽然各方面都在下坡，但也一直靠谱的长辈，他没什么不满，之前的烦躁与冷漠也并非是针对于他，而是单纯因为这番事态的不爽。
一面与人合作一面还要尝试断连，确实很难，对方也做足了准备，为此一些牺牲也在所难免，只是临到头来谁能笑脸相迎呢。
埃尔维斯那头老杂毛留下的痕迹，怎样都斩不掉是吗……
瘫坐在沙发上，望着手腕上并未抹尽的血渣，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如果是自己的血也没用，他就得去求助守秘人了。
就算是被犹大马太动了手，那个年轻人也能有办法吧，毕竟连那老杂毛也赞叹过那个年轻人的储备。
只是自己能给什么呢？又给得起什么呢？他和拉普兰德在一起，他便也是在为那个女人办事。
那是给不起的东西。
.
“他们是从叙拉古带走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一曲《Spiral Eye》，不出预料的得到了热烈的掌声。
似是初次见识楚信然如此高扬热烈又狂气的歌唱语调，望着他从空那瞎起哄带起旁人的称赞和鼓掌声中微笑着扬了扬手示意结束换人，大帝才停止了轻声鼓「掌」，朝着他一脸严肃又突兀的回答。
不过那突兀也只是对旁人而言的。
事实上，看起来很用心的唱完那一首的楚信然也一直记挂着问话，自然不会感到意外。
问了一声那首《Hail to the King》是谁点的，出乎预料得到了伊斯的举手后，他便又起身将话筒递了过去，然后从伊斯身上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为王致敬，Avenged Sevenfold的重金属组合。
虽然他也喜欢过，但一个温文尔雅又好脾气的加班man唱这种歌，莫不是把这辈子的狂躁都丢进来了。
有着惊讶的显然不止楚信然一个，任谁听到前奏再瞧见楚信然递交话筒的对象便都露出了惊讶，而挂着这些目光的伊斯却还是面无表情——他当然面无表情，黑漆漆的面罩上什么都看不见。
这人唱歌都没脱面罩，反倒从两颊扯出了耳机线一样的东西插在了话筒那用于应急转换线接的插孔上。
咳咳咳的试话筒声还变得清晰了一些，没有平日说话时大抵是因为面罩而出现的瓮声。
眼见这一幕的众人目光愈发神必起来，只是楚信然得回过头去，大帝也似是有所预料般收回目光，给自己捞了个啤酒杯。
用双鳍抱着，杯底抵在肚皮上，忽略平日欠揍的语气和作为，甚至有那么点可爱。
不说话当个企鹅物流的吉祥物挺也好的。
“你没好奇过么？”
望着这个虚假的吉祥物，楚信然也重新拎过自己那杯没喝完的黑啤。
“我跟他们又没过节，干嘛要把别人什么运送货物都搞清楚。”
“这话你自己信么？你和哥伦比亚的谁没过节？”楚信然面颊微微抽搐，将啤酒杯递过来。
“啧，不要说的我好像疯狗一样，我又不是埃尔维斯……”
举杯相撞，也不知道满是和身体一样顺滑绒毛的两鳍是怎么扶紧酒杯的，更不知道是怎么曲折过来握铳握把的。
但大帝确实是一只鳍握住了酒杯把柄，稳稳举起吨吨吨，“好吧，矛盾还是有那么些的。”
“我猜德克萨斯也不知道你居然和她的家族有些仇怨。”楚信然说着，瞥了眼坐在伊斯旁边的德克萨斯，后者正望着伊斯，看似表情没什么波动，实际上还在为其震撼。
谁不震撼呢，为了接近原唱声线而扯起沙哑嗓子低吼般的唱出「Bodies hanging in the streets to adore」（尸体挂在街上崇拜）的同事，是平日那个任劳任怨的加班man。
简直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伊斯他……不会是被加班逼疯了吧？
不只是德克萨斯，连新来的空都有这种感觉，大家都是关心同事的鉴员工。
而屑老板却全然不在乎，只是瞥了眼那边就收回目光，继续话题：“埃德加把她送过来的，仇怨那种东西能值几个钱？何况是下面人自己不懂事，我可没坏规矩。”
“真难得，你居然不是破坏规矩的那一方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不对味儿啊，小处长，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话么？”
“我以前说过的话太多了，你指哪一条？”抬起手指着太阳穴戳了戳，楚信然这才从伊斯身上回过头来，又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眼白面鸮。
突然有些好奇她的症状和情况能唱什么歌，总不能搞出个二进制之歌出来吧？
虽然想想可能性还蛮大的，但那种奇怪东西怎么想也不太可能出现在曲库里。
“一脸沉着是吧，你等着……”大帝说着将啤酒杯放在一旁，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还推了推墨镜，沉声说，“规矩，我就是规矩！”
“呃……”
“看表情是想起来了？”
“倒也没什么……”楚信然洒然一笑，表示就这点程度根本无法击穿自己的脸皮，还是白面鸮当初念的东西劲一点，或者说面对不同的人，需要塑造的形象也是不同的，“而且那时候说那话也没什么，至少那时候我确实是执行龙门的规矩。”
“啧啧啧，人不要脸就是无敌……”抬手一句熟练的炎国俚语，这炎维混在一句话的操作已经是个老龙门人，“街坊领居可都在问，楚处长这次又宰了几户人啊？办公室又听到群警激愤的弹劾声哦！”
“Funy mud Pee！”
回以一句已经被收录谷歌翻译词典的维多利亚炎式俚语，楚信然也就这句话有些怒然感，便又兴致缺缺的弓腰向前摘取果盘上处理好的水果片：“近卫局办公室的隔音可比这还好……好吧，二五仔可真多。”
“这处长当的手下一帮刁民，你是独一份哦。”
“现在不是回忆往昔的批斗会吧。”楚信然摇了摇头。
“好好说说吉诺维斯家族留下的那些残余组织吧，趁着下一首歌不属于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瞥了眼起身朝着空那边走的德克萨斯，他又收回目光继续，“也趁着那些女孩们还能这样善解人意。”
“这意思是待会儿就要炸咯？”
“待会儿人就要来了而已……”楚信然扯起个微妙的笑容，“你对女孩儿的任性没有个概念么？”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应付手段……”大帝扬起下巴，又补充道，“当然，这句话不是荤段子。”
“你不说谁会觉得啊……”楚信然扶额，“真是够肮脏的大人。”
“这就肮脏了？我看你是和小女生混久了，标准都掉回去了。”
企鹅摇了摇头，突然回到正题：“还记得蒙特莱昂酒店么？”
“你是说皇家街那个？”
“对，被你拆过一遍的，当初没拆干净，现在已经重铸过了，属于德克萨斯家族产业。”
“你的意思是……”
“吉诺维斯留下的东西，当然都被德克萨斯家族收走了，埃德加那家伙自己也想处理吧。
但有个东西是他也收不下的，那就是当初被烧了个干净的吉诺维斯庄园，还有埃尔维斯那头老狗筑起的狼血庄园，一开始是受了马丁的资助吧，就是昆汀他弟……怎样，有什么想法么？你这表情。”
“想法……就发现大家走了一圈又走回去了。”
“怎么说？”大帝抬鳍戳了戳楚信然的腰。
若有所思的楚信然也就垂下头看着他，叹了口气。
“从哪里结束，又从哪里开始。”

NO.197:但追上来，也不过是小事。
（真就光出新角色，没有点活动和新图的消息啊（坐在地上拔草叹气
）
吉诺维斯庄园，毁于两年前的火灾。
大火烧尽了所有，只留下难以烧却的金属与石块的废墟，其遗址至今还落在纽约区的郊外，作为哥伦比亚曾经最为鼎盛的家族留下的「墓碑」。
而那墓碑的不远处，便是狼血庄园。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距离，才让各势力不约而同罢手的同时，也震慑住了无关的流浪汉、扒手、流浪佣兵等群体，得以保留那个家族最后的体面。
也或者说是耻辱。
近乎所有的主要成员都一同葬身于火海，残存下来的族裔被迫抛开姓氏、改头换面以另一种姿态寻求出路，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而消失。
最终还活着的，反倒还是挂着姓氏的那么几个，也是一个家族主家的成员构成。
以族长昆汀•吉诺维斯为开头，其妻子乔莉埃特•吉诺维斯，女儿堂娜•吉诺维斯，大儿子约翰尼•吉诺维斯，二儿子劳伦特•吉诺维斯以及最小的儿子阿方索•吉诺维斯，这样构成的六口之家，看起来足以重新聚拢一个新的家族。
却是没机会了。
作为吉诺维斯本家的这么一家人，在吉诺维斯家族尚且如日中天时便是身负数项指控罪证的通缉犯，甚至在莱茵黄金都有无数受害者发布的委托。
当他们家族毁灭的那一天开始，他们的大小姐大少爷生涯便已经结束，无数鬣狗嗅到了甜美的饵食之味。
不只是赏金猎人，杀手与佣兵们也不介意分一杯羹，一场浩浩荡荡的猎杀开始的同时，也是这一家人的逃亡之旅。
这也是常驻哥伦比亚的灰色圈子们重新记起Cyan之名的事件。
这个名字更早的时候，是在还要更早两年前的西哥伦比亚荒原出没。
但哪怕那时这个名字就已是狂猎，两年份的时间也能消磨许多东西，尤其是对不法分子们那只争朝夕的脑袋而言，更是如此。
何况那时候的传说本身就很诡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危险的，大家都不怎么在意，即便这个称呼与吉诺维斯家族的灭亡也被一些传闻联系在一起。
于是两年后，这个名字就给诸多参与者做了次「复习」，「复习」一下狂猎们为什么会叫狂猎，「复习」一下两年前那已经快要淹没在风滚草中的传闻。
【S7216 降临于你的识别序列】
在还没腕带的两年前，智能手机都还是稀罕物的时代，莱茵黄金贩卖的，只属于猎人圈子的联络仪器中，便有这样的机械化的男声提示。
通常只是一闪而过，只有真正快要得手的「猎人」们，能够见证那难以对抗的锋锐与暴力。
与传闻不符的，没有丝毫温情友善开场白的，沉默的锋锐与暴力之后，便是直接扭送目标走人。
所有尚未得手，快要得手，甚至已经得手的选手都先后遭到了袭击，前后不到三天，他便先后抓捕了分散流亡的堂娜、约翰尼、劳伦特，前者激烈反抗甚至被他打断了腿，后两者倒是干脆了当的投降，被送至当地的警局，继而移交城区大监狱分管。
除了昆汀•吉诺维斯和阿方索•吉诺维斯，尽皆落网，这样一锅端自然让同行们无比气恼，可见证了那副惨状还有谁会去找上门么？而就算是找过去，该找哪？
那家伙每次出现的造型都有微妙的不同，让人无法锁定其真身的同时，甚至无法锁定他的居所，更不知道他会去的地方，大家能做的只有针对最后的昆汀•吉诺维斯和阿方索•吉诺维斯守株待兔，相信他不会将这俩人放过，以求当场狙击。
不过事实上，真找Cyan寻仇的没有几个，赏金猎人的联合脆弱不堪，当真有感情的也是一起行动，属于当场就被cyan同时端掉的类型，驱使他们伏击的仍是利益，不论是否有着仇怨，拦住对方才有自己的利益。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想法中本应拼命逃亡的父子二人，作为父亲的那一位，却回到了那片早已无人光顾的旧址。
甚至大家还无从查觉，就只听到昆汀•吉诺维斯的通缉令撤销，已然缉拿的消息。
没有公开协助者，但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只觉得Cyan的抓捕速度愈发的夸张了。
三天之内，除了小儿子全家送入监狱，不过没关系，虽然昆汀是在大家没有消息的时候抓到的，但阿方索的消息却是已经有了。
于是他们围绕着阿方索设下了伏圈，而结果……
没有结果，Cyan不见了。
好似突然收手，众人耐着性子，分明目标就在眼前却要继续忍下去，谁先动手不只是面对可能出现的Cyan袭击，还会被同伴趁乱出刀子，于是就在这样难言的忍耐中，他们观察了三天。
三天，Cyan抓别人一家五口用了三天，而他们等了三天，之所以期限是三天甚至不是因为他们忍不下去了，而是阿方索•吉诺维斯倒向了德克萨斯家族。
无数人大跌眼镜，与叙拉古有一定了解交集的更显震惊。
狗屎！他竟然寻求德克萨斯家族的庇护！这人没有家族尊严的么！
这下等不等都没意义了，刚经历过一次圈内龙头——吉诺维斯家族灭亡动乱，哥伦比亚各黑帮都还未从战备状态下脱离，去闯德克萨斯家族等于闯哥伦比亚政府，后者可能难度还低一些。
毕竟政府没有一直被严加戒备，也没有一群武力分子时不时转悠。
一周之后哥伦比亚又重新归于平静，这时候就算有人开始想苍七时不时故意的也没意义了，这场荒唐愚蠢的围猎结束了，成了Cyan的个人秀的同时，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是想多了。
Cyan不是故意的，他确实是抓了昆汀就走了，阿方索的罪行太轻太少，这片土地也没有了留下的价值，而其他的事催促着他离开，以至于忽略了太多的线索。
倒不如说单纯是不想管。
却没想到当初抛开的东西却有人试图挖掘，这种感觉……
大概就是一个大型副本的支线嫌麻烦没清完，升了十几级后回来看看，却发现其他同级玩家居然在摸支线线索。
就非常微妙，尤其是那些同级玩家还是敌对红名的时候。
兜兜转转，最后又走了回去。
他自然会叹气，两年前对哥伦比亚最后的印象便是那片郊野，而今便是又要去一趟。
大抵是没有任何愉快的故地重游，毕竟那地方两年前也不曾给他留下过好印象。
不过这些对大帝而言都是懒得了解也不想去了解的麻烦事，不过他很乐意看楚信然笑话，自然也就会在他一脸深沉的时候，憋着笑戳他腰。
“怎么？”还未反应过来的楚信然只是扭头看来，又发现面前站了人。
还倒持着话筒递来。
这时候，不远处空的吆喝声和麦哲伦的呼喊提醒声才清晰一些。
“EONIAN，维多利亚文版，带我唱。”
目光依然安静淡然，说的话却平铺直叙像是陈述一样没给其他的选择，楚信然怔然看着那附身朝自己递副话筒的白面鸮，想起了这首歌是什么情况。
他的文抄历史一环，原版是为一部动画剧场版制作的插曲，那个动画剧场版放到这个世界自然是尚未出现的，但不妨碍非常彻底的，把原版的日、英两语都整了个齐活。
原来她喜欢这首歌吗……不过确实，这样抒情的歌曲对她应该有些困难，有个主唱做合唱能遮掩很多问题。
“好。”楚信然微笑着接过了话筒，瞥了眼顿时起哄起来的卡特斯小丫头，记得便是很清楚，待会儿有她好看的。
也就是一首歌的时间，空所想的贴贴剧情压根没有发生，至少没有少女漫的粉色滤镜和泡泡特效，也算是努力一改平日呆板说话方式的白面鸮被楚信然带着仍是唱的颇为微妙，哪怕没人指出似乎也自己有些低落的坐边缘去了。
为了进入与矿石病症状相契合的状态以便解析而维持了太久的机械式说话方式。
如今再想正常歌唱反而滞涩了起来，很难说清是习惯的作用还是矿石病的影响，又或是两者的结合，都不会是能够愉快起来的。
还得她和麦哲伦试着以话题缓和，而在那之前，老师倒是很懂事的走过去说了些什么。
不过说起来白面鸮姐姐真的很难懂欸，那张脸都没办法判断到底还有没有失落，是升级版的德克萨斯吗！
果然老师能和德克萨斯那么快熟悉起来是因为认识更夸张的白面鸮姐姐有了足够的经验值UP吗？！
还在苦恼怎么找话题然后思维又飘远到楚信然身上，冥思苦想的空还没想出宇宙的尽头在哪就被旁边的麦哲伦推了推肩膀：“空，信信叫你。”
“噗……”
直到现在，她还会因为冷不丁听到这亲昵的叠字称呼而笑出声来。
信信……哈哈哈，那位缪尔塞思姐姐是什么样的奇才才会给老师想出这么可爱的昵称，之前听到麦哲伦讲她的事迹就无比的想要认识认识。
脑中跑火车是常态的空又被推了下，这次麦哲伦没有说话，只是从大帝那边传了个话筒过来，而富有红白机式朴素风格的音乐前奏响起，这样印象深刻的前奏BGM让空猛然回神，望向屏幕上浮现的像素风MV，再猛然扭头看向了Tianchao老师。
已经举起了手，握成了拳头遥遥对着自己，乍一看还以为是要打人。
但空非常明白！
这是Sora与Tianchao曾经数次网络合作的老规矩和习惯，这首歌也是原本她期望对方点的合唱曲目之一——
《しんてしまうとはなさけない》，译作炎国话便是……《这样就死掉也太没出息了》，一首从标题就能看出的神必歌曲。
值得一提的是……好吧，也不是多么值得一提，这类画风和这个世界不太相符的歌大部分都能追溯到某个神必写歌人TianChao身上。
神必是特色，就像现在这俩人打暗号一样的手语对决，隔着麦哲伦、大帝之间散而远的座位在那打手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用话筒。
都把bgm暂停了还不用话筒，才显得更加神必。
然后手语结束，是空也攥起了拳头，一脸战意决绝的模样，而楚信然一脸不怀好意的诡笑，让大帝、麦哲伦，以及刚过来拿了杯水，顺势坐在麦哲伦和大帝之间德克萨斯都有些迷惑。
这俩人的动作和表情是要干嘛？
真相揭晓，剪子对布。
石头剪子布，没见过啊？
看着手掌的空一脸悲痛的垂首低身，看起来比白面鸮的心情沉重多了。
楚信然的笑容便愈发浓郁，一派尽在掌握的嘴脸暗含已经赢下过三场的自信。
猜拳这事儿，他没输过。
那么，播放键再开，胜者为王！
就算没有下方显现的字幕歌词他也能恰准时间暗含嘲笑的开口：
“おお、しんでしまうとはなさけなーい！”（喔喔！就这样死掉也太凄惨了！）
恰到好处的词与时机，让空悲愤起身，合于下一句话。
“3.2.1……Ahhh！Q！”
没错，这首相当整活的双人歌，在TianChao与Sora曾经的网上合作就出现过，其决定主次之分的理由，就是靠猜拳。
空：“王！”
楚：“なに？”（干嘛）
空：“HELP！”
楚：“何事じゃ”（到底何事？）
空：“P、Ptilopsisがさらわれましたぁ！！”（白面鸮被抓走了！）
？？
别管能不能听懂东国语，那么明显的维多利亚语是谁都听得懂的，连白面鸮的神情都显得有些茫然，楚信然更是卡壳，但守秘人的反应速度何许人也！
楚：“勇者は？”（勇者呢？）
继续照旧！
空震声：“いません！”（勇者不在）
“emmm、そうだ！”（对了！）
楚信然一手持着话筒，一手竖起手指，指的却是麦哲伦。
“かくなる 朕思います上はお前が勇者だ！”（既然如此朕就封你为勇者）
？？
麦哲伦一脸懵逼，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原歌词，屏幕上虽然有字幕，但这又碍不着发音。
一旁的企鹅倒是乐的嘎嘎笑，企鹅笑成了个鸭子。作曲人和原唱都这么搞，他能有什么意见，倒不如说怪欢乐的，企鹅物流很需要来点这种氛围，迟迟拐不过来就只能找个跟楚小子如今这副模样很像的家伙进来了。
怎么找呢……干脆下个半月回龙门再考虑吧，哥伦比亚这边也看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其他能达标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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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8:惊喜。
（庆祝预备写w的时候yj送上了素材而加更！
..其实是刚感慨完yj长草就被东西拍脸的人，只能码一章加更来缓解尴尬•jpg……）
虽然一帮人里有三个职业级的，到了ktv就像到了家一样，但终归还是没有泡到超过俩小时。
嗯，差不多是个常规演唱会的时间，只不过大家分摊下来也就没什么压力了，也犯不着全神贯注，更犯不着配些劳累的肢体动作。
这又不是职业音乐人们的唱吧娱乐，仨人倒是在整活上体现出了职业级的水准，从楚信然那一首后仿佛开了个头，完全不尊重作曲者与原创的改词串调频繁出现，还带俩紧急的歌曲串烧，倒也挺炫技。
连伊斯都上去又嚎了几嗓子，这人选的全是摇滚，反差过于巨大到让俩同事愈发肯定了「这人肯定被老板压出病」的猜想，目光纷纷温和了起来。
选曲最契合大家印象的反而是德克萨斯，几首帅气的曲风的哥伦比亚流行曲和两首叙拉古歌谣独唱者，如果是换一批人来，她或许能成为麦霸，褒义的那种。
可同事和老板就这样，注定了她不怎么瞩目，这或许也是她希望的。
真想瞩目，叙拉古歌谣来上一圈，除了大帝和楚信然都得懵逼。
而白面鸮，也好似重新调整好了心情，除了点过几首相对平静的哥伦比亚语歌曲外，还点过一首很微妙的东国语歌曲。
《AIWAGUMA》。
看着她摸索着如今说话方式与情感维系平衡的语调，楚信然的目光便有些悠远。
而在最后，回过头再看，唱的最少的反而不是白面鸮，是麦哲伦。
但是风格可跨得真是挺远的……从玻利瓦尔以西北到萨米，再南下到莱塔尼亚、米诺斯……
虽然都是维多利亚语，但曲调与词风都另类体现出这人已经走了不少地方的事实。
但也都是真的生僻，被空就近询问找上的德克萨斯坦言自己一首都没听过，而反过来问，麦哲伦也没怎么追过哥伦比亚潮流歌曲。
老探险家了，满脑子都是新的地方新的故事新的传统与文化，对国内的关注就只有朋友和同事们的MSN和推特。
之后短暂的逛街过程也是别人在商场买买买，她在转那些地摊，买了些稀奇古怪的阿纳萨齐人饰品。
散发着一些奇妙但姑且无害的波动。
她买小饰品，空买小工具，德克萨斯找着ktv闲聊时打定主意要找的随身播放器，白面鸮朝着零食区走，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指每个人手里都有东西，多的甚至大包小包。
而男性组那边，大帝和伊斯两手空空还好说，毕竟那俩人想买什么也不会是在这商场，楚信然也什么都没有让其他人有些迷惑，大家都有看到他目标坚定地朝着儿童乐园区跑，都还以为他瞅准了目标。
“没什么想买的，没找到合适的。”
他是这么说的，然后主动帮拎包做了个榜样，伊斯本想分担些又被婉拒，一旁身上除了自己的大金链子外什么都没挂的大帝咂了咂嘴，感叹似的嘲讽楚信然既然这样不如来做物流苦力，于是两人又扯了一路的皮。
最终一行人重新回到企鹅物流，这个下午就结束了。尽管空极力挽留再吃个晚饭，但还是公司里更需要看着些，楚信然也就只能遗憾表示得离开，接着便领着麦哲伦和白面鸮回去了。
然后中途再转车。
“接下来我给你俩打个车，这些东西也只能你们自己拎了。”
从公共电车上走下，要抵达下一轮转车点的时候，接完一个电话的楚信然遗憾道：“今晚我得去一个长辈家里，下午的乐趣只能由你们来向赫默她们讲述了。”
“呃，好。”
说的这么清楚，麦哲伦倒也接受的很干脆，一个一个接过楚信然递来的，自己的购置物，顺便帮拎了白面鸮的一个最大的袋子：“打车？没必要吧，都要到车站了。”
“还是有的，最近的哥伦比亚并不太平……”楚信然扯了扯嘴角，“虽然平时也没怎么太平。”
听起来像是对方知道些什么，麦哲伦想了想也就接受了这份说法，又举了举提袋：“那我来喊车吧，也不用你破费，今天ktv的钱都还没摊呢……”
“那个不用，大帝请客，你不用跟那头企鹅客气。”
“那车还是我打吧！”
娇小的黎博利女孩坚持道，然后端起手机走出了几步拉开些距离朝白面鸮招了招手：“白咕咕，我先去叫车啦！”
缪尔塞思的称呼影响正在扩大。
不过这在之前就有所体现了，至少白面鸮点头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在意，走过来朝楚信然伸出手来。
“拿稳啊……”将手里剩下的俩小一些零食袋递过去，楚信然嘱咐道，虽然这人的资料上有写一些战斗技巧的出彩，但实际体力和腕力都不怎样，“这么些也不好藏，可以塞塞雷娅女士的办公桌下面。”
接过之后比出个拇指来，白面鸮表示非常完美，扭过头看了眼后面正在打手机，还瞥了两眼这边的麦哲伦，似是想了想了，抬手在塑料袋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包棒棒糖来：“给你的，动脑多补充糖分。”
“呃……”
“没有上次那种酸的。”
“不用不用不用，那玩意儿就提提神……”虽然白面鸮还是面无表情，但楚信然已经听出遗憾的意思了，赶忙摇头，维娜的口味又不真是他的口味，买上一包那得算成柠檬精，“正常的挺好，正常的挺好。”
连说话也正常些了，这次ktv之行不仅满足了她的追星欲望，还顺带调整一下个人状态，结果挺完美。
“嗯……”白面鸮点了点头，又说，“今日心情指数抵达临界点，要跳到下一个事件选项吗？”
“蛤？”
“开玩笑的。”白面鸮拎着口袋的两只手抬起，在嘴角戳起微笑的弧度，可她又分明在那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些弧度了。
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那么，对话进程结束，小心些，楚信然。”
“没问题……”楚信然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糖包，戳了戳太阳穴，“糖分补给到了，我不会漏东西。”
“嗯……”
点了点头，白面鸮便转身朝麦哲伦走去，那边的麦哲伦正在盯着马路，眼见她走来也看向了楚信然，朝他喊着拜拜，用力挥了挥手。
蛮可爱的，所以没有男性陪同还是打车吧，至少近年来哥伦比亚的的士行业一直有特别看管。
回以招手，也没有一直注视到她俩等到车上去再走的意思，楚信然便反身朝着来路走了几步，快要走出站台时侧身看向了不远处手里拎着把束好短柄伞的中年卡特斯人。
“原来您就在附近啊……”楚信然作揖，切换炎语，“全权大使阁下。”
“楚处长既然要以那个身份出席明晚的宴会，还为此特意改换了发型，那多让一些宵小瞧见您被我迎接的模样才会更有说服力吧……”
男人回作一揖，“平辈相待直呼其名即可。”
“那么章叔可以么？是否有失礼数？”
“不妨不妨……”章文赋赶忙笑着摆手，“如此亲昵倒让我受之有愧，不过楚处长却是有心了，此刻瞧来的视线可是有些太多了。”
“那就车上说吧……”楚信然提议道，“委实说此刻造势也有些迟了，章叔也不喜欢被「参观」吧。”
“抱歉，我并非有意窥视……”听出了弦外之音的章文赋笑容一滞，赶忙道歉，见他点了点头便松了口气，又说，“至于造势一事，却实是无可奈何。”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公文与工部织造局发送的设计图昨日才到，今日申……下午三点完工，在此之前做什么都是逾越。总之，先上车吧，那位……嗯……拉普兰德小姐也已经到了。”
提到拉普兰德这个名字时，这位全权大使有些欲言又止，显然是印象有些深刻复杂。
不过稍微想想那个女孩在旁人面前的性子态度，倒也不奇怪，毕竟连自己一开始同她见面时也有心生不快，干脆的拉开距离。
想到这里楚信然也就点了点：“好，请带路。”
章文赋也点头抬手：“请……”
礼车停的并不远，街道拐角不远处就是，也就是上了车之后，他才有空回头，借着礼车本身的单面玻璃车窗将那些视线投来的方向一一回记于眼底。
“绝大部分还是冲着我来的，炎国大使馆在哥伦比亚坐的并不安稳。”章文赋主动说，也因为楚信然的扫视太过明显。
“这次的晚会，恐怕处长也会受些刁难。”
“以后直呼其名或是说信然也没关系，章叔……”楚信然回过头来，摸出手机扫了一眼msn确认没有新回复，又重新关掉看着他，“至少处长是不必提了，此次出场也不是为了强调这样的前履历。”
“好，那我叫您楚信然吧。”章文赋很谨慎，因为这些日子稍微用心查了查对方明面上的资料，也就不会轻易信任对方表现般的那样和煦友善。
看似亲昵实则保持一定的距离感，也是明夜要塑造于人前的印象。
而楚信然也没有来上一句章叔为什么这么见外的话来，只是应了一声，然后环视了一圈这没什么变化的礼车陈设，轻声询问道：“章叔，哥伦比亚的总统阁下如今是个什么态度？”
“自然是敌视的，那位黎博利总统一直都对一切边界以外的土地虎视眈眈，位于纽约区的各国大使馆也向来避开直触霉头，不过倒也暂且不必当做是一场鸿门宴……”
章文赋摇了摇头，“那个人毫不掩饰对玻利瓦尔的觊觎之心，反而让我们放心，放心他不至于在此刻对其他国家传达敌对的讯号。”
“哪怕炎国人在某些哥伦比亚人眼中已经就仅次于萨卡兹人的头号大敌？”
这里按理说该提卡兹戴尔人，可在很早的时候，卡兹戴尔的主要居民萨卡兹人就流离失所于各地流浪寻求新的生活，只是这份寻求之中不乏冲突与流血。
如今萨卡兹人这一身份的恶名与污名远比卡兹戴尔人的知名得多。
“你应当明白，哥伦比亚政府对自家国民的把控一直有些过度……”聊到这个，这位卡特斯男人笑的像个沃尔珀，“在他们忙完自家的乱子之前，年轻人们眼中的炎国还是会较为正面的。”
“信息时代，信息把控。”楚信然了然点头。
“是的……”章文赋也满意于对方的理解能力，只是抬眼看了眼他头上的瓦伊凡角套，便指了指自己的长耳问，“明天您就要摘掉那东西了，做好准备了吗？Cyan的正体暴露。”
“瞒了好几年，其实也没瞒过应该瞒过的人啊。”
当即扯掉了脑后的发圈，散乱的长发才方便轻启扣合处，摘掉那被发量掩盖了边缘的瓦伊凡角套，楚信然便捞着这看似塑料试着内含了一层纤薄金属而稍微有些分量的角套，颠了颠放在一旁。
又晃了晃头，抖开遮掩视线的乱发，令注视着这一系列动作的章文赋轻声笑了笑：“我还以为您是动用了些假发，虽然不知您是如何在这些日子里达到如今的发量，但或许需要一副束发冠？”
“免了，我还不打算折发髻，也还没长到那地步。”楚信然摇了摇头，手中盘着那两个发圈。
“其实束马尾的玉金银铁之冠一类的还是有的，相对而言更符合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的审美吧，我想您的形象也确实需要正式打磨打磨才方便出任明夜的晚会。”
“这是在哥伦比亚，不是炎国啊……”楚信然斜眼看来，“你还想让我穿得跟上朝似的？”
“当然不会，很快您就能看织造局送来的图纸编制而成的备选品们了，在制式上绝对属于西方理解下的礼服。”
章文赋乐呵呵的，好似要酝酿惊喜一般又补了一句：“在被调到全权大使这个位置之前，我就在哥伦比亚生活了有八年，相信我的眼光，那都是些很常见，却也是费了些功夫的礼装。”
“听起来倒是很值得期待，不过这是谁给的？”
又是家族那帮老头的话，楚信然简直觉得那帮人是不是想要关自己小黑屋来挖东西了，这帮忙过于关怀备至，热情的他有点哆嗦。
而这个问题，也让这男人重新回到了卡特斯人该有的敏感谨慎，或者直说一点就是胆小中来，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您真的想知道？”
“你这反应看来是我猜错了？”堂堂一届驻外大使馆全权大使，也不该怕那么内地的一帮人才是，有道是天高皇帝远……
皇帝？楚信然怔了怔。
“织造局的审批，盖章的是玉龙印。”
“呃……”

NO.199:际遇总是奇妙的。
（就开始等的度日如年。）
在泰拉，在炎国。
龙这样游离于神话与异怪志之间的特殊存在并非独属于皇帝的象征物，属于并不罕见的图腾，去一家餐馆都可能在墙壁上漆了有的那种常见。
这也是因为龙族中人的存在，同时也不只是在炎国，包括周边的移动城市，乃至于隔了些许距离的东国也有旁支的龙族，这就造就了龙文化的共通性，随着近千年的发展而愈发的贴近民间。
只是龙纹除了仍旧保有被推崇的尊贵象征外，还在某些领域保留着必要的权威。
比如，印玺。
直白一些，或称印章。
炎国只有一个人能用雕龙之印，更别提玉质的龙印，不论是龙崇拜还是印章亦或是玉器本身，都属于炎国古老传统的一种具现，三者结合便构成了一国之重，光是印记本身都值得平民百姓珍藏传家，引为至宝。
当然，死刑书上的就不必了。
那种东西只会觉得晦气。
说归说，圣旨一样的东西还是有收藏价值的，所以章文赋甚至问出了要不要照片留念。
虽然那织造局的文件肯定保留在御史台，但照片还是有的，这也是得益于炎国近年来的科技普及，不论是照相机还是搭载功能的手机都已经进入平民视野，更别提官僚之上了。
于是除却御史台的原件保留，电子文档也放一份，织造局本身也有照片存留，同时也愿意给服装受益者发一张照片确认或纪念。
当然，织造局鲜少接下玉龙印盖下的文件，以往这样的待遇都是皇室家属以及百姓之长的朝堂袍服。
也就是说，作为楚姓家主的楚信然，其实是体验第二次了。
于是那玩意儿就被推开了，楚信然表示自己的手机容量非常紧张，才不会给一个清晰到整整6兆的大型图片留位置。
话又说回来，能把一张朴素的图片撑到6MB，织造局的后期也挺厉害的。
这样随意的理由还真是有些意外，不过章文赋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除了理由比较奇怪以外，拒绝了倒也没什么奇怪。
毕竟这也不算是实实在在的圣旨，放肆点说，就算是圣旨也有人不屑一顾呢，照着楚家主的资料上大书特书的宗族矛盾看来，年轻人就是有这种傲气也未可知。
不过章文赋不太在乎他以后会不会因此而衰颓，保持一定距离结个善缘倒也不错，以后的事以后再看，至少现在，他还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而他的敌视者们也管不到哥伦比亚来。
帮上一把，混得好说不定就能对自己起一点帮助，混得不好也可以考虑介时抽手，反正没有损失，这样的投资何乐而不为？
而且抛开陛下面前的红人这一点，龙门的魏公还对他有所器重，而章文赋的儿子正在龙门近卫局工作，这份交情攀上也能起些好的作用。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总该是要花些心思的，作为最明显的示好，便连叙拉古声名狼藉的通缉犯都能佯作无视的放任在大使馆中。
他倒是不担心叙拉古大使馆那边注意，彼此隔着八条街，交集也甚少，那位姑娘都在哥伦比亚大街溜达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们动手，显然是在叙拉古那边也有人保，犯不着他来担心这个举动会不会影响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反倒是感染者的身份有些难办，令他也不太愿意靠近。
只能站远些的看着楚信然大步上前朝那位叫拉普兰德的女性通缉犯打招呼。
“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给我发个短信什么的。”
“看你那么忙，不敢打扰咯……”拉普兰德说的一脸坦然，让算是玩了一下午的楚信然都不太能确定这话算不算阴阳怪气，“不过没想到你换造型了啊，头发怎么就这么长了？”
“就当是为明天的新身份做点准备……”楚信然摆了摆手，并无细讲的想法，“今天下午算是放松去了，没你想象中的忙，倒是你，有时间就去找空玩吧，就算你和德克萨斯敲定了，也不至于主动避开对方吧？”
楚信然耸了耸肩：“德克萨斯可闷得很，指望她带空玩不现实。”
这话让拉普兰德瞪大了眼睛，又有些无语：“你认真的？居然让我去带她玩，你也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朋友与朋友之间互为朋友是最理想的交际前景，虽然互相聊不下去的尴尬状况更多，但你俩是那样么？”
楚信然反过来以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她，“两个无聊的人，能凑一起玩就凑一起玩，不过这是我的一厢情愿，不愿意那也就算了吧。”
“这倒是没什么不愿意的……”拉普兰德脸色古怪，“但重点是你还真放心那孩子接近我啊，我会带来危险哦，有时候还会自己情绪狂躁。”
“她到企鹅物流，就得经历些事，对她的源石技艺开发也有很好的促进作用，至于这个度，她的老板会把握。反倒是你——”
楚信然的眼神变作了腐烂的死鱼眼，“知道自己矿石病症状不浅还在答应我的时候那么排斥，你这人是有自灭心理么？”
“不想打针吃药很正常嘛……”拉普兰德尴尬的搓了搓手，握了握，“我觉得我身体超好的，狂躁的时候也会反而超有力唔……”
“好了闭嘴吧，啪，你死了。”
一手捂住了拉普兰德嘴，另一只手还比了个枪的手势做开枪状，楚信然收回手一脸嫌弃的看了眼沾上的口水，从兜里抽出纸巾擦了擦：“你再说这种话我是真的懒得理你了。”
“喔。”拉普兰德有些委屈，在楚信然面前倒是越来越像个正常人了，就是偶尔说的话仍不正常。
现在也是没理解那番话到底怎么惹他生气的模样，只是闭上了嘴，看着楚信然转身朝章文赋招手：“章叔……”
“这位姑娘对矿石病的糟糕理解恐怕得让楚信然你颇费些功夫才能纠正过来了。”卡特斯人一走过来就说了一句证明他头上的双耳不是摆设的话来。
这听力不去做侦察兵挺可惜的，虽然竖立的耳朵又容易暴露自己。
“尽力而为吧。”看了眼这后知后觉的家伙，楚信然也不知是该感慨她居然能听懂炎国话，还是该感慨她在战斗和撩拨人神经以外的地方还是那么迟钝。
“现在直接进入正题吧，首先我要确认一下电话中提到的大提琴。”
“啊，好的，这边走。”
章文赋点头，也没挥来员工、侍者，决定亲自带路。
便是在一路上那些人投来的好奇与愕然目光中走过一路的长廊再转弯上楼，再次拐弯，走了七八分钟，在楚信然脑中勾勒出个有些曲折的路线后才得以终止。
在这期间拉普兰德都是老老实实跟在身后，不过与其说是她给面子，不如说是她被大使馆内部那颇为古炎之风的陈设装潢给吸引了目光，一路都在东瞧细看。
叙拉古那边一直鲜少有炎国人，虽然古些的时候也曾有相当的交流，但那也是古时候的事了。
很长一段时间，那片土地的混乱都让他国难以落足，政府执政力度远不如黑手党覆盖的全面，结果就成了，作为非法入侵的混入都比获得许可正常入驻要简单。
自然也就谈不上有大使馆这种东西，倒是有不少安全屋。
在那种地方看到炎国古意的人工风景确实很难，无怪乎拉普兰德觉得新奇。
对此章文赋和楚信然都有察觉，不过前者却也不甚在意，作为一所驻外大使馆，这里接待过的外宾远比国人多，这类反应也算是千篇一律，也没造成麻烦便是随意了。
而后者也没说什么，至多以眼角余光看着她些，直至抵达目的地，由章文赋打开大门，楚信然才完全收回注意力看向门内的陈设。
俨然是间仓库。
“衣服也在这么？”
“当然不会，虽然时常打扫清理，但这里本质还是个杂物仓库……”
章文赋谦逊的说道，显然是不打算给楚信然和拉普兰德解释那些大箱小箱里装的东西都是什么价值，“礼服在您的房间里，若是有意的话也可以直接使用三楼的换衣间，负责为您此次衣装修改裁剪的织工也在那等候。”
“好啊好啊，看看都是些什么样的！”
楚信然还没开口，拉普兰德倒是立刻出声，让他有些无言，但也没有回绝：“让人改换到三楼吧。”
搞得这样煞有介事，那就照着安排办下去吧，特别订制服务大多都是这样，除了各项身体数据来规量尺寸，便是本身舒适度以及顾客本身的审美意见考量，当初萨维尔那套也差不多，都是要你穿上再提意见是否修改。
后者远比前者更重要，不过楚信然觉得拉普兰德这人是领会不了的，这人脑子里大概就只是看新衣服然后吐槽评价或是嘲讽——这三种大概在她脑海里是一个类型。
“没问题……”
章文赋点了点头便摸出手机拨了个号通知一声，然后走到了一具防尘箱前，便要俯身动手时，又被楚信然给探手劝住：“我来开吧章叔。”
“好。”男人点了点头，也不推脱，之前是有下属代劳打开，他瞧了一眼也没去碰，这类防尘箱的开扣还是能让初见者迷茫那么一会儿的，对方主动再好不过。
于是便看到楚信然上前微微蹲身，手指在几处开扣间一一摸索挑开，顺畅自然的展露出躺在海面下的褐色琴身。
手指触及，光滑而又冰凉，仿佛上好了亮光油般反射着灯光光亮的它，其上满是奇特的黑色纹理，不少颇有些炎字的轮廓，一眼看去便似一尊艺术品。
“以前莱塔尼亚大使馆进献的礼品，据说上面的松木纹理是天然而非雕刻，但我们这里也没人懂大提琴，退一步说就算是假话也是不错的工艺，只是收下之后就一直蒙尘，曾经有位大提琴家慕名来求。
鉴于名望以及维多利亚爵士身份，我们也就让他奏过一曲，却也婉拒了他的购买之意……”
适时的说明道，章文赋耸了耸肩，“我们这儿又不是琴行，能让他使用一次也是看在他的名头上。”
“兰德尔•斯潘塞？”楚信然突然问。
“您认识？”章文赋愕然。
“前些日子还撞见过，还是老样子啊，到处收集大提琴……”楚信然摇头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大提琴收藏家。”
“交情好么？”
“一般吧。”
“那还好……”章文赋点了点头，“应该没有冒犯之处，不过这琴也只是暂时予您使用，可不要也存什么收为己用的心思啊。”
“还请放心……”楚信然笑着摇了摇头，“大提琴这条道我走窄了，早也没有追求了，只是今晚恐怕得有些扰民了，落下太多的东西要捡起来就得好好练练。”
“什么都是这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章文赋赞同道，“不过扰民倒是言重了，大使馆附近没有民居，这不只是我们要求的，也是哥伦比亚的意思，想来是为了有朝一日动手更方便，连疏散群众的功夫都给省了。”
“被这样隔离的话，不妨准备一条地下通道，不论是进攻还是撤退都很好用。”楚信然建议。
章文赋笑了笑：“英雄所见略同，已经准备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应对对策。”
“呃……”拉普兰德听得愈发茫然，怎么刚才还在聊琴就给跳到了好像要打架的意思？
也正是她那毫不掩饰的懵逼模样让章文赋注意到了，男人也就洒然一笑转变话题道：“楚信然你要不要试试琴弦，再上弦仔细调试一番？”
看了当初那个菲林爵士的一系列操作，章文赋起码对那些步骤有了些了解，仔细想来也跟琵琶、汉筝之流相差不大，弦乐器都得在保养之余还要勤加调试。
“看完衣服后再做吧。”
楚信然摇了摇头，瞥了眼身后那刚探出手看起来是想摸摸面前那青铜器的拉普兰德，注意到视线的后者佯作自然的垂下手去，挤出个有些无辜的笑容来。
面无表情的楚信然回过头去，重新看向章文赋。
“该去三楼了。”

NO.200：‘礼装’
（庆祝200章草，没救了。）
哥伦比亚政府不会大剌剌的举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晚会，也不会以总统的名义召开晚会，这对一个国家而言都显得太过盛大与重视，还会引发一系列的社会反应与冲击。
于是晚会的发起名义者，是个名不经传的名字。
但，虽然名不经传，却直接署以戴维营这一地点，便足以让所有收到请柬者警觉这一晚会背后的意义。
毕竟那个地方一直对外公布的哥伦比亚最高疗养中心，却也是历届总统常驻点，同时也是最顶级的晚会大宴场所。
能在这种地方举办晚宴，广邀各领域前列人物甚至包括科学政治军事，会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大家心照不宣，稍微联想一下最近哥伦比亚发生的一件不适合宣扬的丑闻大事，便也都有了准备。
这份准备，既是心理准备，也是物质准备，准备迎接鸿门宴出现的同时不被国会顺势卷进去。
尤其是各国大使馆之中的某些被视作眼中钉的那么几个，稍微有些B数就该明白必须及早拉开距离甚至直接抽身走人才能不被借势一起处理。
毕竟意外嘛，发生意外的时候有些人不幸卷入被流弹误伤死掉什么的也不奇怪，尤其是哥伦比亚这风气更不奇怪。
为了不落入话头，这些人的物质准备便甚至覆盖到了礼服上。
“这一套内置韧性金属丝编织的细衣，与公子您上次从魏公那接手的风衣一个技术，不过在轻薄和坚韧……
也就是在合金材质上更甚一筹，除了阻截穿透特化的铳弹外，对高温也有极高的抗性，同时进行过源石处理，对源石技艺也有一定的缓冲抗性。
外侧一层透气内衬也有固原岩颗粒处理和聚酸酯进行韧化作第二层抗性防护，之后是外套内侧的关节处皆有陶瓷护甲，可更换，考虑您的身形与肌肉量所选择的外层布料是不会被肉眼辨别出护甲轮廓的精纺羊毛罩云锦的衔接处理……”
当章文赋提到礼装一词时，楚信然的思绪有过那么短暂一秒跳到了奇幻领域。
但此刻听到那织工摊开服饰展现各分层和内部架构时，他才面颊微微抽搐着接受这玩意儿真的当得上礼装之名的事实。
一旁的拉普兰德都双眼放光了，虽然听不懂那些材料名但也能听懂作用功能，若非知道这是给楚信然量身定做的话怕是已经琢磨着杀人越货。
叙拉古哪里听到过这种东西，只有物力人力兼备并且还有闲工夫精研冶炼与织就技术以及源石技艺等领域才能造就的东西，一套衣服就等于数个行业的技术结晶。
这里有好几套。
“还有领带，领带的布料处理与编织工艺与衣装不同，用于弥补不同的制式在技术上的缺陷，比如这一根……”
与其说是织工，如今更像是装备制造师的男人一样嘴里吐出的都是和布料织艺完全不相关的话，热情拽起一根领带的动作就像这些玩意儿是他的作品，“锯齿浪花款式的花纹其实是固化处理的催化液，就像重工业所用的三水锰矿一样，这样处理既不会伤及皮肤也不会挥发异味，稍作弥补这套礼装对源石技艺毫无加成的劣势，其本身的内部加料倒是与礼装本身一致。”
也就是说领带也能挡戳刺，只是本身体量过小，主要是作为法术增幅器……
“搞出了套装效果？”楚信然想到个颇为合适的形容词。
“对，确实是电子游戏类的套装一般，每件物事彼此有一定的联系，这是对阵器的化用处理。”
这男人居然还对电子游戏有所涉猎倒是值得惊异，如此轻易地跟上楚信然的话语，反倒显得章文赋和拉普兰德有些茫然。
显然，这在哥伦比亚待了很长时间的卡特斯大叔大概率不打游戏，而叙拉古的落单狼也没那份闲心和条件玩那种东西。
不过意识到楚信然很懂行的织工是不会有空顾及他俩的，现在正兴奋的将三套衣裤外加小饰品部件一一挂在一旁分布不同挂钩的移动挂衣墙上，动作飞快，很快就铺成了三个相当直观的形象，然后拍了拍墙板。
西服的分类按场合而言为两种，礼服和便服，礼服要求布料便是毛料，纯黑，黑皮鞋、黑袜子、白衬衣、黑领结都是标配，而便服分作正装与便装，正装要求上下身同色、同料、做工良好，便装就太过自由了。
不过这里挂的三样都是礼服，区别只是本该有的领结全给换成了领带。
“这一套！”
他指着第一套礼服，由一套白衬衫、黑马甲，白领带以及外罩一身黑的西服西裤组成，外置一对白手套，西服外套本身两侧右胸占据半面云纹，左胸由有龙纹，因为马甲撑起了胸口轮廓，这一套也看起来最为「硬朗」。
“因为领带设计最为简朴，我们选择在手套里内置细小金属骨架和电极装置，这一身是对防物理冲击特化以及对近身战的小强化，主要是根据您资料中提到过的外家功夫特化。”
“当然，美观风格我们待会儿再说，现在我再介绍这一套！”男人上前一步，身形盖住了第一套，展示的手势对准了第二套礼服。
相比于第一套，这一套要显得随意很多，省去了马甲，衬衫袖口卷起连带西服袖口一起，这样的默认穿法看起来有些过于休闲，黑色礼服外套没有上一件的纹路，或者说没有纹路，就是干练与简洁。
只是黑色领带上的三段白色卦纹显得相当起眼，这套衣服更像是在领带上下功夫，以及一旁挂着的腕饰——一串黑色的念珠。
这类佛教饰物通常由一颗母珠、若干颗记子、母珠上的佛塔与稍不一样的隔珠组成，上面的梵语都应有所讲究。
否则便只是用于糊弄人的家伙，而在楚信然的感应中，那佛珠散发的波动更甚于自己的手机。
那是个特殊处理的法器。
“这一套与上一套的区别在于，省略了衣衫上的点缀，全力发挥削减冲击的功能……也就是物理防御……”
这男人果然是个游戏爱好者，说着说着就飚出了令旁边两人又不懂的话来，“只是这方面的防御偏向于对钝器而非利器，我个人也不推荐这套，因为嘛……”
他顿了顿，搓了搓手，在拉普兰德和章文赋耐心等待时，冒出个过于现实的回答：“就两件，就算面料更厚，在这个季节也有些薄了，天气冷啊。”
“呃……”对于这种不推荐的理由，楚信然也有些无言，但竟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的话，然后问，“别的优点呢？省去了那么大一套马甲多出个念珠？”
“别的优点，那就是念珠和领带的搭配了，念珠本身是个法器……”男人耸了耸肩，说的话印证了楚信然的想法，“也可以做增幅器，听说您有朝山那弄来的手机法杖，那东西的出力很一般对吧，但是配上念珠和领带的加持可以跻身中流法杖水准，准确来说还要高出半线。”
说到这里，他比出俩手指，又并拢呈剑，指向不远处放置的电脑：“梵文和卦象的原理我也不懂，你有兴趣自己琢磨，但总之，就像双核处理器。”
“出色形象的比喻……”楚信然微笑，又看了眼旁边两人，摇了摇头，“就是或许不太亲民。”
“让使用者明白就够了，这种说明也会暴露弱点，犯不着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织工不耐烦道，“总之你只要知道这一身是抗冲击抗利器，但不太御寒，对您的道法特化就够了。”
“接下来是第三套。”
他再次前进一步，拍了拍板子，指着那重新回到三件套的礼服，黑衬衫白领带，黑马甲黑外套，没有挂饰，也没有复杂的花纹，只是有着T字形的白线在礼服外套两侧好似分割。
不过当他抽手捞出那没入马甲的领带时，才注意到领带原来是黑白两色组成的，上端的白色末端，是锯齿形的纹路，看起来便如一道闪电分割了黑与白。
“根据你当初登记的雷法设计的外观和道术传导考量的辅助装。”
他还扯了扯旁边挂的一截不起眼的，银中泛蓝的金属链，说：“还有这个，挂在外套胸前的两侧，美观实用的点缀，这么一节，用的金属是D32钢，就是国际标准那个，老实说我觉得这种东西挺偷懒的，铸造局衣服内衬用的金属都比这个更韧，但他们为了够硬就图省事用一代配方，嗯？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楚信然抹了吧鼻子，以此打消自己这些日子一来对D32钢新武器的怨念以及没想到工部技术突破如此之快的尴尬，“说说特点？”
“特点就是没有特点，中庸之道……”工匠耸了耸肩，“兼具了法术协调、防冲击与锐物抵抗的小幅强化，然后是这个。”
他又从衣兜里摸出一串绷带来，外面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绷带，但一翻过来就能看到上面以奇怪的颜料书写了密密麻麻的东西，既像字又像画，竟然也有淡淡的源石波动。
“根据某位匿名人士提供的情报，您在少年时也喜欢过这类装饰物，于是工部也送来了这个简单玩意儿，有字的那一面缠在里侧，外人也看不出来什么，不过打拳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不同的，挺带劲。”
“呃……”楚信然沉默无言，感受到了旁边两人目光中对于「少年时喜欢过这类装饰物」这句话的鲜明回馈，便是面不改色道：“什么叫少年时候，我现在也是少年。”
说完就拿过那串绷带像是要当场试用，然后被拦下了。
“诶诶诶，停一下，先不要急。”
织工侧身，退后两步，让开来展示三套礼装：“功能性我介绍完了，但说到底也只是一般性的装备罢了，考虑到礼服本身所起的效果就很有限，作为一位服装设计者，我还是建议你先一一试穿看看视觉效果，然后再决定选哪一套。”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这三套之间的侧重其实真遇上麻烦，区别不是很明显，还是要自己觉得顺眼才行嘛……”
男人拍了拍手，“至少不要把自己冷着，虽然宴会有暖气、空调。”
“这么一说……”抬起手在下巴摩挲着思索片刻，楚信然仰起头，“如果把三套衣装拆分开呢？”
“那结果不是明摆着么？”织工耸了耸肩，“套装效果没了，不过之所以今天就紧急让您前来，也是因为时间不多，距离明晚的宴会还有一天，我会尽自己所能对您提出的要求进行改制，可不只是尺寸裁剪上的改制，还有某些功能性的小幅调整，记住，是小幅！”
男人体现出相当熟练地甩锅素养：“可别指望我完全盖过来，我有这本事早该去织造局混官场了，这年头可不兴匠人祖代必承必缚。”
“云大师谦虚了。”
这时章文赋却是拆了个台。
“您是被传作「虽然没有制作之才，但却有一对能修改珍宝而不损其价的慧眼」的人，要知道一件完美的成品要想修改，通常都是连制作者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
也因为能做到的话，就证明作品还有明显的瑕疵，谈不上完美，能在他们的作品上操作，锦上再添花，正是您的眼光比他们更高一筹的证明。”
夸归夸，但本质还是拆台，尤其是对方不吃这种恭维：“少扯，在别人作品上指手画脚你知道多得罪人吗？别人只会喷我下作、不识礼数，这次要不是跟孽教有关系，我才不会来碰织造局的东西，裁衣服又不是我的专项！”
便显得尴尬起来，而最尴尬的大概是完全插不上话的拉普兰德，只好将目光转向那三套衣物。
“不是说要让苍七试穿吗？”
摆出对外那胆大妄为的性子出声也算是打破了宁静和尴尬，让三人看了过来，然后织工虽然心情仍是不爽，但也咂了咂嘴还是抬手招呼道：“那么楚大人，请吧，就我个人而言，若你能穿着我经手过的装备让孽教的家伙尝到苦头，那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也没去问他与海神教团有着怎样的过往，看了眼拉普兰德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那么请稍等片刻。”
初成品的试衣，花不上多少时间。

NO.201:忙碌的夜晚。
（和朋友们约好五一去爬青城山，就当给以后炎国之行取材了。）
除了楚信然的试衣外，连拉普兰德那套一般式的黑色晚礼服也换上被那织工一并瞧了几眼，一番商业互吹之后，章文赋倒是先告辞了，全权大使也并不那么清闲，主要事务搞定他就该忙着去审批文件了。
而待到重新换回常服的楚信然和拉普兰德回来后，对于后者，简单的问答之后，织工表示看来没什么需要的改制，倒是应允可以根据对方的意见在上面加些图案什么的。
拉普兰德当即便兴奋的表示要在上面加匹狼，然后被楚信然当即否决。
庄重典雅的晚礼服上加头狼纹什么的，这人的思路真的奇崛。
连织工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无比失落的拉普兰德便见楚信然叹了口气，然后找那织工说了一句「借一步说话」，然后那俩人就站得多远嘀咕着什么，苍七还时不时回头打量自己两眼，继续跟那男人嘀咕什么，差不多三四分钟后才回头就说敲定了方略。
这个时间拉普兰德都已经翻了好几遍MSN和推特了。
没什么好友，也没聊天室，无聊到把苍七的往期动态翻了不少。
然后见两人回来赶紧退回原本的手机界面然后关闭，并后知后觉似的庆幸自己还好没点赞。
翻人过去，虽然缺德，但是，但是……
真开心啊！
通过低级趣味爽到的拉普兰德倒也不那么好奇那俩人讨论什么了，现在是挺想找个地方窝起来好好翻翻苍七这人到底还有哪些怪话是现在完全看不出来会说的。
真就各种怪话，感觉学到了很多（？
不过就算她不好奇那边对话了，楚信然和那织工还是聊完后走近过来，和颜悦色的表示会加绣一株石蒜……文艺一点就是曼珠沙华上去，是从侧腰「伸展」到胸前的构想设计。
拉普兰德虽然也在书上看到过那种花，但一时也想不出会是什么效果。
何况现在心态发生了变化，听得也不是很用心的招了招手表示自己没意见，就等成品了。
这份敷衍的态度让织工看得眯了眯眼睛，还是楚信然朝他拱手称麻烦了，他也就不去太追究这个，终归是帮楚大人做的，穿衣服的人什么态度着实无关，便称自己准备干活就道别告辞了。
也没去跟拉普兰德打招呼就转身带着那装好的三套衣装下楼。
拉普兰德倒也没太在乎对方的不礼貌，看着他走远便又突发奇想询问楚信然要不要出去转转，有点饿，该吃饭了。
确实令楚信然有些怔然，继而无奈的笑了笑，不去提及大使馆本身的食堂餐厅，随她那兴高采烈的性子便出去了。
只是走的快乐，回来的却不一定开心，这份不快源自对周遭地界并不熟的拉普兰德带着楚信然找了一家餐馆，也不知是本身做的烂还是口味不和，总之都不会是能够喜欢的口味。
这件倒霉事倒是非常直观的体现出两人的差异，楚信然把盘东西吃完了，拉普兰德就动了一点。
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些炸物来吃。
不过其实拉普兰德倒还想在外面逛逛的，只是楚信然急着回去调试大提琴顺便试拉找找手感，她不知道想了什么，也跟着回来了。
然后楚信然在回到他那同上次一样的，邻近院落的特使间，兰字房时，刚上弦完毕试拉一段练习曲时，叩门声便打断了他的「复健」。
甚至没等他喊进来，门就被人推开了，鬼头鬼脑的模样显然是拉普兰德。
手里还拎着支炸鸡腿，另一只手捧着不知道是当垃圾袋还是真的剩了些东西的纸口袋：“都已经开始啦，我还想问你要不要来点呢。”
扬了扬口袋，看来里面确实是还有存货。
吃了一路还有存货，这全鸡腿筒里的东西真多。
不过楚信然还是摇了摇头：“刚吃完饭不到一小时，还没到我的零食时间。”
“真刻板啊。”拉普兰德摇了摇头，转身却也不是离开，而是关上了门就快步跑到楚信然对面的座椅前坐下，嘴里继续嚼嚼嚼。
“不介意我旁听吧？不会出声打扰你。”
“不介意……”
多个旁听者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你，我已经有五十多天没碰大提琴了，声音难听到忍不住就直接走吧。”
“才50天而已，不至于夸张到那地步吧？你以前就拉的很难听吗？”
拉普兰德一边笑道，一边搭在地上的脚还在不断地来回蹬，坐个椅子悬来晃去，配上还悬在手里的鸡骨头，活像个吃炸鸡都要晃两下的黑人表情包。
“大提琴这玩意儿是这样的，倒不如说学乐器的应该都有这个过程，不论是不论是大小提琴还是琵琶汉筝之流，不常练手就会荒废，五十天足够一个人连练习谱都给丢掉了……”
楚信然摇了摇头，重新认真而轻缓的运弓搭弦，也不再看她，“总而言之，我先开始了。”
虽然楚信然说的挺谦虚，但自认为已经挺了解的拉普兰德理所当然的就觉得他在藏拙，就像这人老说的「差一点」「只懂一些」之类的鬼话一样。
所以当对方要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稍微停下了些手头的动作，想要装模作样的欣赏一下大提琴声。
然后就被锯木头般的声音震得差点鸡骨头都抓不稳。
吱吱呀呀比初学者还要不堪的声音开始了，听得拉普兰德牙酸，下意识望向后面那那紧闭的窗口，就想打开通通风。
但这算不算谋杀外面的人？不对不对不对，外面的人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带恶人拉普兰德刚要起身，又看到拉琴人闭眼皱眉，像是同样不满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坐了回去。
再忍忍，给点面子嘛。
而且也总不该差到这个样子吧，这也太离谱了，这么大的问题应该会很快解决。
并不懂行的佩洛人顶着噪音一通胡乱分析，虽然跑的很偏，但做出的决定却是没错的。
再等等看，再听听看。
这份忍耐很快就得来了回报，就连她也能听出来的，混在噪音之中的音符正在组合成勉强能称作旋律的东西，然后又戛然而止。
怎么了？
望着那拎着琴弓的手抵在鼻前，似是思索着什么的楚信然依然是闭着眼的模样，眉头皱得紧锁，也让拉普兰德生出了些恶作剧的心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他就又将琴弓搭了回去。这一次，他刚拉了一个音就又停止了动作，低沉的鸣响在这密闭的室内回荡着，几近散去之时才令他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于是再次起手。
拉普兰德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无色的水流在他身畔从水滴开始有小到大的汇集，逐渐形成小小的溪流围绕在那青年的身侧，应着旋律浮游，应着音调波动，仿佛那些断断续续的水流都是一个个富有生命的小东西，都在聆听那个青年拉动的旋律，并由那份旋律而变幻，时而拉长，时而收拢，时而流转，时而静滞……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噪声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煦又舒缓的旋律，潺潺的流水不知是幻觉还是实体，悠扬的旋律好似将人的精神抽离了躯体，细小的溪流骤然变得宽阔，汇入了河流，那是熟悉的河流，能映照出熟悉的城镇。
还有……熟悉的人。
——
这位叙拉古女孩便是骤然惊醒，连同自己一开始选择随他一起回住处的目的也想了起来。
她想讲述那段往事，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在朝那演奏者看去时，望着那仍被波流触及环绕的身影，耳边的语调也缓缓转作高扬与活力，似是毫无滞涩的衔接了另一首曲子，连拉普兰德都能意识到的转换之中，温暖的旋律带着淡淡的美好令她有些流连，连同脸上的急切也被冲淡。
只是她仍然站起了身，倒不是要打断对方，而是走到窗前打量了两眼，抽出了插拴，推开了窗户。
在他人耳中那若有若无的大提琴声便清晰了许多，让二楼与其他职员一起忙碌的章文赋与三楼正在照着潦草图纸对照面料的织工都微微扬起了头。
今夜的大使馆很多人都在忙碌，不过大家也都有舒缓到并不影响工作的音乐听。
.
“别听你那歌了，做事认真点吧。”
夜晚的吉诺维斯庄园废墟无比安静，但这份安静怎么也与漏音的耳机无关。
五感敏锐的主教大人便是并不打算忍受。
“犹大啊，我看你平日不是看书就是健身什么的，就是娱乐方式过于单调才这么遭人嫌，我这是在努力给你培养新爱好哦！”
摘下耳机挂在脖颈上的马太眉飞色舞，可见耳机漏音压根就是他故意的，否则以他的身份与能力也不至于使用劣质耳机。
犹大只是保留着温和语调，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需要安静的时候就不要添麻烦了。”
“那我换一首更安静的曲子……”马太闻言立马端起了手机开始调试，“我这可是花了心思的，我想啊，你这家伙这么执着守秘人，刚好守秘人又有Tianchao这种身份，那些歌你不喜欢，但这些你总该能接受吧？你不是也跟约翰听过古典音乐会吗？”
他说着已经按下了播放，很轻的提琴音自耳机中响起，曲调舒缓，奏音温柔。
“巴赫？”犹大行走的步伐一顿。
“是啊，无伴奏大提琴组曲……搞到这玩意儿就说明我花心思了吧，知道这谁拉的吗？”马太神神秘秘。
犹大重新迈步，似乎毫无兴趣，但那乐音还在继续，粗糙的音质都能令他听出一股莫名的共情感来，这必然是贴合了源石技艺的音乐，但又与他所知道的大师们差了不少，终归还是好奇道：“谁？”
“楚信然，维多利亚皇家学院52期生，曾经在维多利亚的名媛圈子里挺火的哦，当年的美少女之中，年纪大的都快成为孩子的母亲了，真遗憾，当初她们的母亲还年轻时，分明流传的是我的凄美故事。”
马太遗憾道，“脱离了青春活力的保质期，真是一大损失啊。”
“楚信然是谁？”犹大不打算给他延展感情史的机会直奔重点，毕竟这名字着实有些陌生。
像是听到了异常好笑的话语，马太拍下手机暂停，哈哈大笑：“哈哈哈看来今天下午的报告你都没去看啊，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特命全权大使亲自迎接一位年轻人，表情恭敬，姿态颇低，这事儿可是炸锅了，天知道多少家伙在忙着大查特查，而我捡他们便宜，知道了泄露出的名字是，楚信然。”
“一个大提琴拉得不错的炎国人？”
“不止啊，虽然楚信然的消息也封锁了不少，全权大使迎接他的那一幕可是有人拍了照的，你来看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不是么？”
“呃……”回头看向那马太递来的手机屏幕，犹大怔了怔，连对方又重新拿回手机都没反应。
马太重新拍下播放键，琴音继续，也将犹大从那走神中惊醒。
便是目光复杂的望着那手机。
“又挖出了一层……啊，确实，TianChao早期发行的歌曲，维多利亚风格比东国还多，也有那么几首大提琴独奏……”
“不愧是守秘人跟踪狂啊，知道他是TianChao你也没少查……”马太故作嫌恶表情的吐槽道，又耸了耸肩，“现在知道他是楚信然的话，这个名字的秘密好像也不比Cyan少啊，起码炎国方向是封锁的，而我们在炎国一点门路都没有。”
“倒是龙门可以稍微花点心思，这个名字在龙门待过不短时日，我现在承认这家伙确实蛮有趣的，查他资料有种剖洋葱一样的层层的惊喜感。”
“别想那么多……”本该是想最多的犹大摇了摇头，重新看向这座荒凉的旧址，再看向一片漆黑的狼血庄园方向，“不论他还有什么隐藏身份，都对我们的计划没有妨碍，专心考察这里吧，吉诺维斯必然还有我们以前忽略的地下室。”
“而关于守秘人的话题……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明天的戴维营会给你机会。”

NO.202:终于还是选择了这一步。
（昨晚在一些朋友们的帮助下收了一波舟游角色图，并将部分更新到了几个旧有章节里。虽然各位应该没什么耐心翻看刷新旧章节，不过说不定有人愿意呢？于是笔者还是提一下吧。）
“很早的时候，早在大家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没多早吧，你现在都没个18岁。”
“因为彼此族长互有交情的两个家族之间走得很近，连孩子们也会一同玩耍、抢劫、杀人……”
“那交情可真是过于深厚了。”
“而在那之中，有两个孩子就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彼此信任，彼此协作，彼此对决，彼此玩耍，那两人最喜欢的地方是在台伯河畔的集装箱区……”
“砍人？”
“是望着河水倒映的天空！苍七你到底是不是在想什么东西！”
“不是你给我营造出这种氛围的吗！你要说你俩一起在那欢笑剁千层酥我都信了。”
“我也是会做正常千层酥的……算了不说了！你根本不想听！”
“别别别，讲讲讲，我最爱听美少女贴贴了，详讲细讲仔仔细细的讲！”
“贴贴是什么？”
“唔……就是一种形容纯洁美好的东炎式形容，哎呀总之这个不是重点，继续讲吧，明天有的忙得早睡，别拖了。”
“打岔的不是你么？”
“不是你叫我也要说点什么不然你光讲故事没反馈很无聊吗？”
“啊啊啊不管了！接下来我说的有真有假，你自己想去吧！！”
便是这样的，叙拉古の落单の狼（要念得抑扬顿挫）抓狂了，遭遇了真正的「精神摧毁」后，强行讲完一段故事连惯例的口花花都没说就气冲冲的跑了，以至于第二天，洗漱完毕的楚信然拎着挎包走出房门，只能得到「拉普兰德小姐早十分钟前就走了，还将大人您的早饭也带走了，厨房正在重新准备，请再稍作等待」的消息。
只能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丫头分明是自己讲不来故事需要捧哏，说的时候又磕磕盼盼明显说不下去的模样，这种二哈居然还会对讲述往事而羞耻是真的怪，还得他自己打打岔来激一激，不过能想出真假混杂的办法倒是巧妙，值得赞扬这份急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熟了也就这点不好，连自己曾经随口说出的定时起床时间都被记住了，掐着时间坑他是没想到。
而现在，则是在等待的途中撞见了刚吃完饭的织工，对方还热情洋溢的招呼过来：“早上好啊，楚大人。看来您与那位鲁珀小姐昨晚在房间里处的不好啊——”
“我怀疑你在ghs，但是没有证据。”
“这您可就误会了，因为我确实在ghs。”卡普里尼男人笑眯眯的说，又摆出一张惊讶的脸来，“难道大人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曾接触男女之事么？”
对于这种如此放肆对甲方说话的乙方，楚信然毫不客气的竖起中指，张口便是一句炎城地道方言：“关你锤子事。”
“啧啧啧……”男人变摆出一副怜悯的表情来，「大人您以后若是有机会再相见，我便带您去一趟青楼」“滚吧，小爷我不过是少了几分龌龊罢了，这种经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么？”
“哦？这意思倒是……”头上一对小耳朵抖了抖，听出些潜台词的织工笑容便化作了另类的遗憾，“啧啧，看来御史台的那几位姑娘们赌局告破了啊——”
“什么赌局，什么姑娘……”楚信然的表情犹若地铁老头看手机般嫌弃厌恶，“一大早这么闲就去改衣服去，今晚可就要派上用场。”
“工期自然是不会耽误的，只是好心关心一下罢了……”看着这个有趣的公子，织工耸了耸肩，忽而一转认真严肃道，“楚大人，或者说楚公子，莫要因为年轻而被女色所误的好，不论昨夜你对她的偏袒是否有被察觉，她终归还是个疫者，一个罪犯。”
“您应该懂我的意思，昔日您便是与同样身负这两种属性的女性走得太近，还被肃正院所警告过吧。”
这个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同样年轻的男人盯着青年的双眼，似是窥见对方那对冰蓝双瞳中隐而不发的愤怒，便也没有说的太细。
“因为你的出发点还是为我好，所以我才没有打断你，也没有让你闭嘴……”楚信然平静道，“首先当纠正的一点，罪是父辈，延及不了子嗣，其次那父辈之案至今未断，更何况按如今大理寺律法，嫌疑人未定则无罪。”
“该说不愧是御史台的监察司么？离国已久却还连新法改革都有关注。”
“请加个前，而且我的任期仅是一个月，就因为你说的警告……”他扯了扯嘴角，讥嘲道，“肃正院的问题才是大得很呐，这么紧张我扶那孩子一把，若非我那时去意明显又不谋权位，恐怕走时扑空的刺客有他们一份吧？”
男人闻言沉默了片刻，苦笑道：“就算此地是哥伦比亚，但还请注意隔墙有耳啊楚大人，网络可真是太方便了。”
听了这话，刚才还敌意明显的楚信然反而撇了撇嘴，放松了些倚着身后的长桌：“看来你也不是族里那些老东西派来的，但陛下也不可能让你传这种话，那到底是谁那么无聊，叫我小心也就罢了，说话这么不中听？”
“您这话可真是……”男人有些无奈，略作考虑后，还是坦白道，“一个与您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想来您也应该有些印象，毕竟她对您的怨言之多，可不像是萍水相逢。”
“女性？”楚信然疑惑。
“女性。”男人确认。
“哪个部门的？御史台？”
“今年朽月刚上任大理寺。”
那范围倒是缩的够小了，简单想了想，楚信然摇了摇头：“罢了，话我会记住，仅此而已，还请离开吧，我素来喜好独自用餐。”
他说着，瞥了眼远处端着餐盘盛着丰盛午餐走来的侍者。
“那么我便去工作了，我本想这么说……”男人刚转身又回过头，“但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
楚信然皱了皱眉：“说……”
“您看起来像是不打算留在大使馆的样子，那昨日提过的形象包装是回绝了么？”他说着，指了指头发和脸，“大人似乎没有敛妆的习惯吧？虽然看起来肤质很好，但还容我提一句，如今时代不同了，某些保养和妆点，男士也是有必要的。”
“犯不着，告诉章叔给我准备好束马尾的发冠即可，银质的，方便滤水。”
楚信然说完便转过身去，面向那已至近前的侍者接过他本打算放在桌上的餐盘，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那男人了，而那不知道这算不算碰壁的男人也微妙的行了一礼，礼毕便转身走远，不再多说什么。
一时无话，反倒是在楚信然吃完早饭的时候，章文赋才打着哈欠出现：“听说你要束发冠？”
“我怎么觉得你刚被叫醒？”楚信然诧异反问，“全权大使的生活这么安逸么？”
“没什么大事的时候，是能睡睡懒觉的……”章文赋说着，去橱窗前敲了敲，简单说了一下要的餐点，又走了回来，“要看看款式吗？现在叫人额外准备几款也行，戴维营晚会这样的舞台，选择多多嘛——”
织工是如此，这位全权大使也是如此，分明只是过了一夜，彼此也没过多的交流，早上却显得热络了许多，仔细想想……或许是昨夜演奏的功劳。
动用了源石技艺做印证的联系，因为突如其来的熟悉而略有突破，以至于后半程一直围绕着那股意志，让他以另类的方式触碰到了犹大主教所行的障壁。只是，仅仅是无意识的情绪晕染，想来还是差了一筹。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离开……”站起身来，拎起一旁的挎包，这一次楚信然没有套角套，或许只有在以后某一天的完全伪装下才会再用上，“今天的行程其实蛮紧，不过放心，我会在下午五点之前回来。”
“好吧。”
想到与对方相处时的那种不似年轻人的沉稳，章文赋点了点头：“介意我问问你的第一站是去哪么？”
“雷神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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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工业；
作为哥伦比亚重点军工集团，主要业务包含并不限于综合防御系统，情报、咨询服务，短距微型导弹系统，空间与机载系统以及各式军事化轻量武器量产，乃是哥伦比亚第一，也是在全泰拉也排得上号的大型国防合约商。
于是也就理所当然，其驻地不会是在纽约区那样的繁华经济地段，而是马萨诸塞区的重镇沃尔塞特。
位于北哥伦比亚的这座小镇是早在结晶时代进行工业发展的重镇之一。
也因为二十年前开设的第一间生产线制作工厂是对钟表的制作，频频在哥伦比亚全国展览中获得金牌的缘故。
因而亦有着「钟表之城」的美誉，哪怕是雷神工业在此入主，大量武器与精密器械一同产出，其产量也难以与手表、钟与其他日常仪器持平。
而除开钟表与军工，这座重镇也因为初期建设规划与临近城市的距离颇远而保持了一种独立感，不少的高精尖科技园因为廉价的租金而坐落于此，同时带动了周围的餐饮与商务酒店事业，令它并未如同初闻工业发展的路人所想的那般，除了钢铁便是机油。
甚至还能搞起公地演奏会来。
“沃尔塞特艺术委员会一直这样啦，夏秋两季的每半月都会免费提供音乐表演，客人你来的时间正合适哦，因为这秋天已经要过去了，这两天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演奏会啦——”
健谈的司机在说话间不时抬首看向后视镜，在哥伦比亚，出现这种状况的前提通常有仨，一是乘客容貌过于出众；
二是乘客携带了值得担忧生命安全的危险品；
三就属于乘客本身状态不太良好，需要时常注意；
但司机遇上的属于一种新的少见状况，或许可以归类到一里，但他主要还是在看对方那少见的发型与种族特征。
发型可以用艺术家来解释，那些画画的、搞音乐的，总是能有各种各样神必的发型甚至妆容。
但那细长又分叉像是埃拉菲亚的鹿角末端又是尖锐的，倒像是埃拉菲亚还是瓦伊凡之间，搭配对方身后的硕大尾巴，让他有种发生某类病变的瓦伊凡认知。
不会是矿石病吧？
哥伦比亚很少有的士司机会担负小型源石探测器的昂贵价格，于是感染者混上车的可能性一直不小，而感染者和持铳的不轨者，其发生案件的次数对比还真难以分出孰胜孰劣。
但有钱不赚也是件很困难的事，于是司机便担惊受怕了一路，强作无事的维持着健谈，直至目的地的抵达才松了口气。
Raythean；
机械风格的独特字体构成的logo竖立在大厦前，令司机刚准备回头通知一声，便见到一只手从后面探出。
还好，捏的是货币。
“我就在这下车，辛苦了。”
在他简单点数完毕后，对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推开了车门挎包离去，也令他松了口气。
开始准备倒车换个位置时，便见那青年并未朝着大门，而是直接走向了大厦边的高大围墙，那里有着一位灰发中带着蓝色挑染的少女正在等候，较为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双足覆盖着的轻型外骨骼。
但再瞩目也与他无关，本着不要惹事的心思迅速驶离后，才是青年朝那少女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雷神工业的感觉如何？”
“格劳克斯。”

NO.203:填补缺陷的智慧，很美丽。
（在隔壁酸人气然后被骂的我爬回来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本书的成绩哪有诡骗师好，间贴数量都能爆杀我，俩小时不到的首订已经超越这本书一天，笔者也想和他们的幻觉一样火（摇头；
嗯，好像少了什么……哦，这一章加更理由……想不出来，这种事你们帮我想吧。）
灰发中的额端刘海两侧边端是深蓝的挑染，头上帽子的轮廓有着尖锐的双耳不知是种族特征还是衣料填充。
但唯独身后看起来极富水润光泽的尾巴是可以确认的，明显水生的轮廓昭示着其独特的种族身份。
阿戈尔；
姑且可以这样认为，因为泰拉还有些特殊群类并未得到公众认证注册，也还有些特殊群类被强行归为一个常见大类，尽管其族群本身或许并不认可，但那也没什么意义。
在社会的大群体面前，单论族群的反对声音太过微弱。
言归正传，说回阿戈尔。
这个名字既是个种族名，也是个地名，尽管并非所有种族为阿戈尔的群体都生活在那。
但与其有所牵连的阿戈尔人对其他地区、城邦、国家的人们而言，都是神秘与诡谲的代名词……
——前提是他们知道阿戈尔；
这片大地上还有大把的文盲和消息闭塞的村庄、聚落，那么多的人连海的概念都没有，一直都是沿海地区的阿戈尔自然也属于这些人印象中的空白。
但对楚信然不是。
他在那个地方待过一段时间，也很清楚面前这位少女算是海神教团的受害者，对于这样的人，他一向不会吝惜友好与关照，只是比较遗憾的是，她也加入了罗德岛。
认识的友善医疗组织那么多，认识的气氛良好的武装组织也那么多，偏偏认识的那么多最后都加入了罗德岛，那些走投无路，被自己主动提过的人还好说。
但他也不是拽着谁都推荐罗德岛的，这时候便总让他有一种斯特凡诺和凯尔希这俩人在挖自己墙角的微妙感。
尤其是对方也不是感染者，只是因为极罕见的种族遗传病而显得下肢衰弱，能帮助到她的办法同医疗毫无关系，但她还是加入了进去。
好吧，其实真正的理由他也明白，与斯特凡诺和凯尔希没什么关系，而是涉及另一位罗德岛员工。
所以这份无端的恶意他还是会收起来，更犯不着对那位员工洒，毕竟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战友。
而面前这位少女，则属于被他间接救助过的受益者吧。毕竟，就算她的家族与海神教团的邪教徒们有直接联系，她也是并不打算与其为伍，早早便打算离开阿戈尔的明白人。
某种意义上，她与家族之间的关联与处境……与德克萨斯有些相似。
至少在楚信然眼里便是如此，不论是当初的他，还是如今的他，都欣赏这一份果决。
就算感情并不深厚，舍得斩断联系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与决断，而具备这两样的孩子，被当初的他判断为——值得推上一把。
便有如今的她，隶属于罗德岛某攻坚小队的辅助干员，也是经由其工程师介绍给雷神工业，现如今还是雷神工业先端武器测评师：格劳克斯。
“其实，挺不错的，只是认识的人很少。”
只是有些沉默寡言，还语气软糯，不免让人觉得这人有些弱气，这并非内心的映证，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毕竟，就算是找到了稳定的居所与目标，也并不代表过往环境养成的性格习惯有着立竿见影的变化，至少这个过程会很慢，会持续很长些时间，也或许，需要些必要的契机。
只是楚信然此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开导她的这份经年累月养成的寡淡性子，不过是托她来联系一位匠人，也或者说外接项目接洽人。
“以后会多起来的，不论是认识的人还是聊得来的人……”
楚信然微笑着说，并不在意对方盯着自己龙角与马尾，只是跨步示意该动身了，“比如我在发讯中提到的那位接洽人，也算是你的上级了，不妨试试就从她开始？”
“我，我只是给你带路……”淡薄的脸上因为这句话而浮现出窘迫，足见这人对主动人际交往的排斥，“走这边，还有……”
她刚走了两步，才突然记起什么的，有些慌张的回过头，简单行了一记古怪的礼节，补上迟来的回应：“好久不见，守秘人。”
略有些愕然的楚信然也就只是无奈的笑笑：“相信你也从某些人，某些话里知道过我叫楚信然，称呼这个名字就好。毕竟，这里已经不是阿戈尔了。”
“嗯，是啊，早就已经不是阿戈尔了。”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格劳克斯低声说着，又抬起头来，挤出些笑容，“哥伦比亚这边的称呼习惯，应该是楚……楚先生，那么走吧，楚先生。”
得到楚信然颔首肯定，少女便如同做出了某种自我突破般的流露出些许轻松愉快，便这样敲定了这个称呼，行于前方，所带路的方向与已经错过的大厦口无关，更像是直奔不远处的工厂。
雷神工业的重头也是这些工厂，除此之外还有建在哥伦比亚其他城区的分工厂，那看似高大屹立的大厦只是后来建造以应对接待客户的场所。
当然，也不乏某些科技模型展示以及资料储存，但不论是公司的员工，还是外来的懂行客户，都会直奔那距离大厦最近的工厂。
都明白在那里才能见到真正有话语权的人。
虽然楚信然口中的人并非整个公司的董事长那样的人物，只是个对外订单接洽人。
但其工作岗位一样是在那的，而在这其实不短的步行路程中，楚信然却是一反常态的表现出不太礼貌的模样——一直盯着对方的腿。
虽然对方的黑丝确实很赞，小腿映出的深蓝渐变也颇为美丽，但他真正注视的还是那更加美丽的机械结构。换言之，便是轻量化辅助外骨骼。
由维多利亚以及各国零星挖掘出的老古董为目标，这类辅助器具也在具备科研实力的国与城之间仿制、突破、完善着。
虽然仍是无法抵达那些老古董神乎其技的技术，但能够投入生产的实用成品已经有了。
便是这能让因种族遗传病而下肢肌肉衰弱的少女得以重新奔跑跳跃，健步如飞。
上一次见到时，她才刚配上这种东西，走起路来反而颇为不适，频频躬身调整各项参数，直至他离开那会儿，都还在为无法习惯腿上绑一截金属而困扰。
如今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了，果真时间是一剂良药吧。
“那个，楚先生也想要一套么？”
身后青年的的目光毫不掩饰，少女虽然初时误会而稍稍脸红，但一向的思维方式又令她很快发觉了对方真正在意的点，扭过头来问道的同时，也稍稍放缓了些步伐。
她意识到自己又犯小错误了，自打习惯了这对外骨骼辅助后，走路会下意识偏快，稍远一些的路还想直接跑起来，她一直很享受着那种仿佛能抓住风的感觉和迅速后退的开阔景色，只是表现出来的话，又未免太奇怪了……
尤其是在带路的时候。
守秘人那始终不急不缓的步调风格也暴露的无比鲜明。
“不用……”意识到对方误会的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我喜欢的只是外骨骼的传动结构罢了，我一直觉得那样的设计颇有些钢铁的冰冷美感。当然，这么说大概会觉得很难理解也很奇怪吧，其实就像维多利亚那边有着收藏古董钟表的习惯那样，大家也喜欢无数细密与大型齿轮组合转动的图画。”
“一种很美丽的图景，就像智慧凝结以最直观的现实。”
“我，似乎可以理解一些……”格劳克斯有些纠结的思索着，她能当任雷神工业先端武器测评师也是因为有着对尖端设备研究调整的兴趣所在，这对阿戈尔那片地区的住民来说很是难得。
尤其是她还具备着电力运用与电磁学方面的出色天赋，虽然源石技艺提升不甚理想，但相关学识的丰富提却是异常迅速，“不过我更喜欢电路板集成激活的画面，那种电流噼里啪啦晃过的模样……”
“那是过载了吧……”
楚信然有些无言：“一般状况下的器械也瞧不见电路板直接通电吧，格劳克斯。”
“呃……似乎是这样没错。”刚有些兴奋的少女被泼了冷水一样讪讪回答。
“不过就机械审美而言没什么问题，好好培养这份爱好啊格劳克斯……”楚信然笑着安慰道，“只要有了爱好，拥有更多朋友也是件值得期待的事，新的土地会比故土的生活更好。”
听了这句话，格劳克斯脚步一滞，变得有些吞吞吐吐：“楚先生，你觉得用如今的这孩子，我能够回去么？”
说这话时，她垂首看向了双腿上的外骨骼，「孩子」指的什么，自是不言自明。
“你认为自己需要回去么？”同样站住的楚信然看着她，居高临下的冰蓝色眼瞳有着近似格劳克斯平日一贯的淡薄，可恰恰也是这种眼神，才是她当初惊鸿一瞥的熟悉目光，“回到那个家族中去。”
格劳克斯沉默着，靠近工厂却又差了些距离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少目光都汇聚在这俩足够显眼的男女身上，也有认识格劳克斯想要打个招呼又因为场合有些奇特给绕开的人，热闹的街道在这片小区域保留了另类的安静。
她终于开口，是垂着头的询问：“楚先生，了解那个家族么？”
又被回以反问：“你认为我了解么？”
“最开始，我听人说，您是贵客，但我没见过您那样冷漠的客人……”格劳克斯平淡的叙说着，说着的很慢，“后来，在我要离家出走的时候，那些人要拦住我，却又被爆炸声给吸引了注意，那个冒烟的钟楼上，我看到了像是您的身影。”
“而在那些事发生之前，我听过一些传闻，关于守秘人，也关于家族本身，但我也不清楚。也是后来，蓝毒小姐告诉我您的身份，我那时候就想，您其实一开始就是冲着家族来的吧。”
“虽然语序逻辑不太明晰，但思考逻辑倒也清晰……”楚信然歪头笑了笑，“这些话你是不是很早就想说了？”
格劳克斯摇了摇头：“不是，我本想埋在心底，但在六月的时候，幽灵鲨小姐来了罗德岛。”
“虽然她的状态有些奇怪，虽然我与她也并不认识，但是她给我和家里人很相似的感觉……”
“灵感高不是好事哦……格劳克斯，你应该与斯特凡诺聊聊，让他带你接触接触一种叫COC跑团的桌面游戏。”
说出这句话的他让格劳克斯怔了怔，不是因为话语，也不是因为笑容，而是对方目光中的淡薄消失了，又变成了在罗德岛短暂相处时，以及之前见面时的随和良善，像是态度的回转。
“你不想回答吗？”但她仍是怯生生的问，“这偏离了话题。”
“偏离话题的不是你么？小妹妹？”摆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甚至伸手拍了拍格劳克斯的头，看着她抖了抖然后退后两步的排斥反应，楚信然发出声轻笑，“你一开始的话题难道不是，能不能回家么？”
“你怎么看待你那个家，那个家给过你怎样的感受？你真的是想回去么？这些问题，本该你自己想出答案。
或者说，当你准备离家出手时，促使你这样做的动力是什么？想起那些，你就明白这种犹豫全无必要。”
楚信然迈开了脚步，格劳克斯下意识退后，但对方却脚步更快，同时也不是打算对她做什么，只是擦肩而过，走到了更前方。
只是在那走过的瞬间，轻声询问：“你舍不得的那些，是家族吗？难道不是故乡么？”
“好好想哦，不过别忘了带路啊，格劳克斯……”楚信然招了招手，“要在九点半前搞定，我回头还要去见一个孩子呢，时间有些紧，越快越好，跑起来也无所谓。”
格劳克斯望着他，呆呆的望了几秒，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
“抱歉，请随我来……那么，请跟上我的速度，楚先生！”
好懂的孩子，只要能跑起来也会很振奋，让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以最这身体最真实的年龄声线回应道：
“没问题，跑起来！”

NO.204:对组织的狂热，却是不喜。
（没想到反映「不后宫何全撩」那标签的读者接二连三的，还真是让我说不出什么话，这种问题可真不好解释，又有人总是能脑补，没看先开始自我厌恶。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长评书友加的，笔者先说声抱歉，影响第一观感还是删了吧。
连那压根不看就只是来发书评的家伙一起删。）
肌肉萎缩软化，下肢肌肉力量仅有成年人平均值的二分之一，并仍旧在不断萎缩。
这是她的先天障碍，一种在生态环境稍显特殊的阿戈尔地区，也依然罕见的极少数家族遗传病例。
并不论是在阿戈尔，还是如今的哥伦比亚，都还尚未找到根治途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根据少数同类病例的资料可以判明，这样的症状并非没有尽头，当病人成年后，肌肉状态便会定型，不至于无休止的虚弱萎缩至需要废弃下肢的地步。
可就算如此，这样的她即便还能正常的走动，双腿也并未出现异常畸形，却还是失去了奔跑的权利，也成为了家族中的，甚至阿戈尔之中的异类。
想要奔跑，想要感受气流，想要与风同行，想要和那些人一样，在奔跑追逐中欢笑……
而在那庞然的机械舰船上，在那冰冷的金属透过缓冲垫紧贴皮肤时，也是在那运动神经元触动了机械时，她做到了……做到了！
尽管险些摔倒，但突破了平日的行走速度，尽管并不熟练，但已经感受到了清风吹拂，尽管只是起步，但她依然泪流满面。
跑起来！要有更稳健的脚步！
跑起来！要有更迅捷的速度！
跑起来！会有更广阔的景色！
将所有糟糕的、厌恶的、残酷的过往一起甩掉，她已迎来新生，她也来到了更为友善的土地，可为什么……
还会想要回去呢……
回到那个，连开口权利都没有的家里去？
分明自己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背着简单的行囊闭着眼朝着窗台跃出，在腿麻和虚弱中起身回顾身后那高高的，古老公馆，迈着踉跄的脚步也绝不回头！
有人追上来，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有人在喝斥怒骂，他们都想把自己抓回去，那么害怕，他们过来了，越来越近了，甚至伸出了手，跑得掉吗？怎么可能跑得掉啊！
轰！！
记忆中的爆炸与此刻的爆炸声相重合，黑色的身影在那时从钟楼的破口钻中，分明腋下夹着什么东西，跃出的身姿却那么矫健，那么的令她向往，向往那只能在故事书中读到的，对她而言根本是不可思议的动作。
“格劳克斯，雷神工业平时就这么刺激的吗？”
“格劳克斯？”
“嗯？呃……”少女顿时惊醒，紧接感受到的便是心脏的强泵，并非是因为对方那过近的面颊距离，而是近乎一路冲刺结束后的自然反应。
走神时竟毫无察觉，回神的那一瞬，所有的疲惫与压迫便蜂拥而至，令她只能弓下腰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而在这之前，对方已经就已经直起身来，望着她这一副要死的样子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把气呼匀，感觉肺不疼了，就开始深呼吸再缓缓呼出，一点点的放低程度，腿酸也要多捶打捶打，现在挂外骨骼的话，就捏捏自己的小腿肚，大腿肚，轻轻地捏，不过慢慢来，等你呼吸缓过来再做，慢慢来慢慢来。”
简直像个老师或是教练，让格劳克斯满是古怪的感觉。
不过这么一想，倒是比杜宾教练温和多了。
“对对对，做得很好，你的呼吸在逐渐平复了，不过真的不必冲这么快，我只是让你加快些时间，不是让你百米冲刺，这速度，恐怕平日你都很少达到吧，倒是确实挺快，看来你已经完全适应外骨骼了。”
不仅温和还会鼓励夸奖，但很快什么的，你这不是跟的很稳吗，一点不落后还一点都不喘。
格劳克斯倒想吐槽，就是现在的状态还说不出像样的话来，或者说感觉一开口就会想吐。
或许刚才也快摸到外骨骼的极限了，至少那种速度完全不是她自己本应做到的，这具外骨骼的设计功率初衷是帮助他发挥正常人肌肉力量，换言之还只是民用，不是军用品的目的那般变作超人。
而现在，依着楚信然说的话做的格劳克斯总算稍微缓过来了些，倒还没去按摩自己的小腿肚，缓口气先直起身来打算说些什么时，就看到对面窗户在冒黑烟。
“你终于注意到了？”一旁是正端着手机，手指还在屏幕上悬着，正在缓缓迈动脚步调整位置的楚信然，“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你们雷神工业是不是都这么刺激。”
“停下，工业区没有允许不准拍照！”意识到他在干嘛的格劳克斯勉力上前两步，抬手好似要夺手机，被他轻易地避了开。
不过楚信然也确实收起了手机，耸了耸肩：“好吧，其实我也没打算公开来着，不用这么急，测评师。”
“我，我是罗德岛的干员……”被这么呛的格劳克斯脸色微微涨红，“武器测评师也是罗德岛推荐的合作项目，我绝没有跳槽的意思！”
“不用这么激动……”楚信然无奈扶额，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看重罗德岛这边的状况，“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你不过你到底怎么看待罗德岛的？”
“我……”格劳克斯站直了身，握紧了拳头在胸前，一反常态的肃穆认真道，“我觉得我此刻的人生有两段记忆如同奇迹般耀眼，其一是我第一次借助这孩子跑动。第二，就是我能来到罗德岛！”
“这是什么邪教传销洗脑吗？”楚信然再次扶额，五指插入头发里挼了挼又碰到自己的角，缩回来看了看手，又重新看向一脸不满的格劳克斯，“干嘛这么瞪着我。”
“就算是守秘人您，这样污蔑罗德岛我也会生气的。”
带上些许气势的威逼话语，反而让楚信然笑了笑。
“这样说话倒是流畅不少嘛，多生点气就能更顺畅了。”上前两步拍了拍她的头，看着她退回去推了推帽子的样子，他又哈哈大笑。
根本就没打算改，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格劳克斯感觉自己完全被轻视了，平日几乎不会涌现的不快情绪在此刻源源不断，但一想到对方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外来友好者，她又有些踌躇。
到了现在，她的朋友还是乏善可陈，第一个外来友好者是楚先生，第一个外来朋友是蓝毒小姐，第二个是可露希尔小姐。
然后……然后似乎就没有了，就连楚先生说的博士她也不熟，倒不如听说那位博士一年到头都在沉睡，也就这个月醒着。
细想下来也不敢真的生气，就算对方像是把自己当小孩子……
“走吧，楚先生！我带你去办公室！”只能瓮声瓮气的以这种冷硬的回应来抗议。
却成了对方眼里撒娇般的表现，笑容愈发微妙，瞧了眼远处的黑烟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些许无奈的口吻道：“那就辛苦了，格劳克斯小姐。”
“呃……”格劳克斯抿着嘴，不想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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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
心情始终不爽的格劳克斯和并不打算道歉并开导些什么的楚信然倒也因此一路平静的抵达了工厂二楼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便听到了「请进」的回应。
于是格劳克斯瞪了楚信然一眼，拧着门把推开了门，却没有跟着一起进去的意思。
对此楚信然也只能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在对方要龇牙的表情中拍了拍她的肩便走进了办公室。
然后便迎来了一位坐在滑轮椅上的菲林女性，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嗨……没想到你还换了通造型啊，现在才是你真正的种族么——我本想这么说，但你来的比我预想中还晚些，是出了什么事？”
“跟向导发生了些矛盾……”回首看了眼已经在他进门时便嘭的一声关上的铁门，楚信然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你瞧？”
“格劳克斯是个虽然话很少但也很省心听话的孩子……”女人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你是怎么撩拨她的？”
“心直口快，实话实说……”楚信然耸了耸肩，走近给自己捞了个座椅，刚坐下去又站起身来，撑了撑座椅边栏才重新坐下去，穿过边栏的龙尾微微挑起，并不打算扫地，“罗德岛，我不知道那边的人事部是怎么处的，但格劳克斯那反应跟被传销了似的。”
虽然说法是偏向炎国文化，但楚信然也相信对方能理解的，毕竟哥伦比亚这地方的邪教向来不止海神教团，倒不如说在海神教团发展起来之前，这里立足的宗教更多更乱，且大多都有着不正当的动机，差不多的手段大家都见识过。
于是对方便挑了挑眉道：“我还以为苍七你与罗德岛的关联更密切些，没想到这话会由你来说。”
“如果可以我倒想扯开关系，我认识的是人，不是组织，随便混淆这两者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翘起个二郎腿晃了晃，楚信然咂了咂嘴，“简单来说，我认识的那些人无法代表罗德岛。”
“凯尔希医生都不行么？”
“我觉得不行，但现实谁知道呢，我只是拒绝去了解……”楚信然摇了摇头，“罗德岛的问题多的是，而我又不会轻易站队。好了！这种开场白多说无益，我倒想问问你们雷神工业是不是老有人摔炮玩儿。”
他说着指了指一旁窗口外的工厂破口，这个位置还正好对上，可以瞧见黑烟仍在飘摇，倒是有些人在更下方奔走。
“要进冬季了，天气冷起来，就有些工人会躁动些，没什么好奇怪的……”女人耸了耸肩，“雷神工业这地方啊，到处都是危险品，稍微脑袋一热就能搞点爆炸出来，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艰难罢了，警卫会对他们更加严厉监视，处理起来也会下手更狠。”
“知道到处都是危险品，就不应该给暴躁的机会，真要闹起来恐怕不只是一两次爆炸这么简单……”
望着下面那些被警卫控制着走出的，一身狼狈，肢体弯折的工人，楚信然眯了眯眼，“还是说你们老板还是老样子的高压政策？”
“风气向来如此，全哥伦比亚也没差，否则你还真当这里是大炎国企啊——”女人摇了摇头，“出了这档子事他也不会离开办公室的，老实说每年这个秋冬交接都会出点事，等冬天只会更多。”
“武器测试员可以离开公司在外地工作对吧？”楚信然突然问。
“你这就想把那孩子带走了？”女人无语的看着这人，招了招手，“犯不着你想办法，送她来的那个安努拉女孩就强调过罗德岛和雷神工业签订的条约内容，她随时可以走，只要有靶子，武器测试哪里不能做？”
“呃……”楚信然沉默着，又偏过头去看向下面陆续扶出的患者，穿着白大褂的一群医生护士也在正在赶来。
在雷神工业的工厂里，是有配备这样的专业团队。
而在他注视着他们的时候，那菲林女人也就转过头去面对着桌上的文件，不忘挖苦般的笑道：“放心了吧？安心去跳你的舞去吧，楚信然少爷——”
说完又转过头来，手里夹着个文件，“哦对了……何必这么盯着我？雷神工业的地位也要去参加晚会不是蛮正常的么？虽然这消息不是我这个层次能接触的，但主动去问还是问的出来。”
“你也要去？”
“我？职位太低，业绩也不行，没资格的——”女人摇头晃脑，指了指窗外，“倒是你看到那俩父女没有？”
楚信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白发男人被一个白发小姑娘搀扶着从工厂正门走出，别具一格的服装就算是沾了灰也比周围人的制服鲜明，身边还簇拥着几个警卫，保护之意无比明显。
“雷神工业的首席装备设计师和他宝贝的小女儿，他俩倒是有资格去，我建议你在舞会上把他女儿勾走，这样他就没心情来催我上工了。”
对此楚信然回首，抬手抚胸行礼：“那我当由衷地祝愿你更忙一些。”
“去去去，要让我忙就给我说清楚具体什么工作，可别说是要子弹，小于两百刀的单子不要烦我！”
“是笔还行的生意……”重新抬起头来的楚信然从挎包里抽出三页手绘递过去，“我要一把剑，还有，一个怪兽玩具。”
“你拿我寻开心啊？”接过那三张纸的女人只觉得荒唐，甩了甩手里这三张纸。
“三张纸，一张是长剑的要求，另外两张都是塑胶玩具设计图？你是来找武器还是专门来做玩具的？
这里是雷神工业不是乐高场！等等……掺这么多金属……你这什么玩具怎么还刻意说明要防火材料和异铁填充核心的！？”
“你看乐高场愿意接手这种玩具制作么？”
楚信然耸了耸肩：“剑的预算一千刀，直接要现场成品，你去仓库里随便给我弄支来，玩具预算三百刀，有设计图当然是要订做，你就说接不接吧。”
“接！不就是个王者基多拉嘛……话说你怎么想到这种版本的？造型设计倒是不错。”
“怪兽玩具的事你不用弄得那么清楚，造就行了，我要一周内到货，能提前还会有小费。”
“Yes sir！”

NO.205:对生命的喜悦，还应细心。
因为接洽人是个过于见钱眼开的屑女人，所以委托达成的很顺利，也没让格劳克斯久等。
不过就算是如此，人前还是一脸平静至冷漠的少女在见到拎着提袋的他时就摆起了更板结生硬的脸色，还低低的发出一声哼来。
当真是过于含蓄的不满表达了，甚至有些可爱，也让楚信然哑然失笑。
但就算是如此愉快，他仍是没有去提这个话茬，这样明显拒绝道歉的态度也令格劳克斯继续气恼，只是在之前等待的时间里稍微冷静过一会儿，隐约间意识到楚先生或许本就对罗德岛有些意见。
在刚获得对方联系方式的当初，兴高采烈的告知好消息时，对方也只是给出了不咸不淡的回应，好像那时候，自己也就有点生气。
只是过去了好久，又给遗忘了。
于是在领着对方去方便打车的开阔地时，格劳克斯犹豫了好一会儿是否应该发问，又该怎么问？从什么方向开始问？
……怎么搭话，这种情况怎么对话，只是对话而已，说个话为什么会这么深奥……
心头已经在开始抓狂的格劳克斯，表面上仍还是不动声色，平日那沉默中带点圆滑的寡淡性子本就是最好的保护色，令她得以轻松隐藏心里的烦恼和想法，可那又压根不是她特意做的伪装。
她沉默，是因为她确实不懂人际交往。
她带点圆滑，也是为了避开他人主动的人际交往。
也就是这样朋友才这么少……
而想起朋友，她又蓦地扬起头，突然回首看向楚信然：“楚先生，你最近见过蓝毒小姐么？”
“蓝毒？”想起那个印象中总是潇洒而又恬淡的孩子，楚信然有些疑惑，“她怎么了？”
直呼其名啊……注意到这一点的格劳克斯倒是有些羡慕楚先生这好像跟谁都很热络的能力，这就是可露希尔小姐讲过的顶级社交力吧，真是差的好远。
心里叹息着，格劳克斯嘴上倒是回答的很快：“她在上周让我若是见到你的话，就告诉你……”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想来也是想营造点代入仪式感，但又模仿不像，最后还是有些棒读的说：“学会了些新的糕点，有空来尝尝看。”
蓝毒小姐烘焙的甜点在格劳克斯眼里一直是最好的水准，连那些知名糕点店都比不上。
但她却也无法理解为什么罗德岛的其他人都不愿意吃的样子，甚至连谈都不愿意谈，就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比较特殊。
不过在那一周前，蓝毒让她转告这句话时她才知道原来守秘人也会吃，倒是有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同伴啊，她也不清楚对方算不算同伴，虽然楚先生在除了阿戈尔那时瞧见的态度之外，一直都挺和善。
但也因为一直都挺和善，反而很难猜他在想什么，刚才还污蔑罗德岛。
真是复杂，人际交往为什么不能和科技产品一样简单直白。
“有空啊……”抬头望了望天空，楚先生像是很头疼这个话题一样叹了口气，“唯独这几天很难，来到哥伦比亚这地方就没消停过。”
回头还要赶着去米诺斯，又要转去炎国，这先朝挺远的西方走，然后再朝着更远的东方走的走法想想就是舟车劳顿，偏偏这也无法避免。
虽然大可以请个信使代自己去火神那边取武器，但事理可以，情理又怎么说得通呢，老是这也麻烦别人还这样没诚意，许下的承诺也做不到……
人无礼则不立，事无礼则不成。行程不能改，不能改的行程也就意味着他能在哥伦比亚待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月，半个月能要把手头的事搞定，照着猎人时候的规矩都有些紧，更别提对方隶属于罗德岛，而罗德岛的陆行舰不可能在哥伦比亚长期驻留，随舰干员也要一起随同离开。
“你转告她，若我在五天后有闲暇，会去的，但若是五天后没有联系……”楚信然抿了抿嘴，摇了摇头，“那我大概是真的忙昏头了，顾及不上。”
看起来真的很忙碌……一直细心观察着他的格劳克斯心里想着，好像印象里的楚先生就是在到处东奔西跑，偶尔能在那么几个罗德岛的同事们、还有蓝毒小姐嘴里听到苍七又去哪了，而早些时候，蓝毒小姐也不提苍七而是提守秘人，也就是那段时间她才知道守秘人就是一些同事嘴里的苍七，也就是更后来记不清什么时候，蓝毒小姐口中的苍七在几个鬼族的大哥哥大姐姐嘴里被称作楚信然。
这其实她偷听到的……其实也不算是偷听吧，就是走过那个姐姐的宿舍，刚好听到了里面聊天时的几句话，然后在偷偷告诉蓝毒小姐时，对方却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也就让格劳克斯更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个新人的事实。
作为一个新人，格劳克斯也很有自觉，知道自己还要接触、学习很多事。
有时候也会发现外界和阿戈尔差不多，甚至更复杂糟糕，这些就让她觉得足够繁重。
有时候还会喘不过气来，这种时候她又会无端的想起蓝毒小姐，还有守秘人先生。
尤其是守秘人先生。
当格劳克斯明白守秘人、苍七、楚信然都是指他时，格劳克斯就知道那些同事、同伴嘴里的他又跑哪个地方去了，又从哪里回来，感觉就是各式各样没听过的地名。
但也一直不知道他是去哪些地方做什么，如今在看他这副模样，才蓦地惊觉这其实才是很繁忙吧，他难道不会觉得压抑吗？
想着想着，她突然听到咔咔咔的声音，回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后面的楚先生蹲在一块老旧的自动贩卖机前，汽水咚咚咚的撞下来，那声音也把她撞醒，意识到自己可还没同他和解，干嘛可怜他！
只是还没等她重新固定住自己冷漠的脸色时，对方已经走了过来，递过一罐汽水过来，还轻轻晃了晃。
“我不要。”格劳克斯闷闷的说，看着他两只手里的饮料，那种东西也确实是她平时不喝的，蓝毒小姐和安塞尔医生也都说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自己的肌肉状态已经很差劲了，不能让骨头也差劲起来。
这话让楚信然望了眼那老旧贩卖机，除了不知道多久补的空位外，便都是些各种牌子的碳酸饮料，连瓶纯净水都没有，便只能无奈的回过头来：“那没办法了，下次我再请你喝牛奶什么的，长高一点。”
“不需要……”格劳克斯回绝道，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这里就能等到车了。”
“对蓝毒小姐的话我会带到……”她还是没忍住「提醒」一下对方，“罗德岛的话题，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唔……要说的话啊，硬要说的话，确实是有……”楚信然微妙的看着她，又微微仰起头来，看向她后方街道拐角转出的的士，现是招了招手然后重新垂下头看向她，“有使命感，有幸福感，都是好事，但要谈奇迹耀眼的话，我想你应该更细化一些，谈及你在罗德岛真正体会到的什么，又负责发挥了什么……”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了那正在驶近的车辆又回过头来，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这一次格劳克斯没有避开，或者说她还没反应过来，她还在想楚信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他的动作拍「醒」，回过头来就听到他的总结：
“不论是想要回去的地方，还是真正该感动的地方，你这丫头都没想清楚。”
“好好想想吧……”楚信然走近那停靠在近前的的士，拉开车门再回头看向那眼中还是困惑的少女，“靠自己想通的话，说不定生活中很多困扰的问题就一起想通了。”
说罢他便钻进了车内，将一旁的长提袋也抓进来后便拉上车门，一罐饮料置于一旁，一罐饮料在手里起开，这才朝前面的司机说：“常青区边界，避役上街。”
耐心的司机便回过头去，源石引擎发动，隔着淡黑色贴纸窗面，看起来还在发呆的女孩随着景物一同被车辆甩在后方，而楚信然也看了眼手里微微晃动的拉罐，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来，稍稍调整了坐姿，让尾巴翘起贴在身后一旁，令他直接将易拉罐放上去抵着椅背，然后腾出双手摸出手机，划掉了记事本上关于怪兽玩具和临时武器的记录。
扫了眼上面米诺斯的最迟时间以及回炎国的时间与冬季封城时间预计，便又关掉了手机，摘下了架在尾巴上的易拉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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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寐半个小时，常青区边界，避役上街。
这里是内外城区交界，夏梅隆庄园就在不到三条街的距离，连同街道名都与夏梅隆的祖父有关。
但如今也只是荒凉破败的贫民街，尽头那直达丛林的破烂小路也没人规整，如今更是被铺上了一层焦黑的印记，让楚信然目光微凝。
上一次虽是夜晚，但在白天原路离开时可没有这样的印记，循着这一路的焦印走到夏梅隆庄园敞开的大门前，楚信然微微一怔，便看到那被他命名为刻俄柏的孩子手中捏着那柄短斧，正在用它劈木头。
短斧每一次举起都泛起淡淡的蓝光，砰然劈下带起淡淡的冰屑，旁边围着几个笑得乐呵呵的警卫大叔，也不知道看女孩砍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夏梅隆也在不远处，不过他没看那边砍柴，正坐在凉亭前的躺椅上，看起来好似一条含盐量超高的咸鱼般望着放在胸口的平板。
看起来倒也算是相当安宁平静的一幕，甚至没人注意到走到门口的他，但却也是当他跨入大门后，刻俄柏匪夷所思的立刻回头看来，看来便喊道：“大哥！”
一面喊一面跑来，跑的比差点让外骨骼过载的格劳克斯还快，这动静让所有人都注意过来，夏梅隆也抬起头来，看着刻俄柏那么高兴的模样，有点恰柠檬的撇了撇嘴，又看到那女孩手里还拎着那斧头顿时一惊。
“诶诶诶！你把斧头放下！！老楚你注意她手里！！”
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孩热情的喊着你朝你跑来，甚至举起了手臂像是渴望拥抱一般，看起来会是比较愉快的展开。
但那拎着斧头跑来的动静未免也太惊悚了些，反正作为旁观者的夏梅隆是给吓住了。
倒是楚信然虽然注意到斧头时面色有些古怪，但也没有退后或闪开，只是张开双臂，接住了她这可以把人直接撞翻的带球撞人。
虽然身体是个大女孩了，但思维却委实和伊芙利特差不多，不知轻重的小鬼固然需要教育，但在这之前也只有禁得起折腾的大人包容得下才方便展开。
拒绝包容直接展现长辈的威严是更多人做的选择，虽然就目标而言大抵是都能达到，但那份过程却会曲折许多，或许还会落下些无法挽回的问题，对楚信然而言是最差的一招。
熊孩子需要教训，但伊芙利特和刻俄柏还远未到那一步，拎着斧头也不是要举起来往脖子上来一刀，应当说是单纯忘了扔，在撞入楚信然怀里时倒也有注意扬起手来，反而在下一秒愣了愣，因为感觉到手里握着的东西消失了。
在大哥的手里。
“慢点慢点，小心摔倒啊，还有以后做这种事，不论是对谁做，都不能带这样危险的东西啊。”
完全没察觉到上怎么被拿走的斧子，还抱着楚信然的刻俄柏歪了歪头看着他手里的斧子，沉默了几秒反倒是问：“大哥你握着它没事吗？”
“噢！”
后知后觉的青年骤然撒手，霜白色短斧顿时便要下坠，令女孩下意识伸出手要接时，又被青年猛然抖手又握住举了起来，横在女孩面前的握柄之手上，淡蓝色的冰层简单覆盖着。
“骗你的，其实我也会用冰。”
楚信然微笑道，握柄的五指微动，本就不稳的冰层便寸寸碎裂坠落，令他短斧递到刻俄柏面前：“脱离控制的武器，不要轻易抬手去接，这种短柄武器应该用于投掷而不是自己砍。最后，最适合丢出去的，还是短刀。”
“短刀？”刻俄柏怔了怔，松开手来接住楚信然递回的短斧，然后又抬起头来，“那是什么？”
“比如这种……”楚信然抬手一甩，手中便多出了那短柄猎刀，“这还不算是真正适合投掷的短刀，不过也会比短斧更好控制。”
刻俄柏看着那灰扑扑的猎刀，映着阳光似乎能看到一点奇怪的纹路，伸手想摸却又被避过了。
“不要对刀刃出手。”
楚信然并不打算真正展示它，缩回了手，猎刀连同因为之前的冰块而有些泛红的手掌一起缩在袖中，而刻俄柏还在思索着什么，抬起头问：“大哥喜欢用那种，短刀吗？”
“只能说一直在用吧，毕竟也挺方便的。”
“喔。”女孩点了点头，头上的犬耳也颤了颤，回头看向身后，楚信然也抬眼看去，看到的是一路小跑过来的夏梅隆。
“哈，哈，你，给这小鬼教什么东西呢！克莱叔他们都还只是让她砍柴试试力气！”
杂鱼体力的夏梅隆，就那么几十米跑过来就上气不接下气。
“来。”楚信然没有回他，只是从兜里摸出罐汽水递了过去。
“哦，谢谢。”夏梅隆接过一看，乐呵呵的道了个谢，显得特别好糊弄。
而楚信然又重新看向刻俄柏，将手放在她头上连双耳都一并抚平的摸了摸：“今天是学什么？维多利亚语还是礼仪课？”
对这样的摸头似乎非常高兴的刻俄柏连身后的毛尾巴都摇了摇，“嬷嬷给了我一个绘本，说下午教我读故事。”
“这样啊……”楚信然恍然，然后凑近她那竖起的耳边说，“那我先给你读读看，学一点然后下午给她个惊喜，好不好啊？”
“好！”
本质不就是预习吗？
被骗走了娱乐时间的无知少女在夏梅隆怜悯的目光下举手欢呼，令后者看向老楚的眼神也变得鄙视起来。

NO.206:对人际的负责，始终未变。
（淘宝买的拉王终于到货了，嗦完之前应该能等到活动。）
正午时分，夏梅隆庄园只有厨房里的主厨加比叔和女侍长纳莎嬷嬷忙碌着。
往常的这个时候，纳莎嬷嬷倒也不必在，但自从庄园里多了个可爱却又有些挑食的小姑娘后，蜜饼就成了每天厨房必做的食物，也同时因为少爷的朋友楚先生在，家里有客，午餐自然要做的比平日更丰盛些。
于是便连一些平日与厨房无关的女侍和男佣也去帮忙打下手，剩下一帮过于闲散的人员带着小姑娘在庭院中玩耍，这帮大龄男女们倒也总是挺有想法，想出的游戏总能让刻俄柏这样没什么耐性的孩子玩的开心。
不过这也是之前有楚先生带她读绘本的功劳吧，坐的久了自然就想动弹了，小女孩儿的活力十足，力量也不小。
倒是令大家惊异的是拽不动楚先生，令担任警卫工作的大叔们都有些惊讶，不得不更添一分对他的敬畏。
不过也正因此，他不来，大家反而放下了心，因为始终对少爷那位朋友缺乏了解的缘故，大家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气和贵气，相较于夏梅隆少爷，他更像是某个家族的继承者，不怒自威、优雅从容，这样的气质在对大家而言都是极为陌生的，哪怕都是些过去恶名远扬。
如今金盆洗手的假下人，也不曾在最意气风发时接触过这样的人，说到底大家过去混的仍是不够好，若是真的够好，也不至于如今需要少爷收留。
也正如此，除了纳莎嬷嬷是为了做女侍长真正下过功夫努力锻炼接人待物、气质涵养外，庄园里的其他人在面对楚先生时大多都很不自在，更是无法想象他在近前与大家一起逗弄这孩子的画面，话说他作为这孩子的关系人真的不会在大家稍有动作的时候就默不作声动手砍人吗？
虽然大伙儿为了给孩子营造一个好的开局已经尽力控制自己的粗俗的习惯、粗鲁的说话方式等糟糕习惯。
但这种事也不是那么好掩饰的，孩子倒是看不出来，楚先生看不出来是没人信的。
大家虽然没见过他这样的气质，但他昨天掏枪威胁少爷的另一个朋友伊桑时的气势却是熟悉的一逼，绝对是那种一语不发就打阴枪的「坏东西」，有这种气势的人要说不接触灰色地带是完全不可能的。
不过说是坏东西倒也其实没有侮辱的意思，以前都在道上混，打阴枪都是熟悉的很，黑吃黑哪来的歧视心思，不仅不歧视甚至作为友方的时候简直要为其喝彩，但该忌惮的还是得忌惮。
于是他不加入这边，小女孩儿虽然不开心，但大家却是松了口气。
小女孩儿当然不开心，连对方给的棒棒糖都快被她给嚼碎了。
但也只是一开始不开心而已，这佩洛女孩的心情低落的快，恢复的也快，很快又投入到追逐源石技艺构筑的土车比赛里去，也不再频频看向楚先生所在的房间窗口方向。
只是楚信然还站在窗口前望着那边活泼身影，安静无言，只有夏梅隆在后面的桌子前摆弄胶卷的声音。
那萨弗拉一边摆弄一边还在发表评语：“我说老楚啊，你这带孩子不是挺有一手的嘛，要不要过来看看这张照片？刻俄柏难得有这么文静的时候，坐在你边上连尾巴也没乱甩，喔——”
他说着惊呼了声音，只因翻到了下一副背面拍摄图，立马塞进机器里成像，“这一幕也很有感觉嘛，笑的这么温和，被她靠着弯过来的龙尾，是讲绘本的时候吧，本大爷果然也是拍摄天才，可惜这孩子长得也太成熟了，如果能和年龄一样小的话倒是很能体现你当爹的一面，长大了看起来就怪怪的。”
“如果你能稍微有些羞耻心的话，起码应该对偷拍道歉吧，你这放在哥伦比亚也叫侵犯肖像权。”
楚信然淡淡的说，仍是望着窗外，并不想回头看他：“而且你再说什么爹啊、父亲一样的话题我就过来踹你。”
夏梅隆也垂着头继续盯着胶卷：“至于么，我这是夸你很有东国人的亚撒西精神——”
“亚你个锤子。”然后就带出了平淡的脏话，楚信然回头瞧了一眼好像挺专注的他，又重新回首看向窗外，淡淡问，“你那些照片又是准备卖给谁？”
“哎呀，可选人挺多啦，这种主题的话，我想天火啊、闪灵小姐啊、凯尔希医生啊，都会……”
夏梅隆一时语塞，捂着嘴瞪大眼睛，立刻转头看向楚信然那仍然未动的背影。
“继续说，让我知道你还开辟了多大的市场……”背影依旧，语气愈发柔和，背光的阴影就在夏梅隆眼里愈发恐怖，“斯特凡诺那个烂人还没跟你混在一起，你倒是先烂到其他人那去了啊，说说遗言吧，既然你那么喜欢东国文化，我给你念诵俳句的时间。”
之后的午餐时间，庄园的众人们便见到和声细语带着佩洛少女孩吃饭的楚先生以及鼻青脸肿，喝个汤都得发出嘶的一声捂着腮帮子的夏梅隆少爷，就算是偷偷去问也只是得来摇头的回应，大家便在奇妙的谜团气氛中度过了午餐，只有大孩子全然没察觉问题，还在指着夏梅隆的脸哈哈大笑。
都不知道是被打的，还以为是那萨弗拉哥哥自己「长胖了」。
「刻俄柏还需要增加些生活常识」，听着刻俄柏叫嚷的话，楚信然以眼神示意斜对面的纳莎嬷嬷。
“明白，楚先生。”纳莎嬷嬷无声颔首。
夏梅隆一脸「惊恐」的看着这俩对眼色的俩人，没想到老楚竟然不声不响「策反」了婆婆，这是打了多少自己的小报告？！
“全部吧，不论是抽烟还是酗酒，赌彩和嫖娼什么的，你的精彩生活可比我的照片丰富不是？”
分别时的告别时间中，夏梅隆心虚得不行的问话中，得来了可以直接心肌梗死的反馈。
“狗屎，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夏梅隆脸都不敢转过去，这一次来送行的不只是他，纳莎嬷嬷和另外几个员工也在，这还是一开始开口说人没必要太多的结果。
不过楚信然这次离开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之所以好几个人都一起来送行，主要是因为刻俄柏非要过来看看，他们主要还是看着丫头的。
就好比现在，完全走出庄园到小车站的刻俄柏都没有一直盯着她那位大哥了，转而东瞧细看周围的行人以及各式对她而言无比新奇陌生的机器和陈设，令人丝毫不怀疑大家没在她就会迷失在这，然后走丢到哪都不奇怪。
小孩子出门还是得有大人带着。
“你应得的……”楚信然微笑道，笑的无比阳光，“我还没把你最要命的事说出去，还有记得用你那老药膏把脸涂匀，今晚还有宴会。”
“你知道还专打我脸！？”
“除了打脸以外还有别的能让你感觉痛苦而又不至于发神经的方式么？难不成你这把年纪还想让人打屁股？那我或许该跟纳莎嬷嬷再进言一下。”
“滚滚滚……你特么就不能约束一下暴力吗？”
“暴力最简单……”楚信然耸了耸肩，“只是恰恰你没有。”
“狗屎！”
“那我走了，再见……”扯了扯肩上的挎包带，提拎了一下长提袋，楚信然摆了摆手，又朝着刻俄柏挥了挥手，“下次再来看你！”
“大哥早点来！！”
被喊回注意力的刻俄柏惊觉，按照纳莎嬷嬷教的话大喊着用力挥手，就见到大哥笑了笑，钻进了后面的大铁盒子里，没一会儿，大铁盒子就开始动了。
它都开始往远处动了，刻俄柏才终于看到了大哥坐在哪，大哥也回头看着自己，朝着窗口哈了口气，手指勾画出了个小笑脸。
那是读绘本的时候他教自己画过的！
欢呼雀跃的朝一旁的嬷嬷说道，嬷嬷笑着点头，刻俄柏就又重新回过头去，看着那载着大哥的铁盒子越走越远，摆动的尾巴和头顶晃动的耳朵也渐渐安静下来，望着那十字路口的车水马龙，也找不到载着大哥的铁盒子。
看起来有些失落啊，第一次见证离别果然是……一旁刚走回来的夏梅隆无声的搭了搭纳莎嬷嬷的肩膀，指了指那安静下来的孩子，他的本意是问怎么处理，而嬷嬷已经上前演示了简单粗暴：
“孩子，你在想什么？”
刻俄柏回过头来，眼中哪里有夏梅隆以为的失落，反而是有些兴奋的问道：
“嬷嬷嬷，我什么时候也能坐那种铁盒子啊？我也想出去玩！”
但这种问题和诉求，此刻也只能得到失望的回答而已。
若是小姑娘能有个手机，就能得到楚信然那能让她打消念头的回复。
至少打消坐上去的念头。
原因很简单，楚信然此刻的感觉并不太好受，也就是说这辆班车的乘车体验。
避役上街是能谈的上脏乱差的街道，在城市街道之中根本谈不上比重。
于是这里的小车站，也都是些「上了年纪」或是「饱经风霜」的车辆，正如他此刻所乘的这辆，看似还行的外部观感下是内部的各式老旧部件，座椅的斑驳甚至有着些许污渍自不必说，连给有尾人士设计的尾洞边缘都带着锈迹，想必尾巴毛茸茸的乘客是不太愿意将尾巴放进去的。
回头扯出来必是一尾巴的铁锈味。
就算是鳞片好刷洗的楚信然也有些难以忍受，毕竟他那龙尾上端与末端仍然带着些鬃毛，谈不上全鳞甲。
但好在将源石技艺精研到一定成就的他在搞清洁上也有常人没有的便利，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久病成良医。
因为过去撞上过不少各种难清洗的污渍，导致他对源石技艺最初的运用就是清洗。
甚至在学校里提供过专职洗衣服务，然后被校方警告，啧，想来还真是一点都不愉快的回忆，感受着除了车厢环境的差劲外。
还因为道路不平整和汽车本身的老旧所导致的颠簸，楚信然的心态自打车辆开动后就很复杂。
维多利亚接触东区贫民窟的班车也没这么破烂老旧，一辆与内城区接轨的班车条件能差得跟边缘地区的山地越野班车似的也算是奇特，不是制度有问题就是人有问题，亦或是两者都有问题。
瞥了眼车厢内不多的其他乘客们，他又稍稍打开了一些车窗，透入的风虽然微冷，但也能稍稍冲淡一下这车厢内各式气味的混合，一些注意到风进来的乘客看来也没什么意见。
反倒是有人开头便也就有了勇气有样学样，顿时间，虽然车厢内少了些温暖，但空气质量也明显上升。
这样也就能让楚信然能稍微平静一些的摸出手机来，调出那个好友账号便摆出严肃认真的架势。
如临大敌……
原本的名字被好友备注所覆盖，而那好友备注只是短短三个字。
深海色；
对这位少女画师，光是打个招呼都需要他仔细斟酌用词，这种状态倒像是在学院里塑造人设的时候，但目的却是截然不同。
这时的仔细思量，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每句话都不至于刺激到对方。
毕竟那位少女在他心里的某种意义上，就同个定时炸弹差不了多远。
面对这样的存在，他又如何能不仔细思量、小心考虑、如临大敌？
更何况他此刻就是要去试着揭开炸弹的外壳，看看里面的电线缠成什么样。
他又不是拆弹专家，这种事也太费脑子了……从包里抽出根棒棒糖含着，楚信然看着屏幕摇了摇头。
头疼……

NO.207:对待疑点要足够沉稳。
（21号更新，新增基建一键收取订单功能……
史诗级加强！晚点游戏更新前会有加更，也是这个月最后的加更了。）
莱茵黄金驻哥伦比亚分部，里维斯体育馆，坐落于旧金区。
哈莫尼货运公司大厦，楚信然初次与犹大交锋的地点，也落在旧金区。
橄榄枝音乐艺术中心西分馆，空的演唱会地址，同样是旧金区。
除此之外，连哥伦比亚最大的炎国侨民聚集地，也在这里。
按理说，一回生，二回熟，在这里晃了岂止三回的楚信然听起来应该很熟悉这里了。
尤其是他还在宇靖雪的电子地图不给力时，以自己的狂猎专属导航代领过一段路，起码算是熟悉了这一带的交通路线。
但作为西哥伦比亚最重要的金融中心，著名旅游胜地，哥伦比亚人口第四大城区，旧金区又哪里能是转过几次就敢妄称熟悉当地的小地方？
于是当深海色给出的地址直指这里时，他除了感受到这片城区与自己无数孽缘式的牵扯外，便是咂巴咂巴嘴，叹息着打开了狂猎专属导航。
其实想来也是顺理成章的，哥伦比亚的所有城区之中，旧金区确实是艺术气息最为浓厚，不错的气候让那帮人居住是一点，包容性也是一点，各式艺术文化在这里堆着就像百家争鸣，像楚信然当初带维娜去过的艺术特区，在此刻随着导航走的一路已经路过四个了，其中不乏曾经就路过的，只是那时也不曾想到自己会跟这种地方扯上关系。
只是安格尔街194号这样的名字未免太过眼熟，分明这个哥伦比亚连罗德岛州都没有，只有个叫罗德岛的组织打着制药公司的旗号拥着个陆行舰到处开，那么这让他联想到那个人的居所，第一眼差点幻视补全前面几个字，也就是‘普罗维登斯”这个名字……又是怎样的巧合才能做到的？
或许也不用太在意这个地址，毕竟在楚信然的记忆中，那位创作者也就是最初住在那，后来就因为生活变故而数次转移，具体转到什么地方他也没记住。
毕竟他的梦里也很少出现查询百度谁的画面，又不是死忠粉，谁会记得一位作者的具体经历。
反而就是因为一知半解才会觉得不太妙，尤其是当初还在维多利亚时，与她互相交换联系方式之后他便简单调查过深海色的资料，那个在他印象里能在国际画展中展出作品的年轻画家应该会有颇高的话题性才对，但现实却是堪称贫瘠的记叙，以及几篇零星的报道。
老子作为苍七时让夏梅隆对情报做管控都没这么好过！
有点羡慕……不对！是简直谎话连篇，不论是注册的哈尔曼松美术设计工作室还是所谓的维多利亚高等源石技艺学府都是胡扯虚构。
尤其是后者，楚信然当初在维多利亚也是烦恼过填毕业志愿的人。
虽然后来直接被强制退学导致所有的考虑都全部木大，但好歹是把高等院校的所有公立私立都扫了个遍。
没有上面写的学校，对方要么是搞了张假文凭就是在构筑假的履历，那堆资料里真实的只有她确实住在哥伦比亚，以及莱塔尼亚确实是有个舒曼艺术学院，只是资料中提及舒曼艺术学院是因为她父亲在那担任过油画学教授，这又是个不太方便查证的点。
没有那方面的人脉，或许动用那些大多已经更换联系方式的学姐学妹关系网会有些结果，六度分隔的社交理论总是能给出些反馈。
但他着实不想打扰那些人如今的生活，也不想反过来给她们打扰自己的机会。
大费周章的搞这些幺蛾子还不如直接拜访伺机询问，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就像现在，他扶了扶肩头的挎包带，又提了提手里那套着凶器的长提袋，犹豫了片刻，敲响了面前这栋宅邸的大门。
“是梅林先生么？”
略微有些出乎预料的是，开门的人是个衣着得体的老人，目光好奇却又克制，并未肆无忌惮的打量面前的楚信然，只是稍微再其手中狭长的提袋上略略停顿。
“是，请问这里便是深海色•小姐的住所么？您又是？”
“只是一介佣人……”老人点了点头，朝着楚信然摆出邀请的手势，“梅林先生，小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还请随我来。”
“请带路。”楚信然微微颔首。
“好……”
似也满意楚信然的礼貌，老人微笑着侧身，待到楚信然一同踏入房门后便自己关上大门，然后又朝他点头抬手示意，同是礼貌且周到，很快便带着楚信然抵达了客厅。
这是个颇为宽阔，陈设布置也相当典雅的客厅，一位灰发末端带着红色渐变的女孩就坐在那背对着入口，听见脚步声靠近便立刻转过头来，琥珀色的眼眸隔着红框镜片闪烁着欣喜的光，见到形象变化颇大的楚信然先是一怔，继又显露出热情友好的起身招呼道：
“好久不见，梅林先生，自从您说您来到了哥伦比亚后，我无时无刻不是在等待您的到来。”
似乎有些过头了，起码楚信然听到这话是愣了愣，扭头看向一旁的老人，便见老人也抬起手拢在嘴边假咳了一下：“小姐，注意矜持。”
“哦，呃……抱歉，恐怕我说的话有些歧义……”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会被如何理解的女孩脸上浮现一抹窘迫的红晕，连忙摆手，“非常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呃，梅林先生也确实很有魅力，但我说的是……”
“是画……”
眼见她一副越描越黑的模样，楚信然扯了扯嘴角，强硬的接续了她那混乱的话语。
要说楚信然变化大，对方又何尝不是给楚信然类似的感觉？不论是这副看起来明显改善的精神状态还是这一身深秋的居家着装。
淡棕色的毛衣修身又温煦，像是从当初的诡谲画家变作了知性大小姐的感觉。
“对，是画！”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强调道，女孩赶忙侧过身拽起了桌上摆放的画纸，上面是一副未完的素描，看起来像是部分面颊，轮廓颇有些楚信然的模样，只是才刚开始，“我正在根据印象给梅林先生准备见面礼，只是稍微有些困难，感觉不太能回忆起您的脸，实在抱歉，不过现在没问题了……冒昧问一句，您的角……”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楚信然脑后的那好似埃拉菲亚人般的暗金色长角，且不提尖锐的末端，光是这细长的外形就与她记忆中的差距甚远。
外加愈发回忆不起对方的脸，深海色简直怀疑是自己记错了。
“这是我本来的模样……”楚信然微笑道，“以前是瓦伊凡的角套，我所在的族群族人们基本都在炎国那边，于是便在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都会有诸多不便。”
“这是生活的小窍门，小姐……”旁边的老人也搭腔道，“伪装自己，融入群体，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如此，对了，还未请教老先生的名讳。”楚信然看向这个迄今为止都表现的令人非常满意的老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单单只是仆从。
仔细一看，他甚至与深海色小姐一样都缺乏明显的种族特征，这样的人要么是种族特征非常便于隐藏的少见种族，要么是与阿戈尔那边有关，要么则是……经历过一些非常不快的过去而失去了种族特征。
“叫我菲利普就好，全名不值一提……”老人说出了个有些微妙的名字，“梅林先生也能理解吧，真名反倒是种负担，有个可称呼的由头就好。”
“说的没错。”楚信然点了点头，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收起些好奇心。
老人也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深海色，便意识到自己抢了风头，立时退后了两步朝两人说：“那么我就先退下了，小姐与梅林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大可以直接叫我。”
深海色赶忙点了点头：“菲利普爷爷，注意休息。”
“放心，小姐……”老人慈祥的笑了笑，“不过您也请注意，注意分寸，即便梅林先生很有绅士之风，您却也得注意不要令他难堪才是。”
“菲利普爷爷！”
在深海色的羞恼声中，老人笑了笑，朝楚信然又点了点头便朝里屋走去。
留下深海色与看了出像是富家小姐与年迈慈祥管家日常的楚信然在客厅。
自家小姐与第二次见面的外地人见面，还真敢这么放任，楚信然可不觉得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能这么安心，只能说明深海色自己就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或者就是这俩人本身就有问题。
两个可能都有存在甚至同在的几率，楚信然甚至觉得深海色这一副与年龄完全贴合的少女姿态有些古怪，哪怕这分明是最正常的反应。
但先入为主的看法以及一直都有的违和感令他完全无法放下心来。
这间宅子，没有黑色的物质，不过他还没有完全将灵视提上去再看，除开深海色就在近前的缘故，也是因为某种不太好的预感时隐时现。
他很相信自己的预感，这是他得以活到现在的依仗之一。
所以他此刻只是朝着那似乎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的深海色看去，沉吟片刻便率先坐了下来：“深海色•小姐，既然不善言辞的话，不如直入正题吧，你数次于MSN中提到过的画作们，请容我拜谒……”
他话没说完，便听到敲门声，与深海色一同诧异望去，还未行动倒是菲利普老先生率先从里屋快步走出，朝着俩人抬手示意不用理会，自己便走向了大门方向，然后随着开门声和有些遥远的低声对话响起，本就坐得可以一眼瞧见长廊的楚信然瞥了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需要提升灵视也能瞧见的无数黑质笼罩在门口那黑袍人身上，而那黑袍本身又过于的眼熟，锐利的冰蓝瞳孔甚至能瞧见那脖颈补位的兜帽连接处歪出的一点点里层衣服上的白色细纹。
全貌大抵是白色的倒转章鱼，海神教团的底层装束标配。
这就很有些意思了。
即便那两人在门口的低语简单结束，看起来那位菲利普老先生相当不快的挥退了对方，对方离开房门时几乎是灰溜溜的头也不抬的跑远，都省去了他自己预备在对方看来前避开的过程。
看起来关系并不怎么样，但也或许是属于合作不快的可能，不论怎样……在今晚晚会之前来这里确实是有些预料之外的收获。
至于现在，随着关门声与菲利普老先生的脚步声渐进，同样有些关注门口却又因为角度不好只能通过声音判断事情结束的深海色抓起桌上的绘画工具和那张未完成的素描纸，站起身来便朝楚信然说：
“梅林先生，请跟我去二楼画室吧，我所有想让您评鉴的作品，都在那里。”

NO.208:明智的选择。
（赶在舟游活动开放前庆祝加更
你们有空翻，我也能有空取材，是打脸还是加人就看这一波了。）
“所有能让你过灵感的危险品，都在那里。”
深海色的邀请话语在楚信然听来大概就该翻译成这样，听起来贼特么恐怖。
但这本就是拖了很久，如今也总算找到时间，做好了觉悟前来，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
他对做好了的决定从来不会犹豫与后悔。
于是他自然而然的点头应允，随着心情顿时愉快起来的深海色一同朝阶梯走去，顺便再回头瞥了眼那下方朝两人这边俯身致意。
看来是没有详谈门外接触者的意思，行完礼便径直回到一楼里屋的老人。
也就是在他回屋的时候，跟随深海色一同以不急不缓的步伐上楼的楚信然开口道：“深海色小姐，请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菲利普老先生他，只是个佣人么？他在引我进门时是这样自我介绍的，但他的优秀涵养仍是令人好奇。”
“他，以前是父亲的管家。”
虽然那位菲利普老先生表现的好像不太想透露过多信息，但他侍奉的小姐显然有不同的想法，被楚信然一问就开了口，也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父亲在一年前失踪之后，他就从父亲在莱塔尼亚的居处回来了，说是根据父亲失踪之前说过的话回来照顾我……”
深海色说着，手上还捏着的画具代替手轻轻戳了戳脸，她还有这样可爱的小动作，看起来不像个已然走出风格的画师，还是个如同年龄无二的美术生，“不过菲利普爷爷确实很厉害，不论是父亲大人留下的东西还是一些困扰我的事，他都能解答并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没有任何陋习，只是他一直都说自己没有鉴赏水平，所以也不会对我的画发表评价……”
父亲失踪？
楚信然微妙的看着好像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丝毫不觉得话语间有什么奇怪，还会在介绍间吹嘘一下自家管家。
如今又因为谈到绘画方面而失落的呼出一口气来的深海色，虽然听到了不少要素但也没开口打断，倒不如说如今正是搜集要素的阶段。
先入为主的观念外加写作佣人，读作管家的老先生与海神教团的联系，以及黑影的缺失和对方简单透露出的些内容，让楚信然有点将这座屋子当跑团现场来对待的意思，而就算不谈跑团，也能无比清楚的感觉到这里充斥着各式的谜团。
有些麻烦，说是来鉴赏深海色画作的楚信然实则是来关注深海色状况的，在他过去想来，这位年纪轻轻就有那等成就的少女应当有着极高的天赋沟通或是招惹上了什么存在，以至于看似平和的外表下一直在遭受折磨，换言之他需要做的也就是个心理咨询师一样的「话疗」行为。
但现在看来，对方甚至比当初看到还要活泼且更具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活力与青涩，看起来生活状况与个人状态都已经明显改善的同时，这座屋子和这座屋子的人都像变成了某个模组的基础。
父亲失踪，留下财产和人脉，又来了个完美的管家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重点是不看画，楚信然以无数次担任kp和刁民pc的眼光来找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不看画！而再回过头来，这遭遇是不是有点太传统开局的意味了？
若是对方父亲还留下过什么意义不明的信件和雕像那就更传统了。
“不要碰那个雕塑哦，那是父亲很早以前就放在这间画室里的，虽然长得有些奇怪，但又总觉得能带起不少灵感。”
妹啊，这不就是绿皮肥仔吗？你家真有这种东西啊？！
踏入画室的楚信然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那有着章鱼触须、蝙蝠翅膀的肥胖人形雕塑。
虽然同梦境里那美术馆的画像有不少细节的差距，比如手掌还不是爪子。
比如鳞片也不够富集，也比如嘴上的触手不对味儿，但低配版的克苏鲁雕塑也是克苏鲁雕塑好么？！
“我更好奇令尊是在哪收下这种东西的……”
而且你为什么谈及失踪的父亲没有一点忌讳和失落？
如今的状况就是问题明显到数不过来，像是面对一个因为PC太拉跨而疯狂放水疯狂暗示的KP一样，所有的要素和线索都给你推到面前，就又让楚信然生出些警觉来。
东西摆的这么明目张胆，不会是在打掩护吧？
虽然有些和空气斗智斗勇的意思，但猜测推想不就是这样么？
先摆出所有可能性然后再用逐步搜集的线索进行排除，也不能放过最后反转的可能性，楚信然赖以生存至如今靠的也不只是敏锐的直觉，还得有足够的谨慎。
“是在莱塔尼亚和米诺斯的交界点采风那次吧，他以前老是喜欢带各式纪念品回来，说能给他灵感，也肯定能给我帮助……”
看起来没有一点担子，对这类小事分享可谓知无不言的深海色说着，又赶忙指了指不远处那采光良好的窗台边竖立的油画架，“不过我是没多大感觉啦，我更喜欢画风景和概念，来来来，来这里，梅林先生！”
说着突然走近，无比热情的双手抓住楚信然的手臂将他拖拽着朝画架走去，后者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就犹豫过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挣脱的任由她把自己拉到了画架前。
画架上只有一副画，极富生命力的暖色调构成宛若花朵纹样的油彩，看起来就像近期完工的创作，但是第一眼很难辨识出这是想表达什么。
但也就是这样一副意义不明的画作，却让楚信然呆住了，而见到他这幅反应，深海色也就无比欣喜的双手交握，然后又转身去翻动一旁置于地上的木箱子，里面有着她这近期的所有作品，一边翻还一边问向身后：“梅林先生，你能看出什么吗？”
“火焰。”
楚信然回首，瞧向这四面除了窗户都装有壁毯而显得无比温暖的画室。
但他的身畔还围绕着那份残存的，被火舌舔舐的感触，令他皱眉沉声：“你为什么会画出一幅火海？”
“生命力的火海啊，梅林先生，非常感谢！”抱着三幅被画框裱好的画作起身转过来，深海色的笑容简直可以称作欣喜若狂，一脸「你果然能理解我」的认同感，“我原本还没想好它叫什么名字，现在就命名为《燃烧的活力》吧，其实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画的……只是……不，没什么，请再看看这几幅作品吧梅林先生。”
小跑到将油画架一旁，那专门用以陈列各式画作的架子被她非常流畅迅速的挂上三幅画作，她便转过身来，看向那退后了两步的楚信然，愈看愈是欣喜。
但欣喜之后，又是黯然。
想到了刚才自己的退缩，想到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恐惧，想到了自己若是轻率地说出，便连这终于等到的，能理解自己寄予于画中情感的唯一一人都可能敬而远之甚至厌弃奔离，她便更是不敢提及那份绝不可言说的秘密。
变作陌生的另一人，甚至这里摆放的不少画作，乃至面前完工的那一副都是出自「她」的作品。
即便自己也能画出那样的作品，但自己却也绝对不会去画，那存于幻梦般的各式景象分明是她避之不及的悲苦，又怎么会以画笔将其留下呢？
但若是谈及毁去，又怎能下得了手。
那样完美的作品，那样旁人不可明了真意却也唯独自己明白的作品，那恍若陌生的另一人分明也是自己，就算如何不安也无法否认自我的吸引，就像无法否认梅林先生……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那份深远而伟大，远比上一次更加明晰，也令她更为着迷，继而愈加的明晰自己身负着怎样的异常，为理解她而厌弃自我，又察觉到一丝禁忌般的欢欣。最后，又是由理智把持下努力压制的冲动。
不能让她出现，也不能让梅林先生见到她，更不能让梅林先生有丝毫不耐和起疑。
若说楚信然面对深海色是如临大敌，只觉头疼，深海色又何尝不是同样如此？
这波啊，这波是暗地对线。
在情报量和飙演技上都尚不如楚信然的深海色唯独能在东道主一事上占据些许优势，两个人的彼此试探都还会顾及着对方的感受，生怕一不留神一句话就给把交集断了，这也就成了深海色的优势。
因为楚信然并未如她所想的那么容易跑路，在她那实际上已经「犯错」好几次的操作下也依旧隐而不发，这样大的容错率至少保证了交流得以长期保持，并在某些绝口不提的话语中按住了最大的秘密。
至少在她的想法中，梅林先生虽然非常好奇自己这边的状况并且在得到一些答复后稍有疑惑，但至少自己守住了秘密，那就是胜利。
而对楚信然来说，深海色说的那些话也已经已经够了，初次的拜访能有如此收获算是很好的开局，他非常确信这栋宅邸内的一老一少都有问题，甚至深海色那失踪的爹问题更大，不是调查员似的角色就是个邪教徒。
只是这三者彼此之间的问题联系还有待商榷，他今晚还要腾出精力处理宴会，倒也不想刚见面就弄得太明白。
于是就结果而言，两人都很满意此次交流的收获与结果，甚至没察觉到彼此对线——
对自己的问题深有自觉的深海色觉得楚信然的好奇情有可原，而楚信然虽然知道深海色在隐瞒什么，但也没往那方面想。
毕竟表现太菜，全靠自己主动避雷才没有全盘托出，这种模样你怎么让他能感觉到对线感？
倒是在热情这方面的体现有些困扰，行动模式能在过去某些学姐学妹身上找到相似论据，对这方面的打太极反倒更耗费心力。
而且就快五点了……
该准备去大使馆了。
在经历过数次不太愉快的灵感触动与稍作回复的绘画灵感话题交流后。
因为消化情报需要时间，且他也需要暂缓步调以回顾自己与深海色的对话可能导致的感情变化。
所以答应对方主动提出的现场人像素描之后，还没过去多久，楚信然瞥了眼时间后便遗憾的表示该离开了。
只是看来也瞧不到成品了。
即便对方表示已经画完大半了，很快就能看到结果，楚信然却也没有再等等的意思。
“下次再看成品吧，或者再用MSN发给我看照片也没关系……”
相隔不过两三米，分明跨过几步就能看到大概画了个什么样的楚信然起身便捞起一旁的长提袋和椅子上的挎包站，“就像一开始说的时间那样，我的日程还有别的安排，抱歉不能再稍作等待。”
“啊，没关系没关系……”放下画笔的深海色赶忙挥了挥手，“应该是我没按照说好的时间画完，应该抱歉的是我才对。”
“一开始说的也只是「试试」而已吧……”楚信然摇头，对于对方主动揽锅有些无奈的笑笑，“那么我就告辞了。”
“我送送你……”
“让我来吧，小姐。”
深海色立马要起身时，之前就在二楼一间间做打扫的菲利普突然开口，打断了的她的话后已经走到了门前，朝着楚信然抬手：“梅林先生，请。”
“好，劳烦了。”
楚信然便点了点头，朝着深海色挥了挥手：“请努力完成剩下的吧，深海色•小姐，用不了多久，我会再来看你。”
“好的……”
都这么说了，深海色也就点了点头，看着那一老一少站在长廊前，毫不拖泥带水的走出视线，她便也就重新坐了下来，拾起了刚放下不久的炭笔。
瞳孔中的蓝色，隐而不发。
直至两分钟后的收笔，才在啪嗒一声的画笔落地中怔然。
人面素描，确实是人面素描，只是人面仅有一半，另一半有如某种牙兽般的非人，唯有头上的角与人面之角对称。
在深海色出色的素描功底下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半面温和含蓄，半面冷漠森严。
但这绝对不是能拿给梅林先生看的作品吧！！
深海色气愤的握断了炭笔，应合她那情绪的骤然拔地而起的暗蓝之影轰碎了画板，飞起的残渣扎入壁毯三英寸，俨然是连同实心墙壁一同刺破的骇人力道。
这样的动静让楼下的脚步声迅速接近，踏入房间的老人望着地板上的大洞又瞧了眼墙壁上的碎渣，还有喃喃自语着什么的小姐，沉默了一下，见怪不怪的说：“我会联系修缮，还有……”
他走近了几步，从一滩碎屑中抓起了一张并不完整的纸屑，那张纸屑画的恰恰是一只眼睛，一只形似野兽的竖瞳，平静中带着冷漠与超然，就那样注视着画纸前的人。
便是这张纸屑令老人露出了些许古怪的微笑，接着又摇了摇头，平静的问：“破成这样，小姐你要重画一副么？”
听到这样的询问，深海色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那老人，张了张口：“我……”
又颓然的垂下头来。
“用她画的吧，我记不住梅林先生的脸。”
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很不甘心的语气，令老人的目光也低垂下来，饱含悲悯。
“既然如此，那下次不妨试着获取一张梅林先生的照片吧。”
他说完，然后走到了这间画室的陈列柜前，拉下了一盏奖杯前不起眼的挂绳。
顿时哗啦一声，整个画室四面的壁毯全部提起，展露出贴满了满墙的素描、油画、彩画、漫画，贴的密密麻麻，彼此交错，同时它们都有个共同点。
画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刚走出房间不久的人。
各式角度、各式造型、各式场景，各种风格，饱含绘画者的热情与专注，还有掺杂了各式猜想，有些画的栩栩如生，有些画的大相径庭。
这才是这间画室真正的模样，而这间画室里的主人却只是垂着头，看着那造就那些画作的手，缓缓地握紧。
嘴唇紧咬，开不了口，也不敢去看。

NO.209:不是挺好的天气么。
（舒服了，没有打脸，全都能贴补，顺便注意到了一些对的上的联系可以加人物。以及，双更掉收藏是真的生草，看来我是更新提醒了某些读者删书……）
十月的末尾，对西哥伦比亚而言尚不算凛冽，毕竟这一代的气候向来是夏季炎热干燥，冬季反而温和多雨。
就像今日傍晚，和煦的小雨从天空洒落，冒雨的松鼠们都急着将松果送入树洞，一片片红松都是这些小牙兽流窜的痕迹，它们一方面急着为冬天囤积粮食，一方面也是因为活动的山路突然热闹起来。
特别多特别多的铁怪兽在对面的山路上，既惊扰了它们的活动轨迹，也让它们爬到这高高的地方遥遥望着那盘山路上的铁怪兽们。
当真是骇人的钢铁怪兽，在淡淡的雨幕中出现又隐没，前面带着长长的黄光，后面挂着刺眼的红光，彼此之间维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时还有可怕的声音响起。
怪兽们在雨雾中撞见彼此，便开始吼叫着威吓对方。
这里是马里兰区的群山公园。
其核心区为戴维营山庄，由哥伦比亚某任总统命名，那位总统以自己宝贝孙子的名字为其命名，自然可见其是何等喜爱这片居所，这个名字从人名转化为地名的那一刻起，便成为了哥伦比亚历届总统避暑首选的胜地，同时他们也不只是避暑，不论是单纯躲个清静还是会见要人，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于是这里也成为了哥伦比亚著名的外交舞台。
迎接过不少的外宾，也召开过不少次晚会，这样的重要性，自然也该有十足的警戒与保护。
也就理所当然的，这里虽然声名远播，却不存于地图之上。
茂密的森林构成了天然的地形侦查阻碍，来自哥伦比亚正规军与特殊武器与战术小队构成的守卫队员也密切监控着所有可能的通路，并时刻严密看管着唯一一条通往山顶别墅的高速公路，沿途每隔一段距离都设有盘查岗哨，不论是特工人员还是经过一定特殊培育的战术猎犬都在不间断的徘徊巡逻。
在今夜，这里的人手几乎多了一倍，只因一辆又一辆的豪华汽车与礼车排列成行，有些车上架着明显的标识，有些车上架着国籍与城市的标志，还有些车上什么都没带。
但却可能有着身份最为尊贵的乘客，于是所有人都精神紧绷，每一位士兵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些都是今夜的嘉宾贵客，本应盛情招待，连同迎接都当好好安排，可戴维营的合法入口只有这一条高速公路，便只能按照惯例，一辆又一辆的身份核实然后放行，这着实是不太愉快的事。
尤其是今天还不太顺利的下起了小雨，让本就可能效率不佳的审核程序变得更加不顺，只是乘客与司机们都有着基础的礼仪与耐心，倒也没人做出鸣笛催促这样有损颜面的事来。
不过干活的士兵丢人是无所谓的。
“这才第十七辆，什么才能有个头啊？”
站在源石履带战车之间的小窄道边，简单披着个雨披的士兵叹了口气，看着新登记的车辆拉上车窗从自动门前缓缓通过，那慢悠悠的姿态简直想让他上去揣上一脚。
然后倒是有人在他身后踹一脚。
“少扯了，快滚去干活。”
不满的女声从防雨面罩下传出，套着一身厚重军服也仍能看出丰腴身形的女人在他背后站着，一手持着厚重的全金属军用防爆盾，另一手……
捏着个高能巧克力棒，已经啃了一半，剩下的半截藏在并未全撕开的黑色包装袋里，在一旁战车投下的阴影下也算融为一体，没有恰巧划过远处的探照警示灯提供光源反光的话，就算是近处的士兵也注意不到。
“坚雷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在这个时候偷吃……被抓住了可就被扔到更远了。”
“没什么关系，反正都把我发配到这种地方来了，大不了把中士也给我摘了……”
女人说着，抬起手里剩下的半截往嘴里一塞，便把那皱巴巴的包装袋扔在地上，扯下腰间的长刃激活电流一杵，当场毁尸灭迹。
因为大家都在忙碌的缘故甚至没人察觉，而她也又将褪去电流的长刃往腰间放好，“你看，谁抓得到，那些摄像头吗？”
“坚雷姐你先消停一下吧……”士兵有气无力道，“上面还是在给你算功劳的，安排到这里也是让你好好休息一下，只是谁想到今天这么忙而已，听说过一会儿上面还要筛出标兵随区长他们出席宴会呢，我们都觉得肯定有你份，别在这时候表现差前功尽弃，弟兄们还等你重新回到前线带他们呢，否则落到那几个军官手里，谁知道怀特他们以后会怎么样。”
这么一席话下来，这位沃尔珀女兵也沉默了一会儿，让那士兵感觉有戏的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又被对方踹了一脚：“干你的活去！”
就很不可理喻，套着分明并不方便活动的重型军裤加护具，还能那么简单的甩腿踹来，引以为豪的反应速度都没来得及施展，被这显然并未使劲的一脚踹的走了两步，士兵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大姐摆出一脸凶相的瞪来，他就只能扯了扯嘴角，拉下头上的雨罩朝外那边的跑来跑去的人流混去。
留下女人撇了撇嘴，也慢悠悠的朝外走去，正好接替一个记录员，扫了眼上面已经登记的十八辆车，什么没听过的夏梅隆家族，印象里是黑帮的德克萨斯家族、国际占星术研究学会之类乱七八糟的名单，连特么赏金猎人中介莱茵黄金都有，相较之下黑钢国际这种看起来是抢各位同行生意的保安公司都显得正常了。
接下来的又是什么？
抬起头来看向斜对面专用于展示身份的电子屏上打出炎国大使馆的哥伦比亚语，坚雷撇了撇嘴，便在电子板上也划拉出个名单开始打钩。
在划的过程中也瞧见了还有至少四五十个没打钩，看着就很漫长。
好像确实是出席宴会还有意思些，就是作为保镖大概率没机会偷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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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加长礼车一如既往的插着炎国的旗帜，缓慢的驶过相对宽敞太多的关口，一席正装的章文赋坐在副驾驶位望着两侧的履带战车们那黑洞洞的膛口。
即便知道这些大家伙很早就放在这里也不免生出几分被威胁的厌烦感。
不过随着司机稳定而又略微加快速度的行进，很快便通过了这最初的关口，在抵达下一道关口之前的很长一段路都是相对狭窄些的悬崖道路，却也比荷铳实弹，手持利刃法杖的正规军包围要轻松得多。
回过头来看了眼身后本想说些什么，却见到楚处长正持着耳机朝着那位拉普兰德小姐递去说着什么，听起来像是介绍没听过的音乐曲子。
“试试吧，昨晚听你讲和德克萨斯的往事时我就想推荐一下这曲子，谁知道你走那么快。”
“麻烦，不用，谁想听小女孩的声音啊，这也不是空唱的吧！”
拉普兰德小姐相当抗拒，根据早上一些传闻，大概是昨晚闹的什么矛盾还没真正和解。
“是吗……”尴尬的缩回手去，这时看起来颇为弱气的楚处长持着手机划拉了两下，又把耳机递了过去，“那换男声版本，呃……其实就是我唱的，总之先听听看，顺便看看歌词，我调成哥伦比亚翻译你看，应该会比较合适，呃，章叔也有兴趣么？”
注意到章文赋的目光，楚信然自然是有些惊讶。
“听起来是楚先生唱的自然是有些兴趣，歌名是什么？我自己试着搜索就好。”章文赋笑呵呵道。
“《约束》，搜不出来的话《约定》也可，是一首东语曲，女声与男声版本皆可，后续还有一首歌叫《再会》，能完整地叙述两位女孩的故事。
嗯，其实本身也是个MV型歌曲，当年花了些功夫才算竭力还原出效果。
嗯，Tianchao是我在这圈子里的艺名，只是这个身份还请章叔替我保密，包括前面那位司机先生也是。”
对Tianchao听着有些耳熟，但也想不起具体是谁的章文赋看了眼沉默的司机，刚摸出自己的手机打算记录一下时，又沉吟片刻，回过头来说：“这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楚先生应该对戴维营这边还缺乏些了解吧？”
“哦？意思是要开始科普时间了吗？”刚说着就突然被夺过手机，楚信然转过头来看了眼一旁那偏着头确实将耳机塞进犬耳中的拉普兰德，她正抓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他倒也不怎么生气，反倒是满意的回过头来看着章文赋说：“愿闻其详。”
“严格来说谈不上科普，因为科普至少还能派上些用场，而这些只能让你知道自己大概在一个什么地方……”
选择性无视这番简单互动的章文赋耸了耸肩，“那么先从常识开始吧，首先戴维营在五十多年前还叫卡托克廷山庄，是这片山区三大公共游乐园之一，这里由十多栋石木结构的乡村别墅组成，西侧最大的那一间山杨屋是总统阁下的居所……”
说到这里，他摆了摆手示意附耳，楚信然便瞥了眼旁边的拉普兰德，摇了摇头，又扯了扯胸前的安全带。
章文赋便明白他的意思，职能无可奈何的说：“那里有着直达地下二十来米的战时指挥室。”
这是不适合宣扬的，专属司机倒还还说，他希望楚处长附耳过来但他又表示拉普兰德可以听，这种信任便只能令他叹息。
就和织工一样，他也不觉得楚处长和这位叙拉古通缉犯那样熟络是好事，尤其对方还是个感染者，那便更是缺乏好感，加诸早上听到的传闻颇有些不知礼数的模样，也就着实为他的偏爱所叹息。
分明是这样年少有为又英俊沉着的龙族才俊，每个形容词都是大幅提分的加分项，这样的他毫无疑问是不会缺乏追求者的才是，有着大把的花海，何至于钟爱一颗已然驻蚀的稻菽？
除此之外，还如其所穿礼服上绘制的彼岸花一般，虽具些魅力却又那么危险。
不过就算是这么想，这样的私事也不是他该进言的，章大使自然深谙人情世故。
虽然不知道织工那已经吃过一次瘪，却也没有去提的意思，别的不说，至少感染者的身份地位，这位从履历看来也算走南闯北的小处长该有足够的自觉，犯不着自己去指手画脚。
“作战指挥室……”咀嚼着这个词的楚信然笑了笑，“章叔，与其说这种神神秘秘又对此刻没意义的设计，你还不如说说戴维营的布防。”
“我倒也想说这个……”章文赋叹了口气，“但我能说什么呢？若我要连这个都知道，那哥伦比亚的国防未免太薄弱了些，能提供的只能说是自个儿分析的，大概能驻守多少人的建筑掩体，至于丛林……那就太大了。”
指了指车窗外，居高临下的视角即便能瞧见尽头也觉得太过广袤的丛林，章文赋抿嘴摇头：“总之今晚必然有些人是会终结在这的，所谓的秘术能否对抗法术与钢铁，这种问题有谁会考虑么？”
“秘术胜在诡奇与隐秘，要说正面相抗，源石技艺与科技发展合并发展的军队自然要强悍更多……”
套着黑手套的两只手十字交叉环着因为二郎腿而微微扬起的膝盖，楚信然淡淡道，“但说到底，还是看谁愿意付出更多，更多的牺牲。”
“关于孽教的资料，我掌握的不多也就不多言了，这次宴会主题是慈善晚会，除了必然会多出的，专为马太主教设计的舞会陷阱外，应该还会有针对隔离的机关。
对您来说，应该注意的便是哥伦比亚的正规局以及特警队了，当您答应以特使身份出席的那一刻，哥伦比亚方便完全不会提供任何援助甚至还会背后下黑手，相信您知晓这次的危险。”
“所以才有这身衣服不是么？”楚信然扫了眼自己套着的这一身。
“说笑了，终归受限于西式礼服的式样，就算云大师手艺精湛也难脱胎换骨，最终要看的还是您自己的硬实力。”
“听完了……”
章文赋刚说完，便见拉普兰德摘下了耳机开口，而楚信然偏头看去询问「怎么样」，这一幕令他无言的回过头去，看着前窗渐进的第二道关口，摇了摇头。
倒不是在意楚处长先回应拉普兰德小姐的话，他自己说的话也没什么好回的。
不过是收尾的话语，只是愈发的想不通这年轻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不懂么？他很懂才对。
他很年轻么？是，十八岁，但怎么可能当做十八岁的孩子来对待。
陛下亲印的印章，其特使的身份来源也完全明了，身负对孽教的痛击之任，谁敢质疑陛下的眼光？
由此回首，想不通对方的作为反倒显得自己奇怪了，令他心头叹息。
一个人摇头，心里叹气却是很奇怪，尤其是司机专业驾车，后面还在聊音乐。
“还行吧，不过你这家伙怎么还能弄出这种东西，最后的结局又是什么鬼？你用这个推荐是在暗示我会失败么？”
听话语像是弄巧成拙，但却分明是玩笑的口吻，拉普兰德不等楚信然回答就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耳机也一并甩过去，“我还是喜欢空唱的乙女解剖，虽然还是差了点味儿。”
她提起了一首略有些出乎楚信然预料的歌名，完全没想到她会听些其他的东国语，更没想到她喜欢那一首。
“她是翻唱的，那首歌一直带些瑕疵，没有理想的音源。”
楚信然遗憾地表示VOCALOID他还没搞出来，虽然有委托过MSR公司的人试试，并且考虑过让白面鸮当音源，且在昨天ktv时候又想起夜刀或许更适合，最终却也还只是想想，因为夜刀不会做这种事，MSR也没同意他的提案。
塞壬唱片公司上层的某些人一直都对他不爽，毕竟Tianchao也屡次拒绝过他们的提议与企划，不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好好做吸金机器，断一条财路就是最大的矛盾。
“我觉得是感情不够啦——”拉普兰德垂下身来，又侧头看向楚信然来，眉眼带笑，且嘲且妖，“她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模样吧，怎么唱的出那种歌来？倒是你，为什么能写出那种东西？有没有想过自己唱唱？”
“自己唱……”楚信然若有所思，“确实，缺了些感情的话，可以适当削减人声用配乐增加比重再用和声来增色。”
“喂，别突然掉进自己的世界里啊……”拉普兰德无语的踢了一下他的鞋，新换的高跟鞋和休闲皮鞋都没怎么走过地，踢上去倒也不担心脏污，“听不懂你说什么。”
“说你给了我可行想法，谢啦……”楚信然微笑着拍了拍拉普兰德的肩，又收敛了笑容，“不过乙女解剖的结局也没好到哪去啊，喜欢那种歌的你，还想找死？”
“只是喜欢旋律氛围而已啦，旋律氛围！我肯定听你说的啊……”感觉肩膀凉嗖嗖的拉普兰德赶忙解释，生怕楚信然误解的模样，“我才不会被塞进黑袋子里！要塞那也是……塞简历！对，塞简历！”
“最好如此。”仍是没有放下审视的目光，在章文赋古怪的表情下，一脸阴沉的楚处长这才将那笼着金属片的手掌从拉普兰德小姐的裸肩上放下，扭头看了眼窗外的迷蒙雨幕。
“今夜真是个好天气，你说是吧？章叔。”
“呃，嗯。”
第二次被这样隐晦暗示自己的窥视被发现的章文赋有些尴尬，也就没在意这感叹的另一层意思。

NO.210:稍加肯定。
通过了戴维营的最后一座关口，正式到达山顶的礼车驶入停车场，便能看见一面面黑色的雨伞随着整齐有序的人流构成直线前进着。
那都是些身着正装礼服的贵宾们，因为关口检查效率差异而导致了人员断流。
于是那些人流也就成了并不完全串联的直线，在分段式的前进中也并不谈话。
虽然雨流不大，但也确实打消了这些宾客们在路上交谈的兴趣。
“很快就到我们了。”
章文赋拾起了椅旁的短柄黑伞，同时也在提醒身后那两位，在瞧了眼那一脸好奇的趴在车窗边的拉普兰德小姐后，便耐着性子尽量平静地对楚信然又提醒道：“楚先生，您的侧座有一柄双人长柄伞。”
“好，我看到了。”楚信然点了点头，又垂下头来看了眼胸口，检查领带并未松散歪斜后，便抬手握住了侧边突出的弯柄一抽。
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重量。
抬眼看向章文赋，后者便做出了个好似点赞般的大拇指，这令他垂首试着模拟了一下那动作，瞥见了拇指边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凸起，便点了点头。
也正是这时，对这俩人互动无从查觉的拉普兰德才回过头来，朝楚信然问道：“这里就是哥伦比亚最好的晚会地点？”
“是不是最好不知道，但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了。”
同样瞧了眼窗外随着车辆缓慢驶入停车位而移动的视角，楚信然的回答让拉普兰德有些讶异。
“地位最高还不能算最好？”
“终归是要看侧重的，晚会并不都是固定的安排，比如舞会环节有的带，有的省略，也比如食物方面的要求，有的要求种类丰盛繁多，有的要求精益求精，顺便一提今晚的主题是慈善。
虽然为了套马太肯定会有舞会环节，但在那之前看大人物们聊来扯去的演讲、感言之类的才是重点。”楚信然耐心解释道。
这个环节也可能为犹大设下陷阱……不过也可能没有，楚信然不太确定，觉着对犹大那样的家伙，很难对症下药，不知政府这一方有没有新见地。
不过还是先默认没有吧，他通常不对未知的存在保有期待。
这番耐心也让对方啧啧称奇：“还行，你提前做过功课么？还是以前就经常出席这种场合？”
“都有吧，好了，准备下车吧……”注意到车辆即将驶入室内停车场的楚信然解开了了安全带，也解开了尾洞口的锁定，“接下来讲话尽量简洁或是够轻声，不要露马脚。”
“啊，这个我懂，不能给你丢脸嘛……叙拉古的晚会其实我也参加过。”
拉普兰德有样学样，只是在尾洞口那有点犹疑，之前的锁定也是楚信然帮她拍的，也没来得及细看操作就结束了。
现在也是他看过来，拍下安全带开口边的按钮再微微一扯，对座椅对尾巴的束缚也得以解放，还补上了对之前那话的吐槽：“我猜是以杀手的身份闯入的。”
“那你说对咯——”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了笑，拉普兰德便要打开那边的车门时又被楚信然拽住了手腕。
“走这边……”指了指自己那一面的车门，楚信然顺势提了提手中的雨伞，“双人伞，你曾经的期待，仅限今日。”
“呃……”拉普兰德怔了怔，蓝灰色的瞳孔定定的看了楚信然好几秒，显露出十足的惊愕，而楚信然只是板着那张脸，并未露出她想看的表情。
不过也无所谓。
嘴角缓缓咧起，秉承一贯讥嘲的弧度，拉普兰德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镶着水钻的黑色蕾丝手套隔着那透着坚硬的白手套传来淡淡的温度与压迫。
“好啊，那么对决？”
“待时而动吧。”
楚信然皱了皱眉，但终归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令拉普兰德笑意更深的眯起眼睛，松开手来看着他拉开车门，打伞下车朝着自己伸手，而她也一面拎起身后那迄今为止穿过的最长的裙摆，一面探手过去。
“真好呐，真想快点看到德克萨斯的表情和模样，那家伙肯定做不到吧——”
“在这种地方她会有男伴的，就算真的没有，她那叔叔也不会给侄女落了面子。”
扶着她好好站定，松开手来看向一旁脸色不大好看的章文赋，楚信然问：“需要安排人拿东西么？章叔。”
“不用，有人会来取后备箱里的东西。”
看了眼似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后反而示威般的抬手挽住楚处长手腕的拉普兰德小姐，章文赋面颊稍稍抽动。
但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当他听云大师说楚处长让其改制拉普兰德小姐的礼服时，他就明白了这位拉普兰德小姐的定位是什么。
晚会是个复杂又优秀的社交场，年轻人能结识名媛也可能自带女伴，炎国特使身边有个叙拉古女孩算不上破绽反而能证明其身份的真实性，只要她好好掩盖自己身上的矿石病。
虽然这话有些奇怪，分明这场慈善晚会的主题就是对感染者救助基金的慈善捐赠。
但在这里，没有真正的天真无知者，也就无人会对这样的反差抱有疑问。
尽管哥伦比亚很早就在宣扬对感染者的平等对待与感染者任职的企业文化，可事实上感染者真的能得到平等待遇吗？
会问出这个问题，或许该好好研读什么叫《公民》，也得好好研读什么叫《平等与自由》。
过于讽刺与可笑，相较于人权，可能疾病更自由一些。
“走吧，楚先生……”章文赋提醒道，率先迈步，“还有什么想说的话，进了月季屋也不迟。”
话语间，又是一辆车驶入了这里，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章文赋回过头来，继续前进，拉普兰德也从那半开的车窗看不出名堂，刚准备走，又见挽着的楚信然并无动作，仰头看去，他还注视着那辆车，注视着那半开的车窗。
这样的不礼貌对他而言是很少见的，但拉普兰德却也不认为对方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便同他一起看去，便见那整个车门都抬起，竟是辆剪刀门设计的源石跑车，跑车中的男人出现便撑开了雨伞，偏高的举法能看到他那头闪耀的金发与俊美的面庞，以及一身纯白的正装。
目光先是放在了拉普兰德身上，略显惊艳的眼神在落到对方挽着的楚信然身上便化作了惊讶，继而变作了玩味。
“走吧。”楚信然低声说着，便带着反应迅速的拉普兰德回身，迈着颇快的步伐跟上那并未回头，还在自顾自向前的章文赋。
“他是谁？”拉普兰德低声问，迈着着颇为不适应的高跟鞋跟上楚信然的步伐也不太容易，还好对方也有注意，正在放缓速度并倾斜伞面，“犹大还是马太？”
总是称呼傻狗，但脑子转的一点不慢，那么几秒的时间她已经想出了最可能让苍七这副反应的对方可能是谁。
“马太……”楚信然回答，又补了一句，“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认得出他。”
毕竟那作呕的感觉太熟悉了，就像面对一团最肮脏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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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屋虽然听起来就只是一间屋子，但实际却堂皇的犹如宫殿，不论是占地面积还是精美的雕柱还是墙壁上的各式壁画与名作都为这里提供了足够的豪奢感，而顶端的水晶吊灯们与各式立柱上缠绕的小灯作为光源将其映照的更为富丽，场地尽头的高台前还耸立着白头海雕迎风展翅的雕塑，栩栩如生的姿态一看便是出自大师之手，其后的立窗上挂着历届总统的照片，皆是面带笑意……
这布置其实倒也有些渗人，但向来喜欢把家族人画像摆家里的哥伦比亚人是不在乎的。
倒不如说维多利亚和雷姆必拓等地方也不在乎，这么想来也就炎国等东方地区不兴这套，逝去者的照片还是放在特定祠堂的好。
所以这帮西式宾客们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只觉得作为晚会的地点而言足以令他们的挑剔眼光得到满足。
只是真心为此地装潢陈设所倾倒的，大抵也只有些初次到临的年轻人们了，真说起来，决定这一点的倒不是年龄，而是阅历。
由此可见哥伦比亚的年轻人们大多年龄与阅历一致，令走出环道门踏入大厅的男人有些遗憾的叹息。
“叹什么气？”
身高显然超过两米，体型健硕到令特大码的衣装也仍是带着绷紧感的男人走近，令人惊异的大抵是如此的体型竟能走路无声，特大码的皮鞋都被他走出了布鞋的效果。
而听到这疑问的男人便扭头看来，然后噗嗤一声的笑个不停，但对方却是并不生气，只是侧过身也看向这个因为宾客尚未到齐而显得过于空旷的大厅。
——此刻全靠一些预先布置好的乐团位以及餐点位和一切杂七杂八的预先布置来填补，便是空旷到一旁的金发男人笑得宛如失心疯也没几个人投来目光，一方面是因为站在偏僻的入口，一方面也是因为隔得够远。
封闭的室内通常会引发回声，但这里大到男人的音量不足以产生回音。
“我，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老是披着那身袍子了……”差点笑断气的马太赶在真的引起群体注意之前缓过来，望着这与其说是宾客更像是保镖的犹大，在这一身很显身形的正装下，犹大那张慈祥温和的脸也变得格格不入起来，平时套着一身长袍倒是一点都没发觉，“帮你做服装的是哪帮混帐？我回头帮你全祭了。”
忽略话语中的煞气，说得倒是挺仗义。
“有那么差劲么？”犹大问，皱了皱眉抬起双臂看了眼，“我只是觉得有点紧。”
“你硬要说的话，倒也没差到哪去，只是和你这脸不太适配……”马太再次仔细打量了两眼，摇了摇头，“算了，我先饶那些家伙一命吧，应该还是用过心的，也该有不少有女孩、贵妇好你这一口呢……衣服这东西……”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那身白色正装，特意打理的飘逸金发随头一甩：“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稍微像样点，有身材或是有英俊的脸倒也够了，这种宴会上的小姐女士们通常因为自己的高位而不是很在乎对方那一身的价位，以你的谈吐修养自然不成问题。”
“我不是来找女人的。”犹大满头黑线，跟马太对话便是很容易拐到这边来，而宴会这样的马太主场上，这人的话题便更是再无变化。
“啊，我知道，你是来找男人的……”马太抬手作枪指着对方坏笑道，“进门前见过哦，比照片更出色些，而他也似乎认出我了，不过我更想说，他身边的鲁珀女孩可真不错啊，看起来比那些小姑娘有趣。”
说着他又回头瞧了眼那边逐渐聚拢起来扥年轻人小集会，虽然都是些真正的富家大小姐大少爷们。
但一眼看去还真没什么意思，不过犹大知道那家伙过会儿可能就牵着其中一人的手在边上有说有笑，那时候他又会振振有词说是细看还有些意思。
共事也不短了，早已熟悉对方口中多为屁话，没意思的玩笑也一套一套，令他深深的感慨社交场上的女性都是些什么性子才会被这种家伙吸引。
同样是对外交际的两人，犹大负责各式外联和交流委派，而马太却是没什么具体要求。
但他总能以自己的方式得来一些他也不知道的情报与秘密，其缘由也便是这些聚会上的女性们。
一贯相当中肯的雅各都总说：犹大是圣教的门面，马太是圣教的下三滥。
虽然这话听着就很不中肯，但在获得其他主教们的认可后，这便是中肯了。
话虽如此，但犹大却也明确意识到马太的专项弥补了自己情报系统的很大不足，便也不会质疑他的能力，而一定程度下的好脾气也能包容对方那让其他主教难以忍受的缺点。
于是这俩人的合作其实是十四位主教之间有过合作的历史中最平稳友好的一组。
“按照原定目标，你注意埃德加，我注意守秘人……”直接忽略了对方的话语，犹大只是淡淡的说着，接过招来的一位侍从手里递来的斗篷，这东西虽然在晚会场地下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人穿。
毕竟刚从小雨中走出，还是有些人会感觉冷，也有些人的晚礼服，需要这种东西做点缀，“国会和总统为你准备的陷阱还没揭开，不要轻举妄动，给我扩展范围的时间。”
“那自然，不过若是对方主动呢？”
“主动？”
犹大抬眼看了眼远处那些开始寒暄起来的人群，回过头再看向这一处入口处一些正在走近的宾客，淡淡道。
“没人敢打草惊蛇，孩子们的小打小闹当然是你自己处理。”

NO.211：先知并非全知。
（看到了一个值得一提的间贴问题，这个问题是关于本书里的角色是双声道还是四声道的问题。
关于这一点，笔者相信画师设计角色一定有这份细节考量，所以将根据游戏内的立绘判断，立绘（包括初始立绘、精二、皮肤、过场）里有兽耳，并没有特意画出人耳的，优先默认为二声道（凛冬、德克萨斯、拉普兰德都是这类），而立绘里画了人耳的，也就是四声道起来（普罗旺斯、煌等人物）。
不过也有白面鸮这种初始立绘能看到一点点人耳轮廓，精二和皮肤都被头发遮住的，需要相当注意观察的类型……若是眼拙看漏写出来了，可以届时私信笔者，方便修改笔者就偷偷改掉。）
红毯从台阶口一路延展到整个大厅，一场秋夜盛会虽已准备就绪但宾客们的集结还在一步步扩大中。
侍者们托着托盘来来去去，杯中晶莹的酒液折射着烛与灯，身穿黑色小晚礼服、丝绸公主裙的孩子们与他们的父母们站在一起，有些厌烦但还要强打精神的等待着父母们的许可，而在得到之后，再依据传统古老的礼仪彼此行礼后，孩子们才终于得到解放。
在父母们的吩咐声尚未完全结束时便手拉手的一起跑向远处的自助餐区，显现出孩子都有的活力与馋嘴。
“连小鬼都有啊。”
看到这一幕的拉普兰德有些感慨，知晓这场舞会中后期就不会太平的她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当家长的带孩子来，他们总不该不知情吧？难不成是和叙拉古的家族一样准备带小鬼见见血开开荤。
“要说孩子……”进了大厅便没必要做出一派过于亲密的模样，在拉普兰德没曾注意时便悄然将手从对方怀里抽出的楚信然正在招呼一位侍者，从他手里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鸡尾酒与果汁，鸡尾酒是自己拿的，果汁是递给拉普兰德的，“你还要当着别人家长这么称呼别人儿女么？”
“倒也不至于连这点基础都不知道吧……”微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果汁，拉普兰德又撇了撇嘴，“这不是没在跟前吗，你就是太严格啦。”
“你真能把握好距离和影响我倒也不会说什么。”楚信然不可置否的抿了口酒液，回过头来扫视了一圈现在厅内的人，没看到夏梅隆和伦道夫的身影，分明那俩人的车应当是先一步进来的。
不过他倒也不急着马上摸出手机通话，而是回视那些盯着他的人，露出友好的微笑一一点头回礼。
在他和拉普兰德进入大厅时便有不少人就注意到了那对随着章文赋一同进来的男女。
毕竟那一黑一白的发色对比颇为瞩目，而楚信然昨日与章文赋在车站时的照片也早已摆在过一些人的面前，对这里大部分哥伦比亚本地人构成的宾客们而言，炎国来的公子本就罕见，更何况是一位龙族。
而就算是没有事先认识他的，也会立刻注意到他那醒目的发型与种族特征。
这里的人大抵都有这份见识，看到大厅中站着龙族人的身影都有些惊到，还有些年轻人们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有甚者已然兴奋到红起脸来，与周围人的讨论也语无伦次。
一旁的拉普兰德都已经凑近揶揄到：“那边的小圈子应该都在讨论你吧，我看到有几个大小姐偷偷指了你几下呢。”
“云大师的手艺精湛，也是这套衣服的功劳。”
公式化的对答如流，让拉普兰德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他装和假。
因为衣服确实不错。
楚信然昨夜做的决定便终归还是抛弃了「套装属性」将三套衣服拆了开来，白衬衫黑马甲黑外套，白衬衫是三套都有的基础样式，黑马甲亦是两套等同不值一提，外套选用了右胸云纹，左胸龙纹的黑衣白纹款黑黑西装，领带是竖绣且竖向排列震、巽、坎三段白色卦纹的黑色领带，套着白手套的双手缠绕着不剧烈运动时姑且是被袖套遮住的白色绷带，倒是念珠被排开了。
楚信然对佛教并不感冒。
也就是这么一套被完全拆开的三套组合，让云姓织工忙活了近一天的时间进行衣装的内部架构调整以形成简陋「新套装属性」，顺带将第三套的那串D32的小链条也钉在了这套身上做外观设计美化。
最后就成了这炎国元素鲜明的黑色礼服，在西服的基础外观样式没有任何改动下发散的创意完全谈不上冲突。
反倒是东方式的纹样设计以及楚信然那一头与大部分男性格格不入的高马尾让他的形象远比平日更加出彩夺目。
连马太都挑不出毛病来，跟犹大提过比照片更出色些。
而在远处，艾德里安•高尔文正遥遥的朝他举杯，一旁的白额雁更是直接竖起了俩大拇指。
楚信然倒是好奇这俩人怎么凑在一起的，但想来白额雁那女人的目标一直都是广睡天下奇男子的奇葩志向，他也只能举杯回应，祝艾德里安好运。
至于这样的举杯是否会让某些有心人意识到自己与高尔文家族的族长有交集这种事……
楚信然是不甚在意的，毕竟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他们查不出苍七就什么意义也没有，而查得出的，也不会在意这种事。
不过查出苍七也没什么意义，艾德里安是个是个聪明人，也有做家主的确实素质，五年前能在他的推手下夺得族长之位，该清理的痕迹自然得清理干净，他们至多会能查到高尔文家族曾经与苍七有过冲突，就算根据这次举杯猜出一定的合作因素，那也同样只是猜测。
猜测是用来探索真相的，而不足以成为证据本身，只是猜测，没有意义。
何况如今与苍七关联至多的应当是莱茵黄金才是，这个大型赏金任务发布平台的哥伦比亚高管白额雁就在那，从那风评微妙的女人手里套情报远比盛传心机深沉的艾德里安要简单得多。
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不少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男士们在艾德里安走开时找上白额雁来。
于是楚信然没多久就收到了白额雁发来的「万分感谢助攻」短信，还带一张薄纱覆体的诱惑写真照，被楚信然面无表情的当场删除，充分体现出对主动福利姬的不屑，这种司机就算是对于乘客没有一丁点求车的满足感。
倒是在想这旅人一边在男人池里晃荡一边给自己发这种东西也是蛮屑的。
但他的动作却也让一旁坐着喝果汁的拉普兰德一脸古怪的问：“苍……楚信然你不会不行吧？”
这人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楚信然手机里刷出张黄图，只是看他一脸平静的秒删反是露出真切担忧。
“等我戴上腰带你就知道我很行。”
楚信然面无表情，冒出一句用在此处该不该算黄段子的话来，至少从拉普兰德的表情看来她是什么都get不到，只觉得苍七又在说msn往期动态里的那种怪话了，微微抬起头来扫了眼远处的人群，又看了眼手里的杯子：“这里难道没有汽水吗？”
“我连啤酒都没看到，但在这种地方问侍者这种问题也不怎么方便，别人会觉得你格调低。”
“没有汽水也没啤酒，真麻烦……”拉普兰德一脸没劲，瞧了眼楚信然手里的鸡尾酒杯，“把你那个给我尝尝。”
“你的人设是有颇具野性的叙拉古女性没错，但作为女伴至少对酒有点控制力吧，否则这也会让人质疑我的主导地位导致麻烦……”
“喝一口又不会死，也就这点度数。”
楚信然扭过头来话没说完就被夺了杯子，这种时候还真是全无防备，看着拉普兰德一口喝光然后一脸嘚瑟的看着自己，只能无奈的扶额：“算了，差不多就这样吧，别过火了，章叔的瞪眼已经快能成镭射一样感受到温度了。”
“那老兔子一直看我不顺眼。”
“没必要在意，你们也就只有这两天的交集，炎国官员对感染者的态度向来如此，并不免俗，只要不是驱逐就已经算是温和一派了。”
“那家伙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没赶我吧。”
“既然看得清就给点面子吧，首先照着一开始的安排别那么快暴露本性，武器和道具都还放在外围呢，连伞具也是，落在那边的墙那。”
楚信然说着看向右侧出入口旁边的雨伞架，那里挂着大体全是黑色，只有伞柄体现出不同个性的雨伞群，还专门分配了一个侍从站在一旁看守管理。
“安啦安啦，大不了我去外面转转看能不能瞧见夏梅隆和伦道夫……”
拉普兰德望着自己在那裙摆开衩处一晃一晃半截小腿，本来是开衩到大腿的设计被补了一截，织工称这样庄重且并非露的越多才会越诱人，楚信然称不要给腿部源石结晶留下丁点的暴露可能，俩理由都不太好拗，拉普兰德也就只能放下初次穿礼服想要大胆尝试想法，真正不爽的大概还是高跟鞋走起来真麻烦，否则她也不必刚来就拉着苍七找个地方坐。
“说起来德克萨斯也不在，难道是撞上了？”
“他们没交集，而你，既然还不适应高跟鞋那就别乱逛了，回去别脚肿了……”
将空掉的鸡尾酒杯从拉普兰德手里摘过递给恰好走近的侍者，换了杯香槟来，楚信然又瞧了远处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群，“还有就是……你能理解我俩现在的情况是只要一分开就会各自被异性包围吗？”
拉普兰德闻言扯出个狭促的笑容：“怎么？楚大少还怕大小姐们的热情拥戴吗？”
“浪费时间、干扰判断，她们的长辈过来问候之前都没必要搭理……”楚信然摸出手机划拉着给夏梅隆发了条短信，“犹大和马太我刚才已经瞧见了，落单就得注意被犹大分化，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现在动手，但起码也该在做场地布置了。”
说完，收到了回信。
内容是：和伦道夫被人卡在外面了，被特警，以及特警身旁的将军，伦道夫太被动，夏梅隆准备好好忽悠一下。
“维克多可真是不消停啊……”
“什么？”
听到楚信然突然低声叹息，拉普兰德那夹着半截黑色耳饰的狼耳跳了跳，从远处那些人身上回过头便看到刚收起手机的楚信然。
“出什么突发状况了？”
“特警头子在晚会也这么敬业，我准备去看看……”楚信然话还没说完，就有新的短信发送过来。
【夏梅隆先生与猎人先生的困扰由我来解决，还请维持原本的步调，守秘人】_PM7.10；
上端的名字是「先知」。
看起来像是不用过去看看了，但看到这个名字的楚信然却先是皱了皱眉，然后才收起了手机。
“有人去了，不用我动手。”
“谁啊？”拉普兰德还没瞧见手机里写的什么呢，楚信然完全是阅后即关。
“预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朋友……”分明是说的好消息，但楚信然的眉宇却并未舒展，“这场晚会要提前乱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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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屋是有着无数环形通道从入口延展到大厅的场馆式建筑，每一条通道彼此之间虽有相连，但那份相连不过前后两段，专心走一条路的人不会撞见其他人，也就不必摩肩接踵的挤。
也正因此，甚至连发生冲突都是能在被人注意之前就安静解决的。
在下一批选择这段通道的宾客们到来之前，敌意毫不掩饰的特警队长随同自己护卫的将军一同离去，留下一对名义上的主仆。
可笑的大概是随从的西装看起来比主人的质量好且新。
毕竟伦道夫的正装是楚信然买的，同拉普兰德的礼服一路，而夏梅隆……那透着一股古旧感和淡淡劣质感的西装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刨出来的。
不过罗德岛的先知却也并不会由此看轻，毕竟他见证了之前的那位黎博利将军瞧见萨弗拉青年那身廉价感十足的正装时，那一抹怀念与悲悯的眼神流露。
也正是靠着这样淡淡的情绪，他才得以更快截断那股放大情绪的影响，接以最朴实有效的劝说解除了可能在门口就发生的武力冲突。
“看来夏梅隆先生的礼服其实来头不小？”
“祖父那一辈的衣装，或许本身就是祖父的吧……”虽然并不认识安德切尔，但能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都没全走的将军和特警队长说走的本事着实令夏梅隆震惊之余甚至有些崇拜，完全没注意身旁伦道夫的气势变化，上前就问，“朋友怎么称呼？”
“安德切尔，楚先生的朋友。”莹白色的羽毛如幻觉般一闪而逝，只有头顶偏斜的光环始终亮到刺目，同样散发着辉光的目光看向夏梅隆，也看向伦道夫。
“原来是老楚的朋友，那朋友的朋友肯定是朋友！”夏梅隆自来熟的笑了笑，正打算上前握握手却被伦道夫按住了肩，继而朝后拉，“先进大厅吧，夏梅隆先生。”
这个因为从未参加过哥伦比亚晚会所以一路上一直沉默听从夏梅隆讲解与指挥，显得沉默又顺从的深海猎人，唯独见到安德切尔后展现出了强烈的，决定拉开距离的意愿，与敌意与否无关，更同友善扯不上关联，凭着手中那朴素平淡的手杖正剧烈的颤动，便是足以令他瞬间明晰那名为安德切尔的青年接触过什么东西。
“你还有什么别的名字么？安德切尔先生。”
在夏梅隆那「诶诶诶别这么拉我」的声音中，伦道夫走了几步顿了顿，回头问。
眼见他如此大的反应，安德切尔也只是和煦的微笑着站在原地：“守秘人通常叫我先知，尽管这是个新名字。博士也是……”
“明白了，感谢你的援助，先知阁下。”
伦道夫说完便拽着夏梅隆顺着之前那几人离开的方向赶去，脚步匆匆。
“不用谢，猎人先生。”
看着那俩人拉扯着远去，安德切尔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站到已经有两批宾客走过，皆以好奇古怪的目光望着这轮环偏斜且站在原地的萨科塔人，却也无人招呼。
待到他们完全离开后，入口的方向再次传来的清脆的脚步声，安德切尔看到了终于出现的高大男子，一身有些紧绷的西装令他也不禁发出一串轻笑声。
“我原本还打算抱怨你的迟到，现在看来却是够呛。”
“别提了，博士真的是心血来潮，事到临头才突然叫我入主罗德岛名额什么来晚会，我哪里来过这种地方……”
高大俊朗的青年抱怨道，看起来那么陌生，但头顶那根部带着一道白环的黑色尖角却能证明他的身份。
这也是安德切尔第一次看到他摘下面具，只是表现的并不惊讶罢了。
像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必和其他的干员一样讨论黑角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只在乎，或者好奇，挂在对方宿舍里的那张古旧的祭祀面具到底见证了一段怎样的记忆，但这显然不是以俩人的淡薄交情能够触及的故事。
他只能猜想大抵与守秘人有关，也或许与夜刀小姐有关。
“抱怨到此为止吧，罗德岛的名额只有五份，瞧你这样子，看来夜刀没来，那么还有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连我们也接触不到的S.W.E.E.P。”
依然自在不了的黑角扯了扯胸前的领结，看起来是颇想把那玩意儿给拔了，“听说是六年前成立的？但我始终只是见过俩人。”
“长期驻舰的也确实是只有红和清道夫小姐……”安德切尔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背离黑角的「无知者阵营」，他显然知道不少，“所以这次如果没有新归舰的同僚的话……最后一个位置是谁呢？”
他话刚说完，便隐隐约约的听见有音乐声从大厅方向传来，稍作细听的话，是钢琴。
“看来里面快开始了。”
本还打算质问安德切尔怎么这也知道的黑角也听到了这声音，扯了扯安全没有安全感的白色手套叹气道：
“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外围一直都感觉不舒服。”
“犹大主教设下的仪式效果，在放大人心的浮躁……”安德切尔说明道，“他还对一些人设下了针对，就像我刚才帮助的守夜者。”
“守夜者？”
“伦道夫•罗兹。”
“哦，协助目标之一啊，直接说名字嘛，这种代号也没在任务里提过，所以你进不进去？”
“哈……”被这样催促的安德切尔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点头，“好吧，在外驱散不如去内部找找仪式节点。”
“就是嘛！走走走！”
黑角顿时咧嘴推搡着他加快速度，没料到对方如此热情的安德切尔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显然是完全不适应与人近距接触。
“别，别推我黑角先生。”
“唉，你就说这么扭捏才会被那帮家伙背地里喊小白脸，干脆点，爷们儿点，走快点，我还需要你的实时观测结果才好干活呢！”
愈发悠扬清晰的钢琴声中，宾客们也将陆续到场。
琴键上跃动的手指修长，指法流畅，只是手腕还带着尚未完全消去的微红痕迹。

NO.212:心理学，很奇妙吧。
（等一个直播画饼。）
当音乐声响起的时候，自然也是大厅内的宾客数量差不多的时候。
而在这个时候，马太和犹大还立于场馆的二楼，这里有着相当不错的视角。
尽管立柱和帷幕仍旧有些遮蔽视线，却也能将所有入口都收入眼底。
远远地望着那一声黑色正装的鲁珀男人在另外几个鲁珀的簇拥下走入大厅，马太的目光由埃德加转移到他身侧面色平静的侄女上，轻声吹了串口哨，感叹：“埃德加的侄女看起来可比他那妹妹漂亮多了，你不觉得么？犹大。”
“我觉得比起小姑娘，你该关注的还是大人。”
手里端着杯香槟搭在红木扶手上，犹大的目光显得有些漫无边际，哪怕楚信然就在楼下不远处的餐桌边上，他也没摆出往日的执着模样来，他只是俯瞰着四处，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还有，就在三秒前，三点钟方向的入口暗示被干扰了，那里走出的是巴顿和维克多……看来伦道夫和带他来的萨弗拉年轻人已经脱困了，就是不知道是谁破解了我设下的暗示。”
“那么你可以瞧瞧那个方向会走出怎样的人呗——”
“你觉得对方会这么蠢吗？至少也该换几个顺序，何况通道与通道之前也有联通。”犹大淡淡道。
“我只是觉得你太紧张了而已，既然你手里端着酒杯那你就该悠闲的喝一杯不是么？”
马太耸了耸肩，朝着立于二楼的侍从招了招手，那位女侍便犹若蒙神感召一般的露出些许狂热神情奉上盛满酒液的杯盏。
然后在马太的挥手间又重新回到岗位，骤然一个激灵，有些恍惚的看着周围。
见证了这一幕的犹大没有回应马太之前的话，只是感叹道：“你分明没有动用对精神干涉的秘术，是源石技艺么？真是每次看到都弄不明白。”
“你才看到几次？两次吧……”优雅的举杯饮下半口酒液，马太露出一脸亲切柔和的笑意，“答案很简单啊，心理学。”
“我也是看过心理学书籍的，杰罗姆……”犹大摇了摇头，“犯不着用这种话来敷衍我。”
“你这就不够深解了，心理学在你那只是知识，你没有将它彻底运用到生活中，像我一样既能用在对敌，也能用在日常交流，在我这里，每个人都是很多层组成的个体，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点点小动作都在暴露他们的本质，到了这一步，只需要勾一勾手，以力量稍加压迫就能对一个人进行浅层干涉，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么？”
“很难理解，听起来比我的能力还要更偏向唯心的魔法。”
“你就是习惯了你那读取人心的天赋和扭曲人心的手段，技巧和经验不会比纯粹的能力差的，你瞧瞧我的内心是否也是这么说？”
“真奇妙。”
“是吧……心理学，很奇妙吧。”马太微笑着回过头来，看着那埃德加身侧的鲁珀男人们四散。
仅仅留下侄女在身侧再与那哥伦比亚最尊贵的黎博利老人交谈的模样，皱了皱眉。
“那家伙怎么就和总统阁下聊起来了，还始终把侄女留在身边，该不会是个对亲人下手的变态吧？”
“呃……”看着这分明是自己心里有想法的家伙一脸不爽的恶意中伤对方，方才还觉得马太也是个值得学习的高深者的犹大，只能无言沉默着回过头去，继续巡视着那些出入口的新宾客，以及场内各处走动的人。
无数纷乱的思绪都在他的脑海中逐一分拣着，每个人一时的善意与恶意还有各式胡思乱想都在冲刷，其中不乏针对秘教的、马科斯•杰罗姆的、自己的恶意，而那些情绪之中的不少，都来自如今还受他管理的「羔羊」之心。
在这人数众多的晚会之中当然不可能全靠他和马太两人观察，不论是为数不多的狂信者还是摇摆不定的轻信者或是已然打算背叛但还假意听从的伪信者都潜伏在那些人群中，在时机尚未到来之前，他们都还会为自己与马科斯•杰罗姆时刻联系，提供情报的同时等待命令。
而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伪信者便会第一时间转火，而轻信者，便是要慢上半步的展现墙头草该有的素质探勘……
犹大自己是清楚的，他们定然背叛，毕竟这次赴宴戴维营，他和马太也没存着什么反向重创哥伦比亚的心思。
相较于「把这里的人全都杀了」这样的目标，他与马太所代表的秘教目标要温和许多，也更无害许多。
但这在那些墙头草的眼里大概就等于秘教已颓，该及时抽身的信号。
倒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从小到大早已对人心的变化见怪不怪，更何况这些心一路的变化也算是看在眼中。
如今的结果更多是他与马太刻意促成的果实，只是大概自己和他都留不到看这些果实腐烂的一天，便会稍微有些遗憾。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完全划清界限的背信者，他们自以为离得够远，在大庭广众的拥护之下就能安全。
但和那些伪信者和轻信者们的结局并无区别，清算的时间只是迟了些罢了。
至于这个时候，看起来已经稳不住的马太招了招手道：“看起来晚会快开始了，我先下去玩了，干活之前要享受下舞会啊犹大，我看他们连装面具的推车都准备好了，真是懂得讨好心意，连我最喜欢化装舞会都意识到了。”
“总是留下了些痕迹吧，你的所谓贵公子传说……”犹大侧头看来，手中的酒杯也稍稍提起，看了眼不远处一些上二楼散心的游客，再回头说，“会有一群人分析你的所有行为，用上你说的心理学，带上与我能力相似的侧写，还有各式的行程分析规划，当整个国家动起来，总能集结出我们也未能拥有的璀璨原石，乃至精雕细琢的成品。
所以祭司才要我们不要轻视任何国家，哪怕是稍微大一些的城邦也值得认真对待。”
“事到临头不要还对我说这种教啊，我只是不想听待会儿的慈善开场白罢了，什么感染者慈善捐款，我听得都想吐——”
马太说着，赶在那些宾客走近之前摆了摆手，朝着楼梯口走去了，与两位女士错身时还风骚的打了个招呼，收获了那两位目光短暂的驻留与情义。
真的就像魔法一样，哪里像是心理学运用了。
犹大苦笑着转回头来，继续看着台下，之前马太说他太紧张是没错的，他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就在不久前。
不久前的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就在这舞台里，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
所以他站在这里俯瞰下方，张望了很久，连罗德岛的萨科塔先知都瞧见了，也瞧见伦道夫的出现，这样的收获也仍旧没有令他安心。
守秘人在、守夜者也在、先知也在，埃德加和总统阁下连同其他几个企业家都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还有什么在么？有什么还在但被他忽略掉的？
他还要烦恼很久，直至放弃始终这不得要领的探求，回到一楼，回到晚会的大厅。
而在这个时候，负责接收统计邀请函的工作者们也会向宴会主管通知。
而主管通知则会朝着已在大厅内负责各自岗位的工作者们开始干活。
比如静滞的乐队，比如安静的灯光师，也比如不知何时便守候在各个关口，身旁放置着推车的侍者。
推车里面装满了各式的面具，让注意到他们出现的宾客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或许是要搞一场化装舞会。
但在那之前，随着清锐铃声的响起，悠扬的钢琴音静滞的那一刻，宾客们先明白了晚会算是已经正式开始。
在这时候，大家首先要做的是前往大厅中段的餐桌，虽然不少孩子们早已抵达了那里，但在此刻才是正式的用餐时间。
或熟识，或想熟识的宾客们本身便会各自结伴选座，中年人们畅谈政治与商业，甚至是军队，年轻人们或是畅谈人生理想或是沉闷用餐，亦或是举杯游走，无数桌子无数座位之间。
反倒始终只有那么两个座位的周围缺乏同伴，理所当然的，虽然大家都有意演戏，对哥伦比亚政府军的信任甚至能让他们带上儿女，但要直面那两位主教，心里多少还是会犯怵。
只是那俩位置始终不曾出现主人，一些时刻关注那俩未知的人便悚然起来，意识到了两个邪教头目或许已经混入了人群，用着无法理解的邪术。
不过那一时间的些微骚动倒也谈不上明显，多是身居高位的大人们好歹懂得在孩子们面前保持镇定。
而且就算是那俩邪教头子也不会是无端选人来杀的纯疯子，倒不如说恰恰相反的，从那两人迄今为止的调查履历上，你甚至看不出邪教分子该有的荒诞疯狂。
那么恐惧来源于何呢？源于那两位对教团底层疯子们绝对的统治吗？
还是源于那俩人掌握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或是更加根本的，意识到压根无法真正了解看穿对方的，对未知的恐惧？
都有吧，但许是还将有更加纯粹的，难以言说，让接触者都刻骨铭心的恐惧。
根植于深处，甚至连自己都无从查觉，只有无来由的恐慌在心底延展，然后被过路的青年不经意的截断，便有敏感胜过旁人一筹的人猛然抬首，便见到一个端着餐盘的黑发青年正同一位白发少女走过。
前者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投来疑惑的目光，友善点头然后回过头继续同那少女走过。
让这人立刻问向一旁的熟人，后者还在看着一位那优雅进餐的少女，只是他没空如往常一样评价慈祥父爱，只是开口问：“那个年轻人是谁？”
“那个……”黎博利男人回过头来看了眼老友指的方向，少女身后的白色狼尾与青年身后的墨绿色鳞尾都那样醒目。
尤其是后者，能令他立时想起道，“之前听人讨论，是大使馆那边的，炎国的钦差，或者说大使吧。”
将讨论者那故作专业的地方性称呼转化为更易理解的称呼，黎博利男人说。
不过后者倒是不需要这样的翻译。
“钦差？那可真是年轻。”
“大家都这么感叹的，年少有为吧，不过与其关注他，你不该看看你自己的女儿么？”
“不需要，杰西卡就算是腼腆怯懦也比你女儿强得多，我倒是比较惊讶你那孩子居然愿意出席这种场合。”
“好好做做心理工作还是能劝出来的，总不能一直关在家里绣那些小娃娃，她也需要看看其他纺织工艺与设计，前提是她肯从食物上挪开目光。”
“很喜欢吃米诺斯食物？”男人回头看了眼但那黎博利少女面前的食物。
“只是不敢抬眼看别人。”她的父亲淡淡道。
“我想也是……”扯起嘴角笑着微微摇头，他又怔了怔，些微的笑容稍稍扩大，“她抬头咯，也是在看那位小钦差。”
“那个年轻人的衣装工艺确实奇特，炎国人不仅学会了这边的款式还套用了自己的技艺，我也挺想研究研究。”
“诶呀，你这就当父亲的就很无聊，女儿看别的男生不该来点工作外的感想吗？”
“你会想杰西卡同哪个男性从容交流的画面么？”
“那确实想不出来，那孩子只敢待在名媛圈子的边缘。”男人回头看了眼莺莺燕燕的远处餐桌，黑色礼服的蓝发小女孩坐在边缘，老老实实的听着旁边的女孩们的讨论，此刻正是欲言又止却又难以加入的模样。
让他摇头却也不打算上前帮助。
既然那孩子自己提出了不需要女侍、保镖，一个人面对晚会来做出改变，那他也就不会去做多余的事。
只是考虑这晚会的真正目的，他却也不可能让对方脱离自己的视野。
“那不就得了，那孩子给自己取作的代号都是柏喙这样委婉的名字，面对搭讪也会落荒而逃，完全不给我操心孩子交友不慎的机会。”
腼腆孩子的老父亲组说着说着就叹起气来，在这人人心怀鬼胎的晚会上，倒也有纯粹带孩子来参加晚会本身的边缘者甚至无关者。
只是在今夜之后，便是都将化作亲历者，难以脱开干系。

NO.213:她自己有分寸。
（yj这次画的饼……内容比预想多不少，看着头疼，这几天得好好梳理一下了，然后准备迎接五一冲击。）
一眼看去至少近百人的宾客，还因为早早的到来而都腹里空空，晚宴的餐饮环节便也算得上称作重点。
尤其是宾客们的身份非富即贵，平日的食物档次自然也不会低，于是在这场盛大空前的慈善晚宴便配以了足够奢侈的高档自助与个人订餐服务。
足以让一旁的拉普兰德食指大动，也就令对面的德克萨斯和埃德加，乃至那不勒斯身旁几位陌生鲁珀们的目光都变得颇为微妙。
连斜对面的安德切尔和黑角都频频看来。除此之外，在更早之前见过踪迹的清道夫小姐与红坐在更远的地方，正佯作亲自取餐的模样四处走动着，与伦道夫颇为相似。
被抛下的夏梅隆倒也丝毫不孤单，因为他正复刻着拉普兰德，并因为没有人管的缘故，挥舞刀叉的气势远胜于叙拉古声名狼藉的家长杀手，一时间化身为整条长桌上最靓的仔！
楚信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本以为他会想着在这晚会上找一个人美声甜还有钱的年轻富婆来傍。
如今一上餐桌就成了戴维营绞肉机，这气吞山河的气质大概能给见到的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
换言之，丧失数年的中层以上社交场择偶权。
如果哥伦比亚人八卦能力够强，可能下层也会聊到也说不定。
这色批的理想在美食面前败得这么快吗？
回头看了眼刚没注意，吃相就又要逐渐狂放的拉普兰德，楚信然想了想，或许也算是合理。
然后拍了拍拉普兰德的手。
“差不多就行了，德克萨斯做不到这么丢人。”
“呃……”换别的说法或许效力很低，但这样说就算是对症下药了，尤其是德克萨斯确实坐在不远处，抬眼看去也确实是盯着自己。
于是就有些尴尬的仰起头来抽起餐巾，刚要擦又被楚信然碰了碰脚，看着他一副吃完模样的抬起餐巾对折成长方形，擦嘴前顿了顿看着对着嘴的开口，然后拎起一角用内侧擦嘴放回的模样，扭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
撇了撇嘴，拉普兰德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特意放慢动作还带停顿的麻烦教学，令她更为流畅的还原了对方的简单动作，然后凑近低声问：“图什么？”
楚信然也稍微侧头凑近，低声回答：“这样污渍会被盖在两层餐巾里。”
“真麻烦……”
“我同意……”
得到楚信然认可的拉普兰德倒也没再抱怨什么，只是测眼看了眼所有她认识的人，又问：“那我们所有人还要这么彼此装作不认识吗？”
“是的，至少要说初次几面，免得落下话头也省的彼此牵连。”
“我去德克萨斯那挑衅也不行？”
“叙拉古大使馆没追究你，你就不要急着暴露自己被通缉的事实……”
楚信然瞥了眼因为这边两人的亲密互动而眼神愈发怪异的德克萨斯叔侄，“你可以以初次见面互不顺眼的前提挑衅。”
“好，明白了！”
你明白了个什么？正过身来再扭头看着这人跃跃欲试的模样，楚信然完全不觉得她明白。
不过本以为她马上就要有什么惊人之举的时候，她又重新端起了刀叉，楚信然的紧张目光也就变得逐渐无言，望着这家伙稍微控制了一些的迅速扫光了面前餐盘的残余，然后端起盘子就起身要往菜品区走。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斜对面的德克萨斯也清光了面前的餐盘端着起身，在一旁埃德加迷惑的目光中朝着那边远去，然后注意到彼此的视线，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茫然和头疼。
两个外表年龄差距二十多的人看出了同属于监护人的错位感，但也并未有如何表示，便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边两个已经走得很近的鲁珀女孩。
默不作声的放下自己的餐具，做好起身的准备，却见到两人虽然并非有说有笑，但也没有立马开打的模样，就又稍微放下些心，佯作无事的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只是时不时瞧一眼远处那边，生怕惹出点麻烦。
不过那族长还是方便，埃德加一抬手，楚信然便看到个熟悉的男人从不远处起身，朝着德克萨斯那边走，而他自己呢？
埃德加能派那不勒斯去看着侄女，他能派谁去看着那头想在正餐前偷吃前餐的傻狗？
斜对面的安德切尔和黑角倒是起身了，但起身也不是朝着那两位鲁珀的方向去的，安德切尔更是明显的投出个爱莫能助的遗憾目光来，手指划出个小圆，然后下划上拉呈一个简单古怪的图案，这是暗示他和黑角是要去破坏清理秘术仪式场。
大家都有正事要干，谁能帮你看一个麻烦的哈士奇？
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看，埃德加派那不勒斯过去也只是为了个保险，那家伙和楚信然有着相似的过度谨慎，生怕自己那沉默寡言但其实很守规矩的侄女在拉普兰德那种资料上看起来百无禁忌的杀手那吃亏，对方就算遵从某种行动准则也是偏离常规的准则，埃德加宽慰了好几次德克萨斯好好处理和拉普兰德之间的关系，但也不代表他对拉普兰德有什么好印象。
他只是信任德克萨斯的眼光，又不是信任拉普兰德，退一步他倒是信任守秘人的眼光。
但守秘人的表现看起来也不像是管住那头落单狼的样子了，那他就只能派人再看着。
守秘人呢？
守秘人什么都没干。
就摸出手机来给拉普兰德发了条短信，然后就对付起了面前还剩不少的餐盘，慢条斯理，姿态优雅，让埃德加以及连另外一些关注着他的人心生疑窦。
这时候还是坐在一旁一直老实扮演自己负责的无关者职责的章文赋开口说：“我可以托人看着拉普兰德小姐。”
“没必要，让她跟德克萨斯的大小姐过去吧，现在大家都正常吃饭，否则连逃命都没气力。”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正对面的远方，隔着宽敞的大厅，那里也有桌椅与繁盛的食物，属于人数众多下必然分出的第二区，他望着那边，便能一眼瞧见犹大与马太，分别坐在相距甚远的位置，一个安静的进食，一个正在同周围的女性们有说有笑。
周围那些人本该意识到自己在跟谁坐在一桌，又在跟谁聊天，可他们确实就没有意识到，那两人就像曾经的演唱会上那样一直坐在人群里，偏离所有人的节奏与步调，却又不惊动那些人。
不过他俩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骗过，至少埃德加看得到他俩、安德切尔和黑角也能注意到，很多真正意义上的知情者都看得到那俩并未特意隐藏自己的人。
只是此刻大家都一副相安无事的模样安心用餐，等待这段时间用餐流程的结束。
在这同时，大部分宾客们未能察觉的金属器具有条不紊的被放置于大厅外侧的廊口，与藏于器具与家具内侧的各式怪异物品逐渐达成些许的联系，随着细微的齿轮声而逐渐完整。
诡异的秘术早已不是秘教的专利了，既然有着倒向政府的信徒，那政府又怎会对秘术完全一无所知？
只是在力图避免，班门弄斧徒增笑料的同时反而将死自己。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么些天的秘密隔绝式研究调查，他们还是找出了些不至于被对方反过来直接利用的抑制手段。
用仪式场对抗仪式场，正是主办方的第一步布置，至于研究那种东西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那边不得而知了。
“他们在偷偷安置什么东西？”
站在被归类为异国区的自助菜品区前，将造型不乏诡异的选菜收入眼底的同时也瞧见了那借着桌布掩护在对面菜品区桌角安装什么物品的侍者，身着一身白色晚礼服的德克萨斯轻声发问，问向一旁的拉普兰德。
在之前见面招呼时没曾来得及细看，此刻还在打量德克萨斯这身新造型的拉普兰德倒是完全没预料到德克萨斯主动搭话的可能性，怔了一怔然后耸了耸肩：“天知道，反正看着也不像是撒旦教团的人，我就当他们是针对你家族的好伙伴咯——”
说着微微垂首，从系在手腕的小手袋中抽出手机，扫了眼楚信然发来的短信，扯了扯嘴角似是颇为愉快。
这一幕落在德克萨斯眼中，倒也全然不在意对方话里的挑衅之意的问：“楚信然发来的？”
“是啊——”毫不掩饰的晃了晃手机，拉普兰德心情相当不错，“我本以为你在哥伦比亚过得不错来着，怎么连晚会都是陪着一帮五大三粗的长辈来的？你还没长大么？德克萨斯——”
“我只觉得被你缠上的楚信然会远比我的那些长辈们疲惫，他为什么会接受你？”
“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德克萨斯，作为朋友现在该说的不该是祝贺么？”
“若是陌生人我便只有祝贺，但他也是我朋友……”德克萨斯淡淡道，“你自己清楚自己的状况，你的性格、你的习惯，你的情感，他会在什么时候被你拖累？你的身边永远都只是消耗品。”
“还有……你想过空么？每次你来找的时候都笑的很开心的那孩子。”
拉普兰德沉默了，这也让德克萨斯那愈发逼人的表情变得缓和了些。
若是拉普兰德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她才会真正生出几分能显现怒意的情绪来。
以她的寡淡性子，要么在被对方惹怒前就选择离开或者让对方闭嘴，真能让她展现怒颜的状况却是极少。
拉普兰德差点就达成这个成就了，只是代价便是自己都失了些东西的话，那有什么意义么？
便是在这样的沉默中，德克萨斯准备趁热打铁的再说些什么时，拉普兰德突然扬起头来开口问：“德克萨斯，你了解他么？”
“什么？”德克萨斯怔了怔，看着这个突然从沉默中奋起，不知经历了怎么样的思路状态突然回缓的拉普兰德，实在想不通她还能冒出什么说辞。
“你还不了解他，也不清楚他的过去，而我在一步步的扒，扒的越深，越是觉得他其实是同类，他甚至比我走的更远，因为他有着我缺少的东西。
他可以成为朋友，就像我们过去那样，我把担子放在了他身上，我也希望分过一些他的担子，那是不了解他的你们看不到的，你不行，空也不行，但那家伙一直都在拒绝我……”
拉普兰德安静的叙述着，在德克萨斯的印象里也很难看到她能这么安静，上一次这么安静的时候是在过于久远的过去，在那河畔，有些遥远，还有些虚幻。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觉得拉普兰德很强大，很美丽，很自由，真正的无拘无束，令她有那么些微的羡慕。
“一直都在拒绝，只有今天，今夜，我看到机会了……”拉普兰德露出一丝笑容，很淡很轻，难得不含讥嘲与轻佻，“既然一切过去都不能再被重现了，那我为什么不能打造将来？你以为我只是在将一切麻烦抛给他？是啊，我有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你之前说的，反而惊醒我了。”
“原来我只是发现了另一个落单的家伙，想要跟他互相倒垃圾而已，但那头蠢龙连垃圾都要藏着掖着，还想着回收再利用，今天才稍微开了些闸。”
“垃圾？”德克萨斯怔了怔，曾几何时她也听到过拉普兰德说出这个词，只是常常都是随口以脏话以行动敌方而出口，但也有过，出现在平静叙述里的时候。
“一切的琐碎，烦人，乃至痛苦，德克萨斯，你有新朋友了吗？”
“有……”德克萨斯淡淡道，“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孤独。”
“狗屎，这话是你该说的吗？”拉普兰德笑骂道，“不是你跟家里人跑这里来，我至于这样？说起来也是你们走了之后就破事一堆，真是不知道招谁惹谁了。”
“我们那时候惹的人也不少吧。”听到这里的德克萨斯重新抬起了手，开始接续停顿了好久的取菜行为，也是差不多意识到对话快到尾声了，尽管已经偏离了她唯一在意的话题。
“还行吧，没想到最终是惹上对方……或者说也想过有那么一天，但没想到这就来了。”
拉普兰德也拾起了面前的用于夹取食物的夹子，瞥了眼这边已经不再多的人，这才意识到站了有一会儿了。
连来盯着自己的那不勒斯都在不经意间离开了。
而夹完面前那自己压根不会吃的奇怪菜品的德克萨斯，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或是记得话题还没完，开口问：“所以你还是不打算放开楚信然？”
“是我说的不够明白么？”拉普兰德诧异的看来，“苍七那家伙身上的问题压根就不比我小，你认为的不对等，也是他身上更重才是，我可是在努力地试图搬运哦，倒是你，一直想让我放手什么的……”
拉普兰德眉头一挑，笑容促狭着骤然凑近：“吃醋啦？嫉妒啦？嫉妒谁呢？”
脸贴的极近，近到令德克萨斯皱眉，却也完全没有退缩，只是看着这一脸嘚瑟的家伙正要出言时，就见到她又挪开了距离，扬了扬手里也叠的稀奇古怪的餐具就一副要跑的模样。
“想让我放手？那你动手啊……西西里人从不正面回答问题，想要……就来抢！”

NO.214:这个问题很有些复杂。
(迟来的周年庆庆祝加更……唉，我本来上次加更还说这个月最后一次来着（摇头。
)
“楚先生，您的炭烤源石虫。”
“啊，谢谢。”
“请慢用……”
“嗯……”
端上的盘子与说明的话语顿时让周围一静，便有难以置信的低呼声响起：
“那个人的餐盘里什么东西？”
在拉普兰德也不知道在跟德克萨斯扯什么，但既然没有打起来就无所谓的一幕下，楚信然还在慢条斯理的对付着面前的餐品。
萨米的鱼子酱、米诺斯的沙拉泥、卡西米尔香肠、萨尔贡的自助烤肉……
种类倒是繁多，大多是他吃过的类型，只是也因此免不了比较，楚信然对这些其实并不怎么地道的多样化餐食没太大兴趣，这类酒宴食物因为要上台面和尽量知名的缘故而少了很多其实更有意思的小吃。
糕点倒是混杂了不少小吃，甚至还有被大部分人称作黑暗料理的萨尔贡炭烤源石虫。
矿石病如此令人恐惧的当下，这种萨尔贡人实在迫于生计才努力研究，终于做到了剖离致病程度源石颗粒含量的基础下搞出的玩意儿不失为一道特色风味美食。
同时因为剖离源石微粒的仪器虽然大量普及，但却没能在萨尔贡外得到推广，于是这道菜在外地的价格一直虚高且具备足够的知名度……
——可谁敢吃呢？
但凡受过一定的教育都会觉得矿石病这玩意儿的致病渠道太多，好多人连摸一下源石都得戴手套，连至纯源石那样性质颇为稳定的奢华工业品都是能避则避，只有源石相关从业者趋之若鹜。
惜命的大人物们唯一能接受的也就合成玉那样长久以来的都得到认证、通行，广泛运用的装饰品。
所以这玩意儿是谁加进食谱里的？注意到楚信然餐盘的所有人眼里都是这么个悚然的疑问，一旁的章文赋更是在餐盘端过来时就赶忙拉住楚信然要换筷子的手：“使不得啊！楚大人！！”
吓得连炎国话都飚出来，那架势大概就跟看到楚信然要服毒一样。
近处一些青年男女们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也不乏热心人士起身准备劝说劝说。
所以光是那上桌就有这种效果，到底是谁这么有才把这种地方黑暗料理加进食谱的？
有人环视一周，然后在总统阁下的餐盘里看到了那玩意儿。
那没事了。
那边的大人物们看起来都见怪不怪的样子，倒显得小辈们和一些边缘的大人们反应过激。
“没事啦章叔……”楚信然一脸自然的抹开他的手，在章文赋吃惊到说不出话的时候夹了一块斩切完毕的放到嘴里，嚼的嘎嘣嘎嘣，咽下去再叹息道，“以前吃过本地的，唉，也就这种东西才能吃到纯正味儿了，毕竟正常厨师都不做的。”
“呃……”
“章叔你要试试么？”
“不用不用……”章文赋赶忙摇头，两耳也甩来甩去，只是看着他又夹了一个才小心翼翼的问，“需要回去做个浓度检查吗？”
“犯不着啊，你看那边的总统阁下也在吃……”楚信然无奈的以筷子戳了戳远方，“你要问什么味道我倒是可以回答，只是也不太好形容，不如你来一个？”
盯着楚信然夹起的那东西看了七八秒，还是摇头。
“不了，谢谢。”
“我还是觉得有正常的肉食不错，牙兽、羽兽、鳞鱼、壳虫都有健康肉源，没有大人您那样的勇气。”
“那真是遗憾。”
将那半截也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嘎嘣嘎嘣，楚信然环顾四周，试图寻找些同伴。
但果然看来看去，除了有些挡视线的幕布立柱隔断了另一边的长桌外，好像也就对面总统在恰，也不方便打招呼，收回目光看到一旁的空位就想着拉普兰德八成是肯吃的，等她回来就该推荐推荐时，倒是听到了后面传来呼唤声。
「楚先生，楚先生」的轻唤，声音有些耳熟，然后因为想起来了所以没有回头，倒不如说不想搭理，直至对方喊出了“Tianc……”起口，楚信然回过头来：
“有什么事么？萨姆森先生。”
转过头来看着这个打扰自己吃零食的家伙，本以为拉普兰德走开的这一会儿应该不至于被那些大小姐们找上，结果找来的也确实不是大小姐，是那个给他印象不怎么好的哥伦比亚歌星。
一个并不占大脑内存的家伙，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在橄榄枝艺术中心的后台道上，作为兰德尔•斯潘塞眼神不好才会交的朋友。
说实在的，要论营业性质的虚假微笑，楚信然完全有着比对方做得更好的自信。
现在，挂着那副功力不足的虚假微笑的家伙，还带了个不知哪家不谙世事的大小姐过来，面对楚信然毫不掩饰的冷漠仍能腆着脸做出好似谦逊有礼的模样道：“没想到您还是炎国大使，特地过来……”
接过那模样不差的沃尔珀女孩递来的冰酒，这个黎博利歌星微微抬起：“敬您一杯。”
“免了，你想问什么？”
冰蓝色的目光缺乏温度便成了真正的冰寒，楚信然审视着这个至始至终都在装腔作势的男人，黑色在那黎博利的两侧头羽升腾又扩散如烟般消散，一缕一缕的构成再明显不过的痕迹向他强调这个男人也沾手过某些献祭仪式或是直接享用了成果的事实。
在上次的那个走廊见到他时，还不曾有这样明显的痕迹，看来也不过是几日之内的新鲜事。
确实挺新鲜，在演唱会之后，海神教团自己都急着收敛动作，生怕一丁点行为刺激到政府，连带海神教团的相关组织也都不敢妄动的时候，这家伙还参与过一次所谓「圣仪」？
于是楚信然的目光便从毫无温度变得古怪起来，而这似乎给了对方错误的理解，那男人不动声色的甩掉了一旁女孩拥着他的手腕，一脸关切的问道：“我想请问那一日我曾希望您向空小姐传达的信息，她是否有过回……”
他还没说完，便突然止住话语甚至打了个寒颤，但他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对方的表情分明没什么变化，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也毫无威慑甚至有些好看，可就是看着那双眼睛便有一股寒意攀上心头，盘绕至脑后，好似被一条冰冷的蛇缓缓攀附，无端的恐惧令他完全说不出话。
想要挪开目光，又完全做不到，不只是因为不合礼仪，更是感觉若是挪开目光便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降临。
“经纪人宇靖雪小姐已携团队一同朝着龙门回归，很遗憾，萨姆森先生。”
“是……是有些遗憾，抱，抱歉打扰了。”
“如果身体抱恙，就请旁边那位带去好好休息吧，如果她还愿意的话……”
楚信然瞥了眼那刚才被甩手的女孩，虽然萨姆森的话还没说完，但对方能够捕捉的信息应该也足够了。
在这场晚会上很难有真正的滥竽充数之辈，对方的气质体态衣着明显不是需要攀附巴结权势的投机者而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那么见证了男伴甩开自己手就为了低声下气询问另一个女孩的回应，她的反应自然值得期待。
“谢谢，楚先生。”
该加分了……
在那女孩优先婉婉有仪的朝楚信然道谢时，楚信然就修正了「不谙世事」的评价，这样的反应只能说是一时行差踏错，大小姐终归的修养十足到位，在这种场合的第一反应是对楚信然的感谢。
“不用谢……”楚信然不卑不亢，“月季屋富丽堂皇，难免让人忽略尘垢，还请多留意。”
“明白了，作为炎国人，您的维多利亚语真是非常优秀。”
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看也不看旁边的萨姆森，只是注视着楚信然柔声说：“我就不打扰楚先生用餐了，希望之后有机会共舞一曲。”
“有机会的话，自然没问题，但我想有一点值得一提，我的女伴就在那边。”
顺着楚信然指的方向看去，那片人形稀疏的区域女孩只能看到两个背影。
一时便怔了怔，回过头来：“楚先生不愧是炎国的贵公子，不过我想尚能一试，那么之后再见。”
说罢便扔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黎博利男人走了。
“你还不去追？”楚信然「好意」般的提醒了一句，“摩天轮上那位就是这么不见的？”
“呃……”这萨姆森闻言一怔，吃惊的望着楚信然，许是想说些什么的嘴唇微动，但还是立马扭头朝着女孩离开的方向追去。
“真是痴情啊——”楚信然炎语感叹，捏着怪腔。
“你说是不是？章叔。为什么这幅表情？”
楚信然回过头来，便见这卡特斯男人一脸的诧异。
“只是不曾想到……”回过神来的章文赋感慨道，“楚大人对这等事态应对的如此从容熟稔，曾听闻您在龙门的处事作风，本还以为你会不善此道，甚至做好了随时插言的准备。”
“哪里的话，说来有些丢脸，那位大小姐最后一句话我就听不出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楚信然说着看向远处正好分开持着餐盘归来的两位鲁珀少女，“不论是哪一种，我想她是误会了。”
章文赋也抬眼看去，明白了过来，又微妙道：“但即便如此，她还敢勇于一试……”
“哥伦比亚人的奔放我是没想到的，还以为叙拉古就够过头了。”
端起面前的酒杯，望着那冒起几颗气泡的液体中映出并不清晰的龙首，楚信然便又将那酒杯从眼前拉开，重新放在桌上。
“章叔，你会跳国际舞么？”
“我？”章文赋愣了愣，随即眉峰一振的自豪道，“探戈、华尔兹、恰恰、吉特巴之流都不在话下，这也算是大使馆任职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了，至少是这一届需要的。”
“这样啊……挺好的要求，只是——你说拉普兰德那家伙会么？”
“这个……”
随着楚信然的目光一同望向那个兴高采烈的端着盘子往这走的叙拉古女孩，年近四十的卡特斯男人陷入了与龙族青年一样的迷茫之中。

NO.215:只谈光鲜。
（听人吐槽了一下再去看了眼舟游周年庆动画……霜星的战斗力表现很差劲啊，第一遍没注意，第二遍再看，就只能感叹日本公司外包，做的太小家子气，冻结的大楼就那个程度，挥手的冰锥阿米娅翻滚躲，威势还不如ak扫，感觉杰西卡都能掏枪把她毙了。
还是文字剧情压迫力强些。）
关于拉普兰德会不会跳交际舞这个问题，乍一听好像有些无端突兀。
但正如那位沃尔珀大小姐不会无端提起舞会那样，早在之前被拖到门口的无数假面就已经在疯狂暗示这个环节，更何况这会场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清楚晚会真正的意义是什么：
——针对海神教团及其相关联的，所有仍然顽固不肯脱离的一切相关人员的清缴。
在这之中，甚至包括了德克萨斯家族。
这也是楚信然完全放任拉普兰德挑衅德克萨斯，只是要求她不要暴露自己的理由。
别说是她，按理说所有的知情者都有动机挑衅德克萨斯家族相关人员，埃德加虽然与楚信然达成了私人协议，但私人协议终归只是私人协议，不曾被他人得知，也不曾摆上明面。
而就算是那协议的内容摆上明面，德克萨斯家族在晚会之前还有成员在协助海神教团转移这件事的事实也同样摆在那里。
稍微有在培养自己的情报网的大人们都能知晓这一点。
倒是埃德加•德克萨斯之前同总统阁下的短暂对话让他们有些好奇，皆是觉得或许事情或有转机。
毕竟那短暂的交谈之后，总统阁下的脸上虽然没有洋溢笑容，但也没有变得难看，大家都不禁猜测埃德加是不是在这个关头才终于表示投诚。
只是不会有人蠢到直接去问，聪明人自然会选择更为迂回却又更安全一些的策略。
而在这之前，真正值得重点关心的其实不是哥伦比亚最大黑帮德克萨斯家族的未来走向，而是今夜晚会的重头戏。
海神教团本身，以及两位主教阁下。
毋庸置疑，就算举办者并未给那两人派发请柬，冲着晚会本身的质量与档次以及所有被邀请者之中占了哥伦比亚现存教团高级成员的巨大比重，也容不得那两位主教不来。
就算那俩人从未表示过重点关注高级信徒，但就算是为了经营教团需要的权利与财富，也不该如此轻易的抛去这些肉鸡……或者说「羔羊」才是。
放牧了如此之久，总不能任由被狼叼走或是被人打开牢门自由出入。
也正是为了给那两位主教更足的动力，最因地制宜的舞会安排当然必须得有。
反倒是犹大主教的兴趣就像楚信然猜测的那样没人摸的通透，哥伦比亚政府的智囊团也没给出个像样的办法。
终归是照着日常的流程，在用餐时间结束之后，便有人敲打着麦克风的声音响起，台上站着一对或许是什么哥伦比亚著名主持的男女在上面进行着开场白和慈善晚会都有的「报菜名」。
简单来说就是扯一遍赞助者名单，也因为这次嘉宾过多，大佬也太多的缘故，过长的名单被省略了不少，从高到低的排列只念了十个。
不过想来到底念了什么大家也没真认真听，这次晚会都不算是公开晚会，也没什么摄像头搞直播，犯不着讲究什么节目效果。
就只是俩主持人在上面尬聊，有兴趣的听听，没兴趣的也就罢了，至少大部分年轻人们是没兴趣的，各自四五成群的形成十来个小圈子，还有一些或被排挤，或本身就喜好边缘零星人，构成传统晚会社交分级。
楚信然倒是不属于那些年轻人行列，他老老实实的和章文赋一起站在一群中老年人之间。
倒不是和某些家教严苛的贵公子大小姐那样被勒令来听，也不是关心那些捐款多少，章文赋怎么敢勒令他？
而那些注定会被中途就蚕食大半，甚至到最后都可能没到需要人手里的善款，其金额数量更是对楚信然无足轻重。
他站在这的原因很简单，省的那些盯了他老久的莺莺燕燕上门，也省的那些同样盯了他老久，一副想要「练练」的荷尔蒙分泌过多引发争斗本能贵公子们。
为了省去麻烦和传统装逼打脸剧情，真是女的得躲，男的也得躲，直接跟那帮人的长辈站在一起就最省事了，简直是釜底抽薪，连之前那位奔放又主动大胆的沃尔珀大小姐都不敢过来，投来数次的幽怨目光也被他板着脸无视。
这种目光想让他愧疚也太天真了，当初维多利亚皇家学院可是家常便饭，楚信然有着丰富熟练的应对手法和躲避经验，这种时候远远看着德克萨斯被一些人频频找上倒是有种幸灾乐祸的快乐。
至于拉普兰德……就靠在他背后偷偷摸摸玩手机呢，时不时转过身探头看一眼德克萨斯那边的表情是不是很吃瘪，吃瘪的话还会举高手机拍一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楚信然做出了方案表率，这家伙倒是完美的利用起来，也得亏楚信然稳的跟站军姿似的，一直被她当柱子倚靠着都没有站酸腿或是换个姿势什么的，否则她哪能这么轻松。
甚至还会在她第一次举高手机的时候察觉到她是要干什么，低声提示她别忘了关闪光灯。
也算是被拍得多了，否则哪能心思敏捷到第一反应说这个。
除开作为Tianchao时遇上的各式镜头外，他是一直无法理解白面鸮为什么老是开闪光灯拍他的意义是什么，也不是什么场景都需要打光吧？至少那家伙好几次偷拍都因为闪光灯而暴露，不吸取教训就很奇怪。
不过有那种执着的也就她一个了，拉普兰德老老实实的哦了一声就埋头关掉了闪光，然后又被楚信然提示快门声也关了，这才开始干起了间歇式偷拍的活。
于是一旁的章文赋就会偶尔瞧见楚信然身后探起两只手端着手机在他肩头搭着，除了第一次的悚然之后就只剩下无语了。
尤其是稍微回头还能看到那家伙努力掂着脚尖以对抗楚信然身高的模样，对拉普兰德除了对通缉犯与感染者以外后，也添了几分诡异的印象。
倒不如说迄今为止都是些诡异印象，比如神经兮兮、吃相狂放、狐假虎威之类的……
章文赋觉着楚大人也该明白这女人是只有不动弹不说话才像个美人……
这么想来只能是大人就好这口了，也不是没见过那些富家大少对一些疯疯癫癫的妖女魔女神往，倒不如说那些富家公子总是神往那些随意淘来的武侠故事与近年来东国兴起的轻小说，只是这种状况落在楚大人身上便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搜集来的楚信然资料对炎国描述居多是这样的，Cyan的履历章文赋还看的不够，没见过这人也疯癫的时候，也是楚信然在他这表现的太有迷惑性，就像此刻甚至能跟上大人们的话题，那些他也插不上嘴的，感染者相关的话题上，只是现如今，话题已经开始偏移了。
“每一年的对感染者处理金额都在逐年上升，这经费会分摊到你们身上吧？维佛尼……”站在总理身侧的中老年男人回头看着旁边的年轻男人，“莱茵生命至少能拿个五分之一。”
“仰仗联邦的照顾，将能拿出更出色的产品回馈……”年轻男人不卑不亢，“也少不了对国防部的支持。”
“国防部有雷神工业撑着就足够了，莱茵生命还是多将重心放在公司重心上吧……”有个老人摇了摇头，瞥了眼那中老年男人，“巴顿，外城区感染者的存在逐年提升，现在要的是安置而不是处置，你的重心该是玻利瓦尔吧？”
“玻利瓦尔已经送来停战协议了……”巴顿漠然，“你没看到坚雷都在大厅吗？帕特里克的春雷会在有用的时候放在戴维营里？”
“谁会相信能停战呢……”又有人感叹道，“那帮佩洛只是因为家里出了乱子需要一点时间处理罢了，您有那么好的脾气等对方休养生息么？”
“当然没有……”巴顿看向他，毫不掩饰道，“所以玻利瓦尔自治政府和那帮卡普里尼操纵的傀儡政府，我都会摧毁。”
“听说是起义军的骚乱呢，没什么意思，倒是听说您手下的损失也挺惨重。”
“正规军不过损失十分之一，阵亡的都是些雇佣兵和边角料，也没什么意思。”
“把少年兵称作边角料可真是太残酷了……”有人摇头，看来是知道些内情，但他们又在这里大肆的闲聊，就像丝毫不在意旁人知道，哪怕旁边还有他国的使馆与使节也无所谓，至少玻利瓦尔的使馆成员确实不会在这里，“您满意这样的战果么？”
“没什么不好，取代以前困扰于疯狂而自我毁灭千疮百孔的大地，在这个年代要终结一切战争就需要战争，「摩登时代」还没过去时，就有很多人都这么想。”
“那可不行，若是还没过去，那大家哪来的美酒呢？”
有人出声的玩笑引起一阵低笑声，确实，对于摩登时代的哥伦比亚人而言，酒精危险正是曾经街头巷尾的宣传标语，以至于反向成为了奢侈的代名词。
哪有如今的尽拿尽取。
而这玩笑也让那位将军也表情微微缓和，显然也是好酒之人，便笑着摇了摇头：“这大厅都还停留着Art Deco风的装饰，我甚至怀疑今晚的舞曲是爵士乐，在这样的复古风格下，我又怎么不谈摩登时代呢？”
“老是回首过去的老年话题也就差不多一些吧——”有人也笑着摇头，“别说你们没意识到，我们这里还站着年轻人呢。”
这话并非是特指楚信然，因为这里本就还有着不少被强带着来进入长辈视野的贵公子大小姐们，只是这人这么一提，大家首先看向的还是之前参与过感染者安置闲聊话题的楚信然，毕竟他不仅是年轻人，还是个外乡人。
最后是与那些拘谨又找不到话说的年轻人们明显的区分开来。
便有人主动开口问询：“楚先生，听说龙门的发展策略在近期有所偏转，这是真的么？”
恁这也不是年轻人的话题啊，什么年轻人话题是问城市发展的？
楚信然相信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心里吐槽，也相信不止一个人懵逼这人为什么突然提龙门。
但更多人并不惊讶，看来是调查楚信然这个名字调查到了龙门去。
确实，龙门这样一个市的资料总是比什么都让御史台过问封存的炎国资料好找。
更何况楚信然这个名字在炎国和龙门都属于封锁状态，在龙门好歹还有些公开情报和很好查的活动痕迹，而在炎国就等于封的密密实实。
所以突然冒出个叫楚信然的炎国钦差，着手调查查出的多半是龙门近卫局处长，辍学的皇家学院学生。
还能查出魏彦吾侄子，尽管是横向离得相当远的辈分，但在大多数时候都没人深究，也不好深究。
楚家灭门案至今仍然是封锁大案，连带其母魏窈悠也在魏家「失」了些资料记录，他们也就甚至查不出魏窈悠到底和魏彦吾熟不熟，又是怎样的亲缘关联。
对此楚信然倒是能很负责任的回答不熟，他们认为的叔侄情谊也不是从小竖立，而是从那春节夜的电话才开始算起。
只是这问题倒还真答得上来，毕竟最近魏叔有在刷存在，他也就无聊时翻过几次龙门的新闻记录和消息发展，顺便上了一下他那两年不登录，甚至得翻备忘录的封禁账号。
封禁是不能交流不能干涉，又不是不能看，云一云是不成问题的，反正这人也不是想问细节，而是想确认自己知道的是真是假。
泰拉这地方就是这样，看有些地方发展的极好，有些地方发展的极原始，彼此之间的交集并非是通了电和网就够了，你还得因为彼此缺乏了解而考虑信息滞后甚至虚假难以验证。
何况也没有真的铺好电和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盛烈的鼓掌声响起，所有人都抬眼看向那高台，便见到一个体态魁梧的黎博利男人正走在通向高台的阶梯上。
该总统讲话了，那确实得鼓掌。
楚信然一面推了推身后那不知道在看什么，时不时还漏出些笑声的拉普兰德，然后跟着大家鼓掌，一面鼓掌一面扫视着四周，忽略那些不值得投注以关注的脸，扫过冲着自己微笑的犹大，冲自己招手的马太，尚在边缘不动声色走动的安德切尔、黑角，以及认出却没打过招呼，混在人群中的红与清道夫。
从左至右，没有瞧见奥丁的踪迹，白额雁身旁的男伴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能同其对的上号。
反倒是那被巴顿将军称作维佛尼的莱茵生命老板身边有个斜戴礼帽的矮瘦青年一直盯着他，让他也反过来颇有些在意。
倒不是怀疑他是奥丁，奥丁的目光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情感。
也不怀疑他是跟那些荷尔蒙过剩想找自己练练的大少之一。
但以那股玩味的目光令他颇有些熟悉，也很明白那是心里算计着什么的目光。
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不速之客，虽然不急着去聊聊，但也能明显意识到这场晚会可能把以往所有藏在背后的牛鬼蛇神都给拉出来了。
还有什么？
ISAR的占星师们？
看向远处那些礼服上都带了些星座特色的男男女女，楚信然再回首。
黑钢国际？看着算是认识的雷蛇与芙兰卡所站的区域，后两者倒是对他的注视毫无所觉，开始入场时倒是前者远远点头后者惊讶挥手，被他回以点头算作打了个招呼。
能被带到这里来也不知算是优秀员工还是作为某些高官富人的保镖。
但她们总不至于成为自己口中的牛鬼蛇神，黑钢国际只会选择同那些便衣特警与军队合作。
目光从左到右的扫过，扫到尽头，便是另一侧站立的埃德加、那不勒斯，以及那刚站在那两人中间没多久的德克萨斯。
他突然看到个之前一直没瞧见的孽畜。
正在朝他挥舞着非人的肢体。
皇帝……
站在二楼的几道幕布边上。

NO.216:不期而至的，好坏难判。
（28了，该看后续呢。）
总统的讲话，并不是什么说着说着就酒杯一掷，五百刀斧手奔将而来将犹大和马太剁成绍子的讲话。
而是非常传统的，非常没有意义，就跟早上升旗仪式时校长会读的那种宣讲，只是用词和比喻稍微灵活了些。
但主题还是围绕着感染者的援助救治以及矿石病的研究宏图展望。
画大饼的时候画着画着就画到哥伦比亚的未来发展上，然后大家就会掌声雷动。
然后台下的真正年轻人们就纷纷表示自己要誓死追随这位肌肉大爷，全然无视的长辈们想扇其耳刮子的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听了场正义演讲呢，结果既没有柰子也没有塔塔凯，倒是塞了不少民主自由。
如那位沃尔珀女孩那样的明白人看来也并不多……望着那些大力鼓掌的少年少女们，少数更加成熟的年轻人们都露出微妙的表情，彼此对视中透着无奈。
至少不是嘲笑，证明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想来按照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这类边界下的西式传统，宴会文化让贵族们圈子大多共通，除开某些少数特例，大多都有些不错的交情，虽然不乏对立与仇视，但至少在眼下表现的并不会有多明显。
不过这这总统讲话并非收尾环节，两位主持人重新接过话语权的时候，台下的人们便又重新恢复了轻松乃至散漫，而楚信然也在拉普兰德惊讶的目光中拉住她的手说：“陪我去二楼见个人。”
本来在这舞会上就出了德克萨斯、伦道夫、红以外没有别的熟人，对社交毫无兴趣的拉普兰德不去找德克萨斯的茬就没别的事做，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任由他拉着在后面部分大佬们的注意下走出人群。
“哦哦，谁啊？”
“哥伦比亚除了埃德加以外的，另一个黑手党家长般的人物。”楚信然回头说，顺带朝着章文赋比出个迟来的待命手势。
“艾德里安？”
“在你眼里高尔文家族还算是黑手党吗？”楚信然诧异回首。
“不算。”拉普兰德毫不犹豫的说。
“在我眼里也是……”楚信然回过头去，拉着她走上楼梯时放慢了些许速度，“待会儿你在门口站着就行了，不用跟我一起靠近，对话需要些保密，我让你跟过来的主要意义是，别落单在那俩位主教眼里。”
“那意思是我待会儿还得套着这双鞋下楼？”拉普兰德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呃……”楚信然无言的叹了口气，“我待会儿抱你下去。”
“那还行。”拉普兰德眯眼微笑。
这种反馈令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越过大门便走向了那企鹅站立的幕布前，稍微靠近一些还能听到些微的琴弦声响，倒是令他明白了幕布后是些什么。
一支小型乐队。
既然大家都猜到了会有舞会环节，那怎么可能没有乐队光放碟呢？
虽然哥伦比亚的点唱机确实够多，繁华与经济萧条同在的摩登时代除了令爵士乐复苏外，也连带这些或又半人高，或有两人大的机器一起重新被贫穷的人们作为消遣而出没于大街小巷以及每户人家的屋中，但这种东西却不太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倒是楼下那架威廉姆钢琴放的很好，施坦威公司限量115台的珍贵性意味着天价，楚信然迄今为止只在四个地方见过，其中两个是执行猎人委托而拜访的富豪家里的珍藏，另一个则是在皇家学院的乐器陈列室内，最后则是罗德岛陆行舰。
丹尼尔曾狠狠吹嘘过那钢琴的工艺与内含意义多么出色，也曾短暂展示过他的钢琴技艺，更是就此聊过音乐韵律对法术乃至秘术可能做出的引导方向。
而现在那样的钢琴就落在下面无人光顾，也没瞧见最初演奏的钢琴师。
倒是二楼幕布的夹缝中展现出正在调试乐器的乐队成员们，都是察觉到了幕布后多出个人，瞧了一眼但是也注意到大帝在那也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调试准备。
看样子，当下面的主持人扯完他们就准备开工。
“现在晚会是什么状况，心里有谱了吗？”
企鹅以炎国话起手，虽然口音还是那么微妙，但发音却是毫无问题，只是在这样的晚会上大概人人都能听懂炎国话，这门语言在异地的保密性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没有……”楚信然摊手，回答的无比干脆，“我倒是好奇谁心里会真正有谱，我能看出犹大自己都不踏实……”
说着他看了眼犹大的位置：“他已经不安到去找无关人员了。”
夏梅隆，没有伦道夫在旁的他正在被犹大靠近，但楚信然一点都不担忧。
毕竟他是同伦道夫一起来的，伦道夫这个家伙的谨慎其实丝毫不亚于自己。
尤其是当他主动求教自己关于对抗犹大能力的秘术时，楚信然更是明白它会被用在哪里。
事前已经打过招呼，犹大从夏梅隆那得不到什么情报，但也不至于打草惊蛇。
作为一个落魄贵族的最后子嗣，伦道夫这样的深海猎人找上他借其资格前来是最明智的选择，楚信然完全相信那个男人会这么想。
就像犹大在愈发了解他一样，楚信然也会揣摩这种家伙的想法，不需要特意伪装多加修饰，倒不如说特意伪装必然会被识破，只需要剪切朝着其他方向延展的枝杈，犹大自然会从夏梅隆身上显露出的固定枝条上延展到「状况外」的猜想结果。
夏梅隆也确实是在「状况外」，楚信然没有给他任何指令，他来的目的也是无比朴实，动用那数年来不曾动用的身份来参加一次牛逼的聚会，顺便找机会泡妹。
至于为什么以前就有这个条件却始终不动，那自然是因为……胆小。
没人陪着一起总是不敢的，尤其是其他人都是货真价实的老派贵族子嗣，就他是野生的，别说泡妹了，别反过来惹出麻烦才是真的。
有这样的自知之明，他自然是这么多年都没敢来，直到这次楚信然提一嘴，作为送伦道夫进来的工具人，他终于踏上了这个曾经神往又不敢来的舞台。
心怀重燃的泡妹壮志，心想怎么也要努力一把再试着投降，结果一进门看到同为雄性竞争者们就败了。
看看别人穿的，再看看自己穿的，看看别人的什么饰品腕表，再看看自己的……回头再看老楚，淦！你怎么穿的比他们看起来更有钱更帅！！
便是怀着这样悲愤的背叛感，不如化悲愤为食欲。
凯尔•夏梅隆，在1093年10月30日，安魂夜前夕的戴维营晚会餐桌上，丧失数年晚会择偶权。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东西确实好吃。
脸皮也压根不薄的夏梅隆丝毫不在乎他人视线，只是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站了个人。
一个高大到不正常的家伙，站在面前倒像一堵墙，再一看，简直是一座小山……怎么跟个巨人似的。
夏梅隆怔了怔，浑然不觉自己刚被套了波读心+脑控并且还挣脱了出去，只觉得这看起来比自己大个七八岁的老哥挺面善。
就是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那怔然又了然，然后又惊讶然后恍然大悟的表情递进，没抽筋当真牛逼！
“艾塞亚•夏梅隆，是你的父亲？”
“呃……”这下轮到他面部抽筋了，夏梅隆呆立当场，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这个他断断续续找了数年都没找到的人的名字。
“你认识我爸？在哪里？你在哪里见过他，听过他……还是……”
他猛然上前一步，神色激动的想要伸手却被对方轻易地后退半步给避开，这动作也令他稍微冷静了一点，反而升起了浓浓可疑感。
“如果想要知道，就在两日后的旧金区蒙特莱昂酒店来吧……”
似是意外之喜的收获，犹大露出了些许微笑，说完微微侧头，看了眼正在冲来的伦道夫，“现在倒是不方便细说。”
直接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也让本以为夏梅隆会受到威胁的伦道夫在惊讶中放缓步伐，转而走近夏梅隆询问着原委。
这一幕也同样被二楼的楚信然看在眼里，隔了几十米远还有人声干扰当然听不清声音，只是垂下了悬在空中的手。
因为填充物而显得筋节分明的白手套上，凝结似尖棘的水液也归于平静。
犹大和夏梅隆的互动超出预想，并且明显是夏梅隆主动引发，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失算了。
他努力避开了夏梅隆被发现跟自己有联系的可能，却没想过夏梅隆自己身上有别的问题的可能。
但至少没有起冲突，可以回头再问，甚至待会儿就能找机会接触询问，现在他当回首重新看向大帝，他已经晾了别人好几分钟了。
不过大帝倒是并不生气，因为他也注意到了那边，楚信然在望的时候他也在望，真正感觉无聊的反而是拉普兰德。
毕竟楚信然的msn动态都快被她翻到底了，现在已经开始寻思怎么翻MSR的艺人界面动态了。
“看起来你那朋友没什么事，那就回归正题吧。”
回过头来的大帝望着楚信然，又微微垂头，鳍状肢戳了戳脑袋：“之前说到哪来着。”
在大部分地方都套着的墨镜很大程度遮挡了眼神，非人的企鹅头更是难以具体的表情，大帝不做这动作楚信然都没看出来他忘词了，只是无言的怔了怔，接口道：“好奇谁会真正对这晚会真正有谱。”
然后看着大帝露出了完全无法相信的眼神：“难道是你么？”
“不，不是我，只是一个突然联系我的家伙，我觉得他倒是将这晚会的一切都收入眼底了……”
大帝否认着，抬了抬双鳍权作耸肩，“顺便请我转告你一句话。”
“有人狼的味道，注意穹顶，还有……”
“放手吧……”

No.217:恰到好处的挑选。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晚点游戏更新前会有加更，也是这个月最后的加更了」……四点后开启的那点小剧情有庆祝加更的必要吗？姑且就算吧。）
“音符、调子、曲式、织体，歌词除了心理暗示以外，本质仍是发音，人体本身也是乐器，人声与其他的乐器声组合编织出音乐，而这样组成与源石技艺、法术和秘术是无二的，你来合计一下，莱塔尼亚的乐章、萨卡兹的仪式、炎国的颂词……
这些是源石技艺，而秘术的仪式和萨卡兹那边差距不远，更和萨米那边的源石技艺区别不大。”
“那不是废话？那帮人本来就是从萨米分离出去的，北欧可不就是那样？还不是分离出来扯上了怪玩意儿就变质了。
但歌词这玩意儿，加不好就影响纯度啊，这年头大家都讲究含义和辞藻修养，反而不再契合乐曲本身。”
“契合乐曲本身就是极小众文化，有人用歌曲传达想法，有人用歌曲陶冶身心，只有我们这些闲的无聊的人会测试哪种填词才能最好引动歌曲合成为契合源石技艺和秘术。”
“而且也没测出什么结果。”
“u1s1，确实。”
“那现在做什么？”
“试试之前的曲子。”
“那不就还是走回莱塔尼亚了？”
“我们一开始也不是要追求填词啊，难度那么高就算了吧，就算是回莱塔尼亚的圈子里，也跟他们俄耳甫斯一点关系都没有，另一边的。”
“好吧，那么哪一首？”
“Let it Go。”
.
拉普兰德最终没能翻到MSR的Tianchao主页，因为她卡在了注册上。
不知从哪弄来的手机卡显然不足以为她充作身份证明，只能以游客身份闲逛网页的她没有权限查阅「因为没有小号且厌烦私信骚扰，所以在几乎完全不理会私信的前提下还设置了仅会员可查看」的Tianchao主页。
这就麻烦了，总不能直接让苍七改设置吧？
别说自己本来就是在偷翻黑历史，就算他同意了也会出麻烦吧，拉普兰德不清楚楚信然为什么会设置会员专享，但大概能意识到这种设置不是能随便更改的。
但这就没办法了，到头了。
活用起了对方在MSN上常在动态发出的感叹，拉普兰德垂下手来，探头瞟了一眼外面走廊，想看看苍七那边聊得怎么样了，刚好就看到他已经要走到近前。
“有收获吗？”她扬了扬手，瞧了眼手里还抓着的手机又悻悻的垂下手去，有点心虚。
“有……”
没太在意拉普兰德那有些不自然的脸色，楚信然只当是她等无聊了，情有可原。
“被给了几句神棍的提示，不过我认识的神棍还蛮多的，这个姑且不算什么。”
“神棍？”拉普兰德诧异道，然后想了想，“哦！一开始时好像听那主持人念到过什么占星学会！”
“不，不是他们，也不都是占星师才算神棍……”楚信然无奈的笑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好了，先下去吧。”
说罢就直接微微俯身，在拉普兰德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手搭在对方的腿弯，一手穿过对方披散的白发搭在肩头，抬手间下放至肩胛，动作流畅自然，拉普兰德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抱了起来，在无处着身的微妙感中倒也无师自通的抬起右手揽住了楚信然的后颈着肩处。
“wow——”
初次尝试被公主抱没有丁点女士该有的害羞反而一脸挺好玩的惊叹，这样的反应也只能说不愧是她，本也没抱什么期待的楚信然只是没好气的抱着她朝楼下走：“你倒也真不客气啊。”
说出这句话的缘由还是对方另一只手也探了过来，这下倒成了教科书一般的两手交握女士姿态，就是表情指导不行，笑的像个带恶人。
倒像是抢了谁家闺女的土匪。
“你同意了我当然不客气——”拉普兰德咧嘴，笑的更像土匪，露出一口分明经常没空刷也很白，但牙形有些微妙的好牙，“仅限今晚不是吗？要不要连最后一步也试试——”
这话楚信然听了倒是不慌不忙，只是平静的抛出一句：“你有准备么？”
“唔……”拉普兰德想了想，“虽然机会难得，但好像真没准备。”
“那就消停点吧……”走下阶梯的他微微蹲身，将其更平稳的放下，“站稳啊，高跟鞋穿的少，在这种时候常站不稳。”
“你嘴里透出一股经验丰富的味道啊……”撑着他的手站直身的拉普兰德撇了撇嘴，“皇家学院练手效果那么好？”
“虽然很在意你怎么知道皇家学院的……”望着有些后悔起来，表情也有些紧张的拉普兰德，楚信然耸了耸肩。
倒是没有追究的意思，毕竟今晚这个晚会大概有大半人都知道他方便查到的过去，“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问题。”
“也是老早就该问，但被打岔给忘记了的问题……”他望着那还放在通道口边上的无数面具，又回过头来看向拉普兰德，“你会社交舞吗？”
“会啊，怎么？你以为我不会？”
“这可真是够诧异的。”楚信然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拉普兰德，只要不笑的太猖狂，礼服配人还是挺完美的。
但那猖狂的笑容恰恰是标配，时刻提醒着楚信然这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杀人放火，哦……放火不太好说，但杀人显然不少，而且还喜欢到处找人搏杀拼命的家伙，居然还能会跳舞？
“你可别忘了我为什么会有拉普兰德这种代号……”要从楚信然的目光中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不太容易。
但对方毫不掩饰的表示诧异，拉普兰德也就只能没好气的解释道，“那里可是年夜的起源城市啊，我也阔过的好吗？虽然已经是很小时候的事了。”
圣诞节，西方的年夜，距离安魂夜相距不远，在这片大地就如同炎国春节一般仍然存在着。
而圣诞节的起源虽然难以考据且传说多样，但圣诞老人也算是重要组成部分。
被称作拉普兰德的城市被称作圣诞老人的故乡，只是这个版本在哥伦比亚并不为人熟知，就像曾经提过的那样，这片土地之上，聚落与城市，与公国之间信息的交互并不及时，也不完备。
远远达不到楚信然记忆中的地球村地步，甚至连星球这个概念都还没得到普遍认可。
不过这也该是国际占星术研究学会那帮人为难，跟楚信然关系不大。
此刻他需要在意的还是那被完全撤走的餐品以及调换的饮品酒水，这是一种明显的信号，同时高台上的两位主持人更是异口同声的宣布：“各位先生们、女士们，现在开始惊喜环节！”
这话一出的瞬间就有无数侍者从门口的阴影处走出，推着那些放置着各式舞会面具的推车走出，一张张的分发，站在楼梯口的楚信然和拉普兰德也没有例外。
只是这分发似乎是随机的，拉普兰德手里是张菲林，也就是猫式设计的面具。
而楚信然手里却是张狼面，右侧有一道竖下的凹陷，一如德克萨斯家族的徽记……竟是连家族徽记都给考虑进去了。
“是的，正如各位早早想到的那样，化装舞会，游曳于哥伦比亚社交场上的神秘贵公子将一如过去那般降临这个舞台，相信不论是女士还是男士，都有不同意味的期待，那就请在舞台上一展各自的魅力吧！”
话落的瞬间灯光也一暗，两侧二楼的幕布尽皆拉开，剧院般的舞台灯光在这一刻按照安排洒落在有些昏暗的大厅上，其灯光师不远处的乐队们也开始了真正的试音。
从慈善晚会一转化装舞会，真是生硬又反差巨大的转折，只是在场并未有多少人会出声吐槽这一点，更多的人看向彼此熟识或陌生的人，有些是犹豫要不要戴上，有些是试图先一步观察想要邀请的舞伴在何处，还有些是想弄清楚危险人物的位置。
面具和不甚明亮的舞池，稍微有些警觉性都能嗅出不太妙的氛围来。
也不知是开头还是直接跳到了正片。
但楚信然和拉普兰德这边还无比平静。
“要换吗？”楚信然端着那狼面问向拉普兰德。
其实那俩主持人还在讲一些规矩，诸如不满意的假面其实可以直接通知侍者更换之类的。
但楚信然和拉普兰德两人站着的位置近处没有侍者停留点，而他也不是很在意面具具体是个东西。
本来就是用来遮脸的，遮脸的东西是丑是帅，是喜欢还是厌恶都无所谓。
当然……这话他或许压根没资格说，因为在场所有人的种族都不算是孤单，套上面具再来点变换的灯光，那就是真的隐藏身份了，而楚信然这，那龙尾龙角的醒目程度是面具也盖不上的。
借助那些按照既定轨迹划动的柔和灯光，他已经注意到不少大小姐看向他这边了。
“不要，正好试一下……”拉普兰德微笑着摇了摇头，说着便将那面具覆在脸上，固定好那简单的卡扣，抬头看向楚信然问，“怎么样？”
“头发……”楚信然说着帮她把额前的那些刘海从面具下捋了出来，然后点了点头，“还不错……”
依靠着面具稍微掩盖住了对被捋头发的些微慌乱，拉普兰德也不全然是个真毫无羞涩反应的老司机，至少这种小动作反而让她有些面颊发烫，只是这份罕见的反应也被半面猫颜所掩盖，还被她出声转移注意力道：“这么敷衍的吗？”
“在我这算很高的评价。”
一把抹起自己额前的刘海，楚信然盖上了手中那黑色的狼面，瞧了眼面具延长到自己都能瞧见的兽类鼻端，楚信然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反问：“怎么样？”
拉普兰德故作思考，然后微笑道：“蛮奇怪的。”
“我想也是。”楚信然点了点头。
“啧，你就这么同意了？”
“难道你想让我反驳？”楚信然无奈的看了眼面前这假猫真狼，“这种置气方式，你是小鬼吗？”
“就你话多。”
拉普兰德当即就打算抬脚展示一下小孩子的恼怒方式，想了想自己现在穿的高跟鞋，藏在裙摆下的腿又收了回去。
算了，先饶这家伙一次。
“那我就先不说了……”楚信然回头看了眼那边已经隐隐要成为舞池的大厅，部分男士和女士已经各自就位，根据音乐前奏而言，看来是探戈起手，而根据某些人的站位……
也是，要诱导马太的话，这确实可以理解，“真传统啊，这环节看来是有交换舞伴，有什么别的看得顺眼的舞伴吗？”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笑问。
扫了眼水晶灯昏暗的穹顶，楚信然从容道：“如果你能跟她分配好男女位置倒也不是不行。”
“万一我撞上马太呢？”
“他敢探手我也敢动手。”
“喔……那可真是安心。”

NO.218:舞会的起始。
（五一快近了，只可惜那时候我大概全天在外，更新倒是肯定会准备定时，新的文本整理得迟上两天了……也不知道山上的信号能不能支撑推剧情。
不过爬山还玩手游倒也蛮奇怪的。）
男士正装与女士礼服组成的泾渭分明的海洋，又很快汇流于一处，两两分散，古典社交场上的意义多样的交涉一言以蔽之便是逢场作戏，那些搂抱起舞的男女并不一定熟识，甚至在此之前都可能不曾说过一句话，仅仅是互相见过，亦或是此刻在交换舞伴时对上了目光……
宫廷舞步整齐划一，少女的裙裾圆环般盛开，便在这漂亮的循环之中，男士们的手也彼此分开。
若是恋恋不舍或心头仍有情谊，不妨彼此配合着重新交握。
但若别有他意，自然于舞步中穿行，无声的目光与眼神邀请本质仍是着见第一印象。
但这对舞池里的男性们而言却也谈不上责任兼具，年轻帅气的小伙子们胆敢于中央穿行自是有着足够的自信，并不是很擅长与享受这样交谊舞的男女自然会选择边缘甚至直接退出舞池。
那里仍然放置的餐桌上还摆放着饮品酒水，旁边还有着不少座椅、沙发，以及部分打发时间的娱乐方式，不少人已经站在了那里，或远远地观望，或埋头看着手机，也有人喜欢安静些的交际与娱乐，比如这个高大健壮的男士。
脸上套着沃尔珀的面具，非常安静的与另一个男士打着扑克牌。
只是另一个男士却无法安静，望着手中的残牌，他的手剧烈抖动，面色更是涨红无比，待到对方将剩下的牌轻轻放在桌面上，那个戴着乌萨斯假面的男人便豁然起身，愤愤离去。
这时脸上的假面反而令他保留了颜面，至少以他的身份输的如此之惨若是传出去必是他无法承受的打击，他恐怕第一时间不该是走人而是直接掏铳。
面具令他掩盖了身份，一次失败不会造成什么损失，这里也没人能将他认出来，这舞会上最不缺的就是黎博利人。
只是他走的干脆，那沃尔珀面具的高大男子便孤零零了起来，望着桌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微微躬身凑近准备一张张将扑克重新收起时，又有一个高瘦青年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21点？我能来一把么？”
青年的脸上挂着少见的，于野兽无关的幻想主题面具幽灵，几近全覆盖的面具在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确实有些阴森，完全可以为马上到来的安魂夜片场赶。
这样唐突的邀请在这化装舞会上倒也不显得奇怪，高大健壮的狐面男人只是略微打量了他两眼，一身白西装和脸上惨白的幽灵面具令这高瘦青年愈发的像个幽灵，跟这样的家伙打牌恐怕得担心做噩梦吧，至少刚才走掉的那位男士应该就会选择拒绝。
可他没有……
略微侧了侧头，似乎有什么很值得开心的事发生一般，健壮男人抬手捡拾起了桌上所有的牌微笑道：“当然可以，你是这里为数不多令我期待的对手。”
“听起来我应当感到荣幸……”两手都拢在袖管中的青年对男人的恭维不太感冒，“但这也只是打个牌罢了，还是这种稳赢的牌。”
“呃……”听到对方那与其说是自信不如称作狂妄的话语，男人的微笑也微微收敛了些，“听起来阁下是对自己的牌技很有自信？”
“这可不是我说的——”青年摇了摇头，然后微微抬手，“洗牌也该差不多了吧，是不是该开始了。”
“没问题，那么这就……”
“两位打牌么？需要个见证者吧？”
狐面男人刚要准备发牌时，却听到了第三个声音，于是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皆是扭头看去，便瞧见一个矮瘦青年走到近前，他的脸上挂着特意做成高仿骨质的山羊面具，这样的面具令他的风格靠近幽灵青年，适合手拉手一起去安魂夜片场。
高仿骨质的山羊面具，其羊角呈回旋延伸，这样的面具与其说是山羊，不如说是在暗示恶魔。
只是面具却是无所谓，真要有个萨卡兹在哥伦比亚上层名流舞会上出现那才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青年的打扮不只是面具亮眼，头顶那歪斜悬挂的礼帽也颇为突出，让人一看就觉得有些奇怪这帽子是怎么固定上去的。
而见到这样一个出声者，幽灵青年倒是无所谓的道：“可以啊，你随便捞个椅子来坐吧，我不习惯有人坐我旁边。”
“是需要一个见证者……”与幽灵青年一样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狐面男人微微颔首，然后也说，“我也不习惯有人坐我旁边，那边的木椅你可以端过来。”
“好嘞！”那恶魔面具的青年被俩人同时拉开距离倒也不甚在意，反而一副活力满满的模样立马回头端着狐面男人指的那个木椅，一路小跑过来的举重若轻看来是臂力颇强，并且一放下就像个话唠一般的打开了话匣子，“谢天谢地，见到两位我才终于看到有意思的事了，本来我还想来见个朋友，顺便找个姑娘跳个舞来着，结果是这种没意思的舞蹈，灯光打得还这么蠢笨，不走近连人脸上的面具都看不清，这种安排真的是白痴对吧？”
“是啊，看到那帮人一个个荷尔蒙过剩的模样我就不想靠近……”
这时候搭理他的是那位看起来颇为豁达的幽灵青年，或许是因为同为幻想生物的面具出现了战友加成，“我本来也是来见个朋友，但现在看来他实在太忙了，连舞池里都也有一群人找他，我还是在外面打打牌吧。”
“恶魔先生，你来发牌吧。”
这时候狐面男人淡淡的开口道，看起来完全不想加入话题的他，倒是冒出了一句：“还有，既然有了见证人，那是否该下点赌注呢？”
“赌注啊……”幽灵青年沉默了两秒，“不如我把我那朋友的情报做赌注吧？那家伙可是万人迷啊，不论是男还是女都会想认识他的，对生活对财富对官场都有好处，实打实的贵人啊。”
这话说来颇有些人贩子的腔调，如果口中的朋友是个女性那就该换成拉皮条，令狐面男人和恶魔面青年都沉默了片刻，像是被这话给震住了。
不过在这场晚会里，几乎没一个宾客的身份算是低微，想来也确实该有这样的优秀人物，或许也不全然都是假话。
还是那语气始终沉稳的狐面男人反应过来回答道：“那我也以情报做赌吧，我也有个朋友同先生说的那位有着近似的能力与地位，区别只是他对女人的爱好更甚于男性，若想获得些什么就得另做准备。”
这话说得也过于实诚了，那接过牌组的恶魔面青年继续沉默着，一副无法理解这俩家伙在说什么叼话的模样，就看到幽灵青年的食指从拳头中弹出一指：“好，开始吧，废话说太多要是舞会结束了反而尴尬。”
“这倒是不用急吧？”终于找到机会说话的恶魔面青年回头，看了眼那边的略有些地方杂乱但总体看上去还是较为整齐的舞池，“那边才预热结束呢。”
“才开始第二轮换舞伴，看来大家都蛮期待所谓的贵公子组合。”
.
哥伦比亚的贵公子组合传说，听起来倒像是个男子偶像团体总是出没于上流舞会一样。
但稍一理智深究就能发现，至少所谓的组合必是假话，因为那样耀眼与华丽的贵公子每次都只出现一个。
在哥伦比亚那上层社交场上流传了数年的传闻，最初还只是在名媛们口中盛传，不知不觉便连男士们都有所了解，了解女孩们口中那博学多闻、风度翩翩，或英俊帅气，或年轻俊美，或是美好宁静或放浪不羁等元素都有出现的神秘贵公子们。
相似的情形还能调查出曾经维多利亚圈子里的「怪盗」，只是那怪盗只会在舞会上专注一人，而这边的贵公子可就活力满满了，一场舞会下来频换舞伴，也不在乎对方是否有男友、有婚约之流的，令调查的男士们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他们了解这种事自然不是自己也有兴趣，虽然也不乏少部分追求独特的选手，但更多人还是生出了敌意。
一个不明身份，听起来也无比可疑的人被亲友乃至爱人之流的始终惦记，自然不会有任何好感，被敌意驱使的他们自然有着比已经流连忘返的女性们更多的理智，在从位高权重的长辈那得知那个人就是撒旦教团的主教马太之前，他们便已经数次锁定了目标，在舞会现场设下过陷阱、伏兵等处理手段，突出一个绝对要命。
但事实却是一次次的成为了对方的名气、传说更加耀眼的垫脚石。
他展露出了更加优秀的能力，比如识破陷阱的敏锐，比如潇洒优雅解决敌人的身手，甚至是古怪的，连铳弹都能抵住的「法术」，这极大丰富了贵公子组合的传说成分，女孩们慕名前来，其中不乏刚落脚哥伦比亚的外地女性，她们都倾慕着那位神秘贵公子的故事，而那位贵公子也从不只停留于一位会场最出色女性的身边，他潇洒多情，会在每一位被他看上的女孩心头种下幼苗。
爱意能让幼苗繁盛，心田的大树令女孩不顾一切的狂热，直到将自己一切的养分都交予出去。
那是个很残酷诡异的故事，但在哥伦比亚的名媛眼中却是那么凄美，恨不得自己成为故事的女主角。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与其交谈的男人们自有一种「这女人终于疯了」的感想，却也殊不知自己追求异性时也有类似失去理智的模样。
酒精会放大情绪，音乐会催动精神，狂热般的情绪蠢蠢欲动，便连哥伦比亚自设的仪式场也难以压制，随着刚劲的甩头泼洒出无形的意志，穹顶无数缓慢晃摆的灯光也不禁黯淡了几分。
黑色混在无数的皮鞋与高跟之间，哪怕事先得到了长辈们的教诲与或男友或亲人的警示，男男女女们仍是毫无所觉。
或者说他们明白马太主教便是那位贵公子，也明白那是何等的危险人物，却唯独不明白对方的危险之处到底有着哪些。
超乎理解的能力与秘术，是当真有防备便能拦下的么？明智的选择当是退出舞池。
但他们也确实是不需要担心，因为黑影的目标不是他们，也不会对他们有兴趣。
随着一路行来的灯光黯淡，唯一一柱避过的主灯下便显得无比闪耀，面覆浅V型，不带任何种族特征而是在本身点缀以颇多宝石的华丽假面，一席白衣的金发男人携着一位美丽少女突入舞池，舞姿刚劲潇洒，目光款然柔情。
来了！
好似朝着一戳铁粉旁边放置了个磁铁，舞池内的舞步仍在继续，但男女们的目光却都汇聚而来，倾慕与恐惧、厌恶与欣喜……
各色的目光如五味杂陈般多样且怪异，只是随着他如此高调的出现，那些站在台阶之上，站在二楼走廊注视着他的大人物们便以各自的方式下达了指令。
乐音无缝的切换，展示着乐队的素养，骤然舒缓起来的音乐带起诸位有着良好舞蹈功底素养的及时反应，一时间的裙裾翻飞如幕，遮掩了所有外部的目光。
以及掩于内侧的交锋。

NO.219:全☆速☆前☆进☆DA！
（一想到新剧情大概率又要重装游戏，就开始考虑山上道观的wifi够不够劲。）
加装消音处理的铳管按照精心计算的轨迹飞出，既不会误击，也不会跳弹，一同飞出的还有不动声色的弩矢，同样的掩盖处理只为了证明哥伦比亚方的从容。
可仅是如此的话，便如普通的暗杀没什么区别，还是那种两个人就能处理的轻松活路，何以如此兴师动众？
“真的没了……”
握持着长铳的拉特兰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仍在舞池中的男人，哪怕彼此的距离远到犯不着放低声音。
但他仍是压低了声响，只因瞧见那将自己的铳弹与斜对面的弩矢一同吞没的黑暗，血色的独眼仿佛也注视着自己，对上目光的瞬间便有股难言的情绪在心头爆发。
尚未抵达恐惧的水准，但也确实骇到了他。
裁判所的人说的没错，哥伦比亚人说的也没错，那便是亵渎者，他的身边有着邪恶的怪物，而他自己本身也是怪物。
拉动枪栓，退出弹壳，推动枪膛内仍存的铳弹，接着，再一次的瞄准。
狙击手并不畏惧对方的反击，因为他那静默的一枪之后，裁判所的骑士必然上场！
舞曲还在继续，柔和的灯光是为了强调共舞的彼此，待到真正需要交换舞伴的时候，灯光才会突然的闪亮。
而此刻，那自带一位漂亮女孩儿切入舞池的男人，仍是舞台上最耀眼的焦点，热情的女孩们仍存的些微矜持保证了男伴的舞蹈节奏不至于被直接截断，但舞蹈的方向与距离仍是不可避免的朝着那闪耀的贵公子前进。
这些女孩们渴望着交换舞伴的时刻尽快到来，当那位传说中的贵公子出现的那一刻，太多的男人都黯然失色，而他也将成为女孩们追捧的舞伴交换「第一志愿」，她们半强迫着男伴的前进路线靠近那个目标，自上而下俯瞰便如无数闪耀的花瓣围拢正中，好似要汇聚为一朵繁盛的蔷薇。
可蔷薇的花心本身也在移动，而且在这无数花瓣围绕花心旋转的过程中，还有更为霸道的蜜蜂被吸引而至。
男与女，同样是一身得体的礼服，同样是端的上称作郎才女貌的脸来，头顶却悬着萨科塔人醒目的闪耀轮环，一眼看去足足四对，仅有一位女士并非萨科塔而是被男伴的轮环补光，映出黎博利常有的头羽。
那四队男女便是踏着与周围截然不同却又算是贴合韵律的舞姿，舞姿强硬、走位精准，在犹如一柄尖刀切入「蔷薇花瓣」之后便四散成矩，再扩展成圆，瞬间隔离了那位贵公子身侧所有的男女，在那些人惊怒的目光中步步踏进，也令舞池外侧的大人物们投去了目光。
“裁判所的审判者们原来也会跳舞么？只是这舞姿……”
“宗教仪式怎么会没有舞蹈呢，不过这舞蹈恐怕是战舞吧，完全不是年轻人们能抵挡的。”
“我还以为只会在萨尔贡看到普及的战舞，但我更好奇这些拉特兰人是用什么身份被总统放进来的。”
“还能什么？贵客呗，这次的晚会，说是最高层次，但邀请人的身份可是乱七八糟得很，完全不像是仔细筛过的，连夏梅隆家的孩子都进来了。”
“夏梅隆？那个夏梅隆么……”
“还能是哪个夏梅隆？二十年前那个呗，真是可悲……听说就剩个独苗，母亲远走，父亲也失踪，如今也没有他祖父的模样了。”有人似是稍加关注过。
但也有人无所谓道：“常见的发展，不值一提，需要在意的还是那些裁判官能否得手吧。虽然我对拉特兰的审判者抱有相当的期待，但那样的装束能藏些什么像样的武器呢？战斗力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这可不好说，这些远走他国的萨科塔都经受了十足的训练，有必要还会担任间谍，贴身战想必不是难点，难点在于他们能否挡下教团的巫术，唉，看来不行……”
话落没一会儿，就瞧见了交错的身姿中有人的舞姿不再协调，四队男女组成的封锁显而易见被冲出的破口，那对舞姿难以维持的男女分明没有伤口的展现，却好似受创般不再协调的朝着远处避去，而剩下的三对审判者重新合拢，稍加试探之后，又有一对的状态变作奇差。
这时候，剩下的两对明显的选择掩护前一对男女进行开始退却，那些缺了些见地的男男女女还没任何察觉，拉特兰的那几对审判者从出现到结束都似一场闹剧，连带默不作声的铳弹与弩矢也不再出现。
好像重新归于平静一样，又好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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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兰裁判所的人不是紧咬不放绝不休的么？”
月季屋的穹顶，熄灭的水晶吊顶上站着之前还被称作维佛尼的男人俯瞰着下方的舞池，继而看向了远方的零散的娱乐区，在那里能看到坐着的三个人影，而他要看的那家伙恰恰背对，令他微微皱眉。
来之前那么兴致昂扬要给奥丁添堵，如今却在那对这一幕熟视无睹？
罢了，反正也一直都是那样随心所欲的家伙。
锐利的琥珀色瞳孔扫过远处那穿着与礼服无关的红衣鲁珀女孩，猎狼人始终站在那里盯着他，虽未做任何动作却也是一种无声的威胁，令他继续将人狼捏在手里，而奥丁的指令也始终不曾下达，令他稍有些不耐。
想来奥丁那家伙应该是和她在一起，但以他的眼睛也仍未瞧见那时常出没于自己公司的少女，名义上的公司职员这么乱跑，无怪乎老板心头叹息。
席卷萨米冻土的凋零之风也有瞧不见的东西，往往也正是这种东西预示着尤克特拉希尔的毁灭。
但对这份未知，他总是无可奈何。
当守望者被拖到事务中化作当事者的那一刻，他就失去全知的视野，一如这个名字所背负的过去那样。
不同的只是这片大地的混乱更甚以往，才会令本也该无限边缘化的他站在了台前。
可同样是站在台前，被拉入棋局完全不如主动涉局。想到这里的他便垂下头来看向下方的舞池，昏暗的光线并不妨碍他的视野，而他要看向的人也足够的醒目，有着一对暗金色的龙角以及一道粗壮的墨绿色龙尾。
苍龙七宿，不论是被列作狂猎还是其做出的选择，都令他有些羡慕。
却也只是羡慕。
不过看着看着，他又注意起了对方那白手套中握住的手，那黑红色礼服所包裹的婀娜身段顶端是一头斑驳的白，如同脏掉的雪，却在他的身边轻盈回旋如蝶。
拉普兰德，真是个怀念而又久远的城市名字。
“为什么这场晚会能勾起那么多往事，奥丁是想提醒我老了吗？”
他轻声说，嘴角淡淡的扯起，只因刚才，他终于看到对方有行动了。
又或者说，是马太有行动了。
他揽着女孩引导着宫廷舞的浪潮，没有拉特兰裁判所的审判者们阻拦，哥伦比亚社交场的神秘贵公子便是理所当然的舞池主宰，自信满满的要挑选自己的猎物。
只是他走的方向让维德佛尔尼尔怔了怔，只因其前进的方向不是直直的朝着楚信然，而是朝着……
刚随着无奈笑容的埃德加一起踏入舞池的，埃德加的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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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拉特兰人是在搞什么飞机？”
“或许是进来逛街的吧，图一乐的神必逛gai男。”
“你这都是冒出的什么怪话。”
“我更好奇你怎么懂得怪话一说。”
“好吧，我坦白一下，翻过你的MSN记录。”
“真诚实，那么奖励一下，如果德克萨斯出现，随我步调抢到德克萨斯。”
“那你不是要跟男人跳？”
“我当然一个换步走人，留那家伙一个人尴尬去吧，说到底我也能招到其他舞伴吧。”
“那就谢咯。”
将时间稍微往前拉个几分钟，因为着实不想在更换舞伴上扯出些幺蛾子的楚信然与非常乐意多跳几段的拉普兰德一拍即合，只是拉普兰德很配合灯光的一直注视着楚信然。
而楚信然却有些不合时宜东张西望的意思，然后就很快找到了马太的身影。
毕竟他根本不受马太和犹大那两人各自不同的「隐身」效果干扰，而且还在一开始就见过马太的衣装。
那套白色正装要远比他这一身黑色要张扬浮夸得多，站在人群里也并不难找。
不过更加降低难度的大概是群众的呼声，或者说舞池外围那些不够专业又兴致缺缺。
于是凑合着跳的那么些人，也就是这些人最能吆喝，也不怎么遵守宫廷舞的礼仪，早在马太出现的那一刻，那起哄声后也意味着万众瞩目。
楚信然都叹息说「早知这家伙会这么张扬的出场，自己也不必这么东张西望了」，然后拉普兰德还没回上些什么，就看到八个明显都是拉特兰来的家伙过来打了几分钟酱油。
好家伙，刚好赶上了一曲结束，当真是来逛gai的，看来在拉特兰没少打野。
只是拉普兰德也没看出来那些家伙是怎么被马太打败的，看着就只是在舞蹈中错身。
虽然也有明显的松手挥舞什么的动作轮廓，但之后分明谁都没爆伤口，就有几个萨科塔一副站不稳的模样。
楚信然还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评鉴「好专业的假摔」。
到这里时间线就正常了，楚信然虽然瞧见了马太帅到现在却也仍没有接近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带着拉普兰德一直偏向外圈的位置游舞。
对付海神教团以及两位主教，分明应该是哥伦比亚政府该干的活，他该做的是远远看着而不是争当马前卒。
倒是有些意外拉特兰裁判所的家伙会出现，虽然他确实曾经疑惑过这帮人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海神教团晃荡的土地上。
但也没太在意，只当海神教团在哥伦比亚的势力太大所以那帮家伙说不定是早被挤压出去没机会动手。
如今看来，不论当初的猜测是否准确，但他们是和哥伦比亚政府本身搭上了线。
确实，「追缴侮辱信仰的异教徒」这种事对拉特兰教皇国而言算得上天经地义，而他们口中的撒旦教团在乎在所有公国与城邦乃至聚落里都没什么好名声，好好沟通确实是能获得欢迎。
楚信然没想过这一点也是因为裁判所那些傻哔他印象深刻，当初在炎国不说人话被反驱逐，在维多利亚听说也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而混得跟非法入侵的犯罪者似的。
没想到这一代会说话了吗？那可真是质的突破。
就是吃瘪的太快，简直是1000%的速度，让他都生出一丝「这一届的审判者不行啊」的想法来。
不过也只是退场过快而冒出的错觉，真正的理由他倒也明白，挺意外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没想到犹大身边的那个黑东西被丢到了马太这边。
通过空气中的水分感受着地面那蹿行乱跑的黑影位置，楚信然的探测也仅仅持续了数秒就停止了。
有点晕……
不是用脑过度的晕，而是——特么的，好浑好重的香水味！
所以才会数秒就停止，退回来赶忙深吸了一大口气……熟悉的薄荷味让他略微安心，也让拉普兰德挑了挑眉。
“怎么了？”
“差点被香水毒杀，感谢你的洗发水。”
“蛤？”拉普兰德并不知道楚信然的探测唯独对香水这类水分子混合物敏感，也就一时没有转过弯来。
不过她也不用转弯，因为她已经瞧见了德克萨斯的身影，那一席白色晚礼服在应合音乐舞台灯光下也算是颇为醒目。
于是回答就直接走直线了。
“德克萨斯来咯，你猜她为什么会下来？”
“这个问题可真是问到我了，能公布答案吗？还是说你也不知道？”
“我……”拉普兰德微笑着刚要说什么，便见到了那马太正在走来，笑容顿时一敛。
“马太来咯，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她说着，便与周围的女孩那样同步做出个颇为华丽的高劈腿，只是还增添了些难度，扭过了身，也是将楚信然转到能直接瞧见马太的视角。
不过她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高跟鞋仍未被她掌控，虽然没有崴脚但也差点失去平衡，还是靠着楚信然反应迅速的微俯身托了一把才恢复重心。
楚信然也顺便开口道：“我得纠正一点。”
“嗯？”
“马太似乎是冲着德克萨斯。”
“呃……”拉普兰德皱了皱眉，扭头看去。
“那要看着么？”
“当然不。”楚信然咧嘴，那样干劲满满的少年笑容拉普兰德都怔了怔。
第一次瞧见他一改沉稳露出年少轻狂的模样，确实是会愣上一愣的。
若非场合不对时间不够，拉普兰德甚至会吹个口哨夸赞一声真酷。
她确实没时间夸，因为对方已然迈出了步伐，有力的双臂强势接过了她的主导权却又留有她回旋的余地，正如她在几十分钟前感慨的那样，这家伙确实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不论是应对不善高跟还是舞步生疏，他都考虑到了。
这样的境地下拉普兰德只需要随着他牵引的步调前进，随着他的手掌放手，而他的嘴里还接续着之前未完的话语：
“准备，要前进咯！”

NO.220:合流。
（出行了，如果有错别字什么的，晚些有机会改。）
“叔叔，能陪我进舞池么？”
听到这话鲁珀男人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来：“我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你想跳舞，不过为什么是叫我？”
“如果我叫别人，你会不管么？”
“这话就不对了，我还是挺希望你多交些同龄朋友的……”男人有些无奈，“不过在这场晚会，我可不放心你脱离我的视线，舞池里就有个很恶心的老变态你能明白么？”
“所以叔叔……”少女表情依旧平淡，“能陪我进舞池么？”
沉默了片刻，与少女的对视中明了其平淡下的坚定，男人打了个响指起身：“好吧，我也是好久没跳过舞了，没想到是和侄女一起复习……”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那刚才还在同自己闲聊的手下招呼道：“那不勒斯，继续注意，猎狼人走远了但还有别的那些家伙，舞会结束前不能出手，其他人也不行。”
“没问题，Boss。”
点了点头，埃德加扯了扯领口的丝绸领巾，微微俯身探手：“那么走吧，小公主，我会暂时为你保驾护航。”
“谢谢……”德克萨斯将手放上去，嘴角扯出了些微的笑意，“骑士先生。”
“我曾经的理想可是当医生啊。”埃德加苦笑。
“罢了，给年轻人当一回骑士也无妨。”
.
埃德加原本就不是会将孩子始终当成孩子，看不清对方成长的顽固晚辈。
尤其是被守秘人直接嘲讽过之后更是有所醒悟，不会仍将德克萨斯当做昔日那个站在其父尸体旁始终不肯挪动步伐的青涩女孩。
是啊，看着这孩子一身雪色的礼服已然是个能令人惊艳的少女了，只是表情还是那样淡淡的，倒是像极了他的父亲，自己的哥哥。
这样漂亮美丽的女孩，招来什么都不奇怪，招来马太那种老色鬼更是不奇怪。
不过，待在这里就不会被找上了么？
埃德加很明白，他能镇住的只是那些年轻人，藏在年轻人里的怪物显然就是种例外。
不只是侄女在看着舞池，他也在看着，而他已经瞧见了能对抗怪物的年轻人，于是侄女的问询除了令他诧异外，便只剩下欣然。
埃德加•德克萨斯，二十年前也曾是叙拉古有名的贵公子，因为亲人而放弃了舞台、社交与医学，二十年后，又因为同样的理由拾起前者。
后者便是不再期冀了，走到至今他已经抛却了太多的东西，能捡回来的又有多少？
揽住德克萨斯的腰，抓住德克萨斯的手，埃德加的脸上露出了哪怕在侄女眼中也罕有的，朝气蓬勃的笑容。
“Shall we dance——”
这个男人平日威严刻板，即便是笑也只是阴狠、冷漠的笑，只有在真正相信的人们面前，他才显得和煦又幽默，甚至可以说是话唠，笑容的自由度也高出不少。
可就算是那种笑容也像是刻意令人放松的假笑，只是在朝外传达自己很开心的信号。
也正因如此，他此刻的笑容才会令德克萨斯稍稍动容。
她第一次看到叔叔露出这般强烈的热情，简直可以称作容光焕发，让那快要奔四的脸上映出了年轻的风采。
他其实很喜欢舞会？
德克萨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去了解过叔叔的过去，既是因为她几乎不去问这种事，也是因为毫无契机，族中从来没人谈论Boss的过去，也就是这一刻德克萨斯才反应过来。
叔叔虽然常常出席舞会晚宴，但却从来不曾听过有谁谈论过相关话题，曾经忽略的细节如今回想起来，便会明白与其说是不能谈，不如说是没什么好谈的。
他去了那么多舞会却不曾下场过？
可现在又……
“别胡思乱想，看到前面那个穿的很骚包，发型也很骚包，整个人都很浮夸的家伙了吗？”
早在摆出架势的时候便算是踏入了舞池的范围，埃德加的话语确实打断了她的思绪，也令她抬眼看向了10点钟方向相向而行的一对男女。
完全是能称作一对璧人的男女，男方却在一旁叔叔的口中被唤作一文不值，令德克萨斯有些无言的同时明白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大部分年轻人都在晚会前被长辈们细心嘱咐过各式注意事项，德克萨斯也不例外，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她以前并不称职，连与家族进行了许久合作的组织领导层都不了解。
但在狼血庄园的那次对话中，她从叔叔那获得了足够多的情报，多到难以一次性消化，同时做出这个选择也意味着无法继续置身事外的态度。
这些都令她那时直至最近的心情有些阴郁。
“看到了。”德克萨斯努力跟进着埃德加的大踏舞步。
穿惯了长靴或是运动鞋乃至凉鞋，德克萨斯对高跟鞋的适配性也没比拉普兰德高到哪去。
“很好……”埃德加舞步很稳且完全不影响的说出了一长段，“我们的入场时间不太妙，这段舞曲很快就是传统的换人阶段，而他显然是奔着你来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是……”
埃德加有力的摆头回首，瞧见了斜前方的一对黑衣男女，与男方的目光正好对上。
类似的笑容，洋溢着重新回到专有领域时的自信。
“目标是三点钟方向，拉普兰德，看到了么？这个舞池似乎不忌讳同性舞蹈。”
他说着，瞧了眼远处就有两对百合花开，虽然男同还没瞧见，但女同却是有。
不过与其说是不忌讳，不如说是因为灯光作掩护以及找不到舞伴，至少在埃德加眼里，那几位女士小姐同周围大部分女性一样都盯着马太。
简直像是被信息素牵引的壳虫。
而话又说回来，严格来说应该是将德克萨斯甩给一旁的楚信然，但埃德加难说对方是否接受，也觉得让守秘人空出来对马太更有阻碍作用，于是也存了鸽对方的想法。
之后再去道歉吧，瞧守秘人的受欢迎程度应该也不担忧找不到舞伴。
当两个男人都打算鸽，那就等于不鸽。
这，就是哲学。
而不懂哲学的那一方，也就是一开始就冲着女方来的，写作贵公子，读作老淫贼的马太自然也将守秘人那压根掩不住的种族特征收入眼底，嘴角咧出一丝嘲弄的弧度。
掩耳盗铃大抵如此吧，那色调显眼的龙尾和龙角，戴个面具有什么用么？
嘲弄之后，便是不屑了。
专业者的从容与不屑，那是「统治」过数个公国、城邦的名流上层舞会的，贵公子顶点的不屑，深信自己对女性的掌控、对舞台的把握、对音乐的了解、对舞蹈的时机都立于顶点的不屑，换个舞伴更是手到擒来，哪怕是匹雌狼也不例外！
二十年前叙拉古的社交贵公子，两年前的维多利亚名媛怪盗？
过气落后的乌合之众！马太很乐意以这样的垫脚石来展示自己的美学。
就在这即将变换的音乐前夕——
也正是这时，上方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竟有两束补光灯打开，落在了楚信然和埃德加身上，令他怔了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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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很劣势，在留意舞池么？”
小桌前的安静被这句话给打破，狐面男人从见证者，也作为发牌者的恶魔面青年手中补到一张牌后，便微微仰首看向了对面那一直姿态紧绷的幽灵青年。
还故作好意的提醒道：“既然选择21点，那还是专心些的好。”
幽灵青年微微抬起头来，眼孔下的淡灰色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是嘴里说的话足够轻快：“谁让环境的吸引力太强呢，难道你不期待哥伦比亚的神秘贵公子？”
“我更在意手头的事……”狐面男人淡淡道，“21点是很考校计算与记忆力的扑克游戏，分散注意力真的好么？”
“我会赢的，自然没问题……”看起来毫无根据的倚仗话语从青年嘴里冒出，令狐面下的眉角微皱，然后被对方察觉，“觉得我很狂妄？我也觉得你很狂妄哦，先生。”
幽灵青年说着还扭过头看向那一直盯着舞池的恶魔青年：“你说是不是？发牌员。”
“啊？呃……”被叫道而回过头来的青年下意识的扶了扶斜后方的礼帽，“什么？”
“专心些啊，虽然我也觉得舞池那边就要精彩起来了……”
幽灵青年对发牌员和见证者那比自己更猖狂的走神感到无奈，抬手指着对面的狐面男人抱怨道，“这家伙完全不看舞池是不是挺狂妄啊？好像舞池那边什么变化都没意义一样。”
这话听来有些难以理解，但恶魔面青年的反应却是听懂了一样，扭头看向沉默的狐面男人。
就像舞池里有一个过于醒目到面具也遮掩不了的青年一样，狐面男人这一身异于常人的高大身躯也是只要认识便能一眼就能瞧出身份，连同此刻那万众瞩目的贵公子那样。
恶魔面青年明白这狐面男人与那贵公子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能跟上幽灵青年的思路，理解他这抱怨的真意：
你都不看看舞池？这么自信你们能撑全场？
已然毫不掩饰了，只是恶魔面青年与狐面男人都还摸不清对方的身份，只知必然是守秘人的朋友。
“发牌员，补牌。”
这时幽灵青年又突然说，低沉起来的声音与几秒前的轻快、委屈截然不同，令恶魔面青年怔了怔，然后抬手划出一张牌去。
“所以啊，这么自信就要小心输的透彻。”
接过那张牌的幽灵青年沉肃着说，好似态度转作无比认真的同时，抬起了一只手指着上方，猛然一划。
恶魔面青年因为坐位面向而首先注意到舞池的余光变化，而狐面男人也因为他的侧头而回首望向舞池，便见舞池此刻多出了两束灯光，映出两对前进的身影。
面具遮盖了模样，身姿却足够挺拔，颇为映衬的男女身高比与别具一格的礼服款式都令两对男女给所有看客留下不弱于那位贵公子组合的强烈印象，而他们的方向此刻正式要汇聚于一处。
哥伦比亚上流社交圈的贵公子传闻，真的只有一个人吧？

NO.221:回击。
（庆祝W入卡池的加更，也祝各位届时抽中
唉，那个点我八成在信号都没有的山顶（叹气）；
埃德加•德克萨斯；
还记着这个名字出现在叙拉古舞会上的人已经不多了，对叙拉古那片混乱的土地而言，二十年足以改变太多，也足以让一个年少有为又多情浪漫的叙拉古年轻人变作一个哥伦比亚黑手党界的最高掌舵人。
但这与其说是波澜壮阔的成长史，不如说是被大潮裹挟的可怜人在无数次搏击命运之后，最终落成的妥协结果。
正如这个男人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论选择了哪条路都当走到底，决不能后悔，也不应后悔。
所以这个男人没有后悔。
不会执着于过去，更不会试图找回过去，就像他在五年的挣扎与磕盼后，最终所下定的决心那样，从叙拉古到哥伦比亚，从手中执掌医书至如今紧握利刃，他抛却了太多的东西来学会曾经厌恶的东西，深知唯有如此才能撑起允诺的话语，才能一并撑起整个家族。
最后他便做到了。
哪怕德克萨斯这个姓氏已然身负罪孽，哪怕德克萨斯这个家族已然背井离乡，哪怕家主昏庸且混帐到可以称作渣滓的地步，哪怕家族已经在错误且可怖的方针下颓靡将倾，但，他还是做到了。
斩除腐肉、祛除病源、修养调理、最终……恢复健康。
就像医生该做的那样，他花了十五年的时间来将这个垂危的家族变作如今的模样。
可他却也明白，不知不觉中，他也成为了「病源」，或者说病源始终跟在四侧，与其说是家族不幸，不如说是这片土地始终扎根着跗骨之蛆般的诅咒。
撒旦教团，便是那份诅咒的具体承载。
他花去了那么多的心力来扶正一个家族，难道还有精力来驱逐蔓延到整个国家的邪教吗？
要做这种事的不该是国会，不该是总统大人么？
自然如此，理应如此。
于是才会有入场时的对话交谈，他已获得了一个许诺。
十数年来的发展也不尽然全是失去，倒不如说以第三方的目光看来，获得的或许比失去的更多，但这种事哪来的第三方视角？
所以在他眼中的这一切，便是将那些曾经无比珍视的一切投入熔炉，锻出了这些被他视作破烂的边角料，而在这份锻造的过程之中，有着能够达成一纸协约的成果。
放下了心头最沉的担子，又迎来了侄女的变化，二十年来再一次的踏上本应久远到陌生，但当踏入的那一刻就有无数熟悉感回归的舞池……
或者说舞台。
蒙尘结石的心脏都重新复苏，过往的时光仿佛纷至沓来，曾几何时他也在舞曲之中那般耀眼，作为那时族内唯一一个不喜争斗厮杀，只想好好考个大学医科的年轻人，却又热衷于社交与上流社会的礼仪交际，这看起来有些贪心的目标能被他兼得发展稳步提升，足见他是有天赋的。
舞池就是他的舞台，二十年前德克萨斯家的年轻人，深谙社交礼仪的同时也被那样闪耀的公共舞台所眷顾，直至如今，那样的舞台也仍旧在欢迎着他，熟悉的舞曲与熟悉的动作，完全不曾复习演练过的动作就像本能般的做出，甚至有着余力归正侄女那动作上的失误与缺口。
二十年前的影子回来了，即便他已然三十八岁，收放自如的舞姿带动却仍还像个年轻人，让那无数观舞的女孩贵妇们异彩连连。
但也正是这些目光，令他无比清醒，明白自己踏入这里的理由并非是要同自己侄女共舞这样荒唐的理由，要说荒唐，最荒唐的应该是后面有人在追才是，就算是二十年前的舞场也不曾有这样瞅准一位女士就穷追不舍的展开，换做别人或许还有感慨执着坚定的余地。
但对马太，埃德加只有一句话。
后面吃屁去吧！
回环的舞姿直奔前方那一对男女而去，在旋转的动作中握住德克萨斯的手掌也曾有指向后方马太那一组的时候，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准确的竖起一根中指，在这片大地也属于通用手语的意义毋庸置疑的传达到了，并在注意到叔叔这个小动作的德克萨斯那罕有的轻笑声中，着实增加了几分攻击力。
V字面下的面庞已然是被点燃怒火的模样，同样是头一回撞见这样舞会中夹杂的侮辱，马太只遇上过更加直接的袭击与暗杀，谁能有与他共在舞会的从容，又有谁能在这份从容之下做出这等粗鄙的挑衅！！
还以此等粗鄙博得舞伴一笑？！
这个未开化的西西里人！！
愤怒令他的节奏出现了变化，这份变化不足以让舞步紊乱，却令他不再能够从容的施以对全场的连锁暗示，便有更多的人在不明显的醒转中偏向埃德加那一侧，这就像一个比拼人气的游戏，那个戴着白色狼面的鲁珀男人异军突起，带着他的舞伴一起抢了神秘贵公子大半的风头。
而在这同时，第三方冲击而上，是辣个戴了面具跟没带一样的男人！
脸上挂着在制作上明显参考了德克萨斯族徽的黑色狼面，被右侧一道划痕竖贯的眼孔下是冰蓝色的沉静与优雅，他的舞伴在其怀抱中旋转，暗红的花纹在黑裙上盛开展现着，这样的花朵在炎国既有「优美纯洁」的寓意，却也暗含「恶魔的温柔」这样的反寓。
摇摆的裙摆下，线条柔美的小腿正步步逼近，与一旁的步伐一般精准坚定。
维多利皇家学院出道、伦蒂尼姆海克利尔城堡作巅峰，炎国贵公道，堂堂连载！
以骤然亮起的灯光作基础指引，以埃德加无意打出的暴击硬直垫脚，楚信然携着拉普兰德切入舞圈！
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旋转中交错的口型毋庸置疑的将意义传达到了，面无表情的德克萨斯望着那在这种时候还不忘挑衅的拉普兰德，然后迎来了乐音声。
这一刻，舞池内绝大部分的女性都在踩出优美的弧度，在这样的旋转中与舞伴分开手来便是进入切换环节的信号！
而在这之前，三对男女交握的手臂便已逐步并拢，互相脱离的一瞬互加施力的初速都不同寻常，简直可以称作弹射起步。
但在这时该说的不是什么我已出舱，而是更加直截了当的——
滚开！
短到常人难以目视的瞬间，埃德加将德克萨斯推向拉普兰德继而回身，他的礼服衣摆飞扬，在外人看来便是险之又险，看起来差点撞上马太，而他那一刻的血管里所奔涌的力量都在朝对方倾轧。
孱弱；
澎湃的压力如牙兽般扑出，马太眼中映出常人不可视的怪异却只是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埃德加•德克萨斯，你终究是同昆汀一样被那种东西掏空了。
更为深沉、污浊又骇人的浪潮直接撕裂了那银狼的身姿，马太的笑容尚未持续几秒便又立时僵住，瞳中映出巨狼牙兽破碎后所挣出墨绿色的蜿蜒之影，同步映出的还有毫不掩饰的，踩着刚劲有力的舞步交错而来的炎国贵公。
你才是重头？
紧咬的牙关碾碎了那抹嘲弄，马太变幻着手势，似要与其交握，神态也从轻蔑变作了认真。
因为在他眼中，对方在这一刻奔出便有如骑士扔出的白手套，这是贵公子间的对抗！
衣着、气质、甚至是舞伴，都是填充自我的战斗力，而对方的气势已然不弱，那他也将付诸尊重，谨遵社交场上的礼仪迎接这样罕有的冲突。
秘教主教，千面贵公子马太无声的张口，以唇语道：
“接受挑战！”
“接nm的挑战！”
炎国话讲究一个刚劲朴实，就算是唇语也没维多利亚语和阿戈尔语那么冗长花哨，楚信然同样张嘴且探手，也不管对方读不读得懂，便是再接一句「变态给爷死」的抬手交握。
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互换舞伴没有男方握手一说，但若是动作够快，且有自己的方式应合节奏回缓舞步再重新接上各自的女方，那便同样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从动作而言不过是三个步骤，单手相握，顺势旋转，奔向各自瞧准的舞伴，就像接力互递白棒一样，思路是如此，但在那手掌交握的瞬间，马太的脸色就变了。
绷带里侧的铭文在精神的牵引下流转，看似简单的白手套下的电极装置一并激活，顺着细小金属骨架的延展塑造更进一步的威压与现实的力量，被震撼的不只是精神，还有几近被碾碎的手掌，而在这同时，对方的那毫不掩饰的语句也随着这样的介质传导而来：
“什么贵公子，不过是个老淫贼！”
“你……”
一场舞会只伴一人且只谈心的「怪盗」对一场舞会频换舞伴，聊着聊着就聊上床的「贵公子」确实是有资格这么骂，但这操作显然是马太没想到的。
于是他的脸顿时红润起来，远比埃德加更直接的侮辱给他的刺激令他当场失控，换做平日的他全然不会在意无知者的污言秽语，他高高在上又永远优雅从容，何至于将羔羊们的话语放在心上？
可在这场舞会，他认真了，埃德加与楚信然先后引起了他的重视，立于云端的优越感几近消失，陌生的争胜之心在他心头燃起，他也像一个年轻人那样鼓起了热情与争胜之心，却没想到先后迎来了俩个「舞池流氓」。
一个摆出了最粗鄙低劣的侮辱，一个直接在面前喷人的同时，还直接动手了！
便是那简单的一记交握，似有电光一闪而过，他便感觉自己整个手臂都已失去了知觉。
连疼痛都不见，只剩下麻木，尚能支撑还是靠着对方那被白手套覆盖的手掌。
看错了，这两个混帐根本不是什么贵公子，自己怎么会蠢到以为这两人算是同类！
念及于此的他从齿缝里憋出个「你」来时，游曳掩藏于地面的阴影便已然腾跃而起，本质无形之物顺势化作无数利刃交错的骇人之物，只是仍掩藏于黑暗之中，这便是最为出色的守卫与杀手。
对方都敢这样破坏规则直接上手，那他又何必自我约束？
但也正是这时，他又听到了掩藏于风声里的水花声。
谁没有帮手！来啊，凑DD，吃爷一招DD斩首……草，鼻子瞎了。
或许值得称道的是对方直接撕破脸却还能稳步维持的舞蹈步伐，在隐于昏暗下的流水与黑影交错中回转，看似不分胜负。
但是，再一次在舞池里役使水流的楚信然就算做好了准备，最终还是被熏了个晕头转向。
你妈的，上百道香水混合那怪物的恶臭是个什么恐怖体验。
略显凌乱的步伐在分离中仍未恢复，另类理解了盲人感受的楚信然只感觉自己被一只手握住，又被一只手环住了腰间，带着淡到几近为残留的薄荷味儿，却又是更明显更清晰的铃兰香。
这是香水，不是洗发剂……曾经给一个香水世家的孩子做过家教的楚信然还记得那孩子介绍过的话语。
但这味道又似曾相识，在哪里……是在……在那间封闭教堂里同人狼的厮杀中察觉过。
“德克萨斯？”他惊愕道，此刻的他也还没缓过来，舞步由对方所引导。
有些生涩，拉普兰德确实比过去了。
“是我……”
德克萨斯轻声道，晃摆而来的灯光下映出她清冷的脸，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楚信然那有些苍白的脸。
“你恢复些了么？”

NO.222:谁都会成长，有些人才开始。
(准备回家了，说不定这个月……能试试人生中第一次拿全勤？
姑且一试吧，上个月的字数竟然超出了全勤及格线三万四千字……)
“啊，当然。”
手掌微挣，另一只手顺从的张开任由被反握回去，另一只手也微微调整搭在对方的腰间，楚信然便感受到了些微的颤动。
“我不会乱动。”他轻声说着，稍稍放缓了些步伐。
“不，没关系……”微微侧过头避开过近的鼻息，德克萨斯也轻声说。
有意放缓的步伐被对方骤然加快的步伐所冲突，楚信然又不得不重新加快步伐的同时，等待着对方的后半句。
“只是还不太习惯。”
“你的动作很标准，应该练习过不少次。”
“但我没有过男舞伴。”
“呃……”
“不相信么？”
“不至于，只是有些出乎预料，一时语塞罢了。”
楚信然微笑道的同时瞥了眼德克萨斯身后的不远处，马太已然回到了之前的舞伴身边，只是那眼孔中的目欲喷火。
右臂都已经能重新摆动了，也是了不得的恢复能力。
也该是电荷拉的不够高，毕竟电流这玩意儿太显眼了，自己还是有些顾忌。
不过在完全恢复之前应该不敢再过来吧。
这样的心头感叹随着舞步的变幻又转移了方向，循着上方那些略淡的灯光看向最显眼的亮柱，便能瞧见埃德加身边的拉普兰德，前者正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后者同样看着自己，露出平日最常见的危险笑容之中多出几分狭促。
倒像是幸灾乐祸的看笑话。
所以怎么会变成这种换位的……
不懂就问，楚信然当即开口，只是换了种问法：“放任拉普兰德接近埃德加没问题么？”
“就像拉普兰德敢让放任我接近你一样……”德克萨斯轻声说，“或许我们都很自信。”
“虽然我很想尝试理解你们这样的默契，但你没必要到我这来才是。”楚信然无奈道的看着她揽着自己的腰做旋转。
“我就是来找你的，问你为什么会给她机会？”应着楚信然的手重归平衡，德克萨斯确实是不太习惯。
但也习惯的很快，一开始下意识的抗拒与生涩在逐步减去，只是以她的性格看来大抵还是有些放不开，于是也确实需要楚信然做引导。
“你指什么？”短暂的分离，与其他男士们一同在外圈，楚信然再靠近接应归来的女孩。
“为什么接受她的追求。”德克萨斯问的直截了当。
“因为我不认为那是追求。”楚信然也回答的直截了当，瞥了眼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的那一对男女，那对男女都不再有最初的和煦，拉普兰德笑容依旧但带着明显的恶意，而埃德加面无表情，只有嘴唇微动，显然也是在说些什么。
只是想来话题不会像这边这样微妙。
“不认为那是追求？”德克萨斯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这话没被误解倒是挺冷静的，楚信然觉得应该是拉普兰德在之前夹菜时同她谈了什么相关话题，但还是不免觉得这特意共舞质问的操作蛮怪。
“德克萨斯，你觉得拉普兰德的未来能走多长？你觉得她内心的空洞有多大？”
“呃……”短暂的沉默中只有舞曲与鞋跟踩踏地面的声音，而这样的回应也正如楚信然所预料的那样，这位鲁珀少女平日说话固然能够一阵见血，但确实也能称作不善言辞。
或者说是谨慎沉稳也并无不可，极少轻率发言。
“你是明白的，那么也就能理解，我与她只是各取所需，所以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意思？”楚信然淡淡道，“虽然她容易将喜欢与爱挂在嘴边，但你若真认为她的情感如此廉价的话……倒显得可笑了，德克萨斯。”
这番话后，德克萨斯花了些时间消化，然后抬起头来，凝视着对方那过近的脸。
“各取所需……我明白了，但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是今夜的机会？”
“那么这个问题是以什么身份问的呢？”楚信然问道，“这其实算是个私人问题来着，对拉普兰德的敌人我倒是犯不着回答。”
“以朋友的身份，她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德克萨斯依然直截了当，“你认为我是你的朋友么？”
“当然算，一起遇过难，一起跳过舞都还不算是朋友的话，那朋友这个词也太沉重了……”楚信然轻声说，“答案就是考核。”
“考核？”
“我不是看到谁可怜都会泼洒同理心的，也不是看到谁优秀就会凑上去的，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对方的状况就轻下判断，有些人拉了不见得会起来，有些人拉了也不见得会回馈，还有些人，要的太多，我是不愿意给的……”
他遗憾的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道路能走多远，所以许不下海誓山盟，许不下长相厮守，甚至是各取所需都只是下下之策，因为完全做不到化身一块铁石。”
“所以今夜是考核，也或者说，是考核了这么久最终打分的时候了。”
他看向了远处的拉普兰德，再回过头看向德克萨斯，后者正垂首思索着什么，在他看来的几秒后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眸子直视着冰蓝色的双瞳：“没想到拉普兰德说的完全没错……你们是同类。”
略微的惊愕后，楚信然无奈的苦笑道：“你不也是么？德克萨斯。”
“我？”德克萨斯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诧异，“我怎么会是？我对未来没有任何不安。”
这话也让楚信然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你确定么？”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首，像是楚信然的领带很吸引她的目光似的。这时候，连手与步伐的协调都全凭本能以及楚信然的控制与照看。
显然，她被问住了，而她的这份消极也影响了舞姿，楚信然的担子顿时重了不少，只是他也不甚在意，就当是重温两年前引领一些心事重重又舞步生涩的大小姐们登上舞台那样，区别只是这位大小姐的心事可能比她们更硬核一些。
思索人生，思索未来，德克萨斯与拉普兰德的不同只有一点。
那就是她还有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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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不会迷茫，也不会犹豫，家长先生。”
拉普兰德舞姿优雅淡然，全无平日的压抑疯狂的躁动感，在今夜的晚会上，除去晚餐时分略有狂放外，她确实表现的就像个修养不错的大小姐，又或是在其之上的，作为上位者的坦然自若。
“难道你在十年前接手德克萨斯家族时不曾有这等觉悟么？可不要引我发笑，我今夜难得打算文静一些来着。”
“遵从那位女士的命令来到这里的你是想文静么？我也觉得这笑话挺不错的，或许连德克萨斯那孩子都能笑出声来。”
与拉普兰德那反常的优雅淡然所对应的，埃德加•德克萨斯也全无之前的和煦温厚，摆出了一如既然应对外人惯常的态度。
“哈，说的也是吧，但也不能因此就觉得我说的假话，你对苍七寄予了厚望不是么？就像你一样，我也对他寄予厚望，只是你可别想把德克萨斯推到他身上啊。”拉普兰德微笑。
“在换位时我将德克萨斯推向的是你……”埃德加淡淡道，“我倒想问你为什么没接住，反而找上了我。”
“你把德克萨斯推向我？”
拉普兰德扯了扯嘴角，这诧异不似作假，让埃德加也怔了怔，因为他那一推之后他就回身直奔马太，那之后的事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这么一来的话……
德克萨斯主动找上了守秘人（苍七）？
两个人都能自然得出这样的结论，注视着彼此的错愕之中，是拉普兰德以轻笑打破了僵局：“好啊，好呀，原来她还真敢做啊，只是这一步到底是抢谁我就看不懂了，那家伙偶尔还是能走出我都想不到的棋嘛。”
从拉普兰德反应与话语中也得到了自己猜测印证的埃德加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当初在游乐园倒是尝试过将侄女托付给守秘人，那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却也被直截了当的拒绝，如今侄女直奔守秘人那反倒令他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概算是好事吧？
虽然有种女大不中留的失落感。
但此刻也不是能够体味这种监护人情绪的时候，至少手里握着的这个人不会给他这份悠闲。
“算啦，既然你没有将她推过去，那也该当是有些骨气，还觉得撑得下去？不觉得你家族里那些和其他废物一起混合的伏兵能突破舞会会场？”
听到这话的埃德加看了眼远处的守秘人，以及守秘人怀里旋转的德克萨斯，回过头来：“没有那么想过。”
“你既然和他一起，也该明白我也想让他们死。”
“可你仍旧不打算交出那个东西，握着它还有什么意义？家长先生，那东西迟早当回到叙拉古的，你现在紧握着不放，它还能随你一起落入拉特兰教堂的棺木里么？”
“你难道是来劝我的么？拉普兰德……”埃德加平静的看着她，“说这些话也没意义，就像你愿意为那个人干活一样，我也愿意为了他们继续留着它，或许我撑不了太久，但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它，那本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东西。”
他的话语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到让拉普兰德咧开一嘴的尖牙：“如果不是苍七，我现在就会杀了你走人，不要以为德克萨斯就能成为你的保护符，我跟她已经不再留手。”
听到这话，埃德加终于有些动容，却是遗憾的表情：“是这样吗，那也怪不得德克萨斯会去找苍七了，作为长辈，我只能叹息孩子们的感情复杂倒是超越了大人们，拉普兰德，你知道么，因为德克萨斯的缘故，我很早就调查过你。”
“然后呢……”拉普兰德微笑道，“你调查出了什么？”
“如果没有遇上守秘人，你的人生本该只有那三幕吧。”
“哦？是三幕么？”
“是的，第一幕，传统在消亡，骄傲在死去，噤声律令随着西西里人的消亡而被埋进土地，你将离开叙拉古，恶疾缠身，孤身一人，挣扎前进。”
“这已经过了。”
“是的，过了，第二幕，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你在哥伦比亚什么也找不到，你成功了，也失败了，你难以从病痛中解脱，也没能脱离孤独，他人的生命与你的生命一样变得廉价，你什么都没得到。”
“嚯——”拉普兰德饶有兴味，“继续说，第三幕。”
“第三幕，你会死去，从爱与往日的美好中解脱，抛却病痛与生命，那或许会是场盛大的典礼，你在整个世界的注视下众叛亲离，你离开了西西里，落单的狼，死得恰如野狗。”
“这骂的可真够狠的啊。”虽说如此，拉普兰德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愤怒。
“不带私人情绪，仅仅是恰如其分的修辞……”埃德加的表情就像他话里说的那样看不出情绪，“同撒旦教团那群毒瘤接触的久了，我也能稍稍看到些不同寻常的光景。”
“嚯，还有预言这种神神鬼鬼的说法吗？所以这就是你调查的全部了？”
埃德加摇了摇头。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与预言无关，仅仅是你的过去追逐而来。”
言至于此，音乐声渐渐低落，此刻的男女舞伴当相对弯腰，一转如今的典雅宫廷舞曲中的礼仪，然后接下来并不意味着结束，化装舞会并非是一曲结束，这只是个开始，舞池会继续维持，男男女女们依旧可以邀请心仪的对象共舞，而疲乏的宾客自可以上去休息，另有新的节目在等待着他们的光顾。
但在埃德加的话语中，一切恐怕并不会那么轻松的进行。
“噤声律令让叙拉古的家族们繁盛到足以遮蔽阳光，以你那一身的指控还能保有合法居民的地位正是那片土地的余荫，你走到了这里，叙拉古的使馆也仍不会在意，可是……拉特兰呢？”
彼此相对弯腰行礼的同时随着这般话语的落下，拉普兰德骤然回身，只因身后的铳声破空而来！
而几乎是在这同时，舞台上的话筒声大作，不知何时站立在舞台上的两位主持紧跟着乐音停止的瞬间亮起那一侧的灯光，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宣布起了新节目。
迎接即将到来的安魂夜的活动，也将是所有安魂夜系列面具持有者化身为「怪物」要进行黑夜追捕的节目。

NO.223：耶利哥之墙。
（回家了，但游戏剧情才补了一半，需要做笔记的细节文本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多……对上的东西也多，实在是难以言喻。）
“你输了，这下还有什么话说？”
随着舞会尾声到来的，还有赌桌上的尾声，狐面男人摊出了手中的四张牌，组合起来恰是21点，这个哥伦比亚盛行的牌类游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拼的不是手气就是计算力，以及大脑的记忆力，纯粹的幸运能奠定胜利的次数在高端局中无比罕见，而那幽灵青年显然也缺乏这种幸运。
所以他尴尬的看着手里的牌，一共加起来才15点，对这种比大小的规则下看起来根本没得打，被对方这么奚落时更是垂头丧气，只有一旁的发牌员一语不发，像是要将这牌局最后的交流完全留给两人一样，看着手中的牌发呆。
“没什么话说咯，装完逼挨打也就该站稳……”幽灵青年唉声叹气着将手伸到礼服内侧去，有些艰难的抽出一个透明文件带来，里面就只是夹了两张单子，“拿着，我那朋友的资料。”
“呃……”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狐面男人没去接，就只是以古怪的目光审视着这个幽灵青年，而后者自然看的相当不爽，感觉对方的目光比直接出言奚落还要尖锐。
“你是一开始就打算输？”狐面男人诧异的问，“否则随身带着这个文件袋做什么？”
“怎么可能……”青年瞬间仿佛受到极大侮辱般炸毛，抬起双手挠了挠一头的白发，“我可从没输过，怎么会输，啊，全是因为哥伦比亚的破规则，你看维多利亚的就很棒，给了绝地反杀的节目效果，就跟那家伙以前说过的哪个情节一样……”
说着说着就碎碎念起来，令狐面男人有些怔然，觉得这副模样或许真的是自己猜错了。
连内心的话语也满是懊恼，令他真难判断对方是失误还是真的草包。
但不论如何……
“那个文件袋？”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只塞了两页纸的透明袋子，下面那张纸隐约映出一点人面的轮廓，有着一对朝后延伸的角。
毫无疑问，是守秘人，令他既想立刻打开看看，又觉得始终太过可疑。
“啧，老是说文件袋烦不烦啊，我这不就是身上有才会用来做赌注的吗，本来还想给对方校正的，都过气一年了，真麻烦！”幽灵青年好似恼羞成怒了，说着便抬手，“你不要我就收回去了，嫌这嫌那的！”
“当然要收下。”
狐面男人微笑着以更快的速度全起了那面文件袋：“之前听说您的那位朋友就在这舞会之中，那么我先去确认一遍然后再试试能否做次投机者了，再见，两位。”
他说着倒是还能从容的以不慌不忙的动作行完一礼再离开，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也没有做出回应动作，只是看着他走远。
“有没有觉得有些恶心？”
看着他愈发远去，幽灵青年才回过头来看向身侧的恶魔面青年。
“无法反驳……”恶魔面青年叹了口气，将手中还剩下的那几张牌扔到桌上，“你中途就已经赢了，为什么不报？”
“喔……原来发牌员也在记牌吗？”幽灵青年有些诧异。
“难度总归比你们低很多，而且你违规弃牌我看到了，所以你就是故意输的。”
“你这发牌员不加说明也是挺坏哦，有人出千都一声不吭……”幽灵青年站起身来，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我欣赏你，所以我……不跟你说为什么这么做。”
“呃……”
“干嘛这么看着我，说出去就没意思了，而且万一你又反悔跟他说了怎么办？”
幽灵青年一脸遗憾的摸了把面具阻碍根本抹不了的额头，又看向远处的主持人高台，“哎呀，活动开始了啊。”
“不过那帮萨科塔电灯泡也算安魂夜的一部分么？”
“大概是不懂规矩的笨蛋吧……”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向舞池，恶魔面青年随口道，“萨科塔多的是不懂规矩的石头，也就公证所有趣些。”
“我也有差不多的感想哦，所以我俩真合得来……”幽灵青年又拍了拍对方的肩，然后怔了怔，抬起说摸了摸面具的五官，可以明显看到有光映在手掌上。
或者说，整个面具的脸都在发出森白的光芒，就在刚才两秒前，“嘿，达瓦里希，这玩意儿在发光！”
“我这也是。”恶魔面青年抬高了手，抬到与额头的山羊角差不多的高度，映出了血光。
“这就是活动的一部分吧。”
“是啊，你刚才没听主持人说么？安魂夜系列面具。”
“完……全……没……听……”幽灵青年滑动着手指，一划一顿，然后指向了远处的舞池，那里仍是那几个光环扎眼。
但骚动似乎还没发生就已经结束了，“舞会落幕更精彩不是么？好像又要继续新舞曲了。”
“没什么可看的了……”恶魔面青年也看去，然后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望了眼穹顶，然后也转身似乎打算离开一样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嗯？”幽灵青年倒也没挽留他的意思，只是瞧他扭头说这么一句话应了一声。
大有一股随便问的随意感。
“那个资料，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啊。”幽灵青年回答的很坦然。
于是恶魔面青年便沉默了片刻，猛然扭头看向狐面男人离开的方向再回头：“你这是算了他多远？”
“这也算问题吗？”
“不算，只是感叹……”恶魔面青年摇了摇头，招了招手，“走了……”
“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合作来着……”幽灵青年遗憾的说，摸了摸面具，“这活动大家同一阵营不是么？”
“聊不来，走了。”
简直像是表情包一样的话语中，恶魔面青年真如表情包一样的双手插兜走远，并不回头，也让幽灵青年遗憾的耸了耸肩，再看了眼不远处重新恢复秩序的舞池以及里面混乱的能量流向，只见那位神权跌落却也仍能吸引女孩们的贵公子，却没有炎国与叙拉古的两位。
“真吃瘪啊马太，都不愿意追上去而是死撑零食。”
一面感叹着，一面朝着大厅后方起身走去，与一个头顶黑角与面具的男人错身而过时，诧异的回过头来，又笑了笑。
“还真是只要能遮脸就很有干劲么？你是鬼啊，又不是面灵气……”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摸出兜里那一看就是不久才买的崭新手机，划拉出联系人页那一半都没凑够的名单，手指在顶端的Cyan那顿了顿，还是垂下手来。
“时机没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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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还没到，别着急。”
大厅的数条入口长廊有着彼此联通的小道，稍加用心就能作为出色的躲避地势利用，前提是对方没资格动用那些长廊与小道之间不起眼的摄像头系统。
对方确实没资格动用，所以两人会在这里，抵达了C2号道路口与D2号路口的狭窄通道边上，微不可查的水流传来无人的反馈，青年这才将怀里的女孩放下，稍微喘了两口气。
而怀里的女孩在落地后第一反应也是抽起他的外套检查，什么都没发现后又怔了怔。
“你忘了这身衣服有什么用么？”在女孩收回手时，他才按下外套，指了指左胸，“可真准不是么？”
可不是吗，左胸上的白色绣线勾勒的龙纹，一颗黄铜子弹卡在那龙首处，像是画龙点睛般的给龙纹加上暗金色的眼睛。
当初那位云大师的介绍一点没错，内置韧性金属丝所编制的全覆盖铁衣对阻截穿透穿透特化的子弹有着相当优秀的效果。
“准什么准，没有这身衣服你就出事了！”
一把将对方推搡到墙上，只是少女那仅是一米六出头的身高对上青年一米八的高度，就算是壁咚也缺乏威慑力，不过她一开始也没存那心思，只是在斥责对方的愚蠢。
然后就瞧见了对方诧异的目光，立马就醒悟过来自己说这话是多么反常。
“哼，哈哈……”
青年低哼了一声，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少女的脸色不太好，但也只是沉默着。
但青年也没有笑多久，只是轻笑了一声就抬手轻轻拍在少女的额头上摩挲道：“说不上是好是坏的变化不是吗？但在我看来挺不错的。”
“现在也不是说这话的时候吧……”一把推开头上的手，拉普兰德可不觉得隔着手套能摸出什么意思，只能是这人有这种习惯，莫名感觉矮了一头，“那帮家伙也没真正甩掉。”
身高上可以矮一头那是没办法的事，但总不能在心里也矮一头。
得回头找个机会找回场子！
“说起这个，我倒是想问了……”楚信然的笑容微微收敛，“你既然惹了拉特兰公证处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仇家有多少，一个一个的，我自己都记不清楚。”
“至少这个应该记住，裁判所的人没有找你，说明你的危害度在他们眼里远不如教团，但公证所的人对你开枪……”
他沉默了片刻，望着同样垂首沉默的拉普兰德，咂了咂嘴，“算了，现在也没空听故事，以后有心情再说吧，今晚的状况可能有些混乱，就像埃德加会愿意替你挡下第一枪一样，德克萨斯一家既能是敌人，也能是友军。”
“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帮我挡一枪，那家伙现在不会已经失血过多死在舞池了吧？”
“这话说的可太缺德了……”楚信然有些无语的笑了笑，旋即又笑容一敛，像是在说什么愉快不起来的话题那样，“但他还不会在这里倒下，他还有应尽的义务。”
这话也让拉普兰德挑了挑眉：“你到底站哪边的？”
“自然站你这边……”楚信然微笑，两手搭在拉普兰德的肩膀上，确实将她朝后推，“所以你先走吧，我看看能否和拉特兰的那帮人交涉。对了，我的那柄杰里科你还有带吧？”
拉普兰德闻言，指了指那被长裙遮盖的大腿外侧，特意扬腿确实是能看到些许不自然的轮廓：“带了，怎么？现在要用么？”
虽然一开始有过安检，但就像楚信然的袖口里仍有那柄猎刀，腋下枪套里仍有那柄手枪那样，拉普兰德也没有光是等待武器送上的时机。
“不，我是提醒你，如果遇上裁判所的人，亮一亮也能省些麻烦。”
说着，他又缓缓地推着对方朝入口推了推：“我的嘱咐说完，你可以回去看看有没有乐子了，后面那帮家伙交给我来处理。”
拉普兰德走出了两步，不过只是为了脱离按在肩膀上的那两只手，就回过头来，微微俯身，歪了歪头：“你这话说得好像tv剧里那些断后的炮灰。”
“你说得好像你值得我献出生命似的……”看着拉普兰德那淡淡的嘲讽笑容，楚信然选择直男系反击，然后摆了摆手，“行了快走吧，我怕那帮人看到你就反应过激，公证所的执行者和裁判所的审判者，在听不进人话上是不分伯仲的。”
“那你还想交涉？”
“我不一样……”楚信然笑了笑，“不是你说的么？我挺万能的。”
“好吧，不过你过来一下。”拉普兰德摆了摆手，示意楚信然靠近。
“怎么……”疑惑的看着拉普兰德微笑示意，楚信然下意识走近了两步，然后被拉普兰德一把扯住领带下拉。
“呃……”
“哈，这样加重筹码不坏吧——”
退后两步的拉普兰德摸了摸唇角，略有微笑着说。
“虽然也犯不着献出生命，但我还是会生气哦——”
话落直接转身离去，留下楚信然沉默着望着她的背影愈发远去，抬起手来摸了摸嘴唇上的猩甜然后放在眼前。
毫无疑问，是血。
“接个吻怎么感觉像是被狗啃了。”
算了，也确实是她的风格。
口腔里还残留着对方舌头的触感还带着些微烤肉味儿，楚信然感觉得找个机会劝她定期刷牙。
只是现在最需要刷牙的应该是后面这帮人吧。
“失去目标……请配合工作，先生，否则公证所将视你为共犯。”
持着短铳、长杖、利刃的几个萨科塔人从后方的小道中奔出，发现只有一人在场时，便有一人按住了耳边的麦克风，而其他人将武器也都对准了那个人。
大家都戴着假面，可大家也都有过于醒目的种族特征。
“律警随同执行者一起行动也就罢了，怎么也变得这么鲁莽？”
回过头来看着这几个萨科塔，楚信然朝怀里探手，这个动作对萨科塔人而言异常熟悉，顿时警戒与警告声同出，而他们的预料也没错。
那个青年无视了警告式的一枪，确实摸出了一柄短铳，只是没有对准，而是将其侧置，像是要展示铳身侧面。
“The Walls of Jericho，认识么？各位。”

NO.224:只有一个人率队不需要过多说明。
（剧情笔记做完了，总算能开始试着恢复码字状态了。
这一轮的yj发歌，能让笔者循环一整天码字的，还是爱国者父女的安魂曲。
《Requiem》）
“The Walls of Jericho。”
他自己念出了木质握柄上刻板的小字，既是一串小字，也是所有萨科塔都无法忽视的专有词句典故。
耶利哥之墙，迦南的门户，这个典故引自经典的约旦古城崩毁，主以神迹摧毁的城墙让神民们得以攻入本应永不陷落的应许之地，而它被刻入一柄铳械上时，那柄铳也就被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尤其是那铭文大剌剌的展示给所有萨科塔人瞧见，拉特兰特有的精刻法是那样的具备辨识性，几乎可以将这柄看起来并非出自炽天圣堂、重工机械厂的外流铳械赋予了守护铳一般的地位。
只是不应在异族人的手中。
就算是在黎博利人手上也好，根本是轮不到龙族入手。
是的，带着荧荧微光的面具果真毫无卵用，连同样的异乡人拉特兰公证所成员也因为楚信然之前的高调而得知了这个龙族青年的身份，这种场合的突兀和优秀都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种时候，当一个人持有着他不应具备资格的事物，萨科塔人也不见得免俗，第一反应便是对方以某种不正当的方式获取了这种铳械——
这并不奇怪，这片大地就有不少对萨科塔抱持恶意，亦或是因为更纯粹的邪恶缘由就来谋夺萨科塔守护铳的不法分子。
于是通常，哪怕是在异乡见到了来历不明的守护铳落在外族手里，这些本就是执法者的成员们心头第一反应便是即刻出警！
只是考虑到对方炎国钦差的身份，大家又有些迟疑。
正如楚信然之前同拉普兰德对话时心里感叹的那样，这一代的审判者与执法者都有了「质」的突破，不再是无脑照着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百无禁忌的行动，不仅懂得好好沟通哥伦比亚联邦外交，还知道稍微顾及些轻重缓急。
至少此刻具备了这一点，才有了沟通对话的余地，也有楚信然进一步展露身份的余地，虽然那也只是一个词。
“Ichthys。”（伊德斯）
这个词顿时令所有萨科塔面色肃然，为首者更是上前一步，抬手触动的施术元件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随意简单的弧线。
这样脆弱的法术留存过不了几秒便会消失，但在它出现的第一秒，楚信然便已然抬起手指为它添上了另一半交叉的弧线，ΙΧΘΥΣ 的拉特兰、米诺斯共通文字。
这样的简单纹样里还能添上其他几种文字，但他添上的属于这个暗语流传于这片土地最通用、常见的形式，换言之——
被更多异族使用。
能接出这种暗语的异族，身份也与寻常的拉特兰教信徒差之甚大。
便如此刻，见证了楚信然填补缺失的所有萨科塔人都一致行礼，然后被楚信然同样还礼。
“以协助对撒旦教团行动为前提，能削减些许罪孽么？”
“不能。”队长摇头。
楚信然并不意外，又问：“那么，稍作一次抬眼呢？”
“哥伦比亚很大不是么？也会有许多相似的人。”
队长沉默了片刻，偏过头去与聚拢过来的队员进行了迅速而又无声的手势讨论。
楚信然见怪不怪，手势讨论也算是常见的情报加工手段，几乎所有国家、城邦的大型组织都有一套自己的加密方式，就算是手语，就算是战术手势，也会因为来自不同组织而出现些许改动。
单个看来的改动并不明显，但组合成一句话的歧义自然明显。
所以楚信然并没有迫害自己的脑细胞和知识容量去试图解析这帮人用的手语意图，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在十数秒就结束讨论，队长回过身来：“仅限于哥伦比亚城区。”
“主不会一味仁慈。”
“你们不是宣扬一视同仁的博爱？”
“呃……”领头者的眉头皱起，这带刺的话语令他重新审视起了这个龙族青年，然后就见他耸了耸肩。
“激进点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么？有能力可以也可以查查这柄杰里科洗礼注册记录。”
“袒护犯人与其同罪，公证所有不少外籍员工具备不同的信仰，却不会辨不清黑白，还请多加注意。”
领头者的眉峰并未抚平，他深信自己初听到对方那句话时的判断，也相信身后的队员们也有相似的判断。
这位持着后期洗礼的本命铳，且懂得虔信拉特兰修士秘密使用暗号的龙族青年，对主缺乏应有的尊敬。
但就像对方所说的那样，自己等人完全可以回头查询那柄杰里科的洗礼注册记录，想必能解出不少迷惑，而对方的身份也不容对方转身就化入人海。
要事后追究也不难。
所以他才只是皱眉，没有当场质疑暴起的意思。
“自然没问题，不过既然这么说了，我能询问一下她涉及的案件么？”
“你不知道？”队长诧异起来，后面的队员们也有些骚动。
“当一个罪人身上的案件多到自己都懒得记时，她的同行者也不会记住。”
“她应该记住，因为那意味着她在叙拉古也被剥离了教籍，哪怕只是最外的身份……”队长肃容不改，但也没有说的意思，“但既然是无知者，尽早离她远些吧，否则等她谈起教宗骑士你或许也脱不开身了。”
说罢，这个领头者推了推脸上因为开口过多而有些气闷的全幅假面，朝着后方招手示意跟上，迈步朝着楚信然背后的入口方向回归。
“既然要协助，就请尽快做出表率。”
擦肩而过时还不忘留下这么一句，也令楚信然望着他们的背影迅速远去，然后他再抬手，朝着另一处的狭缝间抬手。
“你的先知之名总不该是靠着藏在暗地里偷瞄偷听得来的吧？安德切尔。”
“能在这里撞上只是巧合，但这个冒领的名头……或许真是因为这种方式知道的更多。”
年轻的声音从那通往其他小道的狭缝间发出，只是当青年从中露面，本还存了些调侃、埋怨之意的楚信然直接噗了一声。
算是憋住了吧，没有真的笑出声来，只因对方的造型太过滑稽，或者说假面与其本身的结合太过滑稽。
银色的假面上方衔接着散发微弱荧光的二极管轮环，毫无疑问的萨科塔假面上盖在了一个真正的萨科塔头上，本来也可以固定在轮环上的设计因为对方那偏斜的光环而变作无用，结果就是这人头上顶了两份光环，一正一斜。
斜的那个比正的还亮。
这还只是浮于表面的笑点，深层次的还是源于对方好似以这种方式来找回萨科塔人原应有的面貌，但显然，不伦不类。
而对方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也或许是本就理亏，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也只是无奈道：“想笑就笑吧，黑角给我特意换的，这样的善意还真是难以拒绝。”
“看似大大咧咧但心也挺细的，这不是精准切中了你想要的么？”指了指对方头上的那轮二极管轮环，楚信然建议道，“就当是一种寄托吧。”
“这也是难以拒绝的理由之一……”摘下了这假面，在长廊灯光下的安德切尔显得那么苍白，连礼服也都那么素淡，“只是关于造型的取笑还请先行暂停一下吧。”
“蛤？”楚信然打出个问号，也摘下了面具摆出一脸冷淡的表情来，“那不如算算你在那站了多久，最早又能追溯到什么时候。”
“呃……”安德切尔的表情也就窘迫起来，但就算尴尬还是直言道，“早到您被那位叙拉古小姐强吻时。”
对于守秘人，他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只是当事人却没有一点尴尬害臊的模样，甚至还能坦然道：“我猜也是，我被她那突然「袭击」搞得有点懵，探测周围的水流也滞了滞，你卡的时间可真好啊。”
安德切尔沉默了一下，表情仍然有些窘迫的他看起来完全应对不来这种话题，当初在图书馆初见时的口花花就算是他的极限，于是他也只能转移话题道，“那位叙拉古小姐犯下的事，需要我调查么？”
就当是道歉也好。
“犯不着，反正也就是些小事，拉普兰德愿意跟我说就说，懒得说也无所谓……”楚信然摇了摇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确实……既然不是我所知道的，并且只是谈及教宗骑士的话……”安德切尔扯起嘴角苦笑道，“自是没有当初天国一剑的风波大。”
“所以那几个天使要自以为是就自以为是去吧……”楚信然淡淡道，“等查到档案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大头，如果他们有资格调阅那档案的话。”
“说起档案……”安德切尔的表情古怪起来，试探着问，“请问是否有罗德岛相关者向您递交往期档案总结，就在这舞会上。”
“在这舞会？”楚信然诧异，“往期档案总结？我在罗德岛怎么会有档案？”
“您是忘了一年前的检查么？”安德切尔小心提醒，“就是魔族战争被国际定做结束的那段时间，也是您来罗德岛本舰第二次检查的时候，为了方便登记，曾订过「简单」的档案。”
楚信然点了点头，他对魔族战争这个名词已经没有忌讳了，也明白对方为什么在「简单」上重读，只是问：“为什么会递给我总结？”
“博士希望你更新一下数据，这样也能方便以后的检查……”安德切尔平静道，“毕竟，已经隔了一年了，连安塞尔都觉得你的状况值得担忧。”
“安塞尔……他跟在凯尔希身边那么久还有空想有的没的么？”楚信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了解了，那么东西在谁那？”
“正是因为不了解，我才会询问您啊……”安德切尔又尴尬了起来，“这一次针对哥伦比亚国会递交的请柬以及撒旦教团的威胁，罗德岛派来的五位成员彼此并未进行如何沟通，我和黑角甚至不清楚另外三位是谁，只能姑且认定是SWEEP的成员。”
“或许您自己去问阿斯卡纶都能比我知道得多。”
“红和清道夫我已经瞧见了，至于最后一个……”楚信然回过头来，想起了那只企鹅说过的话，表情也就微妙起来，“好吧，我没问题了，那么你过来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询问档案是否收取到么？”
“关于这一点……”安德切尔骤然醒转，一改严肃，语速也直接拉快，好似赶时间道，“三分钟前我们发现晚会中的残余教团分子正在支撑以马太进行仪式，外侧的节点和祭坛都已经破坏完毕，剩下的是舞池内的……
这次的零散小队没有人能在不引起骚乱下完成这个任务，所以我想拜托您，能否再进一趟舞池。”
“再进一趟舞池？哥伦比亚政府自己没动手么？”
安德切尔表现的很危急，但楚信然却问的很平淡。
“那些伪装成同行者的武装人员都未能靠近，而且「祭坛」的破坏本身也需要一定操作理解，他们光是靠近那法术漩涡就会被影响吧……
现在舞池中的不少无关者已经被裹挟到那股潮汐之中，虽然没有伤害，但他们会促成仪式的构成。”
“我不相信他们动不了手……好吧，表明立场也没坏处……”
楚信然说着，垂下头来看着手中的狼面，那眼孔的划痕闪着荧荧的微光，证明着「怪物」的身份，这明显参考了德克萨斯家族族徽的面具竟然也属于「安魂夜系列」假面，那么带着这面具的楚信然也就是追猎者而非被猎物。
也就有着不必真正参与到活动中干活的余裕。
“安德切尔，你说这次的行动大家完全没沟通对吧？”
“是的……”安德切尔可以理解他还这么慢悠悠的大抵是有一定的依仗，但是想不通便仍然有些急躁，“守秘人，还请快些行动。”
“急什么，不弄清这个前提怎么方便展开行动？”
楚信然扯出个笑容，笑的有些怪异微妙。
“你觉得正常么？一个小队没有个指挥者也就罢了，甚至没有队长？”
“呃……”安德切尔怔了怔，他当然觉得不正常，黑角大大咧咧没去管，红也压根不会考虑这种事，而清道夫想什么……
他并不熟悉那位队友，所以这是他数次行动中罕有的一次分明是小队却感觉孤立无援的特殊状况。
也令他略有些焦躁。
可守秘人也没有给他揭晓答案的意思，只是挂着那微妙的笑容，重新盖上了那半具狼面。
“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进舞池了，你能欣赏一下影响仪式的其他思路，去找一个观众席吧……”
“或者听众席。”

NO.225:再合适不过的选曲。
（还好是五一去的青城山，这几天可真是越来越热了，完全不想出门。）
看起来很无聊。
对于一个既不热衷于舞会，也对假面环节毫无兴趣，至多也就是一开始吃的东西可选择性高一些的少女而言，这个舞会确实很无聊。
一头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过于年轻的外表被朴素的鸟类面具所覆盖。
即便如此，少女特意调换过的半面设计也给了她继续吹泡泡糖的余裕。
望着自己嘴前的泡泡缓慢成型、膨胀，抵达一个不稳定的临界点继而爆开。
然后就又继续嚼，继续塑造新的泡，算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也并非为了追寻更好，看似完全枯燥乏味的过程被她习惯性的重复着，直至被人叫住。
“黑鸦小姐。”
回首看去，便会瞧见一个过于高大的男人朝着自己招手，因为不喜欢对方脸上挂的狐狸面具造型，女孩嘴里的泡泡也啪的一声又炸了。
“能让我与沃登谈谈么？”狐面男人礼貌的行礼，继而问询。
也因为他的行礼动作，手中的文件袋也微微显露了出来，因为反射了周围的些许光亮。
注视着那文件袋，女孩把黏在嘴边的泡泡糖重新嚼了回去，问：“维佛尼不在？”
“我想那位鹰先生有着自己的工作才是。”
朝着两边望了一眼，然后是看向了穹顶，回过头来的狐面男人探出了手，是捏着文件袋的那只手：“我想祂会很感兴趣的，这苍龙七宿的资料，虽然杂乱且带有部分第三方的主观臆测，却也仍然暴露出了不少有趣的，或许能被祂需要的情报。”
“如果祂没兴趣，那当我的谋划起步时，希望祂不要挡我的道。”
“呃……”女孩微微侧头，眼孔下的金色双眸闭上似乎倾听着什么，然后点了点头，“找个安静的地方，他想看看。”
“好，那就去那吧……”
狐面男人的嘴角扯起个无奈的笑容，抬手指向了远处空置的酒桌，回过头来看向对方的脸，扫了眼对方假面上那属于安魂夜系列的「怪物」主题，男人再放心的回首带路向前，起码不用担心被打扰到谈话。
“远离那黑夜追捕活动，和纷乱的困扰。”
“他问为什么马太不来。”
“马太……”狐面男人微妙的回过头来，指了指那舞池，“被苍龙七宿伤狠了，需要在里面恢复，以及聚集既定的布置，不要问第二次，这是不信任的证明啊。”
“他说苍龙七宿的气息又重新出现了，你们应该注意仪式别被第二次干涉，凡人的组织已经很久没动作了。”
“当然没问题，就算他打算再入舞池，在那重新混杂了信徒、拉特兰人、以及被马太操纵的那些男女等成员的舞池里……即便是他，也只会被逐渐影响，越陷越深。”
走到桌边的狐面男人缓缓坐下，看着乌鸦少女立在对面却并不坐下的模样，有些奇怪，便顺着她看的方向瞧去，便是一怔。
在那舞池不远处的上方台子上，有三个工作人员抱扶着一架反射着淡淡微光的大提琴递向一个戴面具的卡特斯男人，而那个男人旁边，便是配着狼面的龙族青年。
右眼那发光的拟真刀痕那么显眼，仿佛眼孔下的冰蓝目光也注视着这边一样。
可那显然只是种错觉，他只是在跟一旁那个卡特斯男人交谈。
也似乎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女孩回身落座，倒是狐面男人还多看了几秒那里，思索着对方的舞伴不在身旁，协助者也通通不在，是打算做什么。
.
“章叔……”
“你来啦，来的也正好，大提琴已经安置好了，虽然不是直接在二楼和乐队们掩在一起，但这里也算是远离舞台。”
将一对竖立的兔耳特意下压以面具本身的绑带扣住的章文赋，在楚信然眼里还是那么好认，说到底这化装舞会是先行见过彼此的，就算戴了面具，不变的服装也足够好认，除非穿的太过制式大众的礼服……所以这「化妆」的掩饰更多是针对陌生人。
一眼瞧见走近的楚信然，章文赋也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正被那三个工作人员放置好的大提琴：“值得一提的是，关于你的提议，总统阁下答应的很干脆，以他往日的表现而言，这种信任有些奇怪。”
“有人代我们打通了关节吧。况且……以莱塔尼亚的法术体系做掩护也足以拉大旗了。”
楚信然环视四周，一眼没有瞧见什么熟悉的身影。
之前主持人讲述什么安魂夜预热节目《黑夜追捕》时，讲述了「怪物」对「普通玩家」的追猎规则。
如今参与活动的宾客都在奔走，首次领取到「安魂夜系列」假面的宾客们四处巡视「抓取」普通假面，简单来说就是个用假面划清两个阵营的捉迷藏罢了，现场也有工作人员开始架构「人工地形」，看起来不只是要增加妨碍视野来增加「怪物」方的游戏难度，还打算设置成术式隔离墙。
犹大就在远处，同那个身形轮廓有些熟悉的少女一起，这布置当着那边的面也还真够光明正大的。
“这次的他们的计划也一反常态……”站在一旁的章文赋同样瞧见了那些工作人员朝着「人工地形」里隐蔽放置某些机械装置的动作，“虽然哥伦比亚的行事作风一贯霸道且令人遗憾，但也没到如此「粗糙」的地步。”
他在粗糙二字上加了重音。
“我称呼这为「粗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专业人士设计的。”
“说不定不是粗糙而是简单直接呢？”眼见三人安置完毕，楚信然便上前挥退然后坐上那木椅开始将大提琴揽在手里重新调试，场内的灯光不太明亮，但以他的视力和这样靠近的距离，便也不妨碍他的动作。
“你获得了什么消息么？”章文赋扭头看来，见他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又惊讶问，“这就打算开始了？”
“我还以为你会等到拉普兰德小姐过来，亦或是提到过的其他同伴。”
“消息啊，确实是有，但却并不方便讲明，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藏在暗处替我们做了些布置，他也对孽教怀着敌意，或许正是他通过某些渠道与总统乃至身后的国会建立了些联系。”
毕竟那是个在接见仪式上得罪了外交官还让总统不在乎的家伙。
会被凯尔希禁足却又让总统本身不甚在意，安德切尔在那一日的图书馆对话中就已经传达到了那个人希望他传达而他也没意识到的信息。
这次也是如此。
虽有先知之名，但还是缺了些自觉和阅历，某种意义上像是在挥霍天赋。
但同样被这么认为过的楚信然，也就自然不会给他轻下判断，智天使沦为先知，看似降格实则多出了更大的前程，只是那当他自己把握，与楚信然无关。
而话又说回来，能在这上面跟上那家伙思路的人也不算多，安德切尔没反应过来也不算奇怪，毕竟信息太零碎了。
近十天前随意问答，安排上的反常，那架巧合的威廉姆钢琴，能携着楚信然那在一年前说是「简单」实则巨细无遗的档案，还有能让大帝传话的人，以及最后的，哥伦比亚方一反常态的亲近。
甚至是之前舞台上那突兀的补光，卡的恰到好处的时机分明是在时刻关注也知道他要做什么。
有些是安德切尔没有的讯息，有些则是楚信然才懂的熟悉，构成了守秘人了然而先知却「无知」的现状。
先知并不意味着全知，在那个家伙的安排下，能识别出他身份的只有楚信然，能意识到他安排并欣然接受的，也只有楚信然。
对疑点和线索都过于敏锐的龙门近卫局楚处长。
只需要利益一致便并不在乎被作为工具与否的莱茵黄金狂猎Cyan。
那家伙瞄准了这两点做出了看似支离破碎、随意至极，实则巨细无遗、精准切定的举措与暗示，笃定楚信然肯定能看懂，他能说什么呢？
回头打一顿吧。
料事如神是可以形容他的，算计起来无比长远，楚信然便是不会同这种家伙下棋。
老是恬不知耻的以诸葛亮自居什么的，口丕！
加班这么少还敢说自己是孔明！
“而拉普兰德那家伙……想来是找到自己的乐子了吧，不用管她了。”
在章文赋的注视下，他上弦完毕然后轻拉了一段练习曲，才又慢悠悠的补上一句：
“眼下的晚会上每个人都有事做，我就为他们添点背景音乐好了。”
就像过去在剧院时那样，也就向昔日就红的问题与凯尔希争论的那样。
确认手艺和昨晚差距不大的楚信然微微仰起头来，凝视着面前搭建的小架子前安置的曲谱，那是个颇为特殊的曲谱，看起来就像是手画的，并且还有别于基础大提琴谱外的内容，看似两段大提琴的合曲的同时，附加了一些细小的炎国字注释，注释也是常人难懂的，似乎是涉及仪式的注释。
毫无疑问，这曲谱是他自己写的，就在昨晚，就在他一通练习又听了拉普兰德讲述往事后的睡前。
他临时手制了两份曲谱，选取都是昔日反复琢磨的结晶。
第一份……
拨开面前简易的仪器，通过合法权限连接会场的扩音设备，然后那覆着白手套的手重新端起了琴弓，对着章文赋道：“章叔，安魂夜的鬼怪巡游，以圣音做辅会是什么效果？”
没想到会被问道的章文赋怔了怔，道：“大提琴的圣音……大概是很讽刺的反差感吧？”
“这样啊，那这个风格会更好。”
他回过头来，望着曲谱，也望着上方的曲名。
《Carol of the Bells》。
一如既往没有舞台，一如既往连听众都是特意提醒的，一如既往……连琴都不是自己的。
但是有演奏的理由，也有演奏的必要。
那么，开始吧。
楚信然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眸，琴弓自手中落下，第一缕效率，便是一反常规旋律的激昂。
毫无疑问，改过节奏。
毫无疑问，没有圣音，倒是能听出刀戈。
海神教团、弥撒亚教，这圣诞钟声对你们而言，在合适不过。

NO.226:给战斗关卡配乐的楚信然（x
（为了庆祝……
纪念前几天的劳动节而加更！）
月季屋的二楼也有与一楼一样通往外界的长廊，只是彼此之间不曾联通，某些设备后台与稀散的客房都在这里，同时还有着通往阳台的直道，不论是想要开始花前月下还是单纯出来透透气，都得小心有人捷足先登才是。
但好在这场舞会刚开始的没多久，便是几乎不会有人特意朝这种地方走。
也就没人会瞧见埃德加•德克萨斯的侄女待在这儿，将面具随意的摆在围栏上，而她遥望着雨幕中的森林轮廓，手里夹着未熄的「短棍」。
“给我也来一根？”
不论是情形还是话语都有些似曾相似，令那少女琥珀色的双眸中有些恍惚的回头。
只是这一次，她摸出了烟盒抖出了一根扔了出去。
轻飘飘的弧度落在银灰色的双瞳中，摘掉手套后那看似纤细的手掌却稳定的将其接住，将其拈起的手指并不熟练，漆黑色的指甲远比香烟本身更醒目。
“你涂了指甲油？”德克萨斯微微皱眉。
“你不也喷了香水？”
对呛德克萨斯这件事上，拉普兰德的反应向来神速。
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也没问对方怎么发现的，同为鲁珀的嗅觉比其他种族敏锐些是常识，尤其是在这种略显狭窄的地界里。
外面是雨幕，淅淅沥沥倒是能击穿所有的气味。
“所以说真是无聊的问题啊，说这个不如再来个火——”
走近到德克萨斯边上，拉普兰德笑容依旧，但德克萨斯却是皱了皱眉。
她向来是能从拉普兰德那惯有的笑容中看出真正的情绪。而此刻……她是真的心情很好。
甚至连走动时身后的狼尾晃摆都有些轻松，而发生这样的变化，或许就与对方身上残留的淡淡香味有关。
那香味她有印象，就在几分钟前，那素淡馨香的主人跟她那么近的交谈，连开口的鼻息都能感受到，于是以她那样灵敏的嗅觉，在那么前一分钟便是无比的不自在。
如今随着拉普兰德走近，她还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味……
“算了……”这时候拉普兰德又突然变卦，把那香烟给塞回了德克萨斯还未塞回去的烟盒中，手指精准，缺口对齐的很完美，可见状态也很完美，还同样揭开了猫一般的假面放在了与其并排的围栏上，“总不能为了一时兴起把那味道冲淡了对不对？”
她咧嘴笑了笑，露出整齐却又如锯齿般的白牙：“听得懂吗？如果听不懂的话，我还可直——”
未落的话语被怦然的风声席卷，黑与白的长袖在手臂的支撑下抵在一起，德克萨斯面无表情，拉普兰德笑容依旧，哪怕她正处于下风。
赤手空拳的角力，被率先占据了上位，就算是应对及时也在发力上不免弱上一筹，被直接推得连连后退中抵住了墙壁。
“生气了？”询问的语气柔且缓，银灰色的瞳中映出对方生硬的怒意，拉普兰德歪了歪头，看着德克萨斯也看着那落在后方地上的未灭烟头，以及已经被烟头灼烂了些的蕾丝手套，语气依旧，“你在生气什么？为了苍七？还是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你的思路一团糟啊，德克萨斯——”
嘭！
沉闷的声响源自另一只手，毫无保留要揍在拉普兰德脸上的手也被另一只苍白却又指甲漆黑的手掌给接住，因为彼此的角力而同样呈现出颤抖的驱使。
“既然恼羞成怒就不要板着个脸啊，露出点有趣的表情来，你还是没看清自己，我将苍七短暂的交给你可不是看你这副——”
“无知相！”
掌与臂，同时增力，甚至连源石的力量都被强烈的意志引动出一丝带上如狼般暴烈的震音，德克萨斯瞬间被拉普兰德给击退了回去，踉跄数步，后挪的高跟抵住了阳台围栏低端的些微门槛才止住身形，瞳中再次映出那一头斑驳的白，以及其下黑红色礼服所覆盖的身躯。
自信似骄傲，欣喜般疯狂，典雅的服装也掩不住那份狂放的美丽。
“来啊，德克萨斯，苍七那家伙还是太温柔客气了，最后还是要由我来让你明白，你真正恐惧的，你真正喜欢的，你真正想要的，你真正——愤怒的！”
将左手的黑手套也摘下扔去，秀美的黑色蕾丝手套飘摇坠地，其上镶嵌的水钻落地反射出光亮的瞬间，两只狼再次撞在了一起！
仿佛手握刀剑，仿佛突然适应了不便行动的鞋具，亦或者说全凭意志忘却，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人，是纯粹的怒容与隐于狂笑之中的怒意。
“很生气？我也很生气。”
只为了愤怒而愤怒，与那恨其不争的失望招致的怒意，拉普兰德失望至极，决定好好以自己的方式予以最后的引导——在这不远处扬声器中响起的提琴音之中。
“抽烟？烟雾能麻痹自己么？你以前需要过那种东西么？！”
拳肘相交，伴随着闷哼与错骨声并起，却也完全没有示弱，彼此交错而过，德克萨斯漠然换步，拉普兰德拧转以正关节。
“哈，这不知哪来的音乐正合适不是么？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把这首颂歌拉成这样的，但也确实助兴！”
再次交错，在这并不宽敞的阳台，这一次有血溅出。
德克萨斯就算是沉默，她的脸上也早已是不再平静的怒容，拉开距离的几秒钟，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来。
“别来惹我，我现在什么都一团糟！”
“惹？我要说这就是我们希望造就的呢？”拉普兰德抬高右手，也抬起眼瞳，左手的拇指将嘴角的血流化作血渍，露出愉快的微笑。
“我期待这一幕已经很久了，什么都不要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听，你要享受这一刻纯粹的快乐，哪怕我们的手中没有刀剑，那约定也没有停止。”
“来吧，来厮杀！要么被我拉出这副可笑的，连半点自觉都没有的，毫无意义的愤怒中来，要么，就当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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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凑的音符随着水流升腾而动，凝实而紧凑，伴随着热烈与紧张扩散四周，粗暴又热烈，仿佛能引爆人心本能的躁动。
在昨夜，楚信然以源石技艺来印证失误，因为进入了状态而忘记散去以至于给一栋大使馆的人都造成了类似共情的状态后遗症。
而这一次，他主动以源石技艺辅助琴音，并由其加入了演奏，以补全自身硬件上的不足。
直接体现就是，水流构筑的第二把琴弓拨弄着无暇顾及却又不会冲突的琴弦乐调，一份当做两份使，准确的将这与世人耳中截然不同的《Carol of the Bells》给合音而出。
执着活动者只当这响彻大厅的大提琴音为模拟追猎增添了一份紧迫与沉浸感，而在此之外的宾客们皆是对那坐在靠近楼梯的高台前的身影投以关注，关注着他身前低沉鸣动的大提琴，也关注他身侧无数应合乐音拉扯转变的流水，更关注着他那全神贯注却又双目紧闭的演奏姿态。
欢庆圣诞的圣音在他手中犹如战歌般振奋威严却又不改神圣，有人想知道他的曲谱是何人所作，有人想知道一贯以注重传统的炎国为何出了个大提琴演奏如此出众的钦差，还有人单纯是在想象着那无比投入的面庞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全貌。
而那被夺去了舞曲之音却还依着莫名存于心中旋律起舞的舞池之中，好似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的舞者们也在渐进响亮的威严之音中出现醒转的迹象。
舞步开始滞涩，舞姿开始走样，被仪式与主持者所牢牢把控的心灵被莫大的意志所冲撞，演奏者所想要诉说的话语，想要表达的情感，想要合并的旋律，无视了由舞台中鲜血淋漓的容器所构筑的隔离，音符在这些人的心灵中发芽。
音乐不分国界，旋律直贯心底，莱塔尼亚的乐章虽已在其国度得到认可，却还未能被整片大地所接受，而此刻那位披着狼面的龙族青年以另类却又相似的方式朝所有人展示这份能够融入演奏的法术技艺，能够融入法术技艺的出色演奏。
少有人理解这乐音，可理解者无不震撼尊敬，在那份宏伟的旋律面前，就算是对其还抱有怀疑与敌意的拉特兰公证所的诸位也无从质疑对方的虔敬。
至于为何一曲颂音却被奏得有如万军之战般锋芒毕露，却是他们下意识忽略的问题。
他们只知此刻，这个龙族青年已经给他们做出了最大的协助——
舞池中的仪式已然滞涩，马太的仪式与生命的汲取都已然显露破绽，本受其困的拉特兰审判者们远比其他普通受害者更迅速的挣脱仪式自带的洗脑与压制。
下一刻，待到已入尾音般那越升越高，愈发紧迫如神怒之临般暴乱的琴音之中，奏乐者收尾抬手，甩起琴弓的动作干劲有力！
静滞两秒的平静之中，虽觉好听且新奇但却也并无太大感触的听众们鼓起了掌，而趁着这一记鼓掌，舞池之中寒光乍现，惊怒之中再起补救的马太彻底放开了约束与限制，生死关头哪来继续的从容，与犹大那心灵控制完全不同却又能造成相似结果的爆震结合那些虽然仪式被阻碍却并未毁坏的祭坛重新激活！
他还没输！
他也不会认输！
而似乎察觉到了他这份强韧，在那些审判者们动作又开始僵硬起来的一瞬，沉闷的钢琴震音击破了已经稀疏起来的掌声。
也让楚信然和马太同时看向了那不需要扩音器就传来这震音的方向。
可马太身在舞池，下方的视野还有那些来不及指挥转向的人群都在阻碍他的目光。
而楚信然却能清楚的看到，那架咖啡色的威廉姆钢琴前坐了个人。
通过三角钢琴那支撑杆搭起琴盖的空出视野，可以清晰地瞧见那覆盖了整张脸的幽灵面具，以及面具上方那头醒目的白毛，在打下的灯光中反射出非常微妙的光。
就知道是你这傻哔。
那人摇头晃脑着，又敲下了一次重叠的震音，似是提醒，也似是催促。
好吧……
楚信然扯了扯嘴角，一把扯下《Carol of the Bells》的曲谱，从兜里抽出另一张曲谱盖上。
《Let it Go》。
放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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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27:因为是凡人。
（原来是个小剿灭，摸了。）
“你运气可真好啊。”
一分钟前，雨还在落，非法入侵的不速之客被戴维营的层层封锁拦在外侧，早已等候多时的哥伦比亚正规军与特工间谍们连同特警们都有了事做，哪怕是其中的某些身具源石技艺与仪器难以探测的秘术的出色邪教徒们得以突破封锁，也将被藏匿于月季屋外部四侧的拉特兰铳骑们拦下。
这一切都尽量保证了悄无声息，只有两个人直接以肉眼看到了这一幕，这俩人仰躺在二楼的阳台上，纯靠着眼角余光瞥见雨夜的图景，然后便是毫无兴趣的挪回目光。
也或许是单纯只是因为这种视角看起来太难为自己。
脖子疼，眼睛也看得难受。
外加浑身额外的疼痛，就没兴趣关注那些预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发展。
“能在一曲结束前给出像样点的答案，也能在你我真正造成难以掩盖的伤口前找到答案。”
一人吃力的翻身爬起，简单的拍了拍身上这完全被糟蹋的礼服，迎着快要结束的乐音捡回了自己在中途就甩掉的高跟鞋，也顾不得清洗，暂时先给穿上后才回过身来，朝着地上那确实更加狼狈的另一人伸出手。
“下一次，你可要带上那对源石刀啊，德克萨斯。”
地上那人沉默着抬起手来，啪的一声双手交握借由对方的力量以更轻松的姿态起身，而松开手来第一件事也是拍打礼服，试图以此摆脱些污渍。
阳台上本身没什么污物，都是些尘土，只是她那一身洁白礼服上的残留注定要比对方显眼，尤其是腹部还有一缕醒目的红。
面颊以及其他裸露皮肤上也能看出明显的痕迹，可不是什么摔了一跤就能好好糊弄过去的结果，令德克萨斯沉默的扶了扶面颊上肿痛的部分，又稍微压抑下了那份冷嘶。
这时候假面的效果确实体现出来了，德克萨斯甚至巴不得自己的面具是全覆式的。
同样的想法也在拉普兰德那里出现，而她还得多烦恼一下，一对黑色蕾丝镶钻手套，一个被烟头戳出了明显的大洞，一个明显被踩了不止一脚。
看起来都不太有必要戴上了。
就像她口中那句掩盖伤口那样，其实这样的冲突，两人都没跟自己的同行者提过，可以想见的回去都会挨些数落或是尴尬，就算对方不追究也会有些不太自在。
而有这样的心态，也就证明两人确实都变化了。
谈不上谁背叛谁，有的只有如今截然相反的立场。
之所以停止也是因为彼此在意的人和事影响着，还有人没做好准备，但也彼此相信着下一次就是结束的时候了。
“那时候，你会死，拉普兰德。”
望着对方那目光依旧的银灰色双瞳，琥珀色的双眸里却比先前多出了一份坚决，说完这样的狠话后，她却又毫不忌讳的俯身穿起了自己也甩脱的高跟鞋，就像是留出如此明显的破绽，但拉普兰德却也没有抓住机会的意思。
她要是还存有攻击对方的心思，又何必拉她一把。
今晚的矛盾和目标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别人的舞台，而属于她们俩人的，就算是有……
“呃……两位小姐这是？”
在不知何时已经乐音消失的安静中，拉普兰德看着那走到阳台口便怔了怔的男人，看着他在惊愕后就露出些许轻浮以及掩盖的不错的猥琐目光。
或许是因为那身酒气，都没察觉到一些细节上的不对劲。
拉普兰德便是没听他说话的意思，而是扭头看向了德克萨斯：“埃德加的手怎么样？”
重新穿好鞋的德克萨斯直起身来，瞥了眼那盯着自己，显然是在刚才穿鞋时瞄着自己后背的男人，也不去理他的回答拉普兰德：“看起来比我的手更正常。”
她说着，瞧了眼自己那还有些颤的手，倒不是因为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单纯只是没有恢复过来，又乏力又痛的手抖。
拉普兰德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强作一脸从容的模样，但那家伙流的血可比自己多。
“那可真是怪事，我可看到他挡那一枪直接被掌心钻了个大洞……”拉普兰德诧异的与德克萨斯并肩朝外走。
也就是这时，那个从头到尾都被无视的年轻人终于恼怒的探出了手。
但上位者的礼节倒也令他没有直接耍流氓一类的，而是打算理论理论体现自己的存在感时，就被两人同时一个侧身避过了双手的同时回身——
各出一拳，双拳走脸。
——就算是有也是这类烦人的打扰中。
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当场昏迷的同时，广播里又传来了新的乐音。
是钢琴声，继而是钢琴和之前一直在的大提琴合声。
“还换花样了欸，你觉得钢琴声怎么样？”拉普兰德问。
仿佛从那一拳上也找回了过去的些许熟悉感那样，还算不错的心情更加不错，朝德克萨斯搭话的态度也如最初那样热络。
“不怎么样……”德克萨斯摇了摇头，“还是喜欢大提琴。”
“是啊……”拉普兰德点了点头，“还是喜欢大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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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人群的酒桌前，少女站于一侧，而她原本坐的位置被一个高大却又以黑铁覆面的男人所占据。
黑色的大氅包裹着身体，也遮掩了其下的黑色甲胄，可就算是如此，这个高大与对面狐面男人无二的身影仍然是足够醒目的，尤其是其面前的酒桌上，反射着微光的寒霜已然爬满。
这样的低温之下，一旁的少女却是毫无所觉，不只是有着自己的本事还是男人自己手下留情。
狐面男人猜测是前者。
因为祂不会留情，也不曾留情。
或许这也是祂寄望于苍龙七宿的原因。
而此刻这样醒目的祂却没有引来任何人投来目光，除开位置选的巧妙以外，也是狐面男人些许力量的功劳。
“破绽百出。”
就着维瓦尔第《四季》协奏曲这样的提琴经典曲目开头，一旁的少女瞧了一眼远方的演奏者，就算是对方已经现身，她仍然有着一部分可担当传话筒的特质，也就无法理解对方分明沉浸了片刻那份冰寒冬季却还说出这句话的意义。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
裹在大氅下的手探出些许，包裹着金属也包裹着银霜的手指间捏着那两页冻脆的纸，在祂扔出那两页纸的瞬间狐面男人赶忙探手，动作极尽轻柔和缓的接住那此刻无比脆弱的资料，直至其中的纤维素恢复韧性，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那空洞的生铁面具。
“魔族、失格者、扭曲神圣的遗蜕与残壳，还有凡人……祂执着的太多，祂破绽百出，你不觉得么？犹大。”
空洞的生铁眼孔中燃起淡蓝色的些微火苗。
“深表赞同……”狐面男人微笑颔首，“只是与您不同，我姑且理解他的执着。”
“因为你是凡人？”生铁面具下的声音沙哑又沉闷。
“因为我是凡人。”男人再次颔首。
“理解的净是些凡人，执着的也净是凡人的追求。”
奥丁说着，抬起的手并未放下，覆盖着金属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每一次轻轻碰撞，红木酒桌的寒霜都更浓一层，同时还在下陷，随着祂那好似无意识小动作持续数次，桌面已然出现厚重又诡异的凹陷冰壳，也令一旁的少女真正退后了几步。
泡泡糖都给冻住了，有些不爽。
而察觉到她动作的身影并不在意，反倒是看向了那制造背景音乐的大提琴手。
虽然有着人工障碍物的阻碍，但这大厅之中除了舞池内仍在舞蹈有些奇怪外，其他人也都在看向大提琴手的方向，有着远比上一曲更瞩目的效果。
因为这第二曲并不如第一曲那样难以代入，如凛冬将至般渐进激烈的旋律仿佛为众人直接展现了摄入呼吸般的寒冷风暴，而此刻那激烈紧密的前奏已然结束，一转回缓和煦的韵律仿佛突破坚冰封锁的幼苗渐起。
舒缓，优美，继而欢欣。
宛若万物复苏。
正如苍龙七宿附加于孟章后那代表春天生机的仁德，轻快地旋律在蓝色火光中显得与这个世界那么的格格不入，而在无数宾客们耳中却是那样的缅怀。
他们之中有的人正处于这样美好的阶段，有的人只能回忆那样美好的阶段，不同的境遇造就不同的共鸣，都被那琴音之中饱满情感所牵动，那是很少有人会抗拒的轻松愉快，却也令生铁面具似是不快的摇晃。
“构筑虚假迷梦，凡人总是如此痴迷。”
“谁说不是呢？但难道阁下就没有值得怀念的美好？净是痛苦与坎坷的经历？”
狐面男人笑吟吟道，同样看着那边的演奏的他还瞧了眼这乐曲声中夹杂的钢琴所在。
那仿佛被所有人都忽略的钢琴手坐在他无法直接瞧见的位置，光凭这一点，他便不得不好奇。
尤其是这乐音还明显扰乱了仪式的布置，舞池中的马太正在这轻快活力的语调下节节败退，那些审判者们即便并未携带大型铳械与利刃钝器，也能纯以人数和手头的便携武器压制住马太与身侧的黑影。
没有了仪式本身那高度支配下的干扰，充作马前卒的审判者们总算是发挥了原本应有的实力，也让犹大已然接到了马太传达而来的求援信号。
只是是否应当立马响应，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也或许，就该让马太吃吃苦头，毕竟自己已经为他预留了脱离位。
“没有……”
好似没有察觉，但其实是应当是察觉却又全然不关心的生铁面具下传来这样的回应，令狐面男人诧异的回过头来，继而恍然的点头：“原来如此，这样也就理解那位鹰先生为何如此抗拒这一切了。”
“你的话太多了，主教，试探多了也会招致厄难，但或许……”铁面下的声音转作沙哑，“你走不到那个时候，我是否当提前收取这份代价？”
“我恳请留取这空泛的生命。毕竟，我还能为您献上苍龙七宿这一阶段的答卷。”
谦卑的动作与诚恳的腔调对那森冷铁面都毫无意义，但至少这话语的内容能令其满意。
“很好，阿戈尔的狂乱疯癫竟能出个你这样的主教……”站起身来，生铁面具也立时拔高，应动作而展开的大氅下露出与其一套的古老甲胄，眼孔中繁盛的火焰顿时扩展至全身吞没了所有，只有后半句话还停留了数秒。
“人狼，拿回去吧，最终不论是狼神还是真龙，我都要看到结果。”
“谢谢……”
说出这句话，却不是朝着那已然消失的首席狂猎，拾起那两页纸重新拢入文件袋来的犹大回过头来朝着那少女道谢，而后者正重新嚼动泡泡糖，被他看来就又停止了咀嚼，将嫌弃体现的无比鲜明。
还摇了摇头，说：“是他要来，我去找维佛尼了。”
话语也毫不掩饰，连个再见或是拜拜都没说的就走了，只是犹大却也并不在意，重新看了眼那演奏尾声的守秘人，再看了眼那站在总统阁下边上的埃德加。
最后看向那斜前方的三角钢琴。
只因琴声渐止。
不论是钢琴、还是提琴，庞大的月季屋内静寂无声，持续了十数秒的安宁之中，仿佛所有人都在回味记忆中的琴声，又或许是回味记忆中的自己。
这时候，是犹大打破了平静，在一如平时的和煦笑容中鼓掌。
掌声惊醒了众人，掌声霎时如雷鸣，远胜于之前被扩音与广播设备传至各处的乐音分贝，就像一场盛大音乐会的结束。
在夹杂这惊叹与呼喊的掌声中起身，挂着狼面的大提琴手鞠躬致谢，也不管那些人工障碍是否阻碍了其他人的视线，便在人聚拢过来之前便将琴弓与琴身都递给了一旁同样使劲鼓掌，看起来就很「托」的章文赋手中。
因为他已经瞧见了，远处钢琴方向升起的大拇指，然后朝下，再朝左。
那他便在章文赋以及周围几人的惊愕表情下冲出，以过人的身手翻越刚放置不久的人工地形直奔左侧的大门出口冲去，那里有着一排排放置伞具的挂篮与插具。
但要抵达那里，或许要穿越舞池。
穿越那个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混乱起来的舞池。
而他站在那里顿住了脚步，只因第一声尖叫泛起，舞池里的舞者们早已失去秩序，而那尚在舞池四周围好的人工障碍也化作了隔离墙一样的物事，令目睹了可怕场景的他们难以第一时间翻阅，就又被特警、正规军精英、专职保镖们率先以击晕为标准的方式控制，在四周本周的服务员推送的「失败者推车」上并排放置。
有的会被推到休息区，有的或许是该被送到货真价实的刀下。
归属的判断过程打从舞会开始时就已经开始了，看似属于各个势力彼此之间错开分割的作为，依然在某个一直居于幕后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家伙组合在了一起。
正如此刻……
晚会上的势力没有那么复杂。
只剩下了撒旦教团和非撒旦教团。
仅此而已……

NO.228:但说到底，只是各取所需。
（这一章与其说是加更，不如说是削下来的，不方便合并成一章的剧情吧……虽然可以放到下一章但是观感不太好，毕竟全是对话，就先放出来了。
所以是没必要找理由的一章。）
“总统先生，试图入侵戴维营的犯罪者有140人击毙，86人逮捕，其中有二十人展现出肉体上的畸变，皆是重度感染者。”
“这是十分钟内的数据？”
“是，十分钟内。战斗已经告一段落，部队们将继续巡逻，各小队遵从计划C的安排填补缺漏，月季屋绝无外部攻破的可能。”
“那就将同样的话传给巴顿将军吧，接下来按照那位「幽灵」话说，难以应付的还是内部，先将无关者筛出去，不论是联邦还是城市，都容不下太多无关的牵连。”
“是，总统先生。”
“明白那就下去吧，撒旦教团为联邦所作的贡献早已无法支付它应缴纳的税金，这次便应一次性讨回了。你说是吧？埃德加。”
能勾起记忆深处那份美好的乐曲，掺杂了太多法术与情感便能称作实实在在的魔音，对于宾客们而言是一场新鲜又可贵的视听盛宴，而对那些还要保持清醒掌握晚会动向的大人物们而言，他们宁愿身处无数隔离与防护的房间里看着那些人感动、欢欣。
哥伦比亚的总统，一位相当健壮的中年黎博利男人，便是怀着这样的遗憾听取着报告，然后将皮球甩给了一旁同样于室内的鲁珀男人。
这里是月季屋二楼的私人休息室，只是除了总统本人以及传话人外，还有宾客们认为需要提防的埃德加•德克萨斯。
被总统问到后也只是苦笑着回转道：“家小业小，看的也不够多，这种问题还是问予那位先生吧。”
可当他说的时候，那位传话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打开的大门处两位保镖重新掩上了门。
“他已经走了，一个传话人又有什么好问的，这种问题当然还是得问你们德克萨斯家族啊……”
头顶鹰羽的男人微笑着倚着沙发，突出一个愉快轻松，“毕竟撒旦教团开始蛀蚀这个联邦时，恰好也是你们繁盛的时候。”
而埃德加就只是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从那话语中听出了些许令人不安的潜台词：“阁下这意思是？”
“当然，只是巧合不是么？”有着自觉的总统轻笑道，“我知道你付出了多少，而国会那帮人比我更清楚，只是他们不欣赏你，我欣赏你，所以你能听到这些报告，很有趣不是么？
十几年前，这个教团的入驻是我们默许的，那时候我还不是总统。
不过重点是，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面目，但还是放他们进来了，你明白这个意思么？”
埃德加怔了怔，脸上额外蒙上一层阴影低声说：“哥伦比亚联邦是个病人，而撒旦教团是一针兴奋剂。”
“是的，很好的修辞……”总统的笑意渐盛，他有着与埃德加近似的外表年龄，又身居这样的高位，却意外表现的颇为年轻，还有着相当具备活力的丰富肢体动作。
比如此刻竖起的食指，“兴奋剂能振奋联邦，也能摧垮这座复合城市，我们要做的就只是把握它的剂量。”
“现在要超量了，阁下，只是以这样粗暴的方式剪除会留下后遗症。”埃德加不咸不淡道。
在知道撒旦教团在哥伦比亚的驻扎竟是国会默许的时候，他便脑筋不慢的想到其目的，如今更是觉得愚蠢荒唐，就像埃尔维斯那老狗一样。
“你是个黑手党家长，却满口医生的论调啊，埃德加……”而总统却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拾起了面前的酒杯，“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比那巴别塔的恶灵更好的办法。”
“没有……”被对方这么一提的埃德加怔了怔，摇了摇头，在这个黎博利人面前还需要斟酌些用词，“我只是，做出提醒，也无法理解国会的诸位是因为什么为论据来利用这样近乎诅咒的产物。”
“德克萨斯家族不也在用吗？”抿着酒的总统问。
埃德加一时语塞。
“那是我的管束不力。”
他的语气有些复杂，但总统阁下显然并不在意，只是重新接续着之前的话题说明道：“兴师问罪的时机早就过去了，埃德加，你要说论据的话倒也有很多，最初是你的家乡叙拉古，其后是那炎国，最后是维多利亚，三处不同的土地，三处不同的文化，甚至有着就近一年前的维多利亚充作最近的事例。”
“他们能挣脱教团，我们当然也有这个自信，就算眼下损害了部分，那也比十年前的哥伦比亚要好上太多。”
埃德加闻言，微妙道：“我或许应当以亲身经历来打击一些您的自信心，我以诅咒来形容撒旦教团，正是因为它难以根除，现阶段最有可能驱逐它们的并非枪炮，而是真正的，诸如深海猎人这样的专家。”
“能说出这句话来，诚意便也不言自明了啊，埃德加。”总统那锋锐的银色眉峰一振，哈哈大笑起来。
而见他如此开心，埃德加自然想要趁热打铁：“既然您明白，那——”
“专家与专员，难道不就在这场舞会里么？”
他怔了怔，而对方则紧接着说：“炎国的钦差担任的是什么样的差事？现在这么问你也能想到不是么？埃德加。”
“呃……”
“谁都认为哥伦比亚与炎国的关系极差对吧？甚至连章文赋那个兔子自己都觉得我们可能会他们动手。
但事实上，哪来的永恒的敌人呢？至少在对这个教团，我与国会同炎的皇帝与其身后的长老们，达成了一致。”
“呃……”
“还有巴别塔……或者说，前巴别塔做出的担保与表率，凯尔希勋爵的保证与斯特凡诺那样的恶灵亲自到场，这么些非同寻常的人们相信他，就连我这样并未真正同他交流的人都想抱些期待了。”
“呃……”
“如今明白一个人的力量极限了么？埃德加，你的家族连收集情报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了，今晚就好好看着吧，然后再考虑一下，是否答应联邦的收留。”
一句一句，当总统先生说到这里，埃德加终于似是反应过来，又似是终于找到了方便开口的机会，摇头说：“不，不需要。”
终于开口竟是这样简短的回答，也让黎博利男人轻声叹了口气，重新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是黑手党似的倔强么？”
“西西里人的传统派不上任何用场，埃德加。今晚之后整个哥伦比亚都将重新洗牌，德克萨斯家族能撑过清算么？”
“这是已经谈过一次的话题了，总统阁下。”
埃德加不卑不亢，语气平缓。
“我的答案与上次一样，虽然我的情报远不如哥伦比亚联邦调查局那样面面俱到，但诸位哥伦比亚的东道主们也无法理解叙拉古家族是凭着什么走至如今的吧？毕竟……你们一直都很衣着光鲜，一直都只需要俯视下面的民众。”
看来是真的挺欣赏埃德加的总统听到这带刺的话语也只是沉默了一秒，平静道：“我确实不懂，我只知道德克萨斯家族尚有价值，但你这样辜负我们的邀请，不消多久便会连最后的价值都失去。”
望着屏幕中那好似乐声渐止的埃德加回过头来：“总统先生，您大概是哥伦比亚历届总统里最实诚又残酷的吧？”
同样瞧了眼屏幕中那一群人鼓掌的模样，男人拾起了遥控器按了按，便有确实的掌声传来，可另外几块小上许多的分屏之中，却有铳声与金属碰撞声不止。
便是在这样的混合声中，他扭头问来：“我猜这算是一种夸奖？”
“是的……”埃德加点了点头，瞧了眼自己的手掌，然后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起身，“来，敬您一杯。”
“你可真是选了个好时机……”扯起嘴角，给自己的酒杯里重新盛满酒液的总统起身，抬起的酒杯先是对准对面的埃德加，然后稍稍倾斜，朝着屏幕中放大的狼面青年，“向他致意吧，这场晚会真正的重头戏，该有哪些行业遭到冲击，就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有趣的是，他戴着的竟是你们德克萨斯家族的狼面不是么？应该没有新的继承者吧？狼神。”
埃德加摇了摇头，望着守秘人翻越障碍而过的身姿，眼神有些复杂，应答声也有些沙哑。
“没有了……”

NO.229:我他妈直接正道的光！
（又斩了一个不看书也不看简介，光来用女主话题来阴阳怪气的……唉，书评和间贴已经够少了，还得自己亲手干掉几个。）
Siracusa（叙拉古）其名源于米诺斯语下的古城Syracuse（锡拉库萨），但在这古老的土地有着自己的语言，且众所周知的是，泰拉大地有着诸多古老的事物存在着。
有些公国正因始终占据着那些古老而繁茂如巨树，却也有些公国因其而四分五裂，正如居于地下的杜林族谚语那样：
——这片大地在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
毋庸置疑，古老的传承以传说、以传统、甚至是以家族为单位开始转移的时候，围绕其至的便是纷争。
叙拉古正是这样的一种牺牲品，那片大地的传说、神话远不如其Mafia（叙拉古语义下的黑手党）们的事迹那样引人入胜，甚至比起Victoria（维多利亚）、Sami（萨米）、Minos（米诺斯）、Yen（炎）等同为古老的土地显得更加乏善可陈，就像传承的记录在那片土地都失去了土壤一样。
但这是否意味着某些令人敬畏的、极具研究价值的文化，已经在那片土地消失？
又或许是随着叙拉古数十年来无数背井离乡寻求新发展的家族一同被带去了其他的土地？
这正是需要研究的重头不是么？
——《传承的断代》第三章《叙拉古巫术与氏族图腾的缺失》节选。
《传承的断代》，一本甚少人在意的，不知是哪个三流出版社印制的破旧书籍，只有喜欢在地摊上乱翻的人才会瞧见。
比如某个不问出处随意藏书的守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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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信然已经重新踏入了舞池，但这看似热闹依旧的舞池却再无人对他投以炙热的目光，整齐而又冰寒的目光在瞧见他外形时便又收了回去。
本以为是罪人的帮凶，细看原来是自己人。
毫无疑问，如今舞池里已经没有真正的无关者了，短暂到不超过十分钟的两曲确实妨碍了化装舞会的「追猎环节」，眼下正随着他将大提琴递给章文赋的那一刻，活动重新继续，为了增添「捉迷藏」游戏性的人工障碍仍在实时排布，这是要追求极致的稳妥。
之所以只是稳妥，自然是因为这舞池里的混乱分明已经没有无关人关注了。
真正无知又无关的舞池宾客们已经被哥伦比亚与拉特兰的武装者合作击晕送出，有些还附赠了蒙蔽感官的源石技艺，旨在一个偷梁换柱，要让舞池里再无无辜的宾客，只剩下需要处理的犯罪者和他们这样的处刑者。
眼下自然也当欢迎炎国的处刑者入场。
毕竟那看似优势的他们，也不是如表面上那般冷酷无情到毫不顾忌伤亡。
最初的舞池惊叫，所惊吓到呼喊者的便是审判者残缺的尸体。
所有人都没有动用重火力，在泰拉，所谓的重火力是直接与视听效果划等号的，或者说直接与源石技艺划上等号。
以拉特兰连射铳与未改造长铳为施法单元的源石技艺。
以常规各式法杖为释放单元的源石技艺。
都是其中的一环。
虽然对裁判所与联邦专员们而言算不上太大的限制，但毫无疑问是剥夺了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出现伤亡时更是心头不免涌上些憋屈。
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契约的一环。
正是因为那各家签署的一纸保护协约，哥伦比亚的诸位大人物们才会愿意将亲人，将子女们都带来，这是对联邦保护能力的肯定，也是营造一场像样的上流晚会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大家相信联邦的许诺，亲身到来甚至将家人们也带到这个危险的地方，那他们这些专员和其他各式武装部门就要保证无关者不受任何生命危险以及精神上的冲击妨害。
要将影响压制到近乎没有，便是总统阁下下达的死令。
这样的死令要让他们这些人完成，不惊动任何人的处决哪有那么轻松？
那宛若巫师般能蛊惑人心的男人哪怕是失去了人肉挡箭牌也能直接对大家施展邪术，隐藏于阴影中的那可怕生物。
即便是被捅了好几刀又被消音短铳确实的击中也没有真正死去的意思，大家都还能听到它在阴影中「游」动时刻意传达出的水声与轻微嘶鸣。
论及心理战术，马太主教确实是有一手的，即便是号称久经磨练，绝无任何心灵弱点的裁判所审判者也能在他的诱导与悄无声息的外力施加下新生动摇。
隔离了外界的狩猎场所，猎人与猎物的位置随时都有调换的可能，区别只是马太和其怪物般的宠物只有一个，哪怕是那些执迷不悟站在他身边的邪教徒们，也是死了便会没有的一个。
而他们却是随时可以被后来人填充消耗品，自己等人倒下就会很快被新的成员接替，月季屋里已经准备好了数个小队，光是靠着车轮战都能磨死对方。
可这是上面该自豪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有着作为工具的自觉，就算上面给出了优渥的条件和死后对相关者的抚恤，他们的心头仍是不免有些阴霾，这些阴霾甚至可以充作马太入侵心灵的破绽与跳板，前提是后者有这个空闲。
至少现在没有。
这场舞会的阵营只有俩，执棋者却有很多。
总统阁下与其身后的国会选择了大把马前卒去消耗，而作为主动找上，在筹码上便低了许多的执棋者，也下达了自己的指令，这能挽回合作者的失败，也能反过来用上合作者营造出却抓不住的优势。
于是舞池内能听到的水声大起来了。
大到连怪物那好似人抑郁般重叠的杂音都能压下。
剧烈的波澜在所有人的脚下泛起，继而化作模糊的夭矫之形，只一瞬便压制了那独眼的漆黑怪物，而在那只有机械运转的寂静声中只有哒哒的脚步声，那是在这晚会最常见的脚步声，不论高档与否，皮鞋的底面与地面碰撞声都是相似的，不同的只会是频率，与力道。
而这个人的步调非常稳定，始终稳定，似乎不是在进入战场，而是踏足十数分钟前的舞池，似乎周围还是他熟悉的模样。
人已经不一样了，但起码地面还是一样，没有龟裂与什么碎石凸起的地面，是不会让水流费劲的安稳。
“守秘人，我以为你逃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望着那从人群散开的道路中走进的年轻身影，一身白色正装上已经染上斑斑血迹的马太扯了扯嘴角。
十几分钟前，他目睹了拉特兰的人对那年轻身影的女伴开枪一幕，竟然由埃德加出手挡下了第一枪固然令他当时有些吃惊。
但也是片刻的事，他还看到了拉特兰人第二枪还没冲出铳口便已然失去了目标。
因为守秘人反应迅速的冲了上来一把抱起她便扬长而去，而直至现在，那位唤作拉普兰德的女伴还没瞧见，倒是守秘人重新下场。
仍是那身黑色的西装，领结上的卦纹在步步走近间逐渐泛起蓝光，那是强化法术单元已然激活的体现，同样被启用的还有隐于那对白手套内的电极装置，与其衣兜内的手机形成法术强化三件套。如此一来，看似空手的楚信然便已经有了中等法杖的施展能力。
何况还有绑缚在手臂上的奇特绷带以及手套内与电击装置同时存在的金属架构，两相叠加，比起被看管的那对金属拳甲，少了全覆盖的安稳厚实，却在坚韧与强化效果上更甚一筹。
他就和那些裁判所的审判者们一样，看似干净利落的着装实则全副武装，还嵌在外套左胸上的黄铜子弹也在反射着黯淡的灯光，对马太犹如挑衅般的效果。
“该逃的不是你么？马太。”
楚信然扬起手来，覆盖手掌的白手套看起来就像过于紧绷般显露出指节与牵动肌肉浮现的凹陷纹理，隔着手套都能感觉是个相当好看的手型，比此刻马太那鲜血淋漓的手要好得多。
而且这手套上还开始缠绕起了水流，水流在一闪而逝的电流下膨胀四散作水雾。
到了这一步，他的手套上全是青蓝色的电流，好似无数细蛇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微声，随着手指指向马太的瞬间，弹射了出去。
砰的一声，侧过身的马太看了眼那后方靠近阶梯的地板上，会特意压制灯光亮度的他显然有着一定的夜视能力，能在昏暗的灯光下瞧见地板的焦黑与裂口，以及缭绕的淡淡青烟。
“除了水，你还会用电。”
“你家下雨不打点雷？”
楚信然不咸不淡的回答，只是这一次他的手里不再有电流显现，而是水雾重新聚合为水流，手掌隔着手套握紧又松开，反复两次似乎在临阵实验手感一样的，迈步冲上！
只一步，他就化作了幻影，展现出了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愕的速度，可马太早有准备，他可是亲眼看着守秘人抱着那少女全速跑路，让那拉特兰人第二枪都没来得及开就冲进出口的。
于是他即刻选择退避，光是退避当然不行，他的机动性可不如对方，但他有不挂机的队友。
“为了圣教！”
以这场晚会的宾客身份们而言，喊出这句话未免有些太丢分了些。
但那扑出的肉盾们确实是喊着这样失智狂热的口号冲到了马太身前。
快到眼睛都捕捉不到身影也没关系，只要挡在主教大人的身前就行了——当他们这么想的时候，就会觉得脚下有些滑。
脚滑，这个远比口号更不合时宜的失误直接让肃冷凶狠的一幕变成个搞笑场景，而那黑色的身影也就直接从他们趔趄摇晃的身旁冲过，一拳挥出，正中同样探手拦在胸前的马太刀刃上。
刀刃？
金属？
金铁交击声响起的那一瞬，楚信然盯着他手里突然冒出的短刀，而马太瞪着他那一点破损都没有的白手套，从那手套上传来的反震力道差点让短刀脱手。
难言的沉默泛起，然后是楚信然大喝：“看什么看！欠揍是吧！”
在这北方人似的先声夺人中，拳劲再发的同时，缠绕于身侧的水流也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马太穿刺而去，这一次他想撤便不容易了，这番电光火石的发展来不及旁人反应，这一次他的队友也在「挂机」！
于是金属碰撞声再一次的响起，短刀直接开裂的声音与马太喷血的声音合在一起，却合成了马太惨然大笑的声音，也不说明为什么笑，因为下一刻答案就将揭晓。
沉闷的声响从四周发出，那些立于楚信然身侧的邪教信徒与三个分明是拉特兰人的审判者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爆碎为一团血雾，所有血雾一分为二，一份朝地面，一份朝着马太涌去。
饶是楚信然反应极速，挥手间无数水流升腾拦截也只是筛下了其中的红，那些血雾俨然已经不只是血，在他被浓郁的血腥味与腐臭刺激的眉头紧皱时，隐藏在血中的黑已经尽数没入马太与马太身侧浮现的阴影中。
血色的独眼光华大亮。
V字面具下的绿色双眸也散发出诡异的光。
“你他妈是小学试题么！”
分明不是真正的嗅觉，但也感觉自己的鼻子在今天饱受摧残的楚信然大为光火，更不可能等对方介绍一下自己的邪术效果。
而且这马太也是个阴搓搓藏东西的狗东西，或许也压根不会介绍效果，于是楚信然已经再次冲出。
也在他冲出的时候，整个大厅的乐队才后知后觉的响起，当真如总理演讲前的大老爷们儿闲聊时提到的爵士乐吵闹响起以充战场掩护，可之前又是邪教口号又是电流炸响还有傻哔大笑的，总觉得现在才开始搞声音掩护是不是过于迟钝了些。
楚信然没空吐槽这个，他只知道声音掩护终于来了，那就该来点更简单粗暴的方式了。
他已经看到了马太手中化出漆黑的刀刃，似乎要对自己摆出架势的慢动作，嘴角勾勒起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于是楚信然也回他一个猖狂又无声的笑容，紧急刹车，后翻滚，起身，抬手，朝下便是一记响指！
一记因为戴着手套所以压根打不响的响指。
却打出了远比正常响指更炸裂的声音。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
雷法镇邪祟，一气养浩然。
然而，什么天乙门雷法，什么总纲正一道雷法，楚信然只知道冷锋雷、暖锋雷、地形雷，电位差拉起，正负电荷对撞，直击雷牛逼！
用来劈这些花里花哨的傻哔再合适不过，也不用嚷嚷什么口诀符箓，真要说口诀就只有一句话：
给爷劈！
听我说兄弟，这比什么秘术都管用•jpg

NO.230:阴魂不散，可悲可叹。
（又多了个新书评，品着味道怪怪的……偏偏看粉丝值又是个追看到进度的书友。上一个执着女主让我感觉自己好似在青春日常区，这一个执着装备令我惊觉我在游戏区……哦，还真是游戏区。
得打个中日双语的草来。）
作为一位有脑子的，不迂腐的，懂得发挥自己优势的赏金猎人。
楚信然不觉得自己应该就因为对方拽着个小刀于是自己也抽出把短猎刀跟对方拼近战。
又不是什么武痴或者傻逼，在这种领域没什么好比试的，当初和开膛手对戳还不是因为没别的使，现在手头依旧没有刀剑，全靠一对勉强可以做拳套用的手套，可这手套分明也是法术组件的部件啊！
金属支架都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这一套根本就是法师套。
穿着法师套就用法术不是很合理的事？
同时也就像楚信然冷淡回答的那样。
——下雨的时候打点雷也是很合理的事。
在炎国的道教之中，青龙的人格化孟章神君，因其原型属木，也就有着代表春天生机的仁德之职。
大炎监察司以古老的二十四节气之法任代号，这古老的特定节令依照天象斗转星移制定，亦是上古先民顺应农时，通过观察天体运行，认知一岁（年）中时候（时令）、气候、物候等变化规律所形成的知识体系，与炎国的农耕文化有着情丝万缕的联系，同时也是对自然四季变化的解读。
始于立春，终于大寒，循环往复。
而在曾经的御史台，任期仅是一个月的监察司雨水，便是楚信然。
雨水，这是个名称和寓意都过于朴素的节气与代号，然后下一个节气的名字就炫酷了起来。
惊蛰；
意作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
雨下起来，就会打雷，如此朴素的理论，若是马太这傻哔不懂的话，楚信然便只能表示遗憾，然后多甩几次手！
劈！给爷劈！劈完了可以直接埋！说着很唬人其实雷声没多大，又没人会跟FF7重置巴雷特那铁憨憨一样喊一声bilibili哒，明显特意选取的快节奏快响度爵士乐足以掩盖电蛇四溅，噼啪声四起的声势。
连惨然的白光都能被舞池周围那读作人造障碍，实则人造墙壁的「节目道具」所掩盖，刚才看起来还嘚瑟的不行的马太现在已经是个黑炭，连手里的拉出的漆黑长刀都维持不住，显隐了两次，溃散作了无数漆黑的粒子。
却又被阴影中跃起的独眼怪物给一口吞没，在楚信然将注意力放诸于雷霆之上时，苍龙附着的水流便弱势起来给了那玩意儿得以挣脱压制的时机。
只是当它回收利用秘术溃散的能量，喜悦尚未能完全表达时，楚信然却是撇嘴叹息。
“傻逼……”
无声的响指再次引来自穹顶降下的雷霆，那是人造墙壁都掩不住的降雷，也是让周遭的灯光也骤然爆裂的降雷，彻底的黑暗中只有那道白中透蓝的光亮映出穹顶两道交错身影的同时，也将那嘚瑟的独眼怪物与其旁的焦炭一起纳入范围。
跳出来提醒我是吧？
那你就和马太手拉手一起爽，感受一下什么叫雷以正法。
随着念头一起落下的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醒目，一道比一道破坏力强，连地砖都已经崩裂炸起，俩黑炭在雷柱中看不出一丁点活路。
这下是谈不上隐蔽了，但只是电流倒还可以很好的解释，尤其是现场那些看呆的「证人」们完全可以做出证明。
马太那一手献祭大量自己人和拉特兰几个刚被埋下侵蚀的审判者他是没想到的。
没想到的是对方杀自己人那么果断，一轮强化还没看出些名堂，倒是小兵被清了个干净。
也不知道是姓鬼舞辻还是友哈，不过也省了不少功夫，剩下的可以说都是自己人了。
至于献祭了己方人员获得大幅强化（存疑）的俩Boss……现在还在麻。
而在他们全麻的时候，楚信然仍然没有上前的意思，至始至终看起来只是在细微水流的簇拥下挥臂打了几个无声响指的他再次抬起手来，高高举起，黑色的袖管垂落，露出手套后方的淡蓝色手环以及无数绷带。
但没人能察觉的绷带内侧无数文字的亮起，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对方那高抬的手掌吸引，那呈爪般虚握的手臂上有无数蓝色的电蛇在其上聚集，汇拢的过程中逐渐泛白，最终化作几近纯白的矛，看起来完全由电能构筑的长矛在那呈爪的手掌上方愈发完整，而他们没有瞧见的是那狼面下的双瞳也在此刻悄无声息的裂开血色狭缝，暗蓝色的菱点一颗接一颗的浮现，为那冰蓝色的竖瞳平添几分更非人的妖异。
引导能量很容易，引导其汇聚成实物之形，就要精心筛取每一道电流之间牵引衔接，稍有不慎它就直接炸在手里。
就像搭建积木，并且积木间还有排斥爆炸的可能，可法术编织不就是这样危险么？
水法入门门槛过低却又太过驳杂，雷法入门门槛过高又缺乏变通，楚信然在很早的时候就定下了基调，以水奠定基础，以雷登峰造极。
不过事实却也证明，他用的最得心应手的还是水，而这雷……
过分嘈杂刺耳，过分霸道夺目，也只有在要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时候才当出现，给那被雷劈了这么多次还能站在那微微颤抖，展露出过于皮实模样的主教大人一个像样的收尾。
刺目的雷枪在无数电荷的吵闹中升起，随着守秘人微微调整的手爪一起偏转角度，对准了那即便是同为焦炭却还在努力试图拉出新形状来包裹马太，像是要拼死保护对方的怪物。
爷很感动……
串成一起吧。
楚信然很高兴那独眼怪没有趁机往阴影里藏而是往对方身上裹，只是雷枪被挥手掷出的那一刻，一只过分宽大的金属手掌拦在了投掷轨迹的必经之路上，并未立时崩溃的雷电之矛与那金属手掌的碰撞持续了数秒，在那滋滋作响宛若电转般的声音中。
这时是楚信然欺身而上，竟也是直接朝那本该为能量造物的雷枪抬手，本为能量的产物被那白色手套生生握住的瞬间狠狠下贯，下移刹便是爆炸声轰然！
下一刻唰啦的水流如扇顿时拉开了烟雾，而那双臂交叉于胸前抵住了烟雾中那一拳的狐面男人已被击退出烟雾。
楚信然却没看他的意思，只是目光左右逡巡，虽然炸没了的灯光还没恢复，但萨科塔人用轮环当灯泡一直很可以的。
这里还不止一个萨科塔人。
可就是这么多灯泡，他也找不到那两块一大一小的焦炭。
确认对方用某种秘术或是法术之类的将其转移后，他便问：“你们来这里真就只是参加个舞会么？”
“难道您指望靠着两位主教和一些教徒就能对抗月季屋外重重封锁的哥伦比亚军队么？守秘人，或者说……楚先生……”
金属手掌实为拳套，那也是个熟悉的拳套，套在熟悉的高大身影手里。
大家都是戴了面具都跟没带一样的，特征过于醒目的人，叫出身份倒也无妨，只是楚信然听出了些许奇怪的语气。
“就算是利用这舞会里的羔羊们充作主的食粮与兵卒，在卡兹戴尔那个小镇的胜利也难以复制不是么？”
抬手抵住了骤然划过的刀刃，犹大微笑着望着那狼面下半张面无表情的脸：“这里的人都早有准备。”
楚信然没有开口，噌然摩擦的火花带起偏斜的力道划出尖锐的弧线，蜂拥的水流冷却的刀锋也将冷却对方的心跳，可犹大身侧同样升起的气流切开了浪潮，被切开的水都缺乏活性般难以再起，令他微微皱眉。
而他皱起眉来，犹大的笑容便更加浓郁。
只是准备微微张口要说些什么时，却又有新的水流凭空汇聚冲撞，令犹大笑容一滞，不快的挥拳，击碎了水流的同时，再迎向那柄猎刀，却见对方的另一只手上，黑洞洞的铳口火光乍现。
却什么都没发生。
就算是消音也连些微枪响都没有，让下意识调整注意力的犹大愣了愣。
假动作！
可是为什么会有火光……
干嘛，电火花不可以啊？若是楚信然有闲心的话倒是可以这么回答他，可楚信然没有，在做出那个假动作的瞬间其手中的猎刀便已然磕开对方的手掌，狠狠扎入犹大的胸口。
又因流水的预警而立时抽刀回身，避开了那从穹顶直坠而下的巨大利爪，也接住了从天而降的失重身影。
“红，犯错了。”
落在猎人的怀里，年幼的猎狼人脸上没什么庆幸，而是明显的失落。
“没关系，还有弥补的机会。”
将这个本来没什么伤，只是失误中失去落足点掉下来的猎狼人放到地上，楚信然这才看向那至始至终看起来都不太想打，哪怕是现在也没有抓住说话时间偷袭的犹大，还有他身侧那明显被他控制的巨大狼兽。
那张脸上已经看不出名为阿方索的青年痕迹了，好好的一个鲁珀人已经兽化成了纯粹的狼兽，凶戾的狼眸中也瞧不见上次残留的理智，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若非还在被那犹大压制着的话，在楚信然接住红的那一刻就该冲上来了。
也不知道在恨什么东西，吉诺维斯家又不是他毁的，送那帮人一个一个去监狱也是拿钱基础上给人留一线，对那个关头的吉诺维斯们而言，监狱里可比外面安全。
当初那帮同行不也疑惑过为什么昆汀会回旧址，又是为什么能悄无声息的被警方缉拿。
那自然是吉诺维斯家的老族长主动联系，自愿上门。
分明是立下契约的人，看起来却没跟子女提过，以至于当初的他对无意义的抗拒与干扰烦不胜烦，对于差点坏事的堂娜•吉诺维斯，更是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腿才显得省事冷静些。
或者说是单纯被暴力给吓出了阴影。
问题不大，反正有心理医生，而他也不会再见那个聒噪的大小姐一面，委实说他也蛮讨厌那女人的，道貌岸然的贵族子女见过不少。
但那样装模作样还认不清现实的，确实有些少见又厌烦，其唯一的闪光点大概是亲情吧，这也是大部分黑手党执着的一点，这份执着有好有坏，真正有亲缘关系的家族成员……勾心斗角互相猜忌的要比相亲相爱要常见得多。
这么想来确实，那四人之中反应最大的堂娜•吉诺维斯也是挺宠最小的弟弟阿方索的意思，当初火灾现场也是这俩人站在一起，看似无端的仇恨或许也就是在那时埋下的。
不过无所谓了，楚信然也不是很在意，最多感叹一下当初嫌阿方索麻烦就没去搭理，如今成了这幅模样，算是半个轮回。
没什么别的感想，十年以来楚信然所见所闻总结过颇多的感想，其中之一就是：
【这片大地充斥着大量的巨婴和活不长的好长辈。】
由此他折中了一下个人准则，就是拒绝成为长辈，也拒绝带傻逼巨婴。
除非加钱……
多加钱，钱够多，帮你修正一下巨婴倒也不是不可以，如果认识还可以开个友情价，赏金猎人苍七承包大部分业务，当家教和人生导师什么的，虽然不敢说专业包票，但也算是轻车熟路。
可您没钱啊！
没钱就只能这样了，不仅长不成像样的社会人士，还会变成值一些钱的人。
是的，虽然赚不了钱，但是可以变得值钱。
可眼前这玩意儿已经很难验明身份了，其通缉令也在第一次拖莱茵黄金的工作人员代领后收回了，听说还是埃德加保释出来的，早知道不如直接扔给德克萨斯家族，免得让哥伦比亚警署做中间商赚差价。
这样还能抓第二次……唉，当初自然想不到，感觉亏了。
而现在这个样子，楚信然不太确定哥伦比亚的科研机构收不收这种与其说是活物，不如说是亡灵的东西，至少莱茵生命肯定是不需要了。
斯特凡诺的幽灵面具应该给它戴才是，虽然这东西的脸，或者说整个头的大小尺寸都已经是需要特别订做的程度了。
换言之，就是一头大狗，一头大小只比当初公墓前的奇美拉小两圈的巨狼，有着两条很露骨的狼尾，脖颈处更有着犬科不该有的鳞片集群，同时整个身体还散发着过于刺鼻，也不知道红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腐臭气息。
它从上面跳下来的那一刻，楚信然都不得不把感知从水汽上完全收回。
又是露骨又是腐烂又是变异，倒像是生化危机片场走出来的，能够按着警戒的俯身预冲动作不动，大抵也是全靠着犹大压制。
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才是，有这玩意儿在，起码总统和国会的面子是很难挂住了。
对付这种东西还要不惊动宾客？
醒醒吧，该开始疏散群众了，这种大狗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拆家。

NO.231:源能仿品。
（庆祝室友这个点还没去晚安睡觉而加更。
跟这俩人同居总觉得像是跟俩蝙蝠精一起住。）
“都有人关门，而你又带了狗，还想说自己只是来参加宴会？”
在红的疑惑目光中叹到身后的手掌做出了三种不同的手势，第一批了然的是拉特兰的审判者们，第二批明白的是哥伦比亚的战术小队们，而第三批才是红印象里，那个很烦的佩洛教官教过的战术手势。
驱离，是对拉特兰审判者们说。
疏散民众，是对战术小队们说。
静候信号，是对罗德岛的红说。
三种势力下各自改动过的手势连贯转化，倒是令人惊异他怎么手没抽筋。
但审判者们还在震惊对方居然懂得裁判所的暗号，战术队员们倒是不意外对方明白自家手势，哥伦比亚的战术手势很大意义上是大部分武装势力战术手势的初版。毕竟，虽然最先搞出这种技巧的不是他们，但最先宣传的确实是他们。
所以他们面临的问题其实是请求上级指示。
总不该对方喊疏散民众就疏散民众，上面的命令分明是不惊动任何人的处理掉威胁，现在这炎国特使直接让他们疏散民众是跨了多少个大步？
但这时候微型耳麦中传来确是契合的新指示，又令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好，比起计划变动的些微戾气，不用当炮灰大概更值得喜悦。
不过就算是新指令得到确认，他们也还知道不当轻举妄动，既然那个炎国特使特意在暗地里作手势，便是显然要避免对方的察觉，以他们的专业素养当然不至于成为坏事的猪队友。
审判者们同理，于是眼下其实是三方都在等待一个行动指令。
但他们显然想不到楚信然做这种看似隐蔽的暗号手势不过是一场测试。
通过他们来判断犹大的反应，表面上的毫无所觉，是真是假，是故意还是设套？
“虽然很难解释，但我想就算不用解释，你也该明白它此刻是属于谁的。”
手掌还覆盖着硬度不下于楚信然手中那柄猎刀的金属拳套，犹大便是用这样的手轻轻拍了拍一旁的巨大的狼首，被他拍到的狼兽瞳孔挪转，疯狂丝毫不减甚至还更添几分，前肢肌肉肉眼可见的蠕动却又强行终止。
只是那如刀般尖利的利爪还是从肉掌间探了出来，不曾收回。
这在楚信然眼中便是犹大也控制不住这头狼兽，只能强行以精神压制来让它暂时安静，只是这一幕是否又是对方特意要让他察觉的呢？
马太那目的性过强的暗示对楚信然而言毫无意义，但犹大各式藏藏掖掖的言语行动却足够给人误导，前者在普通人与中低段位之中无往不利，后者就是在高段位里玩千层饼。
彼此互猜是哪一层。
好在楚信然虽然战术规划很一般，但摊千层饼也是有一手。
毕竟周围都是老厨师，自己总不能不够下饭。
“道理我都懂，但你还打算在这里站多久？”楚信然笑问，“你猜伦道夫现在在哪守着那俩焦炭？”
“马太是不会死的，我死了他也不会……”犹大淡淡道，“而我站在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跟你提到卡兹戴尔有关么？”
“你果然还是在意的啊……”犹大淡笑，“你有一位很微妙的朋友，输给了我一份资料，拖这资料的福，你身上的谜团少了大半。”
“你特意过来就为了说句话离间？”
楚信然抬起手来，这一次他手中浮现的电蛇不再是淡蓝色，而是惨白之中混杂的暗红。
不是什么秘术和特殊的能量，而是单纯的，电离环境与空气成分都已经不同的证明，楚信然正在制造某种不利于常人踏入的危险环境，也是需要人群疏散的原因之一。
虽然这份疏散可能也难挽回结果，毕竟这通过水分扩展的感知一旦突破了香水味的阻碍，就能察觉到仍有些宾客携带着黑质的气息。
不论他们是否已向哥伦比亚投诚，这样的浓度恐怕都该出些状况。
不过这种事应该交给别人处理，自己都把最麻烦的拦下来了，不是还有挺多人光是站着不干活？
比如拉特兰的公证所，比如某些站队后需要投名状的家伙，也比如哥伦比亚自己组织的特别小队。
这些人都该对海神教团有着足够的了解，起码对其伎俩很有研究。
“何必这么着急呢？我们的战场还不在这里，我真正想要告诉你的，是对祭司们而言，哥伦比亚至此已经失去价值了，至少这几年不再有价值了，倒是有一个涉及几十年来的诅咒仍存……”
犹大抬起手来，好似布道般露出了些许狂热的笑容，“这个诅咒始终悬在吉诺维斯与德克萨斯两个家族之间，是我现阶段最为在意的课题，我将注视这个课题最后的落幕，也欢迎你的入局——”
滑落的瞬间就有电流击穿空气的声音响起，楚信然手中的赤色电流尽数随着这到电流的延展击穿了猎刀方才划出的伤口，令犹大在惊愕中捂着自己那冒烟的胸口，然后又化作笑意，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朝他挥了挥。
被一道漆黑的大口吞没，没入了空空的地板里。
很烦，很酸，楚信然也想要这种方便又装逼的跑路方式，但这样无关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此刻虽然不爽，却也好歹知道那俩焦炭是怎么跑的，想来伦道夫也该守好方位了，而他此刻该做的当是跨步疾奔！
走这一步甚至不需要发声，等待指令的审判者们已和战术小队看到现在即刻遵从自己的判断，近乎一致的朝着舞池外冲锋，而红立马朝着楚信然的冲去，这是猎狼人的判断，判断出了猎人才是此刻的「狼」执着的目标。
就在犹大被黑色巨口吞没的那一刻，狼兽，或者说那头人狼就已经是不需要乌头草盛开之月的模样了，它咆哮，它怒嚎，在这几乎响彻场馆的嚎叫中扑出。
直直的朝着楚信然扑去！
.
“先知，指令3，搜寻人群潜在信徒。”
“幽面，指令2，镇压反应过激者。”
“清道夫，巡游式协助清理。”
站在已经挪到台阶边的贵重钢琴旁，站在台阶上的幽灵青年居高临下的望着舞池。
其实人工布景间有着不少缝隙能够瞧见舞池内的零星混乱，只是这样的缝隙不有心去找却也很难瞧见，至少在那记炸雷响起，灯光一暗的现在更是如此。
无声的恐慌已经开始蔓延，值得宽慰的是大多数人都能在活动败者组的休息区找到各自想找的亲友，也就能放下心来听从警卫，士兵们的引导朝另一个场馆前进。
晚会不算是结束，另一个场馆的布置差不多快完成了，是理所应当考虑的Plan B。
可这样就能避开影响仍是不够的，因为有些宾客的亲属……
是确实身处舞池之内，或许就是马太最初献祭以强化自身的狂热信徒之一。
不同的家不同的事，有的家庭是知情者，发现家里有个人找不到倒也说得上果断，直接抛开不找走人，可也有的家庭显然是被对方瞒着的，还一厢情愿的认定失踪者是受害者，急着要进舞池救人。
这也就需要拉特兰来的外国人们来负责了，背锅也是交涉的一环。
反正裁判所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公证处也总是能收到激进指控。
这点锅平日都是真事，也就这次大家干的不是主力而是打的掩护，倒也没什么不爽，全员都很烈，只要目标达成，统统没什么所谓。
虽然裁判所都是狂信徒，却也没有什么执着于自己处决才行的狂信徒——
这种信徒通常也不太利于任务达成，就算要用也该编入那种人数极少，看起来是小队，实则人人单机的特殊队伍中去。
而除开亲友里有直接相关者，因知情和无知两种状况导致的不同反应外，还有第三种比较儿戏的状况。
那就是在晚会活动中分开，此刻要转移时又彼此找不到对方的宾客们。
大多是稍微劝劝就能去桦木屋待着汇合，上层家族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着足够的理性与危险「嗅觉」，不少人都意识到此刻的氛围状况有些诡异，尤其是那些本就在意长辈们最初教诲的宾客们。
便当看在交情或是合作方的面子上，还会帮忙劝告一些倔强的孩子。
今晚的宾客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像幽灵青年这样看起来全然无人关心的一人是罕见。
不过奔走的警卫们却也全然无视了他，来自耳麦中的指令之中便包含了无视「幽灵」。
为「安魂追猎」这一活动所准备的「怪物」系列假面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认错的可能。
“虽然能够理解，但这还真够冷漠的——”
望着那帮人匆匆走过，幽灵青年摇了摇头，望着那场内突然膨胀巨大化到人工障碍都掩不住背脊的漆黑狼兽，很有先见之明的抬手捂着双耳。
即便如此，那仿佛能吼空人心的狼嚎还是突破了那样简单的阻隔，让青年再次摇了摇头，四顾那些尚未离开的，此刻好像也都像是被吓懵了的宾客，他前进下行了几步，按在琴键上的手令钢琴发出一声浑厚低沉的嗡响。
同样被那狼嚎给吼得心头一空的警卫们便被这声音惊醒，看了眼那站在钢琴边的幽灵青年便重新行动起来。
而青年也收回了手，看着另外几个与警员穿着不同的高大男人们冲来——抬起了身旁的钢琴，也只是表情微妙的看着这几个人走远，倒也没说话。
抬走也好，这样的限量款纪念钢琴，毁在这种地方他也会有些可惜。
回过头来开始走动，走动中调整视野，以瞧见那此刻还没被摧毁的人工障碍更多的缝隙，也就能瞧见红色战术外套下的鲁珀少女身影。
那是他唯一没有下达命令的单位，毕竟她有自己的管束者。
那孩子也一直就听那么几个人的话，同样是下命令，猎人的话大概是优先级最高的，堪比二号「外婆」凯尔希。
以前还听过好几次这俩人关于红的未来规划和管束路线的吵闹，简直跟教育方针不和的丢人父母似的，两个瞎操心的傻逼，还不如让红多组几张角色卡，在跑团中体会一下不同的人生选择。
虽然更多时候当kp只是为了看孩子们纠结的表情就是了。
斯特凡诺毫不掩饰这种恶趣味，于是更多时候kp都让阿斯卡纶和曼彻斯特担当，尽管前者老是臭着脸，而后者总是鲜少有着空闲。
肯玩就不错了，罗德岛里会参加桌游的人本也不多，五分之四选择剑与魔法的DND，剩下五分之一才会玩COC。
会玩也不代表喜欢，只是不算生手罢了，coc的规则与主基调并不怎么能被大部分干员们接受。
尽管斯特凡诺总是一再强调这是科幻，那些所谓邪神也挺中立甚至还会被某些法师当工具白嫖也一样。
不接受，不喜欢，又不是键盘战，总不能去执意扭曲别人三观。
现在也还没到要靠这种东西来给他们做心理准备的时候，反正泰拉大陆的常态确实挺剑与魔法。
只是疯狂和扭曲始终隐于暗处，倒也有些人一辈子都撞不见就是。
约瑟夫会羡慕他们吧，不过约瑟夫又是谁来着？
疑惑着心头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幽灵青年停下了脚步。
他现在已经站在了雨具架子边上，望着那各式的雨伞，然后瞧见了一道龙首纹印。
尽管都说这一代的炎皇并非龙族，但传承上千年的国徽却也始终不曾改过，他也就能直接抽起那柄略显沉重的黑伞，凭着这份重量，他也就咧开了嘴，心情有些小愉快。
不是他知道，而是他猜到。
显然，猜对了。
猜对了就好办了。
幽灵青年执起那雨伞，抬手便朝下面舞池里扔。
尽管腕力很是普通，但那略显沉重的长柄伞还是堪堪越过了人工障碍的高度，落向了舞池里。
然后被一只套着白手套的手稳稳接住，手指按下握柄处的开关，漆黑的伞具便在轻微的机括声中从伞面与伞骨开始互不干扰的转换。
数秒间化作了一柄其实与炎国古韵氛围完全不搭，更具哥伦比亚机械感的长剑，犹如蛇腹剑般层次感十足的组合剑脊上有着数道暗绿色指示灯轮番亮起，同步发声。
【源石波长已确认，临时权限，雨水……】
【源能仿品，七星龙渊，解禁……】
【高程序覆盖，识别编码：大炎】
【权限覆写：天子提剑】
【源能仿品，泰阿，解禁……】
【您有一个时辰彰大炎之威，望奏凯而归。】

NO.232:祂很失望。
（这章写长了，不过不好分，就这样吧，你们就当一点五章来看（x
）
“你可知道，炎国贵族中开过一场隐秘的赌局，赌你在做出这等事后的生死，赌你死的人占了七成。”
“才七成，陛下您这江山不也挺有希望的么？我原以为该八成才是。”
“朕要怎么理解？那些人都称意图清君之侧，而你将他们全杀了，而今大家可都觉得朕当将你就地处决。”
“清君侧？君之侧，由君定，谁敢清君侧？陛下不觉得这话有些可笑么？您应该再清楚不过不是么？清君侧者，皆为乱臣贼子！”
“你这可就当被认作佞臣酷吏啰……难道你不觉得纪明轩那几人说的挺对么？”
“若是有八成属实的话，倒也挺对。”
“你觉着有几成。”
“四成，沽名钓誉之辈，况且陛下您不是另有方案么？用得着看那几个跳梁小丑？”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很好！那么——当初那个案子让你丢掉了监察司的官帽，如今这番作为倒也可以靠家主之位相抵，但若你直接出城，你可知道将面对什么？”
“陛下不如指条明路？”
“你这小鬼还真不客气，既然屡次拒绝朕意，又何来面皮来要恩宠？”
“因为陛下还需要我替您做事，我活着的价值总比死去要大些。”
“长老们都说你不像文昌，可在我看来还真是完全一个模子。”
“陛下请不要转移话题。”
“尔这小龙当真急躁，且瞧着，随朕去演武场。”
“一招一式可不能让我活着出去。”
“学成这一招一式，自有人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
.
源能仿品；
这个词汇对楚信然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只因早些时候，大概是三年前，他曾测试过数次这种工部军器所的试制产物，而这种产物的前身则是……
——火锻源石；
这是个寄与古老传说与奇闻轶事中的锻造技艺，其危险性在这简单的四字中足以道明。
在泰拉这片大地上，有人将源石单视作能源，有人将源石视作信息的载体，有人将源石当做夺目的饰物……
源石的功能在经年累月的开发中延展出了各式学科被烙印于书卷之上，甚至列入了纸质的书籍刊登作为教科书使用。
但这些教科书中绝难出现锻造这门分类，就算是出现这几个炎国文字，大抵也只是一笔带过。
匪夷所思，简直是疯狂。
对于那帮将源石当做金属矿物并将其他金属矿物合炼以再现传说名剑的炎国人，编撰教科书的人都会觉得这帮人在痴人说梦！
火锻源石？
那跟烤炸弹有什么区别？！
是了，听说炎国人还喜欢追求什么丹药，最初的材料也有源石，对所有不明内情的他国人看来，那帮写方块字的家伙大概拿到什么都喜欢过过火，烤一烤。
这种地域偏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固定了，就跟炎国人大概还会两手功夫一样。
但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火锻源石这种在炎国平民老百姓们看来也是天方夜谭的冶炼工艺，却是有着真实传承至今，也有颇多成品的高难工艺，这也为炎国后续的军器所新品研究打下了基础，只是在那十二年前，火锻源石的研究陷入瓶颈，由几位出国游历归来的老人提出了新的构思：
既然难以进一步提升质量，那就该考虑数量了，或者更准确的说，完善现有的技术并进行其他路线的探索。
比如减轻材料负担，比如降低出力以寻更稳定轻量的量产。又比如，适合作为朝堂乃至堂下各式武官备用品的要求。
从一直暗中研制以求历代炎皇所希望安插的禁军暗卫的秘密研究，发展成了堂堂正正发配给各式武官乃至文官们的源能仿品，变得不再如火锻源石的禁忌武器那般危险不可控的同时，却也得以真正做到量产普及甚至可以供给军队。
恰是解了那段日子乌萨斯屡犯国境的燃眉之急。
龙颜大悦，得以重赏。
连带工部军器所也获得了更多的薪禄与研究资金支持，发展到了如今，似乎是连他这个曾经做过测试员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当初不是还是正常的剑吗？
三年不见怎么就成这样了？
望着那先是从机械蛇腹剑重组、换形、变色，成了熟悉的龙渊剑造型，然后又在权限覆写声中再次重组，固定成了那柄只用过一次的炎皇佩剑，只是还保留了些本不应有的指示灯和黑铁点缀证明这玩意儿不是真品，此刻楚信然心头的茫然不必旁观者少。
变形功能这么丰富？而且还带换模式的？
这跟以前那把仿制龙渊剑完全是两种东西了吧？
而且炎皇佩剑是能这么随意变的么？就算只是外形仿制那也是——
念及于此，楚信然先是一怔，继而目光一凝，紧握那至少保留了青铜质感的圆柱剑柄一跃而起，恰是避开了狼兽盛怒下的一爪。
这一爪来的也算是蛮迟了，从接伞到变形再到反应过来握剑而起，十数秒的时间也不是狼兽在挂机，而是红在周旋。
真正挂了十几秒机的是楚信然才对。
没关系，之前挂机没打的输出，现在一起补上。
“红，退后！”
跃向空中避开扑击的下一刻，楚信然倒没有立马挥剑而是在厉喝中抬起左手，整个左手从手套延及手臂都缠绕着暗红色的雷霆，只因瞧见那一爪扑空的狼兽正对那娇小的红色身影展露獠牙。
便是那一瞬，一眼瞧来的红立刻后跃，妄图追击的狼兽立马被一束交织的赤色雷霆罩入！
与突袭犹大相同的一招，因为积蓄的电荷功率更高而展现出更为骇人的声势，楚信然不曾有给招式命名的习惯，但这种很有既视感的视觉效果可以剽窃一下别人的命名。
吃爷一招闪电奔涌！
是点了延展闪电的闪电奔涌，但因为没有积蓄更长时间所以没有负电荷加成，只是给那桌子大的脑袋烫了个头。
但这烫头的效果确实非常显著的，几乎是瞬间，那明显皮糙肉厚的巨狼就将一对血红的目光投向了落地的楚信然，继而目光猩红更深一层！
“苍——七——”
“草，都成这样了还记得老子！”
果然是无法理解熊孩子哪来这么加深仇恨的楚信然扬剑，源能仿品比起火锻源石固然是差上一筹。
但本质却是都以源石为核心的武器，换言之每一柄都是出色的法剑，并且能够完美融入此刻身上的法术元件，便有下一刻的雷声轰然！
赤色的电蛇在暗金剑身的十七对虎纹上缠绕跃动，与剑尖朝外扩散十七道均匀的电流好似将楚信然本身囚于其中。
但实际上，十七道赤色电流又在下一刻凝作了一枚古老的纹印，继而雷声轰然！
比月季屋内的承重柱还粗的惨白雷柱直接击破了穹顶、覆盖了吊灯，直贯巨狼与其所在的地面，无数狂乱爬走的电蛇在要扩散一刻都被十七道细流所牵引汇聚，而那巨狼直接就在惨嚎中难以站稳的砰然趴倒。
如此绝佳的补刀机会，红却有些畏缩，尤其是那狼兽浑身还有赤色的电蛇一闪而过。
很尴尬，金属导电。
红的小刀并没有类似的绝缘处理。
而就像是察觉了这样的尴尬那样，这记骇人狂雷之后，十七道赤色电流消逝，九十一公分的剑刃上不再覆盖电流，而是冒起了些微的水汽。
就像是过电后高温的剑刃在湿气明显的空气下冒出淡淡水汽那样。
本来就因之前的水法而湿气破重的舞池里如今还因为穹顶的大洞而雨丝飘摇，已经成了毫无疑问的湿气浓度超标点。
连空气中滞留的电荷也不再浓郁。
“红，找到机会了！”
耐着性子等待了数秒的猎狼人奔袭而出，她能察觉那瘫倒在地的焦炭还「活」着。
但她却也低估了对方，这头狼与她以往狩猎的「狼」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她狂奔而上，而那看似奄奄一息的狼便立马扬首张开了血盆大口。
而她踏着更进一步的速度跃起，直接踩着狼首侧身划过，手中的尖锐的小刀也直入那僵硬板结的皮毛贯入皮肤，随着这侧滑拉出长长的裂口，可裂口之中连点血都不流，不论是干涸的血还是别的什么，就像撕裂了纯粹干枯的血肉，而那血肉之中，有黑色的物质在游走。
嘭！
察觉到危险的红还没来得及反应，先是被一道水流给冲下了狼背还被反常的水流直送四五米远，一身湿漉漉的甩了甩头，看向那绕着巨狼奔走的楚信然既困惑又不开心。
不论是一身湿漉漉还是被强行带离战场，对小猎狼人而言都不是愉快的事。
但下一刻她就能明白，连同困惑也一起被解开，只见那巨狼也抖动着身躯，带着淡淡腐臭味儿的板结外皮竟然随着它的抖动黏带着皮毛一同被甩下，无数黑色的物质犹若触手般舞动着，一些尚且残留的皮毛被那黑色物质碰触的瞬间便化作同样的黑质，接着在它那死掉的肌肉上汇聚成全新的漆黑皮肤。
它变的更黑了，黑的发亮，但脑子好像依旧没有复苏。
“苍——七——”
还在喊，还在叫，拖长的怨恨声调完全没有改变，并且看也不看红的，朝着那正在奔走的男人狂奔袭去，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狰狞的尖爪与身后那两只白骨长尾也一同袭来，而回馈它们的，是一道剑光！
一道与水与电都毫无关联的，纯粹的剑光！
“叫你妈呢叫！你跟我很熟吗！”
传说中以铁英、寒泉和亮石铸造的三柄宝剑，名曰「龙渊」、「工布」、「泰阿」，斩铜剁铁，就似削泥去土般轻易，而那片铸剑遗迹也被称作剑池湖，至今仍在使用。
可虽然剑池湖尚可考据，三柄名剑却完全消于历史，数次发掘之中的遗迹产出的名剑也无法对应其上，直至三十年前，铸剑师们选择了受领皇意，以近现代的理解来打造古法之中的名剑。
花了三年时间，经历了每一位尝试火锻源石禁忌之法的铁匠们都会经历的艰难乃至牺牲之后，他们成功了，而他们的成功，泰阿的铸就也反向证明了大炎当朝的繁盛，源于这柄剑的铸造要求涉及特殊的含义。
古籍所记载的泰阿，诸侯威道之剑早已存在，无形、无迹，剑气存于天地，只待天时、地利、人和归一，此剑即成，成即意味着其国被天地选中，「泰阿」的天然篆体也将现于其上。
换言之，毫无疑问，泰阿之剑的铸造完成，与其说是多出了一柄强大的武器，不如说是背后的含义更令皇帝，令朝野振奋。
意味着当时的大炎，乃是泰拉大地上最为强盛的国家。
这实为一种造势和国情特有的吉兆，没人会蠢到质疑传说的真假，但大家却能稍微「考校」一下这继承传说之名的泰阿之威。
正如此刻这道剑光。
又或者说更甚于这道剑光，毕竟不论是准备时间还是发动时机乃至是长剑本身都有巨大的差异。
但楚信然手中这柄凭着炎皇权限解封拟作的泰阿依旧可现道剑之风采。
威道之剑，威之在心，凭着心意引出，便可戮血破军！
不须水与雷，澎湃的剑光展现出了无可匹敌的锋锐，轻易的划开那本应最硬的狼首、利爪与骨尾，漆黑的液体如血般从惨烈的豁口中飞溅，它们如活物般跳跃扭动，一部分直直化作触手想要扑杀，一部分伸展黏住断裂的半面躯体，俨然是打算重组。
组什么组！阴魂不散！！
楚信然踏步而出，手中长剑再次迸发一道剑罡，同时还有宛若海洋潮汐般的澎湃水声，不知何时已然漫过舞池底部的水流在举剑中四起，随着剑罡的挥落一同奔涌而出，剑罡再度切开了一道致命的巨大豁口，少有连接躯壳的黑质也被一并截断，发出好似幻觉般的嘶鸣之声又被澎湃的龙形水流所吞没，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与骨折声密集响起，同时还有混合着呜咽的凄惨哀鸣。
可听到这哀鸣的楚信然却是更加悚然，抬剑一招，赤雷涌动直导水流，霎时朝上爬上的水流裹着赤雷化作盘龙般的赤色龙卷。
可他还是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哀鸣声，那是狼兽在这种本该直接被碾碎的高压切割机床下仍然保有生命，甚至是保有声带的证明。
奥丁到底在这废物身上下了多少血本？！
哪里能有自己的水流切不死的黑质！
“猎人……”
这时候还是走到跟前的红抬手拉扯了一下楚信然的外套一角，令他侧过头来，尚不忘维系法术构成一个循环水冲机床。
然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穹顶。
在那能够看到阴云的穹顶大洞旁，一身漆黑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那里，靠着远处尚未熄灭的灯光映出一丝金属光泽的面具之中，暗蓝色的火焰正在眼孔中摇荡。
“那是假的……”楚信然只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然后侧身挥剑，“真的在这！”
红的提醒确实是有意义的，那毫无波动的虚影在他为了不头晕而没有放出感知的此刻确实是在观察盲区。
但也正是因为看到了那虚影，就能沿着灵视之中瞧见的细线直指的方位，毫无保留，斩出威势最盛的一剑！
然后被一柄更为巨大沉重的长矛给抵住了。
矛尖精准的刺在剑光中段，构不成僵持，冰蓝色的寒光覆盖长矛的瞬间，前者便击破了威光，可作出这样举动的存在反而是有些愕然的模样，维系着那戳刺的姿态顿了几秒，面甲下的火光摇曳。
仰首看了眼穹顶那个虚影，再回过头来，看向那缓缓迈动步伐挡在了猎狼人面前的苍龙七宿，也看向他手中那柄十七对虎纹都散发着微光的长剑。
“高妙的赝品，可若是没有这种东西，你能走得更远。”
“没有这种东西你想看我和那傻逼东西大战三百回合？你怎么不把手里的枪借我使使？”楚信然的架势如临大敌，但语气却是颇为轻松。
“觐见与朝贡，你身后那个孩子，本当付出代价。”
“装神弄鬼可以放在自己房间里对着镜子来……”楚信然抬起手，在剑刃上一点点抹过，便有雷光在其上一寸寸附着，“那玩意儿身上的不是阿戈尔的蛆虫，而是你下的诅咒。”
“我说了，没有那种东西，你能走得更远，安逸会使人困顿，而你，也明白的太晚。”
“那么那东西真正死了，你是不是要接替它的位置？”楚信然垂下附着雷电的手来，而他的身后则有完全显形的苍龙借水泛起，悬于身后，尾端拢着红的衣摆，小猎狼人皱了皱鼻子，扯了扯外套。
“亲自动手？不是时候，此次的阻碍者实在是太多，你我对决，留给未来吧，如果你能撑到那个时候。”
“怎么？你的家家酒还在搞？”
“迟早你会明白，但不是现在，你染上了太多人的陋习，我，不抱期待，但另有客人关注你。”
说着就没下文了，那身影放下长矛，在一阵马嘶声中，幽蓝火焰一闪而逝，连同身影一起消逝。

NO.233:他其实一直很在乎。
（最终，就走到了这个嘲讽我的章节数字上。）
连激烈都谈不上的战斗落下了帷幕，但月季屋内的人也该悉数撤离而去了才是，留下的只有那些意外没被摧毁的人工障碍，还在继续按照稳定功率输送着阻碍任何术式能量引导的波长。
之前的数道炸雷和流水都没令它们出现故障，稳定就像这大厅两侧边缘还亮着的灯光一样。
然后就被青年一脚踹翻。
拎着剑的时候还不觉得烦，当摸索出将剑重新恢复成黑伞的操作方式后，连对流水的掌控都变得滞涩起来便是非常难受不爽的体验。
不过要说难受，还是旁边的孩子表现的更明显些。
她非常低落的垂着头，眸光低垂，又试图抬起眼睛，不知道想了什么，就又将目光低了下去。
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在想什么？”
换作别的孩子，算是亲近的话，楚信然还会轻轻拍拍头，或是蹲下身来握住对方的手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什么的。
但红这孩子不一样，寻常的亲近动作都会适得其反，这与其更早时候，早在没遇上楚信然他们之前就养成的习惯。
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楚信然这光是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冷声发问本该是件坏事。
但她却并不在意，反倒因而抬起了头来，坦白了心中所想：“没能杀掉……没有报酬。”
说着她也将目光投向了楚信然手中的雨伞，然后又看回来：“红的刀……还不够锋利……”
“呃……”顺着她那记目光也看了眼手中的雨伞，楚信然有些无言的摇了摇头，“红只是还需要成长。”
“红已经是猎狼人了。”
“红还只是小猎狼人，还有很多需要学……”楚信然说着侧头看向远处那真正被碾作齑粉的巨狼尸体所在区域，“而且那样的狼，也不该是现阶段的你能狩猎的。”
他顿了顿，说：“诅咒令它更进一步，那个黑衣黑甲的东西才是狼不死的理由，我们一开始都没找对攻击对象。”
孩子重新垂下头去，没有说话，于是楚信然又补了一句：“红还帮了很大的忙，否则那头狼也不会死的那样干脆。”
其实也不干脆了，赶了好几次片场，好几次致命伤都还能出现到现在，这劳模程度都快赶上鬼泣系列维吉尔了……
但这话却也没有问题，楚信然之前的注意力全在那狼兽身上，天花板上那个毫无波动只是个幻影的提示反倒没被他注意。
最怪异的还是那幻影是从狼兽身上「流」出的。
再联想奥丁最初被袭击时的错愕，不难看出还有个不曾注意过的存在或势力对奥丁有敌意，或是对自己有善意。
他宁愿相信前者。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还是那孩子确实抬起了头，问：“真的么？”
会问出这样的话，可不恰恰证明了这孩子还需要成长。
他也就蹲下身来，轻柔的抬手放在她头上，那一头灰发都还挂着明显的水迹，随着手掌的轻轻摩挲而尽皆升起，连同一身的水迹一起从水珠化作水流，尽皆升腾于两侧。
本还有些抗拒的孩子稍稍放松了些，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真的，我何时说过假话？”指端最后划过对方那毛茸茸的狼耳，那抖了抖而耳朵令他又笑了笑，垂下手来，“去吧，循着那些「狼」的气味过去，帮助同伴也会获得报酬，凯尔希教过你么？”
“教过。”
红点了点头：“那，红过去了。”
“去吧，还要记得，伪装很重要。”
“猎人，比凯尔希烦。”
“啊……是吗……”楚信然的笑容尴尬起来，“那不说了，去吧。”
“嗯，红，会听话。”
听话的小红帽说罢，便以自己那匪夷所思的，挑战物理法则的方式将人工障碍当地面踩着跑出舞池，也跑向出口，快的倒像红色的闪电。
看着她远去，猎人则是回过身来，踏上阶梯以手推开那由两人合抬的一道障碍，从其与另一个障碍的空隙中穿过时，龙尾一扫将那空隙进一步扩大。
偶尔烦躁起来尾巴也会不自觉的晃晃，有尾巴的种族大抵都有类似的习惯。
然后在有必要的时候学会控制这一习惯。
现在就是没有必要，看着那站在小台阶顶部，也就是几米距离的瘦削身影，楚信然一面摘下手套，招呼道：“面具摘下来。”
“蛤？”刚还准备打个招呼的青年有些疑惑，摘下了那覆盖整张脸的幽灵假面显露出颇为帅气英挺的脸来，准备刚要说话就被一拳打得摔倒在地。
砰然一声沉闷声响，换做别人或许该忧心青年这瘦弱的模样会不会这一拳就给没了，但楚信然很清楚这家伙的体质比看起来顽强得多。
“嘶——”
就像现在，这个捂着腮帮子在冷嘶中起身的家伙，别的不说，至少这一拳后的反应比夏梅隆强上不少，也还能靠着自己爬起身来。
“你这家伙暴力倾向越来越重了啊，我可是给你递武器了，你不知道下手轻点。”
“只是一拳已经很克制了，你竟然把我的资料泄露给犹大。”
慢条斯理地将手套重新戴上，虽然并未摘下面具，但那在黑暗中有着淡淡微光的冰蓝色双眼却是毫不掩饰冷漠。
“怎么输的？”
“输？”摸了下已经确实红肿起来的脸颊，痛得手和脸都下意识挪开，但这显然也不足以妨碍到他开口，“我怎么可能会输……还是和往常一样，看着吧。”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问：“要看多远？”
“大概犯不着多远，特意让安德切尔加了些真实又有趣的注释，不论奥丁怎么想，起码犹大那家伙是冷静不下来的，就在哥伦比亚留下他吧。”
“战场是哪，你有头绪么？”
“现在知道的东西，姑且定做狼血庄园吧。”
“那家伙确实说过，吉诺维斯和德克萨斯的纠缠诅咒是他的重点。”
“是么，那就更有把握了，只是要看哥伦比亚当局。”
“你还会对当局没把握？”
“罗德岛毕竟只是个医药公司，起码应该是医药公司。”
“能听到你这么说，凯尔希大概会挺欣慰，但我不相信你这么老实，你将犹大的思路朝哪诱导的？”
“卡兹戴尔，87年的一个赏金猎人作为唯一幸存者送到的绝密货物，那东西正体很多人都知道，他也不例外。”
楚信然沉默了。
两人迅速而又跳跃的话题在这句话时终止，提及了对方过去最为禁忌的话题，斯特凡诺毫无道歉之意的望着那狼面下的冰蓝双眸，口气依旧像是闲聊一样：“干脆一点吧，你都能主动来找闪灵，又何必做出这副表情？”
“小姑娘挺高兴的，连头发都多梳理了几遍。”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隐私问题？”楚信然开口，顺着话题下坡，语气缓和不少。
“她舍友不就是临光和夜莺么？我对夜莺的状况比较好奇，自然也算关系不错……”斯特凡诺耸了耸肩，“不过这也是你的功劳吧，凯尔希都说夜莺的心理状况在这几天有明显好转，否则也不至于能有与我闲聊的兴致。”
不等楚信然斥责「你这是唬骗无知少女」，他又合上双手，继而垂下：“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走出来了，虽然我很想作为朋友欣慰一下，但我的状态其实不怎么好，跟你合奏那一曲好像把我自己框进去。”
他戳了戳太阳穴：“勾起了一些旧事，现在的人格都有些不太稳定。”
“本来也不是你的人格，同样是梦境，我的梦里只有铁与血，你的梦里尽是些杂七杂八影响人格的东西。”
“不靠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怎么跟得上你平日那堆怪话？”斯特凡诺笑了笑，“挺好的，我有你追不上的领域，你也有我赶不上的视野，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光明的未来，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只能得来楚信然一声嗤笑：“就算它光明吧。”
“难道不光明？”斯特凡诺反问，脸色变得冷淡奚落道，“非要觉得自己前路无光那就留下子嗣去奋斗吧，维多利亚那些，炎国那些，甚至是你现在身边的那个拉普兰德，乃至是就在罗德岛的她们，人选很多不是么？我甚至相信闪灵都愿意为你孕育子嗣，她不会排斥也不会拒绝这背后的意义。”
“那生下的东西是人是鬼？”楚信然正面接下了对方的话语，话语流畅又冷漠，“你告诉我，Dr•丹尼尔•斯特凡诺。”
“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的子嗣又会是什么东西？是人？是龙族？还是龙？亦或是完全畸形，面目全非的怪物？子嗣真的是希望么？难道不是延及给这片土地的诅咒？”
“我到底是个什么？”
“这种问题不要问我，机器给出的结论是正常，那你就该认为正常……”斯特凡诺淡淡道，“起码现在很正常，反正你也不愿意试管婴儿培育实验。
你不相信它们，相信我又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只知道你我目标不一，却道路相同。”
“那就言归正传吧……”楚信然眯了眯眼，“还有，记得为你口中的女士们道歉，她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同你想的不一样。”
“至少有一样的就行了，那才是重点……”斯特凡诺调了调手中面具的接合处，将它缓缓地盖在脸上，就只剩下了一对淡绿色的瞳孔，“也或者不一样的也是重点？原来你也不见得把谁都好感拉满了啊？”
“有些人就算是喜欢也不会抱有无意义的期待，大家都很有自觉的，谨慎又癫狂的挣扎活命，生儿育女实为一种奢望。”
“原来是这个意思，你在说你么？”斯特凡诺敲了敲左侧面颊下方，那是红肿的位置，他在以此确认伪装会不会露馅。
“我在说所有同类……”楚信然淡淡道，“子嗣，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诅咒的继承，你再装傻我会再给你一拳，不要用这么恶心的样子套我的话。”
“这叫什么套话。”说出这句话的斯特凡诺又恢复了烂话腔调，这俩人刚才还在话题疾跳，然后又一副快要翻脸的突然模样。
如今又重新变得平静起来，若是有个旁听者大概只觉得是倆神经病。
“我可是诚恳的建议你性生活别总想着保险，你有想过几十亿小鬼挣扎死去的悲鸣吗？没有，你只想过你自己！”
“这话犯不着让一块性生活全无的老腊肉来讲，逼话说完了就重回正题，你又把话题带偏了，我笑话光明不代表我要放弃，说吧，你想用我当初送的货来诱导什么？阿米娅出了事？”
“没有，她那十戒也跟你运送的不是一个版本……”斯特凡诺摇了摇头，“你的思路还是死板，还记得那个小镇的雇佣兵么？”
“犹大也提过。”
“那你的思路就更死板了……”斯特凡诺吐槽，“他都提过了，你难道还没想到那帮鬼怪一样的雇佣兵和教团有关么？这是大家的连接点，通过你们杀掉那些雇佣兵，巴别塔注意到了你，而教团也本应在那时注意到你，但他们竟是不够重视。”
“现在重视了，旧事重提就是为了让那个犹大自己去串联，你想从他那知道什么？”
“好！”斯特凡诺打了个响指，没有戴手套的他倒是打的很响，“你又跟上来了，不过还跟的不够快，再想想，我为什么敢抱着惹怒你的心理来给他下套，能有什么样的结果是我俩都会满意，你甚至会原谅我的出卖？”
楚信然的目光忽然就变了，语调也变得阴森起来：“特雷西斯那狗东西么？”
“正是如此。”
斯特凡诺微笑道，只是那笑容被面具罩住，而他的眉眼也全无笑意，“所以连凯尔希都不会拦我，我也相信没人能够拦你，我们应该正式合作一次了不是么？就在这哥伦比亚。”
他伸出了手，楚信然望着他的手，就只是望着，说：“我周围的人，你可以算计，但不可伤害。”
“没问题……”
“答应的这么干脆不像你。”
“毕竟我也确实变了心态，只是谁都不给我展示机会……”斯特凡诺的语气突出一个无辜，“不信你可以问凯尔希。”
“给你机会……”楚信然摘下手套，层层绷带覆盖的手掌筋节有力握住了那过分苍白细瘦的手，“我加入罗德岛，在二十天内。”
“我特么这里又不是御史台，实习期都不过可是没有工资的！”
“这个手套都比你一个月工资贵。”
“真的吗？那送我怎么样？不瞒你说，最近舰船靠岸又给员工休假，我快赤字了，都已经准备开始重新开动制造站和贸易点了。”
“我撤回刚才的话，贵公司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别别别，开玩笑的，矿还在矿还在，你也肯定不是待制造车间和贸易处理点那种地方的人。”
“我没说过要上岛，不过你一开始是打算把我排到哪？”
“人事部。”
“再见！”
立马将那被斯特凡诺抱住的手抽了出来，楚信然头也不回的大踏步朝出口走去，全然不在乎后面的呼喊。
你让龙门近卫局前处长和炎国御史台监察司干这个？！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x；
说是如此，但起码贴在手上的识别证还是收下了的楚信然一路走到出口，雨还在下，而门口却令他有些意外的，看到了俩熟悉的身影。
“哟，苍七！”
刚才还跟个流氓似得蹲在地上，礼服长裙全搭在地上的拉普兰德站起身来，面具下的半张脸笑的无比自然，好似完全不丢人的招呼：“忙完了？”
“嗯，久等了……”虽然完全没约过一起走，但楚信然也没去管那么多的槽点，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站在另一侧同样戴着面具的德克萨斯，不太理解为什么她也在，“埃德加没带你过去？”
就算打过架也不至于让监护人生气吧？
“哎呀……”拉普兰德快步走近就捏着他那持着伞的手腕甩了甩，“管那么多干什么，打伞打伞啦，那边那么热闹，你快捎我们过去。”
有些疑惑的看着这看起来就像是帮其打什么掩护的傻狗，楚信然再回头看向表情不太好看的德克萨斯。
虽然有点黑人问号，但还是依言撑开了这柄或许是为了方便更好变形而颇为宽大的黑伞。
“好吧，你们俩各自注意。”
“注意什么？趁乱跑出来的邪教徒？”
“注意别淋湿肩膀，这雨我懒得管了，想休息，桦木屋有其他人负责，也该没我们的事了。”

NO.234:下面看上面也是那么小。
（五月十日，记得祝母亲节快乐。）
楚信然确实说的没错，桦木屋有别人负责，没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什么事。
尽管海神教团的两位主教在除开放置于舞池内的小兵外加电池外，还在大厅本身各处的教徒们身上随机安插了些「赐福」以充作礼物，但这样程度的设计也算是在预料之中。
毕竟没人相信两位主教阁下会只身踏入陷阱，敢于召开晚会的哥伦比亚一方，自然都做好了应对其邪教残余的准备。
这就好比，若是没有楚信然持着那源能仿品一人拖住了两位主教外加最麻烦的人狼，月季屋内的某些过于刺激的源石武器系统便会激活。
在军事上加紧研究的并非只有炎国而已。
作为发起人和场地提供者，本身就是绝佳的战略优势，尤其是当以一个国家为后盾时，能准备的方案就更加的多样。
正如总统先生与德克萨斯族长坦白的那样。
哥伦比亚自打接纳撒旦教团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谋划有朝一日的剔除。
这场晚会不是仓促决定的结果，而是多年以来的准备，终于等来了时机。
十数年来，撒旦教团侵蚀着哥伦比亚，哥伦比亚也反过来利用撒旦教团达成了不少阴暗又取巧的跨越式发展。
如今教团的主教们认为哥伦比亚已无价值，而哥伦比亚也认为教团能创造的价值已然抵不上消耗。
无从谈起谁受害，谁加害，彼此都不是好东西的狼狈为奸十数年，会受到伤害的自然还是底层人和外来人。
作为外来人之一的章文赋与另外几位不算与哥伦比亚敌对的使馆大使们站在三楼的走廊上俯视着下方那完全不再掩饰，直接开始抓人的混乱图景，沉默不语。
桦木屋与月季屋有着近似的建筑体量，但它的装修更偏向于正常的晚会场所，给宾客们留出的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都有不少，连方便登临的楼层都多出一层，这里的高度居高临下，可以将大厅一览无余，也能更好地瞧见哥伦比亚联邦的利刃与邪教徒们毫无意义的反抗。
也不只是哥伦比亚，拉特兰公证所与裁判所的萨科塔们也同在之中。
除此之外各式各样的种族便体现出了哥伦比亚这座移民混合都市的体量。
因为大部分都还保留正装的缘故，甚至无从判断对方所属的势力与队伍，只能明白他们都与联邦政府达成了合作协议，彼此之间互不打扰，安静而又高效的进行或抓捕、或压制、或就地格杀。
年轻人们都震撼莫名，孩子们会被父母遮挡视线，快要成年或已经成年的年轻人们，有的心生恐惧，有的不愿再看，也有的平静注视着这一幕，并且戴上侍者们提供的视野过滤装置。
这种新奇的东西也转移了部分年轻人的注意力，侍者口中那「戴上就会好受许多」的功能也令一楼和二楼的大部分人人手一份。
只有早早就站在三楼的大人物们的脸上没有那种模样可笑的东西，这里的人都是见过足够世面也经历过风浪，甚至早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而率先抵达了这最好的视野之中。
以至于这里压根没有年轻人。
同时也都是些能在电视、杂志乃至教科书上找到身影的人。
三层楼就像个阶级分层一样，将普世眼中的哥伦比亚上层再次分作三层，也将是真正上位者眼中的三层，而大厅里的，自然是层都不层的被废弃者。
“没想到连萨克斯顿也站错了队，恭喜啊，劳瑞恩。”
“恭喜什么？马洛里。”
“自然是恭喜你头顶的障碍消失了啊，在这里不必那么隐晦，你瞧埃奇沃思家的老家伙都笑的多开心，克里曼斯家的产业想必三天之内就会被他接手吧。”
.
“纽曼家的罗杰还变成了那副模样，两天前我还跟他吃过饭……唉，感染者。”
“可不是么？为什么变成怪物的偏偏都是感染者，真是丑陋的结晶啊，简直是对慈善的最大讽刺。”
“可是潘西婶，那个泰勒先生不是感染者，感染者歌星是不可能上台……抱歉，我什么都没说。”
“这就对啦，小珍妮，你只是追捧过他的歌，怎么知道他的人呢？我可是听说过那家伙品行颇为糟糕，好多简单女孩都被他……哎呀，说这个倒是没什么意思，瞧瞧那个，那个人竟然想甩源石欸，真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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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连海登小姐也死了？海登小姐那么善良，我还见过她无数次救济那些穷人和流浪汉，她也没有变成怪物，她根本就是那么害怕。”
“她的父亲，瑞恩银行的董事长变成怪物了不是么？而她仍要拦在那些人面前，就算那些人不动手，她那副模样的父亲也会从后面杀了她吧。”
“怎么会……”
“她应该知道自己父亲做过什么，在你邀请她跳舞的时候我注意过，她拒绝你的表情就很无奈，但那又如何？
忘记她吧尼尔森，当她会在那大厅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所谓的安魂追猎就是这么回事，最终审判环节，胜利者被选中到大厅集合，连同被抽中的败者一起……你不是刚才还遗憾没被抽中么？你觉得这真的是随机抽奖么？”
“呃……”
“学着点吧，尼尔森，今晚能给你，也能给很多年轻人们都上一课，还记得总统阁下在讲台上说的么？今后你们才是哥伦比亚的年轻出色的一代……”
窃窃私语与高声议论同时存在于三道楼层，还有搬迁之后继续视若无物按照原定曲目奏乐的乐队提供着能一定程度上盖下大厅动静背景音乐，让这本该优雅贵气的晚会表现的好似地下格斗场，每一位宾客都是百态的看客，还有些不愿再看的宾客，或因为自己，或因为孩子而早早选择了客房休息，而连同他们一起，桦木屋所有宾客的反映都展现于屏幕之前，也在总统大人的注视下。
“哥伦比亚还是老样子连自己人都监视啊——”
“至少在月季屋时，你与那炎国大使的谈话不在我们的注视之下……”黎博利男人扭头瞥了眼那推门而入的青年，“这时候还戴面具，会被当做战士或是邪教徒哦。”
“那还真是多谢提醒了，不过我还是得再戴一会儿……”青年扶了扶脸上那全覆盖的幽灵面具，“炎国钦差动手很干脆，你们连尸体都没得收，只能收点融在水里的骨灰什么的，没兴趣的话就不用再开监视器了。”
“至于如此么？我们也不是什么尸体都肯研究的。”
“你得去问他了，或许是心情比较差劲吧，我是觉得这家伙最近的精神应该一直绷的够紧的，能力不行最好不要去触霉头。”
“博士说笑了，就算是有能力，又有谁会没事去挑衅他人呢？更何况那位炎国大使……”
“反正就那么回事……”青年好似不耐的晃手，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犹大和马太跑掉了。”
“正如最初我们设想的那样……”总统点了点头，“我们还没有能够突然拦下他们的手段。”
“是啊，不过就像计划中的那样……”青年点了点头，就近找了个沙发坐下，“迫使他们离开哥伦比亚，或是直接以死者的身份留在这里，为此罗德岛本舰还会在贵联邦停留半个月，同时获得作为罗德岛分部的一席之地。”
“前者的物资采购自然没问题，后者的话，地已经划好了……”总统抬手在桌面上画出个半圆，又侧仰过头，“只是还需要看最后的结果不是么？”
“当然……”青年点了点头，接着感慨道，“说起来总统先生还真是干脆啊，早些日子还有人同我说哥伦比亚的总统可能是个商人来着。”
“商人从政？”总统摇了摇头，“虽然联邦的制度确实可能造就那样的局面，但终归还是太荒谬了，商人懂什么政治。”
“说的也是，那么……”青年扭过头来，面具下的眼孔投向了远方那些监控屏幕，“看起来很顺利啊，都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了，那么，晚安，总统先生。”
他又站起身来，显然是准备离开了，而总统也理所当然的抬手挽留：“博士难道要在雨夜里回到舰船么？不如直接留在这戴维营休息吧。”
“谢谢您的挽留，只是这种地方，我睡不着。”
遗憾的摇了摇头，青年便离开了，而总统先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咀嚼着对方最后的话语，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巴比伦的恶灵说这种话，讽刺意味倒是一等一的足。
……
“德克萨斯！”
撑着伞在古怪的氛围内被两位鲁珀贴着跨越雨幕，但因为脑子里都在梳理线索的楚信然并未太在意那份古怪。
何况那种奇怪的状态在抵达屋前就已经解除，虽然拉普兰德还凑的很近，但德克萨斯还是拉开了些许距离，快步走在两人之前的，遇上了明显在门口等待多时的埃德加•德克萨斯。
他的喊声打断了楚信然的思绪，抬眼看去见那已经摘下面具的男人那份激动模样，便也明白了，就和拉普兰德压根没跟他约过一起走一样，德克萨斯也没跟埃德加说好自己没过来。
瞧把人大佬急的，看来之前就差把德克萨斯按失踪看待了。
只是眼下也不是看什么叔侄重逢的感动时刻，尤其是他能听出那被乐音压制的惨叫余声时更是如此。
朝着那同样站在门口的伦道夫与夏梅隆招了招手，然后再向德克萨斯和埃德加微微颔首，楚信然便带着那还挽着他手腕的拉普兰德与前者汇合。
“这次清缴很彻底，说不定过个几个月我就会被上面调离哥伦比亚。”
刚一见面，伦道夫就说出个微妙的消息。
“也就是说你们在哥伦比亚政府也有联络？”楚信然一面询问，一面看向正前方的大厅，那耳边一直吵闹的嘶吼也就找到了源头。
连这些家伙都能跟自己共感，这精神状态说不上糟糕，但却足够极限的。
那头人狼连发泄情绪都做不到啊。
“不清楚……”伦道夫摇了摇头，但也明白为什么守秘人会冒出这么个问题，“总之总部有渠道了解哥伦比亚的现状，就算两位主教没走，教团本身的驻地被拔除，我也该被换班了，对主教的清缴不是我这个看守职责的人负责。”
“你都不能上，放其他人不也就说炮灰？”
“你还真是直白……”伦道夫被这话呛的有些尴尬，“总之看上面安排吧，起码就连我也能看出来，这一夜后，哥伦比亚会发生很大的改变，大到我可能也待不下去的改变。”
他说着侧过身去，也看向了大厅，他看向的是那些西装革履却已经倒下的身影，那些身影身上看不出源石的痕迹，也看不出畸变的痕迹。
“我也看不出是好是坏。”
“能是什么好事……”夏梅隆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很多公司都会乱起来的，就算是预先准备好交接也会和以前的规则大不一样，能获利的都是上面的人。”
“看着吧，避役上街的流浪汉很快就会多起来，这都要冬天了出这种事……”夏梅隆抿着嘴摇了摇头，“我都想不出会死多少人。”
“说不定连游行都会出来吧。”拉普兰德加入了对话，一如既往事不关己的评价语气，只是兴致也高扬不起来，本来是不甚在意那大厅，甚至如果脚走着方便的话都想加入战场。
但脚确实不方便，只能看着，看着看着再听到伦道夫和夏梅隆的话，倒是立刻就有了更直接的结论。
“失去了工作，甚至是直接关联被搞得家破人亡，这在叙拉古更常见啦，至少在南部很常见，小型游行也经常出现。”她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上面觉得不会痛多久，这就足够他们做下去……”楚信然摇了摇头，他的脸上还挂着面具，带着伤痕设计的眼孔中，冰蓝色的瞳孔中一直积攒着暗绿色的菱点，“他们选择了最干脆，也是最残酷血腥的方式，一劳永逸。”
“你自己注意些吧，凯尔，你是这里唯一的哥伦比亚联邦公民。”
“呃……”这话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本来看着还很是难受的夏梅隆迎着三人目光便尴尬起来，东瞧细看刚好瞧见了三楼一直挥舞的手，再仔细一看，赶忙抬手指去：“老楚你看看，那个大使是在招呼你吧？”
“是，他是在叫我上去。”同样瞧见了那手的楚信然也挥了挥，然后又摆了摆。
三楼的距离，按章叔的视力而言看得清。
“但我不上去了，就跟你们站一起好了，顺便你再聊聊，犹大跟你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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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不上来么？”站在章文赋旁边的萨弗拉男人疑惑道。
在哥伦比亚待了这么些年，全权大使这个位置还是能接触和发展一些异国友人的，还都是些同样位高权重的异国友人。
“显而易见。”收回手的章文赋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这里老家伙太多了吧……”萨弗拉男人笑了笑，拍了拍章文赋的背，“你看本来就没什么年轻人在这，上来多沉闷。”
“如果他是普通的年轻人，我也就这么想了。”
挤出几丝笑容，卡特斯人摇了摇头。
“他不想上来，应该是因为上面看下面那么小。”

NO.235:又沉重了几分。
（晚些会有楚信然十一岁的番外，虽然主角或许不算是他。昨天一时兴起写了开头，可能会有些长，我得分两天甚至三天更新完。）
久违的，重临美术馆里的梦。
游龙不须凝聚水流便自然显现，在这里，它是确实存在的活物。
青年漫步在清冷的月光下，注视着那一幅幅已然熟悉的画作，一语不发。
直到他走到了原本没有的墙面前，看到了新出现的画作，那是两幅画作，显然并非同样的笔墨，所描绘的也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第一幅，戏超多的傻逼熊孩子。
阿方索•吉诺维斯；
面目全非的可怖狼兽被淡金色的剑光划破了狼兽身躯最为坚硬的首级，这副画作完美捕捉了这一画面，宛如相机一般，又平添了更多虚幻感，以晦暗又多样的色彩描绘了身着西装的青年侧影对那巨兽挥剑后的半秒。
外套与脑后马尾被劲风席卷的动感，狼面覆脸下那眼孔中透露出的血芒，以及那已然被弧形剑光的中段接触狼首，被明显透入三寸时双瞳仍不减的疯狂——都被描绘得淋漓尽致。
《残暴的结局》。
“我可没看到什么残暴的欢愉，还是说你联系到了两年前的吉诺维斯？”
仅仅只是随性猜测或者说单纯只是吐槽的楚信然看着它，身后的游龙也缩小到了一人的大小悬在旁边，相似的冰蓝色瞳孔中映着相同的画面。
然后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是啊，但总算是结束了，昆汀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吧，只是我也不会再去看他了。”
苍龙又叫了一声。
“我也在想，但吉诺维斯家族需要支付的代价早在那场火灾中就还清了，接下来为过去支付代价的应该是德克萨斯家族……”
说到这里，青年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埃德加那家伙，还真是绝望啊，世事非他所想，一切非他所愿。”
苍龙闻言鼻端喷出两口气，青须飘摇，盘环于青年的脖颈双肩，装作了条围巾。
都有些累……
对它这种动作没什么反应，青年只是定定的看了几秒那副画，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了那副在色彩和笔触上远不如《残暴的结局》丰富，却体现出另一重意味的画作。
白色的背景下是黑色的律动，简单的色调下是鲜明的质感，这是一副素描。
人面素描，但描绘的却也不见得是人面。
站在这副画前，青年的表情也变得沉凝，甚至抬起了手好似要触碰那副画，但他只能摸到画框外侧的玻璃。
没有打破它的打算，也没存什么会被它吸纳而入的想法，毕竟那就是自己的人面素描。
半面人面，半面苍龙，这种刻画人心两面的肖像画并不算是罕见，只是直接将人面和兽面摆在一起，还融汇的如此完美，也不知该感叹画师的功底还是自身的怪奇。
他也只是感叹这一点，画的创意反倒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因为这是他一直接受的事实。
常常有些时候，透过一些镜面，他就能瞧见自己完整的龙形，比这半面，还要完整。
《自我》。
下方的署名是炎国文字，却也更为古老，是与泰阿剑上相似的小篆字体。
为何会多出这么一幅画？
与结局摆在一起的新画？
新出现的画，最近几日忽略过什么么？
素描；
铅绘；
人面；
楚信然一怔，已然有了答案。
“很麻烦，不是么？”缩回手来，面色有些忧愁的他戳了戳肩膀前趴着的龙头，后者晃了晃头，以小小的龙角戳了戳他的手指，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
“是啊，想离开这个鬼地方，除了教团还有那么多麻烦，但是就这么走的话，那些人怎么办？”
小龙昂起头来，摇了摇。
“不该的……”
楚信然摘下了他，悬在半空，而他也没反抗，只是以那冰蓝色的竖瞳与楚信然对视。
“你是我的延伸，你我别无二致，你看的没我多，我看的没你深，但我犯不着说服你，没人会执着于说服自己。”
他说着松开了手，也迈开了步。
离开了新画所在的道路，朝着来路步步回溯，轻声哼唱起了一首歌来。
“何のために泣いたんだ。”（为了什么而哭泣）
「何のために捨てたんだ」（为了什么而舍弃）
「問いかけ続けなきゃ」（必须不断的发问自己）
“「僕は変われるんですか？」”（“我的一生是否能有所改变？”）
“どうやって生きてきたんだっけ……”（过去的我是怎么活的）
“どうやって生きていくんだっけ……”（未来的我又将怎么活）
《HATENA》，是这首歌的曲名，但他没唱下一句，并未完全哼唱完这首曲子的两段，他只是仰起头来望向黑暗中唯一的月光，又回过头来看向重新化为庞大体型，却又飞得静寂无声的苍龙：“不会忘，对吧？”
苍龙点了点头，龙爪轻缓搭于地面，无声的落地挪动了两步，趴了下来。
楚信然笑了笑，坐下身来，就着苍龙那靠在一侧的头部毛发做柔软的靠枕倚靠着，抬眼望向无边的黑夜。
“应该积极一点对吧？我已经比那么多人都幸运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龙吟，低沉又颓靡，不是低落倒像是困倦。
“嗯，休息吧，但也不能完全放松。”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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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早上八点的闹钟声响起，被阳光映照的被面落入眼中时，楚信然明白自己大抵是放松不起来。
因为手里有着另一人的温度，稍稍侧过头来，还能看到那头略显毛躁的斑驳雪发，上方翘起的狼耳无比平静。
“呃……”楚信然陷入了沉思，面无表情的开始脑袋飞速转动，思索着昨晚睡前自己绝对没有邀请过对方，也没有什么喝醉酒以至于记错的可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他清楚地记得梦里的美术馆。
在美术馆出现之前，每当他进入梦境，靠得过近的人就会被一同拉入其中，那是相当五味杂陈的过去。
尽管被一同拉入梦境的人，在梦中死去也只是同样的失忆，但能够胜利后的楚信然获得了记忆后自然对这种事感到非常微妙，且相当的排斥。
也就会在兰斯洛特那里保持相当的距离。
不论是否能保护住，看到受伤乃至死去都不会是怎么愉快的体验。
而言归正传，他觉得自己在梦里战斗的过程都能拉人，那么美术馆也有极高的拉人可能性。
以此作为参考，拉普兰德这状况就更不应该了！
至少自己在美术馆的睡眠时间里，这家伙应该不在自己床上。
不过万一美术馆不能拉人呢？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好事，但在此刻……
冷静，先平静下来，楚信然，想一想，再开动一下脑筋。
来，先感受一下自己握住的应该是手，嗯，那就他妈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那么要试着用水流探测吗？
不行，这种状况下的探测，有点变态，不应当。
那么，先观察一下对方的身体与被子覆盖的交界点，换言之——注意一下有没有穿内衣。
“呃……”楚信然望着对方那安恬的睡容，下方那被被子压得很密实的脖颈。
看不出来，注意不到，pass。
等等等，我真是昏头了，先感受自己穿着啊！
好，睡衣睡裤的质感是有的，稍微动一点就能感觉到，尾巴也能碰到裤腿。
应该没有本垒，更谈不上无套。
长舒了一口气，楚信然回过神来，就看到灰色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早上好。”她说。
“早上好。”他回答。
“你的闹钟，不觉得吵吗？”从被窝里探出左手来的拉普兰德，指了指床头上方的搭着的手机，“是空唱的？”
“是。”楚信然回答着，也伸出了左手，将其拿下按下关闭。
然后场面就又安静下来，两个人再次对视，拉普兰德的嘴角逐渐翘起。
但楚信然的表情却变得无语起来，抬出了被窝里的右手，上面还带着拉普兰德的右手：“你还不松手？”
这一带，把被子也拉了起来，猝不及防地，曲线较好的身体呈现在青年面前。
但在出现的那一瞬，楚信然立刻按下左手把被子重新盖了下去，瞪圆了眼睛：“你不穿内衣？！”
“睡觉不穿内衣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时候才松开了手的拉普兰德就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这舒展动作让楚信然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但正起身来呈现的曲线还是那么明显。
“能这么睡觉的机会可不多，平时可是衣服都不会脱的。”
语气还是那么随意，换做旁人听来大抵还以为她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但楚信然却是听得懂的，因而沉默了两秒，没有接话。
他也有过那种睡觉连衣服都不敢脱的时候，是时刻准备被叫醒被惊醒然后提起武器开始冲锋，不是为了杀人而冲锋，更多是为了逃命。
那样的生活他已经好久没有过了，但也是绝难忘记的。
而拉普兰德又说，反问道：“倒是你怎么还穿睡衣的？”
楚信然坦诚回答：“快冬天了，我比较怕冷……等等……”
骤然警觉话锋一转，“说到底你怎么在我这？！”
“怎么？不喜欢啊？”拉普兰德微微挪近些头笑着问。
“没有，只是有点懵。”楚信然向来无比诚实。
“看你昨晚那么紧绷的样子，反正我那时候也睡不着，就来你这看看了呗……”
拉普兰德说着就扬腿踢着下面的被子，仿佛能从中获得什么愉快反馈一样，看着床尾那一端的被子升起降下，又咂了咂嘴，“本来还打算发生点什么，结果你这不是睡得挺香嘛，就是设闹钟这种恶习要记得改。”
拉普兰德探出手来晃了晃食指，谆谆善诱：“睡觉就该直接睡到自然醒，不要强迫自己对抗疲惫。”
“你先给我改了非法入室再说……”抓着她的手按回去，楚信然朝着他那一侧的床畔后挪，甚至尾巴已经探出被子搭到床边朝里推拉，旨在一个尽量安静的退出被窝，“我先穿好衣服出去，你也自己换好衣服再叫我，或者你打算再睡会儿的话我先去你房间把东西拿过来。”
“啊——你这个人……”拉普兰德哈出一口气挠了挠头发，桀骜不驯的发梢就更多了起来，“我都这样了你不打算补上点什么吗？”
“正常生理反应还是有的，但是心理反应也是有的……”背过身去穿鞋起身去拎起树状挂衣架上的衣衫朝着卫生间方向走，“难道你是安全期么，这么随意。”
“何况安全期也不见得绝对安全。”说着他就拉上了卫生间的门。
“啊，那倒也是，好吧，我懂了……”拉普兰德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朝着楚信然睡的位置翻滚了两圈，深吸了一口气，又重新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缓缓地吐出口气，“我说你啊，用的什么香水？”
“啊？”卫生间里传来朦脓的水声和疑惑声。
“我问你用的什么香水！”拉普兰德拉大了些声音朝卫生间那边喊，“昨晚我也闻到了！”
“香水……”卫生间里传来模糊的嘟哝声，然后沉默了十几秒，在拉普兰德以为他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冒出一串夹杂着牙刷声的话来，“你可以检索一下，什么是龙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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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这个还请收下。”
大使馆一楼的会客厅前，相距餐厅不远的距离只有楚信然一个人在，证明了拉普兰德确实是说自然醒就要睡到自然醒，在楚信然洗漱换衣完毕后仍要继续睡会儿。
联想到她一开始提到的大晚上睡不着，楚信然倒是能将其理解为补觉，那家伙大概晚上有些失眠。
也不知道会不会跟矿石病有关系。
联想到不少见识过的感染者因为矿石病而呈现各式疼痛类病征，影响睡眠的也当然不在少数，便也不怪楚信然会如此猜测。
不过这猜测也没什么意义，倒不如该劝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只是如今一想到市医院对感染者可能不太友好的起来，而莱茵生命，那佛尼尔他已在晚会上瞧见，此刻也同样不太能信任。
倒不是不信任赫默她们的人品，而是不太相信她们能瞒过上面。
感染者身体检查各项数值，可不是白面鸮动动手就能搞定的记录。
那么最后竟是只有罗德岛可选？
一想到这个就会想起昨晚斯特凡诺那逼人的情报背刺，不知道犹大那厮又会嘚瑟多久，心情自然就差了起来。
这时候走近的章文赋先生便是理所当然的被刚见面的眼神给惊了一下，但是来传达善意的也没什么好畏惧，他便将那箱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没有客套的接过那箱子，并且简单调节了一下心态以及目光的楚信然问，同时拨开了这银色手提箱的开扣。
“源能仿品的核心，也就是昨晚您递还于我的伞。”
章文赋回答着，看向了楚信然打开的手提箱中躺着的机械制品，那银色的长柄状机械包裹着一块明显的源石躺在正中，只是源石的色彩与印象里的正常源石都排不上号，那是暗紫色的，倒像是某种水晶矿物。
火锻源石的处理，便是源石内部掺杂了其它的金属成分。
“因为动用了最高权限下所能启用的泰阿资料，尽管您的使用时长不满一个时辰，泰阿的数据资料对那源能仿品的负担还是太重了，能够纯净回收的还是只有这个东西，云大师也只能抢救回这个东西。”
章文赋表情微妙。
“毕竟，陛下的指令：天子提剑，迄今为止也只动用过三次，源能仿品里的所有名剑数据，泰阿的比对数据不仅严重不足，还缺乏足够的适应性。”
楚信然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泰阿剑就算是仿造也是触怒皇威，就算获得炎皇允许，也会有些遗留的死太监逼逼。
而且目前炎国工部那名剑谱上的排列，泰阿确实是源石出力和道蕴契合度最高的长剑，同其他名剑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那是柄道剑，以剑喻道。
“那这核心？”
“留有泰阿数据残留的源能核心，想必加诸于任何一柄武器中，都能附上一丝道蕴吧，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啊，楚先生。”
“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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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36:风雨欲来。
（昨天发的番外错别字蛮多，虽然尽快修正了，但还是看着惭愧，今天晚些也会有后续内容，字数会更多，可能会上七千，容我多修两次再放上去。）
屹立于洛杉区的高大建筑一眼望去比比皆是，但同样也能瞧见一些设计风格诡异的建筑与那些高楼大厦同时存在着，这其中之一的吸睛佼佼者，挂着「ISAR」庞大标识的球形建筑，一如既往的作为城区著名风景存在着。
ISAR，全名International Society for Astrological Research，国际占星研究协会。
作为泰拉最前沿、最具启发意义的占星组织之一，遍布泰拉八个公国，二十八个独立移动城市，成员数量众多，通过教育、研究和踏实的占星实践，甚至有着专业的资质认证项目环节以颁发占星师资格证，谈的上相当正式且合法的神秘学研究机构。
“今天，我们讲述的是占星学的发展，众所周知，ISAP收录了众多地域的占星文化，这些文化彼此碰撞，互通有无，形成积极的交流互动局面，推动了占星学研究和实践的多样性发展。
而我们也正是为了与泰拉各地的占星师联合起来，共建和谐互助的伙伴关系，那么埃琳娜小姐请开麦，告诉我，占星学是一门怎样的学问。”
从基座上升起的影像没有屏幕承接，显而易见的，是个投影。
但这份投影如此稳定，如此清晰，甚至能瞧见讲台上的教授每一道清晰地抬头纹，这样的技术在其他公国是很难办到的，起码如此完善的技术，只能是由哥伦比亚传出。
而现在这一幕，显而易见是在进行教学。
而被点名的同学正在打瞌睡，一旁那秀发黑到泛蓝的姐姐侧头看去赶忙推了推她，模样有着七分相似的妹妹便立刻惊醒下意识站起身来：“是！”
然后在姐姐无奈的叹息声中，老教授的身影自屏幕中传来：“请不要远离摄像头，埃琳娜小姐。”
“啊，呃……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能够理解，你出身占星家族且有着星极讲师这样的姐姐，想必课程与学业都不会落下，但还请在我的课堂上留一些尊重，实在困倦的话，你倒也确实可以远离摄像头。”
“呃……”老教授那说不清是贴心还是讽刺的话语让孩子一时语塞，来自课堂里的自由麦中也传来了其他同学的低微哄笑声。
“肃静！”
屏幕中的老教授拍了拍身后的黑板，平日画满了各式几何图案的黑板难得一次全是文字。
“星极讲师，有代您妹妹为诸位科普的兴致么？”
“乐意之至，诺查教授。”被称作星极的姐姐点了点头。
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老教授先指出了她的失误：“课堂上按公事待遇，叫我百星，正如我称呼您星极那样，哥伦比亚的分部一直是这样的规矩，星极讲师。”
“啊，抱歉……”星极尴尬道，“我刚从拉特兰归来没多久。”
“我明白，所以理解……”老教授在屏幕中抬手，“那么请吧，课堂剩下的时间不多。”
“好……”星极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也不见拿起什么稿子或是点出什么文件，直接对着屏幕朗声道，“占星是一门深奥广大的学问，首先就身边意义而言，各位只需要环顾课堂外的周围，便能看到如今的社会环境下，不论是在事业、情感、金钱、健康、儿童教育，还是在心理和心灵层面，人们都有很多烦恼和疑惑。”
“人在面对问题与痛苦都会本能的寻求能帮其答疑解惑的人，而占星师无疑便是这样的人。这是从身边而言，更细化一些，流行文化也让星座无处不在，它正渗透着社交领域，每一位研习占星学的各位都能因此获得人际交往上的些许便利，前提是说话清晰些。”
“大家更喜欢浅层的星座分析，而不是神神叨叨。”
这样幽默的补充顿时令某些自由麦标识波动起来，正式大屏中的老教授也露出了欣慰般的淡淡笑容。
而那位年纪轻轻就已经能作为ISAR讲师的少女，其回答仍未结束：
“占星师有着广泛的生活前景，现实中的很多技能，需要很多他人的支持，离开了组织或岗位完全无法投入运用。
但在占星业，你可以自由从业，不必依靠于具体约束下的组织，这种技能可以伴随终身，年纪越大经验越多，体会越深，即便并非以此为业，也可以称作有用的基础投资。”
“而将这层面拉高，便是帮助自己与他人进行自我觉察、自我成长、发展潜能、鉴别心理、减轻烦恼的学问，它可以运用到方方面面。
而最后，才是最初的目的，最重要的重点，占星学，是研究人与宇宙的关系，是一门修行的学问，乃至于得查大地的命运！”
“好吧，就先到这吧，星极讲师，你的回答已经足够。”
老教授突然开口打断，在他的视角下，所有学生们的目光听到这里就已经茫然了。
这不奇怪，毕竟宇宙这个概念，至今也未被写入书籍，列入正式的讨论。
而窥察大地的命运……这太空泛了，老教授不知道这位年轻讲师在拉特兰教皇国深造时接受了怎样的思想指导才会有这样宏大却又空泛的追求。
但毫无疑问的，这不是教科书上的内容，是对方凭着个人意志加上的产物。
那么他便开口打断。
这批年轻人都是新来学习的孩子，在尚未成型的时期被这种思维影响，不是好事。
占星师听起来超然物外，但仍是要讲究脚踏实地的普通人。
“啊，抱歉……”
在学生们奇怪的目光以及老教授略显满意的点头下，讲师看似无端的道了个歉，于是课程继续。
这之后的几分钟，在老教授讲出「下课」一词后，所有的网络连接可谓是瞬息截断。
很难确认是老教授直接关了全部连接把人踢出了「教室」，还是学生们动作一个比一个迅速，把老教授留在了「教室」。
因为这对姐妹也属于断连动作很快的类型。
“姐姐你看吧？哥伦比亚这边的网课多方便。”被称作埃琳娜的女孩从椅子上起身便冲着一旁的姐姐拥去。
“嗯，以网络为形式，少了很多干扰，但是也感觉学生更容易开小差。”
接住了妹妹的拥抱，分明是一副少女模样却有着老教师思维的姐姐中肯评价道：“网络把人分开，不必担心同学的干扰，但要开小差的话，网络就成了更简单的手段，甚至可以开着其他网页的同时上课。”
“实时上课没那么多问题啦，何况还有签到系统呢……”埃琳娜嘟起嘴来，“而且姐姐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啊，是吗……”姐姐尴尬的松开手放下妹妹，歉然到，“应该是拉特兰那边的风气影响我了，给我几天时间调整回去就好了，不要生气，埃琳娜。”
“啊，没有没有，姐姐还是姐姐……”小女孩摇了摇头，一头与姐姐发色一致的漂亮短发也被甩动起来，“不过姐姐在拉特兰那边到底学了什么啊？是那种——能让天球仪更漂亮的技术么！”
女孩扬起双手下划，展现对闪亮发光的十足憧憬。
“呃……虽然源石技艺确实也有精进，但应该……”
“姐姐就是个石头脑袋。”
“欸……”姐姐怔了怔，看着突然又嘟起嘴这么说自己的妹妹，有点伤心，“为，为什么？”
“不为什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重话了的妹妹抿了抿嘴，想要道歉又看到她这样茫然的样子，又有点不开心的站起身，直接就朝着房门外跑去，“姐姐你该工作了！反正不管是莱茵生命的星占还是晚会你们都不带我！”
说罢跑出时还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让姐姐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妹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可是……
你真的不能去啊，埃琳娜。
她看向了桌上除了投影终端以外还放置的其他物品，目光落在那金银之环环绕，暗蓝色水晶球上固定着星锚的器物。
华丽又奇特，正是埃琳娜口中的天球仪。
每一位占星师的天球仪都有一定的差异，但基础结构却是一样的，那是天球应有的姿态，与占星仪式的成功与否有着相当紧密的关联。
八刺的金芒自扬起的双手间升起，暗蓝色的天球仪本体泛起淡淡的辉光，映出的却是瞧不见任何前路的黑暗。
不论是妹妹的，还是自己的。
是未知还是幽暗，亦或是两者兼有？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一切始于那场实验事故，为此她主动申请了协会中与莱茵生命公司的交流名额，便是为那已经变作感染者的妹妹，了解一切的原委，同时了解矿石病这种她从未考虑了解过的绝症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以及寻求医治的希望。
埃琳娜是国际占星研究协会的新学员，可在那之前她还是莱茵生命的小职员。
未来的占卜已然未知，而让妹妹出席莱茵生命的星占更是显露噩兆，更别提昨夜的晚会。
前日的星占结果是对的，星辰回应了极大地威胁，拒绝了妹妹希望同去的请求，她已然瞧见哥伦比亚上空那蒙蔽星空的乌云。
甚至是占卜这个国家的未来，都已是令她不愿妄动的恐惧。
星极并不迷信自己的占卜，甚至将占卜偶尔的错误也视作理所当然，通常而言占卜的结果也有着多种解读结果，很多结论都不必太放在心上，可目睹了那场晚会之中的血腥与诡异，再行占卜后给出的漆黑之影足以令她的心头也罩上阴云。
她不清楚昨晚那些其他同僚们怎么想，能争取到名额的都是高傲又自负的协会精英，彼此之间并无多大的交流乃至交集，但她非常深信昨夜在房间里的占星结论。
就在最近，哥伦比亚必将发生惨剧，很大的惨剧，波及不止一个家庭，一家工厂，一个公司的惨剧，甚至可能不止是由一件事引起。
那份厚重与沉凝，绝非一朝一日的苦难，更绝非人力所能拦截的灾厄。
阴云已经笼罩过来了，牵扯了无数人，而将要伤害无数人的阴云已经到来，占卜的结果仍是没有希望，她只能期冀自己与家人并非漩涡的中心，已经遭遇不幸的妹妹何至于被如此事故波及？
事实上，当瞧见那占卜结果时她甚至想过带着家人搬离哥伦比亚，可莱茵生命是目前所见唯一能治愈妹妹的希望，难道还能有其他对矿石病深有研究的医疗公司么？
她垂下了双手，掺杂了源石技艺的占卜仪式顿时破碎，略微摇晃的天球微微倾倒，落在一旁的按钮上激活已然待机的屏幕。
【感染者问题专家，医治感染者、聘用感染者、拥有完整独立武装力量与矿石感染研究与检疫手段的组织，任何对生活抱有希望的感染者们的不二选择！
即将在哥伦比亚纽约区建立小型分部，欢迎所有愿为明日奋斗的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们的加入……】
随着横幅跳动的招聘广告，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名字与介绍。
“Rhodes Island？”
.
“博士，招聘启事已经完全发出，梓兰小姐她们昨夜的加班已经搞定了所有宣传端口。”
“做得很好，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给那几位人事部加班的干员放两天假吧，顺便提两成薪。”
“真的？！”
有着一对中段转黑的银色兔耳，白发灰瞳的卡特斯女孩惊喜的问。
但下一秒就又想起了什么，双手又搅在一起尴尬道：“博士，听说最近岛上的财政其实挺紧张的？”
“是的……”套着兜帽和面罩，坐在办公椅上的博士微微颔首，“不过与哥伦比亚政府的交涉已经通过，贸易部门从上午七点重新复工，这段时间内的资金问题已经得以缓解。”
“那太好了！”完全不似其他短暂任职秘书位的干员那般，对这个苏醒不到一个月的博士抱有相当程度怀疑的少女非常兴奋，“我能立刻去把这消息告诉阿米娅吗？她肯定还不知道对吧！”
“你不是有手机么？”面罩下的声音平静问。
然后少女的表情就变得不善起来。
“去吧。”面罩下的声音又说。
“好！”少女顿时喜笑颜开，拎起一旁那看起来就无比沉重的战术爆破攻坚锤，动作堪称得心应手，令人不禁怀疑她那柔美纤细的臂膀里到底隐藏着多大的力量，“那我过去啦博士！”
“暴行！”
博士喊住了她，她也疑惑的回头。
“说完了尽快回来，错过打卡时间我不会帮你说话。”面罩下的声音冷冷道。
“没问题！”比出个OK，卡特斯少女迈着卡特斯一般欢快跳跃的步伐跑出自动感应舱门。
在这恢复平静的办公室里，博士缓缓扯下兜帽，摘下面罩后趴在桌上似是有些疲惫。
这时感应门的声音又重新响起，令他下意识的抬起面罩就盖在脸上抬起头，然后放松了下来。
“是你啊，凯尔希。”
“快撑不住了么？”
亲自推着小推车上前，取下上面的听诊器和一系列其他体表检查用具走上前来，凯尔希一面进行准备操作以一面淡淡道：“这一轮测试完还有人格模拟，你又到了需要检查的时候，尤其是昨晚你还单独出行。”
“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的……”非常配合的拉起衣服方便她放置感应电极，斯特凡诺淡笑道，“反倒是挚友状态看起来不怎么样，不过大体没变化就是好事。”
“我在路上遇到暴行了，很高兴的跟我说罗德岛资金链恢复了。”
“这有什么好说的？”斯特凡诺不可置否，“那小丫头总是小题大做。”
“挺不错的活力，你睡了这么久她也还记挂着，听说昨天还拒绝了一个新人的约会请求。”凯尔希平静的说，手上的操作却始终平稳精准。
“你还有这种八卦心？”
“罗德岛的干员太闲了，什么话题都能让他们聊好几天，或许该联系中央圣所给他们点任务。”凯尔希隐晦的说明自己只是被动听到。
“可以啊，正好我昨晚喊人加紧宣传了一波招聘广告。”
“呃……”听到这句话的凯尔希动作顿了顿，站起身来转身朝着一旁的仪器投以目光开始调试，“你参与了哥伦比亚这次清洗，接下来哥伦比亚的动荡跟我们有直接关联。”
“是啊。”斯特凡诺瞧了眼自己身上的各式电极，无比坦然。
“所有受害者都会陷入混乱，这个过程会滋生大量感染者，你在这个关头抛出招聘，意图太明显了。”
“但没理由不做不是么？谁能指责我么？”
“会有人看出来，还会指责你参与这种行动就是为了在哥伦比亚抢人，罗德岛的立场会很糟糕。”
“问题不大，都是些小丑跳脚罢了，我这儿哪是一手策划，趁火打劫，厚着脸皮完全可以说是赎罪，找不到出路的人面前展开了一条路。”
“呃……”凯尔希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他也回以目光。
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是凯尔希收回了目光：“楚信然知道了还会给你一拳的。”
“我觉得他不会误会我了，那家伙变化比我更大……”斯特凡诺微笑道，“说不定还会主动带人来罗德岛呢，毕竟哥伦比亚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啊——”
“我看到他的资料在PTRS更新了，还有其他一些干员注意到。”
“听起来接下来那些人的话题是新干员苍七了，虽然二十天后又会是这个话题。”
“二十天么……”凯尔希点了点头，启动仪器看着上面的表格，“你和他，谁能撑得更久。”
“那必是我，他那点阅历往高推也不过几十年，怎么和我比？”
“这很值得自豪么？”
“闲聊无所谓咯，谁还不是个怪物呢？”

NO.237：仅此而已。
（上一章和番外那一章的间贴数量……真是令笔者迷茫啊。状态不太好，今天的番外同步更新也没写多少，三章解决不了这番外。）
平静的清晨，除了早上拉普兰德给的「惊喜」外，一切都很平静。
没有海神教团搞事的消息，斯特凡诺那边也没传来什么指示，街道上那些常人不可视的「怪物」还是那么零星几只，甚至路上都没瞧见什么争端，更没有什么车驰灯闪。
感觉会有刹车声和枪响呢，虽然哥伦比亚平日确实是有挺高可能的，但夏梅隆庄园的路烂到不方便开车。
所以当他和伦道夫一同步入夏梅隆庄园后，看到的只是夏梅隆在那悠闲看报的模样。
“早上好啊，今天的哥伦比亚真平静不是么？”
这样的问候，是从那个跳脱的萨弗拉人嘴里发出的。
“你也很平静的样子。”
楚信然还没说话，伦道夫已经先行开口，哪怕是他都能注意到夏梅隆的反常，不论是昨晚的讨论还是更早之前犹大的话语都还被他记在脑海里，也就无从理解他为什么此刻这么轻松。
“我这是大喜之后的平静……”夏梅隆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座位，然后朝着刚上好茶的纳莎嬷嬷挥了挥手，“这叫贤者时间。”
“你一大早就嫖娼去了吗？”
“你妈的！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一旁沉默到现在的楚信然，一开口就破掉的他的贤者时间，夏梅隆抬手就抓起手边一个东西想朝他扔，但他又怎么敢扔。
那玩意儿的触感和轮廓分明，是他的宝贝老相机。
而且老楚这人小肚鸡肠，多半会在表面很平静的接下来，心里琢磨着以后怎么报复。
“装逼还要别人配合，你是什么傻逼。”
夏梅隆没说话，这点程度的嘴臭早已伤不了他，只是无声的竖起了中指。
真正国际化的语言，是肢体语言。
这时候沉默的反而是伦道夫了，守秘人的冷言嘴臭是他见过的，夏梅隆这么大胆子却是他没想过的，这俩人的互动让他心里同时刷新了两人印象，并且显而易见的无法加入。
但好在不需要他犹豫是否打断，守秘人就已经止住了这低俗的互动，开口问：“你大喜什么了？”
按照这人往日喜欢瞎鸡巴畅想的兴致，楚信然已经准备好诸如「你在想屁吃」「老子撒泡尿把你滋醒」之类的更低俗话语来让他体会泰拉大地的残酷。
但夏梅隆脸上洋溢着喜意，朗声道：“我跟父亲通过电话了！”
场面顿时一静，楚信然沉默了起来，而伦道夫颇有些茫然，继而恍然。
虽然夏梅隆的身世遭遇并不难查，甚至他自己都毫不介意的说，但这不是特别在意同伴过去的深海猎人自然不曾深究，只知道对方的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父母离异且各走一方，如今再听这句话，本该祝贺才是。
但是守秘人这幅反应，又让他想起了上次听到对方父亲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会。
昨夜的舞会。犹大提供的消息。
伦道夫选择同他一起沉默，因为这不是适合他开口的场合。
便是这样令人难堪的沉默中，夏梅隆脸上的笑意也沉了下去，闷闷道：“你俩这反应什么意思？”
伦道夫看向守秘人，后者不负所望的主动开口，语声平静：“我以为你会是明天跟我们一起去的时候才会有伯父的消息。”
“为什么今天就联系了？”
守秘人面无表情，开口更似反过来质问，立时占据了主动权。
“我……”夏梅隆张了张口，大抵想要辩解什么，但迎着老楚那样的目光，他又下意识躲避，“我就托人联系了一下那个酒店。”
“顺利么？”楚信然问。
“顺利。”
像是挤出来的回答，他显然是明白的，只是不认。
“热情么？”
“热情……”夏梅隆沉闷回答道，又猛然回过头来，“可那是我父亲！”
他大声喊出的这句话，可楚信然更是直接站起身来吼道：“你当初跟我说的故事里你父亲可没那么热情过！”
伦道夫都挪了挪身，这一吼以他旁人视角都有点吓人，夏梅隆更是瘫了回去：“我……”
他以很低的声音说：“我觉得他是真的，他就是我父亲。”
他的退缩没有让楚信然坐回去，楚信然仍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他是你父亲，他为什么这么久不见你，这个时候就肯了？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这时候告诉我那些是故事么？你父亲做……”
他顿了顿瞧了眼一旁的伦道夫，“做过的事，都是编造的故事么？”
“他不能悔改么？”似是终于被逼出了火气，夏梅隆扯起了声音，“这么久了，他难道不会变化吗？你难道没期待过自己的父母么！！”
夏梅隆扯着嗓子喊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他埋下头去，又微微抬头偷眼瞄了一下对方。
老楚沉默着没有说话，那对冰蓝双瞳缺乏了些往日的神光，令人难以摸清在想什么。
但总之，夏梅隆觉得，或许自己应该，道个歉。
可还没等他开口，老楚却坐了回去，抬起手来挼了挼额前的刘海：“都上头了，冷静些吧。”
这也能冷静么？
夏梅隆抬起头来看着他那恢复往昔模样的目光，无法理解。
“后退一步，本来就是要见面的，你的错只在更冲动些打了电话——”
“我没错……”
“呃……”楚信然与夏梅隆对视着，一方宛若平静的深潭，一方却是好似欲将喷发的火山，底下涌动的却不是愤怒，而是执拗。
这氛围让伦道夫更加不自在的降低着存在感，尽管以旁观者的角度和自身立场而言，他更愿意站守秘人这边。
跟教团扯上关系的人，性情大变是很正常的，但与其说是悔改，不如说是堕落。
秘教从来都不开善堂，对绝望者施以的援助或真或假，最终都会变作借以取悦其神的残忍仪式，受害者难以拯救，已然沦为加害者的话，便更是再不用想。
他觉得以守秘人以往的表现，夏梅隆不是被骂就是会被打，说不定这段友谊也该直接到头，但没想到的时候，守秘人只是点了点头。
“好，你没错。”
并非阴阳怪气的讽刺腔调，和之前一样的平静，令伦道夫有些不安。
“那么你是今天去见他，还是明天去见？”
“明天……”看起来完全没意识到问题的夏梅隆闷声道，“我没打算打断计划。”
可你添了计划啊……伦道夫感觉自己实在难有心里这么多话的时候，平日他大可以直接指明，可眼下这气氛应当是交给守秘人应对。
而且看夏梅隆这副表现，就感觉一开始做好的打算太乐观了，带上这个萨弗拉人很大可能会成为妨碍，令行动走向糟糕的结局。
伦道夫也算是资深且走过不少地方的深海猎人，类似的发展不是没有经历过。
“好，那么我现在得加一条规矩，你明天必须完全听从我和伦道夫的命令，如果你妄动，我会在你行动之前就打断你的腿……”
赶在夏梅隆急着要说话之前，楚信然更快补上一句，提高了音量，“如果你不想死就听着！还是说你觉得见了你爸死了也无所谓了！”
“活腻了？你妈也不打算管了？”他冷声厉眼道。
夏梅隆的母亲，此刻还住在维多利亚，虽是独身但或许过的比儿子轻松得多，但这话仍是能让夏梅隆闭上嘴。
也因为这句话，夏梅隆想起了自己终于与父亲通话的消息还没告诉过母亲，关于是否要告诉她，这个萨弗拉人很是犹豫。
过去的交流里可以很直接的听出母亲对父亲仍有芥蒂，尤其是后者在失踪前就有些桃色传闻。
夫妻离异也不见得都是这个不争气儿子的错，更多是两个人彼此的矛盾。
在那五年前，夏梅隆抹着泪跟冷眼的他讲述家里状况时，夏梅隆就说过不少其父亲的糟糕之处，那时的楚信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耳旁风过，但事实证明他还不至于去刻意忘记那些东西。
放着不管说不定也会哪天就忘了，只是今天这事注定了或许会加深下印象。
其父 艾塞亚•夏梅隆，一个毛病颇多但还算不上恶人的家伙，犹大知道他的消息，而他的所在地或许是蒙特莱昂酒店。
蒙特莱昂酒店，曾经属于吉诺维斯家族的产业。
这是涉及往事的地方，是夏梅隆不知道的往事，他或许知道蒙特莱昂酒店曾被摧毁过，但他不会知道拆过那地方的人就是楚信然。
楚信然笃定那里有问题，但夏梅隆却是一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的样子。
他曾和那维多利亚的旅店老板提及夏梅隆没能摆脱他的童年，更细化而言应当是夏梅隆是没能摆脱家庭的阴影。
年轻时的失败尚且能够走出，失败的同时还有家庭的破碎，却是这个因为年少轻狂而离开父母身边的萨弗拉难以承受的，当初这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什么是他的错，是他没有陪着他们，还妄图把鼻涕往楚信然身上抹，被他提前避开顺便给了一脚。
“废话真多，说重点，他们最后去哪了！”
那时候的委托是寻人，也就是找父母。
楚信然只完成了一半，一路寻访竟是回到了维多利亚，找到了他的母亲黛布拉•格雷厄姆。
至于父亲，因为委托到期，楚信然放弃了寻找，但夏梅隆点的是完成任务，所以他那时的百分百完成记录还没破。
且在那之后这家伙就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了他，虽然不至于跟他一起跑到维多利亚，但是经常以网络形式「骚扰」他，在某次楚信然抱着随便试一试的心态让他帮忙搜集调查信息后，这家伙倒是展示出了稍微像样点的能力。
之后几次情报上的合作让楚信然稍微承认了他的用处，也勉强称他为助手，开始正式的计算起合作的赏金分配。
那之后直至现在，楚信然的性格都经历了好几次明显变化，夏梅隆却还是看不出区别，唯一改善的大抵是生活水平，以及确实交了几个像样的朋友。
以及仍然是听到父母相关消息就容易脑子过热的模样。
这其实可以理解为孝心或是缺乏长辈关爱，楚信然倒也不至于嘲笑他幼稚，但如今这副模样……
“我会听的。”夏梅隆垂着头，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楚信然扭头看向伦道夫，后者也正看来，两人对视一眼实际上什么交流都没交流出来。
鸡同鸭讲，根本不是一个频道。
“去洗把脸……”楚信然平静的指了指被嬷嬷关上的客厅门，“然后回来说正事，也别让刻俄柏看到你这副丢人样子。”
“小孩子不懂，懂了也还是丢你的人。”
夏梅隆沉默着点了点头，站起身也避开了两人的目光以掩饰自己那泛红的眼睛。
但这种小动作其实没有必要，伦道夫刻意移开了目光，楚信然也在说完之后就垂头看着那蒙着玻璃的桌面，像是在端详自己的目光。
在那吱呀呀的木门拉动声后，楚信然才开口：“你觉得他是不是傻逼？”
“呃……”本该高兴楚信然愿意开口再次打破沉闷气氛的伦道夫万万没想到迎来这么一句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直接说你怎么想……”楚信然摆了摆手，“那傻逼其实自己心里明白，但一点行动都看不出来，总是要被我喷了才会行动，但与其说是抖M，不如说是纯傻逼，怕是还能心安理得的觉得是被我逼的。”
“我想……”伦道夫斟酌了一下用词，“这大概是一种心理缺陷，缺乏决断与承担义务的缺陷，但放在家庭问题上，很难形容。”
“他别在正事上犯傻逼的话，倒也问题不大……”楚信然的表情微有缓和，“到处都是问题人，连我自己都有问题，哪里能管那么多，这几天你待在他旁边的时间比我多，你注意一点，有些秘术，是能沿着血脉传递的。”
“你的意思是？”
“习惯性考虑最坏可能而已，如果没有当然最好。”
楚信然说着回过头来，抬起的手虚按示意安静与停止，伦道夫也闭上了嘴，他也能听到脚步声的邻近。
那是脸上还有未干水渍的夏梅隆，看来缺乏完全擦净的耐心。
“我回来了。”
夏梅隆说，正视着楚信然和伦道夫。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第一个问题，还记得昨晚聊过的话题么？哥伦比亚即将到来，甚至已经有了苗头的动荡。”
“记得……”夏梅隆走过来，坐在他之前坐的沙发上，抓起了一旁的报纸折了两次朝楚信然扔去，“今天份的，早上五点印制，七点由摩尔叔买来。”
楚信然接过展开，伦道夫立刻也凑近过来。
两人迅速的扫了一遍所有报道的标题、副标题一类用以吸引眼球概括全文的东西后，伦道夫感叹道：“看起来还是一副欣欣向荣啊，哥伦比亚。”
“总统先生总不会希望一派颓靡气象的。”
夏梅隆抹了抹面颊上的鳞片，垂下手来也望着桌面。在被楚信然这一通打击得稍稍脱离与父亲久违通话的喜悦，他也就能想起更息息相关的不安现状。
“今天网络上能看到很多股份转移，不少企业被吞并收购，股市直线上涨，报纸上肯定只会报道这些，而裁员和物价上涨之类的，现在还看不出苗头，但过几天就会出现了。”
“等他们一起出现的时候，那成分就太多了，多起来能让哥伦比亚底层乱上好一段时间……”将报纸递给伦道夫，楚信然抬手习惯性的拧了拧鼻梁，“游行、暴动、还有恐怖袭击，不安和烦躁会在普通民众间滋生，而恐惧和绝望会在外城区那类贫民地富集，现在马太应该状态不怎么好，但犹大会利用这次机会，这也是某个人设下的局，用来抓住他的局。”
“你的意思是有人特意营造这种氛围就为了抓撒旦教团的主教？！”夏梅隆怔住了，无法相信竟然有人这么狠毒，“谁这么丧心病狂！！”
“与其说是特意营造，不如说是顺水推舟……”又拧了拧鼻梁的楚信然垂下手来，两手搭在膝盖上，“这次没有造势，而是借势，哥伦比亚上面很多人，或者可以直说昨晚舞会上第三楼的那帮人都期待着这个画面。”
包括章文赋，哥伦比亚的中下层混乱也是各国关系不怎么好的公国大使以及领导者乐意看到的结果。
这并不奇怪，反过来说，大炎若是发生这等骚动，哥伦比亚的官员们也会拍手庆祝。
“还有……”楚信然顿了顿，说，“我们也成了推动者，看到昨晚的屠杀了吗？”
“呃……”夏梅隆怔了怔，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双手，或许是想看它们会不会抖。
当然不会抖，他昨晚就吃了一堆美食，回头你跟他说什么间接推手什么的……
完全没有一点实感！
而在那晚会上又是砍人又是堵那两坨焦炭，虽然还是被对方逃掉的伦道夫倒是平静，他只是注视着报纸，看着那些浮华盛大的报道。
“别想太多……”楚信然还是补了一句，“本来就是病入膏肓的死肉，那些邪教徒不清理迟早也是炸开，这次是哥伦比亚必然经历的过程，这坨死肉的孕育时间比我们的年龄都大，大家都只是恰恰撞上了。”
“只是要想利用这种事来达成目的，着实有些缺德罢了。”
夏梅隆不知道他在说谁，伦道夫倒是有些思路。
“如果能将犹太留下来干掉，就是很好的事……”伦道夫抬起头来，“虽说秘教里的所有主教中，他的恶行表现的最少，可他在秘教里的贡献若是换算成间接受害者的数目，我只能说很多，多到难以想象。”
“没，我们不需要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楚信然摆了摆手，表示不需要这种心理安慰，竖起剑指朝着桌上一按，“我们要杀他，那就动手了。”
“仅此而已。”

NO.238:相似。
（删了个恶寒书评，大抵是好意，但表现还真是难以言喻，能起鸡皮疙瘩。番外时间更新照旧。）
哥伦比亚复合城市的新奥尔良区，取义自维多利亚的某个城市，同时这里也是曾经维多利亚移民聚集最多的地方。
然后，这里也是全哥伦比亚的灵异目击事件出现最多的地区，于是除了原本维多利亚的菲林移民外，大量对源石技艺研究深厚的术士们闻讯而来暂居于此，他们之中不少人最后选择扎根，或许是因为气氛很好，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他们最后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来，至少对外公布的是没有什么结果，但却还是住了下来。
于是这里的恐怖传闻依旧，这些神秘学者的定居为传闻提供了框架，只是仍然有些不信邪的市民认为这帮人定居只是因为房价低。
确实，常年笼罩在闹鬼氛围的新奥尔良区，房价要比别的地方低很多。
而这之前，倒也确实有些神秘学者给出过相对像是认真的论断，只是也不曾被当真。
诸如什么，猫是自古就有的神秘媒介，而有着同类兽亲元素的菲林人之中也因养猫过多而触发灵性视觉才会瞧见常人瞧不见的东西，这类论调，听起来自然荒唐。
尤其是菲林们自己更不满，说得好像种族天赋经常撞鬼似的，除了中二情节选手，这谁遭得住？
中二情节选手也不会想撞那些肢体残缺、模样骇人的鬼，别人想撞的是看起来零件齐全的俊男靓女，最好还身材好。
听起来好像已经不是鬼了。
但鬼岂是如此不便之物，新奥尔良区下级，维多利亚区的蒙特莱昂酒店负责人明确表示我没什么所谓。
这家坐落于皇家街214号的度假酒店在数年前就已经是闹鬼事件发生最多的建筑，在经历了一次严重破坏后重新得以装修。
如今地皮已经属于德克萨斯家族，但德克萨斯家族也全然懒得管这地方的模样，倒不如说显然是打着将其边缘化的主意，其酒店负责人都是向来没有出席家族会议的机会。
不过倒不是对人的排挤，反倒是德克萨斯家族特色的「人各有路」方针所致，詹姆士•德克萨斯就是个很纯粹的，不愿被目标外的所有事打扰的人。
于是被安排到了这里，而他也非常感谢族长大人的赏识，毕竟按理说，以他原本的资历完全不足以接手这样一家大酒店。
至于这里的诡异传言和风气……
没什么好在意的，所谓的晚上八点会在大厅出没的鬼魂，他也瞧见过。
但模样尚不如预想中的吓人，加上能被柜台前那块奇特的石头镇住，那就更无所谓了，只是不知内情的客人被吓到在所难免，于是大厅的几处入口都有立牌。
【晚上八点禁止通过】
但就算如此，除了某些慕名而来的灵异爱好者和相关从业者外，还有些纯粹好奇心作祟和逆反心理起作用的白痴会来找不自在，所以这个时间点，他总得亲自巡视。
酒店里的大部分职员虽然都是胆子大且长与鬼魂传说为伴的本地人。
但也仍然对鬼魂幽灵恐惧无比，所以詹姆士并不勉强他们夜晚巡游，就这一点，他在下属圈子里赢得了哥伦比亚服务业中罕见的对上司好评。
于是这栋堪称维多利亚区灵异景点的蒙特莱昂酒店与常人所想截然不同的平静风貌，也就是——
年轻人的朝气，这都源于年轻的负责人对酒店本身怀抱着极大热情的努力，甚至一天到晚都能在酒店的各处瞧见他的身影，他会到处视察，也会主动朝员工打招呼甚至闲聊些过于生活气息的话题。
可谓深受爱戴。
不过他立下的某些规矩还是让员工们，哪怕是老员工都一直有些迷惑，比如说：不问任何客人的身份。
这对任何合法设立的酒店而言都是无法理解的规矩，甚至无法成立。
因为这通常涉及着不合法，某些用着假身份来入驻的人还好说，可某些连假身份都不愿意做，直接带着现金来的，老板还是直接让柜台登记……
这种规矩下的酒店能开下去大概只能说老板身后的德克萨斯家族势力够大吧。
员工们虽然不能理解，但是能够接受，只要能克制住好奇心和八卦欲……
比如最近某些客人集体退房，也比如昨晚有客人端着两块巨大的布包上楼，就很容易令人产生疑惑。
奇怪事都发生在同一个楼层，酒店里负责那个楼层清洁与用具更换的员工都被老板下了延迟两个小时进行的命令，而老板亲自前往那里，带上了大厅柜台前一直放置的那颗石头。
听起来很能令人构思出些新的鬼怪传说。
光是带上那颗石头就够有意思了，那颗路上随处可见的鹅卵石，仅因为上面殷红如血般的怪异纹路而起到了喝止「鬼魂」的作用，在员工们的眼中全然不亚于神石般的神奇。
曾经有心怀不轨的员工打过那枚石头的主意，这种东西就在新奥尔良区本地就有人愿意高价收，可老板只有在要临近八点时才会将那石头放到这里，之后又会带走，并且摄像头也全面运作，那位铤而走险的抓着那短暂的时间上前准备明抢却反被老板踹下了楼梯，大家也就能想起德克萨斯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家族曾经是干什么的。
只是踹下楼梯还算好的，老板从衣兜里抽出把短铳来都不奇怪。
就像他们所不知道的此刻，站在3025号A间中的詹姆士•德克萨斯，手中确实握着短铳，对准了房间里那在女性身上耸动的干尸。
难听的嘶嚎从那干尸嘴里发出，不着寸缕的女性目光空泛，像是一坨死肉。
詹姆士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但搭在扳机上的手却还没有按下去。
“我们没叫过额外服务，詹姆士经理。”
就是这个声音，或者说扳机扣不下去的理由正因此人的存在吧，强作镇定的詹姆士将短铳指向了声音发出的位置，就在门边。
一个倚着座椅举着本书的身影，在他开口之前，詹姆士甚至完全没注意他，分明他的身躯那么魁梧，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
嘶嚎和喘息声还在响，詹姆士皱着眉，左手里的石头被他仅仅握着，可就算是如此，那搭在扳机上的手指也好像不属于他一样无法落下，甚至于换其他手指的打算也无法从心头升起。
这种错位感完全不陌生，乃至于对方的身份他也明白，毕竟已经常长住了有一段时间，只是今天他收到了族长的命令。
哪怕无法理解其合理性，他也愿意执行。
只是光有心显然是不行的，就像刚听到命令时脑海里就冒出的想法那样，这两个巫师哪里是他能得手的？
“那颗石头上的符文，仅仅是将其上之血的威慑力发挥至大，并非解咒用的道具，詹姆士经理……”
游刃有余的语气与模样，垂下手中的书本，便会露出那和蔼礼貌的微笑，“是埃德加族长让你来的么？”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绒床上突然发出一声嘶吼，詹姆士下意识看去便见那干尸直接瘫在了女人身上，被女人一把推到了床畔，咚咚撞在了地板上。
？
发生了什么？
那怪物死了？
詹姆士有些茫然。
同样看着这一幕的犹大站起身来，抬手抓起椅后的大衣朝那扔去，继而也不看那不适合作为投掷物的大衣是否落到了他希望的位置，便走出两步挡在了詹姆士面前。
高大的体型被窗外的阳光拉出魁梧的阴影罩在那几乎被定在原地的鲁珀男人身上。
“将这里的一切告诉埃德加吧，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他，这样的试探并无必要。”
鲁珀男人怔了怔，终于得以动弹身体下意识间便有零星辉光闪动，即将叩下的扳机又被难以撼动的意志给阻断，只是这一次，对方并未做到底的控制令他有了表现出惊怒神色的空间。
“你还有给埃德加传信的工作，不是么？”犹大的声音变得漠然起来，“自寻死路真的好么？”
“呃……”鲁珀男人咬牙，收枪朝外快步离去。
“这个年纪，真难得。”
望着他转作奔跑的背影，犹大感叹着回过头来，看着那套上大衣的卡特斯女性：“德克萨斯家族还有这种安放到边缘的好苗子，你有兴趣么？马太。”
“又不是美女，能有什么兴趣？”女人冷淡的说着，从床上站起身来瞥了眼地上的干尸，毫不介意自己的只披了一件大衣的赤裸身体以及下侧的污物展示在了犹大面前。
只是抬手按了按腹部，似是想感受那些微隆起的重量，又颇为不自在的目光左右逡巡：“她的内衣呢？”
“床边。”犹大平静道。
“哦，看到了……”女人笑了笑，下床捞起那套做工精美的内衣直接穿了起来，“真是太久没体验女人了，真别扭啊，甚至还能感觉到刚射进去的那些玩意儿。”
说着，她划了划下腹，在数秒前，那里还有血光浮现，此刻却只剩下淡淡的白色残留显得有些淫靡。
“要先去洗个澡么？”犹大始终平静，不论对方那样的火辣身材与漂亮脸蛋做出如何魅惑的动作，他的目光都不曾有任何变化，因为他的眼中始终能映出精神的轮廓。
自腹部延展的怪异物覆盖了原本的女性轮廓，体现出了男性的五官。
“不用，感觉洗着洗着都会摔倒……”女人坐在床边拉着丝袜，“你对我可怜的戴茜小姐可真是太粗暴啦……这样的精神压制落下的后遗症连我都妨碍到了，手脚有些迟钝。”
“只是因为这个么？”
“我本来还想听听尖叫的。”
“太吵……”犹大摇了摇头，“与其看着这位女士的爱慕在瞧见你那副模样时变作急转直下的惊恐，我不如直接将她禁锢在期待与你交媾的欢愉中。”
“恁可真是个大好人。”女人扯出个怪异的笑容。
“只是没你那样喜欢反差。”犹大淡淡道。
“好吧，仔细想想好歹是愿意为我怀孩子的好姑娘，就让她做个好梦吧——”
开始拉起床边那华丽的长裙比了比，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的困扰，“这种款式的长裙……我只脱过没穿过啊，怎么穿来着？”
“呃……”犹大无声的叹息，竖起手指对着空气一点。
女人便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好，记忆收到了，谢啦——”
“你最好退回去，由我来将她做成「傀儡」被信徒带走……”犹大提出建议，“婴儿的大脑不足以支撑长期覆盖，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极限，第二次了，借着子嗣重生，全凭主的恩赐……”女人说，“血脉的联系可真是方便啊，但也都是因为守秘人那混帐东西！”
她的表情骤然狰狞起来，愤恨言喻以表：“那该死的雷电竟然能干涉我的再生！”
“在炎国那片土地流传着一些古老的概念，雷电能破邪秽，证公理……”犹大平静道，“基于献祭分类下的秘术带来的再生能力被压制再正常不过，他的水法也有类似的效果，只是表现不同。”
“我没让你解说！我只是骂几句！”女人尖利的叫道，“我怎么不知道雷电对我们的危害，说到底米诺斯乃至萨米，哪里的雷不是这种狗屎意义！”
“不，他的雷电里还掺杂了些东西……”犹大补充道，“还记得颜色吗？血色的雷电，他电解空气混杂毒气，一起打在你身上阻碍秘术的恢复。”
“老鼠一样，小动作真多！”女人愤恨道。
接着又低声继续骂了几句，又抬头问：“祭司的诏令下来没有？”
“到了，你今天就可以离开哥伦比亚去往莱塔尼亚，以你的发育速度和应该在路上就能脱离这具母体。”
“调查全交给你了？”女人愣了愣，“那好好干啊，最好帮我把守秘人那家伙弄死，弄不死的话把他周围人弄死也没关系！”
“呃……”
“我有自己的打算……”犹大站起身来，“现在快些退回去吧，我能感受到，你的精神已经不稳定了。”
“岂止是精神，献祭的血肉还是太少了，我的脑力都要退回去了……”女人烦躁道，“记得给我多安排点电池。”
“没问题……”犹大点了点头，“祝你胎内平稳安宁。”
“这话真是怪怪的，算了，问题不大，一年后再见！”
“一年后再见。”
犹大点了点头，便瞧见女人目光失去了神光，眼看整个人都要失去平衡朝边上倾倒时，又猛然定住，随着心底的暗示抬头看向犹大。
“你要听从黑袍人的话。”
“你要健康生活，保证孩子也健康。”
“你是教团的一员，每日赞颂主的伟大。”
“你的新名字叫马努菲娅，你没有别的家人，也没有丈夫，你会忘记罗杰•纽曼。”
“你要拼死保住胎内的孩子，那是你与马太•杰罗姆的爱意结晶。”
“明白了吗？马努菲娅。”
“是……”
女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好。现在，呆在这儿，直到准备的新衣服与黑袍被人送来。”
犹大点了点头，转身走出门去。
他走向的隔壁房间，一个没关门的房间，里面坐着个戴着耳机一直注视着电脑的萨弗拉男人。
“艾塞亚•夏梅隆。”
他开口呼唤，本是无法穿透耳机的声音直接传入对方不设防的精神，令其猛然一个激灵，回身看向身后的高大男人。
“莱茵生命的炼狱机关，墙壁破开了么？”

NO.239:互有联系。
（想通了，好好写好想写的每个人的故事，不纠结什么进度和章节序号。番外照旧。）
“又是来自地上的访问，我说维德佛尔尼尔，这属于计划范畴里么？”
属于管制室的松软沙发上，黑环黑翼的萨科塔人毫无礼仪的侧躺其上，抬起的手指一直在脑后斜挂的礼帽上摩挲，而随着他那份缓慢的加力，礼帽的下端也逐渐显出了圆环的轮廓。
显而易见，那是萨科塔都有的轮环。
只是令人惊异的大抵是拥有实体吧，毕竟大部分对萨科塔不甚了解的人们都会下意识认为萨科塔人头上的轮环属于一种虚幻的象征影像。
这样的误会临不到那个始终一身黑衣的黎博利男人身上，所以他平静的注视着青年那闲极无聊才会有的举动，然后再回过头去，重新看向了墙面那投映光屏中的报告。
网络上的频繁入侵，用「访问」形容真是太过温和了，甚至于就在今早，炼狱机关的防火墙系统差点因此而瘫痪，大部分实验工程短暂停摆，同样还有大量数据被访问。
与其存着扫一眼就走的侥幸思路，大家更愿意相信对方已经全扒下来拷贝一份。
不过说是「大家」，实际上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已经压下的突发事件详情。
除了负责数据维护和网络监控的相关技术者，便是负责报告这件事的管理者，以及管控室里的这两人。
收到报告的维德佛尔尼尔当即下达了封锁消息的指令，炼狱机关的这些过于跳脱的研究员们尚不知晓自家数据库都被人摸了一遍的事实。
否则这几天的话题都会是这个，还会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炼狱机关里的不少数据都是世俗所不容的实验，简而言之就是违法。
若全曝出去，将会是金钱也难以摆平的风波，届时就算是这些自称将一切都献予追寻真理的科研者们，大抵也会在真正的舆论风潮下冒出些问题来。
维德佛尔尼尔很清楚，他们眼下的洒脱与平静都是建立在炼狱机关是个封闭式研究基地下的。
一旦炼狱机关变得不再封闭，人这种群居生物，终归脱不了世俗的影响。
“断然不是……”维德佛尔尼尔摇头，“但能找到炼狱机关所在，并以这种方式，有这种能力的人或组织，并不多。”
“罗德岛？”亚兹拉尔垂下手看来。
他觉得昨晚舞会上那个戴着幽灵面具的家伙就是罗德岛的人，以前的哥伦比亚可没这么阴狠的家伙。
如今任何新冒出来的人物大抵都可以从那个小小的医药公司身上引。
毕竟，凯尔希和斯特凡诺都在那里。
他能想到这一层，却也唯独想不到斯特凡诺的可能性，也是因为他们这些「知情人」深信斯特凡诺的登场不当只有这么点人，以炎国语说的话，便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越是身份重要，越是不当轻易涉险。
也没听过那家伙本身有什么实力自保。
“罗德岛没有理由针对我们，除非是……因为苍七……”维德佛尔尼尔皱了皱眉，“如果是这种可能，那么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收到「恐吓信」了。”
“还有其他什么可能么？难道还能是你自家公司的程序员？”亚兹拉尔怪笑道，“我记得炎魔计划里有个数据维护专员似乎与苍七走的很近哦，有人瞧见过她和另外的谁与苍七离开公司。”
“她还没这个本事……”维德佛尔尼尔漠然道，“炎魔计划的所有相关者都曾是我面试的，她们能聚在一起也是我的授意。”
“喔……听起来，是从第一次见面你就准备安排了？”
“那时候我能看到的东西还有很多，而近些年来，越来越少。”
关掉了墙壁的那份报告备件，维德佛尔尼尔疲惫闭目：“或许要不了多久，我甚至可以就用维佛尼作为名字了，听起来好像还自由些。”
“完全……不在乎……”亚兹拉尔笑着扬手，“我啊，只是想起升华项目的其他孩子也是你面试的对吧？既然你一开始就能看到他们的未来，那又何必在那时叹息呢？”
“呃……”刚闭上眼没多久的黎博利人闻言而睁，盯着萨科塔人的目光变得冷漠而危险，而后者当然能意识到自己踩雷却又依旧保有着愉快的心境，甚至还能继续出言。
“虽然我很想嘲笑你的矛盾，但现在我们都要面对奥丁的猜忌与质疑，所以弄清楚重点咯。”
“那不是重点，祂一直知道的很清楚……”黎博利人挪开了目光，看向了前面的无数监控画面，“但这也是祂欠我们的，所以这不是重点。”
“哈哈，那种家伙也会有亏欠一说么？”
“正是那种家伙，所以才会将得失分的很清，而且祂还需要我继续做事……”黎博利人说着站起身来，“或许，终于到了把假身换下的时候了，我该重新坐在莱茵生命的顶层办公室中，而不是在这地下的工厂。”
“炎魔计划要收网了？”萨科塔人反应不慢，想阶段能让有必要站在台前的，只有上面的骚动。
而黎博利人则是摸出终端上显现的光幕扫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这正是祂不对我们动手的理由，还有就是，最初的话题，除开没什么猜测意义的完全未知新势力外，我又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
“你昨晚在晚会上说过的，犹大对苍七的资料很有兴趣不是么？”维德佛尔尼尔注视着亚兹拉尔惊愕的脸，“我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苍龙七宿还是苍龙七宿相关的意义，不论是哪一种，炼狱机关的研究都能给他帮助，而他恰巧也是如今哥伦比亚为数不多的，知晓炼狱机关存在的家伙。”
“他怎么可能有这黑客技术……”亚兹拉尔觉得这是最没意思的可能，几乎不会成立，“他手下也不可能有，那帮满脑子献祭的傻逼，秘教的高材生也就那几个主教了，至少他们数学不错，仪式不会出问题。”
“也就是说你并不质疑他的作案动机，只是觉得他缺乏条件？”维德佛尔尼尔面色古怪，“那他找个有脑子的不就好了？”
“他们掌握的那些秘术也足够培养一个专攻此道的家伙。”
亚兹拉尔刚想驳斥些什么，又想到了什么而顿了顿，沉默了几秒后，才感叹道：“真乱啊，我们到底是谁跟谁互下绊子？”
“本就不是真正的盟友，棋盘一乱，大家自然就开始乱来了。”
.
“这就跟打牌一样，这帮人感觉场面乱起来了就可以说书了，神抽了，甚至趁乱多抽几张牌了，哥伦比亚现在就是这种牌局——”
“不是，你说这个谁懂啊！东国那游戏王我才看了二十来集，而且你所谓的预言都预错了好么？”
“我又没说是预言，我只是说我梦里见过类似的动画有那样的发展和走向，预言是你自己脑补的，丢人！”
“你哪次这么说的时候不都说中了？你还说你不会预言！”
“会就会，不会就是不会，就像刻俄柏学数学，真的就是不会。”
“草，有这么迫害小妹的大哥吗？”
“您好，有的，主要还是看到她就想起来了，好了，禁止说出这个名字，伦道夫你也是，限时失忆一下。”
“好……”
炎国语的对话结束一转维多利亚语，因为语言不通而感觉自己被「排挤」的伦道夫放下手中的《叙拉古•黑手党与西西里人》来微微颔首，随着他们的目光也瞧见了那同一位年迈女士一起过来，已经转化为快步小跑朝着大厅正门冲来的佩洛少女。
少女？
伦道夫微微一怔，只是望着那孩子就能感觉异常的不协调，同时他还听到了熟悉的颤动声。
惊的他立刻回收看向了搭在一旁的手杖。
正是那东西在颤动，因那来人起了过于剧烈的反应。
那是……
愕然的再回首，望见那少女一面嚷着大哥一面轻盈的越过沙发，扑向守秘人的怀里然后被其一脸无奈的稳稳接住后，抱向一旁侧坐并拍了拍头叮嘱要坐好的温馨一幕。
伦道夫眼中的虚幻之影逐渐消退。
但与其说是自然消散，不如说是被压制。
他完全能察觉，在那守秘人两次轻柔的拍头之后，不协调的异常感明显消去，最直接的证明便是手杖的颤动频率迅速降低，在数秒内安静了下来。
噤声……
伦道夫看到了他对自己做出的手势。
.
.
坐落于纽约区的企鹅物流是一家自由的物流公司。
这份自由包括了开工时间，以至于都已经上午九点了，这里连大门都没开。
就开了个小门，能瞧见里面隐约有人在的动静。
不过考虑到此刻内部的氛围，或许不直接开门的举措也是正确的。
至于是什么样的氛围？看那缩在红皮沙发边的空就能明白，靠着饰品伪装成鲁珀的卡斯特少女既不擅长应付这样沉凝的气氛，也无从加入两个真鲁珀的对话。
倒是旁边的企鹅抱着个爆米花桶，正在用他那黑黑的鳍状肢朝里面糊那剩的不多的爆米花。
“你来这里做什么？出去。”
“你又不是老板，你能让我出去？”
“今天企鹅物流休假不营业，不接业务委托，何况你也没那个资金吧？”
“啧，难道我就不能帮跑跑啊？他给我钱哦。”
“企鹅物流工作准则，不接受转承委托，请让委托者自行前来。”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便是在那站着，前者一如既往的挂着游刃有余的讥嘲微笑，后者一如既往的冷着脸寒声冷语。
以前见过类似的对峙还没什么感觉，这一次空能察觉到确实的敌意针对，这种感觉，下一秒打起来都不奇怪。
按理说自己该上去劝劝，但是旁边坐着嘎嘣嘎嘣的企鹅却之前就拉了她一把。
“再看看再看看，反正死不了人。”
不嫌事大啊……虽然早就知道老板是这性格，但空还是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而且这怎么了就成这样？昨天拉普兰德来玩都还好好的，不就一个晚上吗？
发生大事了吗？
过于茫然的空，甚至想问问TIanchao老师知不知道。
说起来今天老板说休假也很奇怪，明明不是哥伦比亚法定休息时间，老板也不是个会随便给员工放假的类型。
一旁的老板还在语重心长：“小姑娘别瞎想了，看戏就是，看戏！对了，说起来我什么时候定过不接受转承来着？”
“那是三天前的规矩，两天后又被老板你退了吧？”空记得有点清楚，话说她俩嘴里的苍七是谁？
“啊？哦，那天好像喝多了……”企鹅挠了挠头，挠的头上那一撮毛黏在一起，看了眼始终在局外，坐在大老远的电脑旁还戴着耳机的伊斯，再回过头来，小声说，“那俩家伙打不起架的，至少在我们面前不会打，所以看着就行了，不看反而出问题。”
这话空不太能理解。
而那边还在对线，似乎刚好是拉普兰德的回合。
“嚯，明明是个打赌都输了的家伙还能赶人，我觉得哥伦比亚也没把你教到多好啊？”
“什么赌？”德克萨斯问着就怔了怔，沉默不语。
“想起来了？随口说的就不算数了么？”拉普兰德笑问，“他可是把你一起给送过去了，是我赢咯。”
“那是你先开口诱导的。”德克萨斯低声说。
所谓的随口打赌，还是昨晚雨夜前的等待，赌两人站在那时，楚信然会先送谁过去，德克萨斯算是被套路了，没想什么就赌了拉普兰德。
“哈，承认自己输了就那么难？”拉普兰德嘴角扯得更高，瞥了眼不远处的空和大帝，倒也后退了半步，“管你怎么犟，反正别忘了结果，你总得听我一次……还有，这次我不是来找你的。”
“你应该一开始就说。”德克萨斯先是一愣，继而更加阴沉。
“那不行，那就不好玩了。”
摆出更加愉快的笑容，拉普兰德做出了叙拉古式的离别手势，然后冲着空和大帝所在的沙发方向走来。
不过在空略显慌张的想着该如何开第一句口时，拉普兰德先开口了，是冲着她身旁的企鹅。
“苍七的委托，要七天内哥伦比亚所有贫民区的死伤人数统计图，最好是在地图上标出来？”
空愣了愣，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信使委托，听起来更像是情报贩子才该干的事。
而老板显然更在乎内容，直接就嚷嚷起来：“你这是什么甲方？贫民区的死伤人数？那种东西调查的出来吗？每分钟都可能死人。”
“你得跟他说，他说这很重要……”拉普兰德耸了耸肩，看了眼后面一旁盯着自己的德克萨斯，又回过头来继续道，“就算救不了那些人，也能让他们走的安详点。”
“我最多给出死伤程度……”企鹅甩掉了怀里的爆米花桶，指了指斜对面的白板架，空一直不知道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哥伦比亚这几天会尤其乱，他打算做什么？”
这种问题……
拉普兰德瞧了眼因为此刻对话的某些字眼而表情僵硬起来的空，将准备冒出的「杀人」憋了回去。
倒是看到了德克萨斯走到了那企鹅旁边，灵光一闪道，然后嘴角重新勾起。
“围猎……”

NO.240:没想到的事，还是有的。
（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四天前能冲到一天一万七千字，如今只能一万二了。番外照旧，写完格拉斯哥之前不会断，小短篇啊，断了就真没状态了。）
收到了来自拉普兰德的短讯，维多利亚语和简单特殊符号构成的简短报告。
虽然掺杂了某类比较突兀的，诸如❥之流的符号，但想到这家伙确实翻过自己的MSN过往动态，从别人的回复里学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也不奇怪。
也因为内容涉及对德克萨斯的调侃，着实不知道那些突兀的符号点缀是用给谁的。
抛开吐槽心思回以感谢与继续关注德克萨斯家族的动向命令，楚信然收回了手机，然后看了眼不远处停留的伦道夫，做了个继续走的手势。
“你没必要等我。”
他们现在刚离开夏梅隆庄园的大门没多远，现在是要重新回到各自行动的状态。
楚信然、伦道夫•罗兹、夏梅隆，出去一开始预料之外的不快开头外，重新回到的正题进行的很顺利。
虽然因为有孩子的存在而在对话上有所遮掩，但也不成问题，在客套与问候还有同孩子的简单相处中完成了情报统和与交流，对哥伦比亚如今的局势和接下来需要转变的方针都在辩论中定下了新的方向后，此行的目的便也完成了。
至少伦道夫是完成了，而楚信然还短暂的陪那佩洛女孩玩了会儿，以教学的方式。
再一次被夏梅隆暗地里吐槽是骗小女孩学习，罪大恶极。
还行吧，又不是向未满十四周岁幼女传授微积分，总不至于被抓起来。
不过也确实有些赶，他甚至早早托纳莎嬷嬷给刻俄柏打下法术基础。
虽然这孩子目前的智力大概教了也没印象，但有些教法是能铭刻本能的，不是什么太深奥的方案，也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单纯就是练习与逼迫。
孩子会感觉很不好过，就算做到寓教于乐，大量次数累积起来就会开始枯燥乏味，但他仍是不打算停手，就算这会影响眼下的亲昵关系也不会停。
他还能在夏梅隆庄园待的时间不多，或者说能在哥伦比亚待的时间都不多，他也不打算带着她一起走，那孩子始终是要自己旅行的，那是她身上承载的祈愿，自由自在的探索，并探明原身的秘密。
在泰拉，旅途不是安逸的观光而是名副其实的探险，各地的人文与风气注定了不能一帆风顺，甚至直接遇害也有可能。
所以他才这么抓紧时间，希望分离后的再见之时，她能确实的有所收获。
也希望彼此的求索都能有所收获。
即便是人工捏造，但两人的处境确实是相同的「兄妹」。
刻俄柏迟早会明白自己承载的意义，哪怕其本身的特殊令她很容易迈入感染者的行列。
楚信然也相信自己终能真正认知自己，哪怕真相可能摧毁现有的一切。
但有些责任和有些事，要么天赐要么自选，都终归是要做的。
区别只是刻俄柏显然还未做好准备，但没人知道她何时就会萌生想法，也没人能够阻止她。
楚信然不会阻止她，也不会让别人阻止她。
将危险以言语告知，将险阻以影像展示，将困境以故事描绘。
如此一来，她若执意要走，楚信然会给她准备一个装了三分之一蜜饼的背包，相信庄园里的其他人也有自己准备的礼物。
那些人也不是普通的叔叔阿姨嬷嬷爷爷，到了那一步还会执意阻拦的，可能只会是夏梅隆。
但这彩笔萨弗拉现在就已经不是刻俄柏的对手。
但需要考虑的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寻常探险家不会有的烦恼，那就是伦道夫这种人。
“关于那孩子，我有些想问的。”伦道夫的表情颇为严肃，手中的黑色木杖也杵在湿润的淤泥里也全不在意。
这种能瞧出刻俄柏不同寻常的人。
“与海神教团无关的，隶属于萨米宗教圈下的科技体公司造就的奇迹伴生品，她与普通人的差别，也就是会被你和你的祭器注意到，以及对源石适性不错，却更容易患病。”
“呃……”伦道夫沉默着，就像是在消化这段话。
说的越短，事情越大。
并且还是他完全没接触过的。
萨米的宗教什么时候借着科技公司搞研究了？什么公司？又是搞了多久的事？
他本还以为那个被守秘人和夏梅隆避开其他人时称呼的刻俄柏小姐会是什么教团事件的受害者，但守秘人给出的回答更具冲击。
海神教团已经够费心力了，怎么还有别的宗教组织？奇迹伴生品？这分部教团都没搞出来！
哥伦比亚是个什么鬼地方！？
在这里住了数年的深海猎人发出了与守秘人发过的感叹。
“不须去想，这也不是深海猎人要负责的范畴，那孩子不是需要处理的害兽……”楚信然摇了摇头，大抵能想到他在混乱些什么，“那孩子和那个公司，我会盯着。”
“她会招来其他的威胁。”因为守秘人的提醒而停止胡思乱想的猎人，指出了一个最要紧的问题。
抛开特异之处，他对那位刻俄柏小姐印象算是不错，即便有些憨蠢，但放在可爱漂亮的女孩身上却也会转化为一份优点。
“我会处理那份特殊，相应的方案我已经找到。”
守秘人回答，却令猎人皱了皱眉，因为他是个知识量颇为丰富的猎人，同时也听闻过一些守秘人的藏书量。
“你要用那本祭祀书？”
守秘人诧异的放缓了些脚步望着他，继而挑了挑眉：“不，事实上，有更简单的法术，我来哥伦比亚没有携带任何原典，就像哥伦比亚除了海神教团还有莱茵生命那样，这片土地上流传的知识与力量也不见得只有那些禁忌的产物。”
“你到底收拢了些什么书？”猎人有些怀疑，“除了《无名祭祀书》、《深海祭祀书》、《玄君七章秘经》外。”
“《论衡》、《波纳佩圣典》、《伊斯提之歌》、《断罪之书》、《黄衣王》、《山海经》、《纳克特》、《七秘圣典》、《玉枢经》、《水神克塔亚特》、《鬼谷子》……”
守秘人以食指轻轻敲打着太阳穴，报菜名一般的念出一连串或听过或陌生的书名，令猎人的脚步也不禁放缓，诧异的问：“都是原典？”
“我想你是误会了……”守秘人摇了摇头，“我说的不过是我有印象的藏书。”
“它们之中有的属于常人不得翻看的禁忌，有的却可能在地摊上都找得到复印本，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过去特意寻访的流浪书籍确实都是原典，不论书籍本身是否具备异样的力量。
文化会因为流传过程而被修饰、诠释、解读中逐渐变化，作为源头的原典才值得收藏保存，有人曾跟我说，原典是文明起源的「密码」，或者说「基因」，我很认同这句话。”
同时这种收藏行为还因为一个契约，只是这与话题缺乏关联，他没兴趣再扯出一个话题。
“总之，我会以更好的方式抹去她的特殊……”楚信然回过头重新看向前方的蜿蜒林道，“你与你的祭器，很大程度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压制了她身上的特殊……”伦道夫感觉自己跟上了他的话语与思路，“所以你的方法也与你本身有关？”
“反应很快……”楚信然侧头看了他一眼，“但这个方法，就算说了，你也理解不了，就好比这个。”
他说着，一把打开了那代替了他平日大提琴盒的手提箱，朝着伦道夫展示出里面固定的长柄状机械部件，以及内部的暗紫色结晶。
伦道夫看了两眼，有些惊讶，他注意到水晶内部上方有着源石特有的菱形纹路。
但还没等他再多观察，箱体已经闭合，楚信然重新将他拎起，转作了放在背后的轻松姿态问：“你理解大炎的「道」文化么？”
伦道夫摇了摇头。
“有兴趣我会试着讲解的，但现在，是道别的时候了。”
楚信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微微扬首示意前方，林道的尽头这就要到了。
只是走了那么几步，他又转过头来：“不过还是谢谢你携带祭器到来促进了我的思路。本还想着强迫那孩子锻炼或许有些艰难。但现在……有礼物的话也就会有不少动力吧。”
“这没什么值得谢的，不过是件悲哀的道具，能发挥些积极的作用也是我的荣幸。”
站在豁然开朗的马路面前，望了望不远处破烂的街道和显眼的流浪汉们，伦道夫回身道别：“那么我就回居所了，祝您有个，呃，安详的好梦。”
“谢谢……”
考虑过早年某些猎人提过的传闻，伦道夫修改了一下深海猎人惯有的祝词，也令楚信然怔了怔，微笑回应：“也祝你有个干燥的好梦。”
伦道夫点了点头，支着那柄漆黑的手杖朝左侧的街道远去了，而楚信然朝着右方，他本想直接回莱茵生命，但在看到那些流浪汉后，突然改了主意。
他要去外城区看看。
安详的好梦……干燥的好梦……
都只是一时的喘息之机，在这样短暂的空闲时间里，自己都会像个老人一样回忆过去。
但其实没什么好回忆的，多的都是烦躁与混乱，还有污眼的血肉。
不是么？
斯卡蒂……
.
“呃……”
“喂，我说，哥伦比亚离现在这里起码两千公里你知不知道？除非你有两个月前开过去的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单脚踩在凳子上的萨弗拉男人俯身问向一旁佩洛小弟。
“罗德岛！”小弟回答。
“对！罗德岛！！”男人重新直起身来朝着面前这个奇装异服的少女说道，“两个月前那艘山那么大的罗德岛陆行舰才是真的能够在七天之内就到哥伦比亚，一般人哪有那么快？
我看你都把种族特征掩饰起来了，想来也有难言之隐，但这样肯定不可能登记长途客运越野的。
更何况玻利瓦尔根本不给去哥伦比亚的选项，你知道吧，我们这里和那群美洲佬什么时候关系好过！”
“我不知道。”银发红瞳，穿衣风格和玻利瓦尔这样的旷野都市格格不入的少女淡淡道。
“呃……”这也让男人有些语塞，有些想不通这人能到这怎么连这种常识都没有，但看在对方身后那柄看起来起码两百斤重的大剑面子上，他决定保持冷静：“总之你要在这里找去哥伦比亚的车是不可能的！更不可能是七天之内到！”
男人话音刚落，不远处就有欢呼声传来：“号外！号外！停战协议！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签订停战协议！！”
“张贴号外！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签订停战协议！解除战时封锁线！！”
“呃……”之前是语塞，现在是无言，男人和小弟尴尬的彼此对视，然后看向了少女。
“现在呢？”少女问。
哪怕是这种好似天降惊喜般的好消息，她的表情也没变化，语气也很平淡。
“现在……现在还是不行，诶诶诶！小姐您冷静，冷静！”
男人纠结了几秒，还是坚定说道，但说完的下一秒对方的手就搭在了身后那柄大剑剑柄上，只是这一个动作，地上的尘灰已然震起，而被冲击拂面的俩人顿时心慌起来。
这时候大哥便是体现了为什么是大哥，语速极快的解释道：“就算接触了战时状态但真正开通车道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但只需要等几天，几天之后我就能送你过去！”
“几天？”少女微微蹙眉。
“三，三天！”大哥立马竖起三根细密鳞片包裹的手指，非常肯定的语气，“就三天！三天后绝对载你过去，就当您替我们解决那些感染生物的额外报酬，不收钱！”
“好……”
少女松开了搭在剑柄上的手，想了想，又问：“那要十天才能到哥伦比亚？”
与小弟对视一眼，萨弗拉大哥试探着道：“呃，没意外的话，就是十天……您很赶时间么？”
“不……”少女犹豫了一下，从那设计颇为古怪的黑色长裤裤兜中摸出个手机壳过于斑驳的手机激活屏幕看了眼，“尽快，尽快就行。”
“呃，好，不过可以预先登记一下，您从哪里来来着？不是说家乡，是说之前在哪个公国，或是移动城市的地界活动……”
男人也从兜里摸出个纸条和一杆很短的铅笔，“我要登记你刚从哪过来，现在又要去哪。”
“维多利亚……”少女淡淡道，“我之前从维多利亚过来。”
“维多利亚啊？那跑的还挺远的……”萨弗拉大哥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是去哥伦比亚是吧？那么您应该没有护照？”
“护照……没有……”
“没有啊……那你出境的理由是？”男人瞅了眼她身后的大剑，“新的赏金委托么？”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与小弟遇上对方就是因为在莱茵黄金发布了委托，知道对方作为赏金猎人的身份，也见过对方动手的模样。
才会在对方要握剑时那么惊慌。
“不，找人，一个……”她欲言又止，表情黯然了下来，没有说话。
“家人？”
少女摇了摇头。
“朋友？”
“呃……”少女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那……男友么？”男人试探着问出个他觉得最不可能的可能。
果然，少女还是摇了摇头，令他松了口气，就说嘛，一剑劈开五头源石牙兽皮肉肚肠的女人，怎么会有男友……
不过还是知道不能表现出来的男人赶忙安慰道：“啊总之就是找人吧，说清具体身份也就是更方便交差而已，其实说不定也没关系。”
“好……”
少女微微点头，看向手机，点开了一个浏览器，搜索：boyfriend。
看不懂，男友是什么意思，维多利亚语真是难懂，直到今天都还有不熟悉意义的词语，跟炎国话一样。
阿戈尔就没有这种意义的词汇。
男性朋友？还是朋友……那就确实不是。
毕竟……他说过连朋友都已经不是了。
“啊！”
而在她还在试着理解这个词的意思时，那个男人又突然惊叫一声，令她又抬起头来看着写着写着突然慌张的他。
“对了，抱歉抱歉！竟然直到现在都没问过你名字，这应该一开始就登记的，你的名字和莱茵黄金的代号一样么？DsWhale小姐。”
“不一样，叫我斯卡蒂。”

NO.241:亲力亲为
（番外照旧，这更新榜单还能站一天。）
被沙石烂泥掩盖的凹陷仍然能看到狰狞的裂口以及细密的延展纹路，这里是哥伦比亚外城区，一如既往的，充斥着稀烂却又没人去搭理的烂路。
任何车辆想在这里开都得感受一下澎湃的颠簸，车胎质量不太好的话大概就抛锚了。
至少内城区来的车会这样，外城区的汽车修理店员工们总会以娇气来形容那些在平坦大道上跑的轻量车胎，只有真正爷们儿的越野胎才配碾在外城区的道路上。
虽说如此，但能够配备外出移动城市的越野车胎的车辆，自然也是昂贵的越野车，这种车的主人又怎么会将车开到外城区里街来呢？
除非那主人本就是在这里发迹的。
黑枪麦克就是这样的人，作为飞蛇佣兵团的副团长，他在这里占了一片地，用些钱在这里的打通了关节，还带领着弟兄们联系工人筑好了姑且体面的大屋，家具之类的补齐和除味各个服务加起来，总消费比内城区的一半还低，这就是外城区的好。
当然也有一定因素是大屋里的东西都不怎么上档次，还有些是回收的二手废品。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一切都是没与正团长报备的，换言之便是他在没有获得团长允许的前提下带着弟兄们盖了这座大房子，还因为装修的资金不太够而取了些共有资产。
听起来大概会被吊起来打，视团长脾性和佣兵团规则还会有更残酷的惩戒。
但事实却是相安无事，甚至团员们都站在他这一边。
显而易见，失德的其实是团长自己。
瞒着佣兵团的大家信奉邪教，打着治疗的旗号挪用更多的公款，甚至还骗了两个新人一起入教，那俩新人失踪已经快两个月了！
你这狗王八蛋已经不是人了！
大家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无法忍受这愈发神志不清，行为也愈发诡异的团长，只是还没订立完毕干掉他的计划，他就已经被别人杀了。
就在昨夜，就在外城区与内城区的交界处。
这让所有人都有些微妙，黑枪麦克更是有些怅然若失。
大家考虑了这么久没动手，不就是因为这团长以前还算是团里唯一的好人，同时还有着碾压每一个团员的个人实力，大家目前不太能承受减员，所以才想谋个更稳妥的法子。
可就是那样强大的家伙，就算是如今愈发疯癫，也不该被如此轻易地干掉才是，团员们都只是知道团长被杀了，甚至还有人以为是副团长自己做到的，早上见面连目光都变得愈发敬畏，可麦克自己清楚，那根本不是他干的，他亲眼见证，见证了哥伦比亚政府的徽记，甚至连自己都被发现铐住，询问了一长串诸如名字、出生地、最近做过啥一系列问题，被一排黑洞洞的铳口指着都快吓尿了。
然后被放过了。
“关联不大，也不是名单里的，放了吧。”
名单？
麦克在恐惧中还能被好奇心驱使，可被拷在搭车厢边缘的低矮视角让他瞄都瞄不到内容，只能看看纸背。
被车厢昏黄灯光映照的纸张有那么点透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全是字啊……
照这话得死多少人？
“今天看到的……算了，说出去也无所谓，就这样把，给他解铐，我们走。”
就那样自己被扔下了，和千疮百孔的团长尸体丢在一起，而他也压根不想跟对方的尸体来什么互动，连踹几脚都没心情，只感觉自己或许撞破了什么秘密，也或许不是秘密。
毕竟那个领头的都说说出去也无所谓。
可也正因此反而不敢说了。
就当是自己杀的吧，没什么问题，反正那尸体都烂成那样，也没有铳伤。
这么一想，也没别的人知道，好像能够心安理得起来，连带驱车手法都轻快了些，略微加快速度开在这狭窄崎岖还多出了几个混混身影的道路上，黑枪麦克满意的享受周围投来的羡慕、嫉妒，乃至恶意，已经到了「李」的地界范围。
倒是压根不需要担忧什么突如其来的铳击，甚至连道路都宽敞平稳了那么一些，令他进一步提升速度，终于瞧见了那模样体面的杂货铺。
却又眯了眯眼睛。
以往都是掀开大半的幕布此刻是落下罩上的，本该卷起的铁门也安静伫立，橱窗后的窗帘也没有打开，看起来就像打烊了。
大白天的，李叔这人会打烊？
麦克虽然在下城区很少长期停留，但也算是熟悉这个脾气挺好，性格也挺好的老头，最重要是是这个老头明显有着不错的靠山，让他也曾努力巴结过。
但那老头手下的小鬼实在太嘴臭了。
试探不出具体靠山的麦克很快就放弃了，照着正常的生意伙伴来对待。
虽然那老头开的是杂货古董店，但在贫民区的人脉能把他处理不少东西，合作颇为愉快的前提下，麦克也不介意常来拜访。
下城区的开店老板们和雇佣兵是截然不同的生存之道，基于这样的前提，他挺喜欢找那个不会聊着聊着就动刀子，也不会突然背后给上一枪的老头聊，甚至敢蹭点饭什么的。
那老头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但今天或许来的不是时候？
正当他停下车来还坐在驾驶位思索时，便瞧见一个银发黑衣的女孩从车旁走过，那显眼的模样令他立刻招呼道：“霜叶小妹！”
头上竖着一对沃尔珀耳朵的女孩回过头来，暗红色的瞳孔中带着淡淡的困惑，正是他所认识的霜叶，这个被老李收留有一段时间的女孩在这片区域相当著名，不论是那清冷中带着机械感的性格还是本身的容貌，乃至是被老李长期收留本身就有颇高的话题性，尤其是她还总是拎着一把过于显眼的，不太适合她模样的斧枪。
因为她那下城区难得的美貌，麦克也曾有过想法，但在那柄斧戟与李老头难得发出的警告下，麦克也就不得不停下那没意义的追求，看一些别的愣头青丢人，获取低劣的满足感。
之所以说追求没意义，也是因为对方那异样的性格，就像此刻那女孩困惑中发出的疑问：“你是谁？”
“麦克啦，麦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了，麦克的应对也算是轻车熟路，“经常来找老爷子的麦克，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唔，是么？”
“当然是！”
不是什么失忆，也不是什么记性差，单纯只是，这女孩对所有没兴趣的人都记不住名字，或者说不愿意去记。
老头说霜叶有很大的心理创伤，如果能将那些也一并忘记就更好了。
但又不说具体是什么创伤，麦克只知道自己大概不够有趣，都没法引起她的注意。
“那，有什么事？”女孩问。
“老爷子今天怎么了？”他指了指远处的店面，“我第一次看他白天关门，难道出门了？”
女孩摇了摇头：“有客人……”
“客人？谁啊？”
他刚问出来这句话就想拍自己头。
老头那能冒出个这种阵势的客人，肯定是新来的，新来的怎么可能被她记住，自己这个蹭了这么久饭的她都记不住名。
“医生……”
不出所料的，少女吐出一个不像是名字的称呼，但这同样值得惊奇，名字和称呼都是次要的，重点是对方居然记住了，而不是冲着自己问「你是谁」。
但也或许是因为刚才见过？麦克瞥了眼霜叶另一只手里挎着的小包，以往见到的霜叶小姐可不会带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是老爷子送的还是什么需要……
光想是想不出来，但准备问的时候，就又看到那女孩已经走远了，白色渐黑的尾巴轻缓摆动，暗红色的黑丝颇为诱人。
看着看着就意识到人都已经不见了。
“啊……”
老色批麦克无言的扶了扶额，自感丢人。
总之今天不适合拜访和蹭饭吧，医生……真好奇是个什么医生。
……
“医生，你要的东西。”
“我不是医生。”
“不是么？”
“不是。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医生。”
“李叔说你救了我。”
“能救人的不只是医生，好了……话就先到这，店长……”
兜帽放下的青年朝着不远处站在柜台前写写画画的老人招了招手，维系着比女孩更冷淡的语声，“算出来了吗？”
他问的正是时候，又或者说判断的正是时候，老人端起面前的纸来，朝着一旁研墨的孩子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然后便整着那几张钢笔书写的纸张以双手恭敬递出：“卑职所能查到的所有名字都在这了。”
青年接过那纸张，看了十几秒，这十几秒的安静中，按着墨锭的孩子频频偷瞄，而老人依旧保持着垂首视地，旁边的少女有些不明白的扶了扶老人的头。
“诶！”老人摆了摆手，又怕惊扰到青年，只能低声说，“去边上坐着，霜叶。”
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女孩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去远处的一个椅子上坐下，而在这同时，青年也垂下了抬高纸页的手，将其递了回去：“你可以去报备了。”
“是！”老人接过纸页赶忙加快脚步重新回到柜台前，拂开面前的钢笔，提起一旁架子上的毛笔蘸了蘸孩子磨了大半的墨在长纸上照着那名单开始动笔，笔走龙蛇。
而在他这样抄写的时候，他还能有余力补充道：“少主，其实早上也可能有人遇害，哥伦比亚在这方面的动作是会有延时的。”
“无所谓……”将纸页递回给他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青年，没来关注他抄写，也不去看那研墨的孩子，更没有去搭话安静的少女，只是在这杂货铺内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一件件古朽的藏品，多是些杯碗，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哥伦比亚人大抵看都不会看的藏品，“最先落网的是干部，之后才是基层，哥伦比亚的执法习惯一贯如此，我也只想看干部。四十二个，在这外城区都有四十二个干部……”
说着支棱着耳朵的男孩和有些懵懂的女孩都听不懂的话，青年从仿佛想要触碰但又还是收回的动作下感叹道：“不知内城区又能有多少，能上千么？”
“孽教当真能有如此规模？”店长身处外城区只作为一个接头人，听到这些话没有惊讶道写错字便是心性坚稳。
“通常而言，孽教，或者说所有宗教，都很适合在混乱的地方滋生，尤其是其中还有着死亡、绝望、恐惧乃至麻木之类的情绪富集时，你觉得哥伦比亚怎么样？”青年回过头来。
店长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但这叹气，便是回答，令青年重新开口：“是的，人心薄弱所以需要信仰，当信仰成为内心的支柱，虔信者的扩散就会如同病毒感染，哥伦比亚没有大炎那般的管控能力，倒不如说他们没想过管，只想着一朝斩断。”
“关门大吉，避避风头什么的，看来你已经在做了倒是犯不着我多言。”
“谢少主关心，卑职这把岁数还是有些警觉性的。”老人说着继续书写。
“那么避风头之中，不要试着庇护太多人，能做到么？”
“这……”听到这话的老人有些迟疑起来，抬起头来，看着他漠然的注视，又看了看旁边的舟寒和远处的霜叶。
“路上听过一些你的事，在这等地方抱有善心与善行实属不易，但也该明白何为量力而行……”
青年缓步走近，抬手间是那枚熟悉的楚氏徽章搭在柜台前，眸光森寒，带着明显不快，“在给我办完事前，不准你死，别徒增事端。”
不准你死什么的，看起来温婉柔和，甚至有些孩子气，可青年那念得却是咬牙切齿，令人全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误会心来。
“卑职领命。”老人提笔，没有放下，颤抖着垂首。
已然可以想见届时该是何等难言的画面。
“我今天看过另一个试图冲动妄为的蠢人，打着义理仁孝的名号，若他之后会有好下场，且可观你后事……”
青年收回了徽章，也退后了些步伐，冰蓝眸光下的血影若隐若现，“现在你当明白，我的脾性不怎么好。”
“卑职明白。”
“善……”
青年便点了点头，看着他继续提笔抄写，又重新四顾，走近了那在之前就放弃倾听的沃尔珀少女，看到她带着耳机在那微微晃头哼歌。
他就安静的站在那，似乎在听对方断断续续哼的旋律，七八秒后他突然说：
“吐气拉匀，漏了三拍。”
“呃……”少女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走到旁边，听到这话摘下右耳的耳机有些怔然的抬起头来。
同样愣住的还有不远处的老人和小孩。
“嗯……嗯！嗯……嗯！”他以换了个拟声接替对方开头的旋律，抬起手指作指挥棒状的晃摆，“后面应该是循环但做低沉上扬，你那首歌不全，自己写的？”
“我，记不清在哪听的……”少女回过神来，又有些黯然，“自己录的。”
青年听完点了点头，扶着下巴思索了几秒，然后问：“我现在能想出三种补法，正好打发时间，你想听么？”
“想！”
“好……”青年点了点头，立马摸出手机调出了备忘录，再熟练地点开了一个MSR发行的简易编曲app，语气稍微热情了些，“我先给你串第一组。”
这算哪门子的脾性不好啊……
老人看着回过头来，同孩子的对视中都瞧出对方相似的感想，然后扯起嘴角，淡笑着摇了摇头。
继续抄写吧，都让人等得无聊到开始补曲了。
待会儿还要聊聊外城区的可疑勾当呢。

NO.242:工具。
（昨天有些事耽误了，番外一章都还没写完，今天的番外会晚点更新。）
“李叔好……”
“啊，你们好。”
看似好像老年人常有的慢半拍那样，实际是在想事情的店长微笑着回应一路上遇见打招呼的孩子，以及友善的年轻人。
便是托了他的福，一旁拢在灰色长袍下还戴着兜帽的身影也得来的些许友善，这样隐藏身份的装束在外城区不算少见，只是仍不免让人暗自警惕，想来若是兜袍人只身前来，那这些人定然不会有什么脸色看。
在贫民区生活的人，「变脸」是一门必须学会的手艺，在老人及老人引路的客人们面前表现的友善亲切并不能代表常态下的秉性，楚信然对此很熟悉，倒不如说，在这外城区中总是充斥着怀念熟悉的味道，能令他想起些初临维多利亚时的往事。
有着那样的熟悉，那特制内撑兜帽下的目光也就能逡巡与令常人无所适从的糟糕环境，察觉到那些能透露出背后的意义的细节，而这一切，走在前方的老人毫无所觉，还在以寒暄闲聊的方式初步介绍着这里的背景，而孩子走在前方昂首阔步，大摇大摆的步伐堪称六亲不认，也不知是老人平日在这就有的极高威望还是在仗着楚信然在的时候狐假虎威。
这叫舟寒的孩子自打当初见过他使出水法后就一直维系着高度的友善热情，虽未明说，却也俨然是要作个小厮或书吏的态度。
但这里不是炎国，楚信然也不需要那等下人，所以这孩子想求道的念想显然是成不了的。
同样存着错觉的还有一旁的少女，持着那始终寸步不离的斧枪跟在老人和楚信然之间，目光可以说是走一步扫一眼，从并不生疏的动作可以看出她经常跟着老人一起走并负责这类突发状况的保护应对。
但在楚信然一次不经意的拉开距离时她也跟着选择了个两人中段位就可以看出——
她将楚信然也当做了需要保护的目标之一。
有必要么？
没必要……
可就算是楚信然直言自己不会有危险，还是将注意力全放在店长身上的好，她也没什么改变。
这位会将不想认识的人名都下意识遗忘的少女或许有着更加自我且难撼动的认知，楚信然说的话等于鸡同鸭讲。
那没什么办法了，对既是又是感染者又是女孩，且还有心理障碍所表达的善意，他只能略微提升些速度跟上老人并与其保持步调的一致，既像是要将老人的介绍听得更明白，也能让后方的少女将两人看的更容易。
“霜叶这孩子，以前是军队里的，她的心理障碍也是军队里养成的，我就在这外城区里捡到她的时候，她甚至三天都没说过话。”
青年的提步虽然没被女孩察觉用意，但老人这把岁数确实积累了足够的洞察力，便将对周遭的街道的介绍话语一首，开始介绍起了后面那孩子。
因为初次见面方式是以女孩重伤的形式成立，那时谁都没有介绍说明的心思。
所以这介绍可以说是有些迟了，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初见时事出突然，他还没能摸出少主的秉性。
如今才算是确定他对感染者并无偏见，还不介意对霜叶那看起来就很孤僻的丫头一些关照。
脾性不好什么的，倒是很难看出来。
也或许是因为霜叶这丫头一直都讨男孩子们喜欢，以至于需要他频频照看询问免得被些坏东西给骗走的危险，外城区的男孩多是些不干正经营生的下三滥，纠缠丫头也不过是色心支撑的情欲，他们不在意感染者的原因多是自己也是感染者，同时也有很大原因是外城区的风气糟糕，所以老人也算是非常关注霜叶的交友状况。
然后就很意外的，发现她大概没有朋友。
好吧，预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而对这样霜叶而言，少主完全可以称作一位贵人。
“战场Ptsd。”兜帽下的声音很是平静，“哥伦比亚那透支未来的少年兵制度还没废止么？”
“我想的话，在与玻利瓦尔停战之前是不会取消吧。”老人回答。
“已经停战了。”
“什么？”
兜帽下的声音突然说，令老人怔了怔。
“哥伦比亚的巴顿将军于昨夜晚会亲述，哥伦比亚与玻利瓦尔签订停战协议，这两天消息快的地方都该传开了。”
“这……”老人倒不是不相信对方的话，此刻只是迟疑着回头看向那斜挂着耳机左右张望的女孩，再回过头来，“真可惜啊这孩子。”
“没什么好可惜的，用不着多久就会毁约，这不是生不逢时的问题……”
青年的声音再次扔出个「炸弹」，炸的老人有些晕乎乎的同时，他又突然问，“你这要带我见的商人，是不是人缘很差？”
话落的瞬间，最先反应是身后的少女，一把拽起身后的斧枪扫视着周围，许是作为少年兵的军旅生涯带来的敏锐感知，她在这一刻已经感受到了超出敌意范畴的恶意！
那叫杀意……
伴随着脱弩而出的利矢呼啸而至，即便斧枪前端有着优于普通利器的宽阔接触面。
但少女也丝毫不敢大意，遵从战时的掩护防御习惯挥舞斧枪间带起一阵彻心的寒流，寒霜覆盖的枪斧延展出更大的冰面朝上劈斩，便在下一秒，凝结着宽阔冰层的刃面与那朝着灰袍人射出的弩矢相撞。
拦住了！毫无疑问！
可正当她松了口气时，相似的尖锐的声响从她后方，也就是前方三点钟的方向传来，她才骤然惊醒，自己已经不是在当初的战场，最起码没有看护另一侧的战友！
来不及转身，袭击者在两个不同的方位，先后发动攻击的间隔不到两秒，就是为了打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连挑选的目标都不一样！
上一记，是弩矢，对着兜帽人。
这一记，是弓矢，对着老人。
不……
这间不容发的时间光是转个头就已经用完了时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箭矢已至老人近前，然后被青年抬手握住了箭杆顺势扭向地面。
“呃……”短暂的沉默与他无关，箭矢甩下的下一秒他便已然一把揽起老人又拽住了一旁的小孩：“掩护！”
低喝命令中迈步疾奔，好似能诱起尘土与爆炸的嘈杂，这一切的因素都令霜叶仿佛回到了战场，毫不犹豫的贯彻着，紧握武器奔跑，紧随其旁注视着周围。
揽着老人拖着孩子，姿态臃肿的兜帽人直奔右侧的破烂建筑，吓得同样见证了那一幕袭击还有些呆的路人忙不迭的跑开，生怕被波及到这场袭击之中。
“退走了，已经在两百米外，有载具。”抵达屋檐下，松开了老人和小孩的的兜帽人诧异道。
但或许更令人诧异的应当是他怎么知道的。
老人却没管那么多，只是赶忙拽起那在握箭的手掌查看，出乎预料的，只是有一道淡淡的红痕，同老人自己趴在桌上打盹时压出的痕迹差不了多少。
这……
虽然知晓能在过去成为监察司的少主定然有着极好的身手，但这哪是能与身手有关的。
细腻白净的手掌分明连半分茧子都没有。
他还在愣，而对方却已经一把抽回手来，不动声色的收回斗篷：“喻鸿振，你还没回答我呢。”
霜叶怔了怔，此刻已经从之前那种状态回过神来的她，自然不知道喻鸿振是谁，也不在意，可李叔却有些尴尬的望了望四周躲在建筑障碍后偷瞄的人群，开口道：“那位先生的人缘不差，可在这种地方生活是极难左右逢源的，而且听闻他在这几天有个源石工程大师为他处理手头的武器……大概是踩到某些人的痛脚了。”
“用我们来警告他？”兜帽下的声音明显不快，“是他们还不认识你，还是你在这里的威信如此低下？”
“罢了……”没等老人开口，他便已经从兜帽下提出手来，“继续带路，虽然我认为接下来不会有袭击了，但还是会放开感知，现在倒想看看你说的那位先生知道这事会是什么反应。”
说着他又侧过头来对着紧握斧刃的霜叶微微颔首：“霜叶小姐，待会儿请听我的指令，可以么？”
“没问题，医生。”
“都说了我不是医生……”
抬手按入了兜帽中，大抵是在扶额，楚信然迈开脚步，也不那么执着称谓：“走吧……”
.
事实证明，楚信然的猜测没有错误，那批袭击者没有出现第二次，同时也没有别的袭击者。
在化名李兴庆，本名喻鸿振的老人带领下走过这其实并不算远的路程抵达那栋外城区难得的像样进驻前，楚信然没有太过仔细去打量这商会的招牌，他的注意力都被那大开的金属门前竖立的架子所吸引，因为上面能看到一排拉特兰人的守护铳。
并不斑驳，简直崭新，甚至能在上方特意放置的灯源下反射出属于金属的冷锐寒光。
显而易见，这些守护铳都经历了些未知的处理，令它们显得更像是展品。
“你似乎没说过对方是个萨卡兹。”楚信然朝前面的老人说。
天底下喜欢收藏铳械的人不少，但要说哪群人对拉特兰的守护铳最执着，那必是萨卡兹，这其中的原因颇多，既有客观要素也有主观仇恨，可以说上不短的时间。
“因为我确实不是萨卡兹人。”
而老人还没说话，里面的声音却有笑哈哈的声音传出，便先是几个萨弗拉人走出分站两侧，然后正中一个身姿魁梧的瓦伊凡男人大踏步走出，一身黑皮衣下跨了好几环弹链，手里还夹着根雪茄，朝着老人这一行挥手招呼：“老李，要来我这你可是预约最好，听说你们在路上被狙击手盯上了？”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
老人不快的走近，毫不在意体型的差距狠狠拍了一把他的手臂：“我带了个贵客来，你可别丢人。”
“贵客？能让你亲自带路我倒是能想到，不过能是多贵呢？”
头上巨角如牛般弯曲朝天，这个打扮的像个敢死队而不像个老板的男人看向缓步走近的兜帽人，见到他从斗篷下伸出手，手中有着一枚金色的指环。
“呃……”顿时男人的表情就怔住了，继而略微后仰，让清了清嗓子准备好好介绍一下少主身份的老人愣了愣，意识到了少主似乎展示了个别的什么身份，能让这头外城区暴龙都畏惧三分。
“里面请。”这个瓦伊凡男人以惊惧的目光望着兜帽下的人，微微俯身招手示意，继而朝身旁几个手下挥了挥手。
楚信然点了点头，套着兜帽的他也只能以这种比较明显的肢体动作来带动帽檐轮廓，并不客气的走在前面，任由那个瓦伊凡人绕到后面，倒也不看一旁的孩子和少女，朝着老人低声搭话。
“你这老头从哪找来个这种大爷？这哪儿是贵客，这是煞星！”
你一个瓦伊凡炎国话说得还挺溜？以为我不是炎国人？
楚信然不动声色佯作听不懂。
同样意识到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切炎话的老人有些无言，在对方和少主之间自然果断选择了后者。
虽然变色古怪但也不去提醒：“确实是贵客，他能告诉你这几天下城区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昨晚的事吧？”
“今早的事我都知道！”男人粗声粗气的说，“那帮信邪教的傻逼终于遭灾了，可惜我手头一些货也是他们订的，没卖出去。”
“你还卖给他们货？”老人瞪大眼睛。
“做点手脚卖出去啊，能赚钱为什么不赚，我不卖他们就找不到门路了吗？我卖出去，卖的还容易炸膛，反而能爽一把……”
男人嘿嘿一笑，“对了你来的正好，我前天收留的一个族人，改造武器的技术可牛逼了，他下午就要离开哥伦比亚，你刚好可以见见他，出国了机会不多，但那些东西真的能够拿出来好好显摆显摆。”
一个在外城区建立的商会，在搞武器走私。
楚信然默不作声的听着没有开口，只是随着那些快步走在前面的萨弗拉人前进，一路穿过走廊，步入大厅，沙发上就有一个赤发赤瞳也赤尾的瓦伊凡青年，正随着自己等人走近而看来，继而盯着自己瞪大了眼睛。
？
楚信然微微眯起眼睛，在对方瞪着自己的时候也打量着这个第一印象还是略显拘谨的瓦伊凡人，微微凝神，血色的狭缝中能瞧见些许古旧的残垣断壁。
以及一头狰狞的赤色兽影。
这……确实是有些熟悉。
“来，我为你们介绍一下……”那还在后面同老人聊着的壮实男人突然走上前来，脸上笑容洋溢的拍了拍那同族青年的肩，“目前塔克商会的首席武器加工师！”
“慑砂！”

NO.243:伏下陷阱。
（稍微找回了些状态。）
藉由特殊的视界展现出的虚幻，那并不意味着本质，而是精神、灵魂下意识将资讯本身转化为了自己能够理解的内容。
这是相对温和的灵视，所见的或许只是幻像，但却必然是最贴近事实的图景。
也是守秘人在某系古籍指导下所选择的通常视野。
由此显然可以判断，那份透着肌肉质感的狰狞兽影与古老苍远的桥梁，都是足以证明这被称作慑砂的青年有着一段复杂的往事。
但那与自己有关联么？
看着那瓦伊凡青年因为男人的拍肩介绍而看向楚信然身后的老人、小孩以及少女，不再露出异样的模样，楚信然那掩于兜帽下的表情还在思索。
思索着那份确实的熟悉感。
应该是在哪见过类似的东西，在很早之前，起码不是近几年……
而青年那一开始的异样反应也足够可疑，自己一身灰袍从头盖到脚，头顶的轮廓也被内置框架掩盖，身后的龙尾也有意控制垂落。
虽然从后面看还是能瞧出身后有什么东西鼓起，但也看不出实在的轮廓。
这等的视觉掩盖，还能看出问题，就只能是肉眼视觉以外的作用了。
这种时候，在他人眼中无比可疑的楚信然，倒是觉得这慑砂更可疑些。
别的不说，「前天收留」，「改造武器的好手」，「今天下午就要离开哥伦比亚」，那瓦伊凡老板说的话还不算长，却能摘出好几个问题很大的要素。
倒不如说在这三天之内就做好了出国准备的，都很可疑，如果不是调查局的人笃信名单，那这家伙必然会被找上，说不定也已经被找过了。
那至少能证明与教团的关联不大。
正如他向伦道夫传达过的意思那样，能搅乱这片大地的从来都不是只有海神教团，这片大地上麻烦的宗教也不只是秘教一个。
海神教团不过是混的比较开，同时还过于高调。
但抛开海神教团的话，大部分瓦伊凡的归属——萨尔贡境内组建的瓦伊凡联盟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神秘古老，毕竟那片土地的除去矿物以外的一切都那样的贫瘠。
等等……萨尔贡？
“来看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老李，四区的老大。”
并未意识到什么异样的瓦伊凡大汉还将手放在那比他瘦削许多的年轻人肩上，在后者站起的时候还顺势推了推上前。
而他说出的话倒是没人太在意，只有老人自己无奈的笑笑，看了眼兜帽身影然后挪回目光：
“什么老大的……”老人摇了摇头，依旧以炎语道，“只是街坊邻居给的薄面，出个门都有人敢对我开弓，比你这的威势差得远了。”
“如果不是熟人，我都以为你又在讽刺我了……”男人耸了耸肩，“你也知道自己缺乏威慑，不如买些武器回去如何？慑砂能改装的铳械可是连普通人都能用好！可别说不稳定，他可是正经的理工高材生！！”
三句话不离吹捧，这个男人显然很照顾青年，照顾到让一旁的小孩都暗自嘀咕「简直是在吹儿子」。
他还知道把声音压得够低，只有楚信然听见了，但变得古怪的表情也被兜帽所遮掩。
而除了他俩人，霜叶有些神游的意思，老人不以为意，抓住了对方话语里的重点便有些诧异：“普通人都能用好？”
源石枪械使用困难，在泰拉算是一种人人都有的常识，这种工具与法术单元装置并无区别，只是过于固化的同时降低了使用门槛，让任何具备沟通源石天赋的人都能激活。
但激活不意味着控制，否则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的炸膛和夸张脱靶。
真正要能够用好这类铳械反而困难，才有「铳械到底是使用简单还是困难」这样数年以来的争论。
这番对话的当事人自己，也就是那个叫慑砂的青年反倒还有些恍惚，而在那短暂的恍惚之后，是令楚信然诧异的张扬笑容：“是的，这位先生，任何武器只需要交由「桥」的沟通都能被赋予更好的才能！”
他第一眼瞧见的青年模样分明还是那样拘谨，如今再看，倒好似一开始才是种错觉。
而且那青年也不再对他投以目光，只是对着老人侃侃而谈。
“「桥」是什么？桥是一种概念，连接两片土地，连接人与武器彼此，说起这个，你相信武器有灵魂吗？
不，嗯，你们炎国文化下的一些概念我也试着了解过，不过不是说那种灵魂，我说的是武器的经历、承载……”
空泛的话语倒像是中二病这类东国词源的意识过剩，考虑哥伦比亚的国情甚至可能会被误会成邪教。
但现在看来，好像老人确实有些兴趣，而青年也热衷「传教」，那两人便在那聊了起来。
至于那自打进了这商会，便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的楚信然便是朝着那瓦伊凡男人抬手招了招，率先迈步朝着大厅更深处的室内走去。
对那些「鬼」话毫无兴趣的小孩本来也想追着少主跑，但看到那高大威猛的瓦伊凡男人跟少主走去，便也打消了想法。
与其说是意识到有谈话，不如说是有点害怕那个长得就很吓人的瓦伊凡大汉。
同样注意到那边的霜叶想了想，本也想跟过去，却被老人拽住了手，回过头来无声摇头作阻。
这孩子虽然和少主有些熟络了，但还全然不到能参与的地步，老人看的很明白，但孩子却不理解，只是问道：“医生没事么？”
在别人的地盘上问这个未免有些不信任，不过远处的那些萨弗拉跟班们倒也没谁表露不满，瓦伊凡年轻人更是笑道：“雷纳德老哥向来亲切，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口中那位医生……”
他毫不掩饰好奇的问：“他真是医生？”
霜叶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让老人和小孩都有些无言。
而这样的坚信也让瓦伊凡年轻人怔了怔，若有所思的低语道：
“那还真是……令人诧异啊。”
.
另一边的楚信然，站定于这间陈设粗犷又颇具野性的房间内，兜帽下的阴影四顾周围，最终停顿于面向正对面墙壁上那看似工艺品的苍白骨面上。
宽长厚重的上下颌被并列悬挂，空洞的眼眶恰如兜帽下的阴影。
那样的装饰物很是难得，至少在现阶段气温并不合适的哥伦比亚，没有那种牙兽生存的空间。
那是被称作鳄鱼的牙兽头骨，也是阿达克里斯族的象征图腾。
“萨尔贡的风格，内城区也难见到这样的陈设。”他以萨尔贡语起手，这正是理论上对方的母语，而他又故作沙哑的声线以作混淆，好似与对方同龄。
“是故乡也难做到的豪奢，但我相信哥伦比亚内城区的那些体面人总会有钱弄来的……”
同样以萨尔贡语回应，自打跟过来就脸上失去笑意的瓦伊凡男人拉上了身后的铁门，铁门里侧挂着一串尖牙串作装饰，在门阖上的碰撞下哗哗作响，“他们只是不屑一顾罢了。”
这个房间随处可见这样的东西，而且还都是实物，这就是萨尔贡的风格，那片泰拉以西以南的区域有着较为差劲的生态环境，以一望无际的荒漠居多，难以耕作的土地造就以狩猎为生的部落式游猎群体，每个部族就着绿洲作休憩点，随时准备迁徙的同时，还要警惕那些绿洲哺育的其他生物。
真正安稳的沃土也是有的，但那就像形容荒漠的用词是「居多」那样，那样少量的沃土都被贵族或是背后站着贵族的组织们占据。而同时，也有瓦伊凡联盟所占据的那种并非沙漠却也同样贫瘠的丘陵区。
那片区域可以说乱，也可以说落后。
前者体现于民风，也体现于某个萨尔贡刺客组织的臭名昭著，而后者，就像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体现的那样，为了追求野性，追寻融于自然，那地方颇有些固步自封的意思，楚信然非常确信自己到那里就会失去手机信号。
其实他很多年前也确实去过一次，只是那时候还没有过手机。
“那个慑砂，是瓦伊凡联盟下的瓦伊凡么？”
“狂猎阁下难道是为他而来的么？”没有顺从到立马回答，看来是确实对那年轻人抱有很高的期待，男人走在前面从桌下取出了酒瓶与酒杯，再试图以话语做还转。
楚信然猜想这个生得五大三粗还有一副大嗓门的男人或许少有这样委婉。
瓦伊凡和阿达克里斯，这俩在萨尔贡颇为知名的种族都以武斗勇猛著称，男女皆是如此。
“并非如此，只是初见时，那年轻人看我的表情很不对劲，让我觉得可能是旧识……”斗篷下的手再次伸出，黑色袖口外是重重绷带缠绕的手指，“否则你觉得我这副模样，他是如何那般吃惊？”
“我想那大概只是误会……”男人一面说，一面递来盛满酒液的酒杯，“哥伦比亚通行的威士忌，用来敬李星阑带来的贵客，莱茵黄金的狂猎。”
对方接过了酒杯，令他松了半口气，而当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饮尽，瞧见对方也将酒杯置入兜帽下的阴影上推，递出了空杯后，则令剩下的半口气也放下，恢复了些许笑容道：“感谢先生的信任，那么先生还要么？”
只是恢复了些许，是因为他又想起对方是狂猎。
都说狂猎没几个好说话的，这个会说萨尔贡语的狂猎还真是令男人有些心惊胆战，生怕这样的友好是突然暴起的保护色。
“不用，酒精影响判断，眼下最需要判断……”那沙哑的声音说着，“我来是为了掌握撒旦教团所有信徒此刻的状况，李星阑说你有门路，我可以按照莱茵黄金的规矩向你发布委托，你愿意接受么？”
“具体要求是？”男人思绪飞转的猜测对方到底所求为何，但还是差些东西。
“昨晚、今天上午、下午，所有受害者和相关人员的资料，同时你也该明白，你带的那个慑砂，他走的未免有些不是时候，他没有被调查局的人找过么？”
“找过了，慑砂与他们没有牵连。”
男人努力维持平静的说，然后看到那兜帽微微上下晃动。
“既然如此，那我继续说了，除了受害者和相关人员资料，外城区的人员流动我也希望你能掌握上报，尤其是反常的人员聚集。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撒旦教团在哥伦比亚已经走到尽头，但真正的结束还没到来。”
“你在外城区有这等产业，应该知道那些邪教徒掌握的某些别于法术的奇异能力，替我办好这件事，至少能保证你们外城区不会突然大幅减员。”
这位狂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说：“李星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带我来找你。”
“而对你，我想直接以酬金展示会更有说服力。”
在他说完后，一直沉默着思索的男人倒也干脆，没几秒就抬起头来说：“按照莱茵黄金的标准，我没意见。”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最初那个问题，这次我问的无关紧要一点吧，慑砂那个人，是像大部分瓦伊凡那样，生于萨尔贡吧。”
“是。”
“谢谢合作。”
沙哑的声音微微颔首道谢。
“那么请让人关注我的委托名，命作……《围猎》，我会在条件上加密，虽然可能有同名任务，但委托人的话……”
沙哑的声音一转清朗，“Cyan，这个名字总归是没人会抢的。”
“呃……”男人顿时豁然开朗，不论是会萨尔贡语还是所谓的友好都因而得到传闻的印证。
“相信一点伪装的变声不至于影响合作愉快，你是谈过不少生意的人，我这点小手段微不足道。
总之，我就不再打扰您了，也不用担心那位慑砂先生被我找上，毕竟关于对他好奇的理由句句属实。而现在，我已经有了些眉目。”
他说完便转身朝屋外走去，不再关注对方的反应。
剩下的由李叔监督，外城区已经没什么待下去的理由了，同时也是该看看莱茵生命那边。
哥伦比亚大清洗，首当其冲的应当是雷神工业这类需要依靠基层工作者的企业以及德克萨斯家族这类家族成员广泛分部各领域的家族组织，而莱茵生命这种以研究员为主要成员的高精尖企业不当有什么负面影响。
但总归是要问候一下的，也是离开了好几天了，至少小丫头会又暴躁起来。

NO.244:大家都在变化，朝着相对较好的方向。
（因为又出现的书评而与朋友们合计了一番，还是开个群吧，438448027 NO.524•泰拉，欢迎追读至今的有兴者加入。）
“好久不见，或者……当说太久不见了，有兴趣聊聊么？医生。”
“我不是医生……我以为你能忍到一直不说，但现在没必要了，我没有那份闲暇。”
“哦？你竟然能想起我么？”
“不，七年前的事，那时候你我都还是小鬼，我不可能记得一个没什么特色的小鬼。”
“你这不是都记得么？”
“只是推导，我只去过一次萨尔贡。而那一次，我确实见过不少瓦伊凡，但都是些与之后的遭遇无关紧要的路人，你是那些路人之一。”
“好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同寻常，就像你说的那样，那时候我还小，但你所在的外乡人小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你。”
“形容的有些微妙恶心，我不想听这种仿佛有个迷弟的消息，没别的事就请让开吧。”
“迷弟……那是什……喂等等！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认出你吗？！”
“不想……”
事情办完准备离开的时候，便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慑砂挡在了一行人面前，与仍然兜袍加身的楚信然有了如上的对话。
在商会老板吃惊，杂货店老人诧异，男孩好奇，少女懵懂疑惑的目光中，就像是不欢而散，灰袍人越过了瓦伊凡青年的身影，抬手示意其他人也都跟上。
那落在后面的瓦伊凡青年会是什么反应，显然是那商会老板自己考虑的问题，机智的男孩选择在适当的时机闭嘴，而懵懂疑惑的女孩却会因为察觉到气氛的沉闷而摘下支在头顶的耳机，递向灰袍人。
“要听歌吗？”
对这思路与记忆都有些狭窄的少女而言，音乐大概是唯一能够治愈人心的选择，而借出那耳机，则是相当厚重的善意。
以外城区的常态收入而言，就算她愿意做自由佣兵，这副耳机的价格也有些昂贵了，还是她瞒着老人自己买的，却令老人有些欣慰。
下城区瞒着监护人买什么东西的叛逆小子太多了，而且买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相较之下，耳机简直太温和正常了，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东西，唯一的特点大概昂贵，这方面没什么好评价的，她又不会买一排摆在那，也不是赚不到钱。
而且能瞒着自己买耳机……也算是心理状态转好的体现吧，老人一直期望着她能表现的更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些，尽管对一个少年兵说这个有些荒唐。
“谢谢，但是不用，心情不差。”
声音端的上温和，但表情却是看不见的，少女也不纠结，轻轻点了点头就将耳机重新悬挂回去，然后继续双手握着斧枪注意周围，引得一些行人拉开距离。
而在这时候，老人则是上前询问：“需要调查吗？”
他在这外城区所能称道的便是人脉了。
“有这个空不如去查一查袭击我们的人吧，一箭之仇总不能算了。”
“啊……”老人垂首且行一礼道，“这个自然。”
“那个叫慑砂的瓦伊凡不用理会，他身上确实有问题，但那问题与我无关，与我们都无关，搭理他就是把自己扯进去……”
灰袍人说，“哥伦比亚已经够乱了，再多些什么事我们也没空处理，只是徒增烦恼。”
“少主教训的是……”老人赶忙再行一礼，“那么接下来是同我们用午膳还是？”
“不打扰了，我得回内城区，重头终归是在那里，外城区的布置只是为了截断猎物的后手，换个说法，切断补给线。”
“那是我唐突了。”
老人从善如流，并不执意挽留，只是看了看一旁的孩子和身后一些的少女，瞧见那俩人也没什么不舍，再回过头来：“那么，卑职预祝少主马到成功。”
“好……”
马到成功，真是个用的极少，又有些遥远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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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莱茵生命格外的忙碌。
尽管刚进门就能听到一楼的职员们讨论着某些同事的八卦，也讨论着属于老板的那辆黑色豪车昨日下午难得出现，在那门口接走了好几个陌生的男女。
但今日的忙碌还是肉眼可见的，因为那些人在八卦闲聊的同时也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几个坐隔桌前的职员展现出了出色的盲打技巧，一面盯着屏幕挪动鼠标与键盘，靠着些微的间隙在聊天。
也不知道该感慨这样忙碌都还能抽空八卦，还是该感慨今天这些人这么勤奋。
不过这一切都与楚信然无关，尽管他也一度成为过这些人口中的话题，却也没任何交集，而在他站在走廊口的电梯间外等待时，后方的招呼声也就惊动了他们，于是可以想见的，楚信然将会再度成为一时的谈资。
毕竟那招呼声来自塞雷娅主任。
“中午好啊，楚信然。”
“中午好，塞雷娅女士。”
闻言而回首，便见到了今天第三位瓦伊凡，楚信然便略显诧异的挑起了眉，只因对方这难得秀出些身材的装束。
虽然看起来是与平日制服一致的莱茵生命服装风格，但款式却是围胸加套裙，外罩大衣，随意罩上的大衣长袖随意垂落，由此袒露出白净小腹和平日并不明显的胸前弧度都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令同样走近等待电梯的职员都不由瞄了几眼，然后通过小腹上的马甲线想起了这人是防卫科主任。
赶忙一派正人君子、目不斜视的模样。
如此一来还没挪开目光的也就楚信然了，不过他也没将目光一直落在上面，而是很快就收回目光放在了对方那大汗淋漓的脸上，大抵明白了她为何是如此穿着，也明白了她的招呼为何有些高扬，就像是心情不错。
“都要12点了，女士……”打车直达莱茵生命的楚信然在下车前才注意过时间，原因就在下一句话里，“我还以为这个点还没吃饭的就我一个。”
“那要一起吃吗？”并不在意一旁戛然而止的打量，搭在腰上的手掌从衣袍下微微扬起，瓦伊凡女性那橙红色的龙瞳平静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倒是没有平日的刻板与沉硬。
有些难以置信的，这是青年第二次从她身上发觉属于女性的美丽，远比上一次对孩子举高高更清越的美丽。
这时候也就才会想起，塞雷娅女士确实是一位女性，而非平日印象下的坚岩。
“正好吃完比划比划。”
“呃……”被她这将刚才的印象又给打破的话给说懵了一秒，楚信然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瞧见了自己那还缠在手中没有解开的绷带，久违有种失策了的感觉。
“开玩笑的。”
“呃……”在这有些尴尬的关头，塞雷娅突然冒出这么句话，这下就不只是楚信然懵了，旁边几个「正人君子」也被一同震撼。
塞，塞雷娅主任开玩笑？
这才是开玩笑吧，那可是比钻石还坚硬，比石头还沉闷的女人！
便是在这难言的沉默中，只有电梯楼层显示的数字在缓慢减小，赶在对方不快之前，青年闷闷道：“别开生面的幽默。”
“呃……”不知是察觉到了异样还是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塞雷娅没有回应楚信然那有些生硬的接话，就那样沉默着，而楚信然一贯不会去思考塞雷娅女士会想什么，在缺乏了解的前提下猜测对方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他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蠢事。
然后听到了叮的一声，电梯门便打开了，大家都很礼貌的分开让轿厢里的人方便走出，楚信然便和塞雷娅站在一侧，不用刻意扭头都能瞧见她沉静的侧颜，以及额角那分化两道的熔岩色龙角。
这是一八一对一七四身高的余裕，尽管这份余裕在真正交锋之时并毫无意义。
“还吃饭么？”
龙角微微扬起，也是在轿厢里的人完全走出后，旁边的几人纷纷迈步，塞雷娅仰头看向一旁的楚信然。
“呃……”楚信然就和那几个已经走进轿厢，按下楼层位的的人们一起又呆了呆，只有电梯门在缓缓关闭。
“等等，快按开！”有人在关闭的轿厢里惊叫。
“来不及了，上楼了！”有人绝望道。
“谁按的楼层键？！我们竟然把塞雷娅主任留在下面了？会被防卫部的人记恨吧……”
这番惴惴声，却是与一楼的两人无关了，两人只是注视着那电梯没有等自己的意思一路上升，然后是从心灵震撼中恢复过来的楚信然开口道：“当然，这还是第一次被塞雷娅女士邀请。”
“能有幸知道你心情愉快的理由么？光是锻炼身体应该不至如此欢欣吧？”
“我表现的很明显么？”塞雷娅怔了怔，“已经比莱茵生命的大厦logo还明显了……”楚信然失笑道，继而直言，“不然您认为刚才那几人是因为什么而愣神呢？”
第一声「等等，快按开」是两人都听得到的，证明了莱茵生命大厦的电梯轿厢并未追求隔音效果。
这样的话也让塞雷娅有些尴尬的摩挲了一下手背，这样别开生面的，与其说是羞涩不如说是准备打人预热的动作也让楚信然目光再次微妙起来。
“告诉你的话也确实没关系……”画风不符的羞涩只持续了不到几秒的时间，塞雷娅的表情也恢复了以往的沉静，然后说道，“伊芙利特的各项试验都暂时告一段落了，测试状态非常稳定，我想的话，这几天或许可以达成以下她的愿望，带她、赫默、缪尔萨斯、白面鸮一起去公园。”
“如果可以，也包括你。”
“这恐怕很难……”听到这里，微笑已经逐渐收敛的楚信然转过头过头按了下一旁的电梯键，“塞雷娅女士。”
“为什么？伊芙利特那孩子一直都很喜欢你。”
塞雷娅无法理解，而了解过她同赫默的诸多冲突与误解，深知这人脑补能力挺不错的楚信然，便是赶在她误解之前回过头来：“这几日不行，这几天我不推荐任何人出行，因为……”
或许是运气不错，也或许是时间不错，这一次电梯下降没有其他楼层的干扰，下降很快，在他说完这句话就已经降了下来，熟悉的叮声中，空洞的轿厢便洞开来。
楚信然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因为什么？”塞雷娅并未推辞的率先迈过，看着楚信然也走进之后按下餐厅的楼层，她便补上那疑问。
没人能忍受话说半句的难受感。
“作为莱茵生命的防卫科主任，也算是高层了，女士，你没听过一些指令么？应该是上面下达的……”
楚信然答非所问，见她那有些疑惑的神色，便了然的话锋一转，“那么关于昨晚贵公司董事长参与的晚会呢？那一场晚会，可是有着五分之一能够决定哥伦比亚联邦动向的大人物们死去了。”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看向电梯轿厢内部的摄像头说出的话了：“知道这样的消息，你还觉得哥伦比亚内的出行安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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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他是对你问的欸。”
莱茵生命大厦的顶楼，同样是一面有如炼狱机关管制室般的监控屏幕墙，只是在规模上小了太多。
毕竟只是大厦表层的各要道镜头，而其他的地方，自然有着真正的管制室看着。
也正是这样的监控屏幕墙边，熟悉的组合在这董事长办公室中，维德佛尔尼尔坐在办公椅上却是背对那些屏幕望着落地窗外的市景。
而亚兹拉尔则是毫无形象的躺在沙发上，在那艰难的姿势中努力仰起头来看着那监控墙的边上那面屏幕，那面屏幕上边显示着居高临下的视角，双足飞龙与东方龙的龙角在这份视角下无比鲜明，甚至能看到防卫科主任这清凉着装下，胸前那一抹雪白和深壑。
只是这里的俩人显然不够色批，一个背对看市景，一个执意不肯坐起，宁愿跟自己颈椎过不去也要躺着，试图仰起头看屏幕的动作也只是尝试一下就放弃了。
只能通过那无数面屏幕中唯一放大的1号客运电梯摄像头监听分贝拉大来证明这俩人之中，至少维德佛尔尼尔是确实在关注监控。
“不奇怪，昨夜的晚会演讲环节，他站的离我不远。”凋零之风的语声平静。
“你也不掩饰一下……”亚兹拉尔支起手来，这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仿佛想摸天花板，“活该他盯上你。”
“计划之中，不需要掩饰……”维德佛尔尼尔淡淡道，“炎魔计划的最终目标需要他的参与，我自己也是必要的一环。”
“你可真卖力……”垂下手来，十字交叉枕在脑后的萨科塔人放弃了挣扎，侧头看了看被迫挤压朝上面上的轮环，又说，“奥丁那家伙不是都走了吗？甚至都没追究过来。”
“祂确实走了，但这并非祂一人的期望。”
“我们都希望这能证明一些道理。”

NO.245:不当辜负自己。
（感谢氪宗裁决打赏的宝箱，我想试着能不能在保证番外更新的前提下双更一次吧，这得让我再冲击一下一万五。
不能保证立刻做到……总之试试看。以及……这新的长评什么玩意儿？？能给点和书有关的内容吗_（:з」∠）_……）
十二点已经过去了，莱茵生命餐厅的食客寥寥无几。
这兴许也是好事，否则以一楼职员的那种八卦力度，指不定塞雷娅主任与陌生年轻男性一起共进午餐的消息已经开始暗地流传，再加上那几个电梯旁听者提供情报做补充，那版本可就能多起来了。
只需要经过几次复读就开始严重偏差，更别提可能一开始就偏差。
楚信然也算是MSR公众人物之一，戴着个头套也能被传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也算是对什么谣言、节奏之流的颇具了解。
所以选的地方也偏僻，虽然是塞雷娅女士的主动邀请，但她也显然缺乏这类经验。
闲谈之间，决定权又到了楚信然身上，才有了窗口边缘的对坐等餐。
靠窗的位置本应能遭到太阳的重点照顾，但今日的天空却有些阴沉，以至于餐厅内的服务员甚至打开了灯光系统，楚信然与塞雷娅所在的这一桌便也是收到了那份暖黄色灯光的照顾，而两人，还在继续之前的闲聊。
只是闲聊的内容再难以令人归类为悠闲这样的平静。
“布拉德财团、沃特工业、都会人寿、玛吉电气……这些公司企业的背后人，连同哥伦比亚的几个区长，这些名单都是可以直接查到的，而还有些组织与家族的领头者失踪换届，则是需要额外花点功夫才能察觉的，这就是昨夜那场晚会造成的后果。”
语气平缓的说出这么一大串，所谓的闲聊状态也就到此结束了，因为塞雷娅已经陷入了沉默。
相信就算是因为性格以及行为表现而被称作坚壁与钻石的她，也该拥有足够的危机嗅觉。
或者说，其实也曾是一位高材生的塞雷娅女士，也总该是上过些政治课程的。
作为一名出身地为哥伦比亚的瓦伊凡，她是个纯粹的本地人，远比她那些瓦伊凡联盟出生的同族有着更为开阔的视野。
“我现在想……伊芙利特的各实验暂停或许也是有这份原因。”
似乎是光披着那大衣那么久了，终于觉得有些冷了，塞雷娅抓起衣襟开始正式的穿上外套，只是这前端既无拉链，也没开扣，是没办法最大限度的积蓄体温的，眼见这一幕，楚信然便还是探出手呈爪虚抓，塞雷娅便瞧见一些浸入衣衫的水液都强行从其中挤出，汇成一团废水然后被他抬手一甩。
便噗的一声落在一旁的地上炸成一片。
他也就缩回了手，不太舒适的抹了抹鼻子。
“谢谢。”塞雷娅有些尴尬，因为有着同样高超到细节的源石技艺造诣的她，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楚信然很少对旁人提及的秘密。
向她这种朝着钙质化方向迈进的术士不同，楚信然这种朝着水流方向精研的，很容易与水共感。
换言之，他帮人除水什么的，不可避免会接触一些融于水的气味分子。
放在她身上这种状况，与其说是体香，不如说是定然刺鼻。
能让塞雷娅感觉尴尬的事不多，但这放在哪位女性身上想来都会有些微妙，同时楚信然若是没有怪癖，那他当是最难受的那个。
不理解还好，若是知晓内情，那怕是彼此都尴尬。
“不用谢……”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望着那果汁构筑的液面，楚信然像是思索着什么，过了几秒后他才抬起头来问，“女士，我记得你过去都拒绝了解炎魔计划的实质，如今的态度改变了么？”
这个问题也打破了塞雷娅暂时的尴尬，涉及正事的习惯性认真能够有效将对方从窘迫中拉出。
同时这个问题也确实很重要，哪怕赫默当初告诫他没必要让塞雷娅知道太多，但他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赫默不论是作为一个人的处事还是研究员的视野都太狭隘了，一味的隐瞒只会是在营造更大的误会，同时极可能演化成更大的误解。
做好承担准备是一回事，能否承担得住便是另一回事。
同时这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那个告诫是最初时候的告诫，已经不适配如今的状态了。
就像现充力爆棚的缪尔塞思对气氛非常敏感，懂得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又该说什么那样，楚信然虽然做不到同样的细腻，却也同样在乎周围人的状况，赫默的进步，与塞雷娅的变化都很明显，关系的缓和也不是看不出来。
如此一来，有些事终归还是要试着揭开的，尤其是这事其实双方一点错误都没有，还抱持着成见完全没有必要。
“你指什么方面？作为防卫科主任，我当然对实验各项必要安全防护了如指掌。”
塞雷娅板起了脸，又有了些平日的刻板，像个一脸肃然的中年老干部，但已经见过她那不一样的一面后，楚信然有点回不去。
“自然是除了安全防护以外的方面……”楚信然回过头去看了眼微颤的手机，将其接过后扫了眼来讯又重新关掉，注视着塞雷娅那橙红的目光，与他的冰蓝对比过于鲜明，“你很在乎伊芙利特，难道真的不会去在乎实验本身的性质么？”
“什么意思？”塞雷娅皱起眉来，她只是被人唤作不近人情，并不意味着对话语迟钝，楚信然这话如此直白浅显的明示，倒是令她升起几分敌意。
与其感慨友谊的脆弱，不如说是楚信然自己说错了话。
这是立场与身份差异导致的结果，一个公司外的患者唆使公司核心员工去违背工作准则去查阅公司机密。
差不多是这样一个定义，不论塞雷娅主任是否爱岗敬业，这都显然不是打过一场看着顺眼的交情就能抵消的错误。
但楚信然却也从来不是什么冲动的人。或者说，他的每一次看似冲动的行为，都埋下了别样的深意或是后手，也可能是单纯的，能够最为简单粗暴达成目的的方式，有着必然能成的自信。
“我的意思是，伊芙利特的处境并不安全。”
摊开来说了，楚信然完全抛开了一点一点透露，慢慢给对方自己寻找真相、试着接受，逐步认识的过程，理由很简单，塞雷娅女士或许会比较冲动。
但绝对没有脆弱到那等地步，同时也是，他明确感受到了紧迫感。
这份紧迫感在这几日都尤为的强烈，有着令人不快的预感。
他不清楚这份预感是否与伊芙利特有关，但他明确的知道升华项目有坑，不论是在炼狱机关的发现还是那三头犬与海德林化作的奇美拉硬塞给他的记忆，都足够令他明白伊芙利特才是真正实验的重头与接下来的受害者。
赫默也该清楚，所以才会说伊芙利特状态稳定后她就准备辞职。
言下之意就是带伊芙利特远走高飞。
或许就是这几天了。
“各项试验暂时告一段落，测试状态非常稳定。”
塞雷娅女士在电梯口说的话足够明白，她在盘算着一场集体出行，她对大家的态度都明确的变化了。
可若是依旧保持着这份无知，她会是最后被抛下的人，同时也是受伤最狠的人。
赫默有想过么？她做好了被塞雷娅女士误解的准备，做好了受伤的痛苦。
但她不了解对塞雷娅女士而言，伊芙利特被带走意味着什么，而如今逐渐缓和的关系下，她又在塞雷娅女士心中重新竖起了什么形象。
赫默的朋友乏善可陈。
那塞雷娅女士的交际圈呢？
甚至不需要特意去调查，从对方的风评之中的坚岩、钻石都能明白，她有着尊敬她的下属，敬畏她的同事，但真正能处于平等地位的友人……
你想的还是太生涩了，赫默医生。
在赫默身旁的缪尔塞思本该能弥补这份缺漏，可塞雷娅女士这样的人，却是对缪尔塞思那样的性格完全不感冒，以至于缪尔塞思无从下手的同时，也是就算想到了对方会在这种事件中所处的位置与伤害，她也不会去提醒赫默。
刚才的短信正是缪尔塞思发的。
内容非常的直白。
【不要说「炎魔」】
若非楚信然之前才考虑过莱茵生命的八卦职员的话，看到这短信简直会以为对方装了摄像头。
但显然不太可能，更应该说是塞雷娅主任与陌生青年的小互动当真是传开了。
甚至可能是以网络为载体传开的。
所以这位莱茵生命势力限定的小万事通才会如此火速的明晰。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句话中透露出的立场，正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位社交段位颇高的女孩「放弃」了。
这是她的小偏心，对于并不熟识也始终难以处好关系的塞雷娅主任，她更愿意赫默医生与伊芙利特都不去担忧那么多。
楚信然不会指责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对方努力无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要是让他也跟着一起，完全将塞雷娅抛开一走了之，他只能说：
だが 断る！（但是，我拒绝……）
她做不到是她的事，而他做得到的事却不去做，则是他自认的失格。
帮不了的人可以不帮，可帮得到的人，为什么要放弃？
他已经有了规划，有着十足的自信，现在令他放手么？
赫默有着义务（关联），却考虑不周。
白面鸮的缺乏余裕，也缺乏义务（关联）。
缪尔塞思屡试屡败，遂而放弃。
梅尔、麦哲伦，完全无关，一无所知。
而真正最应在乎这一切的伊芙利特，指望她能做些什么么？
她是塞雷娅与赫默双方都不敢碰，看似亲密无间，实则与所有事都无从触及的当事人。
这样的现状，造就了塞雷娅如今的处境，之前心情有多欢欣，当一切发生后就该多阴郁自责。
可在这样现状之中，还有一个与其有着尽管脆弱却也直接的交集，也有着薄弱却也确实存在的义务（关联），且已经看到全局的人选。
那个人选甚至因为并非作为莱茵生命的员工而不被赫默与缪尔塞思抱有期待，都认为他难以对眼下的状况插手。
楚信然，他上了！
“伊芙利特的处境并不安全……”迎着塞雷娅那怔然中带着费解怀疑的脸色与目光，楚信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重点，然后再补上一句，“甚至可以说，赫默已经考虑着手带她离开莱茵生命。”
“什么？”这下费解与怀疑消失了，只剩下了茫然，她愣愣的看着楚信然，连对方不再称呼「赫默医生」这样的称呼没空注意，双手都按在了桌上，“你说什么？！”
质问的语气，瞪视的龙瞳，都构成了压迫力十足的喝问，年轻的防卫科主任并非单单要把每个人都打过才能竖立威严，她本身就有足够的威势，这是身居高处生态位都有的强烈自信与盛怒融合的产物，仍能泰然处之的，只有同类抑或相似的存在。
正如此刻的楚信然。
任由对方多么横眉怒目，在他眼中都等于色厉内荏，不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在做的事，也清楚自己在说的话。
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我说的很清楚，塞雷娅女士，伊芙利特的的处境并不安全，所以赫默才会想要哪怕是辞职也要带走她，构成这个行为的动机便是炎魔计划的本质……”
楚信然看着她慢慢的收回手，愈听愈是皱眉，但瞳中怒火却是些微的收敛，便是继续道，“炎魔计划与其他几个计划共同组成了升华项目，而是升华项目的核心便是炎魔，其他几个计划的实验体已经死亡，他们的数据与成果都将为炎魔计划服务，而他们的目标是造就——似神的东西。”
“一派胡言！”塞雷娅勃然变色的起身，更是一句话令远处一些服务生与吃饭的职员都看了过来，而她则是要直接迈步走人时，被楚信然给拽住了手腕。
以她的力量，实在难有能拽住她的人。
“塞雷娅，你看过莱茵生命的地下，迦南地，为什么还会觉得我在胡扯？”
“啊！”本还在试图挣脱的塞雷娅闻言转过身来，死死地盯着楚信然那对冰蓝色的眼瞳，“那天通道里的人，是你！”
“是我……”楚信然直截了当的承认道，“我比你探索的甚至更深一层，更下一层，叫做炼狱机关，那里有着升华项目建立的初衷，也有着无数人体试验的牺牲品，每一个都不似人形。”
说到这里，从那支手臂上传来的拉扯力度已经不强了，楚信然也缓缓地松开手，但却没有停止话语，这种时候还想喘口气，那人就真的走了。
“你有多少不相信的，都有时间去验证，但我说的句句实话，若以难以置信便不再相信，那么塞雷娅女士，你是因为什么而将源石技艺研究的如此深入？”
【源石技艺 卓越】
防卫科主任塞雷娅的履历与测试结果上，这一栏并不是秘密，在三年前便是莱茵生命公司介绍其时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好似毫不相关的疑问，却是令塞雷娅沉默了。
“源石技艺也很难以置信不是么？任何一位术士刚入门时都应明白法术是多么离奇的东西，但我们也仍然有探索的动力，这对生命科学、微生物学也是一样的道理。”
塞雷娅，生命科学、微生物学博士。
奥利维亚•赫默，医学领域与生命科学领域博士。
白面鸮，生命科学硕士，基础医学博士。
这些他都记得，三年前所记住的，也因为这样的优秀足够深刻。
这份深刻，将在此刻化作说服对方的助力。
“你有能力去验证这些消息的真伪，我只希望你能全部听进去。并且，保持理智与冷静，这里是摄像头相距最远的位置，莱茵生命总辖董事长听不清我说什么，而你又问了什么……”
楚信然缓缓地，重新坐下，“在你惊动别人，乃至惊动赫默她们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与冷静，你被所有人隐瞒的理由正是因为被认为缺乏这两点，而我想相信你能做到。”
“坐下来，问出你想知道的，而我能回答的问题……”楚信然抬起手指向她的座椅，“向那些错认你的人证明他们的错误，也是对我善意的尊重，我相信我们能够达成共识，还有就是……”
突然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塞雷娅看向一旁，那是个端着餐盘颤巍巍走来的，颤巍巍放下，冒出一句「先生小姐，你们的点餐」就匆匆端着托盘跑开的年轻侍者。
跑出了趔趄，跑出了慌乱。
“你吓着服务员了，不要浪费食物好么？塞雷娅女士。”
.
.

NO.246:能够带来的变化。
（做到了，什么嘛，只要想还是做得到的，所以……
停下来了，一滴都不剩了。）
“似神的东西，是指什么？”
“超越常识理解的非人存在，将会具备凡人没有的身体素质、再现神话的源石技艺、甚至是最为直观的身体改变……
炼狱机关的资料库中，阐述了升华项目的根本目的，即「造就高于人类的完美存在」，他们之中的有些人将其指代为神，但在我看来尤为肤浅，所以我取了个折中的称呼。”
楚信然顿了顿，道：“似神……”
而听到这话的塞雷娅，即便是从之前的话里就有了猜测，但还是抬起手捂着额前微微垂首，好似疲惫，但实则净是烦躁。
“真是疯了……他们想用什么方法？生命科学么？”
“当是时下的新立学科，源石学下延展的生命运用吧。”“我没有问这个，我只是感叹……算了，那种成果净是感染生物的东西，狗屎……”
她低声骂了一句。
“用餐时说脏话可不太好，塞雷娅女士。”楚信然神情微妙的看着自己盘子里的咖喱。
“你还能平静的下来？刚才直呼我名字不也挺有气势的？”塞雷娅不爽道，“算了，继续说，我还没问完。”
“请问。”考虑了好几秒，楚信然还是继续动了勺子。
“赫默，还有她那小组里的其他人怎么想的？”而塞雷娅却是餐盘全然未动，只是注视着这个还有闲心吃饭的家伙。
“这么快就问到这个了么？”咽下嘴里的食物，楚信然一脸诧异，“我还以为你会再问些方便确认的问题。”
“确认我自己会去做，现在想来也不急这几分钟。”塞雷娅冷淡道。
这样好似仍不信任的话语，却也让楚信然嘴角微微勾起。
虽然对方似乎还没自觉，但塞雷娅女士已经通过语气和肢体面部细节体现了心态的转变。
自然也就能令他稍微感到些欣慰以几乎赞叹的语气道了一声：“真理智……”
接着放下了勺子，手指敲了敲桌面，似是沉思道：“那么让我想想啊，赫默啊，包括她小组内的员工一开始其实不知道升华项目的最终目标，她对炎魔计划的认知仅止于炎魔计划。
换言之，让伊芙利特重回稳定的健康中，并最大程度的引导其潜力，从那萨尔贡的火精灵代号中这升入炎魔的层次。
当然，如今再看这个名字，或许炎魔计划本要打造的就是失控的炽炎恶魔。”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选择了对所有人隐瞒，除了白面鸮，因为白面鸮的数据管控她也是瞒不住的。
但好在虽然理由不同，但大家的立场一致，都是决定先稳住伊芙利特的身体状况，然后就是我最初所说的，只要状况稳定，她就带伊芙利特离开，抛开这份前程与职业生涯。”
听到这里，塞雷娅垂首望着菜品沉默了几秒。
“她居然能作这种选择。”
“或许是你一开始就对她有误会，也或许是伊芙利特改变了她，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觉得重要你倒是有空可以私下问，在她成事之后。”
楚信然又重新端起了勺子，毫不掩饰对食物的执着，而塞雷娅则是咀嚼着刚才对方说过的一截短句。
“成事之后……”
“你们都放任支持么？”她问，非常难以理解，乃至转化为怒意，“万物演化是不可动摇的自然法则，妄图支配它的莱茵生命，在从人体试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合法了，赫默这也不过是在逃避！”
“注意分贝，女士，还要注意，理智与冷静。”楚信然摆手，手里还拎着勺子。
虽然没有汤汁乱甩的可能，却也同样令塞雷娅看着恼火，森然道：“别叫我女士，你的平静令我很想揍你。”
非常具备说服力的，塞雷娅已经悬起了拳头。
楚信然仍旧一脸平静，但是放下了勺子。
“会有机会的，塞雷娅，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说的话已经引出另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不检举莱茵生命。
作为防卫科主任发出这种潜台词还真是令我有些无言……
放下拳头谢谢，让我说完，现在我给你列一遍莱茵生命背后的势力，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势力之中，最大的是哥伦比亚的议会。”
“呃……”
“是不是连我不用细数你也明白了？”楚信然挑了挑眉，打算重新抓起勺子。
然后勺子被带着些许电流的白色小颗粒风旋给拉开了。
“你给我好好细数，别想偷懒糊弄！”
白色小颗粒是珐琅质，电流是钙质化源石技艺的伴生表现，在元素微操与生活化运用上，每一位卓越评价的源石技艺使用者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只是放在眼下，楚信然完全赞叹不起来，只觉得塞雷娅主任做这种小动作怪怪的，此刻的语气与其是平日的教导主任，不如说是飞扬跋扈的混黑大姐。
形象有点微妙的和某人重合。
你们拿盾的都有过这种性格么？
“好吧，女士你的状态似乎朝着奇怪的，啊，拳头放下，要珍惜食物啊。”
.
与此同时，准确的说，几分钟前。
「炎魔计划」项目组办公室。
“完全没回我啊，信信他。”
望着那趴在桌上等到睡着的萨卡兹孩子，看了几秒便收回目光的缪尔塞思端着手机朝着赫默叹气。
而赫默却只是看着屏幕，因为阴沉的天色而导致室内采光低下，她的眼镜上映着那些屏幕上的文字，显得既疏离又冷漠。
但这显然只是幻觉。
这办公室里除了伊芙利特是个「萨卡兹」外，全是视力特长的黎博利，就算是鼻梁上架着眼镜的赫默也只是略有些近视，她所身负的鸮属特性反倒令她颇为适应这昏暗环境下的工作。
倒是有不少陌生人误会这种行为是她近视的原因。
“他有自己的主见。”
稍稍抬起头来，困惑的表情就能击破那份冷漠与疏离的错觉，赫默回想着初见楚信然时的模样，在大家尚未了解相信他时，确实都只觉得他是个固执的，活在自己理解下的怪异少年，始终对一些幻觉般的描述深信不疑。
最终他也确实证明了，那些东西是存在的，在此之前，不论别人多么不理解他也坚持了下去。
那时候赫默甚至会觉得这个人的生活方式，有些可怕。
这份敬畏令她一度与其保持距离，却不曾留意什么时候白面鸮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
人际关系什么的，自己总是最迟钝的。
她有这个自觉，倒也没想过自己会有向缪尔塞思交流对一个人看法的时候。
靠着认识的早，知道的多。
“主见？”缪尔塞思再心思敏捷也不可能通过赫默这一句话听出什么两百字阅读理解出来，自然疑惑，疑惑中还扭头看了眼后面难得没在干活的白面鸮。
试图从她那获得些解答。
“深度睡眠……Zzzzz……”
装的吧，就这么不想分享信信的往事么！缪尔塞思一眼看破了对方的小心思，有些哭笑不得。
“嗯，主见……”没注意到那边互动的赫默似乎还沉浸在回想之中，“你平时看着他很随意很谦虚礼貌，但他对自己决定的事从来不改，也不在乎别人理不理解，算得上是个很骄傲的人，他觉得能做到，那就谁都劝不动。
最后……他也确实做到了，虽然搞得一身是伤，还是一个人把那温迪戈的尸体从森林中拖了出来。”
“不是骄傲。”白面鸮突然说。
赫默与缪尔塞思看向那端起杯子似乎是准备接水的白面鸮，后者也在看着她们：“他只是不在乎别人担忧的后果，他有自灭心理，边缘性人格障碍，有出入，藏得很深。”
“这……”缪尔塞思不知该说什么好，扭头看向赫默，就见到她一样很诧异。
“不用担心，他有自觉。”
白面鸮说完，就重新迈步去接水了，又脱离了对话。
只是她那短短的发言足够重磅，就算她不参与对话，这边的交流也直接卡壳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白面鸮都已经接完水走了回来坐下继续看手机，而伊芙利特还冒了两句梦话出来，缪尔塞思才再次开口：“塞雷娅主任那边，我们是不是要做好准备？”
回到了正题，缪尔塞思将楚信然可能要做的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赫默。
不过与楚信然那边笃定她的想法不同，缪尔塞思还不确定楚信然会不会泄露消息，她更觉得是塞雷娅主任或许会心血来潮，毕竟主任和伊芙利特的关系也是愈来愈亲密了。
“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赫默有些头疼的叹息，“塞雷娅她，我只担心塞雷娅她回到以前的样子。”
“以前的样子？”缪尔塞思愣了愣，顿时好奇起来，“主任以前什么样子啊？她有过形象上的改变吗？”
“有……”赫默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她刚入职的时候，大学时候就是，她在搏击部的名望很高，名声也很……”
她顿了顿，想不出个好的形容词，表情也微妙起来：“或许她才是真正的骄傲，那时候的她就连教练和老师都敢顶撞，甚至是刚入职莱茵生命时就跟构建科打过一架，那时候我甚至还没入职，只是与导师游历过莱茵生命的科技展。”
“还有这等事？！”听到这等猛料，缪尔塞思先是一愣继而兴奋起来，难以想象那位平日古板沉肃的主任还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听来还有些热血，然后又蓦的一怔，八卦之火也顿消浇灭，“等等，她有这种时期，那如果信信真的说了……”
“我说不要让她知道就是这个原因……”赫默闭上眼睛，肉眼可见的头疼，“要让那时候的她再出现，莱茵生命肯定得乱起来，虽然不妨碍行动，但是很可能会惊动伊芙利特，难道我们要把她关在身边吗——”
“赫，赫默。”
“怎么了？”她话刚说完就被缪尔塞思拍了拍肩膀，不禁睁眼就看到缪尔塞思指向了门口。
嘀——
门口的刷卡机也在这时传来允许通行提醒声，楚信然和塞雷娅两人站在那，一个穿着那身黑风衣拎着个手提箱，一个围胸套裙加外套，虽然都是一脸平静，但就是看着就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都在啊。”两手揣在外套衣兜里的塞雷娅率先走进门来，环视一下办公室里，这副姿态就让赫默额头渗出了冷汗。
缪尔塞思也同样感觉到了，塞雷娅主任的明显变化，她现在这姿态像是就差一副墨镜。
可她也没有什么根据压迫性的台词和动作，倒是拍开了一旁的灯光开关。
“干嘛不开灯？”
两手都从衣兜里抽了出来，一开始的气势也仿佛错觉一样的，朝着伊芙利特走去，而赫默下意识的起身想要却也被楚信然叫住：“赫默，塞雷娅打算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去公园。”
塞雷娅？在赫默还会以为是错觉的时候，缪尔塞思注意到了称呼的简略，至关重要的女士后缀简略。
而赫默不论有没有注意，也只是摇了摇头：“这几天不合适。”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楚信然耸了耸肩，将手提箱放在最近的桌上，“伊芙利特午睡呢，你要叫醒她么？塞雷娅。”
“只是看望一下。”
塞雷娅说着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赫默，又回过头来重新看着伊芙利特：“伊芙利特午后总是得睡个半小时以上。”
“等她快醒了我再来，得把这身换掉。”
俯身看了眼自己这不够庄重的健身着装，塞雷娅又返身朝着门口走去，临到门前时又回过头来：“楚信然，给我报时。”
“没问题。”楚信然微笑颔首。
塞雷娅便点了点头，复又微微偏头看向了一直盯着她的赫默：“赫默……”
“塞雷娅……”赫默坦然与她对视，“你知道了？”
“什么知道，我不知道……”塞雷娅歪了歪头，“你的变化不错，比以前好了不少。”
“你也是……”
塞雷娅便也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缪尔塞思和白面鸮挥了挥手，最后又朝楚信然抬手指了指：“别忘了报时，说过比划比划。”
“OKOK——”站在白面鸮旁边捞起自己那份水杯的楚信然有些无奈，尤其是感觉所有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时，旁边Win10小姐的眼神更是微妙。
“记得热身。”
塞雷娅说完便又刷门而去，而楚信然，则是要迎接新一轮的问答。
只有趴在桌边的萨卡兹孩子睡得依旧香甜。

NO.247:要么抓住，要么放弃。
（写完这一章，脑袋空了一会儿……啊，头疼，没想到从格拉斯哥第一章之后，这么快就有字数还有突破到七千的时候，莱茵拳皇，强而有力。）
十分钟前的莱茵生命公司餐厅，已经是连零散人群都已经走光的歇业状态了。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俩人坐在那边缘，令那等待下班的服务员无比的纠结。
尤其是那俩人之中还有着一位防卫科主任，更令他不敢有意见，只能和其他同事一起远远的坐在边上的桌前用手机打发时间。
连闲聊都怕声音打扰到那边，对话都靠着聊天室交流，然后多翻几个聊天室也就看到了关于那位主任的八卦消息，顿时有了更深的「理解」。
约会？
那更不敢打扰了……
大家彼此抬起头对视一眼，然后看了看远处那一黑一白，一暗金一熔岩，稍微支棱一下耳朵也听不到说什么，只能在那两人看来之前赶忙缩回目光，继续打字。
是真的恐怖，那俩人真的能被人看着就扭过头来。
所以大家都选择埋头或是不看。
但他们或许想不到，那边的男方比他们还难受，目光基本就放在面前的餐盘上，面无表情的心头无比的悲苦。
“全都有牵扯？”
“是的。”
“你去迦南地是因为伊芙利特？”
“不完全，还因为莱茵生命在我眼中有前科。”
“前科是什么？”
“温迪戈的尸体资料被上级动过，而那份资料，以你的权限也需要些别的才能翻看，那是三年前的事。”
“赫默和白面鸮？”
“对。”
“如何？是否能串起来了？”
“呃……”塞雷娅沉默着望着餐桌，望了许久，目光有些空泛。
而楚信然的表情却有了波动，深吸了一口气后，沉凝道：“说到这里，自然也就差不多了，那么塞雷娅……”
被喊到名字的塞雷娅回过神来，便看到楚信然一副欲言又止。
“我能吃饭了吗？”
“呃……”无声的抿起嘴，硬生生被这句话憋出了笑意，塞雷娅抬手在前摆了摆，“吃吧吃吧。”
真的是……不知该如何评价的好。
看着对面那青年闻言立马松了口气持过一旁的勺子，水流扫过，他便舀起一勺放进嘴里然后表情微妙的模样，塞雷娅不禁看了看自己餐盘里的牛排。
“都冷了吧……”她摇了摇头，“别吃了，我去给你喊新的。”
“不用……”楚信然抬手摆了摆，“没必要花多余的钱，也没必要浪费食物，我吃得下去，也不会拉肚子。”
“呃……”有些无法理解，但好像稍微想想三年前这家伙的模样，好像也确实是寥寥几句对话里都掺了一句食物话题。
塞雷娅想了想，倒也没去问对方原因，也端起了刀叉开始切割自己餐盘里冷掉的牛排。
楚信然抬眼看了看，也没说什么继续垂首。
这俩人就彼此沉默着吃着两盘完全冷掉的东西，却也都动作不慢。
不一会儿后，是塞雷娅先开始扯起纸巾擦拭嘴边，而楚信然这才抬起头来，总算将那盘牛肉咖喱饭搞定。
“那么，一起去办公室？”
同样清理完污迹过后，楚信然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提出了试探性建议。
“话还没说完……”塞雷娅将手放在桌上拍了拍，俨然又有了之前社团大姐的模样，“不用急着走，还有帐没算。”
“帐？”楚信然怔了怔，“什么帐？”
“呃……”塞雷娅抬起手指想说什么，但又顿住想了想，板着脸道，“你该不会以为你说这么一通我就全都信了吧？”
楚信然也沉默了一下，说：“我说了，你可以去求证，只要不打草惊蛇影响赫默那边的计划，随你怎么做。”
“调查那些东西不被老总发现，我都不觉得我有那个本事……”她摇了摇头，“这句话就无法成立，莱茵生命是建立在高新技术下的公司，而我对自己的网络技术有自知之明。”
“你又不去取证又不相信我，我也很为难啊……”楚信然无语道，“你想要我怎么样？”
“防卫科的格斗场……”塞雷娅面无表情道，“打赢就是规矩，不论是防卫科的规矩还是瓦伊凡的规矩。”
“呃……”她又补了一句：“还有在地下通道的那次，你觉得结束了吗？”
“这才是你的重点吧……”楚信然无奈道，“我都看到你嘴角勾起来了，演技好差啊主任。”
“我不需要演技……”塞雷娅理不直气也壮，“打不打？三年前你这家伙就藏着掖着，藏头露尾算什么？”
楚信然扭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尾巴，觉得这玩意儿确实难藏。
“好吧，我答应了……”楚信然无奈的抬手伸了个懒腰，“说什么不相信，就是在套我吧？主任。”
“我像是会耍那种小聪明的人么？”塞雷娅淡淡问。
.
哪里不像了？
一拳带起的劲风呼啸，击于挡在身前的小臂，剧烈的冲击传达而至的下一刻迎来的是肘击！
后撤步，脚跟却抵住了突兀出现的障碍上。
战术小聪明一大堆不是么？
撞上白色的珐琅质路障，失去平衡的瞬间亦有着水流声冲刷而起，分明是无处着力的游水，青年却靠着它做支撑做出了个单手跨越，重新拉开了距离。
“楚信然！出手啊！！”
此情此景，最诡异的反倒是后面还有个小孩儿在喊。
显而易见，这里便是防卫科的格斗场，这个莱茵生命防卫科所有警卫、安保人员健身、训练、乃至对练的地方，今天也将迎来一对对练者，只是这或许是难得一次防卫科所有成员全员到齐旁观的对练，甚至还多出了几个与防卫与格斗都无关的人。
赫默博士、白面鸮数据专员、麦哲伦外勤专员、缪尔塞思架构专员、以及一个小患者伊芙利特。
听说本来还该有个阿纳缇工程师，但她拒绝了邀请所以没来，但也不妨碍防卫科的大家默认这是主任或是那个青年的朋友，便是都下意识的拉远了些距离。
尤其是同那萨卡兹小孩。
大家倒不是哥伦比亚惯例的歧视萨卡兹人，而是单纯的知道她的身份。
每天被主任带孩子似的领着到处玩到处走，谁不认识啊！而且还玩心贼重，是个非常难搞的小魔女。
尤其是这两天大家都被她整怕了，虽然没什么实质伤害，但就是心理压力贼大。
不说别的，光是格斗场里就她一个人敢喊就是种特权，被主任相当溺爱甚至还偶尔会露出笑容来的小孩，自然是地位特殊。
不过看现在见她居然是给那个小白脸加油，防卫科的男人们表情自然是相当古怪。
好吧，这道理其实说得过去，因为没人能打赢塞雷娅主任，所以要给弱势方加油什么的，是非常通顺的逻辑！
但也能听出这小魔女其实和那小白脸非常熟，令大家看向那小白脸的目光也就愈发危险起来。
至于为什么称呼那青年为小白脸，那这自然就是从中午的流传于莱茵生命各部门各种小型聊天室中的秘闻开始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大中午突然爆出个消息，防卫科的塞雷娅主任主动请一个龙族青年吃饭，还表现的颇为亲昵，甚至有着清晰度和视角都颇为微妙的照片为证！
虽然照片看起来也不是多亲昵，但塞雷娅主任的形象那是大家有目共睹，众口如一的坚石，照片上的表情显然已经是柔和太多了。
这对其他部门的职员们而言也就是一宗小八卦，主任找个打算找个男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能变得好说话些那才是更好，但对防卫科的这些深受主任教导与教训的男人们而言，感想那就是——哇！兄弟，这是真的恐怖！
就真的贼恐怖！
主任会跟谁关系好什么的，会跟谁一起吃饭什么的，还是个男的，大家都急着刺探情报。
但又苦于这种行动被主任发现铁定大家一起兜着走，还在犹豫的时候，正主出现了！
好啊，长得果真是个小白脸！
还留一头那么娘气的马尾！
然后听到竟然来这里居然是冲着格斗场，大家当即摩拳擦掌起来，准备好好亲手试试能跟主任传出绯闻的家伙是什么个沙包，主任就是是让大家又敬又怕。
但也是防卫部唯一的女性，还是颜值与身材都不差的女性，就算跟自己没有实际关系，也不妨碍大家偶尔想想桃子，谁敢试着摘桃子那必然是要挨打！
只有少数几个人觉得那青年有些眼熟，好像过去曾经见过。
但也没等他们回忆起什么，更重磅的消息来了。
来格斗场是真的打算打架，但大家都没份，要打的……是主任！
哇！兄弟！更几把恐怖了！
没人相信主任会怎么留手，或者说主任就算是留手也是大家打不过的，如今看来那个小白脸不仅不需要教训，或许还该被怜悯。
“楚信然！别退了！”
小魔女还在喊，大家听来更觉得怜悯，这小祖宗其实是来干扰那小白脸的吧，现在小白脸虽然出乎预料的抬手接主任一拳都没被打破架势，但也在明显被压缩步伐空间，只能躲。
还要被嚷嚷烦什么的，真可怜。
另一边的女性观战行列里，缪尔塞思也在看着伊芙利特，朝着赫默小声说：“你要不管一下伊芙芙？我感觉她会分散信信注意力欸。”
她听到楚信然要和塞雷娅对练都吃惊，差不多同样反映是麦哲伦，后者因为连楚信然的体检报告都没看过，便是显得更加担忧，握紧的双手都在颤。
这时候赫默看了眼伊芙利特，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白面鸮说：“无意义的担心，楚信然在这种状态下听不进任何杂音，他能听进去的声音只有一种。”
“什么声音？”缪尔塞思疑惑，连麦哲伦也看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白面鸮手中的手机突然打出叮咚的声音，然后她脚边的蓝牙音箱也亮起了蓝色指示灯。
她按下了手机，音乐节奏随之响起。
然后是鼓点的并行。
《SABLE》。
“他只能听进去音乐，或者说……”白面鸮侧过头来看着两人，“节奏……”
.
正如白面鸮所说，楚信然是听不见外面那个带孝子嚷嚷喊自己打监护人的，或者说不是听不见，而是下意识略过了。
他的眼中只有对方的拳、肘、膝、腿四个部位，随着对方的每一次出拳，心头的韵律也一变再变。
在泰拉，很多文化都能与他印象中的东西得到印证，这同样包括了塞雷娅的格斗流派，这个流派光看他关注的身体部位就能看出来，是号称「八臂拳术」、「八肢的艺术」、「立技最强搏击术」的泰拳。
这个流派以双拳、双腿、双肘、双膝这人体四肢的八个部位进行搏斗，放在炎国武学分类里属于横练功夫，同时它也因为练习时的高热量消耗而被某些健身教练用以替代有氧舞蹈，成了部分女士瘦身同时习得可供个人防卫的一技之长。
但塞雷娅当初选择这个流派的想法恐怕不是为了瘦身，而是直奔杀伤力而来的……
作为一门十分独特、精深和完整的武学体系，这个格斗流派讲究以四肢八体作为武器于俄顷之间击倒对手，最高领域便是机巧圆通、变化无常，不局限于任何拳术技法或招数，也曾被部分人称作「自由拳术」的同时，具备很强的宗教色彩。
现如今，宗教色彩倒是其次，因为楚信然不了解泰拉土地下的泰拳有何渊源，他只是从三年前就知道塞雷娅女士掌握这门凶狠的格斗技巧，这种一旦较量起来就难以收手的格斗技巧。
而她也俨然没打算收手，甚至通过身上佩戴的合成玉挂坠那点小出力带起了源石技艺，此刻更是抛开了针对楚信然不断后退而做见面礼的小动作，直接将钙质化的波动均匀覆盖于八臂部位。
这才是动了真格！
同时也是因为楚信然已然退无可退，正如伊芙利特在远处喊的那样，他的身后就是围栏。
“You lose your mind, you crash”（你失去了理智 近乎崩溃）
「A nervous breakdown」（你的精神也崩溃了）
这时突然传来的歌声令塞雷娅怔了怔，与楚信然不同的是，她并非会无视战场外的一切。
“You feel an urge inside, you crush”（你的内心里有一种欲望 你崩裂）
「There's no escape now」（这里无路可退）
更为清晰的节奏覆盖了心头的模拟，短暂对塞雷娅进攻节奏化作旋律的进程无用的宣告破碎，楚信然听到了这熟悉的曲调，更是抓住了塞雷娅步调一滞的瞬间！
机巧圆通、变化无常，不局限于任何拳术技法或招数？
巧了，楚信然也是一样。
写作自由搏击，实则踏着旋律打人。
可他此刻仍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契机，一个比刚才对方的短暂走神更好的契机，他要让这个契机与旋律叠于一处，那才是真正能够一举逆转的关键点，就是接下来。
“You try to change your life, you jump”（你试着去改变自己的生活 你一跃而下）
「Another letdown」（却是又一次的失望）
“But then you hear a voice inside”（但接下来你听到了心中的声音）
“ You gotta open up your vision”（你要开拓你的视野）
“See the life bestowed on you”（看看生命赐予了你什么）
看似冗长的歌词实则只用了十秒结束，这十秒是他在塞雷娅继续持续的进攻下不再试着肢体防御，只是在后退的十秒，然后踏住最终小腿当真被围绳抵住，而一语不发的塞雷娅面色不愉提膝的瞬间！
嘭！
沉闷的声响中，是所有人为之一愣的瞬间，所有人都看到那个一直被压制，几乎是连与对方碰撞勇气都没有黑衣青年做出了与对方的女性完全一致的动作。
冲膝；
碰撞的瞬间可以瞧见淡淡水花与电流的延展，与白色珐琅质与电流的覆盖化作有形的余波，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动摇。
塞雷娅嘴角咧起，那是与平日的她完全没有联系，甚至可以被批评好勇斗狠的笑容。
并未被瓦伊凡联盟那样失去尚武传统的地域文化所同化，流落至哥伦比亚的瓦伊凡血脉渴望战斗与厮杀。
人们眼中防卫科主任从未兴奋过，因为没有足够强大的敌手值得令她兴奋。
楚信然却一脸平静，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
龙的血液仿佛完全不曾在他体内燃烧，只有狭缝中的血光在冰蓝中闪烁。
反击开始……
膝击之后毫无停留的，拳锋轰出！
同样的迎上一拳，塞雷娅面色微变，那覆盖着涡流与电蛇的一拳力量胜出她数分，这一拳的失利令她顿时下盘不稳，身体失衡，她将迎来第二拳！
「Broken ideology」（破碎的意识形态）
歌词跃出一秒的时间，她抬起手臂做防，便好似最初情景的对调，只是这样的对调之下，她的防壁被击歪，证明了刚才的爆发力量连对楚信然而言根本谈不上爆发，那是他的常态！
「Heart in captivity」（被禁锢的心）
“Hold on！”（坚持住）
这歌词简直是对她喊出的，但她稳住脚瞥见对方的抬手试图做出下一步预测时，却迎来了一记势大力沉的扫尾！
她顿时被击飞了出去，她本能利用这次并不算沉重的打击平稳落地重整态势，却见楚信然竟已然充至近前，蓝色电弧环绕的拳头呼啸而至，而无处着力的她只能凝出覆盖双臂的珐琅质迎接这一拳！
“塞雷娅！”
临阵转孝子的伊芙利特一眼瞧见塞雷娅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连格斗场的五层防护绳都被直接带断，直接撞向墙壁。
在那轰然的巨响之中，是她踏着龟裂的墙面反向弹射跃出，直奔楚信然冲出的身影，除了外套上的灰迹没有一丁点受伤的狼狈。
无伤……
不论是伊芙利特还是其他几个女孩都太天真了，真正熟悉主任能力的防卫科干员们就毫不意外，他们只是意外那小白脸的本事，此刻看向那轰出一拳便在原地站了两秒的楚信然迎着塞雷娅的冲锋同样踏步而出，一双黑靴在石地上踏出泛着青烟的凹陷，他的速度显而易见的比塞雷娅更快！
脱离了这般紧迫的关头，才能令人注意的歌声继续回响。
「Seize your capability」（抓住你的能力）
「Endless possibility」（它具有无尽的可能性）
「Find your individuality」（找出你的个性）
“Take pride, let the chase begin”（带着骄傲阔步前行）
几乎压在齿缝之中吼出的一句低语歌声中，两头龙再次撞于一处，显然他们连格斗场本身都抛开了，再一次的重新碰撞，是拳拳到肉的沉闷轰响！
“Don't tell me what direction you think I should take！”（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我应该选择哪一条路）
“（I know I'm gonna find the way）！”（我知道我会找到我的路）
肘击，后仰，膝击，砸肘，钩拳，肩靠！
动如绷弓，发若炸雷，泰拳与八极变种的收尾让两人短暂拉开了距离，接着便是不约而同发起的踢腿！
“∮Don't tell me that this sable is for my own sake！”（不要告诉我这黑暗是为我而来的）
“（Hear what I've got to say）”（你已经听到了我说的话）
扫踢对寸腿，下、中两段位对撞，塞雷娅再次察觉对方的风格变化，同时变化的不只是风格，还有其上附着的源石技艺，覆盖前方的缓冲流全撤掉转移到了后方，硬生生的增推！
理所当然的倾倒之中是楚信然收腿近身，凶狠的勾拳像是要灌进她的小腹，却又被随影随行的白色钙质所阻，并且这一次，他那缠绕着重重绷带的拳面渗出了红色，而他的拳头也几乎难以握住。
「My way or no way」（道不同，不相为谋……）
悍然的右冲膝接右下砸肘的反击，接着一记左下勾拳收尾，塞雷娅一串打击行云流水几乎是瞬间将楚信然砸在地上，而她的长腿也好似高劈般抬起，猛然砸下！
“∮Today you're falling away”（今天就是你的坠落之日）
楚信然翻滚避开了混凝土的溅射，在一团微渺的尘土中翻身而起，却又迎来了塞雷娅冲锋而至的冲拳，这一次被撞上墙的是他，躲闪不及，直接被嵌入了墙壁里。
“I'm breaking down the walls surrounding”（我要挣脱周围的墙壁）
正如歌词，赶在对方那冲锋而至的一脚踹来之前，他更快一步的挣出转身避开，身后那为了防卫科特意加厚过的墙壁寸寸开裂继而瞬间炸开，在那炸开的碎屑与灰迹之中，血光乍然。
悍然冲出的一拳，再无任何流派的痕迹，仅仅是踏在了节奏之上，一拳轰在塞雷娅胸前的珐琅质上。
这一次，作为施术者的塞雷娅能够感受到最直观的，元素层面的波动，那是高频振动下的颤动，是因为他那一拳将水分子分化到原子层面捍入了本该毫无间隙的珐琅质里！
接着便是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连打！
将塞雷娅没有的速度优势发挥而出，沉闷到一点低喝声都没有发出的无数记重拳接连轰击而出，以至于在半空形成无数拳锋的幻影。
但塞雷娅却没有一点动作，因为她没法动作，她只要稍一分神，那份覆盖前方稳固不倒的珐琅质防御就将破裂，而楚信然似乎完全不打算再变招，完全执着于击破那一份壁垒。
如此一来，这可便已然不只是拳脚的较量，而是源石技艺的对决，楚信然的每一拳都在引动突入珐琅质的水分子继续那份高频震颤，要从内部瓦解钻石的神话。
“∮Fate is turning, returning to you square one”（命运转变了 回到了你的起点处）
歌声依旧的响起，但是这一次，接下来的歌词，却是从始终沉默的对方嘴里发出应合。
“Get set and the game begins。”（准备好，游戏开始了……）
不，应该说，结束了。
话落轰出的这一拳，拳风席卷间带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啸声，珐琅质破碎的声音，也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胜负已分……
望着这好几处坑陷与金属弯折，甚至墙面都布满龟裂纹路乃至于直接就是个大洞，仿佛是个爆炸现场的格斗场，楚信然那绷带已然被血浸湿的手缓缓垂下，看着艰难爬起身来的塞雷娅平静道：
“我赢了……”
“哈……”
齿间溢有血迹，张口嘴角便淌下一缕血来的塞雷娅注视着他，也注视着他瞳中消散的血光，笑了笑。
“早这样多好。”
“是啊，早这样多好。”楚信然轻声说。
或许早些用这种方式沟通，什么纠结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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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8：他老是能被水冲。
（终于从一万五的后遗症中走出来了，作息恢复正常。）
绷带一层一层的揭下，血肉模糊的拳头非常直观的证明了一个人疯到同珐琅质硬撼是个什么结果。
但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一点骨骼错位。
于是在柔和的绿色光华下，组织生长，皮肤覆盖，再由晃动的水流拂过，混杂着血与污物的水便落入一旁提前放置的垃圾袋内，那只手便恢复了健康。
“谢谢……”
医疗型的源石技艺，每一次体验都有些别开生面。
“别急着缠回绷带或是戴手套哦，新生的皮肤还是脆弱的……”
刚才的水流凝聚者，并非是楚信然自己而是缪尔塞思，在源石技艺上谈的上同门，就是不知道算学妹还是学姐，“至少让它放个十几分钟吧。”
“而且，绷带需清洗。”右手还拎着法杖的白面鸮，左手拽起那条里侧满是古怪铭文的染红绷带晃了晃，“提问，洗衣机可行吗？”
一般而言没什么绷带需要洗，都是一次性用品，脏了就扔了，但看着上面那说不清是装饰还是实质有用的纹路，白面鸮心里判断选择慎重些的行为流程。
而楚信然的回答也证明了这东西确实并非一次性：“可以，搅不出问题。”
白面鸮便点了点头，拎着那东西就往外走了，留下缪尔萨斯和伊芙利特看着楚信然。
“痛不痛？”刚才还属于被拦在边上的伊芙利特眼下才被放了进来，跑到楚信然边上望着他的双手，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关心神色。
“不痛哦，反倒有些冰凉……”虽然不能套东西，但是不曾需要再生的掌心倒还是能够接人持物，能被楚信然抬手拍在伊芙利特头上，笑了笑，“现在倒是热起来了。”
“呃不准拍……”下意识就要拍上面的手，动作却又顿了顿，伊芙利特想了想，撅起嘴说，“算了，伊芙利特大人宽宏大量，就饶你这一次。”
“好好好，谢谢伊芙利特大人。”
楚信然微笑着左右摩挲孩子这有些刺手的头发，也不知道是源石技艺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感觉这孩子的发质一直好不起来，干枯和分叉一直都有，总是令他摸着摸着就不禁转成梳理。
但这种需要保养才能搞定的问题，哪里是混杂了些许源石技艺的梳理就能搞定的。
“哼哼哼，如果你能教本伊芙利特大人之前那几拳，伊芙利特大人就允许你以后也能拍！”小萨卡兹暴露出了自己的小尾巴。
“那你应该找塞雷娅才是……”楚信然失笑道，“我能胜过她的只是单纯力量。换言之，蛮力这种东西你是学不会的。”
“啊？可我听缪缪说塞雷娅的打法很难练……”小家伙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还特别痛。”
特别痛是小孩子最拒绝的点。
“我教你一样会痛的，格斗术哪来温柔的练法呢？”楚信然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放下了手来，瞥见她的失落又有些想笑，“伊芙利特大人不需要那种麻烦的战斗方式啊，一道火流过去，什么拳都靠近不过来。”
练什么拳啊，炎拳吗？
那可真是儿童邪典。
“是啊伊芙芙……”眼见那边的交流快结束的缪尔塞思也就端起水杯递来，同时蹲到和伊芙利特相近的高度微笑道，“做一个术士待遇也比其他职业好哦。当然，像赫默和白咕咕那种医疗从业者也挺高就是了。”
“战士怎么和法爷比待遇。”楚信然耸了耸肩，然后因为脚步声而回过头去，看到了同样端着个水杯的塞雷娅同麦哲伦、赫默刷门走近办公室。
麦哲伦走进来便朝着楚信然挥手打招呼，顺势询问伤势如何，然后和伊芙利特、缪尔塞思组成传统小团体被缪尔塞思拉走。
她一直挺细心的，能感觉气氛有些变化。
塞雷娅表情依旧，甚至有些往日没有的轻松，赫默倒是表情有些阴沉，难得见她这样不爽的表情。
注意到那边两人逐渐被拉远，楚信然也就抿了口杯里的水然后将杯子放在一旁，扭头看向赫默：“发生了什么事么？赫默。”
“没什么……”赫默拉过自己座位的椅子便坐了下来，“你的手怎么样？”
抬起自己的双手，五指流畅如波浪般律动一遍的楚信然道：“完全没问题了，倒是塞雷娅女……塞雷娅你怎么样？”
看到那抬手将那习惯性的称呼压下，楚信然的目光却也落在她抬手间袖口露出的绷带上。
显而易见的，比起楚信然那只需要简单的医疗源石技艺处理就能解决的伤势，塞雷娅这边要么难以处理，要么不太配合。
“没什么问题，只是比你多些淤伤，医疗源石技艺效果很差，得喝几天的药了……”
塞雷娅说着，拆开手腕里侧的绷带贴合处，简单展示了一下其下正常的肤色，“装饰物，我用来找一点以前的状态。”
“以前的状态？”
他看了眼赫默的方向，可她已经转过身看自己电脑去了，完全没有参与对话的意思，那楚信然只能回过头来重新看向塞雷娅，然后目光落在她那确实改变的衣装上，比起平日那身制服，多出了不少东西的同时，色彩都更为花哨起来。
一想到之前将她与星熊比过，就会觉得这身有股特攻服的错觉，分明是南辕北辙的两种东西，只能说是楚信然的奇妙联想。
“对啊，伊芙利特这状况，如果是以前的我应对起来会轻松许多，这几年太平稳了，我觉得自己有些懈怠了。”
你打拳的样子可一点都看不出啊……
楚信然自不会将这句话说出，但也想不出别的话来，只能干笑两声道：“看来你还是同赫默说过了。”
似乎也能明白为什么赫默阴沉着脸，甚至也不想理自己了。
真的是那种很古板又很小心眼的研究员学姐啊，感情自己是混成了替敌对学姐泄密的学弟？
怪起来了……
“我就觉得你对赫默的称呼好像也变了，看来也做了不少努力啊……”塞雷娅答非所问的感叹道，令楚信然怔了怔，“伊芙利特这几天老是拐弯抹角念叨你的原因似乎也能想到了。”
“呃……”看着她凝思感叹的模样，楚信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或者说这时候开口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所以他还是沉默着等到对方回过神看来时，他选择揭一个更加合适必要的话题，“赫默跟你摊明时间了么？”
问着他还微微瞥了眼确实脑袋有些微微晃动的赫默。
赫默决没决定好时间，这个问题非常重要，但既然在跟自己闹别扭，那就直接问敌对学姐吧，反正没什么亏心的。
“五天之内。”
这个时候，赫默才仿佛被欺负了一样的扭过头小声说，甚至能听出委屈的腔调来，也算是赶在了塞雷娅回答之前。
“白面鸮整合封锁数据要三天，和莱茵生命的所有关联斩断要四天，除此之外还要进行资金和移动路线的调查确认，我不再到哪家医疗企业公司任职，远离哥伦比亚做个医生开诊所也好。”
她说着说着，又转回头去，声音也越来越低。
“我记得你以前的梦想是清除所有矿石病。”塞雷娅突然说。
“现在也是！”她的声音又高了些，看向在办公室外的立窗走廊上聊天的伊芙利特三人，又声音低了些，“不影响……”
“我留在莱茵生命能帮你消除些负面档案……”塞雷娅淡淡道，“你一样能任职其他企业，小诊所可没什么研究实力。”
赫默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楚信然的手放在风衣衣兜中，捏着那张罗德岛的身份牌有些犹豫。
罗德岛过去发生过的一些事故令他不是那么希望熟人到那去，但赫默眼下这种状况……或许自己该考虑一种过去不曾考虑过的方案，比如跟那佛尼尔见一面。
在大家都各怀心事的时候，看起来是塞雷娅没什么需要考虑的问题，开口道：“沉默就当默认了，没意见那就这样吧，至少别让伊芙利特看出些事来，你是要带她走出莱茵生命的人，至少别愁眉苦脸。”
说完她就转过头来看向了楚信然，像是重新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了一阵，然后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趟这里的浑水的？”
“不为什么……”楚信然撇了撇嘴，“我就在这，然后被水冲了。”
“这回答可真是有趣。”塞雷娅扯了扯嘴角，抬起手来搭在楚信然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在楚信然没想到的时候前进两步抱住了他。
吓得楚信然当场举手投降。
外面三个人之中俩人都是一脸震惊，赫默也因为突然的沉默，忍不住回头瞄两眼，然后彻底转过头来。
表情还算淡定，但脖子已经接近人类扭头极限了，还说不是猫头鹰！
“塞，塞雷娅？”楚信然被这帮人看的很慌，虽然他自己就很慌。
之前打完之后被那群防卫科争先恐后的上前祝贺，还喊着什么主任终于遇到能打赢她的男人了的时候都没在意过，那些鬼话什么时候能当真了。
“总之，谢谢。”
肩畔传来的感谢声温和平静，倒是立马令他反应过来确实误会，也就放下手来搭在她的背后，本想拍一拍但又想起对方身上的淤伤也不知位置，也就只是放了上去，感受一下那比伊芙利特好不少的发质。
“太夸张了，塞雷娅。”
“没什么夸张的……”松开手来退后两步的塞雷娅摆了摆手，确实一脸平静，“只是个拥抱而已，是你们炎国人太保守了。”
“我没想到会有被你说保守的一天……”楚信然无言的重新抓起桌边的水杯，对方如此平静那他也就坦然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以及习惯性的回击，“哥伦比亚的开放在你身上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体现么？”
楚信然这人，不难看出搞人心态一直是可以的，平日的收敛全是因为不熟，真正的熟人可没少想揍他。
当然，他也有不少想揍的熟人。
可见阴阳师会相互吸引。
只是大抵阴阳多了还是会糟报应，所以他呛完拉过一旁的座椅坐下，一脸老神自在的喝水时，塞雷娅的话差点让他喷出来。
“也就这几年对自己要求越来越高了吧，想看开放找时间约会吧。”
水没喷出来是真的涵养不错，看着一脸平静的说出感觉是幻听一般话语的塞雷娅，楚信然再一次深刻理解了OOC是个什么概念，毫无疑问遭遇了一波印象崩塌般的恐怖冲击。
“我，呃，赫默，我是不是又该身体检查了？我觉得自己听力出了些问题。”
如今已经顾不得对方在闹别扭了，总得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
但没想到的是赫默回应他了，转过椅子来叹气幽幽道：“你没听错，她确实回到好几年前的状态了，起码是五年前，不过那时候没听过她跟谁约会。”
“回的也太过去了吧？”楚信然下意识就吐槽了。
五年前……五年前自己才刚认识夏梅隆那傻逼呢，等等……那时候的自己好像跟现在确实变化很大。
至少没提六年，六年前他还因为卡兹戴尔自闭过。
但此刻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塞雷娅才对，难以置信的程度不亚于看到教导主任在街机厅打游戏。
可能还在跳街舞机。
“确实，我也觉得有些难适应……”塞雷娅抬起手来看着上面缠绕的绑带握了握手，“不过防卫科的那些笨蛋们倒也确实没说错，能在格斗上打赢我的男人不多，有空再练练？”
“有，有时间再说……”楚信然看了看自己的指关节，虽然有些对不起拉普兰德，但是想来同她厮杀都比和塞雷娅打拳轻松些，“没别的事就让外面三个进来吧，有的解释。”
他说着瞥了眼外面那仨一直在看的人，尤其是伊芙利特已经贴在玻璃门上了，脸挤在上面显现出过于神必的表情。
她倒想冲进来，就是没人给她刷门，这人至今没有办公室门禁卡。
还有这时候才从拐角走出的白面鸮，看着这一幕歪了歪头，感觉机能触及了极限，因为大脑完全运算不出这副景象是什么情况。

NO.249:同为负担，大不相同。
（之前还是更新棒十二名来着，突然第七名了……前面的人偷懒了么……）
夏梅隆的父亲，就在明天见面。
赫默的确认期限，五天内。
与拉普兰德的行动未确立，但楚信然最多宽限七天之内，而在这之前，还有深海色。
安魂夜之后，出入哥伦比亚的人流量会逐步提升，步入11月之后就已然在朝着西方的春节迈进，在假期与团聚这上面，虽然有着明显差异，但也不妨碍大规模下的聚离。
那样就不好走了，客满都是小事，怕的是交通系统负载过重，影响资源分配，到届时管制严格，他就算是去弄一台越野机车自己开也得重重审核。
这就同记忆中春运难走是差不多的理论。
不打算去遭这个罪的人都得早些行动，就比如楚信然就已经预订了出行的票务，随着时间推进，改签这种业务也会越来越难以圆转，所以他得订出期限。
不过这么一看，虽然只是几件事，但几件事可能用上的时间都不短，排在一起看着仍是头疼，显而易见的，这在哥伦比亚停留的最后一周将会是真正没个消停的一周。
所以在那传出去可能会被定义为某种事件的拥抱之后，楚信然待了几个小时陪伊芙利特后，就将自己又要走的消息告知了办公室里的人。
当然，这待了几个小时的过程中值得一提的是那拥抱事件后的解释。
限于缪尔塞思、麦哲伦这俩局外者以及伊芙利特这个不当知道的当事人在，楚信然对其的解释都只是自己帮了塞雷娅一些忙。
所以那只是感谢的拥抱，总之先防止还没淡化的古怪传闻连周围人都同化。
如果忽视掉缪尔塞思那明显似笑非笑的目光以及伊芙利特那显然在走神的反应外，结果也算是好的……
好吧，只有麦哲伦相信了，唉，这时候楚信然只能感叹还是目标为探险家的旅行者后辈算是听话可爱。
不过听说她的勘探许可在昨天下来了，说不定走的会比自己还早，他只能表示要提前分别的遗憾，以及，不能在还能聚的日子里多待的遗憾。
大家都知道楚信然也一直在跑来跑去，听到他又要走倒也不奇怪，只有伊芙利特一如既往的闹脾气，在楚信然告诉她大怪兽玩具要完工了之后才算好了许多。
倒是看的赫默有些不好意思，颇有种自己没管好孩子的卑微感。
不过这也是她显然对楚信然缺乏了解，都没去问那大怪兽玩具的具体状况，只当是楚信然订制了一款玩具而已，若是知道内情，也不知道是会赶忙推辞还是询问造价。
塞雷娅离开的比楚信然更早。
在一开始楚信然跟那三人说明时，她倒是悠然坐在了自己那因为前者的地铺而无法回归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嘴角噙着些笑意摇了摇头，然后抽出了抽屉里的文件扫了两眼，思索着什么后，淡淡的笑意便也逐渐收敛作平日无二，时不时过来陪伊芙利特玩，时不时站的远些同赫默坐在办公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然后在接了个对讲通讯后便离开了，不同以往的是，她与所有人都打了招呼，令麦哲伦和缪尔塞思都有些受宠若惊，然后看向楚信然。
关我吊事……
楚信然赶忙摇头摆手说我不是我没有，这种变化绝对跟自己无关。
然后听到一声淡淡的怪声，像是将笑意憋在嘴里的呜咽声，扭头看去竟是面无表情的白面鸮。
就是你吧，你居然能发出这种声音？
“还在劫持自己的神经信号啊。”
在快要临到电梯前的道路中，听到感叹声的白面鸮转过头来，看向了之前一路都没说话的楚信然。
因为还有事做，所以没办法留下跟大家一起吃晚饭，也因为走的比较早。
所以楚信然离开办公室朝着电梯间走的这段路没什么人同行，只有一个明显有事要避开大家说的白面鸮。
只是她一直没开口，楚信然甚至已经梳理了一下目前的行程，进行简单的时序排位连带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件发展。
而她还是没说话，那便只能由他来打开话匣。
“是，有助于解析。”白面鸮的回答与语气带上了往日的机械感。
既是疾病所致，也是顺势而为。
“有进度么？”楚信然问。
即便这可能不是对方跟出的原因，却也仍是值得聊的话题。
而这句话也让白面鸮的脚步顿住，楚信然也随之停下，瞧了眼两侧的玻璃壁后的其他工作人员们的繁忙，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在这黎博利女孩身上。
她也注视着楚信然，嘴里念诵出的是无机质的语气与内容：“确认流淌于源石微粒中的信息，仅用于解析计算与就近的事物，1090•目标：楚信然，访问申请次数1623次，拒绝1621次，缺乏接入内部系统权限，自动1093•调换优先级，伊芙利特，访问申请次数517次，拒绝501次。”
“成果：炎魔，承载、仪式，大地的诅咒，压制的方法，机能紊乱zzz……”
机械式的应答中是突兀的尾语，楚信然及时迈步上前抱住了她那就要摔倒的身体，扶着她的肩膀微微摇晃：“喂，醒醒，白面鸮，醒醒。”
他的瞳中从刚才就带着血光，借以观测白面鸮开口时的状态，可他没有看到任何黑影笼罩的痕迹，对方仍是表现出不堪重负的宕机。
“zzz非常抱歉。”
“蛤？”从仍然疲惫到睁不开眼的白面鸮嘴里冒出的一句话令他愣了愣。
“白面鸮，无论身处何时，无论身处何处，均作为中立因子而存在，维护数据的基本平衡，杜绝情绪所造成的不确定性影响，避免计算、行动的过程中，生成致命的错误。”
“白面鸮？”楚信然有些疑惑的听着她嘴里冒出一长串的立场告知，却也无法理解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倒不如说从刚才的道歉开始，他就已经不明白了。
这女孩很早就是那样，为了解析源石而顺势培养的说话语气与行为模式成了她最隐秘的隐藏方式，她表现出来的都是她想让你知道的，而她不希望你知道的，全都埋在心底。
所以楚信然对她的了解其实也非常的少，只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话题，喜欢什么样的娱乐。
而除此之外，她几乎不会谈及过去，也不会谈及家庭，甚至是她所做的事，平日的努力，全都缺乏了解。
她有不少小聪明，也有能将不少事都看通透的外置立场，甚至强行将自己置于事件之外的中立，正如她所说的，她一直有着作为数据维护专员的自觉与坚持，因而同样保守着不少秘密。
每个人都有一些秘密，只是有些秘密太容易揭穿，而白面鸮将它们全部塞入了数据库中，能打开层层防护的密码，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这样的她有着能让楚信然也错愕的本事，甚至是对她身上的问题束手无策，无从下手，而在他考虑着是否要将她送到赫默那时，她又梦呓般的开口：
“但，目标：楚信然，访问申请次数1624次同期提交。否决！危险提案！访问申请1625次提交。否决！白面鸮立场偏移，请自行检视！系统中枢被吞噬风险提升！否决！”
楚信然沉默抬起手放在她的额头，明显的升温，这令他的手掌接触点泛起些许水流变作冰凉的固态，继续倾听她那错乱的梦呓。
“无视否决提案，关闭修正功能，目标：楚信然，访问申请次数1626次同期提交，键入指令：重新看待自己，看待他人，看待大地，连同头顶的天空，白面鸮，有新的立场，确认。
您好，精准检索，访问结果1：怪物，伟大气息的怪物。”
本只是表情有些复杂的楚信然听到话语的最后目光一凝，又赶忙重新分出些经历用作白面鸮额头的降温维持上。
“访问结果2：祂，祂！是祂！括弧，一串惊恐的嘶鸣。”
“访问结果3：还未结束，还未成型。”
“收到，信息已明确接收，白面鸮，感谢系统的配合。”
“收到，但请警惕，脑啡肽的分泌过量可以归属为疾病。……静候下次访问。”
自问自答的呢喃结束，同时作为两个端口的白面鸮其呼吸也变得平缓，而楚信然那盖在她额头上那片凝而不化的薄冰也似乎刺激到了她，在双目微微颤动后缓缓睁眼，看到的便是楚信然平静的俯视：“早安……”
“指正：PM4.10。”白面鸮依旧机械似的说，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手来，反手搭在脸上。
“全听到了？”
“和以前一样。”楚信然答非所问。
听到这样的回答，白面鸮的手重新放了下来，望着他的脸仍是平静。
“同以前一样，感谢。”
扶着楚信然缓缓站直，然后脱离他的怀抱，白面鸮平静道：“只是还有件事要报告。”
“请说……”
“AM8:30，莱茵生命所属所有数据库遭遇入侵，全面瘫痪三分钟，报告完毕。”
“呃……”.
三分钟后，踏入电梯轿厢按下了楼层键位，在那之前就已经劝阻白面鸮不必跟到电梯前的楚信然看着电梯门缓缓闭合，而一旁楼层数值迅速提升，深吸了一口气。
直升顶层，正是他希望无人送行的原因，眼下他手中的也不再是那块装着源能核心的手提箱，而是背着久违的大提琴盒。
身着昔日龙门近卫局处长那一身万年不变的黑风衣黑长裤黑靴，双手也被黑绿色的战术手套覆盖。
除了曾经的佩剑已经断裂废弃，这便是他全力以赴的模样。
武器的弱势却也并不算问题，战术手套露出的指节仍然是绷带覆盖，而战术手套本身也属于这身组件之一，上面的金属与胶质材料胜过寻常拳套不知凡几，有必要他完全可以再次试一次拳脚。
比起那身礼装，这身魏叔更早送来的全新制服才是完全为行动与战斗而制的作战服，所用技术与工部同出一脉，同时还因为不再受限礼服的式样而得以做到更为完善。
原本有必要还会有个头盔，但显然没有真正计入正式的一套范畴。
不过也确实，昔日就很少戴那东西，以他的源石技艺水准，就算是毒气也能做到相当程度的过滤，也只有某些实在恶劣过头，可称作生命禁区的环境才需要他戴上那种东西。
没给一并带上也不奇怪。
他也并不要求那么多，魏叔能在那时想起给他送东西就算是相当有心。
尽管这身效果主要体现在防御上，但只要防御够高，他靠赤手空拳也能把人砸翻。
人能动用的武器又不是只有刀与剑。
不过也或许根本用不上那种机会，就像电梯门在停顿的数字上开启，黑发金瞳的黎博利男人平静的坐在办公桌前，望着这个没有任何书信乃至口头形式的通报就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没有疑问，也没有叱责，只是平静道：“欢迎来到顶点，楚先生。”
“顶点？”楚信然走出电梯门，咀嚼着这个意义多样的单词，环视这间办公室，看的不是那些或昂贵或显示品味的家具与展品，而是在看有没有其他的什么人。
没有收获，水流也确实的给出了结果，令他重新看向那个男人，男人的桌前放着确实的维多利亚语立牌显示着维佛尼这个名字。
“这里就是顶点了么？”
“显然对您而言，还远远未及……”男人双手搭在桌上平静道，一对金色的双瞳毫不躲闪楚信然的注视，却抱持着敬语，“毕竟，您在晚会上的表现足够闪耀夺目。”
“有些话看起来是用的好词，但组合起来就不太像样……”楚信然说着，踏近了两步，“我单刀直入，贵公司到底想做什么？”
“您指什么？”维佛尼平静问，“这个问题空泛到令我难以回答。”
“炼狱机关那口箱子里的东西，伊芙利特所在的升华项目最终目标，是哥伦比亚的要求，还是你背后的指令？”
楚信然帮他缩小了问题范围，“维佛尼，自从在晚会上见到你，我就在想，为什么以前从未听到过莱茵生命董事长的名字？”
“而现在我又有什么资格被你以敬语称呼？”
“S7216。”维佛尼平静道，看着楚信然了然的神色，继续说，“曾经我也有过成为狂猎的机会，但机会终归只是机会，而我对您的敬意，便是对苍龙七宿的敬意。”
“很好，我早该想到的，莱茵生命为什么以莱茵开头……”
楚信然点了点头，身后的延展的水流化作再明显不过的游龙，冰蓝色的龙瞳中映出男人身后收拢羽翼安静伫立的神骏猎鹰，“那么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了。”
“停止实验是不可能的，不论是我身后那位，还是哥伦比亚本身都在关注这一结果。”
“即便我手中握住的情报散布出去足以让贵公司身败名裂，你也相信哥伦比亚愿意保你们么？”
“那样你觉得自己能走出这间办公室么？”
对话到了这里，似乎就进入了需要选择的时候了，楚信然面色不变，甚至没什么犹豫的回答：“你也可以赌一赌，我那钦差的身份是否已经过期，以及我收集的资料是否另在他人手中有着备份。”
“我们不必走到这个地步……”维佛尼摇了摇头，“除非你想毁掉炎魔计划组的所有成员前程，令她们一辈子活在阴影下。”
“大炎的土地足以消去哥伦比亚的脏污，你想要试试的话，就需要更加谨慎些。”
“你要为她们给自己戴上镣铐么？”
“这要看你是否愿意为那些人去死了。”
“各退一步吧，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维佛尼叹息道，“本来我们眼下的敌人都应是撒旦教团才是，任由他们晃荡，不须我做什么，哥伦比亚就会是地狱。”
“崇拜撒旦的人如果作恶不够多，是不是会被罚上天堂？”楚信然淡淡的问。
“你……”维佛尼似是有些生气，但最终还是沉下脸来摆了摆手，“天界只收英灵，你这话若是被拉特兰人听到恐怕已经动手了。”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拉特兰人，秘教的人做什么关你萨米屁事？”
“呃……”维佛尼不知是被对方突然出口成脏还是话语本身给震到了，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今日炼狱机关的资料库被破解，动手的人不是罗德岛就是撒旦教团。”
“斯特凡诺拿你们那些垃圾没用，撒旦教团干的……”楚信然没好气道，用词也毫不客气，“好吧，这样看来也确实得管了，然后呢？这跟我问的伊芙利特有什么关系？”
垂首沉默了几秒后，维佛尼抬头道：“我不追究实验事故与成员擅离职守，但其他的不能动，试验必须推进，这并非我一人的意志所控制。”
他一脸严肃，毫不动摇的信念透过那金瞳直视着那对冰蓝色的瞳孔，这本该是气氛压抑到极点的对视，可后者的主人却叹了口气，转身便朝电梯走去按下了下降键。
“Veðrfölnir，我没记错的话是这个吧，你是凋零之风，不是吞噬尸首者，但你已经活的很像它了。”
没人在其它层使用的电梯轿厢在话落便已打开，青年踏入轿厢回过身来按下一层，看着那仍是怔然的男人，直至电梯门关闭。
那一刻，他身侧的游龙破碎成水，那一直收敛羽翼的猎鹰也就同样在视界消散。
虽然大箱子还没回答，但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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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50: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
（好了，继233之后，新的嘲讽章节名。）
楚信然显然不知道的是，在他步入下行电梯轿厢的下降的那一刻，相邻的轿厢却也开始了上浮。
他与某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曾有那么一刻相距不到一米，隔着两道轿厢壁与隔离层的厚度交错而过。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迈出电梯，在风波尚未过去的职员目光中走出，与一位持着天球仪的黎博利少女擦肩而过，后者似乎在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呆滞着顿住步伐，直至十数秒后被人关切的呼唤才赶忙回过头来，却早已不见那龙族青年的身影。
而那顶层，装神弄鬼的家伙倒是笑容洋溢，甚至在踏出轿厢时，身后那黑气组成的羽翼都晃了晃，突出一个轻松愉快：“真难得，你让步那么多。”
“这是一开始就有的打算……”维德佛尔尼尔淡淡道，“区别只是从我的打算里附加了一层「他也希望」这样的价值。”
“嚯，你真是个砍价小天才，什么都不亏是么？”越过待客的长沙发选择直接坐在办公桌前的萨科塔人俯视着表情冷漠的黎博利人，笑容愈发浓郁，“那么被喷作赫拉斯瓦尔格尔在你的预料之中么？猎鹰先生。”
“没有……”黎博利人的表情毫无变化，只是踏着地面将整个滑轮座椅退后些许，拉开了些距离方便仰视这个坐没坐相的萨科塔人，“但他说的也没错。”
“这也正是我无法跻身狂猎之席的原因。”
“从头来过啰——”果真坐没坐相的亚兹拉尔又从桌面跃下，开始站没站相，以手肘抵着桌面斜过头轻笑道，“你也可以拜托我把你杀了，那东西自然会留到别的适任者身上。”
“犯不着，我已经放弃了那个位置，接下来只需找回本性即可……”维德佛尔尼尔冷淡道，“倒是你，我本以为你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来跟他见见。”
“我就算要见也不该撞别人枪口上吧？”亚兹拉尔摆了摆手，“我有预感哦，你这顶层是迟早会被拆的，建议把贵重物挪走。”
“只要计划还未终止，这事自然也就没完……”维德佛尔尼尔转过身去，看向窗外的大厦林立，“炎魔实验体还差一步激活，时间你来定。”
亚兹拉尔闻言站直身来，抬手抚胸躬身行礼，以一贯轻佻的腔调道：“遵命……我会赶在赫默博士与苍龙七宿都意想不到的时候动手。”
“不过到那时，想必公司的财产损失不小，舆论风波也该难止，准备好了么？Boss。”
“事到如今，问这些都是多余的，而且我想，你低估了这个国家的疯癫，他们甚至帮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说到这里，维德佛尔尼尔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这其实有些陌生的市景。
在地下待久了，已经快要忘记高处的景象，甚至觉得高到过头……对黎博利而言还真是讽刺。
“哥伦比亚会有多少尸首需要吞噬，这片温迪戈的土地何时需要让我看管？那位总统乃至其身后的国会都足够疯狂，在底层动荡之际却还急着让我交出答卷，他们脑子的想法大抵也就比邪教徒多一层光鲜，除此之外的疯狂……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被犹大影响过了。”
“那听起来可真令人安心，起码犹大那家伙没多大恶趣味，你要换成马太，那我担心上面已经开始狂热乱趴了。”
亚兹拉尔耸了耸肩。
“犹大也就只是对特定人群的执着比较变态而已，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是看了苍七的什么资料才会想要扒你的研究资料。”
“那些资料，他会对什么方面感兴趣，你有头绪么？”
“当初的报告下来过，不知是卡顿还是巧合，浏览记录的统计显示，关于「神化」阶段体现的最为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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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么？这些东西。”
蒙特莱昂酒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不错，但员工却也一如既往的不知道酒店里接待的客人身份。
根据章程只管服务，将客人需要的饮品送入那酒店中少有的总统套房内，出来之后却连对方的面容都记不清。
员工虽然有些迷惘，但在这里工作一贯的规矩令他抛开了那份异常，何况手里也收到了小费，哪怕这是额外安排的工作也问题不大。
就只是留下了问题很大的房间，以及房间里所接待的，员工若是知道八成得吓得跳起来的人。
以这个人的身份而言，「接待」一词都不太恰当，因为他才是这家酒店真正的主人，詹姆士•德克萨斯拥有诸多权益也只是替家族管理着这份产业，而家族的所有产业都归于一人管理，于是这个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有着德克萨斯家族代表性的灰黑色毛发，神情冷峻的鲁珀男人，德克萨斯家族族长。
埃德加•德克萨斯。
在眼下场合下的他倒是在神态上同他那位侄女颇为相似，只是他那位侄女只是对某些事漫不经心的冷淡，而他是更多是对外界习惯性的厌恶。
也是对面前这家伙习惯性的厌恶。
比他还要高大健壮，程度是近乎非人的身影，披着某个组织下的主教才配身着的特殊丝织袍服，这个人的身份毫无疑问便是眼下的哥伦比亚最新上架的一批通缉榜榜首。
被烙在布告上的面庞都是温和含蓄如一个和蔼的年长者，告密者犹大，海神教团、撒旦教团、秘教一类的称呼集结下的组织高层之一。
可是以这位主教的能力，通缉令所起的效果显然相当有限，就像他能在这座酒店之中安稳无忧的待上好一阵子，甚至还能堂而皇之的出去晃荡再将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等来那样。
这位在众人眼中算是向哥伦比亚政府投诚了的家族族长也没有检举自家酒店里的头号通缉犯。
事实上，他既没有向哥伦比亚投诚，也没有同海神教团合作，这正是他，以及德克萨斯家族位置最为尴尬的地方。
成员管束不力导致的他人眼中的被迫站位，如今就算是一一清缴也难脱开干系，或者这种尴尬也正是德克萨斯家族那「人各有路」的发展方针招致的必然。
但说到底，就算他当真一转严格管理的方针，在海神教团有心钻营的前提下，缺口也当一样的出现。
哥伦比亚的重多家族不乏那一类军事化的管束，可他们之中的大半都在那场晚会中失去未来，事实非常直观的证明了秘教那宛若源石感染般的恐怖能力，真正能拖开关系的少之又少，说到底还是朝着哥伦比亚政府投以忠心。
这也可以理解为，总统以及身后的国会们乐见其成的结果，他们放任海神教团的侵蚀，是为了之后更好地招安收编，将哥伦比亚以往所有不服管束的家族由此机会养成忠心的狗。
谁算计谁都难以分清，埃德加只知道那头鹰和这个阿戈尔人都对着结果相当满意。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人都被表象所蒙骗，当真以为这双方彼此会有什么憎恨与怒意。
他们根本不在乎。
相较之下德克萨斯家族只是在浪潮中的孤舟，他看的越清越是麻木，他想悲悯别人，那谁来悲悯自己？
德克萨斯家族不能沦落至狗的境地，那就必然得与虎谋皮，一条道路的两边皆是曲折。
但至少剩下的人都已经将一切交到了自己手里，他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但那孩子应该是有选择的，能和那位存在有所关联便不至于沦落到自己这般的境地，也就没有成为那种东西的资质。
那种东西……
埃德加的目光放在犹大展示的荧幕上，哥伦比亚常有的投影仪投射在相比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维多利亚语。
饶是埃德加在哥伦比亚已然生活太久，早已掌握了这门与炎话各占泰拉主流外语半壁江山的语言，却也同样不认识其中的某些专业术语、名词缩写。
看起来就像白在当年学了那么久的维多利亚语。
但专业术语和名词缩写却也不至于占据整个版面，透过其他的文字就像做完形填空一般猜测这个版面的用意，埃德加可以看出这是一则实验报告，而实验的目的似乎是准备让一个人发展成别的什么东西。
“你将我叫来，就为了看这个么？”埃德加看向一旁举着个长杆抵着幕布的犹大，看着他这好似一位学校教师的动作，竟觉得有几分滑稽。
“撒旦教团的下一步是准备推行教育制度好好上课了么？”
说风凉话和阴阳怪气什么的，有点文化都该学着来几句，尤其是对方所在的组织多是些没文化的家伙。
“不用急着下结论……”犹大好似一位脾气很好的老师，收回长杆，返身朝着投影仪连接的电脑屏幕做了些下滑。
顿时墙面上出现的是几个令人悚然的图片，“现在更加直观些了对吧？我还记得你是医学院毕业的不是么？”
“呃……”埃德加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着那几幅报告内容的配图，他之前看到的某些专有名词颇有些宗教感，只当是研究宗教神话之中的人与某些神异生物的联系论文，结果现在却是难以冷静了。
异化的人体，逐渐兽化的外观，当真是人与某些神异生物的联系，但不是论文，而是切切实实的实验报告。
竟然有某个组织在做这种实验……
“看来你理解了，很有趣不是么？我等所降生的土地，我主所选中的土地，无数知识交汇的土地……”
从那电脑前回过头来，犹大的声音颇有些高扬，“现在你看到了，有着不须秘术也能直通更上一层的方式。”
“想不想尝试一下？”
“不想……”埃德加重新坐了回去，说到底这种东西确实惊到了他，但这又如何？“你把我叫来就为了这个么？”
“贵家族所追寻的狼神近在眼前，我只是好心提醒一句。”犹大微笑道。
“德克萨斯没有追寻过那种无聊的东西……”埃德加冷声否认，“那是埃尔维斯那头老狗的追求。”
“难道不也是你的么？你难道不能代表整个德克萨斯么？”
“没人能代表整个家族……”埃德加侧过头来，看了眼那透着日光的窗台，“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挖出这种早已被埋葬的往事，但如果你要说的事就是这个，那我没兴趣再奉陪下去。”
说着他收回目光便已经准备起身，也是这个时候，犹大平静道：“可我想，贵家族内部有些人会很乐意成为指引家族前路的狼神，否则贵家族产业下的某家茶餐厅地下室也不用陈列着那些东西。啊，是叫布莱特对吧？”
他似是询问着对方，又似自问自答：“我记得是这个店名。”
“犹大。”埃德加面无表情的回身看着他。
“请说。”犹大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
“你的目标是吉诺维斯吧？”
“但我发现症结其实是贵家族里。”犹大平静且直白的说。
“我和马太一同探索了吉诺维斯的家族遗址，再结合守秘人曾经关于圣餐室的记忆还原，某些有趣的事实也就展现了出来。”
“虽然是贵家族前族长的所行所为，但你同样继承了那份特殊不是么？”犹大探出手来，这是好似索要的动作，“叙拉古那七零八落的传承之一，令贵家族宁愿背离家乡也要坚守的东西，我觉得，祭司大人们很有兴——”
话未落下，凄啸已至近前，犹大微笑依旧的望着自己那被金属包裹的手掌握住的细长利刃，也望着那执着利刃，面色狰狞的男人。
“你终于忍不住了么？族长先生。”
“是你们在一逼再逼。”
几近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琥珀色的瞳孔中血光迸射，也就在下一秒，他的另只手中三道寒芒闪现，令犹大的脸色终于有所变化，只因那直扑面门的三柄手术刀上，全都绑了一枚小小的，红光闪烁的小东西。
嘭！
威势并不大的小爆炸近在眼前，而那抽刀退后的鲁珀男人登时大喝：“詹姆士！”
下一秒，真正盛烈的爆炸轰然，自下方的楼层涌现炽热的火光。
而他骤然后跃，在那最近的火舌都能舔舐面颊的凶险中退离了不断崩裂的楼板，然后感觉到了乍然的寒意，即便转身闪避及时，却也依然被贯穿了前腰。
“詹姆士……”
他惊愕的看着那持着染血的刀刃，脸上自顾自的泛出茫然与惊恐的家族年轻人，又见下一秒所有的青涩都悉数褪去，持着那柄刀依然要再次动手——的瞬间，被埃德加一刀贯入了喉间。
继而被埃德加一脚踹在侧膝，朝着房间里的空洞下坠。
在没入滚滚浓烟之前，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
“扛不住精神控制的废物！”
一手捂腰，一手收刀，执行完家法的家长烦闷骂道，再看了眼那室内的带着余火的废墟以及下方的空洞，他最后再看向了那仍在运作的投影，便从腰间抽出一柄短铳来。
砰的一声，铳弹直接在计算机上带出闪着电火花的空洞，上方的投影顿时变成空白。
“啊，我也是废物……犹大这混蛋，是已经找好下家庇护了吧……”
他有些烦躁的看了眼已经传来噔噔咚咚的奔跑声以及后知后觉的尖叫声的两侧道路，却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有些吃力的摸出了手机。
拨打那个属于维多利亚的手机号格式。

NO.251:变化还会衍生变化
（把格拉斯哥番外搞定之后我会回复单更正文模式，紧绷了十几天让我稍微松下弦，顺便也答应了坑树他们的跑团，没意外是抖M那家伙作kp，该整个楚信然人物卡了。）
在那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刚走出大门的楚信然是脚步一拐直接朝超市去了。
还为了赶近道直接走的小巷。
大都会区是哥伦比亚少有的铳击案止步区域，这里的铳击案统计名列哥伦比亚所有城区底层。
但实验事故倒是稳居第一，只是那样的事故通常而言都被内部处理了，这样的高新科技开发区固然会有鬼鬼祟祟图谋不轨的家伙，却也会有相应的消息封锁能力。
于是构成了大都会区相对而言的平稳表象。
楚信然知道这是表象，但没有莫名其妙被铳击的危险也确实能够令他放心，加诸于身处不太干净的小巷，他自然不会时刻维系身侧的空气水雾探测。
也就根本没注意后方那慢了半拍，端着个大天球仪还在试图追逐自己的少女。
“这，这种地方……”
望着那阴暗幽深的长巷，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大都会区这样的高新科技汇集发展区内也有这种肮脏小巷的占星少女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然后想起了这是大都会区，总不至于出现乱七八糟的地痞无赖什么的，于是她又赶忙端着天球仪冲了进去。
虽然没有人的踪迹，但这巷道显然缺乏清扫以至于明显在肮脏上出乎预料，而她也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追逐的穿着一双不善奔跑的高跟鞋。
于是当她强忍着那样的环境终于冲到巷道的尽头时，所见的便是零落洗散的几个行人，正以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狼狈冲出巷道，还有些气喘吁吁的黎博利少女。
毫无那位黑发金角绿尾的青年踪迹。
追丢了……
“怎么回事……”
少女不解的自语道，她因为一时的启示而赶忙追出，可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来最大的问题。
她那每天早上习惯性的出行星占，既是占星师都有的小习惯也是为了确认自己与星辰的联系，而那样的结果，是一片正常才是。
是占星出错了么，还是星辰再一次的没有回应？
疑虑着这一点，她没有在乎旁人的眼光扬起手中那比她衣服干净的天球仪，暗蓝色的球体在源石技艺的维系下悬浮，而简单的占卜仪式则与源石技艺相呼应，平添数分八刺的辉光。
这一记占卜是最日常的占卜，占卜追逐之人的方向，这样的占卜就和平日占卜失物丢在哪了、占卜进门先迈哪只脚一样稀松平常，她甚至不需要知道对方的什么身份信息，只消令星辰昭示轨迹即可。
可也就是这样最日常的占卜，却没有结果。
暗蓝色的天球仪一如往常，少女怔然的看着重新垂落在手中的它，而一些路人也看不出名堂选择离去，就那么十几秒，街道便冷清了下来。
是巧合吗？
上午那成功的占卜仪式没有预示对方的出现，如今直接指向他的占卜更是直接没有结果。
再结合在莱茵生命大门口的那次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心头敞亮，如明星般耀眼的高远……
令她那心头的翻涌难以平复，作为一位占星者向来是要求心境平稳才能明晰星辰递出的启示，在此道堪称年轻天才的她实在是难有这样的激动，因为这是她第二次得来如此特殊的启示。
第一次是在拉特兰，在那难以言喻的机械圣城之中，在那将金属与神圣完美结合的圣堂之中。
不同的是，那时体会到的除去相同的，宛若星辰高悬夜空的启示外，拉特兰与此刻的莱茵生命，一分沉重冰冷，一分高悬悠远。
同样是令人难以亲近，但至少后者，曾经近在眼前。
不论是作为占星者的追求素养还是单纯的好奇心都驱使她追逐而出，可是显而易见的没能追上。
没关系，还有机会的。
稍微冷静些回过头来，少女就能想起她其实是第三次见到那位青年了，第一次同样是在门口，同样是缺乏交集，那一次她什么都没察觉到。
而第二次是在晚会上，虽然不知身份，但那大提琴的演奏与尾巴头角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莱茵生命里应该有人认识他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返身回到小巷，打算再次借这近道回莱茵生命的门口。
她本来就是因为工作去那的，现在虽然没迟到，但就算是打听那青年身份也有必要动作快些。
她其实还有个荒唐的联想，那就是在哥伦比亚如今阴云将近的时段，再出现这样一位能令她直受星辰启示的存在，是否该有些未知的联系？
总之，要赶在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回复下来之前搞定才行！
已经为妹妹谋好一个可能出路的姐姐振奋起精神，回身走入那幽深的巷道。
但她显然想不到的是，她所追逐的那个青年在她回身走入巷道的那一刻，同她只有两米的距离。
就在隔壁的大型超市中。
哥伦比亚联邦的大都会区整个都是高新技术产业园区规划，林立着各式大厦以及各式研究所。
因而这里缺乏了些其他城区应有各式繁杂功能，但也至少对一个城区的基础功能保留补偿的足够好。
比如这所大型超市，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超大型超市。
会在超市内部配备自动人行电通道的超市规模，自然是足够庞大的，同时搭载了配送服务，方便不愿意走路的死宅研究员在自家公司或是研究所就收到快递。
但对楚信然而言显然不需要，他已经亲自来采购了，不论是某些化学制品还是单纯的零食食物都能拎那么几袋。
是不是觉得上述话语里有着奇怪的东西混进去？这也正是大都会区的超大型超市特色之一。
某些试剂，某些未完成的化学产品，乃至是某些研究员刚申请完专利还没正式上市的产品都可能与超市交流后，扔进那个试卖展品区里，在那里你能看到各式各样奇怪乃至奇葩的东西，那些东西上挂着的除了产品名字还有简单的安全验证清单，以及上面的效果。
赫默的新药剂和梅尔那好像没怎么卖出去过的工程机器他都在那见过。
不过也当然不是他要的东西，他要的也不过是些寻常的易燃易爆物，以及两袋零食，然后推到超市另一处就近柜台前简单结账后，他便循着指示走向那C5出口的自动感应门。
然后在走出门后，脚步顿了顿，垂首看了看这面部朝下的倒在门前的白色背影，又回过头来看向不远处柜台前毫无所觉的店员。
倒是明白他确实毫无所觉。
超市内的区间监控就在柜台前竖立着，他在付钱时也顺带扫过一眼，可没瞧见上面冒出个什么躺尸者。
现在看到也不知道这是在搞哪一出。
只是感慨一声：好家伙！还正好倒在距离自动感应区差个几英寸的位置，也正好在门口摄像头监控范围外。
这是什么程度的倒霉？
她要多往前一点，自动感应门就该一直触发、触发，收银台前的小哥肯定能注意到门口不远处躺了个人。
但现在，只有楚信然这种直接走到门口的人才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显然是「她」，可以称作娇小的体型和那头披散的头发都能证明其女性，甚至可能年龄不大的事实，只是那身大都会区常见的化学科研外套又似乎证明了她不是单纯的孩子而是有工作的职员。
所以为什么会趴在这？
人又没死……
看到这家伙的瞬间楚信然就已经引动水流继而轻易的确认她的鼻息，说起来这发色也有点眼熟，白中带黑，却又不是因陀罗那种虎纹而是颇为微妙的色彩比例……是在哪见过？
“喂，醒醒。”
因为这份眼熟而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见她没什么动静干脆直接将整个身体翻过来，灰扑扑的脸倒是能令他想起在哪见过了。
跟之前门口见过的那个占星师一样，都在曾经的莱茵生命门口遇上过。
只是那时候那帮人显然是要离开，前者没有理会他的跟着团体进了那黑色轿车，而面前这女孩和另外几个疑似炎国人的家伙对他有些反应但也没真正搭话，最终还是进了自己组织的车中。
也就是那样没什么交流和互动的相遇，没想到再见面是这么个奇怪的场合。
“喂！醒醒！”
再一次的试图叫醒她，这一次楚信然稍微提高了音量也直接动手轻拍她的面颊，这样更直接的刺激显然有了些效果，这个令楚信然怀疑是被任用童工或是穿了自家大人外套的女孩才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开口就是：
“饿……”标准的维多利亚语，只是带着熟悉的蹩脚口音。
“呃……”楚信然的目光变得死鱼起来，无法理解在在这种高薪阶层园区下为什么会有饿鬼，还是带粤系英语口音的饿鬼，再一看那外套下也确实是带着唐装风格的衣服，可能真的是个龙门人。
“小家伙运气倒是挺好……”捞开一口口袋塑料袋摸出盒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替她撕开包装和拧开瓶口后，塞她手里，“自己能吃吧？”
他望着那大概真的是饿晕的女孩，可那女孩分明也醒过来的，就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
眼睛瞪得老圆。
然后那刚握住饼干盒和矿泉水瓶的手就抖了起来。
“喂！”看着矿泉水瓶内的水流在抖动中直接落在了女孩脸上，楚信然忍不住叫了一声。
也不知是这一声让她回过神了还是自己手抖倒水把自己冲醒了，女孩惊恐的喊道：“楚楚楚处长我没犯法！绝对没有！！”
“呃……”后方不远处的柜台边，听到动静的收银台小哥正在探头，虽然听到了，但也没听清说的什么。
那带着颤音的惊恐声似乎是龙门话，虽然有学过那门炎话分支，但他一时没转换过来。
然后就看到那蹲在门口，风衣下摆都落在地上的青年回过头来歉意的笑了笑，然后一把扯起地上的女孩强行抱起走远了。
走的飞快……
看的小哥一脸问号，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报警。
然后他就听到了这次能听懂的炎国话。
“诶诶诶掉出来掉出来！别浪费别浪费啊处长大人你让我捡一下。”
“脏了就脏了，别在门口丢人！”
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的关系？
.
两分钟后，大都会区距离超大型超市不远处的街边长凳前，楚信然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还不忘往嘴里塞饼干的女孩，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没有说话。
女孩头也不敢抬，但手倒是没停下。
这个时间的街上也没什么人，大都会区的居民多是真实社畜，在这个点大多都在岗位上，于是这里的沉闷也就难以打破，最终还是楚信然打破了习惯。
“名字……”
这句话让女孩更明显的抖了抖：“代，代称可以吗？”
楚信然沉默着抬起头晃了晃脖子：“说。”
“雪，雪雉。”女孩低声说。
“年龄……”
“十，十六。”
“十六？”楚信然眯了眯眼，“你确定么？”
“是，就是十六，我只是长得慢……”女孩声音越说越低，似是羞于启齿。
“职业……”
“研究员，在一家私人研究所。”女孩终于不再结巴，但还是怯森森的模样。
“私人……”楚信然微微侧首看了眼自己脚边放的塑料袋。
“那，那个，处长大人，您的口袋可以放椅——”
“安静，没让你说话。”
“对不起！”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晕倒在超市门口。”
“饿，饿晕了。”女孩尴尬的看着手里没剩多少的饼干盒，这还是对方的东西。
“为什么会饿晕，你们研究所没有食堂、餐厅么？”
私人研究所，连伙食都处理不好？
“饭，饭菜很贵，想省钱。”女孩越说越羞愧。
“你是龙门人？”
“是，呃，啊！不过我家在大炎境内的！”女孩说着就惊慌起来忍不住抬头，瞧见楚信然的目光又浑身一抖缩了回去。
对于她对自己的惧怕，楚信然倒也没多少意外。
在龙门生活的，能认出他而不这个样子的，只能是为数不多的熟人。
“为什么会来哥伦比亚？”楚信然接着「审问」。
“龙门，龙门过不下去。”
“你才十六岁，十六岁能成为研究员却说龙门混不下去？”
“我，我在龙门也是研究员的……”女孩委屈道，“可是独立研究项目根本做不下去，我用奖学金和工资都没法撑，龙门的科研用资太少了，真的太少了，每个月才七百，我听说哥伦比亚对我那个研究待遇更好，我，我才把钱用来买这里的车票。”
或许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也或许是楚信然并未刻意营造的逼迫感还是吓到了她，她的声音逐渐哽咽，带上了些许哭腔，一把拽起了她腰间的一个奇怪工具抬起头，眼中带着泪花晃动着：“这个，我离开龙门前的第一个独立作品，只能参加一个工业设计比赛，奖金就能买一张车票，我花了几个月，大大小小的材料……”
楚信然看向她抬起的那个像是抓取钩爪枪一样的东西，这种东西他只在记忆中的动画里见过。
“给我……”他冷声伸手，“我看下这东西。”
“呃……”或许是考虑对方是否有抢劫的可能性，也或许想到了对方再凶狠也不可能干这种事，女孩将那柄钩抓枪递了出去。
然后楚信然就打量着这个红白涂装，金属缆线连在女孩腰间线圈卷上的工具：“叫什么名字？”
“啊？”
“这东西叫什么？”楚信然握住它，手指搭在扳机上寻找着什么合适的目标。
“我，我没有给它取名……”女孩稍稍抬起了些头偷瞄着他的动作，抹了抹鼻子两侧的水迹说，“但它分类上是工业用钩爪。”
楚信然点了点头，对准他瞄定的十秒外的电灯杆。
“那个，注意后坐……力。”
她终于抬高头还探出手，想要提醒却看到对方已经扣下扳机，钩爪顺势弹射而他的手晃都没晃。
可能是这后坐力不如警卫局的短铳吧……她心里想。
而楚信然还有些惊讶这钩爪的弹射力度和爪子本身的咬合力，在确实「咬」住电灯杆时，便收紧的勾线带起确实的紧绷感，而他则握着那枪就往后拉。
“呃，钩爪枪上有绞盘的，您这样……噫！”她话又没说及时，就看到那合金线索连接的钩爪拽着那电灯杆朝着这边稍稍歪斜了些距离。
顿时发出了小动物的悲鸣，被青年那貌不惊人的腕力所惊吓。
而青年同样有些惊讶，惊讶这金属线能保持这种承受能力的同时具备钩爪枪该有的韧性。
“怎么解除？”他问。
“呃……握柄下方有个按钮。”女孩唯唯诺诺道。
然后就听嘎吱一声铁爪松开回收，伴随着金属线甩到尽头没有丁点停顿和接口不稳，楚信然便大概想到这种东西到底能用在哪里。
“接着。”说着他将那钩抓枪朝女孩轻轻丢了过去，然后迈步走到了那电线杆旁。
在女孩更加惊恐的目光中用双手将那有些歪斜的电灯杆做了修正。
“你这种东西，可以去申请专利。”
“噶……”
已经吓出鸭叫了，这个黎博利少女看着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回来的楚信然，听到他的话都没反应过来。
“我没在龙门见过你这种工具，炎国也没见过，既然能参选获奖，那么……”楚信然不介意再说得详细一点，“你这个肯定是独一例，可以申请专利来填补资金，还有我对龙门的科研机构不是太了解，但你说的待遇听起来——”“追いつけない 君はいつでも——”（无法追上你的脚步）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令楚信然话语一顿抬手示意：“稍等一下。”
雪雉能说什么呢？她只能继续唯唯诺诺，垂着头偷瞄那位曾经见过他带着近卫局的阿sir们突入市区执法的处长大人，那时候他也穿这身黑衣，只是没有大提琴盒，只是也没这么高，好像也这么高？
总之那时候的自己看着还是高，反正就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倒是刚才没那么冷了，但是现在……现在露出来了！那种表情！
看着青年在打电话时逐渐冰冷的表情，雪雉有些不安，本能的想往后缩，然后被挂断电话的他看来：“你想去哪？”
“我我我，我应该回去工作了处长大人……”雪雉看着那他那双冰冷的蓝瞳汗如雨下，“饼饼，饼干和水我以后会回报您的，我我我真的该走了。”
“饼干和水……”似乎这话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侧过头看了眼地上那两袋大塑料袋，眯了眯眼然后回过头盯着浑身一颤的女孩，“你帮我保管那两袋东西，食物可以吃，其他东西不准碰，我今天晚点会来找你拿回来，你自己好好工作，到时候我用你的代号来找你的研究所。”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
“等，等等……”雪雉被对方的话惊呆了一会儿，刚听到最后反应过来，想要直接告诉对方研究所名字，却见对方那一脚踏出了惊雷的炸音，身影顿时带着风声跑走，留下她望着地上那微微下陷出鞋印的混凝土发呆。
沥青……应该确实很脆弱吧？
等等！
她又反应过来。
真的不能让他那样打听啊！
因为这种事而被打扰，主管会扣我工资的！
黎博利少女的眼中净是悲痛。

NO.252:仅限这几日，他的容忍度很低。
（这一章五千字，番外大概是七千字，大抵是更新榜最后的辉煌了，28号开始「疗养」。）
“我和犹大对了一场，在蒙特莱昂酒店。”
“我受伤了，是被控制的成员造成的，犹大所受的损伤不明确。”
“尽快来酒店，维克多在这。”
语速颇快的寥寥几句短语，然后就被挂断了电话，而听到了埃德加这样的通话，楚信然的心情自然是好不起来的。
还有些叹气。
蒙特莱昂……又是那个地方啊，既然犹大在那，夏梅隆他爹果然有问题啊，不知道有没有被波及在里面，埃德加多半是不会在意那种人的，除非他干了什么大事才会进入视野。
而这个关头，埃德加那家伙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沉不住气跟那家伙对上？
心头浮现种种问题，而这些问题都得到了现场才方便确认，现在对方就算说尽快，楚信然也只能打个车对司机复述这句话，然后在哥伦比亚自由的司机操作下，不得不关闭车窗，以此消掉那乱耳的风声。
感觉抵达的时候或许会被连车带人一起扣下，不过既然维克多那个特警头子都在，好像也不是太需要在意……反正不出车祸就问题不大。
想到这里他又对司机嘱咐了一声别冲过头，出事可不负责赔偿。
车速非常明显的降了一截。
但距离赶到新奥尔良区仍然还有相当的时间。
这段时间之中他想起了之前那疑窦丛生的女孩，便从衣兜中重新摸出了手机。
划拉开那大片大片长期不动的联系人名单列表拨下那个前段时间才点过一次的联系人，他便将手机搭在耳边，微微侧头看向了那车台前无声的屏幕上放映的人群暴动，无数哥伦比亚警察汇聚的围栏正拦着那拨人。
【马萨诸塞区、旧金区、常青区突发游行示威，「食物与工作」同为此刻的最高诉求……】
下方慢速滚动的字幕跟不上楚信然的阅读速度，但楚信然却也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上面，他耳边的待机音乐已经结束，因为通话已然接通。
只是又出了个突发小状况。
那就是，当这辆车开出大都会区的边界进入旧金区的范围后，刚才屏幕上放送的类似画面直接以现实的存在展现了司机与乘客面前。
换言之，游行。
大片大片的人带着无数高牌甚至在衣服上绘制了标语，还在墙壁上持着喷漆涂鸦，他们构成了交通妨碍，有些人直接跑到了大道上，造成了前方的拥堵也带来了车窗都盖不住的噪音。
司机甚至下意识摇下了车窗想听听喊的什么，又被楚信然摆手示意关上，指了指手机。
然后又以简单的手势示意换道。
这前面这模样得堵到什么时候……偏偏是现在。
虽然预想过那场晚会之后哥伦比亚必然有游行有暴动，但没想到刚好卡在自己赶路的时候……真麻烦。
而且还正好卡在自己打电话的时候。
“喂？”成熟醇厚的男声接听道，然后语声一改附上了些笑意，“你那似乎有些吵啊，信然。”
“我在哥伦比亚，你猜为什么能这么吵？”楚信然没好气道。
“那场晚会之后，是工人暴动吧？”手机里的声音问道。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么？”楚信然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司机已经在改换道路了，由此展开的更多角度印证了这应该只是个开始。
人数还不算太多。
“但我不清楚你有没有兴趣混在里面……”手机里的声音轻笑道，“你在炎国时大家就老说你叛逆，到了龙门，一副冷言冷眼也老喜欢关注下城区。”
“我那是在暗访……”楚信然纠正道，也似对着话题相当的不满，“你那城的贫民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当初不把星熊招安说不定还能太平点。”
手机里的声音便觉着有些荒唐的失笑道：“可将那「鬼姐」招过来的不是你么？”
“在我的草案下来之前，你的突然行动可让某些人心惊胆战，都说你是要收拢势力要对上面动手。”
“难道不是说我遵从你的命令，你准备对那帮人动手？”楚信然说着，看了眼车台前的报道已经切换到了其他屏幕，“而你也确实对他们动手了，由此看来他们也没说错。”
“只是结果一样，但不同的过程，可真是令人不安。”
“你下的命令更令人不安吧。”楚信然叹息道，这种往事本该是老生常谈的怀念话，可这个问题显然是沉积已久，以前作为处长不曾细谈，如今已不在其位，他能没有任何担子的直言。
“我只打算把星熊招过来让她好好看看近卫局的模样，让她好好在里面打磨一段时间再放回去。
届时22-29的城区都会被她清扫干净，她一人就能镇住所有宵小……可你却将她的任职期限划掉了。”
“光让鼠爷在那，我看你是在折腾他，大把年纪了不该管那种地方。”
“我划掉又如何？如果不是她自己想留下来，辞职信一样能发到你那，嗯，至少那时候你还在那……”
那人一腔无辜的说，然后又接口，“老林想要个地方养老，也想找个地方磨砺孙女，那地方自然合适，他的一些兄弟也都在那……”
说到这里，那声音又有些疲惫，“只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乌萨斯当初留下的残留，那地方最为深刻，怎么剪也剪不干净。”
“建议找个机会全清洗，长痛不如短痛……”楚信然淡淡道，“就像哥伦比亚的总统现在干的这样。”
“有点难啊，我拿它还有用。”
“那这就是你自找的，挨痛就别说苦，还是对比你小几十岁的人说。”
“我可没当过你是小鬼……”那声音失笑道，“小鬼也不该说出「清洗」这种话，让文月听到又要心疼了，她才总把你当小鬼。”
“说起阿姨……她还在分管龙门的科研么？”
“在，怎么？这就是你打电话的原因？”说了这么多，那声音还知道这些话都算是自己提出的话题。
不过对方身处游行现场还有心情聊这些，看来也挺闲的。
“在哥伦比亚遇到个龙门人，从她那我听了一堆奇怪的消息，其中可能涉及经费克扣、任用童工什么的内容，希望阿姨能帮我查一查，那孩子都能被逼到没活路跑来哥伦比亚，但就眼下，生活状况看来也没什么改善。”
“好吧……”电话那头应声然后传来些翻动书页的声音，“叫什么名字？我现在在图书馆，暂时不方便离开，待会儿帮你问。”
图书馆……你挺闲啊。
楚信然心头嘀咕着，又有些无奈道：“不知道名字，只有个代号雪雉，不过她用一个工业用钩爪参加过一个工业设计比赛，既然有奖金，那大概能有个前三名或是特等奖吧，黎博利人，这一点比较好找。”
电话那头翻页声一顿，然后是无奈的叹息声：“我问你名字你给我搞出一串特征让我猜谜么？还是打算让文月猜谜？”
“萍水相逢，外加询问时间太短，知道的不够多……”听到对方这样的叹息，楚信然终归还是有些尴尬，“回头我倒是能把她重新找出来，到时候再麻烦也不迟，不用急，不用急。”
“得了，我把这差事丢给近卫局来查，就说是……”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微笑道，“远在哥伦比亚的前处长给某些人留的「作业」好了，反正这种执法工作也确实是他们的责任。”
“你这么说，我只会觉得没人干活，顺便现任是谁？”
“没有现任，那位置空着……”那声音平静的说，“正副都空着，虽然我觉得晖洁合适，但她还差些功绩。”
“星熊都比她合适，只是星熊不愿意坐……”楚信然委婉的否决道，“你找机会把诗怀雅提上去吧，处级正副都空着也太病态了，没人觉得很多事不方便么？决策没人做？”
“我将部分权利下放到了高级警司身上，在处长回来之前不会收回，所以本质上，是晖洁在管着近卫局。”
“呃……”
“施怀雅家的丫头要被列入候选，至少也得是她挣开家里的长辈之后。”
“随你吧……”将手肘撑在窗口上望着虽然绕了远路但算是一路平静的公路，楚信然也不想多说什么，“你能找出人做事就行，或者就别急着下放了，等我回头再问。”
“至少你说的那三人是会做事的，只是效率就不好说了，或许施怀雅家的丫头更快吧……”电话里的声音说完，问，“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比如讲讲你晚会的舞伴什么的。”
“我还以为你该问问源能仿品感受如何……”楚信然无言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说的，我也就要干活了，还是孽教那批人。”
“小心点，文月还指望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呢，别落下伤来。”
“嗯，挂了啊，魏叔。”
“挂吧……”
垂下手机按下挂断，楚信然瞥了眼远方那围着警戒线且上方还冒着黑烟的酒店，朝着司机的座椅边栏拍了拍：“就在这里下。”
同样远远看到那酒店模样，与记忆中出入过大的现状令司机都下意识放缓了车速，还没等靠近就听到客人这么说，也就点了点头：“好的先生。”
付完车款，捞起后座的大提琴盒走下车去，楚信然快步走近，而那站在警戒线边的男人也注意到他，朝着两侧的警员说了几句，短暂接触封锁迎他进来。
那个男人也就是当初茶餐厅事件中带他去警局做了会儿还请客吃饭的特警干部。
“邓洛普还在里面撒气呢……”以特警队总队长的姓氏相称，证明了虽然是干部但也和总队长的关系没好到哪去的布拉德提醒道。
不过下句话证明了他还是在意长官的，“他最近脾气没好过，但也只是说说，你可别忍不住把他打了。”
“这要看他怎么个发挥法了……”楚信然说着通过他推开的门，“至少他不追着伦道夫咬了我会稍微觉得他还是个正常人。”
“那场晚会之后，那个平民自然没有嫌疑了……”布拉德缓和气氛的笑了笑，走在前面带路，“现场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主要是一场爆炸，埃德加•德克萨斯是主使人，本来按他的身份算来这只是事故分类，但里面死了个酒店负责人，且有证据指向那房间住户是撒旦教团高层……”
布拉德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拒绝透露更多情报，说需要你来才配合工作。”
“说的好像我是他律师似的……”这酒店的陈设还是那样，眼熟到就算对方不带路楚信然自己都能找上去，“说起来你们这帮人不该忙着抓外逃邪教分子吗？”
“轮班制，而且都是有目标的在抓，剩下的杂鱼犯不着我们这批行动。当然，主教级别的这种敌人还是得上重武器来得好……”
布拉德摇了摇头，“晚会证实了我们掌握的免疫方式对那种怪物没什么意义，倒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近身对抗他们的？”
“想学就去多读书，你们市立图书馆里就有不少有意思的书混在里面。”
楚信然甩出一句然后加快了速度走在前面，因为他已经看到人了，不论是臭着脸的维克多•邓洛普，还是一脸平静的埃德加•德克萨斯都在那里。
“你来了？”维克多以鼻孔看人，“这家伙非要看到你来才说话，现在是你来说还是他开始说？”
“要我说你就什么都别听……”他用鼻孔看人，楚信然也不客气，“你们以为撒旦教团的主教好杀？犹大对普通人的读心和控制都是绝对的，甚至还能翻看别人往昔的记忆，他想要躲藏，如果不是想让你们看到，你们就怎么都看不到。”
“只要他骗不过摄像头，我们就迟早能抓住他！”维克多不屑道，“他的能力是有范围的，只要拉开距离上重武器队，那家伙还不是死路一条！”
“正宗的拉特兰教宗铳骑都没能杀掉他，你们这些照着抄的就能搞定？”楚信然冷眼道，“还需要我再提醒一句？那家伙在人越多的场合越强，他善用的就是献祭流仪式，你们的同伴会变成怪物，或是直接化作尸体，那都是他变强的食粮，行了，外行就给我退下，我把埃德加带走了，有事问你们上头，看他们怎么说。”
楚信然说着就走向埃德加，而在他就那么踏出一步时，维克多已然拔枪指着路过的楚信然额头，一旁的布拉德顿时抬手做出了阻拦的手势轮廓但又垂了下去。
都打过招呼了，楚信然这家伙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这能怎么劝，上去一步怕是自己先挨一枪。
“你以为这样简单就能把他带走？”维克多语气森寒。
“做什么？”楚信然侧脸看来，抬手就握住了他的铳管。
嘭！
然后在楚信然未卜先知似的偏头下，子弹带起的气流带起他那晃动的马尾边发，也只是打了个空。
而在下一秒他就被楚信然甩起一个过肩摔，以膝抵肩，扭手脱枪，动作那么流畅自然，倒像是对付完全不会使铳也没什么身手的小混混。
可特警队总队长维克多•邓洛普怎么可能是那种小混混？
于是就有布拉德的惊愕。
这家伙比以前强得更夸张了啊……
地上的维克多还在试图挣扎，手骨错位也只是令他出些闷哼，可他却感觉自己本能反击的双腿失去了知觉。
如果他能抬起些头，能看到青蓝色的电流在上面窜动，可他不能。
所以那对碧绿的瞳孔只能死死地瞪着楚信然：“这里不是你们龙门！更不是你的近卫局！”
“哥伦比亚也不是你的哥伦比亚，你的同伴都不会懂你在发什么疯……”楚信然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死了几个弟兄，没法找伦道夫泄愤，蹲了好几天只能放，现在又想找埃德加泄愤，还是说对我？”
“你配么？邓洛普，靠着特警总队长的心高气傲？”
他拽着对方手腕的手缓缓加力，骨骼的脆响也逐步从血肉中泄出，带起对方逐渐难以压抑的低吼。
“还是说带着更多弟兄一起死能让你心满意足？”
布拉德欲言又止，上前一步又被楚信然瞥了一眼，那平淡的一眼令他霎时驻步，扭头看了看其他楼层的队员们，手掌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而楚信然已经收回目光，没去管他的继续说：“当初的竞赛，你还像样点，现在哪还有半点以前的谨慎？”
“我数三二一，你如果起身还想断一只手，还请自便。”
“三，二，一。”
楚信然言而有信的松手起身，退后了两步，看着布拉德赶忙上前搀扶维克多。
而维克多只是恨恨的盯着自己这么一幕，心里只是说还有点救便转过身去走向旁观全程的埃德加。
“换地方说话。”
“那种袭警连我都不方便做。”埃德加冒出一句。
“呃……”楚信然闻言深深的看了眼这男人。
“明白了，换个没有哥伦比亚人的地方说话。”
原来没有同总统妥善交涉啊，这家伙。

NO.253:自不会是错觉。
（番外下午更新，一万四的章节，宣布完结格拉斯哥篇！）
消防车都已经离开的蒙特莱昂酒店，算得上是被极快的挽救，也或许是这新奥尔良区本就属于事故多发区，所以这里不论是消防还是警局都有相当迅速的反应速度。
于是这所酒店遭遇的损失其实尚谈不上惨烈，但本身涉及的某些事件以及导致特警都来查的表现被人瞧见后，大家还是理所当然的拉开了距离。
连带某些员工都跑的不见踪影，但这里也已经没有能够立刻召回、收拢、管束他们的主管，而真正的老总也没有兴趣搭理那状况，于是这所酒店的功能理所当然短暂瘫痪。
除了那些特警与警察外，便连客人与员工都跑了个干净，整个酒店顿时成了空城。
倒是电力系统竟然能够正常的重新激活。
虽然某些相关房间也确实是因为线路破损而难以恢复，但至少一楼的特殊隔间是没有问题的。
这也是当初楚信然借以短暂休整的隔间，当真是一回到这酒店，多的都是旧事重提的熟悉感。
甚至连那颗石头都还在。
抬头看向埃德加手中抓着的那块鹅卵石，楚信然自然记得上面那殷红如血的怪异纹路确实是血，甚至就是他自己的血。
“那石头竟然还在么。”
“直至最近都还有效果。”
将那石头放在桌上的埃德加轻声说：“真是漫长的封印持续。”
“随手搓来保险的，没撞上真正需要的东西当然能保留的够久……”楚信然并不意外的说，“不过真有需要的时候，它其实也靠不住。”
所谓的镇石就是用他自己的血为媒介施下秘术后的石头，只是当初这玩意儿的诞生理由只是因为事件结束他还不放心，习惯性加一层虽然没法怼大怪但是足够盖小东西的保险。
然后这么久了还能看到这玩意儿，自然是有些惊讶。
“就当是多个心理安慰吧……”埃德加摇了摇头，“詹姆士那家伙几乎是将这东西当护身符看待。”
“詹姆士？”楚信然疑惑这个新人名。
“捅了我一刀的族人……”埃德加垂首看了眼自己外套上的血污与刀痕，平静道，“被犹大种下了控制，被我反手杀了，在那之前，我对他抱有过相当的期待，那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前途的年轻人，我将铺设炸药伏击犹大的任务都交给了他。”
“犹大控制了他，但炸药还是炸了。”楚信然说。
“是的，看来反成了他的脱离手段……”埃德加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孩子，被控制过就很难正常了，凯里•弗雷德里克，一直都像个病毒。”
楚信然站起身来，倒不是因为对这个突兀冒出的名字感到意外，而是他突发奇想，走向这隔间里陈设的小冰柜。
“你连他的真名都掌握了，也知道他的问题了，不过委实说拉特兰的洗礼还是有些效果的，前提是仪式步骤到位的话。”
“这里是哥伦比亚，不是拉特兰……”埃德加望着翻开冰柜的背影，“就算关系匪浅，也没那么多像样的教堂。”
“尤其是在今年之前，撒旦教团大行其道，反过来被压制的拉特兰教……像样的可能比叙拉古还少。”
“那就换个话题……”端着两听冰啤的楚信然回过头来走近，“聊聊你和犹大闹崩之前，说的什么？”
“呃……”埃德加沉默了一下，接过他递来的啤酒，然后将那拉罐贴近额头，好似触碰着那冰冷到微微刺痛的铝面能令他复杂的心情平静下来一样。
而见他这幅模样，丝毫不见外的捞别人饮料的屑猎人，倒是从容的起开拉环：“能让你不想说，我估计和拉普兰德要带回的东西有关。”
埃德加依旧沉默，之后，像是转移话题一般的开口道：“你知道哥伦比亚有什么集团在暗地里做让人变成怪物的研究么？”
“知道……”灌了一口啤酒的楚信然平静道，“莱茵生命，我正在追查，最新的情报是，他们的数据库昨天被扒了，那公司的老总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内里谁知道呢？撒旦教团完全有资格破罐子破摔。”
“呃……”听到对方轻描淡写的扔出个这么大的猛料，埃德加垂下手来，沉默了一下，也起开拉罐，轻声说，“犹大给我看的就是他们的资料吧，用科技的手段将人转化为怪物，还美名其曰说神化。”
“没什么冲突，人总会膜拜比自己强大的，无法理解的东西……”楚信然又灌了一口，“怪物是其中之一。”
然后又转口道：“所以你能透露的情报啊就这么点吗？”
说着，他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你还真就把我当把你捞出来的律师使啊？这点事完全可以手机里说。”
这话令埃德加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似是犹豫了良久，猛地灌了一口啤酒，开口道：“守秘人，如果届时一切都无法挽回，至少帮我带走德克萨斯——”
“停一下！”
楚信然抬手作拒，望着怔然的埃德加，表情非常明显的嫌弃：“我让你说清楚怎么就无法挽回了？你不开口就算了，一开口就是托孤？”
“已经说过的话，不要让我说出第二次来。”
爷像是帮你们带孩子的人？
德克萨斯那丫头不也成长的挺快的，外加大帝那家伙罩着，哪还需要他关照。
但这样的话显然很难被对方接受，那个鲁珀男人只是有些走神似的看了会儿对面的墙壁，这隔间在酒店中很突兀。
但在吉诺维斯家族的设计中很正常，它充作了安全屋的功能，上面就有着不少挂着武器的架子。
德克萨斯家族接受这产业，修缮了废墟几乎原封不动的还原，包括安全屋也投入了使用。
在自家产业建筑里塞安全屋，也不只是吉诺维斯家的专利。
事实上，叙拉古出身的大家族大多都有这样的习惯，这也正是这安全屋被复原之后，还被确实置入了器械开始投入使用的原因。
而这个黑帮家长看着那些武器显然是在回顾过往，但守秘人却没兴趣等他继续重温。
因为最近事情排在一起以及某些人着实拉他火气的缘故，他的耐心很不佳，从之前对维克多的应对也能看出来。
所以在埃德加还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楚信然没有抱着什么期待的看着他，而是摸出了手机开始指尖极速跳跃的给联系人名单中的不少人发去了短讯。
犹大的踪迹刚判明就失踪，总该所有人注意警惕一下，这其中也包括那些所属斯特凡诺指挥下的罗德岛干员，短暂的同事也就有短暂的联系。
不过估计他们之中的某些人会疑惑这个被罗德岛识别判定为干员的陌生名字是谁。
但那也不是问题，在前几天PRTS更新了Cyan的资料并被一些干员注意到时，这几日的话题便都是断断续续的聊这个「新」干员是谁。
到现在还觉得陌生的，问问同事们就会有些熟悉。
说不定还能问上直接认识楚信然的干员。
也就不至于让楚信然收到什么「你是谁」之类的回复浪费时间。
当然，楚信然也没理会自己发完消息后的反应，就开始拨开了夏梅隆的号码。
然后定了定，想起了之前与魏叔的谈话，没弄清楚就给人发消息倒也只会尴尬，于是他又回过头来看向了沉默的德克萨斯家族族长。
“这家酒店的住户，有没有一个叫艾塞亚•夏梅隆的？”他问道，手头的啤酒罐也晃了晃，“其实你这个酒店我本来会和两个人明天过来的，因为在那晚会上，犹大朝我一个朋友说明过这里能找到他父亲，也就是那个名字。”
“艾塞亚•夏梅隆？”埃德加咀嚼着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印象的思索了片刻，似乎找到了答案一般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又变作了古怪，“那家伙被特警带走了。”
“哈？”楚信然愣了愣。
“在消防队和警员来的时候，这酒店里的住户也跑的差不多了，他是少数几个没有离开的，好像是在房间里丢了什么东西，行李都打理好了却没有离开，直到被抓的时候还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嚷着什么他必须找到，让他找到再被抓也没关系。”埃德加回忆道。
听到这里的楚信然站起身来，啤酒罐也放在一旁：“他在哪个房间你还记得么？”
“而且他是因为什么被抓？邪教徒一员么？”
“只能是这个理由吧，除非他还是个著名通缉犯。”埃德加也起身，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将其拍在桌上，走近门口显然是准备带路，“我带你去他房间。”
“是通缉犯的话，我就该眼熟了……”楚信然说，跟着他的步伐走出隔间，不忘关上门，“我每周都会翻翻能翻到的各国通缉令。”
“真是合格的赏金猎人啊……”埃德加失笑回头问了一句，“那里面有没有我的？”
似乎连思考时间都省去了，楚信然即答道：“叙拉古有你一份，二十三万，哥伦比亚就只能在莱茵黄金里找了。”
“好便宜啊……”埃德加叹息，“那帮人这么吝啬吗？”
“或许他们没那么想让你死也说不定。”楚信然提出了另一种思考方式。
“从你嘴里听到这种温馨话可真是怪异……”埃德加的引路是朝着电梯口，这被炸了好几个房间，少了两个房间的酒店在重新恢复电力系统后，电梯竟然还能运作，“顺便我有些好奇，那艾赛亚•夏梅隆的子嗣，你那所谓的朋友是个什么人？和你一样的猎人么？还是同撒旦教团有仇的那一拨？”
“是个傻逼。”
“呃……”按下楼层数的埃德加闻言而扭头，试图从年轻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开玩笑的成分。
但这显然是做不到的，于是他也就不去继续这个话题，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等待着电梯的洞开。
他其实倒也有不少问题能问，但都不大合适，于是便只能在电梯打开后继续走在前面，直至带着他走到那印象里的房间中，那个相距最近的火场不过两米的房间，全靠消防队灭火及时才没被波及。
但就算如此，走到门口都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然后埃德加就看到楚信然轻轻抬手挥了挥，那股焦味竟是奇异的消失了。
连随他一起走近那凌乱的屋内也没有任何该有一些的异样味道。
只是当自己踏进屋中站在他一旁时，他倒是很惊讶的扭头看来说：“你进来了？算了，站着别动。”
埃德加依言，便看到他在那站了几秒钟一动不动，然后回头说：“在床头下面。”
走到了屋中的厚重单人床前，双手一掀，探脚踹出了个小东西，埃德加看的分明，那是个U盘。
“我带走，没问题吧？”拾起那东西的楚信然回头问。
“当然没问题，与我无关……”埃德加回答，“不过我有点好奇，等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了，有机会再问吧。”
“嗯，有机会我会告诉……”楚信然点了点头，“犹大不在了，但你藏的东西仍然是拉普兰德和我的目标，有人跟我说，我与犹大再见面的时候会是在狼血庄园，你最好注意一下他是不是也在意那个东西。”
埃德加眉头抽搐了两下，落在楚信然眼中，瞥了眼一旁，然后收回目光：“你也不是个好演员啊，埃德加。”
“那东西甚至值得你为其破功，同犹大谈崩么？”
埃德加沉默了一下，说：“那本来就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东西。”
“我不太想知道你们的往事……”楚信然迈步走过埃德加身侧，抵达了门前，“但我觉得你该做好准备，犹大没有放弃你的家族，而我也将依旧视贵家族的成员们为潜在的信徒，狼神的传说，我也见过，在一本地摊书上。”
“看来我没有机会再问那东西是什么了。”沉默了几秒，埃德加低声说。
“还是有的……”楚信然抬手搭在木质的大门上，“有些战场，开局可以有些开场白。”
说完他便离开了，并不掩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听得埃德加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去，然后又变作了疲惫，他朝着房间里走了两步，坐在那近前的沙发上，抬起双手抹了把脸。
“走到这一步，真快啊。”
他感慨道，双手还搭在额前，手指交叉的支撑着，头顶的狼耳也缓缓地耷拉下来，家族里恐怕谁也难见到他这副疲惫神色，连他的妹妹与侄女也不能。
德克萨斯家族只能有个始终从容、冷峻、智慧的埃德加•德克萨斯，而不是这副叹起气来就精气神全崩，像个糟老头子的中年男人。
但他在守秘人面前总是能表现出很多在人前没有的特质，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青年总是令他很亲切，就好像大家很相似，很能彼此理解，能令他稍微放松些，差一点就会把真正的他给暴露出来的那种放松。
真正的埃德加•德克萨斯，还是那个很怕麻烦，很喜欢和人闲聊，也很在乎他人看法的「青年」，甚至会为对方宣告为敌的话语而感到伤心和惋惜。
太荒谬了……
有那么些时间他都觉得和对方是同龄朋友，或许是回顾过去到现在，就那么一位的朋友。
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敌人不是么？从两年前吉诺维斯家的晚宴上，他那时候就觉得那被称作守秘人的少年应该是个麻烦的敌人，尽管对方看起来那么年轻，年轻到应该还在学校里上学。
再回过神来，便只觉得想抽烟没有带，想喝酒也懒得起身，真麻烦，身边也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当年也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倒也不算差吧。
想起人……他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女人，你还在么？”
他突然问，自言自语。
“干嘛？我绝不出来！”空气中，或是心头有声音回应了他，那个自打同守秘人接触之后，便再也不主动出现的女声，当初还嚷嚷着要把自己说疯，带入深渊，在真正的深渊来了之后，既不敢现身，也不敢说话。
倒是让曾经还视她如魔鬼般警惕的埃德加有些想笑。
原来自己当初警惕的就是个这种菜鸡。
“你觉得我现在下一步该怎么走？”
“你问我？”女声惊诧，“我劝你去死，谢谢，顺便你终于疯了我好高兴，以前我说什么你可都不听我可真难啊。”
“是吧，或许去死才能安静些。”
“你真的疯了？”
“没有，怎么也得将路走到底才行啊。”
似是无厘头的振作了起来，男人站起身来，那股暮气和颓废与疲惫都一扫而空，恢复了冷峻的脸上看了眼房间里的冰柜，然后朝着屋外走去。
“该来点像样的酒了，酒是药物。”

NO.254:舟车劳顿。
（第一天的三人车卡结束了，非常一言难尽，总的来说就是英国巨魔轮椅战神+法国小学文化巫医+中国生化改造池面正太警察，组成中、英、法革命友谊国际队伍一起穿越1917的巴格达，然后被围观者吐槽三个都是宣战国……
顺便灵感没有低于60的，估计会是个短期团灭团。
今晚还要加个人车卡，然后开团，直播是由KP：抖M殿下 负责，他的B站号也叫这个，或许还会把某些东西写进小说里。）
【联系人，Lappy收到啦，会注意那种精神异常的，其实我也对他有抗性的，精神摧毁我也会啊！
不过明天你记得来企鹅物流哦……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嗯，那可是特别赞的那种，最好一大早就来。】_PM2.10；
【联系人，Adnachiel犹大的首选藏匿点姑且判定为德克萨斯家族下属产业，罗德岛已经派遣了行动组，由博士亲自挑选，这一次不必掩人耳目。
顺带一提，你在PRTS更新资料暴露了不少东西，虽然必须A级查阅权限才能看到，但还请做好准备。】
“蛤？”晃了晃手机，关掉了屏幕揣进兜里，楚信然被安德切尔最后一句话搞得有些愣，下意识生出一分想把斯特凡诺拽出来吊着打的心思。
那家伙又把自己什么东西公开出来了？
着实见鬼……
或许现在就该登录一下罗德岛制药公司的论坛板块看看。
作为一家看似规模很小，实际上在不断地朝着各个区域辐射分部和临时驻地，可以说是图谋甚大的公司，罗德岛自然拥有自己的内部交流板块，只是承自罗德岛本舰的智能系统所分化功能进行管理的论坛需要身份认证。
于是一直以来都只是以疑似患者身份入驻过罗德岛的楚信然不曾有过登陆权限。
当初在罗德岛登记的资料也是以患者身份注册为由给的，只觉得某些问题调查跟查户口似的过于繁琐，甚至体检里面还包括了模拟战和以智力测试为由的战术规划。
理由倒也给的很实在，确实都没什么问题，楚信然也就非常配合但也留有余地的做了。
后来才知道是斯特凡诺在阴他，那些测试根本就是武装干员入职才需要的备档，他妈的，大炎御史台检察官上任都没那么详尽。
到了现在倒算是真正入职了，但也只是二十天的短期合同，楚信然知道要更新资料。
但也没太在意能更新个什么，如今才提起了关心的心思，却又被伦道夫给打断。
“夏梅隆的父亲这就见到了，那明天怎么说？”
此刻他和伦道夫都是坐在新奥尔良区的区级警察局内的排凳上，旁边是关联监狱的大门，正被一个佩洛警官守候着，在这已然午后的时间段表现的有些精神萎靡，但还是时不时的将目光朝着近前长凳上的两人扫。
完全没必要，他们俩又不会闯监狱，只是在等里面的探视者出来罢了。
那位探视者自然是夏梅隆，而被探视的也自然是其被抓捕的父亲。
半小时前，楚信然与埃德加聊完后便从酒店中走出，趁着那些警察都还在的时候，询问了之前被抓捕者被送往的地址，这些警察倒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记得之前有个特警干部专门等候迎接他，倒也颇为配合的说出了地点。
没什么新意也没什么特殊的地点，就在区警察局所属的监狱里。
然后便是出街喊车，并在车上对夏梅隆和伦道夫都打了电话，两者都只说了一句话。
“犹大消息有变，来新奥尔良区警察局汇合。”这是对伦道夫说的。
“到新奥尔良区警察局来见你父亲。’这是对夏梅隆。前者发出了应声然后挂断了电话，后者明显想追问什么，但楚信然挂了他的电话。
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安静的度过了二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继而说明来意，再之后便是等来了急匆匆跑来的夏梅隆，以及比夏梅隆慢了几分钟到的伦道夫。
刚关进去的人就有人探监，警员们显然都有些惊讶，不过倒也没有说出什么规则不通的话。
因为布拉德也闻讯而来，和楚信然简单的确认了状况后便连手续流程都省了放他进去，然后又遗憾的表示有事在忙先失陪了，被楚信然挥手送走。
没什么想让他陪的，也没什么想问的，倒是有不少要跟伦道夫对接的消息，他有事离开倒也正好。
从酒店的事说到埃德加的问题，再上升到德克萨斯家族极可能成为威胁的判断。
但楚信然倒也没有让他协助对抗德克萨斯的意思，只说了自己和拉普兰德会负责解决，便让伦道夫有些迷茫。
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没事做了，本以为晚会开始会很忙，结果现在成了哥伦比亚整个国家的运作清理海神教团。
让他这个深海猎人有些茫然。
“明天没你什么事了。”
连守秘人也这么说，让他更加丧气。
他倒也不是什么工作狂，就算是嫉恶如仇，眼下恶已有人制裁也没理由感到不满，但那种落差感还真是让他有些气闷，或者说蛋疼也差不多。
“但你若是实在闲得慌，可以在离开哥伦比亚之前，过来扫个尾。”
似乎是瞧见了他的表情变化，守秘人好似改口般的话语令他怔了怔：“什么扫尾？犹大么？”
“有你和那位巴别塔的战术家针对，他还能有什么机会？”
伦道夫虽然是深海猎人，但也算是博闻广识了，对那斯特凡诺也算是有些威名与恶名上的了解，不论是巴别塔的恶灵、研究者、战术家，乃至永恒者之类未经核实的传言都有印象。
虽然在实际与其合作中并未得到与传闻中相符的印证，倒也看出了他确实很擅长谋划。
“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类似的想法，他才能活到现在啊……”楚信然叹了口气，说得伦道夫有些尴尬，“秘教的十四位主教，直至现在有真正死过一个么？连换届都没听说过，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活过了怎样漫长的岁月也都是个未知数，你又如何能断定他们不曾将年龄化作阅历，将阅历化作实力？”
“呃……”伦道夫被他那目光看的微微垂首。
但楚信然当然并无逼迫打击他的意思，见他这幅模样便也挪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了监狱里侧的方向，继续道：“像犹大那样理智的人，就算斯特凡诺能将他引向失控，就算我能将他逼至绝境，他也会很快从中挣出。
因为他对精神，对灵魂的把握非同一般，是我平生所见仅有一人所能抵达的水准，而就算是那个人，走的也不是他那样的道路，也已经没有再走下去的时间。”
“那个人是？”
“一个对深海猎人而言没必要知道的人……”楚信然扯起嘴角苦笑道，“毕竟她已经逝世了。”
“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理想者有理想者的末路，殉道者有殉道者的收尾，当人界定了寿命，人的价值就变作了生前做了什么，死后留下了什么……”
楚信然抬起手来，稍作垂首，凝视着那素白手掌自带的纹路，又像是看着手腕的那几枚鳞片，“恰巧那个人，两者都做到了，她便没什么好遗憾的，该遗憾的应当是尚未有所成就的我们。”
“庸碌无为。”
伦道夫怔了怔，然后似是斟酌着用词说道：“我想您目前的诸多成就，不该用这个词形容才是。”
“或许吧，大家圈子不同，自然标准不同，不过也只是一己之见，不重要……”说到这里楚信然垂下手去，微微仰首，扭头重新看向伦道夫，“言归正传，犹大是个精于精神、灵魂层面的人，而我和斯特凡诺虽然对此道各自都有些见解，但见解并不意味着能破解。
我们可以击败他，但却很难拦住他，当他的肉体都不再是精神的负累，那么想跑可真是太简单了。”
“所以你需要的是……”伦道夫若有所思的，抓起了右手旁的手杖，“狩魂之镰？”
他很有自知之明，涉及精神，甚至是灵魂，他同样一窍不通，甚至他一度觉得灵魂这种概念都很空泛。
若非有些典籍与记录确实证明其存在的话，他便只会以精神代指一切。
那么他手头唯一能排的上前列，足够重量级的东西，便是只有这根拐杖。
这根拐杖一度补全了他在涉及精神，直指灵魂一类的短板，虽然平日不会使用，本身对它的真面目也有一定的排斥外，便也无法反驳打从家族之中继承了这柄祭器的保管权后，他所负责的任务以及做出的贡献都在直线上升，以至于早早在这个年纪就有了驻守一国的猎人地位。
“是的……”楚信然也打量着他那根手杖，那根同记忆中的某类武器实在是太过相似的手杖，“狩魂之镰，订立于血之盟约下的屠戮祭器，它能对所有异样的灵魂都有所反应，这也是那一日它对刻俄柏那孩子起反应的原因，不是么？”
“我不太清楚……”伦道夫摇了摇头，“毕竟我不知道那个佩洛女孩的详细状况。”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会是葬送犹大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个刀，需要由你来补……”楚信然伸出手来，“愿意么？只需要在在合适的时间站在合适的地点，冲着某个人挥下一镰就够了。”
“甚至可能有些乏味。”
“一想到自己除掉的是什么，就只会是满足与愉快了……”伦道夫笑了笑，同他握手，“感谢有这样的机会。”
“不用谢，你在哥伦比亚驻守这么久，想来不论是你背后的人还是你自己，都是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吧，这是应得的……”
楚信然收回手来，然后重新回过头看向了监狱门口，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也已经看到了夏梅隆那家伙复杂的表情，“看来父子之间聊得不错。”
他评价道，本以为会看到夏梅隆这家伙哭丧着脸。
现在看来倒是鳞片都没什么悲伤的颜色，看来艾塞亚•夏梅隆牵扯的不算深。
这个判断，等他回头读了U盘再考虑是不是要改，现在他还不打算提，只是站起身来，也令伦道夫受其提醒的起身，一起迎向那个探视完父亲的青年。
.
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从夏梅隆口中确认了艾塞亚•夏梅隆确实是为撒旦教团做过事，并且直接接受过犹大的委托，但这样的他仅仅是被判处了半年的有期徒刑。
只因并未涉及命案，也不曾造成巨额的财产损失。
楚信然倒是能确定莱茵生命的数据被扒和艾赛亚•夏梅隆有直接关系。
但显然莱茵生命自己都没有报案，这个男人也没有供出来，这时就成了各自心头自己门清的秘密。
楚信然也没去揭穿。
以他父亲在狩魂之镰的范围之类却毫无反应的状况看来，艾赛亚这个人甚至没有被犹大控制过，他和伦道夫交流嘀咕有些不太理解，最终只能得出「可能需要脑子真正完全正常的他来使用电脑」之类的可能来。
其实撒旦教团的主教之中，犹大属于负面消息最少的那一类，也不曾有过嗜杀嗜虐之类的传闻，理论上算是相当无害的一个人。
但也不妨碍如今哥伦比亚的环境对撒旦教团已经是足够的险地，他也不得不抛下平日的冷静与悠然，开始频繁的对诸多人的精神进行处理操作，令楚信然和伦道夫都开始在意起周遭人的心理状态。
而艾赛亚•夏梅隆这个人或许可以证明那犹大还没真正急起来。
状况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也还有着不打破平日习惯的从容。
这些考虑倒是同夏梅隆没啥关系，对于这个领域的知识，楚信然对他开放甚少，他的能力也不足以搀和这个领域。
所以他现在还沉浸在找回了爹并且爹虽然做了错事但问题不算太大，半年后甚至能一起生活的快乐中。
是的，一开始还属于表情有些复杂，毕竟真的确认了父亲和撒旦教团的人有合作，甚至靠着他们来还欠债。
但在他看来问题还不算严重，并且父亲还愿意认自己，终于了结了这么多年的问题后，他便显得非常欢快起来。
甚至开始兴高采烈的问伦道夫和楚信然愿不愿意来庄园吃饭，然后开始报菜名的自顾自讨论起今晚能吃些什么。
一想到昨天那副要哭的样子，现在再看这幅模样，没什么好欣慰的，倒有点想踹一脚。
高兴起来甚至不像有脑子了，还想跟妈打个电话告诉她找到爹的事，他的母亲可是楚信然带他找到的行踪，楚信然自然对那位虽然有些颜值却处事颇为刻薄的女性有所印象，便是丝毫不觉得这种电话打过去能让对方高兴。
但他也没去阻拦，更没义务阻拦。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被喷一顿都能让他清醒点，而不被喷的话……似好事，说明那位黛布拉女士的性子有所改善，亦或许余情仍存。
她就算是阴阳怪气自己儿子也说明有改善了，当初的性子给楚信然的印象便是总觉得那位女士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先喷儿子一通。
不过到底结果如何，楚信然却也不急着看。
他已经先一步提出有事离开一会儿的话语来，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后会来赶饭点。
毕竟刻俄柏的气息压制还需要他尽早动手，今晚就不错，给那孩子准备一个辛勤锻炼该有的礼物。
但在那之前，他还要忙着另一个孩子的事。
去雷神工业。
某个财迷女早早边给他发送了武器和玩具都搞定的消息，让他过来收货。
但是他的心情却也不怎么轻松。
毕竟一大早就看到了游行，也看到了那屏幕中映出的几处暴动地点里赫然有着马萨诸塞区。
希望玩具的制作没水分，那样至少不会被什么砸摔给弄出问题。

NO.255：其实挺常见。
（第一晚跑团的新人和退休老人磨合期，没有任何进展。节目效果倒是够足，关键环节全是大成功和大失败，到了侦查全是瞎子。
kp：“我都不知道你们侦查点来干嘛。”今天开团时间明确，早上十点。）
马萨诸塞区，重镇沃尔塞特。
游行示威所涵盖的区域之一，而在这里发生过的，或许不只是游行示威。
光是招呼的的士司机，都在听他报出目的地后力图劝阻，声称那里不仅是交通网瘫痪，甚至可能遭遇失去理智的暴徒袭击。
但大抵是哥伦比亚现在这副屌样对司机行业也有相当的冲击，所以那司机在金钱面前半推半就的也就答应了。
当然，也无可否认杰里科 941这东西对劝化司机上也起了决定性作用。
很符合哥伦比亚联邦国情嘛，要知道更多时候，这些司机只会撞上后一种，可没有加钱一说。
只是这样劝化出来的一单生意，司机便是要比当初那个要沉默孤僻了许多，一路都没曾怎么说话，倒也方便了楚信然日常回忆最近发生的事，思索是否有着缺漏。
然后想起了自己被酒店这一茬给弄忘了的雪雉，不知道是否还有在等待自己。
那待会儿还要赶时间回去一趟，动作快点吧。
他还是挺在意自己在超市买的那堆除了零食以外的实用品的，什么易燃易爆物，也算是用了好几年了，有那些更加正规的组件，也比自己的民科土质配方要靠谱得多。
便是不禁想起自己最初学制那种东西的时候，便是什么问题都频出，什么哑炮，什么提前触发，甚至过程中就开炸的事就不少，让那个教自己的赏金猎人开护罩式的源石技艺都差点开到虚脱。
一开始还是自己提出教自己，结果教了不到五天就开始「敷衍」、「拖延」、「逃课」……
哪有这么当老师的。
不就是练习频繁了一点，思路也多了一点，何至于这么排斥甚至恐慌，一个月就成才多好啊。
再看看雷神工业的这些工人，就显得很不行，不论是用的炸弹型号还是爆破物的安放角度，都能被楚信然以批判的目光看待好久。
……
“这里已经开始用炸弹糊墙了吗？”
楚信然感叹道，这感叹的话语也让同样注视着远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工人，且还对他们的行为有些迷惑的司机浑身一颤，下意识的便踩了刹车。
“那是炸弹？”这个模样有三十来岁的丰蹄人回头惊愕道，他刚才还在奇怪那些人互相搬运什么东西。
“先生你是认真的？”
“施工爆破的通用型，不难见到，炸墙不成问题，他们贴太多了。”
还以为雷神工业的工人能有些专业素养，还是说外面这帮都太基层？
总而言之，这不妨碍楚信然吩咐：“我就在这儿下车，多少钱，我是说，按照一开始说好的叠加算法。”
“好，好的！”
司机本没抱着对方真会履行一开始的加钱说法，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惊喜，喜笑颜开的看了眼仪器上记录的金额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换算。
还是这幅样子，号称高等教育普及的哥伦比亚人，若非职业需要，数算能力都不怎么好。
也令看着这一幕楚信然叹了口气，倒也没把自己心算的结果说出去，让他自己敲出价格。
不过他也没光是闲着等，在对方敲打手机的时候，已经摸出了钱包抽出了自己计算的金额，在对方说出结果时便直接递出。
相当的直截了当，拎着大提琴盒背在身后便拍上车门，在对方开走之前他就已经朝着那雷神工业那高大的大门走去。
只是此刻那里还有着大片大片的，朝外呐喊朝外挥舞简陋旗帜的人群，都穿着雷神工业的工服，被周遭试图维持秩序的警察拦在那。
那些警察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一批人已经不知用什么方式跑到了外面，在他们瞧不见的视线视角埋设工程炸弹。
他们只是在那鸣枪示警，正门的人群还不算过激分子，枪声足以震慑他们，可当炸弹埋伏完毕，他们发现有人从拐角那跑出正要呼喊人手去管管的时候，爆炸的轰鸣声便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跑啊！要汇合！要去抗议！”
激进的那一批呼喊着，他们也是埋设炸弹的始作俑者。顿时，重新开始激动起来的人群呼喊着向前，可哥伦比亚的警察反应向来及时。
当他们要冲击人墙的时候就有警察已经呼喊着同伴掷出了投掷物。
顿时就有烟气开始在人群中荡开，好像更早之前还砸中了谁。
但此刻，那位倒霉家伙或许很难有人关心了，突如其来的烟气带来的激烈刺激让人群不得不自我混乱。毫无疑问，这些警员们已经动用了催泪瓦斯。
更加混乱的场面开始了。
但这份混乱之中，却又有着令警员们异常费解的一幕，那就是有个着装与挂物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靠着出色的跳跃力越过了警察们的包围网，然后走入了催泪弹扩散的烟雾中。
别人是朝着外面跑，他是朝里走。
并且在烟雾的效果下，很快便消失了身影，令注意到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需要上报的奇怪状况。
不，至少眼下这状况已经没空考虑这个了，因为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烟雾正在逐步散去，分散的人群又在试图重新聚拢。
并且刚才那道狂风……
警员们彼此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严峻。
毫无疑问，这里面有人能使用源石技艺，法术层面上的源石技艺。
不论是握着源石还是感染者，都是毋庸置疑的威胁。
麻烦起来了，倒不如说打从一听到游行消息就很麻烦，尤其还是雷神工业这样个危险物颇多的重工企业中，这两天谁好过过啊，游行这种事根本不想管好么！我也想给上面抗议啊！
怀着这样的心情，警员们便也迅速将刚才的怪事抛诸脑后，开始一面对总部报告申请援助的同时，一面安排准备迎接更大的冲击。
.
像是有预谋的啊？
靠着乱糟糟的局面以及对水分子的精妙控制，楚信然平静自然的走在瓦斯烟雾中，在它们散去之前就得以平静走出，再回过头来，由此得知了这批人没有自己想象中多的事实。
重新全部围拢过来也就赌个大门吧，差不多是几十人。
这也太少了，其他人的的话……
趁着那些还被催泪瓦斯所影响，也没有看向身后来的工人们瞧见的短暂时间中，楚信然驻步远眺，看着那些举着更为简陋的标语牌，且一路走过留下些纸片和饮料罐的人群们聚集在雷神工业的内部工厂前。
他们围着几间大型工厂的楼道，以及更远处的大厦们，不断呼喊不断叫嚷，甚至开始举起手中那些工业用的道具要充作武器。
显然工人们的主力其实在里面，那些要朝外冲游行者大抵是另一批想要宣扬的「义士」，只是在警方过激的应对之下，他们或许都会从抗议者朝着暴徒转化，就像里面的那几群激进分子那样。
上次看到的还只是小矛盾，这才过几天就真正爆发了，楚信然相信这就是犹大想要的，但不确定是否也是哥伦比亚自己想要的。
一开始他还相信哥伦比亚自己计划如此，应该有着自己的准备，但现在看来，海神教团的邪教徒和相关者抓的倒是勤快，自己家的燃的火却没丝毫要救的意思。
或者说，有什么处理方案不该这么慢才对。
短短那么几秒，对哥伦比亚愈发不放心的他已经重新迈步，踏地无声步伐颇快的朝着那少数几个并未被工人围堵的工厂之一走去，那个地方也就是当初去的位置，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办公室，紧闭的房门似乎证明了里面的人也不自己预想中的平静。
而他走到近前，敲了敲门。
“是谁？”里面的声音立刻问。
“楚信然。”楚信然平静道。
然后便听到小而急促的步伐走近，喀喇一声解锁的房门便是一只手探出：“先进来！”
楚信然顺着她的拖拽跨入办公室，而那女人也就立马回身关门重新反锁，呼出一口气来，便绕过楚信然和他背后的大提琴盒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一脸无奈道：“我本以为我会需要你来救援的，不过那帮人倒也没有找我的意思，看来是我平日对他们不错得来了回报。”
“所以你主动通知我的原因是因为那会儿你觉得自己要被暴动裹挟？”楚信然问着，打量了一下这间已经变得有些杂乱的办公室。
像是有人到处翻找过东西，地上都还散落着不少纸页，桌面上更是乱七八糟。
“是啊……”女人笑嘻嘻的承认但也很快躬身捞起了脚边的大木箱子，“不过我也没说错，东西已经出来了，不论是玩具还是你要的长剑，应该挺及时的吧？”
她说着，吃力的将其抱起放在桌上，然后回过头朝楚信然补充道：“以现在的哥伦比亚状况而言。”
言下之意便是她都觉得要在如今的哥伦比亚四处走动，需要这种东西防身。
“雷神工业所有工人都参与游行了么？”他走近那木箱捞起了一支插在鞘中的机械长剑，又注意到什么侧过头来看先窗外，这个角度一如既往的能看到斜对面的工厂，以及边缘的大楼，令他补充道，“或者现在该说暴乱更合适。”
已经有人用石头开始砸大楼大门了，都是从一个推车篓子里取的，以他的视力也看不太真切，只是觉得那应该是源石。
雷神工业这样的国防合约商工业区，工厂里并不缺少源石，并且还会纯度颇为不错，用来做投掷物可谓是最败家奢侈的行为。
但那些工人大抵不在乎吧，源石很有价值不假，但他们也找不到合法的地方收购，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去想那么多，只是对于上面的一腔愤怒。
高压政策下的工人待遇再加上这两日的裁员和工资进一步削减，以及如今快要步入冬季的日程，所有元素都能引发一场真正的暴动。
比上次的袭击公司重要员工更为盛大。
也或者说是刚好赶上时候了吧，哥伦比亚不少城区都在游行，且暴动频发。
这对楚信然而言倒是没太大感触，因为走过不少地方，也就有过见证诸多类似事情的机会，甚至有可能因为委托而利用参与这种事进行工作，而他待的时间最长的维多利亚，更是三天两头就要封住一些道路免得搞不清情况的人一头撞进去。
游行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转化为一场暴动，某种意义上，在楚信然眼里，游行是可以和暴动划等号的，毕竟他见过的数起游行都被当枪使了。
“只能说百分之七十吧，还有三十选择罢工抗议，今天甚至没来上班……”女人叹气道，“而现在这帮人呢，只能说终于有这么一天吧，不过还是太蠢了，以为这样有什么意义么？”
“无知者被周围人带动裹挟，从所谓的游行发展成暴行，彰显意志与信念，干着干着就开始打砸抢，同哥伦比亚的其他游行一样，一点都不纯粹。”
她说到这里，回应的是一记剑鞘收回的碰撞声响。
抽出剑锋看完的楚信然刚将这柄雷神工业风格浓郁的机械剑刃收回鞘中，然后捞起了木箱中的另一个东西——
一具组装完毕的，由金属与凝胶拼接粘合的可动式多关节玩具，一对巨大的翼翅以及三颗威严狰狞的龙首，通体黄金色的身躯毫无疑问便是他记忆中那般的造型再现。
王者基多拉，虽然这个世界也有基多拉这样的艺术形象，但远未发展到眼前这副模样的地步，这种设计楚信然曾经画过一次。
但被夏梅隆吐槽不如哥斯拉，那家伙一直是个忠实怪兽厨，连网名都是King Gozila这样的名字。
楚信然倒也确实觉得哥斯拉很对胃口，但基多拉的龙首造型却也一直挺喜欢的，曾经同伊芙利特的闲聊中提到过这个话题，那孩子倒是什么都不挑的怪兽系列都喜欢，让楚信然也就凭着自己的意见敲定了这一副。
双翼展开能有70cm的大型模型，颈部、尾部都有多段关节设计，翼翅也能略作修改，内部更是填充了异铁控制的装置可以稍微喷出些火焰，本身材质也是防火设计，可谓是用心颇多。
重点还是还原的不错。
怪兽模型嘛，造型才是重点，这番造型看起来倒是颇为满意，层次感和力量感都做出来了，鳞甲细节也没漏过，他也就将那东西重新放回去接口道：“格劳克斯没跟他们一起吧？她状况怎么样？”
“昨天就被她那安努拉朋友喊走了，那个罗德岛的干员应该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吧，压根不用担心……”
女人说着倚着那电脑椅晃了晃，“倒是听说装备设计师的女儿被卷进去了，你还记得么？就是我上次给你指的那对父女。”
她抬起手指了指窗外，也差不多是那帮人围着的大厦旁的工厂。
“记得……”楚信然点了点头，晚会上好像还有过远远地一次瞧见，但那没什么必要提，“那个装备设计师上次就被工人袭击了吧？”
“是啊，不过那女孩是在街上被卷入的，蓄意报复的可能性蛮低的，可能只是运气差……”女人调整了一下坐姿，身后的黑色猫尾竖起又垂下，“不过说这种事也真够糟糕的，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建议你尽早离开哦，很快警察就会协同哥伦比亚军一起镇压了，到时候人人都有份被盘问啊。”
“谢谢提醒，马上就走……”楚信然点了点头，倒是先将大提琴盒放下打开，将这带鞘长剑置入了那空出的两道苗刀放置槽中，再将那基多拉的模型先行将易拆解的部件全部置入，“剩下的钱回头就给你打过来，这次提前的不错。”
“没问题咯——”听到钱的女人敬了个别扭的军礼，“趁着钱没贬值发过来哦，阿sir。”
“不至于贬值，大萧条一次就够了。”
楚信然说着，迎着女人的拜拜声拎起合好的大提琴盒，开门离去。
没走几步也就听到了女人重新合上门拉上锁的声音。
都这样了还守在办公室里，真是各有各的奇怪坚持。
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倒也比预想中的快，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够他去大都会区找一找雪雉那丫头。
顺便存一点对近卫局三人组的期望。
剩下的一个小时，那三人谁会先找到资料或是都没找到，到时候他会同魏叔打个电话确认的。

NO,256:歪比巴卜。
（今天也是10点。）
马萨诸塞重回大都会区，光是在车上要花的时间就不少。
但鉴于大都会区始终是哥伦比亚最平静的几片城区之一，去这里的车可比来时好说话，都犯不着摸出杰里科来的缘故，这车便上的很顺利。
顺利到都能再重新体验到哥伦比亚司机的热情健谈了。
只是这一次楚信然仍然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埋头看着外城区的那个原名喻鸿振的杂货老板李星阑发来的外城区情况统计，然后再看一眼在莱茵黄金上发布的委托状况——被瓦伊凡商会老板接下后到现在都还没什么进度。
那没什么好看的了，楚信然也就点出了许久没点过的单机游戏app，上一次玩还是游乐场的时候，泰拉的网络在某些地方发展速度堪称迅猛，但这也是畸形的科技点法，谈不上在手游上也保持进度。
于是他玩的还是颇为像素的手游，没什么花里胡哨的立绘，也没有骗人氪金的活动商法，全靠简陋的游戏性支撑，换言之就是纯打发时间的。
虽然有时间的话，将拉普兰德晚会那夜的车上提到的乙女解剖创意实践实践倒也不错。
不过那方面动的工程可不是靠着手机里那个编曲app能搞定的，编曲app也就给霜叶那种纯音图一乐，要重构一首完整的电音词曲，还得弄个正式的软件以及各设备，少不得还需要原歌手的协助。
那还真是得去企鹅物流才能解决的问题，就算应了拉普兰德的邀请好了。
如今算是各方事宜临在头上却也都并非立刻爆发，像是给出了喘息时间一样，他却也不打算闲着。
也就此刻真正意义上的无事可做，抄着手机，打着游戏，打发他在坐车前往大都会的这么一小时内，对电话的漫长等待时间。
他在等待近卫局的电话。
那帮人虽然自打自己离开后便因为嘱托而再也没打过自己电话，却也该因为眼下收到的命令，明白嘱托效力不存，联络禁令也解开的事实。
会是谁的电话？
或者说是否会打来电话？
一小时没有电话打过来那就是没有结果了，需要他来打魏叔电话通知让那些人停止调查，自己很快就能问到当事人了，自然犯不着让那些人在名字身份上继续浪费时间。
仔细一想她们也确实挺难查的，只说了是用那钩爪参与过工业设计比赛，却也没提及地区范围以及比赛等级，工业设计比赛又不是只有龙门会举办，以雪雉的国籍而言，还说不定是炎国范围下的工业比赛，那范围就又大又复杂了起来。
所以这点时间……他抱的希望也不是很高，便是一边打着游戏一边等待着可能的电话，同时盘算了一下主动同魏叔打电话的措辞。
只是没想到半小时后，是魏叔的电话打断了他那像素小人的行动，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突然失控坠入岩浆的角色死亡。
虽然对于又一次突破记录之后，却没走多远就被电话掐死的角色有些惋惜。
但他还是点掉了游戏，在司机都被铃声惊动的瞟过来了好几眼后，接通了电话。
“喂？”接起手机来搭在耳边，朝着一旁的司机招手示意不用在意，楚信然便已切换做炎语问，“有什么变故么？魏叔。”
“变故？能有什么变故？”通话那头的男人诧异道。
背景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少了翻书声的魏叔或许已经不再图书馆了。
“我本以为要么是星熊，要么是诗怀雅，要么是陈晖洁……”楚信然说明道，“要么就是没人打，因为没有结果，结果却是你打来了。”
他解释完，魏彦吾的关注点却在前半句的称呼上，感叹道：“你还叫她全名啊，晖洁对你可是耿耿于怀的很。”
“有什么好耿怀的，我的态度变过么？”楚信然淡淡道。
“正是因为没变过，所以文月才对你一直都有些意见啊……”魏彦吾说，“「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为什么再见面那么冷漠？」……的这种问题，文月不将其归纳为你的经历中，而晖洁那孩子自然也不会懂，那孩子比他父亲像样多了，知道把事憋心里不牵连别人。”
“那还不如扯出来说，什么东西憋心里都只会憋出毛病……”楚信然语气依旧平淡，“没有合适的心理疏导，光是会憋有什么用？顺便我为什么不能因为经历而变得生疏？我都记不住她。”
“你在几年前教她骂人的时候可不像是记不住她。”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道：“小孩子自然是是什么都不懂的，那时只当是个面善的小妹妹，那时候我就已经忘记她了。”
“是个面善的小妹妹你就教别人嘴臭？！”
沉默了一会儿后，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几乎能想象那张脸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前提是对方有胡子的话。
“年轻人，有点朝气，似好事……”楚信然毫无羞耻的老气横秋道，“炎国这么多年的语言文化就是阴阳怪气的文化，礼是什么？礼就是骂人的时候也要保持礼仪，我只是做了点微末的贡献，让孩子们更为迅速接受传统文化。”
“我要把你这串录下来放给文月和老林。”手机那头的声音阴恻恻道。
“别啊！”楚信然的老气横秋顿时无法维持，“大家的规矩不是不录手机通话么！而且鼠爷听这个能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我只是觉得那家伙肯定能笑到犯喘。”
“真缺德啊，魏老二。”楚信然赞叹。
“嗯？”
“魏叔好。”楚信然礼貌如带帽的炎国狗头人小学生表情包。
“你这小龙崽子，少没大没小的……”笑骂着数落了一句，魏彦吾倒也没太追究的转回话题，“所以晖洁那孩子到底有哪让你那么排斥，两年了吧，两年你一直以代号或是全名称呼她，分明她还会以信然哥唤你，你却仍要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近卫局那样的森严之所难道不当如此么？魏叔。虽然最早时候连近卫局这个称呼都没有……”
这个话题让楚信然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冷淡，“但你也是从这种执法之地走出来的，还会说出这种话来才是感情放多了吧？”
“近卫局不是衙门朝堂，我当初也说过很多次了，而且你也不局于近卫局吧？我依稀记得你到龙门的第一周，她还会那么喊你，第二周便改了脸色，冷言处长，文月想找你谈话结果你什么都没说，而我也没去问你……如今这么久了，我想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一周的变化你是怎么伤到她的？”
“那时的文月姨没去问那丫头么？”
“问了，但什么都没说，听她说晖洁像是哭过。”
魏彦吾说着，又突然道：“当初你文月姨认为是她当初入学后翻弄你在皇家学院的档案惹你生气——”
“同那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当初没觉得小孩子有什么问题，既然有兴趣问我就有兴趣带带。”
楚信然接口道：“但两年前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再把她当小孩子了，而她的热情和亲密令我很不适，我就如平日待人接物那般带她。
于是她自己心里有了落差感，之后倒是不确定是在闹别扭还是真的对我失望了，应该是后者吧，闹别扭总不该闹那么长的时间，总不该是习惯了。”
“就这种理由？你这又是何必……”两年前困扰好一段日子的谜团真相竟是这样，让魏彦吾有些无言的看向了桌边的烟袋。
都因为文月的缘故好一段时间没动那东西了。
“我很早就说过，也是如此表现的不是么？我忘掉了很多过去的东西，也不喜欢来自过去的热情，正如我在宗堂里表现的那样……”
楚信然静静道，目光下落至远方的火场，又继续道，“我不介意从头认识，而那丫头并不令我满意，一直都是。我知道你溺爱她的原因，所以我没有干涉的意思，但还是得说，你这样会把她「惯」出病来。”
他特意重读了「惯」这个音，没给对方留出可能反驳的反应时间就又说道：“她确实挺有天赋，但你赤霄交的太早，她确实很适合近卫局，但你的职位也给的太早。最后，她确实是个很出色的女孩，但你不该总是把她往我这里推。
你不想让她接触那东西又把她朝我这推是什么意思？我尊重你的意见就得排开她的意见，现在你还问我为什么排开她的意见？”
“呃……”电话那头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着，难以言喻的气氛隔着手机蔓延，连司机都因为乘客刚才露出的不耐烦语气而稍稍瞄了几眼。
楚信然注意到了司机的偷瞄也没在意，只是摇开了车窗，握着手机的手仍在搭在耳边，但头已经靠拢了窗边感受那份微凉与更为清新些的空气。
然后他缓缓的说：“魏彦吾，你真的关心她过头了。并非当事人的我，不想评判当年的那件事，但你这种补偿式的心理已经严重影响了你自己的判断，同时也在默不作声的侵蚀她的未来，反倒是我对她的冷漠和严厉在中和你令她缺失的东西。”
又是平静的沉默中，电话那头嚯嚯笑了笑，带着些许疲惫的笑问：“这就是楚信然独特的关心方式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对一个可爱的孩子那么严厉，尤其是她也确实在很认真的做事希望我认可她。”
“重点是可爱么？”
“一个当时才十五岁的小鬼你要我夸她漂亮么？”
“这是重点么？重点不该是你这小崽子在看脸么？”
“谁看人的第一印象不是看脸，你还能看到她有趣的灵魂还是有趣的替身啊？我第一句提的当然是第一印象！”
就这样气氛又活络起来了，楚信然重新把车窗给摇上，然后道：“行了，现在我趁着最近的心情把当初没说的都说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是你的事，反正我也没在龙门，管不着，你继续做你的男妈妈去吧——”
“什么男妈妈，你这小龙崽子越来越没礼数了！”魏彦吾叱骂道，就是听不出什么严厉和威势来。
“好啦，魏叔，我在车上已经通过三分之二路程了……”缓作常态的楚信然重新将手抵在车窗前支着手机，“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是雪雉的消息有了么？但为什么是你通知我？”
“是找出来了，她在龙门时所在的研究所贪污也查出来了，晖洁和那星熊在十分钟前已经带着近卫局去抄摊子了，现在或许都已经到了。”
“那么是谁找到的，居然没对我通话，是陈晖洁么？看来她还对我有怨。”
“不……”魏彦吾否决道，“是我猜对了，同时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没给施怀雅家的丫头留电话。”
“呃……”楚信然怔了怔，下意识抬起另一只手扶了扶下巴，顺带抹了抹，回想着当初，“似乎是，没注意吧？当初路过龙门那一趟，我只给陈晖洁和星熊留过，还有几个当初收拾最皮实的家伙倒是躲着我，我给电话都给不了。”
“这也能没注意？她不该来找过你么？”魏彦吾失笑，“那丫头还给我留了号码，希望我将其转达给你，我猜若不是她还对我有些畏惧的话，或许还会有什么话会对你讲。”
“没见过，真没被她找上过……”楚信然申辩道，甚至蹙起了眉头，“我跟她好像没什么交集，辞职的时候她还在维多利亚读书，一年前路过龙门那一周也只是抽空去近卫局转了转，那帮人好像听到风声跑了大半，留给我一个空楼看的老子登时想把他们全部拉出来集训！”
说着说着火气就出来了，但也没等魏彦吾说消火，他就语气转回平静：“还是你在那时提过近卫局这一批的三个主要管事，我才知道那丫头也跑来近卫局任职了。”
“哪来的没交集？90年末你从监察司位置上被弹劾下来，年都没过就被迫跑来我这落脚，不就是因为皇家学院长假没过，不想回维多利亚，才来我这里找差事做……”
魏彦吾说，“于是我让你来作同监察司差不多的活，遇到的第一件案子不就是交集？”
“星熊干活能与我有什么关系……”楚信然自然还记得自己在龙门干的第一件正事，只是觉得不现实，“你为了试探我的工作能力而把那种事的决定权给出，我还差点同你翻脸，这可都是封锁了消息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施怀雅家的老不死说的也说不定，毕竟你能争过他，事后的指挥也令他足够满意……”
魏彦吾轻笑，“也是那时候开始传言我身边老是跟了头凶悍幼龙，能和施怀雅家的老家伙对垒。”
“呃……”楚信然听得表情阴晴不定，那个麻烦的老人确实要比陈家的老人像样许多，会做这种事的可能性五五开，他不太能确认。
尤其是最后他随着魏叔已经走出大楼站在大道边上远远地看着清理残局时，那个小丫头似乎感官很是敏锐的看了过来，那副平静的模样令他印象深刻。
也是后来听到魏彦吾谈及近卫局时他比较关注其成绩的原因，他一直觉得诗怀雅的天赋不逊于陈晖洁，甚至没有被魏彦吾养歪这种要素，她会比陈晖洁更适合接手近卫局。
但这仍然是越扯越远了。
“行了，电话给我然后说说雪雉的事，你真是一堆话能聊，平日到底憋得多慌啊？”楚信然一如既往没大没小的对长辈这副语气。
“能耐心的听我说这么多还回答，你又是憋得多慌啊？”为老不尊的那头也不甘示弱，露出了在外人面前也不可能看到的一面，“从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攒了多少压力？”
“如果我有个压力表这种东西我会告诉你，但我没有，我只有个手机时钟告诉我时间过去很久了，你快把雪雉资料给我交了！我完全不想打着电话走路。”
“而且跨国话费有多贵你没逼数吗？”
“我打来的你心疼什么？”
“我替文月阿姨心疼，这一句你可以录音。”
“你这小兔崽子……”

NO.257:时来运转。
（昨天kp因为现实事务没跑，但也没搞定，今天或许还要摸。）
“龙门机械设计专业头奖……这种人才你们也愿意放跑的么？”
“半年前的龙门发生过什么你也知道，文月也没余裕关心这种事，等她注意到的时候，人已经去哥伦比亚了。”
“听起来我应该能有个接头人。”
“你这又是从哪听出来的？”
“既然早已被文月姨注意到，那她就不该还呆在这儿了，你要说哥伦比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令她不想回来还差不多，但我看到的显然不是……那么阿姨在等什么时机？”
“那孩子一直在忙碌一个项目，这几日也就是得出结果的时候，但看那份结果，显然没什么收获。”
“至于在这种孩子身上安放这种心思么？那又打算什么时候收尾？听起来像是我做了多余的事。”
“这种人才值得这么放，虽然年纪小，但缺乏归属认知，如果我们扑的太急切，她又会有别的想法，总是需要磨一磨，这其实也是我要求的，你姨将原本的五天削成了三天，也就是两天后。
不过现在她知道你撞见那孩子的事，倒是有意思问你愿不愿意代接那人的任务，你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收尾。”
“交给我吧，没必要等了，归属心完全可以届时再培养，没必要以这种一旦暴露反倒是个疙瘩。
而且，这资料我从头看到尾，没有任何触犯法律，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还挣扎的那么艰难，何必再这样折磨她？”
“我能猜到你对她动了恻隐之心，但还是没想到你能说到这个程度。”
“我能在她身上看到几年前的我，但我没有她那份自律，也没她那份无知。”
“那就交给你吧，去找那个人，所有东西都在他手上，都准备妥当了，就差一个签字画押。”
“改成签名吧……这说法有些别扭。”
“你那是监察司思维影响太深，画押又不是非得是罪犯。”
“总之换一换。”
“行吧，你可真麻烦啊，楚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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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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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雉感觉最近应该是人生中最倒霉的时候。
或者说，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倒霉的人，只是最近这份不幸抵达了顶峰。
“超级方便的扫地机器人改进方案。”
“绝对不会松掉的机械钩爪（还没想好用途）”
这类看起来很随意的文件名，虽然也确实是因为想不出像样的名字而临时确定的项目。
但绝对都是些她花了非常多的心思与忙碌，确认了绝对没有其他人做到的，本以为会获得很多夸奖和应该能有些的奖金的项目。
但结果真的挺令她灰心，而且原以为来到哥伦比亚就能好转的状况的「原以为」，并未有着显著的改善，便是令她更加的低沉。
她知道自己家里状况不好，在龙门的时候就总是有人排挤和孤立她。
可她当然不可能怪上以全部积蓄供自己上学的父母、亲人，她只是觉得自己或许还不够努力，所以才没能改变大家的看法。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努力，努力就会有回报的！
这句话是她在家乡听过最多的，她没有厌烦而是同样深信，但在这么多事之后，她也有在心里质疑这话的时候，可又始终不敢真正抛下这句话。
如果连这句话都抛下了……这不就是自己都觉得生活没有出路了吗？
那么多的打击都让她坚持过来了，为什么这种日子就是没断呢……
在龙门的时候她就隐约明白自己的科研资金数目不对，这一点只需要跟其他同样供职这类工作的大人们聊聊……
甚至不用聊，光是偷偷听他们远远地谈话，她都会被对方话语中所提及的开销金额给震撼到。
即便没什么朋友，甚至没人愿意同自己交流，她也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很清楚自己被嫌弃的事实。
所以才想离开。
找不到解决的方法，连维权都不知道如何行动的她一心都扑在研究上，「研究」成了她抛开烦恼的必须理由，也成了她逃避现实的唯一选择，强迫自己将所有心力放在科研上，执拗的认为自己只要有了成绩就能改善生活，改变境遇。
最终将那点微末的奖金换做了车票，朝着哥伦比亚进发。
最终落脚于大都会区这样的知名高新科技开发区，这样曾被她憧憬过的，所有厉害的科研者都聚集在一大片城区工作的地方。
而她所任职的，便是一处名声不显的私人研究所。
作为一个新人研究员，一开始确实是生活有所改善，仅仅是一点点改善也极大地鼓舞了这个孩子，凭着重新燃起的热情，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过去的遭遇又一次的追了上来。
同事们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熟悉了这个努力、踏实又好相处的龙门女孩，便也逐渐露出了与曾经所在企业别无二致的丑陋面目。
她在这里遭遇的不只是排挤了，还添上了基于国籍的歧视。
情势在悄无声息下急转直下，看似比龙门生活环境好上一些的表面下，是一再错失「获得更多研究空间」的机会，换言之便是未来的断裂。
这种情况下她连辞职都不敢想，因为哥伦比亚的科研公司几乎都集中在大都会区，这里的企业彼此都在同一片城区，企业老总互相照面，一个离职职员的未来可能就在几句话中定下，可远走其他城区……
她连路费都给不起，哥伦比亚的消费力比龙门更高，这也是她的经费对比龙门有着显著提升，却也依旧过的无比清苦的原因——
当然，这其中还有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从微薄薪水中抠出科研用后还压榨自己的生活费，往故乡寄钱。
基于客观角度而言，人在越苦的时候越不该考虑这么多，考虑这么多的结果就是逐渐压垮自己，令自己崩盘。
可雪雉显然是个坚强的孩子，也是个不幸中有着万幸的孩子。
即便她在昨天遭遇了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大的打击——
即，她那为数不多的科研成果被研究所剽窃，并以另一个人的名字注册并取得科研资金。
一直缺乏维权方式与维权知识的她顿时万念俱灰，有些迷茫又无助的走出了大都会区，在真正喧嚣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已经快要放弃的时候，拿起了祖母在她离开龙门时给出的锦囊打开。
基于炎国的一些古典事迹与美谈，总有些颇多阅历的老人和自诩睿智的年轻人喜欢这类仪式感下的东西，在里面塞着纸条或是其他什么讯息承载物，再冠以「锦囊妙计」的称呼。
而雪雉的祖母或许是前者，那份通常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候打开的锦囊里，没有什么能够实在对现状有帮助的东西，就真的只是一副纸条，写着「天道酬勤」的炎国字。
笔者龙蛇，刚劲有力，可以看出书字人的功底，就是不知道是亲手还是另委他人。
但真的毫无意义，事到如今看到这种话更像嘲讽。
可却也就是这样的嘲讽让她重新站了起来，还将那纸条重新塞进了锦囊继续带在身上。
这是她的第二个万幸，这种对他人而言很大可能缺乏意义的鼓励偏偏对她有用。
第一个万幸其实是她出大都会区的时间，昨日的哥伦比亚还未出现大规模游行暴动，只是几个区域出现带头者，如果是今天她去逛街……那看到的就不会只是喧嚣的街道了。
只是这份幸运对她而言显然是很难意识到的，对她而言，一切都没什么改变，只是自己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唯一的区别只是对家人的思念更重了一分吧，有些想回家看看。
但现在还不行。
只是，她努力的想要走出，却也没想出走法，仍然是有些浑噩，甚至因为一时的「贪婪」试图剩下一笔饭钱，真正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才想着朝超市跑买个面包，结果却饿晕在了门口。
然后……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楚处长啊……”女孩蹲在角落里抱着双腿，旁边是两个高度快要接近她蹲姿的塞满东西的塑料袋。
如今已经是理论上快要接近下班的工点了，可研究者这一行加班加点是常事，作息紊乱也是常事，一不注意就上头更是常事。
所以这类工作时间一向分的比较模糊，尤其是私人研究所这种特殊存在更能够允许独立规则的存在。
于是雪雉才能有这副自闭模样的时间。
她已经被扣经费了，理由是半个下午都在走神。
那叫一个惨痛。
可她能怎么办？那是事实，她没办法狡辩，也不可能去说什么因为撞上家乡的警察局局长而无比心慌……说起来楚处长那份龙门近卫局处长身份算是警察局局长么？
呜……想不出结果……
意识到自己连这份认知都有些缺乏的雪雉只能缩在角落捂着头发出无声的悲鸣，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就遇上这种事简直是最糟糕的一天。
难道不是吗？
都还没从低谷里走出，只是勉强振作精神就被扣了工资，主管的数落声都还依稀能在耳边回荡，哥伦比亚人的维多利亚语说的真是快，明明那么快但自己还是听得清。
都不知道下周要怎么撑过去，数数剩下的资金还能够撑多少天才能等到发薪日。
只是她还在抬起两手手指左右看着计算弯曲时，突然有人拍门把她吓了一跳。
“雪雉，有人找你，所长也找你。”
一位并不熟识的同事在门口没什么好心情的喊道，不过雪雉倒也习惯了这样的冷漠，赶忙起身拍了拍后臀下摆怀着一时的迷糊起身，转身便透过玻璃看到了门口那道黑色的身影。
“噫——”
他来了！！怎么办……等等，东，东西！
猛然想起了自己这一下午坐立难安的原因，清醒过来的雪雉赶忙拽起地上那两袋有些沉的袋子努力朝门口挪的时候又给怔了怔，因为她看到对方居然走进门了！
为什么会有人给他开门！
好吧，这家研究所也不是不能进来，可为什么，有什么必要进来吗！我都要出去了！
脑内精神过于激动，面部肌肉却一直紧绷的雪雉只感觉自己额头开始冒汗。
都11月了，感……感觉还挺热啊……
“雪雉，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所，所长？！”
看着那竟然会出现在大厅里的黎博利男人，雪雉先是愣了愣，接着冷汗更是簌簌流下，迈着无比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跨来，好似工业创意比赛上的机器人作品一样死板，让不远处一些路过的同事们注意到，纷纷传出低低的取笑声。
然后那些嬉笑的人全都感受到一股寒意，下意识的颤了颤看向周围，与那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对上目光，登时感受到了无匹的锋锐感，赶忙挪开目光快步远离。
那个男人不该被雪雉得罪的家伙么？
这一下午注意到那呆鸟状态极差的同事们早已八卦过，通过她手里多出的东西以及非常好探听的经过就能判断出结果来。
可现在一看，或许……出现了些偏差？
“你这是在做什么走的那么慢……”而对她那僵硬的步伐显然有着相当不难的黎博利男人走过来便是要赶忙拖拽他，却被同样站起身来的龙族青年拽住了手腕摇头示意，便只好作罢。
但还仍是不忘隆重介绍道，“这可是代表龙门工业园区负责人的信使，就是特意指明见你来送东西，你还不快恭敬一点？！”
“信，信使？”雪雉愣了愣，一时间甚至冒出楚处长是不是也没在职场混好的错觉来。
“犯不着恭敬，信使说到底就只是送信的。”
沉默到现在的青年终于在这时开口，将那被雪雉的慢半拍反应给惹恼，有些激动地要冒出什么的话给断了回去，然后他再将目光放在了这个黎博利女孩身上，而注意到他的视线看来的女孩又是浑身僵硬起来，都不敢正面与他对视，哪怕他如今的目光并无锋锐也无冰冷。
“雪雉小姐，首先你没必要紧张，因为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辞去了近卫局的职位。其次，你没有任何违法以及对不起我的地方，我这次来是想说明一些事。”
平静中透着些许柔和的语气令雪雉愣了愣，这确实完全不是记忆中的黑色执行官该有的语气，便是不禁看向他的目光，这是她第一次试着同对方对视，有些意外的，是一片好看的冰蓝色。
“首先是你以前在龙门所在的岗位。”
青年回过身，拉开了身侧的挎包，雪雉这才注意到他比起之前的大提琴盒外，还多出了个黑色挎包来，而他正从里面摸出一叠文件模样的东西，抽出了第一页递了过来：
“请看，这是过去所处的研究所所长认罪口供。”
“呃……”雪雉闻言当即呆了呆，待到对方将单子递进凑到手上她才反应过来，还没等她说什么，对方就先说到：“请先看一看文件，是非常浅显易懂的报告。”
“呃……”一旁的研究所所所长显然也是懂炎国话的听到这话同样有些愣神，有心想偷瞄，但在那位挂着大使馆身份铭牌的信使面前，他又不太好意思。
但不需要他去偷瞄，对方的话已经给出了他想知道的内容。
“就在今日下午四点二十分，龙门近卫局突击搜查了研究所，找到的证据所指向的所长也已经坦白，关于其他的受害者暂且不提，对于他对你长期的科研资费吞并以及非工龄任用供认不讳，显而易见的，他将受到法律的制裁，依法判处相应的有期徒刑以及资产上的赎罪，这是你原本应得的资金，请妥善使用。”
说到这里，青年又从挎包里摸出了一张炎国银行卡来，这张银行卡足以在所有大炎友好建交的土地银行兑取金额，自然包括哥伦比亚。
递到了还有些呆，更有些晕乎乎的女孩手里，或者说是塞进去的，因为对方的第一反应都不是伸手接而是朝后缩。
成功塞她手里见到卡没落地上的青年点了点头，然后又从那一叠报告里翻找出了一份文件递出：“然后是关于你参加的那场工业比赛。”
“啊？”完全没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雪雉有些晕乎乎的问，“它们也有问题吗？”
“呃……”这问的让青年怔了怔，而雪雉也反应过来赶忙抬手捂嘴，然后又赶忙垂头，“对，对不起！”
“你没必要道歉……”楚信然摇了摇头，“请抬起头来看着我新递给你的文件，还请放心，这份文件比上一份内容更少，只是背景介绍以及与其他赛事的对比图。”
看着女孩慢慢的抬起头，瞄了自己一眼然后赶忙看向文件的模样，楚信然便继续道：“那场比赛并无法律上的触犯，但显而易见的，以规模而言，它的奖金与其他同规模比赛想必，设计的太低了。
这类比赛属于早期管理与等级规则设计不严密的钻漏洞赛事，通俗来说，也就是野鸡赛事，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落入龙门的科研组委会的视野中，如今已经开始设置更为规范化的赛事。”
“而我此刻将代表龙门科研组委会会长文月女士向您致歉……”楚信然说着作一记长揖，“这是组委会管理监管上的失职。”
“呃呃呃，没关系没关系的！”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对自己鞠躬作揖的雪雉愣了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或者说根本不该想着怎么回而是赶紧把对方捞起来！
被这份慌乱给撑着胆子探手去扶楚信然的手臂，“不，不用道歉，我那时候也没别的比赛啊可参加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这是必要的致歉……”收回手的楚信然平静道，然后又说，“还有文月女士希望我带给您的衷告，或者说提醒，这类比赛的奖项成果通常有着申请专利的价值，只要稍作推广就能为您带来资金上的补充与支撑，还请注意。”
“嗯，呃，谢谢。”申请专利的事是第二次从对方嘴里听到了，雪雉第一次因为没反应过来所以没太认真，第二次也就是现在只感觉脸有些臊红，好像自己犯了很蠢的事连组委会都知道了。
连带的，对方这第二次提醒她也不知道是那位文月会长的意思还是掺杂了对方自己的意思。
“不用谢，这一切只是科研组委会以此像您这类遭遇不公正对待的研究者致歉以及表达一个试图弥补的机会。”
“欸？”
雪雉怔了怔，而一旁的研究所所长更是听到这里不对味儿了起来，雪雉在他这里待遇不好可不意味着他没有看出这龙门人的才华！
否则怎么会有被剽窃的科研成果，他当即就打算对青年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是被对方瞪了一眼，那一瞪眼简直就像源石技艺一般可怖，透过那对眼瞳中的血色他便感觉自己好似被一柄利刃抵在了喉间。
冰冷还带着些许的刺痛，令他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
“文月会长，是龙门执政者，魏彦吾总督的妻子魏文月女士，所以我所带来的，是龙门高层对您发出的邀请，而我们也深知，邀请之前当先致以歉意，才能勉力补偿您在龙门所受的种种不公，光是文件与金钱是难以弥补痛苦的，但还请您相信我们会将这座城市管理得更好的决心。”
楚信然说到这里微微鞠躬，再一次令雪雉茫然起来，下意识的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可此刻谁的目光都那么炯炯，却也没有一个里蕴含着她能参考的，他们之中也没有一个是哪怕有一丁点能算是朋友的人。
而楚信然却也已经直起身来，将手中剩下的文件递了过来。
“还请收下，雪雉小姐，这几宗合同文件，您有充足的时间查看检查各式条约，龙门欢迎您的回归，也将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各式科研者，希望你能对这座城市再抱以一些信心。
当然……若是您在听完这些也看完这些之后，仍然觉得哥伦比亚更为适合您的话，那些东西也仍是属于您的，只是不需要再拨打上面的联系电话。”
楚信然注视着接过所有文件的她，补充道：“那是我的联系电话。”
雪雉闻言立刻抬头看来，瞪大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没有以前那样满是惊慌了。
“若您有这个意向，就拨通我的电话，我会第一时间安排您的回国事宜，之后便是龙门科研组委会真正欢迎您这样年轻又勤勉的努力家，也希望您能将这一消息朝着有类似境遇的同伴传递。”
“我……不认识其他的龙门人。”雪雉怯生生的说，还带着些许尴尬。
也令楚信然略有些错愕，继而收敛，淡淡的笑了笑：“那便当我没说吧。”
无视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微笑后见鬼般的表情，楚信然只是回首拉起提袋也递给了对方：“只是，还请您好好仔细检查合同之后冷静考虑，不论做出怎样的选择，就算是拒绝，那些东西您也可以留作纪念，就当是一座城市试图对您的亏欠进行弥补的证明。
而若是接受，请拨打我的电话，我会到场指导您进行各项双份契约的签名并进行盖章，祝您接下来的考虑思路平稳，逻辑有序，也祝您之后的生活一转风顺。”
“那么我便告辞了，哦对了，这位所长先生。”
说着就要转过身的楚信然看向了一旁的男人，后者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挤出了些笑容，而他便也接着说道：“显然你是懂炎国话的，那么多余的话不必多说，我在龙门时，曾任执法机构的职位，希望所长先生不要有什么逼迫之流的威胁人身自由与权利的行为。”
说罢他端起大提琴盒背上，稍稍挺直了身，看似在抖动肩带令其更合适。
实际上所长能非常清楚的意识到他是在展示那风衣胸前别的那枚大使馆的身份铭牌。
“还有，雪雉小姐……”他点名令雪雉那有些走神的目光有了焦距，而他也走到了近前，吓得对方退后了两步。
但他也只是微微俯身拾起地上那两袋塑料袋而已，“麻烦你帮我看管了，那么，希望下次能再见。”
“再，再见……”雪雉小心的抬起手，晃了晃，“楚处长……”
没再纠正自己已经辞职的事实，楚信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回过身拎着那俩重量没什么变化的塑料袋，路过那仍然站在原地没动的所长身边时低声说了句：
“勿谓言之不预也。”
“哥伦比亚人都对这话印象深不是么？”
道出一句颇有大使馆风格的话来，他便跨出了大门，留下面色铁青的黎博利所长，以及望着他那拎着大包小包的古怪背影却也依旧有些恍惚的黎博利少女。
几乎梦游了一整场的雪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幸日子，似乎，也许……大概，终于是到头了？
今天其实是最幸运的一天？
一转风顺、思路平稳、逻辑有序……虽然有些怪，而且语气很淡，但好像也是这些年来除了在家里人那以外获得的第一次祝福。
龙门……祖母她们……
她垂头看向怀里的这一捧东西，似乎又陷入了梦游。

NO.258:歪比歪比？
（kp活了，看今天啥时候跑团。）
“全程录音发给你了，听听看我还有哪没做好。”
“你这又是何必？都说全交给你负责了。”
“以龙门的颜面做事，你这总督总该知道吧，而且我也太久没做这种事了，需要你和文月姨的眼光来矫正可能的失误，就像以前一样。”
“行吧，等个十几分钟。”
“我当然明白我说了多久，听听吧，这串录音做个见证也好，说不定还会用上，我相信以那时候的龙门，逼走的科研者定然不止这一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辛苦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就像当初说的那样，你说你要建的是一座让所有人安心住下的小城，那我会帮你完善，即便我辞了处长职位，也没有收回这句话吧……”
楚信然说着，微微侧过头来，仰视着自己路过的莱茵生命大楼，就那样看了那么几秒，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朝着大都会区外走，“所以都是份内之事，好了，去听听吧，我还等着评价。”
“好，要挂电话么？”
“挂吧，我的手也快拿不过来了。”
“拿不过来……”
电话那头咀嚼着这句话，倒也没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令楚信然也将挂断的手机点了点，待机塞进衣兜，然后腾出手来边走边撑开手里的提袋。
他现在才开始清点袋子里的东西，先是翻看易燃易爆物素材的内容物是否完善，点数完毕做个确认，然后则是扫了眼零食袋，随手翻了翻便不是太在意的垂下手来。
“一块都没拿。”低声感叹着，微微摇了摇头，他所说的是一开始走之前把东西丢给对方并且直说过食物可以吃，但现在的检查结果就像他感叹的那样。
“是该说足够自律还是真的就那么怕我啊？”
曾经塑造那副形象，一是那时的性情经过肃正院弹劾暗杀后确实是缺乏温情，二是因为魏彦吾要组建近卫局的缘由，为了更方便管理与基础架构，自然要竖立足够的威严，既要能令那些原警署的警员信服，也要建立足够的威严来达成令行禁止的森严效果。
执法组织必须要像样，这一点他将近卫局管理的有些军事化，同时他也确实靠着这份成型的肃冷做到了连魏叔的私军也愿意信服听从于他，可以说是完全达成了想要的效果。
但也就像雪雉那样的胆怯恐惧那样，市井小民虽然不懂黑色执行官的传闻，却能在楚信然一次次亲自带队下见证近卫局的雷霆手段与严酷作风，由此塑造了那一年龙门市民对近卫局的黑色记忆，几乎是非常纯粹的，哪怕知道对方不会盯上自己。
但也生怕被认为是违法犯罪者，但凡丁点心里有鬼都会抖如筛糠。
至于雪雉那种情况……大概是那孩子被压迫惯了都有自卑心理了吧？见到谁都下意识矮一头，矮一头就心慌，心慌就开抖。
尽管觉得她应该没有理由放弃这样摆在面前的机会，但一贯的双向考虑还是令他由衷的希望对方能够尽早予自己回讯。
当然，像眼下已经坐上车开到一半打电话来的话就会有些微妙，毕竟没人喜欢走冤枉路，也或许在自己忙碌甚至战斗之中腾不出手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得被迫设置一个呼叫转移了。
跟章叔打个招呼届时让章叔稳住她就行了，倒是不需要他来代自己做事。
龙门的事务惊动炎国大使馆的全权特使，不论他自己有没有想法，传出去也容易落人话柄。
所以只需提一句自己在忙就好，并不是什么放弃她的体现，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出这个小女孩其实是相当敏感到很容易患得患失的类型，一个处置不好虽然不至于爆炸，但这短期之内怕是禁不起其他的什么打击了。
予人希望再给人失望，那就是绝望。
他屡次以这等反噬将人拖入深渊，自然明白人心向来如此的脆弱，你能挺过来那就是意志坚强，挺不过来便是更为普遍的常态。
若能避开猛烈地欢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楚信然对魏彦吾说过能从雪雉身上看到几年前的他，这也是他在几年后的现在奉行平静的理由。
不期不待，不受伤害的说法大抵更通俗易懂一些，只是一旦人有着目标，便很难做到这等自毁希望的事来。
有些牵挂也同样等于期待，要想真正不受伤害，大抵得先做到与任何超过君子之交的关系都斩断吧，他又不愿意做到这一点，那这目标便走的一点都不纯粹。
“客人，确定是那个位置么？现在那里可是乱的很啊。”
离开大都会区的车比来时的好打，只是在报出夏梅隆庄园所处的相关场所地名后，司机便露出的担忧与抗拒交织的反应来。
曾经提到过，夏梅隆庄园因为本身就出在内外城区的交界荒废地带，本身也是个不法地域，而在这两日愈演愈烈的哥伦比亚游行、暴动事件之中，这类本就混乱的地方只会更加的混乱，并且同步其他地区的无法无天，开始试图做出往日还不敢做的事来。
这时候反倒会被这种地方的灰色管理者所制住。
这些管理了无法地带许久的黑帮或是组织Boss自然有着相当的眼光以及比那些蠢货更为直观的消息获取渠道，他们反倒在这时候开始大力约束手下并管理治下区域，营造出了或许比内城区的某些陷落地域更为安稳的秩序来。
只是这些与司机毫无联系，这些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也在坚持工作避开游行和暴动，只想给自己和自己家人混一口饭吃的司机们对哥伦比亚的一切情势都是从收音机和电视台转播得来的，甚至没有看报的时间以及听哪些自认为看的很清楚的同行老大哥胡扯吹逼的时间。
所以他们了解的既片面又笃定，除非拿出无敌的杰里科进行劝化，否则一个个都是死活不送。
与其开过去被砸车被抢钱，少干一单反倒是保全之策。
不过楚信然不是很想连续对素不相识也看起来印象不错的人进行武力胁迫。
于是他退了一步选择了更边缘化的周边区域爆出地址，决定到了现场再随便找些方式转车。
不论是找当地组织行个方便还是随便找个缺德佬来教化教化，都是不错的方案。
这时候倒是会想起莱茵黄金那边的状况如何，哥伦比亚如今这副模样他们是要继续做生意还是想避一段时间。
这其实也不是很重要，毕竟网络倒是还在维持，那个瓦伊凡男人上传委托的资料已经好几页了，还留言说今晚就能把剩下的搞定，倒也算是相当的勤奋靠谱。
总而言之，现在汽车发动，他趁着这点时间跟章叔通了个话简单说完需要求助的事后，对方答应的颇为爽快，就这样简单的对话完毕刚挂断没多久，手机就在铃声下震动起来令他又重新点击，接通了来自魏叔的电话。
开门见山就是：“变化真大啊，信然，你文月姨可是相当开心，说你完全可以负责这类接待事宜，如果能再柔和一些，想必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没必要再柔和了，曾经塑造的形象如今也没到能够弃置的时候，我也不打算做什么使者使节，文月姨的担忧本来就是不必要的。”楚信然平静回答。
“是不必要，你在皇家学院的某些事迹足够证明很多事了，可她始终觉得你过得很不好，也很孤单，这点我可是直到现在也没能劝过来。”
楚信然沉默了几秒，说：“我也没办法。”
“嗯，有些事是这样的，长辈眼里的你始终长不大，你能习惯不为此生气就行……”魏彦吾说着，然后稍微转了些话锋，“不过要我说，你再录音里的有些话说的太低声下气了，你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没有，那并非刻意为之的假象。”
这话反倒让魏彦吾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了窗外逐渐昏黄的落日，然后开口：“嗯，但这些话本不应由你来说，文月很歉意，但这次回国她一如既往不方便随行，所以你可以找个时候来龙门转转，她想好好看看你。”
“嗯，到时候再说吧魏叔……”楚信然也看着窗外，不过是车窗外，看着还没有抵达黄昏时候但已经能看到代替火烧云的红色在远处的城区涌现，是一大片的火灾远景，看得他眼睛微微眯起，不清楚如今哥伦比亚这幅颓靡模样是想做给谁看，莫不是玻利瓦尔，“到时候回炎国的车上，我们能有许多日常的话题能聊，但在哥伦比亚这边，我的时间不多，尽量捡着公事来说。”
“可若是不说这个，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好似无语又尴尬的那样，“你的应对和措辞都跳不出什么毛病，我唯一有意见的也就是姿态，但你肯定也能说出这是挽回曾经散去的人才而必要的让步这种话吧，我也不是想不到，只是这本应该是我们该做的。”
“谁做都一样……”楚信然轻声道，“如今的龙门有资格这么做的人不多，我希望看到以后能多几个这样的人。”
“是啊，我们一直都在朝这方面努力……”魏彦吾的话语也轻了起来，感慨道，“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两年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能更早一些来我这儿，是不是就能避开很多不该有的惨剧来。”
“一个副手或是一个工具，是不可能改变太多事的，魏叔……”楚信然平静道，“而且恰恰相反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科西切公爵早在十几年前就该死了不是么？”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么？”
“以前是不记得的，但是有些资料是可以查，知道，但没必要提……”
楚信然垂下头看着向上摊开的左手手掌，好似上面的掌纹很能吸引他一般，“而且在最近，我感觉有些记忆确实是在复苏，只是缺乏些实感，就像只是在看别人的记录。”
“尽管想起来的不是好事，但记忆开始复苏这件事本身算是好事，恭喜你，信然。”
“谢谢，魏叔……”楚信然说，“但你还没说感想。”
“你还记得塔露拉么？”魏彦吾听起来好似答非所问。
“我对她同样没什么记忆……”楚信然试图思索，但也没个结果，“陈晖洁应该是不想跟我提，林雨霞提过小时候的我和她有矛盾，但她也不清楚内情，那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
“你跟她确实有矛盾，说起来你俩小时候其实是挺像的人，只是越像就越可能同性相斥，你们原本的交集就只有晖洁，而在你回到炎国后，就跟没关系了，最后一次的交集就是在那十几年前的时候，就像你说的，如果没有你，科西切早就该死了。”
“所以我那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该感谢魏叔你的不杀之恩。”
“不，我想你是理解错了，你在那场故事中扮演的并不是个坏事的角色。正相反，你那一句话制约了他，他至今未死虽然令我心头烦躁，但他没死，更是对他自己的折磨，一想到他比我更加痛苦难受，我的心里反而会好受一些，只是遗憾塔露拉那孩子，在他的管束下变化越来越大了。”
“虽然很好奇我说过什么，但现在的重点大概是她的背后有什么政治意义吧？”
“没有，科西切还没把她推出来，只是她已经准备了很久，发展某个叫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
“既然还没推出来，那就有机会快刀斩乱麻，我可以帮你同她说明一些该说明的事，也可以直接把她绑回来，有需要么？”
“你有这份心思很好，但这太不安全了，你也至今没有个像样的武器不是么？”
“我在米诺陶订了一套能用好一段时间的，之后就看我能否真正摸索出道剑了。”
“就算如此，还是太冒险了，尤其是这几日的报告，科西切可能终于要下定决心了。”
“迟来了十几年的死亡么？”
“是的，但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哥伦比亚的漩涡，你先抽身再说。”
“我在努力了……”楚信然看了眼已经快要抵达的目标点，“既然没别的事，那我就挂断啦，要忙起来了，魏叔。”
“嗯，挂吧。”
这一次，是楚信然先在对方说完之前挂断了电话。
尽早抽身啊……
他心头自语着，付款下车朝着已经瞄定的目标方向前进。
先从刻俄柏那孩子开始吧，今晚就得把那源能仿品的核心给用掉，想想还有点心疼。

NO.259:自信点就没有那么多错觉。
（或许今晚终于能开团。）
楚信然没有迟到的，赶在说好的饭点之前抵达了夏梅隆庄园。
尽管在庄园外那片古旧老城区街道有过一些小插曲，但那也是哥伦比亚最近的限定活动常见状况，非要形容的话，那便是在这罢工、游行、暴动频发阶段必然伴生的犯罪率提高。
楚信然倒是没有被卷进去，他只是远远地路过现场，并且被那一串的连环案件造成的交通阻碍给妨碍了一下，不得不走别人屋顶越过了那段混乱区域，然后跟一个打砸抢得很开心的家伙「交涉」了一番，获得了对方那造型很糟糕的源石机车充作临时的代步工具。
也是公交车停运了，否则哪用得着开那被改造的花里胡哨还性能极差的破车。
哪怕是出厂外形也比如今那花哨的涂装和喷漆字符更令他顺眼，所以那辆破车在被他开到小径前就停在了路边，也不在乎会不会被谁开走，谁爱开谁开。
回头走的时候拜托或是直接雇佣庄园里的员工送自己都好，楚信然相信那些中老年的大叔大婶都有能力做到。
也就是有他们坐镇庄园的缘故，这里才能在外面搞得那么混乱的前提下依旧渺无人烟，无人问津。
否则光靠几段曲折小路和看起来很破的门能吓走谁？连鬼屋杂志都有报道夏梅隆庄园已经不够破了，不配再名列冠军，只能风格和意境仍在，勉强能保留前十。
重点当然不是它还被归类为鬼屋，而是夏梅隆庄园的修缮改建连杂志上都刊登了，自然瞒不过林外的老旧街区中那些一直无所事事的家伙们。
但那些老赖地痞都像是没有听说报道，没有看到曾经来过的记者，也没见过偶尔出入的那样，假装一切都没改变，便是因为知道庄园里工作的那些成员身份。
全都不知道的反而是楚信然，他唯一确实知道的只有夏梅隆一开始提到过，庄园雇佣的所有成员都是履历有些小问题，很难被他人信任的那一类特殊分子，而楚信然也确实能看出这些人有些「正经人」不该有的小习惯。
但他也没有去调查的意思，这种状况下彼此之间也没有恶意，那么揣着糊涂反而是好事。
楚信然不去调查他们，他们也不来过分好奇楚信然，在这之前两拨人唯一的桥梁是夏梅隆，而现在还要加一个，刻俄柏。
“大哥来了！喊夏梅隆！喊夏梅隆！”
便是那个站在门口咋咋呼呼的女孩，之前她还是在那蹲着的，令楚信然瞧见她时稍稍怔了怔。
而她也是一直注视着这边的方向，看到楚信然从小道尽头的拐角处出现就立马惊喜的站起身来，一面蹦跳一面朝着身后呼喊。
以喊出这句话的流利程度做判断，维多利亚语学的不错，只是不可避免的沾上哥伦比亚口音，作为一个国籍本该填玻利瓦尔或是米诺斯的佩洛，还真是有些微妙。
而且妹啊，你怎么还真守门了？
同刻耳柏洛斯有关联不假，但可没必要连职位也照着学啊……
楚信然有些想叹气的走近，迎着那露出招牌式的憨笑张开手冲来的蠢孩子也微微张开手来，一把抵住对方那一如既往能把人撞翻的拥抱冲击，不给她抱住自己的机会就直接——举高高。
好吧，就体型而言已经是个大女孩的刻俄柏，不论是外形还是体重都不太适合这么做，也只有楚信然这么全不在乎并且也有着超出常规的臂力才能做到这种事，而被做这种事的大女孩也只是在刚被举起来时怔了怔，待到意识到自己脱离地面后完全不慌张反而高兴地挥起了手。
心智依旧还是个孩子，大概伊芙利特都比她成熟点。
悬在半空挥舞着双手，那么几秒后又顿住，朝着青年的脸伸展，这女孩还能一脸自然的说出：「大哥，抱一抱」的话来。
“背着东西呢，而且上次就说了，你要尽量成熟一点啊。还有，没有对夏梅隆那家伙这么做吧？”
苦笑着将这孩子放下来，青年将手拍在她头上左右摩挲，顺带滤一遍可能带上的污渍，顺便也揉了揉两侧竖立的犬耳清掉绒毛上沾染的尘灰，女孩便颇为舒适的拱了拱他的手，露出嘿嘿的憨蠢笑容来。
“嬷嬷说，真正亲近的人才能这么做，夏梅隆，不亲近。”
“我刚过来就听到这么令人伤心的话……”手里还拎着一张简单折叠的报纸，走到门口的夏梅隆看着这俩人，目光落在青年那还在放少女耳廓上的手时，便一脸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来，“明明吃我的用我的，怎么就不亲近了！”
然后又碎碎念起来：“可恶，我也想揉那耳朵。”
“以后看到这类反应的人就要直接远离，如果这种人还靠近就要拿出武器恐吓……”楚信然垂下手来朝着女孩的犬耳凑近低声说，“知道吗？不是开玩笑。”
“嗯！”双耳摇晃了一下，佩洛女孩元气满满的点了点头。
“喂喂喂！我听得到欸！”夏梅隆一脸无力道，“这也是善意的反应好吗！不要随便给小妹妹灌输这么不利于交流的凶恶行为啊！”
闻言，楚信然又侧过头对女孩补了一句：“用你的直觉判断。”
刻耳柏洛斯是地狱的看守者，而这类犬属北欧神话、罗门教、佛教之中也要相似的记载，作为灵魂的拷问者。
就算是不在意，也能辨认灵魂的善恶。
女孩并非真正的刻耳柏洛斯，也自然谈不上能做不到那样神奇的事，但楚信然仍然相信她的判断能力。
即使头脑会出错，但血脉不会。
“喂——”夏梅隆拉长音以表示不满，然而楚信然看过来也只是补了一句，“她吃的和用的我会算账。”
“这倒是用不着，犯不着这么认真……”夏梅隆无语的摆了摆手，“我也就说说，她这几天能花多少钱？以前辅助你情报分的钱你不也算零头，小事小事。”
“而且……”夏梅隆还打算说什么，但又顿了顿，转而看了眼四周那些秋季将过，仍然常绿的灌木丛，摆了摆手，“算了，先进来呗，你们不觉得外面凉嗖嗖的？”
站在那古旧的生铁大门口，确实谈的上风口。
但这也只是反向证明了魏叔给的这套行动装在保暖方面非常优秀。
尤其是将领口竖起，中间的缺口由裹在里面的白围巾填充的时候。
那叫一个无懈可击的防风，绝对不会有受凉的可能。
“嗯，先进去吧。”
楚信然点了点头，朝着刻俄柏招呼着，同夏梅隆一同朝庄园内走去，而站在门口的纳莎嬷嬷也就迎上前去，用了个一看就很生硬，却能对这孩子简单有效的招呼便将她带走。
不过走的还是还是依依不舍的朝楚信然挥手喊着大哥待会儿见之类的话。
楚信然也朝她挥手，只是保持着沉默，笑的倒是和蔼可亲。
直至对方被嬷嬷招呼着回过头去，楚信然也才回过头来，看向夏梅隆道：“刻俄柏有偷懒么？源石技艺。”
“偷懒？没有啊，怎么？”夏梅隆觉得他这问的有些没头没尾，很是突然。
“那这孩子比我想象中还乖巧……”又看了一眼她被嬷嬷带去的大庭方向，楚信然回过头来，填上了一分解释，“我本以为那孩子会飞快厌烦源石技艺的练习，一开始还考虑过她闹脾气的状况。”
“这才几天啊，她新鲜劲都没过呢，而且也老是抱着她那宝贝斧头，哪怕嚷着好冰也总是一直握着附魔……”
夏梅隆一脸「你还是想多了」的模样耸了耸肩，“之前还在跟纳莎嬷嬷学做模型，甚至给模型也附魔，大概是觉得好玩。”
夏梅隆口中的「附魔」并非是个官方词汇，而是从小说与游戏里抠出来的字眼。
但这恰恰能够非常完美的形容刻俄柏的源石技艺类型，她能将武器赋予不同的源石技艺表现形式，目前掌握的有印象里直接就会的火焰，以及说是照着「大哥展示的冰以及很冰的斧头」悟出来的冰块，还有拽土时学会的土石附加……对，这丫头最早甚至还玩泥巴……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她这类天赋在源石技艺学科分类中虽然有着相似的归属，但这孩子却始终无法领会要点。
课本上的归纳都是她理解得无比困难的文字，于是楚信然才敲定了他最初入门源石技艺的方案——勤学苦练。
不断地练习，不断地试图掌握，这是个很枯燥的过程，尤其是没人能保证以后监督她每天照常练习，所以此刻的练习量加的很多，楚信然本以为她会发些脾气。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大叔大婶们教导的好，也或许是受到的创伤尚不够多，刻俄柏的脾气没有伊芙利特那样那样敏感暴躁。
还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不过楚信然眼下的注意力还在对方话语中的词汇上，不由微微驻步：“模型？什么模型？”
他微微侧头，这无端的举动其实是想到了身后背的大提琴盒。
在今天，里面多出了一支长剑，也多出了不少沉重的模型部件。
眼下听到同样的东西自然有些反应。
“纸膜呗，还能什么模型？”夏梅隆并不知道楚信然帮伊芙利特四处弄怪兽模型而不得，最终只能自己订制的事，要知道他订了个基多拉八成还会意见颇多的吐槽，然后安利哥斯拉是多么的牛逼高大伟岸。
楚信然又不是不喜欢哥斯拉，倒不如说他也很喜欢哥斯拉的力量之美、雄浑之美以及简单粗暴又霸气的行动方式，只是他能接受的更多，怪兽系列每个怪兽都有些不错的特点，他并不偏见与歧视，也就不是夏梅隆这种纯哥斯拉厨，眼里揉不下丝毫其他怪兽的沙子。
“她好像想给你叠个短刀纸膜，不过前几个成品连刀的样子都看不出，你还有的等。”
短刀……
倒是能想起几天前那孩子怯生生的问自己是不是喜欢用短刀的话来，令楚信然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
“那就等吧，她说是给我叠的么？”
“怎么可能……支支吾吾的不说为什么要叠，但谁猜不出来么？”夏梅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楚信然继续跟上来，“别站着了，你这家伙不是怕冷么，进屋再说，顺便把你手里和背后那些东西放下。”
夏梅隆说着瞥了眼楚信然那单手提着的两个袋子以及他身后的大提琴盒：“这么一路不累么？”
一想到在伦蒂尼姆时候代拎了一次那重量，他自己看着都沉。
不过一想到伦蒂尼姆就有点想念那位既漂亮又身材很棒的王女殿下了，也不知道老楚这家伙怎么想的，夏梅隆自己也在犹豫着要不要久违的扩展一下业务。
嗯，不知道王女殿下有没有想要的照片。
这些话他肯定是不敢跟老楚提的，也就在心里念念。
“还行吧，最近力量好像还有些提升，我这身体就这样……”
楚信然说着听起来不知道该觉得恐怖还是该羡慕的话，反正体育天赋打从中学就被宣判死刑的夏梅隆是听着就心里不平衡。
不过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楚信然就又抛出个无端的话题来，“你还没跟伯母打过电话么？”
“电话？什么，哦！你说父亲的消息吗？”夏梅隆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我等晚点再告诉她，这个时候多半快要吃饭了，不方便说这个。”
“呃……”
“怎么了么？”
“没什么。”楚信然摇了摇头，收回了看待对方那一副毫无情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怜悯目光，一如既往的不想涉及对方的家事，家庭矛盾什么的，他也管不来，毕竟他都没有体会过。
“再过十几天，你就可以重新联网活跃了，哥伦比亚也乱不到那个时候。”
“要论暴动和游行，还是乌萨斯老在行了，哥伦比亚是做不到他们那样。”
作为一个哥伦比亚人的同时，也作为曾经有过留学乌萨斯经历的夏梅隆说这个，楚信然都一时分不清是哥伦比亚人对乌萨斯一贯的嘲讽还是切合实际的感慨。
“还有我们在忙活，哥伦比亚当然不会做到……”楚信然摇了摇头，“还真是被那位总统阁下当铳使了。”
“至于吗？”夏梅隆觉得他真是太悲观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来，振作起来老楚，虽然外面闹得很厉害，但加比叔的厨房补给可是老早就做好了的，今晚吃丰盛的！”
“你先告诉我，让你处理的工坊收拾好了没有。”
给出不给面子的，楚信然完全没有露出精神振奋的模样，而是冒出了个新的话题。
作为一个贵族庄园，夏梅隆庄园的功能建筑挺多的，只是绝大多数都废弃了，诸如收藏馆之类的更是连里面放置的东西也没能保住，不过建造工坊这种地方就不一样了。
当初来搬东西的那帮人还没难看到把什么锯子、锤子、凿子之类的也搬走，虽然这么多年有些都生锈的，但收拾收拾倒也能用。
庄园里也确实有人会这类铁匠手艺，所以那地方也算是短暂的启用过。
“收拾好了，不管你要干嘛都没问题，因为够偏甚至不用担心扰民，这样你满意了吧？”
“嗯。”
楚信然点了点头，走在沙发边上放下了袋子和大提琴盒。
“总感觉你话都变少了，错觉么？”看着他的侧影，夏梅隆挠了挠头，坐在了一侧沙发上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给自己倒茶。
“那不就是说明我进入状态了。”楚信然回过头看来，然后平静的坐了下来。
“没什么不好。”

NO.260:明天会更好。
（昨晚的跑团，一如既往的没啥推进……而且明确了这个团是四人轮流共用一双眼睛的事实。队友都很神必的事实。）
两小时后的建造工坊外，拐角后的走廊被并低于常态瓦数的灯光照亮。
“少爷，楚先生是在里面做什么？”
夏梅隆庄园为数不多的员工，有大半都在这里，脸上都是一致的好奇，甚至还有那么两个人脸上带着不满。
他们闲暇时间待的地方离工坊很近，第一时间就被吵到了。
先是一记特别震撼的炸雷声，然后是电焊和锯子启动的声音，再到如今砰砰砰的，知道的还会猜想是在打铁，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在放炸弹的轰隆响。
离得最近的当场就准备过来理论了，只是很快就被不远处走廊前的夏梅隆给拦住，顺带说明了一下是老楚在里面造东西。
“真的是造东西，否则干嘛用工坊，威尔叔你记得吧？老楚之前还找你买过一块钢锭。”
虽然只是含糊的解释，但夏梅隆非常机智的将皮球丢给了另一个相关者，被称威尔叔的黎博利男人顿时迎来了其他人的目光，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确实，也就是十几分钟前的事，他来我这挑走了一块钢锭。”
便有人立马质疑道：“你那些钢锭不都很垃圾吗威尔？”
庄园里的员工有些是全天都在庄园，有些却是有闲暇朝外跑，那个威尔便是这样的代表，甚至还能靠着以前的关系干点走私钢材的活，偶尔还有余钱请大家喝酒，然后这种时候通常会有少爷加入，然后少爷迅速退场，大家就能看到威尔被纳莎拎着电锯追得满庄园跑，于是就有了快活的空气。
而这质疑声，虽然也确实是笑着发出的调侃，却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威尔做的是小生意，或者说他也懒得做大生意了，所以他所管理的，以及会囤积在庄园仓库里的钢材，质量都是非常一般，廉价却又能被贫民区的居民所接受的料。
倒也不知道那位楚先生是用来做什么的，那时对方没说，他也就没去问。
对于那个曾经被议论过多次的少爷朋友，大家都还保留着基础的谨慎与对好奇心的克制。
“垃圾归垃圾，但他确实要……”威尔摊了摊手，“不过我也不知道那位先生用它做什么，难道你们敢问他自己么？”
“老楚哪有那么吓人啊……”夏梅隆听得无语，感觉这帮人真是小题大做，“不过我也不知道具体状况，他以前就做过一些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玩意儿，只知道是给小佩洛当礼物用的。”
“当礼物？”
大家左右看了看，纳莎嬷嬷倒是没在这里，那孩子没在这里也没冲进工坊也全靠纳莎带着，光看相处的模式，倒像是种族不同的母女模样了。
外表年龄都对的上，就是孩子的心理年龄还远低于外表。
这不妨碍，大人是大人就行，孩子不论是多小都没关系，尤其是还有个乖巧可爱的基础。
“坚持训练的礼物啊，这有什么不好懂的？”夏梅隆轻描淡写的说着，回头看着在这些人不懂的模样便能体会到了一股情商上的优越感，“联系不是很有奔头么？那孩子，但是老楚觉得那种热情迟早会消磨完的，为了延续一下那份热情，除了口头上的嘉奖还是得有些物质上的奖励。”
说着他耸了耸肩：“反正他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们就散了吧……”他重新将手搭在面前的护栏上，一派相当悠然的模样望着黑夜下的丛林远景，“反正不是你们以为的突发状况。”
这番相当敷衍的话让夏梅隆自己说出来都有些不自信，看似悠闲的动作下还在偷瞄后面。
但令他有些意外和高兴的便是那几个人互相对视，然后就点了点头，一个个同他道别以及道晚安或是嘱咐自己早点休息，还有想到希望老楚也早些休息的。
就这样都散去了，连居所就在这附近的俩人也是同别人勾肩搭背的走远，唠嗑着什么喝酒和打牌。
出乎预料的好说话啊。
感叹着这些大叔们一反常态的有些拘束模样，夏梅隆也没太琢磨这件事，只是回头又看了眼工坊那透着光的纱窗，然后回过头来看向远处黑漆漆的丛林。
今晚没有月亮，只有些零星的光点挂在天空，这样微弱的自然光，下方的景物自然就是一片的黑，让夏梅隆看着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今天明明是值得高兴的日子的，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了父亲，而他也没有逃避自己。
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吧，想到这里他就摸出了手机来，然后就突然又听到了一记炸雷声，回头看向工坊的表情自然微妙了起来。
“确实很吵。”他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老楚到底在里面干什么，造炸药吗？
或许刻……刻俄柏真会喜欢炸药吧。
周围没有人念这个名字，外加为了保密也不这么称呼对方，导致夏梅隆只在老楚那听到过那么几次这个名字，至今没能真正记牢，也说不太顺口。
当然，这显然也不是刻俄柏说什么自己不亲近的理由，那孩子总不该知道自己了解她的名字又记不清说不顺这种确实丢人的事来。
只能说老楚在她心里占的位置真的很重吧……有时候都觉得比亲哥还过，想来原因也只能是老楚抱她来庄园之前的事了，但他也没办法去问。
毕竟老楚涉及的某些事确实不是他该知道的。
也不是第一次协助他行动以及帮他调查情报了，有些危险的边缘……
夏梅隆早就摸到了，见过些过于惨烈的结果，自然不会试图了解成为其中的一员。
一想那家伙的事心情也就会变沉重，夏梅隆抬手拍了拍脸，搓了搓面颊上的鳞片，然后堆出个笑容来。
要跟母亲打电话，可不能苦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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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以气合气，以神合神，岂不如响应答耶，五脏化五雷，以虚合一称召合！”
隆隆的声响中，雷霆撷取着自屋内的上方无端显现，再一次的劈击于那放在石板上的核心之上，包裹着紫色火锻源石的金属核心在灿金色的电蛇洗礼下迸发着烈光，而在一旁不远处，浮于半空的水团中沉浸着这块缓缓变形的钢锭，在水团中好似受到了上下两侧的极端加压，愈发的扁而长，又有些淡淡的水泡从中溢出，里面有着肉眼难辨的杂质。
楚信然不懂炼器，他这种操作只能说是「俺寻思」的结果，不论是用水来锻造、纯化金属，还是对其进行切割与雕刻，他都是凭着自己那并不成熟的想法来的。
他唯一成熟的也就是他口中低声念念有词的东西。
在炎国，源石技艺被分化为种种道术的称呼，而操作电现象的源石技艺，有着更深厚的官方背景以及更古老的神秘学基础，对使用者都有着相当苛刻的身份、体质要求，更是之后还被赋予了权利与法律意义的象征，关乎个人修养与精神层面的锻炼，「雷法」二字便显得格外沉重，区别于其他道法之外，真正有资格传承的人向来寥寥无几。
天乙门雷法、总纲正一道雷法……门派还扯出了神霄、清微，天心等诸多分类还支脉重多，可最终能够继承流传的是逐年减少，直至如今，雷法已然有了足够尊贵的地位，却也因此，传承愈发的艰难，被赋予重多凡俗意义只是平添了门槛，在楚信然眼里便是相当的不屑一顾。
所以他不懂雷法，他所颂念的也不是正统雷法继承者所念诵的律令咒言。
他念的是已经老到没人在乎的雷法理论，这滋养了其下各式雷法咒言的理论属于不通雷法者都能背上几句的，并无任何禁忌与门槛的引言。
却能在他的理解下赋予雷电别样的效果，由此具备基础的仪式规则。
“转天地、转六神、四煞……”
五雷总摄符的敕字咒理也在那念诵中给那等离子体镀上一成金色的神圣，能量的梯度场由此波动，朝着四方放射的能量波由此稳定聚拢，带着光与热，直触那紫色的水晶内里，掺杂了各方金属的源石结晶内蕴的一丝意志被接连不断的触动而愈发的不平稳，最后终于在一道又一道细小的电蛇交错下出现了裂纹。
眼见那裂纹泛起的一刻，楚信然抬手朝着一侧的水团一抹，那已然快要被水团压成钢片的金属边缘在这一划的力道下轻而易举的划破了他的食指前端，带起的血液在手指离开水团时才缓缓渗出。
没有杂质，手指虽然在水团中晃过一遭却没留下丝毫的液体，全是靠着某种意志的加持，而在那股意志之下，渗出伤口的血液也略微加速汇合成一滴殷红，直落下方的那满是裂口的源能仿品结晶上，也便是那一刻，他终于念出了像是真正咒令的话来：
“五正雷殛！起！”
雷为阳，霆为阴，阴阳合而为雷霆。雷霆赖曰宫太阳，而威赖于月府太阴，而神赖北斗九皇，而为枢辖——神霄派，天罡真机。
楚信然作为男性自然不会转霆给自己不自在，雷殛之法劈下便是外面的人都曾被惊动的炸雷。
而这一次，这道雷不只是在室内显现，而是在他早就打开的天窗外，凭空一记水桶粗的金色雷柱从天空直贯面前的核心之中。
注意麻痹耳膜的巨响却是楚信然早已熟悉的平淡，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一瞬的光热，然后在双目短暂失明之前，感受到了那股源自泰阿做引的威光！
这就是他需要的！
“混元三化！收！”
双目失明并不影响剑指的上划，一旁那已经被拧成新造型的钢片顺着那与雷法有关联却也更广泛运用于其他道法总纲的敕令贴合并拢，这番敕令所提及的理论是混元者脱离稳定生太无，太无生玄、元、始三气的固有理念，由《云笈七籖》中提及。
用在这里便是要拢住那一缕道蕴，分化灌注于钢片之中，再直接将其置入早已打燃的火光之中。
在水团中浸泡加工多时的前提丝毫不影响它此刻的干燥，置入锻炉之中便已迅速软化，再有着那一滴完全瞧不见的血一同被浇在了一柄散发着冰寒之气的短斧上。
刻俄柏最宝贝的小斧头，大抵是只有楚信然能短暂借走。
在逐渐恢复了部分，能瞧见朦胧中带着残影的目光下，重新被水流卷入。
不只是为了冷萃，更是直接的高压冲锻，为那简陋的短斧平添一份更极致的锋锐，以及外形上的略作修饰。
唯一没动的只有上面那粗糙的名讳刻痕。
带着淡淡寒霜的刃面多出了淡淡的红色纹路，呈现龟裂状的自然裂纹，但在楚信然的手掌拂过后又隐而不显。
基于血的关联能让他做出这样的调整，也由此证明理论的准确可行，俺寻思虽然是俺寻思，但思路依据还是有的，只是楚信然觉得很少有人会有自己这种条件还原这种行为。
既看过雷法典籍又不学正统雷法，拉着基础来拟造仪式来用雷法如今的地位与象征来引动道剑泰阿留下的那一缕道蕴，再将其用来作为护住自身气势的长久保质仪式。
如此一来，随身携带这冰斧的刻俄柏也就能被时刻压住自身的特殊，免得引来些以她目前的实力和见闻而言差距过远的敏感人物。
升级的小冰斧也就是他的礼物，而更为实在的礼物大概是在这会儿进她肚子里了。
楚信然拎的那一袋零食全是给她带的。
明早一看全都没了都不奇怪。
这孩子降生到现在不过一个月，对世界的认知虽然已经在填鸭了，但还有太多的新鲜与不懂，也就其实很容易满足。
光是拿出些没吃过的好吃的，都能令她高兴很久。
同样的道理其实也能用在伊芙利特身上，只是伊芙利特吃过的东西显然比刻俄柏多，楚信然在送过几次零食后已经快要放弃这种效果不大的弥补好感方式，送怪兽玩具也就是他想出的新方案。
比赫默和塞雷娅那俩人强多了，那俩人至今都没送给过伊芙利特这个年龄该有的东西。
起码探测身体状态以及可以灌注镇定剂的项环就绝对不是该给孩子的礼物。
“完成了。”
视野还有点昏沉，楚信然一手持着那短斧凑在眼前，一手抬起扶着额头晃了晃，想起了一直闲置的水团，抬手一划做凝神辅助熄灭了炉火，然后才忍着一些幻觉和眼睛本身被高闪晃过的后遗症。将那短斧缓慢的置入盒内。
下定决心以后再做类似的事就得准备一支墨镜。
他拥有的眼镜只有一支玳瑁镜架的眼镜，并且还是平光，单纯用来变装以及掩饰目光用的装饰品。
现在眼前就是真正的眼花缭乱，走几步就得顿一顿，走到门口拉开门的距离，他已经间歇顿了三次。
按理说这时候就该直接待在工坊里闭会儿眼睛好好休养，但他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指向把东西交出去然后再考虑回房间睡觉。
明天还要去企鹅物流呢，拉普兰德嚷的什么惊喜他也颇有些好奇和期待。
只是他踩着那有些摇晃好似轻微醉酒的步伐，腰间夹着那盒子走出长廊拐角，就能看到也在朝这走来的夏梅隆。
他下意识地又晃了晃头，扶了扶额前，因为觉得自己眼花了。
夏梅隆那傻逼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认识这傻逼好些年了，大抵是因为他真的没什么朋友，所以对楚信然展示过了相当多的一面，就像曾经提过白面鸮有不少秘密那样，每个人都有不少秘密，根据对方的友好分级而逐一开放，夏梅隆对楚信然透露的秘密相当多，也让楚信然对他有相当的了解。
了解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偶尔会因为他的不争气而烦躁乃至暴躁就是其中一环。
但现在这份了解则是带给他相当的惊讶，因为他知道这个别扭的傻逼虽然经常一副要哭的模样，但也不是那么容易真的哭出来。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打铁功夫，这家伙能有什么刺激突然红眼？
“老楚……”他开口唤道，有些沙哑的声线也侧面证明了楚信然的猜测真实，“能陪我聊聊么？”
楚信然抬手撑着眉间，微微晃了晃头，视野还有些介乎与模糊和清晰之间的来回晃动重合，眼球的刺痛感与明显的疲惫感让他相当不适，不过倒也有那么一两秒瞥见了他手里握着的手机。
手机……
楚信然懂了。
“就在这聊吧，不用走多远。”
他垂下手来，指了指一旁的围栏边，尽量保证自己的表现如常。
总不能让弱势者发现被依靠者的状态也不怎样。
无关乎颜面，只是他在七年前就养成的习惯。
“嗯……”
事实证明，七年以来的习惯构筑的演技也算无懈可击，这个眼镜红红的萨弗拉也没注意对方的状态不佳，就那样吸了吸鼻子开始讲自己与母亲通话的经过。
楚信然全程没有插嘴，甚至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点了点头，既像是赞同，又像是心不在焉。
夏梅隆也没在乎，只是絮絮叨叨的说完自己被母亲骂了一顿，还被说是“背叛到艾塞亚那边去了是吗！”这种话来时感觉的委屈和苦涩。
这种时候他仿佛变回了小鬼，困于这种童年才会执着的问题上，可他的童年也没有这种事，真正撞见父母矛盾冲突急剧时，他满心想的也是远离那俩人去乌萨斯上学，这样那俩人就不会吵架了。
想太多，楚信然心里想着，但也继续保持着沉默，就那样听到他逐渐吸着鼻涕说完，又等到他自己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擤出鼻涕。
“老楚，谢啦。”夏梅隆说。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怎么听进去……”楚信然淡淡的说，“这东西……”
他说着，在夏梅隆怔然的目光中递出了手中的盒子：“待会儿洗一洗脸，替我将它交给纳莎嬷嬷，刻俄柏的新手斧。”
“呃……”见对方单手递来，下意识也单手去接的夏梅隆，在对方松手时立刻面色一变改为双手抱起，“好……”
他的声音还有些沙。
“那我就先去送了。”
“嗯，去吧……”楚信然点了点头，“父母的矛盾，别急着介入，弄清楚之前都不要急着动手。”
夏梅隆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谢谢……”
然后便走远了，留下楚信然重新依靠着扶手，头枕着身后的竖梁。
在之前夏梅隆讲遭遇时就已经恢复的视野望着漆黑之中只有点点星芒的夜空。
他之前急着想睡觉，但现在听完夏梅隆扔的垃圾后，就又不那么急了。
是的，夏梅隆感觉自己很委屈的遭遇在他看来就是些情感垃圾而已，他没有直说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夏梅隆自己知道，这家伙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在他全程沉默的时候也没有表示不满。
楚信然在好几年前就直说了很多烦恼都很自我矫情，别指望他来开导，你眼中烦恼的事在无关人看来就真的只是自己矫情，别人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没笑出声来就是涵养好。
只是他还是没忍住最后冒了句话，习惯性的丢个劝告，也暴露了自己听进去不少内容的事实。
“家庭矛盾啊……”他望着夜空感叹着，感觉这还真是个奢侈的烦恼。
像自己就没这种矛盾。
家都看不到，哪来的家庭矛盾，八年时间都快把父母的样子给忘记了，也只有看看回忆偶尔撞上过去才能看到那两人的脸，并且还愈发的缺乏熟悉，感觉像是在电视剧里看到了认识的演员饰演的角色。
也就是他和魏彦吾说的，缺乏实感。
但是又有些难受。
空荡荡的难受。
睡觉吧，梦里可以砍怪发泄，也可以美术馆里自嗨，比在这里自怨自艾更像个聪明人。
曾经不敢进入的睡梦如今已经是就指望着调整心态的好地方了，还有一些对企鹅物流的期待。
以及雪雉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该打的电话，以及伊芙利特拿到玩具后的反应。
都值得期待。

NO.261:自由的物流公司。
（昨天又有人鸽跑团，然后是……间贴禁到6号，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等恢复间贴吧。没间贴看，码字都开始缺乏动力。）
事实证明，美术馆的出现仍是个很随机的低概率事件。
昨晚仍然是砍怪的一天，楚信然醒来后，再次回顾了一下以往美术馆的出现时间，仍是找不出什么规律。
唯一可确认的规律就是每次出现会多出画作吧，但他也不知道哪些经历能够入画，有些经历有着绚丽的画面却没被记录，有些经历有着显著的变化却没被保留，只有那么寥寥的画作，甚至混着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着实莫名其妙的内容。
想不通就不想。
虽然感觉那座美术馆能牵引出些秘密来，但楚信然不会在这种地方钻牛角尖，除非他真的很闲。
平时是确实是能很闲的，但唯独这几天是真的很忙。
而眼下被闹钟唤醒的短暂闲暇是属于洗漱时间的，从卫生间走出的楚信然摸起床头柜的发冠，对着那没什么东西的衣柜立身镜作参考，捞起散乱的头发重新束起马尾，一如既往的高马尾。
从炎国回来后还是把头发剪了吧，每天早上来这么一出真麻烦。
楚信然懒散的想着，搞定完成然后坐在高脚桌前的椅子上，摸出手机翻了翻有没有未读消息，也翻了翻已读消息，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闭目养神算是很早就有的习惯，只是这次并非如此。
他只是在回忆对照已知的情报达成一个自检的效果。
有没有遗忘了什么？
有没有突然的发现？
知道自己的脑子没某些人出色的他，总是试图以这种方式来追赶。
效果也确实不错，每次梳理思路时都能有些反馈，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有诸多不足，值得庆幸的便也是能发现这一点，证明还有上升的空间。
只是以前做这种事的时候就常被不知内情的人打扰，比如因陀罗，也比如眼下在外面嚷嚷着的……刻俄柏。
“大哥大哥！出来吃饭出来吃饭！不要在窝里睡懒觉！”
“呃……”纳莎嬷嬷还没能纠正那诡异的用词吗？楚信然知道那位老婆婆不是一直都有空照看并且还给刻俄柏教学的，有时候不得不放任她或是将她短暂交给其他人教。
然后……然后就她就固定了这类词汇，或许是因为属于最早的的那么几批学会的用词，还真是怎么改都改不掉，现在都还在这么嚷嚷。
大哥的窝、嬷嬷的窝，叔叔们的窝、夏梅隆的窝……好好一个房间还真是说不好了。
一大清早就这么叫，也令缓缓睁开眼来的楚信然满脸都是无奈。
然后叹了口气，拾起桌上的一对战术手套好好戴上，然后再站起身来回身拽起床边的那一袋材料，最后再提起倚在墙边的大提琴盒给背上。
再去打开锁上的房门。
“哇！大哥穿衣服好快！”
被开门吓了一跳的小佩洛显然关注点很特别。
好吧，其实也没多特别，楚信然知道这丫头最开始甚至跟他抱怨穿衣服好麻烦，穿内衣好麻烦，穿丝袜好麻烦，穿鞋子也好麻烦……然后被楚信然赏了她一记暴栗。
你给我老老实实全部穿好！
“我就没睡懒觉，早穿好了。”
拍了拍这丫头的脑袋，然后垂下手放在她肩上。
丫头也没抗拒的就被他推动，配合得顺应那推力转身朝外。
还以为是什么转圈的游戏，转身都没想停，还是被楚信然立刻抽手重新按着她的头喊了声：“停……”
她才停了下来：“欸？不是转圈圈吗？”
“不是说要吃饭吗？”楚信然无言道。
“呃，哦！对！”憨蠢的狗子握拳敲掌，“大哥走去吃饭！口袋给我提口袋给我提！”
注意力全放在楚信然左手那一堆工业制品的塑料袋上。
里面装的不是食物，吃了还会拉肚子甚至死掉——这件事，楚信然昨晚就教育过。
所以倒也没太担心，直接就将口袋递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刻俄柏兴冲冲的结果就要开始摆手。
“别甩它。”楚信然很及时的补上一句。
“噢。”狗子的声音顿时低落了些。
这丫头……
楚信然放弃了吐槽，只是又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头。
“走吧，去吃饭，肚子不饿么？”
“好，蜜饼……蜜饼！”
这丫头唱起调子很怪的自造歌，听得楚信然眉头跳动，叹了口气：
“有空记得多刷牙。”
“嗯？”
“嗯什么嗯，给我保护好牙齿啊你这傻丫头。”
.
最终，楚信然确实是监督了刻俄柏刷了牙，从门牙到犬齿再到臼齿，刷牙流程一丝不苟。
并且很欣慰这孩子记全了步骤，或者说是纳莎嬷嬷教的好，也或者是因为自己一直盯着。
总之他提起布帕抹掉这孩子嘟起的面颊边的白沫，宣布她可以去玩了的时候，每天摄糖量颇高的小丫头还是挂着不开心的小脸。
不过没有跑出去玩，而是要送大哥出门。
楚信然知道她也是想着用这种机会出去看看，庄园里的叔叔阿姨们虽然都对这孩子很友善，很有包容力。
但唯独不曾真正带她出去玩，既是为了安全着想，同时也是因为日程排得很满。
孩子虽然没感觉到，但大人们确实是设计了一个时间表的，算得上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对这份大人们的「阴暗之处」，楚信然没什么意见。
因为他预见到了这一结果——刻俄柏很想出去看看，晚上睡觉前抱着的也是旅行介绍的图本。
这孩子，要么一直待在庄园，要么就直接早些令她有机会离开哥伦比亚吧。
他有这样嘱托那位纳莎嬷嬷，以及状态还有些低沉的夏梅隆。
哥伦比亚这边的事挺多，放不下的人也很多，如今他对这片土地的印象极差，除了夏梅隆这种家族数代留在这里的类型外，恨不得所有在乎的人都离开这里。
走不掉的只能自求多福，虽然印象很差，但目前那些人待的地方都还不至于被这几天的混乱波及，他没理由强迫别人离开。
便是怀着这样的期望，他由一位庄园大叔开车送到了纽约区。
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流，也因而在车上完成了之前被刻俄柏打扰的思路整理，顺带翻了翻罗德岛的论坛话题，发现好几个聊自己的帖子，怀着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完，没有去参与话题。
被归类到的协助行动交流组里也没什么新消息，说明犹大还没被人找到。
还有便是雪雉电话也还未能响起，虽然此刻并不急着离开，但那小姑娘这么沉得住气还是令他有些微妙。
以自己对那研究所长的威慑，应该没有别的什么外部要素能插手她的状况，有些好奇那个黎博利小姑娘在等待什么还是犹豫什么。
但也没太纠结，他只是拨出了以前那首《乙女解剖》然后戴上了耳机细听曾经组曲下的设计，也只是为之后做准备。
他打算趁着这次去企鹅物流正好将这首有过思路的歌重铸一遍，这个想法自那次去晚会路上时的共乘就有了些思路，这几天算是偶尔想想愈发完善了，正好演唱者也在那。
算是被他同样列入日程的事。
不过当他怀着这样的念头抵达企鹅物流近前，看着那工作时间却没开大门只留了个小门内透出的灯光，倒也不觉得奇怪，这几天关门甚至直接休假的公司多的是，就算大帝再有能量，也犯不着在这个关头带员工出去找活。
不是能不能找，而是有没有必要。
从老板到员工都不缺钱的公司现状以及哥伦比亚这乱糟糟的局势，只要不是好战狂都没必要去自找晦气。
虽然工作屋里确实是有个好战狂，但也不是公司员工。
虽然她穿的和另一位员工一模一样，看起来就像来自同一家的……女仆。
“就这个表情哦，好了，再换个姿势拍一张！”
“OK-OK-就这样对吧！”
“对对对，德克萨斯你的表情要自然些哦！拉普兰德比你从容太多啦！”“还拘泥于服装也太可悲了，德克萨斯你真的愈发退步了啊——”
“闭嘴，你这又是什么恶趣味！”
“挺好的趣味嘛……空！”
“欸，老板什么事？”
“照片记得拷我一份，我想埃德加那个无聊家伙也该看看自己侄女能有这种这副听话样子。”
“老板！”
“别这么激——”
“这是什么情况？”
突如其来的询问声让室内的所有人都看向那被推开的大门前，而楚信然更是对眼下的景象过于迷惑。
不论是扎着一片光剑的地板和桌面还是上面那被插了四根的企鹅死相，还是那执着散发橙芒的源石利刃的少女打扮，都令他非常迷惑。
再将目光稍稍左挪，就能看到同款衣装的拉普兰德以及正举着相机抵在眼前的空，楚信然便在这样的静滞场景下保持着那份刚跨入小门的姿态，随着这场景的沉默一同沉默了三秒。
我又穿越了？这次穿越的是世界线？
“打扰了。”
他拉着那还未放下的门把手退了回去。
“别啊老师！”
“楚信然你跑什么！进来啊！”
顿时提裙摆的和端着相机的都急了。
只有桌上躺尸的还在躺尸，桌边隔着最近的下落剑刃只有二十公分的加班man还在敲打键盘。
也就最初看到剑雨落下时看了一眼，觉得打不到自己就没管。
连老板躺在不远处都没管。
这里大概完全没人关心员工刺杀老板的行为，企鹅物流的自由可见一斑（而那已经关上的门也在几秒后重新推开，这一次是青年小心翼翼的探头，眼见还是这种景象，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打开的姿势不对。”
“这都多少年前的老梗了，老师你还没腻啊……”空也叹了口气，叹息Tianchao老师还拽着这种老旧的生僻梗不放的事实，“已经是个快要跟不上时代的人咯——”
被合作歌星如此调侃的作曲人并无丝毫不愠，只是顺着她的调侃一脸老气横秋的继续叹息：“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穿女仆装的时代是不是进步得太快了？我怎么追的上？”
“有什么追不上的，我不是说了惊喜么？”毫无丁点不适应的拉普兰德掀起一侧裙角，眨眼微笑，“怎样？不错的惊喜吧！”
“对啊老师，有什么追不上的，多好看啊两个人，可惜只有两套……”空一脸的惋惜，“这么ACG化的女仆装我也想试穿。”
“然后宇靖雪就给我打电话来劈头盖脸的喷我一顿？”楚信然撇了撇嘴，好似已经回过了状态，看着拉普兰德又看了看远处那同样望着自己，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面色僵硬的德克萨斯，又回过头来看向拉普兰德，“你怎么做到的？”
面色平淡和面色僵硬，两者的区分还是能够明显看出来的，起码楚信然不会觉得德克萨斯平日就面瘫，对于这类人还是有着一定的了解。
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模拟实例之一，因为黑色执行官时期的他，便是在这种相似的性格状态下再刻意点缀的结果。
“愿赌服输咯……我很满意她还和以前一样信守承诺……”
拉普兰德微笑着看向了不远处的德克萨斯，在后者阴沉的注视下笑的更加开心，“至于为什么会想到换这身……”
她回过身来指了指桌上的手机：“我跟空聊天的时候搜东国文化刚好瞥见了。”
拉普兰德说到这里走进了些微微俯身仰首，稍微压着嗓子却又没有真正压低声音的装腔道：“我跟你说啊……这两套衣服还是德克萨斯自己去订的。”
“呃……”似乎连空也不知道这个内情，登时随着楚信然一起看向了德克萨斯。
这时候桌上的企鹅倒是立马蹦了起来，分明胸口上还差着源石技艺凝结的未散光刃，却能大声叫道：“什么叫她去订的！是我联系的人好么！没有我的面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有成品！！”
“我觉得你迟早会被埃德加毙了。”楚信然看着那企鹅，一如既往的像是看一头孽畜。
“那也是你先被毙！”企鹅振振有词，“那女仆装可是穿给你看的！来，德克萨斯，给他整个活儿！我来教你，跟我一起念「ご主人様」——”
话落的瞬间，一柄切实的源石长刃再次洞穿了他的腹部，带着去势不减的动力将它钉在了伊斯桌边的绿植花坛上，顿时令后者的键盘声的为之一顿。
“傻逼……”
安静的室内只有楚信然那似叹息似总结又似辱骂的炎话。

NO.262:加一点细节。
（间贴活了，跑团也换人了，在某个尼哥屡次鸽人，大家确信了这人在现实里也活的很尼哥后，他被残忍的踢出队伍，新来了一位属性比他正常的医生人物卡。
希望能有三个眼睛。）
“我说你啊，要搞这种东西自己用Cakewalk不好么？”
“这不是在用么？”
“在用还他妈要我凑鼓点！”
距离那一记凶悍的掷刀之后的孽畜•影逝二度，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小时。
虽然本该有着许多话需要说，但在楚信然开口借用创作室时，除了仍旧平静的加班man外，算得上是全员都安静了下来。
空是有些惊讶企鹅物流还有创作室这种东西，她在这里待的这些天就完全不知道！
之后在老板带路引着一群人走过两个房间抵达一扇小门前，她才知道那扇一直锁着不让打开的门后房间是什么陈设。
这里看起来更像个摇滚排练室，摆着好几种不同的吉他，还有着架子鼓之流的乐器，高台之上还有着聚光灯遮灰帘乃至隔断墙。
但也有大小提琴甚至是钢琴之流的古典乐器，只是摆的颇远看起来很少用上。
倒不如说这地方本来就很难相信会用上吧？空知道公司里有个地方一直锁着从来不开放，她也没太在意，用不上的房间在不少公司建筑里都挺常见，多半会被沦为仓库什么的，但没想到这里是这个状况。
公司里有人会用这种东西吗？老板又没请过乐队。
这小姑娘仍未知道老板的身份，也没疑惑过MSR为什么把一个唱歌跳舞的偶像安排到物流公司来。
只当是避风头什么工作都正常。
“标准的雅尔玛汗架子鼓，你要相信我用的肯定标准——”
走到那架子鼓旁边拍了拍正中的银黑两色构筑的鼓皮，大帝回过头来，又朝着远处的古典乐器区努了努其实没有的下巴，“那边的大提琴也不错，你要干嘛？”
“重铸一下过去一首东国曲罢了，以前多的都是这类因为赶时间或是条件不够又急功近利的东西，有想法了就可以重新完善……”
楚信然站在不远处的窗台边，看着那逐渐亮起的屏幕又回过头来，“就在你这儿重编一首歌，没问题吧？”
“Tianchao来自己的演奏室编曲这种事，公司里应该没几个人会拒绝……”
大帝耸了耸肩，看着他躬身在那电脑前操作的模样，回头看了眼后面出了德克萨斯外东张西望的拉普兰德和空，又回过头来，“问题是为什么你会在这个关头想做这个？”
“以后再来就得远程交流或是等个一两个月了，而且这个想法也是拉普兰德给我的……”
“什么？我？”
拉普兰德听到有人说到自己的名字立马扭过头来怔了怔，继而眼睛一亮：“那首歌？”
“什么什么？”空立马跑了过来，有着比拉普兰德更兴奋的势头“什么歌？好狡猾啊Tianchao老师，要有新歌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
也就只有德克萨斯站在这里分外的不适应，也听不懂这俩人说什么，顿时有了圈子外的疏离感。
“这也是我给你的惊喜啊爱豆路小小姐……”对着这丫头嘟起脸来表现的不快有些哑然失笑，楚信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乙女解剖》，你当初也很不满意吧？”
“啊？那首歌啊……”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倒不是不喜欢，而是意识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便是完全没有自信道，“这算什么惊喜啊，现在你让我重唱我也唱不出来啊……”
她所指的不是唱法，而是曲意，当初她不满意那首歌也是这个原因。
或者说，当时懂行的都能听出来那首歌的瑕疵，那便是空虽然很努力地模拟酝酿了情绪，但还是代不进去。
不过那时也没人怪她，大家反倒是觉得Tianchao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才弄出那首歌来。
文抄就是这样，偶尔风格一转，转的太大，大家都会觉得这作曲人是突逢大变。
而不会想到是这厮突然翻到了记忆中的歌，就想着赶紧还原一把。
虽然也有确实有感而发的时候，不过那种行为本质也就跟兴之所至便引经据典的行为差不多。
楚信然或许有过类似的心情，但绝不可能当真同歌曲之中全然一致——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例外的，例外便是那么极少数的几首曲子，比如《象》、比如《HATENA》……这都是些题外话了。
“都说了重铸，我当然也能想到你这小丫头的感情经历没丰富极端到那种程度去……”楚信然微笑道，“这次我们把本声作辅，重点放在后期处理上。”
“后期处理？”空怔了怔，在她的印象中，歌曲还都是要么重于旋律，要么靠着歌喉，后期处理……
以前也就是伴奏杂了点而已。
“哼……”这时候反而是企鹅嗤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电子音乐。”
空顿时反应过来，继而惊讶地看着那肚子上打着一堆创可贴作补丁的老板。
那种重于电子处理上的音乐在圈子里还算是新兴势力，并且属于鄙视链低层，只因出的不久，受众不多。
而且还都集中于年轻人，从这企鹅嘴里冒出来自然令她觉得怪怪的。
而且有些尴尬的是，空其实也不怎么喜欢那种音乐。
或者说正经唱歌奔着偶像去的少女要喜欢一堆处理、调音弄出的歌才是怪事。
那种对唱功和音质要求比寻常歌曲低很多的歌，出现本身就是对以往所有音乐立场的一种挑衅。
所以对于一直憧憬的Tianchao老师竟然要加入这种阵营去，还想让自己也参与，空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Tianchao老师你……喜欢电子音乐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这时候沉默绝不是好事。
她很清楚，以青年一贯的强势，沉默就该直接被当成默认了。
“还行吧……”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对她的吞吞吐吐初时有些疑惑，不过有大帝那反应在前，倒也不难马上理解，只是心头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一下，“对歌手而言，追求是完美的歌唱，而对作曲人而言，我们更看重歌曲的完美，电子音乐与古典音乐的冲突现阶段无法调和。
但那也只是因为发展并未扩大化，随着科技发展后延伸出的电子音乐前景是很广大的，排斥没有意义，倒不如说不同的歌曲分类其实受众都是分级的，听众们不可能每一个都极端到只接受一种音乐。”
“现在的排斥和冲突不过是某些人过于急眼，连最重点的基础都看不清，电子音乐是会冲击音乐界本身，却谈不上夺走他们的听众，真要靠软件就能解决一切事，那还要乐队做什么？”
“呃……”空有种重回培训班面对老师的瑟缩感。
虽然对方说的轻描淡写，表情也算和蔼可亲，但笑着说这话怎么也感觉气温更冷了。
“就算这样，玩器材的看不起玩电脑的需要理由么？”远处的大帝拉过一个高脚凳支在架子鼓前，然后猛地一跳跳上去坐上，“你想用什么说服我？”
“我干嘛要说服你？”楚信然诧异看来，“你要看不起就看不起啊，换我搞了十几年乐队发现被一个小屁孩把自己的歌和一个用电脑做的歌摆在一起说我也该觉得那小鬼应该和那首歌一起手拉手去卫生间用餐。”
“啧。”大帝发出了不满意的咂嘴声，他本还想看看楚信然能冒出什么鬼话出来，结果意外的中听，但是不符合预期。
“而且你这家伙如今不就一玩票的？”
“草，小鬼怎么说话呢！”大帝拽起一支鼓槌就丢了过来。
这一丢倒是让空下意识惊慌起来，虽然她站的位置不至于被打到，但这不论是打到老师还是打到一旁的电脑都很糟吧！
结果却是老师在拉普兰德的口哨声中一把捏住了旋转而来的鼓槌，捏的非常稳，甚至接出了标准的鼓手架势，然后又给丢了回去。
不过他用的是要温和太多的高抛，落点很精准，那企鹅只需要抬手就能抓到。
“我要是接不住你就自己付钱修电脑吧，别想讹老子。”
“你妈的，场地使用费我现在就给你算！”
“爷一文钱都不会给！”
喊完这句话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愣了好久的空，重新恢复了常态的微笑道：“那么爱豆小小姐，能够协助我重铸这首歌曲么？说是电子音乐，但实际上人声唱词还是蛮重要的，我也不可能用以前那首歌做素材直接改。”
“呃……”空下意识有些犹豫。
“这次我还会加入明显的和声。”
“我唱！”
“呃……”看着这丫头过于坚毅的眼神，楚信然有些无言，稍微仰起些投来看向后面似笑非笑的拉普兰德，摆出无可奈何还抽了抽嘴角的表情。
顺便也看了眼后面那个不合群到肉眼可见的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他抬手招呼道，“不过来看看么？一直站那么远。”
“呃……”德克萨斯闻言略有些犹豫，就听到拉普兰德嬉笑道：“女仆在主人发话之前是不敢上前的。”
“你的挑衅越来越低级了……”迈步走近的德克萨斯特意走近了拉普兰德身旁，低声说完便朝着空那边靠去，朝着楚信然回到之前那个话题平声解释道，“我不懂这方面，也不清楚是否会成为妨碍。”
虽然一开始很是拘谨僵硬，但在话题并未停留在取笑于她的空和楚信然面前，她此刻也算是逐渐适应从容了不少。
要说是女仆也是个平静又从容的女仆。
已经知道这种状况只是源于一场赌注下的惩罚游戏，而不是什么奇怪的展开，楚信然也能同样从容的面对她介绍道：“没什么好妨碍的，其实我与小小姐以及那位的对话之中你也应该能听出，电子音乐同常规的乐队曲目差别很大，大部分步骤都能在电脑本身上完成，现阶段的技术难点是人声模拟……”
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MSR真该试试我那个语音合成提案做个VOCALOID出来。”
“计算机都没有真正普及的前提下，就算那玩意儿方便也不会被看重的……”
大帝显然了解过这件事的吐槽道，这却是除了空以外的双狼都难以理解的内容，“何况你直接摆出的是个大计划单。”
“我当初就该一点一点给……”说到这个，楚信然一脸的悔不当初，但也立刻瞥见了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的反而转回了话题，“总之就是动静不会很大的编曲，不仅不会妨碍甚至还可能让你们觉得看着无聊，毕竟这算是个比较花时间的过程。”
“所以我就该走了！”
“等等，帮我录个声。”
大帝说着就蹦下了座位，却又被楚信然给喊住，回头抱怨道：“有什么好录的，那软件里不是什么都有？”
“连段钢琴尾声，用现实录音效果更好，鼓点我也要对比是否合适……”楚信然对他远远地说完又回过头看向了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直接站过来看吧，不过在这之前帮空把那录音棚设备抓过来。”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德克萨斯说着，顺着楚信然指的方向回过头去。
同空不同，她是知道老板的身份的，更是知道这间屋子里有的东西，虽然平日也不关心，但起码很清楚这里的设备摆放和转挪。
这时候拉普兰德反而只是看了一眼，倒也没跟她争，直接就在空瞪大的眼睛下绕到楚信然背后亲密的从座椅后面抱着他问：“那接下来要怎么做？空你清楚么？”
先是贴在楚信然的脸边一问，再次抬头问向那紧急扭头望向德克萨斯的表面鲁珀，拉普兰德那嘴角一直挂着的微笑也因为空的慌乱而略微变形，更加肆意起来。
她看出来了，这女孩原来一直存的这种心思？
似乎也能说通鬼屋时候的问题了，只是如今回想个中原委与细节，真是各种意义都令她发笑。
只是无声算是她相当克制。
“欸，欸？！我……”被问到也就回过头来，看着这番亲昵模样更是俨然要变作《呐喊》一般，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惹得远处企鹅嘎嘎大笑，“我怎么知道！我从来没参与过这类歌的制作！”
“好了，看着吧，先别急着上声音……”楚信然并不在乎环在脖颈边的手以及旁边的脸，在这时更成了卡特斯少女动摇的加力，只是他又确实垂头望向点开的软件页面，这副正式态度顿时让空把声音压了下来，“我在路上模拟过很多次不同的搞法，来先试试第一种。”
楚信然端起鼠标就朝着一个充斥维多利亚语小字标注的软件开始建立文件：“先来一段钢琴和低声再开始动次打次带混音，然后开始录入歌词，然后再加入一点细节。”
“听到没！来一段适合开头的钢琴！”
说着他又朝着大帝喊去，表情颇有些斗志昂扬。
毕竟这一次，同以往的作曲不太一样。
没有回忆梦境的辅佐，真正要做一次能够放上网站的曲目回炉，失了些以往的文抄特有强烈自信，但也仍是有着足够的自信。
人扮猪扮久了真的可能成猪，装神装久却是很难成神，只是但凡有点脑子，在某一行坚持了七八年也该能自己做出点成绩了。
只是这么一来就同初衷的「想要留点熟悉的东西提醒自己，也想要让可能的穿越者同胞看到」想法完全无关了。
只是他自己想修补以前的难堪而已。
已经放弃了舞台的人，只能更好地守住幕后才行。
“你妈的，我又不是你手下人……”企鹅骂骂咧咧的朝着钢琴那边跑去，“得意个什么劲儿，还加一点细节……你最好只是加一点！”

NO.263:今日的胜负，依旧是拉普兰德胜出。
（明晚老时间跑团，两个团必然有一个能跑。）
事实证明大帝说的没错。
作为一首将重心放在电子处理上的重铸音乐，就算人声依旧贯穿全程，那需要做的音乐处理绝对不是一点细节可比的。
对旁观者而言，这个过程甚至可以称得上漫长枯燥。
很早的时候大帝所需要负责的乐器节奏录入就已经被楚信然满意敲定。
可那敲定的乐音显然并不能直接就给用上，在录完乐音之后就已经和德克萨斯以及拉普兰德两人一样作为旁观者的大帝光看他试制了两轮就选择回办公室。
就扔下了一句：“搞定了再叫我来听听。”
就跑了……
跑之前还建议了另外俩鲁珀最好一起走，大意便是这龙崽子要求高，很能折腾人！
但这番劝阻显然没什么意义。
至少没有确实的成果，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甚至后者还特意把远处属于排练室的长凳给拉了过来，坐在上面俨然便是一副做好了长期等待准备的模样。
于是大帝便没好气的早早走了。
他对Tianchao这小子也有过音乐上的欣赏，但这小子走的路向来很杂，眼下这一曲便是他没太大兴趣的类型，自然没心思看完全程。
让那俩小丫头折腾去吧，年轻人的感情圈子他可不想掺和。
大人有大人的喜好！
比如烟和酒！
所以他去找他的雪茄与威士忌去了，走出门顺便把带上，免得吵到办公室来，影响他接下来要放的BGM。
而下面，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其实都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什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楚信然之类的行动。
那也太蠢了，尤其是空所演唱的主旋律还未正式被启动之前，那即将到来的漫长时间只需要在两分钟前看着楚信然调试界面各音轨就能体会到无聊。
于是俩人一坐一站的就在楚信然身后不远处，摸出了手机。
倒不是什么面对面用手机沟通的，与其说是浪漫不如说自闭的社恐患者，那俩人压根没有交流只是在各翻各的，然后在空的加入下才稍稍有了共同话题，指——空自己成为话题桥梁。
便也有些有说有笑的时候，只是说是三人都有，笑却只能是拉普兰德和空负责。
德克萨斯平日便没什么能笑出声的事，如今拉普兰德在前更是没什么能笑的。
尤其是那家伙之前一副真当自己是女仆的模样，去外面端了个装着四杯果汁的端盘回来，在走到楚信然边上竟然真冒出了老板之前嚷嚷的那句「ご主人様」来，回头那一脸得意的唇语挑衅又无聊又幼稚。
没什么愤怒感，但越来越觉得这家伙幼稚。
然后才是她与楚信然的关系有些惊讶，原来这俩人已经亲密到这个地步了……看来当初说的考验，拉普兰德确实是通过了。
两个互相都笑的很纯粹，却又完全不安放感情的危险分子，眼下一人那么认真地编曲，一人和普通人有说有笑，只能引出一记老生常谈的感慨。
人真的很复杂。
连带的，人的关系也很复杂。
“空！”
“诶！来了来了！我先过去了啊。”
刚还在和拉普兰德聊Tianchao老师过去事的空听到招呼身就惊得立刻起身，轻声朝着俩人打完招呼就朝着录音区小跑过去。
德克萨斯看着她的背影，再看向回过头去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的楚信然背影，也看着他身后的龙尾在他重新戴上耳机后，便不安分的摆来晃去，大概是和他的那不断轻踩的右脚一样在感应节奏。
那样的家伙和拉普兰德一样是盯上家族的敌人，却也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不论是相处模式还是相处感觉都谈得上朋友的人，又和自己的新朋友在自己之前就有更加密切的关系……
“怎么？看入迷了？”
身后就在这时候传来了那幼稚家伙的疑问声，仍是那令人一听便觉不快的调笑腔调，德克萨斯扭头看向这个抬手撑在刚才空所坐的位置上，凑过头来仰视自己的嘲讽笑容。
背景是空的确认声：“Tianchao老师！真的要怎么改旋律吗？”
“是，已经挂在提词板上了，你先试场几次，之后的效果音和需要你再做的点缀我会提醒你！”分明戴着耳机的楚信然，看着站在对面的空进行了回答。
“听起来更像配音了诶……”
“配音工作需要用上的口技也确实有，比如哈气声……”楚信然以手势做话语强化，“这次Remix要把感情的癫狂用人声和电子结合表现！好好合作能成！”
“那我期待咯！好，我要准备开始了！”空拍了拍脸，开始激活录音区的隔音墙开关展开。
“开始吧，我准备对音。”楚信然也重新垂下头来结束对话，全程没有看向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那边，桌边的果汁也一点没动的继续看着屏幕开始滑动鼠标，那副专注程度落在德克萨斯眼里倒是能将他归类到同伊斯类似的类型中。
可他又哪里会是伊斯那类人呢？人的多面在楚信然身上体现的再直观不过，德克萨斯非常谨慎的，对他相关的事不会直下结论。
也就是看到这里她才重新回头看向那还维持着坐在最左边，又将手撑在中间坐凳上，好似要爬过来一般的古怪姿势起手式上的拉普兰德，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回答：“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给我。”
“会是强加么？”
拉普兰德直接扭身躺在了坐凳上，却也没有要强行拿德克萨斯膝枕的意思。
毕竟德克萨斯就算穿着女仆装也不会这么伺候，所以她没去自取其辱，而是稍加调整坐姿，将两手枕在了头下，而她的头距离德克萨斯的裙摆与长筒白丝大腿相当的贴近，近到德克萨斯一抬手将果汁杯贯下来，她便必然头破血流。
前几天这俩人还真存了互相杀了彼此的杀意进行对决，这几日也都还处于绝对敌对的状态。
但在这里，也在那对「兄妹」面前，她们表现得像是仍如叙拉古过去般的信任与「亲密」。
亲密必然是要打引号的，以此刻的情况而言。
拉普兰德向来热衷于在某些边缘试探，正如此刻仰头看着德克萨斯的冷淡目光，她一脸和煦的微笑道：“你敢说自己没有喜欢过和他相处？”
“那不是喜欢。”德克萨斯淡淡道。
“那对我们这类人而言就已经是喜欢了……”拉普兰德看着她微微挪过的目光，“你以为喜欢是什么？是不是哥伦比亚的电视剧看多了？还是说我们过去在叙拉古的日子给了你某种错觉？啊，要我提醒你么德克萨斯，迄今为止你有过和谁相处起来愉快的时候？”
“呃……”德克萨斯沉默了一阵，想摸衣兜才想起自己这女仆装里没有放烟，而且最近，她的烟盒也被替换成了Pocky盒……
于是她的手就又重新放了回去，无言的吐出一口气来：“你……”
“我猜也是……”拉普兰德哼了一声轻笑道，但说完笑容便又敛了些，“但已经回不去了，昔日的你能跟上我的步伐，我能跟上你的思路，但现在别提理解，我们都已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这样的相处，还能愉快么？”
“我听说你是为了那些人……”德克萨斯低声说，“叙拉古许诺了他们什么？”
“自然是自由与未来……”拉普兰德直起身来，回身看向德克萨斯，顺带揉了揉红痕明显的手背，“你有多久没有在拉特兰教堂中参加过葬礼了？德克萨斯，你那位叔叔在几年前就参加过一次，他做出了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选择，所以就由我来代替某些人讨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谁阻止我……”
她微微垂首，灰色的双瞳被银色的发梢所微微阻隔，却挡不住那阴狠的目光。
“我就杀谁。”
“やっぱ……乙女解剖であそぼうよ，ドキドキしたいじゃんか誰だって，恥をしたい痛いくらいが良いんだって知った！”
（果然还是来玩少女解剖的游戏吧，无论是谁都会想体验心跳不已的感觉的吧？要体会羞耻的感觉，知道了能感到疼痛的程度才更好）
突如其来的，在本应安静到只剩下鼠标点击声的创作室内突然传来了少年般清秀敞亮的歌声，令两人都有些惊愕的抬头看向那本该在督音调试，却突然清唱的青年，正好赶上他在两秒后补上下一句。
“あの夜から——”（自那个夜晚以来）
说罢按下截停键，然后又继续按了几下鼠标，有些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什么，稍微将耳机撑开看向身后那俩盯着自己的两人，又松开了对耳机的拉扯，摆了摆手：“抱歉打扰到了，刚才在试着参和声。”
“呃……”拉普兰德回头和德克萨斯对视了一眼，然后德克萨斯扭头端起了果汁杯来抿了起来。
而看着她在那喝果汁的动作，拉普兰德又露出了搞事的笑容，从白色围裙下覆盖的黑色长裙裙袋中摸出一叠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晃了晃。
“噗！！”
这直接喷出来的果汁声也就是她想听到的，并且前面那戴着耳机的青年还完全没注意，甚至还在刚才又开口接了和声。
不过等他回头听录音大概能听到录音系统捕捉到了很低的喷水声，那时候倒是随便怎么编都无所谓了，拉普兰德现在是将那几个小东西重新放回了裙袋，笑容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德克萨斯这才下意识想翻找面巾纸擦嘴，但这身衣服里什么都没有，最终只能抬手抹了抹，瞪着那家伙却也没没有说话。
也完全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有些猝不及防。
“所以说啊德克萨斯，你的变化在我眼里真的很可笑……”
刚才有过惊人之举的鲁珀女孩一脸局外人的立场口吻故作叹息道，以叙拉古的语言，“就像一个成年人故意将自己重新变作孩童一般可笑，啊，对了，六月一日，你确实是出生于一个孩童该有的日子对吧？哈哈哈……”
她轻声笑了起来：笑道：“我原以为我无法再像过去一样了解你的想法与举止，但事实证明还和过去一样的是你，在哥伦比亚没有丁点长进，你得抓紧啊——”
她以一贯的黑色幽默口吻道：“如果不能尽快追上我们的变化，就只能看到长辈们在变化中远去了。”
“那跟这没关系……”德克萨斯看着拉普兰德的目光如今是毫不掩饰敌意，“谁冷不丁看到人掏出那东西都会惊讶，你还和以前一样会使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术来打乱别人心态。
但对我没用，我同样了解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我懒得理会，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试图立起楚信然来以此干扰我也没有意义。”
“你愿意这么理解也无所谓咯……就像空也觉得你喜欢苍七，但实际上是她自己喜欢一样，哎呀呀，那才是真正青涩的感情啊，可惜摊上的是苍七这种绝对不会接受的人。”拉普兰德遗憾的摇头摊手，在德克萨斯那毫无温度的目光下。
“不过说真的，你可以哦……德克萨斯，毕竟你过不了多久……”拉普兰德口风一转的微笑道，“就会和我一样，再无选择的余地，再无过去的温情，重新过上最初的生活。”
“届时我很欢迎你，德克萨斯……如果你没有更早被我杀掉的话。”
她做出了拥抱般的欢迎手势：“苍七是个很好的家伙，说到底，大家都是同类，只是只有你，还想着自己不一样不是么？你的选择余地，来自家族，来自你那叔叔，埃德加•德克萨斯。”
“别让我在这个时候就要举剑对准你……”
德克萨斯眯起眼睛，一身黑白色的女仆装什么都没装，可两柄源石剑却是好好地插在两侧。
“那我可真害怕极了。”
拉普兰德显然是完全不在乎威胁的模样，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然后在德克萨斯真的快要控制不住时，后方的录音区隔音墙机关触动，从中奔出脚步声之前是少女活力满满地呼喊声：
“Tianchao老师！我发挥如何！这高潮唱法好高，要重来的话，我得喝点水再等等。”
“也不算太高吧……”摘下耳机转过电脑椅看过来的楚信然显是看着蹦跳跑出的空，再是目光瞥到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两人时怔了怔。
虽然空看不出来，但他一眼就瞧见那站位以及德克萨斯那刚垂下的动作……
便有一种「一场冲突被打断」的预感，只是也没去提，只是看了那两人一眼，继续朝空说，“我重新改改就能下来，毕竟和上一首区别已经很大了，难点在于后续。”
说着他将自己面前的果汁杯也递给了端着自己的果汁杯刚两口就喝完的歌手小小姐。
“你自己有带喉片吧？拿东西效果比这种果汁好太多。”
“喝完再含！”空说着接过那满满的杯子就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又停了停，放下杯子在一旁桌上尴尬道，“我先去一趟卫生间！”
说着就朝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挥了挥手就朝出口跑去。
“跑慢点……”
看着她消失在晃动的门口，楚信然在回过头来看向拉普兰德：“你待会儿就站我旁边，别惹德克萨斯。”
“没问题——”出乎预料的听话，拉普兰德还摆出双掌并拢于胸腹前微微躬身的礼节道，“ご主人様——”
“你还真是玩上头了啊？”
楚信然无言道，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那副端庄微笑的模样确实很令人心动。
只是很快的，旁边那人也做出了相似的动作发出了同样的呼喊声时，他就只剩下愣了。
就像最初跨入大门时的那般愣。

NO.264:纷纷都很内鬼。
（短期热身团跑完了，四个人，二人幸终，今天重回那个十几个小时都没进主线的大团。）
“乙女解剖であそぼうよ，ドキドキしたいじゃんか誰だって，恥をしたい痛いくらいが良いんだって知った！”
“あの夜みたいに！あの夜みたいに！”
电子处理叠以钢琴收尾，即便那钢琴还是自己用戳出来的，大帝也丝毫没什么愉快的反馈，他只是同其他几位听众一同听完后，沉默了几秒。
和跑过来与楚信然击掌，高兴着蹦跳的卡特斯少女完全不同，也和那露出狂喜之色，小声鼓掌的白毛鲁珀不一样……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首歌。
加班人听完就很无感，说了一句不知是否真心的「很不错」后，又问了一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工作啦？」。
一时间没人理会他，他就自己静悄悄的走了。
本来就是被老板强拽过来的，老板都没反应，他自然当默认，得去赶紧搞定，再整一个休假！
平日或许不太轻松，但这几天的哥伦比亚，休假不难申请。
于是他脚步很轻又力图迅速的朝门那离开了，只有德克萨斯露出了明显的注意反馈，扭头看了眼他的离去，再回过头来看向那试放完一次成品的楚信然，后者眼下还是被空缠着询问什么时候打算发歌的模样。
只是她此刻心头的想法是唯一与老板一致，所以也只是沉默着看着那青年。
用真正的名字互相呼唤……「不想活下去」只要这样说出口就好……能够得到解脱吗……
德克萨斯并不怎么懂东国语，至少现在为止，那门语言都不在她的学习掌握范畴内，只是那作曲人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展示成品自然没忘记加字幕以及翻译。
不论是维多利亚语还是炎语都有，看他与空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还真说不清是体贴还是习惯。
但还真不愧是拉普兰德会那么喜欢的歌啊。
虽然作曲人可以特意为别人作曲，但德克萨斯仍不觉得这首歌是特意为拉普兰德一人而作的。
于是她所犹豫着没有发出的结论，就像她的老板此刻沉默几秒后开口感叹的那样：“小魏怕是真的该关注你的感情状况了。”
说完便也没等楚信然回应，他就也已经转身朝屋外走去。
“但是歌确实不错。”离开房间前倒也还扔下了这么一句。
他倒是走的干脆，这话却让对着Tianchao老师作曲自由有着一贯理解，下意识不会朝那想的空怔了怔。
虽然在她眼里的老板仍未和那位皇帝扯上关系，但这幅器材完备的音乐室和一贯的品味甚至表现得比自己更熟悉老师的态度，都让空对他提及Tianchao老师的话语有着相当敏感程度的……参考意味。
同样不是很在乎的拉普兰德也不禁朝这边想了想，然后挂起无所谓的淡薄微笑朝着还坐在椅子上的楚信然探手：“辛苦啦……我超爱这首歌哦！”
说着还看向了一旁的空。
这一句话便令空想说的话卡着说不出来，尤其是老师还借着她的伸手起身。
这一刻倒像是正确示范一样，让空在意识到自己平日还有不足，都没想到在这种细节上帮到老师。
也是这一刻，上一秒的担心在眼下则成为开口会破坏气氛的话语，令一直努力试着读空气的她终归没有开口。
“喜欢就好……”笑着点了点头，楚信然回头看向唯一没什么明显表态的德克萨斯，问道，“德克萨斯，有什么感想么？”
“没什么。”
不不，连空都看得出你明显有什么想说的啊……看着德克萨斯那沉默了几秒后摇头的模样，楚信然也只是心头吐槽，没去给自己找事做。
对于这位一直立场坚定，只是又位置站的很微妙的狼少女，楚信然没有应下埃德加的意思，也不想轻涉对方的领地。
即便是作为朋友，也并非无话不谈的那种，何况是眼下自己已经和埃德加彻底宣战，理论上对方也不该给自己好脸色看。
如今这副模样，要么是埃德加还未将「苍七正式成为敌对方」的消息传达下去，要么是拉普兰德这突然以赌局胜利者的提议来的恰到好处。
德克萨斯一贯相当认真守信，否则以拉普兰德这样一时兴起的胡来提议也不至于通过。
之前那声苟修金萨玛就很冲击，很难相信德克萨斯嘴里会冒出这种称呼，也只能是赌局这类惩罚式要求才能令她忍着别扭和强作自然的这么称呼。
以及在拉普兰德的接连不断的刺激和撩拨下，竞争式的做出些简单的服务行为。
这种行为，直接导致了如今空比理论上被认作「主人」的楚信然还兴奋，端着照相机继续着最初楚信然进门时所见的约拍行为，小丫头刚才那患得患失的关心也抛到了九霄云外，让拉普兰德都颇为意外，又有些怀疑自己判断错了。
真正青春期的少女心思，同性也不要去猜。
不过拉普兰德也不是多想猜。
因为苍七那家伙真的很不解风情，编完曲后也就在外面坐了那么十几分钟就接了个电话要离开了，分明自己还没玩够德克萨斯呢，结果在自己低声说的时候又丢下一句「你留在这儿也没关系，我要处理的算是私事，我一个人去就好」。
能丢下俩「女仆」的私事，令拉普兰德一脸微妙的看着他，只能叹口气道：“那就晚上汇合再见。”
说到这里，她瞥了眼不远处的德克萨斯。
毕竟晚上的安排便是直接与德克萨斯家族有关。
“嗯……”
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在她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补充道：“谢谢啦，这个惊喜。”
“很美丽……”
这也就让拉普兰德回过神来，咧嘴微笑道：“那么这样能轻松些了么？”
“能的……”稍稍抬起手拨开他那弯到挡住脸的发梢，楚信然垂下手来笑了笑，又看了眼远处瞥了这里一眼的德克萨斯，后者的目光在他看来时就收了回去，但他并不在意，只是回过头道，“不过你把她牵扯进来还真没想到。”
“不喜欢么？”
随着楚信然一路走到门口的拉普兰德微笑着微微俯身扬首，双手也交于身后，摆出一幅鲜少的青春活力：“我不相信哦……你也是个男人对吧？”
“这种时候就不用对标性别了，美丽的事物谁不爱看呢？”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朝着德克萨斯的方向指了指，“只是你最好还是不要把她逼得太急，临行前出些麻烦也是不好的。”
“安心安心——”拉普兰德说着转到了他的前面拉开门，倒着退出门，“我有分寸。”
楚信然则是朝着里面的大帝、伊斯、德克萨斯和空的方向挥了挥手。
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看到，他都回过了头来，深一脚浅一脚，注意着身后的大提琴盒，小心谨慎的迈出那容易出现磕碰的小门。
然后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拉普兰德。
“没必要送我去车站吧？穿着这身去街上也不太好。”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拉普兰德踮起裙角看前又回顾身后的打量着自己，然后又回过头来看向楚信然，“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反正这身衣服我也想留着，这年头能换能穿的好衣服可不多。”
说罢，她看着楚信然那温善注视着自己的模样，略略的一作酝酿，继而一转罕见的优雅知礼，正如晚会上所表现的那样，含笑挥手道：“那么，一路顺风-ご主人様。”
“已经可以了，德克萨斯已经赶不上这种地步了……”楚信然无声的笑着摇头道，看着她那得到满意回答后就暴露本性的恶党似微笑，也只是招了招手，“那么晚上见，ciao——”
说罢他便回头朝车站走去，在这纽约区还未有什么暴动相关的新闻报道，车站的运行状况也经由大帝口中确认。
不是太急的前提下，他也不会直接选择打车。
是的，刚才的电话倒也不是来自雪雉，而是一个躺在电话簿里已经许久，却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出现在通话记录里的边缘备注。
【Leader One】
这个备注全称还当有个，只是加上了这一串就属于账号而非通讯录中的备注了。
账号可以有很多人在使用，但通讯录备注中的手机号码却是独属的。
于是在楚信然的朝着车站的方向靠近时，便能在车站外的街道上看到那朝自己招手的黑发少女。
值得一提是她的着装，虽然上身特意加了件外套，但大腿中段到小腿的裸露程度当真是楚信然看着都感觉有些冷。
考虑到那位化名华法琳的血先生过去展露过得衣着品味，或许血魔这一族对低温的耐受力真的挺不错吧……
思索着不同种族对低温耐受程度的楚信然便是慢悠悠的转弯朝她那走去，朝那个罗德岛首席舰船工程师，同时还在音乐领域有过一定涉猎。
除此之外还爱好颇多的血魔女性走去，抬手招呼道：“什么风能把你从舰船里招呼出来？可露希尔。”
“这要问你们打算做什么咯——”被称作可露希尔的女性如同血先生一样有着血色的瞳孔，只是在皮肤上比后者更有普通人的红润态，没有传统血魔给人印象中的苍白甚至惨白。
而且她也是一副青春活力的少女模样。
楚信然不想探究对方的年龄，他只知道一个血魔在哥伦比亚完全谈不上安全，这个联邦对萨卡兹的偏见属于整片泰拉都算是前列的类型，华法琳当初在医院的从容也是靠着院长的手腕免去麻烦。
而且对方也不是个作战类型干员，作为一个在履历上填写专精运维与水电工程的后勤干员，可露希尔就算是想要参与作战行动也不可能被凯尔希允许。
这家伙可是谈的上罗德岛建立元老一般的资历，罗德岛的工程部也可以说是交给她管着的，这种家伙是不该离开舰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而现实就是她站在这儿，阿达•可露希尔•丘奇本人站在这里，不是全息影像，周围也没有监控并保护她的角色。
“别看了，我偷溜出来的，大概只能待半小时我就得赶紧回去。”
可露希尔摆了摆手示意那毫不掩饰东张西望的楚信然不要白费功夫：“凯尔希知道了非得把我和华法琳一起挂在罗德岛舰桥上。”
“今天太阳不大……”楚信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甚至可以说是阴天。”
“那也不代表我该被挂在舰桥上对吧！”
外黑内红的外套上还大剌剌的挂着罗德岛的工作证，随着肢体动作与腰间绑带上的机械制品一起摇摇晃晃，这位身形矮小又敦实丰满的血魔女性对龙族青年的冷漠很是不满：“我可是特意来报信的诶，你要是这副模样我肯定要和DDD与Dijksrta聊聊！”
“你们的三人小组织别扯上我……”楚信然摆手表示自己不想掺和进那种诡异古怪的三人小结社里，“报什么信就快说，我随时可能被人打电话然后紧急走人。”
“那就趁着这点时间陪我走走，换个地方。”
可露希尔说着就直接回头，也不在乎楚信然远不远跟上来就朝着右手边的街道小跑起来，看不出是否穿了裤子还是说她那身宽大的白色卡通T恤就等于裙摆的白色在腿边跳跃。
而楚信然只是在看到她说完就跑的发展中怔了怔，咂了咂嘴便也确实追了上去。
要说可露希尔腰间那看起来沉甸甸的机械算是负重，他那一手拎着的材料和背后上百斤的大提琴盒不也同样如此？
两个人就像负重跑一样跑到了车站七百米外的空地前，这片空地原本应该是有些建筑的。
但现在近前和远处都是废墟，楚信然所站的倒像是被人刻意清理出来的空地。
相较于驻步观望这里，呼吸平缓的他，一直跑在面前的可露希尔倒是一副劳累模样的停在前面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纽约区没有报道暴动，原来是直接发展成了拆房？”
这时候有余力发问的自然是楚信然。
可露希尔还在那边缓缓起身，调整呼吸。
她不回答也没关系，楚信然自己也能看出前面这片废墟并非老旧的历史遗留物，破坏痕迹新的很，明显是炸药造就的结果，能让他想象一下能炸成这样的废墟得是多大的声势。
难怪通往这里的一路人那么少，早个一段时间听到炸雷般的巨响怕是在家里的都想赶紧先撤。
“严格来说是跟撒旦教团有关哦，所以这里也一直没人来查看，毕竟封锁了，不敢。”
缓过气来的可露希尔重新恢复最初的活泼，直接朝着废墟上面迈步，也不在乎那些可能不怎么稳固的倾斜砖石里暗藏的危险，就那样支起双臂走着。
让楚信然想起上一个这么童趣的人，是维娜。
“所以是斯特凡诺让你来的？”楚信然问着，就看到她突然蹲住脚步蹲了下来，竟是从废墟中翻找出了一瓶淡绿色的玻璃试管。
酯原料，各国统一计量的工业制造材料，这种原料本身没什么效果。
但其本身衍生而出的各式材料却组成了近代工业的重头，连带这种小东西也显得常见起来，大部分涉及工业的工厂都有大量的这种装合样式，连楚信然都能一眼认出来。
“是吧？看出来了？这里曾经是囤积工业材料的窝点，被罗德岛的某位精英干员端了……”端起那试管擦了擦灰尘的可露希尔重新站起身来看向楚信然，“要不要就现场猜猜是谁做的？”
“迷迭香……”楚信然淡淡道，“或许还有维克多和温蒂在。”
“唉……”可露希尔叹了口气，“果然和你玩猜谜就没一点意思，博士也好歹懂一点迂回，不会这么没有节目效果。”
“斯特凡诺在正事上也不会追求那种东西……”楚信然淡淡道，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令他皱眉掏出手机，转作平和的回应手机里的声音，简单说明了半个小时后会来拜访的回应，收起手机后的脸色又重新变作冷淡。
令可露希尔咂咂称奇。
“DDD说她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很好奇炎国的炎都川剧文化，你这还真够变脸。”
“我也很好奇她的源石技艺表现，但这不重要，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为什么不直奔主题？”楚信然快速道，“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和你冒这种风险让你来见我？”
“也不只是他吧，我也负责转告迷迭香对你的想念，还有提醒你，凯尔希的猞猁小队也在行动，不必要的冲突最好不要有，还有就是。好吧，没什么还有了，只剩下博士希望我背着凯尔希给你送来的这个装置。”
说着她就从衣兜里摸出个金属小玩意儿来。
“什么东西？”楚信然接过了它，看着不比U盘大多少。
而说起U盘，夏梅隆他爹的U盘还在楚信然手里，因为莱茵生命的大家那时候都在办公室而没有机会直接用那的电脑翻翻。
“一个独立的资料展示器……”可露希尔走近一步指了指上面的几个小按钮，“挺有我伟大的系统工程师风格，绝对是哥伦比亚的科技体也难以追上的科幻玩意儿！”
“说人话……”
“某些不方便直接透露的资料都在里面，嗯……有些文字是光是念出口就容易出事的你知道吧？”
“寻常的纸张与电子载体也不太能承载那些知识。”

NO.265:都是‘病人’。
（又被鸽了……）
就结果而言，可露希尔也没有真正待够半小时。
在她将所携带的信息传达完毕后，楚信然也没客套什么便直言自己准备离开了。
可露希尔略有不满但也在没办法，毕竟之前那电话都是当着她的面接的，也当着她的面承诺那边很快就过去。
既然有约，那就没办法了。
总没有强行让别人同自己逛逛的任性。
何况眼下的哥伦比亚也没什么好逛的。
不过Tianchao这家伙，临行前的礼貌关心还是有的。
“自己小心，从这里回罗德岛本舰要经过外城区和游行区吧？”
对此可露希尔只是剪刀手一晃：“那当然，不过都是小事一桩，接应准备着呢。”
“嗯……”
楚信然点了点头，也没去问具体的接应者是谁，道了声：“那么Grace，替我向D•D•D和Dijksrta问好。”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他说过不掺和那三人的小圈子，但作为朋友打个招呼还是该的。
“小事一桩……前提是那俩家伙各自待的地方有通讯讯号。”
楚信然只是抬起手扬了扬，示意听到了，朝着车站渐行渐远。
“可真忙啊——”
可露希尔看着他的背影叹息道，然后捞起腰间的机械夹上框着的手机看了一眼。
虽然不能掺和罗德岛的前线行动，但她还是有权限关注行动内容的，眼下所看的便是一个Javier，一个Gravel，还有个Blue Poison。
“贾维，砾，蓝毒……在班行动者是这三个啊……”她又有些想叹气，毕竟这三人他都有印象。
都是她不太擅长应对的类型。
.
而在另一边，与无数黑影同行的楚信然已经持着车票走上那小小的阶梯。
大都会区与纽约区相邻，虽然有着十几个站点，但公交车的行驶距离与速度依然是足够，车厢里的乘客并不多，楚信然坐着一个双人位外侧，其他乘客也都大抵有着差不多的选择，零星几个人都能自由的挑选座位，那些人的年龄有大有小，相同的一点是和楚信然一样，都有些看起来很沉重的随行物件。
自然携带着武器。
可就算如此，那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也就一开始瞟了一眼便也没太在意，只是自顾自的戴着耳机，直至车门外没人站着，便才摘下了耳机开始发动汽车。
所有人都挺安静，包括从衣兜里抽出耳机给手机插上并开始播放白噪音的楚信然，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的目光倒是漫无边际飘忽不定，有几个乘客敏锐的察觉到目光回过头来，却又很快转了回去，便是因为意识到青年并未特意盯着他们。
他们也只是心里惊讶一下青年那少见的种族特征和样貌，表面上倒是无事发生一般，似乎比楚信然更在意麻烦。
雇佣兵、隶属于某些组织的隐秘职业者、以及接取了任务的赏金猎人，并且还应该是外地的……
楚信然此刻确实没有刻意观察他们，但在他率先上车坐定后的每一位乘客他都有顺势看过，简单的判断之后，他当然也没有找麻烦的意思，如今的目光也只是在注视着那些黑影。
那些曾经需要刻意观察才能瞧见，并且在瞧见的同时还会被它们反向袭击的黑影。
如今已经是会自己闯入他视野的东西了，不进入那种状态，它们也依旧维持着浑浑噩噩且睁眼瞎的模样，只是本能地循着某些符合它们依附条件的对象身边凑近，凑得很近很近，以至于在楚信然的视界下，它们和那些乘客所坐的位置近乎重叠。
可那些黑影庞大的身躯却保证了它们在和那些人在同一个空间下还能过于鲜明，引来楚信然的视野。
换作平日，楚信然不介意清理它们，但他的清理向来是带着源石技艺，就算是使用短铳，那铳弹中也一样蕴着源石技艺的波流激射，并无什么不同。
而那些身份各异但都与武力相关的乘客们之中应该有着至少一个对源石技艺具备足够认知的术士或是习惯应对术士的人。
所以他没去做，只是观察着这些在体量上远高于常态的黑影。
那些人觉得他的目光空泛，着于空处，那也只是因为黑影轮廓颇大，他们有时候甚至在楚信然眼里是整个被黑影「吞没」的恶心状态下。
就像半透明的肉山里塞了人。
形状不一的「肉山」有着些微似人的肢体或是别的什么器官，随着车辆的行驶晃摆，所以那些乘客才是有时候被「吞没」，有时候没有。
他们看起来毫无反应，倒不是潜移默化的被寄生，而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有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些肉山黑影们。
某些高到能冒出公交车顶，如此与物质毫无交集却能待在车厢内部而不是直接被公交车那澎湃的源石引擎给甩下，靠的还是同那些乘客的「联系」。
最粗浅的寄生关系，在接触的那一刻就已经建立成功了。
不过仍是无害，唯一被害的大概是楚信然自己。
毕竟他能看到这些东西，而这些玩意儿又挺污染视线。
污染视线之余，也给他带来些许疑问与担忧。
上车前，或者说光是企鹅物流走出后又与可露希尔走过的那么一大段路，路上的黑影不少——这不是问题，这是他走过的大部分土地都有的常态。
但这些黑影基本都大于常人，没有一个轮廓小的，这就很成问题。
维多利亚还有那么多砖头大小的小玩意儿呢，怎么到了你哥伦比亚就整个体型水平都拉高了？前几天可都还不是这样。
游行和暴乱就这么能滋养这些玩意儿么？
海神教团的计划有包括这些玩意儿么？
犹大是想利用它们做什么吗？
作为自打认识到它们的存在便开始有利用它们历史的熟练带恶人，楚信然理所当然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犹大也想用它们来搞点事情。
只是这番代入缺乏像样的成果，因为他无法确定犹大所掌握的知识量。
所以他也只是很在意，在意了，将其作为一种隐患记在心里就够了，这种问题解决不了也很难找人商量。
能理解的人太少，能联系上的那么几个，理解程度甚至不如自己。
斯特凡诺倒是有交流的资格，却也只是资格。
这个人的脑子问题比自己还严重，失忆程度也远比自己记不清原身十岁前记忆还要夸张，他过去必然是个博闻强记的研究者，说是博览古今也毫不夸张。
但此刻只是个阿茨海默，超过了五年以上的记忆就开始模糊，十年就得好好想，更早就得翻记录……
好吧，更多人可能不需要脑子有问题也一样记性不行，超过几天就可能活尸化。
但这种状态放在斯特凡诺身上是反常的，他自己和某些了解他的人们都这么说，看过那些记录的楚信然也自然相信对方算是自己「病友」的事实。
可楚信然很清楚自己的「病」不在这方面，相较于「楚信然」这一个体过去的记忆，他理所当然的更在乎这一个体眼下的状态。
所以他没有与斯特凡诺同为病友的自觉，不过眼下的问题在于斯特凡诺那厮记性太差，以至于对那些黑影的了解和熟悉完全没他多，这个人有资格交流，那份资格也仅限于听听和提一点漫无边际的建议或是意见。
要能成为讨论乃至辩论的程度是完全做不到的。
所以这件事他也就编成个短信发过去就没看了，收起手机继续听歌闭目，直至车辆的停停走走顺着座椅的颤动传来过数次后，觉得人走得差不多了的楚信然才缓缓睁眼，所见的确实是个只剩他和驾驶员的车厢。
虽然大都会区是终点站，但那些人的终点都不在那里，想来那些人的装备也很难通过安检——除了那几个属于组织的选手。
组织培养的选手把证件办齐的可能性蛮高的，也就可以合法持有武器不至于躲着执法者们。
只是那些人走了，却还溜了两坨黑色车厢里。
这俩黑影，「掉队」了。
最粗劣的寄生关系，甚至会因为对方心情平稳而难以维持联系，也就有眼下被扔下的一幕，并且在被扔下之后，将以楚信然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竭。
寄生活物需要能量，做出了行动，却没能获得良好的反馈，就会是如今这幅干瘪的样子。
显然这在楚信然看来是好事，这类东西的每一次寄生都像是一场豪赌，赌对了就能有复苏干涉现实的机会，赌错了……那就将变得极度虚弱甚至直接消亡。
就算没有消亡，也能有路过的楚信然热心补上一刀。
轻轻的水花声甚至会被源石车辆本身的引擎发动声给覆盖过去，司机毫无所觉的继续关注着道路，而楚信然也重新闭上了眼。
处理黑影的那点时间，他瞥了眼前上方的电子标牌上显示的站点，还有好几站。
还可以眯一会儿……不，还是打个电话吧。
就突然觉得，这么些时间，那位黎博利少女可能已经快要急到哭出来了。
还是打个电话通知对方自己在路上了比较好。
是真的在路上了，可不是鸽话。
想到这个的他也就重新摸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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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罗德岛本舰。
刚从第五舱室的训练室中走出的斯特凡诺一身都裹在他那身改制而成的防化制服下，包括头也不例外，这也是这一次的罗德岛成员们印象中的博士形象，而对他以往的模样有所了解的干员们倒是感慨颇多，大抵都是博士变化真大一类的。
不论是此刻的人情味还是宁愿遮蔽隐藏自身的心理都是过去的他极少展现，甚至被某些干员因为偏见而认定没有的。
当然，也有另一种，另一种深知他其实没有任何变化，对他抱有或好意、或善意、或憧憬、或排斥的干员类型。
那都是些老朋友和老对手了，这样的「老人」们大多被凯尔希判断为「见到斯特凡诺的反应会不安定」而以各式正当理由和任务将其外派，于是罗德岛本舰上的老人们始终就那么几个。
比如刚刚溜回来的可露希尔，在街道尽头的拐角朝他招手，手中还握着很眼熟的手机。
分明就是他的手机。
“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了吗？”
黑色面罩下是难以置信的遗憾神色，透出的平静语调带着沉重的悲凉，罗德岛的博士注视着那因为自己的话语而茫然的工程负责人，以下一句话解开她的迷惑。
“居然抢我的手机来让我赎回去？你就这么想要我的钱吗！”
“才不是咧！”
气到一旁悬浮飞行的带翼长尾小方块都顺应主人的情绪撞向那一身黑的家伙。
覆盖式头盔和密不透风的黑衣提供了相当的缓冲，表层的防割层与中间那液态乳胶填充层以及最内部的密封层，看似轻便的防化制服实则重重防护，可露希尔的小宠物根本没造成多大的冲击，只是在其抬起黑色的小尾巴试图展露那实则是个充电插的本质前，倒是可露希尔的指令令它停止为主人出气的忠诚行为。
“我只是去办公室找你发现没人，甚至连手机都落在那充电，就顺手给你一并带过来了！”
可露希尔抓狂道，愤愤的把手机递了过去：“我的商店那么多好东西，要让你消费哪需要用这种手段！”
“那不行，我一个决策者和领导者为什么要买那些原料，你去跟制造站的干员说去，我最多在你那买点实体点卡……”
接过手机的斯特凡诺一面激活手机的同事，继续迈着脚步朝电梯方向走，一面同那跟上来的可露希尔说话，“老楚居然还发了个短信？”
“什么短信？几分钟前？”只有一米六的可露希尔在一旁蹦跳，试图以此赶上斯特凡诺那一米八视野下的风景。
然后那手就抬起来了，那可是一米九的高贵空气！
“你不用知道……”说出这句话的斯特凡诺显然已经扫过一眼了，“这是行动组需要考虑的问题。”
“说起行动组，接你回来的人是谁？”
“那个卡西米尔的四级骑士……”被回绝给打击了热情的可露希尔说起这个话题更是死气沉沉，“那家伙可真喜欢你啊，恋爱脑真是麻烦，严重降低交流热情。”
“砾啊，她还没到那个程度吧……”覆盖着黑色手套的手按了按头盔，看起来也确实有些头疼的斯特凡诺按下电梯键，“我猜话题是你自己勾起的。”
“别猜了，你哪次说「你猜」不是笃定了？”可露希尔没好气道，“就我一个在这你还装什么？我先说好啊，凯尔希肯定知道我溜出去的事，你要保我不被Mon3tr挂在舰桥信号杆上。”
“没问题，事实上凯尔希根本不会对你兴师问罪，她知道那没意义，也知道我们做的没错……”
跨入轿厢的斯特凡诺对同样走进来的她说，“只是她没有立场同意。”
“活的这么僵硬看着都头疼。”可露希尔按下了2。
“谁说不是呢？”斯特凡诺按下了3，“但人累了确实就是那样。”
“你也那样么？”可露希尔问。
“应该是有的……”斯特凡诺若有所思，“只是我给忘记了。”
“那就要努力记起来啊，博士。”
先是下降的电梯叮咚一声打开，可露希尔带着她那电子小宠物走出轿厢，转过身挥手：“否则深渊就是我探索的结果了！”
“是吗？”头盔下的脸笑了笑。
“当然啦，我是阿达•可露希尔•丘奇啊——”可露希尔摆出个好似从哪个节目里学来的登场动作，在电梯门开始闭合的时候还在兴致高扬道，“阿达•洛夫莱斯和阿隆佐•邱奇的名字，我都好好继承了！”
话语声由此被电梯门所截断，斯特凡诺那张脸无奈的笑了笑，知道她是希望自己记起那两个人。
可那份记忆真的太过久远，就像那两个名字都只能在过于古老的书中翻到那样。
能记起的还不如忘掉的多。
他摇头晃脑的走出轿厢，通往办公室的路完全不远，走进去就能看到那银发的身影站在办公桌边，而棕发蓝瞳的卡特斯少女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到他走近便立马站起身来呼喊。
“博士！”
这一声，也让那银发的身影转过身来，平静的目光很难说是压迫还是冷漠，但无论如何，他没有胆怯的理由。
“调整结束了吗？阿米娅。”
迎着她的目光，斯特凡诺看向的还是那卡特斯少女，问候的声音平稳淡薄。
注视着她那被落地窗外的阳光照亮的半张脸，那半张脸在阳光下好似错觉般的晃过淡粉色。

NO.266:因素只能加分，重点在于本质的一致。
（2020年，每天都有瓜的丰收年。）
“博士！”
“呃……”
“苍七，您又在想他的事么？”
“嗯。”
“我记得，您曾说过，他给您的感觉很像一位故友。”
“想问什么，大可以说得更明白些，在不妨碍现有状况的前提下，我毫无保留，也毫无顾忌。”
“博士的故友，所有人都表示不知道，甚至连凯尔希也是一样，但我曾经听到过你在趴桌午睡时念过一个名字，我想……那是否能对你的记忆有些触动。”
“什么名字？”
“约瑟夫•特里维斯。”
“呃……”
“博士？”
“嗯，确实是能记起些什么……但不一样，楚信然那个人给我带来的感觉，是另一种久远的反馈，那种反馈源自另一位……另一位或许存在，应该确实存在的至交友人，但遗憾的是，我确实是记不起来了。”
“抱歉，博士。”
“为什么道歉？我不会刻意去找寻过去，过去的我曾对未来留下讯息，我相信过去的我，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不，我表示歉意的原因，是我协助了他的设想，我想要试试，他所提出的那份理想。”
“做他的锻炉？反思验证那些理想？真像你会做的事，我能猜到的，议长。”
“您生气了吗？”
“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我动用了巴别塔的资源，而他拒绝加入我们……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帮助他。”
“我只是个研究者，失去了很多记忆的，如今甚至要作为战术指挥者的研究者，我没有立场为议长的行为表达不满。”
“可您是导师……意思还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是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是人类最愚笨的行为之一，我拒绝这样浪费能量的过度内耗。”
“那我真希望您能生气一下啊……”
“很难，毕竟我已经习惯你对某些人的无端看中了，你的天赋很出色，你的眼光很独到，我永远相信你的选择，议长，就像你离开委员会后带来的那个孩子一样。”
“啊，您是说阿米娅？我正想找机会让她认识认识您呢。”
“没有必要。”
“博士？”“没有必要，我已经见过她了，她很好，一块罕见的璞玉，甚至和你很像，一个卡特斯，却能在情绪与精神方面有着那样的基础。你渴望那个孩子能给未来的大地带来一线不一样的曙光，但我其实并不在乎。”
“博士，我一直希望您能有所改变。”
“像你一样把所有希望都注入一个人身上？”
“真不愧是您呢，明明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都还未对任何人说过。”
“战争将所有人都卷了进去，也能让所有人都团结在一起，团结能聚合人心，人心的贴近满是破绽，想要保有秘密，至少应该保持距离。”
“再次受教了，老师。”
“不用这么叫我，我也从未教过什么，以你的能力，探查人心不需要这些弯弯绕绕。”
“博士会希望我动用那样的能力吗？”
“问我没有意义，你去问凯尔希都比问我有用。”
“可是这个问题唯有您回答才有意义，博士难道不喜欢我拉的小提琴么？”
“你想改变我？”
“是的。”
“那就拿出决心吧，特蕾西亚。在我那破碎的记忆之中，我指导过很多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土地，他们之中也有着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也有着试图改变我想法的人，但他们却连我的失忆都无法解决。”
“总会有些记忆特别深刻的，博士。”
“比如天灾？”
“这片世界有着比灾难更值得铭记的东西，我会证明给您看。”
“理想主义者的陈词滥调，无非不过是希望与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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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怎么样？还记得当初我说过的么？我想要证明的。”
“这种问题，不要用录音来问我。”
“有着一线希望，我们就该迈进，我已经给出了证明，您是否也能有所改变？
很多的人，都在改变，您和苍七，确实是能有这故友一般的同类感，可他能自己走出来，您的问题却是根深蒂固。”
“不要用录音来数落黑点。”
“那个孩子，阿米娅，她会是个比我更出色的学生。”
“也不要用录音来托孤。”
“我将我的一切都托付在她身上了，请注视着她，这是大家共同的期许。”
“你这是……道德绑架。”
“您肯定会说道德绑架吧，但这确确实实也是我对您的关心方式体现。还有……苍七知道我的事大概会很遗憾，请替我传达歉意，博士。
我有很多人需要传达歉意，可苍七却是只有您才能联系到的人，请告诉他，我做不到帮他找到家乡，他也不需要那些虚假的愿景与抚慰。”
“呃……”
“下一句话呢？这点录音就没了？那么多自称我学生的家伙里，你的遗言是最短的一批。还是说这机器坏了？刻度条还没到尽头。”
“博士！”
——
“博士！”
第二次近似呼唤令斯特凡诺回过神来，透过头盔所见的视野并不如外表形状表现的那般狭小，更准确来说是根本没有妨碍的视野能够看见这办公室中只有那位棕发少女的事实。
凯尔希都已经离开了，距离刚与可露希尔分别归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凯尔希带着少女过来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因为他完全没关注过的「博士助理时间表」。
到了助理更换的时候，这一次任职的便是这位种族看起来像是卡特斯的女孩。
事实上，至少常态下的资料填写上，她的种族确实是卡特斯没错，至少在某些内部的资料上，就当填报另一种罕见族类了。
奇美拉；
大量对此物种的描述仅存在典籍中一般通过血亲物种异同来判断，根据遗传学表现度不同，个体之间也就存在巨大差异。
而在天灾频率骤升的矿石工业时代，政权之间的对立让这种种族混合的产物几乎不可能诞生。
只是出了延续生命的常识外，还有些了另类的，必然伴随危险的方式可能诞生这样的种族。
名为阿米娅的少女，便是有着这样的身份，她的来历便是与后者有关，属于后天成为的奇美拉。
而在外表体现的种族特征并未发生异化的前提下，卡特斯这样的原种族填写依旧是具备效力的。
毕竟绝大部分的土地辨别种族的方式，还停留在原始的表征确认上。
斯特凡诺并非没有见过其他的奇美拉，但少女显然是特殊的，特殊到看着她，青年自己便会偶尔走神。
“别发呆了博士！您还有文件需要处理，现在不能走神哦！”
这种表现就不能让他走神了，还会令他更深刻的理解到两者并非同一人，只是偶尔会那么的相似，相似到让他触发些回忆。
在挚友口中，这种过程是触发了灵感，也就是桌游里的灵感判定成功获得灵视之类的状态，斯特凡诺知道他是从他自己身上总结的，放在他这儿其实不合适。
那不过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幻觉罢了，同楚信然能从灵视中获得全新的信息不同，斯特凡诺自己所看到的，都只是过去。
那些过去的回忆给不了他任何全新的信息，除非是某些已然被他遗忘的陈旧往事，那倒是能令他眼前一亮。
说到这里，名为阿米娅的女孩令他在意的理由也就很清楚了。
那孩子身上承载着亡者的遗志，而那位亡者恰恰是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的坏孩子。
眼下这一副好孩子模样的小兔子什么时候也会变成坏孩子呢？
仔细想想凯尔希也是……似乎自己注视着成长的孩子总会变成不听话的「坏孩子」，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教育吧，一开始分明也只是个研究员。
只是与其想着这些，已经近到抵在眼前的愤怒小兔子显然更值得注意。
生气到两颊鼓起的模样着实可爱，与昔日那副有些冷淡又留着一头遮眼发型的残念小女孩形象已然有了巨大的改变，令他那头盔下的脸也微微挤出些笑容，抬起双手贴近那赌气的脸，被手套同步过来的手感也算是颇为舒适，拉扯着女孩的面颊变形成不同的形状：“生气什么？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点文件我二十分钟就能搞定。”
“彷首！柏式！”本就是双掌按在桌面上，身体大半都从桌对面倾斜过来的少女被这样扯脸更是难以挣扎，要抬手就得小心重心不稳。
赶在那生气真正变成怒意之前，斯特凡诺自然放开了手，然后轻笑着端起了桌面上的文件：“最近罗德岛的事务才开始展开，哥伦比亚就出了这等事，实在没什么好着急的，阿米娅。”
“但是早点完成就能早些休息……”女孩抬手揉了揉双颊，分明是被做了这样无礼的举动。
但她看起来也没太生气，显然是同青年关系相当不错，“听说您也确实有其他的安排。”
“这能听谁说？”斯特凡诺头也不抬的看着文件提起笔来，边批阅边问。
“每一位助理都会被分配到博士您自己的填的日程表不是吗？？”阿米娅被这问题问的懵了一下，感觉像是博士自己没睡醒。
博士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虽然博士已经有了很多次变化，但可从来没有影响过头脑才是吧？
这或许是需要向凯尔西医生报备的隐患？
事实却是博士冒出一句令少女瞠目结舌的话来：“那个日程表都是瞎填的，怕是也就你会当真了，上一班的蛇屠箱，就上周在我们甲板上冒出来的那个女孩你记得么？她试任助理，把那串单子揉成了纸团当棒球打。”
“这……我回头一定要规范化的做个文件要求才行！”少女小大人模样的说道，“凯尔希医生教导过工作必须认真严格的对待，博士您也不该放任这种事发生。”
“那我建议你先去拟文件……”斯特凡诺抬手示意然后又继续收回去按着文件内容审视着，“我下午乃至晚上都没安排，这点文件不需要协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可是……”阿米娅有些意动但又显然有着往日的教导令她纠结。
“没什么可是，工作之余合理给自己一些放松，凯尔希没有教导过你这一点么？挚友总该教过你吧？他摸鱼减压一直有一手的，可别说他没跟你说过。”
“确实……楚先生以前说过很多减压方面的话，只是凯尔希医生让我别全听，听那么几句就够了……”
“嗨！那家伙懂什么，她当初就是这种心态，现在才这么苦大仇深，你要不想和她一样长期眉头紧皱，就该更像个同龄女生一些不要总想着工作上的事。
我还没陷入沉睡，凯尔希也能继续担当罗德岛话事人，距离你上台的时间还有些时间，得好好珍惜啊……珍惜还不忙的时候。”
听完对方这头也不抬的一席话，似乎努力思考着的阿米娅头顶双耳跳了跳，便是抬起头来道：“我，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回去拟文件！博士有事就呼叫哦！我会把联络器始终带在身边的！”
“好……”
也没有太费力就忽悠走了，与其说是凯尔希的教育不牢靠，不如说是女孩对青年抱有相当的信任。
于是在蹬蹬蹬的脚步远去声中，斯特凡诺才终于抬起头来，也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被管好的办公室门，感慨这丫头那么仓促的跑出去居然没忘记关门。
“改变……”
站起身来，没有如往日那般摘下头盔透气的想法，斯特凡诺伸了个懒腰，再回头看向身后那组成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这样巨大的落地窗设计，除了在采光一途上走的太远，便就只能是为视野服务了。
他也确实有着在这里远眺窗外的习惯，有时候是钢铁丛林，有时候是繁华夜景，有时候是荒芜土地，有时候是茫茫大漠……
以他的个人经历而言，有意识的时间并不多，他也确实是努力过将一切都映入脑海，只是从那些记录可以证明这种行为更多是无用功。
但这种无用功，本就不该做的。
“我确实是改变了吧。”
斯特凡诺自言自语着，看着窗外本该是午后繁盛的日光却被乌云遮蔽，他所见的也不是哥伦比亚外城区外的荒地，而是再一次的，来自过去的纠缠。
巨大的眼瞳立在窗外，难以看出善意亦或是恶意的，属于爬行类特有的竖立瞳孔，映出的只有一片废墟。
还是那样……
模模糊糊的，难以扯起关联的记忆碎片。
.
同一时刻，楚信然再次踏足大都会区的那家私人研究所。
坐在大厅沙发上，被路过的研究员以不善目光看待的黎博利女孩肉眼可见的坐立难安，直到听到推门声开启，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目光便顿时亮了起来。
“抱歉让您久等了，雪雉小姐。为表歉意，长话短说，现在就开始契约的签署吧，希望能赶在您的回国事宜同步处理完成前解决。”

NO.267:‘不太聪明的孩子’
(四个聋瞎，十四个小时没进主线，两个大成功侦查结团。
巫医毕耶撒沃变成二维生物沉睡，精罗亚历山大穿越到了罗马完成心愿，医生余歌被关进无尽时间回廊仿佛回了家。
骰运最好的警察楚信然，直面道罗斯只掉了三点理智，回到了自己的时代……结果被后者选中，跟随而来世界毁灭。
前几天有个图是招来迪迦拯救世界的光……轮到我这就是招来末日来临的光，真憋啊。)
“需要签署名字的，是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研究所内的大厅本该是研究员们闲来无事的休闲场所，但现实是研究员们很难有闲的时候。
虽然也有接待外来客的意义，但长久以来的顾客与合作者都选择了直接网络沟通，真正登门拜访的少之又少，但研究所的各式职员们早已下意识的排开了这种意义。
直到昨天与今天，两度被同一个人打破。
那个来找雪雉的青年，不论看谁都冷漠且凌厉的青年，有着据说是龙的身份，应当是炎国贵族的青年。
并不受欢迎。
没人喜欢那份凌厉，就算对方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样貌，也没人能接受一个人刚见面就以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利刃贯入喉间的目光。
冰冷刺骨，是他给所有人的印象，由此也能很好的解释雪雉为何会有那样异常的举动。
——分明那青年唯独对她是平静而非与冷漠，她却在最初一直颤颤巍巍。
只是这并不意味着大家会将雪雉当做同伴看待。
首先，就算是沦落到同样的不快遭遇，那个唯唯诺诺的炎国人也绝对不是大家的同伴，那样蠢笨又好用的家伙理所当然会成为研究室里最好使唤的丫头，稍微请她吃点廉价的食物便会对利用者感恩戴德，这样天真无知的被利用者，理所当然不会被视作同伴。
其次，便是同伴的前提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个惹人不快的青年唯独对她的态度不同，这一点便足以令所有人对她的敌意更深一层。
但不过只是一日的时间，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那个青年就又来了。
大厅再一次被占据，这一次，连所长都被排除在外。
这时候，自然有人蠢蠢欲动，觉得有了机会，便靠近所长想去说点什么，却仿佛刚好撞上炸药包，以消极怠工为起手的上司训话声音相当大的大，让所有怀着「让所长统一战线顺便借机培养关系」想法的同事们都踌躇继而退却。
其实所长也确实是早就在统一战线里了，大家也都能看出他对雪雉连哄带骗的压迫。
不过……上司压榨员工在大家眼里多正常，这可不能说明大家都在一条线上。
眼下这小鸡似乎找到了靠山一样，老板做的事多容易暴露，就算是为了掩饰，也该对大家好点让大家一起合作演一出戏吧？
他们是这么想的，却没想过研究室里最好的「服务员」、「能有作品的清洁工」、「永远的背锅侠」，这次之后就要走了。
老板的愤怒本就很大程度源自这层因素，在这之前的一整天，他都因为那个大使馆的隐晦威胁而犹豫，连跟平日压根不须正眼看待的雪雉搭话都得鼓起勇气，更不敢说的太直白落下话头……就这样的到了第二天，那个混账东西就已经来了。
那个昨天威胁他的龙族混账，当那混账推开门的那一刻，他便瞬间明白，自己的机会已经在犹豫中失去了，自然心头满是怒意没处发。
他总没有蠢到寄望于对方出些岔子，那混账狗屎昨天对雪雉的歉言与邀请用词，连他也挑不出毛病，或许该说不愧是大使馆来的？有着那样的专业素养怎么可能会出错！
本以为那家伙没有去处了才是……一个炎国来的研究者，而且还是龙门人，在哥伦比亚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就算是旧金区有这一帮炎国人抱团，那里的企业和岗位也不是作为研究者该有的选择。
所以怎么会有那坨狗屎冒出来？
正在手下人身上挥洒怒火的所长下意识看向会客厅，透明的加厚防弹玻璃壁算是哥伦比亚的研究所标配，能让走廊前的他毫无阻力的直接看着那会客厅中的两人，大使馆来的狗屎坐在背对的沙发上，而雪雉坐在斜对着自己的座位，只是在那狗屎在文件上的划指下不住点头，示意听了进去。
都压根不看这边。
何时有过如此！
所长咬牙，深刻意识到情势的变化，但这早也该意识到了，他犹豫了一天该怎么搭话，本身不就是他害怕对方离开，放在以前他可从来不会关注那女孩，除非出了些新作品。
出了也只是关注一下能有多少产值，又有谁能够接管那些项目后续。
雪雉这个代号取得不好，与其说是白马鸡，不如说是能下金蛋的鸡。
所长明白这个炎国典故，但此刻这样的黎博利眼看便是要被接走了，平日压迫的太狠此刻说什么都不如对方那边的待遇和环境，如今只剩下无能狂怒的心。
连半点目光都吸引不过来。
反倒是那暂时划完的狗屎从前倾状态下微微回身，瞥了眼这边，不似上次那般凶戾，却也毫无情绪可言，像是字面意义上的旁观者，单纯旁观，连看法和意见都懒得发表。
胜过更直接的轻蔑。
.
“呃，在这里……嗯，还有这里……唔……那个，楚处长？”
捏着笔的手已经不似最初那样颤抖个不停，但在冒出问题之后，少女仰起头来问向那青年便就又需要些勇气来，自然显得犹犹豫豫。
而青年一如既往的维系着服务业似的礼貌与平静：“在，请说。”
“呃，请问这里是……”女孩抬手指着黑线上的空白，红着脸问，“是……是填什么样的住址格式，我刚才没记住……”
哪怕表面已经足够平静，心理还是紧张和忐忑，这一点是她性格的缺陷，不管还怕不怕对方，被盯着写东西就贼有压力，那脸红与其说是羞涩，不如说是羞愧，感觉对方说的那么细自己还给忘了太过丢人。
“从区到街，再到门牌号，如果是公寓型建筑还要填写单元和房号，也就是您过去在龙门的住址。”
“那个……”雪雉尴尬的缓缓举手，“我不记得门牌号了。”
所以就是这类问题频出，楚信然当初才说自己会过来亲自指导对方填写契约。
“我在下午调查过您的资料，您应该有位祖母就住在龙门对吧。”
“呃……是的。”
“关系不坏的话，填写她的地址也没关系，这主要是签约后的一些证件、节日福利，乃至年货之类的会寄过来，请您的祖母代收应该并不困难。”
“福福福利？”雪雉都听结巴了，“还有年货？”
“已经十一月了，现在签完今年的汇算应该会有您的标记。”楚信然微笑道。
女孩刚有些兴奋又顿时好似被泼了盆冷水，嗫嚅道：“我，我还什么都没做……”
“太恒道泰恒研究大厦，工业研究区……”楚信然抽起了桌上的一纸文件念着，递了过来，“405，这是您的岗位安排研究所编号，请记住这是您以后的工作地点。同时，这座研究大厦属于炎国注资的国企，基础福利都会有所保障，若说此刻受领有愧，以后奋进研究做出成绩，去证明那些东西都值得吧。”
“嗯！”接过那文件看了眼的雪雉又重新伏案，这一次倒是没忘填写祖母的地址。
楚信然也就稍稍点头，重新抬身坐正，安静注视着少女伏案在那一页页纸张上填写、签名、翻过应该在自己来之前就已经检查完毕过的合同页数。
无视那些偷偷摸摸或是毫不掩饰恶意的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在对方推到一旁的文件逐渐多起来时，他也就捞起了桌上除了文件以外的工具。
盖章，加印。
章是公章，由大使馆代为转交，印是他自己的印，楚信然这样的小篆字体盖在见证人一栏，平日都塞在大提琴盒侧边的隔离小袋里，倒也有过数次的破坏和遗失。
不过又不是玉龙印那种用料名贵，刻字特殊的玉玺，楚信然的印章重铸随意得很，只是刻字遵从楚家的规矩一直沿用那一种字体与风格，所以辨识度算是颇高。
同时这个步骤也是他要亲自来的原因之一，从不能让雪雉自己拿着那些章盖，而且那丫头应该也不知道章盖哪。
到了这一步，那并不算厚的一叠契约合同也算是快到尾声了，楚信然非常直观的看着雪雉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逐渐平静下来，也算是颇为满意于对方的适应力，这样下意识的调控能力也就是吃苦耐劳的标配，可惜所处的工作环境实在不行……
也跟本人的性格有很大程度的关联吧，楚信然想着自己当初在维多利亚遇到傻逼同事的时候，要么完全不怕丢工作的暴躁正面怼，要么珍惜这份从业机会，选择暗搓搓的设计对方自己辞职，显而易见的，雪雉少了他这份锐气。
哪怕是从事研究员这种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的职业，本质还是个谨小慎微、遵纪守法的小市民，让楚信然在经由魏彦吾的资料诵读中有着诸多想要吐槽的点，又因为工作状态而强忍到了资料听取结束才能稍作表现，然后被魏彦吾挂了电话。
倒也不是完全不想听评价和吐槽的突然挂断，而是突如其来什么事打扰了通话。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不是很在意，最多也只是感叹一下对方也忙个不停。
11月了，确实有很多该忙的，安魂夜的祝福与通报也在不同渠道的通讯方式中收到以及回讯，无声无息的就错过了一桩节日，也只能怪如今的哥伦比亚实在没有过节的氛围。
“那个，楚处长，我，应该填完了，您要不要检查一下？”
雪雉的声音打断了楚信然的走神，回过神来的他便也点了点头道了声好，便开始逐一确认那一式两份的所有文件填写，以及进行最后两份文件的盖章，然后回答：“那没问题了雪雉小姐，那么按照一开始说好的，一式两份，您保管一份，我再将这一份带回大使馆转传以泰恒研究大厦，还有便是，请记住这个号码。”
楚信然说着从衣兜里摸出手机划了划，然后朝着雪雉递出，然后又顿了顿，试探着问：“您有移动通讯设备么？”
他不想问什么“你不会没有手机吧？”这种怪异腔调并且还会扣钱的低俗谐音梗。
“有，有的……”雪雉赶忙点了点头，摸出一块……造型有些古老的，与其说是手机应该说是小灵通的玩意儿，看起来比五年前的某个萨卡兹队长的手机还要朴素，“只是……呃，有点老式。”
迎着楚处长那复杂的目光，雪雉又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不知道是不是该立刻缩回去。
但拿出来不就是为了记号码吗？缩回去再拿出来……更丢人。
“有就行……”楚信然点了点头，看着她那另一只手持着的，自己的手机，“按照一开始的方案，本该由大使馆为您准备回国渠道与载具支持，但因为哥伦比亚这几日的混乱影响，主要出国的大道都有被袭击的危险，所以我向上面申请了另一种走法，也就是这个号码，你且先将其记在手机里。”
“这是外城区的一位杂货铺老板的手机号，您可以称呼他为李叔，他会在稍后为您安排载具选择更加安全的路线归国。
在这之前，您有大概半小时的时间整理行李以及对您想要道别的人和事物道别，如果这个时间不够，我会通知他推移……”
他话还没说完，少女已经摇了摇头令他止住了话茬。
“半个小时已经够了……”对照着手机号码敲打小灵通的少女，没有抬头的说，在这时候的语气非常平稳，“我没什么能告别的人。”
“那么，就请去收拾行李吧……”楚信然点了点头，接过对方递回的手机，也再一次的扫了眼那玻璃壁后的研究员们与所长，“还请注意，越是到这种时候，愈当果决。”
女孩垂着头，收起手机抬头感激的笑了笑：“嗯，谢谢处长。”
“分内之事……”楚信然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里面，“我会目送您上车。”
女孩点了点头，捏着文件朝那里面走去。
她那狭窄的小隔间在研究所内部，她昨夜就整理好的东西也在那里。
这种时候，所长再谈什么挽留费也没意义。
处长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愈当果决……
雪雉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选择了笨笨的活法。

NO.268:所以他很少组成团队。
（依旧只是出干员预告没别的东西，该去盗贼之海当海贼王了！）
“这把年纪了还有必要亲自过来么？”
“少……处长您不也是亲自行动么？既然如此受重视，那么我这把老骨头也想尽一份力。”
半个小时都没用上，雪雉的整理和道别很快的结束了，透过那并未关好的房门，楚信然甚至能在大厅内听到那所长极力挽留雪雉，也终于谈起了钱，还给出了不少修改的条约。
因为不清楚雪雉在这里原本的待遇如何，所以楚信然并不清楚新条约较于过去有多少改变，但他仍有理由觉得可笑。
这时候才说这些，未免太晚了。
谈钱？你们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谈钱？
楚信然依然一脸平静的站在大厅那靠近外大门的位置，一副什么声音都没听到的模样，好似一尊立在门口的雕塑，等待着雪雉走出，而在这时候，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同样响起的还有外面的车喇叭声。
一面摸手机，一面回首，看到外面那辆改装车的车窗外挥动的手臂，楚信然也就将手机上跳动的待接取特效给掐了下去。
人就在外面，还接什么电话？
车来得比雪雉整理东西还快，而在后者背着大包小包老旧行囊出来时，开车的司机也就和护卫少女迎上前去帮忙抬运。
司机是个不认识的，但能被喻鸿振喊来也就可以信任，护卫是熟悉的霜叶，以至于刚见面又对称呼进行了没营养的争辩，这沃尔珀少女一如既往认死理，楚信然在她心里大抵就会一直是医生了，也不知道心理问题好转后会不会改变。
连那叫舟寒的黎博利小鬼也在车上，一开始按喇叭的也是他。
不过他在也有些意义，这孩子活跃又有些小刻薄，平日算得上好坏难断。
但察言观色却是有着孩子的敏锐，在知道雪雉是楚信然都礼遇的人后，那叫一个热情甚至殷勤。
甚至让雪雉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是个比她还小的孩子，但也是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久远的热情。
在她那些其实并不多的大包小包搬运过程中，一老一少自然犯不着去帮忙，只是少在遇上楚信然的冷脸后立刻转移目标去找雪雉搭话，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一个甜，后者还真吃这套，红着脸一脸腼腆，看得楚信然心中摇头。
但也没去干涉的意思，只是回过头看向那朝着自己走近的老人招呼。
老人从善如流，看了眼那边被舟寒拉开后车门迎上车的雪雉，又回头道：“竟然真的就那么点东西，还真不知道该高兴省事还是该怜悯她的生活如此清苦。”
“一起都有不好么？”楚信然淡淡道，“而且我也一开始就吩咐过小型车就可以，虽然是搬家，但也没什么能搬走的。”
“虽说如此……唉，罢了……”老人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聊，转而道，“塔克那边的调查已经尾声了，今早他特意对我打过招呼，相关的邪教徒也都被军方抓走了，哥伦比亚的混乱应该快到尾声了。”
塔克，塔克商会的老板，那个被楚信然以莱茵黄金做中介下达委托的瓦伊凡大汉。
“早点结束对谁都好……”楚信然淡淡道，“但我可以想见它不会那么干脆结束，至少还会给我造成不少麻烦。”
“卑职只能祝少主一切顺利。”
老人作了一揖，回身看向身后已经搬完甚至开始招呼自己和少主的舟寒，以及另一旁车窗外探头看这边的黎博利女孩。
“少主有没有什么想问的？没有的话，我们就得失陪了。”
“没什么想问的，有结果再通知我吧……”楚信然也回头看了眼车窗边，“一路顺风之类的话我就不说了，我不喜欢那种祝福，更现实一点，把未弹出的装甲板展开吧。”
“那也得离开大都会区才行，否则过不了关口的……”老人无奈的笑了笑，也没在意对方分明没被通知却能看看出车身内嵌复合装甲板的事实，“那么，就先告辞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再见……”
老人再作一揖，回身便去朝着副驾驶外车门走去，而楚信然退后了两步让开车辆回转距离，透过并未关上的车窗看着后座的雪雉、霜叶，以及被挤到了最边上的舟寒。
“医生再见。”
“少……处长再见！”
“处……处长！”
“蛤？”与舟寒那差点说漏嘴的迟疑不同，雪雉这停顿显然源于过分的激动，从车窗探出的脸上面红耳赤，探头气势十足，可喊完就立马低头，这让楚信然也很难猜测她想说什么。
“谢谢！”
“不用谢……”楚信然看着她猛然抬起头喊出这大概是迄今为止情绪最激动的感谢，却只是维系着一贯的平静，“提高警惕，这一次还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不论是书籍还是网络，甚至是直接问我都没问题，你的法律维权意识很差。”
“呃……”没想到这个关头还会被教训的雪雉愣了愣，尴尬甚至令她没注意到「问我」这一点地缩回些头：“呃，是吧，我明白了。”
而楚信然确实话锋一转，与其稍微柔和了些道：“还有，继续相信你的勤恳踏实吧，你该感谢的是自己的坚持，让你坚持到了龙门找上你。”
“加油，雪雉小姐。”
“呃呃呃……我会努力的！楚处长！”
女孩埋着头大声道，而副驾驶传来老人的声音：“车开起来了，该把头手缩回去了。”
“呃是！”
女孩还沉浸在刚才的激动里，有些咋咋呼呼。
但缩回头也不忘补上道别：“楚处长再见！”
楚信然依旧抱持着那份淡淡的笑容，捏着一叠单子的手轻轻挥舞，目送那一车人远去，然后再回头看了眼身后那研究所，笑容理所当然的敛去。
也令里面偷瞄外面的人都下意识有些不安。
但他也只是看了几秒，就回过头，颠了颠肩上的大提琴盒带子，也朝着远处走去，令所有人松了口气。
虽然他应该完全没有必要来闹事，但大家还是下意识有些畏惧那个家伙的注视。
不过是事实证明，他们的气或许松的太早了。
“就是这家研究所？”
研究所外的大道尽头，街道拐角，白衣银发的黎博利少女站在那，开口的语气比青年还要来的平淡与无机质。
莱茵生命的数据维护专员，白面鸮，站在这里远远注视有几分钟了，驱车经过的司机以及几位乘客们也都以疑惑的目光看向过这个注视着车辆驶过的银发少女。
不过这在他们眼里只是「像是在等人，看到车辆经过就瞟一眼的」下意识反应，倒也不曾引来过警惕。
不过她这身白衣制服在这个季节显然有些冷了，这证明她是刚从莱茵生命公司大厦出来没多久，因为走得匆忙甚至没换上更适合季节温度的秋装。
于是楚信然也就脱下风衣外套给她套上。
不过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感谢，而是讶异这身楚信然老是将扣子全部系好的双排扣黑风衣比外表还要来的沉甸甸。
显然是经过了一些处理。
是他行动时的作战服么？
白面鸮心里列出推断。
“是啊……”刚还在给白面鸮披上风衣的楚信然淡淡道，话题理所当然的停在之前，“那孩子的维权意识很淡，但证据还是有的，那些项目数据都还在她那有原件，那些家伙心里有鬼但又放心那孩子的怯懦，要扳倒不难。”
“简单的侵入在之前就完成了……”白面鸮提起手，一手扶着肩上的外套，一手上捏着个平板模样的仪器做展示，“目标确认完成，回到办公室再做深入探究，请指定主要目标。”
“研究员雪雉所被剽窃的项目，给出对比文件结果以及同类型的掠夺操作痕迹，以及，研究所所长的所有访问记录，有任何不雅乃至违法行为都一并收纳。”
“结果输入。”
“拿回欠款的收据，我要让那家伙把钱都吐出来。”
“预测，整个研究所都会崩溃，动荡下的法律执行会提升至少20%执法力度。”
“那无所谓……”楚信然迈步在前，带着她重新回到莱茵生命公司大厦，“不作为的，不论是胖虎还是小夫，都没有无辜。”
白面鸮点了点头，在几年前，她还不是感染者的时候，她就听过这种举例，那时的她喜欢和楚信然讨论这类辩证问题。
何况听闻了部分内容的她也对那个研究所全无好感。
大都会区有太多的研究机构，这种私人研究所不过是九牛一毛，平日甚至不会出现在莱茵生命职员们的闲谈之中，只是在今日，白面鸮才算得知了一些这种只在书籍与电视剧中才会看到的罕见状况。
委实说，不论是任劳任怨的受害人还是如此猖狂的压迫者……
都挺罕见的。
“那么，财产移交填写指定目标是？”说这话的白面鸮俨然笃定了必然得手。
“我代传过那孩子一张银行卡，就打那上面吧……”楚信然抬手揉了揉眉心，“不过交涉环节你能胜任么？要尽量避免暴露身份，免得生出事端。”
说着，两人脚步停驻。
因为已经抵达了大厦近前，透过那些厚重的玻璃墙能够看到第一层接待大厅的清闲。
“你可以永远相信白面鸮。”白面鸮平声道，摘下肩上的风衣递还给楚信然。
“绝对稳定，能从无数选择中排出相对精准的答案，避免计算、行动过程中生成任何致命错误。”
“真令人放心。”接衣重新穿好的楚信然与那有些空洞的金瞳对视着笑了笑，然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带起淡淡的水花声。
“错误发生！”
骤然浑身绷紧的过度反应便不是那么令人放心了。
“才这点时间就又需要「清洁」了，稳定是好事，但不要过载。”
收回手来的楚信然说着，双掌按在她的肩膀上扭转她的面向朝着后方的大厦，以变得轻快些的口吻催促道：“好了，衣服都还我了就快些回大厦吧，不要让自己感冒。”
一只手上还带着塑料袋的双掌轻轻推了推，然后松手快步走在了更前方，只是微微侧身看着白面鸮招了招手：“不用送了，明天再见，白面鸮。”
“再见，楚信然。”
近乎操作系统般的异样视野中，无数浮现的红叉再一次被她所无视，连同那些从上方垂落，缠绕那背影的黑色数据串也被她无视。
“警告，内啡肽异常分泌。”
源于系统式所模拟的辅助人格理所当然的会在紧急状况下弹出于表层，白面鸮对它借自己之口说出的告诫有着足够的自觉，却也自主做出了不必理会的判断。
拒绝接受；
辅助人格的绝对中立依旧有失偏颇，连人在什么状态下会分泌内啡肽也不列入考虑。
当然，它也没必要考虑，光是那次当着楚信然的面说出口就已经快要令她窒息。
放在三年前的自己身上，简直是会羞耻到昏迷吧……这些年来，不只是矿石病，大家都确实成熟了许多。
要继续成熟下去，白面鸮，你还没有做好真正能与他同行的准备，而他也会永远希望你没有做好准备。
现在，该赶紧进大厦来挽回确实有所变化的体温。
.
在白面鸮快步小跑到门口拉开门进去后，站在远方的楚信然也就回过头去，继续未完的脚步，顺便以单手将风衣的纽扣重新系上。
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根本不可能因为吹吹冷风就有感冒隐患，但自从当初的北地之行归来，他就力图避免除了自己制造以外的冰寒。
这算是心理阴影，只是表现方式并不严重，以至于楚信然自己都没想过去克服。
于是出行一贯比他人穿厚些就成了他的小习惯，正如霜降日过去不久，他就已经套上了围巾，被塞在风衣领口下，看不真切倒也像个内置的领巾。
“又要下雨了。”
抬起头来看了眼天空，楚信然叹了口气，站在站台前等待着班车。
雨天对他而言向来是不错的场地加成与心情加成，但对于有队友的前提下，就算楚信然能保证他们不被淋成落汤鸡，也无法保证他们在雨中的视野，以及在雨中行动的稳健。
光是脚滑这种事，便是多少好身手都栽在上面。
希望其他人神经反射和平衡够好吧。
他对拉普兰德倒是有着基于往日了解上的信心，但对罗德岛的干员们……名单上也没什么熟面孔，都让他怀疑自己是被利用来带新人了。

NO.269:不好应付的熟面孔。
（昨天才说长草，过了几个小时就出pv……唉，等一个剧情。）
哥伦比亚的黑质质量高于平均值。
莱茵生命公司或许是源于地下的研究，也或许是因为作为实验品的伊芙利特存在，反常的属于黑质禁区。
可就算是如此，白面鸮还是有被寄生的迹象，那份并不明显的表征还是在对方递出风衣的动作中才被楚信然瞧见那「掩藏」于身体内的模糊黑质。
于是理所当然的，锋锐的水流在轻柔的拍头中并起，将那东西尖利的嘶鸣按在无从传达的世界里。
这对楚信然而言只是随手为之的小事，但背后的意义却很值得在意。
被寄生的原因是什么？白面鸮接触过？在哪接触过？她分明几乎不离开办公室。
——过载；
这个词，用在仪器身上便是超负荷，换言之超过规定的承受等级都是过载，容易损坏器件本身。
楚信然在之前用这个词来形容白面鸮的状况，便等同于断定了白面鸮的病根源于她自己。
扭曲自己的生活习惯，扭曲自己的思维方式，敲定了最为熟悉的仪器为原型来模拟那份机制以取得比常规人体更具针对性的防御能力与分析能力，一切都为了针对体内的源石，白面鸮一直都在冒着可能加重病情的风险，以那前所未有的方式尝试解析源石内的讯息，直至如今。
已有了一定的，虽然信息量不够庞大与细致却能证明方案可行的成果。
而基于这一点，计算机化的白面鸮，其机体性能谈不上完美，自身建立的「防火墙」并不成熟，能抗拒的「病毒」仅是部分，才会仍需要楚信然进行物理意味的清洁杀毒。
距离上一次杀毒时日这么短，说明她解析源石的进度比以前大上许多，也或许是说明她的探索态度达到了「激进」程度，最后则可能是……短期内的情绪大波动频繁发生，这也会成为系统漏洞。
这都有可能，甚至最后一种的理由可能指向自己。
可这也正是她选择的方式，楚信然理解并尊重她的方式，于是便有理所当然的，不问理由的提供「杀毒服务」。
若是堕入那声音，也当毫不犹豫的将她拉回。
还有些不可避免的担忧，这样的程度与态势，第一轮爆发恐怕不会用多久。
再考虑赫默的计划……没什么不好的预感，但这也不能证明相安无事，预感这种东西的理解本就主观，有的话，你可以认作是身体问题导致的错觉，没有的话，你也可以理解为自己没那么敏锐，而不是真的无事发生。
或者是完全可以解决，于是才没有不好的预感，并非意味着完全无事发生。
太混乱了。
这么多年，换做他人应该已经总结出一套固定的理解方式，就算有失偏颇也不至于犹豫，可楚信然恰恰在这一点追求着更上一层的谨慎，这一点他和白面鸮的态度一致，追求更为中立全面的各式分析。
将所有要素摆在一起，他再一条条安排所有可能的，可选的应对。
这是他在头脑上跻身斯特凡诺等人那一阶的条件构成之一，也是他有着闭目养神习惯的罪魁祸首。
考虑的越多，越觉得头疼，白面鸮的判断是对的，他确实需要补充糖分，正如他此刻剥开糖衣扔进嘴里的棒棒糖。
直接嚼碎，三个之后的第四个才是正含着，这种食用方式就令他看起来完全没资格教训刻俄柏。
不过考虑这人刷牙一直很标准，也没有对甜食的特别爱好，那教训立场还是配保留的。
不过嘛……这家伙虽然对甜食没有特别爱好，却是刚好有那么个朋友特别爱做甜食，又因为没人愿意吃而老是塞给他，那小段日子让他特意放下架子去问了问族内有没有人蛀牙。
很少很少，看来龙族还是有些天赋的嘛！（划掉；
想到这里，他又睁开眼，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几分钟前的消息。
“虽然忙，但也分到了一个任务呢，吃饭了吗？我带了点心盒来，要不要尝尝看？”_PM5.23；
备注为蓝毒的发讯，令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从缺乏温度的字符里也能看出些许的活泼，倒也算是好事吧，看来近况确实相当不错。
而且他也确实遗憾过没空去看望对方，眼下这份安排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斯特凡诺那家伙的手笔，之前看到名单里那么为数不多的熟面孔中有她，楚信然也算心情不错。
避免了好不容易近了一次却不去见朋友的人际失格。
只是他也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垂下了手机，扭头看向窗外。
雨将下未下，公交车平稳的前进，车厢内带着司机偶尔的抱怨。
回过头来，一如既往的有人带着黑色的阴影坐在座位上，只是这一次，车上的乘客密集度要高上许多。
这里有不少人在这关头还信任班车的安全，大都会区的乘客，大多是不够敏感的研究者，也或许是对自身有着足够自信的胆大者。
而这一次，龙族青年因为坐在了末尾角落而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原本坐在身旁的那个佩洛男子还打量过他，甚至欲言又止，后来倒是完全安静下来，也不再看。
因为最初他是面色平静的倚靠着靠垫，双目闭阖好似在浅眠，只有呼吸的韵律悠长。
那时的佩洛男子便试着探手，打算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开窗，却被他抬手阻止，然后拉开了一旁的侧窗。
那男子便道了声谢，更惊讶他一直闭着眼却好像什么都看得到。
但他只是维系着闭眼与沉默，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维系之前的姿态，这幅态度被男人理解，觉得自己不要搭话的好，车厢后座便又恢复了平静。
此刻是接近饭点的黄昏了，大家都是赶着什么回家或是赴宴，有心情聊的只有那么几个明显同行的小圈子。
旁边那个佩洛男人也在之前一个站点就下了车，不过班车的常态自然不会光是下车，陆陆续续还有些新的乘客加入。
这一波上车的乘客是三人，其中一人在交付车费后却没有就近挑选座位的意思，而是张望着车厢内的座位，直至看到末尾角落里抬起的手，脸上也就挂起浅浅的笑容快步走近。
背着个单肩带的小盒子，手中也提着一块装着大盒子的塑料提袋。
这就是楚信然没急着回讯的理由，在班车缓速停下时，他就在下意识的瞟几眼车窗中瞥见了小型站台前等待的人群，里面有着发讯人的身影。
一如既往端的上时尚的着衣风格，出现便能吸引不少乘客的目光，樱发蓝瞳，一字型的瞳孔能够非常直观的体现她那安努拉的种族，而那后颈两侧的奇妙花纹也能证明她的分属。
只是看到那花纹，某些人的目光便如被蜂蛰刺般紧急收回，视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辆班车是从大都会区到纽约区，那些人和楚信然一样都是从大都会区坐到了这里的「老乘客」，都是些知识储备足够的学者，对某些种族下的特殊分支都有足够的了解。
而那会被列入警告贴士的花纹自然能引发警觉。
安努拉分支下的特殊族类，能够自身体分泌毒素的危险存在，这类人是天生的下毒者，就算不曾抱有恶意，若是交流者本身不曾注意也会被误伤。
能避免与这类存在的交集便尽量避免，哪怕初时因为对方的穿衣风格与较小可爱吸引了目光，只要意识到对方的种族分支，那份美好的印象也将急转直下。
而那样毫不掩饰的目光变化，但就算是些许迟钝的人都能有所察觉，更别提那位武装干员分类为狙击的少女自己。
但既然提到了这种特性属于种族分支下的必然产物，那么就会有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即——
除非她活在家族的温室之中，否则这份偏见应当是从很早时候就该经历。
正如此刻，她的反应很平淡，或者该说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份目光的变化。
她的目光也只停留在那支竖举的手，以及手边那因为身高所以完全没有被前方座椅挡住的青年面庞上。
愈是走近便愈是清晰，基于同样的情报基础下的目光却是从未变化，冰蓝色的眼瞳中仍是那份浅淡和煦，仿佛带着温和的笑意，令她感到一如既往的温暖。
于是少女脸上的浅笑也能够继续保持，走到近前，在最后座那一排中步入狭窄的右侧，坐在他旁边问：“怎么坐这么后面？”
“图个清静……”楚信然笑了笑，稍稍朝边上挪了挪距离，也拖了拖尾洞，以方便她更有坐正的空间，“倒是你怎么会上这班车？”
还有个理由其实是前面的作为尾洞尺寸都是提供给小型尾种族的，处处讲究科技的哥伦比亚唯独在这方面的功能普及不够智能。
还有便是这类班车关于尾洞一类的部件都有着缺乏保养和修缮的意思，他那位置上转为有尾人士提供的尾洞就一直松松垮垮的，他一摆尾巴都会直接影响其移动。
“目标点有些远，又听人说你之前是在大都会的莱茵生命公司，想着可能会途中就撞见你……”
女孩无比直白的说着，提起了手中那塑料提袋递向青年的双膝，“结果运气不错，来，看看我的新作品。”
“听起来应该是我运气不错，能赶在行动前填点东西。”青年笑着说完，倒也没再来什么推辞的说法，垂首解开了塑料袋露出里面那卖相不错的包装盒，“对了，你有吃东西么？还是说准备待会儿吃？”
行动时间虽然卡着饭点，但楚信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给这帮人流出吃饭时间的，就像此刻他也并非是一下车就开始行动。
这次行动虽然没有强制集合，但预定准备坐标都列好了，而他不论是行动还是赴约，都会提前半个小时——两个小时之间来踩点，具体时间视具体情况而定。
这次是还有足足四十分钟，对方就算是打算下车再吃也来得及。
“吃了。”女孩点了点头。
青年也就点了点头，揭开上方的盒子看着里面的蛋糕，再分开盒子露出下方的糕点，都有着不错的卖相，在平稳的车速下也非常稳定的躺在盒子里，谈得上令人食指大动。
青年也确实是摘下了手套，以水流滤了一遍双手，在少女微笑的目光下朝蛋糕探手时，突然顿了顿扭头问：“吃的什么？”
这猝不及防的扭头询问让少女怔了怔，顿时支支唔唔，目光游移。
“总不会没吃吧？”青年垂下手问。
“当然吃了……”也没真正打算隐瞒到底的少女只是沉默了几秒，那安努拉特有的一字双瞳里透着些许尴尬道，“罗德岛类型的紧急食物，半人份也够饱了。”
“那种东西没什么营养，这次也不是什么艰苦作战……”楚信然无言道，“你在想什么？蓝毒。”
“最近啊……”被问到这一步的女孩叹了口气，表情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颓废味道，“新来的人还是不吃我的点心，我又研究了很多新品，全是我和格劳克斯解决……”
“所以呢？”楚信然扭过头来看了眼膝盖上的盒子。
蓝毒沉默了片刻，似是难以启齿道：“胖了。”
“呃……”楚信然无言的扶额，“你觉得紧急食物能用来减肥？”
“我不肥！”蓝毒难得的激动道。
“嗯，当然不……”楚信然无奈的抬手作安抚，“但那种东西不可能降低体重，虽然罗德岛选用的也谈不上军粮，甚至只是补充对低限度的能量消耗。
但那玩意儿既难吃也没意义，你待会儿虽然仍然有行动的力气，但还是会饿……对了，那玩意儿谁给你推荐的？”
蓝毒怔然：“嘉维尔医生。”
更惊讶楚信然这个分明过去都不属于罗德岛势力更是长期和本舰毫无瓜葛的人怎么能对罗德岛型号的紧急食物有研究。
“以后别听她的建议，也别奇怪我为什么懂，罗德岛的伙食我全试过还做过评鉴……”楚信然无奈的垂首，“虽然过去了一年，但斯特凡诺那货透露过配方没变。”
将那两层的收纳盒分出一份放在对方双腿上。
“一起吃吧，瘦身靠锻炼不是节食，节食只会伤身，你有锻炼的意志不是么？”
“好的。”
少女想了想，刚探手，又被青年所阻住。
“等一下……”
说完，又是两道无端显现的流水划过她的双手。
“免疫毒素也不能免疫病菌，手抓要洗手。”
少女便沉默着，嘴角又挂上了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
.
十三分钟后，纽约区车站前，绿发绿尾的女性站在那里，虽然有着美丽的容貌与秀发，但她手里撑着的法杖更为引人瞩目，那是柄过于直白的法杖，战锤型的顶端设计令其看起来更像是一柄钝器，而很难让人联想到她胸前的医疗证上。
何况她那种族特征明显的绿色尾巴也能证明她来自那个凶悍尚武的阿达克利斯种族。
那个种族怎么可能出一个医疗术士？这可远比她的外形更令人诧异，只是她就只是站在那里，无形的冷漠气场也杜绝了好事者的搭讪，毫无动作的等待模样则是令警卫们在询问之后只是偶尔投来警惕的监视目光。
虽然知道她只是等人，但还是没人能放心下来。
直至一轮班车抵达停车位，洞开的车门中走出一列的人四散而开，而她的目光也终于有了焦距，远远锁定了那刚下车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目光落于男方身上。
大踏步的上前，大咧咧的招呼道：“看来我错过了什么啊，苍七！”
先不说车站这种公共区域有多少人因为「苍七」称呼而有所反应，那男方旁边的女性都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倒是男方将手中沦为垃圾袋的口袋与背后的大提琴盒一起歉意的递向后者嘱托先帮忙保管那么几分钟，然后也大踏步的朝那女性迎去。
“岂止是错过，你甚至不该在这里，嘉维尔！”男方也摆出了一副大咧咧的口吻与架势。
“蓝毒不也在这儿了，我怎么就不能在？又没到行动时间。”
男女方的距离逐渐拉近，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女性松手落下了那法杖，法杖底端触碰混凝土地面砸出的声音证实了它确实作为钝器的可行性，而大家更在意的是她那张开双臂的动作。
“那么，好久不见？”嘉维尔咧嘴笑道。
“好久不见。”苍七也张开双臂，带着淡淡的笑容。
两个人就那么走近，近在咫尺，然后好似关系亲密的情侣般彼此拥抱。
看守行李的蓝毒脑袋上冒出个问号。
然后……就变成了叹号！
所有见证这一幕的人脑袋上都冒出了叹号！
因为只因那紧紧相拥的两人，女方那放在对方背部的手已然下滑到腰，便是带着一记厉喝。
过胸摔！
古典式角力，也称「古典式摔跤」规则技巧下的技巧之一，倒转体180°向侧摔出的一种技术，自然要求相当的力量与控制对方的技巧。
但此刻已然使出，那被如此袭击的男方便是本该干净利落的被摔在后方，却是在双腿很难做出反应的状态与短暂的时间下，身后的尾巴一扫对方的小腿！
本该完美的过胸摔顿时重心不稳，女性那大抵一米六的身高也给了那应有一米八的男性以双脚落地的余裕，便是那一瞬间的局势逆转！
男性双足落地的第一时间反身便是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臂，一记更加完美的过肩摔顷刻成型。
女性落地摔出砰的一声，是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听着就有感同身受的痛楚，甚至升起几分想要呵斥那男方的心来。
可那躺在地上的女性却在这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没退步嘛苍七，这次算你赢了！”
“算我赢？我已经连赢三次了……”青年面无表情的朝地上的女人伸出手，“你已经不适合挑战我了，贾维会是个不错的沙袋。”
“沙袋，那有什么意思？反倒是你变得越来越夸张了啊。”接着那手起身的女人爽朗的笑着，然后俯身拍打自己背后的灰。
而青年则是走向了那一旁看愣的少女，接过了垃圾袋和大提琴盒，甚至还取下了少女的的单肩盒，朝她嘱托道：“去帮那战地医生拍下灰吧，好歹是这一次的战友……真会给人添麻烦。”
收到后半句的抱怨他的声音算是压得很低了。
“哦，哦哦。”
而少女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喂，我听到了哦！”
“真会给人添麻烦。”
青年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次，以毫无起伏的声线。

NO.270:任职第一次任务就比较特殊。
（昨夜满是遗憾的海贼王之旅，满载回归途中遭遇了幽灵船，资源不够落入颓势，掌舵撞上去接舷战。
一人跳船吸引所有骷髅活力，硬生生靠着对方船长室绕柱走砍死了所有骷髅撑到对方船沉，结果语音里就传来了「船沉了」的呼声。
唉，本质同归于尽，全部木大。）
S002临时特别行动小组，其小队成员都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却又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合作的小队队员。
他们的阵营都属于罗德岛，也理所当然的在罗德岛本舰上就有过些微交集，至少看到脸都能喊出名字。
只是完全没有彼此合作的经验，甚至对于对方的能力都是一知半解。
如此一来，负责带这么一个队伍的队长，别提他自己，连队员都会觉得他被针对了。
只是在罗德岛，有资格安排行动的领导者不止一个，大家也就不知道他是得罪了谁。
不过至少那几位领导者都是不会拿大家性命胡闹的类型，对那队长代号还有些陌生的队员们也就对那队长抱了些许对方应该很厉害的期待。
厉害（指压根没见过面却能安排好一次作战）。
显然，他们没有权限翻阅Cyan的档案，否则就会看到那战术规划上很不令人放心的评级。
不过，评级归评级，该看的东西楚信然还是翻完了的，透过罗德岛论坛下那来自PRTS的短讯以及周密提供的数个跳转链接，翻看了队伍内六人的所有档案，除了干员档案外，还包括格式详尽的行动记录以及审核教官的评语。
说起来这帮人里甚至就有个教官来着。
教官都亲自入队做队员，只能说在针对海神教团的行动上，就算是一堆稀奇古怪人才的罗德岛也显得人选匮乏。
毕竟这一次可是大概率会找到犹大的潜（tu）入（激）战，真要对上犹大，罗德岛绝大部分的干员都得吃瘪甚至丢掉性命，读心外加执行层次视心灵防线而程度不一的心灵操纵，着实是个过于危险的敌人。
也正因此，这次的队伍里都有两个狙击位。
若说没有抵抗心灵侵蚀的抗性，拉开距离便是最简单明了的应对策略。
楚信然能给队友加持的抵御仅限于对方身处百米内，毕竟那本质上需要他分些心思维持的秘术加护。
目标点范围很大，他也不可能带着所有人前进，何况他一贯的风格也不是集结推进。
那未免太蠢了，大摇大摆的作靶子，就算是没有战术规划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等选择。
所以在所有干员各就各位，以挂置耳边的仪器进行就位报告后，形成的坐标图都是非常直观的各自分散，相距甚远。
这也得益于目标地点是一座大型庄园。
不过并非斯特凡诺在晚会提到的狼血庄园，埃德加还不至于让犹大跑掉还摸到自己家里去。
不过虽然没有摸到他家，却也算是摸到了亲戚家里，丢人还是一样的丢人。
雷纳德庄园；
哥伦比亚纽约区郊外庄园中颇富盛名，同时亦是归于德克萨斯家族名下。
在哥伦比亚上层名流圈子中，大家提起德克萨斯家族的庄园，首先想到的不是狼血，而是雷纳德。
这个以德克萨斯家族的年轻一代中成就最为杰出的雷纳德•德克萨斯所拥有并以其名进行命名的庄园，被公众视野视作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一直以来的主要对外社交场所。
只是在最近的家族动荡，乃至整个哥伦比亚联邦的动荡之中，这样豪奢的人际交流场地理所当然的缺乏用武之地。
虽然大人物们都不甚在意哥伦比亚眼下的混乱局势，更不担心这会对他们的产业以及势力造成什么影响。
但避避风头还是该的，没有败于政敌与商业的纷争中却死于某些神经病的铳口下未免太过滑稽，有过前车之鉴的大人物们自然更愿意待在自己打造的安稳家园之中，而不是出门搞什么关系修缮，交情培养。
所以雷纳德庄园本该是属于谢绝接待外客的封闭状态下，同时还该因为这两日全国范围内的各式游行乃至暴动而提升警惕的拉高警戒等级，再考虑德克萨斯家族本就作为黑手党的家族出身，这里的防卫森严程度便是丝毫不亚于一座要塞。
要靠六个人……算是队长一共七个人的小队潜入突袭任务目标，无疑是件难度不低的挑战。
不论是队长还是队员，都该有着相当的压力。
而队员们的压力还当有相当一部分是队长带来的，因为他们之中有那么三个人对那代号为Cyan的队长完全陌生，其所有的印象都源于这几日的舰上人员八卦，只是隐约知道这位全称苍龙七宿的队长是个炎国人，并且很早之前就与罗德岛有过交集，还有着某些古怪到难辨真假的传闻，不论是战斗力还是人际关系，都是他们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来不及验证的传闻。
有这样的队长带领作战，还真有些令人不安，尤其是队员们本身也互不熟悉，一组完全陌生的人并不习惯有个未知角色站在头上的感觉。
不过很快，就又有值得庆幸的现实发生，那便是队长并未太过细致的规划他们的行动方式，而是通过次数相当有限的耳麦开启次数以及手机短讯的方式传达了颇为灵活的指令。
关于行进路线的指令，还给标出了路线上的可隐蔽可操作建筑，分明该是指挥者的角色。
可他看起来并不像博士那样喜欢规划每个人细致的行动，而是单纯给出了可发挥的舞台，让你自己去发挥。
唯一的要求只是报告行动回合结果与发现。
换做其他成型小队的成员们而言大概会觉得有些笼统，但对这个队伍而言大概算是大家都满意的方式了。
这里没有刚上场的小年轻，作战经验充足道都有自己的判断，没有博士那样料事如神的细致安排那就不要安排，大家自己有着更加贴合战场的判断。
所以这样的方案算是中规中矩的明智，尽管有些令部分队员们因为没能见到出彩之处而有些小失望，但这起码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大家也没有余裕去想那么多与行动本身无关的问题，毕竟天空已经真正完全阴沉下来了。
PM6:13，平日的这个时间点，天空本还该还有落日的余晖可看，甚至作为市区那日落大道的景观宣传，但今天，那里大抵是完全没有游客了。
“该下雨了。”
也就是这个时间点，站在雷纳德庄园所在的郊区林间中，楚信然看了一眼那重重树枝点缀的天空，轻声自语着，又像是在提醒身边的人。
七人小队中的第八人，拉普兰德，就站在楚信然一旁，手中持着那柄造型显眼的日晷刀，正有些过于懒散的倚靠着身后的树干。
本质是为了怼犹大主教，表面任务是剪除德克萨斯家族与海神教团接轨的羽翼，这样的目标本与她无关。
但考虑到表面上还是对德克萨斯家族动手，所以楚信然也通知了她，而她也就立马干劲满满的带来了。
只是眼下等了会儿，她就又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无聊时候的有趣小动作倒是不少。
比如尾巴甩来甩去，比如耳朵也偶尔动弹两下，比如手里甩着玩儿的小袋子……
“你的玩具有点别致啊……”楚信然看着她手里那抛起又接住，再抛弃再接住，如此循环往复体现无聊的小方块，表情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微妙。
必然是不可避免的，毕竟那玩意儿通常的男女士都该避讳一些，作为超市和某些自动贩卖机都会贩卖的常见性保健用品，那东西当然不该是能拿出来甩着玩意儿的东西。
“手头就这东西能抛啊，你看……当初说的准备我都做好了，今晚要不要聊聊啊？”
说到这里，那频繁高抛的东西也被夹在了指间，车车飙得飞快的鲁珀少女毫无羞涩之意，甚至连目光都全无变化，像是邀人吃饭一样随意。
有这样的车车在前，作为男方的龙族青年自然表情更加微妙起来，再次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空，然后摆了摆手：“行动之后你就该没兴致了，把东西收起来吧。”
“有厮杀更添味道，哪来的没兴致。”拉普兰德低声嘟囔着，但还是把那东西重新塞回裤兜里，然后又从里面摸出一只黑色的仪器，倒是与楚信然耳边挂的东西同款。或者说，这属于诸多像样的武装组织都有的标配联络工具。
只是那东西理所当然是楚信然提供的，算是半个科技盲的拉普兰德自然不会去琢磨着弄那种团体行动才会需要的设备，精致又昂贵，也不是她目前的经济所能负担得起的。
“纯粹的厮杀或许是能给你那种效果吧……”
取下了背后的大提琴盒打开，楚信然将那带鞘长剑置于腰间本就配备的自由扣合处，再将里面的一些小气罐也挂在风衣掩盖的腰带卡扣上，然后又是些更加小巧又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警告包装物塞入风衣内侧的各式小口袋和卡扣里。
这件风衣的制造初衷就是作战服，因为作为处长会经常出席上流场合才没有弄得太过直白，在战壕风衣与礼服之间折中取了个双排扣风衣的正式款。
外表看起来就是个维多利亚风的，简洁又正式的风衣，由下摆处还专门留出了个金属环包装的圆孔，那在过去是用来系一块合成玉佩的，而左胸位置原本该有硬合金构筑的暗金色龙门徽记，如今倒是去了，反倒是在衣装里层填充了陶瓷护甲。
内里下的功夫，不论是材料还是功能都不少，也贴合了他行动老是会带一堆小玩意儿的作战方式，外人看来繁复花哨，当事人看来便利出色。
虽然某些细节发生了改变，但对这感觉足够深刻的楚信然根本没有多少陌生感，一套准备流程的动作也算是流畅迅速，甚至不过是一句话的时间，能让他补上之前的半句话：“可是，有犹大在的地方，不仅不会愉快，还可能九死一生啊。”
“而且你会因为他的能力与战斗方式而窝火不已，着实是个很能坏人心态的对手。”
“不是有你么？”拉普兰德微笑着抬手撑在楚信然肩头，“你的想法就是把犹大激出来再自己上吧？”
“能顺利再说吧……”轻轻拂下了她那搭在肩头的手，楚信然缓缓直起身来，“我将你作为编外协助者的事通报队员了，接下来频道统一，认真听从指挥，以及，超过千米不提供避雨服务，超过百米不提供精神庇护服务。”
“明白咯。”拉普兰德微笑着说罢，然后在安静之中，笑容逐渐敛去，懒散的眼瞳中逐渐升起锋锐的眸光。
战斗时的轻佻与随意是留给比自己弱小的家伙，面对强敌自然能够放肆的笑，只是主观心理上有这份余裕，客观现实上是否能不因此而给自己添上破绽与新伤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正的死战，拉普兰德也是没那么多话的，嗜虐的笑容倒是常驻。
眼见她如此做好了准备，楚信然也就在此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PM6:19。
距离之前在耳麦频道中全体通告还有一分钟。
他能再次激活耳麦开口道：“依次报告状况。”
“蓝毒，已抵达狙击坐标02待命。”
“嘉维尔，在医疗候选位03等得无聊。”
“贾维，在重装攻坚位06准备完毕。”
“格瑞斯，狙击坐标06待命。”
“烈夏，近卫坐标04待命。”
“拉普兰德，特种坐标01待命——”
“呃……”楚信然沉默的看了一眼这个一本正经的混在里面一起报告，并且还说的是自己位置的傻狗，也没什么动作，等待着最后一位队员报告，这位干员也是定位很特殊的，一般小队组成不会加上的干员。
“收音机，通讯维持良好，加密状态稳定，不过有问题想问队长。”
“问……”
名为Raidian的异国干员，代号所用的并非维多利亚语，而是来自她自己所在土地的语系所取用的代号，意为收音机。
本身作为一位通讯专员而言，这个代号也算是相当名副其实。
不过在楚信然见过的档案资料后，她便被楚信然判定为「刺头」，理由便是会有这样的多言。
作为一位通讯专员，她有着过多的感性元素。
虽然不作为战斗专员的前提下，这份感性无关紧要，但还是不要代入任务中的好。
只是这份感性若说应对得当，倒也能成些良性结果。
“您紧张吗？”
“不紧张……”他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博士将你们交给我负责就是因为我能把握这局面。”
“好了，全员通报结束，披上雨衣开始行动，完毕。”
话落的瞬间，好似第一滴的雨水，实则是同步的降下。
PM6:20；
行动开始……

NO.271:似是而非的企业理解。
（成都街道已经绝大部分人都不戴口罩了。然后……新增病例每天涨那么一两个（叹气。
）
雷纳德庄园，建造历史不过十年，作为德克萨斯家族社交场的历史便是它被建造的历史。
会客厅、宴会厅、教堂、祈祷室、写作书房的小图书馆，音乐厅、私人电影院、花园、马厩、马球场、车库、酒窖、地窖、吸烟室、女仆班、侍从们的休息室……
大部分人对庄园的建筑印象在这里都得到完善具现，各设施完备的让它在楚信然眼中等于夏梅隆庄园与狼血庄园的结合体。
那两座庄园都曾在哥伦比亚盛极一时，都有着雷纳德庄园这样被视作一个家族门面的时候，却因为相似的理由而逐渐衰败，再被人接手苟延残喘，有着近乎一致的境遇。
而比之两者，包括眼下的雷纳德庄园更为豪奢广大的吉诺维斯庄园，却早已付诸一炬。
如此想来，哥伦比亚的庄园们就像笼罩着一道诅咒似的，只要足够出名，就该生出事端，盛极而衰这个词几乎是为它们量身定做。
而这雷纳德庄园便也到了这个时候吧，这座相较于前三位「前辈」而言都要年轻太多，不到十年的发展成如此规模堪称横空出世，只是眼下大概得叫横空去世了，短暂的辉煌就像一座烟花。
不过在行动刚开始时说这个未免显得太过傲慢。毕竟，太多的打击都还没真正开始。
“贾维，重装攻坚位持续等待，完毕。”
“格瑞斯，前进坐标05，清理高墙监控，无惊动，电源已处理，已确认坐标4、6、9、10都有狙击手，完毕……”
“烈夏，已翻越围墙电网，驻留祈祷室外墙，距离最近路线三百米，途中三名敌人，有信心暗杀。完毕……”
“嘉维尔，薄弱处破墙抵达教堂外墙，医疗候选05号位，我有必要待治疗位吗？我都把战医套装带来了，完毕。”
“你已经超出常规治疗位前列了，注意周围，朝烈夏坐标靠近，完毕。”
楚信然低声说着，关掉麦克风，自拐角阴影处快步走出，朝那背对自己的警卫探手，直接以那替换了战术手套的金属手甲钳住了对方的脖子，喉管在下一秒直接被拧碎，血在嘴中喷出之前便被另一只手盖上，并双手一同迅速将其拖回，回归阴影时已然是一具尸体，被他摘下钥匙与身份牌，只是看了眼就随手扔到了一边。
同已有的身份牌职位没区别，当然也就没有替换价值。
“拉普兰德，已经清理出通往会客厅通道……其余目标，哦，他们开始急躁了，看来是意识到什么了。”
新的报告，楚信然闻言而看向左前方那不远处廊道朝自己招手的拉普兰德，以及她那手臂指向的位置，确实是能看到几个警卫从那拐角的雨幕中匆忙跑过。
这不奇怪，就算有着开头不惊动对方的专业能力，但凭空少了那么多人还是该有反应的，大家也没专业到人没了还替那些人模拟通讯和对话的程度。
暗杀就是极限了，真正不留痕迹的纯潜入，不论有没有人能做到，都显而易见的不愿意做。
情报中早已指出这座庄园与教团长期有染，甚至能查出数次内部人事变动，大量邪教徒充作庄园内的各式服务者避开了哥伦比亚这两日的清缴，每一个都能列出颇多罪状，与哥伦比亚政府接轨的罗德岛制药公司接收了这份同「制药公司」几个词完全无关的委托任务，也获得了仅限此次行动的杀人豁免权。
同时这份委托背后大抵也有些复杂的关联与协约，否则以哥伦比亚某些执法组织的霸道程度，压根犯不着顾忌德克萨斯家族的势力，自然也轮不到外来公司的武装人员动手。
只是这显然不是队员们应该考虑的，大家只需要执行任务，执行那第一要务——清理庄园内所有名单上的邪教徒，同时破坏现场可能的仪式装置。
第二个目标，则是对教团高层——犹大主教的封锁线架构。
这本该是更要紧危险的内容，却被定做是第二目标，便是因为上面的要求是务求保全自身，允许第二目标失败。
换言之，便是几乎明示了对方铁了心要跑就放任。
这对做了不少功课的队员们而言倒也不难理解，他们之中有人充分了解过撒旦教团相关邪教徒能力与主教的事迹，有人将秘术当做某种隐秘的源石技艺来理解。
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便是诡异离奇，尤其是主教掌握的「源石技艺」更是令人想不出法子，除了拉远距离靠铳械弓弩或是法术覆盖外。
尤其是队长还提前以发讯形式通知了所有队员，这只是个计划流程的一部分，博士还有之后的打算。
虽然半数队员不了解队长，但所有队员都算是听了太多博士的传闻甚至有所见识的干员，自然也就不再有异议发出。
当然，斯特凡诺在罗德岛的含金量也只是给楚信然奠定了作为队长在队内的话语权，具体行动还是得他开口才行，就像此刻那些庄园警卫们注意到了苗头，各干员的注意也将理所当然的放在队长的反应上。
各自应对是不应该的，否则一开始就该自由行动才是。
“收音机，有侦测到什么吗？”
这时候那队长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同最初那样冷肃，非常自然地就能令他们想起那基层资料上附带的照片头像。
那是张冷漠的望着镜头的照片，能让所有看到那头像的人心头升起「这是个很严肃甚至可能沉闷」的印象。
迄今为止的语气也确实如此，只是嘉维尔医生那样随意的报告方式竟没被他呵斥反而有些出乎预料，也不知道是否算是嘉维尔医生「威名远扬」的结果。
不过现在该在意的还是Raidian的回复。
这位并不需要亲临战场的通讯专员，不仅要负责通讯频道的维持以及本身的加密状态不受破解，还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破解对方的通讯波段，由此直接获得地方情报，算得上是能左右战局发展的电子战专员。
以泰拉目前的网络发展以及普及率而言，这样的人才理所当然的稀缺且珍贵。
所以这一次她也被安排在后方，距离庄园数千米外的信号基站前。
“要说这座庄园的无线电通讯的话，倒是总结起来就是有人发现尸体了，从教堂方向的。”温婉的女声故作正式道。
教堂……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能想起之前某人的报告。
“呃……是我的错。”嘉维尔认错倒也果断，完全没有辩解什么。
只是那队长却没兴师问罪的意思转而立刻道：“贾维，准备直接冲撞大门。”
“是！”短暂到一两秒的犹豫中，是中气十足的应承声。
“等，等等！为什么要这么做？”问出这话的是Raidian，作为唯一稳坐安全位的通讯干员，她也承担着监督记录的责任，自然也有权利对队长的指令发出质疑。
除了她，另外两名队员也很诧异那贾维居然不问理由，分明那家伙应该也是个领导者才是。
作为罗德岛另外两位干员，布洛卡与奥斯塔曾经效忠的首领，也是出自叙拉古那片土地的贾维，原本居于近卫之位的他这次担任重装就已经挺奇怪了，如今这表现更令人怀疑他和这队长其实是认识的。
确实是认识的，他甚至还认识那队伍外的所谓援助，拉普兰德的名字真是令他听到就不愿意开口。
没想到加入罗德岛，同时是在哥伦比亚做事，也会被牵扯到叙拉古的家族争斗之中，或者说这就是博士的深意么？
贾维并不排斥这些，他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被发现了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早晚与否，必要的惊动是计划的一环，还有别的问题么？”
“没有了。”Raidian回答。
“那么贾维，接下来你将遭遇二十三人的聚拢，注意铳械与法术的聚拢，你有经验对吗？给我回答。”
“经验充足，就像叙拉古一样……”提起巨大的金属盾面，一直都是出色攻坚手的贾维，既能身先士卒的化作盾牌，也能持其利刃为兄弟打开通路，“但我只能坚持三分钟。”
“会有蓝毒掩护你，虽然惊动时间提前，但并不影响最初的安排，一切照旧，完毕！”
“蓝毒明白。”
“嘉维尔收到。”丢了人的嘉维尔听话了不少，知道自己马上就得去为大门前的贾维提供医疗援助而老老实实的报告。
“这里是格瑞斯，4号狙击手以击毙，6、9、10亟待处理，完毕。”
“烈夏，即将抵达图书馆，完毕。”
“烈夏干员，你的三点钟方向有两个人靠近，十二点钟方向有三个近卫赶来，请注意十一点钟的狙击窗口，藏在淤泥里，完毕。”
“明白！”
这番话有些博士的风格了！作为有幸被博士亲自指挥过行动的干员之一，烈夏对这份好似身临其境的战场掌控通告非常敏感，也非常满意。
该说不愧是博士指定的队长吗？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一边参与战场，一边推算出对方的行动的。
答案是直接「看」。
烈夏干员不曾总结出的细节之一，便是苍七告知的敌人及其坐标，都是身处屋檐之外，被迷蒙雨丝覆盖的人群们。
眼下整座庄园都被这迷蒙中带着些许刺人凉意的细雨所罩住，虽然是大自然的手笔，却也能成为楚信然的「耳目」，也令感知获得了极大的延展。
对他而言，雨天一直都是这样，好似场地魔法加成一般，不论是感官还是能力都能有这焕然一新的提升，甚至能有整个世界都纳入掌握般的膨胀感……
这倒是不值一提的，他打从一开始就没被那样的幻觉所迷惑过，只是在这场雨中，他确实掌握了这占地百亩的庄园空地状况，所有冒雨拥出的敌人以及那么寥寥几个行动的队员，都在他的感知之下。
而这样的感知能力，他能维持到雨期结束。
是能让伊内斯都恰柠檬的续航能力。
不过这种时候想到什么萨卡兹佣兵队成员显然是过于天马行空了，楚信然当然不会在维系感知状态下的自我陶醉，他甚至手头很忙，忙于前方那拉普兰德给他留下的烂摊子。
八个鲁珀黑手党，四个异种族的，一看便知是异教徒的伪装警卫，全是她招惹的。
而她自己倒是朝着更远处的人群跑去了，大概是觉得那一份才是大餐。
仗着精神摧毁的天赋对邪教徒也有效而肆无忌惮得很，要是这时候犹大出场，自己还得过去捞她。
首先把面前这些杂鱼解决了吧。
银灰色的金属利爪搭在腰间那迄今为止还未拔出过的长剑剑柄上，楚信然注视着眼前这十二个人，拔剑冲锋，无声无息，却有明晃晃的青白之光闪过！
轰隆隆的雷声在乌云笼罩下渐行渐远，遥望着那一幕的高大男人一脸平静，回过身来看向那坐在沙发上正在朝桌上酒杯倒酒的鲁珀男人，开口道：“你的庄园就要没了，雷纳德。”
“为主奉献，是我的荣幸。”
斟完酒的鲁珀男人躬身行礼，过度的虔敬破坏了他那本算得上优秀的卖相，添上了太多的诡异与渗人。
曾经被埃德加寄予重望，被称作德克萨斯家族的首席外交官，雷纳德•德克萨斯，其实在很早时候就已经是一位撒旦教团信徒了。
早到埃尔维斯还活着，埃德加都还不是族长的时候。
他只是很懂的隐藏，同时也信的不够深，也就只有犹大这样能够看透人心，知人心事的主教能注意到他，并抬手推他一把。
作为主教，传教也算理所应当，久违做一次那叫不忘初心。
“若说你的族长看到这幅模样，恐怕会直接掏铳崩了你吧？”
“主教大人说笑了，那个男人那么的残酷，献祭了那么多的兄弟姐妹，我会比他更想掏铳才对。”
“献祭？”犹大怔了怔，下意识的搜刮对方的心理却又一团乱七八糟的，令他又懒得整理，时间还长，不如直接听那看似没疯的男人解释，“这话怎么说？”
“您知道那个男人，一直都在宣扬「人各有路」吗？”
“知道。”犹大微微颔首，谁都知道德克萨斯家族的昌盛有大半理由都是因为埃德加•德克萨斯推行的这一方针。
“人各有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如果你不知道自己的道路在哪，家族会帮你找到，你的人生能践行价值，不在拘泥于黑手党这一身份，这也不是个像样的职业……”
雷纳德复述到这里，眼露讥嘲，“他对谁都是这么洗脑的，他将一个个兄弟姐妹推销出去，踏上他们所认定的那些人该走的道路，那些人有些抗拒，有些麻木顺从，最终都变成相似的欢喜，简直就像洗脑一样，而我也被推到了这个位置，我无法理解他们的欢喜，后来我明白了，他们其实都是被洗了脑。”
“呃……”犹大面色古怪。
而对方浑然不觉道：“最可笑的是，我被安排到这里，他一脸兴奋地跟我说这是嘉奖我，同时也是家族期望的产业，这座庄园将以我的名字命名，之后所有的家族成员，背离了黑手党的道路去成为什么舞蹈名家、政治选手、歌星球星，乱七八糟的职业，全是那个男人和他的手足推出……”
“这个一直以来推销过众多德克萨斯家族成员。让他们踏入埃德加那个男人自己所期望道路的庄园就像一个仪式场，他献祭了那些兄弟姐妹，为了让德克萨斯家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畸形，如今这幅模样哪里还有黑手党的样子？！他们甚至于宪兵为伍，他们哪里还懂得噤声律令？！”
“雷纳德庄园，这个地方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我，这里被铸造就是一架熔炉，埃德加将我们所有的兄弟扔进了熔炉去交换他想要的一切。
而我自己却要主持这份邪恶到作呕的仪式，主教大人，难道我不该对他抱以憎恨，抱以嫌恶，提铳上膛吗？”
“当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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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72:凡事总有例外。
（终于回到了原本的睡眠时间。）
当然可以……
雷纳德的理解思路换做家族内的其他人员听到都会觉得他疯了，但基于对方是埃尔维斯在任时的遗老，由对方带入另类的宗教之中，充当着不负责任的引路人与导师的职责，那么对埃德加的恶感便是理所应当。
毕竟，在他的想法中，那个男人本和他一样是被埃尔维斯带入那神殿，享有着远比他更加丰厚的优待与重视，可那个男人却选择了逃避！
谋权篡位，封锁神殿，完全无法理解那个男人在想什么，而当那个男人开始倡导着什么「人各有路」的方针开始朝族人推销背离传统的活法与生活态度时，雷纳德才真正认定对方已经疯了。
疯的这般彻底，会有携着那位女性命令的拉普兰德找来当然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可我为什么要为那个蠢货埋单？
强忍着数年的不满与憎恨为其工作，直至现在还要因为他的愚蠢而被袭击，要将他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别开玩笑了！
他要活下去！要追逐更高于凡俗的力量！埃尔维斯虽然也是个狗屎东西，但那狗屎东西也是自己的导师，还给了埃德加那混蛋太多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可他不愿意也就罢了，竟然杀了老狗屎！
不仅杀了他，甚至还封锁了大门以至于自己的前路完全中断，甚至不得已要借着与撒旦教团进行合作，这种令任何有着宗教意志的信徒都感到不适的异教合作！
这一切……正是犹大所获悉的情报总集，也非常的令他满意。
雷纳德•德克萨斯，他的意外收获，用意外之喜形容也不为过。
海神教团与德克萨斯家族的合作已久，雷纳德庄园也在很早以前就属于合作方的视野下，只是马太不曾注意到这个鲁珀男人的特殊，而犹大却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个男人所想隐藏的东西。
这便足够称作惊喜了。
在如今的德克萨斯家族，能找到这样一个与族长埃德加有怨且还有着如此势力的德克萨斯家族中人实属不易。
当然，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他和马太都以为能挖出两年前那件往事的入手点只有埃德加•德克萨斯与守秘人。
没想到会突然发现一个靠着自己的谨慎小心隐藏到如今的第三位相关者。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两年前的吉诺维斯庄园大火，可他却等同于埃尔维斯•德克萨斯的学生，这份师生关系所涉及的教学内容，便是那祭司们都投以注意的，叙拉古的古老宗教传说。
在叙拉古与米诺斯曾经流传着狼人与人狼两种怪物的传说，两者区别曾经提过一次。
前者是受神诅咒之后，由人化作狼的被放逐者，曾经被学术界列作萨卡兹分支下的种族之一，继承Arcadia之名的萨卡兹人都有着狼变的因子，会因特定的条件化出狼的特征。
可证明这样存在的素材过于稀少，以及鲁珀族这类存在导致这个种族完全被视作传说，就算是真的存在过也该被定义为绝种。
因而作为一种文学形象广泛运用，与萨卡兹分支下的血魔形象作为宿敌呈现。
当然，血魔倒是确实存在的。虽然族人不够常见，但每个移动城市，每个公国总能寻着些蛛丝马迹找到这类与狼人同样声名狼藉的种族。
这便是前者——狼人的记载。
而后者，也就是人狼这种东西，同样被视作虚构的存在。
其文学形象更像是纯粹的魔怪，只是能变作人类外表的牙兽，嗜血的兽亲，追溯源头通常牵扯道传说中的某些牙兽巨怪以及神明形象，被认作是某些狼型神明诞下的低劣子嗣，不曾继承到源头的伟岸与圣洁，只剩下堕落至今的可怖名头。
但那承自叙拉古的古老宗教传说却是屹立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的最初源头——狼神，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降临显现，真正的狼兽巨神。
没有狼人的嗜血本性，也没有人狼那份堪称剧毒瘟疫般的恶疾传染性，真正伟大又高洁的狼型神明。
狼神，引领所有的鲁珀与狼人，为整个族群带来前进方向与一切目标的神明，恰如萨卡兹传说中的魔王，龙族传说中的烛阴，维多利亚传说中的红龙、金狮、黑狮鹫等存在那般，其本身与整个种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并非完全一致，甚至可能压根不是一个种族。
但诸多种族与土地下的传说都有这样的一致性，有着一位乃至数位被膜拜的神明或圣者形象，大抵都身负相当沉重的责任与企盼。
同时也亦真亦假，有些具备着诸多证据，乃至在大地留下了确实的传承与文化，有些则被淹没在历史长河之中，真正成为无根之萍般的神话。
狼神便属于后者，叙拉古混乱自由的风气导致这类传说与神话慢慢失去的承载土壤，因纷争导致的家族离散更是带走了太多东西，那些令人敬畏的，极具研究价值的文化都在一步步衰颓至无人问津，只有真正的执著与天分，以及好似天选般的运气，才能叩开接触它们的门扉。
这片大地有着太多的文化，也有着太多的神话，作为一位活过不少年岁的主教，犹大已经见过不少「死」掉的伟大。
但就算如此，祭司们在意的东西必然不同寻常，不论是否还具备活性，都该有着难以言说的价值。
也就有着一探的价值。
犹大主教，在秘教所有主教之中正是以探秘与求知而著名。
只是对他而言，不论是人心还是知识本身都那么的容易掌握，对他人而言过于复杂的人心与学问都那么浅显易懂……
这也就导致了他对太多事物的平静与淡然，同时也极易陷入无趣的感想之中。
这就好比眼前这位雷纳德所掌握的情报，他甚至犯不着套话，该挖的东西都已经到手了。
这位本就被原本的研究与仪式明显扭曲了心智的鲁珀人，连同心灵防线都要比常人更为脆弱。
虽然杂乱的思绪确实影响浅层阅读的效率，但有意识的调阅思想却是不妨碍的。
获得了想要情报的主教因此而修订了对埃德加•德克萨斯的策略，感觉能够更加轻松地在几日之内揭开所有的秘密，心情也就介乎于期待以及淡淡的遗憾上。
遗憾又一宗谜题将要告破，他又将回到无趣的日常。
但好在还有守秘人那家伙。
那个家伙不仅免疫自己的读心，还有着无数的秘密，甚至本身也见证了无数的秘密。
对犹大而言，便等于一本读上许久都不能读完的厚重好书，若非如此的敌对，其实是可以结交做朋友的。
毕竟，作为一位处事风格简洁干练、深谙扫尾与清理的经验老成者，犹大主教其实有着颇多不同来自不同领域，也不知他身份的友人。
都还是些正常人。
除却过分的探秘与求知欲，众位主教之中对普通人最为友好和善的当属犹大，也因此成为秘教的门面。
但这对眼下却没有什么帮助。
犹大回过头来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远处的建筑在雨中迷蒙，然后在一声沉闷的轰响中冒出黑烟，吸引了身后不远处的庄园主注意。
“那帮家伙还带了炸药啊……”庄园主感叹的声音好似毁掉的不是自己的庄园。
人心真是奇妙又脆弱的东西，只是稍微挑起了对方人格中关于自灭的消极部分，这个男人便将自己忍受了数年的烦闷一股脑的倾倒而出，并且也全然不在乎自身的安危与未来。
这样的连锁反应虽然也算是预料之中，但是怎么看也看不腻。
就看待事物的扭曲理解力这一点，犹大倒也没什么资格数落马太。
他眼中的普通人，只会被分成两类，一类是值得长期保持友善联系的「有趣的人」，一类便是仅仅方便生活与任务的「作为工具的人」。
庄园主雷纳德属于后者，当他身负的秘密与知识都被犹大掏出来后，便连工具的价值失去了大半，只剩下最后的，方便犹大离开的收尾作用。
也就算是这样的人，犹大也能继续保持友好和善的面目，这也便是这位主教一直被安排负责秘教的大计划各式交涉环节的原因。
“来的不是调查局，也不是特警……”犹大说着，朝着大门的方向迈除了两步，扭头看向他，“你还记得，苍七这个名字么？”
他沉默了片刻，以有些轻的声音，似是感叹道：“吉诺维斯庄园大火。”
“果然还是循着联系找来了吗？简直是猎犬般灵敏的嗅觉啊。”
不，你是误会了……犹大有些无言，但也读出了对方在想着两年前的吉诺维斯覆灭，狼神仪轨祭器之一被收回的隐情，只是这样重复的情报对他而言已经没意义了，他也就不太想在这个男人身上再浪费时间。
“我还不打算与你一样去见你的那位主，那么就先行告辞了，雷纳德先生……”他说，“也感谢你的款待，那些人全都交给你了，你可以尽情取悦那位主。”
“哼，就这么把那些信徒的命交到我手上？你果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啊，犹大。”
雷纳德此刻越是毫不掩饰，越是反常于平日的稳重，便越是体现出犹大的可怕，以及他的可悲。
犹大正在将自己希望的东西一条又一条的刻入对方的心灵，只为了塑造一个能够更好执行他那份意志的工具。
走完他最后的一截路，实现工具最后的价值。
而后，他的下一站就将是几天后的狼血庄园了，这几天的时间，他能给守秘人和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带来两重的惊喜。
算盘已经打好，他便迈开步来，朝着屋外走去，倒也不忘礼貌性的回答一下对方。
“我的计划服务于「我们」的主，为了「我们」的主而奉献生命，既是教友们的职责，也是教友们的心愿……”
说到这里，他推开了房门，顿了顿，“你也能够理解不是么？用你的方式来化作你主的基石。”
说罢，他也没在意对方回复的意思，朝着楼下走去。
虽然是逃命，但步伐却很稳定，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毕竟，同那因为习惯了突发事件出现而这总是会给自己的计划留有余地的守秘人不同，犹大有着充分的能力与天赋给自己的行动定下周密而细致的计划，这份计划从来不会因突如其来的外力干涉而变化，数十年来，皆是如此。
这是岁月积累与知识沉淀以及对自身能力绝对运用下的自信。
就如此刻，他就算没有监控屏幕，也不清楚外面混乱成如何，也能通过就近的心灵感知获得他人感官上的警示。
继而错身，好似无比惊险的避过了擦衣而过的箭矢。
第一时间是狙击我？
犹大立刻判明了自己也是对方行动目标之一的事实，连手中本来拎着伞具都没有打开的，加快了脚步。
知道了自己是目标，也就能知道对方想出的针对手段，而想到了针对手段，自然也就能想到对方的目的是要留住自己。
但至少他们不会有人敢直接上前，除非是——
他提起了一口气扔下伞具做好了挥拳的准备，可那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出现的却不是凝聚的水流，也不是男人的身影，而是一块红色的奇怪塑料包。
“恭喜哦……”
熟悉的声音在雨幕中随着那弧线坠来的塑料包一同响起，然后他那没说完的下一句话在犹大顺着骤然的警兆而冲锋时被爆炸声所掩盖。
“是头奖……”
Jack pot话音就这样被火光吞没，由此也算回应了几分钟前庄园主的感叹——
「那帮家伙还带了炸药啊」。
可这份火光在雨幕中出现的快，消失的也快，留下被淅沥小雨打穿却也并未立刻全然散去的烟尘，刚通过爆炸声投来注意的警卫以及那位狙击干员还未来得及反应，那见面便掷出了便携炸弹的黑衣青年便一头扎入了烟尘之中，便在下一刻的低沉的金属碰撞声中，黑袍男人那高大的身影倒飞而出，那副被击飞的姿势以及抬起的手腕隐约可以看出是某种对击失败的结果。
而在他倒飞出去之后，之前跑出的距离更是全部木大，他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倒飞五米远，重新撞入了之前走出的楼梯口，撞烂了木质扶手带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苍龙七宿，目标犹大已进入作战范围，全队员，专注执行目标一，完毕。”
疾奔之中，在这过程中发完报告指令的S002临时特别行动小组组长，再一次的冲入了那目标所处的楼梯口内。
继而是再一次的沉闷轰响，这一次还伴随着墙壁的破裂，以及整栋小楼都能感觉到的摇晃。
声势浩大……

NO.273:怪物。
（码字时候打了一晚上的雷）
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秋冬降雨量还要略多于春夏，这是哥伦比亚这座长期未曾移动的复合城市已经习惯了的气候。
“温带海洋性气候，我们一般这么称呼它。”
夕阳西下，却看不清昏黄，因为大片的乌云携着雨丝遮蔽了夕阳。
而说话的人打着一柄如夜般漆黑的伞，黑色的长衣在风雨中起落。
虽然这场雨带来的风并不大，可谁让他站那么高呢，他站在巨大的陆地航母顶端，十数米的高度足以给他带来强劲的风雨感受。
可就算是如此，顶着那常人难以忍受，连脆弱些的伞柄都可能被扭曲的风雨，他也仍是站在这，远眺内城区的方向。
只是以他那一身的严实其实也犯不着打伞，那件密不透风的外套加上防化服的组合完全能够超额胜任雨衣的职责，只是那副漆黑的面罩不可避免的会被笼入风雨，被水滴混淆视界。
“海洋？”
站在一旁的人就没有打伞，也不需要打伞，任何风雨都无法靠拢那人的身侧，那是某种源石技艺的作用。
但却没有覆盖一旁的人，如此情景下的这等行为谈得上无礼，但那黑衣男人自己都不会说些什么，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毕竟，那人是S•W•E•E•P的整合者与训练者，并且也是个资历谈得上罗德岛元老的人物。
阿斯卡纶……
作为与斯特凡诺交集甚少的教官与行动者，会出现在这里陪他一起「罚站」是很少见的事。
不过斯特凡诺也没有就这一点展开话题的意思，而是顺着对方的问题回答：“是的，海洋。”
“这片土地曾经的位置属于海洋，直到这片土地抵达，而令这块土地抵达的力量，还将洋流扰乱梳理固定。于是，直至如今，这里的气候仍然是没有海洋相邻的温带海洋气候……”
“令人很难相信。”
“所以我几乎不对人说……”斯特凡诺说，他的目光依旧望着遥远的内城区，闪电落在远方，也落在伞下的兜帽与头盔上，黑色的面罩也映出一道惨白的电光，映出那淡绿色的瞳孔，“罗德岛还有太多人连海洋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也不需要知道……”阿斯卡纶同样看着那个方向，继而回首看向他那黝黑的面罩，“我对那种历史也没兴趣，我只是来告诉你，Sweep的行动已经结束了，前几日朝罗德岛投简历那位占星者资料中提到的反常得到确实的印证，莱茵生命的项目有些问题。”
“那可是合作企业，怎么能够没问题呢。”面罩下的声音以称述的语气发出发问，“不过那孩子也很难想到自己提供的求职资料会被你们看出疑点开始着手调查妹妹所在的公司吧？”
“但就算是她的简历，我们也会因为苍七的情报进行调查，结果并无不同，区别只是帮我们省去了几个步骤。”
“那就说说结果……”斯特凡诺回过头来，“凯尔希的评估怎么样？说起来她为什么不自己上来说？”
“站在这淋雨还要别人跟着上来？这未免太过任性，何况她还有比你更忙碌的工作……”阿斯卡纶直白的讽刺道，“莱茵生命的文明体制是萨米，可他们触及的范围却很杂，地底埋了个苏美尔的仿造品，上面在做拉特兰外部名俗相关的火精灵实验，重点是，这一切都有哥伦比亚政府授意。”
“同海神教团合作，与萨米人研究莱塔尼亚与拉特兰神话……”面罩下的话语停顿了两秒，发出了一声轻笑，“真不愧是哥伦比亚啊，自由到让我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
“要对莱茵生命动手么？”阿斯卡纶问。
“苍七不是说了他负责么？”斯特凡诺反问。
“他对罗德岛全无归属心。”
“罗德岛有大把的人没有归属心，何况归属心不一定要自己有，我们有他周围的人，他最终还是会来到这里，可别说你不懂这个道理。”
“呃……”
“你只是看他不爽，也不希望他来罗德岛。”
“当初他把第二舱室摧毁大半，如今的他能把罗德岛本舰都拆掉，那种不可控的干员罗德岛不该收。”
“有什么不可控的，又不是什么暴走状态，你该看看苍七更新后的资料，你有权限调阅，看看吧，那种状态自始至终都很清醒理智。
你以为那是失控，但那只是他故意放任，第二舱室那些重建的宿舍住户至今还会偶尔谈论起梦里能有奇怪的东西帮他们驱赶噩梦和杂音。当然，我猜你完全不打算细想，因为这种偏见。”
听完这番话，这个萨卡兹人沉默了片刻，轻声说：“我持保留意见。”
“随你吧……”斯特凡诺淡淡道，抬起些许手来，“那么还有别的什么要说么？”
“红很想加入苍七那边的行动。”
“不准……”
“理由呢？”
短暂的理亏之后，阿斯卡纶又恢复了那副对博士毫无尊敬之意的态度。
虽然就负责方向而言两人也确实算是平级，但在博士活动期的眼下凯尔希医生已经下放了不少权力下来，也令罗德岛绝大部分干员眼中，博士已经等同于罗德岛领袖一职。
嗯，说到这一点，众所周知，罗德岛领袖不止一个。
以及，还有一件众所周知的事——罗德岛有着不少成员惯常「不畏强权」。
不过博士本身并不在意就是了。
“直接告诉她，风险太高，那里由猎人负责……”斯特凡诺平静道，“那孩子能够理解。”
阿斯卡纶没有再问什么的点了点头：“那么我下去了。”
说罢她便朝着那搁雨墙走去，斯特凡诺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直至对方走出不远处又站住回头开口，他才扭过头来。
而对方的开口内容则是：“苍七那边只是小雨，你在这淋雨也跟他不是一片天气。”
“你在关心我么？”
“少麻烦别人，为了照顾你已经花了太多资源了。”
说罢她便捞起隔雨层走下阶梯离开了，留下斯特凡诺继续望着雨幕中的哥伦比亚远景，望着那些在雨幕下浑浊扭曲的高楼大厦，隐隐有着巨兽疾驰而过的幻觉，带起凄厉的啸音。
泰拉的雨天是很有意思的。
很多过往的烟雾，都能在雨幕中得到形状。
不过阿斯卡纶也确实提醒了他，提醒了他该关注些苍七那边，而不是沉溺于这份看似宏大，实则什么新情报都无法揭露的幻影之中。
但在雨天，就算只是小雨，那家伙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吗？
.
整个雷纳德庄园已经完全热闹起来，所有具备作战能力的庄园雇工都与庄园本身的警卫、雇佣兵们集合在一起，然后朝着那些报告中的入侵者所在地奔袭而去。
在这之前，他们还听到过数起惊人的爆炸声，似乎对方还掌握了炸药这类危险的作战方式，令他们万分小心。
可就算是这样的小心前进，敌人的数量也似乎不超过十人，他们有着绝对的数量优势，却始终未能击杀甚至捕获对方任何一人。
最初报告中的，只有六个人，两个狙击手和两个近战特化的卫士，以及一位重型武装与医疗者的组合，从三处不同方向构成了合围。
是的，合围。
分明对方人数远低于自己，却好像自己等人才是被包围的一方，惨烈的呼嚎与惊恐的声音总是混杂着骇人的巨响一同浮现，都能唤起这些以恶意与凶狠武装自己的看守者们心底最原始的恐惧。
他们之中有着追随雷纳德•德克萨斯那份传统黑手党生活方式的黑帮分子，有着被犹大主教特意安插进来的邪教徒，还有着被雷纳德•德克萨斯为了提升庄园安全指数而雇佣的雇佣兵，其中分别有着好勇斗狠的阿达克里斯，狡诈阴险的萨弗拉、声名狼藉的萨卡兹等，因各式种族环境而很擅长这一行的良才。
有着这样的组合，不论是常规的战斗力，还是诡异的法术能力都不差的组合，甚至能参与一次对哥伦比亚外城军区袭击的实力，却完全没能讨得好处，这显然已经不可思议到令人怀疑现实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分明对方之中除了那用毒的狙击手外便再没有什么可怕到令人绝望的力量。
而就算是那用毒箭的狙击手，也在所有人眼中属于绝对应该有着近身就一定能有所斩获的弱点的类型……可事实就是近不了身！
狙击手近不了身，原本能够互相企及的己方狙击手与术士接二连三的倒下，留下攻击距离尴尬的守卫者们一方面要分出人手去冒着生命危险冲锋，一方面还要去应对那两个近卫与重装、医疗。
在已经死伤了三十多位弟兄之后，已经有些人有了隐隐的退意，这类人多是黑手党与雇佣兵，自然不如邪教徒那般对自教主教的命令言听计从。
可他们想逃，不仅敌人不允许，就连那些身份不明的同伴也不允许！
无法对入侵者释放的秘术，或者说释放了却莫名其妙没什么效果的秘术，在同伴们的身上得到了令邪教徒们满意的，自己的秘术没有步骤出错的证实结果。
于是……
尸体在爬起；
尸体在变化；
尸体在说话；
尸体化作了疾行军，好似前几年哥伦比亚出品的病变电影那般的画面在这座庄园中展现，令那本还没有动摇的同伴们都不禁升起来了几分恐慌。
可邪教徒不在乎这些，甚至觉得有那些黑手党、雇佣兵的反应做参考，敌人的恐惧应该更甚才是！
可现实呢？
现实却是对方那屠杀般的效率丝毫没有降低，到了这一步，这些脑子里缺根筋的邪教徒才总算能够意识到对方是真真正正有备而来了，甚至可以说就是来针对他们的。
能够对秘术免疫，能够完全不畏秘术打造的怪物，能够以并未高到绝望的战斗力造成确实能带来绝望的战果，这些人简直就像主教大人提到过的深海猎人。
而且带着这些「猎人」的领头者，也是那个真正的怪物……
一些想到这一点的邪教徒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庄园小图书馆的方向。
事到如今，报告里其实早就不只是六个人了，在几分钟前，报告里就有出现第七个人，第七个……简直无法用人来形容的家伙，也是大家不约而同认定的入侵者的领头人。
邪教徒们不认识同伴，也不认识入侵者，但唯独认识他。
在犹大主教领导下的教徒们绝对不可能不认得的那家伙，那个秘教之敌，那个秘门看守者，那个被主教特意提及过。
一旦见到立刻远避的男人——守秘人，正在展示着骇人的武力，与他们所敬慕的主教大人一起。
震耳欲聋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地面都在震动。
有些人都被这声势给惊讶的停下动作，连之前尸体爬起都没有任何停顿的敌方也微微顿住了攻势。
还有着一些脸扑在周遭建筑上那沾满雨水的窗户，那些是庄园里真正的普通人，或许有做恶事，或许有做善事。
但他们都只是庄园里的纯粹下人，谨小慎微的活着，平生见过最恐怖的景象也不过是庄园里的某些冲突会流些血。
也没见过丧尸。
此刻的脸上却满是惊恐到痴呆。
他们的惊恐不是因为外面的死人，外面的死人动静再大也大不过爆炸，雷纳德庄园再怎么作为交际联谊场所，也始终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产业，庄园主更是为名副其实的黑手党「贵族」。
于是这些仆人们便就算是普通，也不会见不惯留血，见不惯死人。
他们惊恐的是爆炸，是地震般的摇晃，是宛若天灾一般好像自己等人也躲不过的心有余悸，是那闯入小图书馆，又带着无数纷飞书页一起撞入小教堂的两个「怪物」。
晃动又开始了，连小教堂上方的钟声都在发出低沉的鸣响。
没人动那钟锤，可钟锤确实被摇晃着不断撞击着青铜钟，而那小教堂内昂贵出色的管风琴也在接二连三的轰鸣声中响起，好像出了故障一般的放送着数种不同的圣咏。
生硬的圣咏串烧毫无圣洁可言，只是纯粹的令人不适，而在那同时还有墙壁轰然倒塌，那些精美雕刻的天使、恶魔、狮子与龙都在两人的撞击下坍塌破碎，一个过分高大的黑袍身影与一个身形瘦削的黑衣身影彼此拽着对方的身体往墙上砸和推，压根不一致的身形却爆发着同样非人的暴力，整座教堂都在钟声与管风琴的合奏下摇摇欲坠，在风雨中飘摇。
简直就像两个人形的怪兽在争斗，连彼此的武器都是爪子，金属的手甲尖锐修长，在雷光的映照下就像恶魔的手腕。
以那副怪物般的模样而言，爪子也确实是最适合的武器了，除此之外不论是刀剑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都怀疑无法在那两个身影的手中坚持不被拧断。
那两个身影也自始至终都未曾发出过声音，连使劲时该有的呼喝嘶吼都没有，沉默的两头怪兽在刺耳的管风琴音下更加的可怖，很快的，又是那瘦削的黑衣身影将过分高大的黑袍身影砸了出去，这一次伴随着炮击般的爆发声响。
教堂终于也倒塌了。

NO.274:他算得到，也把握得到。
（下午开服直播抽卡外加打本吹水，嘛，看到这里的大部分都已经加书友群了吧？没加的话，直播id2500459）
“隐狼阁下，我军死伤比例已经到了50%，还有30%的阵亡者被你那雇佣安插的那些邪教徒变成了怪物，难道这种程度还不足与令我们申请撤退领取他们该有的那份抚恤金吗？”
“战场之上还有心情做详实统计，霍奇，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越是混乱的战场越是该有人记住牺牲者的身影，我一直都是恶水佣兵团的统计者，您的讽刺没有意义，隐狼阁下，我们只想脱离这场任务，这同一开始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难道这些不是强大的敌人么？难道这不是艰苦的作战吗？难道我不曾许诺你们丰厚的报酬么？一切都如此齐全，你却说你们想退出？退出还想拿钱？有这个道理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个在萨卡兹雇佣兵眼里似乎变得干瘦了许多的鲁珀男人嗬嗬的笑了起来，笑得像头夜枭，嗓音也变作了沙哑尖锐。
隐隐的，这位萨卡兹雇佣兵感觉有那么哪里不对。
“犹大那坨狗屎，虽然是坨狗屎，但却也非常信守承诺啊——”
弯下些腰来，便再也没有自起，佝偻的鲁珀人因这样的姿态而显得更加老态。
可他几个小时前在萨卡兹佣兵心头的印象都还是个非常健康的中年人，身体甚至谈得上健壮，言语谈吐的腔调口吻也像个可憎的贵族老爷。
现在依然可憎，可那份可憎的源头变了，变成了单纯的令人不适。
这个男人像是几个小时老了几十岁，对并不属于有着漫长年龄周期的种族鲁珀而言，数十年后的衰老形容非常形象，连肤质都肉眼可见的差劲，手掌都开始干瘪甚至泛起了老年斑，逐渐的，令雇佣兵开始退步，声音也理所当然的迟疑：“隐，隐狼阁下您是否感觉身体很不舒服？”
“啊，我感觉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就像所有诡谲文学中描述的那般，佝偻干瘦的男人发出一声舒适的呻吟后，挤出一张过分丑陋的笑脸，“你明白吗？我正将自己化作主的一部分，以后就算有人在这条道路上走在了前列，我也能成为他的一部分。”
“不，我不明白……”下意识回绝那份诡异话语的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而沉默了片刻。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隐狼阁下，我们要辞掉协约，抚恤金的事可以以后再提，现在需要的应当是你我都需要尽早止损。”
雇主那容易令人联想到那些邪教徒的胡言乱语令这份健壮高大的萨卡兹雇佣兵提起了手中黑红的剑刃，但却也不是想袭击雇主。
作为并未长期身处战区的佣兵团，他和他的队友们都缺乏一种战场上的疯狂与百无禁忌。
尽管心头满是不安，来自雇主那份言语表现的精神压力逐渐迫近，他也仍旧保留着理智。
对方属于德克萨斯家族，这可是那个德克萨斯家族啊！就算是如今的哥伦比亚风雨飘摇，哥伦比亚的黑帮领头人地位依旧是那个家族，那份体量绝非他们一个雇佣兵团所能招惹的。
更何况，作为德克萨斯家族与其他家族势力交际联合的窗口，雷纳德庄园的主人，雷纳德•德克萨斯也在哥伦比亚政界有着不小的地位。
这些顾忌最终汇成的警告便是令他没能在听到那疯狂话语时便暴起挥剑。
他会后悔的，对他的言行。
对，言行。
说出的话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辞掉协约？”已经是个老人的雷纳德似是疑惑，以苍老沙哑的声音重复着这话语，“辞掉！协约？！背信弃义！你们怎么敢！！”
声音骤然拔高的尖利，这个佝偻的老头突然就怒不可遏起来，可佣兵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愤怒，不论是赏金猎人还是佣兵界，不欢而散和撕毁协约都是常事，那种接了协约干到底的，要么是对自己挑人挑任务都无比自信的强者，要么就是蠢蛋！
总有人说再用心谨慎一些，或者多加锻炼，就不会有失败和退缩了，但这种话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放屁！
绝大部分的雇佣兵和赏金猎人都有辞退委托的经历，也是有这份经历才有眼下活蹦乱跳的他们。
这个男人不该不懂行才是，可他就是这样愤怒了起来，愤怒到浑身颤抖，愤怒到面容扭曲，好似佣兵一句话就问候了他全家。
也就在佣兵满头问号的时候他已然咆哮出口：“你们怎么敢说出这般毫无信念可言的话来！就连犹大那坨狗屎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止损？只有用你们的生命去换回死亡的生命才是止损！啊……西西里的土地由血浇灌着，污秽的果实与肮脏的汁液才能滋养出痛饮憎恶与恐惧的花来，换言之，就是你们——”
完全癫狂的话语，其落下的瞬间——那个佝偻老朽的男人便突然扑上！
那位萨卡兹佣兵完全没料到自己会被率先袭击，对方那老朽的模样降低了他的警惕，他要防备也是防备对方掏出一柄短铳来，并且已经做好了提剑以格的准备，他那符合高大身形的剑刃是萨卡兹男人们的标配，换在其他某些种族看待下大抵是一柄大剑乃至巨剑，但在他手里就只是柄直剑，并无其他什么尺寸上的修饰。
而眼下，虽没迎来铳弹，但也迎来了铳弹般突射的庄园主，这时的佣兵手比脑袋动的更快，下意识的提剑格挡而去，便有令人不适的骨折声响传来，惨叫的一方，理所当然是庄园主。
一头撞在了小块门板似的巨剑上，探出的干瘪手爪更是碰瓷了开刃的锋面，血与肉在力的作用下分崩离析，而这还只是佣兵下意识提剑的后果。
只是提剑挡在面前而已，就看到那雷纳德趴在地上不住地惨叫，血从那老朽的身躯下蔓延，令他在愈发的迷惑中不知所措。
这算什么？是自己的错吗？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要不干脆一点把他杀了趁乱抢东西走人？
雇佣兵与正规军的区别，便在于用以约束行为的规则要少上太多。
他们甚至不能称作军人，成员前身也不一定是军人，只是单纯的一种特殊兵种，只要有需要，也不介意化作匪寇。
可还没等他定下决心，就那么数秒的时间里，他就听到了一声令他非常在意的干呕声。
唰拉的声响是细长条状物在撕裂空气，佣兵愕然的看着那雇主身下的血泊化作十数道朝着上方挥舞的长鞭，那份高速只能令他看到眼花缭乱的幻影。
而更加重要的是，那发生异变的血鞭们，在那挥舞途中杀死了它们的主人。
雷纳德，被十数道自己的血凝成的血鞭穿透切割，这一幕在乱舞中轻易完成，血鞭好似裁切纸张的利剪，划切黄油的热刀，肌肉、骨骼、筋络等组织物都被轻易地划开，甚至没发出什么声音来，而那些血鞭还在狂乱舞动，将那已经能令人生理不适的分割画面绞得更加恶心。
这样的一幕，直接冲击了他的心神，不论是他上一秒所想的一不做二不休，还是眼下的可怖诡异，都令他下意识的要退后，逃离这个房间。
可他只是后踏了那么一步，所有扭动的血鞭都顿住了，尖锐的，有着无数暗红静脉血流动的血流齐齐对准了佣兵，好似突然被人所惊动的蛇群，齐齐扭头注视着突然到来的「庞然大物」。
“呃……”短暂的沉默好似构成了僵持，额间渗出的些许汗水在略微抽搐的面颊上不安晃动，死亡的预感压在额前愈发强烈，逐渐紧绷的面颊上浮现出坚毅，他的剑上开始环绕暗红的光晕，不论做什么都是未知的话，不如冒险一搏！
个屁！
他拔剑后撤，之前始终不曾对雇主动手便已足够证明他那谨慎求稳的一面，冷静与清醒也是他被任作统计者的理由，却在此刻促成了他死亡的选择。
“唔……”
痛呼还未发展成惨叫就已经失去了机会，从原本长度延展成数倍的血流骤然缠缚了佣兵，并在下一刻完全将其撕裂，更多的血与原本的血混合至一起，同化出更多的活性血流，这些血流将室内所有的组织物隆起，化作巨大的茧状。很快，里面便发传来了剧烈的心跳声。
而这份心跳，却被远方再次的轰响所掩埋。
“拉里小队全灭，我们没有狙击手了！”
“有狙击手也奈何不了那两个怪物好么！还有敌方的狙击手！尼尔森小心！！”
“预测路线，那两狙击手的弹道路线难道找不出位置吗？！我们还有掩体，耐心点总能试出来！”
“哪来的掩体！你看那两个怪物一路横冲直撞撞塌了多少建筑！狗屎！那到底是两个什么东西，肉搏都能有这种破坏力！”
“全员后撤后撤！丧尸被反推了！3点区的人尽快撤离！那俩怪物已经靠近你们那了！”
“闭嘴闭嘴闭嘴！我他妈又没聋！！听到了听到了！”
完全没法冷静下来，守卫者们已然是不论精神还是肉体都已经绷到极限，眼见那从建筑中撞出，奔入那一大串雨溜空地下的两个黑色身影还真就愈发的靠近，都是忙不迭的想要避开。
若是被卷入那样的战斗中还不如去和敌人冲杀呢，一开始不是没有人手贱，试图协助那个庄园主贵客对抗那明显的外敌，结果就是硬生生被冲撞的余波给震裂耳膜，被一记凶猛的肘击给打的脑袋转成了不该有的形状。
那之后还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重装，套着半金属的全身甲一记沉重的链锤，结果那链锤被一拳砸飞，那盔甲也被砸出了人头大小的凹陷，然后那瘦削的身影便直接抡起那名失去意识可能还失去了心跳的重装，将他狠狠地砸向了刚被他踹进私人电影院的高大男人该在的方向。
人死了，尸体都还会被当作投掷武器的工具人结局，谁看了都头皮发麻。
尤其是那一直算是落于下风的高大男人也不介意有如此的举动，那家伙仿佛眼中也没有什么同伴，无数次的甚至将可怕诡异的术式朝靠近想要帮忙的同伴施展，那被指定的同伴便在他人惊悚的目光下血肉消融，最恐怖的是死前还露出一脸狂喜的笑。
这样的家伙怎么能是同伴，这两个怪物的战局又怎么敢靠近？
于是所有人都在惊惧中溃散，全然没有一开始的纪律与配合，甚至出现了慌不择路撞在一起，互相扯后腿的荒诞状况。
但好在那俩怪物的行进搏斗早就不如最初那般讲究移动速度了，连衣装都不复平整，可之前那番骇人的争斗之后那两人身上的衣装都能看不出破损本就是极为反常的事。
只是眼下的他们心头满是恐惧，甚至没有闲暇去观察细节考虑其中的不合理，只是就算摔倒也要连滚带爬的逃离那两人那虽然逐渐慢了下来，但波及范围却更大的战斗圈！
这片区域或许只有那两人还保持着冷静，即便战斗方式好似野兽般暴虐残酷。
可那两人的目光确实都是始终清明，仿佛衣袍下没有淤血，仿佛骨骼不曾脱臼断裂，也仿佛秘术与源石技艺不曾展现。
滋滋滋……
雨声在他人不曾关注的前提下变轻了，而更加吸引他人瞩目的是电流声，那份断断续续出现过数次的电流在那瘦削身影那对钢铁利爪上跳动，在无数次与高大身影的金属双拳碰撞下在雨中都轰出电火花来。
雨没有落在那个瘦削身影身上，而那高大的身影，蒸汽一直在升起，高热一直在他身上维持，连带雨水也无法阻滞他的动作。
也只有这样反常的两人，才能在雨中靠着一对毫无机关的纯金属手甲打出电火花来。
只是这样的交锋到了现在，显然有一方已经腻了，靠着此刻拉开距离，瘦削的身影终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那样细长的剑刃，在之前的打斗中不拔出来是极为明智的，就像很多人想的那样，这柄剑的材质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人的力量碰撞。
但在屡次打出成果却被对方靠着以血换血的献祭给拉回常态后，他才找到了机会脱离这份浪费时间的僵持。
伤害不够高，对方光靠吸别人血都能回满，这么打当然不行。
该拔剑了，这剑虽然是在雷神工业仓促弄来的成品剑，无法承受与犹大的正面碰撞，但作为一柄法剑的功能还是有着使用价值的。
就像此刻这份雨声的低微。
令犹大那张时常挂着微笑的脸上一脸寒霜。
熟悉的声音和感觉……
作为曾经直面过庞然游龙还活着的人，他已经听到了那低沉悠远的长吟。
便在一道苍白雷霆划过长空之时，脱离无形之缚的蜿蜒身影被映出，顺着无数涡流直贯而来！
同时而来的，还有那覆盖水流的长剑，怀着这次一定要给钻个透心凉的决意！
却也正在这时，那宴会厅楼上的突然传来响亮的爆破声与凄厉尖锐到不似人声的尖啸！
犹大的嘴角这才缓缓勾起了些许弧度。

NO.275:差点翻车但还是要装逼。
(昨天直播事故，声音出了问题，和朋友细细排除各种原因后得出的是声卡有问题，只能等外置声卡的麦克风以及声卡师傅调试了，在这之前都无声系主播。
以及……这次的剧情……暂时不做评价吧，不过烈夏实锤还真是熊团，还好脸打的不重，谈不上重大事故。
但写个烈夏和格瑞斯怎么都在这一次活动里冒出来了。)
黄昏已经过去了，即便没有乌云也该昏暗的天空下。
看得到。
当爆破声与凄厉尖锐的尖啸声一同响彻于庄园的雨夜，那位于正原的宴会厅楼上的木块与石屑一齐纷飞，便有第二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那从房顶的破口中跃出的巨大身影。
“嗷呜——”
即便是在雨中模糊的声影，即便是在缺乏光源的夜空，那对流溢着血光的巨眸也在那注视乌云的嚎叫中透出巨大的存在感。
“那是……什么东西？”
残存的雇佣兵与警卫都有些麻木了，今夜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已经深刻理解了有些传说不只是传说。
尤其是在场的鲁珀人听到那嚎叫竟突兀的涌出几分温热，真正意义上的像是热血沸腾起来。
整个雷纳德庄园竟是没有一个人配做庄园主的心腹，也就没有一个人够格知晓那远至叙拉古流传的古老传说。
只是这一刻太过惊人，连理论上接受能力最高的邪教徒们都愣了。
他们虽然能制造出丧尸这种东西，却也没有能做出狼怪的能力，难道这是主教大人的手笔么？可这以前也分明全无听说！
虽然不算是他的成果，但也确实算是他的手笔，催生了这一幕的犹大，表情是愉快中透着淡淡的向往。
“瞧瞧那一幕多棒啊，叙拉古的伟大奇迹，狼变者们所追寻一生的救赎与寄托。分明是萨卡兹分支下的终极，却是鲁珀的庇护者，这样扭曲而又奇妙的关系，当年发生过什么，难道你不好奇么？守秘人。”
至见面的第一份炸弹到现在，犹大的第一句话便是诱导式的问询。
但对方却并不领情。
“好奇？”
本便是已然贯来的剑刃压根就没停留，连带那另一方的游龙之爪也没有丝毫的停滞，好似那突如其来的巨响完全吸引不了他，好似那紧接而来的狼嚎也完全无法动摇他，他要完全贯彻自己最初的目标。
在那犹大还有心情高望BB的时候，被流水均匀覆盖、高速流转的剑尖便已然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那身显然和自己的风衣一套一样，相当抗击打与撕扯的黑袍，也同他战至如今所得出的猜想那般，并不抗击穿刺。
有血在流，有冰在长，有骨在断，以及有爪再贯！
“你多大了？什么都好奇？”
冰冷低声的反问随着剑柄的拧转而结束，楚信然单手抽剑，赶在对两手握来之前后撤半步，另一只手已经贯入了对方胸前的破口，狠狠的下拉，继而再才是抽手一脚踹出，铁与骨的碰撞，迸发出高亢的鸣叫。
接着还有苍龙的一记甩尾。
龙门近卫局处长的执行官制服是一套，所谓的一套，自然包括鞋子和手套。
一双黑靴上的金属防护，既能充作防护，也能充作攻击手段，这一点，犹大本该在之前的碰撞中就明白了才是。
可明白又能怎样？
最大的读心优势在楚信然身上全然无效，就算借着献祭血肉的强化将自己的生命力与身体强度都硬生生提到了和守秘人对等的层次，但他真的配在近身战上与对方同台竞技么？
尤其是他的宠物还没恢复，守秘人的身边却有着那份真实不虚的奇迹结晶。
“伟大奇迹？这种劣等货色？”
收脚看着犹大那带着肠子一起被踹飞到半空的身影，楚信然便好似未卜先知式的朝右侧闪挪，带起一流淡淡的水花声，避开了紧接而来砸地声响。
身长四米的黑灰色巨狼，一记高扑扑空理所当然的扭头瞪向那胆敢避开的猎物，却又在下一刻被那猎物面前浮现出形体的蜿蜒形体阻碍了视线。
“苍龙你去！”
扔下这么一句话的楚信然向前突进，草地上的所有水流都避开了他，并随着他执起剑刃的动作而在此附着于那柄剑刃之上，在他那剑指的按过间附上一层苍蓝色的雷霆。
目标，仍然是犹大。
即便斯特凡诺说过狼血庄园才是犹大的殒命之所，但楚信然绝不放过如此摆在眼前的机会，跟这个阴魂不散又能害人不浅的混账比起来，后面那头半吊子的巨狼算得了什么？从祸害层次上就完全不成立等式。
虽然刚才他那一套combo放在别人眼中应该是足够杀掉一个人了，可犹大那家伙算人么？
“还真是完全不放过我啊。”
还有气力说这种话的，显然就不是人。
肚肠在回归，伤口在愈合，唯独血是真正洒落的血。
这一幕好像时间在倒带，但那只是视觉效果的表现近似，而这样的视觉效果并不在楚信然的眼中。
他的目光同样被雨流所阻，可雨流却能带来所有接触到的情报，包括彼此的距离，周围的环境，可能有的伏兵等。
这也是他头也不回便知道那巨狼扑袭而来的原因。
“你有什么值得被放过的价值么？”
奔袭而至的同事因对方的抬手而曲身，换刺为削。这柄雷神工业出品的长剑在并无维多利亚与卡西米尔剑刃似的宽厚，在制式上更为接近炎国的长剑，这也正是那位被委托者精心挑选的，觉得应该会适合他的武器。
一分钱一分货，虽然是很财迷，但也是很负责的财迷，见过楚信然的作战方式，才能选出这柄外表略显点科幻的武器。
银与红漆的金属开口处，剑刃因源石技艺的启用而散发出幽蓝光晕，随着一记削刃而扩展尖锐的红刺，红刺深深的刺入黑袍，带起血流的同时是楚信然滑步到犹大的另一侧，划过腰间的金属利爪中握着一块圆柱状的铁皮罐。
利爪收紧，轻易刺透碾压了气罐，瞬息间，银色的雾气骤然喷涌而出，膨胀将周遭三米范围完全笼罩！
以硝酸银为主要占比烟雾弹，对伤口自然有害的同时，还能有效削弱秘术的传达与运转，最后才是烟雾弹基础的——阻碍视野的效果。
腰间血流正在缓止的犹大当机立断的朝左侧退去，优先脱离烟雾笼罩范围的他还不忘张口：“那不妨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谈如何？”
回应他的是雾中激射而出金属弹丸，呈锥状的弹丸上铭刻着精美纹路。
为了犹大而来，自然也当备好为他专门准备的厚礼。
“我会跟你的尸体谈谈。”
雾中的声音轻到近乎呢喃的混杂在淡淡的雨声中，却能被犹大此刻非人的听觉所捕捉。
“你的头会被我摆在桌上。”
再次穿雾而出的金属，是一枚血红色的晶体，漂亮的就像RMA70-24，但真正更符合的，是属于合成玉的色彩。
合成玉：由至纯源石加工而来，混合了其他矿物以后的源石产物。
以前仅能当作一些传导元件使用，现在却逐渐成为人事交互关系中令人信服的象征物。
出色的装饰品，但重点在于第一句。
“由至纯源石加工而来，混合了其他矿物以后的源石产物。”
一样的工艺，不一样的成分，早就不同的效用。
昂贵又恶毒的源石子弹，在弹仓中被抽手贯入。
“我会给你放一杯清水。”
“它能证明你的污浊。”
源石在体内炸开，蕴杂着的源石技艺如植物根须，在体内扩展，接二连三，凝结的水随着炸开的矿物弹丸活的新的活力。
“你的过往都将得到展现……”
黑色的影子，走出了烟雾，微弱的血光在那对湛蓝色的竖瞳中闪烁，那个影子一反之前的迅捷，走得很慢，可就算是那么慢，犹大却难做出反应，因为他此刻感受到的除了痛楚，便是麻痹。
但说实话，寒冰的小树在他体内生长，他没有立即死去便已是怪物般的生命力与求生欲，也正是这样的求生欲才让他扛过了楚信然那几枚珍贵的弹药，甚至还能艰难地开口。
“拉特兰的断罪铳弹……你真是……永远，能给我惊喜……”
楚信然没有回应他。
他只是继续着自己未完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所有都将得到终结。”
然后那在昏暗与细雨中仍旧瞩目的铁爪，在暗蓝色的剑刃长摩擦出火花，紧接着是赤色的电流显现，在那异样的空气环境下如约而至，无序又暴乱的笼罩着这份仪式中颤抖的剑刃。
到了这一步，犹大的表情终于僵硬了起来，守秘人似乎真的陷入了某种冲动状态下，不顾自己与他们的那份互相算计的默契，铁了心要干掉自己。
虽然也有着马太那样方便重生的秘术早早做下了保险，可那份保险的后遗症是他也不愿去体验的。
秘教的诸位主教各自所学皆是不同方向，就算博学者有着一定的知识重合。
但延续自身的方式却是截然不同的，这就好比他的重生与生殖仪式无关，而是精神仪式。
精神磨合的痛苦远比灵肉不符更加不适。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如此一来他就只能放手了，不论是哥伦比亚这边的事务，还是对守秘人的追查。
可为什么会这样？对方不是还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些什么么？
那一晚的晚会输给自己的那个人，即便至今都未曾真正确定，但也可以想见这只是个开始，这几日的发展也正如所想那般，他绝对肯定对方有所算计，而他也有所算计，他也正在体会这份默契带来的交锋愉快感，和素不相识又遥不可及的聪明人对决总是充满了未知，是他为数不多娱乐方式中的一环。
他也完全确信守秘人是那一方。
可为何……
看着那幽蓝剑锋一寸寸的在白色的五指之间摩擦出火花与电流，那极具张力的慢动作一步步给自己足够的压迫，而他仍在心思电转，唯一所能想到的却是只有莫不是对方已经获知了想要的，才会纵容守秘人如此冲动的行为？
无法确认，但此刻这态势张口说什么恐怕都没意义，而他借着最后献祭的那点活力要融掉体内的冰刺需要至少二十秒的时间，掐掉对方步步走走来的四秒，还有十六秒，这份精确又短暂的时间……
让它来吧……
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听到对方耳边挂置的仪器内发音：
“格瑞斯，目标1即将完成，蓝毒，警惕狼怪！”
“蓝毒已拉开距离……贾维注意两点钟方向！！”
“什……”
“拉普兰德！闪开！！”
“闪什么闪！这么棒的猎物是你能独享的吗！唔……”
“拉普兰德负伤！拉普兰德负伤！！队长请指示！”
“呃……”剑已抬起，那一阵阵气势升腾而起，近在眼前的面庞在赤色电光映照出冷漠森严的面孔闻言而停顿的动作。
“龙碎了……”
敢在这种时候开口提醒对方不要无视「苍龙数秒前就被撕碎」这份现实的犹大，自然是够勇的，这份勇敢的代价便是被一剑贯入心脏，一块塑料包塞入口中。
在这之后便是那黑影奔远的脚步声以及接近着的急切的开口：“全员后撤，掩护贾维与拉普兰德退离！嘉维尔你在吗！”
“老娘当然在干活！”
声音在距离逐渐拉开后远去，倒在地上的犹大还差两秒，但也已经搞定了绝大部分阻碍活动的荆棘，但他嘴里塞着那个能通过牙齿感受滴滴声响的东西。
轰然声中，楚信然头也不回，再次挥剑拟出那苍龙，雨已经开始变得更小了，他的心中怀着遗憾与松了口气两种彼此交错的心态看向了那本来在一开始就锁定了他却被苍龙引走的巨狼。
巨狼也反过来瞪着他，血色瞳孔中看不出丝毫的理性留存。
有些怪怀念刻耳柏洛斯与海德拉。
.
十分钟后，雨已经停了。
一面回奔，一面听着耳麦中那些尚能活动的队员报告着剩下的清缴工作，以及作为医疗者的嘉维尔抱怨着这次任务居然真的能出现俩重伤到让她走不开的队友，楚信然没有回话。
任务初时，这些人就是在语音里扯着这次会有谁会负伤，会负伤多重，然后开始调侃这种黑手党地盘怎么会出现重伤。
就连丧尸群出现的那会儿，也还抱持着积极乐观。
借着便被巨狼打了脸，一头劣化的巨狼，一头根本没有被选中资格的失败者，也足够一个照面撞得头破血流。
不过光听语音还以为是拉普兰德好战惹事，实际上却是贾维要被初见杀时被拉普兰德给踹了开去，自己嘴硬着迎上。
很难说清这是好战还是别的什么理由，总之不会是对这帮临时队友的爱护。
叙拉古同乡的贾维自然明白，但还是在认真道谢，然后拉普兰德不屑一顾的讥笑就在耳麦中传遍，又有人试图抱不平，开始吵闹起来，让他摘下了那东西，走到了一处有着小坑陷前。
周遭还散落着些许奇怪的血肉组织，在雨后本该清新的空气里混上令人不适的组成。
还能看到不少散落的牙，坚硬到都没被炸碎呢。
想到塞雷娅了。
并不为自己的奇怪联想力而感慨的楚信然只是扫视着这里，看着周遭那些渗人的残留物，左右走出几步，反复回视这一幕现场，都不觉得这些东西能拼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人来。
“生命力真的好顽强啊……”
他叹息着，重新提起手中的耳麦扣在耳边。
遗憾与轻松的情绪，再一次的混杂升起，令他再听着频道中已经不再是冲突，而是蓝毒邀请频道里的人要不要吃吃看她的糕点；
嘉维尔询问拉普兰德要不要来她那试试按摩，拉普兰德当即否决声称绝对不来，并且对苍七呼喊说这个女人根本不是医师；
格瑞斯询问烈夏是不是明天就回乌萨斯应对开学，烈夏声称有架打还是会来。
但这里没架就只能拎着假期社会实践报告回学校了，并且询问苍七队长要不要今晚吃个饭，她罗莎琳请客。
语气中满满都是憧憬，然后被拉普兰德嚷着苍七今晚跟我吃饭给断了；
唯一认真报告的贾维，也没在乎队长苍七一直没回话，可能没在听的事实，硬生生的念完了一串报告。
最后才是从头听到尾，云了一波作战的Raidian，对作战频道里出现的巨狼和两个人形天灾充满了大呼小叫的问询和确认声。
该直接发讯确认任务完成，全员解散了吧。
楚信然回身走到分明是门口却空无一人的大门边上，张开口刚要说话，又重新摘下了耳麦。
他看到了一个鲁珀男人站在一辆轿车边，望着这座在外面看来都能看出是遭了灾的庄园，也望着门口的他。
埃德加•德克萨斯。
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自己家族的废墟，以及站在废墟前的敌人，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上车。
三秒后，车辆在引擎发动声中离开，就像他的出现一样突然。

NO.276:大家的时间都不多。
（靠外置声卡搞定了电脑麦克风问题，明晚继续开船。）
车在外驶，绕过那些被游行群众光顾的道路，绕过那些已经倒塌的高墙，也绕过那些开始被逮捕的鼓动者所在的街道。
从雷纳德庄园回到德克萨斯家族的驻地，是一段很遥远的路程。
这样遥远的路程，容得下短暂的沉默，却容不下部下们的耐心。
“Boss，是罗德岛。”
“我知道，也看得到。”埃德加平静道，抬手撑开了顶上的天窗，没让司机位的那不勒斯直接按键。
没能察言观色的那不勒斯后知后觉，最终还是握着方向盘继续道：“可苍七竟然加入了罗德岛……”
“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他的调查你们不是都看过么？”坐回身来的埃德加从衣兜里摸出个雪茄盒，“很早以前就有过合作，加入也不例外。”
他在部下们面前一直都很平静，而在他平静的时候，部下们往往都不平静。
“可是Boss，他们下一个目标就会是我们啊！这毁掉的可是我们的第一个对外窗口！”
“那不勒斯，你真的去试着了解过你认为的敌人么？”摸出了雪茄就该摸打火机了，可手掌探到另一侧的衣兜却摸了个空，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
他已经将那个打火机交给侄女好几天了。
耳边都还回荡着女声的讥讽，虽然是只敢在远离守秘人之后才敢冒出的丢人东西，但此刻的他也没什么立场笑话对方。
而这一次，那已经迟钝过一次的部下抓住了这很快到来的弥补机会，递出了自己的打火机：“Boss。”
“不用……”
单手轻抵回绝了对方，当后者有些惴惴不安的将其认作是一种愤怒，这个将名贵雪茄反手握在了手里，像是要碾碎它一样的碾磨着的男人开口：“你要对抗敌人，那么了解敌人便是基础，了解苍七在以往的所有事件中扮演的立场与角色，了解罗德岛这个披着制药公司外皮的东西曾经参与过哪些事件，这样你也就能明白这件事的可疑……你怎么看雷纳德这个人？”
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但那不勒斯确实强烈的感觉到了他的怒意，便一面驱车，一面有些犹豫的开口：
“您以前不是……挺欣赏他的么？”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垂下头来注视着自己手中这被碾烂了外包叶后露出的内包烟芯，埃德加幽幽道：“看错了人，所托非人，直到一切都结束了才意识到这件事的我，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boss？”“啊，没什么，你不用说什么，我其实已经做出选择了，刚才那番话不过是牢骚……以前听这些话的是乔安娜，但她最近的状态，不提也罢。”
“族人们都綳得很紧，包括大小姐。”那不勒斯沉声说。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我给她下达了必须待在企鹅物流的命令……这好像是我第二次对她下令，那孩子也是成长了啊，当年的表情已经不会再看到了。”谈到那孩子，埃德加的语气柔和了些。
而那从叙拉古一路跟随而来的老部下也有意缓和气氛道：“开始像个父亲一样唠叨了哦，boss。”
这样的调侃，却没能放对地方。
“父亲……应该是那样吧，但她终归不是我女儿，我在她身上看到的净是那个人的痕迹，我自己也不配拥有子嗣，那种担子就在这一代断绝吧。”
部下沉默了片刻，突然同他一般的平静问：“下定决心了吗？Boss。”
这问话委实没有意义，因为都拿出了这样的语气，透过后视镜也能看到那一致的眼神。
从叙拉古到哥伦比亚，这样的目光伴随着每一次重大举措下的贯彻践行。
“打从一开始，路就选择好了，犹豫的不是是否前进，而是朝着哪里前进……”
看着手中这一不留神就只剩下破碎的茄衣与烟丝的雪茄残骸，埃德加将其仔仔细细的全推入了雪茄盒，然后摇下了车窗，对着那即将通过的垃圾桶甩出了那枚还躺着其他雪茄的雪茄盒。
已经不需要了。
望着那东西精准的落入垃圾桶的开口内，埃德加缓缓地摇上车窗，截断了仅仅出现数秒的噪声。
“大家一起走完剩下的路吧，那不勒斯。”
“义不容辞，唐•埃德加•德克萨斯。”
.
“你们还没走么？我都说了解散……”
目送完埃德加的那辆车远去，楚信然也没太纠结对方想着什么，而是因为耳麦中不断的交流声而回首。
无数尸体被堆叠摆好，无数无关者缩在残留的建筑内贴着窗户紧张注视着外面，被他们注视着的是几个男女在那对话，共同点是手中都持着武器。
即便是那双手被绷带绑在一起被搀扶的少女也是如此。
眼见楚信然走来，便开始呜呜呜着挣扎着，只因嘴上还被贴了胶带。
“而且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这个啊……”一旁露出不耐烦表情的嘉维尔刚要开口，就被一旁棕发赤瞳的乌萨斯女孩抬手呼和着夺去话头，“队长！队长你真的不考虑一起吃个饭么？我过几天就得回乌萨斯了诶！”
在任务开始前还是好似严肃的自称烈夏这样的代号，在任务结束后就咋咋呼呼的自称罗莎琳的熊少女，套着一身冲锋衣活力满满迎上来前，一对赤色眼瞳两侧是被水迹黏在面颊的短毛，有着显眼的银色挑染。
但更加瞩目的或许是她那并非拉上拉链的冲锋衣下展现的学生制服。
一看就是秋季制服边上还带着小小的乌萨斯标注语，令他心头突然一动：“乌萨斯哪座城市？”
“诶？队长这就要问我住哪了吗？”
这样的接话也确实容易令人误会，旁边几人也都露出不一而同的反应。
但更为重要大抵是女孩儿即便误会也毫无羞涩之意的大大咧咧：“切尔诺伯格哦，靠炎国也很近对吧！”
看来她事先做好的功课里包括了苍龙七宿是炎国人的事实。
介于乌萨斯与炎国有着长久以来的疆界冲突历史，这种问候其实不太合适。
但好在近几年倒是问题不大，也因为这里的人大多不太了解这份内情，倒是没人想到去纠正提醒她。
不过就算没有这层因素，就算她这样热情洋溢，楚信然的表情也只会是淡淡的：“第五中学的学生？”
“当然不是，是彼得海姆啦！第五中那不是贵族学校吗……”
罗莎琳显然对关于学校的话题很不感冒，回答也下意识的不耐烦起来，然后突然一怔，“队长你知道我们那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劲。
“一年前去过……”楚信然平静道，又问，“你接触过阿撒兹勒诊所吗？”
他一面问着，一面越过她走向了拉普兰德，摘下了右手的手甲，覆盖着水膜的右手缓缓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痛痛痛！”上了水膜也没什么改善，拉普兰德龇牙咧嘴，嘴上还有明显的红色印记。
看得楚信然扭头看向嘉维尔：“胶带也太胡闹了。”
“你是没见到这家伙又是抗拒行医又是轻举妄动……”嘉维尔耸了耸肩，“最后还吵个不停，听得谁都火气大。”
“但胶带也太过了……”心理相信大半的楚信然也没去找他人求证，提起仍然包裹着手甲的左手手指以内侧的不明显利面划断了绷带。
“阿撒兹勒……好像听说过，那是什么？”
他还想说些什么，只是这时候那罗莎琳已经开口了，令他礼貌性的中断话语，并回复于她：“切尔诺伯格的一家……”
楚信然刚开口又突然顿住，问：“你是罗德岛正式干员么？”
罗莎琳刚要开口，格瑞斯已经抢先道：“她还不是，只是因为高中第一年要准备一份假期社会实践而在罗德岛兼职。”
“在罗德岛做随舰武装干员的兼职？”楚信然表情微妙的看着这个乌萨斯少女。
“怎，怎么了？”换做是别人，罗莎琳已经选择瞪过去凶声恶气了，可之前队长和地方那大块头的战斗画面大家有目共睹，她更是无比崇拜那份极致的暴力，更想知道他是怎么锻炼身体的，亲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一面。
一时间显得有些弱气的回答顿时让督促过她训练，也算是对其有一定了解了的格瑞斯教官表情愕然起来。
“没……很有前途，也很有乌萨斯风范……”楚信然点了点头，没把心头的吐槽说出去，“不过阿撒兹勒的事还请忘记吧，看在我作为队长带领你们完成过一次任务的面子上……好吧。”
他扭头看了眼拉普兰德和贾维这两位负伤者，请叹了口气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像样的指挥。”
“那种敌人的出现谁都没想到……”蓝毒突然开口道，这位一直很沉默边缘的安努拉少女在这一刻反应比谁都快，“不是队长的错，而且队长的应变反应已经很快了。”
“应变举措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格瑞斯紧接着实话实说，“这一次行动主力也是你挡住的吧，不论是敌方那位主教还是那头巨狼，不仅要担任队长还要担任主攻手才是让我感觉博士对你的安排担子过重。”
“不……”楚信然刚想说是其实这种受伤都可以避免，如果他按照原计划不对犹大那么穷追猛打的话……
但想了想这事太难解释，而这气氛也好似变成了安慰队长时间似的令他别扭，他只能转口到，“嗯，算了，没什么，总之请不要去探究刚才那个问题，接下来我再次重复一次解散。”
强调不要去探究的理由是因为「阿撒兹勒」这个在拉特兰神话中担任堕天使受领的特立称呼，在切尔诺伯格却是一个感染者地下诊所的名字。
一个不论是作为非感染者学生还是罗德岛短暂临时工都没必要知道的名字。
要说得更加直白就是无法把握细说的后果。
他能够相信此刻的这些人值得相信，可以后他们的他们是否还会如此，又是否会因为一些无意间的交谈而流出些信息成为隐患？
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自己又不可能一直注视着他们，基于如此的信任还是闭嘴的好。
于是这个话题就生硬的结束了，在大家纷纷承诺之后，以及那位烈夏干员无比失落的试图再说点什么却被格瑞斯和贾维两人拉住，无奈挥别楚信然和拉普兰德这两人之后还嚷嚷着相隔数米都能听到的话，什么诸如“谁说我以后不会是正式员工！我吉他都放舰上了！”
“我又没有恶意，为什么不能和队长多聊聊！”「嘉维尔医生和蓝毒那你们说是不是？」的话就那样远远传来，让微微躬身架着拉普兰德手臂扶着她走的楚信然面无表情，而后者毫不掩饰笑意。
“一次作战就让一个队员迷上，真不愧是你啊——”
还能补上更直接的调侃来。
“嘴不疼了？”楚信然没好气道。
“哎呀，有点疼，要不要你亲一下？”
沉默了两秒的楚信然面无表情道：“继续疼着吧。”
拉普兰德顿时抬起另一只手扶着脸，好似哭丧着说：“你说话好冷漠，好像我不曾让你快乐过。”
“这是我当初发的评论吧……你还真是学以致用。”
“是吧，我简直是天才！嘶——”
“收敛下情绪吧，嘴张太大就会疼，回头自己再去弄点水冷敷，我只把你送到你的住处门口。”
“不留下来过夜吗？”拉普兰德惊讶道。
“你先看好自己身体吧，医疗法术的回复不是万能的，明天一整天都给我好好休息，正好我在莱茵生命也有事要忙……”
楚信然说着，一只手拎出震颤的手机看了眼，又继续道，“下一次行动是后天，留给大家的时间都不多了，这次的狼怪只是预演，恶战才刚刚开始。”
“听起来倒也蛮值得兴奋的。”
“兴奋吗，也是，不过别忘了用我给的铳，也别忘了你现在只有一个支日晷。”
“知道啦知道啦……真麻烦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唠叨啊苍七。”
“如果唠叨真有用的话我不介意更多……”楚信然叹了口气，“那么你能复述一遍我的话么？”
“明天休息，后天再战，别忘了铳和只有一支刀……”拉普兰德仰头晃脑，声音拖长一脸的受不了，苍七什么都好，就是偶尔这样和德克萨斯一样的刻板严肃，“都记着呢。”
“狼怪是预演，后天会有更麻烦东西出现都有可能，这一点你就不记？”
“哎呀那有什么好说的，德克萨斯家族肯定麻烦的东西更多。”
“轻视会吃大亏。”
“这不是有你嘛，这次冲过来就很快哦……来个拥抱！”
“我不可能做到总能赶上。”
“说什么丧气话……”抱了一下他拉普兰德回过身来看着他那副目光低垂的模样，还搭在他肩上的手推搡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以前的谁，但会和我一样么？”
“确实是丧气话，不说这个，走快些吧，车站就要到了，躬着身我也走的别扭。”
“那你倒是背我啊！”
“你能保证手不乱晃，话不乱说么？”
“这个得看什么叫乱了。”
“作为伤患你就消停点吧。”

NO.277:他的直觉总是很稳。
（感觉每次退出前把船烧了要成我这儿的惯例……）
楚信然说到做到，他说只把拉普兰德送到住处门口，就确实只送到了门口。
将临时收纳在他那大提琴盒中的日晷刀也递出后，便嘱托了两句就离开了。
走之前倒好给她点了份外卖，这份方便也是在旧金区唐人街不远处才有的。
拉普兰德虽然有心将车门焊死，但奈何楚信然一句话焊死了车轮，这车终归没能开起来。
那一句话也并非什么有意思的话语，单纯只是指出了她的伤与疲惫。
换做他人她倒是可以继续嘴硬，甚至是在德克萨斯面前都能出于斗嘴的习惯嘴硬几句，但在楚信然面前终归是很难。
倒也不是什么心理上过不去的坎，单纯只是熟人间的笑闹嘴硬骗不过楚信然。
苍七对谎言的敏感程度能让拉普兰德得出一个简单直白的判断，在「欺骗」一道上，他走的比自己远得多。
便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嘱托了两句后的互相告别，拉普兰德拖着确实沉重的身躯躺倒在她那临时居所的老旧长沙发上，正面朝下的躺倒不太舒服，但反过来尾巴也该不太舒服，而且她懒得翻身。
苍七走了之后她才有机会想一些不适合在他面前想的事。
因为想这些事会让她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相应的表情，即便有意掩饰，但也怕是很难骗过对方。
那些麻烦的事，那些沉重的事，那些不甘心的事……
德克萨斯，叙拉古的「拉普兰德」，还有只在那个女人的话中出现过一次的吉诺维斯……
这些事要在两天后结束么？要在自己的手里结束么？
还有……自己做得到么？
这不是有没有决心的问题，而是这一次所谓的小队作战，让她更为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不够强。
虽然这份认识大部分还是源于苍七的表现，但她重伤于那狼口之下却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没有那个见鬼的医疗干员在还真是难以收场。
嘴里说着有苍七不用担心，但那也只能停留在嘴里说罢了，大家是同类，在彼此相遇之前都是独行者，就算是相遇之后，短暂的相互温暖之后仍是要归于各自的独行中去，至少就目前而言，除了德克萨斯家族，完全没有其他的相交点。
罗德岛本该算一个，可她也知道苍七在罗德岛的任期只有二十来天。
与其说是上任，不如说是接下了一个委托的赏金猎人。
他看起来比自己更忌讳加入组织似的，也比自己更加警惕任何势力，孤独到连慰藉都不需要，甚至屡次拒绝自己。
拉普兰德说不清他说的那些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在畏惧着什么，分明她也算是看穿谎言的好手，可苍七这个人着实难以看出是演技还是真实，一些不经意间的细节能看出他的为人，但更多时候他连细节都在遮掩。
在认识的人之中，很难找到第二个活得像他这样累的人。
“嘶——”
终于试着翻身时，腿给撞上了一旁脏兮兮的桌面玻璃，拉普兰德一声倒吸，重伤连惨叫都不会有的硬气女人在家里撞上jio就一脸要死的表情，泪花都要痛出来了。
“这身体，真的好废啊！”
还嚷着容易被错认成中二病的抱怨话。
把衣兜和裤兜里那些一直硌得慌的铳弹弹药、投掷型闪光弹、烟雾弹之类的，战前苍七塞给她但她没能有机会用上的玩意全摆在桌上，最后还摸出了那几个被她甩着玩儿的小东西。
没用上……
她叹了口气，扶着自己的肩膀扭了扭，还真是酸疼。
真的好废，明天锻炼一天吧。
还有……扫了眼桌上那些东西，拉普兰德又躺了回去。
懒得揣，后天把桌上这些东西全用掉。
定下了又一个微妙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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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剩几天了……
再次看了眼手机上那十分钟前收到的长途客车车票短讯，再一次的确认那份出行时间，这份紧迫感来得更加直接，前两日的放松也差不多就是为了这么紧凑充实的几天了。
充实到可能一天到晚都得握着武器。
德克萨斯家族、莱茵生命，以及……深海色的问题。
在他那份习惯性给自己做总结的行程安排中，归属于哥伦比亚这座糟糕城市的待解决问题就这么几件而已。
偏偏最终爆发的时间是这样挤在一起，换谁都得头疼，就像看到了挤满的排班表。
1093年的11月，哥伦比亚的年末注定不会安生，谁都不会安生。
“把东西给我！”
“不，不行！啊！帮帮我！帮帮我！我的包抢走了！”
旧金区，说了那么长时间的治安问题，但这还是首次展现在楚信然面前的实例。
虽然只是在抢面包。
但也是在大街上，有着十数位行人在场的大街上抢那装满面包的袋子。
仓促间夺走的袋子洒在地上好几个面包，引得一旁的行人也走出几人上前哄抢，那都是些衣着破旧的人，步伐虚浮的男女。
从昨天到今夜，哥伦比亚在经历了几次镇压事件之后，少了些暴乱和游行，街上多出了更多这类失业者，以及直接失去更多以至于到降格为流浪汉的市民。
衣着朴素但还算整洁的人看着这一幕，就只是看着，还有那么一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瞧见这一幕露出鄙夷的神色快步走远。
楚信然的着装在这里属于异类，一身黑风衣的他背着个一看就很贵重的大提琴盒，无比显眼的同时，又看起来就像个富有人，但却谁都没将目光投向他。
那青年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幕，继而环顾四周，面对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谁也无法维持对视。
但他却也仅仅是注视，看了几秒便又重新迈开步伐的同时，从衣兜里抽出了一支玳瑁眼镜戴上。
目光稍有变换，冰蓝色的双瞳重新温润柔软，变作更衬这身好似音乐生一般的行头。
哥伦比亚不太安生，但接下来的行程需要他装作安生。
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要试着拜访一次，毕竟有些事越早解决越好。
但现实却不那么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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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梅林先生，小姐在昨日就同几位朋友去西雅图区写生采风，这最近三日都不会在家。”
旧金区安格尔街194号的门前，充作管家职位的老人倒是没有对楚信然的晚上来访有什么反应，只是表现得有些歉然。
“不过若是您有什么需要传递的物品什么的，我可以代为保管。”
“只是一时兴起的拜访，虽然时间有些不合适但也是我最近为数不多所能把握的闲暇……”楚信然也歉然遗憾道，“既然不在那就没有办法了。”
“嗯，只要不是转交东西的话，只是话语完全可以通过网络不是么？”老人建议道，“小姐和先生您都还没有身处网络所传达不了的土地，这样的时候也请好好把握。”
但我更希望当面聊聊，隔着屏幕的交流有太多都看不清……
这样的话，楚信然没有对这个他始终觉得来历成迷的老人讲，只是微微颔首，退后两步仰视整栋建筑，再又收回目光道：“明白了，但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才能更清楚，你不觉得么？菲利普先生。”
“这要看具体是什么内容了，但我不会过问关于小姐决定的任何事……”老人和蔼的笑了笑，“也请梅林先生不要为难小姐。”
“我也希望不会有那种时候……”在这无懈可击的回话中找不到缺漏的楚信然深深看了一眼这个老人，然后欠了欠身，“那么，感谢你的接待，我便不打扰了。”
“慢走，梅林先生。”
“好，再见，菲利普先生。”
楚信然转身走出数步，听到身后门扉闭阖的轻微声，便是立刻驻步回头，迈步无声，悄无声息的重新踏上大门近前的木质高台前，手掌按在那同样木质的精致大门上，面色沉肃。
他在犹豫着什么，按在木门上的手掌微微绷紧又缓缓放松，继而又重新弓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如此循环了数次之后，他缩回了手，握了握那只手，无声的摇了摇头，干脆的转身离去。
而在那门后，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无数阴影开始回缩，从刚才对方的每一次绷紧都愈加的贴合门内侧的缝隙。
但随着对方的缩回手，它们也缓缓地退了回去，逐渐重新没入周遭的黑暗，再经由那些黑暗，回到那位和煦绅士的老人身侧。
最后没入他的脚下。
“不愧是小姐选中的存在啊……”老人低低的感叹，带着淡淡的笑意，“相较于另外几位，我也想投您一票了，尽管这是无足轻重的一票。”
他说罢，回过身来拽下了一旁的拉绳，补强了室内略显昏暗的灯光。
而他在那份灯光之下模样仍是那样的和蔼温善，尤其是当他抬手拎起一旁的扫帚开始慢慢清扫地板时，一位勤于养护房屋的管家形象便也愈发完美。
.
PM9:30；
通常来说，这个钟点该是赫默刚给伊芙利特读完睡前读物的时间，可自打楚信然送了那本很厚的故事书后，伊芙利特就不再去关注以前那个花与园丁的小绘本了。
这其实也算是好事，就算没有缪尔萨斯和麦哲伦特意指出，赫默自己也能看出伊芙利特那样各方面都很男孩子气的孩子会喜欢那样温柔平静的小绘本的理由，是觉得从那份悲伤又温柔的故事中瞧见了自己。
没人照料的小小花朵开在屋檐下，最终被小小的园丁注意到，平静的故事在笨拙简单的文字下缓缓书写，既描绘了人心的温柔，却又造就了结尾的悲伤。
所谓的读本本该是给孩子准备的，可读本中的故事却不一定真的适合孩子。
伊芙利特能对那样的故事感同身受并日复一日的重复希望赫默给她做睡前阅读，本身就证明了她自己的恐惧与孤独，只要她还喜欢那样的故事，赫默就不会觉得这是好事，毕竟绘本的结尾终归是分离。
就算留下了东西，那也是分开了。
不论小孩子是否有所察觉，她都不希望伊芙利特那样想。
所以当她开始专注于楚信然送的那本描述传奇故事的厚书后，赫默心头既惆怅又松了口气并对其感到宽慰，而这份心情，伴随着那孩子竟然开始努力认真识字并且开口说出不用再读什么睡前读物了，她要开始自己读书的话后，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
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与孩子长大了的失落感混杂在一起，便是如此的别扭。
不过这份心情也仅仅是在最初的几天持续罢了，时至今日楚信然所改变的又岂止是伊芙利特一人？
赫默由衷的感谢他所做的努力，不善言辞的她甚至打算赠送一枚精心挑选保养的羽毛来表达自己深深的感激，为此她在看到对方那身服装下摆竟然还有个看起来用来挂挂饰的小圆空洞时还有些小欣喜，特意花去了半日时间和梅尔沟通打造了一枚印着羽毛的坠饰。
跟梅尔沟通是很有必要的，为此甚至还拉上了缪尔塞斯做参考，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送男性礼物，也不知道送羽毛这种行为会不会让感觉别扭，要做装饰品的话又该是什么造型才能让对方不会排斥——
这样诸如此类的沟通，倒是让缪尔塞斯取笑了好几次，最终结果便是她手里那枚运用琥珀成型技术所固化的合成玉羽饰，能够直接挂在衣摆上也不影响行动。
这想法倒是非常碰巧的和那个空洞设计曾经挂的东西一致了，楚信然因为没人问也就没怎么提过那个孔洞以前就是挂的合成玉佩。
只是那东西还被封存在龙门太恒道42号的书房抽屉里，并未被魏彦吾随着改衣一并送来。
总而言之那份成品也就塞在赫默的抽屉里，准备在明天就找个机会给楚信然送去，毕竟明后两天就将是她预定出行计划尾期。
楚信然觉得自己在哥伦比亚待的时间不会长，奥利维亚•赫默只觉得更短，她明天或是后天，就要找个机会带着伊芙利特和白面鸮离开莱茵生命，同时辞职信也已经拟好，不论是纸质文件还是电子档都已经做好了延时抵达的方案，就看最终定个什么样的时间。
这件事她没跟塞雷娅说，即便她已经通过楚信然知道自己等人要走，赫默却也没有跟她提及具体走的时间。
也没跟麦哲伦、缪尔塞斯与梅尔说。
毕竟她们在这里工作的好好的，大家的职位专业都不同，就算莱茵生命这家公司有着无穷多的黑幕，以三人的职业也根本不会受什么牵连和影响。
莱茵生命仍旧是适合工程师、科研勘测、数据拟算的好公司。
炎魔计划本身的文件权限也不该让她们知道内情。
所以赫默连去看望伊芙利特都不会跟谁说。
以往的这个点是她给伊芙利特读完睡前读本催促其睡觉的时间，但自打伊芙利特喜欢上楚信然送的故事书并且要坚持自己读之后，赫默就不再有和伊芙利特读睡前读物的环节了，取而代之的，是每次在这个时间点去确认对方是否好好熄灯睡觉了。
在升华项目只剩下炎魔计划之后，伊芙利特的宿舍也只剩下那孩子一人，自然也只有她去查探对方睡眠状况。
她觉得伊芙利特那孩子今晚会更加活跃得睡不着，因为楚信然又送了个礼物来，托白面鸮的手送出的，一个就连她这种对玩具不感兴趣的人看到第一眼也会觉得非常出色的怪兽玩具，梅尔更是闻讯过来看了看。
虽然一脸不屑的表示让她来做肯定能做个更好的，但这种话放在那时是没人会在意的。
伊芙利特高兴得上蹿下跳，捧起那三头龙的怪兽雕像动作却又小心翼翼，能让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得这孩子确实成长了，又或者是这玩具棒到让她都无比珍惜起来。
不论怎样，赫默都能在安静的走廊漫步中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的翘起。
连步伐都变得好像轻快了些，只是这份轻快在登上八楼看到那宿舍门已经关闭而下方的门缝并无灯光映出时，便顿了顿。
然后快步上前。
她摸出了钥匙，轻轻插入门锁拧开，轻声呼唤着伊芙利特，手掌在门口内侧墙壁的几个灯光按键上摩挲挑选灯光最柔和的模式。
暖黄的色调足够柔和又温暖，映出的却是屋内空无一人的狼藉。
令她血液骤冷。

NO.278:就当是为了伊芙利特，用钙质化吧。
（在25章时候就想写的事件，到了278才写到。
哥伦比亚，真麻烦啊。不过还好到了这一步，这一卷就算是开始进入尾声了。）
“处长阁下，提琴盒内的空位已经填充完成了，请点数。”
“可以，章大使今天很忙么？在这个时间看不到他可真意外。”
“许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吧，不过妄议上司实在不是我们这些人该做的，还请谅解。”
“无妨，提及这个倒是我唐突了。那么……嗯，补充的很齐全，不过这几个手雷是怎么回事？”
“阁下应该能看出来吧？仅仅是震撼弹罢了，分贝与流明不足以留下永久性的身体伤害，还请放心使用……嗯，当然，如果您需要那种能造成伤害的，我们这里也有——”
“免了，你们会给我塞新东西就够意外了。”
“毕竟按照您一开始的吩咐，我们发现那大提琴盒有一个二十公分见方空处什么都没放，这却算是自作主张，你能喜欢就好。”
“只是习惯性留出空位以应对可能的放置位……以这两日的紧迫倒也确实是准备越多越好。”
“是的，就像陛下曾经对边戍军教导的那样：不论用什么武器，筒先背一个。委实说大使馆虽然也有保留那样的的东西，可也都有着难以磨灭的标号，要毁灭证据会很麻烦。”
“这里还有火箭筒就够令我惊奇了，那东西就不用了，目标太过显眼，局限性也挺大。”
“是么？我们都觉得那东西挺省事的，在经由工部军器所的改造之后，威力和精准性都更胜于原本的产地拉特兰。”
“还是我说的理由，太显眼，而且携带很麻烦，那种东西还不如给我个榴弹铳……但还是一样的麻烦，至少得额外背个弹药箱。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离开了，替我向章大使问候，那么，再见。”
“再见，处长阁下，请问今晚您房间的空调指数是？”
“29，谢谢。”
“明白，祝您一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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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顺利，真是个奢侈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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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礼车在大都会区的检查口前停下，这对于检查口的警卫们而言一件不算是罕见的一幕。
毕竟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看到了，每一次那礼车中走出的也都是那个归属为莱茵生命公司的龙族青年，也总是背着那黑色之中透着暗红水晶质感的大提琴盒。
这次的他还额外戴了支眼镜，好似变得温和了许多。但很快，那简洁熟练地动作就证明了那算是种错觉。
对方直接从兜里抽出了身份卡以及那三张证书，分别是持铳证与术士证以及高级近卫证，分别由拉特兰、维多利亚、炎国认证，前两者的识别编码为三年有效，后者为五年有效。
对任何一位武装人员而言，这三样证书都显得过于全面且出色了，警卫们也就对他的沉默寡言理解为高傲并不甚在意。
仅仅是例行公事的扫描完毕进行登记后，便将其内部的武装视作合法放行，而那青年也就点了点头，再跟那尚未离开的礼车司机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回去休息了。
而他直接朝着那一样望去最为显眼的莱茵生命大厦走去。
就像他对拉普兰德说的那样，他在莱茵生命有事要忙，指的便是他知道赫默和白面鸮所谋定的离开日期是在后天之前。
换言之今天和明天，必然就要离开。
如果是明天，他还可以帮忙收捡行李，并以自己的经验对她们的行程计划进行些建议修正。
如果是今天，那他就就该直接帮忙护送一段路程顺便稳定一下伊芙利特的心态——
要让这孩子离开莱茵生命也就意味着见不到塞雷娅和缪尔塞斯、麦哲伦，心情肯定不会愉快，别胡思乱想就好。
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到梅尔，理由倒是很简单，梅尔那人一直都把注意力和视线铺在工作和她的机械水獭上，同伊芙利特的交集几乎只存在于那么寥寥数次的聚餐以及实验前后的意见修正上……
——那种时候她把伊芙利特都视作产品体验客户来收集意见了。
虽然这给了小萨卡兹一种自己仿佛被当做一个大人一样平等视角，但还不足以令她在对方心头占有一席之地。
倒是楚信然作为客户前后找过梅尔好几次，除了收获了些订制小物件以外。
也因为项目组长赫默事先对她打过招呼的缘故，梅尔对楚信然透露过不少炎魔计划相关的单子内容。
这大概是最没意义的项目泄露了，一般人很难从那些单子中提到的仪器中听出这项目到底是干什么的。
尤其是梅尔完全没耐心解释那些仪器的作用，倒是很乐于直接探讨原理。
但楚信然就算是工科男也是走数算和化学方面的，跟机佬聊不来。
所以他同梅尔的关系虽然好过伊芙利特和梅尔，却也没好到多少。
对这个一直在炎魔计划中显得很边缘，但实际起到至关重要的基础作用的阿纳缇人而言，赫默和白面鸮都只是同事+客户，伊芙利特也是客户，楚信然算是有点聊头的客户，真正的朋友是缪尔塞斯与麦哲伦。
可偏偏那俩人又是伊芙利特眼中的好伙伴。
听起来好似该来点矛盾，可梅尔这种工作狂压根不在乎这些，楚信然迄今为止也算是见过不少异于常人的家伙，梅尔这种主动加班man绝对世间罕有，说是机佬完全不为过。
这就是莱茵生命「炎魔计划」项目组的奇妙关系，楚信然完全有理由猜测就算赫默和白面鸮带着伊芙利特跑路外加辞职导致项目组停摆，梅尔也会完全茫然的来一句“啊？结束了？那真可惜……不过算了，得忙下一个单子才行！”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老实说这样挺好的，这样完全专心致志于工作的人是最不需要担心。
不过这种担心也轮不到楚信然考虑，他最多也就同需要担心的人做点心理疏导，给一些或许能排上用场的建议。
一切都要等他见到人再说。
可现在，已经走入一楼大门的他已经感觉有些奇怪。
相较于前几日，莱茵生命大楼一层的职员少了许多，边干活边闲聊的游刃有余也完全不见，甚至是以往他推门而入时必然会投来的视线都没有出现，所有职员仿佛都忙碌到没空注意进门的人，安静的一楼只有键盘的噼里啪啦以及笔触刮擦纸页的沙沙，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严谨认真画风，楚信然当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让他理所当然想起了自己在龙门近卫局时的那帮逼人。
难道今天还能是什么企业惯例突击检查日？会有什么领导暗中观察所以要做样子？
他没有自来熟的去询问，也没在乎真有什么领导观察的可能，直接朝着电梯间走去。
电梯间也没人占楼，在他按下后便从上方一路下降没有停留，上去也是如此，他便在这份无人干扰的微妙中一路抵达了办公室，透过玻璃门看到的是一片昏暗。
长期在办公室里待着的是两个鸮属黎博利人，没有外人就不开灯也是那俩人的常态。
可这次连电脑前的光都没有亮起，更没有人坐在座位上，他有些疑惑的将手掌放在感应口上打开了门，在办公室里好好转了一圈，当真空无一人，但白面鸮的电脑机箱都还是温的，能够证明其刚关了不久。
楚信然沉默着将大提琴盒横置于办公桌的边缘，然后拉开了白面鸮的座位坐下，按下主机开关之后摸出了手机。
分别朝着白面鸮和赫默的手机发去了个询问对方此刻在做什么的短讯，然后将手机待机放在了桌上，看着屏幕上缓慢的登录进度，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还是和上次开电脑一样慢的开机启动，以白面鸮的装机能力，也不知道到底往电脑里塞了些什么东西才能慢成这样。
这时候，嘀的一声令他缓缓睁眼，白面鸮的电脑通常是不接外音响的，办公室里的两个黎博利都比较喜欢安静。
不过白面鸮也很喜欢听歌，所以显示屏边上悬挂的耳机是相当专业昂贵的音乐耳机。
可专业昂贵也就意味着不会出现「漏音」这样的小毛病，这嘀的一声确实从耳机传来，却又不是正常的开机音效，那是白面鸮做的一点小改装。
在楚信然的印象里她就一直喜欢做这种常人难有的奇怪小操作，比如在开机耳机上加装小提示音。
比如喜欢把零食塞在抽屉里还要特意露出一角在外，比如把所有喜欢听的歌单表上奇怪的编码名字，又全部加密，也比如在给他拍照时非要开闪光灯……
三年前她还没有这么古灵精怪，也或者说三年前对她的了解还不够能知道这些的程度，楚信然一直都觉得这些标签化的举止都有一定的矿石病缘由，却也不曾问过她是否注意过自己的异常，是否喜欢这样的异常。
因为不论对方如何回答，他都会觉得是自己的错。
不论是赫默还是白面鸮，其感染都源于三年前他试图证明而发出的邀请。
没人提起不代表这事彻底按下，矿石病这样能影响泰拉人一生的病症，哪里是能完全放下的？
更何况在赫默与白面鸮身上所体现的矿石病干涉已经深入到了生活的一点一滴。
重复自己的错误没有意义，重复数落自己也没有意义，他记得住因果，也不会去避开。
否则就不可能有现在的他坐在这，键入白面鸮电脑的密码，没有瞧见任何突然多出在桌面上的文件，打开主菜单也都是些具备强烈个人风格的文件夹命名。
他没有在那电脑上深钻牛角尖，而是简单把所有文件夹近期访问时间扫了一遍，确认没有收获就直接按下了关机，继而摸起了手机。
没有回答，可这份没有回答反而可疑，哪怕白面鸮这个点是在睡觉，赫默也不该是不回短讯的人。
除非是在实验。
可这两天还会有实验？
他立刻站起身来，手机直接拨打梅尔的电话，这位工程师虽然也在项目组内，可她负责的是筹备、安装、调试实验装置，而实验装置大多不需要每次都现场调试。
所以梅尔很少出现在实验进程里，就算是真的在实验，她也应该是有空的状态！
这样还不够……
他走向了桌沿重新抓起了大提琴盒背上，朝着大门快步走去，在这之中他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床铺，在塞雷娅办公位挡住了椅子立足区的床铺。
梅尔电话打不通的他一面走出办公室直接朝着梅尔的工作室赶去并转而拨打了塞雷娅的电话。
即便对方很大可能性并不知情，但起码她的电话是最没可能打不通的。
“楚信然么！既然来了就直接去十二楼的试验场地！那里已经被封锁了，但是，你的话，应该能闯过去！”
接通后预料之外的回答让楚信然驻步，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电梯门方向，立刻问：“塞雷娅？你在哪！”
“我？我在顶层。”
挂着一脸狂放不羁的笑容，塞雷娅注视着眼前这个被无数黑色气流环绕保护的黎博利男人，一面继续开口：“暂时破不开门的我，来找上面对对话，你赶快去！！除了伊芙利特和赫默外，白面鸮和那工程师的状况也不会好，而我要跟这个死不放手的顽固好好聊聊，很快就会来一起救人！
你先顶住，别倒下了！”
“你也要顶住，别倒下了。”说到这一步，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的楚信然声音恢复了平静与淡然，这也就是塞雷娅印象里，同时也是战斗中的这家伙该有的样子。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说的话就中听，至少塞雷娅就已经不爽道：“说些什么话呢，你这样可约不了我啊！”
“呃……”电话那头没有回答，直接传来了挂断的忙音吗，令咧嘴的瓦伊凡女人啐了一口，直接把手机给朝后方甩去。
这不是要破坏手机，反而是在保护手机。
毕竟，要来第二轮的话，这种东西就算揣入装甲层下方的裤兜里也难免被冲击所破坏。
“是苍七来了么。”站在无数迅捷环绕的黑色气流簇拥下的黎博利人平静问。
但这语气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陈述一件事实。
“啊，原来你有关注他么？”
塞雷娅重新拾起那硬生生贯在地板，看起来竟是以夸张的力量击碎瓷砖嵌入混凝土层的装甲盾牌，抬手按在盾面上，那副盾面中段的四道银色装甲板全都覆盖了手掌，在迅速而又流畅的变形组合成一道黑红色彩的拳甲。
从拳头延展到手肘，有着相当科幻的造型，只是光效不太符合莱茵生命的白、黄、绿、黑惯有组合。
但对于对面办公桌前站着的黎博利男人而言，这恐怕才是他最熟悉的塞雷娅，不论是那副嚣张狂傲的姿态还是那身封存了数年的战装，都是如此。
唯一变化的，便是那套上的拳甲证明她的装备进行过最新的升级，比以前更加精良了。
“就像我当初会关注你一样。”
维德佛尔尼尔淡淡道：“你和赫默博士，白面鸮硕士，都是我亲自面试，甚至是那名为伊芙利特的孩子，她的合同也是在我注视下完成。”
“听起来大家能遇上还真得感谢你是不是啊？”拳头砸了砸盾面好似热身，塞雷娅睨着维德佛尔尼尔补上一句称呼，“老总……”
“就算不是如此，你也太冲动了，塞雷娅……”维德佛尔尼尔淡淡道，“我看着你一年年的变得成熟稳重，才将你提拔为防卫部部长，这才几年？你又翻出了那身衣服，又拿出了这幅态度和表情，是伊芙利特影响了你，还是苍七刺激了你，我们没有仇恨，并不该这样敌视。”
“我都把你文件打散了，如果不是你防御及时甚至你连办公桌都保不住，和它一起撞碎后面的玻璃摔下去都有可能，你还能心平气和跟我说不该敌视？”
塞雷娅好似想笑，但那看似嚣狂的目光中始终是沉静的冰冷，“你可真是圣母啊，老总。”
“我都能做到如此，你为什么不能？”
“你在开玩笑么老总？我已经知道你都在干些什么事了，而你现在又在对项目组的人做什么事？你能把她们绑去强行继续试验，难道不该再对我动手么？”
塞雷娅冷笑道，“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在表现再简单不过的申诉而已，难道不是你始终拒绝放人才有现在这一幕？”
“非要等你弄死了谁，我才能找你寻仇？法律又能如何制裁你？”
“赫默博士与白面鸮硕士，包括梅尔工程师在内，都不会有事。”
“那伊芙利特呢？”
“呃……”
“所以说，我一直都看你很不爽的啊，老总……”塞雷娅一面说着，一面有着淡淡的金色电流在盾牌上流转，无数莹白色的物质也在混乱的气流中成型，混杂在暗红色的乱流之中，“你一直站得很高的说些让人难以接受的话，只要是实验体，生命都是无所谓的对吧？就算伊芙利特死了，我跟你也没有仇恨对吧？你要是这么想，那你看我的这几年到底看到哪去了！”
嘭！！
她仅仅是踏出了一步，名为钙质化的源石技艺波流已然撞上了环绕男人的源石技艺旋涡，实质的物质碰撞带起沉闷刺耳的声响，那男人身侧的迅捷流转的黑影竟然是一枚枚羽毛，在被拉缓速度后呈现猎鹰般的幻影包裹。
但更该惊讶的当是那些鹰羽竟然能与无比坚硬的珐琅质碰撞不落下风。
“你要杀我照顾的孩子，还要让我像你一样平静？难道我该在仇人面前垂下拳头，然后跟你一起快快乐乐去打高尔夫？”
嘭！
再一次的，盾牌狠狠的贯在大地之上，抵住了男人那默不作声的袭击，而注视着那上面显眼的巨大裂纹与凹陷，塞雷娅的脸上没有任何后怕与恐惧，甚至露出了些许笑容。
冷笑……
她松开了持盾的左手，一把抽出了盾牌内部的另一只金属，覆盖了她的左臂，而她也走出了盾牌之后：“怎么了老总？我攥紧了拳头就这么令你着急么？你那份平静的演技都放在哪去了？为了达成目的，你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吧？”
她扬起双手做出了久违的格斗起手式。
“你比以前退步了。既然你这一下没能杀我，那我就要还击了。”
“别眨眼……”

NO.279:nmd，伤害无辜少年！
莱茵生命大厦尽管在外部看来只是一栋，可只要稍微拉近距离，就能察觉到这座大厦在占地面积上的不同寻常。
而当你真正走进内部抬头仰望，便会明白它其实是几栋大楼一同组成，并且大楼之间各有走道进行联通。
十二楼便是这样的一层楼，以玻璃构筑窗面与天花板的悬空走道相接另一栋大楼，那一栋大楼是实验楼层，楚信然去过一次。
那一次，是他首次见到伊芙利特的正式实验。
目睹、见证了孩子的痛苦、坚强与实验的部分本质。
只是那一次，他是由赫默带入，具备权限的观察协助者，有着和其他的莱茵生命各分区领导们一般身着黑曜石防化服的待遇。
只是这一次，他显然是被拒绝了。
巨大的黑铁闸门立在面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实验大楼拒绝外人时会是什么模样，厚重巨大的黑铁闸门以类似阴刻的手法烙印着玄奥的纹样与文字，以他的杂学学问也只能看出部分拉特兰与萨米神话中的巨兽，以及从卢恩文字上演化的古萨米语。
这样的一扇大门出现在一栋以科学闻名的科技体大厦高层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科幻与古老的反差过大到不伦不类，以至于楚信然在刚见到它时愣了愣。
虽然预料到会关门，但也觉得大概是金库门一类让塞雷娅难以突破的现代合金大门，结果没想到是这样造型古朴的原始巨门。
嘭！
不过就加固程度而言，这样实心的黑铁闸门也完全不逊于金库大门吧？
收回手来，还只是被战术手套覆盖大半的手掌摩挲着金属手甲的指背，在这扇大门前临时给右手套上手甲的楚信然已经从这碰撞反馈中得出不少情报。
立于最右侧的解锁仪器理所当然的没考虑过，在已经被拒绝过一次的前提下，楚信然没有能让它给自己放行的黑客领域造诣。
他只擅长直接冲到程序员家里殴打本人这样的黑客攻击。
但或许也正是那次失败的尝试，亦或是刚才那一拳的效果，上方的摄像头微微摆动，下一秒，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些微电子声从中发出：
“这可是维德佛尔尼尔从萨米遗迹里捞出来的门哦，整个莱茵生命也就只有四扇，你在炼狱机关里没见过么？”
“哦，你当初还没走到那，倒是我说漏嘴啰——”
当初那个搭话的人，同时也应该是维德佛尔尼尔在晚会时短暂出现在身侧的人，楚信然对他的印象只存在于声音，不清楚那家伙的真面目如何，种族又是如何。
但可以想见是个同最近的斯特凡诺非常相似的欠揍选手。
还要额外加上话痨，说到这一步也算是撕破脸皮了吧。
楚信然并不是特别意外对方指明自己潜入过炼狱机关。
“伊芙利特、赫默、白面鸮、梅尔，我说的这些人状况怎么样？”
“直到现在，都很好，其实吧，就算不用你出面这件事也能圆满解决哦，维德佛尔尼尔那家伙虽然有着我看不惯的伪善，但也毕竟是有伪善，换做是我，肯定连那点善都懒得给。”
摄像头下方的发声器传出的语气轻佻：“现在你可以回去，刚才砸门的影像我也可以销掉，今日之后一切就会回到正轨，赫默女士一干人都能恢复，甚至是那位白面鸮小姐的状态都能变得更好，当然，如果你——”
“你们还对白面鸮做了什么？”
楚信然打断了他的话语，语气森寒，并且已经当着那摄像头的面已经固定好了左手的手甲。
可这样在明显不过的恐吓似乎对屏幕另一头毫无意义，那个声音毫无变化的回答：“对于她那份矿石病干涉下的思维模式，我们之中有人对此很感兴趣，但还请放心，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丝毫的危险与冒犯，就像上一次的伊芙利特的那场实验一样，仅仅是过程会有些痛苦。”
咔！
这话落下的瞬间，楚信然已经一跃而起，银色的手爪一把将摄像头连同后方的支架，下方的麦克风一同拽下，噼里啪啦的电火花在断口弹跳，顺着银色的金属延展。
可那金属包裹的手掌主人却是面无表情，冰蓝色的双瞳始终如同风平浪静的湖面。
而这时又有新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看来你选择前进了？那我得再给你忠告，那扇门不是你能——”嘭！！
那个显然是切到了后面的某个摄像头广播处开口的男人声音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所打断，在他那摄像头所看不到的死角外，楚信然拽着那摄像头的一截支架抡圆朝空中甩去，天花板瞬间被击破，落下不少的碎玻璃。
看着那人头大小的破洞，大致清楚了这加厚玻璃的承受能力就这个程度的楚信然，重新拽起大提琴盒的背带，微微曲膝，前踏跃起！
牛皮制的背带体现出了强韧的质量，质量更棒的是大提琴盒的材质，被楚信然在跃起中抡出直接砸碎了一大片玻璃的同时，旋转出个半弧被他重新挂在背后。
看起来只是多出了些白痕。
不过楚信然也完全没有在意它的心情与余裕，他尚处半空，那一记微微蓄力的高跃决然不是想要落足前方的一截天花板。
毕竟弧形的玻璃绝非正常的立足点，就算是他那改制过的黑靴也不行。
所以他的目标是更上方！
更上方，更前方，有着贴合白色瓷砖的12楼墙壁！
当初初入十二楼的内部令他有着诸多感想，其中之一便是内部的宽敞以及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的陈设。
没有分出十几个房间，也没有和其他楼层一致的高度，直观形容便是两层楼合并在了一起并且拆掉了不少墙面。
换言之就算他跃出了一层楼的高度，那上面依旧是所谓的「第十二楼」，依旧是实验场地。
接下来要做的便还用说么？
无声无息间覆盖，是水。
显眼又狂躁的，是电流。
一同并行于拳锋化作神异的虚像，一拳砸向面前的楼墙的结果便是整面墙壁的崩溃！
塞雷娅在电话里强调过的封锁，那欠揍家伙在语音里也强调过的大门质量，而他自己也做过粗略的测试，测试结果判定为就算自己能破开那扇门，也得花上不少功夫。
他哪来的时间放在这功夫上？
神经病，进不了门不会破墙？
现在他进来，在骤然转入的黑暗之中水流探测展开，平稳落地，微微抬起头看着周遭浮现的无数红光，倒是并无惊讶可言。
.
“就像大家期望的那样，英雄英勇的冲入了炼狱。”
黑暗的空间下是微弱的灯光，映照这房间的耀眼的火光，无数屏幕中同步放送的，不同视角下的火光。
这样的火光正中有个娇小的黑影，撕心裂肺的嚎叫正从其内部不断地发出，透过现场的接收器传入室内，让昏暗中的黎博利女性攥紧了座椅的扶手。
她只能攥紧扶手，因为此刻的她完全被绑在了这座拘束椅上，只有口耳抱持着自由。
可她只是沉默，她也完全不想听到这份声音。
她只是沉默着直视那背离屏幕的青年，那青年就算是背着光亮，以鸮属黎博利的夜视能力还是能够看清他那清秀又邪意的面庞。
于是赫默注视着他，就像是要把他的脸烙入心底，打上迄今为止都不成有过的杀意标签。
对光环黯淡，黑色光羽的拉特兰人所表现的惊愕只有最初见面的一瞬。
接下来不论是对同伴的拘束看押还是对伊芙利特的强制实验都足以让愤怒覆盖之后的印象。
可就算如此，这位被人一贯视作刻板僵硬的研究主管，却表现出了他人从未见过的沉静坚韧。
亚兹拉尔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直专注于苍七让他忽略了不少同样有意思的人。
就比如这位分明是项目主使者，却对实验体产生了感情的监护者。
同时还是一位有着罕见特质的人。
或者说，“炎魔计划”这一项目组的每一个环节负责人，都有着罕见的特质，不论是那位有着先驱天分的工程师，还是那位自拟计算的数据维护专员，乃至是负责安全方面保证的防卫部主任……以前没能注意到她们的特殊，亚兹拉尔很是惋惜。
他觉得维德佛尔尼尔肯定是知情的，可那头无趣伪善的鹰只字不提，便让他不满之余，忍不住做了些计划外的事。
虽然并不妨碍计划的进程，但也算是为这专为炎魔计划而准备的十二楼实验室额外增添了不少功能性负担，想来事后多半会被维德佛尔尼尔数落。但是……先让自己爽了再说！
他要看到的就是这些具备罕见特质的人将特质展现的更加完善，他会提供那份舞台，不论对方愿不愿意。
他都要看到那份源自情感与人格混杂而出的美丽与丑陋。
所以他身后的那些屏幕之中，也不全然都是在实验中不断溢散炎流的萨卡兹女孩，还有那靠近炎流，无助的握紧法杖，眼中的金色逐渐被警告的赤红所占据的黎博利女孩。
以及正在全力借着那隔离挡板所争取的短暂时间下，靠着手头堆积的材料咬牙赶工的阿纳缇女孩。
作为相当彻底的局外人，这个阿纳缇少女完全不明白现在这一幕是怎么回事，更不清楚伊芙利特那孩子为什么那么痛苦。
但白面鸮一开始就命令她别去看，并且给出了研制器械脱困的指令，那就足以令她在这危急关头燃起工程师的动力！
而且对方还将不稳定的身体状况都交托给了自己，让自己完善当初那份读取精神的仪器……
梅尔很清楚当初白面鸮形容那东西就是最大程度解放她的计算力，一次清空冗余在脑海中的压迫讯息的救命装置，只是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外部。
那样的人选条件很苛刻，但白面鸮坚持要梅尔在此刻完工，梅尔也只能相信她那份信心。
事急从权，项目组长赫默不在，赫默的助手白面鸮就是发布指令的长官，哪怕长官的精神状态很不乐观，但那也是在清醒状态下发布的指令。
梅尔选择全力执行。
而真正的项目组长，奥利维亚•赫默，却被禁锢于此，失去人身自由的同时，却也处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只是这份最安全的位置恰恰是是一种折磨，亚兹拉尔让她安全的注视一切危险发生，便是在一步步为其加压。
他要看的不是对方的崩溃，但若是真发生了，倒也不会多么失望。
不论如何都能获得愉快正是他宁愿打乱原本排布也要行动的理由。
“你们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法律与人权……”赫默注视着对方那在黑暗中的双眼，“如果这是董事长默许的，那我只能说，莱茵生命按不下所有的的一切。”
“那是当然，毕竟那位英雄的身份还是挺特殊的不是么？如果他失踪了，失踪在这座公司，我也想不出Boss能够怎么按下这里的事……”
青年微笑着，微微俯下身看着这个在黑暗中隐隐有着金色流转于瞳孔下的黎博利女性，轻声说，“所以我将保证这是个大家相对能够接受的结局，只是有些磨炼，在所难免。”
“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就算不是现在，以后也会。”
金色之中有着淡淡的血光混杂，黎博利女性的语气始终缺乏凶戾，声音甚至谈不上洪亮，可就是那样的语气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笃定。
在这室内充斥着孩子的愈发凄惨的哭嚎，这位监护人的目光却愈发的沉静，沉静中透出钢铁般的坚毅，她仿佛封印了自己所有的冲动与慌乱，只留下了那份理智与沉肃，进入了好似实验现场般的状态。
这是一场，保住伊芙利特的实验。
她心里一直在这么重复着，重复着压制自己，强忍住那份心悸与恐惧，强忍住一切会让事态急转直下的因素，甚至选择了一直沉默，只因为她能充分意识到可供自己增强话语权的砝码几乎没有。
直到那么一分钟前，楚信然出现在了那些监控屏幕之中。
她终于等到了第一个砝码。
而在她与对方对话的同时，那边缘的几个屏幕中显露出的战斗影像更是在一步步的增加她的话语权。
“而且你们就不该将我绑在这里，没有我主持实验，你们根本看不到你们想看到的伊芙利特。”
“其他计划的项目组已经失败了，你们想连炎魔计划也废弃么？”
“你们为了这个项目准备了多少？花费了多少，难道就为了看一次失控的大火，让这栋楼十二楼以上的所有层数一同陪葬？”
“伊芙利特稳定的火焰放射就有十米射程，极限十五，这是稳定状态，而非失控。”
不善言辞的黎博利人，在这种时候才能不断开口，不断侵攻，以平静的语调述说着言辞的刀刃，好似觉醒了什么样的天分。
可那诡异的萨科塔人，却没给她机会继续适应、发掘它。
他突然打断了对方的谈话，以关闭身后所有的屏幕影像为契机。
完全漆黑的房间里，是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我们要的，不是伊芙利特，赫默女士。”
青年在黑暗中微笑，或许是相信那眼镜都没被摘掉的黎博利女士看得到自己的表情。
“我们要的，是炎魔。”
“要让火精灵变作狂躁的恶魔，只需要那么一点点的倾斜，那就是将她所珍惜的，破坏给她看。”
“你们终于要真正对我们动手了？”
“对你们？不，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萨科塔人走到了门口前，拉开了大门映出光亮的走道：“我说过你们会没事。”
“难道你不觉得那位小姑娘眼下的精神状况就已经足够脆弱了么？”
“在这屋里安心等待吧，十分钟的音频休眠，运气好就能撞上炎魔诞生的瞬间。”

NO.280:理智与冷静，科研者应有的特质。
（该对2077奇迹再现了。）
昏暗的房间下有着的不仅是水花声，还有沉重的金属闭合声。
楚信然非常确定自己在12楼。
可他却无法确定自己所在的是哪个区。
他很确信当初看到的十二楼实验室是过于宽敞到宛若广场般的建筑，各式各样的仪器围绕在圆柱形中心区，无数特质玻璃壁周遭有着两面随时可闭合的合金墙。
除此之外便再无它物了，十二楼本就该是无比宽敞巨大的空间，绝不应该有现在这份闭合的黑暗。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应对突发状况下的挨个封闭，楚信然对这种设计并不陌生，只是对这里除了直接封锁外还有生物略有些吃惊。
破墙而入抵达的是缺乏光源的昏暗中，红光挨个的亮起，饱含着饥渴的食欲，纯水的气雾在那瞬间便已然荡开，带给了他整个室内的轮廓也带来了那些红光生物矮小的身体轮廓。
整个室内都充斥着这些小生物的喘息声，在气雾张开的下一秒便有有领头者咆哮着扑跃！
然后被一只坚硬的钢铁之爪扼住了带着源石沫的脖颈，反手甩在了墙壁上带起啪的一声脆响。
“哪来的狗，qnmd！”
这凶狠简洁的一甩完全没有恐吓到周围的源石犬，接近着下一秒恶犬群一个个扑跃还有更多选择冲脚而来，颇有从某类魂系游戏取经的骇人气势。
可这里不是黑暗之魂，也不是血源诅咒。
应对这类在人为把控下被驯作残暴猎手的犬科生物，楚信然有着充足的经验。
甚至不需要动手，自空气中凝实的水流便能化作对方的冲击难以击破的壁垒，在这时不论是探爪还是踢腿还是扫尾，都将是一场屠杀。
但其实还有更简单的方案，不论是拔剑还是以更进一步的源石技艺进攻，都将是能将这份过程加速的选择。
可他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这样的方案应该留给之后。
他丝毫不怀疑对方是在测试自己的出力，毕竟这里本就是一栋研究所，也毕竟，他在以往的莱茵生命所做的体检，关于物理强度与源石技艺的发挥一直都有藏拙。
他相信赫默他们，但不相信莱茵生命，这份谨慎到了如今算是得到了像样的反馈，也就成为了他的优势之一。
而优势之二。
抬手间召来的水雾滤过浓重的血腥气也滤过了分子层面的源石颗粒，楚信然在血泊中朝门口走去的同时，抬手摸出了兜里的手机，来自狂猎专属的导航上已经没有目标点的踪迹了，但楚信然并不慌乱，毕竟这种状况更多可能是发讯器坏了。
当初他从莱茵黄金分布那拿到的哥伦比亚支部特供手环，顺手送给了伊芙利特，那东西便是可以作为定位发讯器的东西，也算是他埋下的保险之一。
对于一个源石技艺总以热流和高温展现的目标而言，一不注意就把发讯器烧了再正常不过，他早已在另一位同类型的女孩儿那习惯了这类突发状况。
现在没讯号问题不大，调取之前的收讯记录一样能确认对方的方位。
不过连自己送的东西都给烧了，看来实验是正式开始了。
必须抓紧时间，尤其是出事的不只是伊芙利特。
可现在拦在他面前的那扇门，没有最出入口的那扇黑铁大门来的庞大，来的古朴，这就是一扇相对正常一些的合金闸门，用来隔离毒气、烈火等实验失控所可能造成灾害的合金闸门。
旁边一样有着身份刷取卡，还有类似麦克风的网状构造，可能是用于给某些被困职员与上面求救交流的设计。
楚信然已经懒得再试身份卡了，他只是以水雾探测了其他区域的墙面，微微皱眉。
还真是个隔离间，墙面也都铺满了金属，自己破开的外墙反而才是防护最薄弱的，只是上面有个自动感应洒水喷口，没有被激活。
可这样的设计，又像是个针对自己的陷阱一样，不仅如此，还耽搁他的时间。
“嗨……试音试音，听得清么？选择当英雄的年轻人。”
门边的麦克风里传来了声音，还是那声熟悉的轻佻，这出声的时机抓的实在太巧，更令他觉得这是个陷阱。
或许是该套点话出来，可他第一句话却是听起来毫无营养的指正：“不是英雄，是骑士。”
“嗯？”麦克风那头显然也被他这话给弄得有些懵，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并不在意道，“那就骑士吧，骑士先生想要通过么？那么回答几个问题怎样？”
“呃……”楚信然垂下了身后的大提琴盒，沉默着走进了门边。
而对方继续开口：“与炼狱机关之底的那个东西一个性质的神话体系，冥界七重门一般的性质，答完了有奖励——”轰！
麦克风那头的声音显然也听到了这巨响，语句顿住了，接着那声音没有再开口，或许是因为瞧见了无视昏暗的小型监控探头给出的同步影像。
也或许是单纯因为那片挂接在大门上的麦克风被完全砸碎。
楚信然，在砸门。
用他那被银色合金手甲覆盖的手掌握拳，正面轰击那同样为合金铸就的大门。
合金，一种金属与另一种或几种金属或非金属经过混合熔化，冷却凝固后得到的具有金属性质的固体产物。
大门与手甲的材质前缀都是合金，可合金的性质显然是根据组成金属的比例与冶炼工艺而有所不同，而楚信然双手的那对手甲显然在硬度与坚韧性上相当的努力。
努力到它被那龙族青年的手掌操作下，能够在那合金大门上砸出一片片的裂纹。
那些裂纹如此清晰，让近前的楚信然都看得清，并别提具备夜视功能的摄像探头。
也正是那些裂纹让亚兹拉尔闭上了嘴，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扇门拦不住这头龙。
显而易见，这扇合金大门远没有最初外面那黑铁大门来的坚韧，它或许足够坚硬。
但却不够韧性，在楚信然那一次又一次稳定精准的瞄准同一个位置轰击之下，那套着风衣长袖的手臂在十数秒下贯穿了大门，接着是电流攒动中让周边所有线路过载熄火。
透过那方便抓取的破洞，一把将这沉重的合金大门撑起的他，先将大提琴盒踹出了门缝，继而猛然上提，缓慢的调整手掌支撑的角度，咬牙再次一撑，借着身后的水流冲击滑步而出的同时拽起大提琴盒的肩带，起身便再次迈开脚步，又是一扇房间。
有完没完？
踏入了全新的黑暗，水流给出了地面满是乱七八糟的细小工具组件以及几个很扭曲的形体，楚信然觉得这是把莱茵生命封存的各式，或成功或失败的实验体都扔到自己面前了。
乱七八糟的黑质也在这里一并凑热闹，噪音伴随着怪物的肢体扭动而一同响起，混杂而出的满是令人狂躁的呢喃。
关于这里的黑暗，关于这里的憎恶，关于这里的一切。
黑质累及于此，就像源石一般积累了过量的负面情绪，莱茵生命不是真正的黑质禁地，只是权限不足者所踏足的净是禁地。
真正的黑暗都掩藏于这些内部项目积累的秘密楼层，一个个有着感染牙兽、壳虫，乃至是人的形象，继而为了今日这等特殊的日子里尽数投入。
然后在他的拔剑挥舞下，一扫而空。
可是这样不行。
这样的效率太差了，他严重怀疑下一扇门依旧是个封锁隔间，就像地下两层迦南地的封锁通道一样，层层封锁。
如此一来就还得拉上老本行。
他看向了墙壁，看向了这个房间依旧铺满金属的内墙，那个方向也是手环的讯号记录存在过的位置方向。
令他将大提琴盒杵在一旁打开，从中拎出了由大使馆所补充的，更为正式的塑胶炸药。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被逼到要走直线。
“你可真是——”
黑暗中再次发出的声音光说了半句，这半句也是提醒了楚信然，立时一段水流渗入了发声处的机械之中，传音电路立时短路还影响了上方未被物理破坏的监控。
完全不想再听到那家伙的声音，如果他能亲自出现，那样楚信然倒是会很乐意。
可是这种家伙向来是很能藏，能抓住的机会向来不多，还得因为事有先后紧急而没空去管。
这也是对方算定才敢出现的前提。
应对这种人就不该跟他聊，如何搞人心态这一点楚信然自己也有心得，自然有着足够的应对经验。
不予交流，甚至连对方开口的机会都不要给，很快就会从对方想要看到自己愤怒变成对方狂怒。
只是如此一来就得抛开对方可能掌握的很多情报，全凭自己调查探索，同时还有着对方可能拿「人质」撒气的可能，所以这种操作只能在确认对方投鼠忌器前提下进行。
投鼠忌器，他迄今为止的一切比之平日更为霸道冷硬的表现都是在让对方投鼠忌器。
即便对方要威胁自己，那也是要建立在有着威胁前提下的，他甚至连话都不打算听。
而现在能给对方听的声音也只有一个。
滴滴滴……
楚信然拎着大提琴盒顺手抓出些物件系在腰间的同时，也在拉开距离，等待着十秒之后。
比砸门更加巨大的，说不定楼下楼上都能听到的炸裂声响起，这样的声势也是楚信然想要的，而现在已经重新整合起大提琴盒的他立刻奔出，首先迎来的便是铺面而来的热浪，还有孩子那沙哑的叫声。
我就该一开始就炸墙！
眼见内部这好似已经完全失控，所有工作人员已经在惊呼与尖叫中奔走的混乱模样，站在二层强口的楚信然虽然通过爆炸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可那些人在发现只是个人后，也不管对方那毫无防护也毫无印象的装束，继续投入了自己的逃命大业中去。
封锁只有外层，内层的金属板并未落下，重心一圈的核心区仍旧是上次所见的特质玻璃壁以及两侧闭合的合金墙。
可现在，澎湃的火舌已经侵蚀了玻璃壁，两侧的合金墙也在火海的空气下扭曲。
还只是空气扭曲，还没到能够让那合金墙开始软化的地步。
可这样的一幕也足以说明试验场的失控，那最深处的巨大仪器被包裹在火焰的龙卷中不知能到撑到什么时候，眼下所有穿着防护服的人群都在朝后奔跑，朝外奔跑，可外部的大门也是封锁的，他们拥堵在门口方向望着最前面的人鼓捣那巨大的黑铁大门边的机关，而只有那么两人，那么没有身着厚重防护服的两人，也没有跟着人群一起跑的两人，就在斜下方的隔离挡板边待着，一人站起举起了弦月般的法杖，一人盘坐在一旁将所有的器具持着，身侧两对结合着不同工具的机械臂同时运作在制造着什么东西。
“白面鸮！梅尔！”
撑着一旁的铁扶手一跃而下的楚信然呼喊着冲入那炽热的空气笼罩范围内，由此更加惊异前方那两人能够坚持至今，而那两人也听到呼声而回首，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可这份松懈是不该有的。
“苍龙你去！”
他在冲锋中扭头，好似对着空气呼喊了一声，就有明显的水流声在他话语的下一秒直接浮现在了站在隔离挡板外的白面鸮面前，与炎流冲击，而在这个过程的瞬间，楚信然已经冲到了面前，没有将她立刻拽向一旁梅尔的安全位，只是挡在她面前，侧头问：“你的方案是什么？”
“梅尔强化沟通仪器，那可以解决我的问题，也能解决伊芙利特的问题……”
或许是高温的缘故而面色红润到不正常的白面鸮回答道，话语也流畅的不像平日，甚至语气都没有了机械感，令楚信然愕然的回头看向了她，而她继续道，“我没事，至少现在没事，那些陌生人打乱了我的思维建模，情绪暴走碾压了计算机人格，待会儿需要沟通仪器修缮……在我被那些声音吞噬之前，你要拉回我，说好了的！”
“说好了！”楚信然重新回过头注视着前方，手中的剑刃执起为苍龙冠以更高的源石技艺出力。
他现在更需要一场雨，在来时的下车前他就已经看到了阴云，可到了这里，就算此刻有着雨声他也听不到，更别提让这里涌入雨水。
到底有没有下雨也是个未知数，那火海里的东西干扰了他的判断。
“那么赫默在哪！”
“赫默医生被一个黑色光翼的萨科塔人带去了其他地方。”
“黑色光翼？！”
“光环也是黯淡的……”白面鸮维系着基础的治愈法术与提升脑酚酞分泌的专修方向，一身衣袍的翻飞在楚信然站在身前也完全为止，“但那是位男性。还有，塞雷娅主任你看到了吗？”
“在叫我么？”
两人同时回头，一旁的梅尔虽然听到了但还在继续端着电焊面罩在那滋滋滋。
“塞雷娅你这伤……”楚信然回头，看到了那身着黑红装甲的塞雷娅，多出装甲破裂渗血，脸上也带着些许血痂的模样，比谁都要狼狈，可她走近的步伐又一直都很稳定。
同时两人也都能看到后方的黑铁大门已经一窝蜂地挤出了一群人，也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出现。
“不碍事，伊芙利特状况怎么样？”
“已经暴走，很难接近……”白面鸮报告道，“外圈温度一百三十，内部可能上升到三百，核心区……伊芙利特掌握的源石技艺能够浓缩火焰提炼高温，并且直接沿着地面进行延展，她在这种精神状态下仍然把握了那份本能。”
“平时学的太用功，现在反而成了麻烦……”塞雷娅看起非常平静，“我来把她带出来吧。”
“不，你去找赫默……”楚信然似乎在火海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眯了眯眼然后扭头道，“我进去带她，我在源石技艺方面就有天然优势。”
“关于伊芙利特，谁都不能贸然行动……”白面鸮泼冷水道，“梅尔工程师还未仪器完工，就算压制了伊芙利特也只会对她造成伤害，现在这种状况下，她至少还有自我保护的本能，核心区爆发过上千的温度，可只持续了数秒，并且伊芙利特的各数值仍旧未至极限，说明她有在控制。”
塞雷娅闻言，看了眼内部的火海，果断问：“赫默在哪？”
“未知，只知道她被一个萨科塔人带走，那个萨科塔人，黑羽，轮环黯淡……”白面鸮语气很快的复述了一次，“但是赫默医生给自己准备的感染装置探测腿环还在发讯范围内，应该没有脱离实验室范围。”
说道这个，楚信然下意识瞥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腕，又想起了伊芙利特的脖颈也有一样的东西，那不只是探测……赫默在她和自己的这一版上都加了料。
令他默不作声的取下了它，塞入了衣兜里，还不忘建议：
“建议先从管制室开始，监控应该还在运作，你还能打么？”
“小看谁？”塞雷娅睨了一眼楚信然，转身而去，“我去把赫默找到就赶回来，在这之前你别倒了。”
“你才是在小看谁吧？现在这里最狼狈的可是你。”
“有机会让你去和老总打打。”
塞雷娅说完朝管制室方向赶去，相比于楚信然，她对这实验场的地形了解显然更为出色。
甚至可以说，她在这里还有着某种权限……
楚信然看着那已经收回上方的黑铁闸门，非常明白那是自然打开的结果。

NO.281:最终汇于一同。
（为了庆祝……就当给明天的加更。）
十分钟前，莱茵生命大厦顶层。
莱茵生命董事长，总辖构件科总辖，承自萨米神话「凋零之风」的黎博利男人，其目光已然无法保持平静。
硬物碰撞的鸣叫声迸发，源石技艺与萨米法术相撞湮灭的余波裹挟着所有碎片纷纷扬扬。
这是第三次碰撞，在出身哥伦比亚的瓦伊凡人所接受的是哥伦比亚科学解析下的源石技艺研究知识，而作为能够被评价为「卓越」的源石技艺适性，所需要的不仅是天赋，还要有独到的研究与见解。
正如白面鸮能在基础的医疗法术中附以加速脑啡肽分泌这样的额外效果，也正如楚信然能在基础的控水法术中把控温度，控制压力等额外操作那般，一个像样的术士都该在大众整理的基础上发展出独属于自己的，有别于大众本身的道路。
这一点放诸于塞雷娅身上，便是钙质化。
钙为凝血因子，能降低神经、肌肉的兴奋性，是构成骨骼、牙齿的主要成分。
坚硬，是它构成一切的印象基础。
与其说是适合这样的塞雷娅，不如说是塞雷娅选择了它的道路。
作为一位医学研究者，也作为一位血脉抗争者。
哥伦比亚是座移民联邦，无数的移民，混杂的种族构成了这座联邦的公民，塞雷娅与她家庭是其中之一。
作为瓦伊凡，作为瓦伊凡联盟分离出的瓦伊凡，带着萨尔贡那片贫瘠荒芜的印象在已然科技、文化，已然蒸蒸日上的哥伦比亚站稳脚跟并不容易，世人对瓦伊凡印象中的好勇斗狠被她尽力的控制，这份控制存在于数年以来的学生生涯，最终仍是流露出了些许锋芒。
但她所想的不仅仅是进攻，还有防御，已经失去过一些东西的人，一直在与瓦伊凡被打上的标签抗争的人，也是一直在与哥伦比亚那份过于自由以至于混乱的风气对抗的人，理所当然的走出了一条不被源石技艺科的同学们理解的道路。
钙质化，并非是对敌人进行软化的操作，而是以坚硬的钙质构筑坚壁，以珐琅质拟造的倾斜十字保护友方，塑造出了如钻石般坚硬的形象，还具备了钻石不应有的坚韧。
能在家乡以外的土地生存的瓦伊凡人，或多或少都有在改变自己，与一直以来常驻的种族印象所抗争着，可他们却也不会抛下血脉带给他们最为珍贵的斗争性。
作为瓦伊凡却恪守规则的塞雷娅，不会退缩于任何的冲突碰撞！
正如此刻，横练的拳脚伴随着法术附着接连不断的撼动着总辖构筑的防御，坚硬既能构筑防御，也能化作攻击的利器，无坚不摧的盔甲附着于八体，双拳、双膝、双腿、双肘，比那在练习室对楚信然展露的疾风骤雨间更为骇人的声势，源于源石技艺全面运作下的附着加成。
不落的坚城倾覆下砸，其迸发的力量足以让那注视一切的猎鹰动容。
“为了一个萨卡兹孩子做到这个地步么？对一个实验品有了这样的感情，你变了啊，塞雷娅主任。”
“变化的是你吧，老总，还是说变化的是整个莱茵生命？”
一拳轰炸，借势挪开距离，塞雷娅的回答也是给自己留出的喘息空间，短暂的中场休息，还得防备对方突如其来的袭击。
“万物的演化本就是不可动摇的自然法则，莱茵生命却妄图修改它，甚至想要支配它，你们准备了多少年了，老总。”
微微垂下的双拳，拳甲上的红色指示灯都已经在无数次过于狂暴的碰撞下失去效用。
可即便如此，来自内部手掌的血从中渗出已然将整幅拳甲染出更刺目的红。
这样的内耗当然不容乐观，但这对承自盾面的拳甲还保留着那份特质盾牌下的治疗效果，保护的最为彻底的治疗液就在源石技艺的牵引之下展开机括，在内部的尖刺中注射于双手，伴随着剧烈运动而高度活化的血液被心脏泵向全身。
这才刚开始！
而对面的维德佛尔尼尔，对这份拳甲内部的细微变化毫无所觉，看向对方双拳的目光只是在注意内部渗出的血液，以近乎叹息般的声音回答：“很多年了，早到你们任职之前。”
“所以说，真相其实是我们都被骗了……”此刻的塞雷娅反倒没有了之前的飞扬跋扈，目光非常平静的望着这个始终在群鹰的守护下保持从容的男人，“你说要展现既定的秩序，最终却是这样一个结果……恭喜你啊老总，你已经融入哥伦比亚了。”
“不，这就是既定的秩序。”
维德佛尔尼尔张开手，这间办公室里唯一还完整的机关应着手势启动，他身后那能够望见半个大都会区的巨大落地窗被一道的幕布所覆盖，上面浮现出古老而又庄严的图画，令塞雷娅一怔。
那是一株树，一株极其繁盛又及其复杂的树，无数的古萨米语构成了它的主干与纸条。
可它所象征的却不是萨米神话中的世界树，所联通的根本不是九大神国，而是十一枚巨大的果实，每一枚都由很多的同心圆与复杂的算式组成，放在塞雷娅的眼中就像构筑巧妙的数学模型。
卡巴拉生命树……卡兹戴尔和拉特兰部分共通教义中的产物，塞雷娅对宗教学并不感冒。
可这东西不同，这东西不仅仅是圣徽，也像它此刻所表现得那样——
它还像一个严谨的数学造物，成为了哥伦比亚不少大学之中的数学教授们与神学教授们相接的桥梁。
可这一副，又与塞雷娅所见过的有着明显的不同，不论是语言还是数字的架构，甚至是那十一枚果实所衔接的古画纹路，都是截然不同！
就像是解析卡巴拉生命树的每一枚果实所代表的生命层次那般，线条延展出巨兽们的纹样，带着古老的雕刻绘画风格，那样的风格委实说都是非常简陋且不真实的，却带着一股有若实质的压迫感，让塞雷娅下意识的警惕，脑中想起一些过去不曾相信在意的见闻。
有些术士，会将法术注入些日常用品里，由此还发展出了些许夸张迷信的传闻。
它们大多有着「危险」这一共同点。
“看吧，这就是既定的秩序……”男人背过身去，好似毫无防备般看向身后这幅图画，抬手按在了上面看向塞雷娅，“无数年前这片大地之上漫步着这些存在们，祂们本身便是秩序的化身，而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接近祂们，重现祂们，成为祂们。”
“还记得莱茵生命的口号么？「解析智慧，另类思考」。”
“你要将先民的壁画当做真实？”塞雷娅双眉微微跳动，“真是荒唐！”
“你的思维太过僵化，塞雷娅主任……”维德佛尔尼尔似乎也并不执著于立刻说服对方，只是微微抬手，幕布收回，机器破碎，“总有一天，你会察觉到周围都是这样的真实，无知是一种幸福，塞雷娅主任，在你接触那些真实之前，我还是会庇护你们。”
“这是什么自我感动心理么？老总。”
“只是在叙述事实……”维德佛尔尼尔平静道，抬手散去了周遭的黑鹰乱流，这个举动令塞雷娅微微挑眉，不知是陷阱还是在挑衅。
总之她选择做好准备，重新扬起了双拳，“但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也一直都在找我的法术的破绽，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我知道你心里有多么急躁，赶时间不是么？”维德佛尔尼尔踏前一步，他面前的办公桌早已是碎片的模样散落在周围，而他摘下了西装外套朝后甩去，抬起双拳做出了塞雷娅有些陌生的架势。
Glíma，萨米古老的格斗摔跤技艺，放在如今已经没几个人会用了。
或者说，继承下来的早已变了模样。
“我给你这个机会，三个回合，一次性的展现怒火与狂躁，之后不论结果如何，我会解锁你的身份权限，你可以去救你在意的那个萨卡兹。”
“你的脑回路还是这么难以理解啊，老总，你又懂了些什么？”
问是这么问，但实际上塞雷娅已经扬起双拳在面颊两侧前方，做好了突进的准备。
“至少那份狂躁我是理解的，毕竟我曾经也是个那么容易被撩拨的家伙。”
他说完这番话，便有黑色的鹰羽再次浮现，环绕身侧，其背后更是直接浮现出有若实质的漆黑猎鹰，狰狞巨大，一对巨大的黑翼几乎遮蔽了身后落地窗所有的光，引颈嘶鸣发出尖锐的鹰唳。
而塞雷娅却只是重新握了握拳，面对那股无端的神圣与庄严，只觉得荒唐的引起源石技艺，拳意、敌意、怒意集于一处，便有她无从察觉的身后，虚影被钙质所赋予了形状，厚重坚实的残缺龙形随着主人那攀升的气势一同升起，毫无生气的瞳中血光乍现！
人体元素构筑的城墙倾覆而下，取义自然的狂风呼啸而来，人与自然的对抗，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停止。
十分钟后的塞雷娅，便是看着这只剩她一人的残破办公室，再望了一眼那破碎的落地窗，继而吃力地端起地上的盾面，跌跌撞撞的朝着电梯奔去。
拖得已经够久了，她心里很不安定。
而在同时，更上方的大厦顶端，在那根本没有电梯和楼梯可通往的区域，维德佛尔尼尔站在那里，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伸手入怀，摸出的手机已经是扁平的模样，令他皱了皱眉，扔在了一边。
那几乎被拍成了一张纸的铁片便顺着倾斜的墙面一路下滑，也不知会不会砸死个人。
这个以颇高难度立在那圆柱尖端上的黎博利人显然并不在意，只是又从那有着数道裂口的西裤兜里摸出个袖珍的机械按了按然后搭在耳边：“你那边状况怎么样？”
“我办事有什么不放心的么？”亚兹拉尔那份令人不适的伪音从机械中传来，“小炎魔已经诞生了哦，难度真是低啊，把一本书和一个玩具丢进去，意识便直接开始了倾斜。”
维德佛尔尼尔闻言沉默了片刻，继而开口：“那就准备善后吧，塞雷娅下去了，将异化源石投入，命令炼狱机关解开巴别塔封锁，安努该上升了。”
“残缺的苍天之神最终只能沦为开启升华之路的素材啊，真可悲。”
通讯器里的声音叹息道，有着不符一贯的低沉：“炎魔的最终证明，这样就够了么？”
“奥丁对伊芙利特并不看重，重点在于证明过程，当初湮灭了太多的星辰与阶层，如今所能重现的全是伪物，但只要有一个成真，好歹能证明我们挣扎——咳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吐出一口淤血。
他的身体素质不如楚信然，塞雷娅的拳头下能验出这个道理。
而那通话那头，却全然不在意那咳声的问道：“苍龙七宿不好么？”
“祂的身份不明了，立场也很飘忽……”维德佛尔尼尔再次抬手擦掉了嘴边的血迹，“就当一个随机自证因素吧。”
“你们想说的重点是祂的存在也很诡异吧？明显掺入了异物。”
“这片大地并不缺乏异物，资格并非因此而定的，至少奥丁对祂有过期望，就地位而言已然对等……
这也不是我们该讨论的，去干活吧，亚兹拉尔，路西法走失的现在，你是那位冕下唯一信任的萨科塔了。”
“我不觉得哦，那个怪东西不论是看重的还是可选的，都比你们萨米多太多了，只不过都还是些小鬼，以及被强行催熟的小鬼。”
“你在说那两枚钥匙的看守者么？”
“我什么都没说哦，那是你自己说的……”亚兹拉尔试图撇清关系，“我对主可是毫无怨言，才不像你们萨米。”
“那就没有吧……”维德佛尔尼尔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过是文化不同导致的现状不同，就像苍七这样被放开的存在，炎国在想些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别想了，你看看密教那帮人在哥伦比亚的模样……”亚兹拉尔那边突然多出了不少蒸汽声，“还有斯特凡诺那个被主认可至今的家伙，越想越烦，我已经准备解放安努了，你觉得那小鬼真的受得住么？”
“她是我选中的，在我给她加护时，我的双眼还能看到很多东西。”
“那我就要扳了！”

NO.282:他不会忘，也不会退。
（本想写一章端午番外，但发现时间也不够，唉，码字效率还是提不上去。）
莱茵生命实验大楼，十二层，大门洞开后的第四分钟，也是伊芙利特暴走状态下的六分钟，火海已经开始越过房间更深处开始蔓延，透过那洞开的大门已经能够听见隐约的惊呼声。
似乎已经有人确认楼层失火，尖锐的火灾警告后知后觉的响起，连同十二层内也在响起。
相邻楼层内的12.5层，一位褐发少女稍稍转头，嘴里的泡泡糖应声而破，黏在嘴边，被她有些不愉快的扯下，甩进了垃圾桶里。
“真糟啊……”
.
“这种仪器有测试过么？”
“有的，当初构想出来就是为了方便白面鸮进行副人格把控重组，现在被白面鸮提起，才突然觉得对伊芙利特的失控状态也能有效果才对！”
不喜欢研究途中被打断或是干扰的梅尔，看在对方将是实际使用者的份上稍作忍受的说明道。
毕竟待会儿完工了之后让对方拿着却又什么都不懂，那时再出什么事端不仅是对方的问题，也是自己的问题。
是给白面鸮做的……
剑刃下插于地，右手倒握剑柄的主持者残留的水分子并试图通过大门和之前自己打开的破洞沟通驱使外界水分的楚信然微微分心的看向一旁的白面鸮：“那你不是可以直接用？”
眼下这幅关头，除却塞雷娅去找的失联赫默，便是她和伊芙利特状况最为危急。
在火海里待着并且一直痛苦的呼声不断的伊芙利特，看似危急必须动身。
实际上却是能够把控火焰不至于自焚，她的痛苦源于精神以及神经层面的压迫灼痛，那同样会影响身体，可这却不是最危急的。
最危急的是白面鸮，这个一直面色如常，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痛苦的，举着法杖维持医疗法术的黎博利女孩。
——思维建模被打乱，情绪暴走碾压计算机人格；
这样的问题换在他人身上只会觉得一头雾水，并且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危险的，连正在改造仪器的梅尔自己都不知内情，可赫默和楚信然都知道，她构筑计算机人格就是为了压制稳定病情与解析源石，那副僵硬如机器的情绪表达与语言模式在三年以来已经完全固化了她的行为模式，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精神框架。
这并不是好事，这种状态下的思维都宛若计算机一般，但人脑并不如计算机那般具备多样的功能性与容错率，就好比记忆。
对于电脑而言，冗余的垃圾理所当然会选择清理，而清理的垃圾仍然能从多样的记录里调取，回收站本身也是提供后悔的余裕，可对白面鸮的大脑而言，清理的记忆可能无论如何也难找回，她没有建立回收站的余裕。
本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方案与实践，没有任何实例可供参考，甚至连成功都是一种撞大运般的奇迹，白面鸮与赫默来不及为这种创新举措庆祝与登记，只因这份技术还有太多的不成熟，白面鸮也不希望自己以这样的方式被记录，供以后的什么研究者或是学生们做研究参考。
她的记性已经大不如前了，尽管短期内的记忆都能极速调阅，可大脑机能提升跟不上每日积累的讯息量，那些大部分由源石提供的讯息量。
那都不是垃圾，至少在她解析完毕之前，都是需要研究的工作文件。
计算机化的思维和副人格的建立，都是为了更好地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以及更为系统式的解析。
而现在，思维建模被打乱，计算机人格被压制，就像分散在几个盘里的文件全部放在了桌面，她没卡死都是因为人体并不是真正的计算机。
她看起来如释重负，连表情都恢复了生动自然，回到了三年前的模样。
可她自己清楚，楚信然也会清楚，这种状态下的她状态是多么的危险，此刻的好转更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绝唱。
她需要立刻重新组建思维模型，重新让计算机副人格竖立，还要梳理好……暴走的情绪。
平日尽力压抑的各式情感纠集于一同，白面鸮随时都可能有惊人之举。
可能会突然愤怒，也可能突然哭泣，还可能无比消极或亢奋，也可能……
不，没有那么多可能，至少就算是完全解放，白面鸮也很清楚自己的问题，她正在竭力控制，连维系治疗法术都成了她转移注意力的方案，全心全意的做一件事就该有那么多的胡思乱想。
楚信然此刻都没去找她搭话，而是一直在避开她询问梅尔，便也是不想成为干扰，打开她注意力的破口。
虽然……一开始的交流便已经给对方带来了极大负担。
压抑的情绪被楚信然一句话带动，瞬间成为了宣泄口，脑中调阅的全是楚信然的相关记忆什么的，白面鸮当然不会把这种话说出口，彼此分明有着互不说破的默契，怎么能让自己打破这份稳定的平静？
可是……
心头的悸动一直在试图挣脱，她能坚持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光是听着楚信然和梅尔的对话便令她心神不宁，而她又舍不得抬手捂住双耳，因为这个动作会让他停下话语，也会让两人的关注投来。
自己真的能在对方的注视下继续保持平静吗？
这个问题同样是她自己无法回答的，她只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那根残月般的黑色法杖，望着那在自己双手握持下才能好似电极般跳动展露的冰蓝色光华，如此瑰丽，如此耀眼。
就像他当年述说理想时的双眼那般……
【停止】
系统崩溃的残留调动以警告框的样式浮现，恰如以往长久注视他时那般弹出，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听到了一声：“白面鸮……”
那声音很轻，听起来很是遥远，和火风吹拂声混在一起，却令她觉得那样的清晰。
但在下一刻，漆黑色的东西突然从上方罩下，听觉、触觉、以及视觉都遭遇的突然展开让白面鸮再一次的短暂清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头上的东西传来的淡淡压迫感转移了注意。
“别动。”那个声音再次传来，透过那看似薄弱的一层透明东西，可以看到一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已经连常规判断力都失去的白面鸮有些呆，下意识的歪了歪头。
这副模样落在楚信然和梅尔眼里，梅尔只感觉白面鸮好像变得有点奇怪，担忧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再调试调试？”
她感觉楚信然那双手扶着头盔就给白面鸮框进去的动作虽然不像是伤到了对方，但视觉效果还是可以算作粗暴的。
说不定是撞到了她的头，也说不定是仪器待机的电波就妨碍到了精神状态。
毕竟这本就是对精神操作的仪器，同时白面鸮之前的状况就很差。
“没这个时间了，相信你自己的技术，也相信她……”隔着玻璃其实是能看出白面鸮那样有些呆滞目光的楚信然皱了皱眉。
但还是这么说道，继而也捞起了自己面前的那副头盔，又按了按头上两侧的龙角，再缓缓地扣在了自己头上，“最后祝福我成功，梅尔，启动！”
“那我就信这一次哦！我以前是从来不信没有数次调整的成品的！”梅尔立刻转身垂首开始推动那放在地上的拉杆，“希望能让我信一次！”
“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看着没有发出声音，但却朝着这边抬起手的白面鸮。
即便面罩遮住了对方部分的面庞，也能从这动作中看出迷茫和胆怯，令他抬起手来握住那两只只是在茫然挥抬，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认知世界的手。
他的手甲还没有取下，被冰凉的金属手指握住的白面鸮大抵应该第一时间被惊吓。
可她却没有那份恐惧，被那对银色的铁爪轻握住手便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样错位的安静之中，白面鸮迎来了一片白光，同时楚信然的眼前却多出了许多的纷杂。
他感觉到了拉伸感，仿佛被凭空拉入天空的拉伸感，瞬间感觉手中空无一物，连同身上挂饰的装备承重感也一并消失，最后是耳边也完全安静了下来。
眼前是混杂的色彩，一个个鲜艳到刺目，令他也无法忍受的闭上双眼，然后所感受到的，便是重新回归的热量。
不是火海热风带来的热量，而是夏天烈日般的温度。
接下来的，是歌声，迎合着刚开始的钢琴声。
“もう忘れてしまったかな（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吧）夏の木陰に座ったまま、氷菓を口に放り込んで風を待っていた”（我们曾坐在夏日的树荫下 将冰淇淋送入口中……）
“もう忘れてしまったかな世の中の全部嘘だらけ（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吧 这世上净是谎言）本当の価値を二人で探しに行こうと笑ったこと”（我们曾笑着说要去寻找真正的价值。）
很熟悉的歌，同时也是很熟悉的歌声，不论是原唱还是很好应和着的歌声，都是印象深刻的。
他让空所演唱的，多少都是些完全复刻的作品，那些记忆中的作品，他是会全部记住的，也因为那些旋律都是他亲自排布调整过的。
所以，他交给空的歌曲，他是一首都不会忘的。
而那跟唱的，唱得比空更加适合这首歌的嗓音与投入，也是他不会忘的，是曾经能够饱含情绪歌唱的，白面鸮的声音。
《花に亡霊》，是这首歌的名字，n-buna的作曲，ヨルシカ的演唱，总是有着活力与美好，带着淡淡的感动与明快，总是能带起夏日活力的作曲人与歌手，放在空那里其实是不合适的，只是因为那时的Tianchao，没有真正找到适合这首歌的演唱者。
这首歌发行快一年，他才从一位黎博利少女那里听到了超越式的跟唱，完美的契合。
白面鸮，曾经是个能唱出夏天的女孩，轻快又忧伤，清澈又浪漫，是个作为数据管理者又有着小调皮的医疗工作者。
那样的声音，曾经一度令他惊艳。
正如此刻那不远处闭眼倾听的少年那样，沉浸在女孩的歌声之中，无意识的微微点头。
闭着眼是无法直视刺目的阳光，点着头是对阳光的肯定，他偶然发掘出了宝藏，女孩有着能够凭着这样的歌声进入MSR的天赋，他完全可以充作对方的作曲人，冠以这份原曲所在的一系列专辑。
可那时的少年只是个「病人」，而女孩也是个医生的协助者，尽管还只是协助者，却也已经有了作为医生的资格与成型的生活与前程。
所以这份邀请也只是一时冒出便被按在了心底，虽然很有天赋，女孩也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歌，但她没必要走上这条路。
天赋可以当做爱好，他可以拉扯出更多这样的歌，这个夏日般的女孩也可以继续有那份阳光与恬淡忧愁的活力。
可是看到这一幕的楚信然，表情却很复杂，眼眸也逐渐低垂下去，抬手扶住了鼻端以下的半张脸，似是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是在想着这样的过去么？”
第三者视角的记录，充塞四虚的源石颗粒能记下很多的东西，楚信然并不意外这份视角，可他开口这样自语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这一幕越是恬静美好就越是令他难堪，因为他始终知道。
这样的白面鸮，这样适合夏日的嗓音……
是被他毁掉的。
不只是她，还有赫默……只不过是因为赫默的变化并不如白面鸮那般巨大明显。
只不过是因为对赫默的了解远不如对白面鸮的认识全面，他便接受了当初对方那副安慰式的说辞。
不过这还真是奇怪啊；
分明自己是来解决白面鸮的精神状态与心理问题的，为什么会自顾自的陷入这份自责中呢？
他沉默着微微抬起手，是没有那对银色手甲的手掌，连袖口都与那远处少年一致的短袖T恤，裸露的皮肤随着弯曲浮现出明显的肌肉轮廓。
算是值得高兴的事实，便是这个时期的自己仍然有着支撑作战的身体基础。
尽管或许接下来要发生的并非作战。
他抬起的手呈作了虚握，似是回应这幅手势一般，无形的刃从中浮现，渐渐凝实，乃是一柄黑铁般的直剑。
这柄剑在现实中并不属于他，只被他使用过一次，但那份针对精神的效用与仪式已经给他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
正适合出现在眼下的场合，被他回转以刺入自己的胸口。
有好似惊叫的尖利声音发出。
不属于他的口中，也不属于那份过往，而是属于那柄剑所刺入的伤痕内。
由此，血从剑尖漫下，逐渐流至尚处下端的剑柄，便有血色的光华从那靠拢剑柄一段的剑刃上闪耀。
“你想过沉溺幻梦吗？信然。”
“不，我不想。”
或许正是这样的一个状态与环境，才会有那么频繁的幻觉浮现吧，一把抽出剑刃带起血流的弧线，楚信然的步伐略有摇晃的，看着这画面动荡不安似的扭曲起来，连同白面鸮的歌声也一同远去。
他一步一步的前进，与扭曲的景色背道而驰，所走过的是无数数据与破损的机械组件，最终停在一台老旧的电脑前。
那台电脑边上，还坐着一个抬眼看向自己的女孩。
白面鸮，瞳中有着无数血色的弹框，安静的注视着他。
“你要，输入密码。”
“呃……”楚信然点了点头。
站在那老旧的大块头显示器前，双手搭在那同样老旧的高耸键盘上，沉默了两秒，回头看向了一旁的少女：“你是她一切压抑的自我吧。”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线索，或是更直接的印证。
“嗯……”白面鸮点了点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你想知道吗？”
“呃……”注视着她的眼瞳，在那份对视中察觉到了什么的楚信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你会后悔的。”
“仅限于现在，不会后悔……”白面鸮认真说，“不过，你得输入正确的密码。”
“呃……”楚信然垂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尖锐的金属，这样的手指，总觉得敲击键盘都会戳出个小洞来。
这样的手掌握了握，还会有指尖与掌心碰撞的轻声响起。
只是在这样紧了紧手掌后，他就松了开来，键入了那份不限长度的密码。
【01101100011011110111011001100101……】
【确认吗？】
食指悬在回车键上顿了顿，楚信然最终敲了下去。
【密码通过】
“呃……”这样的结果，楚信然没有沉默着，没有任何感叹，也是因为他感叹不出来。
他的嘴被女孩堵住了，仅限于现在。
01101100011011110111011001100101；
二进制转换文本：
Love；
能打破眼下问题的，只有问题本身。
这份答案，曾经也是白面鸮教授的。
混杂在很多二进制转文本的事例之中。
他怎么会不清楚，又怎么会不清楚对方想的什么。
白面鸮的秘密很多，但想法却很好懂。
就像输入就会输出结果的电脑。
但在预料之中可能会有的崩溃到临的那一天，他希望是自己打破平衡，那样也就如同三年前的一样。
仍旧是他的错。

NO.283:爷来执行未成年人保护法了！
（虽然我很想聊聊yj的突然产能提升，但半夜码完字只想喊2077牛逼！）
记录重梳理；
硬件再组合；
人格再斧正；
由此重心拉起计算机人格，解放不偏不倚的信息处理专员，白面鸮的人格架构。
塑造出与崩溃前的白面鸮高度一致的人格建模，而接下来的修正将由白面鸮的本能自己完成。
这样的工程既需要对目标白面鸮有着一定的了解，还要对其执意组建的人格建模有着相当的理解。
这不是问题。
守秘人，同样不偏不倚，看守着茫茫多的咨询与秘密，他是最好的人选，没有第二个比他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于是，当自我选择顺从守秘人的引导，那么这份成功也将显得理所当然，只是在这之后，重新被唤醒的白面鸮在被梅尔摘下头盔后仍是有些呆呆地模样，让梅尔有些担忧的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白面鸮？”
“收到，回应访问，梅尔想要表达何种讯息？”
有些呆板，平铺直叙的说话语气，机械式的模样反倒让梅尔松了口气，放下心来的用力拥抱了一下她：“没事，还好回来了！”
在眼睁睁的看着这俩人静滞的那么短暂几分钟，她真是紧张又不免有些害怕。
尤其是不远处的火舌动不动就澎湃晃动那么几下，虽然会被楚信然留下的那个奇怪法术的自律反击，但这样的等待仍是毫无安全感可言。
现在好了，可以松口气了。
作为迄今为止都还是满头问号的人，她急需一个解说者也需要一个带头人。
她本以为白面鸮醒来后能够担当这两个任务，但白面鸮似乎还有些迷糊一样，被自己拥抱完也没什么反应，呆呆的模样让她立刻望向一旁刚摘下头盔的青年：“白面鸮状况好像不太好，是不是不顺利？”
“没有，很顺利。”垂着头望着双掌间的头盔，楚信然稍稍扭过头看向了白面鸮，后者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而微微扬首，但也只是微微扬首，没有抬头看他。
异样的沉默气氛由此蔓延，让梅尔更加迷惑，好在这样的气氛不只是她一人觉得怪异，在楚信然准备收回目光时，白面鸮又抬起了头来，对上了他的目光。
机械般无机质的目光，是他熟悉的模样。
“感谢，将白面鸮带回了正确的道路……”横支着法杖的白面鸮微微鞠躬道，“以及……抱歉，白面鸮做了多余了的事。”
“需要道歉么？”望着并未重新直起身的白面鸮，楚信然轻声问。
下一秒，他的目光朝着火海稍稍偏斜。
他突然意识到了此刻内部的那份安静，谈不上好坏的变化，他会优先默认为坏的展开。
“需要……”白面鸮平静道，这才直起身来，“但我不会后悔。”
楚信然闻言而回首，看着她那依旧无机质的目光，看起来就像被计算机辅助人格所接管，可自称就是一种能够直接证明本我的显著特征。
当然，如今完全重启的白面鸮，本我和拟造人格同在，根本没有什么两种意志的说法。
白面鸮这一个体，不存在违心的可能。
由此足以判断这番话后的决心。
“白面鸮，将继续全力以赴，做好并肩的准备，还请永远相信白面鸮。”
金瞳中的黑色映出楚信然的微怔，这位黎博利少女在发出这句令旁人更加茫然的宣言，又以突破机械质感的温润声音道：“那个夏天一直都在，夏天的人也一直都在。”
“请继续牢记那串密码，我想在现实也有进行那项指令进程的一天。”
放在梅尔耳中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不说人话，却能让楚信然再一次的怔然，重新审视这个好似要重归过去的相处模式却又突然大胆放出宣言的白面鸮。
他当然能够看出对方的变化，好似突然卸下了什么，又好似单纯只是下定了决心。
不论是怎样的心理变化，都不妨碍他微笑着做出回应：“我不会忘，也不会退。”
白面鸮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了不借助手指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去抓起了梅尔放在一旁地上的头盔，将其递向了楚信然：“下一位目标，楚信然骑士，从炎魔手里将伊芙利特公主夺回来。”
“当然没问题……”楚信然轻笑着接过那头盔，然后重新拽起了大提琴盒起开开扣将那另一块头盔置入其中腾出的空位，“不过这位小公主会在这之前和炎魔一起与我为敌啊，真是我给她买的传奇故事书都不会有的展开。”
“传奇故事也不会提及带着电子设备冲进火海哦！”梅尔总算是找到了她勉强能跟上电波的话题，赶忙说明道，“先说好哦，虽然电缆都做了隔热处理以及耐高温素材，但仪器本身禁不起什么剧烈碰撞之类的折腾，你最好把伊芙利特完全控制住了再使用……所以说到底有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实验会做成这样啦！！”
她突然就有些抓狂起来。
像是一个虽然点了追番但却压根没看，然后被人拽过来直接拉到11集开始看的倒霉孩子。
“解说工作交给白面鸮来吧，接下来你们俩都尽量远离这里，这里的建筑也该有些烧塌的风险了……”
楚信然说着把整套设备都塞进去，为此特意抽出了几块工具腾出空间，工具倒也没浪费的全插在腰间和刚固定在腿边的外置插销上，“守在门口接应赫默和塞雷娅，我会带着伊芙利特出来，OK？”
“OK！”梅尔赶忙点头，看向一旁的白面鸮那虽然没应答但也点了点头的模样，于是她赶紧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便携箱。
说起来这也是他很迷惑的一点，那帮把她拽到这里来的，穿着与防卫科制服截然不同的陌生警卫还特意给她留了一地的零件，在那时稍微辨认就都能看出是她工作室里的东西。
根本就是在特意引导自己干活。
想不出是在图个什么。
而在她忙着这份收拾并且引来白面鸮也蹲身询问帮忙收捡相关物时，楚信然也已经完成了装捡，带着那看起来便无比笨重的大提琴盒，在跨步间提起之前就插在地上的剑刃朝着前方的火海，脚步逐渐加快。
“尽快后撤！”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他便在两人投来的目光中踏着逐渐汹涌的水流声一并冲入火海。
“加快速度。”白面鸮立刻开口，让梅尔赶忙迎合着加快收拾速度，也不管各部件的放置稳定了，赶忙合上了箱体起身，和白面鸮拉着手，也不知道是谁拉谁的赶紧朝着出口跑去。
然后，几乎是在盛赞她们加快速度的明智一般，她们刚走到大门处的光亮辐射范围内，后方便传来了澎湃的巨响。
火焰的冲击波朝外扩展，上方的楼板悬挂的金属部件垮塌下来，带起梅尔惊愕的目光：“那家伙会没事吧？”
“相信他。”白面鸮平静道，然后突然抬手摸了摸衣兜，令梅尔第一时间看去，就听到两句挺像楚信然声音的男声唱词。
不过白面鸮端起手机的第一句话便令她的注意力从铃声上挪了开来：
“状态还好么？赫默医生。”
“是的，梅尔和我都已经脱离禁锢与危险，楚信然刚携带精神连携装置冲入火海不到五分钟。”
“没问题，我们都在此等待，以及，请允许我的远瞻，该继续考虑去向了，还有梅尔工程师以及塞雷娅主任的相关安排。”
“好的，一切静待难题被攻克……”白面鸮说着微微侧过头来，目光扫过梅尔的脸，扫过远处的门，最后落在那逐渐暴动起来，好似要汇聚成某种形状的火海炎流，“一切都应在今日结束。”
.
唇边仿佛还有那夏日的清朗残留着，胸口还残留着被那柄黑剑刺穿的幻痛，而这一切在迈入高温的火场之后又将唤出新一轮的虚妄，好似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火场之中，吉诺维斯的诅咒在火中执拗顽固的不肯消散。
灵感过高就是这么麻烦不是吗？好似过于丰富的联想力，在这对瞳中裂开的血色狭缝中，整个世界都的画面都显得那么脆弱易变，会因所见所感而带出过往的画面。
甚至是没有亲历的，与自身无关的画面。
也或许是眼下这般的，虽然与自身无关，却能和对方有所关联的诡异图景。
说是诡异，其实也是他早已见过的模样，在那一晚「哈梅尔的笛声」之中，他已见过整个升华项目下的所有计划实验体心中的阴影。
那是被人工加塞，再被心灵塑造而出的神魔。
但由于如今那些计划的实验体只剩下伊芙利特一人，除开伊芙利特，他也只能在刻俄柏的身上追忆那些其实素不相识的孩子们。
真正的奇迹他已瞧见，宛若神迹般的生命再造，刻俄柏那孩子的降生伴随着大地的诅咒与赐福，而在伊芙利特身上，所体现的便只有来自大气的重压。
由虚幻中延展而出的狰狞魔影，自炽热的大气之中成型的巨大炎魔，只有过于侵略性的简陋五官以及那对辨识度极高的熔岩双角，张开了巨大粗壮的火焰臂膀，朝着自己无声的咆哮恫吓。
不，不是无声的。
接连不断的热风便是它的啸声，他能听到那份带着讥嘲的笑意，就像在说当初的梦境中能那样可怖的他，在现实却也只是这幅渺小的模样。
“真是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觉得你行了是吗？”
在那份足以令人窒息与急剧烫伤或者说直接烧伤的高热空气中漫步，楚信然仰望着半空的巨大轮廓，平静道出的语声在接二连三的金属摔落声中显得微不足道，那些金属落在不远处溅起一地的火星，完全打扰不到整个身躯都被透明的流水阻隔的青年。
水在流动，在流动中被青年的源石技艺中持续抽温，青年步步走近，走近那在无形的火圈中保有完全与高温隔离的安全域的女孩，女孩坐在一架漆黑的铁椅上，那是个非常好运的铁椅，因为被她坐在身下在避免了被高温融化的结局。
至少原本该罩在女孩上方的仪器，已经确确实实的熔断了。
白面鸮一开始的报告没有错，伊芙利特掌握的源石技艺能够浓缩火焰提炼升温，这样的温度已经直接超越了天火的出力，已然靠拢非人的领域。
炎魔……楚信然微微扬起头来看着那肆意嘲讽自己的气球怪，又重新垂下头来看向那只是坐在铁椅上垂着头，抱着半块烧焦的玩具与还算完整的厚书，整个都无比怯弱的缩在上面的女孩。
“伊芙利特。”
“信信……”喊出了平日几乎不会唤出的昵称，女孩抬起头来，露出有些红肿的眼，声音沙哑又带着胆怯。
是在胆怯失控的力量，还是在胆怯自己看到的可能只是幻觉？楚信然从那不复往日神采飞扬的黯淡双眸中看出了自卑般的自我怀疑。
这孩子，大概连最后的企盼都给放弃了。
明明怀里都还紧紧的抱着那两个他赠与的礼物。
却不相信自己真的来了。
不过这也至少比预想中的状况还要好，起码她还有着自我，没有被人工塑造的炎魔侵吞同化。
或者说至少现在没有。
“是我，我来接你出去。”抬手拧转手腕的金属拨盘，拧下那始终银亮的金属手甲，楚信然朝她伸出了右手，“离开这里，赫默和塞雷娅都很担心你。”
“我，我不能走……”女孩儿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执拗道，“那些白大褂的人说，我走了，赫默会被骂的，还会给塞雷娅添麻烦……”
“没关系的，赫默会带你离开，塞雷娅会来看你……”楚信然维系着那探手的动作，“不用听那些白大褂的话，我和他们，赫默和他们，你更相信谁？”
“呃……”伊芙利特怔了怔，还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的朝着那只手升起，可她刚有试图去牵手动作的瞬间，她的手腕便是突然一僵，本要探出的手掌猛然上抬捂住了额头，身侧的热量隔离区都逐渐变动起来，颜色更深的火焰几乎从身侧瞬间爆发开来，“快，快走！”
咬着牙憋出的话语从艰难地痛苦中发出，被之前的痛苦过度折磨过神经的她，甚至发不出像样的惨叫，只能发出呜咽式的声响：“离我……远点……”
她大概想不到的是，刚说完这句话的她就被对方探手侵入了热量隔离区，水界与空界接触的瞬间是女孩一脸凶相的瞪视，可还没来得及展现凶狠，一记头盔已经快准狠的罩了下来。
火焰顿时有着更加狂暴的失控迹象，那在楚信然的眼中已经缩回伊芙利特身体的炎魔似是直接粗暴加速了对伊芙利特的侵蚀同化，让楚信然立刻伸手将伊芙利特的双手下压。
下压到她那长长的衣摆在膝盖上揽住的书与玩具上。
那份触感顿时让火焰一滞，没有垂下头来她都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
而楚信然已经抓住了这个机会抽出自己的那块头盔，登时推杆。
熟悉的脱离却没有熟悉的过往展开，只因他在那启动过程中还启用了借助音乐节奏而展开的源石技艺。
曲名：《ぼかろころしあむ》，VOCALOID竞技场，P主DIVELA，音源镜音铃，重音中毒般的疾走感在这个没有VOCALOID的泰拉理所当然的由人声演唱。
尽管需要相当快的语速，却也是Tianchao能够负担的程度。
“さぁさぁやって参りました……”（来吧来吧 惶恐就此参上）
「悪い仔 粛清のお時間」（将作恶小儿 消除殆尽之时刻）
「代替 宛の無い機械」（替代无处可寻的机器）
「彩れませんでした」（未能施以点缀）
白茫茫的空间之下，狂妄与潇洒的声线搭配以电子处理以零散的词汇诠释着的角斗场狂乱与残酷，在这份独属于幼年萨卡兹的梦境之下，两手空空的楚信然再次具现出了那柄黑铁般的直剑。
承自萨卡兹王权的剑刃，不论是对精神的克制还是对萨卡兹概念中衍生而出的炎魔都是过分适合的武器。
「錆びた刃 褐色のエーアイ」（生锈的刀 褐色的AI）
「逃走 感情 コメントアウト」（逃走 感情 注释）
歌也有着极为合适的歌词，具以准备许久的仪式感，令他遥望远方那源石结晶不断显现，目光比他更适应这背景歌声那般狂妄的伊芙利特。
执起了剑刃。
“从她身上滚出去。”

NO.284:梦里什么都有。
（哥伦比亚能写到三百多章已经是yj在这里安插太多干员，而笔者又想尽量都不留下的结果了，最终还是有几个因为时间不对而无奈放弃的。
同样有这份大量干员人数的地点是维多利亚，其他地方的干员就少很多了。
所以新书评那种什么炎国都想看三百章的期待只能说是牡蛎得斯。
人数那么少还想写长就注定一堆的原创角色，这本书的原创角色以及相关剧情已经够多了，笔者也在尽量避免增添无意义的原创角色。
所以不提什么「你这一卷也是说要写短」这类无意义的玩笑话，下一卷的长度如果不会缩水，那就肯定是笔者把几个地图塞一起了。
所以，对于那样的期待，只能说抱歉。这毕竟还是本同人，以及……在刺猬猫写那么长的篇幅着实是种折磨。）
白色；
一切都是白色的；
熟悉的空间，还是那样所能看到的都被白色填满。
可在那白色之上，分明还多出了其他的东西。
梅尔姐姐送的玩具；
白面鸮姐姐送的零食袋和Tianchao签名的演唱会光盘。
麦麦硬塞在自己宿舍里的奇怪纪念品；
缪缪送给自己的一大堆根本不想用的化妆品；
赫默送的颈环和她常常给自己睡前读的绘本；
塞雷娅带自己看莱茵生命古生物展览的背影照片，那是赫默拍的照片。
还有特别酷的怪兽模型，模型旁还躺着又厚又大的书本……
正在被缓慢但却压根没有熄灭征兆的火焰所燃烧。
它终于还是烧起来了。
从当初那充斥整个空间却完全没东西可烧的苍白火焰，再被一道穿破空间的目光望到破灭，再到如今……
空间下逐渐开始填充别于空间本身的物品，空间的纯白逐渐出现了其他的颜色，这个空间终于出现了很好的变化。
却也给了火焰点燃的引火物。
可燃物、助燃剂、点火源，就算是在泰拉也普遍认定的燃烧三要素。
空洞的燃烧毫无意义，什么都没有的侵蚀难以企及内心，心中虚无的孩子，唯有开始朝心中摆放外界的物品才算真正的获得了救赎与改变。
可这也同样是那潜伏了太久的恶意静待的机会。
人心本就反复无常，更别提孩子正处于极易受到影响的心理年龄段。
不期不待反倒不受伤害，当对生活对未来都充满期待时，过往不曾在意的细节或是小事，却总能引发心头的波动。
每一次的波动，都是火苗的助燃剂，潜移默化的侵蚀就同过去那般的进行着，第一顺位的两个监护人无从察觉，足够敏感细节的顺位第二监护人也因为在外的忙碌而不曾细看，最终造就的便是如今这副模样。
火焰在燃烧，温度在提升，炎流在扩展；
巨大的怪物咯咯直笑，朝着那些东西探出爪子；
“不准！”
孩子终于意识到了，也终于有了动作，张开双臂拦在了怪物面前；
怪物的笑容稍稍停滞，却也没有完全收敛，反倒是在数秒后笑的更加猖狂。
“你看看身后？”
“什……”
孩子回过头来，刚才分明已经熄灭了的火焰，分明保住了的剩下那些东西。
全都化作了灰烬。
空间又变回了空无一物的白色；
甚至还染上了些许的灰；
.
赫默；
塞雷娅；
楚信然；
缪缪；
麦麦；
……
谁都不来吗？
不来或许更好吧……
……
明明我……
都已经护住了书和玩具……
……
好奇怪啊……
我不懂啊……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情……
“还在坚持什么？我知道你想什么。”
巨大的怪物仍在笑。
“怪物？没意义，因为我就是你，我把你的一切都看了进去，我一直在看，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
“没有不能被焚烧的事物，让我来告诉你，告诉你火焰真正能做到的事。”
.
.
「わいわいだ ぱーりー」（尽情喧闹的 派对）
「いたい いたい あははは」（很热，很热对吧？）
「かいたい かいたい」（解体 解体）
“ゆめのせかいへ！”（前往梦之世界！）
正确的时间，不正确的地点，密集的鼓点与战意昂扬的歌曲在这漫无边际的白色空间回荡，这便毫无疑问是曲战歌，映出对峙的两个身影。
穿着那身着本人都极少穿戴整齐的莱茵生命战斗服，背后挂着那份同样本人很少动用的火焰放射器，女孩执着那形似拉特兰霰弹铳的小型化喷射口，脸上挂着邪意凛然的笑容。
相较之下，她对面的青年便是那样的朴素，黑色长风衣与黑色的长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的，第二次发起冲锋。
但这有意义么？
火焰膨胀扩展，甚至没有动用手中的工具，直径十米的烈焰之环化作燃尽一切的炽热火狱，在这样排开一切的高热领域下，水与电流瞬间被排远后退，两者碰撞的地方泛起剧烈的水汽，白紫色的电流与水汽混同与赤金色的火焰混杂冲撞，这样的冲撞竟是青年处在了下风。
这在青年所掌握的情报之中显得很不正常。
但在场外者的想法内却很正常。
“异化源石投入，安努上升融合，真是血本啊——”
站在了12层实验室的诸多封锁室内之一，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却出现在这间密室之中的萨科塔人摇头晃脑，从墙体上的机械中，抠出了那块漆黑色的晶体。
石头原本是纯金色的，在视觉效果中还有着数个无比模糊的，像是某些怪兽般的纹路轮廓。
但现在只剩漆黑了，纹路轮廓也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完全消散。
从那几个实验体体内剖出异化源石，宛若幻兽孕育失败的死胎，但却因为其源石具备的性质，这份固态的奇迹得以完全抛洒化作炎魔的养分，以此塑造更为坚稳的框架。
坚稳的框架方能容纳更高层次的内里，身处地下三层的炼狱机关的巴别塔已经在此刻完全展开，对那顶端之物的封印经由仪器贯通压制，那曾对苍龙七宿有所反应，做出过些许本能行为的残缺奇迹，此刻便是为炎魔升华的必要之物。
正如亚兹拉尔叹息的那般：
残缺的苍天之神最终只能沦为开启升华之路的素材。
莱茵生命这些年来的所有成果临到头来都不过是几具幻兽的死胎与那残缺的上位之物，都在此刻尽数投入炎魔的火焰中，要打造一个最终成立的完美造物。
要完全证明升华路线的可行，需要一件出色的展览品，炎魔便是这份展品，作为万众瞩目的计划，实验体本身却完全不受重视。
不，不只是实验体，整个实验，包括负责人在内的所有成员都谈不上重视，全都与升华项目下的其他企划一样的待遇。
在其他企划结束之前，大部分参与者都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炎魔做准备。
被董事长选中的小萨卡兹，凋零之风那能看到一切的鹰瞳中早已映出了狂躁的火苗。
心神合一，那是个天生的炎魔。
“苍龙七宿，看你能不能把她拉回吧，要做到啊，否则就太无趣了。”
收拢那枚失去价值的晶石，融于黑暗的光羽将他整个覆盖在内，下一瞬的展开溢散出淡淡的光辉，照亮了这间密室之中横七竖八堆叠的尸体。
如果梅尔和白面鸮、塞雷娅在这里，便能认出那些面孔占据了之前朝外扑出的人群大部分。
但这份光亮当然并非萨科塔人有意查探尸体，那只是能力发动的视觉效果一环罢了。
毕竟在生命之树倒塌崩毁之后，死亡天使就算失却权柄而堕化，实质的立场也没有任何改变。
他消失在了原地，空寂的房间等待着火舌的舔舐，不论是如何的发展，这里的很多东西都会被烧尽，不留任何的痕迹。
.
血在漫过视野，毫无异样反应的水流带走那猩红的液体，并无修复功能的水流所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以寒冷麻痹神经，尽管在这样梦一般的世界中，提及神经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但更可笑的大概是自己会被一个孩子伤到这种程度吧，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可以说是掉以轻心也可以直接承认判断失误，就算那孩子的身体里是个年龄无意义的怪东西，但祂所操使的，仍是属于伊芙利特的力量才对。
这孩子有着这样的潜力也很令他吃惊。
可这才只是开始，连一首歌的时间都还没过，战歌还在回荡，而他也当再一次的挥剑，以这一剑让那似乎飘得过分的炎魔闭嘴。
但效果却差强人意。
澎湃的水流与白紫色的电流更胜之前，巨量的水宛若大河，却再一次的被炎流击溃，过分灼热的空气令他都来不及操作的选择后退，疾步后撤避开了过分燃烧的空气，再一次的重新审视这个始终挂着邪意笑容的女孩。
而那女孩同样也在注视着他，早早便露出了惊奇的神色，继而露出失望的表情后又轻佻的笑道：
“太软弱了，上一次的力量去哪了？还是说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你还能承受几轮火焰冲击？就这样还真敢说啊，让我滚出去？”
“这就是我该待的地方！我能理解这个小家伙的所有想法！她的烦恼她的痛苦我都能体会！燃烧有什么不好！她和我一样都想看到一切燃烧！！”
“别用她的脸做这种表情说这种话……”楚信然重新站定，右手重新执起长剑，墨绿色的战术手套以超乎现实的光影变换间附着，以此全力发挥这套执行者衣装对源石技艺的加成效果，“伊芙利特年纪还小，她还能有美好的未来，她的时间还有很多，她还能做出很多的改变，那孩子也确实的在改变，她会有的幸福有着很多很多，而你……”
“让你乘虚而入是监护人的失误，但监护人看护不好是监护人的错，适当做些批评且要令孩子满意就好，而你这样的教唆犯，知道会被怎么处理么？”
他一面说着，漆黑的剑刃中段开始有暗红色的纹路浮现，而他也微微曲身，竖起剑身，做出了再一次的冲击起手。
这一次，他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之中有着猩红的裂口缓慢展开，红与蓝之间再一次的浮现出那些细微的墨绿色菱点。
就是那样的眼睛！
注意到了对方眼瞳变化的炎魔浑身颤抖起来，是恐惧还是兴奋都已无关，它此刻已然扬起了手中的喷射组件，孩童那纤细的手丝毫不妨碍这份稳定，它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力量与精神都在成倍的提升与增长。
如今的自己甚至能够直接与这小家伙合为一体吧，它这么想着，便试图那样做了。
支配这孩子的思想，便也能让这孩子不需要自己附着也能化作自身一部分，而它也就可以挣脱这具虽然在这幅情境下能够进一步加强，却也仍然令它有着被束缚的不快感的少女身躯。
具现出无比真切的炎魔之像，便也就有了两份的战斗力，是它无比快意的状态。
“教唆犯？”开口便有火焰从中朝外燃溢而出，又火焰构筑的尖利牙型开合，带起低沉又异质的浑厚疑问，炎魔欣赏着自己脱离小家伙身体时，对方脸上所表现的惊愕，也欣赏着那上方紧随其后的怒容，“看看我和她现在，我们这样的亲密无间，我们已然化为一体。”
炎魔抬起漆黑的利爪，同样是火焰组成的利爪尖端是纯粹的黑色，而在它抬起那利爪时，一旁的女孩也抬手做出近乎相同的动作，凑近了它的利爪却不受一丁点的灼痛伤害，只是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嘲讽笑意。
“究竟谁才是教唆犯，是谁在强迫她顺从本不应顺从的人和事……”炎魔呼呼大笑，“所有的一切，都该烧掉，只有手中的火焰不会背叛自己，只有在掌握火焰的伤害，那些被强迫要顺从的人才会反过来顺从自己，来看着吧，楚信然。”
炎魔那橙金色的火焰双瞳映不出任何影像，可被它所注视的楚信然能够确确实实的感受那份灼热的目光，灼热到能够烧溃脏腑，将人泯灭成灰的目光。
这样的压力胜过了雷纳德庄园的狼怪，也胜过那墓园的刻耳柏洛斯与海德拉的融合，已然企及了记忆中杀过的某个怪东西，那个自称要毁灭人类的怪东西，那个曾让自己全力以赴的怪东西。
伊芙利特能让它强化至此么？还是说别的什么不清楚的干涉结果？
这样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合格的战士应该明白在战场上胡思乱想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更何况，眼下在对方的爪尖展现的画面足以将他的注意全部拉扯。
“你讲给她的故事，那个沃尔珀人的故事，那所谓的螺旋丸，这个小家伙曾经尝试过，但她失败了，小鬼总是没有耐性。”
炎魔不屑的冷笑着，微微扬起利爪，而一旁的伊芙利特也完全没有自己被嘲讽的自觉，也扬起了手与那火焰的利爪在不同的高度交错，那份交错的上方凝结出漆黑的光点，在明亮的火光下显得异常突兀：“不过是改变大气的流向，不过是改变火焰的流程，不过是压缩那份热量，不过是稳固这个火团……但是，是个很有趣的技巧不是么？”
“你应该试试，不论这个办法是你听来的还是你自己想的，试一试这个技巧能造成的破坏。”
“我当初说的是搓丸子没有未来。”
仅仅是初时因为这一幕而确实吃惊的楚信然，在对方多余的话语下当然足以回神并回复平静，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鄙视神情：“搞出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是你自己没过中二期吧？”
我可不会弄出个千鸟来配合这种傻事……这后半句楚信然懒得说了，他已经在对方表现的时间里也蓄势着那份许久不曾动用的极限。
差不多能赶在对方装逼话说完之前就开始动手。
能够比现实更宽松的梦境，还有借助这份梦境概念构筑而出的萨卡兹王剑，这般完美的条件，他所能展现的极限，远比现实要来的更为夸张澎湃。
可以让这个飘到完全忘记自己曾被一个眼神瞪穿的热气球好好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所以说，歌可以停了。
该下雨了……
并且，接下来，应该说……
轰！！
直接朝下挥剑的瞬间，视野所及的一片火海都被水流充塞，四面八方更有高达十数米的海啸巨浪轰砸而下，几乎是瞬间将炎魔和伊芙利特一同砸进了水底。
“欢迎来到水世界。”
其实，他管这一招叫水立方，毕竟他惯常使用也是在梦境之中与那些怪物厮杀，通常是立方体的流体剧烈转动将怪物尽数笼入深海般的重压之下，并在这同时抽温封冻。
是非常环保的绝杀法。
只是基础要求比较高。
现实中哪找逼话很多的敌人给他构筑能量节点，又哪找适性极佳的高出力法杖呢？
源石技艺最初探索者的萨卡兹，其王剑可是任何术士都能适配的万能法剑。
不过现在还没结束，毕竟他没打算真的高压+封冻的把炎魔连同伊芙利特一起干掉。
仅仅是保留冲击的见面礼，这一招水立方就当是个改变环境的场地魔法了。
后续流程还有的是，他决定给这炎魔好好打磨一番。
没耐心做太狠，就留个心理阴影的程度吧。

NO.285:犹豫？没有犹豫！
（线索四好几天没缺过，好起来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给这白中带灰的空间辅以片片的迷蒙。
运动着的巨大水流持续延长着蔓延轨迹，以此禁锢那已然获得实体却还依旧是那副热能体态的炎魔。
女孩在更早的开始就被巨浪击晕，早早被流动的水体所排出，炎魔本意是脱离的同时操控孩子获得双倍的力量与进攻口，但这思路在大浪面前毫无意义。顷刻之间，连同那份联系都分崩离析。
已经昏迷的孩子当如何连接？就算是唤醒对方，如今也已是做不到的事。
厚重的水流截断了热量的传递，回环的水流连纯粹的声音都能重重消磨。
巨型的立方体内部有着撕裂一切的漩涡流，提剑刺在那好似凝固的平静水面上，楚信然注视着那扑不灭的热气球在「滚筒洗衣机」里翻滚。
即便被水流混杂得有些含糊，能够听到对方那完全不依靠声带的发声。
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狠话。
令他叹了口气：“打了个先手就瞧把你能的。”
连对方那一开始搓出的高热浓缩聚合物在被打断后的失控爆破冲击波都被水流包容。
尽管还是有些惊讶那份差点令他维系不住水立方的高热冲击，但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对方嘴里嚷着是捏鸣人的螺旋丸，结果实际捏的是冥赤龙的王の雫……这种事也无所谓。
剑柄扭转，立方体崩溃结合周遭固化的水流，在这片完全被水覆盖的白色空间下唯有女孩所躺的身下土地是唯一的一块净土，而炎魔刚带着剧烈的蒸汽从降低的水线下扑出，楚信然便提剑一挥，一道大浪从伊芙利特那一侧方向的水中升起，朝着疾驰而来的炎魔扑去。
炎魔狂呼着抬手，在这犹如海面般的空气中满是湿气，任何火焰的成型都得突破重重阻拦，它选择直接放出自身的火焰，整个膨胀延展，哪怕大浪阻隔了视线，它也知道伊芙利特的位置，要重整态势。
简直荒唐！对方哪来这么夸张的力量！？
这样的感想在一开始回荡了很久，它在那过于难受的涡流中挣扎了很久想通了一件事——脱离那小家伙本身就是很蠢的事！
如果自己还在她体内，就算昏迷了也能自己操纵，而且对方那样的伪善还该束手束脚！
可是一分为二的思路也没问题吧！小家伙确实被控制，而自己也分离而出来实行绝对没问题的二打一，问题是出在那突然冒出的水上！
突然被巨浪给拍懵了，下一秒就直接断连了，发生这种事绝对很奇怪啊！
就好比眼前这轮水浪！
数米高的浪头带起冰凉的水，炎魔咆哮着挥爪，炽热的火柱瞬间将其蒸发泯灭，这样的东西它如何抵达不得？
可就在动能不减的穿越那份蒸汽流后，就能看到三道全新的大浪朝着自己扑来！
近在眼前！
草！（哥伦比亚、炎国双语；
这还怎么能说不奇怪！
没有恐惧只有惊怒！便是在对那混账竟然耍这种小花招的惊怒之中，炎魔借着刚才轰出干燥空气要再度抛洒火焰的炎魔刚要抬手，身下有着两尺距离的水面突然涌动而起，即刻包裹了它全身的下一刻便是大浪临头。
“楚——信——然——”
已经是阿方索的模样了，炎魔的脾气真就挺炎爆的。
早已没了危机感的楚信然有一搭没一搭的心里想着，手头的动作倒是一点都没有松懈，持着剑继续划圆，反复冲洗的无敌滚筒洗衣机再来一轮，打磨打磨这倒霉孩子的气焰。
说是炎魔，听起来应该是个年龄挺大的玩意儿了，可也看不出什么成熟稳重来，自称和伊芙利特一体那说不定就真是个小鬼，装的比较成熟的小鬼。
不过没关系，未成年保护法的覆盖范围没有热气球！
“叫什么叫啊，我在梦里打过多少场，你配跟我同台竞技？”
以平静到轻描淡写的语调，带着些许无奈的叙述口吻，将声音传达至远方再次成型的水立方，然后再将剑刃下压，附上一层流水盖于顶端，消解下一秒的水下爆炸。
毫无疑问，他在拱火。
拱火，向来是一种转移压力的手段，能够把自己的不快巧妙的转移到对方身上。
当然，支撑这一行为的是恶意。
楚信然在大部分战斗之中都谈得上沉默寡言，而他开口时，不是在打聊天流，就是在拱火。
要么就是两个一起来。
最后才是那么极少可能，为了一种仪式。
他在雷纳德庄园对犹大说的话，便是一种仪式，使用拉特兰出产的罪弹应有的圣言仪式，只是内容被他换了，但也一样可以触发。
而现在，看着那只能在水中内爆的炎魔，楚信然缓步迈进，整个立方体在他迈进的同时转换形体，化作单一禁锢更加合适的球体。
教科书级别的螺旋丸，成了。
可惜炎魔自己意识不到，毕竟它还在被螺旋清洗，直至楚信然走近，它才被那份换普通人早就暴毙的拉扯力给甩了出去，然后被四道水中探头的龙形水流所环绕对准。
“还精神么？回句话。”楚信然注视着它那不太稳定的形体，而它身下与水面接触的地方蒸汽不断，有些妨碍这份注视。
陡然间蒸汽一盛，显然它又重新凝实，同时还有那浓重蒸汽中扯出的怨恨吼叫。
这么近的距离，它朝楚信然轰出了炎柱，而不是第一时间去找伊芙利特。
可见经历了之前的用心交流，楚信然在它心中的地位已经胜过伊芙利特了（x；
楚信然非常满意，也没动作，四道水龙同样呼啸而出，同时他也抬剑，踏步，横挥！
间不容发的一瞬，那柄西式的长剑带着血光与电流撕裂了直径两公尺的炎柱，这凭借的甚至不是电流而是电弧所牵引的锐利气流。
电流与火流，同为高热自然能够影响空气的流动，引动那份能将空气与撕裂排开的锋锐。
雷法的运用，他一直走的很偏。
而在他炎柱被他这一剑撕裂的同时，水龙们也尽皆撞向了炎魔，没有将这个能量生物完全熄灭，这根植于伊芙利特精神下的能量生物，在要保证伊芙利特健康的前提下是难以被真正消灭的。
所以他才只是打算打磨。
打磨；
显然是字面意义上的。
冲击与水压将这热气球冲的连连后退，空间中再次响起炎魔无能狂怒的吼叫，并且在这份吼叫之中，那份似曾相似的压力再一次的浮现且加强，甚至在炎魔之顶上空凝结出了奇怪的晶体徽记。
它再次咆哮着引动火焰，似是被怒火所激发，又似是那枚奇怪徽记显现的功劳，空气骤然拔高，整个空间都遍布烈焰，在那光是呼吸都能灼烂器官的高温之中，是混在水中冲刺高跃而过的楚信然一剑划掉了那块晶体徽记。
细小的水龙衔起那晶体送到他的手中，那份将刚才的海面塑造成眼下干裂白地的力量顿时消解而下。
看向了被水流覆盖的伊芙利特，楚信然略略放心的回过头来，提起手中这块有着奇怪花纹的晶体：“看来这就是你飘起来的理由，什么东西？”
“还给我！”
炎魔那开口吼叫的火焰流泻，没能喝住楚信然反而是令他再次举剑而起，数柄冰制的长剑节点自身侧而起，霎时升空直射周围环绕成一片的圆弧，与曾经在罗德岛的病房中为夜莺建立的仪式似是而非。
“你应该先回答，然后我再视——”话到嘴边并未被什么打扰，而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完的扔出那结晶，继而一剑劈下！
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却能通过自身的虚弱瞬间意识到那很重要的炎魔，甚至来不及反应，吼叫还未出口，却看到楚信然那一记竖劈毫无建树。
晶石很小，小到只有半截大拇指的大小，可楚信然也没有劈歪，更没有挥空，那一剑迅雷烈疾，确确实实的劈在了晶石之上，却连一道裂口都没劈开，顿时让那炎魔噗哈哈了起来。
笑的像个漏气的球，又尖锐又难听。
“视什么？你想打我个措手不及？哈哈哈，这就是你的威吓？我知道你杀不了我！而你也什么也带不走！”
炎魔狞笑道，不论是心理年龄是否年轻，但它毫无疑问还有些脑子。
“你只能自己离开！它还是我的！我不需要告诉你什么，我也不需要让你知道什么，你还能在这里待多久？外面的火焰还能燃多久？你以为自己在外界的源石技艺又能支撑多久？”
它愈说笑容也愈是猖狂：“你想令我屈服？那就来耗时间吧！在这种游戏下，看是你在外界的身体先死掉还是我先畏惧，你要是死了，你的精神也不可能长留，我仍是最后的胜利者！！”
“呃……”楚信然沉默着，掌心向上的接住这被水流重新托起在掌心的晶石，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
他确实不能久留，外面的身体靠着苍龙保护也只是延时，在动用秘术之前，苍龙现身这个现象本身就是他用源石技艺维系的，失去了他的意志支撑，就算苍龙能作为第二支配者保证自身的短暂存在，也是出于光消耗无补充的入不敷出前提。
用尽力量或是被火海蒸发，都只是时间问题。
唯一能打破僵局的救援者，救援者之中唯一有资格的，除了不知音讯的缪尔塞斯便是去找赫默的塞雷娅。
他不会去赌对方能及时救援，所以此刻的他毫无疑问便是陷入了这份死境之中。
本来还想先打出心理阴影的，这个想法也是基于对方还没想到的前提下的，但现在……
——虽然很对不起伊芙利特，但不得不承认炎魔确实比她有头脑。
可这就意味着自己要撤出么？还是说真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在未知的时间框架下作一个考验彼此意志的僵持消磨？
这头炎魔都想到这一层前提了，便等于打上了一剂强心针，这种前提下……
除非自己是犹大那样能直接扭曲人心智的家伙，否则如何能够击破对方那份立于坚稳现实的自信？
其实……还是有一个办法的。
只是那样的话，或许自己本就纠结的东西会更加纠结。
那样短暂的数秒，他的目光落在手中那枚一点剑痕都没有的晶石上。
他的手臂还残留着那份反震的升腾。
晶石般的物质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源石，可源石那东西分明谈不上真正的坚硬。
刚才那一剑下去，他有足够的自信连实心的异铁都能劈开，就算是D32钢也该有些显眼的痕迹。
可这东西确确实实没有一点痕迹，只有其上本就具备的花纹一明一暗犹如呼吸般闪烁。
这种东西……要用那种方法的话。
楚信然猛然扭头看了眼远处那被并不高的小片水流簇拥的女孩，继而回过头来，在那炎魔那还在静候试图欣赏楚信然应该表现的挣扎纠结表情的目光下，便已抬手将那枚晶石——拍进了嘴里。
“你——”
炎魔嘶吼，心头涌现的首先是恐惧，可它不会承认那份软弱的第一反应，它暴怒着引动炎流，整个水流尚未漫起的白色地面崩裂出一条又一条熔金色炎流的轨迹，要撕碎烧灭那胆大包天的狂徒，可在那一瞬能令白界都黯然失色的火光爆炸之前，有一对血光突然亮起！
冰蓝色瞳孔中的狭缝，在强光下收拢成极细的缝隙，而那细缝中喷射而出的瞳光锐利如剑。
轰隆的雷声无端的炸响，上方再一次的风雨飘摇，稠密的雨清洗着那一瞬令天地黯然的爆炸现场，炎魔完全看不到楚信然的尸体，也当然不会认为对方已经被自己的火焰焚烧殆尽到尸骨无存。
它骤然听到了破风声，无比纯粹的，近在身边的破风声。
然后扭头之间看到了噼里啪啦跳动的血色电流！
一柄剑，带着电流贯入了它那本应免疫一切物理攻击的体内，给了它有若实质的撕裂痛楚。
“现在开始游戏？”它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到了切实的冲击将它击飞而出。
“我还没有变强，你却先变弱了。”
“来吧，你要来耗不是吗？看起来你以前没受过伤？”
血色的瞳光占据了那对冰蓝色双目三分之一的大小，其中还多出了一枚暗金色的菱点，在那样诡异的目光下，炎魔完全感受不到丁点之前尚有的情绪晕染。
在这完全由精神构筑的梦境世界中，每个人的情绪都该有所发散，它也分明能够在数秒前稍微感觉到对方的犹豫，可此刻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是他做到了全身心的投入行动，还是根本心理就什么都没想？
炎魔没有进一步探究的余裕了，只因它再一次的感受到那种本应与它完全绝缘的痛苦。
这样的新鲜感带来的当然不可能是喜悦，此刻的狂呼便足以证明这份痛楚的难以接受。
“叫什么叫！电子竞技，菜是原罪，给我忍着！这可才刚开始。”

NO.286:测试。
（数着天数等创形2复更。）
黑色；
源石的色彩；
而且还是失去了表层活性的色彩；
在那几乎不会有意识保留的深度沉睡之下，记忆也将同意识一同远去，黑色的晶石连成一片，构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在伊芙利特没有梦境记忆的时候，或是梦境记忆戛然而止时，她都会出现在这里。
仅仅是没有记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很少有人能够真正记住深度睡眠下发生的事，当绝大部分的细胞都停止活跃进入休眠态，任何光怪陆离的梦境都难以留下印象。
更何况深度睡眠下的更多时候是连梦境都不存在。
可就算是没有梦境，她也仍会抵达这里。
神智不甚清晰，头脑浑浑噩噩，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头脑还能空泛到不去想自己是谁。
要突破自身设下的封锁并不那么容易，在保证更好生存的习惯上，身体永远要比头脑要固执得多。
这种时候的伊芙利特，会本能地想要离开，会选择前进。
正如她以往那无数次到临的第一反应那样。
或许这也可以充作这孩子的性格并未改变过的明证吧，在这种没有思考余裕的混乱前提下，总是能做出相同的选择，总是能在这份黑暗中选择前进。
可黑暗里不全是源石组成的世界。
无数心灵与意识的冗余、那残留过的将断未断的思绪，都将在这里化作混乱的实体，也会变作切实的阻碍与困难，每一次在这里的负伤的积累，都将在现实化作身体的疼痛。
那被正式命名为「神经阻滞性疼痛」的疼痛体现方式，其源头要么是炎魔存在本身对她造成的负累，要么是在这里触及的精神刺激到了源石，最后才是单纯的，因生理性触发的，来自源石的压迫。
那是醒来之后的几个小时后才会体会到的痛苦，一个对孩子而言过于残忍的痛苦，只是这一次，她的本能似是有着些许的进步：
——还未一头撞上那些伤害，还未受伤，也还未被刺痛所惊醒。
这里的景象始终纷繁，变动不断，不存在刻板的风景令她「肌肉记忆」的可能。
可这一次她好像确实具备了些许神智那般，避开了那些满是荆棘与坎坷的道路，朝着唯一不变的源石道路向前。
有光亮在指引。
在那不断变化却仍旧黯淡的环境下唯一谈得上闪亮的光亮在指引。
七颗黑暗中散播着莹莹光亮的七颗光点始终在前方，对于缺发判断力与知性，全凭本能行动的孩子而言，周围环境之中最醒目的东西便是最能吸引她的注意。
那七颗光点便是在眼下的晦暗之中最醒目的存在，也是过往的变化中完全不曾出现的存在。
跟着它前进，一步步远离周围黑暗中传出的吵嚷；
跟着它前进，一步步无视那些黑暗中浮现的人与物；
跟着它前进，一步步越过那些在黑暗中所有变化的风景；
越过那一侧浮现的参天巨树，越过那巨树上悬挂的埃拉菲亚。
越过那自天空的黑暗中显现，却又因为色彩并不起眼而被直接无视的庞大眼瞳。
越过呼啸的风雪与遥远的湖畔，越过晃摆的触须与似人的身影，越过轻微的铃声与铳声，淡淡的铁锈味儿也没有令她有过半点的停顿。
她的双眼一直盯着前方那在些微变动的光点，即便是比其他声响高出半分的歌谣也只是令她微微偏过头来，脚下却也没有任何停止。
「当她祈祷 星星停止闪烁」。
「当她流泪 夜晚露出微笑」。
歌谣自黑暗中传出，下一秒便被前方的钟声所覆盖，稳定悠扬的钟声在光点所在的前方响起，将女孩的所有注意力牢牢抓回。
可那份悠扬却令女孩突然加快了速度，仿佛从那钟声中感受到了什么紧迫一般。
她快步奔跑，奔跑在黑暗中，朝着那七枚光点，也朝着钟声渐止的方向，而后方则响起了一连片的摩擦撞击声。
这本该能令她回头，可她却完全没有一点回头的意思，仿佛知性重新觉醒，仿佛能够判断出身后的危险。
迟钝的源石终于察觉到了一切不复往日的变化，于浅眠中苏醒，恐惧与断续的意识一同汇聚成漆黑的巨人。
在那探手而来的瞬间，那曾经于转瞬间瞥见的无数怪异景象的终幕——
蜿蜒的阴影自上空掠过，自那七颗光点身侧经过的瞬间还有七颗光点亮度的些微提升。
苍白的光映出泛白的腹，还有身侧翠绿的鳞，以及在前进中那愈窄的尾，光亮之上高速飞过的巨大生物只能被映出对整个体型而言微不足道的部分，便朝着她的身后冲去。
“呃……”她的步伐终于顿住了，对这似曾相似的画面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幽远而沧桑的深远之声传来的方向，那是迄今为止唯一没有被压下响度的声音，证明了那份残留的完整。
那是龙吟……
响彻天地……
角宿升腾而上，直至东方高空，亢宿、氐宿、房宿、心宿、尾宿、箕宿迅速跟上，白光亮起，是过于刺目的，这片空间从来没有过的白光。
痛……
一直以来都能在这空间下带着一身伤与痛楚的女孩，在这一次直到现在才终于出现这样的感受，还是因为执着的要直视那份光辉，被刺痛与酸痛刺激到眼泪簌簌流下。
可在那之后，感觉有一只手在抹过了自己的眼睛，令她愣了愣。
“醒了？”
她睁眼，就看到一个褐发褐瞳的陌生姐姐端着个湿面巾，手掌悬在空中，表情是明显的惊愕。
“这里……”伊芙利特艰难地想要支撑起身体，可浑身的酸痛感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塞雷娅训练做了一组体力运动一样，可就算是如此，也不影响她的警惕与激动，“是哪！你是谁？！赫默呢，塞雷娅呢！！信……楚信然呢！！”
“你，你先冷静点！”看年龄也不必伊芙利特大多少的佩洛女孩被她这过激反应给喝住了，眼见她甚至想要下床，甚至不顾及贴在身上的电极片，拉的左右的仪器一阵晃动的模样，赶忙扑近。
却又被这孩子抬起脸的怒容给吓了一跳。
“你是那些研究员吗！还想让我做实验吗！！”
咬牙切齿的凶相大概是女孩鲜少在孩子脸上见到的才会如此具备冲击。
但一想到博士嘱托的话语，这个上臂佩着生命之星符号袖标的女孩也只能鼓起勇气道：“你，你先安静一点，苍……楚信然先生希望你先好好休息，不仅是你，赫默女士和塞雷娅女士也都在进行初步检查，楚先生更是直接在另一处重症病房进行体检。
还请放心，这里是安全的。”
回想着博士嘱托她一定要遵照着一模一样的复述的话，女孩努力保持平静并微笑着说：“这里没有实验，楚先生他们已经将你救出来了，在这里你们能有全新的生活，这里也已经不是莱茵生命。”
“对了，还有这个。”
看着这个应该是叫伊芙利特的孩子那副不信的模样，女孩觉得现在也是博士口中的另一件事行动的时候，便微微躬身在女孩警惕的目光下从地上抱起个临时纸箱，从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玩具以及一本厚厚的，又有着严重烧灼痕迹的故事书。
“这个是你的吧，书其实还可以读——”
“快给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立刻探手，粗暴的抢了过去。
按道理说这时候她也该有点小火气了，可看到对方那紧紧将其抱在怀里的模样，她又生不起气来。
而且根据楚先生的状况和博士提及过的一些状况来看，大概……是经历了很糟糕的事吧。
他们都是……
“对了！”
就在她还在思索到底是怎样的事故时，那小女孩的开口令她立刻抬眼看去，就看到那稍微放下些凶狠的小女孩定定的望着自己，顿了两下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呃……”女孩望着她，赶在对方强作镇定与成熟被戳破前的恼羞成怒前回答道，“罗德岛……”
想起了博士嘱咐最后的一句话，那份需要她转述的欢迎辞，她便认真地补了一句。
“相距莱茵生命公司十二公里外的外城靠舰区，欢迎来到罗德岛本舰。”
.
罗德岛本舰，第五舱室，精英级训练场。
特殊加厚的玻璃壁能够防御榴弹以及现登记百分之八十的特质铳弹，更有着比莱茵生命12楼试验场更加出色的防御性能，这份材料并非意味着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工程部实力远超莱茵生命，毕竟这间训练室是连同罗德岛的舰体骨架一样，是自带的产物。
连同那被PRTS接管的训练系统也是如此。
“伊芙利特那小丫头醒了哦。”
站在厚实的玻璃墙外，在半个月前便是一副这样严实打扮的斯特凡诺站在操作台前对麦克风道，望着斜下方灰白色地面上的瘦削背影。
“是吗，那就好。”楚信然的声音通过一旁的接收器传来，有些低的声音让斯特凡诺抬手在音量旋钮上微微前滑。
然后斯特凡诺又看了眼操作台上方的两道光幕中浮现的影像与管理者的标注，继续道：“塞雷娅女士和梅尔女士看起来还打算在莱茵生命工作，并且似乎不打算对罗德岛透露些什么，你怎么看？”
“我很支持。”接收器里传出的声音清晰了不少。
让斯特凡诺扭头看向一旁的凯尔希，注意到他的扭头，凯尔希也就看了过来，但只是面无表情，没说什么。
“好吧……”回过头来的斯特凡诺耸了耸肩，“那我就先不去揭开那层窗户纸了，反正我相信她们以后迟早会来罗德岛的。”
“呃……”楚信然微微偏头的动作透过右上方的监控影像同步显现，让斯特凡诺撇了撇嘴。
“都这一步了你还不相信罗德岛，真是矫情，算了……”斯特凡诺抬手在仪表盘上拨弄了几个旋钮和按键，最后看了眼正上方光屏上显示的数个频道正在逐一连接的连接质量，继续道，“回到正题，之前的体检状况已经交给华法琳、闪灵她们那帮资深医学者了，甚至连你刚送来的白面鸮都有一份！当然，我和凯尔希也有一份，不过我有预感什么结果都不会有，你觉得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没感觉什么不适也没感觉什么强化……”楚信然微微抬手，握紧又松开的反复几次，“但在伊芙利特的精神空间里，我确实吞掉了那东西。”
“是啊，你那时候还说嚼得嘎嘣嘎嘣的——”斯特凡诺没好气道，“牙口真好啊，是你的话，大概能直接嗑源石吧？不像我还得用来转化。”
“那种东西你自己嗑吧……”楚信然没好气道。
望着这虽然地上是灰白，但玻璃壁贴合的墙壁仍然是纯白一片的宽敞空间就有种重回伊芙利特精神空间的错觉，着实没什么好心情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催什么啊，在精神空间里打了一场又马不停蹄的送这帮人来罗德岛，紧急体检一波又急着活动筋骨了？你这精力才是异常吧，比什么身体状况可疑多了……”
斯特凡诺喋喋不休的吐槽着，将面前的拉杆前推，“那你准备好吧，接下来接管实时成绩管控的就是那些教官和武装干员了。”
“大家会一起监督你这次的实战测试结果。”
他说罢，拍下了确认的激活键，那内部通明到令人视觉不适的灰白便顿时被黑暗所笼罩，失去光源的空间下所能瞧见的只有一道莹莹光屏浮现在下方的人影身前，照亮他那一身黑色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罗德岛本舰的数个房间、走廊乃至是舰外一些信号稳定的网吧、街道前，数张脸都望着屏幕上浮现的数道空白数值，准备好了对那份即将开始跳动、波动的数值与作战录像进行分析拆解。
而在那份并未正式开始的现场中，楚信然正望着眼前的光幕。
【PTRS已接管精英级训练室，操作系统已接入。00000-000014，接入权限-12，罗德岛精英干员苍龙七宿，已批准启动……】
【战前询问，是否有所要求？】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难道数据库清理过了吗？”
【否，那么遵照上一次设置，最后一个问题，您想要什么样的歌曲？】
“Baroque and Beats。”
【明白，《Baroque and Beats》，开始启动……】
光幕消失，管风琴的前奏隐约响起，新的小光屏则在眼前浮现，上面的文字闪现极快。
【正在连接神经递质】
【身份信息核对完毕，欢迎使用特殊作战影像……】
【模拟作战人形已就位 载入战斗数据】
【正在生成使用者虚拟影像】
【生成成功 设置对战人形契合度：90%】
【读取干员武器数据 模拟成功】
【模拟作战准备就绪，祝顺利……】
神圣又诡谲的音乐前奏在这一刻愈发响亮，正式变奏的一刻，硕大的「战斗开始」在光屏上浮现后的下一秒消失，骤然亮起的环境是一片荒地，而楚信然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楚信然，但是表情有些呆板。
还持着楚信然鲜少使用的盾牌与重型武器。
【Nearl】
那个楚信然头顶浮现出了这样一串黑色文字，一闪而逝，闪去的同时，那个楚信然便踏步，冲击，辉光浮现！
而楚信然自己也完全没有退避，持着手中浮现而出的，功耗一致的武器迎击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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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7：收发自如的火焰。
（炎魔事件总算告一段落，该到最后的德克萨斯家了。
半夜看到deco的《二息步行》这首歌回锅了是真没想到。）
“放一把火，只要火烧得够旺，所有讨厌眼神看我的人，那些白色的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所有所有，都能消失在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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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覆盖了莱茵生命大厦内部大楼B型十二楼，甚至开始朝着上下两层楼蔓延爬升，却诡异的没有触动哪怕一丝一毫的灭火机制，仿佛诸如自动感应洒水以及火警警报之流的设计全都被人截断，只剩下了楼层内本身的隔离设计在最初阻拦减缓了火势的延展。
但在无人压制的前提下，这里的一切被火焰吞没便成了理所应当的结局。
当塞雷娅带着赫默抵达这楼门口时，也对这一幕毫不意外。
毕竟在找到赫默的管制室中，绝大部分屏幕都还在正常运转着，赫默看似一脸冷静的坐在那，只是额头渗出的不少汗珠暴露了她那不平静的内心。
在听到塞雷娅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才露出慌乱的神色呼喊快去救伊芙利特和楚信然。
她看到了现在，也能看到楚信然和伊芙利特戴上头盔后都没动静，而火势已经夸张到楚信然的那份自律保护法术崩溃的程度。
可她自己又没办法行动，腿与臂都有着明显勒痕都能体现出她试图自救的尝试，这无数次尝试的结果反而是塞雷娅给她解开束缚她也身体酸软到走不动路。
法杖没在这里，无人机更不在，得让塞雷娅背着她过来。
这份过程中的赫默有着另类的自闭心思，只感觉这场事件里就她什么都没派上用场，可又分明是自己造成了这一切，作为炎魔计划的主负责人。
塞雷娅虽然在一路的迅速交谈中注意到了这份问题，可在她那赶时间的冲刺下也没空开解，在赶到那只有白面鸮和梅尔的现场后，把赫默推给白面鸮便在梅尔的惊呼声中冲了进去。
即便重进管制室的行动匆忙，她也还是有那瞟一眼屏幕的余裕，能够瞥见那莫名奇妙贴心，加了监控外框的屏幕上那楚信然和伊芙利特处在无意识状态下的画面。
何况也还有赫默在念。
不用她念塞雷娅也知道十万火急。
所以站在那不断有碎石落下以及钢铁撞击的火场前，她连盾牌都没带就已经冲了进去，茫茫火海中的炽热空气眼中妨害了钙元素的探测，还有不可避免的黑烟缭绕，在这样视野差劲的状况下，她也只能是按照一开始的脑内印象朝着试验场重心前进，然后不抱什么希望的呼喊伊芙利特和楚信然的名字。
却意外的听到了回应声。
是楚信然，回应声中夹带着哐啷啷的声响。
在她顺着声音快步跨越那些熔化物与顽固不化的残存合金架组成的地形垃圾后，见到的便是楚信然横臂支撑一块堆积着金属的混凝土墙，旁边昏迷的伊芙利特。
旁边还有一截书本和一截带着部分躯干的龙首玩具，有着抢救过的痕迹。
下一秒又是哐的一声令她抬起目光，那是楚信然一把推开面前支撑的那堆重物，然后又一拳砸开新坠石的声响。
烧了这么久了，这地方也算是尽到建筑该有的稳固义务了。
虽然若是没有伊芙利特一开始失控时以本能强化火焰的话，原本的防护层还能撑更久的时间。
莱茵生命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严重的事故，哪怕是炼狱机关的几次事件也没这里的动静大。
楚信然抱着伊芙利特，塞雷娅继续背着赫默，白面鸮拉着梅尔跟上，几个人的一路直下没有任何阻碍，直至梅尔从车库里开出车来都在诡异的顺利中进行。
整栋大楼人去楼空，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被疏散转移，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所有人撤走。
但也只是或许。
有人望着那被巨大的大厦外罩遮挡住的火场大楼方向，有些恍惚又满是愁绪，连这种问题也想不出结果。
但其实塞雷娅知道原因，楚信然也多少能猜到一些，只是此刻车厢内的所有人都很安静，只是不时地看向他人，最终目光还是落在躺在塞雷娅和赫默膝上的伊芙利特身上。
这孩子还没醒来，但楚信然说她会醒的，大家也就都没有开口，只有梅尔在一开始开口询问开车去哪。
是赫默开口说出的罗德岛。
在楚信然那目光微闪的目光下。
他还没开过口，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赫默和缪缪她们商量后已经自己找上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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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岛的招聘广告在这几天扑的尤其嚣张啊，我都怀疑是苍龙七宿的授意了，还是说是斯特凡诺那家伙？”
“斯特凡诺吧，多年以前他就很擅长挖角，那个男人每隔一段时间都变幅模样，唯独那份眼光和判断力从未变过，没人知道他的状态究竟怎样，但他能一直保持那份不变的危险。”
一片狼藉的总辖科办公室，中间破开一大片的落地窗前站着维德佛尔尼尔和亚兹拉尔，一位总辖构件科总辖和一位总辖助手，或称董事长以及董事长助手也没关系的望着那辆车的远去，平静的对话。
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左前方那副火场景象的模样。
——透过玻璃壁能看到的十数米外的火场大楼，此刻已经朝上蔓延到了17层，整个框架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可这座联合大楼在建造之初便是考虑过这种一栋楼出了问题牵连其他楼的可能性，中间的那些可切割的通道以及下方留出的应急机制都是为此而存在，到现在也没有启动，只是因为总辖妨碍了触发。
现在他才松开那份阻碍，便能看到整栋大楼的金属封锁与水流覆盖，炎魔事件的事故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的传出，莱茵生命公司市值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公司会和过去一样，只是炼狱机关下方少了个东西，以后的项目也会开始变换导向的领域。
证明已经确立，成品由罗德岛代为收容，这一点同维德佛尔尼尔最初的预想一般。
他了去炎魔事件的后续，而罗德岛也收到了出色的人才，彼此都会很满意。
只是这样大家都很满意的合作，满意得让他不太舒服。
尤其是得知ISAR与莱茵生命合作方的星极小姐对罗德岛很是意动，甚至特意来找他问询过莱茵生命近期是否有与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合作企划时，这份不适感便更强了，让他有些怀疑主持这一系列事件的是他莱茵生命还是罗德岛。
苍龙七宿不该是罗德岛的触须才是，在这种前提下斯特凡诺那家伙还有本事盯着自己么？
他回答亚兹拉尔的话语很是平静，可内心显然不是。
罗德岛远没有它所表现的那样安分，传闻中很快就要重新沉睡的斯特凡诺也远没有大家所预料的那般安静，就算只有那么点时间，他也要伸展双手。
可若是真要对罗德岛做些什么，就眼下的状况而言又有些得不偿失。
若真是他动的手，那么这种状况也就理所当然是在那家伙算计之中吧，维德佛尔尼尔很确信这一点。
所以他也只能抛开这份憋屈感，深知自己本也不是勾心斗角的料。
与塞雷娅的那一场让他抓住了些过往般的怅然若失，隐约感觉收获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斯特凡诺啊，闻名已久却没见过……还真是有些好奇，不过想来也是不行，接下来可不只是他快要沉睡，我也得去拉特兰述职，真麻烦啊，你说是不是啊老板……”
亚兹拉尔还在抱怨道，“奥丁那家伙好就好在报告什么都不用走远路。”
维德佛尔尼尔闻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特兰的主难道做不到么？”
“频道封锁好几年了，因为路西法，还有菲尼克斯那么几个小家伙吧，祂选中的那家伙我也看不惯，真希望苍七当初那一剑能更给力点……”
亚兹拉尔摇了摇头，看着这里的空荡，转而朝着电梯走去，“接下来就网络联系了啊，老板。”
“注意路上可能有秘教同行……”维德佛尔尼尔回过头来看着他跨入打开的电梯门内，“哥伦比亚政府没清理干净的，都在朝各个分部跑。”
“他们不敢回拉特兰……”亚兹拉尔微笑道，“不过真撞上我也不介意做一次异端审判官，真希望能看到啊。”
视线被电梯门所截断，人便也随着电梯楼层的一路向下而愈发远离，办公室又只剩下了维德佛尔尼尔一人望着这片办公室的废墟，远眺那雨后的晴空。
“缺了些东西的收尾啊。”
他叹息道，却又听到身后的电梯门再次发出登录楼层的声音，是另一重电梯，走出了一个身着白袍，面覆铁面的瘦削身影，旁边则是站着那一如既往套着黑色兜帽嚼着泡泡糖的黎博利少女。
“总辖，找你的。”女孩说完这句话，就又嚼着泡泡糖转身走入了电梯门。
也不见什么对现场狼藉的惊讶，就那么平静的重新走入电梯按下了楼层键。
显然就只是承担了个引路的任务。
而维德佛尔尼尔的目光也没停留在她身上几秒，他的目光落在那白袍身影身上，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时候来？”
“ISAR驻莱茵生命，文献学顾问 百星 诺查•丹玛斯于半小时前在家中死亡，死因是病变。”
白袍身影抬手，一道极速的光影朝着维德佛尔尼尔甩出，被他精准的以两指接住，看向那照片时怔了怔。
照片上的尸体是躺在椅子和床之间，但却浑身蔓延着暗红色的血丝。
“联邦调查局介入了，他们第一个行动是烧掉了百星的天文望远镜，但他们却不了解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星空又变了。”维德佛尔尼尔的脸色阴沉下来。
“狂猎阁下的看法是：苍龙七宿 祂前进了一步，也将由祂自己解决。”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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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实前进了一步，至少就战斗力而言是这样。”
罗德岛本舰，位于顶层的博士办公室。
本在今日担任助手位的是一个最新的新人，但此刻却因为一次机密会谈而将其排除在外，那位代号蛇屠箱的女孩便被闻讯而来的安塞尔医生与狙击手安德切尔一起和颜悦色的哄骗架走，只留下博士和凯尔希医生，以及那位或许过个十日就会解除登记的苍七干员。
“这一次，有不少的战斗专家都是第一次协助分析评鉴你的战斗记录，不少人都惊讶到赞不绝口啊……”
斯特凡诺将手中这一叠文件朝着楚信然递去，“看看他们的评语？”
“还是说这一次的结果不变又让你没心情看这这种东西？”
望着递到眼前的文件，楚信然沉默了几秒，伸出手接过，叹了口气：“也该习惯了，没必要总是让自己一副死人脸。”
说罢他垂首翻看着那几页A4纸，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和开口评价。
不过光是他这么快接过就让斯特凡诺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要我说啊，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状态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感觉没病没痛就是好事，你至少不像我这样还有精神疾病对吧？”
“边缘性人格障碍不算么？”楚信然闻言而微微扬首，“白面鸮是这么说我的。”
“那说明她看的挺准的。”
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的是坐得相距斯特凡诺和楚信然都不近的凯尔希。
而在不远处，现出实体的Mon3tr正在和虚实间转换的苍龙严阵以待——
玩着每一回合各出一爪，谁先绕过对方的爪子抓到对方的眼睛就算赢的小游戏。
这是那俩家伙的保留项目，其他的还有诸如击爪震石之类的另类小游戏，朴素又认真。
不过凯尔希在这种状态完全没什么消耗，毕竟Mon3tr又不是她实时提供能量存在的，而楚信然却得一直保证源石装置的稳定输出。
短期倒也不算是烦恼，尤其是之前体检结束后被贼兮兮的华法琳凑近给他打了一针，说是营养补充剂，顺便问了一句感觉怎样，然后在楚信然平静的「还行，好像精神些了」的回应中又念叨着「看来剂量不够」的小声话中，赶在凯尔希出现前跑路。
虽然是在拿自己试药，但效果确实是不错。
这个世界的医疗干员除了治疗用的源石技艺，还大多都有着一定的医学造诣，甚至能弄出些增强法术效果或是身体素质的短暂强化效果，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
当然，强化这方面走远了就该归类到辅助干员里了，放在一些定位比较随意的单位里任职倒是可以接两头工作领两份工资。
但放在要讲究规则秩序，至少在定位上要必须严格的罗德岛，能接多份工资的机会是少之又少的，至少是不能通过职业横跳来拿。
不过这方面的定位其实是有些不平等的鄙视链条的，就比如同样具备辅助干员和医疗干员标准的入职者，多会选择任职医疗干员，这一点是由工资待遇和地位待遇共同决定的，医疗干员多是牛逼人物以及学霸大佬这一定式几乎存在于泰拉的任何企业中。
嘉维尔那种属于罕见的意外。
另一种意外就属于凯尔希这种多面手，凭着Mon3tr都能担当好几个分属，会是医疗干员登记只是因为她确实在管医疗部门而已。
“不过光是这么判断又有些武断了。”
“说话不要大喘气好么？”楚信然无奈的看向她，也看向她手中正在翻看的文件，“那又是什么，跟我有关么？”
“你的体检单……”凯尔希淡淡道，却没有给楚信然看看的意思，“十分钟前罗德岛的医疗干员板块，帖子都是在讨论你的身体状况。”
“是有什么异样么？”楚信然略微兴奋了些。
“没有，她们只是觉得你健康的像个教科书级别的标本，并且在强健程度上倒像个怪物……”凯尔希抬眼看来，“你最好离华法琳远点。”
不知该遗憾还是该无语的楚信然表情有些微妙，这时候还是斯特凡诺咳了咳道：“言归正传就是你这次的状况也非常良好，甚至连作战测试都是这样，虽然相较于上一次的测试有着长足的进步，但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没这些进步才该令人担忧。”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那眼睛怎么解释？”
他已经通过录影回放以及对着镜子调整察觉到了自己在进入那种状态时的眼睛不再只是单纯的竖瞳。
如今不论是那红色的百分比还是内部多出的金色菱点都让他的眼睛更像个怪物。
只是好在仍旧是可控的，让他在平日能像个隐藏的怪物。
“扫描下来的结果是没问题的，你自己也说了，成了这副模样连夜视能力都没点加强，就当换了个新美瞳吧，也挺漂亮的不是么？
正常看起来倒是比以前还少了些凶性……诶，你别皱眉，一皱眉就比以前更凶了，一定能把你带来的那个萨卡兹小女孩吓到吧。”
“呃……”楚信然闻言沉默了一下，眨眼间重新回归冰蓝色的双眼问道，“既然什么都没个结果，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我倒是还想和你聊聊德克萨斯家的方案，以及最近在哥伦比亚收集到的一些风言风语……”斯特凡诺耸了耸肩，看了眼凯尔希又回过头来，“不过这也可以在你看过那小女孩之后聊，你们在分开后还没见过面吧？不论是那小女孩还是莱茵生命其他的那么几个人。”
“赶在塞雷娅女士和梅尔女士离开前倒是还可以打个招呼。”
“嗯，我先去看看……”楚信然闻言而起身，看了眼远处还在和Mon3tr瞪眼的苍龙，倒也没唤他，“毕竟短期之内我是不想去莱茵生命了，而莱茵生命大概也在短期内不太欢迎我拜访。”
“安心……我也在黑名单上……”斯特凡诺起身，朝着凯尔希招了招手然后跟上楚信然的步伐，抬手就搭在他肩上甩了甩，一副好兄弟的口吻道，“那头猎鹰现在看我特别不爽，大家一起让他不爽，是不是就很爽！”
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楚信然到也没把那玩意儿推开，只是无言的叹了口气：“你又做了什么？”
“差不多也就是比他做的狠了点，顺便把某个萨科塔的车给炸了，接下来他想回拉特兰怕是要跟其他人一起挤公交……”
隔着头盔都能从语气中听出眉飞色舞来，但楚信然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听起来很棒，棒到能令他也无声的笑起来，“当然，我倒也挺想直接一锅端的，可惜后面有人就是不一样，不过也只是推迟一阵，以后有的是机会料理，不过我要是醒的时间不合适就只能你自己去了。”
“给我他的身份，我自己搞定没问题。”
“我怕你冲动到现在就驾车去截胡，所以等我躺了再告诉你吧……”斯特凡诺说着，捏了捏他的肩充作提醒，“你昨天差点把犹大砍了，不要总是这么情绪化啊，那种状态砍了他有什么意义？”
“我们要杀，就要把他杀到什么也不剩……”斯特凡诺说着缩回手来，竖起被黑色手套覆盖的食指轻轻晃动，语气森冷，“连重生，都做不到。”
“啊对了，凯尔希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斯特凡诺说着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这个变得非常沉默寡言，只是跟在后面的丫头。
“没有……”
“平时念叨那么多，这时候又不说话，真无趣。”斯特凡诺回过头来，也不在意后者是否脑袋冒出青筋，反正旁人也不会相信凯尔希医生有那么情绪化的时候。
“那么挚友啊，前面那道门就是那小姑娘的病房了，门开那么大，其他人应该都在那里了，我和凯尔希就不陪你进去了，我会在二号舱室的游戏室等你，嗯，找不到我就还是打电话吧。”
斯特凡诺拍了拍他的背，然后放慢了脚步朝他挥了挥手：“那么拜拜——”
“拜拜。”楚信然也挥了挥手，不忘看向也凯尔希也重复道。
但凯尔希却已经是回头朝着电梯门走了，同样还有快步跟上去的斯特凡诺，远远传来了：「这个时候你该工作而不是用苍七做理由去游戏室偷懒」「哎呀……你这丫头活成现在这样子就不能稍微懂一点松弦和享受生活吗……仅限这一周期嘛，谁会真的在沉肃环境下里聊更tm沉肃的话题啊，哥伦比亚的电视剧都不那么演了」的拌嘴声。
外人看着总觉得凯尔希医生像母亲在操心博士的生活，但在楚信然眼里是斯特凡诺像个憨批父亲在操心凯尔希的心理状况。
只是走得越来越远。
不过也其实没有多远，毕竟他都听的清。
现在他是揉了揉自己的脸，沾着源石技艺唤来的水，又拍了拍甩清，踏步朝室内走去。
“楚信然！”
女孩惊喜的叫声还有抬起的手臂带起周围探视者的目光，也都是各不相同，却很令人心头愉快。
都在这里，都平安无事，连小丫头的脸上，都也挂着他希望看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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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需要火，大家都在，消毒水的味道也就还能闻得下去”

NO.288:他们都清楚，但都下定了决心。
（新的一个月。）
“成功了，成功了！苍七，看看吧，我完成了最后的成长蜕变，我的手中不再是实相物质而是确实的力量，我摆脱了人身的禁锢变得这么美丽，我完成了家族的夙愿，我成就了神话，你无权干——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没瞎吧？当然是送你们与神话相符的结局。”
“你管变成这幅让我想吐的样子叫成长？该说再见了，吉诺维斯，不，这种时候应该说——Basta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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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真的告一段落了一样，并未进入航行也并未进入一级警备状态的罗德岛有着一股长久如此的平静氛围，能给楚信然这样相当的错觉。
像是一家懒散的企业，尽管谈不上安静，但却非常的平稳。
“那不是废话？大部分人都还在休假呢，也就那么小部分开工的在一二舱室，还有两队被我派出去干活了，临近的玻利瓦尔治下有个小镇被天灾信使预警，危机合约也给出了委托。”
对楚信然的感想吐槽的斯特凡诺淡淡道：“全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那帮家伙也就看起来平静老实，看到离舰的任务就跑得飞快。”
“听起来我好像掌握了罗德岛压迫职员的第一手资料。”
“哪来的压迫，不过是驻舰久了开始心野了……”斯特凡诺淡淡道，“距离罗德岛本舰进入新航程也就四五天，那帮家伙却也一点都耐不住，一拨人被我丢出去完成委托，一拨人被我扔去了常青区，现在本舰里的干员并不多，所以你认识的也少，能认出你的更少。”
“常青区？海神教团有什么新动作了么？”楚信然问。
“没有，只是那地方要建起一个哥伦比亚分部，就像莱塔尼亚那边那个一样，我们获得了许可，除了工程团队还额外派了几个协助干员……”
斯特凡诺耸了耸肩，“毕竟哥伦比亚前两天不太太平，开工时间选的不太好。”
“可露希尔不也是前两天跑出来的？”楚信然突然提起一件好似不相关的事。
“你在这时候的敏锐倒总是令我惊讶……”斯特凡诺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慢慢的在那哥伦比亚地图上摆放一个个怪物棋子，其中一个长得挺绿皮肥仔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摆在了纽约区边缘，“确实，安排他们过去也方便了接应可露希尔，否则瞧她在那温蒂小姐面前的怂样，想来也是很难跑开。”
“可露希尔是很传统的血魔，传统到会对纯净的流水犯忌讳。”
看了看斯特凡诺摆放的怪物棋子，楚信然没有去协助剩下的摆放，而是转而抓起了桌面上的规则书看起来。
桌游这种东西，规则版本是真的很多且差异明显。
“我倒是觉得单纯是相性问题……”斯特凡诺头也不抬道，“那么一个认真的小姑娘，可以说是可露希尔最不擅长对付的类型了吧，甚至还有些可以称作洁癖的习惯，这种阿尔戈人也就对你这种动不动就给自己上水圈过滤的神经病够友好。”
“是吧？之前不也特意过来看看你状况怎么样，那小姑娘除了对格劳克斯和调香师比较友好外，其他人可都是爱理不理的。”
“你想说什么？”
“前两天啊，我跟舰上的一帮男干员关于女性魅力的判断进行了一番交流，然后不知怎么话题就歪到了吹牛扯淡上，有个前牛郎在那吹嘘自己当年多么受女性欢迎，我就把你给丢了出去，然后他就特别想认识你。”
楚信然闻言而抬眼，看着那看不出表情来的面罩，轻声问：“你是不是想被松松筋骨？”
“啊，就是因为不想嘛，我就把那家伙支开了……”室内戴头盔的神必人讪笑道，“所以我还是够意思的，不过我觉得也没差啦，莱茵生命那俩人离开的时候，那位看起来挺沉肃的女士不是还拥抱了一下你再走么？让另一个同行者都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
“你的位置摆错了。”
“哪里？压根没错好么，吓我一跳，还以为自己要到头了。”神必人想要拍额做擦汗动作，但只能拍到头盔，又让他放下了手。
真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便是他状态劣化的讯号。
不过他这笨拙的模样也令楚信然再次抬眼看来：“既然没适应，为什么不摘？待会儿来的没有外人。”
“有些视线一直都在不是么？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
“呃……”
“虽然我们都能用自己的方法来镬取那些东西的视野，但看自己难道不是着实无趣？”
“不，还是有些不同的……”听到这里，楚信然摇头开口，“我就算是看自己也能有所收获。”
“呃……”这下轮到斯特凡诺沉默了两秒。
“也是，我忘了你确实是用这种方式来审视自身……”斯特凡诺笑了两声，“不过我就没有这种需求了，毕竟我都破罐子破摔了。”
“你可以想点好的，你不需要我这样脑子也比我好……”楚信然笑了笑，“而且你也确实不想自己被刻在上面对吧？”
“算了吧……”斯特凡诺又重新垂下头来摆放模型以及卡片，“而且啊，咱俩这么谁安慰谁啊，看起来就蠢。”
“也是啊，得亏凯尔希不在。”楚信然点了点头，摸出手机看了眼。
“她在也没什么，在多愁善感这方面，那丫头又能好到哪去？”摆完模型的斯特凡诺开始将剩下的卡片塞好。
实体桌游的布置是否繁琐依据具体状况而定，但眼下虽然棋子用的现成的桌游棋子，地图却是昨天才下载的哥伦比亚最新俯瞰图，以及数年前的狼血庄园采访游览记录经由电脑复原后的俯瞰透视图。
显而易见，这并非寻常桌游。
“否则也不该捡来那么多的小鬼了，还有那些她要亲自教授的，真是太笨拙了。”
“我错过了什么事么？”
“昨天行动队伍的那个烈夏，你有印象吧？切尔诺伯格的。”斯特凡诺淡淡问。
“有……”楚信然回答，“彼得海姆中学的罗莎琳。”
“她把名都告诉你了啊……”斯特凡诺感叹道，然后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回舰还在我这念过你的事，很想知道你的事，就用我来当突破口。”
“你说了些什么么？”
“当然没有，小丫头赶紧回学校里待着才好，年纪轻轻就不要想着早恋了……”放下卡片的斯特凡诺甩了甩手作嫌弃状，“不过这里回乌萨斯还真是够远的，所以联络了一下那边的几个人，嗯，也就是当初教过的你明白吧？我记得你也借用过那边的关系网。”
“一代还是二代？”
“二代。”
“亚叶他们么？”
“是有提到这个名字，真羡慕你这记忆啊。”抓过楚信然面前的规则书，斯特凡诺草草翻了翻，将其扔在桌上，端起了面前的水杯，“委托那些人去相邻城区接应，我想你看到她同那些人通话时露出的表情也会惊讶的，或者她自己也会惊讶，毕竟无意识的积极情绪最是难得。”
“毕竟是在切尔诺伯格呆了不短时间不是么？包括你自己。”
“记忆模糊到不存在了，只记得睡前一望无际的白，最近想起的些巨兽也不知道有没有联系。”
抬手探入兜帽与头盔之间的阴影中按下开关，从展开的玻璃面中抬起水杯探入喝了一口，斯特凡诺又故技重施的让头盔重新闭合，然后扭头看向了大门口，有些疑惑道：“他们怎么还没来？这可是正式任务！”
楚信然闻言而微微侧首，朝着那并未关好的门看似稍作倾听，实则更主要是以水探测，然后回头：“快来了，30s内。”
斯特凡诺闻言看了眼，然后转向大门，确实是在差不多的时间中等待了敲门与询问声，在他出声应答后，进来了六个人。
除了安德切尔、黑角、蓝毒、嘉维尔这四个熟面孔外，还有曾经短暂占卜过一次的远山小姐，以及正在朝他用力招手的鬼族女孩。
看起来元气满满，只是碍于博士在场的威严而没敢大声招呼。
缠丸，是这女孩的代号，在十几天前曾被他拜托过同另一位鬼族干员夜刀一起协助行动，乃是他在东国行程中的旧识之一，黑角、夜刀、缠丸，这三位鬼族在罗德岛也算是稀有人种，都有受到过相当的欢迎，而在这里看到她，算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虽然这个女孩不擅控制力量，也不擅思考，但她确实能参与这次行动。
有罗德岛的战术指挥官在，她有力量便足够了，也不需要她控制力量和擅长思考。
而哪怕斯特凡诺的话语无法在战正酣时传达到她耳中，同伴的存在也就是备用方案，最终还有楚信然这个保险方案。
难以自控的强大力量出现在那个战场倒也确实合适。
如此一来，轻易接受了的他便微笑着挥手回应，然后在斯特凡诺的招呼各自找地方坐下时，被对方迅速抢占了他旁边的座位，另一边是凑近的蓝毒，也顿时让黑角和安德切尔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嘉维尔倒是哈哈大笑，坐在了斯特凡诺那一侧的边上。
然而楚信然看起来毫无波动，没有一丝的窘迫而是非常自然的跟那两人介绍起了人物卡的拟定。
毕竟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桌游」而言，这俩人都是新人，有大把的需要注意的问题，就像当初的拉普兰德一样。
说到这里，他们现在要做的事便也呼之欲出了，正是当初他在伦道夫的宅邸中所作的那样——以桌游的形式进行战场构筑，作战演练。
而这次，将比上一轮更正式，也更精确得多，毕竟这是在罗德岛本舰上进行，而第一个开创这种模拟方案的就是斯特凡诺自己，用的便是PTRS所存储的生物数据以及辅助运算。
同时担当主持者的也不是楚信然，而是他了。
这会直接提升模拟精度和细节程度，以及……困难程度。
而这种模拟活动，一直都是越困难越好。
炎魔事件的结束并不意味着在哥伦比亚剩下的这么两天能够轻松度过，还有德克萨斯家族这个遗留问题叩待解决。
作为秘教主教犹大仍旧执着的目标，哥伦比亚与罗德岛都得采取下一步行动。
而在这同时，作为拉普兰德的协助者以及企鹅物流员工德克萨斯的友人，以及……
所牵扯的吉诺维斯家族过往，不论是苍七还是楚信然亦或是守秘人，都得同一切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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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你又发起了一次家族召集，埃德加。”
“是，但你们拒绝了参加，为什么？”
德克萨斯家族的家族宅邸，一袭黑衣的鲁珀男人望着面前坐着的这一排套着相似长袍的老人，这些老人姿态各异的坐着不同的事，但也有手头什么小动作都没有，只是在注视着他的人。
德克萨斯家族的老人们，能从埃尔维斯族长时代活到埃德加族长的时代再到如今，本都该是支持他的长老们，但在话语中提及的家族召集中，都选择了拒绝。
埃德加注视着他们右手小指末端的德克萨斯家徽戒指，一个个都像他们本人一样历尽了风霜，但这样的戒指，和他右手小指上的却也是一个画风。
若说历经风霜的老狼，他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即便他才将近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正黄金的时候。
可这里是泰拉，外貌不可轻易用来衡量年龄，同理，年龄也不可轻易衡量外貌。
不过是五十步看百步的区别。
“因为没什么好参加的，埃德加。”
有老人抬头看来，他们年轻时大多都在叙拉古闯出过名头，或许如今某些大人物们认出他们也需要毕恭毕敬。
但在这里，他们看起来就像些普通的糟老头子，也不打算离开这里。
每一个成员都是家族的一份子，这是德克萨斯家族古老的家训，在如今已经没什么人记得了，可他们都是老人，他们也都还记得。
也因为都是老人，已经不想再闯荡风雨，甚至选择了支持埃德加•德克萨斯的上任。
“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半只脚都踏入了坟墓，自然没必要参与年轻人为自己铸造坟墓的聚会了对吧？那很不好。”
“呃……”听到这句话，这个在族内年轻人眼中始终冷厉又深沉的族长，表情有些疲惫的沉默着，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想最后再舒展一下獠牙，叔叔们。”
叙拉古日常之中的任务尊称，便是类似于维多利亚语中的「Uncle」。
相较之下，「Don」，也就是唐这种尊称反而是不知何时兴起的另类风尚，可以明确的是，这种风尚的年龄相当年轻，并不如前者般具备深厚的历史沉淀。
“我们知道，所以我们什么都没说……”又有别的老人抬头说道，“这个家族被你一个人撑到现在，我们做的太少，也就没有指手画脚的资格。”
“准确来说，德克萨斯家族早就该在埃尔维斯手里毁掉了吧……”有人插嘴道，“就算你将其延续到了现在，当初的东西还是追了上来。”
“你已经可以休息了，埃德加。”
“但我希望，整个家族能走完剩下的路，不输给那种扭曲的东西。”
“德克萨斯那孩子呢，你把她交给了皇帝么？”
“是的……”埃德加低声回答，“她是家族唯一的希望，她也一直都很「干净」。”
“那是个好孩子，可她不会听话的，她既像你，又像她的父亲。”
“她也很像她的母亲……”埃德加轻声道，“德克萨斯家族没有软弱者，就算一开始是，成长也不需要多久。”
“你要用自己做她的锻炉么？”
“那种事，看她自己的发展吧，现在的我只想让德克萨斯家族回到记忆中的模样。”
“在哥伦比亚展现西西里人的风貌，谁来见证？”
“会有的，很多人，很多的目光……”埃德加伸出手来，“就算是叙拉古的眼睛也看着这里，我希望铸就那份晚祷，秘教无法使我们屈服，黑手党该有黑手党该有的模样，西西里人从不正面回答问题。真相不当存在，真相是西西里的禁忌。”
“缄默法则……”有人伸出了手，盖在他的手上，“西西里人因而铸就叙拉古的阴影。”
“阴影里不需要额外的黑暗……”又有人伸出了手，盖在上面，“没错，我支持你，埃德加。”
有人叹息，有人犹豫，有人颓然。但最终，一只又一只苍老的手盖在了上面，可族长的脸上却没什么欣喜的神色，得到了他们最后一次支持的他，眼中的情绪复杂得只有悲苦之意那么明显，沉声道：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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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89:也不知道是在像谁。
（和群员连麦看了三部鬼片，沙雕话真是太浓郁了，过于弱智的体验。）
【予星以心，得见万千光辉之一瞬……】
EPOQUE系列新款/寻耀，这是挂在衣柜之中的繁复衣装其一，衣柜内侧刻录着这句话的铭牌标记了它该被盛放的位置，证明了衣主是个相当自律的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除非星辰给出危险的警兆，否则她对生活的诸多规划设置便都不会改变，这些规划设置一同构成了这位代号星极的黎博利少女的一部分生活。
占星者协会ISAR的最年轻的几位名誉讲师之一，同时也是驻莱茵生命的的多名协助者之一的星极，心头的阴云仍未散去，但至少，她已找到了脱离阴云的出路。
与罗德岛的联系与交涉非常成功，她刚从那位于外城区停舰区的宏伟陆行舰上归来不久，在明确了那份宣传之中对源石病的针对研究并非作假与夸大之后，舰上所瞧见的种种异样也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谓异样，也就是一个制药公司为什么会有这种规模的陆行舰，这种规模的武装干员，这种规模的各式自我补给圈之类的异样。
但这是间谍和探子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只是来为妹妹的源石病谋一处位置的，关于拜访公司背后的势力并不太在意。
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甚至去过拉特兰见过更加怪异事端的星极，能够接受某些企业背后藏匿的秘密。
就如同目前仍在任职的莱茵生命。
早上燃起了一场大火，从早上燃到了中午，这还是她回来之后才知道的事，心头第一瞬间涌现的不是对避开灾难的庆幸而是立刻询问妹妹埃琳娜有没有被牵连进去。
得到的是从语气听来，心情一如既往不开心的回应。
却也仍是能让她放下心来，有了余裕考虑这件事显而易见的可疑点。
或者说是人尽皆知的可疑。
毕竟以莱茵生命的体量会被火灾毁掉半个楼也太令人诧异了，尤其是还有不少职员指出最初火灾现场甚至没有火警警报——这方面的消息完全没做封锁，仿佛就是为了让职员刻意谈论。
可是职员们的讨论也仅限于一开始，正因为没封锁，所以有脑子的人也都能意识到上面似乎在企盼他们谈论，而他们之中也有人意识到了这样聊的话题其实涉及着机密，而自带声波采集功能的摄像头又始终悬在工作岗位不远处，于是沉默在各个职员间蔓延。
最终还会直接聊到这个问题的，也就只有星极她们这类协助者。
毕竟并非真正从业于莱茵公司，甚至论起公众影响力，ISAR并不弱于莱茵生命，只是哥伦比亚联邦内，尚不如莱茵生命这般具备政府相当多的资源倾斜支持罢了，而这样的归属也足以令她们毫无顾忌的议论合作者。
不过星极倒是并未如何参与议论，毕竟她深知很多事不可妄言，尤其是她的妹妹目前确实在这里任职。
所以她更多是倾听他人给出的情报，而那些杂乱的信息最后指向了一个龙族青年，便是令她的心情突然糟糕起来，对于这一点，反倒是让那会儿的同事们有些不解。
而星极却好似秉承着占星师一贯的神棍形象，没有细说便匆匆回到了自己在莱茵生命的房间。
她意识到了一种命运般的阻力。
第一次在门口缺乏交集，第二次是从眼前这衣柜内的华丽礼服所代表的那次晚会，第三次，又是在那门口，一路的追逐在巷道中失去目标，在莱茵生命内的打听只有些奇怪的小道消息，并且因为怪异的内容而没被她纳入考虑，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她也见过，虽然交集不深但也足够深刻。
那样的女性会有个男友什么的，而且还是那个青年，显得太过不可思议。
这其实也不是重点。
作为一位占星师，星极更在乎这接二连三，乃至如今已经是第四次的错失背后的反常。
她还不知道自己离开罗德岛本舰时又是一次新的错过，否则会感受到更直接诡异感才是。
但那时的她仍是做好了再次占卜的准备，结果却仍是一片的黑暗。
这种时候也只能以起码天球仪没有破坏来安慰自己。
因为在拉特兰时涉及那一位的结果总是能造成天球仪的崩溃，相较之下……
或者说考虑那份启示的差异，那位龙族青年的性质似乎要比拉特兰那位温和内敛了许多。
可这不也就是她渴望接触的理由么？任何一位占星学者都将以接触那份命运的实体为荣，可这般数次的错过又是一种怎样的预示？
警告自己的是命运本身，还是星辰，亦或是自己？
她想向星辰求取答案，可莱茵生命一方却做出了一个让连她在内的所有ISAR成员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的粗暴行动。
——武装搜查，没收了所有占星师房间内的天文望远镜。
那些武装人员甚至没有说出理由，仅仅是搬出了那门禁令：这个月都禁止观星。
有人抗议，有人以没收财产的违法行为要谈判或是报警，但对星极而言，她的第一步却是回到了房间里，打开了衣柜。
在莱茵生命布置了不到半个月的房间里，有一个埃琳娜也不知道的小秘密，便是她此刻缓缓从中拉扯而出的银与黑交织的金属架构。
这其实并非她有意隐瞒，而是单纯在拉特兰时有过器械被意外损坏而有了带上备用品的习惯，同时也因为并不重要所以也不曾同谁提过。
事实证明这个习惯是「好」的，她非常庆幸这一点。
折叠式拼装的折射望远镜，寻星镜、主镜、赤道仪、重锤等配件被她一个个取出，一应俱全的由她现场亲手组装。
对此刻的她而言，与其此刻去找莱茵生命方理论，观星的需求更加紧迫。
而当她做好这一切，调整好那份过长寻星镜的角度以观测那总是能给她预示的星球时，她透过隔音效果并不出色木门听到了脚步声。
“呃……”刚组装好的天文望远镜要立刻塞回衣柜不免有所担忧损坏，已经调整好窗口的她只想看那么一眼，明察那会裹挟所有人的风向，由此而言，她便探眼上前，眼中的瞳孔猛然收缩继而微微扩张。
又在数秒后的最后闭阖，整个人都朝地面倾倒。
她失去了意识。
也在她失去意识的下一秒，防卫科的警卫们破门而入，在主任塞雷娅寻觅不得的前提下，带队的竟然是职员们眼中极少出现的总辖。
晚了一步……
透过那份才推行不久的监控网警报呼叫最近的警卫带队，并且自己也行动起来的维德佛尔尼尔，赶上在门前汇合，在某些警卫对其速度的惊异目光下率先踏入房间。
看着这破门的动静都没能唤醒的黎博利女孩倒在地上，以及前方那支天文望远镜，朝着警卫们挥了挥手：“把她带去医疗部门，全部人都去跟上。”
“是！”
虽然很好奇董事长为何留下，但谁敢问呢，上前架起少女的警卫们动作飞快，而气势汹汹的冲来结果却被命令守卫住那少女的警卫们虽然心头腹诽但也不敢多说，只能一行人远去，留下这在他们的腹诽中留在少女房间很不道德的董事长还站在这房间里。
亚兹拉尔已经不在一旁，但这也没关系，萨米的凋零之风维德佛尔尼尔不需要拉特兰的死亡天使来给他这份关于一类的知识。
此刻的他步步走向那望远镜，每一步身侧都浮现出新的鹰羽虚影，待到走到那近前转过身来，身后的猎鹰虚像已经近乎实质，而他也微微躬下身来，将眼睛凑近了端口。
大白天的观星，那位星极职员显然压力过大才会这般无谋，而同样是大白天的观星，这位莱茵生命的总辖大抵脑袋也出现了问题。
不论现在是不是真的脑袋有问题，但他之后肯定会出问题。
毕竟此刻他所看到的不只是在日光干扰下仍然有着些许光亮的恒星，还有下一刻的，巨大的眼眸。
惨白的底色，血色的眼瞳，有着无数岩浆般跳动的血管之河，透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呃……”那一瞬，他身后的猎鹰便如遭重创般重新变得虚幻，而他也在尚未抬起头前就一巴掌甩开了眼前的天文望远镜，昂贵的仪器本身被这一掌的巨力拍飞到墙壁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而维德佛尔尼尔自己只是缓缓地站直身来，动作有些僵硬的退后了两步，抵在了身后的木桌上，抬手捂住了眼球。
另一只手攥紧了胸前的衣装，名贵的正装被抓皱拧紧成一团，又随着时间的推进而缓缓放松。
他不知道那个职员是不是看到的这种东西，但他知道自己被「重点照顾」了，否则那个职员就该是身体异化乃至当场死亡的结局。
百星就是看到了这种东西么？还是别的什么？
以身试探的结果，没有留下隐患本身就是收获，经历了几次大喘气的维德佛尔尼尔最终呼吸缓和下来，从胸口的内兜拿出对讲机通知相关职员对莱茵生命的合作同事告知百星的死相以及处理方案。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了，那些算命占星的，要么特别能作死，要么特别惜命，也多多少少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才是。
之前没说也是因为哥伦比亚封锁了消息，莱茵生命这边就算是内部传播也等于违令。
但他也没想到会有星极这种发展。
“地轴都向南偏移了十五度……还真是忠实还原的天球仪啊。”
看着脚边这个装饰华丽的球体，维德佛尔尼尔轻声感叹着看向左侧墙壁的望远镜「尸体」，从兜里摸出了个手机唤人清理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医疗部门的紧急通讯。
“总辖！星极职员体内的血液源石结晶密度明显提升，有患病风险！”
这样的报告让这个男人怔了怔，沉默了片刻，刚准备开口时，却又听到那头再次惊叫：“总辖！研发部门的职员埃琳娜也有异常反应！这两人存在血亲关系，疑似趋同的基因引起了源石结晶的共鸣，这是未曾记载过的案例！”
“呃……”再一次的沉默，被这突然的报告给打断了刚才的思路，维德佛尔尼尔叹了口气道：“冷静些，仅仅是莱茵生命不曾记载罢了，对于矿石病的研究，现代医学还知道的太少。”
“可是总辖，这类病情缺乏已知病例记录，医生们都表示无从下手。”
“先按照常态稳定病情。”说罢便挂断了那份通讯的总辖，拨出了莱茵生命的宣传窗口的负责人号码。
“有什么指令？总辖。”
“联系罗德岛制药公司，莱茵生命科技体希望同其达成合作，以提供部分职员协助以及科技支持的前提获得矿石病领域的支援协助。”
维德佛尔尼尔行至走廊那透明的玻璃壁前，望着窗外。
他看到了一头白头海雕在上空盘旋，这种羽兽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下。
但哥伦比亚有意饲育这样的鹰种，为此特意人工打造了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
被关在人类的城市里，飞行翱翔都是陌生的高楼大厦，还要定时归还，否则腿上绑缚的仪器就会激活，说不清是宠物还是奴隶的待遇。
让人想起保全公司那以金属羽兽做靶的训练惯例，铁疙瘩的待遇显而易见的更为凄惨，却也无法减轻那份可悲的感受。
也不知道是在像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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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你的叔叔一样。”
狼血庄园的大门口，哥伦比亚通缉令榜首的面孔站在这里，微笑着望着眼前的树丛。
“你们显然都不擅长隐藏自己，德克萨斯小姐。”
看着那从树丛中走出的少女，这个男人站在门前有着一派东道主的坦然与友善，可事实当是反着来的。
少女才是这里的主人之一，而对方，一直是个罪犯。
可德克萨斯不会对单纯的罪犯感兴趣，更不可能对其窃听窥伺，但地点放在了狼血庄园的大门口，那便显然是不一样了。
而且在一分钟前同那个男人交谈的另一方，是乔安娜•德克萨斯，她的姑姑，族长埃德加•德克萨斯的秘书以及妹妹，最没可能背叛家族的人。
而她也不相信那位年轻的姑姑会做这种事，于是便有她此刻的发问：
“你是怎么逼迫埃德加•德克萨斯的？”
“逼迫？你的内心可真有意思……”犹大温和的笑了笑，“这可是埃德加主动联系的我。”
“尽管目的不同，但终归还是走到了合作的地步，我的心情很不错，所以我不会对你出手，但你身后那位窥伺者也是你的朋友么？”
德克萨斯闻言而回首，所瞧见的只有绿丛中一闪而逝的银白，此刻正极速的远去。
“还真是果断，是叫拉普兰德对吧？”目标丢失的犹大主教仍然从容，脸上挂着几近虚伪的遗憾摇头道，“遗憾呢，她这么一回去，你也将是楚信然眼中的敌人了。”
“跟那没关系……”德克萨斯冷漠道，“你的能力能读出的就这点垃圾信息么？”
“言语只是引导罢了……”男人抬起双手一脸无辜的说明道，“我可以用一句垃圾信息来诱导你去想那些在乎的人，瞧瞧？埃德加，拉普兰德，楚信然……空？”
似乎是有些诧异于这份未知的单字代号，男人露出了短暂的惊愕。
但又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微笑道：“原来你特别在乎的人也不是很多，大小姐的社交能力看起来有些忧心。”
“是因为马太死了所以你继承了他的说话风格么？”
德克萨斯冷冷道：“既然你能读到我心中想的，那话就不用多说了。”
“当然，就算你的叔叔与我合作，你也会找机会杀掉我这件事，我很明白。”
“那么让开，我要进去拿我的东西。”
“当然没问题……”犹大侧过身来，“请……”
好似确实变作了这座庄园的主人一般，令德克萨斯露出了少见的厌弃神色来，快步越过了他的身侧。
她要拿她的武器。
她还要回到家族。
她还想质问叔叔。
她已经没有迷茫。
“德克萨斯家族没有软弱者，就算一开始是，成长也不需要多久”

NO.290:变化都很明显。
（最终也走到了透明系码字点播机的道路。）
当萨科塔青年、鬼族青年与少女、安努拉少女与埃拉菲亚、阿达克里斯女性一同疲惫又头疼的走出桌游室时，理所当然的能让人想象出过程的不顺，进而思考是否是安利的方式不对。
在结束后立刻准备走人，连点感受想法都不打算交流，甚至是好久不见想要聊聊的话语都不再有心情，能有如此的结果当然是相当罕见。
毕竟桌游玩到真人对线也不至于如此，这群人甚至不去看向彼此，证明了那份排斥感并非只是针对一人。
不过很快就能调节好吧，这毕竟还只是个模拟，缺乏诸多能令主持者满意的实感。
是的，能造成参与者直接自闭的过程仍然是让主持者不甚满意的遗憾，望着这桌面的残局怔然了良久，然后提起遥控器起开了游戏室边缘放置的播放器。
“你在这种时候放歌？”
桌面的另一侧，参与者的主力也留在这里，在一开始主持者拜访布置时不曾协助的他，此刻却是负责了收尾，正在收捡桌上的残局。
狼血庄园的透视图上有着为散的投影，上面标注着三道不同平面的红叉，证明了三个楼层的地表都已被摧毁，已然等同于废弃区。
类似的投影在桌上的其他地方也有，哪怕有着不同的透明度也仍然有些阻碍视线，让楚信然开口道：“PTRS，关闭演习模拟。”
“收到……”
沉肃机械的女声于此回应，于是桌面上的任何光影架构瞬时消失，房间里唯一运转的仪器除了空调，就是边缘那个播放器：
“Which "you" are you going to be?”（今天的你是哪个「你」？）
“Hmm?Inside the mirror do you see。”（嗯嗯，倒映在镜子中的那具身体里……）
“Someone else in that body?”（是否存在着他人？）
同样是女性却与系统声不论是年龄还是声线都差异明显的声音肆意歌唱着，是收捡者熟悉的歌曲却又不是空的声音，Tianchao考察诸多歌手后，委托了另一位出身维多利亚的歌手负责，相较于歌，轻快活泼的语调令其更像一首舞曲。
——尽管歌词内容相当的诡异。
《String Theocracy》神权政治之绳，光是歌名便已足够令人侧目，更别提那其下并未标题欺诈的歌词内容。
初时那自我意识过剩的拉特兰人，还会将其列为禁曲。
说其为自我意识过剩，自然是因为这首曲子的创作完全与他们无关，也与他们的神权无关，仅仅是楚信然过去刻录记忆的文抄程序一环。
在那梦境作战未尝一胜的过去之中，复苏的记忆总是残破的碎片，某些歌能想起都得撞大运，甚至常常出现歌声「破碎」，需要「拼图」的状况发生。
将记忆中突然浮现的光影记录下来，模糊的光影之中掺杂着几段旋律，被记下来便成了拼图，一段时间就把那些拼图汇集起来看看能否对上，是他在没有猎人委托的平和生活中，打发时间的方式之一。
现在那些残片还塞在龙门以及伦蒂尼姆两处城市的住所抽屉里，都上了锁。
不过就算遭了贼，那种小偷也不会对那些好几种语言以及拼音注解的破纸片感兴趣。
而在之后，在梦中第一次胜利之后便有海量涌出的记忆为过去的模糊补全，那时自然也就等于换上更高清的「片源」，连同「这是一个游戏的主题曲」这件事实都能记起来。
却也无损它的魅力。
只是它很少能待在楚信然自己手机的歌单里。
但显然，斯特凡诺却是很喜欢，此刻摘下了头盔，在那闭上眼在那摇头晃脑的摇着手指，让那些干员们看到倒是能刷新一下对博士的印象吧。
“对自己的作品不该有点宽容么？见到歌迷播放自己的作品怎么也该来点积极的反应把？”
垂下手来将双臂支在沙发顶上，这个罗德岛之中是唯一一个会被「博士」单以称呼的男人无奈道，“就像跑团结束后的后日谈来点BGM一样，不合适么？”
“呃……”楚信然沉默了片刻，继续收捡剩下的东西，“这么村规的东西还能算什么跑团？甚至连骰子点数都做了削减。”
“自由跑团主义，有骰子有规则有主持人就叫跑团！！”似是相当的在意这个话题，斯特凡诺挥舞着双手，迎来楚信然看傻逼的目光，“干什么！回头我给你做个跑团九宫格规则表，批判你这种狭隘跑团主义！”
“而且这不是为了演练的精确么？否则你来个大成功就把犹大杀了，这放在现实你真做得到么？”
这句话之后，楚信然没有回答他，而是收捡起了地图，斯特凡诺也不在意，只是轻声应和着歌声哼唱：“Cut it off,cut down your loss，All that stubborn loy alty is gonna get you killed，In a world built on convenient theories。
For the puppets on TV，There is comfort in the strings，If you're gonna control me，At least make it interesting theatrically？”
【剪掉，切断损伤，在这只为图求方便而扭曲理论的世界里，那份过于顽固的忠诚终将致你于死地。
电视中的木偶们，偶尔也会依偎绳子赐予它们的舒适，如果你要控制我，至少掌控得让这场无聊冷剧更加有趣，好吗？】
他其实有一副唱歌会挺好听的嗓音，只是几乎没什么机会参加类似的活动。
但楚信然却并不在意他这份好似游刃有余的闲暇，这个让所有参与者都紧迫感十足以至于压力几近压垮众人的主持者带着淡淡的笑意歌唱也好，在模拟中深受重创最后是送往急救室的参与者主力是自己也好，他都没什么波动。
否则就该和那些队友们一起在结束后立刻跑路了。
他的压力与混乱并不比那些人低，只是他已经习惯如此，主动收捡现场也是他用以转移注意、平稳心态的过程。
多让自己能够在一些日常的事务中获得平稳心的过程，也是早就他如今这副模样的支撑点修行。
听到斯特凡诺这段哼唱的他只是看了眼对方，然后抬手拎起一旁的空调遥控器上拉温度到28，然后迎来斯特凡诺微妙的目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摘下头盔就是感觉有点闷，同时内部的温控系统也有些出力不足，然后没多久这人就把温度拉高了。
“怕冷。”楚信然答得理直气壮。
“你怕个锤子冷，生理耐受卓越的变态，之前的雪地模拟怎么没看你怕冷？”
“战斗中还有空表现怕冷我早该死了。”楚信然不咸不淡的捞起盒子，递过去，可斯特凡诺却没有接。
他扭头看向一侧，楚信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会看到那播放器，然后目光变得死鱼眼起来。
歌声还在继续，却以渐进一半，楚信然放下那盒子转而摸出了手机，没几秒就听到了混杂的歌声。
“Maybe we're all cold machines，Stuffed in the human skin，With human sins，Sewed up by the gods of city！”
【也许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冰冷的机器，填充在人形的皮肤里，犯着人形的罪恶，是被城市的神明所缝制而成的毛绒玩具……】
“你干脆叫斯特凡诺半首得了，想唱歌自己去歌厅，罗德岛难道没有这种地方么？”
而且楚信然很确信这家伙更喜欢的是后面，可他却也没唱，是节奏跟不上还是气喘不匀就是另说的问题了。
“你能把凯尔希按着我就去建……”
抓起了桌上的盒子，斯特凡诺站起身来将其重新塞入桌游室的锁柜，这里有着不少桌游盒子，且多是自制的，在模型制作方面，某些干员帮了不少忙，可遗憾的便是他们几乎不参与博士主持的桌游，同时还有曾经提到过的——罗德岛的桌游分类，coc规则很不受待见.
不过上锁这件事属于另一个问题，关于某些幼龄误入问题以及无意间混用道具的问题，还有便是某些特定使用问题，都是很值得注重的。
“否则就还是参与那些干员宿舍的临时改造吧。”
“做不到，你自嗨去吧。”楚信然嫌弃道，端起桌面那凉掉了很久的，还有半杯茶水的茶杯。
虽然是凉了许久，但被他握着就有了些微的热气升腾，而他也微微扬首喝了两口，然后听到了铃声。
“こちら海底 地上に向け再交信中——”
是《水面》，楚信然扭头看向了接手机的斯特凡诺，后者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示意自己接个电话，倒也没有走远直接就着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非常无趣的电话过程，从斯特凡诺嘴里冒出的只有寥寥数个应和词组，几乎可以确认是听取报告一般的状况。
但好在听完那份报告后，斯特凡诺还是有做出像样的最后回应。
“既然凯尔希都同意了，那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对了，交接名单第一时间给我。”
“好，再见。”
说完便挂断了手机的斯特凡诺扭头看向楚信然，刚还有些沉肃的语气又变得随意甚至轻佻起来：“猜猜我刚才收到了什么奇妙的消息？”
“猜不出来，别浪费时间……”楚信然毫无配合兴趣，“我刚才的手机也有发讯，需要我尽快回城区，我也就在这里待不了多久。”
“好吧……”斯特凡诺遗憾道，“是莱茵生命的合作请求，那头猎鹰服软的也太快了，直接提出会提供职员和技术协助，要求是我们提供对矿石病的治疗资源。”
“很难想象他会为了哪个感染者而做出这种举动……”楚信然皱了皱眉，“那家伙没有子嗣吧？”
“天知道，至少明面上没有组建家庭……”斯特凡诺摊了摊手，“不过私生子啊，养子养女什么的可能性不也有？等我收到具体的成员交接名单就知道了，届时直接对成员做调查询问就能连深层原因也弄清楚。”
楚信然点了点头，斯特凡诺则又说道：“不过算是运气极好吧？既然要搞交接，那么我们这边应该也能提些人员微调要求，那两位回莱茵生命的女士应该也有机会来和同僚团聚。”
“看她们的想法吧。”对于这一次斯特凡诺仍然想把人带上岛的话语，楚信然终归是没再露出那么大的排斥来，令前者那头盔下的目光欣慰了些。
挺直观的反馈，挚友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当然是件好事。
他很理解对方对罗德岛的警惕，但可以理解是一回事，接受起来是另一回事，限于罗德岛确实有些秘密还未公开的前提，他也只能让时间推迟，事件发展，来让楚信然自己态度软化。
好几年了，现在算是最明显的改变。
“当然没问题，罗德岛招人从来不强迫……”斯特凡诺说着站起身来，主动提出了离开的建议，“既然赶时间的话，去看看莱茵生命那么几位的状况再走如何？我也就不去干扰了，有状况再联系。”
“对了，你还记得她们的房间吧？之前提过的。”
“记得……”楚信然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倒也不忘端起遥控器关掉了空调，“你也注意点自己的状况，我之前说你摆错了确实是随口，但之前的模拟演习却是有好几处都有些迟钝。”
“有吗？”斯特凡诺轻声问，望着自己双手端着的黑色头盔，望着那黑漆漆的视野覆盖区。
看起来倒像是在期待头盔回话。
“有……”楚信然重复道，“也将这件事转告给凯尔希让她看住你的状况，那几次迟钝其实也只是普通人的反应速度。
但那不是你的，明天将是在哥伦比亚最大最后的一次行动，你现在的标准应该不再是不择手段的胜利了吧？”
“嗯……”斯特凡诺微笑道，“至少要保证不减员。”
“毕竟环境已经变了，如今已经不是那样残酷的战场了，就算有也该是我们自己的……”
楚信然说着，拍了拍斯特凡诺的肩：“明天就是。”
“是啊……”斯特凡诺感叹着，露出个淡淡的笑来，将头盔盖在了头上，摩挲着扣合处一一连接，“这么一想，我也确实一样紧急。”
他走在了前面，推开了闭合的玻璃门，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走出的楚信然：“就在这里分行了，路上顺利。”
“你也是，替我向凯尔希和其他人问好。”
“其他人又是些什么人？”斯特凡诺闻言一怔，“你在罗德岛认识的人那么多我都要一个个去说？”
“说不定能说就说吧，反正明天之后我还会回来……”楚信然说着朝正前方的走廊迈步，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你看着办。”
“搞这种麻烦差事……”斯特凡诺看着这家伙，双手揣兜的摇了摇头，转身朝左侧的走廊的电梯口方向走去。
麻烦什么的，也没办法，不过也都习惯了，互相麻烦什么的。
迟早也有自己麻烦他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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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分钟后的楚信然站在二号舱室的干员生活区中，敲响了眼前的宿舍门。
“来了！”
回应敲门声的，是伊芙利特的声音，中气十足到很令人放心的模样。
踏着不易被察觉的咚咚咚的声响打开门来，见到楚信然愣了愣，然后又笑了起来拽着他的手就往里面拖：“楚信然你进来看看！我的新房间！和赫默一起的！”
她说着，回头环顾房间，然后看到了对面铺上安静躺着的女孩，压低了声音回头说：“还有白面鸮姐。”
同样看着那在大白天睡觉的少女，楚信然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她确实是就是这样。
罗德岛将或许是出于关系，也或许是出于两人都是鸮属黎博利而安排到同一间宿舍里。
但其实赫默与白面鸮的生活时差仍是错开的，至少赫默的作息被源石病强行弄成了白天干活晚上睡觉的普遍作息。
“赫默呢？”蹲下身来的楚信然朝伊芙利特问，也压低了声音。
“说去熟悉工作岗位……”伊芙利特说，“大家都不知道你会来诶，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她？”
“不用了，我这次来也是工作，并且现在已经要走了……”楚信然低声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这里的生活比莱茵生命还好些吧？要多交点朋友。”
“嗯……”伊芙利特用力的点了点头，但又有些低沉着说，“不过塞雷娅和缪缪不在……又有点不习惯。”
“她们会有机会来看你的。”
“真的么？”
“真的，而且你表现得好还能让赫默给你准备一个手机，那样你可以自己联系塞雷娅、缪缪还有麦哲伦，也能联系你的新朋友。”
“赫默……会么？”女孩信心不足。
“好好听话，会的。”
楚信然笑着摩挲着女孩的发梢，给她作简单的手指梳理，水分养护。
“到时候我帮你说话。”
“好——”
伊芙利特简直要蹦起来，却刚开口就被楚信然捂住了嘴。
指了指不远处白面鸮的床铺。
“呃……”被捂着嘴的小萨卡兹，点了点头。

NO.291:把握好手头的一切。
（草，贾维落地了。
草，莱塔尼亚的事件。也不知道能不能和预计要写的档案对上。）
立冬日，在炎国二十四节气中，是阳退阴生，生气闭蓄，万物开始收藏的象征日。
自此表示进入了冬季，意味着风雨、干湿、光照、气温等，处于转折点上，开始从秋季向冬季气候过渡。
但哥伦比亚和炎国处在不同的地形环境下，连分享到的日光时间都有所不同，在气候方面自然也有着相应的转变。
就比如降温划分时间比炎国还要快，而细化到城区，却又不一样了。
即便哥伦比亚是个各城区联系紧密的复合移动城市，颇大的领土面积也能让有所不同的气候在这里拼接出现。
比如纽约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而这外城区范围却是雪和雨混杂着落下，在这11月初，温度已经是能让人裹紧衣领的时候。
楚信然并未在宿舍待多久，也没去找赫默聊聊，只是和伊芙利特聊了会儿天，然后借着伊芙利特端来的凳子在白面鸮的床畔坐了几分钟。
从昨天那属于白天的透支活动中只来得及简单聊聊，白面鸮之后的沉睡据伊芙利特所说是从昨天下午睡到了今天早上——简直超能睡的！
不过对楚信然而言，倒也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不论是「炎魔事件」中她那份透支状态还是人格重塑本身，她都需要休息，这也是赫默对其做出的判断，以上述的话语原封不动的告诉了伊芙利特。
由此可以看出奥利维亚•赫默与孩子沟通上的缺乏自觉——这种话你不润色一下告诉伊芙利特，她能听懂么？
“哦！总之需要休息就行了对吧！”
嗯，她能听懂最后一句。
得感谢说话总结的习惯。
从伊芙利特那笨拙的描述中知道这件事的楚信然既无奈又想笑，不过做出的行动还是温和的夸奖。
孩子是需要夸奖的，伊芙利特的成长很显著，昨天的事也没给她留下阴影。
尽管昨天负责照看伊芙利特的医疗干员表示过小女孩的反应有些过激，还是吓了她一跳。
但赫默和楚信然以及那时还未离开的塞雷娅都在一面感谢一面宽慰她：没关系的，那是常态，倒不如说她没开火变化就已经很大了。
作为重度感染者，伊芙利特就算没有喷火器在手，也能自己唤出火焰。
没有对陌生人直接开火而只是恐吓，在那之后也老老实实的听从医疗干员们的吩咐进行检查，其中固然有着赫默也站在其中负责监督伊芙利特和其他医疗干员不作出过激举动的缘故，但她的成长确实显而易见不是么？
楚信然的感受更加直观，那份看到是自己时热情的拽手模样，相较于一个月前在莱茵生命初见时那恶狠狠地瞪眼，俨然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变化。
一个月能把一个自闭熊孩子扭转成如今的模样，只能说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想不到。
他坐在那木凳上望着白面鸮的睡颜心里感叹着，正襟危坐的模样倒是一点不像是来看望，倒像是守夜。
坐在边上仰头看他的伊芙利特就非常迷惑。
不过有了长足进步的孩子甚至懂得读气氛了，在这份沉凝的气氛下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看着信信的身侧有细长的水流并起环绕，逐渐连上了断流变成了好看的淡蓝色螺旋，然后又化成了基多拉的龙头一样的形状，令她目不转睛。
她心里还记着那个被自己的火烧得很难修的玩具，也是她收到的最大最酷的玩具。
虽然只剩下两个龙头和半截融了一半的身体，但也还是能躺在她宝贝的小盒子里。
对了！小盒子！
伊芙利特想到这里立刻就小跑着去自己的小床下面找东西，引来了楚信然微微斜过目光来，却也没有过去询问或是帮忙的意思。
他在主持仪式。既是在做「扫除」，也差不多确实是在守夜，从这里开始把所有临近宿舍区域覆盖一遍，简单的作一个梦境隔离区。
不过以源石能量来填充秘术框架，效果会比较差，而且也没组建像样的仪式，更没昔日在罗德岛内战斗破坏的那份加持。
但这也就够用了。
当他做好那份短暂的仪式并完成收尾后，伊芙利特那边也脏兮兮的跑出来，让楚信然看着无奈地抬手带水，把她那衣服和裤腿、膝盖连同脸，都筛了一遍。
落出的水都是乌的，可见这屋子还未真正做过大扫除。
“啊，谢谢……”完全没在意对方没来帮忙的伊芙利特甚至还能因为楚信然帮她洗脸而道个谢，然后捧起盒子，“这也是赫默让我能看到你的话就帮忙转交的！”
“是什么？”楚信然接过那并不大的小金属盒，“你知道么？”
“礼物……”伊芙利特轻声说，“我也有一个。”
说着她就笑嘻嘻起来，楚信然的目光也就落在她那脖颈上的小探测装置上。
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加注了镇定剂的莱茵生命制感染监控装置，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是罗德岛的制式风格，上面多出了一枚羽毛。
暗褐色到浅色的过度变化，一眼就能看出是赫默的羽毛。
于是他回头打开了盒子，看到的却还是莱茵生命设计风格的监测装置，手环样式，一枚相似的羽毛也在。
不过不是伊芙利特那样挂在上面，而是被结晶般的物质封在了里面。
许是考虑到楚信然的日常不可能像伊芙利特那样「平静」。
真要是悬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
当着伊芙利特的面将那手环扣在手腕上，楚信然道：“替我……”
他沉默了一下：“算了没事，后天我自己道谢吧，现在先谢谢伊芙利特大人帮我保管啰。”
“哼，你要感恩戴德。”被称呼带飘的小鬼，倒也不忘压低声音。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信信突然蹲下身来，抱了一下她：“好孩子……”
说完起身向愣了一下的伊芙利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做个下次再来看她们的道别，顺便勉励一番，关于罗德岛会提供的教程和老师，关于老师们的评价，表现得好的话会带辣椒干来。
这样的实物许诺很有诱惑力，从女孩再一次的被捂住嘴就能看出其动力满满。
很令人放心的动力，再看了一眼白面鸮那平静的睡颜，楚信然稍微倾身又拍了拍伊芙利特的肩，然后朝着屋外走了。
“信信再见。”
大概是借着声音压得低才敢说出口的道别从后面轻轻传来，让楚信然回头看了眼板着脸的伊芙利特，后者绷着个脸，强作镇定的小大人模样相当鲜明。
“嗯，再见哦……”楚信然微笑着小幅挥手，“伊芙芙……”
“呃……”这脸要绷不住了，赶在孩子恼羞成怒之前，楚信然迈步拉门，宿舍门截断了他那清朗的轻笑声。
但仍然是听到了半截的伊芙利特想要踹点什么东西，但看着一旁床铺上的白面鸮姐，想了想还是算了。
后天……信信说后天会再来，她打算去找赫默说一说。
不过在她还以为楚信然现在就要离开陆地舰的时候，是不会想到他还有在做停留的。
而且就在医疗区，只是与赫默所在的分区相距甚远。
这里是重症患者或是精神异常患者的隔离区，是他来过一次的，夜莺所在过的病房区块。
或许是因为斯特凡诺所说的安排带走了舰船上大部分活跃职员，楚信然这一路只见到过几个生面孔以及仅仅是两位有些印象的工程干员。
那两个工程干员也是认出了他，慌慌张张的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远，隐约还能听到一惊一乍的谈论，谈论的话题自然是他。
毕竟他俩对楚信然的印象大抵还停留在一年前的「第二舱室被摧毁大半的始作俑者」上。
楚信然倒也并不在意的看了眼他们远去的背影，然后就回过头来，把自己的身份卡在门边一刷。
绿灯亮起伴随着嘀的一声，厚重的大门便分开了。
上一次来时还是借用的Outcast的身份卡，这才过去多少天？
自己的权限都比她还高……楚信然望着那仪器上浮现的A-12，收起卡片往里走出不到五步，就看到了凯尔希站在前方一处重症病房前的玻璃壁前。
右手手掌的五指都搭在那玻璃壁面，就那样单手按在玻璃壁上望着里处沉睡的少女，在楚信然走近时她才转过身来，平静道：“你的速度比我预想中还晚一些。”
“你又不是斯特凡诺，要把人心也纳入变量可不是容易的事……”楚信然淡淡道，“不过她现在状况怎么样？”
站在凯尔希身边，楚信然也看向那玻璃壁后的病床上沉睡的少女，被换上病人该有服饰的她理所当然不再有帽子遮挡那头淡灰的长发，平静的睡颜让她就像个普通的少女。
当然不会是夜莺，夜莺其实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里并且参与复健了，那个女孩本来病情就有好转到可以日常生活的地步，只是突然遭遇异常精神恶化，才有了闪灵的求助。
那一次楚信然做的很完美，那女孩也该重新回到一开始的生活中去。
那么眼前这个会让楚信然前来、凯尔希看护的女孩，自然就是曾经凯尔希托安德切尔传达过的话语中提到的存在。
幽灵鲨；
几个月前罗德岛途经一次维多利亚边缘城市进行补给时，楚信然送来的一位病人。
楚信然曾给罗德岛送来过好几位病人，这是其中之一，也是状况最糟糕的一个。
不论是曾作为深海猎人的身份还是那副糟糕的身体与精神状况，罗德岛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何况苍七也没有赖账，最初几个月的医疗费用倒也有好好垫付完成。
而那几个月后的日子，幽灵鲨已经能够自己执行任务代为支付了。
尽管她的任务执行方式让同行者和见证者都颇有微词，战场应变能力匮乏，可实现一切命令的意志无比坚决，一言以蔽之便是缺乏变通的狂战士，对她的调用不仅考验指挥官的战场把控能力与判断力，还考验着同伴们的内心。
——幽灵鲨的战斗方式总是相当血腥，还可能让自己也变得血腥。
但这时又有着不得不提的另一点，那便是作为一个阿戈尔人，她具备着相当卓越的生理耐受和物理强度，这在战斗中的直接转化就是破坏力极强的同时，身体也相当坚实，这有效降低了她那种战斗方式必然会增加的「病房常客」属性，只是就算如此，她的精神状况也还是会让她成为病房常客。
在罗德岛接收她时，她还表现出过短暂的清醒，但在着手医治她前，她又表现出过严重的精神失常。
就算过去了好几个月的如今，甚至能够踏上战场的她，精神状况仍然是缺乏稳定，医疗部门甚至得定期对她进行检查和治疗，可迄今为止都效果有限，直接导致了她与其他干员的接触较少的同时，也成了这重症病房区的常客。
凯尔希上次甚至能提出刺激疗法的建议来，也可见罗德岛的医疗资源对她有多么的一筹莫展，都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意味了，想要一剂猛料来刺激刺激。
这个猛料是楚信然。
她一直恐惧着楚信然，哪怕楚信然并不曾对她有过伤害行为，但她却仍然对楚信然的名字、代号、形象乃至所有的一切能够联想到的元素反应过激，只要将话题朝楚信然上引导，这个经历成谜的假修女真猎人便会要么避而不谈，要么露出被其他人称作病态的笑容。
凯尔希称其为：喜爱、崇敬与恐惧、畏怯的结合；
矛盾又复杂，如此一看光说恐惧又显得太片面，不过当时的楚信然听了便否决了这份提议。
直至凯尔希后来又提及幽灵鲨有过一次梦呓般的异常中提到了类似预言的话语。
那份预言，当时的楚信然直接就判断为与伊芙利特有关，而在昨天的事件真正发生之后，确认了预言真实的楚信然，便改了主意。
他主动提出要见见幽灵鲨，被凯尔希通过，前提只有一个，她要作为见证者，也要作为紧急应对者。
这很合理，可现实又似乎有些不太顺利。
至少此刻对方在睡眠之中，他得先询问一下是否应该打扰。
“刚睡下不到五分钟，你带来的赫默医生对她进行了新的检查和资料更新……”凯尔希淡淡道，“所以我说你来的晚了一些。”
“叫醒她会有什么后果？”
“没什么后果，她会睡下虽然是因为疲惫，但那点困意想必看到你就会消失无踪吧，除非她之前对你的表现都是叶公好龙。”
“你对炎国成语的用法让我感觉有被冒犯。”
“我不觉得欠妥，还是说你有更好的说法？”
“那得等我真正聊过了才知道。”

NO.292:错误的祈祷方向，自然会妨碍联系。
（卡文有时候还会是因为直播间点的怪歌。）
“当她祈祷；
星星停止闪烁；
当她流泪；
夜晚露出微笑；
当她悲叹痛苦蔓延在她的疯狂。”
——《他乡的歌谣》，一首除却名字与残缺的曲调外再无其他的怪异曲目，就算是以曲风跨度极大著称的TianChao看来也毫无补全价值的歌曲。
每当痛苦降临，歌谣也将响起，分不清是歌声带来了痛苦，还是歌声削弱了痛苦。
但她显然是并不排斥那样的歌声，至少在某些干员的描述中，有至少两位提出曾经听到过幽灵鲨在独自一人时哼唱那首怪异的曲调。
.
Laterano；
拉特兰是一所政教合一的教皇国度，其宗教不仅是在本国有着至高无上的唯一地位，还远在其他土地有着相当的留存，不论是卡西米尔还是维多利亚乃至叙拉古等国的土地上，都有着拉特兰教堂这样的宗教建筑，信仰着万能的主，永恒的存在，创造和治理世界。
一个全能的崇拜偶像固然会受到质疑，但抛开质疑而言，这显然是过分出色的心灵寄托。
但这并不能当作「为什么那么多的土地都有拉特兰教堂」的问题答案。
不过它可以回答为什么拉特兰教堂总是能混的不错。
教堂里并不都有萨科塔人坐镇，但得到拉特兰公证所认证的神甫都能保证信徒们的尊敬，那份教堂的补给除却总部的少量支撑外，便全靠教堂内的神甫自己组织开展行动来筹集，通常是募捐。
募捐并不频繁，小教堂的神甫们通常都过着清苦的生活，这也是他们大部分人所自己选择的，而不愿意选择这条路的，自然有拉特兰公证所的监督。
对于某些会违背教义与条律进行非法募捐的教堂以及神职人员，自然会有公证所派出的调查者进行调查取样后，再按照教条考虑是否动用执行者。
公证所只会向最棘手的项目派遣执行者，而连执行者都无法应对的状况，则是将由更上一层的异端处刑者乃至流浪法官负责。
只是维多利亚这样的异国土地，就算曾经的皇室也有信仰弥赛亚的成分，却也仍是曾经了。
把持着皇家骑士这样力量的存在身份不明，骑警队所效忠的王也浑浊不清的前提下，与拉特兰圣堂直接关联的中庭公证所并未走合法渠道的路子，而是以非法潜入的方式派去了剿灭异端的执行者。
1093年，6月3日，维多利亚中部城市伯明翰。
2:37 P.M•天气/多云；
执行者 送葬人；
遵照拉特兰公证所命令条律，处理圣•约瑟夫教堂内的所有异教徒。
附属条约：将任何相关者一并处理。
白衣黑裤，套着拉特兰公证所的标签堂而皇之的走在那多是菲林行人的街道上，挎着黑色挎包的拉特兰青年吸引了相当的视线。
这份视线既是因为他那令人诧异的拉特兰特征，也是因为他那英俊的面容。
哪怕是面无表情也无损那份英俊，能引得不少异性频频投来目光，但这并不能阻碍他的前进步伐。
他直直朝着圣•约瑟夫教堂前进，目光唯一的波动还是因为天空中降下的雨点。
那雨点来的有些突兀，根据事前所进行的——气流变化和湿气探测调查结果而言，本该还有半小时才该有下雨征兆才是。
这个点下雨让他有些困扰。
虽然有携带雨具，但距离目标点剩下的距离尚不足以值得下达动用雨具的判断，可不动用的话，雨水又会带来一定程度的不适感。
令他稍微加快了些脚步。
身后黑色晶石状的悬浮翼有着扩展的迹象，淡蓝与白色的微光在晶石的缝隙中透出，也在他头顶那黑色的轮环中淡淡闪耀，他在快步中做好的行动准备，他那黑色的挎包也在拉链声中暴露出其中那无比危险的金属质感。
温彻斯特 M1887，杠杆式霰弹铳，一般的铳械使用者绝不会挑战的危险武器，旋转上膛的设计虽然显得无比酷炫，却也要考虑这份酷炫背后所需要承担的代价。
男人不仅愿意承受，甚至还承受了双倍。
“这位先生，你不能……”
砰！
注意到他那难以遮掩的抽枪动静，从那位于街角的大教堂内走出的神甫正要抬手做出劝阻，却被直接近距离给了一枪。
燃烧的钢铁尽皆贯入血肉的躯壳，带来惨烈的创伤，沉闷的声响霎时传出半个街道，神甫的身体应声而倒，四溅的血有不少溅在了男人的身上和脸上，可那男人的目光却是一眨不眨，甚至有着余裕以另一枪抬起。
砰！
再补一枪……
如此一来，地上那个神甫在颤抖中抬起的手臂才猛然垂下。
而这样异常的生命力也令他眉头微皱，对任务的严峻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可他却也不打算去检查那份尸体的异样，而是抬起双枪直接踏入了这所教堂之中。
在刚以声势浩大的霰弹铳开火后直接冲入正门绝非谨慎的行为，男人对自己的鲁莽应当有相当的自觉，对于公证所在任务中提及的危险也有十足的警戒，完全做好了踏入大门后可能遭遇攻击的应对准备，可留给他的却是异样的安静。
在那份异样的安静中，他抬眼四顾，视野所及的无数木质长椅都是空荡荡的。
没人？
不，不该没人，这与之前得到的情报完全不符，执行者很相信自己调查的情报。而事实上，他也已经注意到了地上那些过于明显的杂乱脚印。
走到那讲经台前，回顾身后整座过分宽敞的大堂，看起来与寻常教堂无异，只是宽敞了些。
但桌上那放置的《圣经》却摊出了异样的内容。
【茫茫的万物之主，引领迷失的灵魂，如祂所愿的皆行在路上……】
“呃……”只是看了一眼，男人便扭过头去寻找这大堂外的其他方向，他所领受的命令是处理所有异教徒，连同相关者也一并处理。
换言之便等于绝杀令。
这里的一切生物都应该处理掉，而他也已经确实领会了这里为何会被下达如此指令。
圣•约瑟夫教堂是一座大教堂，这一点光从外部观察的建筑轮廓就能明白，过分空旷巨大的大厅或许是铳声惊吓的结果。
如果进入了类似捉迷藏的境地，男人虽然困扰，却也并不会畏怯。
正如他此刻已经听见了些微的脚步声，便踏步迎上，并且考虑到对方被惊动的可能性，放轻了些许的脚步声。
而随着对方的脚步声距离逐渐拉近，男人听到了一道响亮的关门声，而他正站在那门前，沉默着注视着眼前密闭的房门，继而抬铳。
一枪击毁整个门锁部件，一脚踹翻那木质的房门，几乎是瞬间男人听到了耳边响起的咆哮，伴随着破风声。
但这显然算是预料之中，踹开门来的男人微微后仰便闪开了那挥舞而过的斧刃，与此同时手中的霰弹铳也顺着后仰的动作而抬起。
再次的轰鸣中，因为遭遇反抗而提升的源石技艺出力随着钢铁迸发出相当的冲击，令他后退半步的同时看向那被击退半米的敌人。
是个修女，原本大概有着姣好的身形，但现在胸前连同腹部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脸上更是布满扭曲的神色。
她似乎是想要尖叫，又似乎要念什么，脸上挂着大抵躲开攻击还被反攻的吃惊神色。
但这都不妨碍男人的踏步上前，那仿佛无法被后坐力影响的稳定双手握持着致命的武器再次喷吐出火与铁，将她那本该冒出的话语一起打进血肉之中。
并不因对方是女性而轻视，也并不因对方的重伤惨状而动摇，男人的心态一直都如他的表情那般稳定，在看到女人的脸连同头都模糊之后，他就退回了身去。
依然并不打算探查死者的身份，也不想探究死者死前的神情波动能否说明些什么，他甚至不打算拷问其他人的位置，他要一个一个去找。
即便对方可能设下了埋伏，可能伙同躲藏，他也全然不在乎，只是保持着全力以赴的态度扣下扳机，激活源石技艺，身后的晶石之翼亦然扩展作出萨科塔人的耀眼辉光。
仅仅是因为排除一切困难，坚决执行拉特兰公民遗嘱而被冠以的「送葬人」的称呼，难得会有这样另类诠释的时候，但男人本身却也并不介意。
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敌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存在，正如此刻眼前这一把挥开自己手中霰弹铳的巨大触须，右枪脱手的送葬人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他抬起了左枪对准了那再次挥舞而来的触须扣下扳机，并在那同时踏步上前，并拢成刀的右手五指硬生生插入那延展出巨大触须的扭曲血肉，扯出大片的血的同时，又握紧那满是污秽之血的手掌，一拳轰开了面前的肉块。
“混蛋！混账！你们都要死！万物之主的惩戒必然会落在你们两个刽子手身上！你们必然——”
砰！砰！砰！砰……
不知从哪的发生器官冒出的浑厚吼声还没来得及吼完，男人已经重新拾起了被击坠在地的右枪，在那瞬间翼翅扩展至顶峰，银与蓝的辉光随着高度改装的霰弹铳最终模式激活而呼啸而出，在这样的模式下绝对能一击毁灭之前的敌人，更能直接将金属都轰烂的钢铁洪流在两柄霰弹铳的接连喷射中汇聚成接连不断的死亡弹幕，让它的话和它自己一起在铳声中粉碎。
这时候，两手略有些发麻的送葬人才垂下那发热的铳口，头一回开始思考这次行动之中的敌人开口喊出的话语。
「你们」？
「两个刽子手」？
送葬人感到非常困惑的同时，想到了最初那大堂杂乱的脚步痕迹，也想到了那个埋伏自己的修女在看到自己时脸上露出的吃惊神色，再是想到了一路上那些敌人都是无比紧张的防备，最后才是偶尔有听到的金属碰撞声。
难道还有另一个人在这里进行处决？
而且那个人能够在每一次行动中比自己的行动方式更加出色，对方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加快速度，直接去找这所大教堂的司祭。
这里没有主教，只有和一群神甫和修女的事实，也是他调查过的，或者说很容易了解。
毕竟这样的一所大教堂没有个像样的中层领导本就容易惹人讨论。
冒名顶替拉特兰教堂，桌上摆放着倒悬的十字架，管风琴中还演奏着声音诡异的弥撒，瓶中放置的不是葡萄酒而是纯粹的鲜血，这个教堂的罪行如此显而易见，却完全没有真正丑陋的传闻能被调查而出，全凭这些信徒们诡异的能力。
撒旦教团，送葬人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他们了，正如拉特兰公证处的很多执行者都不会是第一次遇到他们。
能够确信这一点，他也就能直接按照曾经所学习的反制之法那样循着那秘术的主持轨迹溯游而上，找到这座教堂真正的话事人。
在顶层的一间铁门外，他听到了惊慌的叫声也终于听到了那所谓的第二人的动静。
而当他故技重施开枪破门完成的那一刻，他只能看到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三四岁的青年，一剑挥过，斩落了那一颗惊恐的头颅。
司祭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蔓延开来，带着泵发的动力几乎触及他的鞋尖。
“拉特兰公证所。”
送葬人望着那抬眼看向自己的龙族青年，也望着他手中那柄厚重的大剑，最后是看向了他身侧的那铁床上刚刚晕倒的修女。
令他扬起了手中的两柄霰弹铳：“执行者，送葬人。”
但他没料到的是，那个龙族青年见此也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铳来扬起：“守秘人、苍龙七宿。”
“呃……”送葬人闻言一怔，只因对方报出的名号与对方那握法特意亮出的蚀刻文字他都确实有听过，而那份认知令他略略沉默，也算是确认了对方并不属于需要一并处理的范畴，然后他沉默着，看向了一旁那个修女。
“她也是受害者……”守秘人微微右挪了两步，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横起了那满是斑驳的大剑，“我带她离开。”
“她是相关者，我收到的命令是处理所有相关者……”送葬人抬起枪来指着他，“而且她的身体状况也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份异常，我再说一次，我带她走……”
守秘人收枪，两手合握那柄大剑，身后洞开的窗口有着无数的雨丝斜落而出却没有打湿他的衣衫，反而在一旁凝结出了些微的水团，“如果公证所的公证官在也不会像你这样拦我。”
“你给我询问上司的时间，我可以再做确认。”
“她的状况没什么时间能浪费。”
“呃……”短暂的沉默中，只有两人的对视以及屋外仍在放送的管风琴声与雨声。
然后是铳声与金属碰撞声爆发，刺破琴音与雨声。
在那碰撞爆发的瞬间，双方都没去注意的修女双眼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望见那守秘人的身影，上位存在的吼叫振聋发聩，正如无数次梦境中预见的那般。
“慈悲的使者。”
.
“什么？”
修女耳边听到有人这么疑惑地问到，那声音的熟悉令她睁大了眼睛，望见那只能在梦境中无数次重现的身影之一，露出甜美的笑容。
“啊……您终于来了吗？”
果然，是需要停止祈祷的时候，星星才会再次闪烁……

NO.293:那份炽热，货真价实。
（还有三天，这一次能够正常剧情吹水了。）
“你的名字叫什么？”
“幽灵鲨。”
“真名呢？为什么会接受这个称呼？”
“没有记忆，「死者」们这样称呼我，我对他们没有恶感，所以选择了接受。”
“死者是指罗德岛的工作人员，还是身处教堂时的撒旦教团成员？”
“都是，一样的，但只有您，您不一样！是您唤醒了我！是您——”
“坐回去，手重新放在桌子上，问话还没结束。”
“是……”
“斯特凡……博士难道也是「死者」么？”
“他不是，他介乎两者之间，他的身后有某种力——”
“明白了，不用再说下去。”
“是……”
好几次话语刚说一半就被打断，好几次的情绪激昂之处刚刚开始就被手势与话语压下，被这样无礼对待的幽灵鲨仿佛真如服饰那般变作了一个温和的修女一样，或者说她比真正的修女还要平静还要顺从，完全看不出不满或是愤怒一类的情绪。
反倒是凯尔希所提及的复杂，几乎完全展露在了楚信然眼前，令他问到这里就站起了身来，道：“询问暂停片刻，你继续坐在这里，渴了就喝桌上的水，饿了就吃桌上的食物，想去盥洗室也可以直接说，但除了最后那一项，你都得坐在这里，明白吗？”
“您的意志，我无心违背。”
“呃……”楚信然闻言而眯了眯眼，看着这个顺从地垂着头以至于看不清表情的修女，那体检报告上1m62的身高，垂下头来的脸要被看到还得他弯腰。
他没去做那种事，也没多说什么话，即便对方表现的如此安定。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一旁的凯尔希抬手，指向室外，然后先行带头朝大门走去。
片刻之后的大门关闭声中，幽灵鲨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些许的欢欣笑容，双手捧起桌上的水杯，小口小口的啜饮，倒像个稍微放松且愉快的小动物。
而这样的她透过玻璃墙壁落入走到门外的两人眼中，楚信然姑且没什么反应，通过报告与目睹现场已经相当了解对方的凯尔希，先行开口道：
“从头开始回顾，首先，她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并未像预想中那样需要药物或言语的大量安抚。”
“是的，她的表现比预想中要温和太多……”楚信然点了点头，“尤其是刚被唤醒时的反应。”
“但那份顺从却是符合预想……”凯尔希再说，看向玻璃壁后在喝完水便显得无所事事，东张西望了两下就开始双手十指交握闭上眼的幽灵鲨，看着她那副祈祷的架势，继续道，“她在过去的行动记录中都有被描述这份顺从感，同时我也有做过确认，与其说是自卑，不如说是机械式的服从。”
她说着看向了楚信然：“这份态度在面对你时依旧没有变化。”
“不，内核变了……”楚信然摇了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支撑那份顺从感的内核确实类似你当初说过的那种复杂情感，她似乎将我当作了某种宗教概念下的偶像。”
“偶像，泥偶石像，为人所模仿的对象……”基于对方的炎国语境，凯尔希作着意义上的确认和拆解，“以一个自认为神职工作者的前提看来，似乎不难理解。”
“问题在于做出这一段判断的基准是什么。”楚信然说着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看了一眼。
“但这是重点么？”凯尔希淡淡的问，“你要问的难道不是关乎眼下？否则何必打断她那会涉及麻烦的回答。”
“涉及长远甚至不远的将来，就算是旁枝末节的边缘情报也有必要掌握，那份前提是我能容纳消化的消息。”
“你容纳得下么？要像斯特凡诺那样么？”
“帮我封存吧，记录不只是脑子，人创造了很多记录方式以及对应的工具。”
“但每一次的查阅，都是在增加负担。”
“我没关系，我能免疫那份压力，剩下的，不过是脑力的限制……”楚信然说着，倚着墙笑了笑，“我的头脑一直赶不上你们啊。”
“你才多少年？”凯尔希轻描淡写的冒出一句好似嘲讽的问来，“你的未来可比我们出色得多，连那个人都认可你，斯特凡诺那家伙也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在意你，不论你是否承认，你都比我们很多人有着更出色的基底。”
“你现在的感叹就像是一个婴儿在对成年人抱怨自己的微积分学的不够好。”
“这个比喻不太细节，应该给成年人加上数学教授的前缀……”
楚信然还能开个玩笑，只是笑容并不真的愉快，倒不如说只是苦涩，“有出色的基底有什么用？令其成长的时间，真的有么？”
“时间是你自己赢得的，莫须有的紧迫感反是一种心理上的病态……”凯尔希冷冷道，“斯特凡诺的胡话有时还是有意义的，你或许确实需要找个伴侣。”
“不，不是莫须有，我们的矛盾在于情报量基础的不同，这份不同源自你的不信任……”楚信然摇了摇头，“你不相信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哪怕斯特凡诺都能接受这一点。”
“他只接受你的特殊，请你注意这一点细节造就的不同基准……”凯尔希纠正道，“你真的是异界来的么？他都能接收那份来自不同时代不同区间的记忆，你和他的不同在哪？没有任何决定性的差异能表明你与他境遇上的不同。”
“而就算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所谓的年龄相加又能多少？”凯尔希淡淡道，“你知道我们又是多少年岁么？虽然头脑和年龄从来都不该划上等号，但在未曾虚度光阴的前提下，彼此的等式是可以确立的，你仍然只是个幼童，楚信然。”
“你有时候的别扭让我看着也像幼女。”
这时候，楚信然好似不经大脑一般的冒出一句话来，令凯尔希连目光也骤然转冷。
“有什么问题么？用警告来喝止，用讽刺来断念，然后再回头一个人都不说的认认真真把那些人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整合好，做出规正的方案批注……”
迎着罗德岛最具气势与威压的凯尔希医生那对冰冷目光，楚信然的表情与语气都全无变化，只是平静又流畅的叙述这一串话语，“真是宛若教导主任一般的关心方式，又别扭的像个小学女生，你说幼不幼稚？凯尔希。”
“斯特凡诺难道没有指出过么？确实，那家伙压根不关心这种事，但你不承认也显得很可笑，以及，对年龄超越常态的生命谈及年岁，有意义么？用这种路线来安慰我，更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凯尔希继续沉默着没有说话，也正是这份沉默，让她这时候算是冷着个脸也无法摆脱楚信然的话语。
罗德岛的不少干员大抵都想不到凯尔希医生真有这样的一面，关于某些事，关于某些猜想，就算是在医疗部门的某些同事眼中都还只是猜测，却被楚信然一口道出。
“既然不打算反驳我，那就你自己有时间再想想吧，现在已经跑题太远了，或者说你会因为羞愤而离开么？”
“关于幽灵鲨的下一步询问，从她那些被证实为预言的梦呓入手，还有上次精神失常的询问，罗德岛缺乏像样的心理医生，上一次没能问出结果……”
凯尔希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的接续最初的话题，语气平静，“但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可以直接代替心理医生。”
“但很难说清她给出的结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根据以往的证言和资料，她知道的东西不仅少，还笼罩着谜团……”
楚信然说，“关于她的内心世界，和常人的偏差到底有多大？”
“我对她的人格测试还是当初那系列的调查问卷类型，可以确信的是，她对器物的理解与常人一致，但对旁人的理解有着极大的偏差。”
“生物呢？牙、羽、鳞、壳。”
“无异常，至少目前的问答中所提及的生物，她都没有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理解，就像之前你看过的那一纸总结那样，暂定命名幽灵鲨的个体，神经系统遭遇过相当的创伤，导致记忆有所残缺的同时，精神也有一定的异常，她信仰着所谓的万物之主，那在秘教之中也很少提及的神祇侧面之一。
所以宗教观的深入是最有可能造成理解有误的因素，那所谓的「死者」称呼也很可能是基于这样理解下的产物。”
“也可能是单纯深海猎人时期的认知。”楚信然补充。
“深海猎人里在流传这种认知？”凯尔希皱起眉来。
“不……”楚信然解释，“我的意思是，事实上，深海猎人这一行经常接触的恶意，不只是海神教团，这也可能是其他地界的文化影响残留。”
“不是阿戈尔就是萨米，如果这份前提真的可靠的话……”凯尔希顺着那思路说，“死者……狂猎？”
她说到这里微微扬起头来看向了同样脸色阴沉的楚信然。
“还都只是猜想，从一开始的思路就错了的可能性也有……”楚信然摇头道，“就像你当初说的，深海猎人于你而言早已失去价值，这方面的发散就中止吧，回到原本的问题上，也就是对同一事物的理解差异，没什么进展对吧？”
“没有……”凯尔希说，“鉴于她的精神状态与罗德岛的现行方针，采用的治疗态度是较为消极的。”
“那就先说到这里……”楚信然点了点头，直起身来看向了大门内那坐了好一会儿，连祈祷都已经结束但还是看起来非常安静，坐姿也非常乖巧认真的幽灵鲨，“该问重头了，能否有所收获还是届时再考虑。”
“嗯……”
凯尔希跟在他的身后，没再说其他的，而他则推开大门重新吸引了幽灵鲨的注意后，继续维系着那份刻板沉肃走近。
“啊，那个……”幽灵鲨先行起身道，“我想请问您，当初一直不曾了解您的称呼。”
“Cyan。”楚信然以维多利亚语道，又换做了阿戈尔语，“苍，你可以叫我苍。”
他说着重新在幽灵鲨对面的座椅前坐下，而凯尔希坐在相邻的另一侧，距离这一桌有着略远一些的距离，同时在坐下前就拾起了椅子上的录音仪器。
对着楚信然抬手，手指做出稍稍下压的动作。
瞧见这动作的楚信然，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这个一对目光完全放在自己身上的阿戈尔少女，开口道：“那么幽灵鲨小姐，很抱歉久等了，那么让我们重新开始询问，从资料中提及过的，你曾经的回答开始，也就是这一段——”
他抬起了桌上的文件，以圆珠笔划出那一句话：“你钟爱着切割武器的运用，你对「切割」这一进程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而你又说过，「有些东西，相互之间并什么没有联系，从一开始，就不该结合在一起」，这一的话语，你有印象么？”
“有，有印象……”沉默了片刻的幽灵鲨脸上的微笑逐渐敛去，又重新绽开，“那个人说过，解剖、撕裂、切碎，一切都是、都是给予他们的救赎！难道苍先生，难道苍先生不能理解吗？”
“请收敛你的情绪。”即便对方再开口间话音高了八度，即便对方突然发出略显狂气的笑声，楚信然也只是平静的微微压手，同时看了眼凯尔希。
凯尔希微微摇头，示意这句话是当初没有问出的。
也就是说新收获……
回眼看向微微垂首沉默的幽灵鲨，楚信然至少很满意对方确实非常顺从指令。
“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幽灵鲨低声说。
“不知道？”
“不知道。”
“存在于你的印象里，还是说单单觉得应该有个人这么说过？”
幽灵鲨惊讶抬头，似乎疑惑于苍先生为什么能摆出一副这么理解的态度来。
但至少对这位存在，她是不会隐瞒的立刻回答：“我知道有那个人存在，但我想不出其他的内容。”
“是男是女，有没有特征？”
“不知道。”幽灵鲨的头再次埋低，这样的问话勾不起她的回忆，但也没什么痛苦和阻力，她就单纯的只是答不上来的模样，也没有凯尔希预想中可能会有的精神异常反馈。
仿佛楚信然站在这儿，她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疯狂一样。
凯尔希刚这么想，又觉得自己这思路有些荒唐。
但楚信然应该会觉得更荒唐吧，大家预想的激动完全没触发，这么平静的问话让好多担心都在这一刻打了水漂，甚至真正能得出的情报也那么少。
就那么少的情报，却还有两截是被他截掉的，一截是想留给斯特凡诺自己去问，一截是他自己不想被混淆视听。
凯尔希看向楚信然，望见了前者的沉默与那同自己一样没什么变化的表情，然后就听到他突然道：“那么抛开这些老生常谈的，对过去的询问吧。”
他这么说着，把手中的文件夹整个丢在了一旁。
然后看向对方那暗红色的眼瞳：“来问点新鲜的，关于昨日下午你对宿舍的破坏，据我所知，你是住的单人宿舍，所以大家都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你的异样。”
“呃……”
“不过因为你的病情状况，你的单人宿舍里仍然有着尽量不触犯隐私的，非视觉监控型的探测手段，注意到了你那一次的失常，相关近卫与医疗干员便迅速采取了措施。”
“呃……”
“说说吧，幽灵鲨小姐，不要一直保持沉默，说说你感受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破坏墙壁为什么要造成那样的局部火灾，你不具备源石技艺，你的电锯也不该有这样的效果，结论是你只能自己纵火。”
说完这么一长串，楚信然又补了一句：“罗德岛给你安排的房间不会留下那么明显的安全隐患。”
冰蓝色的眼眸中血色裂开，暗金色的菱形熠熠生辉，在冰冷的注视下饱含压迫感。
而迎着这样的压迫感的修女，本该战战兢兢，可她此刻的颤抖根本就是兴奋，开口便是令凯尔希怔然的话语：“因为我深爱着您！”
“怎么个爱法？”更令人惊异的大概是楚信然这平淡的回应才是，面对那份炽热的告白，他的平淡就像听到对方在说中午吃了什么。
你吃了什么关我什么事？
“怎么个爱法……”更是让对方反而怔住了，或是一时想不出回答般的语塞。
“有些形容词不能乱用，就像爱也有诸多的分类，但这也不是重点，至少对我而言不是。”青年无比冷漠的说道。
“现在，告诉我那样行动的动机，不是那份自己都弄不清的情感，而是看到了、感受到了什么，再由情绪而触发的行为。”
“你感受到了吧？”非人般的瞳孔毫无收敛反而愈发的沉凝，在凯尔希那略微惊讶的目光下，楚信然开口说出了他在之前的对话中都不曾提到的猜想。
“感受到了那副热浪，感受到了那份火海，昨日下午三点，还有更早时候的，七天前的雨流，你的失常时间那么巧合，我本还只是做个猜测，但现在你的反应已经在告诉我答案了。”
在那样冷漠森严的目光下，在之前的话语之中便不断垂首，好似深受打击的幽灵鲨只是不断地颤抖，那份颤抖，让凯尔希微微皱眉，抬手轻唤：
“Mon3tr。”
不要将人的颤抖都当做示弱的信号。
尤其是在某些危险人物身上。

NO.294:当一切的准备完成，
（打个300也有祝高考顺利的，这个点还在打300……大抵没什么好祝的了，不论是学霸还是学渣都是。）
重症患者与精神异常患者所处的隔离区，理所当然会在防护与去除干扰上面下功夫。
隔音是重中之重的一环，保证了临近各式病房区的接待室发生过怎样的混乱与争斗都不会被传出。
除非是相关者自己携带的记录用具。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重物砸击金属的声响在极尽癫狂的笑声中响起，紧接着是女性情绪隐有失控的声音。
“为什么呢？是因为果然是您吗？”
然后是男性的声音，平稳的像是处于与对方完全不相交的话题点：“你曾经应该是深海猎人，尽管我不认识你，但我在那房间里找到过能印证你身份的道具，你连修女都不该是，以后或许会有你的同伴来接你，但在这之前，她，或者说他们，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大抵会非常难受才是。”
从提到同伴时，碰撞与砸击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男声的平静让这份背景音显得像是后期合成般带着虚假，那份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带着刺耳尖锐的摩擦声分明是那样骇人又妨碍交流。
“我一开始就提过，将她的武器拿远！”第三个声音加入了录音之中，是新的女声，也是录音者的声音，内容是带着不快的埋怨。
“将武器放在视野范围之中，能让询问者获得压力的削弱与释放，给对方一种「自己并不弱势」的心理暗示，这样营造而出的交流环境不是很顺利么？”
男声所说的内容，终于算是在话题之内了，在那份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中也有了一定的语气变化。
只是姑且还听不出什么胆怯来。
“你对着现在这一幕再说一遍顺利？”
“苍大人！我是那么的尊敬着您！”
“Mon3tr！突袭指令！你的尊敬方式就是以杀害为目的的袭击吗？”
“迂回攻击策略，Mon3tr！”
“Mon3tr你！”
女与男声的交互听到这里，那作着一派在罗德岛常时装束的博士按下了暂停键。
抬起了双手在颈部那有着胶质质感的金属防具下方略作调整，然后再抬起双手按在头盔两侧，稍稍用力一抬，便摘下了这令他始终不适的头盔。
如今习惯了也没有意义，毕竟下一次醒来，又得重新习惯。
但此刻他的心情完全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悲凉，他浑身颤抖着，声音由小到大，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俩，你们这是，在玩什么呢？Mon3tr，你出来。”
在凯尔希看弱智的目光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椅子上不断抽的斯特凡诺最终双手搭在桌面埋头，又抬起头来看着凭空浮现的嶙峋之兽。
源石结晶般的黑色中透着活力象征的绿色辉光，狰狞的面目之中那对能放射微光的莹绿色瞳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晦暗。
倒不是因为负伤，而是一种情绪表现。
换言之，Mon3tr此刻怂得一匹，尤其是在主人投来的目光仍是没什么变化的前提下。
而把它喊出来的无良人士更是一点都不帮忙说话，反倒是仍然笑个不停道：“你做的好，你做的好啊，真是差点笑死我，这是什么小孩子抢玩具吗？还是什么大小姐和大少爷在使唤为难卑微仆役？”
“如果我是录影，你就该知道那画面并不好笑……”凯尔希淡淡道，“Mon3tr被干扰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完成我的命令，这件事，我也已经教训过了。”
“别啊，小家伙能有什么错。”
斯特凡诺微笑着摆手，此刻一副淡然的模样可真看不出刚才快要笑断气的是他：“第二权限不也是你当初给的，别说你是忘记了才一直没撤啊。”
“那是第二权限，同时也是作战行动中才会生效的……”凯尔希说着回过头来，看向朝后缩了缩的Mon3tr，绿瞳中的淡金色虹膜带着些许的不快，“Mon3tr在紧急状况下判断失误，情绪干扰了它的判断，这是我对自律模式的太过放任。”
“别老欺负Mon3tr，它的一切行为还不是以你为基准……”
斯特凡诺没好气的甩了甩手，然后揭起面前杯上的盖子，今天的助理虽然暂时被排开了，但倒的水倒是还温着，“看来那时的状况已经能被它当做作战行动了，幽灵鲨的破坏力还真夸张啊，说起来我都还没见过她作战的模样。”
“你不是看过模拟的作战记录么？”凯尔希冷冷道，看着斯特凡诺重新拨开那录音，“他也因为这件事负伤了。”
“什么程度的？”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没什么能特别戳到他笑点的内容，一向口花花的斯特凡诺在真的听到幽灵鲨对楚信然的那些爱语敬意也是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无声的勾起嘴角，也不知道是为谁而摇头。
“轻伤，普通人状况。”
“那不就跟没有一样？”斯特凡诺轻描淡写道，不过目光倒是始终放在录音机上，分明是专注于内容，“幽灵鲨现在怎么样？”
“重新平静下来了，她不是人格分裂之类的问题，她对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识且清醒，不过歉意表达还是有的，只是楚信然已经离开舰体范围了，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再见。”
“他会的……”
录音放送结束，骚动中的录音压根不长，但内容却是足够，斯特凡诺将那录音笔提起推向前方的桌沿，凯尔希也上前两步将其重新接回。
待会儿还要直接上传数据库做语音资料保存，抛开当事人的异常情绪不谈，内容足以得到重视并得到加密。
“毕竟她曾是深海猎人，而深海猎人与守秘人又一直都有着那份契约。”
“我以为守秘人就只是他活跃起来才有的名号。”
“确实如此，所以那份契约也不是多老的东西，只是你没关注到罢了。”
收回手的斯特凡诺重新套上头盔，并未急着扣合而是扭身带动身下的座椅，看向身后落地窗外的荒野。
而对他那句「没关注到」，凯尔希欲言又止，但还是没有开口。
“何况那丫头难道自己没脚吗？后天挚友就会回到船上，让她自己去找便是。”
“听完那份录音，你还不排斥这两者再见面？”
“适当的加快没有坏处。”
“你也觉得他时间不多？”
“我没这么说，过度理解也不是你的风格哦，凯尔希，就这样吧，这事也是他的私事，不属于我们该插手的范畴，除非你也想变成他的私事。”
凯尔希注视着他那只露出椅背和被兜帽罩住的背影，转身离去，既不回头，也不停步道：
“我会通知灰喉回来。”
Mon3tr随着这句话而隐没，像是要随同凯尔希一同离去。
“麻烦了……”
而斯特凡诺也并不回头，黑洞洞的头盔外罩映出半透明的荒野，看不出情绪来。
“命运共同体啊……竟然有机会看到这么字面上的存在，如果是过去的我，会是什么感想呢？”
他倚靠着座椅放松，将头也搭在椅背靠垫上望着窗外，良久，才重新站起了身来。
抬起手来，轻轻以指节敲打了一下黑色的头盔镜面。
“我也该去问问幽灵鲨了，希望小家伙能给出不撞车的消息吧。”
不论是关于自己，还是关于挚友，斯特凡诺都没有那份对真相的压力与恐惧。
毕竟一个什么都不会有的人，是不在乎任何冲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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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的狼将堕入深渊，黑白的狼都印上罪人的痕，龙在浮沉间飘摇，或有星空、或有深海，还当有痛苦的吼叫，我看见了，眼睛将闭合，有着再也看不到的东西。还有……还有……某种东西的落幕。”
“呃……”录音到此为止，凯尔希有着较为专业的录音笔，楚信然也有不怎么专业的手机。
不像她那样几乎将正式谈话完全给录下，楚信然只录下了他真正要问的，那将是新的预言，内容明确的比什么占卜家都来得出色。
几乎给他完全昭示了将来。
难以想象是来自一个精神有恙的患者梦呓。
那声音抑扬顿挫，甚至中途能听出淡淡的诗体。
不得不说幽灵鲨的音色确实不错，也有着相当的辨识度，楚信然便是第一次听到时脑中就习惯性的畅想过这声音如果唱歌大抵会有相当出色的发挥。
但那是职业病发了，且这在罗德岛，也不值得惊讶。
楚信然很早以前就认识到罗德岛是个真实语源宝库，在这里，有着不少干员——
甚至包括工程、人事、通讯、后勤一类的非战职干员——
都有着一个好嗓音，楚信然曾经不止一次感叹过自己如果是个星探的话，大抵已经高兴疯了。
当然，那份前提也是他们愿意转行才行。
罗德岛的职员大半都是感染者，这些音质普遍高于常规的群体之中也是感染者居多，光是这一点，想出道的路线就只有网络了。
可这个世界的网络还是部分城邦的「专利」，分明有些地方高科技到触摸光屏都弄出来了，可更多地方还是村通网，在1093年的网上冲浪。
没有天翼不能用天翼3G来调侃，但类似的东西还是有的，而楚信然从不以MSR的正式员工自居，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而干涉别人的生活轨迹。
现在的状况是，幽灵鲨已经干涉了他的生活轨迹，尽管这看起来更像是他自找的。
可就算他不找，幽灵鲨的那些话也能通过别人传到他的耳中，除非凯尔希特意下达指令密切关注……那没必要。
真没必要……
毕竟他也不是那么排斥这份干涉。
预言这种东西，大多是无意义的，甚至更多是压根不准。
发出预言的人自己也通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总喜欢臆想一个强大的存在给自己传达讯息，以此证明着讯息的重要。
但抛开这个，听到预言的人大抵都有一份心理因素，就像墨菲定律那般想着坏消息就状况急转直下一样，听到预言的人，也会被影响着朝那走。
这是很多被认作「灵验」的预言被推崇的基础，虽然那些推崇预言的压根不想听什么心理分析，他们就知识单纯的相信预言家罢了。
楚信然也相信幽灵鲨，相信那有过前两次事例做参考证明，确实是能通过某种视角预见到自己相关未来的阿戈尔女孩。
而他此次前来所要的就是这则预言，相较之下，幽灵鲨的状况他其实并不那么急着弄清，毕竟他也做不到比罗德岛更好。
事实也证明了，就算是他来，幽灵鲨的发狂状态也不见得有什么改善，倒不如说是更有针对性了，提着电锯就冲着他来，嘴里还嚷着深爱，仿佛什么凶狠的情杀现场，而不是这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初带她来这里，那个女孩全程昏迷，昏得太久了，以至于还输了好几天的营养剂。
也就显得此次初见热情得过分。
尽管被他冒着受伤风险配合迂回攻击策略下的Mon3tr进行法术压制后，她也能够重新恢复正常，甚至看着他那带着血痕的手掌目光满怀歉意，楚信然也没给她道歉的机会。
他拿到了那份预言便离开了，连包扎都懒得做，在路上就将那吸足了血的破损战术手套撕了下来。
之所以用「撕」这个动词，还是因为手套和创口的血痂黏在了一起，在被伤到时都没露出什么大出血的模样，却在路上撕下手套时鲜血淋漓。
然后全部被水流冲洗干净，连同带着血腥气的破损手套也一并冲了几轮，赶在罗德岛本舰到最近的外城区车站中间的无人区快到尽头前，停止了这份尾声处理。
手掌的伤痕也已经重新结痂，因为没有直接接触锯刃而只是被锐气割伤而显得很浅，在他的判断下几乎不影响明天的行动，只是这右手的战术手套破损需要他赶快回到大使馆。
破了些口子看起来无关紧要，但织就这手套的工艺以及内部串联出传导功能的金属线可不是随便缝补就顶事的东西。
这种昂贵又高级的的作战装备，维护修缮起来也一样需要高级的手工匠人，同复杂的机械需要的厉害的修理工一个道理。
连同之前和犹大的对决时给装备留下的问题要给一并解决，因为不清楚对方能做到多快。
所以他显得很急，走得很快，同时也不忘看手机上的消息记录，甚至有着白面鸮给出的雪雉那件事尾声的证据整合压缩文件，以及喻鸿振和塔克商会老板发来的两份关于外城区的邪教徒动静调查，后者两份文件被他打包发给了斯特凡诺。
能歇一会儿还是歇一会儿，这几天太忙了，他也想松口气。
不过这松口气还得等到他抵达大使馆再说。毕竟，还要和继续盯着德克萨斯家族的拉普兰德对接一下情报。
然后又是，与斯特凡诺给出的小队情报里没有提到，但确实也在这次行动中的罗德岛干员：红；
——进行明日战前的「约法三章」。
除了深海猎人外，猎狼人也很棘手。

NO.295:再补上最后的一环，
（有点小低烧，或许今天不打游戏也不播，专心码完字多睡会儿。）
“上一次行动，红很想参加。”
“但是凯尔希不让你去是么？”
“是博士。”
“凯尔希最近在忙些什么么？”
“我不知道。”
“你对这一次的行动指导多少？”
“红不知道。”
“呃……”在难以进行对话的「优质回答」之中，楚信然无言的将面前快要解决的餐盘微微推开了些，端起了面前的蔬菜汤喝了一口，然后才看向那个没怎么动食物的女孩，以指节敲了敲她那一侧的桌面：“不要浪费食物。”
女孩垂首看了眼牛排边上的那些配菜，露出排斥的表情来：“红不喜欢这个。”
“配菜你可以不吃，但我还是得说别挑食……”青年露出无奈的表情，“虽说我也同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你急着要说的话，浪费食物可也不好。”
“呃……”闻言，女孩稍稍垂下头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有些笨拙的端起刀叉，然后看向了青年。
“你倒是吃啊……”青年哭笑不得，“左叉右刀，刀割叉起，注意别磨损盘。”
“哦，好麻烦。”
女孩又埋下头去，对付起了这个在她的食谱里还是第一次出现的，很麻烦的食物。
“麻烦什么啊……你才是西方人吧？还是鲁珀吧？”楚信然微妙道。
“不会吃还要让东方人教就够奇怪了，凯尔希和斯特凡诺完全不管你这方面吗？”
“红，有自己的爱好。”
楚信然沉默了几秒，道：“多学会一些东西对狩猎也有帮助。”
“好。”女孩点了点头，正襟危坐的端起刀叉如临大敌。
虽然有些过头，但还行吧……楚信然仍是有些无语，扭头看了眼这空旷的食堂，场景隐隐有些当初在莱茵生命和塞雷娅吃饭的模样。
说到底就是来的不是时候，此刻不是常规印象中的吃饭时间。
这里是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的食堂，他在这里待了十六分钟了。
而在这之前，他联系到了拉普兰德，只是通话质量极差以及得知其位置距离这里那叫一个远时，就先给出了先就近找个居所的指示，先让通话质量稳定再考虑是过来合流还是明天再在指定地点合流。
而这份等待时间他也没有闲着。
他又联系了红。
多亏那大概是杜宾上校的教导，这不谙世事又具备异于常规认知的鲁珀女孩至少能够携带手机和使用手机。
对楚信然昔日所了解的红而言，可以说是相当值得庆幸的进步了。
而比起不知怎的跑到其他城区的拉普兰德，红倒是距离纽约区不远，楚信然便以猎人的名义直接把她传唤了过来，只是让大使馆某些已经渐渐熟悉楚信然存在的职员们看他的目光怪怪的。
都怀疑这位公子是对鲁珀有什么执着，接连带两位非炎国女性来大使馆也就罢了，还都是鲁珀族。
上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这个更是靠近一些都要掏刀子，还好楚大人按得快，饶是如此也惊动了全权大使章大人过来看。
然后大家看到的便是就是楚大人回房间去换了套衣服，而章大人拎着那身外套去楼上找那还未离开大使馆的摸鱼织工了。
也就是那个姓云的。
姓云的倒是想走，可惜来自鸿胪寺的新指令要他在楚信然的炎国大使名头过期之前，他都得在这里常驻作一个平时用不上，用上的时候必须在的补给人员。
不过看他那悠闲的模样，也是对公费摸鱼颇为乐在其中，听完章文赋的要求便接过那套衣装扫了两眼，也没见什么头疼的表情，算得上自信满满的回应道：“今晚就能搞定。”
如此自信，令回身告知于楚信然后，章文赋也去忙自己的事了。
直到今天为止，哥伦比亚的混乱算是被政府与国会的举措全按下去了，但他却也因此要忙碌起来。
虽然听来有些奇怪，会让人觉得哥伦比亚的收尾对一个炎国驻当地大使馆特使而言有什么好忙的，可有些麻烦就是会找上来，套着某些名不经传的组织与企业之名，谁知道内核是些什么东西。
所以他就有的忙，而现在一看，大使馆里最闲的除了部分偷懒的职员外，也就是楚信然了，在接到红之后，一番简单问答就顺便带着对吃这介乎于午饭和晚餐时间之间的饭来。
下午四点，不是在走路就是在车上，午饭都没吃，本以为自己够赶时间了，没想到红这丫头也没吃饭，自然也就成了这样。
不过楚信然这属于事务忙碌给耽搁了吃饭，坏了平日的习惯，而红就是单纯的作息紊乱了。
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感觉凯尔希和斯特凡诺压根没怎么带娃。
虽然红这孩子属于和刻俄柏以及伊芙利特一样，心智发育比身体发育低下的类型，用「娃」来形容不能说完全契合。
感觉上是个小孩子，但外表看上去却是属于少女。
呃……不过伊芙利特的实际年龄和身高还有些不足，再过个一两年再看还差不多。
而刻俄柏属于另一类特殊的超标，这一点详情可以参考第一天就冒色心然后被楚信然拍的夏梅隆。
只能感慨以巨兽生命所孕育的身体营养够好，而那小丫头也总是一副吃不饱的样子，总是令楚信然有些担忧她真的踏上旅途会是什么状况。
为此对她的训练可谓是一刻不停地抓紧，不论是易于接受的常识还是理念还是作战技巧，都可以说是在他对纳莎嬷嬷发去的计划上一个不落。
免得那丫头没走多远就进局子或是被人抓起来了，到时候自己能不能来捞人还是个问题，让夏梅隆去做还不如喊他庄园里那帮大叔大婶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三个微妙的儿童组其中俩都有本应靠谱的监护人，怎么最后还是轮到自己去教了？
就感觉被当成了工具人，连带看红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
这麻烦孩子注意到了楚信然的目光，抬起头来，那煳着酱汁的脸张嘴就是一句：
“红要单独行动。”
所以真的很麻烦。
“可以，但要带着发讯与通讯仪器，不管有没有人回应都要报告每一步行动……”楚信然回答，然后抽出桌上的一张纸朝红递去，“擦一擦脸。”
既然是小鬼，那其实直接动手更好，但楚信然不觉得自己的筷子能挡住对方手里的刀子，也就不去做这种尝试了。
三个孩子里，就红的自我防卫能力完全没有必要担心，甚至已经做到了过头的地步。
轻易伸手是会被削的。
不过注意这一点，不要那么自来熟的话，这孩子倒也蛮听话的。
“哦。”红轻轻点了点头，拿过了楚信然放在近处桌上的纸擦了擦。
至少对猎人确实蛮听话的，限定楚信然这种被外婆们也认可的猎人。
“然后除开我当初说的那个鲁珀姐姐外，还有这个……”楚信然提起手机，上面有着德克萨斯的侧身照，“虽然穿的衣服会不一样，但你认得出对吧？”
穿着的是女仆装，这照片是空发给他的，相关的还有一套，包括拉普兰德的，料想空那丫头是全存下来了，但楚信然看完就存了几张，还比较皮的给她发了两个炎国字：
已阅；
令空发了好几个要打人的q版表情包。当然，网友聊天基本都是这种状况都习惯了，他也不至于真当对方生气，真生气的反倒是不会发表情包。
其实拉普兰德也给他发了一套，还嘱托了一句「好好保存哦！以后可不一定有这机会了-」，被楚信然发了个：「内存不够，就存了几张」后，发了个明显是盗图的无语表情包，回了句：好吧。
为什么能看出盗图，那当然是因为那表情包是楚信然常用的，或者说TIanChao在MSR的动态里常常使用的。
一个Q版的TianChao，脸是有着模糊处理的带角型黑色头盔，表情是在黑色的阴影中像个机器人一样的-.——还是粉丝做的，一个匿名给自己发一套图和一连串希望自己喜欢的话。
回复感谢了也没新的动静，可以说是个不留名的活雷锋了。
“红认识……”看着手机的女孩点了点头，“狼，但是是有喜欢味道的狼。”
“既然是喜欢的味道……”楚信然收回手机来，退出图片页面再关掉了手机，“那就别把她当做猎杀目标了吧，她和拉普兰德一样，是我的朋友。”
“嗯，红，想摸摸她们的尾巴。”
楚信然闻言一怔，看着那孩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微妙到：“关系熟稔了的话，想必是没有关系吧。”
拉普那家伙就是，背着她那会儿也不老实，尾巴也乱晃乱拍，感觉鲁珀人的尾巴也不是很禁忌。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不论敏感与否，不认识的人做什么身体接触都很怪异，除非是医生一类的治疗需要。
“红会努力。”
女孩保有那份认真地表情说道，楚信然也就点了点头，重新抬起自己面前的筷子：“不过要弄清场合哦，也不能强迫别人，想想你以前面对的鲁珀，轻举妄动就可能让她们和以前的「狼」一样怕你。”
刚重新抓起刀叉的女孩沉默了两秒，重新抬头看过来：“猎人，教我。”
“那你得先改掉一些习惯才行，首先是对靠近的物体都习惯性动刀……”楚信然微笑道，“至少改掉这一点，我能介绍给你一个假装成鲁珀，实际上是个卡特斯的姐姐，那个姐姐能带你和对方处好关系，前提是明天之后，对方和我们都还健在。”
话题到这里便本该沉重冷硬起来，但女孩的表情确没什么变化，甚至可以说更有决心了：
“狼有牙齿，紅有刀。狼很危险，但红更危险。”
“是啊……”这样别扭的宣言，却被青年所理解了，笑容依旧和煦温和道，“红肯定能赢到最后。”
“猎人也是……”红说着盯着楚信然，手中还在切割牛排。
或许她也比较喜欢这个味道，不过换做其他地方，想必不会做的像炎国人口味这样七分熟就是了，哥伦比亚的高档餐厅多是一、三，贵族和大亨们总是乐意以此展示自己的口味背后的品味，甚至其他土地还有吃了吐出来，单纯尝个汁的吃法，这也算是体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文化差异。
首先是熟食，其次是不能浪费食材，这是炎国的一贯传统。
可牛排这玩意儿全熟就是另类的考验牙口了，七成熟也算是一种妥协。
虽然熟食大行其道，但生食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里没那份余裕展示罢了。
“猎人比红更强，只是，总是用坏武器。”
“说的是啊。”虽然一直有着自觉，但被孩子这么吐槽还真是微妙，楚信然说完便稍微加快了些用餐速度。
即便红面前的「儿童套餐」比他面前的简单直白许多，他也赶在了对方吃完之前搞定面前这些没什么点评欲望的食物。
然后拿出了一旁从之前回房间换衣服时就带上的背包，从中摸出了它那在莱茵生命办公室吃灰了很久的笔记本。
当初走的匆忙，没想到维德佛尔尼尔完全没动的样子，甚至还放任塞雷娅把办公室没带走的东西全给楚信然寄过来。
开机没问题，没有遇上笔记本电脑这个圈子里偶尔会有的，放久了不用出些小毛病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太久，不用的时间也就将近一个月而已，从餐桌上的牌子上搞到密码后就接入网络，开始整理白面鸮给自己发来的证据整合包，维系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简单阅览完毕后，直接创建初始的记事本文档，开始构想这份检举揭发步骤。
这对龙门近卫局楚处长而言，倒也算是轻车熟路，虽然这么说的话就会暴露这个人当初在任时没什么帮手的孤独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至少此刻他会感谢这份专业知识积累。
就算是家小研究所，能在那种地方开研究所，就算没有本事也该有些人脉和人力，要堵死对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出路才行。
在雪雉离开了哥伦比亚好几天的现在，倒是完全不在乎对方有什么过激反应。
“红吃好了。”
这时候对面也搞定了食物，还真是表现得很挑食的完全不碰配菜，微微侧头看到这一幕的楚信然有些无言，但也不急着立刻纠正的唠叨几句。
“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没得到猎人回应的猎狼人问。
“没有了，拿出手机看一看凯尔希给你的行动步骤，记住我给你的嘱托，明天就可以加入狩猎。”
“嗯……”回到平日那份冷漠模样的红点了点头，“红离开了，猎人再见。”
“再见，猎狼人。”

NO.296:接下来是拉普兰德的奇妙冒险要开始了！
（希望身体状况能好，然后再次直播一次舟游取材外加闲聊，上一次做这个因为麦克风没弄好，声音特别低而弄得挺遗憾的。）
红离开了约摸半个小时左右。
半个小时之中，楚信然从对雪雉曾经工作的那个研究所的检举揭发步骤拟定，发展到了开始在莱茵黄金猎人平台上拟定委托。
步骤拟定结束，还需要一个执行者。
让不认识的人来做更好，不论莱茵生命有没有出炎魔事件这档子事，白面鸮她们都不适合去找其他企业以及小研究所的麻烦，楚信然倒是乐意亲自动手。
毕竟这本来也是他决定做的事，可眼下的忙碌哪有时间做这种事，他甚至离开哥伦比亚的长途车票就是两天后，不允许改签。
光是重新打开那网站看一眼哥伦比亚出行相关行程车的满座状况，就该深刻体会到有多少人想离开这个复合城市。
当然，圣诞节临近与新年临近也是主要原因之一吧。
圣诞节这个拉特兰宗教节日比其宗教的宣传力度还要大，同时也因为和某些原本就有的节日重合，隐隐有些鸠占鹊巢的文化侵吞性和大面积的普及，可以说是西方固有节日了，连乌萨斯也庆祝。
也就东方对其不太感冒，虽然民间也有凑合着过过的心思，但朝廷显然并未将其当做主要节日来看待。
当然东方其实不只是大炎，但周边国家或多或少都被大炎的文化所影响，尤其是曾经有过属国地位的国家和移动城市更是如此。
至于乌萨斯帝国，这个帝国其实位置挺尴尬。
西方把它算在东方版图里，而大炎又把它当西方处理。
而乌萨斯自己把自己算成什么，又是各有说法，但不论怎么样，泰拉各国与移动城邦至少在新年上的看法是一致的，有着国际性的泰拉历做标准，每年将要结束时的新年时间都差距不大，区别只是庆祝式的时间根据国情不一而同。
新年总归是要聚一聚的。
有这个传统在前，外加哥伦比亚这大洗牌以及大裁员带来的苦日子，外籍人员大多都会急着回国，当地的就只能看是否会被冲击所影响了。
但楚信然其实不是很想回炎国，毕竟他也一直没把那里当过家，哪怕他在那里甚至拥有一座大宅子，有着一批任由他们自己看护宅子的职工。
反正是家族养着，他又不需要拿自己的收入来给，只要他们不把宅子烧了或是炸了，又或是带些家人过来把宅子弄得一团糟就无所谓了。
要有所谓也该是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有所谓，毕竟他在那里过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那宅子连同那些他们口中的下人们都是他们安排的，大抵是觉得送的越多孩子就会越开心吧？
但事实证明楚信然并不在意，而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也不可能再收回，那样太丢人了。
所以那仿造他们记忆中的楚宅就那样立着京城中，是一栋有名的空宅。
首先他还忘不掉那愈发模糊的过去，其次便是这世界，哪还有楚信然的家族族裔，有的只有那些确实姓楚。
但连个家谱都摸不出来，或是摸出来了也只是极度旁支的边缘人，甚至连他那枚百家姓徽章都认不出来。
没有血脉纽带的异姓家族，要有家族观念那就得是从小培养灌输才行。
但显然楚信然没有那份待遇，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没见过家族余荫，之后更是接触之后也全无在意。
甚至有些厌恶，或者准确的说，是对家族里的那些老朽家伙、以及被老朽家伙影响了太多的倒霉孩子们的厌恶，虽然后者也一样厌恶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硬生生打破了同龄人分界线，尚在少年时就直接成了大人平视对待的家主，对那一批少年们看来就是一种作弊般的特殊化。
更何况他也跟谁都合不来，甚至对不少大家尊敬的老人出言不逊。
可以想见楚信然这厮在龙族内部年轻人圈子里是个怎样张牙舞爪又偏偏有点本事的邪道人物。
而这样的他要回国甚至参加族内年祭的消息，也不知会在传出后掀起怎样的波澜。
楚信然不是很在乎，而且他也感觉自己几年都没回去了，那帮小崽子大概已经把自己忘了也说不定，还是魏武子心好，肯定会记得自己。
那么想到这里，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当然也是因为家族。
“你和家族的其他龙不一样，他们可以平庸，你不能，当你平庸起来，那些叠加的东西就能轻易地摧毁你，因为你姓楚，这曾经是个大姓，现在只有你一个了。”
“加冠还是得去的，传承至今的仪式有着远超形式上的意义。”
魏彦吾曾经在电话里说过的话，足以概括回去的理由，更何况还有他打算届时对楚信然说出的，他所调查到的当年的一些意义不明的证据。
所以这次回去会遇上什么，他其实也蛮期待的。
当然，这份期待也得处理掉眼下的问题，再将那委托火神打造的新武器拿到再说。
而将注意力重新回到手头上，将已经把要求足够完善后按下委托发送，楚信然便关掉了这个app，之后有一段时间都不用再打开它了。
要求以及接取任务后就会发送的文件都足够周密，连交流都不需要，对方照着做就能拿钱，在Cyan这一账号下发布的委托之中可算是最送钱的一类了，他非常放心接取者能完成，也非常放心接取者看到他的账号名后不至于蠢到把这消息反发给目标然后讹诈更多酬金继而反水。
当然，他能先讹诈然后反水对方完成了任务的话，楚信然会很欣赏他（她）。
但不论如何，在奥丁可能仍在哥伦比亚的前提下，莱茵黄金这个所谓的中立平台的中立性非常值得怀疑，那戴维营晚会上的白额雁出现就是一种证明，只是除了他这个亲历者之外，大概没什么人会去在意。
如果他不是被奥丁针对的那个的话，他也不会在意，毕竟就是个赏金猎人委托平台罢了，不管立场中不中立，能继续维持原本的功能并且不乱抽提成就行。
赏金猎人都是这样只在乎得失的现实思路，不然还能怎样？
这平台也没别的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就连官方认证的狂猎们也都不是直属于莱茵黄金的手下，这平台始终就只是平台，就算有着私军会引起讨论，那也是得让那些人意识到才行。
“雅畅叔，麻婆豆腐和青椒炒肉，再来一壶酒，麻烦了！”
“好嘞！记下来了，先去坐着吧，待会儿就上。”
突然冒出的声音令他微微侧头，继而将面前的笔记本盖上，开始收拾放在桌面和座椅边上的大小物件。
时间还没到真正的饭点，但大使馆里的工作人员显然有着提前吃饭的例外，一眼看去三五成群，从那招呼的大嗓门听来，这里也该吵闹起来了。
也提醒了他，该离开了，没什么非要在这里做的事，而且过了这么久，也该问问拉普兰德状况怎么样。
他拎着包朝自己的房间走，准备把东西放回去，同时摸出手机拉普兰德发了条短讯确认状况。
放好东西了也没回，当他捞开大提琴盒扫了一遍，觉得暂时没什么东西需要保养或是换掉，又打算去织工那看看修缮进度时，回讯倒是来了。
【联系人，Lappy抱歉啦，今晚没办法过来了，来这边的路上遇到了暂时没办法脱身的新发现。晚一点我会用MSN给你发总结文档，可别因为我不在就寂寞哦……】_PM5.10；
“无法脱身的新发现？”
因这回讯而驻足的楚信然自语着，习惯性无视了对方最后一句短讯里常有的怪话，倒是该感慨一下拉普兰德竟然能够做总结文档了。
说真的还真难想象对方坐在电脑前对着文档敲打键盘的模样，虽然手机安装app也一样可以发文档就是了。
不过无法脱身的新发现是个怎么个无法脱身法？是正身处战斗环境之中，还是在追查什么东西，亦或是身处一个复杂的空间下？
以楚信然的想象力一时能冒出不少可能，但他却也没有回讯发问，直接退出收讯界面待机收入兜里，主要是免去出现打扰对方的可能性。
楚信然对这种事深有体会，毕竟他是能在战地现场跟MSR那帮人畅谈年终晚会自己可能缺席的人。
打电话都还好，毕竟那会儿本来就够吵了，也不介意更吵，但在潜入别人邪教基地的时候还来个老同学电话是真的离谱，即便开了静音打字也会分神。
还是继续去看看织工进度怎么样吧，没什么意外就回来忙里偷闲一番，把那首重置的《乙女解剖》发给宇靖雪让她来替空安排一下。
正巧也能让空的粉丝们在得知其暂时休去活动安排进入公司培训时得到一记定心丸。
Sora在培训期间仍然不忘出新歌，同时是老歌新翻也能传一波情怀以及TianChao粉，可以说是极好的宣传口。
再不能抛头露面的前提下，暂时转型为一位网络歌手也不失为一种走法。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连vtb都没发展出来，虽然几个大国已经具备那份技术力了，但也没什么人往这方面探索。
楚信然也没兴趣去推手，他当初连V家都没推出来，这种事想想就觉得有些心灰意冷，这个世界终归不是能够进行什么轻松日常的世界，文抄公之类的操作不要想那么多，何况是跨领域的，吃力不太好。
楚信然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付出和回报在他心里不成正比，那他就会立刻撒手。
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推动这种事，那就别去想了，想这种事还不如回去给新的长剑保养一下……
啊，那种哥伦比亚风格的机械长剑不能用老办法来，还是算了吧，反正也用不长久。
楚信然一边想着一面踏着楼梯向上，虽然还没到饭点但也因为是工作尾声时间而显得异常安静，只有他那不做掩饰的脚步声在回响。
.
听起来就只有一个人。
拉普兰德放轻脚步的踏着楼梯，听着那回响的脚步声，再摸出那亮度调到很低的手机看了眼。
“都不回一句啊，真是令人伤心，不过算了……”拉普兰德低声嘟囔着关掉手机重新抬起头，“反正也能想象得出那家伙想什么。”
不过可惜是真的可惜，说好的见面又推迟了，那不就只剩明天的机会了么？
都是这些不像样的假黑帮的错！
心情不爽而眼神不善的拉普兰德继续向上前进，楚信然猜的有几分对也有几分不对，她确实是身处一处地形复杂的空间下，追查一些东西以至于无法脱身。
但状况倒也没紧张到连个回复都没法接甚至要担心被其来讯而分身的地步。
其实她还挺期待苍七的回讯的，不过既然没有也就无所谓了，反正除了回讯以外，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也一样令她期待。
比如自己那并不算认真的潜行被识破，「被迫」进入战斗，也比如对方连自己不认真的潜行都察觉不了，被自己简单了断几个人。
都是件快乐的事。
而这种快乐的起因，还是源自她在坐了两路班车之后，新地方居然因为昨天车站罢工还没完全恢复而没有车坐，只能去车站外晃悠看能不能找到计程车或是实在不行自己弄一辆车来。
八分钟后，拉普兰德的两个设想都没有成功，但他看到了一个鲁珀人，一个相当返祖，整个头都是长吻黑鼻犬耳的狼头鲁珀人。
有着德克萨斯家族特有的灰黑毛色，鬼鬼祟祟的模样比她更像是一个要实施违法犯罪的人。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拉普兰德的好奇心顿时便起来了，同时也觉得德克萨斯家族的人大概率都是有载具的，本着看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顺便借敌人的车一用的想法悄悄跟上去，却在小巷里看到了他和一个套着黑色袍子的可疑家伙对话。
是非常眼熟的黑色袍子，尽管没有多少次正面冲突，但因为苍七对这帮人一直有所调查，所以拉普兰德也印象深刻。
可那份印象经过几次升级后，最新进度已经是「那帮人除了已经逃出去的以外，都该在哥伦比亚灭绝了」。
连在斗篷众多的外城区，黑色斗篷都已经是没人敢穿的了，之前就穿着白色斗篷的楚信然算是引领风尚（x；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埃德加还不打算严加看管手下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她便在感觉更加有趣起来的同时，静观其变的等到那两人一起在小巷的墙边以奇怪的动作打开了一扇大门走入，她也就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想起苍七说过的一些感应门设计，有样学样的学了一下那动作。
门就开了……
苍七厉害诶！
但楚信然在这肯定会吐槽他说的感应是指纹、掌纹、语音辨识一类的，才不是这种咒术秘法一类的玩意儿。
但总之这对她而言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抵达了这个秘密场所！
愉快的展开要开始了，让我康康你们德克萨斯的小狼崽在和邪教徒密谋些什么东西！

NO.297:她只需要一个适合发挥的舞台。
（源石技艺里混着萨卡兹古老的法术就开始捏魔偶……这设定……好起来了！）
在小巷的侧面通过秘术开门，听起来有些多此一举，毕竟原本的小巷两侧墙壁所属于的房屋都该有着正门。
说不定还有后门，那在侧面再加个这种花里花哨的门未免太怪了些。
但在踏入之后，拉普兰德便能轻易察觉到这片空间的异常。
这片过于昏暗的，走廊处都缺乏照明灯光的巨大空间下，只有不远处的楼到头有着一束莹莹的光亮，倒像是探照灯的边缘映出的光，能够照出空气中无数浮游的尘埃，那是这一层唯一的光源，照亮了上方的那满是金属空洞的楼层，也照亮了走廊一侧的黑色的长河，最后则是照亮了前方那走在狭窄走道上的两人。
而拉普兰德的视线首先被上方那横置铁栅栏一般的地板所吸引。
那地板在微光下体现的并不清晰，但在黑暗之中透出莹莹微光的灰色瞳孔下，光源强度不足的问题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还有些微淡灰色的微光气流在她身边浮游，隐隐组成了一个稳定的轮廓，些微的狼兽轮廓在同她的脑袋重合中不可避免的突出。
但那也没关系，至少眼瞳能够重合，那鲁珀人们大多都已经退化到仅仅比其他种族优秀那么一些的夜视能力就能得到返祖化的唤醒。
狼魂，是她那得益于矿石病而觉醒的源石技艺署名，这一署名并非来自她的命名趣味，而是身处叙拉古的某个人。
能重新唤醒鲁珀人那在漫长时光中失落的狼血，同时也意味着某种失落的生命重新得以在她身上延续，那是极少数的姓氏与族裔才有可能觉醒的天赋，凭着那份天赋，她便本不应走上流亡的道路。
可一旦做出选择之后，哪还有必要说什么本不本的话呢？说的好像她会后悔一样。
没什么好后悔的，这种情绪也不该出现在此刻。
此刻的她仰望着那满是空洞的铁地板，透过那份微光望见了更高的上层——
比她在踏入小巷前观望的两侧房屋更高的上层，足以说明这片空间的异常。
若是觉得难以理解的话，便是原本觉得只有两楼的房子，在这里看到的却是三楼。
出于叙拉古的某些故事书也像某些国家的传说那样描述一些不可思议的仙境缘故，拉普兰德不确定这是一种错觉还是说这楼房内部的空间真的怪异起来了，但总之这种地方肯定和仙境不沾边，硬要形容也该是魔境。
毕竟，没有哪种仙境是进来没多久就能嗅到浓郁血腥气的。
血气来自上方，还有些微来自一旁奔腾的河流，她扫了眼那看起来就很脏的黑水，倒也没说什么，重新看向前方那俩走远的家伙，默不作声的放轻脚步跟上。
这底层昏暗一些也没关系，在对方不具备夜视能力的前提下，反倒是她的优势。
只是令她有些遗憾的是，走在前面的那两人都太安静了，没有再聊些什么的意思，让她倍感无趣的同时。
也因为要登上楼梯而放缓脚步，有了余裕给苍七那几分钟前的短讯作回复。
回复之后没有得来回复的发展不值一提，她只知道自己再要快要走到阶梯的尽头，那一束光也越来越明显时，终于听到了清晰一些的对话声，令她双耳立时微微竖起，打算听听这是要聊什么。
战斗要打，情报也要听，这才谈得上调查得健全。
“确定准备都差不多了么？上面很重视那份邮件。”
“所以说为什么要重视那种连署名都没有的恐吓信，明天就进攻家族这种事谁敢想？政府军？还是国会？族长不是和他们聊得不错吗？”
“如果是他们的话，也根本不需要这样藏头露尾的恐吓信吧。这种信连信使都不会接，只能是对方自己人送来的。”
“总之我完全难以相信这个节骨眼有人会找我们麻烦，那封恐吓信是昨天发的吧，明明我们和这些邪教徒合作也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对方哪来那么及时的消息？
我看就是那些邪教徒自己搞的吧？为了吓唬人玩儿，也为了让上面催我们加快速度，那些疯子肯定做得出来。”
“小声点，虽然那些家伙死气沉沉跟丧尸似的，但也还是注意一下吧。还在合作呢，这可是族长决定的合作，他当初那么坚决的抵制撒旦教团，现在肯定也是有其他想法想要利用他们吧。”
“说真的是吃力不讨好，准备这么多血动静也太大了，族长到底想干嘛？现在连一帮医院都觉得我们有病，还有医生偷偷摸摸的问我是不是族里在豢养血魔。”
“想开点吧，至少没有让我们真的杀人取血什么的，那样得杀多少人，族里好多年轻人都没有在通缉令上待着的传统了，因为这事儿而上去那得那才是蛋疼。”
“所以这图个什么？虽然这些邪教徒的某些怪能力确实比源石技艺好用，看起来跟巫师似的，但咱们家族哪用得着这么邪恶的东西？”
“别老揣测上面想什么，干活吧，在边上蹲的也够久了，还没到换班的时候。”
“别啊，干脆永远休息吧。”
“蛤？”因为这陌生的声音与话语而打出问号的人，没有再打出叹号的机会，便只感觉，意志在一阵钻心的痛楚之中逐渐散乱，视野也逐渐模糊，看到的同伴令他心头升起断续的疑惑。
疑惑他为什么没有些反应。
这其实不值得疑惑，就像他自己遭遇了被贯穿心脏的打击却没有喊出声来，都是一样的原理。
只因恐惧已然更先一步攥紧了心脏。
破坏欲与杀戮欲在矿石病的作用下变得更为癫狂，被命名为精神摧毁的压迫本能足以令任何不做防护的生物体会到那份足以令他们脑中一片空白的被肆虐感。
自从拉普兰德有意识到这种天赋以来，这种被她利用得异常顺手的手段只在寥寥数人身上无效过，那些人要么全副武装到精神冲击都能隔断，要么便是如苍七那般精神坚韧到仅仅是令其迟疑那么一秒不到的罕见家伙。
都说了罕见，那自然是不应该多，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抽刀再刺，两具尸体都被手臂承托着朝后拉扯，拉普兰德微笑着看向那前方与两侧，那些忙碌的人仍在忙碌，完全没人有着在意这边的意思。
这两个人为了偷懒找的地方很好，好到能令她当机立断的选择动手。
甚至打算接下来继续动手。
想听的东西她都已经听到了，尽管不够仔细，却也已经足够，埃德加•德克萨斯抛下往日成见主动和撒旦教团的残余合作，甚至是在昨天收到了「恐吓信」一样的东西让他们加快了密谋什么事的步伐……
还真是够劲爆的新消息啊，这么一来，反倒没法优哉游哉下去了。
得赶紧把这里处理掉然后去跟苍七告知这个发现才行。
处理掉这里……
站在面前这几个堆成方块的未知物构筑的阴影前，拉普兰德望着这确实是被探照灯所映照的第二层，望着那些走来行去的兜帽人和正常穿着的鲁珀人手中端着的各式古怪材料，那些人将其一个个投入那在正中不断旋转的血池，而那血池又通过古怪的管道朝着正前方的墙壁内探索蔓延成整个巨大的神秘纹路，看起来与当初那座废弃地铁下方的痕迹那么地相似，相似到令她重新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打开了相机功能。
稍微手操拉伸一下焦距以确认清晰度，可在搞定之后，那过于炽亮的探照灯就显得很碍事。
不满的收回了手机，拉普兰德重新执起那还未擦拭血迹的刀刃，那柄日晷刀在方才被她斜置于一旁的物资堆边，血迹和尸体在没有人看到的前提下不处理也没事。
因为那巨大的，甚至好似散发着蒸腾热气的血池存在，这里甚至根本没人注意血腥味。
所以先把那碍事的灯先拆掉再说。
这一点能够很轻易地做到，就像她此刻踏步冲刺而出，大喇喇的冲入那探照灯所照耀的范围之中，哪怕瞬间便引来了不少目光。
可那些目光却也不可避免的愣了愣，而在他们这份愣神的时间中，拉普兰德已经抵达了她所能释放源石技艺的最极限范围！
【狼魂】
拉普兰德所掌握的源石技艺其最具侵略性的攻击法，对她这样本是靠着矿石病而得到源石天赋补正加强的本能型选手而言，最简单直接的攻击法，便是此刻所展现的一幕——
灰色的气息升腾而起裂出黑白二色，仅仅是微微凝出狼兽的颅型便顺应少女挥出的刀刃而去，直直轰向那斜上方的探照灯！
砰！
看似缥缈的狼影却是力道毫无削减的法术冲击，击碎那本就缺乏防护的探照灯便是毫无悬念，倒不如说拉普兰德早已在那寥寥几眼的扫视之中意识到了这里严重缺乏看守的事实，似乎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被入侵的可能性，才有了这种毫无防护的工具。
是的，毫无防护。
连那血池也是一样的毫无防护，在骤然降临的昏黑之中，有人朝着他们视野中最后看到拉普兰德的方向冲去，有人朝着其他几个空置的探照灯跑去，还有人下意识要冲向自己的原本带来了的武器——
这一批人都是德克萨斯家族的成员，在这已然被驳斥为完全不想黑帮的德克萨斯家族里少数几个还保留的古老传统之一便是随身携带武器，不管用不用得上。
但这样的优良传统在此刻却也仍是救不了他们。
伴随着一道突兀的闪光灯划过，他们之中有人这才反应过来可以用手机照明，甚至心里还有些感激那第一个手机开闪光的同伴。
但他们只是看到了闪光，没能听到那被压在脚步声和血流声中的咔嚓声，没能意识到那只是黑暗中有人按了闪光灯模式下的拍照，更没能意识到那个「提醒」他们的，就是敌人。
在那拍照中拿到了满意的照片，即刻熄屏塞包执剑的拉普兰德四顾那黑暗中慌张的人，第一眼便瞄向了那些同样是鲁珀，同样具备一定的夜视能力但显然素质参差不齐的男女们。
鲁珀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夜视能力的底子，只是依据个人天赋不同有好有坏，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样貌的返祖程度也与这项天赋呈正比。
所以当拉普兰德执刀而上时，那些顶着个狼头的男女便是第一时间扭头望来。
他们的夜视能力其实也算不得出色，起码在完全没有光源的前提下，只能靠着各自眼中在夜晚自带的微光视物也看不了多远，只是拉普兰德已经踏入了他们之中某些人所能探知的范围，自然警觉地扭过头来。
在这同时，还有些人已经摸出了手机激活屏幕，霎时多起来的光源映出了那苍白的发色，也映出了那惨白的笑容。
“是，是拉普兰德！！”
终于有人认出了她，或是终于脑袋不卡壳的记起了她，其触发点竟是靠着那危险而又诡谲的笑容。
“嚯？”灰眸微斜，单刃上的黑白两气犹如沸水般翻滚盛烈。
登时令反应最快的人高喊：“都趴下！”
话是喊出了口，可真正顺应那话做的又有几个？随着那干练的甩刀而四散的狼型气流甚至有着更甚之前的气势朝着四面八方扩散，看似完全乱飞的轨迹分明是瞄准了所有灯光亮起的方向，或者说她一开始就在积蓄那份力量，哪怕是抬起另一只手拍照也不忘维持，就等着所有光亮映出更准确的身形的那一刻！
群狼迸射的那一刻带起尖锐的凄啸，直接连通光源与人身一同洞穿。
不过就视觉效果而且却并非那么血腥震撼，毕竟那只是传导力道一般的法术冲撞，而非确实锋锐的利器般开膛破肚。
所以在黑暗再次降临之前，还有意识的人所能瞄到的只有那被狼魂冲撞的同伴在喷血中倒地，而他们所持的光源以及身侧打开的光源，都在玻璃碎裂的声音中光线一暗，犹如接触不良般的挣扎了几次，最终无法反抗黑暗的重新降临。
黑暗之中，无数狼瞳重新亮起，一双双易为人招来恐惧的双瞳之中却缺乏该有的凶恶，甚至缺乏勇气。
而那双瞳色独一的灰色眼瞳却是愈发明亮，甚至冒出了莹莹的绿光。
分明在他人看来她是想借着黑暗予自身庇护，可她却又那样毫不在乎的发出嚣狂的笑声，听起来便是完全不在意被对方知晓自己的方位。
当有人悍然冲上的瞬间，却又传来一声令所有人一颤的铳响。
一闪而逝的火光，从那笑声不停地地方闪现，带起那冲刺者的身体仆然倒地的沉闷声。
“呵呵呵，哈哈哈！下一个是谁，上来上来……再加把劲，别让我等太久……”
散播着恐惧与压迫的独狼，不需要特意动用那份天赋，一样能摧毁人的心神。
“我赶时间。”

NO.298:这场黄昏可真长啊。
（煌黑龙，真难搞啊。）
当最后一个从想要战斗变作想要逃命的兜帽人被一刀钉在地上之后，这场一对四十二的虐杀画面也就落下帷幕。
四十二个人也不乏持有武器者。只不过，恐惧与压迫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发挥。
当他们被看似狂妄嗜虐的言语所诱导，让那「说作接二连三，实则挨个来送」的局面出现时，这场战斗就没有了悬念。
拉普兰德从来都不缺乏斗争的智慧。
能够独行的狼有着斑斑劣迹的杀人史，更有着无数想要除掉她的仇敌，倘若她真的战斗起来便全无思想靠着本能，那也当离死不远了。
疯狂既是真实，也是伪装，看似无比张扬的疯狂行径能够掩盖那些不着边际的理性与思考，被轻易勾动情绪的敌人也几乎察觉不到那隐藏在疯狂话语下的诱导与暗示。
什么是真实？真实是力量的源泉，是控制的杠杆，怎么可能拱手于人？
西西里人从不正面回答问题，真实是禁忌，没有真实才是西西里人该有的模样，瞧瞧这些失却了优秀品质的年轻人们，一个个暴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丑态，所以才会轻易地失却生命。
拉普兰德四顾这黑暗中的一切，最终是自己摸出了手机打开照明模式，然后将手机那么随意的背面朝上放在了地上。
手电筒似的光锥朝上映照，虽然远不如这里本该有的探照灯强度，但对她这幅状态下的眼睛却也足够了。
能够更加清晰真实的看到眼下的惨状。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挂在围栏边上的尸体，以及看到的，以及掉到了楼下的尸体，除此之外便是血了，以及卡在地板空洞里的小巧物事。
这种铁栅栏一般满是空洞的金属地板设计挺不错的，血液都透过空洞朝着楼下流淌低落，不至于汇聚成血泊，这至少方便了她，不用纠结放手机的位置。
平时她倒也享受那份厮杀后结尾，都是能有着符合其杀戮美学的画面。
但现在，手机上沾了太多血也很麻烦，尤其是她那背面朝上的放置方式，是让屏幕接触那带血的地板。
“我，我说……我会说……”
这时候，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从斜后方发出，拉普兰德便扭头看去，瞧见那被自己精准的锁定地板实心部分以刀钉于地面的兜帽人艰难抬起颤抖的手。
“你还记得那话啊？我说着玩儿的。”
她的目光顿时就没好气起来，站起身快步走近，然后抽出了那柄刀，带起对方稍微振奋些的痛呼后，却又没等对方在说话，便一刀钉穿了对方的喉管。
“不指望你们说些什么，反正我也听不懂。”
说着还带一划拉，轻描淡写的像是切菜，拉出满溢的血以及对方回光返照似的想要发声却只能发出可怖如破风箱般的呼嚯声。
并且也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便没了声息。
“对……这样的尸体就省心了！”
拉普兰德满意的微笑着抽刀一甩，重新回身端起那手机的摄像头，看向那本该有着血池的空洞——
那是在之前的战斗之中就被她刻意引导对方的法术释放方向，达成自我毁灭的成果。
接下来该找地方落脚了，还得洗一洗这身沾血的衣服……
虽然哥伦比亚这边好像都有直接烘干衣物的源石技艺烘干器了，但那东西好像普及率也不高……
对了，该拿出那件苍七都没看过的礼服了。
既然是要正式向德克萨斯家族讨回那叙拉古的旧物了，也不能穿的太嗑掺对吧？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里，拉普兰德又蹲下身来在某具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没甩干净的血迹，然后才将其拧下日晷法术原件收刀入鞘。
勾着那圆规似的日晷摇晃着，哼着乙女解剖的旋律踩着那楼梯原路返回，心情愉快的微笑着回手之前落在屋内门口的行李箱，这副模样的拉普兰德，除却那衣衫上的血迹，倒也有了些欺骗性。
这么的人畜无害，至少能够也能方便找一个像样的非法旅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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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区的3号祭坛失去回应，法术统合也少了个节点，看来是被端掉了。”
狼血庄园，在这黄昏之时已然亮起了灯光。
也是在今天，这里重新恢复了一座庄园应有的人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鲁珀、佩洛、卡特斯、卡普里尼、埃拉菲亚、黎博利……
诸多种族的人群都在这里忙碌着，而这其中唯有鲁珀人是德克萨斯家族的成员，甚至还不能说全是。
毕竟哥伦比亚的鲁珀人又不都是德克萨斯家，而海神教团所传教的范围也不只是哥伦比亚。
是的，这些多出来的非鲁珀成员全是海神教团的信众，甚至有着担当神职者职责的正式成员，在这里，只有到了狼血庄园，才会惊讶在哥伦比亚政府军和调查局重拳出击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的当下，哥伦比亚境内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邪教徒。
看着便让德克萨斯家族所有人都不爽，哪怕他们的立场是家族的协作者。
德克萨斯家族在这一周之内已经大量减员了，一开始的减员来自内部处理，而内部处理没干净的，得到了那些能代表「哥伦比亚」意志的一方「好心收尾」。
最终造就了他人眼中也算是元气大伤的德克萨斯家族，却也因此算是达成了埃德加企盼过了很久的画面——更为团结的家族，没人主动去触碰那份禁忌的家族。
可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不过只是浮于表面的虚像。
没人主动去触碰那份禁忌，可禁忌早已随着仪式本身烙印周身，从那名为埃尔维斯的老狼执迷不悟的追寻不应有的奇迹开始，那时有着第一批德克萨斯的族人沦为了牺牲品，一队一队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送上祭坛尚不自知，仅仅是一些老族长愈发疯癫的传闻渐渐兴起。
没有人失踪，也没有人莫名死亡，有的只有老族长愈发频繁的传唤族人。与此同时，还愈发痴迷于某些致幻的药物与源石技艺。
当真正有人受害的时候，也是那族长性情急转，开始直接伤害族人的时候。
那之后没几年，便是埃德加•德克萨斯引领的一场所有人看来都理所当然的反抗，当众审判那已然无人再愿意忍受的上一任领袖，展开德克萨斯家族的新篇章。
新篇章，任谁都认为那是德克萨斯家族在辗转到哥伦比亚之后稍有起色又重覆短暂阴云的结束，新的领袖人人尊崇，新的政策尽管有着异样的声音。
但也仍是能令大部分人满意，德克萨斯这个姓氏正于哥伦比亚的组织地位中一步步爬升，甚至朝着权利层进发。
欣欣向荣之中，只有那么少数人能够察觉到首领的变化。
埃德加•德克萨斯，其轻松的模样愈来愈少，其忙碌的时间愈来愈多——分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事务，可他又确实是在忙碌，又确实愁眉不展。
很多时候那一切都被隐藏在虚伪的沉肃与轻快之中，隐隐有人在揣测他的想法和隐瞒的内容，这样的境遇是多么相似，恰似当年被族人们猜疑的埃尔维斯。
但也有不同，不同的便是能看出他这份不自然的，都是真正了解、亲近他的人，而这些人是不会急着以恶意揣测族长用心的。
这决定性的不同，决定了前后两位族长截然不同的待遇，同时也一定程度的影响了不同的走向，埃德加•德克萨斯，确实是与埃尔维斯•德克萨斯截然相反的男人，硬生生的背起整个早在很多年前就已该结束的家族走到了现在。而现在，他终于快要走不动了。
或者说，他一直想瞒的事也快瞒不下去了。
劣化的狼神，便不过是人狼那般扭曲的野兽，而狼变的因子早已经由不知情的仪式埋在了他们这一代身上，可下一代本该是好好地……如果没有海神教团，没有他们的话……但是又有什么好如果的？
留下的痕迹本就会吸引那份诅咒的再临，而诅咒又会滋生出新的诅咒，就像传染病，就像……
矿石病一样，不下狠手，便将永远没个休止，并且所能留有的余地，也将愈来愈小。
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拉起这个家族，又怎么会下狠手处理掉那时几近三分之二的人？那些都本是他真正亲切的亲人朋友。
可如今，那些人也确实是走了大半，摆在他面前的路，没有崎岖，却也快到尽头了。
从儿童到青年的时期，是自我满足式的。
从青年到中年的时期，仍然是自我满足式的。
埃德加•德克萨斯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是个混球，好在他也没见过谁说他是好人。
毕竟……这是德克萨斯家族，叙拉古古老的西西里黑手党之一，好人这种字眼要出现反倒是有些蹊跷。
会遭人耻笑的。
就当是为了不遭人耻笑吧，他终究是决定下狠手，给这一切来个休止。
同时，也并不打算作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被那诅咒最终拖入深渊。
那份缠绕两个叙拉古家族十数年来的诅咒，那块比叙拉古黑手党的历史更为古老的，会令那位刚站稳脚跟的西西里女士立图索回的巫术基石，同时居于这两者的他，做出的决定……是朝那诅咒主动伸手。
悲叹奔逃着走向灭亡哪是德克萨斯家族的传统，黑手党就该有黑手党的模样，拎着武器迎接自己的结局，最好要有热烈的阳光和完美切割的阴影，本就于苦难和仇恨中成长的Mafia，最终也该朝着苦难与仇恨的正体挥刀。哪怕此刻，那份刀刃是借由与对方合作得来的。
“端掉一个不算什么。”
埃德加淡淡道，望着那个犹大刻意留下的，说是能完全取代他的存在，完美传达他的意志的黑袍人。
什么取代他的存在，传达他的意思，阿戈尔的邪教徒喜欢把傀儡说的这么拗口么？
“只要哥伦比亚还在寻找你们，那么任何一处节点的消失都是必然。更何况，就昨天那封挑战信来看，有人已经注意到了同你们合作的我们。”
“您说得对，埃德加族长……”兜帽人的语气一如最初的出声般平静，房屋内的灯光丝毫照不进那兜帽下的阴影，“希望你已经做好了面对强敌的准备。毕竟，这份合作兴许是最令我教满意的一次了。”
“也将是德克萨斯家族最满意的一次。”埃德加说着，抬起手拾起了桌上的那仅剩半杯的酒液，他举得很高，高到灯光能够透过那微黄的酒液带着些许的冰块，而他看着那冰块，看着里面映出的自己。
稍微露出了些笑容。
“但主教大人仍然有些好奇，您将您那位侄女使唤到那家物流公司，有做好在明日面对她的准备么？”
闻言沉默了片刻，埃德加垂下手来，笑容依旧道：“当然……”
“而且你也不必再这样弯弯绕绕，这样既不像犹大，也不像我，倒像个东国的沃尔珀男人。”
“您还有空去那样的地方？”
“叙拉古的可能性可比你们想象中的多……”他神秘的笑笑，“九条尾巴又拐弯抹角的东国男人是有的，完全不值得担心，强悍坚毅的叙拉古女人也是有的。”
“我不懂您的意思。”
“意思是不要小看黑手党中的女性，不论她是否年轻。”
说罢，埃德加扬首将最后的酒液饮尽，连同那融化大半的冰块也一并纳入口腔，嚼得嘎嘣直响。
“她们总是能找到自己的路，兴许还会出乎长辈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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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了……小姐您不是炎国人吧？”
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站在门口的门卫有些为难的看着这位少有的本地访客，如果可以选择，宁愿在这个时候是换班。
毕竟这里最近接待过的本地居民，大多都是来找麻烦的，本身就是麻烦的代名词，哪怕这一位从穿着上看起来既不像军官，也不像地痞，而是挺正常甚至可以说时尚的深秋装扮，但也很麻烦。
光是那作为鲁珀的身份和毛色就能觉得麻烦。
“我找楚先生，楚信然，楚先生。”
她看起来很有礼貌，但这样的礼貌在正宗炎国门卫眼中就怀疑是先礼后兵的那种讯号。
让他们有些怀疑的看向彼此，然后考虑起是要直接轰走还是真的通报上面。
上面给的指令分明是这几天的哥伦比亚谁都不见。
“很重要的事，请帮我传达一下。”
那位本地访客仍是那副平淡中带着礼貌的模样，但仔细再看，那年纪轻轻的脸上还是透着些许急躁。
“请告诉他，德克萨斯找他。”

NO.299:谁能想到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谁能想到他妈的要299了。）
袁学文是大使馆的一位职员，不过这是好听的说法，毕竟就职位而言，他更多被人称作清洁工。
尽管早在数年以前，炎皇便将仆役之流的称呼都一并纳入那改旧换新表中，所有府邸、府衙等贵气之地曾作仆役的「下人」们都迎来了一轮身份和地位解放与抬升，但不可否认的是，仅仅是这一步，仍是无法改变人心的成见。
清扫、搬运之流的工作仍然会被嫌弃，尤其是在府衙一类的政府工作岗位下，工作内容间的差异会让鄙视链瞬间成型。
这方面的平等距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好歹人心的距离还是可以拉近的，只靠着情商就可以。
袁学文就是这样一个有情商的职员，或者说大使馆本就有着相对友好的环境能够容得下他到处结交同伴，以清洁工这个身份跟不少正式文职工作者都熟识。
当然，其实真要说身份低微却也不然。在职员要求都是国内居民的大使馆里，哪怕是能混到个清洁工地位也得是与无数人竞争通过的结果，少不得还得动用些关系，所以袁学文的身份显然谈不上平民。
而有这样的基础，还能甘于做这种清洁位，只能说大使馆本身的诸多职位都有高于常识的含金量，这一点显然与其他国家的大使馆有着相当不同。
当然，其他公国驻哥伦比亚的大使馆也不会有炎国这个「必须由国内居民」的职员门槛来。
拒绝当地的炎籍哥伦比亚人，也拒绝哥伦比亚籍炎人，国内来的职员单又要筛掉混血，有点异国血统都不允许，这样的职员选拔门槛端的上严苛，甚至有些血统论的意味，曾被不少吃饱了撑的炎国人自己抨击过。
可他们也不想想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什么，是为了培养什么，又是为了规避什么。
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驻哥伦比亚大使馆都已经出了好几次事故的如今，哥伦比亚的混乱还有人有疑问么？
为什么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就没遇到？那当然是因为这样才能最大可能的规避内鬼。
所谓的血统要求，所谓的籍贯要求，要的都只是相同的意识形态，近似的文化框架，一致的忠诚方向，就是这么个简单的理由，辅以大使馆内的其他规矩才有如今的稳定。
当然，这份稳定面对真正的袭击却也起不到什么帮助，不过都做到那一步的话，当然也不需要这种稳定了，藏在大使馆地下仓库里的那些贴上警告标识的绝密物品能让袭击者感受什么叫流向逆转，什么叫火力至上。
嗯……那种违背哥伦比亚明面法律的囤积倒也同样是大使馆人员选拔封闭的理由。
所以这样的选拔基准与动机，各职能的职员们关系不错也就可以理解了。
仅限于大使馆内，一直有着一派各阶层融洽相处的罕见模样。
这也就让袁学文在捞着他那把宝贝扫帚路过大厅时注意到那里好几个同事们聚在一起闲聊时，便下意识的凑近打算听听有没有他混进去一起吹水的余地。
只是他先体会到了那份诡异的气氛，令他刚在心底打好两种方案的插入对话腹稿一起消灭，生成了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喂，什么情况？”
那几个人与其说是闲聊，不如说是在就一件刚发生没多久的事讨论吧？
气氛一点都不热烈，眼睛还老瞄着内院的方向，明明这里没别人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一看就是在讨论什么大人物……等等……
袁学文醒悟过来，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也就是最近的事，最近那位公子来了之后就老是引发这样的画面。
毕竟章大人和其他几位负责人着实没什么话题度。
而这几人之中最先扭过头来回话的人，开口便也映证了他的猜测：
“又是一个……”那人压低声音说着，望了眼内院的方向，“又是一个鲁珀。”
“这一次不是带食堂是直接带内院了。”另一个人低声补充。
“他还真喜欢鲁珀啊……”有人感叹，“喜欢那种毛茸茸吗？”
“找更加先民类型的不是更暖和？那公子连空调温度都要拉到29，感觉是有什么寒疾。”
“呃……”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袁学文的搭话就像一个开关一样打开了他们之前还说的小心翼翼的话茬，只是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好像生怕对方注意一样。
那是前辈们传下的习惯，有些前辈们在远到哥伦比亚的这个大使馆工作前也曾是在一些大人物手下做事，便会警告他们这些新人，某些大人物就算是看着年轻也不能轻视。
尤其是在些细节本事上，不论是听力还是视力，都可能比他们这些寻常人预想中还要夸张厉害。
一个不小心，丢了饭碗事小，丢了小命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而现在，这些人的话虽然都不完整，但也能拼凑起个大概的框架，袁学文也看向了那内院的方向，然后压低声音加入这八卦之中。
这般的迅速同化，也算是大使馆内的职员们本性一致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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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国驻哥伦比亚大使馆，内院。
特使间，兰字房。
空调温度 26°
德克萨斯坐在沙发上，双手都搭在双膝上，一派既规矩却又显得有些拘束的坐姿，而稍微将目光放在她身后，就能看到那黑灰色的尾巴正在不安分的摆动。
像是不适应这个房间的陈设风格，也像是不适应楚信然的那副沉肃风格，又或者是因他的衣着而诧异，一时间还以为这是在摆什么阵仗。
她在大使馆门前的访问终归是被同意了，这份结果达成的原因不是因为守卫突然心软或是被她用什么话给说服，而是单纯被二楼窗台前的楚信然给看到，远远便招呼那两名守卫放她进来，说完便离开了窗口，像是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人不照做。
他也确实放心，虽然不值得骄傲，但他也在这里待过几天了，尤其是这一周最为频繁，相信整个大使馆基本都对他这张脸有印象。
守卫也确实是能认出那是被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自然立时放行。
而被放行的德克萨斯却也没有立刻见到楚信然，而是在大厅被告知楚大人回屋了。
令她怔了怔，倒也明白这里多是无关人，是得避些耳目，倒也无视了那些工作人员们的微妙目光，转而直接询问楚信然的房间在哪。
然后被一路引到里侧，在一扇典雅的木门前停下。
她刚抬起敲门，带路的人便忙不迭的走了，令她有些好奇楚信然在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声名的同时，却也依旧急着说些什么，然后在见到开门的楚信然便愣了愣。
她看到的是黑袍广袖，峨冠博带的楚信然，炎国古服对她而言太过陌生，陌生到一时间会认为是某种奇装异服，但真正震住她的大概还是对方那副初开门时那过于冷漠的气质。
她还确实是没见过楚信然那般冷漠的模样，只是那副模样也只是初开门时那一闪而逝的，好似幻觉残留一样的，立刻就被对方的招呼声给盖过：“没想到站在窗台前等到的会是你，进来吧，随意坐。”
说罢便招了招手就回过身去，一脸自然的模样令德克萨斯不知说什么好的看着他那与印象里变化颇大的背影，回头看了看身后空空的走廊，还是再回过头来迈步踏入，关上了门。
屋内那同样异样的陈设氛围让德克萨斯有些陌生的同时，走到了几个还算熟悉的沙发前动作有些僵硬。
“坐……”已经站在对面沙发前的楚信然抬手做请，继而抬起左手捞起右手的长袖，而右手捞起桌上的茶壶开始朝着排开的茶杯里倒水，“我的衣物在昨天受了些损伤，今天拿到这里来修整，我也一时兴起换了身回国后需要换的衣服，想着这身衣服拿到也没试穿过，嗯……在哥伦比亚算是很难见到的，吓到你了？”
“不，没有……”德克萨斯难得升起些尴尬的情绪，如果是拉普兰德在这儿肯定会是嘲笑超级加倍。
但拉普兰德不在这，而德克萨斯也敏锐的注意到这里本就摆好了两个杯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你应该有个原本想望见的客人。”
“没关系，毕竟她也可能不来……”楚信然并未明说拉普兰德，只是微笑着耸了耸肩，“只是放个杯子也不碍事，没来的话就直接盖回去，这点无所谓的小准备也是我的习惯，连一点麻烦都算不上。”
“而抛开那个不知道回不回来的人不谈，你是有什么事？”
楚信然一面问，一面将蓄好水的茶杯朝着德克萨斯缓推，一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放下了茶壶，也坐在了沙发上，“那时候的你看起来很着急。”
他说完，就从那宽大的长袖中摸出了手机激活看了眼，然后怔了怔，又立马抬手道：“抱歉，给我一分钟的安静时间，我要处理一下刚收到的消息。”
德克萨斯又被这反复无常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看着他刚坐下就立马起身，快步朝着房间里处的小屋里走去，没几秒就传出沙沙沙的笔触声以及敲打键盘的声音。
就成了最初所表现得那副画面。
德克萨斯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端着手中的茶杯喝了口，又重新放下，左右四顾这房间那份属于炎国文化的淡雅陈设，目光最终又落向对方走去的方向，心里构想着能让他一瞬间露出那副沉肃模样的消息会是个什么消息。
如果是自己要说的那种消息，是否也能让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又或者这其实就是一个消息……等另一个人……拉普兰德？
想到这种可能性，分明只是一种可能性……却就是莫名的能够笃定。
德克萨斯无言的再次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微有颤动的茶水，目光下挪在手上，不太清楚刚才是因为什么抖了两下，是因为拉普兰德，还是因为楚信然，还是单纯因为这两人的这份关系？
她不是很清楚，毕竟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不会有需要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而且现在也不该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心里想着距离一分钟过去大概还有多少秒，听着里面偶尔的笔触与键击声，德克萨斯沉默着垂下手中的茶杯，开始想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但也没有让她想出些结果的时间，里面的声音就停止了，然后是沉稳快步的脚步声传出令德克萨斯看去。
“解决了，应该差不多一分钟吧……”青年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德克萨斯也无法从中得出些什么。
但她本就不该去做这种事，她现在的状态并不良好，连刚忙完的青年都看得出来的，“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么？”
“呃……”德克萨斯还未开口，楚信然已经朝着她探手在眼前，光滑的冰面在温和的室内光照下浮现出她那有些憔悴的面色，更是令她自己沉默了下来。
她自己都还有些不太相信。
“我不能休息，至少让我先告诉你，我叔叔……埃德加•德克萨斯他已经在和撒旦教团的主教犹大合作这件事，还有族人在大量访问医院血库，他们在打造某种仪式，我已经看到了有族人变成……怪物。”
楚信然沉默片刻，平静道：“我明白了，那么还有别的消息么？如果没有别的，你可以就在大使馆休息，我会让他们给你安排房间。”
“你真的明白了？”
换做平日，也是别人对她说那么一通，而她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说明白了，然后迎来对方诧异到不相信的眼神和质疑。
如今，总算轮到了她自己体会到这种感受，无暇感慨这种换位，她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白了，埃德加同犹大联合，德克萨斯家族与撒旦教团残余合作目前正在构筑一处巨大的仪式，而你无法接受这一切，将其告知于我，并且看起来有些心力交瘁的意味……”
楚信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坐着的女孩，“我都明白了，剩下的我会处理，你放心去休息吧，至少睡一觉让身体有保障才能支撑起胡思乱想。”
“你现在都不像你自己了。”
“拉普兰德是不是同你说过？”
“你在这方面很敏锐……”楚信然面色不变道，都没露出什么吃惊的神色来，“她已经接触到你说的仪式场之一了，就在一分钟前把报告打给了我。”
“呃……”德克萨斯沉默了几秒，垂着头，继而抬起头问，“需要我做什么？”
“蛤？”楚信然终于露出了几分诧异来，“好好去休息，你能整理好心情接受明天家族剧变的话，就是最好的帮助。”
“我能接受……”德克萨斯认真道，又像是自我强调一样又念了一次，“我能接受，所以，明天我也要去！”
“可以……”楚信然点了点头，“但你要是妨碍到了我们，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德克萨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去休息吧，或者你还需要吃一顿饭，毕竟仔细一看现在也不是多晚……”
楚信然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机械座钟，那也是同沙发一样，属于这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的异物。
虽然同样老派，一个来自莱塔尼亚，一个来自维多利亚，但显然风格不太一致，“总而言之，好好休息，我希望明天能看到往日的你，那样的你才能让我说出同意你去。”
“好……”德克萨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要朝外走，又想起了什么，扭头有些尴尬道，“这里有餐厅么？”
“我陪你去……”楚信然无奈的笑笑，“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了，平日这里的食堂只接待贵宾和大使馆本身职员。”
“谢谢……”
“不用谢，既然能提起说出一起去的决心，那么这点帮助也算是微不足道。”
“楚信然……”
“嗯？”
“你对家族怎么看？”
“这个问题，你可恰恰是问错人了。”
“什么意思？”
“我对家族这一体系一直抱有偏见，你不该问一个以有色眼镜看待事物的人，给出的回应必然谈不上客观。”
“原来如此。”
“那，楚信然。”
“请说……”
“我今晚，仅限今晚，或许需要跟人说说话，能住你房间么？”
“当然没问题，但提前问一句，你不会梦游吧？”
“这是什么意思？”
“通常而言，我习惯与人相距两米的睡眠距离，你可以理解为一种源石技艺的练习需要，这在睡眠时有人踏入，嗯，你能理解吗？这不是件好事。”
“我没有梦游习惯。”
“那便没问题了，看来还得让人准备个地铺来。”
“没想到在这儿我还得打一次地铺……”
“地铺可以给我，其实如果……床够大，也无所谓……”
“没有那种床哦，这种时候不要做什么谦让，状态差就睡床上，状态好的睡地铺，这样自然效率。”
“可……好，明白了。”
“很好，逐渐有些往日的模样了，德克萨斯，和这样的你交流总是让我特别省心。”
“我也是……或许我有些理解拉普兰德说的相性了。”
“相性？”
“没什么。”

NO.300:真的是个二哈。
（该打300了。）
无数的火舌朝着天空席卷肆虐，由源石技艺所主导的火灾具备异常的成型能力，也有着异乎寻常的温度，几乎是瞬间就能听到混乱的尖叫与咆哮声。
有人在奔逃，有人在作战，有人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平等的死亡收割所有。
至少在死亡面前，能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否则呢？要像外面那个声音一样么？
“救命！救命！你们这群疯子！”
恐惧的声音，尖叫的声音，或许是想要寻求同伴，却会引来越来越多的疯狂族人，被贪婪的咀嚼声所覆盖，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但那之后，却没有真正陷入安静，而是更多的声音传来。
火焰灼烧建筑的声响，因为被灼烧的材料不同而发出不同程度的噼啪声。
伴随着有些东西在热风席卷下终于支撑不住坠地的破碎声。
还有着更外侧的厮杀声，引来了外面兽群的躁动，它们一个个重新嗅到了人气与血气，却连顺着正路冲出的智商都不具备，只是朝着声音传来的大概方向撞击墙壁与大门，可它们的撞门却也达成了另类的成功——
门后确实躲藏着胆怯的生食，正因为那吓人的撞击声而惊恐到难以抑制声音。
当那短促的惊呼声响起的那一刻，兽群的目标就又换成了跟前，接二连三的撞击与爪击，木屑纷飞的声音与沉闷的撞击声每一次都能惊起些内部的惊呼，甚至带着些许的哭腔。
可这样的声音不会招来任何的同情，群兽们甚至连兴奋感都缺失了，仅仅是听到了反馈，进一步的使劲。
而那份做工考究的木质房门破碎的瞬间，冲入房屋的狰狞阴影们看向发声的方向，却只是一个机械式的，亮着红光的小物件，而在同时，一道黑影已然冲至那最为落后到靠近门口的身影，利刃狠狠地贯入了他那还保留着少量毛发覆盖的脖颈上，带起刺耳的嚎叫以及迅猛滋生的毛发，光是挣扎都势大力沉，足以将那趴在自己肩膀边的袭击者甩出两米。
不过这甩出的两米又何尝不是对方期望的后撤路线呢？
狼耳狼尾的少女挣扎着爬起身来，不顾擦破出血的手肘与膝盖、小腿等地方的伤痕，立刻就是要起身逃跑，可仅此而已的话，也只是无用的挣扎而已。
所以，还有下方埋伏的滴滴声，轰然爆散的烈火吞噬了屋内，带起一阵刺耳难听的痛吼咆哮。
可就算是这样，也仍然有着活着的，甚至受创面积不大的人狼冲出，令少女的表情立时凝固继而愤恨起来。
很快尖利的惨叫声再次传开，令一些仍然默不作声的族人无声的摇头。
有什么用呢，这种程度的反抗。
声音再一次的低了下去，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连外面之前还热火朝天的呼声也沉了下去，让这些失去理智的怪物们无所适从，看向彼此的猩红眼瞳中什么都没映出，只有毛发在进一步滋生，身体骨骼进一步的扭曲变化，从原本的人一步步更加接近狼兽。
新的声音响了起来，却并非来自外部，而是这些面部已经完全是狼兽的长吻之中发出的呢喃，回响在炽热的走廊中，透过房门的缝隙传入那些本以默不作声，如今却好似被噪音干扰到不堪忍受的族人们耳中。
没有任何理智才会发出的细碎语句，梦呓一般的低语回荡于间歇的咆哮低吼之中，分明是些微的声音却仿佛就在耳边。
而那些努力辨识却会发现毫无组合含义，根本就是分崩离析的发音根本无法组合成任何像样的话语，简直就是单纯为了折磨人。
“老折磨王了，你们的司令塔连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嘲讽意味的话语从火焰道路的尽头传来，霎时让这群失却精神与理智，本能与欲望却被无限放大的狼兽们霎时回首，呢喃顿止，取而代之的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警告低吼。
仍然缩在房间里的人迎来了短暂的喘息之声后，便又都有些惊疑怎么还会有人敢出现在外面的走廊里。
可他们却又连窥视镜都不敢去望，生怕与那些疯狂的族人对上目光，只能继续缩在屋子里，努力去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了解外面，而这长久的安静又令他们有些搞不清楚。
什么意思？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真当他们这么惊疑的时候，突如其来的的吠叫咆哮与硬物同金属碰撞的声音几乎把他们吓到跳起来。
开始了，一面倒的屠杀。
却是以少年的立场算的屠杀。
从那他手中那柄黑不溜秋好似木棍质感的长剑上，强韧的毛皮与肌肉都是虚若无物，那一柄对比人狼们的身形而言显得无比细弱的长剑总是挥出带起漆黑沉重的水幕，被附加了人狼们那贫瘠的脑袋无法理解的力量与重量，碾碎它们的肌肉、骨骼乃至游贯于全身的那股力量。
到那时，漆黑的水幕也将从漆黑的水转化为暗红的血。
它们自己的血，成为了少年一并利用以杀灭它们的临时工具。
而最终，几乎无伤的从这十二只人狼的尸体旁踏出的少年，只是看了眼两侧某些紧闭的门，并不招呼，只是继续朝前走。
他不是来救这些人的，也不是来杀这些人的。
他只是路过。
路过这吉诺维斯庄园的祈祷室上层的居民住房走道，要去往临近的那座私人教堂。
在那里，还该有个同伴处理了人狼的司令塔，所以才会使这些的怪物只是呢喃些不成话语的内容，而不是确实有效的诅咒仪式。
这是在1091年的9月，下午4:10发生的事。
吉诺维斯庄园大火。
梦境并未支持回放全程的时间，尽管依据多数人的研究与证言，梦与现实的时间流总是随着主观意识而模糊不清。
但楚信然还未有幸体会过那份南柯一梦般的漫长流程。
大抵也是因为在梦中也太过耗费精力的缘故吧，就精神的消耗而言，就像做噩梦也不会做到底一样，以不同的方式，抵达了极限。
会梦到这种东西，也就像某种预示一样，也或者单纯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名为德克萨斯的少女确实是晚上睡不着一般的跟他聊了不少德克萨斯家族里的事，一些日常，一些她自己亲历的事，一些困惑，以及一些，对他的提问，提问德克萨斯家族和吉诺维斯家族曾经有过怎样的合作。
非常耐心的听完，也做出了相应的解答，守秘人会守护的秘密范围，不包含作为事件的当事者与相关人。
考虑当事人与相关人的口风差异和接受程度，也有精简和详细两种区分。
对德克萨斯，楚信然说的很详细。
这个少女也听的很认真，很安静，不论是提问，还是自己叙述，她都很安静，没有露出过怀疑，也没有提出质疑，更没有太大的惊讶。
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这样的她，在得到了全部的回答后，反倒是能够睡下了，让楚信然也安稳的拉上了地铺，然后望见两年前发生的眼前这一切。
平日对梦境的期望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但在眼下，或许这样的梦境也是好事。
尽管都是些过去的人和事，都同如今大不一样，但却起码能让他重温那份过去的状态。
也能让他再次面对那份或有不同但却一定相似的敌人。
就在他身后。
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那些从黑暗中踏出的，有着部分人类形体却又更多是狼类特征的怪物们，身后那份画面里的灯光能映出它们的那份凶恶，而它们此刻迎着楚信然的目光却也露出了远比过去更为明显的胆怯，几乎是目光对上的瞬间都些微退后了一两步。
这一两步，也让楚信然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这过往的梦境之中其实也有部分体现，却也因为更多怪物悍不畏死而不甚在意的细节。
可这些怪物却也显然不打算给他好好思索的时间，胆怯仅仅是目光对上的那一刻，退后只是那么一两步，咆哮挥爪冲刺而来的又岂止是两步？
而它们迎来的也将是那一柄无比熟悉的黑色长剑，带起同色的浪迹，轻松写意的动作带起沉重的力道，正面轰击的碰撞瞬间是怪物那庞大尖锐的利爪肉断骨折。
继而便是，势如破竹的杀入狼群。
他的梦境是最好的试炼场，不论是怎样的状态，都能在这片易变的黑暗中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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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新的一天，一如既往的会从闹钟唤醒下开始。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这一天的闹钟，是从六点五十分就开始了。
毕竟状态是早已调整到赏金猎人那份混乱日常中来，之前还能和平常一样只是说明还不够忙碌，而今天，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余裕了。
“早上好，楚信然。”
在昨晚楚信然就提到过自己会设置闹钟，但或许是因为刚睡醒比较迷糊，在高处猛然起身的德克萨斯有些反应过激了，在四顾没有威胁后，朝边上微微探头才看到了床边地铺中正在按手机的楚信然。
“早上好，德克萨斯。”楚信然微微偏头看了眼她，然后又继续专注于刚关掉闹钟并注意到已经有数条未读短信的手机。
看到他那副专心模样，德克萨斯也就没什么顾忌的直接转向床畔另一侧的椅子去拿外套衣装，先行穿好然后本想着去盥洗室，却又想起了昨晚和楚信然聊到过的一些东西，就先穿着拖鞋去了门口。
果不其然的，门口看到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被她拿起重新关上门便走进来招呼道：“你的作战服，穿穿看检查检查吧。”
“哦，谢谢了。”
微微扬起手机看了眼的楚信然将手机放在了一旁，扬起身来接过了德克萨斯递来的那个其实有些沉的盒子：“你先去洗漱一下吧，我顺便在这里换衣服。”
“好。”德克萨斯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自己那头发有些散乱卷曲的后脑勺就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而楚信然也事不宜迟赶紧换上这除了内衣外全都得换的装束，然后走向那大提琴盒把能直接转移到身上的各式挂钩夹扣上的装备也都带上，换做别人，这样的事前准备过早还得担心过不了安检的问题，而他显然不用担心，需要考虑还是具体装多少东西不会影响行动。
而当装完这种东西，还得在风衣胸口的胸兜里插上罗德岛的身份牌以及当初一并接收但实际并未怎么用上的内部联络仪器。
做完这些就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了，只是好几分钟大概也不够女性的刚起床后的洗漱工作，尽管对方并非是热衷打扮的类型。
他想了想，拾起了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跟接听者点了两份早餐，然后再拉出了罗德岛制药公司网站，登录员工后台，在这个时间翻一翻行动名单上的那么几个老熟人之前没来得及看的履历资料，还有那早早被人提醒自己该看一看的，自己那被更新过的干员资料。
然后皱了皱眉，现在就想对斯特凡诺那厮表达不满。
四个事件透露了仨，就算是为了诱引犹大，也不该设置成精英干员就能阅览的程度，不经许可透露守秘人保守的秘密，可不是什么玩笑和小事。
见面就该说说了，现在都挂了好几天了，急也没用。
登入任务后台，登入队长权限，自动跳转正在执行的任务，队伍频道里就已经有了一连串的头像和一串简短的「准备完毕，待机」。
在他也打入同样的内容后，那副像是复读机般的队伍频道就有一串暗绿色矩形线的UI在上面以光流转，显示着PRTS的标识和已确认任务激活的式样。
接着就是一串系统格式的话语浮现。
【00000-00002，接入权限-8，罗德岛首席指挥官Echorelave，接管作战指挥……】
斯特凡诺的代号和权限，楚信然还没来得及感叹这许久不见的再次合作，手机铃声就立刻响了起来。
“喂，苍七，醒了吗？起床了吗？赶紧吃完早饭来集合点啊。”
“在等饭了……”楚信然无奈道，没想到拉普兰德会打电话催自己，“你自己也别忘了吃饭，接下来是力气活。”
“当然，今天一整天都会是力气活——”拉普兰德以故作神秘的语气说着，也没等楚信然露出地铁老人表情就又嚷嚷道，“快点过来啊！我还想跟你现场聊我昨晚的事呢！虽然没能去你睡觉有些遗憾，但我那边一样特别愉快哦——”
话落的瞬间，是盥洗室那边门打开的声音，德克萨斯持着布帕擦拭着满是水汽的头发，像是碰巧听到了最后一句，疑惑着问：“拉普兰德？”
她现在已经明确了目的，也就觉得自己和拉普兰德又不再是敌人了。
但拉普兰德的反应却显然有些过激。
“喂喂喂……我是不是听错了……你回我一句苍七，德克萨斯那家伙，不会在你房间里吧？”
“在啊。”
“哦，这样啊……狗屎！我被偷家了吗！”
“没有，这也不是家。”
“你去找德克萨斯？”
“不是，大使馆。”
“那我不还是被偷了！”

NO.301:各就各位。
狼血庄园
一度被判断为纽约郊区的废弃物的建筑在多日的苟延残喘中坚持着，终于在昨日迎来了一注新血的灌注。
新血是新血，但血型是否对的上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现阶段，这座庄园以及庄园所属的家族确确实实的迎来了一轮增强性质的变化。
但这一切都与这相距庄园一公里外的林间补给点无关。
纽约区与郊区因为其区间地位的缘故也有些寸土寸金的意思，曾经同为鬼屋的夏梅隆庄园，相较狼血庄园直接在庄园价值上就弱了不止一筹，但好歹还能在历史上扳回一城。
但也仅仅是一城，至少夏梅隆庄园门口虽然也有一段林区，却是既不辽阔也不深入，尚谈不是会成为行动阻碍的程度。
可狼血庄园却可以。
除却正门口的那一届长长车道可以贯穿整个林间外，三面都是短暂的空地，然后接上茂密的丛林与浓密的树荫，最初的设想或许是为了方便庄园主召起猎狐之流的上流传统捕猎运动。
但如今那些建造初衷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这片土地一直都并非完全属于德克萨斯家族或是吉诺维斯家族。
那片独立的补给点就是证明，服务的是途径的旅人、猎户，以及别的什么人。
同时也因为哥伦比亚的交通线也算是足够完善且门槛不高的缘故，不走正道而要走林道的人，便大抵都是有些难言之隐的家伙。
所以这补给站也挺灰色的，补给点的经营维护者是个老黎博利人，在这里呆了有二十年了，上一任经营者是他的父亲。
而上上任则是父亲的父亲，显而易见，这算是某种意义的家庭产业，很难想象这样的继承源头是一届投机者，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发生了一些事被绑在了这里，直至如今，在漫长的从业生涯中反倒归纳出了适用于这个灰色补给点的「工作章程」和「工作原则」，一代比一代平稳的做到如今。
继承历史甚至堪堪能比上哥伦比亚联邦的建立历史。
毕竟这座补给站一开始的原型是阿纳萨齐人打造的小型聚落，而在成为了补给站后，这里服务的便是最初「开拓」土地的开拓者们。
有着这份厚重感的老约瑟，在模样的衰老上也颇有些厚重感，但一开口，给人的印象就是另一回事。
“今天的第十二位客人……就是先生您了，今天是到底是什么日子能在一大早就这么多人光顾这里？
不论怎样，先生你是需要一顿大快朵颐的食物呢，还是一套应付短期生活的补给品呢？还是说，想要一个「牌子」？以躲过那些套着警服四处穿行的混账鸟？”
他停顿了一下，似是要专心打量一下这个全身都裹在一身古怪的，或许能和防化服扯上关系的服装内的家伙，不知道性别，也不知道年龄，连一双手都被黑色的手套罩住，头上更是兜帽配头盔，严严实实。
在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这么穿倒是无所谓啦，就是不知道这家伙闷不闷。
但更值得在意的重点应该是这家伙身上什么都没带吧？老约瑟当然很好奇这家伙看起来什么都没带的前提下是怎么越过最接近公路的方向也有的两公里林间到达这里的，但作为商人的思路更令他在意是否能推销补给品上。
“你叫约瑟夫？”
第一句回答声倒是可以听出是个年轻男性了，可这无关的反问真是令人难以愉快，老人垂首看了眼自己胸前那刻着简陋「Joseph Bertie」的胸牌，又挤出些笑容来：“是的客人，不过大家都叫我老约瑟，亲切的老约瑟。”
“也是吧……”男人点了点头，“给我一杯清水和一份火腿三明治就行，我在这里跟人有约。”
“啊，没问题……”有些失望的回答，但也不能表现的太失望，老人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你是以什么样的货币支付？是美洲通行的美元，还是龙门币，还是哥伦比亚地下通行的高尔文币？这里可没有兑币银行，其他外币不接受哦！而且讲究付款到货。”
“我替他给。”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老人愣了愣，不过在这里干了十年也算是习惯各式神出鬼没的家伙，所以老人也只是愣了愣就扭头接过了一旁青年递出的美元。
心里也在感叹：原来是他。
这个青年之前就因为存在感很高而被他注意过，一方面是因为那他认不出的种族特征。
另一方面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位鲁珀少女像极了德克萨斯家族的人——
他在这里开这么久当然认识原本在的两家「邻居」，甚至也清楚这几年能开的这么平稳是因为那家庄园的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在意，对所谓的大人物而言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宽容。
也就令他下意识就添上了几分不那么营业性的友善。
只是那时候，另一个已经到了这里的鲁珀似乎和那俩人是一拨人，聚在一起就有些反应过激。
虽然倒也没有打起来或是吵起来，却也是另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点。
“好的，没问题，先生。”
那青年便也点了点头，拍了拍一旁那男人的肩膀道：“走吧，有什么话过去坐下说。”
男人那覆盖在黑色头盔下的眼孔转向他指向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三个鲁珀，各自占了那四角桌的三面，动作肉眼可见的顿了顿：“我不喜欢跑狼人杀。”
“谁会跟你跑狼人杀？”楚信然无语道，“行吧，那边也没座位了，为了不跟她们挤，换个座位，其他干员那可以么？”
“不是都装不认识嘛——”斯特凡诺的目光扫视那些支在枯枝落叶与泥土中的木桌木椅们，以及大半被占据的座位上那些大半都认识的人，现在大家都装不认识，只是偶尔互相看一眼好似很警惕的模样。
如果看看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聊的什么，就该知道这些人这一刻的严肃高冷都是假的。
都是些围绕着可露希尔又在违背市场规则涨价什么东西，今天的罗德岛食堂味道怎么又变了，今天路过的哥伦比亚街道又看到了有意思的店名，希望这次乱情过去之后这店还能重开再来光顾一类的日常话题。
找了个边缘位置坐下的斯特凡诺也登录进那个聊天室扫了几眼就看向了楚信然，然后又看向了因为楚信然没有回来而朝这边张望了几眼的那一桌三狼，目光对上也无所谓，一般人也很难觉得自己会和一个摩托车头盔对上目光。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头盔比摩托车头盔要来的坚固帅气多了。
“你在看什么？”虽然远处的那么三狼或许难以确认头盔后的目光如何，但近处的楚信然却能透过那黑色的镜片确认对方那隐藏其后的玩味，也就毫不掩饰那份不太愉快。
“你自己也可以看到……”被黑手套覆盖的手稍稍抬起手机，斯特凡诺语气平淡道，“聊天室里的话题除了他们的日常还有关于你的，或者说关于你和你带来的那两位之前的一些风波，嗯，我相信红肯定是状况外的。”
“是有过些许不愉快……”楚信然也平淡道，“不过我相信你也对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之间的关系进行过比我更仔细的调查，犯不着我多说。”
“我觉得那种以你为中心的不愉快可是和我的情报出入蛮大的，不过这事目前就靠后吧，要八卦也不是时候……”
斯特凡诺说着，握着手机的手抓起边上插值的触摸笔在屏幕上简单勾画，然后抬起头来对楚信然道，“哥伦比亚一方要我们在不引起森林大火的前提下搞定德克萨斯家族，不过这话同废话差不多吧，这一次的行动干员除了你会带炸药外，便没什么擅长引火的类型了，所以那帮家伙的意思是让我们还要注意别让对方放火。”
“他们应该自己排遣消防队守候，而不是让人在作战的同时还要兼顾消防职责。”楚信然皱眉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斯特凡诺说着，又垂下头来点击再划出一道线，“而且我也不相信那帮家伙这么相信我们，就算是那总统相信，国会那些人也不会放心。
所以这件事待会儿会在整个队伍频道下说，但你们都不用太往心里去，不要妨碍发挥。”
“这话你最好一并在队伍频道下说。”
“那是你的任务，正好竖立情报高度形象……”斯特凡诺微微抬头，“这次编队你还是队长，整整齐齐的12人队，给我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哈？又是队长？那我喊他们各自行动了。”
“还真是个人特色鲜明的被任命反应……”斯特凡诺摇了摇头，“如果这世界做成个手游，那你这种角色的语音文案可太省事了。”
“打这种比喻我会觉得你现在在玩手游……”楚信然叹息着看了眼他那确实各式图标鲜明的手机屏幕，“这是可露希尔搞出的新东西么？”
“是啊，跟手游差不多的东西……”回复的声音能听出一丝自嘲和戏谑，这是罗德岛的博士对其的颇高评价，“当初桌游室的完成度更高的模拟，不论是行进路线还是抵达位置，能把现实简单到宛若手机游戏般的程序，配上卡通系的UI就真的像是手游了不是么？”
“有队长模式的么？”
“没有，这是指挥官特供，而且上手也需要一些小培训，至少我可以狂妄一点说这东西现在只能我用。”
“那就说点实在的吧……”楚信然说着回头看了眼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是这补给站的老人端着盘子过来的身影，“算上拉普兰德、德克萨斯、红也就三人，12人队伍之中另外的三人是谁？什么时候进入战场？”
“闪灵、临光、巡林者……”斯特凡诺并不卖关子，但刚说完却也要迎接那老板送来的水和食物，目送对方远去后才重新回头道，“这人选我可头疼过，本想再带一位重装，但罗德岛目前在舰重装实在是少到短板的程度，那位叫贾维的攻坚手又拒绝再次以重装出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这次旨在潜入战、歼灭战，所需要的重装也是需要一定机动的轻型重装，所以我同意了闪灵和临光的申请，那两人确实具备加入这里的资格，萨卡兹的教条立场和卡西米尔的天马能在哪里派上用场，我已经想好了。”
两人倒是都没提及那位巡林者，那是对其足够信任。
“所以这一次你要全程指挥？”
“是……”斯特凡诺说着，看了眼盘中的三明治，又伸手入怀摸出块看起来颇有历史的怀表来，打开看了眼，“有感到安心么？距离我们上一次的合作行动，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吧，特蕾西娅一直期望能再看到这种事的。”
“不要冷不丁冒个过去的名字出来……”楚信然似是不快，“逝者当息，被挂在嘴边反令亡魂不安。”
“或许是吧，阿米娅不在这里，我也就不清楚你是否口心如一……”望着对方那阴沉如水的面色，斯特凡诺平静道，“不过犹大会清楚的，希望你能骗得过他。”
楚信然沉默片刻，目光游曳，继而沉声问：“你把我四件事里的三件都放进了干员档案也是因为这件事？”
“是的……”斯特凡诺平静道，“对犹大的局，从晚会那一天开始设，围绕着他对你的执着，引导起来并不难，我很擅长这样碎片化的设计。”
“今天能引爆么？”楚信然眯起了眼睛，按照对这家伙的了解倒是能够理解这些话语的他也放下了些许不满，“在你的计划里。”
“不是能不能，而是今天必须引爆……”斯特凡诺抬手以食指戳着桌面，戳了好几次做强调，“只有今天有机会，不仅是把他留下来的机会，还是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机会，你要全力发挥。”
“有天灾信使说，纽约区今天的天气是大雨，你明白这意思么？”
“狼血庄园，该和吉诺维斯庄园一样迎来最后的结局。”

NO.302:还是会有意义的，这份坚持。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又是一个月的瓜。）
准备还未结束。
不论是对德克萨斯家族，还是撒旦教团的信徒们而言，准备都还未结束。
尽管有着昨日一整天的加急，却也依旧有着诸多未曾忙完的事宜。
尤其是数个已准备完全的祭坛节点遭到破坏，更是让仪式本身的完善出现了短期难以弥补的缺口。
但其实说是缺口却也没有多严重，没有严重到无法支撑仪式完成的地步，倒不如说，框架早已构筑完成，那几处节点被破坏的影响，只是朝着框架运行下的供能有所不足。
无法在效果上抵达最初设想时的模样。
但说到底，会是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预想之中。
正如埃德加在昨日节点被破坏的通知下平淡回应的那样——「只要哥伦比亚还在寻找教团，那么任何一处节点的消失都是必然」。
那些简简单单的障眼法能欺骗普通人，也能欺骗熟练的术士，但却欺骗不了对秘教的秘术同样在加紧分析与研究的哥伦比亚政府。
某些节点的地点安排，本就是撒出去的饵，正如一开始的计划也有一层面纱借以掩盖真正的计划，真正的计划不是撒旦教团的信众们乐意的模样，也不会是犹大期望的模样，但犹大是个大度的人。
即便是察觉到了埃德加这样的小动作，他也只会一笑置之，继续完全投入于他手头的事务中去。
毕竟对他而言，吉诺维斯与德克萨斯一族的秘密就在眼前，连同那背负着诸多隐秘的守秘人也将找上门来，这才是他期待的重头，这才是他期待的舞台，远比雷纳德庄园那次不完全的状态，要完美得太多。
一座庄园的过去归于大火，埋葬整个家族的过去。
又是一座庄园沦为战场，决战家族的未来。
多好的一幕啊，当这样的幕布拉起，才会是揭晓谜题最好的舞台，连舞台本身都布满了谜题，实乃告密人之喜。
在这样的地方，犹大理所当然表现得更加大度，说到底他本也不在乎那么多，他的大度一直都表现在不触碰他在意的人和事上，而埃德加做的那点手脚，就属于他全然不在意的范畴。
拖延，暂缓仪式的完成度，暂缓族人的狼化进度，这种事到如今的稍微留手在犹大看来便是没什么意义，令他看着甚至叹惋。
他对人心的理解自认也算看的全面，也不会认为埃德加事到如今还在丢人现眼之类的，只是那黑手党的仪式感摆在一群不识心思的外行人面前能有什么意义？
自己都还能找到一个能够理解这份艺术的守秘人，他能找到什么？他的身边仅仅是一群会陪他一起演戏的戏子。
或许那也就够了？
犹大安静的站在会客厅的门前，看着那群不在乎天空阴郁到快要滴出水来的人群集结于庄园，清一色的鲁珀都有着灰黑色的毛发，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能够占满整个建筑前的空地，尽皆西装革履的统一感倒也有些声势，只是都无比安静的聆听着首领的教诲。
其实是每年都会听到那么一两次的训诫，尽管内容每次都会有些变化，但也是能让某些人熟悉到生厌的烂熟于心。
只是这一次，半点骚动都不再有。
无数狼眸凝视着那即便疲惫却也依旧挺立的头狼，都是明白这将是家族最后的一次，一次最后的教诲。
家族直系尽皆集结完毕，昔日的真相于昨夜便摆在了他们面前，有些人的身上已经开始凸显狼变者的特征，可却依旧站在这里，目光清明的注视着上方的领袖，而尚且健康的族人目光也都目不斜视，仅仅是注视着前方的家长。
这一幕已至尾声，首领的讲演并非慷慨陈词，沉肃的语调旨在更加明晰如今的处境，结束之后是家族成员们统一的行礼之后，井然有序的朝着自己所要抵达的岗位上前进。
各就各位……
只有首领此刻显得颇有余裕的回过头来，面对着站在门前的犹大，冷淡道：“你们的信徒不需要一次统合的通知吗？”
“事实上，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不需要么？”犹大微笑道，“不用做出那么厌弃的表情，至少这样非常稳妥。”
“一具具看起来正常的行尸走肉，稍微对话超过三句就开始发癫，真的能算作稳妥么？”
“至少表现非常完美，如果你能见证他们处于争斗中的模样，便会明白这份能力多么好用。”
“这份能力？”埃德加抓住了重点。
这种说法，简直就像制造这种行尸走肉的方案原本并不被犹大掌握。
“对，这种能力，是根据西门给出的资料，原型是从一个乌萨斯孩子那看到的些许有趣的东西，倒也算是完美贴合古萨米与哥伦比亚近年来热火朝天的一些传说不是么？”
犹大倚靠着门框看着他抬手，手中捏着一枚暗红色的源石，“这片大地有意思的东西特别多，源石技艺这种东西看起来比法术简单，可细究起来就复杂了，就像源石本身一样。”
埃德加沉默了良久，最终没有接这个话题，转而问：“那些东西能用作警戒么？不能吧？那种没脑子的东西，如何能够抵挡罗德岛的入侵？”
“你已经明确那份挑战信的发送者了么？”
虽然是问，但犹大的眉眼却是依旧平静，压根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实在难以确认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清楚。
“署名从头到尾就很明确，斯特凡诺下的战术，堂堂正正。”埃德加淡淡道，下意识的抬手探到腰间，又收了回去。
想起了自己已经把雪茄连同雪茄盒都已经扔掉了。
只是身体还残留着那份习惯，让他有些惆怅。
那么久的习惯总不能一两天就消除。
“虽然我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但在哥伦比亚的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某些事的毫无根据，以及你们，到底是有多么能够招惹是非。”
“或许吧……”犹大笑了笑，“不论如何，既然你笃信他们会在今日发起袭击，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吧，你的族人们并不像他们所表现得那样顺从，也不像你所想的那样甘于死亡。”
“我不需要他们的顺从也不需要他们甘于死亡……”埃德加说着，背过身朝那向上的楼梯走去，“凯里•弗雷德里克，你始终不了解黑手党是什么，这会让你离我们原来越远，也离你期望的发展越来越远。”
被如此直呼其真名的主教怔了一怔，然后扯起嘴角笑了笑：“现在是毫不掩饰这份恶意了吗？”
“我们彼此都没掩饰过不是么？”手掌搭在木质扶手边，埃德加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在他眼中一直都有着巨大的阴影在身后飘摇着，露出那份尖牙利齿的狰狞的男人，耳边还有那个女人吵闹的声音。
这一切本该令人无比的烦躁，可他此刻只觉得虚无，连同体内那份躁动的血脉都那么虚无，完全无法勾起他心头半分的热情来。
而那主教也没有回话，族长便转回身去，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卡在腰间的对讲机却是发出了短促的鸣叫。
“唐！敌人出现了！从三个位置！”
“呃……”埃德加闻言而沉默，看向了犹大。
犹大耸了耸肩，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而他这一行动，埃德加却还是继续朝着楼上迈步：“按照老规矩，展示西西里人的款待方式吧。”
“好，事成之后，要请大家喝酒啊，唐。”
“会的。”埃德加平静道。
只是那时候谁还在喝酒呢？
.
“老板，你这儿的酒不够劲啊，有没有更劲一些的？”
“客人啊，我这地方又不是什么发达地方，好酒很难弄的啊。”
空旷的补给站内，因为如今只剩这一位客人的老板没有站在台前，而是直接走过来无奈发言。
直到一分钟前他才总算看到了这个裹得很严实很不透气的客人长什么样，这客人摘下了头盔倒是出乎预料的清秀，相当年轻的脸上带着些许英俊，就是头发白的不太健康。
老板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了，银发和白发的人都见过不少。
但这客人白发的白是苍白，简单来说就该是垂暮老者才有的干枯发色，那是他这把年纪都还没有那么纯粹的发色，出现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便显得分外古怪。
“你不是连伏特加都有吗？乌萨斯离着可远着呢，挺有手段不是么？”
“特意花了些功夫弄来应付既凶恶又对烈度要求高的客人而已，您是那类客人么？”老人轻笑着扫了眼桌上的那杯普通香槟，“您也没点伏特加不是么？”
“我要的是更劲一些的酒来活跃思维，不是劲到影响思维啊，这一点你懂么？老板。”
“客人，恕我直言啊，酒精是只会麻痹思维而不是活跃思维的……”老人无奈道，“而且您的朋友们都离开了，现在您还有支付新点物的费用吗？”
老人算是看出来，这个其他人都走了就他还赖着的家伙，全程都是别人在掏钱，这既让他看出了这批人都是一伙的同时，也看出了这人大概率没钱。
“不要小看我啊！”
所以这时候嚷嚷起来的青年便令老人抱起双臂来，某些滑头的客人也不是没见过，光是这么一句话说不定只是在虚张声势也说不定。
然后他就确实看到了那青年突然扭头望向了身后：“华法琳，借点钱。”
“怎么会有喊人过来就借钱的啊……”
让老人目光变得警惕起来的，是森林中突然走出的那位肤色与发色一样都很苍白的少女，穿着一套银白色的像是医疗制服的她，光是靠着那对尖耳和血色的瞳孔就能让老人辨识出那血魔的身份。
可那少女却并在意老人的目光似的，分明在老人警惕时便看了一眼。
但也就一眼就不在意的回过头去继续看着那冷淡起来的青年：“难道你特意叫我就为了借钱吗？斯特凡诺。”
“你就说借不借。”
“给我200ml血。”
“那就是卖血了，我拒绝。”
“小气，就那么点都不肯给，苍七比你大方多了……”少女说着走到了柜台前，然后在老人挤出笑容之前摇了摇头，“有必要这么害怕警惕么？这种地方萨卡兹不少见吧？”
“萨卡兹的名声不怎么好，血魔更是不好中的不好。”代替老板开口的青年，说话过于直白。
“怎么也比食人的温迪戈好吧？”少女无奈的扭头看来，复又看向老人，挥了挥手，“安心些，只是来坐坐，坐会儿我就走，什么都不打扰。”
老人也就松了口气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倒也非常信任回过头朝补给站内里走，但这是去休息还是去拿铳，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既不借我钱，还把老板吓走了，真糟糕啊，华法琳。”
“这么多年连点血都要藏着掖着的你有什么资格抱怨么？就那么怕我尝出你的问题？”
“如果是挚友在这，会告诉你不要老想尝一个老粽子的血的，病从口入知道么？”
斯特凡诺平静的说着，又是触摸笔一划，将那象征着实际干员的行进路线进行了实境修改。
轻巧的一划，将被PRTS化作实在的指令传达到干员的耳中，改变那位干员接下来的行动经历与作战展开。
边上的标注也将成为那位干员最需要的参考，包括了对源石技艺的释放出力与频率。
要培养这样契合逻辑的人工智能，以及这样不出错的程序软件，都是属于这个时代过于前端的技术，恰如斯特凡诺所说，这是能将复杂的细致只会简化到好似手游般的技术。
PRTS固然来历不凡，但能改写那份固有程式的可露希尔也属实是个罕见人才。
作为一家制药公司，罗德岛有着过分多的秘密，否则又何至于让楚信然那般的不信任。
有些秘密连使用者都给不出个明确的解释，这份隐患就足够令人担忧。
“但他都愿意把血给我……”华法琳耸了耸肩，咂了咂嘴，“真是越来越香甜了啊，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就忍不住直接下口了。”
“那我得告诉他医疗部的血魔要狂性大发了才行……”斯特凡诺淡淡道，头也不抬的继续在屏幕上写写画画，然后提起桌上的一副耳机中的一道挂在耳边听了片刻，又重新画了两道，“老牛吃嫩草可是会被鄙视的。”
“我说的可是食欲上的吃……”医疗部血魔纠正道，然后语气一轻，“虽然从性欲上倒也无所谓就是了，那张脸和身材也蛮对胃口的。”
“懂了，这就报警，拨打医疗部负责人热线，转接特别行动人Mon3tr。”
“开个玩笑罢了，别用那副没起伏的破声线说这个了……”
华法琳无奈的摇头，然后走到桌边稍稍倾斜身体，一头长发也倾下来抵住了桌边，强行探头在斯特凡诺边上，至少发梢进入了他的视线，“进入正题吧，叫我来究竟是什么事？要说保镖的话，Mon3tr也就够了吧？”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朝着边上的空气瞥了一眼。
“而要说医疗的话，安托不是给你准备了一个医疗箱？”
“你都知道这一次的行动目标是德克萨斯家族，为什么就不将可能性朝着狼人身上想想？”
斯特凡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就又垂下头去，在屏幕上操作的频率明显是加快了。
华法琳沉默了几秒，问道：“你确定不是人狼或是别的什么吗？”
“狼神，这个说法你是不是能更重视些？”
“我早已同那些同族断了联系了，你跟我说这个也没意义。”
“我也没让你动手啊。”斯特凡诺说着，摸出了另一个手机开始在上面划了几笔，然后又回过头来，触控笔甩了甩，继续操作。
“只是做个见证，见证一个短短几十年锻造而出的结晶，或闪耀，或黯淡，最终走向不知何方的结局。”

NO.303:回来了，这份战场。
狼血庄园，前后门之间只开了一个方便职员运送进出的正门自然不会是潜入首选，但要从其他方向的进入难度却又比上次的雷纳德庄园难度高上太多。
没有罗德岛本舰的空中飞行器进行干员运送，由博士所制定的新方案还是选择了大门。
相当古老的战术，特洛伊木马。
尽管在如今的泰拉并不太流传这份说法而被其他的类似战术所取代，但这个战术确实是经典的同时又实用的。
按照命令找到机会，以自己的方式混入那些邪教徒和家族成员所运输的货物之中。
如果与必要还可以直接替换掉运输这些货物的队伍中，还能由此免去同未知货物共处一处狭小空间的烦恼，后者才算是干员们普遍的首选。
但事实上，入侵行动是分批进行的。
混入货物的方式也有风险，狼血庄园并非没有货物检查工序，同时那些盖得严严实实的，还在借用马车这样落后运输工具的货物之中未尝不是没有本身就具备危险，需要避免直接接触的危险品。
每年因为粗心大意以及单纯意外而感染矿石病的感染者不知凡几，而这份货物之中隐藏着的可是还有远比源石更需要小心翼翼的东西。
所以那指挥官所给出的时机与目标，都同样是经过筛选之后，至少可以确认相安无事的安全货物。
确认的方式，可以参考空中那几个由源石技艺进行操控的「隐形」监控无人机。
由赫默干员远程控制，视角与飞行轨迹则是遵照博士的意愿。
这一次行动，明面上只有一个常规满员队伍，但实际上参与促成干员不少。
至于赫默医生这样「作为医疗干员登记注册不到一周就被委以重任参加一次危险的大型任务。
但听说是要协助楚信然所以非常努力的做好心理准备结果只是被交了一组无人机要她好好操控机位」这种事，这个人心头有多微妙和复杂的事先放着另说，至少斯特凡诺很满意她填的履历没错。
奥利维亚•赫默在大学时参加过操控无人机比赛获得的名次，这种事夹杂在一派惊艳的学术履历中，属于大学时各式社团活动成绩之流的，给履历增色但不会被真的重视的内容。
却被某些人注意到了。
在罗德岛的人才尚不算丰富的当下，懂得操控无人机并能做到充作特色一环写入特长里的人，自然也是寥寥无几。
于是，赫默这样的医疗干员与其发挥常见的医疗作用，不如稳居幕后做一位无人机操控手。
当然，罗德岛并不干涉干员们的实际选择，这样的建议虽然会告知对方，确也不会是以命令的方式，只是一点参考，同时在这一场任务里，这样的定位确实是最合适的。
这样真正会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歼灭战场，适合站在台前的，只能是战地医生。
比如某位又摸出了那套菱角分明、侵略性十足的「战医」套装的嘉维尔医生。
也比如某位虽然握定了「法杖」，有决意刃不出鞘，却也有着足够应对敌人过激反应经验的闪灵医生。
都还在蓄势待发。
在等待讯号。
出于这次行动是在林间郊区的缘故，这次行动有非常富裕的时间来料理这一处敌方基地。
再加上保全行动干员的考虑方针而致使略显缓和的长期战术，以优势干员掩护弱势干员的麻烦环节必不可少，所以博士在这一棋局最先落下的棋子仅三。
恰恰是那三狼。
红、德克萨斯、拉普兰德；
这三个人的存在，可以说是其他干员意想不到的，他们在这次补给站汇合才知道队伍里的三个缺口是S•W•E•E•P的小红帽以及两个不认识的鲁珀。
参加过舞会的黑角和斯特凡诺倒也算是认识那两人，只是没去说。
不过参加过上次行动的蓝毒和嘉维尔也在，蓝毒简单介绍过就停了下来，嘉维尔却是说的挺仔细，还不忘八卦一番那俩人和苍七的关系。
不过这正式行动的频道里压根没人理这话题，她也就仅仅是一提也没继续，就是没法隔着屏幕看到队里几个人的反应有些可惜。
尤其是同为医疗部的闪灵医生，嘉维尔是很想看看她能有点更生气一些的表情波动来。
不过再转念想来，真对那家伙有了解，大概也不会很在意这种事，所以她也挺机智及时收手，没有把意图暴露的太明显。
行动里还存这种心思，只能怪现在太闲吧？
至少现在待机途中站在庄园围墙外的嘉维尔是真的很闲，闲到都能拔根草叼在嘴里发呆。
博士居然先指派两个不是罗德岛麾下的行动者也不先上自家公司干员，还真不怕对方意图贯彻的不明确以及不受管束的风险啊？
也不知道苍七怎么想，那家伙跟斯特凡诺关系这么铁都没说话，那就当那两人另有说法吧。
嘉维尔继续蹲在草丛边上叼着草根望天，满是丛林的环境还真容易想起过去，如果不是在行动里真想直接就地躺会儿。
不过就是因为在行动里，所以她抬手将耳边的耳麦推了推，令其在尖尖的耳廓上卡得更稳固些。
继续等吧，等待讯号。
谁不是在等？
连同楚信然，也是一样在等。
区别只是楚信然可以理解这一着的走法是什么意思，也算是由此确认了斯特凡诺这家伙确实是详细调查过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而后者那份粗中有细，看似疯狂中又一直保有理智的外衣也被轻易看穿，才被委以这破门的重任。
破门，不是要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式的各自潜入，狼血庄园的守卫严密压根不是雷纳德庄园能比的。
所以做不到全员潜入而是排出了三个能够潜入的「专业人士」打开乱局，借此掩护让其他人全部到位。
这是第一步，而这第一步之后，其余干员也就该准备听候指示各就各位了。
而现在，那由PRTS常态机械女声所转换的指示语音还未再次响起之前，耳机里有着声音的便只有那三位执行者。
以及唯一有着「窥屏」权限，同步倾听队员被指示内容的队长。
楚信然……
倒也一点也不嫌其灰尘污渍一类的脏污，背身倚靠着庄园的外壁，他扬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目光有些空泛，哪怕那耳麦中还有着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对那PRTS的回应与疑问，也无法令他的目光凝实起来。
他有那份切入队员频道的权限，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去为其解惑的意思。
分明是他带来的三人，可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在望着那沉郁的天气发呆。
他确实是一点都不担心。
不论是红，还是拉普兰德，乃至德克萨斯，这三人他都很放心，同时也对认真起来的斯特凡诺足够放心。
嘉维尔的担忧不只是其一人的担忧，但那份担忧都只是基于对三人的了解不足前提下，楚信然很放心那三人的素质，而斯特凡诺给出的指令是否会被对方完全贯彻，则是属于斯特凡诺的素质。
一位出色的指挥官要让被指挥者相信自己，在一开始的指挥之中便能做到。
何况有自己在，就算不开口，斯特凡诺要捞个信任的难度也能降低十几个百分点，更是犯不着担心。
所以在此刻，他的状况同其他等待干员差不了多少。
——都在是处于相当的无聊境地。
虽然有将一些注意力放诸于耳麦上，但在没有什么关键字眼和紧急语气冒出之前，他都不会立刻有什么反应，只是思维有些发散，而在那份发散的思维中，神经却在逐渐绷紧，带起些微肌肉的收束。
要让自己回到吉诺维斯庄园的状态，除了自我心理的调控，也能借助环境的营造。
梦中那些熟悉的敌人是再好不过的环境，而在现实，退而求次可以选择这份阴郁的天空。
两年前的大火，也是有着这样阴郁的天空，只是那并非雨天，而是被黑烟染成的天空。
这一次的狼血庄园也将同大火没什么关联吧，毕竟，雨就要来了。
安德切尔、黑角、巡林者、临光、蓝毒、嘉维尔、闪灵、远山。
尚在不同的方位等候入场的罗德岛所属干员们，也或多或少朝着天空投以注意。
但却没有去动行动装备自动配备的雨衣。
行动前博士以PRTS传达的话语都被确切的报以信任，同时也是对那队长的信任。
那份能够避开雨水的庇护，哪怕是尚未体验过的寥寥几人，也都抱有着相当的期待，经历过的人自然有着久违感，而并未经历过的人则是带着新奇的期待，这种心思倒是能有些冲淡行动前的压抑紧张，然后在他们之中有人听到突如其来的指令时，踏步前行。
心头还是有那么半秒的可惜。
雨将下未下，庇护也不需到临，这出行倒是同寻常一般，在那份内部的嘈杂之下，狙击干员直走失却防卫的正门，拎着长盾的重装干员反而以过人的踏步弹跳能力越过了高墙，继而一跃之下，澎湃的冲击引发新一轮的骚乱后，医疗干员与同样以正门入场。
光明正大的踏入，毫无任何阻碍，只有呼声与叫声混杂于各处，好似这庄园各处都被敌人侵入一般。
这一幕的发生，仅仅是三位鲁珀人遵照指示行动后的五分钟后。
是怎样漫长的五分钟才能造就这样的结果，这种问题只应让被入侵一方来考虑，一个个的干员们只会按照指令各就各位，面对那些逐渐恢复正常开始聚集而来的敌人进行稳定坚守下的推进，正如罗德岛训练室惯常培训过的简单配合那般。
又是五分钟，一直处于旁听位的，连同干员们报告开口时嘈杂混乱的呼喝声也一并听入耳中的队长，已经明晰明了了「自己是最后剩下的人」这一事实。
当那代号远山的占卜师，或者说术士干员更加准确的女性也因指令而入场后，还留在庄园外的，就只剩他了。
作为队长，立于最前方是战士的需要，立于最后方是指挥者的需要。
而当指挥者另有更上方的存在时，便只剩下了立于最前方的选择。
可这样的选择，却也还未等来。
换做任何一位其他的队员，想必都会在队长权限下所能倾听到的「对队员指示」与「队员反馈」所拼凑出的战场碎片面前难以保持平静，不论是跃跃欲试，还是想为同伴遮风挡雨，亦或是单纯的畏于那份混乱想要远离……
这些反应都没有错，但他却一个都对不上，只是望着天大抵有些脖子发酸的扶着扭了扭。
重新站直身来，看了眼一旁倚墙放置的大提琴盒，然后捞起了它，只是不再看天。
雨要来的时候，他很清楚。
雨来的时候，就是他等的时候，也是斯特凡诺的出击指令对他下达的时候。
PRTS对他的定位是：Cyan，特种干员，精英干员。
后者这份归属，就能让罗德岛所属干员都对他的任何异样有所心理准备，因为这个公司的精英干员，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数量远低于普通干员，同时一直都可以直接分作两类。
一类是借助装备、工具、以及自身的天赋与努力达到非凡成绩的选手，关于这一类干员，有一个鲜明的例子，是一个叫煌的女孩。
而另一类，则是……单纯的天赋。
单纯以天赋就高过常人，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异常，别人通过无数手段达到的非凡成绩，他们能够单纯以天赋达成，这样的精英……通常会在外界同时具备「怪物」这样的形容式称谓。
虽然他本人并不会承认，并且也确实会带不少工具、装备，但PRTS对他的定位判断，就是后者。
能够直接对战局发展起到逆境逆转，或是对优势直接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不论是否是雨天，这都是Cyan。
只不过……并非在雨天下的Cyan显然还算常规精英干员的判定标准，而在雨天之中……
啪嗒……
……
第一滴水，应当落在他抽出的剑刃之中，浮现出漆黑如墨般的色彩。
那将是苍七所展现的源石技艺之中，唯一一种并非他刻意研究而成的技艺所凝成的色彩。
仅仅是因为此刻他在那份状态下驱使，源石技艺便本能地映射出那一份漆黑的深渊。
“Cyan，你被选中，部署3，全力释放，12点钟方向。”
“好……”
一个读音的落下，漆黑的水流在泼洒的雨中随剑挥舞，在那短促到0.3S的瞬间攀升至剑刃之前化作沉重中饱含锋锐的大浪，随剑竖直而下，斩开了那高有三米，厚有半米的外壁，并在其破开的下一秒，挥剑者奔跃而出，尚未消散的黑浪乍破分离，其身后的漆黑水流亦然蜂拥而至，霎时带起澎湃奔流的大河。
“我回来了！”
——他就是第二种

NO.304:相似性。
（创行者芽衣股爷拉满！）
叙拉古的西西里，曾是个名不经传的地区。
荒野充斥着这里，源自所谓「家族」的群狼盘踞在这里，化作终年不散的雾气——Mafia。
数百年前，黑手党于此地崛起，叙拉古的南部由此而被改造，「阳光明媚的邪恶之地」，美好的像块装饰满宝石的托盘，只是那些宝石本身就属于不义之财，让这份整体染上了些许微妙的痕迹。
虽说如此，但黑手党的本意却是立于「义」上，这一词组与意义最初的活跃订立便与维多利亚对叙拉古的侵害之下，入驻边界的维多利亚国王胞弟带着统一叙拉古南部的意志而来，没能审判那些为了一位被侮辱的西西里少女而自发行动起来杀害当地所有维多利亚人的暴徒，甚至连犯罪者都找不出来。
因为只有一个犯罪者死去，那是一个维多利亚士兵，而其他的犯罪者们，藏匿于人群之中，人群也拥护着他们，哪怕愤怒的王弟包围了整片西西里，也没意义。
人们宁愿与他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归顺，于是直至那位王弟死去，他也没能收服西西里。
他的死宣告了结局，赢家不只是叙拉古当局，赢得战利品的也不总是阳光之下光辉四射的传奇英雄，在那片西西里的迷雾之中，有着数十万的「蜘蛛」开始编织「大网」。
——Mafia开始崛起，以暴力的方式。
叙拉古有着很长时间都是个混乱之地，北部保有相当的平静，而南部总是能迎来各式各样的外来统治者。
这些外来统治者总是能将人民剥削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崛起的黑手党一开始便是作为一个复仇性质的秘密结社而诞生，他们袭击免于腐败法庭审判的贵族，处死手段激进的警察头目，刺杀随意侮辱和打骂他们同胞的士兵，他们逐渐壮大起来，他们甚至坚定了目标剔除掉了不该有的企盼。
他们也彻底失去了对政府、法律和社会的信任，没有一个西西里人会再相信其中的内在秩序。
这些都是枷锁与镣铐。
西西里不愿再受奴役。
他们打造了缄默法则。
不论是宪兵还是政府，一概不愿信任甚至唾弃的黑手党们，力量在苦难和仇恨中成长，在缄默法则与民众的支持下，黑手党握住了惊人的权柄本身便等于南叙拉古的第二政府，当寻求正义时，人们会去找当地的首领来裁定。
这些首领成为了真正的国王与法官，他们即是法律，而这份法律的判决无比严厉，除了背井离乡以外无法逃避，他们拥有着比合法政府大得多的权力和威严，除了这些「受尊敬的人」以外，没有人真正地统治着南叙拉古。
以血缘为纽带，以家庭成员作为核心，以部属为外围，最纯正的黑手党往往便是这样简单的组成，也是德克萨斯家族的组成。
可遗憾的是，自从前任族长埃尔维斯带着整个家族远走哥伦比亚，西西里Mafia的位置之中便长久地剔除了Texas这一姓氏，作为失败者，作为逃离者而遭到唾弃。
即便继任者埃德加重新让家族在哥伦比亚这片土地站稳了脚跟，也无法改变其远在叙拉古的地位。如今，只有一种人能够改变这份现状。
这个人得是在西西里的纯正者，这个人得从西西里衰败至今之中仍然能从众位家族族长中脱颖而出，这个人能够宛若昔日西西里的辉煌那般，能够在纠纷中出任法官，处决恶人和对抗他权威的人，仅凭名字就能吓退黑帮、宪兵、乃至是暴动的农夫、还要包括商人乃至巨贾——这样的人，才能有着为德克萨斯家族重新正名的可能。
而如今的西西里，确实是有一个这样一位全新的传奇人物，能在三年前击败西西里那苟延残喘的众多家族，其中诸如甘比诺家族更是传来了首领遇害的消息，带着残酷的决绝与透着血腥气的威严，隐隐已经有了昔日权力斗争时应有的模样。
1090年便已做到了独掌大权的西西里女士，一直不忘关注家乡埃德加自然对其相关动作都有不少了解，也毫不怀疑对方有着振兴西西里乃至整个南叙拉古的野心。
他也能够理解，那种处境很能让他感同身受，不论是要振兴某个东西，还是做出这个决定所需要的决心以及准备，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当对方为了那份准备，将目光放在了远在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家族身上，并且已经派出了拉普兰德这类相关者充作肢体开始探爪时，这份感同身受的同类感便只剩下敌意了。
从两年前的吉诺维斯到两年后的德克萨斯，纠缠两个家族的过去开始回首看来，带来苦痛不只是那器物本身，还有那份土地的过去。
西西里没有放过他们。
与背离无关，与信念也无关，西西里女士执意如此所要扛起的担子便比他重得多，要扛起这份担子，她必然不可能收敛爪牙，要将一切可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德克萨斯家族，只是她回收力量的绊脚石，埃德加非常理解，毕竟当初他就是这么做的。
也就谈不上什么无辜。
同时也不必谈无辜，只因此时此刻，德克萨斯家族已经十数年来的伪装都将全部揭开，重新回归Mafia的模样，以Mafia的方式做事。
而在这之前，十数天来各式遵从西西里女士的命令而来进犯德克萨斯家族的黑帮与杀手层出不穷。
相较之下，拉普兰德看起来已经足够老实到了消极的地步——她应该是那批互不联系的被委托者里面最后一个动手的。
德克萨斯家族若是能扛过今天，给这段充斥着各式敌人的紧迫进行一次完美的收尾，或许还能做些从此坦途的畅想吧，但那也是不现实的。
被损耗的家族面对的不会是天高任鸟飞，埃德加在这里待了已经很多年，已经够了解这份本质。
哥伦比亚一直以科技与开化做宣传来掩盖其下阴暗尖锐又原始的权利场，德克萨斯家族在今日之后所会面对的，只会是更多的侵攻。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你站在高位看下去都是深渊，一旦从上面落下，不论是落井下石还是借你做垫脚石的行为都将纷至沓来。
他正是为了改变这一现状，才打造了「人各有路」的方针，只是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家族里那些踏入哥伦比亚权贵层的族人们大半都在晚会洗牌中被洗去，再加上与教徒有染又被哥伦比亚削下一层，到如今，也不能说是大势已去，却要面临直接釜底抽薪的现实。
狼变……
诅咒是附骨之疽，狼血之毒以源石颗粒作承载，以血亲之间的联系进行传递，更是再由与秘术的接触进行高速的活性化……
埃德加•德克萨斯，曾经叙拉古萨皮恩扎医学院高材生。
在被一切牵扯进来，志愿是成为一名医生的年轻人，就算是如今也还保有着那份思维与知识沉淀，面对所谓的诅咒与咒术从未停下科学研究的脚步，医学与源石学这两条路，他没有走错，他对找路一向是很有一手，可有些路。
可那些路，本就布满荆棘与阻碍，对他而言一切归根结底都只是一句话。
时间，时间不够。
除了时间他别无奢求。
技术上的难题一直都有，但办法也一直都在找。
器材上的不足也断断续续，但解决方案也一直都在想。
德克萨斯家族的发展包含各行各业，家族成员们还有太多对族长那份「人各有路」方针下将家族成员们安排到各种与黑手党差之甚远的位置抱以不解，甚至有着雷纳德那样直接抱以恶意揣测其是将所有成员作为利用工具的传言也曾冒出。
即便很快就被现实的改观给冲淡遗忘，但那份话语倒也是有些触及了真相。
对家族成员的引荐与引导，目的并不单纯只是找到他们擅长从业的道路，同时也是埃德加自己为了那份研究铺设道路，这份用心鲜为人知，埃德加也不想让谁知道。
尤其是研究到如今，就算弄清楚了大致是个什么东西，却也尚且没有找到科学有效的解决方案，只能靠着同出一源，没能另做解析的古老仪式来压制那份变化……这样的结果，如何能够安稳那份表面平静的浮躁人心。
反倒是如今……
“如今啊……”
埃德加站在三楼的窗台前看着人群奔走，再远远看着那份战斗的余波以及整座庄园都接连不断的铳响、轰鸣、破碎声，半截的感叹，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些什么。
“哥哥……”
在这时候，身后传来的呼唤声令他回过头来，那副有所感慨的表情便微微收敛，望着那站在门口的妹妹，似是等待着下文。
“到了该去祭坛的时候了。”
乔安娜•德克萨斯，有着同兄长相似的冷淡表情与平静语调提醒道，还不忘补上一句：“或许我们早就该将一切公开的。”
她听到了埃德加那半截感叹，旁人听来大抵会觉得没头没尾，但她听得懂。
她看得出来，兄长在这一日一直都处在那回忆往昔的恍惚状态下，但若说这种状态在此刻显得多么危险，她却并不那样认为。
作为少数有权利得知一切的人，她只希望兄长能继续回忆过去，哪怕是一秒也好。
“是啊……”埃德加点了点头，走过沙发边时拎起了了随意摊在上面的大衣披在身上，“瞧大家今天的干劲，我也开始说不清自己是谨慎还是胆小了。”
这不是都撑过来了么？
回头再瞥了一眼窗外的喧闹，埃德加重新迈开步伐，步履平稳，走到了门前的乔安娜面前：“不要让我走前面啊，乔安娜，你可是我的秘书。”
“你很想去那里么？”突然的，乔安娜冒出这句话来，作为刚才提醒的人而言，站在这里不走冒出这句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这对兄妹说话简直像是电波交流。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埃德加笑了笑，“守秘人已经入场了，西西里女士最后的讨债人在一开始就同我那找到路的小侄女一起出现了，我们没时间浪费了，走吧，妹妹。”
“呃……”凝视着他那张自然的微笑面庞，这个相较于哥哥而言，各方面都显得并不出色的妹妹抿了抿嘴，然后转身走在了前方，“第三批狼变反应将在计算中的一分钟后显现，其中有那不勒斯叔和梅维丝，他们看守着祈祷室的大门。”
“对德克萨斯而言或许残酷了些吧，梅维斯还挺关照她的，前段时间还在跟我说德克萨斯坐在她车上看起来非常忧虑。”
“梅维斯是她的远亲阿姨，也一直挺喜欢她……”踏着阶梯的乔安娜进一步说明到，“家族里喜欢德克萨斯的人一直不多。”
“所以才有些残酷啊……”埃德加维系着那副微笑，无声的摇头，又道，“选了一条孤独的路，希望拉普兰德能陪她走吧，或许守秘人也可以。”
“你说过，守秘人拒绝了你。”
“拒绝而已，那可是个好伙计，要比我这种黑手党里的坏家伙要好得多，不会放着需要帮助的相关人不管的。”
“是么？”走在前面的乔安娜推开了大门。
“是啊……”埃德加点了点头，“剩下的就看她自己怎么走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紧随对方其后踏入了大门，顿时宽敞起来的空间感与无数血色凝聚的纹路浮现与字符般的晶体管道之间，尽皆汇聚于正前方那块青黑色的古怪石头之中，而在那石头周围，围绕着十数位身穿那身制式黑袍的秘教教徒，皆是在他踏步时便回身看来。
“犹大不在么？”埃德加一面问着，一面双手插兜，朝着这几人走近。
“主教大人，去处理隐患。”
“主教大人，要维系仪式。”
“主教大人，将监督工作，交给我们。”
兜帽不足以遮掩四面八方的血光，暴露出目光呆滞的双目，一人一句的回应让一句话补全，也让埃德加边点头，边走近，顺着那份走近，从裤兜里掏出的手顺势插入了第一个人的胸膛。
“明白了……”抽出鲜血淋漓的手来的埃德加，步伐不停的走向了下一个人，那个人似乎被这突然的动作激起了些本能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瞬间倒下，“你们是第一批祭品，那位主教阁下说话还真是曲折。”
另一只手中捏着前端冒烟的短铳，埃德加的身前浮现出银白色的狼型直接将剩下的两人穿透而过，从那四人的身上浮起血流融入周围的晶体管道，青黑色的古怪石头熠熠生辉，男人面前的银狼虚影也似是呼应着那块石头的辉光频率，前进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
而被它看着的鲁珀男人，与它对视了几眼，然后看向这宽敞的室内所有洞开的房门，看着那些族人们恭敬的走近，叹了口气，回头朝着妹妹问：
“乔安娜，能试着叫醒我么？”
“我不会让你走前面的，哥哥……”乔安娜•德克萨斯露出些许笑容道，“我是家族族长的秘书。”
“嗯……抱歉。”
“不用抱歉，这条路也是我做出的选择，哥哥。”
迎着女人的笑容，男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朝着那古怪的石头走去，同那银狼一起。
同一时刻，站在那会客厅门前的犹大主教，回首看向了身后的方向，无奈的感叹道：
“我留那几个人可是真的看着，还真是残酷啊，埃德加•德克萨斯。”
“我给你十秒钟解释你说的话。”
在犹大主教对面十数米远的私人电影院前，厚实的墙壁被沉重的泼墨给击破，从中踏出的楚信然被无数漆黑的水流簇拥着，天空还有源源不断的雨水加入那群墨流的阵营，令他周围的墨愈发宏伟庞大。
“十秒？那可不够……”小山般的男人无奈的耸肩苦笑，然后在注意到青年的眼瞳时又露出了些微的惊愕，“你的眼睛？”
他诧异的声音落下的下一秒，便立刻抬起了双臂，只因那回应声已经裹挟风水之声一同至于近前！
“新美瞳，羡慕吗？”
犹大的回应声没有传来，沉重的波流犹如重锤轰击，直接把他砸进了会客厅里。
与昔日的见面有些相似。
但也有所不同。
比如楚信然身后仍在汇聚的水流。
也比如剑刃上那并未被水流带去的血。

NO.305:谈不上正式的交锋。
狼血庄园的祈祷室，烛光尽燃，却空无一人。
在今天之前，这里甚至废弃了很久，但这不是阻碍它竖立在此的理由。
祈祷室是叙拉古人有了经济余裕后都会试着打造的建筑。
哪怕哥伦比亚本就有着众多拉特兰的传教者活跃以至于教堂耸立而起，但这座复合城市在宗教领域更广为人知的是混乱。
你永远无法确认那些教堂下方埋藏着怎样的东西，也无法确认那些拉特兰风格塑像背后蒙着什么东西。
关于这方面的报道并不缺少，只是那份真实性存疑的处理令其显得模糊不清。
但黑手党们有着门路了解真相，尤其是他们之中还有人已经同报道的当事人之一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嗯……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海神……应该说撒旦教团，在哥伦比亚，它们是以这个称呼被排斥被恐惧着的，排斥他们的教义，恐惧他们的能力，却也同样有着渴求着那份非凡力量的存在们，那份远比现代源石技艺更加多样万能的秘术，连毫无源石技艺天赋的人都能施展，甚至本身的使用都不需要直接接触源石，这便直接达成了方便的宣传。
尤其是对黑帮们而言，力量更是值得握在手里的东西。
只是说到这里，话题便已经偏了，原本想说的，仅仅是因为黑手党们的情报网足够出彩，能够绕过那些特意的模糊处理，也就对哥伦比亚的大部分教堂都保持疑虑。
黑帮们惯有的怀疑态度与叙拉古流传至今的规矩让他们更愿意相信家长们树立起的祈祷之所。
可说是如此，大家却也都明白狼血庄园到底处于废弃状态存在了多久，又是如何被家长拒绝了招来专业人士进行修缮而选择亲自以人力处理，最终单纯只是还原了居住功能，成了家族内少数几个没事不要踏及的场所之一。
所以这个祈祷室真正重新投入使用的事件，还是要从昨日开始。
可讽刺的是，这里的祈祷对象也已然不是拉特兰宗教教义下的主与天使，而是一尊圣洁无比的狼兽雕塑。
那是叙拉古本土的古老信仰实体之一，却因为传承的断代导致其如今的鲜为人知。
埃德加并未同他们详谈那份宗教故事的实体，但他们自己都能意识到一件确切的事实。
对那座塑像祈祷、告罪，他们能获得确实的心灵平静。
就像心头某种无法处理的躁动被抚平那样。
有着这样能够直接感受到的力量，就算埃德加不去详谈，他们也会自己涌现出十足的动力去查明这份力量的正体，尽管是身处哥伦比亚，可也该庆幸恰恰是哥伦比亚。
哥伦比亚是一座无数民族与外籍混合而成的移民国家，移民带来的不只是人，还有文化，某些失落在外的东西，恰恰能在这里找到些似是而非的保留，不少甚至令人怀疑是原典的东西就流落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甚至随处可见的地方。
因为内容并不能吸引到谁，无人光顾。
就算是在自由的哥伦比亚，也没有自由到能让某些生僻职业大量出产的地步。
嗯，指的就是民俗学家这种行业。
不过人少也没关系，需要的人总会找过来的，就像德克萨斯家族的族人如今全都知道那失落的传统，好似一次值得称赞的文化火种重新点燃一样。
但现在，火就要灭了。
因为承载火焰的柴薪已然开始崩溃。
崩溃的缘故既是源自外部打击，也是因为内部的变化。
德克萨斯望着那两个从血缘关系而言都是亲人的男女在被重创的前提下重新起身，重新执起了那两柄细长的的源石剑。
不远处的拉普兰德望见这一幕，脸上少见的没什么笑容，不过下一秒就又回身将那冲杀而来的人狼一刀贯入的同时下压身体再前撞，将其顶到退回而去的同时皱了皱眉，只因那一身令她厌恶的气味在简单的碰撞中留下，但好在还有雨将其打散，但那些雨却不会落在她身上。
同样的现象也在不远处的德克萨斯身上体现，同时还应在整个庄园不同区域那站在雨下的队友们身上覆盖，这样的范围和细微操作简直有些神乎其技的意思。
一想到是苍七（楚信然（守秘人）做的，队友们便又显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但此刻的重点显然不是她们已经体验了好几分钟的避雨功能，而是那在周围的尸体堆中重新爬起的两人。
其面部正在开始变化，衣装没能全部覆盖的裸露肌肤上更是毛发疯长覆盖，整个身躯都开始呈现兽类的结构，却又在下一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抑制，一男一女都只是变得好似返祖的鲁珀那样，头骨结构犹若狼兽，整个也覆盖着狼兽的高覆盖毛发，只是目光尚不如一开始那些狼变者一般兴奋到疯狂的地步。
要形容起来的话，便是狂犬病人和普通病人的区分吧。
毕竟狼变这一古老的诅咒在如今广为人知的演化便是狂犬病那样并不罕见也好理解的展开。
当然……
近年来哥伦比亚流行起来的丧尸影视文化也算是「另类继承原作精神的同人作品•jpg」。
可就算是如此，这样的叔叔阿姨与侄女对峙的画面依旧是无言的。
那不勒斯与梅维丝哪怕靠着那距离祈祷室神像极近而保有了理智，却是仍然没有交流的打算，只是再一次的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哪怕他俩此刻的爪子就已经足够强大的武器，但两人仍要握紧武器。
而在两人的对面，德克萨斯也握紧着双刀，银蓝色的狼型痕迹在她身后浮现又隐没，两柄细长的刀刃开始闪动淡金色的光亮。
她也不打算交流。
自始至终，站在这里的她便不曾与族人说过一句话，只是冷着脸斩开刺穿所有拦在面前的敌人，哪怕是面对曾经关照过她的阿姨，她唯一的触动也只是在最初相遇时稍作犹豫，以及就在刚才，目睹那两人重新站起的她，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就上前挥刀。
不能因为一语不发就断定了对方的情绪，不能因为冷着脸就判定对方的为人。
尤其是德克萨斯这样的性格。
可是，在如今这幅情景下，沉默反倒是予以对方最大的尊重，作为德克萨斯家族一员的鲁珀少女正是熟悉这样的氛围，一直以来都贯彻那份信念，才会是那副容易被人误解的态度。
当对方早已做好觉悟，那么一切的开口都是多余，而当双方都做好了觉悟，那么便连对话也不需要。
没有问题那就沉默，没有必要开口那就沉默执行，这样的家族传统，在德克萨斯身上已经成了人格习惯。
所以她才是德克萨斯，这个代号是埃德加的认可，也是族人们的不情愿的认同。
而眼下，德克萨斯闯入了家族大门，已然成为了家族的敌人，这些以此为姓氏的族人们也同样不予质问与斥责，只是沉默的提起了武器，要么自己倒下，要么对方倒下，对于彼此都做好觉悟的状况，家族的传统一直如此，不论是对族内还是族外。
如此一来，他们之中那些一直以来无法理解的，现在也该明白德克萨斯为何是德克萨斯了吧？
【剑雨】
源石双刀上的光辉升至顶峰，在那拉普兰德都无心打扰的战场上，不止一人的源石技艺迸发于一处，自天降下的光辉之剑混在雨水中疾刺而下，那份同时呼应着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咆哮。
一声巨大到震撼人心的咆哮，仿佛连地面也抖了一抖，能够穿透阴暗的云层与厚实的雨幕，也能让战斗中的所有人抬起头，不论敌我，手中的动作都有那么短暂的停顿，都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听不出那声咆哮的真意，但却都能清楚的明白，有什么大事正在发生。
不过或许下一分钟，罗德岛的队员们就该明白了，作为指挥官的无人机探索者还将比他们更早注意到那份变化。
能在发作的半小时内瘫痪整个免疫系统，一个小时直接扰乱人体激素平衡并开始覆盖基因链的同时，刺激身体分泌大量肾上腺素与多巴胺，以此让受害者强制进入兴奋状态的同时，迎来难以抑制的饥饿感——
这般能够一面让人疯狂一面强制将肉体异化改造、器官增殖的狼毒副作用，被压制了。
集群式的压制，好似所有的兽化之狼尽数被某种祝福中和了诅咒，眼眸中都显现出了之前未有的清醒，令罗德岛的诸位干员都在惊疑不定中朝指挥者确认，然后迎来指挥者那严阵以待放缓步骤等待时机的求稳指令。
这些家伙重新迎来理智绝对算不上是好事。
毕竟打起来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对方发疯，而是罗德岛的行动目的本就是歼灭所有目标，回收目标物反而是楚信然和拉普兰德的目标。
如今的理智，便是等于难度的提升。
该开始交叉掩护了……
相距两公里外的斯特凡诺执行起了第二步，开始再一次的对全体队员下达命令。
但没有对队长的。
因为队长正在那所谓的「大事」发生点正下方，同时尚且没有改变其正在执行的任务内容必要。
即便他正在执行的任务本该是安排在最后的也是一样，毕竟除开相信楚信然外，斯特凡诺还蛮相信犹大的。
相信那家伙的难搞程度，也相信楚信然这一次不会再那么冲动。
就像那在大雨中仍然能够保持稳定运行的无人机所给出的被细水不断洗练的镜头画面那样。
.
嘭！
伴随着墙壁的破碎，男人那雄伟壮硕的身形自破碎的裂口中被击退而出，踉跄后退几步重新站稳，继而扬起那带着灼红光亮的右拳，撞上那在两秒之后奔袭而来的墨色大浪！
轰然的破碎声带起淅淅沥沥的水花声，那足以令人筋断骨折的水浪被这一拳击破，可浪潮又岂止只是一波？
第二波，来了！
漆黑的浪头随着后方的挥剑再一次的划下，青年手中的那柄长剑便好似一道毛笔，每一次劈斩都带起澎湃巨大的墨迹挥舞而出，其中蕴含的重压一层层叠加而上，而那男人那铁灰色金属覆盖的双手也在这份一波接一波的黑浪冲击下节节败退。
饶是他这副身形所支撑而起的怪力也无法对抗那份一道接一道加强的重压，每一次用拳头硬撼墨迹的同时他都在退步，退到了完完全全的雨中。
接下来所迎来的便是一道从天而降的咆哮，仅次于之前那震撼全庄园的咆哮！
龙爪直贯而下，可同样漆黑的巨大裂口却从漆黑的水流中脱颖而出，盖在了犹大头顶。
顿时吞没了那足以将一个人踩死的巨爪，利齿合上的瞬间便也咬断了那一截龙爪，迎来了苍龙在不爽的叱声斜拍出的第二爪！
这一次，那流体状的黑色生物没能及时转移嘴部，连同犹大一起被拍出了十数米，在地上不断地翻滚。
而楚信然却没有跟上，只是走近了苍龙，看着对方打了个响鼻的同时扬起那断开的前爪部分。
雨水正汇聚于断口，本就是被水赋予形体的苍龙，自然也能轻易由水修复失去的水量。
新的龙爪在顷刻间成型，五根尖锐的利爪韵律摆动以习惯新的爪子，毫无疑问是完全没有收到损害的苍龙朝着楚信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然后同他一起看向了那边缓缓站起的犹大。
而那被一人一龙注视着的，一身黑袍头一回露出如此多破口，一副战损模样的犹大，不正常的凹陷和可以看到的渗血伤口都在愈合着，看向那到现在都还未追击的楚信然，终于有了机会开出第二句口：“相较于苍龙七宿，你更像一头真正的龙了啊，守秘人。”
“相较于告密者犹大，你更像个傻逼啊……”楚信然以相似的语调回应着直白的粗口，“哦，拉特兰宗教中的背叛者犹大也确实是个傻逼。”
说着他露出些许懊悔的模样，在犹大那并无波动的目光中再次执起了那柄在之前自始至终都未曾与犹大的拳套真正碰撞过的机械剑：“生气么？看起来不生气，那么就来说点有意思的话吧？挨了一顿打总该能配合些不是么？”
“一开始你就可以问的……”犹大平静道，此刻他的身侧不再有楚信然身侧那些漆黑的墨，那摊围绕身边的阴影便显得如此显眼，“它的病才养好不久，本不应再进行这种运动。”
“养好不久就该复健……”楚信然淡淡道，垂下了剑刃，身侧的墨迹开始朝地上周围的积水晕染，“也就是说这一次，你肯配合调查工作了？”
“因为这还没到我上场的时候……”犹大微笑道，“我可以做出一些付出，来拖延这份时间。”
“呃……”楚信然闻言而沉默，与他那样对视后的两秒，提剑疾驰。
朝着之前冲出的会客厅内。

NO.306:他其实找到了，那像是命运的东西。
拖延时间……
斯特凡诺若有所思着一划触控笔，拉出另一幅搭载自律法术单元的无人机小队给出的惨烈画面，只是扫了两眼，复又拉回干员们的主战场，将那在两分钟写好的战术方向拉入通告栏后，才接通了Cyan的频道发出了第一句不是由PRTS转化的人声。
“这一次你忍住了。”
“他们筹划的仪式不该在第一声咆哮就完成了吗？”楚信然直接跳过了那份无意义的寒暄，直奔主题，“现在是在拖延什么时间？”
正因为听到那咆哮的一瞬就知道Boss房已经准备好，楚信然才会继续跟犹大这家伙对决，务求要在短短几分钟内达成计划最初的两个目标：
第一个目标，是大量消耗对方的秘法祭品；
——用以复原生命的秘术要比医疗用源石技艺要来的粗暴得多，但对于海神教团的这些主教而言却是标配。
因为他们不在乎常人的生命，相较于需要大量时间研究练习的医疗源石技艺，献祭的秘术成效是如此显著，几乎是砍一个人的手就复原一个人的手这样等价交换级别的强效便利，还可以说是蛮不讲理。
只是如此粗暴凶狠的秘术却也是需要提前标记的祭品，并且还要是在仪式拉建的范围之中，便只可能是教团的信徒，以及瞒着埃德加偷偷标记的德克萨斯家族成员。
不论是哪一种，在此刻狼血庄园的战场上都是敌人，楚信然这消耗对方补给品的行为也是在给队友减负。
这会给其他人的战场营造一种：「打着打着对方自己没了，或是压根还没碰，那个人就自己碰瓷一样倒下了」的奇异场景。
而第二个目标，便是单纯的增加压迫感和以行为做引导了。
犹大无法读取楚信然的内心，这让后者成为了亲自动手设局最有力的人选，而在这同时，犹大对心灵的掌握源自他的天赋和迄今为止的阅历，这令他无往不利的同时已然觉得足够，这份算是人之常情的安于现状却成了斯特凡诺眼中的破绽，早早便同楚信然一同制定了那几乎不会被查觉的引导方案。
这方案若是放在马太身上便不可能成功，前者在心理学相关上的造诣以及时时刻刻都在动用的心理习惯，能够轻易察觉那对心理压迫的设计。
但这是马太的优势，却不是犹大的，若说将马太与犹大安排为一组是上面的祭司们察觉到这一点有意为之的话。
如今哥伦比亚分区的任务已至尾声，马太更是随车远走的现在，那些家伙也不知有没有想过犹大的人身安全。
还是说不觉得会有能够绕过犹大的心灵窥视并且还能够算计犹大的人出现？
不管怎样，这种问题也不是楚信然能考虑的，知之甚少的他也不具备考虑到这里的前提。
他只知道这一点完成得不错，不论是凶狠中却又留了一线的打法还是空出时间来可以进行的准备进行的言语诱导，还是接下来让对方假信以真的心理拔高都没问题。
只是这份算计并非是一面倒的情报优势，犹大同样也在算计楚信然这一方。
确认了来人是罗德岛所属，那么就算没有直接透露指挥官的身份，也能猜出如此的任务却只有十人行动的计划，必然是个极为优秀的指挥官，不是凯尔希医生，便是斯特凡诺博士，亦或者，罗德岛还藏匿了别的棋手？
但犹大不在乎跟自己对局的位置究竟坐了谁，他只知道，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不论是守秘人的到临，还是那份诅咒延及的舞台都已完善，连同祭司们布下的探究任务也已经得出了答案，吉诺维斯和德克萨斯都隐藏着的东西已然被他得知全貌，现实比期望还要低些，又令他感到有些无趣。
但好在，那样的现实，至少能充作一个不错的舞台。
棋盘上的双方所想的不是一件事，那这棋下的就会比较微妙，分明彼此看来的对方都是输了，但彼此却又都很满意这份现状。
不满意的大概只可能是棋子了，比如斯特凡诺另操控了一组无人机直接探索祭坛方向，明白了那边是在做什么却又并未通知楚信然，直接导致了楚信然的这番问话。
被犹大一句话给说退的楚信然看似落入了犹大的圈套，同时也像是斯特凡诺的指挥失误。
但这俩人何尝又不是借着犹大这样计划周密的人会为自己准备的后路顺势而为。
毕竟他们所要达成的目标是从犹大身上得出答案的同时，永绝后患的摧毁他。
照楚信然那破墙的出力能够毫无疑问的击破犹大的防御，可他却没有那样做。
便是因为在那杀掉他，谈不上永绝后患。
教团主教们的退路多种多样，基于秘术的基础便有多种选择，总是要先给对方一些期待感，才方便在那份期待感加成的松懈下截断退路，再一击毙命！
但是，行动思路是这样，但现实执行起来的楚信然却也确实不知道上面的状况，只是觉得有个Boss房在那就没必要急着去。
现在再听犹大这话，第一反应是好像待个几分钟那Boss就要加强一样。
第二反应则是同自己有关的谁在那，毕竟犹大这家伙一直都很执着于自己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严格来说，不算是完成……”看着无人机在被击坠前传来的画面，斯特凡诺淡淡道，“祭坛是我陌生的类型，但规格倒是很清楚，祭品不足的前提下，那尊存在既然不愿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那便需要不少的时间来安抚自身的亏空，犹大拖延的大抵是这份时间。”
“没有别的么？”
在那来回上升的阶梯上快步前进，楚信然在这跑动的同时辨识那来自室内湿气的反馈，以此确认着前方的地形以及那份无人的反馈。
第二层的宴会厅没人，该去第三层！
“若说别的，只有可能是那在与家族同胞的对决中胜利的鲁珀少女在往这里赶吧……”斯特凡诺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快，复又发出一声叹息，“这种场合，我有必要强求一个不属于罗德岛的干员令行禁止么？”
“我难道要向最近的巡林者下令封锁她的前进路线？”
“让她过来，这本就是她该面对的……”楚信然快速道，“上一次沉睡前的你，也会这么判断。”
“这能优化她对罗德岛的印象，同时卖我一个人情。”
“你都这么说……”斯特凡诺的声音那边始终夹杂着轻微的触控笔碰撞屏幕声，看起来也和此刻快步上楼还要说话的他一样忙，“那我也不会去执着想理由拒绝，但值得一提的是，你那爱玩的雪地狼也在一起过来，她在之前还为前者的家族决斗清理了不少干扰，看起来关系倒又不错的模样。”
“但那两人互相动手又会毫不含糊，不过让其他人处理外围吧，不要靠近这座祭坛所在楼。”
“没问题，那么，等你得手的消息，要加油啊。”对话到这尾声，斯特凡诺的声音便又重新恢复了些许情感的温度，却又没有回复到那份平日的轻佻中来，令楚信然有些忧心。
忧心他此刻的人格状态。
毕竟那一个月左右的期限，算算日子也确实是尾声了。
“好好等着吧。”
说罢，便按下了耳麦边缘的开关，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下的楚信然看向眼前的景象，怔了一怔，轻声叹息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埃德加•德克萨斯。”
从现场的狼藉看来几乎可以曾作废墟的三楼，遍地尸骸。
到处都是破碎的石块与玻璃碎片，其中都透着那份过于刺鼻血腥气的黑红色液体，这一幕大抵属于破碎的祭坛，而那破碎的祭坛废墟遍布着人的残骸，以及不像人的残骸，而这样的场景尽头，是那盘伏于正统的祭坛轮廓上巨狼，有着一身散发着莹莹光亮的皮毛，纯白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分明它的身下就是肮脏的黑血，却好像完全无法沾染它的皮毛。
如此的圣洁，分明是一头直立而起便有至少两层楼高的庞然凶兽。
可它安静的盘伏在那时便显得那般令人向往，那副神圣的身姿，唯有狼神二字才能抵得上那般称呼吧，有着能让外族都感到仿佛蒙受恩赦的被救赎感，踩在污秽之上结成的圣洁奇迹，身旁还依偎着一位半狼半人的女性。
这一幕看起来那么的美好，连那身体大幅兽化的女性看起来都那么的美丽，如果不是其腹部有着一道狰狞豁口已经以血染红了周围的话。
女性已经死了，那道伤口，一看就应该是大到异常的利爪给划出的。可若说是这巨狼干的，那又确实的对不上号。
以这巨狼如今的爪子尺寸，一根爪趾都能把女性整个碾碎。
唯一合理的解释，如果不是这里那些被废墟部分掩藏的兽化尸体之中有着利爪畸变特别巨大的畸形种外，便只能是巨狼在杀害女性之后，身体还在成长。
是哪一种可能呢？
这个问题，属于之后的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楚信然之前的叹息，已经迎来了解答：
“不是，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隆隆的声响是从巨狼开阖的血盆大口中发出，那对琥珀色的巨大眼眸中透露出熟悉的平静与冷漠。
祂回答了楚信然，祂就是埃德加•德克萨斯。
“不会后悔么？”楚信然向着祂走近，步伐顿住在了那需要上行的废墟坡道前，望着上方的埃德加以及他透露边上的女性，“她是谁？”
“我的妹妹……”埃德加闻言，一对巨大的眼眸朝着一旁的女性挪移，巨大+眼球这样的属性或许会让某些巨物恐惧症觉得毛骨悚然，“乔安娜•德克萨斯，我的唤醒者。”
“呃……”听到这样回答的楚信然沉默了几秒，再一次的叹息，“用这样的悲痛来唤醒自己，她是怎么想的？”
“她答应的很干脆。”
“听起来真不错……”楚信然点了点头，再次端详那个半人半兽的女孩，“人也很美啊。”
“是吧，乔安娜是个很美的女孩，我从小就这么鼓励她……”巨狼温和的说着，如交情甚密的朋友般聊起了过去，“小时候总是一惊一乍的，总喜欢打扮自己和嘲笑我的那些医书，她还很会打架，当初族里的那一届女孩里面，她是格斗能力最强的，就像个模范的黑手党女孩，而我是个不像样的兄长，喜欢参加舞会和泡图书馆。”
“所以她一直很讨厌我的样子。”
“光是听性格，你俩的关系就很难好起来。”楚信然笑了笑。
“但还是好起来了，从大家离开叙拉古，从我烧掉那些医书和礼服，从她开始不再打架，也完全弃置了那些化妆品，还剪了一头短发。”
“因为埃尔维斯？”楚信然问。
“因为埃尔维斯。”巨狼微微点头。
冰蓝之底中的暗红竖瞳与橙黄之底中的黑色竖瞳对视几秒，然后青年轻笑出声，而巨狼也咧起些嘴角，露出交错的巨牙和粉红的牙龈。
好像参透了什么旁人无法理解的笑点，两个外形差异巨大的家伙都乐了乐。
只是这样的一幕配上这废墟和满地的尸体，也只是平添一份诡异而已。
“然后呢？”楚信然问，“之后还有什么发展？”
“之后便是没什么意义的内容了……”巨狼微微摇头，但还是注意着不能让牵引并发的肌肉变动让侧在头边的女孩坠落，“乔安娜变得越来越死板，而我虽然同样差不多，但还好歹会开些玩笑，也会让自己放松放松，而她却像极了我大学考研，连化妆品都不怎么准备。”
青年闻言而再次看向那女孩，远远地看着她那美丽宁静的睡容，赞叹道：“但她看起来还是很美。”
“是啊……”巨狼探出了身下的前爪，掌心向上的，想要起身的同时接住那滑落的女孩，而祂也成功了，女孩落在还算能充作垫子的肉掌上，被祂轻柔的置于一旁，“我从小就知道她很美的，只是别人欣赏不了她的美。”
“你从小就有那份天赋了吗？”
“正是有，才会被埃尔维斯选中为当初那批人之一不是么？”
将女孩放到了安全的位置，直起身来的巨狼看起来那么英武庞大，注视着下方那渺小如虫的青年，“其实德克萨斯那孩子也有一样的天赋，只是她的父亲，更早将其封印了下去。”
“我不意外……”楚信然点了点头，“她和拉普兰德，都有那份古老的痕迹，都是灭绝之物的残存之理。”
“我相信那位女士或许也有这份力量，但也可能没有，所以她才急迫着拿回它……”巨狼的尾巴轻易扫开了后方边缘的废墟，露出那块古朴的石头，“这是拉普兰德要带回去的东西。”
“看起来就像不介意我拿走？”
“你不来阻止我的话，我会直接让你拿走……”巨狼说着，凭空一股狂风将那石头朝着大堂的最角落刮去，“但现在，要么一起喝酒，要么……”
新的狂风席卷，将那废墟边不远处的碎石刮走露出了两座箱子。
但在这之后，巨狼身侧更是被纯白中泛起金色的光点环绕。
“来吧，守秘人，从吉诺维斯庄园开始，我就想过这一战。”
“还是说，你要我换个称呼？”
“苍龙七宿。”

NO.307:维德佛尔尼尔会向往的画面一角。
（鉴于昨夜的点播操作，我怀疑今天点播机该炸。）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罗德岛技术支援将在踏入核心区范围内失效，你将失去医疗干员法术支持、狙击干员远程掩护，指挥权转交于队长苍七。”
“记得关闭耳麦妥善放置，以便后续打扫战场……”
德克萨斯闻言而沉默，只是目光微有变化证明她在思考着什么，几秒后抬手摘下了耳麦揣入兜里。
而另一旁已经塞包的拉普兰德倒是快言快语，毫不吝惜开口直言道：“这罗德岛的博士还挺上道啊，居然清场让我们自己解决。”
德克萨斯并未接口这个话题，只是扭头看向她问：“你为什么要跟过来？”
“我为什么不能跟？”露出疑惑表情的拉普兰德，继而露出嘲讽的姿态来，“你该不会以为事到如今还只是你们家族的事吧？何况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望着你们那族长从叙拉古带走的东西的。”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狐疑：“说到这里……明明之前战斗的时候你都没问这个，都重新同在战场了你还纠结这种问题？”
“之前只是没空问……”德克萨斯冷冷道，“而且你还想借机伤我。”
“这不是过去的日常么？”拉普兰德微笑道，“而现在，你要我给正当理由的话，那就是不打招呼就来撬我墙角。”
“我只是找他聊天……”德克萨斯冷冷道，“而且你还真把他当寄托了吗？”
“当然，没有……”在奔跑之中，拉普兰德倒是还有余裕做出耸肩这类的动作来，“所以我说你要找理由我就给个理由嘛，理由这东西就只是理由，想找就可以找，找不到，我没理由就不能做么？”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疯。”
“你不也和以前一样犟？”拉普兰德眉眼弯成半弧，倒是不加掩饰的愉快，“而且掩饰心晴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咬住下嘴唇。”
“我没有那种习惯。”
“当然，我刚编的，但你反驳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来哦……”拉普兰德哈哈大笑，“是吧？怎么样？苍七确实是个很棒的家伙对吧？不过说真的……你有没有觉得周围的怪东西变多了？”
“那是我的同胞……”对拉普兰德用词而面色不愉的德克萨斯放缓步伐，四顾周围的黑袍人影与兽化的感染者，稍稍执起了长刀，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次战斗，“不过确实混了些怪东西。”
德克萨斯尚懂委婉，但拉普兰德向来是无所谓的，直接便朝着那站在远处门边的显眼男人招呼道：“喂！那边那个主教，苍七居然没干掉你么？”
“他有着更需要做的事吧……”犹大微笑道，“相比之下，两位应该在这里再稍作等待才是。”
“他们在三层？”直至昨晚之前，德克萨斯都还是狼血庄园一直以来的小主人，稍稍想一想自家的地形以及昨天瞧见的改造，猜出位置也不足为奇。
“这不是你们此刻该关心的问题，那也不是你们此刻应该加入的战场。”
犹大说着挥了挥手，便有更多的兽化者迈着有些滞涩的步伐上前，他们原本能在某个突然显现的伟力下蒙受感召获得理智的恩赐，可他们却遇上了犹大。
理智，维持自我的必要概念，恢复便是不易，却又被如此轻易的磨灭扭曲，执行着他们本就会执行的任务，便显得那般的可悲。
于是，源石刀上的光亮便难以自抑。
可在下一秒，顺着技艺牵引即将落下光辉刃雨的地方，却已经没有人了。
“舞台这才刚开幕，还不到你们入场的时候。”
那个混账这么说着，踏入了那入口满是坑洞的会客厅方向，而拉普兰德早在他还在说话的时候就朝前放突进，却又被一道满是鳞片的利爪摩擦着刀刃给击退了回去。
“这地方变异是标配吗？”
退到了德克萨斯身边的拉普兰德不满的抱怨着，望着那黑袍下膨胀到难以掩藏的粗壮手臂，手臂上满是仍在增生的鳞片，已经看起来就滑腻的道道触须。
原来除了德克萨斯家族的人，这些家伙也会变怪物么？
拉普兰德的心里一时全是这样会让德克萨斯想砍她的感叹。
“别废话了，得赶紧打出通路……”德克萨斯冷冷道，“三楼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很糟糕。”
“喔……那听起来确实很糟糕。”
拉普兰德的笑容闻言而转冷，左手抽出了腰间的杰里科，这刀与枪的组合，最近还算习惯，确实蛮好用的。
不过她会更好奇这柄枪的主人此刻面对的是怎样的战场，少一把枪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力大。
事实是；
——不会的。
因为楚信然此刻完全没有机会动枪，那柄法剑便已是他的全部，哪怕其上已经出现了不妙的裂纹。
轰！
漆黑的浪潮与光辉的金银之风碰撞却是发出了实质般的轰鸣声，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明那漆黑的浪潮绝非普通的水流，而那发光的气流也与单纯的风潮无关。
浪潮中有着蜿蜒的形体破碎又重组，风潮之中更是笼罩着巨狼，途径之处的任何液体、碎石、钢材乃至尸体全部卷起排开，高达数米的穹顶都在那份狂乱的暴风中摇晃，禁不起那份力量的建材都在发出极限的呻吟，隐隐间甚至开始渗下水液。
水液融入地上波澜不断的黑浪之中，便也同样化作黑色，看似增强对方，却是件根本无所谓的小事。
室内那完全可以打造一份大型游泳池的水量可不是光靠屋顶漏水就能达成的，三层那所有破碎的窗户都在源源不断的倾斜着雨丝，这才是对方的水液来源，远比那可笑的房顶漏水要直接得多。
当然，待到那份摇摇欲坠屋顶完全坏掉，那大概会更直接吧。就像此刻，从那漆黑的液流中朝上抛出的暗红物事那般。
带着滴滴滴的声响，在巨狼仰头注视那份高抛，还未行动的下一秒，便已经轰然炸开！
上方的钢梁顿时被卷入那份火光之中，而巨狼却已经不再对其投以注视，只因地上的龙首已然咆哮而至。
被无形的力量所束缚的液体构成实质的身躯，漆黑的蜿蜒身影有着与巨狼相似的体型挥舞利爪，而祂迎来的也是利爪！
被淡金色的风暴簇拥的狼爪再次与那漆黑的龙爪相撞。这一次，尖利的摩擦声几乎撕碎了空气，一道道无形的涟漪在风与水的异色下如此明晰，所过之处的一切物体都被排开，并在这同时，两头巨大的身影扭转碰撞，交错而过的身影重新立起，是那腹部整个巨大豁口的黑色巨龙一瞬溃散，却又在下一瞬犹若时间倒流般拉全复合。
而银狼的身躯上只有一道淡淡的血痕，那份血痕涌现的下一秒也被其出色的自愈能力所弥合，看起来就像彼此都没有怎样的损伤那样。
只是地上的漫起的黑水在越来越高。
这一层的楼梯口就在不远处，这一层的水却也并不下渗流淌，只是停驻在这一层，正随着上方穹顶被炸出的破洞中不断落水而不断添加高度。
在这之前，这里就已经是能漫过成人的两米了，现在还在提升。
只是这样的水量却不足以淹没巨狼的小腿，同时也没有淹没那女孩的尸体，而是将其推起完全远离了这片区域，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战斗开始直至现在都是看似波澜壮阔，实则缺乏些火药味。
分明彼此都在下狠手，但在两人这看起来很相似的高速回复视觉效果下，便显得只是一般的试探。
哪怕这副对决模样根本不对等。
巨狼是真实的巨狼，埃德加•德克萨斯的狼神模样绝无虚假，可那黑龙却是虚假的龙，只是精神驾驭住了水流，赋予了形体，就算看起来具备随时修补，随时复生的神奇特性。
但维持那份特性的却是楚信然自己，同时操纵这龙形的，也是楚信然自己。
黑衣黑发的青年被漆黑的水流包裹隐匿于其中，更是会身处巨龙之内，能称作驾驶员的不只是犹大，还有楚信然。
当然，楚信然没本事像犹大那样当传达室大爷就是了。
十几个眼睛，超过五条触手……犹大能够控制那种巨大且怪异的身躯，楚信然自认做不到。
他也就开开巨龙机体，并且为了维持机体稳定而始终全神贯注于与苍龙的同调协作以及源石技艺的维系上。
所以也就有最开始所说的根本没空开枪。
他的双手都紧握着那柄被他充作法杖与作战服本身的法术增幅元件进行共鸣的机械剑，并且在那份维持之中，好几次出力抵达了机械剑本身所能经受的临界点，这也是剑身上的那些裂纹的来源，让他心里早已开始计较起了其他的方案。
只是在他还在计较的时候，透过那份充塞四虚的水汽，楚信然的注意力略微分散，是被那下方传导的脚步声，而同样的，埃德加似乎也有自己的探测方式，明显是一样感觉到了搅局者的出现而扭转狼首，看向了那属于楼梯的方向。
祂看到了，而楚信然却失去了那片水域的感触，却也因此知道了来人是谁。
毕竟他很清楚这片战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种事。
“德克萨斯家族的小姑娘和那雪地家族的小姑娘都想过来掺和。”
说话的家伙是已经从那份黑转清澈的水中冒出头来，而能在如今的水深里单靠身高冒头的家伙，除却那些兽化的存在，便也只有这个体型异常的家伙。
犹大，在初次见面时就被楚信然以「肉山」来形容过的家伙，能够光靠个头站在这里。
并且直接妨害了周围的水流控制，显然是猜到了楚信然察觉他入场的第一反应就会是控水绞杀。
“被我派人拦下了，你们可以继续。”
从水里探出手致意，他的身躯倒也在慢慢的脱离水面，至于用的方法……
在楚信然的视野中倒也能够看到承接他的是那混在清水中的黑色阴影，看来除了作为保镖和杀手，那玩意儿还会充当垫脚石。
只是他现在缓缓地脱离水面，并且朝后靠的模样看起来是打算置身事外。
可那冰蓝色的血色竖瞳与琥珀色的黑色竖瞳仍然都还凝视着他，令他的笑容变得逐渐有些生硬，那份浮于表面的笑意也正在敛去。
“看来我该找一个更加安全的观赏位的……”犹大叹息着，微微晃动那湿透的长袖，“我还没做好入场准备来着。”
“以你的头脑会想不到这种发展吗？”楚信然的声音从伏入水中一半的龙首中发出，有着没有失真的反常。
“难道主教阁下会觉得自己能够置身事外么？”埃德加的问题也从那狭长巨大的吻部开阖中发出，身侧再次升起那能排开水流的风暴与光亮，几乎席卷了周身，“赶在孩子们来之前，大人们也确实需要先解决问题。”
“我才18岁，不要说得好像我跟你们同龄一样。”
这样的鬼话，来自于水底。
而犹大几乎是立刻就按下了手，然后只闻一道巨响自下而上的传来，有着数米宽大长度的巨大怪物突破了下方的地板，也顶住了水流与隐匿于水流中的意志冲击，那是个与演唱会的怪兽上身相当一致的怪物，可以看出犹大这厮的捏怪口味已经可以称作风格的事实。
多眼，多触须，犬牙呲互的巨嘴，以及覆盖全身的角质，鉴于看不到下身所以不确认下面是脚还是单纯的尾巴。
总之确实是同演唱会的怪兽好似同类改造一样的玩意儿顶住了冲击并且发出了嘶嚎的那一瞬，整个楼层都颤抖了一下，证明这家伙突然从下往上的撞烂楼板还把自己卡在了楼里，所以才会一撞就让整个楼层晃动。
这样下去这别墅是肯定保不住了。
现场的三者几乎是在感受到抖动的一瞬都闪过了这样的认知，但犹大和楚信然显然毫不在意，只有巨狼立刻收敛起了刚才那副准备万全的战斗姿态，立刻后奔数步想要衔起那女孩的身体又顿了顿，目光迟疑了一瞬，扭头吼道：
“苍龙七宿，帮我把乔安娜送出去，我前五分钟不对你出手！”
“八分钟！”这时传来的声音倒是有些沉闷。
“八分钟！”
水流乍起于下方将女孩的身体整个冲刷又承托于上方朝着窗外划出安稳的弧线朝外部而去，而埃德加也立刻朝着那一片区的同胞发出了通告。
狼神屹立的当下，只有被犹大动手的那么一批真正意义上失去自我的在同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战斗。
而做完这件事后，犹大主教显然就要与他的新造物一同，面对那八分钟内合作的狼与龙。
不过他也有所准备吧。
正如楚信然和埃德加嘲讽的那样，这个完全可以用老谋深算形容的家伙，不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失误。

NO.308:朝着未来踏步的人。
刺耳的嘶鸣撞破雨幕，高亢的狼嚎朝外辐散，而在那之中，还尚有悠长低沉的吟啸不止。
三番彼此风格都截然不同的怪异声响混合为一同，构成了整个庄园各处战斗的背景音，群狼如受鼓舞般奋进，而干员们也在耳麦中传出的解说声中明了那是队长所处的战场，为了不干扰、妨害那边，这里应当更添一分余力才是。
也正是在这样众位干员们如受鼓舞般，个个脸上都是或面色严峻或战意凛然的一幕下，却也有两位干员的表情隐有忧色。
那是闪灵和临光。
卡兹戴尔的赦罪师和卡西米尔的耀骑士都很清楚守秘人一直以来的短板，在如今如此的声势浩大之下，他这次用的武器又能撑多久？
“干员闪灵，五分钟后移转教堂最小的尖顶，医疗覆盖五点钟方向的干员黑角与七点钟音乐厅高楼上的干员蓝毒。”
尖顶是么……
从这紧接而来的博士指令中听出了疑似错觉的弦外之音，闪灵微微蹙眉，继而转身，轻跃而过那扑杀而来的兽化教徒，顺势后靠抬手，以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叩起了那教徒的身姿挡住了那冲着她头部射来的铳弹，复又将那被「友军」重创的教徒挣扎反抗之前就将其甩开，朝着教堂踏步疾奔。
倒是不用担心第二发铳弹袭来，只因那失败的一铳不仅没能靠着长铳的威力优势击穿兽化教徒的坚韧身体，还在这一铳中暴露了自己的方位，几乎是下一秒闪灵就看到了蓝绿色的箭矢破空而出，那是她已经见识过的箭矢模样。
自带毒剂标识的箭矢，毫无疑问，是蓝毒。
在博士的指令中也提到了位置的同伴，没有相距太远，尚在她的源石技艺所能笼罩的范围下。
闪灵对这个狙击干员有所耳闻，不只是那份被有些妖魔化的毒物传闻，也是因为昔日与楚先生的信笺与网络交流中，后者提到过她的存在并希望自己稍作关照。
不需要刻意结交，只需要偶尔看着，在她需要的时候帮一把就行的关照。
很有楚先生的风格，总是会为某些境遇不太好的朋友而做些后者不太能察觉到的安排。
老是藏在幕后而不想站在台前说不清是兴趣还是习惯使然，也或许是在那场战争中因为站得太前的原因……
闪灵没有自信揣测对方的想法，所以她也只是回应对方的希望，确实有在注意那位安努拉女孩的状况。
这也不算勉强，本来作为一位医疗干员，闪灵便要注意很多人的状况，不过蓝毒小姐也确实蛮显眼的。
并不是常受伤者，也不是感染者，却也是医疗区，尤其是实验室的常客。
凯尔希医生经常委托对方靠着那份毒理学与天赋发挥下的制剂能力来辅助研究，这件事本来也在医疗圈子里偶有谈到。
只是多是好奇，却也不会想去了解。
就算是作为医生很清楚蓝毒小姐的天赋正体并非什么触碰便会中毒的「毒物」，却也并不改变把彼此之间的交集甚少的事实。
对楚先生额外的询问也只是得知了对方与其算是同一阵营的战友，有过几次短暂的协作。
就是不知她有没有对楚先生关于那份武器短板的作战认知，但闪灵很确信这场行动之中，临光也和自己一样清楚，清楚地明白楚先生的武器一直没有合适的选择，每一次见面所携带的武器都是不一样的，对付常规范畴下的战斗绰绰有余。
但在面对常识理解之外的激烈作战时便会直接暴露出那份短板，那是致命的短板。
只是那份担忧归担忧，眼前的队友才是更值得关注的现实。
教堂尖顶……
握紧了手中的法杖，闪灵一路向前，越过那些无神智的兽化教徒，避过那些狡猾的兽化黑手党的袭击，游刃有余的姿态与闪避架势都能非常直观的展示出其具备的不只是医疗人员的素养事实。
只是这样的表现，却也多是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展现，或是在此刻这等大家都很紧迫的战场。
说到底，需要担忧的不只是队长所处的战场，还有他们自己如今面临的兽群包围。
十人对上百人歼灭战，如今才是刚开始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是十人，那自然是因为之前PRTS的声音报告之中，囊括了那两个临时鲁珀队友被派往中心事件区的消息。
留下的正好是十人，契合罗德岛常规满编队伍的人数，令人不禁觉得这其实才是博士原本定下的队伍。
这个可能性很高，毕竟那两位鲁珀队友明显是跟着队长来的，其中之一还符合德克萨斯家族的毛色印象，在队员们大抵都在行动事先做过功课的想法中。
虽然脑补不出队伍里怎么有个对方家族的「二五仔」，但也可以理解这是计划外的展开。
如今这副模样，或许才是真正属于博士想法中应有的计划发展吧，大家彼此尚不算熟悉行动的前提下，便也只能信任指挥官的领导了。
不过这帮人大抵是猜不到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此刻和他们一样还在面对同样的敌人包围，尚未真正赶到战场支援队长的可能性。
甚至比他们更加谈不上安全，两个鲁珀少女都是或多或少的挂彩，拉普兰德更是左眼添伤，只是还谈不上损坏视力，不过是个不像样的小裂口。
连妨碍作战都做不到，让德克萨斯也只是象征性的问询确认，得到了确切答复便也不去管她。也没空管她。
她正在同那份源源不断的狼血之兽对决，这些与来时的族人们不同，不仅失去了理智甚至还在加深兽化程度的存在，着实是令德克萨斯都不禁露出嫌恶的神态，同时也不禁思考自己若是也是如此该会是何等难堪的现实。
那份蠢动的血脉，那份莫名的呼唤，都是她冒出这等想法的理由，却丝毫没有削弱她的作战状态，反而是令刀刃更加锐利迅疾。
动摇、迟疑、恐惧……这类心情或许是这等状况下的女孩给该有的，或许她确实有过这样的情感，但毫无疑问。
此刻的她不需要谁的开导和宽慰，已然自行斩开了所有的阻碍。
正如楚信然所评价的那般，与德克萨斯的交流总是令他特别省心。
也正如埃德加•德克萨斯所言：黑手党中的女性，不论是否年轻，都不应当小看。
自Mafia那份过于鲜明的毒之花圃中成长的恶之花，周遭都是色彩过于鲜艳、明亮、饱和的同族，而那花色别具一格的存在，虽被周遭所排斥，却也能绽放出那份凛然的寒美。
那副姿态，也是能令拉普兰德两眼放光、跃跃欲试的模样。
光是那一幕便令肾上腺素加剧的分泌，暗紫色的辉光与那承自拉特兰的噩运之兆一同显现，仿佛控制不住手中的刀刃一般。但实际上，控制不住的是自己的手。
她重新看到了昔日的德克萨斯，极致的喜悦便是自然而然的充溢于心间，只是心头接下来涌现的，便是杀意。
愉悦与喜爱，再同杀意混于一处，才便是过去的拉普兰德与德克萨斯应有的相处模式。
至少，确实是拉普兰德所怀有的情绪，而德克萨斯的情绪……尽管说不清比例，但定然也该是一个不落。
杀意同样是具备着的，拉普兰德坚信着自己那份眼光，也坚信着德克萨斯具备那一完美的黑手党特质。
所以，这里果然是绝佳的，能比那演唱会更棒的舞台啊！
不枉自己换上这身自打那次葬礼之后便再也没有换上过的礼服。
正适合这样能够重启命运的战场，以及那份能够讨回过去的仪式！
念及于此，狼首之行便与噩运之兆一同显现撕裂周遭来犯之敌，而那一头斑驳雪色的独狼朝前踏步挥刀！
瞬息间，兽化之群被撕裂出个大口，而拉普兰德便在这同时高声招呼：“德克萨斯！”
杀意确实盛烈，但理智尚在的前提下，拉普兰德还算是知道轻重缓急，能够姑且将那份杀意指向这些可悲的怪物。
前面还有个苍七能够寄托杀意呢，最最最棒的舞台！应当是两个最喜欢也最想厮杀的家伙同在的战场才是！！
“发什么愣？”
突然冒出的声音来自从身边窜过的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微怔一秒，重新咧开尖牙利齿微笑道：“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
德克萨斯闻言没有回答，也没有顿住脚步，借着拉普兰德一时撕扯出的队形裂口，利刃与光芒相互交错，能够直接麻痹身体的剑雨与双刃同出稳定了那份撕开队形的优势并继续扩大，可这只是一时的。
看似冲出了一些包围，可若是待到兽群反应过来，如今的包围境地只会更加严峻。
这时候或许还该怒骂一声到底是哪来补充这份源源不断的怪物储备，德克萨斯自己都对这些异化到失去人样的可悲族人没有印象。当然……它们的模样也确实难以辨认。
“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冷冷的回头喝到，听起来倒像有所怨气，可事实上她就真的只是在招呼罢了，拉普兰德非常习惯她这副模样，此刻也是抱持着那份笑眯眯的模样轻佻回应道：
“来了！急什么？我需要提醒么？”
“听到那边的好几声炸响了吗？”德克萨斯问。
“当然，你想见埃德加，我也想见埃德加……”拉普兰德微笑着挥刀，顺应那份心情变化的狼魂加持下，银刃挥斩出暗紫色的弧线切断肌肉与骨是如此的干脆，令她的微笑也愈发惬意，“那就走吧，你最好做好准备。”
“准备？”同样在对付眼前狼兽的德克萨斯挥刀后退，迎上了同样后退，在那份短暂的背靠背中望着眼前兽群，朝着身后的拉普兰德发出疑惑声。
“是啊，准备，对届时的展开有所准备。”拉普兰德以低沉的语调说着，又踏步向前，而德克萨斯迟疑了半秒，也同样朝着那踏入她刚刚划出的空白区的人狼刀刃斩落。
这时候，拉普兰德那份补充时的声音才以相对正常了些的语调传来：“不论是你那叔叔，还是我和苍七，你应该有所准备了不是么？”
“呃……”德克萨斯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有挥刀的手仍未迟疑。
拉普兰德也就又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只是在两者如今的合作突进之中，偶有间隙便抬眼看向远处那栋已经传来了两次地面震动的建筑。
虽然通常而言，人是不该能感受到地震的震源方向的，只是那震动出现的同时还伴随着过于瞩目的巨响，那就当然能毫无疑问的锁定问题出在哪。
苍七那边在干什么动静这么大，想必是所有能够察觉到那边异样的人都好奇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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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在拆迁。
八分钟的合作时间，确实存在的巨狼与虚幻的巨龙一同战那如蛇如虫般，又更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巨兽，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水仍在弥漫，但这一层的立柱已经碎断了七七八八，以至于那巨狼身侧一直围绕的飓风与光的存在都能让其上开始明显的飘摇，更多的破碎还在不断朝着内部飘雨，看似对巨龙更加优异的战斗环境下，是掩藏在龙首之中的青年手中裂纹愈发密集的长剑。
盛极而衰，越是进行着强化，便越是在被摧毁的道路上前进。
他的时间不多，但眼下却是仍要耐心等待着机会，毕竟那家伙同自己一样，居然选择了藏在里面的方式，让他和埃德加都有些无从下手。
是的，与埃德加本身化作巨狼不同，也与楚信然这种将自己充作巨龙核心的方式不同，犹大的选择更像是把自己喂了怪兽，直接跳入了那个看起来跟八目鳗嘴似的骇人巨口之中。
看起来就像自杀，但没人相信那是自杀，同时也觉得那是明智的选择。
毕竟他若不当机立断的做出这样的选择，楚信然和埃德加两者之一定然会有一个找到机会直接干掉操纵者。
至少在旁人看来是这样。
只是在如今，这幅二打一的状况就快变成三足鼎立了。
到那时，最弱势的绝不是犹大，而会是楚信然。

NO.309:叔叔我啊，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停电两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浪费人生，还得影响今天的效率。）
新生的巨型怪物与演唱会的风格同出一源，这份献祭仪式的规模只可能比昔日那场演唱会更加庞大，其受害者也不该只是那份被哥伦比亚挤压到缺乏生存空间的教徒信众，还有真正意义上的无辜受害者。
以血肉、灵魂、以及扭曲驳変的负面情绪所重塑的怪奇恐怖之形，完全属于不应存在于这世界的扭曲之物，足以让两公里外还在慢悠悠走来的伦道夫•罗兹手中的手杖开始激烈震动。
残缺的邪神之子已然成型，面对叙拉古的狼神与炎国的苍龙之形虽略显颓势，却也仍是一时的。
此刻，那恐怖的风暴裹挟着金光将邪怪那长条形的躯干撕开了一道血液喷发的豁口，苍蓝色的雷霆已然裹着漆黑的流水一同被尽数按入那裂口的体内。
下一秒，暗雷与流水尽数化作爆破反应的延展，沉闷的声响从内部的膨胀中接二连三的传来，那邪怪却也仍是能在流水与建筑中挺立着，膨胀破裂的肉体重新愈合回缓，以肉眼可见的极速嘲笑着两者的徒劳无功。
但两者也没什么立场斥责对方这反常过分的自愈能力，毕竟他们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狼爪上那份被触须鞭笞留下的惨烈血口正在愈合，本应板结在毛发上的狼血只需朝水微扬便也晕染开来，在那怪物般的恢复力上，货真价实的邪怪与巨狼谁也不能笑谁。
而那份有着不实之底的黑色巨龙则是更加直接的违规。
肢体随意舍弃，身体自由断裂，甚至会在作战时随时自我崩溃——
自主选择的自我奔溃是配以由水流充作动力的弹射动力与气势，然后在下一瞬的水池中再次冲出巨龙张开大嘴将其拢入其中，看起来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却是实则对作战态势进行了脱离与转换，由此达到最为自由的完全不受钳制的效果。
邪兽身上的大半伤口也都是巨龙的战果，靠的便是这份别开生面的作战方式。
简单来说，便是名为楚信然的机师仗着自己能够随时弹射出仓、召唤机体的能力所耍的小伎俩。
尽管是被称作小伎俩，却也是完全有效的实用战法。
顺便还能降低对法术单元的功率负担，强行延长这样摸着法剑上限边缘试探的战斗时限，其背后的意义就是精神消耗比常态稍高一分。
不论是那隐藏于龙体崩溃下的激流弹射，还是立刻就要准备接上的「龙复归」或是直接唤龙从另一侧突袭，而他扔出身上那些之前一直没怎么用上的炸药、烟雾弹、发讯器一类的额外物事，都是显而易见的需要全神贯注。
毕竟这本就等于刀尖上跳舞。
连犹大都懂得自己跳入邪怪之口免得本体暴露在外，楚信然这种战法当然也是惊险万分。
初时还能打个对方意想不到、措手不及，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犹大都已经开始主动逼他那么做，显然是打算一雪前耻重新抓住机会动手。
早有预料的楚信然自然没有上钩，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巨龙没有上前而是逐渐伏入了黑水之中，巨狼也没有上前，同样能看出陷阱的族长与守秘人做出的相同的选择，才有此刻那邪怪非常自然的恢复伤势却不受打扰的局面。
也是暂时的喘息时间。
哪怕八分钟的和平期已经到了六分钟，楚信然也只能无奈接受眼下不应靠近那邪怪周遭的水域中明显布置好的生体陷阱。
独立小型的触手生物潜伏于水底，就算其周身都有着屏蔽自己探测范围的「域」，水也会主动告诉他那份水域的异常。
他还没提醒埃德加，但那头巨狼显然也能看出问题，亮着微光的琥珀色双眸微微皱起，想要看向暂时的盟友却又看不到其身处何处。
楚信然平稳的站立在那本该无从着力的水中，就如这水底深度已然超过两米五的楼层积水，分明有着空洞的楼梯口与那战斗波及的四处破损，这里的水流却也没有顺从自然法则的朝下流淌。
被无形的力量所支配着固定于楼层，在二楼楼梯抬头看去的水面就像果冻，因波动而摇曳，却又有好似有着确实的形体。
这份形体可以被命名为摇篮，被楚信然召集的水液构成战场与摇篮，既是苍龙的战场，也是苍龙的摇篮。
游龙能从这片水池范围的任何一处孕育成型，正如《云笈七籖》卷七十二引《古经》中所提及的丹道中对青龙的定义一般：
“青龙者，东方甲乙木水银也，澄之不清，搅之不浊，近不可取，远不可舍，潜藏变化无尽，故言龙也。”
炎国古老文化中的丹学以更为古老的象征来归纳炼丹的理念，而在那份更为古老的文化遗失之后，后人们便也只能从这些旁枝末节的记载之中拼凑出那份古老的全貌，也由此充作那份神异形象的宣扬。
潜藏变化无尽，便是龙，居于东方的圣相之龙，便是苍龙。
这份认知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倒是未曾被扭曲，甚至被后人依据这类典故发掘出了其理论支撑而起的请神法，同样处于守秘人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于是七年前的那场事件，那一切的开始，便也似乎能因此得出个解答。
虽然那份解答，他早就已经不在乎了。但眼下，却是还有别人很是在意的模样。
“能让两位稍作停手，看来我这无数受伤中不断放置的安排还是能有些效果。”
邪怪那巨型蠕虫般的身姿缩入了贯穿整座建筑的三道楼层的地下，在十秒左右后，又从另一处地方升起。
在那瞬间，楚信然便能感觉到那片水域方圆两米范围内的水分子失去联系，而他原本所处位置的水流则是立马告诉了他之前需要的讯息。
没有出乎预料的地方。
之前就已经模糊「看」到的小型独立软体生物，如今只是传来的资讯更加直观真切，并且在楚信然重新拿回那份交流权限后，水流便会化作最危险的利刃，在保持水面平静的前提下，那些生物便无声息的被搅碎清理，也令楚信然心头诧异。
诧异对方做出的布置如此轻易的放弃，特意从那份搭建完善的堡垒中穿走，跑到另一处新的地方，任由他处理掉那份堡垒心血……这是在表演什么空城计吗？
可空城计也不是主动放弃心血才是，而是一开始就被逼到走投无路下所选择的结果。
不论是哪种可能，至少现实所达成的结果看来，对方确实成功了。
埃德加踌躇未进，甚至一开始还朝水面看来，俨然想从自己这里获得一些参考确认。
他很不放心，确确实实的像个谨慎多疑的司马懿。
而楚信然自己，则是另一种状况。
他在对方发声时并未理睬，却也并未冲上袭击，仅仅是立刻让水流搅碎那些原本独立软体生物的同时，抬手探向了水流送来的长刀。
是备用的金属苗刀，而不是拉普兰德那柄日冕，可造型却是异常相似，那份相似处的主要来源，在于刀镡处合并的那有如圆规造型般的法杖设备。
是的，楚信然在数日之前就已将日晷刀的重要组成部分拆解了下来，通过梅尔协助将其简单的改制搭建，也就有了这份低配版的日晷刀。
通过这一点，他也算是开发出了那玩意儿的新用法，那便是将那份法杖设备视作本体，不断更换可发挥其效力的刀身即可。
为此，他腰间还绑缚着两支带鞘长刀，所派上的也会是同样的用场。
备用苗刀的质量或许还比不上那柄锯齿模样的残破原版，但此刻需要的也不是对砍而是充作法杖使用，就算因为是粗制滥造的缘故而无法经受法术发动时的并发现象，他也做好了及时更换那份刀刃素体的准备。
犹大和埃德加都该差不多觉得他要到极限了，这时候再抽出这种东西，就能给他们一个surprise mother fu@ker。
不过在这之前，犹大先给了他一个surprise。
“既然还不愿意动手，那么能听我说两句么？守秘人，我知道你在七年前的萨尔贡所遇上的东西是什么。”
——这家伙居然举动提起了他一直没什么契机提起的话题。
不过就算是心头微有诧异暗喜，楚信然的回答却是很泼冷水：“那又如何？我没兴趣知道。”
看起来好似欲擒故纵，可却是大实话。
七年前的那一次被绑，七年前的那一次部族祭祀，能被拯救的所有人都已被拯救，不当被拯救的所有人都同整个部族一起混于那场洪流之中，那件事早已了断，真相不值得在意，也没必要在意。
这也令埃德加在一旁嚯嚯的笑了笑：“这回答倒还挺Mafia的。”
不过他也只是在说风凉话罢了，那两人并不在意他的这句评价，犹大已经立刻继续道：“即便你不在意，那么伦蒂尼姆地铁站的那一次呢？大炎那春都瓯地交界处的那一次呢？”
这话听得楚信然皱眉，虽然已经知道好几天了，但从对方嘴里冒出这些话就很想揍斯特凡诺。
“你在找某种东西，我知道。”邪怪那悬在雨丝中的头颅微微晃摆，金属质感的坚硬甲壳周遭的十数枚眼球都望着漆黑的水面，像是要以此与水中的游龙对视那般。
可他其实不知道楚信然的位置，所以就算是十几个眼睛一起望，也根本没有望到。
“黑色的天使，黑环黑翼赤瞳，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萨科塔人以及怪物般的随从……”
邪怪那布满尖牙利齿的大嘴开合，发出犹大那沉混化的口音，也让一旁静观的埃德加同样看向了水面，同时周身的毛发悄无声息的朝着上方竖起，微弱的光点重新于周身凝聚。
一旁看戏的祂，在蓄力。
做好了等到对方说完就直接开大的准备。
也做好了可能对方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蓄好力一样开大的准备。
只是那份蓄力的视觉效果就算他刻意压制掩饰，也显然无法完全隐蔽。
可那两人谈的应该也是万分重要不可被打断的大事，至少那邪怪的十几个眼睛之一有瞟过来看一眼却又一副并不在意模样的收回目光。
竟是放任他蓄力也要说的话——埃德加很清楚犹大是个怪人，却也没想到他的那份执着是放在守秘人身上的。
不过诧异归诧异，该冲还是要冲的。
埃德加继续在蓄力中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而犹大那边还在补充那尚未说完的话语：“你在找祂不是么？赫莱尔•本•沙哈尔。”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埃德加顿时一怔，蓄力之态也因此微微一滞，一股从血脉深处传来的熟悉感从那称呼中传来却又令他那样的陌生。
不远处的水面，也突然荡起了些许涟漪，只是埃德加不曾注意，只是沉浸在那份陌生的熟悉之中。
他很相信自己的记忆，也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听到过类似的名字。
邪怪异常敏锐的转来目光，似乎是窥见了埃德加的那份内心的矛盾，无比贴心的补充了一句解说：“Helel，希伯来文下的闪耀之星，黎明之子，拉特兰教义下的初版称呼，Helel ben Shaḥar，在如今，这个名字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大家都更接受拉特兰新文字书写下的演化创作名：Lucifer。”
“路西菲尔？”埃德加诧异道，分明他也是个从小到大的拉特兰信徒，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所谓的演化创作……那不就是捏造新版的柔和说法么？拉特兰弥赛亚教派竟然还做过这种事……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埃德加以一个叙拉古黑帮的思维方式立刻接受了这种事实。
“正是如此……”邪怪微微颔首，这样文雅的动作以那副狰狞模样做出只能是说不出怪异，并且在那颔首之后还微微垂首看向了周遭的水面问道，“这样的情报与真相，能否令你满意呢？”
“守秘人。”
似是回应那呼唤，只有淡淡波纹荡漾的水面突然泛起了水泡。
黑色的龙首如鳄鱼浮水般缓缓弹出水面，冰蓝色的血色竖瞳之中，暗金色的菱形因眼瞳的巨大而更加显眼，映出邪怪那怪异的身姿。
“从那无聊的干员档案中，你就只能看出我在追寻赫莱尔么？”
龙首之口半截仍在水中，发出的声音隆隆却又清晰，带着明显的轻蔑。
“挺让人感到遗憾的，犹大，你的目光还只是浮于表面。”
“你说是吧？埃德加。”龙首微微偏转，看向了远处上方那已经被完全无法掩盖的辉光笼罩的巨狼。
“我们的协作，还有三十秒，你在等它过去么？”
“用这样的激将，我可是会很生气的啊。”
巨狼如此咆哮着，顷刻间，悍然冲向了那邪怪。
金银之光交错闪耀，圣洁的狼神裹挟着刺目的风暴，也带着能够撞碎一切阻碍的自信！
哪怕阻碍是这座别墅的建筑结构一样。

NO.310:围观席上的人，出乎预料的多。
（试了试apex，当了一晚上的快递员。）
在灰暗的阴云之下升腾的炫目光亮如此耀眼，同时还伴随着又是一次的巨响。
这一次，不再只是近处的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会投以目光，如此大的动静只要是身处庄园……
甚至是在庄园之外都能看到那仿佛能够短暂冲破雨云的光辉奇景，令那尚在树林中举伞看书的深海猎人抬起头来，也让那安静的坐在补给站屋内无聊到戳血袋的血魔医生骤然扭头看向后方的窗口。
在不远处的补给站负责人警惕的目光下，她却也什么都没做，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窗口，仿佛入迷般的看了数秒，露出些许的向往。
然后回过了头来。
招呼着那坐在门口，被负责人暖心提示过好几次小心飘雨进来的客人：“喂，博士，看到了那道光了吗？”
“看到了。”
斯特凡诺平静道，语气中隐有着淡淡的漠然，让华法琳微微一怔，似是看到什么危险角色般的仔细审视打量着他。
而他却对那份失礼的目光不为所动，仅仅是继续道：“无人机的视角更加直观，那样能够让人隔着屏幕都升起被传召感的光，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但我又想不起是多少年，这种仿佛能想起什么但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可真是糟糕。”
“你的状态看起来更糟糕，既然烦躁那就表现出一点烦躁的人应有的语气和神态如何？”
华法琳走近居高临下道，在那老板怪异的目光下躬身在那男人一旁放置的医疗箱前一通操作，便见那个大提包般的医疗箱内有乾坤的展开其中的机械构造和分层托盘，其上摆放的数种不同造型的机械仪器。
而她便从那仪器中抽出了两个，一个有着大量的电极贴片，一个是乍一眼看不出什么问题的简陋头盔框架。
看起来是一个头盔拆掉了好几块防护后的产物，因而轻便易收纳，却又看起来无比残缺。
但在华法琳扣动内部的按钮之后，那份头盔骨架的空洞就被夹层中延展而出的金属所覆盖，它便顿时化作了一个像模像样的机械头盔。
“我觉得还行，稍微模拟一下还是能变回来的，需要现在就用上这种东西吗？”
仿佛确实是回到了往日语气下的轻佻，但斯特凡诺的表情分明还是那么平淡，面部肌肉微有抽动却也做不出像样的表情，已然具备了某种疾病的特征。
可那显然不会是物理意义上的面瘫，已经见过不止一次的华法琳很清楚——
由糟糕的精神状况影响的肉体状况，令神经都无法做出相应的反应机制。
这虽然能够与现有医学界的某类疾病对上号，可这份这份异常的全貌却绝不止如此，这也绝非是录入了现有医疗界病症库存内的知名疾病。
光是要证明其存在的条件就难以达成，同时病人以及那时的病人「家属」也都拒绝录入，便也就成立理所当然的孤例病情。
那病人也无比自信，能够以无比确信的语气断言这个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有他这么惨的境遇与愚蠢的选择，所以也将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种状况。
这病例参考不要也罢，他更懒得去作为猴子被贡在动物园里。
那病人就在眼前，斯特凡诺•丹尼尔，最出色的一批医生之一，也是一个最糟糕的病人。
甚至没有自救欲望。
“用不用得上，测一次就知道……”华法琳看着斯特凡诺重新抓起触控笔的手，补了一句，“也不妨碍你继续指挥，倒不如说你能不能认真点在指挥上？战场状况有这份余裕了吗？”
分明是主动挑起话题的血魔女孩说这话倒是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但那博士却也并不在意的无视这个前提，认真回答道：
“抛开了犹大和埃德加这俩容易让攻势全面加强的大头，德克萨斯家族的黑手党与那些教团教徒的兽化风险也就那样，西西里人固然强大，但我更相信干员。”
“这话如果不是以那么冷漠的语气说出来会更好哦，说不定还能直接贴在办公室做标语……”
华法琳没好气的捞开他那一开始看起来很是严实，但在之前就被他自己起开了的衣物，开始给一个个位置贴上电极片，然后扣头盔装置的各处固定，“顺便，这天气捞衣服冷不冷？要我喊店长把门关上开暖气么？”
“不用，还没低到能突破我免疫力防线的地步……”斯特凡诺淡淡道，“难道你和那些无知家伙一样觉得我的身体像外面那样脆弱？”
“哈，看过体检报告谁会这么想，只是想着你是不是和楚小子一样怕冷罢了……”华法琳轻笑了一声，给楚信然点了个踩，“那家伙自打去了一次北地就对低温敏感的很，但光是敏感也就罢了，他对低温的温度判定也有点不正常，26°都算低温也太怪了。”
“是么。”斯特凡诺想起了之前那28°的空调。
“是啊，那家伙连被我抱一下都受不了，我那时候还在想我的体温有那么低么？”
“我认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你俩什么时候抱过了？还是能够感受到体温的水准？”
“虽然让你误会也没什么，但我只是有一套露背连衣裙罢了，还是无袖的那种。”
“假车，我要扣你工资。”
“扣什么工资，你看我这么说，你的情绪好像又回来了一些对吧？这可是疗程一环。”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gay，我看重的人就那么几个，点一下特别关注怎么了？”
“难道不gay吗？对一个同性的私生活这么在意？”
“当初对特蕾西娅，我也是这么在意的。”
“你这把话题扯到那位殿下，我就不太好接了啊……”华法琳一脸为难，“这样还怎么提升你那人性？”
“本就是虚假的人性，只是用来衡量心理与生理状况的参考点，临至沉睡，失去也无所谓……”
整张脸都被头盔所覆盖的斯特凡诺只有那对双眼可以透过透明玻璃看清。
而那双眼却也只是紧紧盯着电脑屏幕，配合触控笔不断地操作足以称作认真专注，“残余的人性还可能在下一次获取到的人格拟定上产生冲突，所以现在如此都属于正常发展。”
“凯尔希让安托准备的医疗箱也只是用来维稳的仪器不是么？”
“人性那种东西，其实并无几人在意。”
“好吧，你们这个圈子我也不太想掺和进去……”华法琳一副被打败的表情叹了口气，“不过那位也是你邀请的朋友么？”
华法琳说着，扭过头去，在这同时那站在不远处的老板也已经迎上前去，看着那戴着礼帽身着正装还持着一根手杖好似维多利亚贵族的男人，自感是一位比那血魔女人更好接待的客人。
可事实上，当他迎上前去，那男人却没有搭理他，只是看向了如今造型颇为古怪的斯特凡诺，反应倒还算是沉稳的询问道：“我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斯特凡诺扭头看了眼那个男人，便又回过头去端详着屏幕操作，顺便淡淡的问道：“守秘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呃……”似乎有些讶异对方那份语气的漠然，还以为是自己在哪里的做的有所不足的伦道夫便斟酌了一下语气道，“他当初只是提及了这里有座补给站，我如果等得无聊，可以来坐坐。”
眼下靠着对方那并未直接褪下的黑色制服，伦道夫倒是一眼就确认了那是斯特凡诺，只是不论是造型以及那陌生的血魔女人手旁的医疗箱，都令他有些诧异。
而现在，那似乎心情并不好的斯特凡诺听完则是点了点头：“没问题，这里是个好落脚点，不过我也要补充一句，别去西边。”
他说着也不抬起头，看起来很是专注的模样也让伦道夫感觉自己确实是打扰到了什么，在那份不明显的忐忑中听到了对方的后半截解释：
“那边有着哥伦比亚政府的人，跟你的职责差不多，只是他们要管的是杂兵，而你负责的是首领。”
伦道夫闻言又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我在路上还遇到过一个小姑娘，衣服上有你们罗德岛的标志，看起来并不适应这片林地的地形，走的很艰难，我本来想背她过来，却被拒绝了，我想，这大概是应该通知你一下的事。”
“毕竟，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能让我的手杖有反应。”
“你有问过她怎么称呼么？”斯特凡诺仍旧头也不抬的问道，“我确实不知道还有我选择的队伍干员之外的人打算参与这件事的事实。”
“末药，她自称的代号是这个。”伦道夫说，“她的话，就是凯尔希派来的吧？”斯特凡诺问。
伦道夫没应声，毕竟这明显不是在问他。
“应该是吧？医疗部的干员，只要是些年轻人就基本都归她管……”华法琳耸了耸肩，“老教导主任了，她不当医生也能去当教师。”
得到了确认的斯特凡诺便又开口：“伦道夫……”
“请说……”
“不用拘谨好好坐着吧，我只是有些精神问题……”斯特凡诺这过于直白的说法让伦道夫怔了怔，而他也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的继续道，“而且干员末药，其资料没问题的话，那孩子擅长很多地形的行动，不存在你认为的担心，她走得慢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呃，这样啊。”伦道夫有些尴尬的杵着拐杖看了眼一旁那满是雨水的板凳，还是望了望一旁站了一会儿还打着伞的老板，刚想说什么，斯特凡诺的应和声比他开口更快的传来。
“是，并且能让你那手杖有反应的话，应该是她去过秘境的缘故，你不用对她投以过多关注。”
“了解了。”伦道夫点了点头，倒也知道能让她那柄手杖反应的东西确实很多，并不止于秘教相关。
最直接的证明，便是守秘人照看的那个佩洛女孩。
那是米诺斯与玻利瓦尔相关的异常，与承自萨米与阿戈尔的秘教完全无关。
而那些事，他本也不打算管。
前者有着守秘人这样远比他专业的相关者，后者更是有着罗德岛这样的归属地。
深海猎人要管的只有「灾祸」，就像他此刻所应承守秘人所要执行的任务那样。
狩魂之镰也会渴望吧，斩断那份灾厄之血的契约。
但在那之前……
“抱歉，久等了，请给我来一杯红茶。还有，我打开里屋的窗户可以么？”
“能问问客人您的理由么？”
就算是晾了自己这么久，但相较那两位过分古怪的客人，店长还是挤出了笑脸问道，如果不是太奇怪的理由，倒也无所谓。
他就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也和那俩人一样的诡异。
“我想看看狼血庄园的方向，就像之前那道光一样。”
男人礼貌的笑了笑，给出的回答姑且算是正常。
“好，客人您先进屋等等，我这就去煮茶……”店长立马朝着建筑内走去，留下那男人朝着另外两个古怪的客人抬手又颔首的招呼着走进里屋的桌边，打开了窗户看着那远远能看到些冒尖的建筑轮廓在雨中摇摆的树冠顶端若隐若现。
然后就又有一声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巨响，令他和也走进来的血魔女孩都看着那方向怔了怔。
那冒尖的建筑轮廓已经看不到了。
一片的安静之中，有着斯特凡诺那平淡到毫无波澜的声音叙述着事实。
“真可惜啊，别墅这就给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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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碎石连同各式物件一同从空中坠落，被雨打湿，与血混同，最终化作那副万全的惨烈废墟模样，让人心头升起的不只是可惜，还有悚然。
展现在已经冲至近前的德克萨斯、拉普兰德，站在教堂尖顶边缘的闪灵，小图书馆边缘屋顶的蓝毒、巡林者眼前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惨烈的现状。
那一束确实刺穿了乌云的光辉之后的巨响，整座别墅都仿佛被埋设了炸药一般放射出强烈的光，接着便是眼下这一幕的碎石激射，甚至连碎片都划过了相隔两百米外的蓝毒面颊，带起一道细小的血口。
大家运气还算不错，尤其是靠的最近的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都没被直接的砖石砸击，反倒是那些数量尚多的黑手党和信徒糟了最大的殃。
由此可见进攻方和防守方的运气对决也是非常实际的。
而在这幅令所有人震撼的下一秒，那片废墟之中突然有着三处位置发出爆响，腾跃的圣洁巨狼与受创的惨烈怪兽以及直接腾跃至半空的漆黑游龙在显露而出的下一瞬，又悍然冲至一处。
非常直观的展示了之前的巨响从何而来。
这……这是什么和什么？
这样的迷茫在除了闪灵外的所有人心头升起。

NO.311:谁都觉得自己尽在掌控。
（加入了企鹅物流•jpg）
这是神话的再演。
只会存于壁画传说中的狰狞怪物们的相互厮杀，通常还会因为颜值高低而被人类擅自划分敌我，而眼下的造型就算是能够勉强联想到那几个人。
但在没有更多情报确认的前提下，就连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也都不敢上前，硬生生的止住了尚在冲锋的步伐。
可是，照她们身后还追逐着的那群人的情况看来，敬畏于弄不清状况的前方而停下步伐——
这一现状还真是难以判断是好是坏，之前奋力突破包围圈的努力眼看便是又要付诸东流，可那些已然完全没有人形的怪物们却也同她们一样的停下。
那些已经在战斗之中得到了无数次验证，根本就是没有理智的可言，甚至可能没有对痛觉反射本能的怪物们，在这一刻却展现出了名为恐惧的本能。
浑身颤抖着伏下身体，从已然异化的发声器官中发出难以理解的低沉吼叫，兽群们止步不前，分明之前穷追不舍的猎物就在近前数米的距离，它们却连目光都不再投注，只是朝向那边那三头纠结于一同的怪物膜拜般的俯下身姿，连头颅都趴于地面。
也不知是膜拜的谁，又或是全都能唤起它们本能的敬畏。
在这观众席的座位远比这些观众们自己想象中还要来的多的画面之内，三头巨兽却也是看起来对周遭的围观者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有触手的鞭笞、利爪的挥舞、利齿的噬咬，短暂的绞身以及长尾的捶打……
其碰撞于一处所展现的肉搏战，每一次交锋都带起巨响与那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浮现，以及各自所率领的源石技艺般的征兆，完全能够超越甚至破坏某些人对法术的惯有认知，撕裂一切的金银光辉与澎湃的水流与暴动的雷光互相冲撞的同时却也有朝着那血色的波动倾斜，早在别墅粉碎之初便如水气球爆炸一般水流迸射四散的漆黑流水一一升空，在半空中将周遭的一切雨水一并化作漆黑，继而融入那漆黑的游龙，修复它的断肢，覆盖它的身体，却又在下一秒，所有人都能听到那在无数暴乱与浑浊的混杂声响中的一道清晰碎裂声。
游龙的身躯不变，唯有一道寒光从头顶微闪。
这一刻，作为狙击干员的安努拉女孩和萨弗拉老人都可以看到那半空之中的，裂纹密布到看起来只需要再碰一碰就会碎裂的机械长剑。
而那直接似幸运也似有意般，正处于那长剑甩出下坠方向的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更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谁的武器。
但这又会是什么状况？
拉普兰德刚准备冲上，却被德克萨斯抬手拽住：“再看看……”
琥珀色的眼瞳映着那三头各自都有一定程度负伤却又仗着异常生命力复原的巨兽，其目光在巨狼身上停留的尤其之久，德克萨斯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呼唤感的来源。
可她看到对方，心头升起的却只是有着些微令她排斥的向往与救赎感。
真正的传召感源自那片已经被三头巨兽在搏杀中离开原地而背离的废墟之中。
她比拉普兰德还要想做出些行动，可又觉得越是如此，越当谨慎。
何况那副态势真的是她们能插手的么？
德克萨斯看着那电磁与水流搅起的土石与钢筋，看着那不知攻击范围究竟多大的混合光流，以及时不时就扩展而出只是尚未抵达自己等人脚下的血色波动，这样的战场，光是冲过那扩散到外围的余波都是问题。
可似乎事情的发展站在她这一边一般，在所有人都望着那三头巨兽的举措，而远在小图书馆边缘的蓝毒更是立马朝博士报告巨龙中飞出了队长的武器时，那三头没办法实锤具体状况的巨兽突然说话了！
原来它们还会说话？这样的疑问刚刚升起，便被具体的内容所牵动了注意。
“时机已经差不多到了，你还不打算动手么？族长先生。”
在那隆隆声修饰下仍然能听出是犹大的声音，从那最为狰狞凶恶的蠕虫式巨兽嘴里发出，却是让某些人心头升起果然如此的想法，却又更在意其内容。
“你在教我做事？主教。”
巨狼闻言，那份其实是一眼就能让德克萨斯认出，同时也能让拉普兰德察觉其与德克萨斯目光无比相似的眼瞳睨向半空中直坠而下混入地面突然隆起的洪峰之中不见踪影的游龙，再回眼道：“你我一开始就清楚，这只是彼此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现在，相较于守秘人，我更想彻底的将你们这些毒菌彻底的消除。”
“是么？我反倒是觉得守秘人能造成的威胁在我之上哦，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吉诺维斯家的事吧？”
主教？族长？守秘人？吉诺维斯？
现场听到这一系列话语的人或多或少都明白其中一两个词组所代指的存在。
但偏偏也就是一两个，懂得最多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倒是明白三方指谁，有些震惊的同时却也有马上就要聊到什么秘辛的期待感，然后她俩就在远处那属于同伴的女孩惊呼中又怔了怔。
“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快跑！”
跑？
听到这呼声的两人下意识直接迈步的同时看向两侧，便见到右侧不知怎的涌来澎湃的水浪，高达数米的浪头就同面对一场小海啸没有区别，甚至已经临到身前，以现在的爆发力，根本就来不及了。
哪来的水！
而且一片黑的看起来就脏！
“别跑出去，直接顺着水流朝后跑！”
？？
这时两位反应极速，都是下意识屏气闭眼的鲁珀都怔了怔，意识到了自己完全没有被水流冲击的实感的同时，还诡异的听到了熟悉的人声。
毫无修饰的人声，没有一点被水流模糊的痕迹……倒不如说现在就没有一点落水的感觉，连沾水的感觉都没有！
也正是这份诡异的感受让两人睁开了眼，所见的便是笼罩周围与上方的黑暗，以及正前方持着一柄刀蹲在不远处时期那柄裂纹长剑的楚信然。
被正中心这些莹莹的蓝色光点所照亮。
在这黑色的水流内里，竟然有着这些闪闪发光到能够充当光源的东西。
是东西么？看起来好像仍然是水？
德克萨斯一路看去的思索着，还能看出他手里的刀也很眼熟，也就看向了拉普兰德，而拉普兰德表情古怪的也望着那刀，不过却没有就此吐槽，而是问道：“这水还真是你弄的啊？为什么是黑色的？”
“叫你们顺着水流朝后跑，别问其他的了。”在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怔然的目光下，一个大提琴盒在淡淡的气泡溢散下「飘」来，自己打开了开扣让楚信然将那长剑放置进去，然后它便又自动扣合飘远，好似有不存在的手在操作。
那只手是水，每一次操作的过程都伴随着凭空冒出的气泡，是水压变化引起的空气表现。
在水中走动，抬起手臂都没有一丁点那种被制约的水流阻力，也只有看着那些气泡以及周围没有断过的水声，才有这里确实是在水中的实感。
这样的神奇，大抵是每个经历的人都会忍不住感叹的，区别只是说出口，亦或是埋在心里。
而在这短暂的几秒动作结束后，楚信然看着仍然没动静，说不清是在发呆还是思考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皱了皱眉，朝着德克萨斯说：“十一点钟方向，一千二百米的空地前，有着乔安娜•德克萨斯的尸体，埃德加委托我送出战场的，趁着还没人打扰那里先去安置吧。”
“呃……”德克萨斯闻言几乎是立刻便回头冲去，让拉普兰德「诶！」了一声，看着她已然跑远的模样，刚回过头要对楚信然说点什么就听到一阵水花声以及那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楚信然，一把拍在了她的背上。
“欸什么，快跟着去！五分钟后再见！”
这一拍手，霎时而起的冲力直接带起了拉普兰德一声惊呼，连嚷着苍七的声音也被水声所模糊。
因为始终不听劝告，拉普兰德有幸体验了一把真正被水带走的感觉。
庇护还在，倒是不用担心衣衫湿透吧，楚信然看向身后那并不长的黑色水流，一甩刀刃，在那后方水流的末端那泛着蓝光的水流映照下，骤然显现的黑色龙首呼啸而而过。
而他在那瞬间便轻轻一跃，被那栩栩如生的长吻吞入，所有的蓝色光点便也霎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中重新亮起的蓝色龙瞳。
没有朝着回头重新加入战场，而是继续在这水道中以比水浪更快的速度前进，在前进中好似从异空间中拉扯出身躯一般，逐渐补全了龙首后方的部分。
数秒的延展，待到完整之时，潜龙升天，重新出现在了这战场内的双方目光中，也出现在战场边缘的周围那些同样观望着这边的视野之中。
“族长先生，我觉得你剩下的考虑时间不多了。”
在之前那水流覆盖两个鲁珀女孩时便对其有所关注的邪怪与狼神，前者因为后者的沉稳而无法动作，后者则是有意放任对方立场而不加干涉。
如今却是没想到守秘人没有借着那水流带着两个女孩远去，而是还敢再次出现。
他是看得出来的，看得出来守秘人那外强中干的糟糕状况，稳固水流与那以位置方式凝结而成的水龙实体的出力从六分钟前就已经是不断波动。
他相信犹大也看得出来，也都该清楚守秘人没必要这样用生命风险来故布疑阵，这种事若说装的，便可是是直至死亡都揭不开伪装。
埃德加便是出于一丁点的个人心理以及需要对方拽走德克萨斯的期望而有意放任他的存活，可犹大却仿佛知道些别的什么，一直都在鼓吹守秘人的威胁远大于他。
此刻，这个长相丑陋的家伙被祂钳制于地，一对狼爪灵活如手般，一爪将邪怪那半身裸露在地标外的躯干按在地上，一爪撕裂周围所有的触手，哪怕在其所有被撕裂的触须重新生长而起，纠缠住祂那试图抬起的前爪，祂那张开的血盆大口也已经凝出巨大的光团，散射出未能完全束缚于球体形状的能量束。
这是要搞什么尾兽玉吗？
不远处的腾龙望着这一幕，想起了那小炎魔学着搓丸子的前科。
哥伦比亚真是个神必的地方。
看起来完全置身事外的游龙这么想着，可实际上根本没有只是旁观的意思，他悬在半空之中，在那短暂的十数秒间，是在等待。
等待那份能够洞彻水流的时机。
在他默数到十七，看着那邪怪与巨狼的僵持眼看便要结束，而他好像也快要等不到的时候。
一道凄厉的尖啸从侧后方传来，那是空气被撕破的声响，身负巨大动能的细长物体犹若一记投矛般直朝那游龙贯来！
来了！
确信自己的大提琴盒在三十秒前就已经送到的楚信然就在等着这一剑！
连鞘带剑的一剑！
直接贯入了游龙那栩栩如生的鳞片与血肉之中，溅起的却只是黑色的水，一记并未从另一侧贯穿而出的结果。
看起来像是击中了内部的什么东西。
这一幕短暂的吸引了所有视线的注意，所有人都看着那游龙的眼瞳失去光亮，表示以相当的诧异。
就连仍在保持与邪怪的角力同时，在嘴部积蓄能够直接将邪怪从外到内，连同身处地下的身躯一同熔化能量的巨狼，也与那邪怪的十数只眼睛那样稍加移动的投以关注。
什么状况？
埃德加与旁人一样诧异，可那身处下方，分明就已经是在等死阶段的犹大却是毫无压力一样的叹息着：
“族长先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
来不及了……
“老板，你这里有点唱机吗？”
“当然有，这东西可是哥伦比亚随处可见！不过要收费的哦，客人你要点么？”
“来一首《Le bien qui fait mal》吧……”戴着头盔的男人招呼着，语气又有了淡淡的人情味，“两年前也算是大火过的曲目，应该有吧。”
“绝对有！”老板好似也听过那首般自信道，“现在放吗？”
“就现在。”
男人在一旁的血魔以及不远处的阿戈尔人的目光下似是怀念道：
“赶在这场大雨化作风暴的时候。”

NO.312:终幕，这才开始。
（成长了，是半个拳皇了。）
数分钟前，收到了「快递」的医疗干员重新跃回了小教堂的尖顶。
朝着那尚在半空好似静滞的游龙抬起了手中的「法杖」。
深吸了一口气，在那份仿佛被延展拉长的时间之中，还原出记忆中的对方最善使出的技巧，那柄没有上次的多余点缀。
仅仅是以最初模样被凶狠掷出的带鞘长剑便撕裂了空气，撞碎了雨幕，带起那一道凄厉的尖啸。
极尽凶狠的掷剑，就算是以柄向前，就算是以鞘相合，在那份骇人的力道之下仍然是危险的一击，其声势也能丝毫不令人怀疑其杀伤力，定然是能够将一个人钉穿甚至挂在墙上的水准。
所以在数秒之后，当那游龙瞳中的光辉黯淡之时，几乎是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一剑是精准命中了那份似真似幻的龙躯之中的某种核心。
也就能令远处观望的两个同伴以及以场外的观战者们诧异起来。
那个之前一直在承担医师的任务，以医疗和庇护法术保护队友的医疗干员，竟有这份洞察与爆发力？
好奇紧接着诧异而起，可就算是惊诧这种情绪，也会在不同程度的突发事件下骤然转换优先。
正如此刻，他们之中的某些人还未在心头合计好那份「对其的调查与是否具备拉拢价值」的考量，就被一旁的人拉扯衣袖或手臂，重新将目光放在了那半空之中好似突然断电，但却又还浮在半空的游龙之上。
黯淡的龙瞳宛如拉满了马力般炽烈，似真似幻的龙躯骤然一转寸寸真实的龙鳞龙甲，自黑转作青蓝，婉转的流水与炽烈的电光俱是缠绕于周身，却又在下一刻！
张开了巨口。
巨大到可以站六七个人的大嘴之中也确实站了个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方那在这短短数秒的发展之中，口中的光球蓄力已然好似临界的巨狼与其下的邪怪。
好似临界，便是因为此刻那光球已然开始朝外放射出道道细而歪斜的光束，有着令邪怪周遭的触须与巨浪的前肢边缘都直接洞穿的破坏力。
可那两者看起来都不怎么在乎疼痛的模样，俱是都将目光抬向上空，巨狼更是直接扭转的狼首，口中那几乎临界的高能浓缩球对准了上方。
说着是有意放过，但既然留下了，那便没可能留手了。
而在祂转移目标的那一刻，邪怪选择的是猛然抽身，只因那游龙已然俯冲而下！
而这，也是那从大提琴盒中取出那柄机械剑后，葱指拂着剑身上密布的裂纹，已然了解其功率与剩余的极限后，激活并投入医疗法术凝聚后的闪灵抬头望见的景象。
.
“很完美的身形，不是么？”
望着屏幕中给出的远景以及尽力还原分辨率的拉近，斯特凡诺淡淡的问道。
屋中还有着「Je frissonne poignardé par le beau-」的歌词恰到好处的念唱。
美得令人战栗；
一首原本的立意与用地都非常微妙的歌曲，却是在这个世界的再现中并未被赋予那么多的意义。
仅仅是歌词却是令人遐想，甚至能为TianChao招来微妙的新受众。
当然，在后续并未跟上类似风格的歌曲后，那份受众便也没剩几个，所以也只是红极一时，冷却却也迅速。
“这样就能行了么？”
华法琳没有在意他那问话的反问道，仍然看着屏幕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怀疑。
斯特凡诺已经没有再做淋雨那种犯傻事了，带着那些东西进来之后，她也就能方便围观。
“既然如此会是这副模样，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楚信然和闪灵互换武器，说不定还能剩下柄剑来。”
眼看着那小屏幕中关于闪灵轻触剑刃的温和动作回放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份简单的细节，只要活得长些，看到的武器多些，一眼判定其损伤程度并不难做到。
不过打脸的可能还是蛮大的，毕竟只是目视，而且还是隔着屏幕，还可能受限拍摄角度。
不过罗德岛主动提供给赫默医生的无人机都有着罗德岛特色的外装以及启动模式，就算赫默医生操控无人机的重心并不在拍摄上，机器本身的程序也能做一定的提醒和角度纠正。
常规作战路线可是全靠这些无人机拍啊，甚至连某些干员进行精英化晋升二级时所会刷新的资料档案中，那份个人照也多是在战场中由其直接抓拍。
就像主屏幕上定格的那张照片那样：
一对漆黑手套覆盖的双手，一首握鞘一首握柄，仅仅是提出了一寸，站在那狰狞的青蓝色巨龙口中，仔细确认其实是能发现他其实还是飘在半空而不是踩在舌头上。
双目漠然的俯瞰着下方，除了那副拔剑起手的姿态与闪灵过于一致外，斯特凡诺都想将其上传至预定的精二照片了，雷雨效果也有了，就是姿势啊……姿势……
以后再找别的机会拍吧，这种照片上传进去，挚友吐槽也就罢了，对方多半是不在意的，但罗德岛里的其他某些干员有没有意见还真不好说。
都快睡了，没必要搞这种幺蛾子，否则醒来发现好几把武器顶在头上，那时的斯特凡诺会比半个多月前的自己更茫然吧。
“那样计划就乱了，你提出的意见重心是那柄剑，我的计划中心是犹大……”斯特凡诺淡淡道，“完全不是一回事，血先生，不要忘了目标。”
“对犹大这种家伙，直接杀掉是行不通的……”走到了屋檐边上的伦道夫也在说，“在心理层面就要诱敌深入，不能让给他觉得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那样他要跑，谁也拦不住。”
“所以现在行得通么？”感觉自己是在被两个人一起怼的华法琳不爽的抱臂，望着那在斯特凡诺的指令输入只下而重新同步下一刻俯冲，斯特凡诺的时间卡的恰到好处，画面录制的提示也同期显现。
“几率是要一步步提升的。”斯特凡诺望着屏幕，望着那仿佛要正面硬撼巨狼之能的青蓝之龙，抬起了头。
远方天空的阴云正在纠集而起，那份异常也被华法琳与伦道夫所察觉。
“继续看着就行了。”
“看着雨流化作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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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光闪耀，自巨狼之口。
那份金银之色来回倾吞的光球在巨龙俯冲而下时便朝着那巨龙放射出光的洪流，俨然是个光炮技艺，而在被一并纳入那份光所笼罩范畴中的雨幕直接升华的恐怖热量之前，毫无退避之意的巨龙之口中站着的青年，漠然的眼底毫无变化。
仅仅是一记干净利落的彻底拔剑，便有压成一束的青蓝光弧自此而出，覆盖着狂乱的金色电流直接牵引起了周遭一切的气流！
【Holy Judgement】
被冠以圣裁之名的裁决之刃，单单只是稍加令剑鞘脱离剑柄，立时激活的源能波动便已是上一柄剑无法企及的顶尖法杖出力，而作为一柄剑，它所发挥的瞬间便正如此刻，几近让天地失色的剑光迸发，随着巨龙的衔接而贯向了直冲而来的金银光流。
势如破竹……
声势浩大的一剑甚至扯下了天际的乌黑流云，剑弧与雷霆直接将那光流一分为二，巨狼躲闪不及的被直接撕开了半张面颊，皮肉连同下方的骨骼一同被切开的模样堪称可怖，其痛楚更是令巨狼发出一声响彻庄园的痛嚎。
可这样的惨状丝毫不能改变接下来的发展，随着剑光散去，那份被扯下的流云瞬间失去了稳定，暴乱的气流之中的电荷也剧烈摩擦碰撞，蓝紫色的电火花开始在漆黑的云流中扩散链接，这份链接也加剧了云流的流转，顺应那已然扑下撞飞巨狼的游龙所下达的指令，旋转的漆黑云柱带着炽烈的雷霆一同直贯那邪怪转移所留下的地面空洞，在那份隆隆声潜入地下的数秒之后，二十米外的废墟之中无数砖石与钢材连同尸体一起被撞开，一截身体都裸露在外的邪怪痛苦的扭动着，刺耳的嘶鸣接连不断。
“这里是Cyan，罗德岛全员，听从命令！”
楚信然的声音环绕于整座庄园的上空，令那不只是在废墟近前重新投入作战的队员们吃惊的同时，连同仍在博士的指挥下已经前进到各自不同的负责点开始拦截歼灭的边缘队员们也诧异的抬起了头。
听不出声音是从哪传来的，乍一听好像在天上，再一听又好像是在不远处。
但确实是Cyan的声音吧。
“即刻离开庄园，重复一次，即刻离开庄园！”
暴动的雷光与利刃般锋锐的利爪一同拍在巨狼的身体，巨狼在嘶嚎下回以尖牙利齿，而游龙如蛇般缠缚其上，长尾直甩其后肢。
在这样的过程之中，楚信然的声音还在从其内部发出：“20S！20S离开庄园，这是队长命令！！20S！！”
“蛤？？”队员们大多还有些诧异，却听到博士的声音越过了PRTS的转换统一发送到全队员频道中。
“20S内撤离庄园，包括红、德克萨斯、拉普兰德。”
接下来才又是PRTS所转换的声音将最近优先撤离路线在数秒内标注在所有队员的耳麦之中。
一场争分夺秒的逃往就此开始，残留于庄园的那些原住民却没有结束战斗。
有着狼神的指引，完全没有陷入疯狂的狼人们同样听到了那个呼吁声，隐约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与猜想，却仍是没有选择离开，他们还在作战，朝着之前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
——同样异化到不成人样的教团信徒。
没有一个好领袖的信徒们在外形更为可怖的兽化之中失去了理智，在与德克萨斯家族成员们并肩作战时便不乏相互「误伤」，如今更是因为心底所被烙下的唯一执着消失而开始对周围动手。
积怨已深的家族成员们毫不意外，在入侵者们已经连退带打的跑到难以追逐的距离后便直接回首，甚至是在几句话语之间就敲定了反过来猎杀信徒的目标方针。
如此的效率，只能说，这才是他们真正期待的狩猎。
正如此刻游龙与巨狼的翻滚撕咬、不同属性色彩的光与光互相侵攻，还带着四处肆虐的龙卷风一同血肉横飞，看似完全不可开交的当下——
那邪怪在终于完全脱离了麻痹感稍微直起身。下一秒，龙首与狼头瞬间无比同步的望来。
也让邪怪那十几只眼睛怔在这一展开。
巨大狰狞的嘴微微张开，犹大那有些尴尬的声音也同步传来：“我……”
那声音刚发出，龙与狼都已挣开扑杀而至！
这也是大家真正期待的狩猎，哪怕身上都还带着未能及时愈合的伤也不在乎，哪怕状态已然变得糟糕也无所谓，巨大的螺旋气流在地上成型，无数的水流在雨云中积蓄，只等那剩下的数秒过去，三头巨兽再次靠拢，光焰炸开的那一瞬，十数万吨的水量直接砸下，直接了当的朝那已然离开庄园并且找到了高处远远观望的队员们说明了为什么队长会让他们离开，而博士也直接同意了这份提案。
在这份大难临头之下的庄园建筑，不论是小教堂还是图书馆乃至，马厩、音乐厅等巨响中被洪流冲刷扭曲。
三头巨兽也在洪流之中隐约失去了轮廓，失去了这样巨量的水分，天空的阴云都再难维持，地上却还留着那仍在肆虐的龙卷。
卷起无数水流的龙卷东吹西掠，简直是为了创造废墟的拆迁能手，连同那份前进的洪流硬生生的将这座本来只是别墅被拆的庄园完全化作了废墟，与远方的吉诺维斯遗址遥遥相望。
当年的，被火烧尽，现在的，被水毁灭。
庄园里的人呢？
冲刷一切的洪流横冲直撞，已然撞碎了庄园围墙朝着林间而去，不过却不是补给区的方向而是撞向了哥伦比亚军守卫的营地，这是斯特凡诺都难以说清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现象。
但如今可以确信的，是楚信然没有留住它们的打算，经历了那份短暂洪灾的庄园眼下四处都是泥泞与尸体，以及靠着某种拼搏或是单纯命大而得以留一口气，试图挣扎的黑手党与教徒。
这时候，有着并未完全听从指令，重新朝着湿漉漉的庄园归来的两头鲁珀。
而远方，千疮百孔的邪怪已经完全的瘫倒在地面，看起来完全不止是被水冲了一波的模样，从中艰难爬出了的男人望见了眼前那映在地面的阴影。
抬起了头，便见到了同样浑身湿透又血流不止，看起来异常狼狈的巨狼。
还有着不远处那以剑杵地，支撑一记大消耗后止不住喘息身体的青年。
也算是成长了，数年前那份同样的力量，可是整个人都倒在地上几天都没能醒来。
如今的他，还能重新执起剑来，朝着前方迈步。
可只是走出了三步，那男人就在他眼前被巨狼一爪拍下。
血从爪下蔓延，看起来倒也和正常人一个颜色。

NO.313:都回到了过去。
（差点忘记打剿灭的一周。）
在奔向了操使者认作无人区的当下，奔涌的洪流在冲倒了最初一片树林之后便也无法高歌猛进，其中的那些并非雨流而是属于空气的水分也在失去命令的当下悄无声息的离开「队伍」。
于是那已然被泥土与林间的种种落叶、细碎物事所浑浊的流水也在一步步被树林分化削弱，直至撞上了装备精良的人墙才化作水花泯然四散，停下了这份集结大群的奔涌肆虐。
“看起来完全安静了啊。”
放下望远镜来的瓦伊凡副官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黎博利长官：“需要我们前进吗？那洪水洗了一遍之后，应该有大量的残余被冲到了周围的树林里。”
“那是人为操纵的洪水……”黎博利长官从那已经完全失去讯号的监控屏幕中回过头来，“不论是德克萨斯家族的成员还是撒旦教团的信徒都还在那庄园里。”
“您是说那位术士不仅招来了洪水还有余力进一步作出细化的操作？”副官惊诧，只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光是这份招来洪水的源石技艺就够让一个顶级术士布置好几日的法术节点来构建仪式才对，将军在之前就笃定对方是跨越了仪式直接构筑已然令人难以置信，如今还说起了对方还有余力进行微操……这种天灾般的术法不该招来之后就已经没法管了吗？
“都看到怪兽互殴了，你还将其当做寻常的人么？”长官招来了一旁的士兵，接过其递出了手中的通讯仪器手指迅速的打出一段讯息后又挥退了后者，“在我小的时候，我奶奶总说炎国的龙能够改变气象，招来暴雨与飓风。”
周围的士兵都不吱声，只有副官有那份权限质疑：“可……那不是早已证实是假的么？只是历史遗留下的神化宣传……”
“但现在看来也不见得全是假的对么？”长官笑了笑，“你加入这个部队这么久了，早该接受这些怪东西的存在了吧？否则你又是怎么看待自己那身装备上的咒文？”
他刚说完，那刚才被挥退的士兵竟又小跑回来了，展示着手中那通讯仪器上的回讯内容。
这也令长官看着有些不爽的微微斜过头来，抬起手来摩挲着下巴，好似对镜参考着未剃完的胡须。
“继续待命。”
“通讯组想办法恢复那些监视器的讯号，实在不行就再出动一批无人机！”
长官说完，拍了拍副官的肩膀，转身朝着那庄园该在的方向看去。
抽出根香烟来，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燃，还不忘感叹：“总统大人还真是坐得住啊，看来那些家伙还能再一次超出预计。”
“预计？”
“也就是说……都这样了还没结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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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没有结束，应当说这只是终幕的开始。
“他死了么？”
望着那在巨狼的爪下蔓延的血迹，楚信然问了一个不像是他会问出的问题。
“不会这么简单结束的。”
巨狼挪开了爪，露出其下那根本就是被碾碎的血腥肉泥。
看上去便令人作呕，还因为此刻的肉芽蠕动而让恶心程度更进一步。
而反过来说，这也展现了那份怪物般的顽强生命力，即便是如此的模样却还依旧保留着自愈的本能。
在场的两位都不是会因为恶心就不再注视目标的人，便也都能看到那些骨渣被血肉排挤而出的细节体现在整具肉糜之上。
仅仅是数秒之间，一滩看不出模样的肉泥就又有了些许似人的轮廓。
“这种程度，连我都做不到……”埃德加淡淡道，“论怪物还是教团的人比较强。”
“看得出来。”
楚信然瞥了眼埃德加那胸口与左前肢那仍存的丑陋血痕。
那既有犹大的功劳也有他自己的，如今的埃德加看起来已然没有了最初所体现的那份速效愈合速度外加清洁能力，证明了在场那快要抵达极限的不只是楚信然一人。
当然，面前还有个直接没个人形，还在等复活读条的家伙看起来更惨。
但就算是所谓的快要抵达极限，怪物的极限和普通人的极限还是不同的。
怪物的快要抵达极限是仍旧能够活蹦乱跳，仍然能够继续战斗，却还要嚷着自己已经不行了，一个故意压低了能量消耗不去恢复伤势，一个杵着长剑站在原地，好似力竭又疲惫。
此刻这两者倒还一副和平共处的模样，好像之前互下死手的是另外两个家伙。
“你要怎么处理它？”
“那是之后的事了，现在的话，先关起来。”
维系着疲惫乏力的模样半躬着身体，两手都扶着那柄插在地上的直剑剑柄分担压力的青年说罢，便有水流从地上泛起，构成了个半圆的罩子笼罩了地上的似人的肉泥，借着又是一层，再是一层，在外层凝结的同时内层化作冰寒的固体，五层的重重覆盖足以让内部与外侧的地面都弥补寒霜。
这样的牢笼成型的过程，是青年压根动都没动，而在这牢笼成型的下一秒，从肉糜内渗出的漆黑液体集结化作好似有生命的五指般撞击冰壁，在那沉闷的轰响之中不仅毫无作用甚至还反过来被寒霜覆盖。
“原来是藏在他体内了……”
对其有些印象的埃德加感叹道，感叹犹大和马太都饲养过的那种奇怪的东西居然还在。
不像他自己，在化作这幅身姿的那一瞬，那一直以来都喋喋不休的女人便直接消失了。
“想必是还有护卫的职责吧，却没想到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楚信然淡淡道。
看着那坨石油般的生物反应迅速的下一秒凝结为尖锥的形状开始朝地面撞击也面色不改。
因为在那之后，对方便在那音色相似的沉闷中无功而返，也不知是否有所明了那下方已经形成了冻土层的现实。
不论有没有明了，此刻它都成了凝固在肉泥之上的冰坨子，或许会成为肉糊成型的阻碍之一。
平日无法挑战的极低温，在这种时候总得要些勇气，这样的低温也能有效抑制那东西的愈合，虽然更有效果的，是招引的水流。
能够将那些黑质直接清除的水流。
附着了他力量的东西，总是能够轻易斩断那些异物的愈合特性。
但在眼下，他却没有那么做，不去断绝对方的生机，仅仅是延缓其重新登场的时间。
为的也是一个了断。
“好了，姑且是有一段时间，都不用管它了，现在这里也挺显眼的，它若是提前复活，也能一眼瞧见……”楚信然扭头四顾，四顾这视野完全开阔的庄园。
当然开阔，所有能遮挡视线的建筑都在洪流中扭曲破坏，如今剩下的残垣断壁都是最为坚固的一些支柱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倒是能够一眼望见不少兽化的德克萨斯成员正在四处围剿教团信徒，几乎到处都是一拥而上的围殴，一个个有序的行动，却在作战时极尽癫狂，好似如外形般一并化作了野兽。
但他们这样的癫狂却是换来了无比丰厚的战绩，楚信然这一眼望去的那么几秒，还能留下的信徒也不多了，更多没有信徒可猎杀的狼人们都反过来朝着他们这儿投以目光，毫不掩饰那份凶意。
“现在的话，看起来是该我危险了。”
“狼是群体狩猎的牙兽。”
巨狼平静的说道，朝着楚信然迈出了左前肢。
“家族也该是族人聚集的族群。”
“呃……”楚信然望着祂那副因为伤痕而难以看出具体心情，只能看出外表那份凶狠的狼脸，好似老人感叹身体不中用般的，扶着腰直起身来，中途还顿了顿，显得更像是个太久没上油的机器人，以鼻音叹了口气，“嗯……”
“我在两年前都没有沦落到要与头狼率领的狼群为敌的地步……”
直起身，也拔出了插在地上的长剑，萨卡兹古老的源石武器打造工艺都有着一份鲜明的特点，那便是在源石技艺的加工侧重，就像此刻那剑脊正中逐渐闪耀的璀璨光辉，证明了使用者的出力已然能够抵达这柄长剑的常规峰值，“原来如此啊，德克萨斯家族确实是比吉诺维斯像样太多。”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巨狼居高临下，问向地面那虫子大小的青年。
祂并不在意对方刚才那副浮夸的演技，但也清楚如今的他，是无法再招出那样能够与祂对等的巨龙了。
虽然自从战斗开始，三者就在彼此互相欺骗，但还是有些事实是骗不过去的。
比如楚信然的消耗确实很大，如今更是失去了气候的加成。
比如埃德加的消耗更大，在同犹大的对决之中，祂出了大半的力，那份被楚信然一剑劈开的光球化炮更是极致的能量浪费，以至于如今连修复身体的能量都要有所节省。
所以埃德加能够理解对方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甚至能够理解对方此刻那大抵是用以虚张声势的笑，但却想不到此刻的庄园突然响起了歌声。
“乙女解剖であそぼうよ-ドキドキしたいじゃんか誰だって——”
从正后方传来的隐约歌声所用的东国语言，其音量正在逐渐增大，令巨狼与群狼都回首望去，所瞧见的则是那高举着手机笑的一脸愉快入场的鲁珀女孩。
一头斑驳的白就同那身紫黑白的礼服那样的刺目，而一旁那大伙儿熟知的黑发少女也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走在一旁，有着大家都熟悉的冷淡模样，双手都执着那橙黄色的源石刀刃。
尽管意外，却也是对两人入场的意外，早已明了其一同战线那份立场的群狼们微微伏下身姿，重新握住了各自的武器。
而那歌声还在播放，拉普兰德直接将那手机朝后一扔，手机便被丢进了一处只有着淡淡水迹的石堆里，而她所空出的手，便能抽出那柄重新上好子弹的杰里科941，对天开出一铳。
枪声响彻，令本就安静下来投以目光的群狼目光更加凶狠，并未有次准备的德克萨斯同样被铳声所喝得顿了顿脚步，便对其投以有些不满的目光。
而拉普兰德却在注意到之后反倒洋洋得意，直直的朝着最远方的那头虽然很远，但仍显宏伟的巨狼以及巨狼前方那不起眼的青年呼喊道：“看起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派对才刚开始吧！”
“来的不晚，有你们的位置……”微微侧头以避开阻碍视线的巨腿，青年微笑着回应，“注意周围，你的愉快取之不尽。”
“哈，你也懂起来了嘛！”拉普兰德愉快的驻步，也是因为走到了这里，狼群已然汇聚成墙。
失去了望见对方的视野，也失去了那份远程对话应有的安静，也就令她的笑容微作收敛，又变作嘲弄，声音也轻了下来。
“派对这才正式开始，可别拖后腿啊，德克萨斯。”
“连武器都不全的人，到底在说谁拖后腿。”
站在她身后的少女双刃一振，语气森冷。
“哈，我可觉得这柄铳的效率也不低于刀啊，你在十几分钟还被这铳救过，忘了？”在与德克萨斯的口角之争上，拉普兰德从未示弱。
但德克萨斯却总会在这时直接无视，疾跃而出，带起那份无差别笼罩方圆十米范围之内的十字型光之剑雨。
这种时候，拉普兰德也只能撇撇嘴，噩运之兆与那受其影响化作紫色的狼魂环绕其间，一如既往的朝着前方发起冲锋。
其身姿就像多年前的那样。
令人如此的心花怒放。
于是也在这同时，那份被人群所阻隔了视线而只能看到埃德加那巨大的身影转过身去，所望见的楚信然也还仍然保持着那份笑容。
只是在如今这幅场景下，埃德加已经无法再将其当做虚张声势来理解。
“现在，我可以说自己做好准备了。”
五指并拢如刀，在那闪耀着璀璨刺目的金光之间上缓缓抹过，裁断一切的神圣之刃仍旧光辉夺目，但却不再刺目。
暗蓝色的光华与暗紫色的电蛇粗暴的驱逐了那份璀璨，糅合了温煦与凶暴的力量短暂支配了那份审判的真意，以此消去武器与自身概念的不合。
“你说过，是不是？”
“早在吉诺维斯庄园，就觉得该有一场对决。”

NO.314: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大晚上被卡巴拉拽去apex……头疼。）
“重生被延缓了，是守秘人做的吧？”
「不，不该是问句，这一定是他做的，只有他能够妨碍术式的运转，那是报告之中一直都有的天赋」。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天赋？”
空泛无迹的空间是现实的延伸，却又有着无数奇形怪状，疑似生物的怪异存在浮游其间，与那些异化的现实建筑一同构筑了光怪陆离的图景。
不限体型、不限特征、似人的、不似人的，有存于现有知识所归纳的生命体能够找到对应的，也有无法找到对应的，如此混杂于一同，便是那些看起来具备生命体征的存在。
那份生命的证明，便是正处于可以称作「活动」状态下。
或蠕动，或爬行，或行走，或漂浮，也有处在原地，并不做动作的存在。
只是他们都对那新出现的一团漆黑毫不在意般的无视，让彼此两者有了好似存于两个世界的错位感。
但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尽管这只是犹大第二次抵达这里，但在那久远的第一次时，有着一位熟悉这里的引路人为他指点迷津的缘故，他对这「世界的另一面」并无多少疑惑。
也就对这里的一切反常规事物不甚在意。
他所在意的，就像他所想的那样，仍是那份现实。
那份在这里完全看不到后续发展的现实。
虽然这里也仍然是现实，是难以被理解解析的骇人视界，任何常规手段都难以观测到的另一面。
畸变增生的建筑妨碍了视野，连土石都异化出狰狞富集的眼瞳构成了后来者前进的阻碍，这样的一幕本只该存于某人的噩梦之中。
但又确确实实的展现于那片漆黑的视野之中，令其瞬间放弃了在这片视界中探查那份战况的想法。
而且也确实没什么好探查的。
在这样的视界之中所展现的图景都与现实有着巨大差距，正如现实里的碎石堆不可能长着一双双眼球，现实里的建筑断角也不该真的长出了狭长利角。
连空中那雨过天晴的太阳都有了明显的五官，惨白的光焰之上有着血色的眼眸，狰狞的血丝也在那样的一对的双眼之中，恶狠狠的瞪视着这那遥远地面上的一团黑色。
那是唯一会主动对犹大有所反应的东西，却也是犹大不去在意的东西。
那漆黑的一团只是在缓缓蠕动，以此前行着，活络的思维化作声音在周围传响。
“那些家伙一直以来都不在意，但那真的不值得在意吗？”
“在这里的话，我应该能弄清楚才对吧？”
“在这里，有多少视野能为我解惑？”
犹大且行且思，继而驻步，一团漆黑之中先是延展出一对细长的形状，再是细化出五指的轮廓，继而有着形体自黑色中延展，那一团漆黑便塑造成了一个完成度并并不高的人形轮廓，迈着每一脚都会留下黑色痕迹的步伐，浅一脚、深一脚的前进数步后顿止。
渗出的漆黑之手触及半空，那份空无因而浮现出一道深奥复杂的符号，那份作为犹大在教内象征表示的符号得到了其他符号的反馈，下一秒便获得了无数的视野，无数被那些其他主教短暂支配过的视野。
在那片前后顺序混乱，人与人的关联也因错乱本身而需要查阅者自身接洽的无尽视界之中，那漆黑的人形显然会在其中耗费不短的时间。
但想必，他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吧？
他这么想着，在此所被这番形态所压抑的感官确实全然察觉不到那份遥远的视线。
骇人恐怖的视界之中，若隐若现的模糊光影站在一公里外的上空，端着一柄竟然未被扭曲的望远镜，漠然平静的注视着他。
在其周围隐隐约约的「客人你别爬屋顶啊」的另一界惊慌之中。
抓住你了，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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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层防护的严实冰罩被遥遥的甩在了身后，狭长的剑刃随着操使者的奔跑而在后方留下一道道暗紫的雷光，在那份鞭笞空气的噼啪声中晕染片片脱离剑身便化作冰霜的寒气。
暗蓝色与暗紫色交织的痕迹那冲刺中便似一道狭长的光带，可在眼下，这样夺目的炫丽光彩却是在被追逐着。
「早在吉诺维斯庄园，就觉得该有一场对决」。
以平淡却又充满决心的语气说完了这样的一句话后，楚信然掉头就跑。
不跑还能如何？
埃德加这厮都不演了，刚才还惨兮兮的伤口现在直接连肌肉轮廓都鼓起了，金银混色的光又重新覆盖于皮毛，看上去跟个雷狼龙似的，也不知是藏了多少雷光虫，嘴里还又开始冒起了光来，看起来要来一发不如之前给劲但也足够把楚信然化作灰烬的小号嘴炮。
溜了溜了……
至少也要把战场拉开才行，还要免得刚给犹大那家伙做的冰柜被误击破。
而且对付这种大块头当然得来点障碍物才能方便修jio。
但是……
楚信然没有四顾周围，仅仅是看向自己要标定的路线，却也一样能够知道这破庄园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障碍物能用的事实。
全被洪水给冲干净了哪还有什么障碍物？
而埃德加，只在楚信然扭头跑路的第一时间怔了怔，却也在下一刻立刻反应过来，口中的金光就算没有之前的光炮规模也该是能将人直接贯穿的光之矛，在楚信然那腾跃侧闪翻滚的极速走位之下连空五道。
但埃德加本就将注下在了第六道上，前五道让楚信然躲闪腾挪的光锥承担了引导封锁的效果，第六道是楚信然避无可避。
可楚信然也也没打算退避。
距离都拉开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光矛直指那背对着自己奔跑的青年激射而出，看起来手到擒来的瞬间却是青年一瞬间的扭身挥剑，好似反身一记全垒打一般，剑刃直劈那道本应缺乏实体的光锥，暗蓝色与暗紫色的流光与那炽金色撞于一同的下一瞬，尖啸被噌然一分为二，巨狼毫不意外的抓住这一瞬奔越而出，而那挥剑斩破极光的青年亦然甩剑而上！
“你这投矛距离奥丁还差得远啊！”
“那么这样呢！！”
混杂着光弧的利爪拍击而来，伤势早已回复只剩血色仍然黏着皮毛的前肢势大力沉，伴随其挥爪而带起的狂风更是阻拦了楚信然的前进轨迹，被击中的结局已然不可避免。
但那又如何？
刃与爪的摩擦带起尖锐的嘶鸣与四溅的火花，硬生生从那爪与地面的狭缝中抬剑摩擦中滑铲而出的楚信然又被水流冲上了半空，几乎能够抵达巨狼腰部的半空。
“不怎么样。”
铜头铁尾豆腐腰，在炎国，这句话一直与狼兽所绑定，以此形容那被称作狼的野兽其腰部的致命弱点，正如此刻楚信然手中那辉光缭绕的剑刃扬起的瞬间，埃德加的应激反应超乎预料的激烈。
唰然展开的金色辉光犹若巨狼腰侧延展的翼翅般朝外振辐，而在那同时，青年手中的圣裁之剑已然再次闪耀那记霸道的剑光！
大炎之皇所教授的一招一式，本是配以泰阿之剑的威光，却也同样契合以这柄萨卡兹一族的仪式剑刃暗合的意义，审判之刃与那狼神的光翼撞击的瞬间是光翼的破碎。
但那剑光仍是被削弱了，被削弱的剑光仅仅是在巨狼的腰间划开了一道三米的豁口，血在渗出的下一刻是巨狼整个架势的变换，吃痛中反应更进一步的巨狼以那与巨大提醒不相符的灵活回身张口，辉光再燃。
砰！
一枪……
对付异类所用的穿甲源石弹在那下坠中骤然拔枪甩出，值得喝彩的完美精准直接破开了尚未成型的辉光并且撞上了对方的牙床。
楚信然在长久以来的多样阅历中明白一个道理。
就算是一个铁血硬汉，也无法抵抗牙痛带来的痛楚！
也就是开完这一枪他就觉得自己爽到了，埃德加已然发出了再也谈不上从容的吼叫以及扑腾，其声势之浩大，令那尚未落地的楚信然立刻招出了从前方凝聚成形的苍龙，拽住了它那朝自己上方呼啸而过的抬爪而被朝后带退中起落。
拉开了距离的楚信然再次举铳，却又在下一秒收枪抬剑，只因那巨狼已然冲至身前！
一对狠戾的巨瞳满是狰狞的血丝，谈得上是肉眼可见的怒火。
甚至连这番更进一步的冲刺速度都是怒火所激起，让楚信然都升起自己是不是做过头似的愧疚感——个屁哦！
持剑以待的楚信然双眼都死死盯着那拍来的巨爪。
先不提会不会有那种初学者才会犯下的对敌人有怜悯的纯想法，光是眼下的紧迫感就不该有那种找死的分心。
来了！
一脚蹬出了不应有的水流，一次腾挪甩出数米之距的楚信然堪称极速，可这数米对于这三层楼高的巨狼而言可不就是一两步的功夫么？
对此刻盛怒之下的狼神而言更是一秒不到的距离。
骤然模糊的光影是过头的速度，可在那已然化作光影的高速之中所追逐的青年竟是仍然未曾被其所伤，接二连三的冲刺转折带起一连串的水花，数次转向竟然有着与巨狼近似的爆发速度与灵活。
但这份追逐战并不长久，这样与对方拼体力也是楚信然完全做不到的事。
于是在那数次追逃之中又是回首几枪将子弹贯入了对方的躯干、前腿、头部，却连骨头都钻不穿的有限效果之下，楚信然最终还是迎来了那胜利的一爪拍出。
举剑相抗被直接拍出了十数米的在地摩擦翻滚还能听到大衣内部的支撑固定金属崩裂的微声，从双狼与狼群的战场穿过，还像个保龄球似的撞翻了好几个狼人的楚信然最终在那接连不断的撞击痛楚中拽住了身躯微微腾起的一瞬时机奋力调整身形举剑贯地，仍然是连同那柄横置的长剑拉出了三米的距离。
而这一幕也让那边战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但很快他们就没法再愣，也没法继续盯着半蹲握剑的楚信然。
埃德加跟上来了。
或者说……冲过来了！
吓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其冲锋路线，德克萨斯却是在发愣，还是拉普兰德一把上前把她朝边上一拽：“发什么呆呢！被你叔叔踩死可真是太可笑的死法了。”
“呃……”德克萨斯回头看着她，表情还有些呆。
“你不会被吓傻了吧？”拉普兰德嘲讽道，“你那叔叔这不管不顾的冲杀过来的气势可比你足！”
“不，不是……”似是确实刚刚回神的德克萨斯还有些恍惚，“那个呼唤我的东西又出现了。而且……叔叔的状况也很奇怪。”
“奇怪？”拉普兰德回头望向那在奔驰之中突然强化速度化作光影撞上苍七，却又因为巨大体型而看不清苍七什么状况的巨狼，还是觉得苍七更值得担心。
在拉普兰德确实难以瞥见的爪下，苍七倒是还不值得担心，毕竟他是个很擅长把握机会的人。
赶在埃德加冲过来的那么极短的时间，简陋的布置已经完成，在冲撞而来的金芒放射之际，扩展的剑光再次将其击破的下一秒，是气体泄漏的烟雾笼罩而出，同时伴随着的还有那巨狼垂首试图看清那足以掩盖苍七身形的迷雾时爆发的炽烈闪光！
“至于这么生气吗？我不过是伤你一下牙，就像拳击手在擂台上会做的事一样。”
“生气？你在逗我发笑吗？守秘人。”
炽烈的金光没有惊起叫声，被那份强光刺激到短暂失明的巨狼甚至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而是无比沉静的闭上眼、仰起头，回答那耍着小聪明的敌人话语。
“我们都已经站在了战场，那就该狠狠致对方于死地。”埃德加的语气平静，重新睁开的双瞳目光森寒。
“我还以为你会再想想一起喝酒来着……”声音仍在烟雾中飘忽不定，“我可是特意没有将那几个酒桶给毁坏冲走，就好好地留在你左爪边那二十米远的废墟边上。”
汲取了教训的巨狼微微眯起了眼睛，并未听从他的话语去瞧，而是猛然挺直全身，那仍然陷在体内的铳弹根本无法给祂带来一丝一毫的阻碍，甚至会被鼓动的肌肉一层层挤出，而在这同时，他那突然的凹姿势是在牵引狂风的力量，骤然席卷的狂风与银光一同扩张将那下方给祂做云雾特效的烟雾吹散。
可如此一来，却又暴露出了祂之前的那垂首探烟的愚蠢。
几乎等同于moba游戏脸探草丛的等级。
是就算没玩过moba游戏，作为一位黑手党首领，同时也是不少参与战斗的老手不该犯的错误。
而现在，烟雾弥散后所暴露的也只是一片空地，令祂皱眉的同时回转身躯，这幅庞大的身躯在对方不见踪影时便成了一种累赘，若是对方作为狙击专员时更将如此。
守秘人不是位狙击手定位的敌人，可他也有本事以另类的方式承担狙击手的任务。
不论是雨后的土地还是洪水之后的土地都很湿润，就算是失去了那份天然的力量依仗加成，埃德加也不会轻视对方——前提是无视之前那副愚蠢的判断所导致的吃下闪光弹现实。
“你甚至没有掌握感知外界的能力啊，埃德加。”
楚信然的声音再次传出，却是一如既往不知从何而来。
“你真的已经是狼神了么？”
“呃……”埃德加沉默了片刻，答非所问道，“你要与我的对决，就是以这种藏头露尾的方式么？”
“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啊……”楚信然的声音有些无奈，“何况我这尾巴要藏起来可是引以为傲的技术活啊，伏击作战就不能算是对决了吗？”
“对决……”
声音突然的拉近，令埃德加猛然朝后扭身挥爪！
“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剑痕如墨，铺成一捺。
施以雷光，挥洒钢铁。
这一剑！血与爪一同横飞，再一剑！划入那毫无阻拦的肚腹。
十字型的深邃创口呼应起剑刃中段那骤然复苏的烈光，一跃而起的楚信然朝着那血溅肠流的创口挥剑，却又被突然甩出的触须给打乱了步骤。
仅仅是一剑划开其阻拦，落地后跃，翻滚，避开了下一刻延展而出的鞭笞，继而滑步远离。
“很令人遗憾，埃德加。”
脱离了那份不受控制的威胁，抬起头来的楚信然望着那收拢肚肠的触须以及正在愈合的肚腹，表情是切实的遗憾。
“什么都不必说，守秘人。”埃德加淡淡道。
“我知道我没有机会。”

NO.315:等待戈多。
（该看看舟游新的塔塔开了。）
“吉诺维斯的方法是错的！昆汀那蠢货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联络他那表兄，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才是对的！我要用我的方法成为狼神！”
“埃德加，我亲爱的埃德加，你知道吗？你不应该这样瞪着我，这一批祭品之中，我最看好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嗯？族人？那没必要，你要知道，有些目的的达成总是要牺牲些人的，那样所抵达的目标，也将是有着超越寻常特性的伟大事业。”
.
“醒了？非常丧气的结果，活下来的就你们四个人。而且，全都也没被选中……但是没关系，你们还能有其他用处……放走？说什么啥话。
我是不会放弃的，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德克萨斯回到叙拉古，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我重新爬到那个尊贵的位置！”
.
“埃德加，你的医学知识不错对吧？知道血脉的共通性吗？我今天学到了一门新的知识，撒旦教团的那些家伙，知道的东西不多，倒是藏了不少好书啊……你还没放弃说这些没用蠢话吗？实验品不要那么多话，你懂什么？你知道家族的概念么？你知道家族本应该在哪么？！”
家族本应该在哪……家族真的有必要回到叙拉古吗？
你这老狗只是怀着不甘与怨恨想要回去杀人吧？
但这种事为什么要让族人埋单？这样恶毒的方案，真的是为了家族吗？
被绑在手术台上的鲁珀年轻人望着其他手术台上宛若行尸的族人们，其一切变化的开始，正如外界所传的那样，是随着家族一同来到哥伦比亚，被族长接见之后。
这实在是不难猜测。
同一批被接见者有十数人，可之后便失踪了近半，在之后更是陆续消失，而那个没有失踪的埃德加•德克萨斯，甚至一度成为了失踪者的亲友怀疑对象。
可在那段时间有着另一件怪异的事发生，能够令几乎所有族人都从其身上挪走视线。
那件事便是家族内频繁的怪梦，还总是伴随着不同程度的疼痛症状。
如此一来，知道他所经历的人，便只有乔安娜，他那妹妹，同样也在之后有着相似的改变。
之后的发展，便是完全不必再提。
埃德加•德克萨斯早已不是会频繁执着于过去的人，这样的噩梦早已被他破开，就同他那侄女一般，已然具备了不需要谁人来开导便能自己走出的坚韧意志。
这样的人本该能走很远，什么都拦不住他们，被尊称为唐•埃德加•德克萨斯的男人所破开的第一道阻碍甚至就是前任族长埃尔维斯•德克萨斯。
这样盛大的开局，却也终究变作了虎头蛇尾。
究其缘由，便是他其实没能真正完全破开那份最初的阻碍。
埋下的祸根在这些年来仍是未能拔除，正如他坦然承认的那样。
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或者说，整个家族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神圣的狼将堕入深渊。”
“或有星空、或有深海。”
这并非一个方面所促成的结果，深海之物的特征已在内里浮现，而星空的参与……
楚信然还没瞧见，但又觉得或许是指苍龙七宿的压迫，也就是自己所予以的压力。
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他所不知道，不了解，但埃德加确确实实有所接触的东西。
只是事已至此，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楚信然没有去问，也相信就算是问了，埃德加也不打算回答。
什么都不必说。
他知道他没有机会。
突然过分起来的自愈能力已然能做到肢体再生，从骨到肉、再到皮的延展虽然令人吃惊，但对楚信然而言却也并非无法接受。
可他的目光仍然是放在了那新生的前肢上，眼中是毫无掩饰的错愕。
因为那新生的前肢怎么看都不像是原装货。
虽然从狭义概念而言，新生的肢体肯定不能称作原装货，但广义说法上，通过自身的细胞增殖再生的前爪当然可以称作原装，你立个九宫格它都有理由占近半格子！
可眼下这副模样哪里能称作原装？过分诠释肌肉轮廓的健壮前肢是一片黝黑发亮的外皮，甚至有着一丝金属般的质感，同时也非常显而易见的……没有毛……
这是接了个机械义肢么？！看着固然酷炫，但在九宫格只能占一两个格子了啊！
错愕了那么几秒，却也只是几秒。
冰蓝色的赤色竖瞳之中映出的满是纠集又挣扎的缠绕黑质，其中心的暗金色菱形更是能够一眼映出那被扭曲漆黑之物所衔接的部分正在加剧对周身的辉光进行侵蚀转换。
眼见于此的楚信然，已然明了自己的行为是在进一步将其推入深渊的本质，却也只是重新执起剑刃，身侧再次浮现出那些漆黑的液流：“你和你的家族都已病入膏肓，仍然拽着那枚石头不放的理由又是什么？”
“你竟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么？”
摆出了一幅不需要听取任何劝告与询问的模样，却在这个问题面前再一次的反问，埃德加的反应令楚信然微微皱眉，但仍是平静的回答：
“它在呼唤我，很多东西都是这么呼唤我，区别只是我是否回应。”
“原来如此……”巨狼喟叹着，琥珀色的瞳中血丝悄无声息的扩展，“真是让我不知该羡慕还是悲悯。”
“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么一出么？”楚信然对这跑到自己身上的话题不感兴趣，他正在蓄势，而对方也在，而前方还有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那一处战场中逐渐衰弱下去的声势。
那是那一处战场快要落下尘埃的标志，只是说不清是哪一方落下，此刻的他连稍微分出一些精神去了解水分子反馈的余裕都没有，“我想试一试，这是最后的机会……”埃德加的语声微有颤抖，却不是因为心情的波动，“十几年了，我为这个家族操劳了十几年，哪怕还有最后些微的希望，我都愿意尝试。”
楚信然听完沉默了几秒，端详着祂这幅看起来只是比之前的辉光更加浓郁了些的外表，只有那左转的存在感依旧强烈到违和。
“现在可以确认，你失败了。”
“是啊，但我还是不想死心。”
“没关系，我也习惯了。”
右手握剑斜置，身侧已然拢起如沸水般涌动的漆黑波潮，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剑指在那剑身上抹过。
由被换做印诀一部分的手势构筑出简陋到不可称作法的小技，两指划过的瞬间便令剑刃之上重新覆盖以雷光，以诡异的赤红证明了此刻空气成分的异样。
“你们这些很犟的家伙，不论是怎么说，最终还是要动手的。”
“换成你，会如何，选择？”埃德加的声音已然在颤抖中略有失真，好似被覆以另一重沉瓮的杂音。
“当然也要试一把……”楚信然扯起些微的嘴角，“有机会不把握，输能输服气么？”
巨狼的嘴角也微微扯起，露出个似虚弱似狰狞的笑，然后在那笑容浮现的下一秒，尖啸已至！
挥剑与抬爪的时机近乎一致，都是瞄准了对方看似松懈的模样，由此雷光与黑墨的冲击与那掺和着血色的金光与银芒迸发冲撞，几乎是立刻便迸发出了凶狠的爆炸与澎湃的冲击。
可那一人一狼都在那冲击之下全然不退，第二爪已然顺势甩出，第二剑也已悍然迎上，呼啸的龙吼在这一次的碰撞中爆发，隐有的龙形支撑着青年那份弱势的体型所带来的劣势，却又在下一瞬，狼与人都离开了原地。
高远的狼嚎在这一刻响起，却令群狼们迟疑，处于那份兽化状态下的族人们都能听出那份高远背后隐藏的痛苦，并在此同时意识到自身的精神与脑海都开始响起令人烦躁的声音的事实。
“狼神开始失控，被强行压制了狂化获得反转的狼人，也将重新被转化为人狼。”
忘记摘下的耳麦中传来了悠悠的解说声，令本还在诧异对方收手，却也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斩杀那面前存在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愣了愣之后扭头看向了那发光的巨狼，巨狼正在与身侧一片漆黑的青年再次碰撞交锋，过于悬殊的身形似乎完全无法构成两者的阻碍，只是再难保持表面的从容。
巨狼的血肉被撕裂，青年的衣衫开始染上带血的脏污，俨然已是双方都抛开了一切。
“别望那边了，若想参加那份怪物的战场，你们首先得突破眼下的斗兽区。”
那应该是被称作博士的指挥者声音再一次传来，提醒着两人看向自己周围：
失去了神明的庇护，附骨之疽的病症再一次于血脉间流淌奔涌，充斥头脑的饥渴渴望着血肉的填充，甚至望向了彼此，而更多的，则是望向了眼前的两人。
被血色填充的瞳中映出拉普兰德那份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德克萨斯脸上的复杂。
“已经是一群满脑子吞食欲望的野兽了。狼变之毒从古至今都是这幅模样，承自神明子嗣的残缺者有着致命的缺陷，无法填补的饥渴驱使着那些在追逐父辈血脉上失败的存在，仿佛只要吞吃一切，吞吃到真正的高贵之血，就能真正的接近血脉中的尊贵荣耀。”
“神会有这种子嗣？”拉普兰德出乎预料的接了话茬，当着那些狼群的面，换起了弹夹。
“好像是在诠释完美总是独一无二的道理一样，那样的神话之中，高贵存在的子嗣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缺陷，由此发展下来，反倒是诠释了人类之中的英雄堪当神明……”
那个声音竟然也回答了他，维系着那份冷漠平淡的说明语气，“如果有兴趣，之后会有机会说的，现在你们该面对眼前了。”
“先活下去吧，活下去，或许还有机会帮助队长，这是你们三人的战场，罗德岛的其他队员不会介入。”
“还挺懂事啊，被称作博士的。”拉普兰德咧嘴收枪，甩了甩手里那被汗渍浸湿刀柄绑带的刀刃。
“谢谢。”德克萨斯沉肃着说完，已然冲出，一刀斩断了最前方挥出的利爪，继而踏步，勇往直前！
“还真是完全一样的叔侄。”
那个人淡淡的评价着，因为已经是单方面切掉了通讯的状态，自然也就未被两位鲁珀所听见。
而之所以如此感叹，自然是因为那勉强还能用的无人机给出的画面之中，除了德克萨斯与拉普兰德那周围的「绞肉场」，还有楚信然和埃德加那快到有些为难无人机机位的厮杀。
时而高速到镜头难以捕捉，时而停留在一处对决出需要慢放才能勉强看清发生了什么的画面，偶尔，无人机的镜头还会微有抖动或是迟疑，都可以感受出操控无人机的操纵者状态不佳。
看来赫默医生很不适应这种场面，不过这也算是情理之中。
斯特凡诺也就并未对其发出过什么怨言和训斥。
说到底也不需要看的多清楚，尽管盛传博士是在指挥作战时连源石技艺的发动时机和法杖功率以及朝向位置都能细化分配的可怕指挥官，但在这种时候却是没意义的。
就像他对身后这些干员们说的那样：“没意义的。”
没必要再回去了，这不是他们该去的战场。
即便所有人都还有着返回庄园战斗的意愿，卡兹戴尔的赦罪师与卡西米尔的耀骑士以及身份不明的安努拉意愿更是尤为迫切，却也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没人能改变这幅状态下的斯特凡诺•丹尼尔的想法。
所以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那老板怪异的目光下坐在补给站中。
在这或许是因为今日的大事频发而没什么新客人的时间里，这些之前还都见过的熟面孔和之前的坐法都差不多，还是那么几个人组成一桌的坐着，只是相较于之前，此刻沉闷到难以理解。
看起来就像什么作战任务失败了一样。
嗯，如今丝毫不加掩饰的装备都还穿在身上，老板当然能猜想一下他们之前是去干了什么，也能将其同那庄园方向的异常状况联系起来。
却又能够丝毫不慌。
否则这座补给站也开不了这么多年。
如今所有人都在等待，老板甚至等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新客人，但那新客人似乎也是在等待什么，在汇同了那个又重新穿戴回那一身怪异着装的青年边上的座位后，目光在桌上的望远镜上停留了片刻，便也一同静默不语的看着屏幕。
都在等待……

NO.316:等没等到，没人知道。
（有一种量子邻居，会在未被观测的状态下不断地装修，然后在观测的那一瞬坍塌。当你不观测的时候，他又会开始钻墙。）
Damn braces.Bless relaxes；
诅咒使人振奋，祝福使人懈怠——威廉•布莱克；
《地狱的箴言》。
不论是在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里都有着相似的足迹，以此留下了那份如名言警句般的诗句。
被唤作「天堂与地狱的婚姻」的标题下方所述的内容却是与婚姻主题南辕北辙，含义丰富、警示深刻的规戒之词是对社会人生观察的目光。
正如其在书页上留下的话语那般：我在地狱里采风，收集到这些格言。地狱里的箴言体现了地狱里的智慧。地狱里的智慧比天堂更多。
这样的内容是会让拉特兰官方否认的，哪怕其本身也是位虔诚的教徒，哪怕其部分话语也被不少教徒所接受，哪怕其创作者自身更是在有生之年获得过拉特兰圣城邀请进行宗教绘画，那本书也仍然是被抵制的。
但不论如何，那些词句连同书籍本身都在拉特兰教义之外的地方得到了保留与宣传，或许作者所言的真意便是相较于富足美好的天堂，被形容以混乱残酷的地狱才能发展出那样实际且真实的处世之道。
可那样的箴言，最终的末尾却是一句似是饱含厌烦的，仿佛能够透过文字听到叫喊的话语：
Enough! or too much.
够了，太多了！
建立于地狱般的现状中所得出的话语，实在是真的太多，那些富有哲理的话语其记叙都是对讲述者的另类折磨，好似在时时刻刻的提醒对方铭记那些话语源自的过往，好似剖开那份丑恶的疮疤。
最应有的选择，当是什么都不必说。
正如此刻除却咆哮与尖啸之外口中再无别样声响的双方，都秉承着沉默。
哪怕此刻饱含创口以外的疼痛，哪怕神智都在逐渐浑浊，哪怕话语声或许还能短暂稳住自身的存在，早已掩不住狰狞的巨狼仍然是沉默着，倔强着要自己抗击那份疯狂。
已经没有至亲的人再来唤醒他了，他要靠着自己维持清醒，在那份侵蚀的大浪中稳住那脆弱的孤舟。
其结果，便是此刻这份深藏于癫狂之下的些微神智，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
尖锐的指甲从人的体型对比还能被称作庞大，连同原本的纯白都早已在那份悄无声息的侵蚀之下被漆黑填满，与利刃的摩擦中火花四溅。
火花的轨迹化作一线，在水流的冲击下从爪缝中溜走的青年直接沿着对方那还留有毛发的左前肢腾跃疾奔，在那份向上的攀登之中轻易击碎了巨狼仓促之下引动而出的金芒冲击，借着剑刃下刺倒提，一路的奔跑与腾跃在身后留下狭长的血口，而血口之中混杂着稀释血色的水迹。
水迹在下一秒化作爆散的冰片，嵌入了一路的伤口之中。
这一路带起痛嚎与挣扎，这一路带起延展的冰霜，并在对方那迎来关节处的前进路线中抵达了尽头。
于是冰霜一转流水，漆黑的重压随着腾跃而起，可那几乎将所有控制权都交给了本能的巨狼已然在剧痛中捕捉到了青年的行动轨迹，对那腾跃在半空好似无处着力状态下的楚信然张开了狭长狰狞的大口。
无数巨大的森森白牙还带着血，证明了之前那击破牙床神经的一击修复起来还不如肢体快。
而在这一瞬，在那份好似被延展的时光之中，楚信然眼看就要落入那狼口之中，却双脚踏中了骤然显现的游龙之爪，高度骤然拔升一截！
砰！
被咬碎的仅仅是四散为水的，维持着朝上推爪模样的小型游龙，而那随着腾跃的身影一同升起的墨迹已然随着挥剑一同撞上了巨狼那过分巨大显眼的黑色鼻头。
如此长又突出的鼻骨前端的鼻头，着实是太过引人关注。
只是对于这样的关注，对方的反应也会理所当然的过激。
鼻端可是神经相当丰富的位置，不论是人还是狼，都是一样。
怒吼咆哮的巨狼直接冲撞的下一步接翻滚，直接被撞落在地的青年拖着略有些昏沉的脑袋立刻起身，他的起身足够迅速，避开了接下来那庞大身躯的翻滚碾压，在有些踉跄的步伐中吐出一口淤血，在之前的冲撞中便被挤压而出的水流重新顺着衣衫的间隙在贴上那有着数处淤伤的身体，不同力道的按压好似经验老道的按摩师，甚至能在他走动的时候进行舒缓，还能聚集于他体表的破口处降温覆盖。
化淤+止血，但这还不够，他还得按住肩膀咬牙朝后一拉。
被那早已不堪重负的作战服所削弱的冲击给冲撞变形的肩膀，在这剧痛之中被强行扳回正位，由此重新恢复左臂支配余力的楚信然立时反身抬手，左手承在横置的长剑剑脊，被紧接而来的力量碾压再次撞飞出去，嘴里再次传出的腥甜却也没有吐出而是第一时间抬手呈爪朝下一拍！
被击飞可不是什么良好的逃跑路线，哪怕如今这巨狼状若疯狂，瞳生血光，却也懂得乘胜追击的道理，同样明白这一点的楚信然这一爪按下的下一刻，便是在他身前浮现出庞大水流以利爪的轮廓直接撞上了巨狼的面颊，然后在那份水流之爪被撞碎的沉闷声中，立刻抬手朝后一样继而抬剑的楚信然再次迎来了一拍！
砰！
饶是在那值得称道的反应速度下重新横剑调整出那以长剑格于身前的动作，楚信然仍然被那过于庞大的力量拍出击破空气的震荡，也直接撞碎了升腾而起的水流障壁直接以一道斜下的轨迹被拍进了远处的废墟之中。
废墟中那些本就支离破碎的楼板墙壁碎块造成了二度杀伤，楚信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在那延展至全身的剧痛张口，又是一口淤血以及看起来有些悚人的，像极了内脏碎片的东西。
有些艰难的推开那被自己所震动倾斜下来埋住自己的混凝土，一身狼狈的的青年突然在心底感慨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至少没有被拍进这废墟里的时候，这废墟还刚好竖着根钢筋之类的事发生。
听来有些过于电影或戏剧，但他却是亲眼见证过类似倒霉事的人。
还有就是这剑的质量也是确实过关。
看了眼手中这两度经受巨狼冲击的细长剑刃，没有看到什么裂纹的楚信然再次牵动水流附着衣内，既然是在回复状态，也是在探测状态。
探测骨头有没有断和错位，浑身有几处淤青什么的。
打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严重的外伤也是值得庆幸，这具身体的承受能力有明显提升似乎也不是错觉。
埃德加这两巴掌可比维娜的铁锤猛多了。
但自己在莱茵生命所做的体检也没什么大的成长才对吧？
在战场之中还有空想这种事的楚信然顺便还用水流点数了一下身上剩下的某些还没用，也没被好几次大动静给甩出的「挂件」，只是没有去拍拍衣服，冲冲衣服和脸的意思，只是抬手捞了下有些挡视线发梢。
他那束马尾的头冠在十几分钟前就落在了某一处带着人形的墙壁裂缝里，如今披头散发还脸上带血和脏污，哪还有平日半分的潇洒。
可那巨狼也没好到哪去。
光是他能用那老年人速度推开那盖在身上两百来斤的石堆再走出几步胡思乱想的时间，那头狼就应该冲到面前把他踩进地里了，也或者直接一口嘴炮就轰了过来，连踩的流程都不需要。
可那头狼就是没来。
或者说，在这短暂的时间之中，对方还未恢复到能来的水准。
祂在咆哮……
在怒吼着咆哮，翻滚，痛不欲生。
不过委实说，就受到的伤害而言，这样的程度尚不如之前的破牙之痛。
但这巨狼仍是这幅夸张的模样，只能说明埃德加的理智是真的远去了。
野兽是不会有人的尊严与坚持的，痛的时候就叫，想嚎的时候就嚎，如今更是连疼痛都难堪忍受，分明只是伤了眼睛而已。
巨大的眼瞳虽在紧闭，可血依旧挤开了眼皮的缝隙汩汩流淌，证明了楚信然在那身处半空所挥下的那一爪仍是有所建树。
祂拍飞重伤了楚信然，楚信然却也废掉了祂的实力，即便可能不须多久便会恢复，却也足够为他此刻挣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可他压根不会呼吸回血的秘技，此刻重新抬起圣裁也不过只是从那残破的躯体中再次挤出力量。
在踏出踉跄的一步后，之后的脚步逐渐变得平稳，逐渐变得快速。
可这并不证明楚信然的状态在转作良好，恰恰相反，通过无人机围观这一幕的几个人皆是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悲悯，只有那套着头盔的博士看不出那面罩后的表情。
不远处那些没有获得命令，只能在不远处偶尔低声交流的同时纷纷竖着耳朵试图听到些内容并且时不时偷瞄那边几人面部表情的队员们倒是疑惑中带着些微的担忧。
虽然看不到博士的反应，但那个华法琳医生都能露出那副表情的画面，想想都不像是顺利的发展。
而且如今闲暇下来便觉得问题实在是太多了，那位杵着手杖看起来像个维多利亚绅士的陌生人是谁？
为什么能够被博士准许一起看着屏幕？为什么末药也会在？
那不就是个医疗部的小姑娘吗？不久前都还被称作是学徒级的水准，如今却是来到这里后和博士进行了几段听不出什么内容，代词颇多的对话后就只是看了眼桌上的望远镜就不说话了。
虽然都是看起来待机的状态，可她明显比大家这些正式行动干员的权限都高一层的模样，能够站在那位罗兹先生和华法琳医生中间看着屏幕便也足以证明。
虽然事前通知的话语以及那份名单都能看出这次行动的事关重大，但各方面都藏着掖着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无比好奇。
尤其是明白那处战场还有着非常需要支援的，极度危险的东西，却还要被限制在这里，只能让那边三个人负责，也就更是给好奇添上太多的焦急和煎熬。
只是不论他们在这里如何煎熬，那边的决策者都始终不为所动，那张黑与灰构筑的面罩隔绝了一切试图窥探其情感的可能，也令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甚至在这个时候，他还将面罩对准的方向挪开了屏幕，抬手抓起了桌上的望远镜，站起身来朝着大家所不理解的方向望着，缓缓地调整者望远镜上的倍率刻度。
大家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都只能看到那雨后的草地而已。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有这份疑问，却也无人会蠢到直接问出口来，只是看着博士在那份奇怪的观察状态下脱离，放下望远镜朝着一旁的那位罗兹先生抬手做了个简单的战术手势，那是就算没在罗德岛内进行过战术培训也能理解的通用手势，是在为罗兹先生指明前进的路线与方向。
罗兹先生也是干员？也是要执行什么任务？
大家有些疑惑，看着那位先生拎着他那古朴的手杖，朝着众人脱帽致意后，踩着雨后的灌木远去，却又听到了新的对话声，赶忙又重新竖起耳朵。
连那一贯稳重的巡林老先生也微微侧头，萨弗拉族一脉分支下的他便是个返祖化的蜥蜴头颅，没有耳廓的孔洞可谓是最隐蔽的监听了。
“我们是等不到了么？博士。”末药怯生生的问道。
这样的语气，也能让大家心头落定，她还是那个内向的沃尔珀小姑娘，在这次任务现场中出现不是因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变化而被予以重任，仍然还是大家熟悉的模样。
大伙儿还真怕这小姑娘突然在不没人注意的时候陌生起来……
要知道，能够参加此次任务的，都是知道的、涉足的东西都比罗德岛寻常干员还要多的特殊选手们，对于某些人的心性突然变化也有着十足的敏感和关心。
突如其来的成长不是件好事，不论是从经历而言，还是从整体评价上。
“应该是等不到了吧……”博士的声音漠然道，“不过这也是正是凯尔希派你来的原因。”
“那位先生……”
“他挣脱不出来了，做你该做的准备就好，还记得你的代号意义么？”
“生命的短暂，博士。”
“嗯，生命的短暂。”
博士重复着这一定义。
“生命总是短暂啊，总会迎来离别。”

NO.317:你又懂了？
（今天也是没有巫恋的一天，五星真难抽啊。）
末药，又称没药，承自大炎医学体系下的中药名，一种干燥树脂，能够散瘀定痛，消肿生肌，常用胸痹心痛，胃脘疼痛，痛经经闭，产后瘀阻，癥瘕腹痛，风湿痹痛，跌打损伤，痈肿疮疡等病症的治疗。
在罗德岛，不少医疗干员的代号都与药物以及药物相关化学物本身有关，正如华法琳之于华法林（苄丙酮香豆素Warfarin），也正如曾在过往对话中提到的亚叶之于亚叶酸（Folinic Acid）、安托之于安托芬（Antofine）。
既是医疗人员的一种坚持体现，也是独属于医疗科的小浪漫。
只是末药这一组药材，还有着值得额外细说的特殊之处，那便是末药并非只是独属于大炎医学下的药材，也是西方医学早期发展的组成之一。
只是他们与其说是用来治疗活人，更多是用来保护死人……
换言之——
常将其用于尸体的防腐。
而再将目光拉出医疗外的视野，这一药材却也同样在西方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嗯，在宗教方面。
大片辐散泰拉西方的拉特兰教义，其圣经教典中数次提到过这一尊贵的药物，作为东方贤士所予以圣者的礼物之一。
队伍之中的安德切尔当初便是毫不掩饰对见到末药这一署名的惊愕。
如今也因为在这里看到她而稍稍露出些诧异，并对其与博士的对话似是有着最多的感触。
生命的短暂。
这番话听来便觉有些悲意。
是谁的生命将迎来终结么？
屏幕之中，是如此的显而易见。
在那巨狼终于挣脱了疼痛，破碎的眼孔印上了一道疤痕却还未能愈合，青年已然自它起身的瞬间，甩出了一柄飞刀。
赤色电蛇流转的利刃电射而出，在脱手瞬间其电流便一转炽白，在巨狼那对耳朵比独眼更快察觉到袭击的侧头中仍是刺入了面颊带起无数延展的电蛇。
分明对方那被泥浆糊在一起的皮毛没能抵御其动能的冒出了血花。
但这一记飞刀连对方一点痛嚎都没带来，许是那左眼的贯穿疼痛令其神经有些钝感，巨狼甚至仰天长啸继而冲刺而来。
在这同时，青年也在相向疾奔，只是在此刻，他那本就得靠着源石技艺加成才能与对方比拼速度与灵活的状态已然不在，两相对冲的结果是巨狼更快，庞然的身躯直接扑杀而至，同时那延展的金光也在黯淡之中掺杂着暗红色的纹路，看起来既微弱又诡异。
如此的巨兽携着那份实质的重压而至犹若泰山压顶，青年的冲刺方向骤然偏转，显然是理所当然的选择暂避锋芒的同时，已然靠着那仍然超越常人的奔跑速度跑到了巨狼的后腿一侧。
一脚踏下，一尾扫出，被侵蚀的光微弱又黯淡，可却更具凶性与疯狂，全凭本能的灵活寻觅着那个在它眼中渺小的虫子，却又始终寻觅不见。
然后突如其来的，尾部传来的剧烈的痛楚，巨狼咆哮甩尾，缺乏一截实感的尾部仍然有着击中什么的实感，令它狠然瞪视而去，瞧见那虫子的身影时便已然张嘴，半面血色半面金银的光锥激射而出，却只是穿裂了边缘的泥地碎石。
无法避免被巨狼追上，但在那份准头差劲的光锥雨中擦弹的本事却还是有的，在水流辅助下跑出一套完美闪避的青年只是看了眼那断尾处那还有把半截触须试图立起的挣扎模样，然后又怔了怔。
只因看到了那断尾方向远处闪亮的寒光。
那是拉普兰德，那是高举着她那紫光微闪的日晷刀，在瞧见青年有所反应后便垂下刀来散去了刃光，加速中追上了前方的德克萨斯，那边先结束了吗……
一眼扫过那远方的尸堆，楚信然脚步一顿，在劲风吹拂下直接腾跃踩上了这试图预判自己的前进道路，却又因为自己刹车及时而只是竖在面前的漆黑前肢。
异样的视界之中映出无数纠集如蛇群的黑质，在那附以雷与水的利刃前一分为二。
一层层本该坚实有力的肌肉被撕裂，侵蚀的力量本该在摧毁狼神之心的同时转化改造这具身体使其更加堕落且强大，能够直面这个世界太多武器与力量的强大，可却遇上了一个以它们的角度而言该被称作怪物的存在。
它们的力量，那份在不少书籍中被标注为禁忌的侵蚀力量，那份能够改造一切生命而被列作极危的力量与其成果，在那黑水与赤雷所加成的利刃面前毫无意义，仿佛天然克制一般，那狭长的利刃再一次的斩断了那处黑暗利爪与原生血肉之间的关节处，其直截了当的架势甚至更胜于斩断原本的肢体，不免让人觉得这新生的黑爪质量不行，远不如原装。
但没人会为它们正名，事实就是楚信然再一次的斩断了这前肢，并在那前肢与原身分离的刹那便从残肢处伸展挥舞的触须出现之时以落地的势头再次挥剑。
那试图重连断口的触须便是如此直截了当的被斩断，毫无反抗的余地。
巨狼嘶嚎着在重心不稳中晃动，似是被这再次的剧痛给激发了潜力般，再一次的无数金银之光在其身侧突然闪耀爆发，让那本还打算扩大进一步扩大优势的楚信然面色一变立刻后撤的同时挥剑，锐利的剑光直接撕裂了身后的石堆，而他便在那后撤中好似失足般坠下，倒入斜坡之中的下一秒，光辉覆盖，爆炸与动荡扩展开来。
“把身后亮出来，那我不客气咯！”
——
大口喘息的巨狼本还在以独目四顾那被自己扫射而出的一片大大小小的坑洞，突然听到身后的传来的声音的瞬间便觉后肢一痛，于咆哮中金光再次迸发却迎来了一记相似的回击。
相似的光以无数不规则的狭长之刃的形式散落而出，本该是缺乏精准的打击却因为巨狼那庞然的体型而全部吃下，被光刃所穿刺的身体瞬时感受到了血液内的源石颗粒被引动停滞血流所带来的麻痹，尽管只是两秒不到的短暂，却也足够难得的机会。
“哈……”狼魂腾跃，再次以张扬无比的口吻踏足这份更令人兴奋的战场，拉普兰德毫无疑问是兴奋到能够连语气都颤抖起来，“精彩啊，德克萨斯，你我的配合果然是最棒的！”
言语之间，虽然身手同样不差却也无法企及楚信然那份身手与能力能够直接腾跃数米之上攻击巨狼躯干的她选择挥出那狼首之行的法术冲击的同时，身侧那两具手持长矛与利剑，有着断首的萨科塔雕塑模样的噩运之兆亦是同步发动了攻击。
而她自己，则是在挥出那道法术冲击的下一秒，再次对眼前的后肢挥舞刀刃！
很老实的修jio技师，和楚信然那种嚷着修jio然后就开始蹬鼻子上脸的坏东西不一样。
而这样的她，还有个更加老实的同行者。
“叔叔。”
活到如今的鲁珀仅有二人，德克萨斯家族所剩不多的族裔在抬剑牵引了那一记源石技艺之后与拉普兰德分作两路朝着巨狼的另一个后肢奔去。
越是接近，便越觉得巨大宏伟，却也越会忍不住注意上面的泥浆与狼狈的伤痕，最终汇聚为难言的复杂，令她紧了紧手中的刀刃，又想起了之前抱走到庄园外的树林外的苍白面容。
奇特的伤痕，安详的面容，以及如今在这巨狼身上所见的疯狂。
她今天似乎失去了太多东西，多到令她不愿去细想，也没有余裕细想。
“为一切结束吧。”
橙黄色的金属刀刃在那份稍加作缓，继而重回坚定与迅速的脚步迈出下展开，曾经在很多族人的注视之下，甚至是在首领面前进行展示的双刀之术如狂风骤雨般展开，自那粗壮巨大的后腿之上撕出沸腾的炽血，也将迎来巨狼嗥叫着的杀意反击！
.
“什么声音……”
扭曲又饱含恶意的世界之中，漆黑的人形仍然站在那巨大符号所构筑的纹路之前，抬掌相按的眼前闪过了太多复杂的画面，愈看愈是令他欣喜，愈看愈是令他体会那份满足的快意，可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然将要掌握那对方最为重视的秘密正体之前，突如其来的深远之声令他回过首来，漆黑的人形之上不存在的眼部所观测到的周遭一切异常环境，那些自废墟中张开的双眼，那些延展的利齿与鼻端，那些肆意组合而成的混乱人形，此刻都是露出了一副惊恐的反馈。
分明还没到他收网的时候，按伏在埃德加身上的引子已经提前爆发了吗？
漆黑的人形回过头来，并未探究那些存在为何会惧怕那龙吟，因为他已经「看」到了。
而他还要将剩下的「看」完。如此一来，困扰许久的谜题都将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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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此刻的现实，庞然的利爪再次自空气中一次成型拽住了那利爪要下噬的狼口，在下一秒便被巨狼狂怒的力量所挣脱，而在那前一秒，被巨狼的压迫感直接笼罩，动作有着些许僵硬的德克萨斯已经被冲刺而过的楚信然抱起带走，眼中只有带着血腥气的飘扬发丝以及巨狼那咬了个寂寞后那目眦欲裂的瞪视。
还真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在那样的眼睛之中露出的目光，却又在那份注视之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幻觉般的稍作缓和。
令她终于露出一丝怔然。
“都到这一步了，想要停步吗？”
耳边突然传来这样的声音，令德克萨斯愣了愣，紧了紧剑刃从楚信然的怀里挣脱，然后又呆了一下。
她从自己那雪中带血的外套色彩中看到了新的红，那是青年衣服上的红。
相较于身上全是来自敌人血迹染红的衣物，楚信然的那身黑衣上的红色，似是不少来自他自己。
便同那狼躯一样的狼狈与惨烈，只是衣衫的黑色太过深邃，无法直接看出具体的伤痕。
她没有去提，也没有迟疑，只是握紧了刀柄：“我想结束这一切。”
“但是我好像又出现了错觉，叔叔好像还没倒下。”
楚信然闻言而沉默了片刻，回过身去扬起剑刃，看向了那边好几次想要嚷嚷点什么，都被巨狼的袭击所打断的拉普兰德和巨狼，平静的回答：“那就先打倒祂吧。”
“来帮忙！有什么要偷偷说的话换个场合再说！！”
在明显衰弱的巨狼爪下度过了几次紧迫关头的拉普兰德，终于嚷嚷出了被打断数次以至于措辞有所改动的话。
这话还不如不说，说出来之后反而让人不禁想要弄清楚这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混什么。
而且她这明显的朝向吼声也让那巨狼抬眼看来，独眼望见楚信然便又强行冲刺，但那姿态，又有些一瘸一拐的意味。
因为它的新肢体是畸形且萎缩的。
那不断地试图伸展触须却频繁失败，用以再造前肢的触须扬起又颓然断裂，好似被什么东西抑制了再生的现状，唯一能够突破那份怪异的数道触手所组合的便是那样小而畸形的前爪，不和谐的模样像极了霸王龙的前肢。
没有在奔跑中摔倒都可以来上一句评价：
搁这儿耍杂技呢？
常时的楚信然或许会在战斗之中发出些许这样的嗤笑嘲讽，但在这座庄园的遗址之上，他并无那份心情。
说到底，要说狼狈，自己这幅披头散发一身泥血的模样又能好到哪去？连救人都会在别人衣服上留下血迹来，真是好久没有混得这么凄惨了。
以水流「看看」残留于腰间的各式道具，其投掷物和子弹储备如今也是消耗一空，也亏他能在战斗中找到机会极速换弹，这份优秀都在此刻毫无意义，此刻的他看着拉普兰德高呼着「朝你俩那边来了」的时候，巨狼已然临身的模样，避开了那已然不在具备气势的按爪与辉光不分先后，同样声势不再浩大的墨流应剑而起，碰撞的瞬间化作爆炸，而金色的利刃之雨再一次随举剑落下，在那份短暂的定格之中，战斗的天平已然彻底倾斜。
来不及从那麻痹中收回平衡的巨狼整个朝着爆炸的烟雾中倾斜，而那水雾中骤然升起的青年竟然不是挥剑，而是一拳狠狠地砸在那巨狼的面颊之上，在那瞬间扩散的冲击之中竟是硬生生将这身高数米的巨狼打到朝着另一侧倾斜倒下，血色的单眼眼皮努力的想要吊起，却最终还是盖了下去。
在这双方都是强弩之末的现在，只需要有些微的帮手就能有个结果。
只是这份结果却会令另一位刚刚跑过来的白毛鲁珀有些迷惑。
“怎么是拳头？不杀吗？”
并且摆出了一幅诧异的神色后抬眼看向了一旁沉默的德克萨斯。
“我说你啊？不会还在这种时候犹犹豫豫吧？这不像你哦？刚才还那么信誓旦旦……苍七你在干嘛？”
拉普兰德还没说完，就听到了一丝引线被点燃般的声响，侧头一看是楚信然手里捏着个很像手雷的玩意儿，刚抽掉了很像手雷的插销。
朝着远处丢去，那方向也不知道是有什么。
下一秒，轰然的火光便直接升起，映出他那抹了抹面颊上的血渍后，有些漫不经心的表情。
“一个闹钟，让另一个家伙来替埃德加的班，那个东西也更值得被杀掉。”
楚信然说着，就又重新看向那火光的方向，招呼了一声：“你说是吧？犹大。”
“守秘人……”火光中走出了那个身影，不仅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模样，甚至连衣服也不知是如何弄出的，正一脸愉快的笑容，“我逐渐理解一切了。”
楚信然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扯起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很好，那就做个明白鬼吧？”

NO.318:配钥匙吗？您配几把？
（打个apex排位，把把锁子哥，这才白银二就这么凶险了……真是入坑的时间没选对。）
“Father tell me we get what we deserve——”
遥远漫长的拉锯战中，陈旧如年迈播放机的音质播放着年迈的歌谣。
同时还是首悲凉的歌谣。
“Oh we get what we deserve——”
“And way down we go。”
歌谣质问着天父，问询着什么才是应得之物，何为应得之物，如今的大家只是在下行，已然跌入深渊。
深渊是一片漆黑的空洞，朝下延展得看不清深度，只有那份黑暗予光滑的圆壁予以跌落者更深刻的绝望。
这就是此刻的模样。
在此刻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坠落的人影自身的变化会带来这片深渊唯一的光源。
从平淡无奇的人化作萦绕微光的巨狼，再从萦绕微光的巨狼化作萦绕微光的人，再变作巨狼时又失去了的光亮。
然后再一次的化作人时也失去了那份微弱的光亮，转化为巨狼时却又重新拥有了那份光彩，如此往复，那份微光的萦绕开始变得随机，那不论是人还是狼形都是面色呆滞的坠落者在遥远的歌谣中下坠。
“Cause they will run you down down til you fall——”
「没错，他们在你堕落之后才敢将你拉进万丈深渊」。
但你真的像歌词一般甘于堕落，如此沦落至深渊吗？
《Way Down We Go》，曾被译作跌入深渊的老歌，曾是埃德加•德克萨斯最为不喜的歌谣。
但这份记忆却很深刻，总是伴随着缓缓转动的三叶吊扇与略显炎热的晴日。
仿佛能把一切都晒干的烈日让人毫无干活的欲望，在那种时候，自己那位兄弟就喜欢在点唱机播放着这首歌。
嘶哑低沉的语音似苦痛中歌唱，却又隐含着力量，只是在那时候，埃德加总是不喜，称其为有气无力的瘪声。
他着实不欣赏那样的歌意。
后来，在那位兄弟离开之后，埃德加还曾庆幸过兄弟的女儿没有继承那份糟糕的音乐品味，而他也曾以为，自己再也听不到这首歌了。
但记忆深刻的，总会浮现。
也总是这些无聊的记忆，容易占据心灵深处。
因为那份无聊的时光，却是心底最为怀念的过往。
当一切的悲剧还未发生，当一切的离别还未开始，即便是曾经视作无聊不快的交流，都会在这样的深渊之中一一浮现。
就像是某种潜意识仍在试图挣扎，想要将自己所唤醒，做着其实徒劳无功的努力。
但这有必要么？
真正沉沦堕落的人会因为过往岁月的走马观花而惊醒么？真正奄奄一息的人会因为这样苍白无力的拉扯而获救么？
做不到的……
这片深渊本身都在破碎剥离。
由埃德加•德克萨斯的人生所固化而出的空洞深渊，正在随着生命力的大幅抽离而自我崩裂。
或许在这份坠落仍在进行的同时，埃德加•德克萨斯这个人的人生便会突兀的中止。
这份无止境的坠落之中，最简单直接的阻拦方式便是整个存在的消亡。
死亡能带走一切迷茫，在那永远的宁静之中，便连迷茫这种行为都无法继续，真正的停滞将会到来。
但那些深渊只是在破碎，泛着微光的裂纹甚至有着些许独特的美感，但那份美是属于死亡的美，是一切终结之前的美。
裂纹浮现并破裂，自上而下的延展，只是那崩溃的速度还远远追不上下坠的速度，反向证明了现实中的埃德加•德克萨斯乃是处于虽然被重创垂危，却还不至于立即死去的状态。
但这份被重创的状态才是关键，能令那向下的人（巨狼）继续等待着，等待裂纹与下坠深度平行的那一刻——
骤然探手（爪）！
人（巨狼）的肢体嵌入了那份裂纹，借着身体的垂危所导致的侵蚀的漏洞止住了下坠的身形。
触手们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展开，慢上半拍的伸展却没能触碰到那朝上艰难攀出一份间距的猎物，想要伸展至更远，却被同样的下落趋势所阻。
是的，它们本也在同样的下坠，只是猎物就在「掌心」之中，本该一切都很顺利。
在那「Way down we go」的最后一句歌声之中，同样也是这句话的歌词之中，最后的等待落下了帷幕。
在朝下延伸的裂纹中回荡，却也在这时，人（巨狼）看到了裂纹延展的停止。
看来是暂时中止了，外面的战斗。
“Way down we go……哈。”呢喃着这句话的男人嘴角弯起，既是对自己连本能都欺骗过去的满意，也是对这歌词本身勾起了些微笑点。
这句话，其实可以有两种理解，其一为堕入深渊，其二为我们走下去。
而第二种，才是他选择的现实。
恪守本心，同这些触须一同下行，他选择的路，自然能够是由他自己来决定如何走下去，这份选择令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真正失去自我，只有那被骗过的本能以及那一直承托又拉扯着祂的触须们认为他在朝着堕落之路一路下沉。
现在，是该挣脱的时候了。
借着这现实的重伤而崩裂的侵蚀深渊的裂纹们，借着这份深渊崩裂而被严重影响的触须们衰颓到无法立刻重新探出将自己拽回去的现实，巨狼以远比触须们状态更好的动作朝上攀爬，靠着那些越朝上越细密的光纹裂缝。
这是一场豪赌，狼神是否能因而脱离诅咒圆满无缺，不仅要骗过自己也骗过侵蚀本身，还要敢于在生死线上挣扎与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份挣扎与机会，都将由守秘人给出。
他赌赢了……
眼下一切都已经达成，剩下的，就只需要朝上爬了。
正如那最初那般，为了扳倒、复仇，朝上攀登，以新族长的身份处决埃尔维斯那条老狗！
命运可真是讽刺，十数年的心魔，无法贯彻德克萨斯家族一直以来将一切了结的信条，不仅化作了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成为了作为德克萨斯家族族长心头的一柄尖刀。
如今寻求到了那份转变的解药，竟是以再一次的，与昔日相似的方案。
“你的状况很成问题，吉诺维斯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
两年前的少年，便曾这样说过。
那时候，大家素不相识，仅仅是在吉诺维斯举办的酒宴之中萍水相逢，在各自的随行者都暂时不在的片刻。
“你能帮我解决吗？守秘人。”
男人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并不抱如何期待的玩笑般的问道。
“明码标价……虽然我想这么说，但现在的我，还做不到。”
“以后有能力有机会了，我会再看的，只是我听说你们黑手党喜欢用暴力来代替报酬支付？”
被吉诺维斯家族成员小心对待，或许身份非常特殊的少年说出了令男人诧异的疑问。
“那只是偏见，你在吉诺维斯家族没意识到么？”
“是偏见么？那我在叙拉古遇到的家伙真的很成问题啊……”
少年低声自语着，然后又抬起头来微笑道。
“算了，没关系，届时你若仍是需要帮助，那就说吧……”
“说你想要与我一战，拼上一切以厮杀为前提的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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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方式，埃尔维斯，我要将你留下的诅咒再次处决！
这是相隔十数年后的补完，也将是德克萨斯家族最后的曙光。
人脸沉肃，狼首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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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现实，在那遍是伤痕的巨狼不远处，一位青年与两位少女的组合与那男人的站位呈对峙之势，并在青年那将手探至身后的手势指示之下，黑发的少女仍旧紧握着双刀，死死地盯着那在她眼里俨然是必须被杀掉的敌人，但那步伐却在后退，在远离。
朝着巨狼的方向，步步倒退。
这份保护那昏迷巨狼的意图无比明显，令男人瞧见之后也只是笑容变得无奈起来，好像看到了不懂事的孩子做着多此一举的蠢事，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全然不在意。
这时候，另一位银发少女也在不爽中缓步后退，同样做好了随时冲锋或是防御对方突然动手的准备，朝着黑发的少女一侧靠拢。
后者要保护巨狼，而她要保护后者以及后者保护的对象。
这是青年那份简单易懂的战术手势所表达的指令，也是她们不方便违抗的指令。
这本就不是她们应该贸然加入的战场，就算是轻狂傲气的银发少女，在之前目睹了巨狼与青年的战场之后也该明白收敛，何况她本就是位极有自知之明的明白人。
如此一来，在这短暂的数秒之中，便只剩下笑的一脸愉快的高大男人，以及那还残留着上一刻笑容的瘦削青年。
“安魂夜才过去多久？这就开始嚷着理解一切了？”
似笑非笑的，青年的语气就同数秒之前的讽刺话语般阴阳怪气，以此包裹的敌意仍是尖锐，却是令能够预料到这幅状况的男人泰然处之：“天气凉了，哥伦比亚的冬季会开始下雪，届时你若说留下，还可以打雪仗。”
“呃……”这样的回答便是无论如何都出乎预料，更是能令青年沉默的瞬间笑容再难维持，直接转冷的气氛令两位女孩都紧了紧手里的武器。
两位出身叙拉古的黑手党成员尽管听不懂这份听起来压根只是寒暄的对话有何隐喻。
但却很明白气氛转变的含义，像极了某些族长谈判破裂前夕的模样。
这种状况，通常便是要立刻暴起了。
但现实倒还没有那般唐突的展开，在这难言的沉默之中是男人见到青年反应后笑意更浓的话语：“看来你是明白了吧，我是如何逐渐的理解一切。”
这话一出，楚信然反倒又笑了，这样的反复无常反倒令不远处的两位少女有些迟疑。
毕竟迄今为止，她们已经接连两次觉得该动手的时候，青年没有动手。
是在拖延时间还是什么？伤口严重到需要虚张声势还是什么……
德克萨斯的问询目光朝着拉普兰德递去，而后者则是对她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显然是不具备「内部频道」这样玄学的交流方式。
只是抛开那边双狼懵逼的交流不谈，守秘人与主教的交谈却也仍在进行着：
“逐渐理解一切？你真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么？”记起了一些事来的守秘人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若是明白，就不该在这里用了。”
“犹大，你曾经的印象是告密者，但我现在只觉得你是一位偷窥狂，应该好好去一趟警察局坦白罪行……”
楚信然毫不掩饰的掂量了一下手里那唯一自始至终都很干净光洁的长剑，打量着犹大的全身像是在找哪里好切，“或者拉特兰的教堂告解也行？就是他们肯定不太会欢迎你。”
“揭秘的过程本身便是一种窥视，难道你没有这样的认知么？守秘人……”
既无面对挑衅该有的愤怒，也无任何辩解的直接承认，犹大的回答可谓是理直气壮，“当然，秘密被窥破的瞬间，当事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只是调剂，难道我们的重点不该是我所逐渐理解的一切么？”
面对犹大这异于常人的三观，楚信然倒也毫不意外的回应：“既然你理解了一切，那又有什么好聊的？”
“我所说的，仅仅是逐渐理解一切。”犹大抬手竖指纠正，手中覆盖着那银色的金属，令楚信然微微眯起了眼。
那东西，应该在对方化作肉糜的那一刻也被一并碾碎了才是，就算是肉体能够恢复，衣装能够再找，那装备又是从何而来？
在经历了与埃德加的战场之后，犹大本该是手到擒来的货色，仅仅是因为其重要性而排在了最后。
但现在的某些疑惑与猜测，倒是令他又有些想要急躁蠢动起来。
某些不安定的因素，就该在爆发之前就按死在摇篮里，就算是再可怕的术士，被直接一剑贯穿咽喉也会死得无足轻重。
早些动手能让很多麻烦都提前消弭于无形，就像kp所做的诸多布置都容易被pc鲁莽干脆的操作给直接踏破。
当然，更有可能是在绕圈乃至团灭，毕竟是靠骰子。
但现实并无那么多的随机，楚信然已经靠着那份对麻烦的警惕无数次的提前按死了问题所在，算得上是现实踢门团的好手，也向来笃信着有些秘密不用知道，只要能避免现在的危害，那么就算是价值连城，甚至能改变这片大地局势的秘密，他也能果断下手埋葬。
但凡事多有例外，有些秘密，能让他耐下性子甘愿接受之后的麻烦也想知道。
只要稍微压抑几分要掀桌子的内心，对方甚至会自己说出口来。
“就像你说的，这是偷窥狂般的行径，而仅仅是窥伺到的一切加诸于自身的理解，并不能获得一切解惑……”
犹大便是如此主动开口着，微微扬起双臂耸肩，倒是一如既往的诚实，“我有心慢慢探索，但现在看来是没有那份余裕了。”
“想要我回答？那你不该先说些东西么？”楚信然淡淡道。
“嗯……”犹大微微侧首思索着，“其实我很明白，在罗德岛所记叙的你那份档案之中所隐瞒的问题，也是你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吧？但你我的情报量交换并不对等……”
他扬起手来，扯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我应该多加些要求不是么？”
回应他的，是楚信然那腼腆到不好意思的笑。
“像你这样的龟孙儿，一个都不配。”
在这话语落下的那一秒，伴着那踏前一步的挥剑，利刃迸发出刺目的圣裁之光。
紧接着，是那份隐秘的雷霆乍起，应着那份裁决之光将其吞没。
终于来了！
远处都快睡着的拉普兰德顿时兴奋了起来，只是德克萨斯仍是面无表情，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对劲。
不论是楚信然还是那犹大，都不太对劲。

NO.319：可以收网了。
（人与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我曾在看完圣刃序章极度愤怒的状态下不打游戏而码了一晚上字。睡眠时间终于不算负了。）
故作平和柔蓄的对话之中悍然出剑，剑光与雷霆乍起的突袭完全不给对方应对的时间，完全可以称作是教科书级别的刺杀。
可即便如此，能够让当事人都无从反应，却被异样的东西所挡下。
袖口与双掌之上覆盖的银色手甲突然化作的漆黑巨口大张，不论是剑光还是雷霆都被那大口所吞没的同时，仍然连接着衣物的后部轮廓被轰出了些微的凸出轮廓却又在下一秒复原，证明了这样的能量冲击虽然撼动了它，却还没到令它无法挡下的水准。
楚信然的突袭固然出乎犹大的预料，可犹大这衣装是由那宠物所构筑的现实也着实有些离谱，在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愣了一下的短暂时间内，那份剑光与惊雷所寄宿的正体却是毫无犹豫的直接朝着那大口挥斩而去。
刀刃入肉的声音之后是沉闷的轰响，在更加令人诧异的发展之中，是楚信然同样吃惊继而微笑的话语：“看来你的宠物和那些东西没什么区别。”
那沉闷的声响是铁与骨的碰撞，在巨口吞没了剑光与雷霆却来不及的收回的当下，是反应过来的犹大将其一肘拍下，以手臂硬抗楚信然的这一剑。
血液飞迸，犹大立刻踹出一脚，而楚信然同样甩腿相撞。
风声呼啸，轰响之后是鞋底摩擦砂石声，彼此双方都在这一记腿击之中的冲击下震退，在这看似楚信然优势的第一波交锋之中，前者却是一份不满意的表情。
答案在剑刃的前端。
在那坚固又锋锐的剑刃前端，血液早已炸开，以冰晶碎片的模样。
却只是炸了个寂寞。
犹大的反应很快，那一记踹脚便是证明。
这也可以看出这家伙不仅仅是偷窥，还将窥探到的情报立刻运用了起来。
换言之，便是连楚信然惯常会在这种机会下以源石技艺造成二度杀伤的凶狠习惯都记在了心里。
但也有好事发生，那便是就像他说的那样——犹大那毫不避嫌竟然用其拟态做服饰与武器的玩意儿。
和那些黑质一样，也和埃德加体内的侵蚀物一样，都畏惧于他所操持的利刃。
这样的优势，没道理不好好把握。
于是在下一刻，楚信然踏着地面那数秒之前的击退摩擦中造就的纹路重新欺身而来。
而那将楚信然的嘲讽与水花声听在耳中的犹大，不顾那从小臂被切肉抵骨的痛楚，竟也是毫无退意的相向冲刺。
巨大的黑色大口重新覆盖手臂化作衣袍的长袖与腕甲，本还在溢血的裂口也被黑色所弥合，残留的血液也被黑色所吞下，悄无声息的变化由此开始，在那份变化之中，是犹大与楚信然的再次交锋。
剑刃之上的水流清澈透明，裹挟着锋刃一同挥出，而犹大在侧身中突进。
以他那仅靠双拳的攻击手段，自然是对如何接近手持凶器者的技巧烂熟于心。
只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向来便是回合制套娃，犹大懂得如何在腾挪中接近占据攻击距离优势的敌人，楚信然又如何不懂如何应对近身的拳手？
一柄细长的法剑本就是轻量化的剑装，怎会在挥出一剑之后便气势衰颓？
扭转挥出的弧光带着水流声直奔犹大的身侧，后者竟是再次抬手要以那拳头迎击，令楚信然诧异却又全然不打算变换主意的挥斩而出！
在那份近乎凝固的时光之中，被那剑刃上的水流所惊扰的拳甲在溃散，在奔逃，露出其下那份比正常成年男人还要大出好几圈轮廓的筋节分明。
可那筋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拳头别说与剑刃的碰撞，光是接触到剑刃周遭那份好似装饰物般的清澈流水，便已然裂开血色的破口。
看起来仅仅是给剑刃加了特效的流水实际却是比剑刃还要锋利的外层切割物，在那份正确流转的时间之中与剑刃一同贯入对方那好似螳臂挡车的右拳，顿时鲜血四溅，甚至飞起了两根断裂的指头。
可这并非铁与骨骼碰撞的结束，犹大竟然靠着剩下的三根手指连同掌骨一同握住了剑刃。
“抓住你了，守秘人。”
在疼痛中咬牙发话的刹那，犹大的上身衣物整个爆散而开，可先不说有没有人愿意爱看男人爆衣，光是那爆散而开的衣物以及坠饰一个个以碎片的形状扭曲成液体继而化作牙齿的场面便足以令排斥感急转直下为恐惧感。
只是在那极缓的时间之中，楚信然那被放慢速度的口型也在反应出他那毫无畏惧的回答：
“谁抓谁？”
霎时而起的冲击以流水的方式直贯而上，若真有能够放缓一切的眼睛便能看到无数龙形的水流自他周身衣物中飞窜而出，那些早在一开始便藏匿于风衣那复杂细密的网状铁丝之中的水流在这一刻顺应苍龙的指令群集而升，直接带来了那份让黑色之物恐惧的「死毒」！
而在那半截黑色之物被并起的水流冲碎的下一瞬，没有执着于从对方那完全拧紧的钳制中抽出剑刃的楚信然左手之中立刻甩出了一柄短刀。
无须刻意的激活，猎刀已然嗅到了那份异常的血气，暗金色的古奥花纹如藤蔓般在刃上延展。
那是切割猎物的仪式刀，时刻准备着向祭祀之物献上祭品的獠牙。
便如在楚信然那握剑的手稍稍放松，跨步上前的瞬间——
没有像样的衣衫充作缓冲层，那份同样异于常人的皮肤坚韧与肌肉密度对彼此而言都毫无意义，猎刀顺应楚信然那跨步而出的巨力之下贯入犹大的肺腑，在手腕的拧转之中将男人将要脱口的吼叫也湮灭于其中。
主教大人在如此的痛苦面前终是无法维系那份从容，能够连萨卡兹的圣刃都能挡下的手掌骨骼因为剧烈的痛苦而难以维系坚稳，在那一瞬的破绽露出的下一秒，便是剑刃与腰腹之中猎刀都被一同抽出的转身。
风声的呼啸，是从下段。
墨绿色的龙尾再这一刻才展露出了剧烈的存在感，饶是那覆盖下半身的黑质立刻聚集作出防御之势，也无法拦住那迄今为止第一次展现的甩尾抽击！
本是被一辆汽车正面撞击也不会倒下的犹大在这一刻却是毫无防备，黑质连同其本身一同被这一尾给抽飞，令不远处的看客兴奋的握拳一扬。
已经完全是观众画风的拉普兰德兴奋的像是刚参与的一份赌局赢了满贯。
只有德克萨斯是眉头拧紧，目光逡巡于收刀的楚信然和捂着伤口缓缓起身的犹大。
她觉得很诡异。
楚信然本该在抽剑的那一刻就直接挥剑将其斩杀，而不该是甩尾。
这一击甩尾固然是充满力量感的痛快打击，但却并不明智。
看起来就像他还不急着杀掉对方。
是因为杀不掉对方么？
德克萨斯回头看了眼身后仍在昏迷的巨狼，想起了叔叔曾跟她提及过的一些他也无法明确真实性的传闻。
重新回过头来，望着楚信然朝着那起身的犹大走近的模样，德克萨斯姑且不打算做出任何干涉，继续同拉普兰德一般做一位看客。
毕竟就算是两人的交锋出结果的速度如此之快，就算是两人的声势看起来并非预想中那般难以介入的非人，都不代表她们可以轻举妄动。
至少眼下，那犹大仍然像个怪物。
是的，像个怪物。
“在整座庄园都没有献祭品的眼下，你却还能以这种速度愈合伤势。”
楚信然在走近中开口，朗声在这废墟中荡开，听起来倒是再无之前的凶狠凌厉，甚至连那柄起了大用的猎刀都在水流涤荡后重新收入了衣袖，仅仅是持着那柄一经出鞘便在很长时间都未收回的圣裁。
“到底是把自己改造成了个什么怪异的东西？”
残缺的手掌长出新的骨骼、血肉与皮肤，展现了这一幕非人愈合能力的犹大便是被理所当然视作怪物，只是他这样完全愈合的也仅仅是手掌，那腰腹之间的创口直至此刻都没有愈合的意思，还是从裤腰上延展的黑色强行覆盖才做到了止血，可以想见内部被搅乱的脏腑也没好到哪去。
能够轻易遏制异类常有的高效自愈能力的仪式刀，放在大炎叫祭器，放在东国叫御神刀，本质都是一样的东西，有着神明那般存在的赐福，对于任何异类信仰下的恩赐都有着理所当然的排斥感，这是那份遏抑自愈的效果真相。
可它原本供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连使用它的楚信然自己都不知道。
更加怪异的是，有着这份特性的它，却能在楚信然那份似是而非的源石技艺的加持下不具冲突，如此的两相结合便成了真正的不死杀手，任何号称不死的怪物都能被如此杀掉。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不死的，所有的不死，都与那些古老神秘的传统有所关连。
“你想知道？”捂着那患口艰难起身的犹大勉强的微笑着问。
楚信然其实也不想捅他腰子的，何况正面捅也很难捅到腰子，只是现实就是这份微妙的身高差，对这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小巨人而言，仅是一米八出头的他想用短刀捅心脏的姿势……怕是有些别扭。
赶时间的下手当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来，楚信然上去就是一刀冲腰上，再加上源石技艺内爆让他感受什么叫肾亏总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现在他感受到了，所以连笑容都如此勉强。
然后楚信然的拆台就会让他的笑容更加勉强：“不，不想。”
表情也是非常嫌弃的楚信然微微摇头：“这只是总得有个开场白，我对海神教团的家伙会把自己改造成什么东西并没什么兴趣。”
“西门如此，雅各如此，这么想来我也同你们教团的四位主教打过照面了，没有一个是正常人啊。”
“难道你又正常么？守秘人……”犹大反问，“有着那股力量的你，继承苍龙七宿名号的你，能够看守那么多的原典与秘密却仍未被其反噬的你，觉得自己正常么？”
“说点我不知道的……”夹着剑柄的双掌一拍，楚信然对他的话语毫无波动，“我留你一命的理由可不是听你给我复习过去，如果是这样那我为什么不看日记呢？”
“因为你觉得正经人不写日记。”犹大面无表情的回道。
“我跟别人说的傻逼话你也当真？我现在觉得你需要的不是解说而是基础的判断力……”
一剑插地，一手肘搭在剑柄上微微躬下身的楚信然突出一个随意懒散，看起来游刃有余，“首先得明白自己看到的哪些是玩笑，哪些是认真。”
“来自地球也是玩笑么？”
“难道不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么？”楚信然平静道，“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能先骗出一个答案？虽然我如今也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
曾经急着证明自己是个不属于这里的人，可如今是哪里的人还有什么意义，被认同又有什么意义？
人只是想回家而已，不论是观念还是文化环境，都和这被称作泰拉的大地格格不入。
光是看看这里每个不同区域乱七八糟的政体和文化氛围都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总要有个交换流程不是么？”
“你想知道的……嗯……”犹大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便是你们想隐瞒的那件事吧？冬灵传统的祭祀核心，我认为这个问题是可以滞后的。”
垂下手来的犹大微笑：“重要的问题得压轴，这样才能避免交流的戛然而止不是么？”
“呃……”楚信然微微皱眉，有些不爽的看着这个赤裸上身站在这里的变态，“没问题，那么我问第一个？”
“可以……”犹大点头应允，一派礼貌的抬手，“请说……”
.
“什么嘛？为什么打着打着就开始问答起来了啊，扫兴……”
远处的拉普兰德听着那两人虽然站的挺远，但都开口中气十足毫不掩饰的对话，也放松了下来，甚至蹲下身去拎着日晷刀戳了戳远处的石头，“真扫兴……”
“站起来。”德克萨斯低声说。
“有什么好站的，那哪是要打起来的样子，苍七那家伙是确实要问什么吧，这个肯定没假……”
拉普兰德摆了摆手，“让我蹲会儿，什么都不干，站的腿麻。”
“站起来！”德克萨斯仍是重复，并且这一次略微加强了语气，目光死死地盯着前面两人，也盯着不远处缓缓下降高度的无人机，“他确实要问，可也马上就会打起来。”
“嗯？为什么？”拉普兰德并不太相信，但听到她这副强硬语气倒也是勉强站了起来，顺便拉扯了一下自己那被血染红了大半，有些黏糊糊的衣装。
回头肯定要赶紧找个地方洗澡。
“说不清楚……但是有那种感觉……越来越紧张了，连那股呼唤声都消失了……”
德克萨斯望着那一侧，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双手的刀刃也是愈握愈紧，听着远处那楚信然朗声发问道：
“那就先问第一个吧。”
“赦罪师的两位领导者之一，巴力，同时，也是如今萨卡兹摄政王特雷西斯的他，在哪里？”
楚信然的声音带着克制的平淡，对于见过他那番境遇的犹大而言算是可以理解，而且这只是第一个问题，倒也没必要卖什么关子。
他便平静道：“他与我们教团并无联系，但他所藏身的地点，却是曾经与我等教团有过合作，所以这个问题，我可以给出一个模糊的回答。”
“在哪？”
“维多利亚。”
“呃……”似是过于吃惊，楚信然整个人都愣住了，抬起手捂住了嘴，在那数秒的怔然之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接连不断，笑到近乎癫狂。
足足笑了两分钟，他才终于止住，擦拭着那份笑的太过头而眼角冒出的水渍确认道：“在，维多利亚？在我以前的眼皮底下？”
远处的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还因为无法理解楚信然突如其来的狂笑而怔然，犹大却是平静：“若你视维多利亚的一切都是你熟知的地点的话，确实如此。”
“竟然如此……既然如此……”楚信然有些无法接受，又好像已经接受的，看了看自己周身，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握住的赦罪师的圣裁之刃，点了好几次头，“理当如此……好！”
“那么该我——”“那你就该死了。”

NO.320:还有愚弟！...愚弟没了。
(昨晚看到个神必的长评，标题是「好康，票票」，内容是一堆凑字数的「三百字」。
但诡异的是既没有投票，也没多出什么新标签，甚至点开个人资料一看最近发的间贴也不是这本书……
非常神必的长评和读者，令笔者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删掉了那长评。
个人是非常欢迎长评的，但这样凑字数还看不出目的的，还真是诡异。)
“维多利亚……”
“博士？”
“竟然是维多利亚……”
“博士你还好吧？”
“原来是维多利亚……啊……那确实是能够解释维多利亚军在卡兹戴尔时的诡异状况……”
“喂！斯特凡诺！！”
砰！
一拳砸在桌上引起其上玻璃杯上的震动也引来了众人毫不掩饰的注视，但最重要的还是那蒙着头盔的家伙也确实看了过来。
也是令华法琳在厌烦中不再维系「华法琳医生对博士还是有所尊敬」的无聊印象，以这样粗暴的方式唤醒这进入某种激动难以自抑状态下的家伙。
楚信然如此，斯特凡诺•丹尼尔也是如此，听到那个家伙的行踪便都展现如此的反常……
华法琳并非无法理解这份激动，作为萨卡兹的一系，血魔的分支传承悠久且几乎不曾断代，血先生知道的东西远比寻常萨卡兹还要多得多，对于巴力，对于特雷西斯，她自然明白其背后的意义与相关的牵扯，但却着实无法与这俩人共情，达到如此癫狂的地步。
说到底，这两人的执着有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一位女性，而她与那位女性的交集并不算密切。
尽管那曾是萨卡兹一族大半族人们认定的王，即便是在如今，也有太多人仰视着其过往的辉光而坚持至今。
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
正如一位国家领导人再是如何出色，你当然会认识她，但是否熟识便是另一回事，这是诸多因素影响而成的。
即便大家曾在同一艘舰船之上，也不意味着彼此的交集能有如何深厚。
反过来说，仅仅是几次交流便能在意到如此地步的灵魂之友也是有的，人心便是这么奇异的东西，各自的不同造就了各自的距离，却也正是因为这份距离让斯特凡诺脱离那样的过激状态。
“谢谢……”
漆黑的头盔下发出沉闷的感谢声，华法琳的表现确实不那么领情。
“虽然你刚才和现在这幅样子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人了，但这算不算一种回光返照？”
瞥了有那些直愣愣盯着这边的行动干员们，后者便也或沉默或干咳着回首，好像借此就能重新掩饰大家想要「刺探机密情报」的「作案动机」一样，就像华法琳想要在凯尔希面前掩饰自己给楚信然的营养剂剂量超标一样离谱。
不过至少知道掩饰，华法琳还不至于将这种无聊事打小报告，而斯特凡诺也也不会在意那些人难以遏制的好奇心。
想知道这次行动背后的意义是正常的好奇心，但能够在上司不开口前不去主动问，也是干员们的准则。
“现在没空做人格测试……”头盔下的声音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语调，博士抬起那被黑色手套覆盖的手掌收起了刚不久放在桌上的那些手写草稿，“该准备收尾了，甚至到了这一步，其他干员们都可以回舰解散了。”
“这就过分了哦……”华法琳闻言而回头看了眼那些因为这句话而略微骚动的人群，再回头看了眼一旁那浑身僵硬的末药。
就算是被凯尔希委以重任，却还只是个青涩的孩子罢了，在面对博士这不近人情的话语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这种时候能打圆场的也就她一个。
真是的……为什么一个医生要做这种话术活计，我要要求加薪啊。
心里这么抱怨着的华法琳接口未完的话语：“一个行动小组的，怎么也得看到最后，楚信然手里还拎着别人的剑呢，怎么也得还了再说走吧？”
“所以我还没直接解散……”博士冷淡道，“至于看到最后……最后没什么好看的，那一切的最后就该是别人的家事了。”
“就算你这么说……”华法琳觉得和这种状态下的这人交流真是麻烦，作为博士与干员之间的衔接桥梁的她在此刻无言的状况下回头看了眼干员们那几桌，又再回过头来，“直接走人听起来就像尘埃落定了一样，还能这样么？”
“就是尘埃落定……”博士平静的说着，将那些草稿塞入了桌上的包里，然后又拾起了桌上那看不出什么意义的单筒望远镜。
仅仅是持着，并未使用来望些什么，“洒下了那么久的网，在这一刻收拢，便是绝杀。”
“这么平平淡淡的绝杀么？”
“我从来不会声势浩大的弄死一个人，除非那个人非同一般。”
“哇哦，这话听起来真可怕，博士的恐怖传闻会变多了。”
“那就让届时的博士面对去吧。”
“现在，准备撤走吧，就算是要收尾也轮不到我们。”
.
.
“守秘人！！”
狼血庄园的废墟之上，一直以来都是那般风度从容的犹大主教，头一次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态，表露出因为他那特殊存在方式而太久不曾见过，几乎连他自身都陌生的情绪：
愤怒；
那般的陌生，却又有着那般强大的感染力，能够轻易地支配全身，令他再完全无视了身体的残破朝着那个青年发出狂暴的呼喝。
可他呼喝的对方却只是收回剑来望着剑尖的血迹，似是有些不满的皱起眉来，然后在听到那声音才抬头看来：“怎么了？犹大同学，为什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这种声音可真是听腻了啊，不论是阿方索还是那炎魔，以及眼下的犹大。
楚信然垂下手来放下长剑轻巧一甩，混着水液的污秽之血便如此轻易地尽数甩离剑身，重复光洁。
不论衣衫与发肤如何狼狈，这柄剑总归是要始终光洁一新的，在拉普兰德的日晷刀上得来的教训算是让楚信然异常在意这柄圣裁的状况。
当然，这柄剑的素质固然出色到用不着太过担心，所以直至现在，楚信然在上面时时刻刻的操作也就是保证其整洁罢了。
对于如何在战斗之中养护冷兵器，他还是有些心得的，只是更多的时候，他的武器所面临的压根不是养护能解决的问题。
这年头有些人能叫武器大师，却也有人能叫武器破坏者。
他是后者……
夺取对方的武器然后直接超额功率引动致其报废，也是他曾经用过的黑暗战法。
只是如今的犹大连个武器都没有。或者说，他那怪异的宠物就是他的武器，而他自身，也同样是武器。
“你如何能够侮辱一切至如此境地！”
简直像是遭遇了何等悲痛欲绝的事那般，犹大以近乎惨嚎的声音如此咆哮着，捂着胸前的根本难以遏制的数块破口，血肉开始膨胀蠕动。
真的是把自己改造成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么？
楚信然一直不是很懂海神教团那些看起来像是和绿皮大肥仔有关系，但却其实是混杂各式乱七八糟千奇百怪原型的秘术。
可以确信的是海神教团也有人跟他一样有搜集各式各样的书籍，区别只是他收集来只是保存着，而教团的那类人搜集来就将其改造成大概连原作者都他妈不认识的同人创作。
写得乱七八糟，却还可以读的通顺，可以想见邪教分子里也有知识水平挺高的人才。
差不多也就是犹大这样的家伙吧，平日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说起话来也是人模狗样，就是爱好很怪异，执着的东西也很怪异，缺乏一次用心的劳动改造。
没有劳动改造就会像现在这样，叫的像个精神病，令后方走近的拉普兰德都小声问：“你欺骗他感情啦？”
“你这问的把我恶心到了……”楚信然小声说，“欺骗他感情的是斯特凡诺吧。”
毕竟这番互相算计之下，真正得手的是斯特凡诺。
“斯特凡诺！”
尽管楚信然说得很小声却也仍然让犹大听到的瞬间，更加状若癫狂的叫喊着：“是他！那晚会上的幽灵是他！把你的档案给我的，也是他！他诱导我错误的理解你！他指使你给我错觉！
你和他联合起来算计我！啊！！冬灵祭坛根本不是你真正在意的，你在意的只是当年的魔族战争！！”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理解一切了，甚至楚信然还没开口，他就已然反推出了一切。
可如此的明白，却没能排解他一丝一毫的怒火，甚至在一一串联起来的瞬间令怒火愈加膨胀！
被算计一路至今，被践踏一路至此，他已经数十年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愤怒，而如今的愤怒，足以淹没他的理智。
膨胀的不只是怒火，还有身形，一步步畸形起来的犹大高声呼和着，率先迎来了密集攒射的光之剑雨！
德克萨斯！
场内知道的最少却做出了最优判断的明白人早已积蓄着这份力量，在没有跟任何人沟通的前提下引动了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一次剑雨！
难以控制走向的光雨在这一刻臻至完美的范围中突坠，超过十五道的光剑刺穿那在畸形之中变得更能被瞄准的犹大身体，带来了那份短暂的麻痹。
不到一秒的短暂。
已然是完全有了畸形怪物身形的犹大显然因此获得了更加出色的防御力以及对某些异常状态的免疫力，但在这不到一秒的短暂仍是有人抓住了机会，却不是拉普兰德。
是楚信然……
事实上，他本就是要动手，却被德克萨斯抢跑了。
抢跑的行为确实令他诧异，但这份诧异并不妨碍那清澈平缓的水流一转高速的流窜并在剑刃上汇聚为一束，随着他的踏步突刺骤然迸发！
干什么？Boss变身途中你不顺势输出还要等他变身完毕在堂堂正正的对决不成？
开玩笑！爷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堂堂正正的三打一也是一早打下的主意，就像此刻速度落在最后的狼啸而至，与紫色的辉光一同抵达的利刃虽然慢上半拍，却也算是在那畸形的肢体中「汇合」，霎时带起那几乎可以用「炸开」形容的血肉。
“你俩背着我先出手的事我记下了！”
在这时候嚷着的还是这样的话语未免令人有些哭笑不得，而遭遇如此冷遇的犹大本该怒意更甚，但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
他已经听不到了。
感受不到外界，被他催化的血肉与那视作宠物与道具的存在相容包裹，留存的仅剩那祭司所下达的指令。
“在弄清吉诺维斯与德克萨斯家族的秘密之后就大闹一场吸引视线之后就离开吧，哥伦比亚早已失去了价值。”
现在嚷着大闹一场，或许已经有些晚了。
他应为自己错误的失误而埋单。
就像此刻的毫无反手之力。
连大闹一场都谈不上，只是在被单方面的突进。
那一束水流势如破竹的贯穿血肉，连同剑刃一同将犹大的身体击出一束血洞的同时伴随剑刃划出巨大的裂口，再由此紧接而来的是继承德克萨斯之名对一切的催化者盖以复仇性质的双刃劈斩！
膨胀增生的速度跟不上被撕裂的进度，无数血色的筋络在与血肉的飞舞中独立成反击的号角，却又被狂笑递出的利刃所截断，连同那份与之前那邪兽相似的血光也被那暗紫色的弧光所撞碎，不消片刻，甚至能瞧见那无数与身体一同扭曲的器官与犹大原本的身体。
人与人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有的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继续愤怒，然后被三方合击的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就算是没有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早在之前就有机会与能力干掉犹大的楚信然也能做到这一步，这一点的证明，便是此刻犹大身上那些真正没能愈合的伤势，皆是由那柄微光呼应的长剑所成。
加上两人只是令一切的破绽以更快的速度显露，便是令进度更加直观的提前。
苦苦支撑毫无意义，甚至直至它最后的反击，都被突然醒来的巨狼一爪拍碎，竟也令那被刀刃强行劈出缺口，露出本体的犹大回光返照般清醒。
“埃德加！守秘人！你们——”
他又明白了一件事，那也是他「看」到的事，在这一刻既让他短暂的清醒，也成了再次压迫心智的重压。
不只是斯特凡诺，埃德加的算计也成功了，那就只有他……他是一切的输家？
不，不该是这样！
还有机会！还有余地！
还该有扳回一城的机会！靠着那份后手！！
他状若癫狂的张口，并未将心中所想也呼喊而出，好似引颈就戮般闭上了眼，而楚信然也确实回馈了他的期望。
剑刃划过，带起那份畸形的血肉正中显得比例并不合适的头颅。
而那头颅刚刚起飞并非落地，便被那下划的剑刃引出巨大的龙首在上方三米的高度直啸而下，直接吞没了那头颅连同倾斜未倒的畸形肉身。
那份结局，是一团凄惨的肉饼，过高浓度的压缩连肉带骨，且在水流所携的力量之下缓慢的自我崩解。
可这仍是缓慢的。
令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都抬起头来看向了楚信然，后者还复又扭头看向了那头苏醒过来，瞳中血色不在的巨狼。
但那巨狼却没有看她，也只是同样盯着青年。
“这家伙，你好像说过杀不死？”
很快就打破了沉闷的人，是拉普兰德，以很直接的问句。
“那只是没有达成杀死他的方案……”垂首注视着那团顽固的肉饼，楚信然毫不掩饰目光的厌恶，“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不死。”
“真正的处决者，已经在路上了。”
.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只要活着，就能够逆转！”
怪异的视界之中奔逃的黑色泥状物像极了奇幻文学描述下的史莱姆，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在那份饱含恶意与扭曲的环境下逃窜。
越过高低差，糊过骨、齿、眼与爪，只有苍穹之上那始终悬挂的巨大眼球投以一如既往地恶意视线，却依旧被那黑色泥状物不管不顾。
而它便是在这份奔逃道路下朝着那份早已准备好的承载物奔逃而去，那是他埋下的本该用不上的后手，是谁也没告诉的，他自己都不曾在意的后手！
此刻它头脑飞转，仿佛是为了补偿之前愤怒带来的无脑一般，从开局到结尾的一切规划都在极速的思索中成型，并在打算进一步打磨细节的那一瞬间，迎来了一道冰冷的弧光。
什……么；
无从察觉，无从警惕，全然没有料到的袭击，根本不应出现在这怪异世界的刀刃还不是寻常的弧度，那是……
“狩魂之镰……”
破碎的意识仅能传达出认出那份正体的呢喃，没有确切承载的视力仿佛能望见天上那份目光的讥讽，还有远方那一闪一闪的反光。
反光……
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那圆筒状的物品反射的光。
连给那份物品定性的知性都无法聚集，意识已然彻底的弥散。
“你成功了，猎人。”
在它再也听不到也回不到的现实，立于丛林以自身的血液供给长镰的男人在听到那手机中的声音后，如释重负的放开了长镰，而那长镰也在脱手的瞬间立刻变形恢复为昔日的手杖模样。
“真的成功了吗？”
“成功了，恭喜你，深海猎人有史以来第一位确实消灭了一位教团主教的猎人。”
“成功了就好。”
男人重新拾起了那手杖，叹了口气。
“如此一来，也算是对这些年在哥伦比亚的驻守，有所交代。”

NO.321：该有个团队了。
（六千四百字也没能描绘完尽，还是得切成两章啊……这一卷写的东西太多，光是连收尾式的章节都得拉成两章……但不管怎样。
这一卷要结束了。）
意识消解的瞬间，尚处现实的肉身也将失去支撑的倚仗，不需要再度被水流冲刷便已然开始自我燃烧，在那邪性的暗红光焰之下发出刺鼻的气味令两位鲁珀都不禁退后数步。
要比其他种族还要敏锐些的的嗅觉细胞总是能在这种场合下带给她们远糟于常人的体验。
但也在这种时候，却有着看起来更该受其害却又主动上前的家伙。
埃德加•德克萨斯，仍然保留着那份模样凄惨的巨狼模样，直接跨越了「返祖」这一形容变作纯粹的兽型的祂在那份刺鼻中朝前爬行，残肢未愈却丝毫不影响那份仍超常人的速度，几乎是双狼退后数步的同时。
仅仅是迈进了两步的祂便已同其擦肩而过，迎着那刺鼻走到了守秘人边上，垂下了那有着好几道狰狞血痕的头来。
有着一眼紧闭的独眼注视着那燃烧的污秽，那颗独眼上下的皮肤残留着与拉普兰德左眼相似纹路的疤痕，但就算如此，也都有着相似的幸运。
前者是因为那一记巨大的水流龙爪，后者仅仅是因为在之前的兽群混战中一时不察被其所伤，但显而易见的，都只是伤到皮肤而未曾直损视力的伤势。
对比另一只眼的完全瞎掉，这幅状况便是足够的幸运。
毕竟在那种时候，楚信然可没有留手。
所谓的演戏，未尝不是有着假戏真做的意思。
连自己都骗不过，如何能骗过敏锐多疑的敌人？
彼此要将对方杀掉的心至少在那些时刻全无虚假，自是掺不下任何除此之外的思考余裕。
可此刻这两者却又重新相安无事，这样的异常，在场者却无一人指出其问题。
毕竟这里压根没有正常人。
甚至真要就事论事的讨论，拉普兰德大抵会第一个竖起大拇指，嚷着「我懂！我也是这样的」的认可话语。
“你懂个锤子！”那种时候的楚信然大概会这么回应吧，但这终归是只是基于空想的轻松氛围，现实是有些沉闷的。
两位鲁珀在头晕目眩中远离，很快便意识到了那肉团被烧灼而出的不仅是废气，还有着绝无益于人体的毒气。
由此紧急离开还不忘朝着楚信然和埃德加呼喊。
但那两人却还站在那里，楚信然更是朝着两人头也不回的招了招手，示意明白。
两者俨然都有各自的手段避免被毒气侵蚀，同时宁愿置身那糟糕的环境中也要看着那东西完全的消亡。
看着火在燃烧。
“能烧尽一切苦难的，竟然是看起来这样邪恶的火么？”巨狼隆隆的发声，以祂的模样吐气都能直接灭火，而他也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那血红的光焰与下方愈发萎缩的肉饼也毫无动静。
简直就像是被固定在了地上。
“烧不尽的，这片大地的苦难就没结束过……”青年漠然的地垂下眼眸，同样望着那团诡异的火，瞳中血色狭缝的金色菱形之中映出无数自火中朝着天空溢散的黑色痕迹，那些痕迹也该同样在巨狼的瞳中显现才是。
根本没有消失，只是回归了天空。
“天会下雨，而雨会汇聚到河流、土地、乃至是被生灵饮用之后以不同方式蒸发，重新汇聚到天上，然后再次等待契机化作雨水落下，这是水分的循环。”
“苦难也是一样。”
抬起了手中的长剑，确认其光洁如新的外表后，楚信然便摘下了腰间绑系的剑鞘缓缓收入，在这收剑中继续道：“从诞生到传播再到看似结束实则等待着传递到下一位受害者身上，诅咒如此，矿石病也是如此，如此的流转，便全然没有断绝，只有幸运与否，是否有着遭遇那份不幸的契机。”
埃德加闻言，沉默了几秒突然问：“这样的事，你经历过多少次？”
“记不清了，每一次的耗尽心力，每一次都什么都拉不起来，本应谈起的收获也沉重到不想背负，最终看起来就只是我在浪费时间。”
楚信然不快的叹了口气，继而突然呛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不忘用鞋底磨一磨。
“你要撑不住了。”巨狼的独眼瞥了这样的他一眼，淡淡道。
“接下来我就要去米诺斯然后回炎国，一路散心和调节，没什么撑不撑得住的……”
端着那带鞘的长剑，没再将其绑回腰间，楚信然扭头看向一旁的巨狼，“要撑不住的是你吧？有什么遗言要说就去跟你侄女说去吧，我正好打算离开一会儿。”
说罢，他看了近前那燃烧现场。
地上的火团愈发的渺小，从内部的燃烧物体量来看大抵是只会剩下些残渣，算的上是充分的燃烧。
这种家伙总不该烧出什么舍利子来，老老实实变成骨灰才是好事。
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东西，最后只会剩下些微恶臭的灰烬。
只是在这时候，一旦放松下来，疲惫和那努力无视的痛苦便会立刻袭来，同步而来的还有源石技艺过度使用时不可避免的眩晕，他刚还在毒烟之中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此刻毒烟散尽却踉跄后退几步，外人看来好似要假摔一般的动作，是两个人赶忙一前一后的冲上来搀扶。
德克萨斯，以及拉普兰德。
“没事吧？”德克萨斯低声问。
拉普兰德紧接着说：“要马上去找罗德岛那帮人给你看看吗？”
埃德加偏过头看着这一幕，目光落在德克萨斯搀着守秘人的手上，那样的抓紧以及身体的支撑，都令狭长的吻部扯起一丝不明显的弧度。
拒绝有什么意义，这孩子就没令自己失望过。
知道自己握紧未来。
也正因此才能有现在。
“不需要，没什么严重的伤……”嘴里吐过血块和内脏碎片，一身黑衣近半都是血的人这么说着，“这种时候我更想回大使馆休息。”
“开什么玩笑！你给我去医院检查！”拉普兰德表现出了应有的果断和莽劲，“你哪里不严重？”
“他确实不严重，严重的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埃德加闻言插嘴，迎来了拉普兰德恶狠狠地瞪视，却也不以为意，“见证了那样的战斗之后，你们仍然用常人的理论来衡量他吗？”
“怎么了怎么了……”楚信然嚷嚷着，“常人就不能这样吗？已经没有比我更普通的普通人了。”
这鬼话大家若能反应过来便是鄙夷了，但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倒是令三者都愣了愣，德克萨斯更是被楚信然晃了晃手臂提醒：“去跟你叔叔聊聊，我也趁这个空去述职。”
说罢又朝着拉普兰德招呼道：“拉普，扶我走一段路吧。”
拉普兰德闻言，瞧了眼望向巨狼的德克萨斯，又看了眼那巨狼，直至现在她也无比好奇埃德加•德克萨斯那个男人是怎么变成这幅怪样子的，甚至还不太适应，下意识没反应过来会将其与埃德加分割开来，要想一下才想起那家伙是埃德加。
“好啊。”冲着德克萨斯撇了撇嘴，拉普兰德不再扶着手臂而是直接横臂将他的手臂背在身后，而她的手也撑着楚信然的后背，以两人的身高差倒是让她不需要弯腰，倒不如说162要这样支撑181还蛮辛苦的，也得亏她的力气不差，而楚信然也不算重。
鲁珀的底子外加多年的流浪战斗生涯都令她有着不弱同族男性的力量。
“别忘了把东西交出来，埃德加•德克萨斯。”
巨狼闻言瞥了她一眼，但没有回话，让她咂了咂嘴，扶着楚信然朝前走：“那家伙不会还想耍花招吧？”
“不至于，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用不上那东西，应该至少懒得回你。”
楚信然的语气倒还连贯，只是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熟悉的噪声也在耳边纷纷扰扰。
既然熟悉，自然是能够平静继续着对话：“顺便你扶我走的方向错了，11点钟偏斜，看到那个无人机了吗？我要借它报告，顺便将闪灵的剑送回去。”
“呃……”被指出这一点拉普兰德微微侧头掩饰尴尬，忙打岔道，“不打算和他们汇合？”
“不打算，他们也应该在博士的领导下开始撤退了，犯不着去追，双方都在浪费时间。”
“真冷淡啊。”
“明天我会去舰上正式再做个报告，不会耽误，你不是罗德岛的干员，没必要和他们走的太近，是对你好，也是对他们好。”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
“罗德岛那地方有很多秘密，说不清好坏。”
“但你我应该都有不少负担，能不背更多就不背吧。”
“这不好说哦！”拉普兰德看着那半空悬停的无人机，又侧头看向楚信然这带着血泥的脸，“这次回叙拉古，我就能把最烦的旧帐算清了。”
“那恭喜啊……”楚信然扯出些笑容，发自内心的祝贺到，“人生除了背负，还要能减负才能走得长远。”
看着他那笑容，拉普兰德心头便莫名的不爽。
“我也要去大使馆哦。”她突然说。
“为什么？”
“请客！光是口头祝贺算什么？饯别啊饯别！我可是明天就要离开哥伦比亚！你好像也说过你过几天就离开哥伦比亚？”
“也是明天……”楚信然说，“我会和这里的所有熟人告别，同时罗德岛本舰也在明天驶离。”
斯特凡诺也会在明天沉睡吧，他今天的状况就够差劲了。
而这犹大的死，以及德克萨斯家族如今的模样，也能让哥伦比亚政府进一步加速对整个联邦的混乱镇压，这样的哥伦比亚，短期之内大概是很多人都能呆不下去了。
明天会是很复杂的一天。
明日之后，则是哥伦比亚整个格局变化的开始。
不过就算如此，对现在的他而言，考虑不到那么远。
今后的事交给今后，现在的他，只想快些将手中的长剑交托于那扬起机械臂的无人机。
.
而在这同时，不远处的巨狼与少女收回了看向那两人背影的目光。
“现在，就剩我们俩了……”巨狼看向少女，隆隆的语声要比那青年还要疲惫，“有烟吗？孩子。”
“我听姑姑说你这两天在戒烟，否则也不该把那个打火机给我。”
“噗哈！”或许是孩子这回答的一本正经，被戳中笑点的巨狼刚发出了一丝笑声，却又牵动了痛楚戛然而止。
哪怕如此，祂仍是扯着那勉强的笑意：“你还是这么认真的孩子，我只是开玩笑的。”
说着那独眼有些迷蒙的盯着自己的长鼻：“变成这样的嘴，得叼多少烟才有感觉啊——”
任由他在那怅惘，德克萨斯低声说出了一句无关的话来：“姑姑被我暂时埋在了教堂外五百多米的土堆里。”
“啊，辛苦你了……”巨狼微微垂首，“其实我是做好了和她一起被你埋进去的准备，但现在看来，或许我可以自己做。”
德克萨斯闻言一怔，有些惊讶还带着几分惶恐的目光看着祂，令祂重新抬起头的注视愈加温和。
“你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也在这些天对你毫无隐瞒的倾诉了一切，所以你其实做好了准备的，我也对你很放心……”
“你可以活下来！”
德克萨斯大声打断了他的话语，令祂愕然的看着这孩子不常见的激动，然后摇了摇头。
“狼神的职责就是召引所有迷途的狼。”
“大家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便不可能回头，哥伦比亚也已经没有能容下德克萨斯的地方了，大帝过几天说带着企鹅物流搬回龙门，你要跟着一起去。”
巨狼以一副瞎眼带血还残肢的模样做着长辈的模样嘱托道，看着那只是皱眉望着自己的孩子，叹了口气。
“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可以去，我以前就不喜欢说这些嘱托，黑手党也压根不需要这种嘱托，按你喜欢的去做吧，你会是最后的德克萨斯。”
沉默了许久的德克萨斯，微微垂首低声道：“我会一直叫德克萨斯。”
“这样就好……”巨狼艰难地直起身来，淡金色的光点在它的断肢与盲眼上汇聚，“我最后给你一个嘱托……不，不是嘱托，只是参考。”
靠着那光芒化作的填补，重新站立的巨狼吸引了远处早已忙完的楚信然和拉普兰德的目光，也吸引了某些并不声张的监控，令所有仍存的视线在这一刻重新集结于那逐渐全身混杂着光辉的狼神身上，真正的崇高与神圣哪怕是隔着屏幕都能令人向往的璀璨。
“不要被人束缚，不论是大帝那家伙，还是守秘人，亦或是别的什么，我应该是最糟糕的反面教材了。”
巨狼说罢，没给女孩消化这些话的时间，便已然扬首，直冲那重新聚拢着云层的天空发起一道悠远的狼嚎，狼嚎彻空，金色的辉光直冲天际破开云层的同时，露出其上淡淡的新月，那无数躺在庄园各处的兽化狼群尸体也在此刻投射出无数的金光，集于巨狼的体内，每一次并入都仿佛一次沉重的打击，令其震颤好似脚步不稳的触动几次，却也始终坚持着支撑住了那数以千计的冲击，将其尽数送入金色的月之穹顶。
端的上一幕奇观，不论是远方的驻扎营地还是已经离开补给站一公里外的罗德岛队伍们都能看到的辉煌远景，象征着一个族群的安然落幕。
灵魂之说似乎正是为了证明这一刻，不论他们是否相信，但透过那些散落的光雨之形，远比拉特兰经典更具说服力的一幕就在眼前，令人不由想象着自己的尽头是否能得到这般的安宁。
只有那个戴着头盔遮盖了表情的男人例外。
毕竟唯独死亡，是他从来不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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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已经聊完了。”
庄园的废墟之上，在那份仪式之后便是摇摇晃晃着要重新伏下的巨狼也就理所当然的重新迎来了楚信然和拉普兰德的组合。
区别只是前者看起来两手空空，那柄令人印象深刻的长剑俨然是已经还回去了。
“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辉光仍在，双目俱全的狼神看着他，“谢谢，苍龙七宿。”
“只是……不过是几年，我就已经没有能给你标价的东西。”
“犹大的命能抵很多很多东西，帮你一把也是在帮我一把……”
楚信然仰着头看着他，双眼已然是那副异样的模样，映出那巨狼油尽灯枯的本质，“看起来，已经该道别了。”
“嗯……”狼神垂首，“我已了却遗憾，该行的路已经行了，该打的仗也已经打了，至于你们要的那东西……你自己知道位置吧？那是你帮忙藏起来的。”
埃德加在最后突然冒出了一句令拉普兰德惊愕看来的话。
“毕竟还残留了些东西，真要被急眼的犹大撞见说不定会多生事端。”楚信然另类的承认道。
“那你要知道，那位女士或许会走我的老路。”
“那与我无关，我也不是谁都会去帮一把的……”楚信然微笑道，“除非明码标价。”
“哈哈，明码标价……”埃德加笑了笑，有些疲惫的眯了眯眼，“好了，你们带着那东西离开吧，我也该去找乔安娜了，所有人的尸体也都需要我来负责处理，落在哥伦比亚的士兵们手里会被送去什么地方，还真是想想都糟糕。”
“走之前不再做点什么么？”楚信然问着，手里捏着手机。
相较于之前简直是水炮和小水龙头对比的水流带着一块桶远远的滚过来，在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以及埃德加都有些诧异的目光下被楚信然的龙尾给抵住了前进轨迹，然后稍稍挣脱了拉普兰德的支撑，有些吃力地将其扶起。
“这个分量，大概也就够你一口，那我一小口就行。”敲了敲那密封的非常完美的桶，楚信然扭头看向巨狼。
“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吗？”
他收起手机，掏出了手枪直接对准了桶上加装的金属装置，一枪下去横向击穿，然后一巴掌横拍，再拧开了整个开口。
顿时有了些明显的酒香。
“要么一起来战，要么一起喝酒……”楚信然抬起头望着祂那大嘴，“来一桶？”
“酒是药物，难受就喝。”
“不难受，也可以喝。”X2；
后半句就成了埃德加一起发声，两个家伙相视大笑，看的一旁俩女孩有些无语。
拉普兰德一脸更加不爽，德克萨斯却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而在那之后，伴随着三人的离去渐远而完全敛去了正面情感的狼神，在与逼近的部队们无声僵持后，是对方的指挥官选择了让步。
亦或是更上方的让步？
狼神不太在乎。
狼神只想挤出身体哪怕最后一丝的气力将所有族人处置完毕。
刨出了巨大的规整的空洞，每一具身体不论完整都排布有序，甚至吃力地刻出了一块带着墓志铭的大墓碑，将一切埋葬。
只有他自己，做不到自己埋自己这种事的倒在了上面。
令远方的哥伦比亚部队通过望远镜望着这一幕看向了指挥官，而指挥官同步询问那位总统阁下。
军队在几分钟后全体撤走，只留下这废墟以及远处的树林边趴伏的巨狼。
却又迎来了一位小心翼翼放缓脚步走来的少女。
红发绿瞳的沃尔珀少女，挎着装满药物的挎包望着那不复光辉加持下便显得狰狞恐怖的残缺巨狼尸体，愈走愈是害怕。
可一想到那位医生的指令与话语，她便哪怕是在泪花都已盈在眼眶的前提下，仍然保持着动作步骤的稳定，将那些药物分别摆放在无数次练习过的位置。
最后将那份确实的成品——一罐绿色的药剂，倒入了巨狼那意外没什么恶臭气息的口中。
——为了保证药液要流入喉咙而不是反过来倒出去，她还掏出了包里的巨大空管。
这样就行了吧？
女孩心里想着，退后了十几步，躲在了石块后面默数着医生说的生效时间。
在那份沉默的等待之中，突兀颤动、膨胀的狼躯让女孩自己都吓得蹲下缩成一团，那好似要变成什么新的怪兽或是要冲出什么怪兽的变化之中，是顶端血肉的破裂，从中骤然探出了一只沾满体液的手。
血和什么奇怪的组织液混在一起，看起来还有些恶心。
也是那手让女孩发出「噫」的一声，这一声似乎也惊动了那只手的主人，整只探出的手都僵了僵，过了两秒才继续运动，下撑着主体一步步脱离。
那副轮廓，非常明显的是个男人，而且没穿衣服。
不过他也只是探出了头和上半身在和那缩在地上的女孩大眼瞪小眼。
倒是也看到了周围那些奇怪的摆放，立刻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还能恢复意识，为什么还能重新拥有人类的身体。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女孩就已经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手机朝着男人甩了过去：“你你你先跟它说！”
“呃……”从这身躯里发出的第一个声音有些变形的不适应，但男人还是能发出个完整的回应，“好……”
他隐约明白了些，看着这个没有上锁的同时，联络簿也只有一个号码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No.322:说到做到。
（快八千的一章，下一章完结这卷。）
几个小时后，当罗德岛一行在漫长的驱车下终于回到了罗德岛本舰时，已是在夕阳的余晖下。
提及了此次行动所能受领的任务报销程度以及额外奖金受领处这类比较实在的话题后，博士便解散了队伍。
没有给某些人前来询问任务详细的时间，便已然有着停靠着移动担架的医疗区干员们等候于此，一群干员们便是诧异的望着那分明能够自己躺上担架小车的博士被几个人迅速的朝着医疗区推带而走，那样的惊愕甚至能让大家一时忘记想说的话。
从头到尾都没有踏上正面战场的博士，爬上担架也没有需要那几个医疗人员协助。
那样流畅连贯的行动，一点都看不出是伤病患者的他，却是就在大家的注视下被送走了。
“喂！你跟上去做什么？”
这时候还有黑角的诧异声令众人微微偏头，看到了一抹暗红光影飞快的冲出，在这并不宽敞的狭长走道中奔跑着，时而踏上墙壁，时而踩上天花板蹬踏，以这样诡异还有些反重力的迅捷速度下追了上去。
几乎没有给大家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没影了，唯独可以确认以她这样的速度大概现在都已经追上担架了。
应该……是被默许的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到有第一个人发出该休息的摸鱼声音后，便也作鸟兽散，有独走的，也有俩人一起的，还有俩人一起找上另一个的，嗯，最后这个是独一例。
是临光同那从赫默手里拿回「法杖」的闪灵一同找上了赫默。
自然是希望知道现场的发展。
虽然博士被抬走的发展如此突然以至于大家都有些思维卡壳，但她俩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
虽然之前的行动中都是直接不给大家关注后续战况的模样。
但显然，耀骑士和赦罪师都不打算轻易放弃去了解打算，本还打算私下去探探博士口风的她们眼见这发展应该是暂时看不到博士的当下，便理所当然的找上了代为归还长剑的赫默医生。
而且听闻这位新来的医疗干员连同其同批两位新人也是和苍七有着直接关联，想聊的和能聊的话题，应该都能不少。
都这个点了，甚至可以考虑拉上一起吃个饭。
干员们忙完的轻松生活从此刻开始，而指挥者却还躺在移动担架之上感受着地板上的一些过度处的凸起加装令整个担架抖动颠簸，然后微微侧头，看向那已然追上了这一行，维持着近似的速度奔跑在担架边上的红。
周围的四个医疗干员也没在意这个以略显异常的方式登场并跟在边上的女孩。
毕竟，很长时间都跟在凯尔希医生身边的他们都不止一次的见过这孩子，在博士也没有发出什么异议的前提下，他们自然做好空气的职责。
他们是猞猁小队，肩上别着疑似「生命之星」的纹样。
拉特兰圣经铜蛇绕杆，亦或是米诺斯神话双蛇绕翅膀医杖的标志所构筑的核心图标，再附上大卫之星的六段标识，同时肩负着1•发现（Detection）、2•报告（Reporting）、3•回应（Response）、4•现场处理（On scene care）、5•运送处理（Care in transit）、6•运送到医疗机构（Transfer to definitive care）六条简化理论，由此延展出总是六条且意义相似的观点也是「生命之星」（star of life）该有的意义。
作为泰拉通行化的紧急医疗救护服务系统的标识，也是医疗干员这一职位的徽章原型之一，在罗德岛却是有着不同的发展与意义。
蓝底白图变作了白底黑纹，绕杆之蛇变作了七条黑杠，这份改制的「生命之星」意为战地救助队，在医疗部属于少数医疗干员能够获得的许可与证明。
同时，那只对凯尔希一人负责的医科小队猞猁小队成员的每一位都有这份证明。
也因此，他们能够接触到更多的机密，也懂得如何保守或无视机密。
“很不开心？”
黑色的头盔微微偏斜，平淡的话语看起来没有一点安慰之意。
博士端详着这位特种干员那份属于孩子的稚气，便也能从那绷紧的面孔中看出不易察觉的怒气。
就算是孩子，也一样能够察觉大人的变化，但这孩子显然不怎么在乎，直接回答：
“红是猎狼人，那有很多狼。”
“红想完成指标，连猎人都在那。”
“那是猎人的指标，却不是你的，你不能像「外婆」们那样不顾头尾。你是特殊的，要做最优秀的猎狼人，就要听话，也要学习。”
大人的语气没有平日的温柔和煦，冷冰冰的就像个机器人，但说话逻辑却没什么变化，说出的也都是以往的他会说的话。
说到底，也不过是缺了语气点缀。
摘掉头盔的话，还会觉得缺了些面部表情。
像个失去了U咩的仿生人。
“小个子狐狸也在那，她离队，不止红知道。”
女孩继续以自己那不善表达的方式抗议，表明类似「狐狸去得我怎就去不得」的被歧视感。
“她是凯尔希派去的，那是只有她能做的事，而且也与猎狼无关。”博士说着，扭头看向了变幻的天花板。
现在已经踏入了医用电梯，距离医疗区已经很近了。
这条路平日除了些医疗干员也没什么人，所以博士在移动担架上被人推着一路送到这里的景象没能惊动什么人，虽然惊动了也没什么所谓。
——不过只是给这几天的医务人员添一份话题和几个版本的传言罢了。
斯特凡诺自己都不会在意。
或者说如今的状态下，实在是没什么东西能让他在意。
哪怕是女孩在懵懂中道别后掉队，他也没有去理会。
他只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这一点的适用范围，包括对话。
眼下，他被送入医疗区深处的舱室，尽管罗德岛的不少设备看起来已经比哥伦比亚的科技体公司还要高级且崭新。
但这个舱室里的画风就完全是接近科幻文学描绘下的线条与光彩，同时也是并不对外开放的舱室之一，属于楚信然觉得很有「问题」的一些秘密之一。
罗德岛的龙骨舰体是挖掘而出的产物，包括最初的操作系统都是舰体自带的雏形改制而成。
这样的陆行舰，理所当然的拥有秘密，并且是从土地之下挖出的古老秘密。
现在，其中之一的秘密正在展开，满是光晕的水液将被推上担架的博士完全浸泡，继而封闭，连同那身他曾大夸特夸的老旧衣装。
“你的人格建模已经完全变形，虽然至少还能支撑两天才会开始崩坏，但我建议明天就休眠。”
从巨大的仪器所挡住的方向传来了凯尔希的声音，同时她也直接从那仪器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躺在水液中的男人。
在那份有些宽敞的培养槽内，男人甚至能够伸展肢体摘下头盔，露出那在水中溢散开来的白发和平静的面容：“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的状况如何？”
“向死而生，完全驱逐了侵蚀之后的神性躯体在那份米诺陶药学仪式下确实催化出那份奇迹结晶，他的存在状况……大概类似楚信然照顾的那个小佩洛，缺点只是寿命不长。”
“如果是昨天的你，大概会说他的岁数活的不长也该满足了。”
“今天的我也能这么说，你要听吗？”
“我希望你能模仿昨天的语调。”凯尔希低声说。
“真矛盾，在我还健康时，你对我的语气很不耐烦，而到了现在，你又要我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复述原本的情感逻辑。”
“有什么问题吗？”面对着槽内的男人，凯尔希恢复了平静问道。
“当然没有……”男人棒读道，还在水里试图耸肩，可水槽还没宽到游泳池的程度，他那一身严实在水里也显得臃肿宽大，成了肢体动作的阻力，“每次回到这里，都觉得挚友能在水里干架杀人真厉害啊。”
“楚信然在水中行动没有你那份阻力，所有的水都会为他让道，有必要也会成为他的推力，二者根本不是一个难度……”
凯尔希指出，“还有，回答我你说现在就休眠还是拖到后天。”
“明晚吧，好歹也要跟挚友聊聊些安排，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真正愿意加入我们。”
“真不知道吗？”
“说的太清楚就伤人心了，你要我不在伪装这幅情感我就可以说清楚些。”
“呃……”盯着他那坦然的目光，凯尔希收敛了那份淡淡的不快，转而道，“罗德岛本舰后天开赴卡西米尔边境线，同时也会有一大批离舰干员归还，那时候的他们你要过问吗？”
“卡西米尔边境？他们已经在开始放弃边境线了吧？”
“偶尔在意，偶尔放弃，摇摆不停的政权一直都是，只是天灾会将那份趋势进一步加快……”凯尔希转过身去接过一位医疗干员递来的报告板，“现在还只是驻步放弃，我们要途径的是格丁尼亚，在三个月内还能保证那片城市不会因为天灾以外的理由移动，通过驻留在那的补给，完成中央圣所给出的那片协约，这能让我们在卡西米尔也站稳脚跟。”
“又是个什么地方？辐射区？遗迹探索？还是他们那些骑士争端？现在还讲骑士那一套么？”
“辐射区，感染者聚落的处理是我们一直优先处理的委托……”凯尔希没去管他那些其他问题，“所以你要过问吗？”
“等会儿我出来就给我名单吧……”斯特凡诺淡淡道，“我会写一份大体参考，还有，煌回来了吗？”
“昨天上午发出过一次报告，大概是一周后回来……”凯尔希也淡淡道，这时候的这两人语气才稍微像是师生，“不过两天内就会途径莱塔尼亚与卡兹戴尔边界的波塞，你想问什么？”
“她和挚友难得有一次双方都身处通讯信号覆盖的区域，我很好奇他们的联络是否会提到她的父亲。”
这话令凯尔希无声皱眉，而斯特凡诺看到了却也不以为意。
“虽然是个太过去的问题，但那毕竟也是大家都很好奇的东西，纳入考虑范围也很正常吧，凯尔希。”
他做出了解释，但凯尔希的目光仍未放松：“那不是我们该碰的事。”
“不论是维多利亚还是炎，都同我们的行程无关。”
“现在应该是有的，挚友要回炎国了，煌可能会提出随行。”
“什么？”凯尔希皱了皱眉。
“基于她的性格基准，单单是为了省事也不会放过挚友那样万能的旅伴……”斯特凡诺淡淡道，“然后则是另一件事，维多利亚。”
“犹大说，特雷西斯藏在那里。”
“呃……”.
“这封信，寄送至维多利亚伦蒂尼姆市政厅。”
“这封信，寄送至维多利亚伯明翰区剧场酒吧。”
“呃，亚瑟•韦尔斯利先生收的这封是没问题的，可是幻影先生……”
大使馆特派的信使诧异的念诵着这个怪异的「Phantom」单词，“要本人收？”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顺便译作中文最好读傀影的好，这是他希望有的意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楚大人您要我将这封信给一个用代号做名称的人还要本人签收，而这个人的所有资料都是空白，唯一的画像还是您给的涂鸦？”
这位库兰塔男人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抬起那副画，“您确定对方是长这样的？”
“脸不太像，神韵是有的吧，反正你看到了肯定就能认出来……”楚信然摩挲着下巴好似无比欣赏自己的绘画天赋，“到时候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直接把这画亮出来，对方能认出是我的，自然不会刁难你。”
“那我……”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收回那副看起来很不靠谱的画像然后看了眼不远处的顶头上司，惴惴不安的行礼，“那我就先出发了，再见，楚大人，章大人。”
“嗯，再见。”
楚信然微笑着挥了挥手，而不远处的章文赋也摆了摆手做回应，看着他快步跑出的匆忙模样，摇了摇头道：“一个菲林人，长那样？”
“反正能找到人就行了，对方最近也在干比较危险的活计，听到有人打听他就会主动找去问的，那家伙还是蛮讲道理。”
这样的回答也只是让章文赋的表情略微有些怪异，只是也不再去过问对方匆忙写下的那两封信笺相关问题，转而道：“其实我过来主要是替云大师转告消息，他说下次你再将这一身破坏得这么彻底就干脆换新的吧，别找他修了。”
“只能说麻烦他了。”虽然觉得那身衣服破坏的也不算多严重，但涉及精细装置之类的修缮却是外行人不配发表意见的，作为委托者的楚信然理所当然的将姿态放的很低。
只是章文赋似乎理解成了别的，摆手道：“能将孽教主教之一击毙，想必炎皇陛下都会心满意足的赐下大赏，他就算不愿意也不敢逆着性子来的。”
对于他这样的话，楚信然也只能笑而不语，令章文赋说完一时有些无话，回头看了看这会客厅的陈设，又回头看了看楚信然新换的这身普通衣装，又突然有了想法道：“那么要不要一起吃饭？此等大捷，怎么也该有庆功宴不是么？”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笑容，“我其实有约了，也是同这一次行动的战友。”
“啊……那便是我唐突了……”大使也露出了些微尴尬但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接下来也就不打扰了，不过酒水还请浅尝辄止。”
这是由衷的建议，在那半小时前，所有看到那被两位鲁珀少女搀扶着走出车门的青年的人，都会有类似关于身体的关心。
有立刻喊医生的，也有询问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衫的，足见那时候的他看起来是多么像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伤员。
现在倒只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让所有人放了些心来。
——看起来也不像是伤员的样子。
反倒是那两位鲁珀女孩在同样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后，从手掌、面颊之类裸露皮肤上展现的小创口比楚大人还多，才是看起来更值得担心。
被喊来的医生有些无措的看着对楚信然检查出的身体状况，还是先去给俩女孩的伤口做了补救式的消毒处理。
看起来便是好像青年比那两个女孩都健康。
但章文赋很了解这类人的身体异常，对医生的私下询问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得知了青年此刻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但却又有着异常的自愈能力在起着作用，贸然下手反而有些阻碍，最好的应对还是放着。
那可是从御医坊里走出的医官所言，章文赋也就只能建议对方少喝点酒了。
“我会注意的。”
楚信然颔首致意，朝着大使馆的门口方向走出了两步又想起什么的回头：“章叔，我的提琴盒里的东西，再帮我补充一次。”
章文赋抬了抬手：“不会忘的。”
楚信然便跨出门去，享受这份战后的悠闲。
少喝点酒什么的……没必要说也是一样，他也不是什么酒豪，没有什么一定要喝酒的嗜好。
——直到一小时后，他在两边的鬼叫声中想起了自己之前是那么想的。
“不错的酒欸！”
“德克萨斯！喝！”
“苍七啊！喝！”
“哈哈哈让我敬摆脱了一切的德克萨斯一杯，也敬要摆脱大半的我一杯！”
“干嘛这么沉默啊苍七，你酒量不行吗？”
“哈哈哈德克萨斯做得到吗！”
“德↑克↓萨↑斯↓”
“呃……”楚信然甩了甩有些木的脑袋望着这一桌的威士忌空瓶以及那个拽着椅子发癫的「哈士奇」，对自己就不该想着放送一些体会到了深刻的理解。
但这也没办法吧？这家伙开心到没边了，而自己也久违的想要放松一下，每次作为猎人的行程结束前也都会稍微放开点平日那份过于自律的约束做调节。
而且另一边，也有一个高兴和悲伤都对半分的家伙，同拉普兰德一样有着能够对一个人的醉酒等级有着鲜明分层形容的表现。
“呃……”
“姑姑……”
“叔叔……”
“楚信然，如果是你，那种状况会怎么做？”
“拉普兰德喝醉了……真羡慕她啊……”
“没人能来束缚我……吗？真难啊，叔叔……”
“楚信然，我好像……也有点醉了。”
“不是好像，你已经醉了，趴会儿吧，德克萨斯。”看着那个对着酒杯说话的孤家寡人，见证了德克萨斯这罕见一面的楚信然没什么感触，只觉得有点反胃。
嗯，生理性的，他自己也喝的有点多了，原因是这俩人一直灌他，其中还有半途就醉了的拉普兰德一边揽着他的脖子一边给他酒杯里掺酒，掺了别的酒。
酒这玩意儿，混着喝挺要命的，而他就算是能控水也没有同某个武侠小说的主人公那样干些什么将酒精筛出去的作弊操作，自然有些头晕还反胃。
这还算不错的反应了，某些人喝醉了之后偏偏不倒还能疯疯癫癫的拉着别人一起喝，那才是酒品恶劣。
比如拉普兰德。
而有些人喝醉了就要开始倒，也憋不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那就是德克萨斯。
最后则是喝醉了就能意识到自己到头了，能够察觉思维的迟钝以及脚步的散乱，能够及时停止，或是继续喝到自己要吐出来，便是楚信然了。
当然，这是基于喝醉的反应，没喝醉的就是例外了，楚信然觉得要不是拉普兰德那通混搭操作，以他那酒量到还不至于九瓶就晕，好歹是能跟鬼族对线的人，走到这一步也是对面出怪招。
“嗯……抱歉……”
德克萨斯已经趴在了桌上，在这种时候说出的抱歉也不知是为什么而抱歉。
“哈哈哈！德克萨斯倒了！还是我拉普兰德站在了最后！！”
一旁还有个情绪过于高亢的家伙令楚信然扶额，回头看了眼这家在最近的哥伦比亚紧张局势下仍然正常营业的中上级餐厅排行榜第四位的餐厅环境。
还好，人不多，也不算扰民，不至于担忧马上就有人来让这里嘴臭。
确实是不多吧，应该就两桌人的样子，就是自己喝醉了，看起来有点影流之主的意思。
令他又回过头来甩了甩头。
一开始吃饭还好好的聊着，一开始喝酒就完全放开了，可就像拉普兰德发酒疯时喊的那样，他也挺沉默的，基本是被俩人搭话就回话。
除此之外就是闷着，哪怕是喝醉了也闷着，如果要做个「一个人的醉酒等级」那他就属于前几层全是省略号的人。
直到最后，才会发出一句不像是喝醉了的感叹。
“路真长啊。”
还是有些意义不明，所以能被当做是醉话对待。
酒是药物，难受就喝。
喝到自己难受，第二天就会好上许多，不论是德克萨斯，还是拉普兰德，都会变成平日的模样，不变的只有楚信然。
他正在用冰桶里的碎冰块拍在脸上。
好像自虐般的行为，分明醉了还在强迫自己清醒。
放开那份过分的自律不代表完全的放纵，他绝不想体验那份忘记一切的混沌感。
所以他也不会让自己真正醉过去以这种方式再次让自己清醒，然后朝着后方招呼着埋单。
其实就算不提自我，几个人吃饭不论如何也该有至少一个人清醒。
不然才是过于离谱的状况，尤其是其中还是两位年轻靓丽的女孩。
所以现在他得背着一个的同时还要拽着另一个仍然叫嚷着，看起来酒劲没过又偏偏精力旺盛的家伙在边上等车。
天色已经晚了，这几天的计程车也有些难等，背着德克萨斯、拽着拉普兰德的楚信然望着漆黑的夜空发呆，耳边还能听到德克萨斯呢喃着一些除了埃德加和乔安娜以外的陌生名字。
听着听着就感觉更清醒些了，因为他人的流露的苦痛而动容，也因为不知道是冷风的缘故还是因为此刻梦中的景象而下意识抱紧他脖颈的手。
倒还不至于令他呼吸困难，只是让这时亮着车灯的计程车在停车后摇开车窗看着这奇怪的画面，显得分外不解。
但钱还是要赚的，何况这奇怪的组合上车就能嗅到酒气，只要理解了是喝了酒便是什么都不奇怪了。
最多也就是对这一男两女的组合有些遐想，但在青年那冷冰冰的目光下也找不出什么话说。
目的地仍然是大使馆。
如今的德克萨斯除了企鹅物流已经没什么能回去的地方了，但直接送到企鹅物流，就该是空的无尽问号了。
楚信然现在没什么解释讲述的余力，而且早在一开始洗漱换衣也准备了临时房间，先丢过去等其自己醒来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最多也就是自己的风评又变得奇怪一点。
关于大使馆那帮人偶尔聊及的八卦，楚信然还是稍微有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当然没什么好在意的，明天谁都不会在这里。
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楚信然显然没料到还有一种会让风言风语的部分成真的展开。
“诶诶诶你干嘛？这就要把我甩下回去了？”
“酒醒了？”
能听到这家伙不那么大舌头的说话，楚信然的表情也有些诧异。
“还行吧，不过我现在感觉状态更好哦！”拉普兰德露出了那副招牌式的笑容站起身来，同时也跨步转到了楚信然的前面，抵住了房门。
“你这架势像是要图谋不轨。”楚信然微微侧头不是很理解这是个什么状况，他现在就想重新再冲个凉，感觉思路都还有些木。
“什么叫图谋不轨，我这叫蓄谋已久……”恬不知耻的高扬语调说着的同时，将虚掩的门给朝后一步的完全抵上，拉普兰德也就从那身换洗常服中掏出了那一串熟悉的玩意儿，“铛铛铛！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一脸得意，得意着奇怪的方向，令楚信然无言的扶额：“你还在醉吧？一点都不清醒。”
“扯淡，你在小看我的演技！我可是一路演到了现在！我可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些懒得带的东西全部用完的！而且你这家伙屡次拒绝我也很烦躁的啊！”
“你在这上面较什么劲啊……”楚信然更加无语了，抬起手来，手腕末端浮现出螺旋的水流，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嗞出去把拉普兰德呲醒。
但那水流只是维持了几秒的运转就破碎了，楚信然更是稍稍抬手捂住了头。
既有今天过量运用源石技艺的后遗症，也有另一层面的冲击。
“哈，你这家伙这种状态下还是会吃精神摧毁的嘛！”拉普兰德哈哈大笑。
“你真是装的？”
“喝醉的人还能用出这种天赋么？”
拉普兰德直接撞了过来，一路前推把他推到了这房间中段的床边倾倒而下。
“这么早，可不能急着睡啊。”
一席银发在歪斜下垂落，灰色的眼瞳饱含侵略性。
但那冰蓝色的眼瞳却很平静。
“想睡的时候要提前说，否则状况会比较严重。”
“哈，这是什么苍七式的委婉求饶吗？”
“不，这是对弱势者的怜悯式提醒。”

NO.323：忙碌的道别（第二卷完。）
（晚点会有卷尾语，以及新的一章真实版本档案。）
“回房间果然是对的。”立身于黑暗中的青年轻声道。
光暗由一线分隔的空间之中，光明源自相向的画面，而黑暗却是四面八方。
没什么营养的回忆在这里放映着，带不来什么确实的收获还会让他回想起犹大所望见的一切。
楚信然是知道的。
斯特凡诺也是知道的。
知道海神教团的主教们赖以进行远距交流情报的经典术式是以何等的理论所驱动。
世界并非肉眼瞧见的那般简单，哪怕是他那份灵视也有瞧而不见的另一面。
在那份另一面中，有着怪异在滋生，有着扭曲在壮大，从世界的另一侧记录着普通人的生活。
那样的世界，便也一度被他认为是那些黑质源头的核心。
也是那样的世界才来这般完美的上帝视角，能够给当事人带来远比当时还要全面的讯息还原。
是的，尽管那样的视界他不曾去过一次，但斯特凡诺却有过涉足，并且在过去的交流之下早已得出了这份结论。
——楚信然会在梦中所见的过往合集，本质也是那些存在于另一份视界下的异质之物做下的记录。
无形之眼不知数量，从另一个视界注视着整片大地发生的一切，那将是一份厚重庞大的资讯总和，是人所无法承受的重量。
但却可以梳理。
海神教团的主教们便是掌握着那样的方法，能够从浩如烟海的古老记叙中拆出一份进行梳理整合。
这便是犹大的阅览方式，但反过来，楚信然的梦境似乎有着天然的古怪特性，直接锁定了他自己放松着那些「眼睛」看到的一切，才有他这些年来的方便。
没有那些梳理和整合，他一直都能从那些无形存在的眼下「窥见」自己的过去。
可如此一来，便就有了另一份令人忧心的疑惑：
为什么会看到自己穿越前的记忆？
这不就证明穿越前的世界也有那种怪东西。
两个世界难道还能有某种联系？
这种问题……理所当然属于想不通就不去想的现实，楚信然也没有复习这种暂时属于无解谜题的打算。
他所感叹的只是犹大这一次的操作大抵就和自己每天做梦极大几率撞见的画面们是一样的，区别只是他看的应该是个不重复的大型压缩包。
真好啊，感觉哪天可以盗个主教的权限连进他们的「数据库」把自己的过往全部捞出来。
光是靠着这么每天做梦，不一定会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说，还有重复的可能。
简直就像是在氪金手游的卡池里抽奖，宝具+1+1+1……
而且还伴随着垃圾礼装。
指周围那些冒出的怪物。
正是它们每次不落的亮相，让楚信然觉得那些无形之眼所处的视界是黑质的源头。
显而易见，今天也没有那美术馆，仍然是惯常的战斗，没有和拉普那家伙一起睡是对的，按她那状态，在这里也只是给自己添难度。
也就嚣张的话说了不少，结果也没见支撑多久，也不知道明天再见会是什么反应。
“苍龙，干活了，今天的休息时间不变……”抬手划剑，不再归于那份心境的水液忠实反映着操纵者的变化，不再是雅罗斯瓦夫那样的漆黑墨流，构筑鲜活的游龙，“猎人的生涯再一次告一段落，这一次能睡到八点，去一趟庄园，顺带去外城区，然后是罗德岛本舰，很标准的出行计划对吧？”
说话间横跨抬手，横剑斩断怪物的腰部朝上撕出一道幽蓝的水流，这份带着辉光的流水与苍龙本身便是能照亮黑暗的光亮。
苍龙嗡然低鸣，似是赞同的应和，令楚信然的微笑颔首，继而在下一秒回身再次挥剑。
怪群再一次拢来，但却愈发觉得它们变弱了，亦或是自己变强了。
不论是哪种，这样都很好。
能睡一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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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的闹钟如约响起。
即便是在日渐降低温度的季节之中也能立刻战胜被窝的强者立时抬手。
关掉了那随机播放空的歌声的闹铃之后便也撑起身来看了眼窗口。
窗帘缝隙处的光亮似乎能够证明这是个大晴天。
是适合出行的天气。
起身洗漱，继而去先后叩响两位鲁珀的房门却都没有回应，有些疑惑但也没什么担心的心思，楚信然先去了三楼。
桌上那与大提琴盒摆在一起的黑盒子一目了然，还附赠了一份贴纸，内容非常直观的表明了云大师的意图，大意差不多是：老子睡了，下午就回国，别来找我，爪巴！
打开黑盒子看看那重新焕然一新的作战服，倒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纸条上的火气那么大。
抓起桌上的笔在反面写上四个诚挚感谢之后，楚信然便也拎着包与盒子转而去找章文赋。
通知一声自己要离开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到哥伦比亚的同时，也请将这个消息转告给那两份房间里的女孩——说到这里时，对方表情更是古怪的回了他一句话：
“那位黑发的鲁珀女孩刚至辰时便离开了，拉普兰德小姐则是在三刻，前者倒是有托人告予你一句话。”
说着他抓起了桌上的电话划了划号码，说了一声「来办公室转告，人到了」，便又将其盖上，冲着表情有些意外的楚信然语重心长道：“楚大人，虽然有些多嘴，但我还是要告诫一句，年轻人要节制啊。”
“呃……”楚信然有些茫然。
“嗯……”这位有着妻女，年龄颇大的卡特斯男人在这种话题上不免有些游移，欲言又止了一下，“负责清洁的嬷嬷们刚私下讨论过不久，您应该也知道垃圾桶有多少……嗯，还请稍微注意下矿石病的问题，听闻那是拉普兰德小姐的房间对吧？”
“在这方面的消息你们未免传的太灵通了一些？”
令男人意外的是，他没在青年脸上看到任何关乎羞耻或是生气之流的情绪，更次一些可能浮现的得意也没有，就只是诧异的发问，显得无比平淡。
“大使馆的氛围一直都是较为随和，且八卦花边消息一类的，着实火热……”章文赋摇了摇头，“屡教不改，也是放任的太久了。”
“不过还请尽量考虑一下我提到的矿石病问题……”这中老年男人仍是不忘强调一下，“看得出来您是对矿石病患者与非患者一视同仁的仁者，但这孽病的传染方式仍是离奇，晚会上的源石虫已是危险之至，与感染者的亲密接触更是颇具隐患，请公子还是慎重一些。”
“所谓的离奇，仅仅是源自无知，章叔……”没有打断他的楚信然平静道，“一切发生的事都没有偶然，只有必然，任何离奇和偶然，都只是注意到的要素不够多，我认识一个人，他总是能把握所有的变量，在他的规划之下从无意外的发生，这就是一种证明。”
“我只是希望您稍微注意一下自身，西方有一种理论，是屠龙者终成恶龙……”章文赋摇头道，“同感染者们交集太多，恐怕无法将维持自身的纯粹，还请注意这一点。”
“纯粹，有用么？”楚信然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了门口，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章大人好，楚大人好。”
穿着大使馆普通职工制服的男人冲到了大门前抬手行礼，然后被楚信然摆手示意免礼：“直接说吧，德克萨斯让你转告什么？”
“我赶着离开这里。”
“呃……”因为这平淡的尾语而望来的章文赋，望着那份看不出忿然的平淡表情，只能在心头叹息。
叹自己搞砸了，也叹对方那般执拗。
“呃，那位小姐让我转告您，她先回企鹅物流了……”男人直接从胸口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张纸条来念。
看来是不觉得自己能完全记住话语，“不会跟空说些什么，也不会跟老板透露太多，以及，对你表示由衷的感谢，希望以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
“嗯，这就是全部了。”男人念完之后立刻站定仰头道。
仰着头说话，声音还中气十足，倒是有点像军队报告的风格。
“嗯，辛苦了……”楚信然点了点头，又问，“另一个小姐没有留下过什么话么？”
他记起来了，这男人是大使馆的门卫之一，之前几次路过岗哨确实有见过他的脸。
“呃，那位白发的小姐？”得到确认的男人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哦！她有放一柄铳在岗哨那，但是她那么干也没说什么，只是露出了个很莫名其妙的笑。”
“这还真有她的风格……”青年摇了摇头，“铳在哪里？那是我的铳。”
“好，请……”男人闻言立刻从兜里摸出了那柄杰里科双手奉上，“大家也都觉得应该是您的。”
“嗯，谢谢。”楚信然接过铳来打量了一下，将其插入了腋下的枪套里。
“嗯，你——下去吧。”章文赋也在这时候朝那男人摆手。
“是！”男人闻言而退，以退着走的步伐走到门口，甚至还拉上了门。
这种习惯可真是越来越军队了。
而且还是边戍军。
“那么我也离开了……”从关闭的房门收回目光回头看向章文赋，楚信然一如最初那番恭敬作揖，“道别的话不应多说，章叔，保重。”
“我本来还想再说些的……”章文赋遗憾道，“但看来您也听不进去。”
“年轻人会觉得老人犟，老人也会觉得年轻人倔……”维系着微躬的姿态，楚信然笑道，“这是很相似的情景，在不同的环境下，也说不清好坏。”
“更多时候我都将你当做平辈人，也只有你说自己是年轻人，我才恍然你才十八。”
章文赋苦笑着摇头：“那么，保重啊，楚公子。”
“你们也保重。”
直起身来，点了点头，重新抓起一旁桌上的盒子，再稍作调整了一下肩上的大提琴盒带，楚信然转身离去，留下章文赋继续呆在这办公室中。
回头看向了桌上那封本该顺着感染者话题而引出，却最终未能拿出的文件。
身处官场要懂得左右逢源，尤其是大使更该懂得人情世故。
鸿胪寺的大人们让他代为传达的告诫连第一层都未能做到，那么拿出这份第二层的报告文件又有什么意义呢？
重新判决，重新论断，但一个仍然不打算改变对矿石病态度的年轻人，想必是仍会袒护罪人之女的。
那么监察司雨水便不会回来，诸多牵扯直至如今，或许得他自己回到大炎才会有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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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的结果，是楚信然抵达了夏梅隆庄园，却没有看到夏梅隆，只有刻俄柏的热情拥抱，高兴得直嚷嚷着自己这两天的锻炼进步，以及一点都不委婉的索要新的礼物。
楚信然给了她一袋零食。
路上买的，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但与其说这个，更应该谈及的是夏梅隆已经在昨天就回到他原本在打工的花店那工作，以及纳莎嬷嬷私下提及的，刻俄柏越来越想朝外跑的想法。
“既然她能在昨晚就拿到那柄短斧，那她就随时都可以走。”
楚信然这样的回答，让纳莎嬷嬷有些难受。
毕竟她主动提及这个其实是希望楚信然帮忙劝劝，这也是庄园里的大伙儿们的意思，既已经习惯了有个小可爱在庄园里闹腾，也不希望她出去吃苦。
却是没有想到这小可爱的监护者与兄长却是这般的干脆了当，甚至可以称作「狠心无情」。
但之后提及的道别才是真正无情的地方吧，陪着孩子玩闹了好一阵的青年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及今晚就会坐上离开哥伦比亚的长途客车。
接下来便是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的事实，令女孩理所当然的万分挽留与不舍。
她一直都很黏青年，而且还对真正的分别还有些缺乏实感。
但从周围人的表情便本能地觉得这是件很糟的事，万分恐惧。
只是那份恐惧却也在短短几分钟便被抹平。
这份沟通交流能力能令叔叔大婶们汗颜，心头想着换成自己会怎么说的同时，却又觉得根本无法企及。
他不仅仅是哄孩子，还给孩子塑造了一个他们花了好久都没有塑造成功的回家概念。
大哥要去很远的地方。
那是家乡，是大哥出生的地方，也是有人希望大哥回去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家乡，也都要回家，大哥的家很远，所以这是一场远行与冒险。
当你认为自己准备好了，那你就可以踏上寻找家乡的路。
她准备好了。
在楚信然离开的时候，沉默了有一段时间的刻俄柏突然对他认真的说道，也是对来给楚信然送行的嬷嬷和叔叔们说。
在男人们怔然，女人抬手捂住嘴的颤抖的反应之中，青年却是露出了笑容进行了一次言语确认。
得到了第二次的肯定回答，便看向了后面的大人们。
大人们的反应没有变化，而他却也并不在意的回过头来，欣慰道：“那就踏上归途吧，虽然道路不同，但可以彼此祝福。”
“今天是适合出行的好天气，可以带上很多的蜜饼去见识世间良善与恶憎，是很广大的天地。”
轻轻的拍了拍刻俄柏的头，最后一次简单梳洗她那头发和耳朵，楚信然退后了两步：“但我现在就得走了，希望以后还有相遇的日子或是有着联络我的机会……纳莎嬷嬷！”
“蛤？”本还捂着嘴心头有些痛的嬷嬷稍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突然喊她名字的青年，有些疑惑。
“虽然可以电话联络，但我还是想请你来告诉夏梅隆，他父亲与海神教团的纠葛我可以不管，毕竟我也鸽了他说的花店，这两件事，不论是哪一件，都得以后再说了。”
“他的父母如今都已找到，他执着的东西已经重新拥有，就不必要再和我一起东奔西跑。”
“当然，有需要的帮助，我还是会来找他的，我之后的处境会不太好，短期之内是不会联络他了。”
将这些话说完，楚信然便挥了挥手在刻俄柏的呼喊声中踏上了率先重新投入运营的电车，朝着外城区前进。
与喻鸿振和附带的霜叶与舟寒的道别却是简短到都没有刻意停留，因为大家都是要走的人。
本就是为等待给楚信然服务而带了好几年的喻鸿振终于得到了上面可以撤回的指令，要同舟寒一同回国，只是要比楚信然迟上几日出发。
但显然会比楚信然先回国。
毕竟楚信然的出行路线是先去米诺斯然后再一路回炎，等于绕了个半圈，能比楚信然还慢才有鬼了。
而这番安排之中全然没有提到霜叶，却是因为她另有归处。
嗯……当楚信然从这话题中听到罗德岛的时候，他的心情是过于微妙的。
却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有提及自己待会儿就要去那里。
而在去了那里之后，楚信然也没去过问罗德岛的招聘宣发方面到底是做到了什么程度这种问题。
他只是在同舰上的熟人们一一拜访告知离开的讯息，包括伊芙利特、赫默、白面鸮她们后，还在朝着闪灵等人的方向前进的过程中摸出手机打了塞雷娅、梅尔、麦哲伦的电话。
梅尔的电话没打通。
大概是正在肝。
从闪灵那拿回了那柄饱经摧残的斑驳长剑后，他便最终抵达了罗德岛本舰上层舰区那属于博士的办公室前。
推开了大门瞧见的是斯特凡诺面无表情的脸。
映出面无表情的他。
.
PM5:40；
距离车票上那班长途车尚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楚信然却没有站在车站。
他在他的道别名单的最后一班人的居住地前，叩响了眼前的木门。
数秒后，没有回应。
再一次的叩响，仍是没有回应。
令他不禁露出些许疑虑，开始转叩为拍，伴随着呼唤：
“菲利普先生？”
“菲利普先生！深海色•小姐！”
如此的呼唤没有任何回应，令他在被周围那些隔得倒也挺远的洋房居民怒斥扰民之前，他停下了呼喊与敲门。
犹豫了几秒，直接沿着屋边的的街角与防盗杆冲刺踏步腾跃而上，直入二楼紧闭的木窗前一脚踹出。
在离开哥伦比亚前还要触犯一下居民法的青年站在了画室之中，直直上前打开了屋门，也拍亮了照明系统，瞬间照亮了房屋的空阔，以及地上的凌乱与狼藉。
看起来发生过什么，以曾经的龙门近卫局处长的眼光看来都是大把的可疑。
但更先注意的，还是这在这整体为木质结构的洋房内，不少地方都有了淡淡的积灰。
不被打扫的日子，怎么也有两三天了。
在那次道别之后，那个老人就没有打扫过了。
甚至可能更早？
那可真是令他给人的可靠管家印象冲突挺大啊。
在这几乎弥漫整座房屋的诡异与寂静之中，楚信然所沟通的这份干燥空气下的稀薄水分子仍然给出了整座房屋的布局，令无数需要仔细探查的疑点直接排布在他脑中。
可他却不想知道那么多。
他越过了所有的疑点原路返回的来到了画室，再直直的朝着那还带着破口的窗台快步走去，眼看就要直接离开时，又稍微顿了顿动作。
扭头看向了这画室的右侧墙壁。
他记起了最初的见面，便是在这里绘画人面素描。
而那张素描，他最终也没能看到。
那时因为谨慎而未用水分探测，只是觉得壁毯的色调与布置方式有些怪异。
可那时这间屋子连同屋子里的两个人就有这更多怪异的疑点，过分密集与大量的疑点构筑出这座诡异的房屋令他颇有些投鼠忌器，一看就觉得有问题的人和地方，贸然下手就像是踏入了什么陷阱。
而现在……是否也是一种陷阱？
亦或是当真是当初连夜匆忙离开了这里？
不论怎样……他已经准备好做出一个决定。
唰拉！
当那份决定做下的刹那，无数水流凭空并起的同时化作锐利的涡流将两面墙壁以及天花板的覆盖一同搅碎。
那一刻，无数的画纸飞扬。
“呃……”灯已经关了，但这并不妨碍泛光的水流充当柔和的光源令他看到那一刻无数画纸上的内容。
而他只是沉默着继续一开始的念头，跨出了窗户一跃而下，面无表情的朝着车站走去。
有些道别做不了，那也没办法。
他还不是斯特凡诺，还是会被意外所牵绊。

后记。
第二次的后记太姆，相较于第一次，显而易见的晚了很多。
这本书本是预计写六卷的，不过这也不妨，第二卷这种一卷127万字，可以抵别人一本书的状况也就这么一次。毕竟哥伦比亚的故事太多了，多到我都略过了几个才算结尾。
就这一点而言，舟游的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是有原资料参考最能写的地方。
相较之下，曾有读者表示催促的龙门和炎，反而没什么好写的。
尤其是这个时间节点的龙门和炎。
大家熟知的角色都还没有踏上舞台，能写的太少太少，而我又没打算写什么港式警察故事，自然没有将其排在前面。
（委实说也没写过，这种陌生的题材暂时也就不愿去想。而且，相信舟游早已有其他同人在这方面立足。
不过这本书倒也不是换地图才会换卷，仅仅是因为哥伦比亚与维多利亚的故事，与大地图本身构成了一个闭环。
之后的故事会不同的，相信下一卷就会证明这一点，这一卷的卷名与上一卷衔接，也是过去与未来，被过去束缚拖拽的人向往着全新的未来，这一卷有很多角色都是这方面，不论是德克萨斯家族相关，还是莱茵生命相关，甚至是霜叶、夏梅隆等人都是一样，委实说这其实也是舟游的角色乃至泰拉整片大地的常态了。
舟游几乎大部分干员都有自己的过去与黑历史，而这片大地更是有着深厚的苦难沉淀，这样的土地下生活与发展，都得有身处逆境仍要前进的决心。
这样的决心，也是这一卷的主题。
只是光有决心却也是没意义的，被命运玩弄的大有人在，埃德加抗争了半生也只轮得到个退而求次，将族人们的诅咒与怨气一同抹尽不受折磨的结局，若是没有凯尔希插手，这便是结尾。
而莱茵生命一众以及双狼，也是如此，会在没有楚信然插手的前提下走向有些遗憾的发展。
这是原著，也是泰拉本身的苦难命题，正如年的卡池标语——天有烘炉，地生五金的前半句。
天地是一座大火炉。
锻造出纯粹，你首先得褪去一些东西，而这个锻造过程，则是苦难本身。
楚信然在这一系列事件之中的立场，抛开拯救者这样用多了反倒俗套的定位外，笔者更愿意将他称作催化剂。
很多化学反应乃至锻造技艺本身，都有着催化剂这样功用的物质参与，有了它才保证实验的准确进行，也是有了它才免去漫长的等待，提前得来完美的成果。
这一卷，相较于最初所构想的，因为额外的发现而扩建了很多，也导致了诸多细节问题，不过笔者仍是满意的，也感谢读者们看到这里。
嗯……也希望养卷的别忘了看，对于养着养着就突然忘掉或是不想看了的状况，笔者自己都深有体会（摇头；
下一卷卷名：既要破局，当动刀戈；
敬请期待……

NO.1:不难受也可以喝。
（新的开始）
“犹大死了，那些主教们虽然短期内不会得到消息，但秘教的祭司们却是另一种状况，可以想见，你在他们心中的威胁感会有所提升。”
“在炎国，他们连个屁都憋不出来。”
“但据我所知，你会先去米诺斯，途径玻利瓦尔、莱塔尼亚、卡兹戴尔和叙拉古。而到了米诺斯，又是萨尔贡再到炎，你几乎横跨整个泰拉版图，这一路他们恐怕有着不少机会。”
“你说的是常规线路，我走的是直线，玻利瓦尔边界、叙拉古边界、米诺斯、再跨越萨尔贡核心，抵达魏彦吾的车队前，继而直走炎国。”
“你选择这样偏僻的走法，在遇到魏彦吾之前，反而会更加危险，你打算在抵达炎国之前就消费掉你的新武器么？”
“光是口头与书面情报是不如亲自走一遭的，斯特凡诺，这条路安不安全，你应该试着走一走。”
“或许以后的某一天我能有你那份走动的自由吧。”
“这次也要睡一年么？”
“不清楚，我快到「海」了。”
.
PM6.40；
当属于长途越野班车的源石引擎开始轰鸣，整辆车都开始轻微的颤动，不需要乘务员做出提醒，已经将大包小包找好了位置放下的乘客们，便已然自发的开始装配起了安全装置。
在这一刻，长途越野班车这个分类车，需要划重点的是「越野」二字。
因为天灾的肆虐以及不同程度的生产力，所造就的便是大地之上并未平整道路虽然并不缺乏，但对比整片陆地面积而言终归是杯水车薪。
诸多困难造成了不同国度不同程度的修缮价位，最终使得公国与公国、城市与城市之间的路程有着大片不平整的道路。
也才有了以沙地车为主要长途交通工具的现状。
越野、爬坡、防尘，诸国对交通工具共同追求，在哥伦比亚，除却联邦自身的造物，更加广为人知的是雷姆必拓的沙地车制造企业。
这辆大型长途越野车显然也是雷姆必拓出品，从外部的log便能一眼看出。
令人安心的标识能够撑下长途的车程磨炼，但内部并不崭新的陈设却会告诉大家是上了一辆怎样的车。
“这辆车上的所有乘客，全都给我听好了！”
相较于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的越野班车体验，从哥伦比亚到米诺斯的班车乘务员拍掌后一开口就体现出礼仪的匮乏。
“我觉得不用我多说，你们也该知道自己选了个怎样见鬼的车，知道这辆车的搭乘条件的你们也绝不是些好东西。
但这一次，稍微有些变化，那就是我们决定放开中途禁止加入乘客的限制，希望各位也能稍微老实点……”
棕发的高大乘务员背上背着毫不掩饰的带鞘长刀，扫视着所有同样或多或少都带着武器的乘客们，“我们随时可以找到替换您的乘客，不会对此次业绩有任何影响，关于这一点，我们同时得到了莱茵黄金、疤痕商场、中央圣所、西西里联合的支持。”
“好了，需要额外告知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是例行通知，请诸位系好安全带，需要角套的上角套、需要尾洞的上尾洞，身高不足的也有脚下可以抽出的固定带拉杆，请各取所需，刚开始的道路就会非常颠簸，给了你们两分钟的事件保证接下来的体验不会太糟。那么，我与司机一同祝各位这一趟寻宝之旅一路顺利。”
男人说罢微微鞠躬，便朝着一旁那属于他的座位坐下开始调整尾洞位置，车上的所有乘客在这一刻也继续操作着安全装置，没空对他那时好时坏的态度有所反馈。
就像乘务员所提及的那样，这辆车的搭乘条件鲜为人知且与普世善恶观念的良善无关，也就像他提及的那几个支持中介那般，这辆车的乘客群体通常由赏金猎人、流浪雇佣兵、黑手党、杀手等身份组成，在这些身份之中最为中立的也就只有天灾信使。
但中立并无意义，赏金猎人、雇佣兵、黑手党、杀手也可以自称中立，至少在接下任务前的那一刻，大家都是中立。
所以阵营这种事根本没有意义，只要沾上了人命，那位乘务员都可以直接称呼他们为「绝不说些好东西」，而这一车也没人反驳，寻宝之旅，发掘于叙拉古边境的宝物有着诸多怪异的传闻，同时也因为诸多牵扯而让以上的发布平台中介共同下达委托，这份在莱茵黄金的评级下为A，在中央圣所的评级下为24的任务，被限定的仅仅是上限，却不谈及下限，便显而易见的会有诸多团体与个人行动者响应号召。
而这辆车便等于这场委托的专属接送车了，载满了满满一车子的恶人。
完全可以称作全员恶人。
这样的接送车，所选的道路理所当然与常规相差甚远，同时又为了防止同行相争，他们选择的路线会一个赛一个偏离常规与隐蔽。
这也就是楚信然对斯特凡诺所言的「安全路线」。
一车的人都各怀鬼胎，但相信楚信然这种只为了搭顺风车的家伙是这里面最怪异的一种。
自从维多利亚那针对维娜的A级任务被他放弃之后，苍七的100%任务完成记录就被直接了断的打破了，一开始的几天打开赏金猎人相关圈子的聊天室和论坛都能窥得一帮人嘲笑讥讽还有吹逼，但他也就只是窥屏。
没什么兴趣下场去跟跳梁小丑对线，倒是百分百完成率破了之后感觉轻松了一些。
破了之后再怎么刻意保持也没办法100%，这类大型A级任务从接取到放弃也完全没什么负担。
扔下了包袱自然轻松，轻松的直接体现就是他居然靠着这种任务来白嫖安全行车路线，这种操作是斯特凡诺确实想不到的。
没有亲自体验过，是想不到楚信然这种怪操作的。
就连同行者也不一定能想到，尽管他这个操作还是几年前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从她身上虚心受教但却一直没办法真正去做。
曾经为了赚钱而拼死拼活，还要刻意塑造那份百分百成功率的信任度来获得报酬更高的任务。
如今倒是将钱攒了起来，完美赏金猎人的人设说扔就扔，完全不可惜。
这也算是混出头的好吧，虽然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不论他想不想继续维持那个人设，失败记录都在那摆着，赏金猎人的圈子大多是群无赖，键盘侠更是不少，而在网络不发达的地方，键盘侠的称呼自然不适用，该改成口嗨怪。
而且这些口嗨怪还因为很多地方网络不通而消息滞后，显得既火星又傻屌，或揍或杀都处理不完。
所以就那样吧，现在楚信然坐在这就能让车上两个赏金猎人的腕带上浮现警告，然后两个人顿时脸色一青的开始东张西望。
但又意识到了这种行为更加容易得罪狂猎的同时还可能得罪更多的人，只能坐立难安。
既然认不出苍七，那便看来不是哥伦比亚莱茵黄金分部的常驻客，楚信然在调整好尾洞并且不打算用角套固定龙角后，就坐在那刷着手机，装作和其他乘客们一样注意到了车上有一位狂猎但也不打算吭声的样子。
刷着拉普兰德和深海色两者的MSN账号。
对前者是告知已经启程，日晷刀修复完毕会通知寄送，而对后者则是询问对方最近的位置，拜访对方的访问遭到了拒绝，并对自己今天就要离开哥伦比亚表示遗憾。
个人意义上，遗憾是要打引号的，毕竟能离开这破地方让他心头非常舒畅，但这种话显然不太适合出现在屏幕上。
目前还在哥伦比亚车站，手机信号与网络姑且没有问题，消息本身也确实显示着已发送的字样，只是对方的账号颜色灰暗，说不清是在没有网络的远方还是单纯的没有联网上线的意思，令他只能这么刷新几次，然后像是失去耐心的不再手刷，将MSN窗口滞后，拉出了MSR的作曲者窗口。
翻翻宇靖雪昨天联系公司发行的新版乙女解剖获得的反馈与成绩模样，再撇两眼自己那标红浮现数字上限的私信数量，本来是从来不会点开那种东西来看的他突然想到了空和拉普兰德，竟是点开了那份由冲动与无知粉丝才会对他发来的私信栏。
耐着性子一个接一个的翻看。
也正是这个时候，车身的颤动稍作缓和，整架越野车都开动了起来，所有乘客都因而意识到了车辆开动而稍稍抬起了目光。
楚信然也不例外，只是其他人只是下意识的抬眼要看看窗外和前方的路况，而他则是察觉到了一份毫不掩饰的注视。
在守时前提下所选中的单独靠窗位上看向窗外自是毫无阻碍，他扭头看去，一眼就能看到那位于站台边上的人群之中，有着一位异常可疑的身影。
他的刻意甚至能够惊动车站的警卫，整个人都笼罩在漆黑的长袍与兜帽之下，兜帽下的阴影只能看到半个下巴，瞧不见面颊。
不仅是被楚信然盯着，还被周围的路人们以诧异的目光看待，由此似乎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刚出现没多久的，否则还不至于让这么多旁人这般对待。
而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楚信然看来的视线，在班车缓缓驶出拉远的前提下抬起了手，手中拎着一罐啤酒，起开拉环遥遥致意。
借着收回手来将其饮下的那一刻微微后仰，令阴影下的面庞稍稍在这昼长夜短的秋季日光下稍稍浮现。
那一瞬，冰蓝色的眼瞳瞳孔骤缩，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惊容，看着那在饮尽一口再次朝自己挥手的身影，看了看自己那微微屈伸的手，也朝着那副身影挥了挥。
然后进入出站弯道的汽车带向了难以见到那道身影的角度，那尚在半空的手便微微握了握，放了下来。
而那站在站台前的身影，也在警卫们在人群之中挤过来之前，转身离去。
相较于远处那些挤得很艰难的人群，他要前进道路上的路人们都非常配合的分开了道路，好似蒙受感召一般的表情，却又在那身影离开的下一秒有些错愕，下意识的看向那道令自己有一瞬觉得极致尊贵，不敢冒犯的身影，似乎仍然残留着的感觉让目光微微低垂，不愿正视于其背影。
在这样的一幕下，那被一身黑色斗篷所覆盖，称得上高大的身影便以相当迅速的速度离开了那些警卫的视线，直至踏出了车站外——
那也不是警卫们需要干活的范畴了，就算是这几天重新开放的车站人满为患有着相当高的安全风险以至于他们要比平日更加苛刻严格，却也不意味着要在大街上看着个人穿着可疑就要抓起来拷问。
所以那个身影也不再以那样匆忙的脚步前进，很快便看到了另一个套着斗篷与兜帽的身影。
只是与高大身影不同的是，对方要显得矮上一截，同时那份并无多余加工的兜帽也将那份过于鲜明的种族特征暴露在外，呈现出非常一对尖角的轮廓。
“道别完了？”
有着尖角轮廓的灰斗篷出声问道，竟是个清冷的女声，带着一丝不耐烦。
“完了，阿斯卡纶女士。”黑斗篷开口道，声音低沉醇厚，显然是个男人。
“我说过了，叫我教官，埃德加……”女人更加不耐的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个头有些高的鲁珀男人，暗红色的瞳孔中毫不掩饰不满，“你可别忘了隐瞒身份是你自己提出的，根据侦查组的情报，你那侄女如今都还处在那份压抑的悲痛之中，既然你不想见她那就别露这些明显的破绽！”
听完她这一串话的男人只是低沉道：“守秘人应该认出我了……”
“你！”女人似是终于要爆发时，男人又接着之前的话补上了一句本来就要说的话：“但他也不会告诉德克萨斯的。”
“哈？你又懂那家伙了？”看着这个家伙的阿斯卡纶又想起斯特凡诺之前故作高深的模样，感觉火气还能再升一级，一个两个全是这幅可笑的模样。
“靠着什么？跟他打了一架？还是说被他打到濒死？所谓的男人拳头说话吗？你们这用的也不是拳头吧？”
阿斯卡纶的嘲讽如连珠弹般涌出，毫不掩饰的恶意能让周围的行人们都驻足看来，看着这对像是在吵架的衣装古怪的男女。
“利刃与尖爪……”埃德加低声说，却又露出些微的笑容，“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相信而已，况且这就算是事与愿违，这也不妨碍您，阿斯卡纶女士，您的愤怒未免有些蹊跷，莫不是同守秘人有些故事。”
女人闻言而扬首，恨恨道：“你看起来比资料里要更多话些。”
“没有了包袱的如今，板着一张脸我也不知道演给谁看……”埃德加摇了摇头，“乔安娜在离开前说过，想看以前的我。”
“拎出死人说话就更令我厌烦了……”因为这话而稍微一怔，眼看就要露出些许缓和却又露出更加厌恶的表情来。
但这女士却也话题一转道，“埃德加，你今天的复健训练量加倍，还有海帕提娅会给你补课。”
“呃……”男人的表情顿时一僵，还有些苦。
“我更想去医疗部工作。”
“罗德岛的任务，尤其是涉及苍七的，都跟历史有关，历史不学好你还想去当医生？你这种家伙当医生？哈，嘉维尔么？”
“教官，您这样的演技并不令人满意。”
“知道那就走了……”女人冷冷道，“别在这里磨蹭太久，罗德岛本舰要去莱塔尼亚也要路过玻利瓦尔，按照陆行舰的速度，他们那车说不定还会被我们超越。”
“没问题，教官女士。”埃德加点了点头，微笑道。
这样的笑容令女人盯了一眼，冷哼一声朝停车位快步走去。
男人只是笑容变得些微无奈，再一次的看向了车站那出车通道的方向，看了眼手中的啤酒罐，再次抬起，第二口直接饮尽。
酒是药物，难受就喝。
“不难受，也可以喝是么？”
在那方向的尽头，正在等待红绿灯的车辆之上，倚靠在窗边望着斜下的手中握着的手机。
看着上面那疑似空的小号最近发出的一条“TianChao老师新曲是什么心情作出的啊。”的疑问，以及上方那条来自毫无掩饰的「Lappland」在早上七点半发出的「下一次我一定赢回来」的私信，楚信然摇着头无声的轻笑。
“德克萨斯会高兴吧？”
手指调出联系人的菜单，修剪得带着些微弧度的指甲轻轻地哒在手机屏幕上，楚信然的另一只手的食指抵着额边也轻轻戳了戳。
然后两只手的手指都放了下来。
看向了窗外那已然进入红灯，车身正将那属于哥伦比亚的景物在夕阳下缓慢拉后的变化，轻声呢喃道。
“还不清楚……先放放吧。”
甚至……或许还需要做点掩护。

NO.2:第一晚就会有减员。
（新的泳装，似好事。）
在泰拉有着诸多特征鲜明的种族，这些种族之中有着更加复杂且神奇的分支，具备着能在大自然找到原型对应的独特天性。
白面鸮与赫默，可以充作相当直观的例证。
鸮属黎博利人，在患病前都是与常人大相径庭的反向作息。
但遗憾的是，那样鲜明的群体数量并不多。
或者说这其中本就有着一种因果关系——因为那些异于常人的天性而被常人们所排斥，继而远离常人们汇聚的城市。
这样的因果关系固然也有并不适用的场合，但显然足以概括大部分具备特殊习性的分支群体。
不过在这里提到这样的例子，却并非是因为车上有着这样的种族。
恰恰相反的是，正因为没有这样的种族，所以他们还处于哥伦比亚联邦所属边境圈范围内。
在这下午六点四十发动的长途越野班车上，因为司机并非昼伏夜出的特殊习性者，便是理所当然的在夜晚完全到临的那一刻停下了前进，也就令这几个小时颠簸之后之中显得百无聊奈的乘客们一拥而下，以与彼此身份不符的井然有序捞过了各自的行李后，又争先恐后的挤入了那间看起来并不如何靠谱的林边宾馆。
不靠谱是正常的，毕竟这辆车选择了一条看起来更不靠谱的崎岖道路，甚至一路还穿过了两次林间，就算是那林间是已经有前人劈尽树木，显得勉强像个通道的道路，却也只能说是给人走的，而不是给车。
给车就是在磨损轮胎和其他零件，同时磨损乘客的心情。
就算有着恶人的身份定位，但该吐的时候仍是得吐，呕吐袋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段路程直接就有三位乘客用上了那东西。
甚至在那考验司机与乘客耐性的一段路通过后的一段简单路程后，再次看到树林的出现直接就让某些人ptsd起来，好在这一次有着乘务员开口说明走林边，这才稍微安抚了三位受害者当场就要躁动的心。
所以如此糟糕的路线，自然也会看到同样糟糕的宾馆，在这样偏僻的林边竖立的房屋就别奢望生意兴隆了，也就更别要求什么装修豪华，服务周到。
宾馆也就自然显得不靠谱。
倒是那负责接待同时也应该是老板的菲林女人谈得上赏心悦目，也就令某些人的心头蠢蠢欲动，觉着这糟糕的夜晚或许能有点香艳的故事。
但那样的人自然只是少数，更多人是注意到这一家店仅靠老板娘就一人操持的诡异，行业直觉频繁预警的前提自然也就不去注意那老板娘的姿色。
不过也不乏既未蠢蠢欲动却也没察觉到问题的莽夫存在，他们与一部分等待了许久的旅客们一起不听乘务员的呼喊，与其他车辆的乘客一起展现出了与之前拿取行李时截然不同的无序性——直接在人挤人中朝着宾馆大厅里走，还带着不满的抱怨：
“这么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启程几个小时才到这里，有得等吧，这次怕是叙拉古那边的本地人先得手咯——”
“感觉就是白跑一趟还被骗了一波昂贵车费……这破车的车票也好意思弄那么贵！”
能形成对话和讨论，也证明了憨憨不止一个，也不想想如果当地人就能解决的方案，这好几个中介联合发行的委托如何会开放哥伦比亚窗口。
稍微留心一下任务接取界面还能看到维多利亚、卡兹戴尔、萨尔贡、米诺斯窗口同哥伦比亚窗口一样摆成一排，这么多窗口开放显然就是要大量下饺子，也能证明这个委托的棘手。
虽然楚信然更觉得他们需要的是科考队而不是一群只会把地皮和人一起掀起来的外来土匪。
但他显然不会参与那边的蠢人话题，更没兴趣加入另一边的对老板娘评鉴会，他现在是被人挤来挤去，好似踉跄中向前，然后在老板娘温言细语的告知下拿到了房间钥匙，前往了客房区。
才觉得可以从猎人生活方式转换到伦蒂尼姆一般路过市民的生活状态了。
但上了这辆车便也该折个中，既不对任务感兴趣却也身处任务之中，那就做个一般路过赏金猎人好了，为此他甚至未同那些明智者一样在一开始下车时站在边上等待，直接加入了拥挤的人群抢到了房间。
嗯，这是要抢的。
这间屋子外的越野车都停了不止一辆，也证明了上面规划的路线还是不够真正的隐蔽，几个司机撞在一起倒也没起冲突，甚至乘客们都看起来相处不错。
只是如此一来也就有了明显房屋不够用的问题。
注意到了这屋子大小明显不支持所有人入住的人群们，自然争先恐后，可这其实并不代表最终的结果。
融洽的相处氛围只是还没动武器而已，那些如今仍然站在房屋外围看着屋内人挤人的乘客们脸上或冷漠或冷笑，都是做好了届时直接杀人入住的准备。
这种状况下的圈内规矩一直都是如此，所以那老板娘给出钥匙都没同客人们谈及价钱。
那是等到尘埃落定后的第二天才会收取的费用。
届时还该算上一些器物以及建筑本身的损坏费用。
所以资源不够就去杀去抢，所以才能被称作全员恶人。
只是恶人也是要生活的，不至于动用炸药和燃烧弹一类能让大家都没得过夜的过激武器，这也是这类旅店可以放心开下去的原因。
甚至打扫尸体也不会像想象中那般累，因为一轮死的人并不多。
恶人自有恶人磨，但恶人也是会怕死的，倒不如说是很多都是怕死的。
赏金猎人和雇佣兵一类的也不都是嗜杀之人，倒不如说为了保存体力来应对之后可能出的意外，大家更愿意用利益化解冲突而不是拼命，所以眼见打不过就投降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只是这一夜注定会过得不太安稳，这一点，就算楚信然亮出自己狂猎的身份也是一样。
以苍七过去的某些作风，Cyan的代号亮出确实是能够吓退一些人，却也极可能吸引某些人来特意袭击，甚至无视大家传统的约定，直接上重火力。
他确实就是有这样夸张的得罪过某些群体，所以稍微隐藏些身份还是有些好处。
在停车点看到一件有两辆车从另外两条路到这里时，他都考虑过要不要把斗篷重新套上了，但现实就是那边完全在沉迷人挤人大赛，都没空注意他。
那就蛮好……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些担忧过头了，毕竟他认识和深深得罪过的某些家伙都是和他猎人状态一样动作特别快的一批人，他们真要参与这种委托早就该在一大早的一班就出动了，哪会来赶上晚上这一班。
但除却熟人和「熟」人，前两天的公共场合亮相也容易招惹一些对他有印象的一般通过猎人不是？
至少在此刻他同他那班车的乘客们一同下车的一瞬，人群之中的赏金猎人们带着腕带的都被同时警告狂猎的存在，以至于骚动的不只是猎人们还有同样对这边圈子有所了解的其他职业者。
苍七的名声也不只是在赏金猎人圈流传而已，至少在消息灵通远胜维多利亚的哥伦比亚，有着更多关于这位狂猎的事迹。
嗯……这也不乏苍七过去本就在哥伦比亚留下了不少事迹的因素加成。
光是传闻的版本都有七八个，自然是有着相当的知名度。
只是那份知名度显然距离真实差之甚远，以至于没人确信自己掌握了苍七的外貌特征。
所以楚信然还能安稳的站在门前，而不是马上听到敲门声然后是看见破门的武器。
下面的拥挤人群都还没散，「守擂大赛」也就算是还没开始，诸位已经入驻房屋的懂行擂主都该知道抓紧时间休息休息，至少把在车上抖出的反胃感给筛掉，然后再考虑什么时候能有空吃饭的问题。
楚信然却是没什么感觉，他那能被评价为卓越的生理耐受可是从来不掺水分。
生理耐受，通常是指人体及各组织器官在生理机能上所能承受工作或活动强度的限度，简单来说便是不良状态抗性，同时一定程度还能体现肉体强度。
能被评价为卓越，便已是远超常人的水准。
这样的他没有去床上躺着，也没有去拉个椅子来坐，而是站在门前打量着这间有些受潮的房间，摇了摇头，抬起手来，便有水汽在掌心上方迅速富集为碗口大的水球。
被他走到窗边推窗甩出，倒是甩得够远，完全不会砸到谁。
关窗回身，重新看向这被他暂时除湿的房间，虽然鼻尖还是能嗅到些许的霉味儿但也无所谓了，做完了这件事后才将行李放下的楚信然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激活屏幕看着上面那已经低到一格甚至浮现禁止的红色显示的网络与信号格，便又将其继续待机收起。
又到了这种时候。
在维多利亚到哥伦比亚的道路都还有大路沿途的补给站和信号基站给他接收斯特凡诺打来的电话余裕。
但在如今的路线之下，稍微像样些的补给点或许会有不少，但信号基站却是不一定能够保证的奢侈架构。
也就会像现在这样，直接废掉了手机的主要功能，不论是网络还是手机讯号都几乎接收不到的荒郊野岭，就只能用来当当MP3了。
放放歌，看看缓存好的小说，打打那些元祖却又经典的小游戏，打发打发时间倒是不成问题。
现在他便是从背包里摸出一串耳机插上手机便也是悠闲地听起了歌来，顺便一边哼着一边打开了大提琴盒的开扣。
重新点数一下装备，同样也是打发时间的方式，挑选出合适的内容配在身上，然后考虑要不要下去转转，应该有些人还要吃饭吧？
从上车时的六点四十到如今的十点十分，楚信然倒是上车前就吃了，这人平时一个人过不受打扰时就是五六点之间找个时间吃饭。
但对其他乘客而言，之前的那份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吃了饭的人更亏本。
路上就想吐了，或是已经吐了。
现在应该都是饥肠辘辘，并且还要在这份饥肠辘辘之下准备迎来言语磋商和武力磋商……不过没什么问题，对方可能也饿着，是饿人对决，非常公平。
不过现在仍然是还没到对决的时候，知道给自己拉出优势的守擂者应该已经开始赶下去弄吃的了，或是直接掏出自己带的干粮——一想到这一点，楚信然顿时就又懒得下楼了。
反正人不齐，也看不到什么熟面孔，去淘一下有没有表现亮眼的家伙也没什么意义。
反倒是可能增加自己暴露的契机，静心等待打扰时间过去好好休息吧。
刚这么决定的时候，倒是突然传来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先生，请问要什么服务么？”
故作姿态的女性声音，令楚信然皱了皱眉，一瞬间有种自己回了龙门的劣质酒店里钓鱼的错乱。
“不用……”
他冷淡的回应到，那声音便也消了下去，然后在几秒后敲响了隔壁的门，再一次的发出了如上的询问。
是个纯正复读机。
隔壁的住户有些惊疑，似是意动的犹豫了一下但也仍是拒绝，于是就能听到那敲门声再次拉远，再一次的询问。
似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问来了一个直接叫着进来的大嗓门，然后就听到了一身能让旅馆从上到下都听得到的震耳怒吼声和音量小上许多的翻箱倒柜声。
最后以痛吼结尾，再也没了声息。
但却无人在意，一楼的柜台甚至还在继续着之前的工作话题，而其他的住户们不仅心头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觉得这种骗蠢货的伎俩能有效果还蛮怪的。
不论那个男人是否是抱着反过来将对方骗进来袭击的想法，可他的失败也已成事实，只能成为笑料。
同时也给一些还没准备好的「擂主」敲响了警钟。
原来下方的吵闹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挤上来等不及要抢房间了。
由此，擂主们的守擂环节也就算是就此开始了。
所有住户们都加快了自己手头的工作，而楚信然，却是关上了灯，也闭上了眼。
看起来像是要逃避，但那近乎虚幻的龙形，已然在黑暗中的水雾中缓缓浮现。

NO.3:司机师傅停一下，我还没上车！
（期待棘刺的档案。）
“客人，醒了吗？您的班次要开动了哦！”
宾馆老板娘的敲门声透过那不甚结实的木门传导至室内，数秒之后仍无回应。
“客人您在吗？”
外面的稍微提高了些音量，连带敲门的力道也重上些许，也是这时候，才终于传来了些唔唔声，这样的声音对门外人而言再熟悉不过，在这里任职的这些年来她可是不止一次的听到这种声音。
于是那已然积蓄而起的源石技艺立刻放射，在她眼中映出屋内仅有一人的模糊轮廓后，她便立刻掏出了备用钥匙贯入锁孔，干净利落的打开了房门。
门内的空间出乎预料的完整，仅仅是坏掉了窗户。
这倒是预料中的破坏，毕竟有着不允许破门的规定，那么大部分的非法入室都会从窗户入手，为此老板娘甚至在修理工那有着窗户修理的优惠政策，只因她每次带来的都是大单子。
可仅仅是破了窗户也太令她诧异了些。如此一来，能跟上面报销的公损费用也少得可怜了。
只能收一下正常的房费了。
心头这么遗憾着，女人上前拾起了那几张叠在一起的哥伦比亚通行纸币，一眼就能点数那份确实的面额，倒是个很照规矩办事的家伙？
主要还是一晚上的袭击者通常不只两个才是，居然就坏了个窗……
这份能力便足以令她蹲下身来，朝着地上那被绳索捆绑的男人探出手，撕掉他被胶带黏住的嘴。
撕拉一声还带起一声惨叫，但这总不能怪她动手干练直接，老板娘觉得怎么也是对方用胶带来堵嘴的错。
那玩意儿哪是能用来堵嘴的……看着男人那嘴边一大圈的红印，她也不想去看被她丢掉的恶心胶带上有没有几截胡须。
不过都这么非法入室了，也确实不用讲什么贴心好意，老板娘甚至不打算安慰点什么，直接就开口问道：“现在把你昨晚看到的说出来，要简洁又完整，这样我还能放你去赶上车。”
有些人都已经不配赶上车了，有些人则是这辈子都赶不上了，但也或许有些人，会像这个男人一样。
“不去了不去了！苍七那家伙在的任务谁去啊！！”
听到上车两个字就立刻反应着疯狂摇头的男人呼喊着，其呼喊的话语更是让老板娘一愣。
“你说谁？”
老板娘这么问，男人才是反倒奇怪起来的叫道：“还能是谁，苍七啊！狂猎！你们这些一伙的为什么会不知道他在啊！狂猎不是你们选出来的吗！不是昨天所有猎人的腕环都提醒了吗！那家伙就是苍七啊！！”
没有关上的门自然掩不住这叫嚷的声音，在那安静的几秒之后，外面直接传来了诧异的喧闹声。
“什么？苍七？”
“这房间里是那个苍七？”
“喂，你不是住隔壁吗？那家伙长啥样？”
“我怎么知道？我都没看到这房间里的人出过门！”
“昨天腕环通知我还以为这下能知道他长什么样了，结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别提了，你知道他长什么样是好事么？那帮狂猎性格一个赛一个怪的，保不齐一个一个灭口。”
“还可能蹲牢里捡肥皂呢！那可是苍七啊！肯定会把你送到牢里去！”
在这个点本来是都在收拾行李的擂台胜利者们听到了狂猎话题顿时一面窃窃私语一面朝着那房间门悄悄凑近，本是想再获得些情报，这样就算是在车上也有闲聊的谈资了，可事实却是他们看着那个看起来很柔弱的老板娘拽着一个丰蹄男人将其硬生生拖出，那男人被一个脏兮兮的胶带封住了嘴正在朝着所有人「唔唔唔」。
谁会帮他和救他呢？如果他有同伴，那么昨晚就该消失了，如果他没有同伴，那就是眼下的孤立无援。
尽管这些讨论狂猎话题的团体不仅是赏金猎人，还有颇多其他渠道接取这个委托的从业者。
但这些从业者能在昨晚的混乱之中安稳睡到现在便是都非善类，也没有多出的恻隐来冒着得罪老板娘的风险来帮助这个素不相识的家伙。
就像他之前喊过的那样，知道这种宾馆和中介其实有合作，甚至老板娘自己就可能是曾经从业者的都是极大可能，贸然得罪对方可完全不是明智的选择。
眼下看着这看似娇小可人的菲林女性硬生生拽着一个保守估计两百来斤的丰蹄男人朝外走，就算对方还被绳索所捆缚无法自如行动，这份异常的力量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客人们难道不赶时间吗？”
这时那在几人避出的道路中前进了几步的老板娘回过头来，诧异的望着这批发呆的家伙：“第四号班车发动的鸣笛声都已经响起，接下来是第五号班车，等待时间只有三分钟哦。”
“呃……”沉默的人群顿时有着一部分直接跳跃而下朝着门口冲去，老板娘的这份提醒确实要命，令大部分就是赶着这班车的客人们赶忙急切冲刺，人群作鸟兽散。
“真是群粗心的客人啊……”
站在原地看着这些人完全跑远，老板娘这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自己手里拽着衣襟的丰蹄人，那男人见她望来便眼神更加惊恐，没有黏严实的嘴里再一次的唔唔唔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涎水流淌。
所以才显得那胶带肮脏啊，不过这家伙的嗓门也确实是令老板娘能够理解那位客人为什么会用这种方式让他闭嘴了。
这么看来没直接打晕扔出去，那位苍七倒也蛮善良的。
“不用恐惧，我只是个宾馆的管理人，甚至每次接待过你们这些粗鲁家伙之后都要被破破烂烂的屋子忙前忙后焦头烂额……”
女人温和的说着，再次拽进那衣襟拎着他前拖，而前方是楼梯，朝下的，这种折磨般的对待如何不令对方恐惧？
“上面的人就真的那么抠门，不给分配个好老公也就罢了，甚至都不愿给我附赠一个苦力来帮忙，啊，我说这话也不是要让你在这里做苦力的意思啦……”
抱到这里的女人头上的猫耳晃了晃，扭头来对他的后脑勺微笑道，“只是应该有人想接收你，我就亲自来带这么一趟。”
说罢又回过头去继续前进道：“你落到他们手里会是什么下场我也不知道，但来接受的家伙可是个很饥渴的女人，你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什么叫很饥渴的女人？我也没有这么饥不择食好么？”
话未说完，在女人拾级而下走到楼梯口时，那宾馆的大门口也已经走进了一位黑发之中悬着两枚白羽的黎博利女性。
显然，她就是打断老板娘话语的人，也是来接收那个丰蹄男人的人。
“我可是听说你在又一次舔苍七失败后在舞会里又找了四个男人，这不是饥不择食，什么才算是饥不择食啊？白额雁”老板娘看到这女人也不意外，只是嘲弄着说完，又太起另一只手指了指外面正在开走的越野车，“顺带苍七应该就在那第四号班车上，你还可以去舔一舔。”
“舔什么舔，说的真难听，不要学到几句炎国怪话就乱用……”白额雁扭头看了眼那已经开远的越野班车，回过头来没好气道，“我这只是投资，打水漂就打水漂吧，答应了当然是好事，嘛……就当是主人的命令罢了——”
“你不也在说怪话？你哪来的主人？奥丁么？我可是听说他命令你做了不少事。”
老板娘说着，竟是抬起了那拽着衣襟的手，那丰蹄男人的衣襟也算是异常坚韧，支撑起了这纤细手腕所拽起的重量而不裂，而她这一抬手，竟是直接将其甩起。
男人在腾空中惊愕，然后又要叫喊，只因意识到了自己马上就要落在地上的痛苦，下意识的闭眼却又被一股气流托住，睁眼便看到自己已经落在了那被称作白额雁的黎博利女人面前。
“哥伦比亚没有自己的狂猎有什么办法？”瞥了眼这被自己用气流挡下的男人，再看向那居然用这种家伙甩过来砸自己的老板娘，白额雁倒是没什么不满的继续话题，“阿纳萨齐人本有机会，但现在却也已经销声匿迹。”
“越是古老的部族消失的越是迅速，但古老到一定程度，却又无论如何都不会断绝……”老板娘没好气道，“你们要藏着掖着就继续藏呗，反正又维德佛尔尼尔那头猎鹰做掩护，他们就看不到你们这里有着第二头鹰神。”
“岂止是鹰，本来还有狼的，只是被抛弃了……”白额雁毫不掩饰道，“那么好的一群狼就这样消失了，自然选择还真是残酷啊，德克萨斯灰狼。”
“仍是给鹰的牺牲品，假惺惺什么呢？不是很懂你们美洲佬想什么，既然不请我喝茶就在这光站着唠嗑，苍七不喜欢你的理由我已经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白额雁嘲讽道，看着她要开口的模样便厌烦的抬了抬手道，“行了行了，你这连苍七在自己旅店都不认识的女人又能好到哪去？别让我把你相亲的事拿出来说，我把这家伙带走就行了。”
“这家伙甚至被苍七吓到放弃任务了。”
抛开了一开始的和颜悦色，老板娘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从头听到尾一头雾水，仿佛面对两个谜语人的丰蹄族人，朝白额雁冷淡道：“有什么用？”
“能被吓到那么惨，岂不正是体现了苍龙七宿对他展现的实力？以我们的方案自然能够分析出用得上的特性。”
老板娘怔了怔，继而问：“祂有几份了？”
“四份……”白额雁抬起手指，“狼、鹰、天使、水怪，上面还期待着龙。”
“这是要做鹰神？确定不是奇美拉那种东西？”
“谁知道呢，或许这也更契合哥伦比亚不是么？”
“我果然还是不懂你们美洲佬，拎着他走吧，我该联系那几个厂了，赶时间修好了才能接待下一批客人，你这种不吉利的大雁趁早飞走别碍着人做生意。”
“OK，OK——”
手指一把按在老板娘之前拽着的衣襟上，白额雁显然没有对方那样的气力。
所以便有气流席卷而起：“其实我还是能帮你增加业绩的，只是你不愿意多清洗清洗床单，就很麻烦。”
“滚滚滚！”
对这个话题实在厌烦的老板娘情绪逐渐不稳。
“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就走了——”
白额雁愉快的挥手，继而踏步，骤然回卷的气流令她轻巧的拽着感觉会有坏事发生而不断挣扎的男人踏出宾馆大门，朝着那门口现在停留的唯一一架越野车快步跑去，而老板娘也并不打算目送她远去的直接回头，重新朝着楼上走去。
这地方能让楚信然那专为出行任务而订制的手机都没信号，自然是有另外的通讯手段。
而楚信然，仍然在没网的吃瘪之中。
不仅没网，甚至还快没电了。
虽然也有移动电源那样的替代物，可在距离第一个补给站的车程无法预计的前提下还是有些令人忧心。
当然，这份忧心主要是对无聊的忧心。
毕竟手机打从踏入宾馆那时就已经丧失作为联络工具的作用了，电源存在与否也就是有没有歌听，有没有小说看，有没有游戏玩的区别。
其实手搓电流也是个办法，可他对电荷的控制向来没有水流那般细致。
而手机电池又是个精细的东西，一个弄不好直接报废，所以根本不作考虑。
嗯……他也不是没有充炸过手机电池，那种操作甚至被他列入了出其不意的障眼法方案选择，但却是显然与眼下无甚关联。
眼下是他在看那开了十几分钟就突然停车开门迎接新成员的越野车大门，看那些在这里登车的「新人」们。
一开始乘务员说的话确实没错，放开了以往不会在半途迎来新乘客的限制，既是对原本乘客们的无声威胁，也是确实要补充成员的手段。
否则就按昨晚那通几辆车撞一起的养蛊操作，多来几次再途径其他国土边缘撞见些更丰富的同行者，那怕是一辆车开到头一个人都不剩。
这些中介也是黑心眼，真希望下面完成任务那就把接送安排搞得更正式稳妥一些才对，搞成这样在路上就成了竞争式，可不就是在养蛊。
一开始觉得他们需要考古学家和挖掘团队，现在看来他们是觉得自己需要身经百战的战士？
不论怎样，看着那些新加入蛊场的乘客们上车，并且仍然没有瞧见什么熟悉面孔的楚信然，是真的确信了自己那帮熟人们都是手脚麻利的都在前面或是根本没参与，也就稍微放下了心来。
“诶诶诶！怎么就要关门了，我还没上车呢！司机师傅停一停！”
“呃……”这时候沉默的不仅是司机，还有无数望来的乘客们，包括坐在那门口的斜对面靠窗位的楚信然，额角微微抽搐。
那声音他挺熟悉的。
.
同一时刻，罗德岛办公室。
坐在旋转椅上的已然不是斯特凡诺，而是不太适应这椅子的凯尔希，对递呈上来的报告皱眉。
“谁放任她去参加那个任务的，她本该回来撰写报告！还要进行一场全面身体检查！”
“呃……”今日作为助手的黎博利女性面对威名赫赫的凯尔希医生发出的质问显得相当拘谨。
“是，是博士给她规划的道路，那份出行书也是博士盖的章。”
“斯特凡诺。”
不快的倚着座椅发出一声极低的乌萨斯粗口，凯尔希望着手中的文件上的寸照，里面的菲林女孩有着活力洋溢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是拍下的一幅证件照。
Blaze，出行许可。

NO.4:都在寻找的痕迹。
（该准备看泰伽剧场版了。）
“噼嘶噼嘶，噼嘶噼嘶……”
“呃……”
“噼嘶噼嘶，噼嘶噼嘶。”
“不要那么引人瞩目啊……你想说什么？”
在投来的目光数量愈发增多下，无法再对她那模仿电流般的招呼声无动于衷的楚信然，无语的偏过头侧看后座新来的乘客之一，便见淡蓝色的眼瞳忽闪忽闪，带着愉快的笑意。
“我都那么低调的上车了，干嘛不理我？”
女孩双手抱胸的倚着座椅望着前座侧出半个头的青年，嘴边噙着计划成功的微笑。
“不要这么老是冷着脸嘛，你就这么不想我同行吗？。”
不少目光都挪了开，正常的对话倒是不如一开始那好似蛇信般的奇特发声那么吸引人了，尤其是在声音有所压低的状况下。
刚才那噼嘶噼嘶的低声让人听着还以为是某种加密的讯息，结果也就是单纯吸引注意力的手段。
那便没什么好注意的了，这辆车上也不乏熟识的乘客，闲聊的人本就不少。
倒不如说除了赏金猎人与杀手都是大多独自行动外，雇佣兵都是集团性的，这辆车十几个座位就有六个被一个雇佣兵小队驻留，稍微留心点听他们的闲谈还能知道同一个雇佣兵小队里还有另一队人在另一辆车，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考量。
楚信然自然不太清楚，他摘下耳机不再听歌的用意虽然也有稍微了解一下车上的动向以便届时遇上些不明不白的牵扯，但眼下却有个家伙在拉扯他的注意。
“是啊，不想……”楚信然没什么犹豫的点了点头，收获了对方连猫耳都耷拉下来的失落模样，“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你就上来了，浪费时间还浪费钱，还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的话楚信然还是稍微压低了些声音，但就算是如此，仍然有几个近处的乘客重新投来目光，目光抱以讥嘲。
毕竟从青年的话不难听出这菲林少女是个愣头青，那便八成也和她那个座位的前一个主人一样没多久就会消失不见。
不过看起来也确实是个愣头青，虽然衣装上挂着不少物事，背后还揽着一份一看就是装配武器的大铁盒，可那一身裸露了太多肌肤的衣装真的是来打仗的吗？
别提战斗了，光是气温就不适合，看看她前面的青年裹得多严实，扣好的排扣风衣下还塞了围巾，那才是适合这季节的衣装，相较之下那少女倒像是学校里常有的，为了展示美貌而不在乎气温的那一类女学生。
确实也挺美的，不论是那弧度明显的长腿还是胸前那掩不住的呼之欲出，都构成了远比之前的老板娘更劲的身形，令其坐下之后仍然频频招来关注的目光。
毕竟这一车除她以外都是男人，之前投来的目光也不尽是她那小动作引来的，一个女性上车就足以吸引目光了，更何况是颜值身材俱在的女性。
只是如此一来，便显得她努力吸引注意的那个青年碍眼了，倒不如说原本就挺碍眼的，长着一张那样的脸便是会令男性同胞不自觉的比较然后不爽，眼下多出个女孩来更是如此，哪怕这两人看起来一开始就认识，甚至女孩上车的理由就是他。
但在载满了不法之徒的车上，这种关联只会引发某些人更加阴暗的欲望罢了，只是这份阴暗在车上时还不方便展现。
你说不清这种圈子里有多少坏到骨子里的家伙，也说不清这种圈子里是不是有些抱持着正义感还能活到现在的怪胎，更说不清会不会突然蹦出个觉得你们很吵所以把你们一并杀了的怪人。
能上这辆车的人，不论实力强度如何，至少对环境要有所认知，不至于贸然行动。
也正是基于这样的缘故，见色起意的家伙也都考虑过女孩本身就是个危险人物的可能，才有此刻暂时的收回目光。
越是精英越是谨慎，固然有着莽破天的强者，但那样分类下的强者终归是太少太少，于是lyb便成了主流。
楚信然自己也是从Lyb的阶段走来的，虽然如今因为实力的变化而有所转变行动模式，但过去的习惯仍然在一些细节上影响着他。
他也不打算改掉那些习惯，麻烦一点总比翻车好。
“那个博士都许可了诶……”感觉被质疑了的女孩压低声音反驳道，“他都认可我的能力你却还在小看我？”
“没有小看你，我也没有小看你惹麻烦的能力。”楚信然说着抬手撑着额头一脸头疼的模样，然后看了眼周围，扭过身转向了里侧，靠向了座椅与窗户的夹缝这边，也得亏头上的龙角是朝后延伸的。
虽然斜着头抵窗距离还是被阻碍了些许，但也足够对方听到发声。
如果可以，更希望直接手机打字交流，只是在这没有网也没有信号的地方，实在是一种奢望。
就是因为这种没网没信号的地方是泰拉的主流，才造就了聊天列表大片大片的火星人，时不时冒出一次，回复的是半个月前乃至几个月前的消息。
在那之前你都说不清那些家伙是死了还是单纯的远行。
当然，这批人也就是跟他一样工作不稳定到处乱跑的家伙，你要是换成罗德岛那一众人，陆行舰上的信号基站一直蛮稳定的，不离舰的状态下也算是消息灵通。
而这显然就同这个经常离舰的精英干员不一样。
是的……
Blaze，翻译成炎语应是「火焰、烈焰」的意义，但从命名者本身的意愿来看，翻译作煌才是合适，有着这样代号的少女是罗德岛的干员之一，并且还是位精英干员。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就算她是精英干员，觉得这个人本身就代表着麻烦的人也不只楚信然一个。
其实光是从穿衣风格都能看出两人的差异，在这个降温季节，楚信然就是一副想要裹层棉被但又觉得严重妨碍行动的纠结中，而煌呢？
短裤短袖，腿上就一段长袜另一段还直接没有，只是绑了简洁的护具和绑带。
这一身其实也算是战斗的行头了，就是有点过度强调灵便和轻量的意思，并且就裸露的肌肤量看起来是完全不怕冷。
代沟就出来了，怕冷和不怕冷的组合，以及面无表情之中夹杂着些许无言和元气活力之中带着些许狡黠的组合。
你说互补也好，冲突也罢，但楚信然不想看到她出现的原因就只是不想多生事端。
本就只是坐个车的，又不是真打算做任务……多个就算实力不错但却经常有惊人之举的队友并不是好事。
但当楚信然毫不迂回婉转的直言时，却得来了诧异的回话。
“我跟你一起回去的啊。”
“什么？”楚信然怔了怔，看着那狭小的夹角所能瞧见的车窗映出女孩半透明的相对诧异。
“我来找你就是搭顺风车啊，我也要回一趟炎国，不过那官道不适合我走嘛……”一个菲林女孩却笑得贼眉鼠眼起来，“但如果是前处长或者监察司的门路的话，那就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你要回炎国？”楚信然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帮你？”
“啊？”似是没想到楚信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煌愣了愣，讷讷道，“楚大哥不帮我吗……为什么啊？”
“你是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不在炎国么？”眉头皱的更紧的楚信然稍稍回过头来，抬手抹了抹下巴和鼻间望着窗外被拉远的丛林，又重新凑近窗边低声说，“让肃正院的人看到你，金吾卫就会紧随而来，你爹的事我当初就没调查清楚，这次回去可以帮你再翻翻，你别来添乱。”
“可我还有自己的线索，那些东西我要自己看看……”窗面映射着不清晰的面容，尽管不甚清晰能看出依稀固执的线条，“我想到了一些自己都不确定的事，但也正是不确定，所以我得自己去。”
楚信然闻言沉默了几秒，想说不确定的事还去做根本不值得，但又想起了埃德加的选择，也想起了自己说过换位相处，他自己也会那样做的话。
所以他轻声问道：“赌一次可能性是吧？”
“那时候我还小，很多事都记不清楚，即便是现在，我也有很多事想不起来，但又好像记着什么，我想弄清楚。”
“挺像的。”楚信然轻声说。
“什么？”煌没听清。
“我也想过，弄清楚楚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什么变化的语调这么说完，他又稍作提升至正常讲话道，“没什么，那就一起走吧。”
“谢谢楚大哥！”煌下意识就要起身探手却又被安全带所束缚才想起了自己在哪，稍微看向周围也能看到不少被她这动静吸引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抬起食指挠了挠脸，尬笑着稳稳坐回。
而在她的前座，楚信然只是垂首扶额，倚着座椅平声道：“但你要保证自己不胡乱行动，什么行动需要报备你也清楚。”
好好一个精英干员，该有的认知也都该有。就如在她成为领队之前，她的领队也一样有所进行约束，这一点，认识那个领队的楚信然自然明白。
可那约束效果显然不是很大，又或是那领队有所心软放任，以至于煌在罗德岛任职并且逐渐晋升为精英干员评级的过程中多出了不少微妙的传闻和评价。
这份微妙……大抵就和苍七在哥伦比亚的传说版本那样，属于真假参半且越传越夸张的类型。
但至少也能反向证明她确实有本事，不只是在罗德岛，换做任何一家企业充作武装干员都能有相当优渥的待遇，不考虑个性和行动风格的话也确实是可靠的队友。
“嘿嘿，当然没问题，队长。”
女孩笑着发出的回应从后方传来，令楚信然轻轻点了点头：“那么我再跟你科普一下这种车上的一些规矩和注意事项，认真听，就像你为作战所做的准备那样，这也是对我证明你能说到做到。”
“好！”
女孩严肃回应，令楚信然在无言中再次扫了眼周围投来的目光，有些头疼的以食指轻轻敲打了两下额角，然后稍微收敛了些愁容，摸出了手机拉出记事本开始打出123来。
“等我几分钟，我在手机上打上一串内容后给你，之后还有什么补充或者你要提什么疑问，也都用传递手机进行。”
“好……”
再次不自觉的微微点头，楚信然便垂下头来哒哒哒的轻轻敲打屏幕，而煌坐在后座，手肘支于窗畔，手掌支撑着下巴，斜望着窗户，既像是看窗外渐入平原的景象，也像是再看那前方窗面之中被光线所影响的不甚清晰的青年侧脸，有着少见的安静。
.
“凯尔希医生，舰上怎么会有头龙族？”
“来看病的病人罢了，博士也曾许可他的登舰，你对他的身份很在意么？”
“凯尔希医生，你不明白龙族的构成吗？”
“如果是说家族大群的话，不用担心，他是落单的。”
“落……落单？”
“很难以置信？他姓楚，这个姓的龙，大概就他一个了。”
“还有，正巧你来了，有一件我考虑之后觉得你应该知道的事，也和他有关。”
“呃……”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父亲的案子再次进行了一次三司会审，相较于没有结果的上一次，这一次的用意是得出一个会对你与你的父亲都有害的结果，但最终却还是保留了那份毫无进度，就是因为他。”
“因为他？”
“三司会审，他是御史台的监察司，以正式司法手续据理力争，虽然本该是不为罪，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他也被弹劾了官职，但好歹也是为你和你的父亲声名做过抗争的人。”
.
“煌，看完了么？”
“呃没有，我刚才有点走神，现在再看一遍，稍等！稍等……”
“快些吧，待会儿我也该给手机充电了，希望今早能够直接看不到玻利瓦尔的边界区，这样至少算是走了一半，到了萨尔贡边界。”
煌有些尴尬的默不作声，赶紧一个字一个字的锁定上面的内容滑动屏幕，而楚信然却是再现了她之前的慵懒，将手支在窗畔看着窗外。
这车开了三个小时，终于算是脱离了渺无人烟的林区，虽然手机信号仍然很差，但起码算是走了大路，窗外也偶尔能看到交错开过，大抵是朝着哥伦比亚去的车辆，还有些零散的玻利瓦尔商队用着较为原始的马车在运送货物，在这边界算是一种常态。
只是完全没什么好看的，千篇一律，令他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回过头闭着眼，闭目养神。
但是没多久，他就莫名的睁开了眼，有些疑惑地左右看，看着右侧对面的乘客们因为注意到他的目光而回看过来，又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窗外的车队。
有些迷惑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在那朝着哥伦比亚方向开远的，高度都比他们这辆越野班车要矮上半米的山地小车上，坐在副驾驶位的男性注意到了后座那女孩突然偏头朝后看的异样，便也扭头问道：
“猎人小姐怎么了？看到了什么在意的东西了么？”
回过头来的女孩表情显得困惑，血红色的瞳中带着些许没睡醒般的惺忪：“不知道……”
“呃……”男人被这回答噎了一下，就又听到她几秒后又问：“哥伦比亚还有多久？”
“三个小时！外城区只要三个小时！”生怕她再次捞出那柄巨大沉重的剑来，男人赶忙竖起了三根手指，“我们这架山地车是雷姆必拓的专业设备！绝对比之前那几辆哥伦比亚大越野速度更快！”
“相信我，绝对没问题！”
“好。”女孩点了点头，又抬起手按了按头顶那怪异的帽子。
“不过都到了这里，猎人小姐您能说说具体在哪落脚吗？”男人说着与手下的司机对视了一眼，尴尬道，“您之前光说到哥伦比亚，我们也不清楚该在哪停车。”
“旧金区。”女孩说着，抓起了一旁放置的手机，有些笨拙的在上面划开了什么界面，然后动作就顿时流畅了起来，像是练习过无数次似的，点开了一个地址。
“旧金区里维斯体育馆。”

No.5:异样。
“好久不见啊斯卡蒂，差不多是两年吧，嗯？还记得我么？”
“你是？”
旧金区，里维斯体育馆，非开放区。
全新的机械台钟上有着11:30的数字字样，证明这都算是午餐时间的现实。
莱茵黄金分区的大型吧台再上个月曾有幸作为两位不同的狂猎展示力量的舞台，区别只是后一位造成的破坏有些严重。
第一次是狂猎苍龙七宿干净利落的解决了一个惹事的鲁珀人，第二次是奥丁的到临，光是情绪波动就带来凛然的寒意，正在那里便有无数冰霜凝结爬满整片吧台，硬生生将所有客户连同绝大部分工作人员都逼到了那扇巨大的铁门外。
只留下了白额雁听取祂的命令。
那一次的极冻给吧台的不少桌椅连同电子设备都带来了不可逆的创伤，以至于如今这里的不少器材都已经直接换新。
这对这里的工作人员们，包括负责人而言反倒是好事。
虽然没敢向对方索要赔偿金，但作为以萨米为总部，其中介本身就与萨米这一地区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莱茵黄金中介所，其设定的狂猎之阶，其首奥丁直接与莱茵黄金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所以对于祂所造成的破坏，哥伦比亚分部的大伙儿能够理所当然的上报并申请资费报销。
不出钱的换新当然是好事，同时还会因大家在为其出力的缘故，还带涨了些薪资，真是让人感觉奥丁若不是这组织的创立者或是股东，就是什么小少爷之类的。
真相如何，下面的人怎么八卦也就只是八卦，而且委实来说没什么好讨论的，毕竟那位狂猎是公认的脾气不太好，同时也鲜少出现。
再然后就是这几天的哥伦比亚一直比较忙碌，因为前段时间的大游行暴动，莱茵黄金的哥伦比亚区的一些委托简直是井喷似的冒出，让赏金猎人们狂喜的同时也让负责接待各式手动委托业务的职员们忙都忙不过来。
眼看昨天开始才稍微放松了些。
乱局已去，因为哥伦比亚军队介入，原先的危险分子和发布刺杀、暴动委托的委托人都安分了不少，也就有了如今久违的闲暇。
“你还真忘记了啊……”在外观上呈现返祖痕迹的佩洛女人无奈道，“两年前吉诺维斯的委托还是我负责给你和苍七归档的，他都还记得我，你倒是忘得蛮快。”
“苍七……”女孩呢喃着这个称谓，又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问，“他还在这里么？”
“应该是不在了吧？”女人不太确定道，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脸，“这几天离开哥伦比亚的猎人很多，几乎占了往日哥伦比亚猎人数量的一半，所以大伙儿还都觉得可以带薪休假了呢。”
女孩闻言，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看不出情绪，只是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么帮我进行这次的任务归档……”
“没问题。”眼见对方没有聊这个意思，女人倒也好像习惯了一样立刻埋头看向了屏幕，手指也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调取「Dswhale」的工作档案继而翻出最新未归档的任务。
在她办事的短暂时间中，女孩一手撑着柜台一首按着她那总是引人注目的大剑，扫视几眼这确实没什么人的吧台。
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连冒出个自称认识自己的人都是茫然的，于是女孩的目光便也始终带着不变的冷漠，唯有越过有着非开放区的数块能够看到场馆内的落地窗见到有游泳竞赛的泳池时才稍稍停驻。
但也只是稍稍停驻。
“别看了，哥伦比亚泳池常用药剂消毒，尤其是TCCA，你不会喜欢的。”
那份唯一有印象的熟悉，耳边依稀还能响过这样的话语，令她又摸出了手机来，看了眼莱茵黄金app那乱七八糟的论坛区。
那种混乱是她厌恶的，但每次点开他的动态就得先点开论坛区。
然后她又退了出去。
没什么新的动态，除了最新显示接了个找Cyan的怪任务外，便是将近两个月前的在维多利亚抓个人的委托。
A级……失败了？
看着那份动态履历上的显示，女孩显得有些不解。
“搞定了，归档结束后的那部分滞留金会在一天内打到你账户上……”
柜台前的佩洛女人突然开口，在女孩看来时笑着以指节敲了敲桌，“怎么，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行踪，但最近的事还是有在关注，要我跟你聊聊他最近牵扯到什么吗？这个点正好吃个饭。”
“不用……”
如此平静的回答和没什么犹豫的姿态令女人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大概是理解错了两人的关系，只能应付道：“那，好吧。”
“谢谢……”
女孩点了点头，连个道别都没有的直接转身离开，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女人欲言又止，但还是放下了手来，目送她那背着大剑的背影远去。
半个小时后。
斯卡蒂收到了后续赏金到账的短讯提醒。
同时她也已经站在了一栋废墟前。
接连两日的阳光将这片废墟的积水蒸发殆尽，但在女孩举起身后的大剑，无形的气流震拂灰迹与小草的下一刻挥出弧形的水迹，一闪而没的鲸形轨迹带起千钧之力，干净利落的破开那数块厚重石壁堆积而成的高耸石堆，便也由此露出了阳光所照射不到的深层暗面。
暗面之下是湿润的泥土，带着淡淡的腥气，还有不少灰黑色的毛发。
但纵观其他阳光下遗迹，那些毛发都全然看不到。
而她朝着其他高耸的石堆走去，故技重施的接二连三破开那些区域，都能看到那两日的阳光都没能蒸发的层层石堆下的积水与远超一人毛发量的总量痕迹。
简直就像是有个人特意将这些痕迹扫到了阴暗的角落，同下方潮湿的泥土一样等待着风吹日晒，自然降解。
到那时，便是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除非有人前来打扰这里的宁静。
“呃……”确认了这份特异之处的斯卡蒂推开了她破坏的那些废墟点，稍微走远了些望着这座庄园的废墟，再以此为中心朝着周围靠近林区的范围转悠了几圈，最终找到了那片显眼的空地。
竖立着一块粗糙的墓碑，还有着巨大且残缺的狼尸趴在那里，模样狰狞，却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腐烂状态下该有的恶臭。
“不认识的，哥伦比亚语？”
斯卡蒂蹲下身来端详着那块一米多高的石柱上的简陋刻字，在碎裂的石柱上刻下简陋的字构成的粗糙墓碑，是她不认识的字符，同时也是她陌生的笔迹。
一看便知不是他做的，甚至那刻字的东西都像是寻常的武器，而是……
深海猎人的目光朝着那具庞大的狼尸利爪上看去，那断了一只所剩下的利爪尖端看起来仍有锋利的光泽。
可就算是知道那字是谁刻的也没意义，她的任务并不在此，此刻的她摸出手机来打开照相功能，拍下那被她认为是陌生的哥伦比亚语。
实际上却是叙拉古语的墓碑碑文，接着便拾起了大剑，转过身朝着来路返回。
留下那书写着「人各有路，但家族，最终汇于一处……朝着前方」的墓碑与那面积庞大的墓地继续竖在那里。
与那具神圣的尸体一同等待着风吹日晒，化作这片林区的一部分。
而她则是已经采集到了任务报告的内容，不论是关于海神教团，还是异类的神明，亦或是守秘人的妨碍程度，都已经足以印证哥伦比亚驻留猎人伦道夫•罗兹的报告。
将图片和异样的字符汇聚于一同按下发送的按钮，斯卡蒂便长呼一口气来，静待着那边的回应。
在这份等待之中，看着那自己拍下的废墟又扭过头来看向了另一侧。
在她的印象里，那是另一座庄园废墟的方向。
但知道对方其实不在哥伦比亚的她自然没有去那里碰运气的想法，更没有故地重游的心思。
说到底，她仅仅是接取了顺路的任务，便存着一丝侥幸要想要撞见对方。
倘若真能遇见，那么亲口道出的错误才会有所分量吧，她是这么想的。
否则早在几个月前的萨米城市之中便直接借着那时平稳的讯号用手机来远程发讯了。
但现实便是没有遇上。
两次的顺路都没有撞上，大抵是运气真的太差了吧，亦或是某种预示么？
回顾过往，溯回见闻，对这种现象有些忧心的斯卡蒂下意识紧了紧剑柄，却又被手机回讯到来的提示声所惊醒，抬起了握着手机的手。
在有着网络覆盖的区域，只要她的发送不会卡顿，那么另一头的回应便不会久等。
【收馈完成，下一片猎杀区域可选择目标1：莱塔尼亚 2•拉特兰 3•乌萨斯】
这样的选择，对斯卡蒂而言显然有些踌躇，就算是她也知道这三处地点的方位，对她而言等同于西方、中部、东方的差异，而且都可以想见的，是她都不懂得当地的语言。
而且如今也失去了他的踪迹，这一刻她犹豫了一下，这也让她的掩饰被轻易揭破。
是接取了任务，顺路想见到对方。
还是接取了顺路的任务，为的就是见到对方……当犹豫的那一刹那，就当明了本心。
自己原来有那么在意么？有些恍然大悟的迟钝感，但这样的明晰仍然无法帮助她做出眼下的选择。
没有任何参考，或者说参考就只是游历与完成委托的路程中所构筑的对三处地点的大概认知，斯卡蒂的犹豫并不久，敲定了莱塔尼亚。
【登记完成，祝顺利，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重复了那最后一句短语发送而去，斯卡蒂看了眼左手边的大剑，然后又回过了头来。
她一直既想要见到对方，却又会因为没有看到对方而松口气，原因便是一分纠结。
深海猎人斯卡蒂，还未做好准备。
质疑深海猎人这一组织的准备。
.
“现在我们在玻利瓦尔与维多利亚边界中间的沃尔特镇，源石燃料的补给需要半小时。当然，诸位乘客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进行采购补充以及用餐，只是还请注意各位携带的货币，相信你们都明白在这种偏远小镇之中，流通的货币通常与城市认知不太一致。”
“那么，还请乘客们——哦，真令人惊讶。”
一长串话说完的乘务员一回头瞧见整个空落落的座椅群里站着俩慢悠悠的解开绑缚带的男女，也不知道这惊讶是惊讶后方的人走了这么多，还是惊讶居然有人留下。
大抵是后者吧，毕竟若说前者的话，怎么也该带些怒意才是，而他的后半截话语也在两人走近时证明了这一点。
“竟然还有人这样浪费时间么？”
“玻利瓦尔和维多利亚的边界没有所谓的沃尔特镇……”青年上前开门见山，“这种不在移动城市的村庄和小镇缺乏迁徙能力，通常固定在前一片区域全靠当地的天灾信使预警或是直接玩儿完，同时也正因此几乎不会出现新的小镇，巧合的是，我曾经走过这附近的路线。”
“嗯？这可真是……”乘务员微妙的上下打量这有着双角姿态怪异的瓦伊凡青年，又看了眼他身旁令人眼前一亮的少女，再是回头看向了还坐在座位上正在拧保温杯盖，并不说话的司机，最后才回过头来，“那么先生您的意思是？”
这位一开始通告时态度堪称盛气凌人的乘务员又在此刻显露出些微的恭敬态度来，却无法令那青年放下那副冰冷的表情，其后者更是在他如此说完的瞬间猛然抬起了手！
在乘务员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时，却又怔了怔看着他那探在自己面前的拳头，掌心一侧朝上，摊开露出了那枚金色的指环。
“告诉我这里本来是什么地方，你们又在这里卖什么关子？我加入的是寻宝队不是什么养殖队对吧？”
看着对方在那枚指环面前露出惊异继而真正恭敬起来的姿态，狂猎苍七平静问：
“是要从路上就开始养蛊吗？”

No.6:确实是很难说。
（昨天那章居然一个间贴都没有……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后台吞了章节。）
玻利瓦尔和维多利亚的边界，再继续朝着东方前进便是叙拉古的辖区，只是这份「继续前进」的叙说意义背后隐藏距离实在有些遥远，几近半个月的车程，自然被乘务员姑且略过，不提这种听来有些扫兴的话题。
尽管因为路线包括了正常司机不会走的奇妙地形与通道，但那抄的近道和可能发生的意外仍然让车程时间显得不可预料，于是那几近半个月的车程其实是说不出意外的直观数据。
不将各方面因素纳入考虑的话，现实和预估便常会有些差距，但那份差距对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问题，这群人的最低接受程度就是还活着，更有甚者可能还不在意死亡。
这类人也大多都是感染者。
从着装而言，服装在某些部位尤其多加修饰的，大抵都可能是掩藏其下容易发现的源石结晶增生。
相较之下，同样是作为感染者的煌，源石结晶增生位置倒是好掩饰，躯干之上的结晶只消老老实实的穿着上衣便也不易被注意。
不过当她站在楚信然的身边，外人大概更觉得楚信然才是感染者。
毕竟青年才是穿的够严实，除了没戴头盔罩住头和脖子以外便看不到其他的皮肤裸露在外，连手上都戴着战术手套，然后便是那存在感颇高的大尾巴。
能够直接将人拍在墙上的大尾巴，自然存在感很高。
“又是外来人……”
“也会是感染者吗？”
“看起来好像比之前那几批更能接受一点？”
“外来人都不值得期待。”
楚信然和煌走在这街道上，周围听到的便是这样来自小镇镇民们不信任的窃窃私语。
其他乘客早在他俩之前就已经下车朝着各自的目的而去，镇民们口中的外来者便是一眼看去就这两人。
但这两人面对这样可疑的景象却也只是对视了一眼，然后楚信然一步迈在前面：“先去餐厅吧。”
说着还摸出了手机激活看了眼剩余的电量，继而又抬起头来望了眼这小镇之中最为显眼的高塔上方——那有一块显眼的信号天线。
那副造型，在炎国会被不少百姓直接称作「大锅盖」。
“先解决食物问题再看看能不能解决我手机电量的问题……”
在本身的行程有安排稳定的补给站与驻留点前提下，楚信然自然不会急着使用携带的移动电源，应急的东西就得真急起来的时候用，“然后看一场戏。”
“不掺和吗？”煌一面问，一面东张西望，目光主要在一些摊位上逡巡，表现得好像是来郊游。
目光却也在某些适合搭设一些危险物品的位置隐晦扫过。
楚信然与她的区别仅仅是他只扫了一眼，而煌却在翻来覆去。
“路还那么长，没必要在一开始就浪费精力。”
楚信然说着，继续带路前进，一路都没有拉个行人询问消息的意思，却也一样找到了那家打开着正门，喧闹声一阵一阵朝外传出的大型饭店。
这或许也是这座小镇最大的饭店了。
看着那占地面积以及内部的生意兴隆程度，与周遭死气沉沉的环境有着极其鲜明的反差，换做任何人都会这么想，而更加敏感些的人甚至会觉得有些可怕。
不论是会对这里的菜价产生恐惧，还是对这份巨大的反差感到诡异，都是正常的反应。
但那却也只是基于猜测的恐惧，也便是俗称的自己吓自己。
现实便是这里的菜价虽然确实有些虚高但也不算离谱，差不多就是哥伦比亚路边餐馆的价格。
而且那份喧闹也不是来自镇民，而是来自镇民口中的外来者。
包括诸位参与那份联名委托的寻宝之旅的「赏金猎人」们在内的复杂组成，一起构成了这家饭店的吵闹，可以说全是一帮外来人在自嗨。
这便没什么好诡异的了，本就是一群没有融入本地的外来人，聚在一起当然能与小镇格格不入的热闹起来，一群三教九流汇在一起就有了牛仔酒馆或是所谓的江湖习气，吵吵嚷嚷之中还带一些斗殴乃至直接杀人的事故发生，也完全没有影响什么。
其他客人们毫不在意，甚至可能还在开口叫好。
而这饭店的服务员们乃至老板厨师等员工也好似受过了专业训练一般，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招呼人收拾残局，招呼人索要器物赔偿，后者倒是显得过于勇敢了。
但那些被索要赔偿的当事人们却也在众人的嘘声之中老老实实的给了那份小镇内流通的古怪货币。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不想直接撕破脸的。”
等待上菜的时间之中打发走了两批前来问询是否有兴趣加入的雇佣兵团队话事人，以及一批明显是冲着煌来的赏金猎人，还有三个单纯是来试探状况的特殊职业者，不厌其烦的楚信然拨弄着桌上的移动电源对煌讲解道。
尽管已经她已经是位精英干员了，但罗德岛的任务多是直接参与某处的争端，或是深入高感染者密集度或是单纯的环境恶劣地区进行作业的类型，对于这批靠着赏金与委托为生，东奔西跑的非法自由职业群体仍是缺乏足够的认知与了解。
至于桌上的移动电源，那是楚信然花了三块铜币在一个服务员那租来的。
这家饭店确实是很有应对外来者的经验，让他不禁猜测其大抵也和这批任务中介有所合作关联。
——只是这么一来，就搞得就同跟团旅行的旅行社一路跟所有景点的店长都串通好了一起宰客一样。
虽然这价格还谈不上宰客，但这种感觉一出来就感觉分外的微妙。
只是再想想之前那乘务员所透露的「内部情报」，仅仅是串通景点店长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尤其是他们还饿着，现在闹翻了难保这座小镇的其他店也排斥驱逐，这时候他们总不方便直接入室抢劫食物……”
楚信然的表情微妙道，看着不远处的一桌人饭还没吃完就被另一批人以武力恐吓走，然后那批人又喊来服务生重新上菜的模样，摇着头回过头来，“你倒也不比这么用心。”
他的表情从微妙变作古怪，便是因为瞧见女孩正在桌上奋笔疾书。
甚至没用手机功能，不知从哪摸出的圆珠笔和便签纸在那认真埋头书写，就算因为坐在对面的视角看起来是倒着的，楚信然也能瞧出那就是自己的话。
“写下来才有记忆嘛！既然要和楚大哥你一起走，我怎么也不能拖后腿才行！”
抬起头来笑着说完的煌重新埋下头把剩下的写完，复又抬起头看向了偏过头去的楚信然问：“那楚大哥，你觉得这小镇在这一会儿真的能解决问题么？”
她说着望了眼厨房的方向，只是觉得等的有些久，虽然这里生意这么好，等得久些倒也不奇怪。
而因为她已经直起身来，直视过去的视角不再那么「非礼」的楚信然也就回过头来，再次颠倒了一下手中的移动电源，沉吟片刻，道：“搞定不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存着一次性解决这里的想法。”
迎着煌那疑惑的目光，楚信然抬手在那留有不少划痕的桌面上划开：“你也知道，我们这班车的目的地终点是叙拉古边界，从我上车的哥伦比亚纽约区，到你上车的边界城镇，再到叙拉古边界，一条线。”
“线上的每一段都有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然后这就是重点！”
手指杵了杵之前划出的虚线之中的一段，楚信然解说详实，甚至手指杵的地方凝出了一小段冰棱做强调，“这次任务没有限时，换言之只要有兴趣就会源源不断有人加入，而这份委托的性质是上限A级，下限不设门槛，那就会吸引很多憧憬A级委托报酬的中低级猎人们参与。”
说着他的食指就弹断了那冰棱，也是因为在这喧闹的背景音中听到了服务员吆喝桌号的声音，在弹断冰棱后便也直接抬起了手，倒是让煌给愣了愣。
这大猫猫还以为这也是楚大哥丰富的肢体语言的一种，惊诧刚才还那么隐蔽，怎么突然改的动作这么大。
而且这一手朝上竖直是个什么肢体语言啊？倒像是小学孩子上课举手。
然后她就望见了楚信然身后不远处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快步走来，在招呼着菜名的同时搭着桌子把菜品一一放下，顿时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尴尬的有些面颊发烫。
若说令她所处队伍的同僚们瞧见大抵会取笑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腼腆了，然后被她拽着去感受三百米高空坠落「训练」的「快感」。
但楚信然不是她的队伍同僚们，瞧见她那难得一见的害臊模样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虽然上了菜就该动刀叉了，但还是让我把剩下的说完吧……”
等到那服务员在放完东西后点了点头，楚信然也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在他离开之后便继续起了话题，“在任务完成之前，或者中途给附加了明确期限之前，这个任务会源源不断的吸引新人参与，区别只是后来的人可能多可能少，这个是要根据不同地区的赏金猎人具体状况而定，但总之是会一批接一批的。”
“我们之后还会有其他车队。”按在桌面上的手指升起缩回，做出了这句总结的楚信然看着有些恍然的煌，觉得这家伙是在不懂装懂，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这一批人调查出一些进度，会有人把那些调查结果收集起来，然后提供给下一批调查的人，这样积攒几次，这里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哦！”
“哦你个头啊，你果然是在不懂装懂吗？”
楚信然对这蠢猫有些无言，甚至感觉从这家伙身上看到了一丝拉普兰德的影子。
头疼，怎么走到哪都有这种头疼家伙？
“呃哈哈，懂了的懂了的，就跟某些进度保留的游戏一样嘛！”被这么说的煌更加尴尬的挠头打哈哈，想着想着就又补了一句，“每次累计进度就能拿奖励了！”
“保留进度还不给奖励的游戏那得是多罕见啊……”楚信然也不懒得怎么批判这家伙，干脆就顺着这歪楼话题说下去了，“好了，懂了就吃饭吧，这座城镇所处的位置很有意思，菜系风格也掺杂了玻利瓦尔和维多利亚两者的风格，不过我点的菜属于我在这两处地区都有尝过同名菜肴的菜系，能做出几分还原来……”
看着这至少样子还算像样的盘中餐，楚信然微微偏了偏头：“吃吃看吧，至少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作为曾经在龙门与某个知名推荐员合作撰写过美食品鉴杂志的撰稿人。
虽然厨艺很一般，但却对美食的品评很有研究的楚信然，显然是尤其喜欢这种环节。
这种在陌生的新地图下开辟新的美食战场的开荒满足感，就同他过去同白面鸮所说的生存之道一样。
唯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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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批外来者，有三分之一是被那几个中介旗下的专车送来的，还有三分之一是短暂落脚的无知者，最后三分之一才是盯着这里的一些传闻来的投机者。”
“都是助力。不过那些专车送来的只会待一个小时左右，按照老规矩安排人去传递讯息吧。”
小镇的镇长家中，难得没有那副城镇居民们的忧心忡忡、满怀顾虑或是礼仪性的强颜欢笑，只是在那非常纯粹的沉肃感中，进行着没什么感情的报告。
“一个小时啊，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身上吧……”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坐在长椅上叹息，“只要能揭开那份谜团，大家也就能找回城镇原本的名字，也能找回我们失去的名字。”
“那些邪教徒来过之后这里就完全不对劲了，那个传说竟是真实的啊。”
“听说这一次的专车里有个狂猎，他还问了乘务员关于我们的事。”
“可以期待一下么？”
“还是很难说。”

NO.7:还不到时候。
（毫无波澜的复刻活动，甚至没有多少刷的动力。）
十八分钟后，楚信然已经带着煌离开了餐厅，算是一开始点完单等待上菜的时间，差不多便也过去了三十四分。
是三十四分。
确认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楚信然站在琳琅满目的货架前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包压缩饼干。
说好了不掺和的旁观这里发生的事，他和煌便也没必要在理论上最方便获取情报的饭店停留，在那份简单教学与简洁迅速的用餐完毕后，便直接对着一个路人问了问，然后在对方那刻意拉远距离却也好歹说明了的路线后道了声谢便也不疑有他的直接到了这里。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所用的还是维多利亚语系，并且似乎对国际化语言教学并无迫切需求，迄今为止还未见到过哪怕一个能听懂些炎语的人，便好像是能直接将炎语作为加密语言般运用一般。
当然不太合适，眼下正是大批外来人也存在着小镇的时候，草率的认为他们不懂外语倒是一种傲慢。
不过反过来，在没有其他外来者在场时，炎语对话的加密性便是可行的，只是眼下却是并无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事，这种发现姑且也就图一乐了。
毕竟就算没有这种发现，楚信然和煌的对话语言也是炎语。
一方带点蜀地语癖，一方带些京城腔调。
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正在超市里各自采购必要以及或许需要的东西，女性的出行所采购的必需品总是比较微妙且没必要去打扰的。
所以楚信然在没什么好买的前提下也就是同煌保持两个货架的距离瞎晃。
顺便看看之前电充满的手机。
充电半小时，续航八小时，朝陇山商铺的总店长接手的订制成品，楚信然自然满意。
当初订制时对方还提出过可以将小型源石装置的能源一部分连接到手机上，这样听起来短期内连充电环节都省了的设想却没被他同意，便是因为那样还有着直接炸手机的风险。
没必要，没必要，本来在一块电子设备附上法术元件就已经是颇具创造力与隐患的设想了，精细的隔离设计将这门隐患压到了最低，若是再将能源系统混同，那才真是带了个炸弹。
想要把手机直接变成炸弹，那找梅尔不是更合适？
虽然这话在后者听来大概会直接生气。
工程师不是炸弹师，做爆炸物只是顺带，谁会用这个做主业？！
但泰拉这么大，谁说的清会不会突然蹦出一个人嚷着“我！”呢？
如果有那样的人，楚信然会很乐意认识一下的，若是做的出色还会帮忙招揽一个新客户也未可知。
虽然他也有莫名其妙的想到那个叫慑砂的青年。
尽管听闻其主要事迹是改造了铳械使其更易上手，但就是有股莫名的印象，感觉对方应该对改造爆炸物很有心得。
或许是错觉吧？尽管楚信然对自己的直觉颇为信任，但也不得不承认印象这种东西也可能受到偏见的加成，而他对瓦伊凡人一直有着些微的偏见。
比如女性都非常强势善战，男性则是强大又不乏诡异，总是有些出人意表。
也或许是因为萨尔贡那片区域的人经常都是这样……
不论是哪种，都是些胡思乱想，此刻他也就是在这里打发那等待煌推着小车过来的时间，同时望着手机上的回应。
这里很靠近最开始看到的信号天线，也当是得益于此，网络和手机信号都有明显的回复。
可即便是如此，深海色小姐也仍是没有回应。
倒是拉普兰德，在他瞧见那私信后便也不期待她的回讯了。
但除了这两点，倒是有着额外两点不得不提的收获，那便是摩根和因陀罗都回应了他的询问，关于伦蒂尼姆最近有没有什么风声传出的询问。
本就没被楚信然抱以什么期待的因陀罗，理所当然的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还能兴致勃勃的问楚信然现在在哪，好不好玩，是不是要回去过年了之类的问题。
在伦蒂尼姆，会记得他每年初都会过年的人很少很少。
楚信然以简洁的内容进行了回答后，便调出去切到了摩根的窗口。
回答开头就是一句辱骂。
过分正宗的伦蒂尼姆式粗口夹带着一连串过分拗口的侮辱式比喻，充分展示了「对楚信然说好了离开且不会回归后还要骚扰自己」的愤怒情绪。
不过楚信然也算是相当了解她的脾性了，早就知道她会有如此反应的前提下，自然也就在一开始的联络之中便将其中利害说明地很清楚。
所以那一长串不带重的辱骂之后，还是有不同内容的。
给出了与因陀罗相似的回答，但在这份无法回答问题的基础上，却也说出了不少看起来能察觉些微异样的发现，这些发现让楚信然看着也一时想不出个结果来。
不过对方也没指望他立刻得出结果，便在末尾也同意了会帮他注意些情报。
当然，是有偿的。
摩根仍未放弃追求更好的生活，这一点与寻常时光安于现状与平稳的楚信然截然不同。
她和因陀罗在一起，便也是理所当然的女主系热血漫画的女二和女一，只是在维娜加入之后，便该有人挪到第三个位置了。
这在楚信然心里倒是没什么争议，只是他仍是好奇因陀罗和维娜谁的性格更适应女一。
是始终热血上头的因陀罗，还是能够生动分级式展现成长的维娜？
这两个人都有资格被评价为主角，只是因陀罗理所当然是王道热血系，维娜大抵是国仇家恨的复仇系角色。
尽管看着她叼着根棒棒糖的时候看不出那份苦大仇深。
只是一说起她……楚信然所掌握的联络网之中，仍然有着诸多维多利亚相关人未曾联系，那些人有的是不适合被卷入这种事来，有的则是不应该在这个阶段被找上，维娜在他眼中是后者。
赦罪师巴力，卡兹戴尔摄政王特雷西斯，其藏身与维多利亚绝非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更可能是藏匿于权贵甚至宫廷之间，再这一基础上，楚信然实在不难联系起一开始与维娜相遇的那场任务。
其背后所象征的就旧式王权崩溃。
由德拉科到阿斯兰，再到如今的王座空缺，维多利亚仍然没有直接陷入恐慌与混乱，自然是有着把控局面的人。
是谁坐在王座？
又是谁藏于幕后？
曾经被他认为是很适合养老的维多利亚，在他从犹大之口得知了特雷西斯藏匿地点之后，在那心目中的模样便是直接面目全非。
或许那里也的确适合养老吧，做一个底层人，好像不论上面如何变动也与下面无关。
暂时与下面无关。
真正不让百姓动荡的上层权利更迭少之又少，想着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真正不会变的更差的只有本就一无所有的人，他见过不少那样的人，最初也曾是那样的人。
不可否认那种人的强大，但却不会想变回那样的人。
不论如何，特雷西斯极大可能涉及维多利亚的王权变动，甚至有可能他就是坐在幕后的人，光是这一点，维娜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楚信然从那三头狮子那接取的委托已经结束了，而就算委托没有结束，他也不会阻碍对方的复仇，他的选择会一如现在，会命她等待，甚至暂时不告诉她——
这也是他此刻做出的选择，分明告诉了格拉斯哥帮的二把手因陀罗和摩根，却没有告诉帮派老大维娜的意思。
虽然因陀罗那家伙可能说漏嘴，但楚信然本也没对因陀罗透露太多，那家伙能暴露的也就是楚信然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城市异常程度的问题，就算那三头狮子会觉得奇怪，也推不出什么内容来，楚信然对此很是自信。
尽管这是些微会感到隐隐刺痛的自信。
如果真能推出内容，那自己以前是在做什么？
待了好几年的地方，也是对方待了不少时日的地方，共处一片地区，甚至可以说是眼皮底下？
每当想到这些，哪怕明知这只是过度的联想，也一样会令他觉得郁结难平。
只是真要悔恨这些，他又会觉得那样的丑陋，于是不再去想，也不想让那阿斯兰女孩出现类似的困扰。
那孩子如果更迟钝些该多好？哪怕平日表现得那般精神不振又对一切都不上心的模样，楚信然也非常清楚她那与迟钝完全无关，倒不如她的心思敏感过头了，这一点，当初那句令他怔然的「朋友宣言」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的心里本就怀着不少心事，只是想不清楚，也想不明白，所以才表现得那般笨拙，那般不振，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种族本身的特性对身体的微妙影响。
阿斯兰这一种族的描述向来是爆发颇高，但耐力却很微妙，维娜老是一副精神不振的原因大抵便是这份传统的体现。
当然，楚信然也就看过她这一个阿斯兰罢了，说不清她会不会是特例……
不对，理查德也是个阿斯兰，只是当初的表现实在令他意识不到对方也是头狮子。
但连那样的理查德，维娜仍然是出于劣势的，小狮子尚需打磨，粗胚他已塑好，想必摩根和那亚瑟•韦尔斯利能将其打造成更加出色的模样，而在那之前，楚信然会选择等待。
这份消息按而不发，只因对那女孩还太早了。
但对另一批人而言，却或许正是时候。
楚信然拨弄着手机，将MSN的通话频道从偏向日常的分类划到纯粹的工作栏中，然后再划出其中的雇佣兵分类一栏，那一列灰暗的头像仿佛一群墓碑，但这么形容未免有些太阴间了些。
某些人还没死呢，只是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会死。
谁说的请呢，干这一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可能是死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了，有可能是退隐了。
就算是洗手不干不会通知往日曾经合作过的伙伴，雇佣兵、赏金猎人、杀手……
这三类最常撞见与合作的自由职业都有着相似的环境，也有着相似的处境。
如此一来，便只有活跃的动态还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点开个人签名栏，大抵都会标注近期修改的时间。
那是大家无言的默契，如果有什么委托和任务想要合作，就请认准修改的时间长短来判断对方忙不忙，是不是活人。
而他此刻点开的那两栏，倒是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因为那两个人的名字和头像框虽然也是灰色的，却有着小小的数字标注消息数。
楚信然有着每天都翻看各项社交软件新动态的习惯，这份习惯当然是在有网的前提，这两道未读消息显然便是这断网的几天之中发来的，谈得上近期，也令他不需要去翻看对方的个人资料。
直接点进去，先点那个数字只有一的。
【伊内斯：找赫德雷】
“呃……”对这份简短回应有些无言，但也没做犹豫的确实退出点开了另一个挂着「赫德雷」名字的短框，楚信然同这两人仅仅是网络上的交集。
尽管这两者登上过罗德岛的舰船一段时间，但那段时间与楚信然短暂踏上舰船的时间是错开的，并且错开很远。
这便造就了这常有联系的三人之中，一人从未见过另外两人的现实。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辈子都没有互相见过面的网友也多了去了，只是这两者的相识契机，是一位亡者，同时这两者又偏偏都有认识同一个熟识又头疼的生者，以这样的关系纽带，便有了这份长达数年，却并不频繁的联系。
【赫德雷：你和伊内斯说的和同我说的一样，又都很简短。那么我的回答也会很简短；
首先，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也赞成，不告诉W；
没有具体情报的无头苍蝇巡查太不理智，而涉及殿下的事，她总是不太理智冲动并非都是坏处，但摄政王却会被惊动，这是确确实实的坏事；
加尔森很中意现在所处的组织，再考虑你和他有怨的过去，他不会同意我和伊内斯离队，这要瞒过W也会很难，我不希望她产生被我们排出圈子的错觉。
伊内斯觉得她知道也没什么，因为W越是疯狂越是理智，但考虑现在所处的势力状况，我觉得这个突然的消息会打乱一切的节奏，所以我选择静观其变。
短时间内我们无法离开乌萨斯，在这些时间里，只能表示遗憾，只有你能继续调查对方的所在，如果你还愿意继续分享这份情报后续的成果，我想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

No.8:普通的猎人，大概。
（13号了，希望雨消停一下。）
乌萨斯……这帮人在那里集合是要做什么？
站在满是维多利亚语的商品货架前，望了眼前方小段出口处走过的人来人往。
一群好勇斗狠的危险分子都在这超市里，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焦躁和凶狠，让人不愿靠近的同时，也令店员和老板无比紧张。
可见那些平台中介在这里的影响力还是很有限的，那家完全不怕外来人的大饭店老板仍是属于极少数，更多的本地人在接待这些外来人时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就连楚信然这样装束相对正常朴素的人也会被谨慎对待，反倒是一路走来的商铺店员都对煌的态度有所缓和，令楚信然也不免感叹大概这是美少女的特权。
但那也是之前的事。
现在是他站在这里看着两侧通道人来人往，大概是因为他所站的两侧货架上都是些机械组件的缘故，也没人晃到这里来。
所以他有着充足的余裕思考着从那标记为赫德雷的名字上得来的情报。
赫德雷和伊内斯都是一个雇佣兵队伍的成员，这两个名字很难说是真名还是代号。
但至少是常用名，相较之下，那两人的同伴，也是曾经楚信然联络过的W，其名才是一目了然的代号，而且还是从上一代传下来的。
三者都曾是魔族战争的相关者，也是曾经巴别塔的相关者，换言之便是也曾与罗德岛的前身有些关联。
只是如今却是关联不大。
当魔族战争正式落下帷幕之后，失去了原本所效忠的对象，他们便选择了远走，只是同样不属于罗德岛员工的苍七仍然同他们保持「工作」上的联系。
雇佣兵与赏金猎人的工作，自然是些不定型的，偶尔共享协助的麻烦委托。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提到之前聊天记录之中出现过一次的名字——加尔森。
那是雇佣兵队伍的队长。
尽管伊内斯、赫德雷、W三人自成一个小圈子，但三人所处的雇佣兵队伍其实是个人数从15-23之间不稳定变化的大型队伍，加尔森是这支队伍的领队，在位数年而不被扳下，便也算是有些本事。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萨卡兹男人与楚信然有着旧怨，尽管过去那么些日子了，楚信然自己都快忘了那回事，但显然对方不这么想。
因为他，楚信然与那三人之间的合作便多是止于间接层面或是直接的情报相关，也就只有W凭着自身的特殊总是能到处晃悠，只是也不知道她那一次出现在哥伦比亚是因为什么。
那一次的委托也是直接在那个大群里发出，按照她找上的速度以及行动效率，楚信然确信她是在自己发布任务之前就已经在哥伦比亚了。
尽管作为三人组中唯一和楚信然有过见面和合作的人，同时也确实是有过些密切关系。
但楚信然还没自我意识过剩到认为她是为了自己来的，想来多半是赫德雷的想法。
那个男人一直是那个雇佣兵小队之中的三人小团队队长，总是能负责拿主意以及协调两个相处的并不和谐的队友，同时也是个不像个赏金猎人的赏金猎人。
只是苍七或许也没资格说对方，倒不如说赏金猎人就没什么像不像的，这个行业的成员向来是成分无比复杂且自由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也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身负可以称作怪癖的怪人。
包括他自己，不仅是作为狂猎，光是处事作风也一样会被同行当做怪人对待的人，自然不会去毫无自觉的吐槽别人。
只是赫德雷的回答显然有些反常，也毫不掩饰那份反常，倒像是种明示。
收到了那份明示的他也就顺着那段说是「回答也很简短」，但其实一点都不简短的回答来进行解读。
问题一目了然，出在所谓的「组织」上。
能让加尔森中意的「组织」，能让赫德雷开始考虑「计划节奏」的「组织」，一个在乌萨斯的「组织」，赫德雷那份简陋的藏掖便是在明示楚信然在调查对方的时候也来了解一下这边。
他在做两手准备。
那个男人总是在做多手准备。
哪怕他和对方的交集仅仅是网路，也不妨碍那份印象的成型。
毕竟，他与对方那份小圈子的交流，几乎全是赫德雷在负责交涉，跟那三个人聊委托和任务的实际状况是和赫德雷一个人聊，对伊内斯的发讯只是为了证明她知情且能提醒赫德雷。
而W同他聊的基本是私事，尤其喜欢给他倒垃圾。
倒一些诸如「赫德雷今天又在犯蠢啊」、「伊内斯今天也被我膈应到想砍我」、“前几天遇到过的几批敌人你知道死相什么样吗。”
之类的，没什么营养的话题，并且还经常带着些无法苟同的恶趣味，所以被楚信然称作「倒垃圾」。
完全没兴趣看，充其量也就是凭着礼仪来看一眼，跟空那开玩笑而发过一次的「已阅」，在同W的聊天记录里是家常便饭。
没有开玩笑的因素，确确实实就是毫无情感的打个字充作自己看过了。
否则那疯疯癫癫的丫头就因为自己没看消息而大老远跑来炸自己……这种事，她还真就做过。
赫德雷以疯狂来形容她谈不上错误，当那联系着大家的纽带断开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变化，而W，大抵是变化程度最深的一个。
“想哭么？下雨了。”
“你这长脚蛇小瞧谁呢？”
有些人的嘴很硬，但嘴硬无法改变现实。
对招来细雨的少年这里，雨水和泪水的不同成分是那般的明显，只是那时的少年看着那少女也只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只是那之后的少女没有正常化的意思。或者说，她看起来愈发没有正常人的样子了。
尽管这并非大家各奔东西的原因，却也成了如今需要在意顾虑的一环。
乌萨斯的组织……或许直接问她也就清楚了吧。
楚信然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将其断开网络连接，待机收起，然后走出了这个站了两分多钟都没人来的隔间，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方向朝着边上走了两步，就看到了正站在一处小空地前东张西望的煌。
后者也看到了他，顿时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
“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出超市了。”
“没有，也就是看了会儿手机……”楚信然摇了摇头，顺势扫了眼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却也没有提出什么帮对方承担什么的，只是走在前面朝着柜台引路，“这附近的手机能稍微有些信号，不论是手机信号还是网络信……”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煌突然将俩袋子放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来直接长按手机关机键，按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别说他会沉默，光是她那俩袋子放在地上时，里面似乎放置了什么拉罐和玻璃瓶之类的轻微碰撞声也能让旁人看来，继而在这一幕下沉默，不知道这女孩在干什么。
远处的店长和店员更是目光紧张，连同客人算价钱的动作都卡了卡，看着她长按手机关机键的动作活像电视里放的那种要扔炸药的恐怖分子。
然后在她长按数秒，屏幕漆黑之后，就将其塞入衣兜之后，才莫名的松一口气。
什么嘛，原来不是炸弹啊。
嗯……为什么会觉得那玩意儿是炸弹呢？如果他们能回头思考这个问题，才该是好事，至少能够立刻醒悟过来自己紧张过头的事实。
但他们没有思考这种问题，仅仅是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回到手头的工作上。
而楚信然则是还以古怪的目光注视着重新拾起地上的两个提袋，然后露出尴尬表情的煌。
“呃，楚大哥你应该懂吧？”
煌一脸「利益相关、懂的都懂」的谜语人模样，令楚信然的目光愈发诡异。
在这样逐渐诡异的目光压力下，煌撑了几秒就没撑过去，低声说：“我这次出来是违规的，真连上网和消息肯定立刻收到罗德岛，甚至是凯尔希医生，小兔子的电话。”
“你给我回去！”楚信然抽了抽嘴角，抬手捂脸的话登时脱口而出。
“我不！”
“你是小孩吗？”楚信然感到有些无言。
他其实也没指望对方这么痛快的就听话，那番话也是在听到自己可能被凯尔希打电话之后，又在本就不希望她跟着的心情一同驱使下脱口而出的产物。
但对方的回应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简直崩了形象，或者说真就放飞到这程度？虽然因为很长时间不见外加更多时候是从ACE那听到的煌的消息。
但也没想到前几次还算是英姿飒爽的小姑娘这回真像了一次小姑娘。
不过也确实只是一瞬的放飞吧，如今就又变成大大咧咧的模样，抬起手好像打算拍楚信然的肩。
但又因为手上的袋子给阻住，仅仅是扬了扬就放下，一点也不尴尬道：“楚大哥你这不是都答应过了么，讲点信誉嘛！罗德岛那边没事的啦！我确实完成了行动任务的！就只是差一次最后报告而已，emmm，这个不重要。”
不重要还行，执行者的最后报告可是最大的一块拼图，用以拼凑整个事件回想的全貌……
有这方面相当了解的楚处长心头吐槽着，不过转念一想，在罗德岛换成凯尔希和PTRS辅助的状况，或许也确实是能够跳过这一步……
而且具体重不重要也要考虑事件本身的具体情况。
念及于此的楚信然倒也没继续说什么，轻叹了口气便重新迈步：“走吧，去结账。”
说罢便也捞出了那塞着一小包铜币的钱袋，这是在一开始亮出指环后，那乘务员便给出回答并附赠的钱袋，装着他一开始所敬告乘客们的当地货币。
普通的铜制硬币，却有着精美的花纹，其正面刻上了威猛的犬首，背后则是一种鸟兽的翼翅造型。
看起来也算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哪怕是机械雕刻也不禁令人想要参观一下那制币场，看看这样精美宛若艺术品的硬币是在怎样的工厂中孕育打造。
煌很中意这样的硬币，显然是对这种东西了解的不多，在支付完毕后还腆着脸在楚信然这儿要了一枚走，说是打算做个旅行纪念。
甚至觉得可以在炎国当铺里换些钱。
然后把楚信然给逗乐了。
“那东西换不到什么钱的……”哑然失笑中摇了摇头，楚信然遗憾道，“有一种流行于一些边缘城镇与乡下的，流浪汉、失业者，以及遭迫害者会用的把戏，是将货币制造雕琢的更加精美，这样就好像能获得更多认可与怜悯，换到更多的金钱。”
“呃……”这话顿时让煌有些微妙的看着手里把玩的那枚硬币，“但其实只能骗骗外行人，甚至可能连外行人都已经骗不了了……”
楚信然说着，也从那瘦了不少的钱袋中掏出了一枚，看着那犬首能想起那头三头犬，继而想起那个应该也已经启程的孩子，“因为这种把戏传的很开，很多乡下城镇甚至靠近移动城市本身的街坊小巷也开始出现这种东西……嗯，是会被警察打击的假币，其购买力或许是有，但也都是小圈子里的购买力。”
“赏金猎人的圈子里也曾经流行过类似的东西……”这容易联想到几年前的话题让楚信然的目光都有些幽远，“猎人金币什么的，迷信那种的东西来作为护身符，所谓的幸运金币当被别人拿到手中的时候就证明他们的幸运到头了，那是那种东西也一度在圈子里被称作人头币。”
“谁拥有的越多，越能证明他干掉过越多的同行，以此获得敬畏以及敌意。”
“就像狂猎？”煌笑眯眯的试探道。
“远不如狂猎……”楚信然摇头，并不介意的直说道，“狂猎所能获得的敬畏远胜于敌意，狂猎所持有的信物也比那些没什么意义的货币含金量要高得多。”
“就是我之前拿出过的那枚指环，能在某些材料研究者以及普遍收藏者中卖出相当昂贵的价格……”
楚信然说着，稍稍驻步，回头望了眼后方，还没等煌诧异的也朝后看，他就又回过头来耸了耸肩，“只是能做到狂猎这个地步，也都该不那么缺钱了，诸多功能的方便可比单纯的货币要有价值得多。”
话音刚落，远方突然有一处房屋轰然炸响，升起了巨大的黑烟吸引了这街道是所有人的目光。
包括楚信然和煌。
只是楚信然仅仅是盯了几秒就回过头来，抬手拍了拍煌的肩然后继续迈步走在了前面：
“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还有二十分钟发车。”

NO.9:走了，非常干脆。
（今天就看具体的天气预报决定要不要出远门玩两天了。）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只是场爆炸而已。
“在大型委托所处的地区与路线中，可以说每段路程都会是潜在的战场，爆炸这种事多是家常便饭，如果你每一个都去过问，那便既耽误时间，又可能踏入别人的陷阱。”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至少就咱们俩人同行的前提下，也不需要考虑有什么其他队友可能被卷入那些争端里。”
楚信然和煌已经回到了越野班车上。
只是还有十五分钟才发车。
从超市离开后花了六分钟抵达的班车上并未坐满，甚至大半的座位都还空着，这或许证明了这班车的乘客们在临时补给站的行动大都不太顺利。
而楚信然还会挑选两个「幸运儿」变得更不幸运。
这一说法的具体实践，就是换座位。
因为一开始没有事先通知的缘故，之前楚信然和煌坐的都是单座，哪怕是直接前后挨着的座位距离，那份加密对话也仍有诸多不便，这一点从之前需要靠着窗户里侧来低声沟通便能证明，可以说是相当麻烦。
所以这次一看空了近半的座位，楚信然直接就朝一个前面些的双人座走了过去，还招呼煌去坐里面。
让她坐里面能少很多麻烦，首先之前吃饭时来找过来的几拨人就能少个两拨。
在这个灰色领域里，颜值也能成为一种优势和武器，但不想用的时候，要么掩饰，要么就得做好被找麻烦的准备。
楚信然算是轻车熟路的，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跟什么都不懂就踏入这边的家伙组队了，同时还有另类强化难度的——
「明明懂规矩却又老是特意惹麻烦来看他笑话」的混乱邪恶萨卡兹人来给他积攒类似事件的处理经验。
也不知道是在当老师还是在当爹，不过也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眼前这个要省心那么一点点。
比手指的那么一点点。
至少不用到当爹的操心程度了，虽然此刻她还会因为楚信然拉着她占了别人的座位而有些忐忑。
“这样占座不会有关系吗？车上的空间窄得不方便我的武器发挥啊……”
嗯，忐忑的方向蛮赏金猎人的，已经开始担忧打起来的感觉不是很好这种问题了，是可以直接跳过心理工作环节的新人，自然省心不少。
不过这样的担心全无必要，毕竟这里没有那么多礼貌和规则，而且从座位环节而言这只是换座，又不是没有座位留给他们，有什么不满交给他来便是。
虽然想要安静搭车路过，但也差不多该露一手免得某些实在厌烦的目光越来越多。
该来点小说里常有的打脸剧情了，虽然被占座的俩倒霉孩子直接回不来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而在楚信然如此回答之后，她仍是有些闲不住的样子。
“一开始乘务员不是说了这座城镇有个困扰了一个多月的大问题吗？”煌一面给自己的行李中塞东西，一面问，“远超一般的术士可理解范围的问题。”
是的，这种大问题背景下，任何一次骚乱都可能另有隐情，好事的赏金猎人便是极可能被卷入然后回不来。
所以这次的旅行路线不仅蜿蜒还开放了中途可以增加旅客的规则，可以想见的是，这样的人数削减是上面那些人完全预想到的，换句话说就是都有知情权，并且很难说之后会再遇上些什么。
——这旅途之后的补给点也老是这种问题地点也不是没可能的。
泰拉那么大，破事的确多，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个，但这些老资格的中介所就是有着各式各样的危险情报可供这帮人直接找上门去，直接把行进路线搞成个贪吃蛇，所有事件地点都是路上的食物。
那也是上面认为的食物，对下面而言，这种东西要吃下的话，就得先做好减员准备了。
“那种大问题与我们无关……”楚信然冷淡道，在煌有些愣的目光下抓住了她努力朝外探但也没真正探出去的行李箱，煌倒也没坚持的松开了手，而他也就将那行李箱完全接过来然后躬身捞开那外侧的座椅基础间，将那行李箱置入之后合上盖子，朝上扳起箱盖充作固定，这才回过头来，“这趟旅程我只想不受干扰的抵达目的地。”
“我同人约好了时间来进行一场货物交接，约定的时间考虑现有行程都很紧凑，没时间浪费在其他问题上……”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回过头来从自己膝盖上的塑料袋里摸出个棒棒糖递过去，然后自己手里也拽着一个剥着糖纸，“这么说你明白么？”
“呃……”煌都还在有些疑惑地看着手里这根棒棒糖，听到对方要自己回复的时候只是懵懂的点了点头。
然后双耳又抖了抖，好似回过神来，但回的却是另一方面的神：“楚大哥你有没有其他口味的啊？我不喜欢芒果。”
“呃……”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刚才走神的楚信然沉默了几秒，欲言又止着，但还是算了。
本来也就是说服对方接受自己不行动的话，她这么走神也是好事，说明她对掺和麻烦的热情也没自己想象的高。
“你要什么口味儿？”楚信然垂下头来扒拉着包装袋。
“什么都行啊，只要不是太奇怪的水果就行……”煌凑过来也瞄着那一点都不透明的包装袋，“楚大哥你怎么会想着买零食？”
“有就买呗，也没别的什么好买的……”摸索着那阴影下的棒棒糖一根一根的换着看，楚信然平静道，期间不忘询问，“柠檬要么？”
“当然不要，为什么棒棒糖要做那么酸啊，谁吃啊？”
“我有个朋友喜欢吃。”
“你说的朋友是不是你自己？”煌怀疑的盯着面不改色的楚信然，遗憾的是楚信然能把她盯到说实话，她却没有反过来的本事。
不过这也就是实话了，哪怕她不信。
“不是，一个比你年纪小些，大概小一两岁的女孩吧，经常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喜欢吃特别酸的糖……”
楚信然说着，摇了摇头，“所以人的口味是真的杂，有些话没法说太死。”
“哦——”煌拖长了语调怪声道，“比我小一两岁的女孩，朋友——”
重复完了又回身倚着椅背摆出一脸纯真的微笑问：“楚大哥你有多少个朋友啊？”
“从哪学的这种腔调？”楚信然完全不为所动的看着这耍宝的家伙，从包装袋里一把拽出了四根棒棒糖，“到底要吃什么口味的？”
“那就牛奶草莓好了……”一把抽过了那根红色糖衣包装的棒棒糖，煌顺手就把芒果味儿的给他丢了回去，“还用学吗？我难道不能无师自通啊？”
“少看点国内电视台就好了，本来看电视的机会就不多，还看那种缺乏逻辑的东西，会变蠢的。”楚信然淡淡道。
“你怎么知……是谁跟你说我的情况？！”煌骤然警觉。
“我总不能暴露内鬼对吧？”楚信然扯着古怪的笑，将其他糖给塞了回去，手里留着那支芒果味儿的。
煌还挑味道，但他不挑食，而他又总是习惯负责把别人不要的解决。
“可恶，回头我自己查！”煌气呼呼的说着，就被这时候走上车的乘客稍微带走了几秒目光，又回过头来小声问，“楚大哥你真对这里那个所谓的失去名字没兴趣？”
“如果我没有事先安排，并且有人出钱，我就会感兴趣。”楚信然倚着椅背直直的望着前方座位的后脑垫，轻声说。
“不过这个地方，涉及的不只是玻利瓦尔，还有维多利亚，甚至可能还涉及伊比利亚。”
“伊比利亚？”煌怔了怔，对于这个地名，她相当的陌生。
“嗯，伊比利亚……”楚信然依旧望着前方，只是也抬起了右手在半空划出个不起眼的轮廓，那是地图的轮廓，“玻利瓦尔的边境线另一侧接轨的伊比利亚，一片过分边界的临海地区，那地方很封闭，封闭程度就像谢拉格，你知道谢拉格么？”
“知道……”煌点了点头，“海帕提亚老师的课上讲过，只是很简略。”
“海帕提亚……”记起了罗德岛确实是有这号人物负责历史课程的楚信然点了点头，“知道那就好，就因为是差不多的缘故，所以外界的资料很少，所以情报也很少。最后，如果是涉及那里的秘密，那么危险性先不论，肯定会非常消磨的心态。”
“在这方面花时间不值当，尤其是你都不知道你能获得什么的时候。”
说到这里，煌显然就没什么兴趣的在埋头剥糖衣，三下五除二的解决后吮了一口试味道，感觉还行。
不过也不忘再补一句免得好像自己打开的话题又不说了，有些不好。
“反正这城镇里都没看到什么感染者，源石丛也只看到过一截特别小的，我对这里也没什么兴趣。”
虽然是出于缓和气氛的话，但也是实话。
作为感染者的她在罗德岛一贯的信条便是为感染者而战，改变感染者们的境遇，争取感染者的权利。
这样对感染者这一集体而付出的感染者并不多见，毕竟感染者们大多还是自顾不暇，同时还会因自身的境遇而走上极端。
不过……一座城镇里没看到感染者，这件事本身也很微妙，楚信然顿时就能冒出三种猜想，一种是城镇本身没怎么受矿石病侵扰，一种是感染者出现即被驱逐，最后一种……感染者怕是在被幽禁或是已经处死。
这样的结论没什么好说的，楚信然也不想将其特征作为疑点之一与这座城镇的问题联系起来，就那样静静的等待着发车的时间逐步拉近。
直至除开一开始上车时就在的司机，乘务员也已经上车的如今，上车的人数，仅仅是占了三分之二。
“看起来，迟到的人有些多。”
扫视了一整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转换了座位的坐在外侧的楚信然和仅仅是能看到部分轮廓的煌边上，乘务员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但是发动时间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停止的，塔特尔，该启程了！”
他招呼着司机，而那沉默的司机也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回过头去。
其他停靠在附近的班车同行们也是在各自相差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发动引擎，在源石引擎最初发动的噪声之中，乘客们按照惯例的扣上各自的安全设计，都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有没有城镇里动过手，杀过人。
“楚大哥，看看外面。”
本来只是朝外面随便看一眼的煌怔了怔，立刻回头拍了拍楚信然的肩，令他侧过头来也看向了窗外，然后皱了皱眉。
也不只是他俩，靠着左侧车窗的乘客有不少都注意到了那份异常。
——那些在来时一个都不出现，甚至街上都鲜少瞧见的镇民们，此刻却从那镇子边界的房屋中一个一个的或探头，或躲在窗口边上的模样窥伺着所有离开这里车辆。
脸上仍是那些愁苦、忧心的表情，或是被注意到目光后反应过度的慌乱。
那份慌乱属于少数，更多保持着那份木然与愁苦，并且由于那些面孔的数量与成排方式，让人看着甚至觉得脚底生寒，无端的诡异。
“目送我们远去呢，别看了。”
抬手按着煌的头一边说着一边将其朝车内偏转，已经眉头舒展开来的楚信然满不在乎道：“小城镇喜欢靠着故弄玄虚来恐吓他们认为危险的外来人，这也是一种传统。”
“真的？”煌诧异道。
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胆子也绝对谈不上小的她，却感觉之前那么几秒的自己身体僵到不能动，那份无助是那么熟悉，被无端的恐惧攥紧了心神。
直到那只温热的手按在自己头顶，那轻描淡写的话语传到了耳边，身体才重新放松，稍微恢复了些温度。
“真的……”楚大哥仍然是那副平淡的模样，甚至说完还把糖叼在了嘴里，声音有些含糊的说道，“很多地方都喜欢玩的把戏。”
只是这里不是罢了。

NO.10:做猎人的时候总是这样。
（早上好，该打电动了！）
“他们离开了，那些外来人所有的车。”
“看起来不只是那群亡命之徒，连那些暂时落脚的路人们也知道了一些我们的传闻。”
“应该就是被那两批人告知的吧，我们的秘密仍是秘密，没有真正见证，终归是很难被相信的。”
小镇的镇长家中，没什么情绪掺杂的报告与对话再一次的进行，也是时隔一小时后的进行，话题仍是没什么变动。
“那么没有听到那狂猎的消息，果然是不值得抱以期待吗？”
“应该是没兴趣吧，那样的存在终归是不肯垂首于此。”
“这样啊……”长椅上的人眼帘低垂着望着地面，“真遗憾……”
“狂猎们的能力如何我们也不清楚，说到底也只是个名头，没办法保证一定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有人安慰式的说，“就算没来也没什么影响。”
“反倒是哥伦比亚的莱茵黄金分部，在详细了解了我们这里的状况后声称会派一个绝对能解决问题，能力可比拟狂猎的猎人……”
另有人接口道，声音低沉，“或许可以期待一下那群萨米人的信誓旦旦。”
“而今的话，也只能信一次了吧？这一次愿意帮忙的外来人也还是靠不住，那帮萨米人给出的时限是多久？”
“拖得太久的话，我们真的还回得去吗……”
“三天之内，我们还有机会，将这座城镇重新恢复过去的模样。”
.
.
距离离开那所谓的沃尔特镇启程后的第三个小时，这辆客车终于迎来了一次乘客的补充。
新的乘客们探头探脑的上车，继而露出或惊讶或困惑或嫌弃之流的表情。
但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座位上，只是目光仍是有些不老实的朝着周遭瞟来晃去。
显然是在观察这辆车上原本的乘客们。
只不过，会明确怀疑这辆车的前进路线是「贪吃蛇路线」，其本身便会不断的消耗乘客——
这样事实的人，也就楚信然一个，其他的一些从纽约区便开始同行的乘客们不管有没有同他一般多疑且多想的家伙，都难有他那样直接质疑上面的开阔思路，更别提如他那般能直接对工作人员发问且能得到明确配合的权限。
所以这些新乘客们都还没有意识到一些事实。
一些会很重要的事实。
比如这辆车上的乘客已经经历过两轮的减员，比如大家可能还没到目的地就可能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而被困在当地。
他们都还只是诧异于一开始上车时有着这么多空位，并且急切的扫视车上的乘客，下意识的要收集自己进入的新环境下的一切情报。
而或许值得一提的是，这辆车上的女性终于不止煌一个了，有着两位各自属于不同小团体的菲林人和卡普里尼人坐在不同的位置，且都有着不错的样貌能够吸引部分异性的目光。
只是她俩的目光都集中在楚信然身上，以及那被楚信然的位置与身形挡住大半，只能依稀注意到边缘的煌。
显然，对于车上的同性，以及长得顺眼的异性，两位女性都不吝惜关注。
连带的，两位女性的同伴也同样投来了目光，然后反应各有不同。
有蔑视的，也有迷惑的，只是这时候车内的空气仍算沉闷，一时没人愿意打破的前提下便谁都没开口。
坐在里侧的煌想偷偷说点什么都被楚信然隐晦的抬手打断，而他自己更没有说话的意思，甚至除开一开始扫过一眼外，都没打算再看那边，便是在这样连像样的对视效果都没有的前提下，乘务员进行了对新来者的例行宣讲。
提醒那在城市之中本属于常识的乘车基础规则，也提醒这一次的规则是允许中途搭载乘客。
惊讶的人不少，却也有些不动声色，但不论如何，这一刻是轮到他们各怀思绪，而周遭的老乘客们反过来观察他们的反应。
只是大家颇有一种怀着看笑话的心思而观察，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期望，除非是看到了其中那部分不动声色的人。
就像看到了有脑子的潜力者，要么考虑吸纳，那么考虑提防。
这些新乘客之中的某些人或许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毕竟这样的车放在往日虽然会因补给而停留，却不会允许有人成为新乘客。
连那些喜欢在车站乱招揽乘客的拉人者都不会有那种车的生意，但在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接取了任务的大家被告知了乘车点与车票收取点，然后等来了这辆居然已经有不少乘客的车。
这时候，还会有缺乏自觉的人感到庆幸，庆幸车上虽然有不少人了，但留下的座位还是够的。
尽管那购置的车票都没有预定座位显示的功能，但大抵还是考虑了座位数量。
而有所自觉的人，就该在这一刻意识到位置合适是理所当然的。
不论是这辆车的乘坐量缺口，还是那所谓的规则，两相结合都是在明晃晃的暗示。
暗示之前或许已经进行过减员。
告知这份内容的话语借由那几位拥有认知者的传达而分布到两个小队，于是接下来便是两个小队的人都在那份沉闷中思索。
看来没什么笑话可看了。
在沉默中关注着新人的老人们遗憾的想。
这明显是两个队伍的新乘客们之中既有带脑子的，也有能让带脑子的把话传到全队的能力和环境，看起来不太好搞。
嗯，最后一句属于车上潜藏的某些危险分子的想法。
楚信然到现在也还没有确认，不过也懒得确认的事实——这辆车上应该可能存在对同行出手的，热衷于黑吃黑的家伙。
这种家伙要干活和出手向来是直接就近选择，同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说法截然相反。
不过这种说法目前也只是基于恶意揣测下的推论，尽管大量的同行者失踪也能考虑与其的关系，却也仍然只是考虑罢了。
楚信然一向喜欢做最坏的考虑。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扑了个空，甚至绕了个大圈子，但若说没有这样的谨慎，却也根本活不长。
只是如今的他既不想掺和路上的什么事，也不想主动去找事，所以哪怕是在心头考虑的面面俱到并且也做好了应对方面的准备设想，他却也仍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毕竟他做好的是被卷入之后也能从容摆脱其事件的准备，但若是能不卷入当然更好，所以楚信然不论是对新乘客还是老乘客的状况都不是很关注。
倒是一旁的大猫分明是坐在里面却老是朝外面探头，边探头还边推搡楚信然，嫌他那横在面前的手碍事。
“挪开啦挪开！那边好几个穿斗篷的你就不好奇嘛？还在玩手机！又没有网！”
“本地音乐也不需要网啊……”
还在翻阅歌单的楚信然被她这推搡推的有些无言，微微扬起些头，目光扫过那几个坐在斜对面的斗篷人，其中一位的斗篷轮廓异常的臃肿，看起来也不知是下面塞了大包还是什么东西，确实是异常的引人瞩目。
但是……
“光是看你又能看出个什么名堂？”
坐在一起的方便在这一刻也就体现出来了，这样的对话哪怕声音压得很小也没什么接收困难，要比之前那倚窗对话的门槛要小上太多。
仅仅是扫了一眼，在对方察觉之前就已经收回目光的楚信然回过头斜眼看着煌，仍然支在面前的手压根没动：“你就不能消停点么小姑奶奶？”
“好奇看两眼嘛，这你也要挡着……”煌一脸无奈的缩回手，摇了摇头，“现在车还蛮抖的，多看几眼说不定就看到些特征细节呢，总不能笃定说不会发生对吧？”
“多看几眼，你暴露的比对方暴露的要远多得多……”楚信然淡淡的说着，见她也缩回了手，便也重新将目光放在了手机屏幕的歌曲调选上，“我一开始说过吧，我赶时间，不想多生事端，如果你观察是为了做提防准备，那你大可以直接问我。”
“还是说你就一点都不赶时间？”
“当然赶啊，但就算是再怎么赶，车速又不会提升，道路也不会平坦，一路这么无聊，我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嘛……”
煌无奈道，耸了耸肩，“否则我就只剩下车上睡觉了。”
“睡觉吧，我醒着。”楚信然划拉着手机淡淡道。
这幅平淡与干脆也顿时让煌的脸垮下来。
“怎么？”楚信然微微侧目扫了一眼她的反应，“不相信我？”
这种满车都是潜在、现行犯罪分子的车上打盹，确实很值得忧虑。
“没有啊，楚大哥守着多安心啊……”煌一脸浮夸的谄媚道，“不过我觉得楚大哥这一路应该很累了，不如我守着您睡觉怎么样？”
这样的浮夸只能让楚信然收回目光道：“你这种态度会让我觉得你想恶作剧。”
“没有的……”被这么一说的煌不再颜艺的坦白到，“我真觉得楚大哥你好像一直紧绷的样子，而且我只是想再朝外面……里面看看。”
坐在左侧里侧的座位，楚信然坐的右侧对她而言便是外面，不过说到这一点，煌又有些卡壳，感觉自己靠着的窗户外才是真正的外面才是，于是就有了尾声的这幅矛盾话语。
“都说了别瞎看。”楚信然似是无话可说，这话开口都有些脱力。
“不看不看，那你睡会儿？”
“呃……”沉默着闭了几秒的眼，重新睁开眼来的楚信然轻轻摇头，“不用，这不是睡觉能解决的。”
而且睡觉的时候也不会想挨着谁。
这样的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没有说出来，毕竟是在这个闲的都快转换形象的大猫面前，这种话怕是也能引申出奇怪的歧义。
“安静些让我听会儿歌就好……”拨弄着的歌曲列表之中翻到那最底部的音乐命名，楚信然那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略有些犹疑，但还是按了下去，便也稍微调整了一下已经挂在耳边的耳机位，“睡吧，煌。”
沉默着看了几秒青年那略微放松了些的侧颜，女孩也只能呼出一口气来：“好吧……那么，希望醒来能看到个放松些的楚大哥，晚安。”
“晚安……”
听到了确切的回复，方才将那抬手悬在耳边的耳机完全搭入耳廓，楚信然没有如同魏彦吾那般因返祖而兽化的双耳，也就不必去选那份针对不同的耳廓而设计的少见耳机。
即便如此，TianChao的工作内容仍然令他对音乐相关的设备，尤其是自用的，有着相当的要求。
至少音质要好，便于携带。
只是除了这一点，他还有着过于微妙的要求。
——要坚固；
好吧，其实正常人也会希望耳机坚固些，但真把这种话当成要求给厂商发过去的人，也算是无比少见的。
只是那份厂商当时的感想为何暂且不提，此刻的他只是侧过头来，看着窗外的阴云。
当然，也会看到倚着靠背抵着窗边，但又因为车抖而毫无体验，干脆又重新将头抵在了正中脑垫上的煌。
他也稍微闭上了眼。
闭目养神，这是与睡觉并无关联的调息方式，在耳边萦绕着那由生僻语言构筑的歌声时效益更佳。
低沉、悠长的语调传达着的思念固然与积极向上无关，但那份寄托于思念的熟悉仍能给他带来那份被称作「共情」的沉浸感。
这份外力作用下的平稳是他极少动用的手段，同时也是因为这首歌的哼唱者是他无法认同的人。
从描述上看来，楚信然靠着这样的东西让自己平静，未免显得有些讽刺。
但这却是没有冲突的。
相似的思念与相似的情感催生出得以共情的意志，但思念与情感对象的不同决定了各自立场的不同，哪怕短暂的有过双方都愉快的同行与合作，担当那份不同的感情寄托出现冲突之时，那份对立便也根本无从软化。
甚至是在冲突出现的那一瞬，双方的对立便自然而然的成形，毫不让步。
由此便连对决都如此的干脆，不留犹豫的对决之下便只剩下重伤的人和断裂的剑，还有这种压在列表底部的歌。
她的痕迹都还在，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若是一个不留的全部清除，反倒显得楚信然自己执着不清，念头不畅。
他能做到平静的看待那些过去，也能在需要的时候重新将那首歌谣翻出。
只是有些事仍然是想不通的，哪怕是面对同样组织的那位猎人先生，他也仍是没有想通。
没有想通那个组织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们的目的与海神教团究竟有何不同。
只是想着这些，就同闭目养神的初衷相悖了。
这时候还会有突然落在肩膀的重量令他微微睁开眼来。
看着那靠着自己肩边埋着半个头的煌，楚信然又回过头去，表情没什么变化，重新闭上了眼睛。

No.11:恶 人。
（返工了，「假期」结束了。）
车上的乘客再次经历了几次缺失与补充的反复，错过了第一晚旅店争端的煌，也就在源石技艺的辉光与火花的飞溅中体验到了那份数次预想的展开。
如愿以偿……
这是寻宝之旅的第二夜。
从那愈发靠近叙拉古边界的村庄之中，哪怕落脚资源并不紧张，却也丝毫不妨碍争端的再次兴起。
不论之前的职业是什么，一旦接取了那份平台所发布的任务，便可以视作赏金猎人。
而当他们被视作赏金猎人的那一刻，混乱与争斗便也由此而起。
猎人之间的规则可以很多，也可以很少。
弱肉强食的理论支撑着赏金猎人的生态圈，决定你地位的并非赏金任务本身的成绩，反倒是纯粹的作战能力，只因这仍是武力至上的混乱圈子。
没有人真正想过去统合，也难以统合。
通常而言甚至不会形成组织的猎人们，以各自的方式生存在这片大地上，当踏足那些覆盖着规则的土地时，他们有的会选择融入，有的却会选择挑战。
而当这群常时并不会大量聚集的猎人们真正汇同于一处时，属于赏金猎人的规则就会在那份空间中扩展订立。
便有了那些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行为逻辑所发起的争斗。
“哦哦哦！精彩！打他！朝着下巴啊！一拳就能晕的，这是干什么呢！”
夜色降临的晚上八点。
这片村庄偏僻而又传统，还保留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源革命未曾出现的老式作息。
即便如此，能够做到「通电」这份殊荣的人家仍然存在于村庄之中，也为那安静的黑夜增添了几抹光亮。
只是在今天，有那么一抹消失了。
在那短暂的消失之后，却又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奇异的幽光。
你要说那是阴间光效也并无不可。
至少楚信然确实是那么说的。
大晚上的又是紫，又是蓝，还可能冒出红，这都是什么阴间光效？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那些晚上没睡着的村里小孩。
能对这种玩意儿兴奋的也就眼下煌这样特立独行的危险份子了。
已经掏出了组合大电锯的她看起来是挺危险的。
虽然龙的夜视能力并不如菲林，但也不妨碍水流将煌的蠢蠢欲动告诉楚信然，然后楚信然按住了她那庞大电锯的狭长握柄后端。
虽然看起来只是极轻的动作，而那只手对比整个武器也显得细瘦不堪。
但那样的手臂怎么也比煌要粗个几圈，煌能提起那武器，楚信然自然也能按下那武器。
这还是按照同等的肌肉量与力量换算的，事实是——煌还远远无法企及楚信然的水准。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都有些非人的战绩，但煌是靠着努力与外力达成的优异。
尽管本身的素质也是上佳，却也远不如底子就令医疗部干员们赞叹惊异的苍七。
就像此刻，刚打算冲出去的煌霎时便感觉整个大锯都重了起来，下意识的便是想要更使劲的抽出去却又完全无法撼动，疑惑中扭过头来便瞧见了抬手握住了这长柄后部分一截的楚信然。
理论上是看不清自己的蓝色双瞳明显盯着自己的脸，只是表情过于平淡：
“你急什么？”
菲林的夜视能力出众却也不是真正属于野兽般的反转视觉，仅仅是能看到的比完全漆黑要清晰些，在两者那份并不遥远的距离下，煌能够看到楚信然那张脸上的漠然。
“快要打到门口也不是本着我们来打的，你知道这所旅店中有多少房间注意着这里么？”
“光是无人机的声音就根本掩不住，窥伺与观察，可不一定非得靠着眼睛。”
“我当然知道，我就想出去活动活动。”煌仍然不死心，或者说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当然知道。
她虽然不懂赏金猎人这行，但在类似的处境与类似的存在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哪会犯下那种新人会犯的错误。
她想出去，便是认为所谓的错误不会是错误。
于是她便在说完之后就又趁热打铁的说：“我平时光是训练都得保证六小时作备战诶！”
“要保持身体随时可投身战斗的火热！”
“但今天却光是坐了快一天的车，一整天都要荒废了，眼看今天都要结束了，你让我去热热身嘛！”
“习惯不能乱啊！就算是保留一些也好，否则会变弱的！”
身处所谓的双人间内，不论这村庄里的旅店房间隔音效果好不好，想必也无法瞒过有心人的探查耳目。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所命令的空气水分汇聚而成的数层纤薄水膜能够起到该有的出色干扰，那份薄到毫不起眼的水雾绝对能让那些想要偷听些情报的窃听者弄不清被妨碍的原理，甚至包括原因。
维系着这份煌都没有察觉到的混音处理，楚信然显然也将煌这一系列的话语听了进去，那份无奈目光的注视也令煌再一次的深深怀疑对方其实也能在黑暗中视物。
无奈之后，是近乎叹息的语调说道：“左侧走廊有一个偷偷摸过来的，是我们那班车上的同行者，下午时候盯过你好几眼，扔给你自己处理。”
说罢，楚信然也松开了手。
“好啊！”失去了那份稳如泰山却又没有带来预料之中该有重压感的压制，煌一方面更加惊异于楚大哥的能力，也在一方面为自己的口才无比得意雀跃，听到他那对身份的补充说明后更是露出了气呼呼的表情来。
“原来是那个色狼吗！？”她对那家伙也一样很有印象，在下午停留的小补给点还有尾行自己的意思，若不是楚大哥出现的太早，那时候她就能把对方收拾了。
楚信然出现之后对方就自己退走了，还让楚信然短暂的升起过疑心，觉得对方或许认识自己。
只是那时候也该上车，机会也就留到了现在。
不仅是煌在等着找机会活动活动筋骨，楚信然也在等机会看对方会不会再次行动。
现在两人都等到了，可以再同一个对方身上实现那份期待。
“不清楚是不是个单纯的老色批，有空的话帮我试探那家伙，我怀疑他认识我。”
“没问题——”微微俯下身来的煌单手拎着那看起来至少百斤重的大链锯，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门边，扭头嘴边带笑的问道，“是说左边走廊对吧！”
“是，已经只剩五米距离了，他还在前进，还有些猥琐的笑。”
楚信然说着皱了皱眉，尽管水分给出的情报足够细节，但没有真正接触，还是说不清这是演技还是微妙的真实。
好歹是一男一女都在的双人间，就这么无视自己就想着直接夜袭女方是靠着什么给的自信？
白天看着还觉得挺能趋吉避凶，应该有些脑子才是。
看走眼了？
虽然本来也只是仓促的印象，走眼了也不奇怪。
“我会让他笑不出来。”煌说罢便推门，拎着把大长锯就出去了，链锯延伸模块用在这种家伙身上未免显得小题大做。
但楚信然知道煌其实是想借着处理对方的说法，顺势就去加入下方的战团。
人冲动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冲动时会选择的方案却是始终就那么几种。
而有人冲动，边也有人会为冲动的结果埋单。
有些是当事人，有些是替当事人。
轰！
黑暗之中除了兵击的火星还多出了直接盛燃的火焰，只是那盛燃的火焰仅仅是一闪而逝，不至于令旅店的负责人立刻惊恐于着火的风险。
但那一闪而逝的火焰之后是澎湃的灼热气浪，瞬间朝着上空四周以及上空升腾，令并未关上房门的楚信然都能感受得到。
在这样日趋降温的时候还能体会到这样的暖意，楚信然的心情略有回缓，突然觉得带着煌也不尽是些麻烦。
只是他在这里体会到的是温暖的空气，那么在她面前的遭遇着所将体会到的便该是能直接烫伤气管的热浪了，同时还有那份过于凶残的巨大链锯。
锯子这种东西，尤其是自带能源自主发动的电锯、燃油锯之类的东西，本身不适合作为武器。
但当它被当做武器来使用时，便是任何与其对战的人心头都会多少有些犯怵。
更多还会直接落荒而逃。
只不过……逃得掉么？
环绕这热流的电锯完全端的上以「残暴」二字形容，一锯下去连同钢铁也能被截开，更何况是血肉之躯？
其上附带的高温甚至能让你连血都溅不出多少，只能在绝望的痛苦中挣扎——
当然，煌还谈不上心理变态的程度，对这门武器在不同场合下的运用也是有着自己的的标准，该拍的时候就拍，该直接开锯的时候就锯。
所以才有眼下能听到的惨叫，中气十足的惨叫能吧睡着的人都惊醒，而能吼出这样惨叫的人，想来也没垂危到哪去。
煌也没因为对方可能有让自己感到恶心的非分之想就把对方串成骨肉相连。
更何况她还期待接下来真正的战斗呢，总不能因为这种家伙先让自己的链锯受些磨损。
嗯，锯子不适合做武器也是因为保养修缮麻烦，单纯用来对抗带护甲的敌人反倒要比打无防护的敌人轻松些。
无防护的家伙一锯子下去就是限制级打码现场，并且碎肉还容易卡在锯齿上，那清理起来是恶心又麻烦，所以煌很少直接用锯刃来对抗防护等级很低的家伙。
收拾起来很麻烦的！还容易收获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和印象。
自己被传得帅一点无所谓，但变成什么恐怖魔王是什么鬼啦！谁会是那种形象啊！！
煌可是不止一次拜托一些人给自己澄清误会，只是次数多了之后，就有朋友提出别的方案，比如亲手制造引导一批传闻来覆盖那些自己不接受的旧传闻。
这办法还挺不错的。
自那之后，罗德岛传言的煌就是能够徒手攀爬四十层高的建筑；
能够从四百米高处跳下毫发无损；能用吼叫吓死源石虫；
能喝下十升烈性酒精饮料；身高三米；能在罗德岛舰桥顶端天线上跳舞……以上传闻中至少有一个是真的……
这总比以前的血肉横飞大魔王要稍微好接受一点。
而现在，那位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之中最令大家熟识的女孩便是在那惨叫声之后的不到一分钟内喊道：“搞定啦！”
然后就在楚信然微微蹙眉的空泛注视下，跃入了楼下那已经发展到院子里的战场中，还选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大晚上扰民的都会被链锯锯哦！”
她的新战场便这样开辟了，而楚信然也踏出了房门。
指尖勾着那份带着些许铁锈味儿的钥匙，出门不忘拉上房门保证好好的关上，继而朝着那煌一开始跑出的左侧迈步。
闲庭信步……
空气中的水分已然帮他锁定了对方，而煌那边的热身补救也在短期内无法结束，那他自然没必要急急忙忙的跑出来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在那下方的兵击与电锯发动的嗡鸣声中，澎湃的灼热气浪再次朝着一切能分散气流的空洞冲去，再一次的吹拂着楚信然那一身自带填充物长风衣，也吹拂着那所在地上还在勉力想要起身的男人。
那副狰狞的神情显然是无法从那熟悉的热风中得来好的反馈。
“你是谁？”
黑暗中视物勉强的不只是楚信然一个，在这没有通道照明的走廊之中，对方看到的楚信然显然也是一团黑色的轮廓。
也正是这个原因，对方刚才或许都不知道将自己变成这幅惨样的就是白天他窥伺过好几次的少女。
不过一开始的炎流应该能让他注意到吧？还是说反而被火焰晃花了眼？
楚信然比较执着于对方没看清这个前提，也是因为在他走近之后，那下意识不断后爬的男人终归在不断拉近的距离之中认出了他。
嗯，不是认出了苍七，而是认出了自己是车上的那个人。
“你！你又回来了！”
看来是真的没看清。
都不知道谁打自己。
明明连腿都被打断了。
嗯，虽然没有直接动锯子切，但煌这下手也蛮狠的。
蛮好的，如果是新人，楚信然还会感慨一下是挺有前途的丫头。
“你都过来了，拿到没想过我会来吗？”抬手唤出的巨大水液构成链锯的形状，不透明的水流汇聚成难以被光直接透过的阴影，直接便令误会更加充实且具备充足的说服力。
连带还多出了几份威慑力，从那男人爬行的速度和幅度骤然加大就可以看出。
楚信然这反应迅速的借题发挥有着过于拔群的效果。
“狗屎！土鳖！狗崽子，你和你那婊——啊！”
许是所谓的恐惧引发愤怒的少见例子，也或许单纯是用这样的辱骂虚张声势来给自己博得一点勇气，只是楚信然没兴趣让他继续，就已经朝前迈出了一大步。
这一大步，踩在了他那撑在地上的手掌上，因为施加的力量偏移而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
自然也就带来了那份与之前相似的惨叫。
“你的腿已经断了，这会让你跟不上我们的步伐，而你现在连手腕也已经碎了，我希望你酌情想想自己的将来……”
一脚踩着他那只手，楚信然俯下身来以嘶哑的声音低声说，他那巨大的龙尾更是直接放在了对方的上身，本身的重量加上施加的力量让这家伙无法翻身也无法反抗，那没有握住武器的另一只手就算是想要推或是抓龙尾，也根本抓不住那特意混杂了水液的鳞片群，就算侥幸拽住了上端的鬃毛，也只是令龙尾猛然一摆，他该迎接第二只手的残疾。
“想一想，在这种村庄里，腿脚尽废的人该如何生活？你有值得信赖的友人么？有会为你出资耗力的亲人么？啊，看起来是没有，很多赏金猎人都没有。”
故作低沉嘶哑的声音仍在继续，冰蓝色的眼瞳在黑暗之中隐隐扩张出微弱的红光，伴随着话语声微弱呼应：“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而来？”
“要诚实，否则不提将来，眼下要遭的罪便该不少。”

NO.12:监察之责。
（突然就发现好几个认识的人都要出道了。）
就结果而言，不论这个男人有没有诚实，该遭的罪都免不了。
因为他所述说的并不是楚信然想听的，于是为了确保对方的诚实，就算只是做个样子的威慑也当少不了。
样子是做给对方看的。
所以就算是对楚信然而言只是随手为之的事，对那男人而言，也会是足够具备威慑力的行为。
而在这样的行为之后，男人的坦白并无什么新展开。
尽管因为恐惧而令描述方式有所变化，但也仅仅止于描述方式的变化，内容并未改变，依旧是老色批谗煌身子的说辞。
这样的说辞，外加对身形的冒犯描述，便也轻易地招来罪责。
于是便也有扰人清梦的惨叫再次响起，与下方的金属碰撞、武器破碎以及细碎的沟通话语混在一同。
便显得太吵闹。
得亏这座旅店本就位于没什么其他民房的村头，否则怕是整个村庄都睡不着。
不过显然村民们应该是都被事先打过招呼，所以就算是村头的旅店如此吵闹中伴随着骇人的叫声，也没有招来如何的询问和干涉。
在这份夜晚之下，整座村庄都格外的安宁，安宁到近乎死寂，只有村头的旅店活力满满，钢铁的嘶鸣与咆哮不断，而人声倒是逐渐低了下去。
在那低下去的人声前，楚信然有些遗憾的离开了门边。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便也不知当失望还是高兴。
毕竟他想听到的回答是他身份暴露且麻烦的开始，而没有听到……那也就只能证明这个四肢全断被丢在公共卫生间边上的家伙只是个淫贼。
嗯，小村庄里也没那么正式的公共卫生间，炎式一些的说法充其量就是个大茅房，打扫还不太干净，某种意义上，那惨叫大概也有察觉到自己糊上了什么的加成。
但那对楚信然来说当然已经是过去了的事，不值得再去想。
毕竟自己错认为大事的前奏事实上就只是个小插曲的现实着实令人有些心情复杂，也没什么再去关注的必要。
钥匙串重新环绕于指尖，正在原路返回的楚信然并无与下方的煌汇合的意思，早在放煌出去之前就已经观察过那战斗双方所表现的实力，确确实实也就当个热身程度罢了，去劝个架不会多困难。
只是当他还在一面这么想着，一面踏上阶梯，顺势再次沟通起水分子集群，本是打算以这种方式「看看」煌那边的状况，却是突然注意到了位于两侧的长廊房门之中有着一扇打开了些微缝隙。
——
他没有回头，可那门缝却已经合上，仿佛察觉到了那遍布空气之中却又微不可查的信息传递者那样。
根本是不现实的事。
还不如说是察觉到了源石技艺的牵引还差不多，这倒是不少精神敏感的术士都能做到的。
而驻步侧身的楚信然只是注视着那扇门，没有言语，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算对方关门无比迅速，那一瞬水分子们给出的情报也已然足够暴露其身份。
黏附于轮廓的水汽足以勾勒出场景的还原，还原一个人站在门口，卡在门缝的头部轮廓的方向显然是在注视着他。
在这样将散未散的还原之中，男人没有那在车上时裹得过分严实的斗篷，九条蓬松的尾部轮廓便是那般的显眼突兀，引人瞩目。
九尾狐……是炎还是东？亦或是流散到维多利亚的支脉？
不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令他稍加留心，然后继续原路返回。
调查？
破门还是敲门？
姑且还没这个必要。
今晚已经够引人瞩目了。
.
翌日……
当最早起的村庄农人们干活的时候，那停靠于村头的二辆大型山地越野车也已经确认好了能源与车辆本身相关工具的完备。
只是还没到约定好的驱车时间，便连同司机与乘务员本身都在村庄中晃悠，看起来是有这颇多的兴趣尝试那叙拉古风格的早餐。
而楚信然也在旅店一楼张罗好简单的早餐后，将其端到了还未退掉的住房中。
毕竟这家旅店并无什么送餐服务，除去老板便只剩一位员工，还有一个孩子，看起来便是一家三口张罗的店面，没什么突出点的夫妇两人外加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虽然能被选中并且按照眼下的平静反应来看大抵也有隐藏的过人之处，但他们显然很执着于完成那份「人设」。
一家三口分不开人手，同时也丝毫不敢接待那些「危险」人物太长时间，便连送餐服务都没有，需要客人们自己去拿。
这一点楚信然倒是不甚在意，他也在很努力地维持眼下的人设，在旅店老板请了两位身强体壮并且耐得住脏的农民将那茅房里的男人带去医师的方向时，他还能慢悠悠的端着那盘盛放着粗糙早餐的托盘上楼。
嗯，能够允许带餐进房间也是不错的宽限，对此他还对老板道了个谢。
然后就将其摆在那带着些微霉腐气息的木桌上，然后走到窗台前推开窗，垂首便也能看到那躺在简陋担架上的男人。
大抵是又痛又累之下也没真正休息好，男人还在昏迷着，否则若说能对上他的目光，或许还能激动到自己直起身来。
但他能那么激动是他的事，就算激动起来想做点什么那也是个低配版的阿方索，楚信然自然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还是那能看到车尾的视角下索能看到的一群兜袍人。
那也是昨天煌在车上一直想多看几眼但却被楚信然拦下的观察对象们。
里面藏了一个九尾狐。
或者更加官方式的说法，便是沃尔珀之中的异种，能被称为神民的存在。
要说少见也确实少见，只是少见也谈不上罕见，不论是在炎国还是东国，楚信然都有接触过的经历。
而这些人也不尽是扯上九尾狐传说中的神异或是魅惑，只是他所在意的仅仅是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他那一身斗篷是为了掩盖这样显眼的身份特征的话，其他几个同样套着斗篷的，是否也是因为同样的缘由？
楚信然承认自己终归是被勾起了些好奇心。
并且在这同时，他也还仍然保留着那份怀疑。
怀疑有人认出了自己，却又不太确定，所以才让那个淫贼作试探，将其当做了牺牲品。
楚信然不清楚对方是否有得出答案，但他现在把第一嫌疑人定在了那群斗篷人之中的其中之一，也就是昨晚开门缝窥伺自己的九尾狐。
赶在被发现之前灭口也不知有没有意义，考虑到旅途越往后曝光程度越大，将短暂的闲暇与人命做衡量也不是多么合适。
毕竟若说赏金猎人还能同行相争，动起手来毫无顾忌，但那头九尾显然不属于同行，倒像是跟自己一样来搭车的。
如此说来，其本身的整个团队便也像是个护卫团队，倒像是九尾等人发布了委托，于是来了个小队护送。
这么一听倒是有些大少爷出游的气势，只是这思路越跑越偏，从常识判断而言已经没什么参考价值。
“啊！为什么开窗！时间到了吗？没到吧！”
这时候，从左侧传来的嚷嚷声令他回过头来，也是在这回过头之后，下方那被楚信然注视了好几秒的兜袍人群都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窗台，然后都察觉到了彼此的异样，在对视中无言。
之前还是将被子撑的像个大球的模样，此刻倒是直接「戳破」了，直接把被子抛在了一边的菲林女孩睡眼惺忪的摩挲着眼角，带着打了个哈欠些微泪花，身上穿的更是清凉，四角短裤和运动文胸的组合看起来既干练又豪迈，换成个大叔毫无违和，换成个身材好的妹子就该考虑走光的问题了。
尤其是运动背心的款式本就有些暴露侧乳，在没有外套遮掩下便是站在侧面或是斜向的前提下，一眼就能看到一抹雪白。能令楚信然在无言中稍稍挪过目光看向桌台，也指了指：
“起来吃饭，距离发车还有半小时，够你们女性的整束时间。”
至少不考虑化妆和发型一类杂七杂八的，半小时是足够了，楚信然还是相信煌不会在这状况搞那些名堂。
“半个小时？不要小看我啊！十分钟内就能搞定！”盘坐在床上的煌以无比高扬的语气说完又有些困扰的揉了揉一头漆黑的乱发，“楚大哥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七分钟前……”坐在了桌前的楚信然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然后维系着那副端着杯子的姿势几秒，咖啡上的热气便明显有了些颓弱，“十分钟？你确定够洗头么？”
“这不是有你嘛——”动作确实迅速的煌扒拉完外套和裙装，甚至已经固定好了上身的护甲，便凑到了楚信然旁边一脸甜腻的抬手按在楚信然的肩上假模假样的做着业余按摩，“我听好几个干员都提到过哦，你会用你那一手直接给人洗头加脱水，超级便利的！”
“我一直想试试。”
“呃……”被提起这老本行的楚信然显得比较沉默，那之后的几秒后便也以指节敲了敲这即便是临时脱水也脱不开霉腐气的桌子，“忙完了好好坐下吃饭，别捏我肩膀了，没有放松只有疼。还有，给你头发做个简单清洁也不碍事。”
“啊？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吗？”煌选择性忽略对方那针对自己业余捏肩技术的diss。
“本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活，甚至在几年前我还开展这项业务，还包括洗衣……”说到这里的楚信然看着手里这块牛角包，摇了摇头，“不提也罢，吃饭吧，尽早搞定接下来还要上车，我们的下一站应该会更加接近叙拉古的同时，靠近那萨尔贡的雨林带。”
“你都已经摸清楚路线了？”在楚信然的肩上松手的煌刚固定好腿上的那些便携工具包的连接带，一屁股坐在了对面。
两个人都不是很在意木桌本身那因为长久的潮湿而带来的霉腐气，甚至能就这那味道毫无阻碍的进食。
只是平日一贯推崇食不言寝不语的楚信然在与人相处时不得不稍微放下些坚持，得朝着炎国文化的另一种饭桌文化的方向靠拢。
“只能说猜测，毕竟这路线已然行至近半，考虑委托本身要求多有尽早抵达的要求，在加上已经耗费的时间，那这路线就不该七折八绕的折磨人才是。”
“这才过去几天吧？十天以内就能到？”煌有些没信心，“我感觉真的会绕诶，绕那些没必要的远路。”
“绕是会绕的，只是不会七折八绕这样的程度……”楚信然更进一步的解释道，“我有个想法是最为靠近有载具能力的地点时就直接脱离车队另寻载具直奔米诺斯，只是这一点姑且还需要再看看，毕竟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这是需要随机应变的事。”
“喔。”煌点了点头，然后垂下头来捧着自己那个咖啡杯，抿了一口就缩了缩。
只是还没等楚信然探出手指来给那咖啡杯点一点，这女孩就吹了吹直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让楚信然有些哑然，无声的笑了笑。
类似的耐热性他本也是有的，不过在心理上，更习惯于寻找自己的舒适区的自己便要比这丫头弱了吧？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心里跑着这个世界几乎没有的火车，吃着这大部分叙拉古人无比推崇以至于到了排外程度的「咖啡+牛角包」的黄金组合。
“反正跟着楚大哥走准没错吧……”丫头突然又抬起头来，说了句让楚信然有些怔然的话来，“很早的时候，凯尔希医生就跟我说你帮我和父亲争取过人立的权利，凯尔西医生虽然知道的很多，但她说的还是不够清晰，她不清楚对我们炎国人而言，清白二字有着怎样不同寻常的重量。”
“凯尔希医生救了我的命，我信任她，而楚大哥你帮我和父亲争取了除了性命以外的立身之本，我也信任你，所以楚大哥你来规划就好。”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对于女孩那一脸认真的说出的话语，楚信然在怔完之后便也完全没有避开对方目光的意思平静道，“而且顺带一提，我不知道凯尔希是怎么说的，但我为令尊以及你所争取的清白，仅仅是立于执法基础上的，并不夹带个人因素，所以你可以认为我单纯只是在维护法律，而非为了你们父女。”
“这不值得构成信任的前提。”
“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无法明文规定不处罚，我与肃正大夫的冲突仅因如此罢了。”

NO.13:一路是问题的旅途。
（糖豆人环境太差，体验很微妙，怕是还得回去打枪，然后等一个博德之门。）
罪刑法定原则。
又称罪刑法定主义，这由维多利亚国王在两百前确立的宪章订立了最早的思想渊源，再由无数哲学家、刑法学家进行阐述与完善，最后由东西文化交汇中带向了东方。
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无法明文规定不处罚，这样翻译而来的主要概括，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在其翻译后投入使用。
那时的大炎，在律法界还遵从着旧有的观点，哪怕是从律法关于犯罪的概念，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的界限，犯罪构成的一般要件和具体犯罪构成要件，以及法定刑罚等立法内容中都有着严苛且全面的规定，却也因为当时所存在的类推制度而存在诸多不合理的之处。
人情与律法，两者的界限向来是执法者们争执不下的矛盾。
这份矛盾持续了很多年，自从罪刑法定原则的思想随着其他所有的西方思想一同传入炎国以来，相关的争端便是直接冒出了苗头，更是在之后的几起事件之中愈演愈烈。
早年那份没有明确规定罪刑法定原则，反倒是规定了有罪类推制度的大炎律法拥护者，与如今提倡律法改革，当完全覆盖罪刑法定原则的革新人士之间的矛盾。
显然是古老的积淀更加雄厚，太过执着于革新反倒会被冠以崇洋媚外的名头加以批判，那份艰苦困难便是开初的最大阻碍。
而这份阻碍，被皇帝所击破。
在帝制过度的大炎，皇为上，帝为下，天地便是万物之主，而皇帝便是天地的代行者，亦有着天子的称谓。
于是这样的阻碍，在权利层的顶端看来便是不堪一击，尤其是他还具备着一意孤行的资本，除却有着直接利害关系者外便是根本再无其他对其皇命有所异议之人。
而就算是那些有异议的，也是不敢直接表露的。
而有着皇帝的支持，律法革新的进度便也自然得以迅速推行，只是显然。
若是一切就能这样告一段落的话，便也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连带御史台的监察司雨水被直接辞退远走的哗然来。
那件事可是连带皇帝的颜面都受了些损害，当朝炎皇的丑闻少之又少，可在那场争端之中哪边都不站却也惹得双方都对其不满。
硬要说的话，最后的弹劾应允算是他盖下的章，这场肃正院与御史台、大理寺的三方争端，是他认可了最终的处理，算是更靠向一些肃正院。
还是那句话。
没人胆敢当面非议圣上，却又不妨碍那些站在后两方的支持者们背后嚼些舌根，连带本在民间盛传的贤德之名也沾上了些污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一场对抗与其说是传统律法与新式律法的对抗，人情与律法的对抗，不如说是私欲与公理的对抗。
光是有罪类推，而无罪刑法定，看起来好像是为受害者提供了更完善的保护，不会放过任何一位犯下过错与罪孽的犯罪者的绝佳设计，但事实上呢？
负责类推的是谁？负责定罪与定刑的又是谁？
他们真的只是在保护受害者，裁决犯罪者吗？
没有明文的规定，靠着所谓的「类推」，真的能服众吗？
肃正院从来不缺那些个冤假错案，便是因为这样律法现状所引发的一己之私执行的奖惩，便正如煌的亲父所遭受的待遇那般——
在证据与情报不足的前提下，更是无法明确定出个罪名的前提下，肃正院便做出了缺乏参考的「类比」判刑结果。
哪怕这已是数年前的老案新说，但在碰见这刚进行律法改革不到三个月的前提下，便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
或许也是那些权位者没有想到这一届的监察司里冒出个能言善辩的硬骨头。
本是打算将积压数年的大案拿出来真正按死，得到一个大家既得利益的圆满收尾，却在三司会审之中冒出个始终执着新法案不退一步的年轻监察司来。
还是个少年的年纪，或许便是因为有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才敢如此针锋相对，完全贯彻现有律法进行辩护与驳斥，让那些本还未做好的真正朝堂辩论的肃正院卿们在措手不及中节节败退。
一群不屑于新法的老古董，就算有所补习也终归是老人的记忆力和反应，派上来的年轻人也不像样，于是案件最终的结果仍是维持原判。
继续积压……
当年是因为人情可鉴，如今则是律法所保，两种不同的律法都能护住的父女之名听起来便也再无任何问题，只是显然这事没有那么过去。
肃正院被御史台扳倒一层的事是如此之大，大到那位年少有为的监察司也无法被遮掩，而当大家将目光投注而上发现他那除却监察司以外的其他身份时，那眼神便也自然而然的变得古怪。
原本的惊叹与隐有的担忧能够变作完全肯定的遗憾，便是在那不到十日的时间，大家也就都知道了监察司雨水被撤职的消息。
完全不意外，就像该来的总会来。
但从在那之后对方的失踪消息听来，或许那少年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毕竟这也能与他那其他身份中所提及的性情相称，是一头了不得的幼龙。
他当然做好了准备，甚至不只是他，连那皇帝也做好了准备。
以监察司雨水的撤职查办继而通缉来消去肃正院、御史台、大理寺三者的尖锐矛盾，后两者应当自己清楚，而前者哪怕知道雨水是谁协助放走的，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听着炎皇那对肃正院的强势行径的批评敲打，明明毫无所获却还要点头称是，便是看起来就很皆大欢喜。
而那件事的亲历人，或者说当事人就站在这里，口吻平淡又随意，好似听到对方道出了与自己全然不相关的事那样，招呼着煌不要想些莫须有的东西，也不需要给自己脑补些莫须有的苦衷。
三司会审的律师客串仅仅是贯彻法律的怼人，监察司的乌纱帽不保也是他人本就想要跑路，连皇帝老儿都留不住他，被他参加三司会审这么一搞还只能不得不出手相送，离开京城的那一天他可是心头无比轻松自在，甚至都想回维多利亚回味一下伦蒂尼姆新进的红茶。
但可惜的是实习报告还是没写完，这他妈在御史台做监察司还一个月不到呢。
虽然已经高强度解决了好几次事件，还有同一个国家的执法机关权力者对喷喷赢，塞进简历里肯定能够大书特书的牛逼事迹，可怎么也写不进去。
这种报告内容……不太好过啊（苍蝇搓手；
那沙雕教授肯定会说自己瞎鸡巴写，届时还少不得会被一帮人取笑。
说不定连回老家的锡兰和跨了两级的风笛学姐都会听到，那可太挫了，就算奖学金已经没指望了，但起码这种本该手到擒来的学分不该掉才是。
加急回伦蒂尼姆或是随便在路上找一家能够盖大章的正式组织或是公司干干得了，反正至少两个月实习期给占满就行了。
而那之后的事，便是那时的他也想不到，以及如今的他回想起来也觉得微妙的生草。
那时还在烦恼要找个正式些的企业写一份维多利亚皇家学院能够认可的实习报告，回头就去做了半年多的龙门近卫局处长，这种因果关系便也让他其实压根没资格吐槽那个代号为烈夏的乌萨斯女孩。
别人为了做社会实践而加入罗德岛打架砍人，而他为了写实习报告当了半年多的近卫局处长，那是龙门司法机关的顶点。
仅仅服务于魏彦吾总督一人的位置，更别提那段日子的执法内容有多么精彩纷呈……这个说法还有些太美化了，真实一些应该说血雨腥风。
毕竟龙门一开始，是没有近卫局这东西的，至少那时的执法机关不叫这个名字。
最终实习报告里写的东西还是挑挑拣拣了几个相对正常些的内容，还附带了详尽可考据的详细地址与内容物，得来了沙雕教授一如既往的说其非常无趣的评价。
楚信然想打飞他的医保卡。
这个想法直到被退学都没实现，不得不提是一宗遗憾。
“明白了……”
这时候，任由他边进食边在脑子里跑火车的时间中，沉默了一会儿的煌突然开口，一脸严肃与认真。
“你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都还没明白。
对于自己说的那些直白话语，楚信然觉得换个谁来听都不存在什么理解障碍。
但煌居然能沉默那么久，那就肯定是又在脑补些什么东西，或者是在同自己的脑补做斗争。
这么一来，楚信然便非常怀疑她能明白个什么玩意儿。
“我明白了……”煌仍然保持着那份认真和严肃的脸，“当初楚大哥帮我和父亲在三司会审上打的官司是你想要维护律法，但我仍必须表达感谢，或者说感恩！”
那倒是没太奇怪……楚信然稍微擦了擦那牛角包在手上留下的油渍，再次端起那咖啡。
剩下的有些微凉，但加热也不麻烦。
“然后是楚大哥当初同我们的合作不也非常棒嘛！我在那之后就一直觉得咱们搭档是最佳组合，完全没区别！”
这紧接着继续说的话语就楚信然刚饮尽杯中残余的嘴里的咖啡差点没咽下去，就那样嘴里微鼓着，皱眉看着这一点没变化的煌，花了三秒才把那速溶产物给咽了下去。
而煌只用了两秒就在哈哈大笑。
笑话楚信然刚才那是什么表情，能不能再表演一下好让她拍张照。
楚信然严重怀疑她是想搞表情包。
罗德岛的企业文化不包括聊天室的多样氛围，有煌在的聊天室氛围铁定显得非常接地气，经常有些合照和抓拍下的奇怪表情截图做表情包。
在不加管束的前提下还可能流传到其他科室与部门的聊天室里去，非常毒瘤。
但说是如此，煌还是很懂分寸的，知道那一类运用要看人，有些人必然不接受这种操作，同时还没有熟到搞那种迫害的程度，但有些人哪怕不接受，只要够熟，还是能容忍些小恶趣味！
相信E3小队作战室那一层的干员们不是没有见过煌一反常态的被别人追着碾，那就是在迫害之后被恼羞成怒的人追着理亏的模样。
嗯，虽然道过歉了，但道歉有用吗？
她悔改了啊，但那都是演技，演技你懂吧？每次悔改之后就会冷不丁产出新的表情包，还是用大家合照里不经意拍下的眨眼或是表情不善之类的瞬间，这种时候，只需要对煌用炎拳就好了。
嗯？煌也是用火的？
高热空气算什么用火！就勉强爆出一时的火焰也只是一时的。
事实上，这大猫虽然耐热点的颇高，但真面对火焰还是同其他干员没区别，并无什么豁免的说法。
生理耐受 优良 虽然出色，但还算是人类概念下的水准。
“没有那种Best match。”不去理那煌的调笑，更不会给她做那粗糙表情包的机会，楚信然板着脸恢复了平日那近乎冷脸与平淡之间的面无表情，“赶紧吃完我再给你清理下头发，然后就又得上车了，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事和问题先来问我，不要节外生枝。”
“好！”见他都露出这副模样的煌憋着笑回答着，便也不再说话专心对付起了这其实不太能接受的早餐。
而已经搞定面前那点东西的楚信然则是看了几秒她吃饭的模样，就侧过身去看着那映出阳光的窗口，迎着那份阳光摸出了手中的那枚银币，那枚在这座村庄内通行的银币。
上一个城镇中的是犬首与狮鹫，这一个则是蛇颅。
相似的精美，不同的是象征物。
有着玻利瓦尔与维多利亚背景的城镇有着犬首与狮鹫并不奇怪，而这有着叙拉古背景下的城市却是铭刻着蛇颅又是个怎样的象征？
叙拉古的官方徽记本该是狼才是。
这座小村庄似乎也有些秘密，但他仍是不打算投以关注。

No.14:闲聊。
（apex的新版本，是真的人均脆，躺的快。）
“阁下这次也不打算多在村庄里转转么？”
“你有什么建议么？”
当煌解决完早饭，楚信然便给她做了个迅速的洗发处理，然后便也直截了当的去了班车。
一路还要忍受一下煌的聒噪，内容则是对之前的洗头护理。
这姑娘发现了现实和想象的落差。
落差是指这个过程的速度。
还没来得及感受那么深化的源石技艺律动，就那么十几秒时间，楚信然就拍了拍她肩给她来上一句：“搞定了，装好耳麦准备走吧。”
嗯，煌那一身装备也包括了那暗红色耳机架所构成的通讯耳麦，大剌剌的挂在头上毫不掩饰，看起来倒像个大发箍。
从一眼就能看出的一身装备而言，倒是能给人远比楚信然要专业得多的印象。
毕竟楚信然的护具和装置都是一眼看不出来的。
那一身作战服的设计思路就是在保证功能的前提下加入轻量化与欺骗性的考量，便连同耳麦这类通讯装置都是掩藏在那微微竖起的衣领之下，在需要的时候倒是可以直接抽出的伸缩式设计。
保证外人一眼看去只有那身下摆近乎及膝的黑色风衣，因为好好扣好了扣子的缘故，连长裤都被风衣下摆挡了半截，便只剩下一眼过去的严严实实。
倒是能看出这人怕冷，除此之外便只能从那处变不惊的神态来揣测存疑的专业性了。
毕竟，那塞在风衣下面那裹成了领巾似的围巾也遮挡了衣领边上的耳麦装置可能被注意到的视角，最终也就让这衣服看起来就真的是一件普通风衣罢了，稍微值得一提的特点也就是带着些简洁却也美观的黯淡纹路。
——那其实是修补留下的痕迹，由RMA70-24研磨制成的涂装加工覆盖也保证了其本身不仅是美观，还有着足够敏感且优秀的传导性。
这令其靠近某种低等功率做功的源石能量时会自然吸收。
那份黯淡也将化作流动的红光，警告所有目击者这里有着某种大型源石技艺立场的事实。
这是很有针对性的设计思路，反复试验的用量让它只对部分特定的低功率源石技艺作反应，而这样的功率要么是不起眼的小术式，要么是覆盖面很大，但却同样不易察觉的大型术式。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项功能本身，是可控的。
在不需要它反映的时候，穿着者可以自行启用设定好的源石技艺功率覆盖那份功能，使其呈现出黯淡的暗金色纹路，这样既不会特别显眼，也不至于干扰到什么，算是手动开关。
换做别人来说，长期维持那份源石技艺或许也算是个不小的难题，但对楚信然而言无所谓。
本就是为他订制的作战套装，自然会契合他的行动风格。
不过在现在，楚信然没有控制那份功能，这套衣装便也显得并不如主人外貌那般起眼。
尽管观察得久些还是容易从一些不起眼的轮廓起伏上看出那风衣下面似乎藏了或是塞了些东西，但谁会那样长时间的观察他呢？尤其是他眼下如此低调，旁边又还有着一位高调又吸睛的菲林少女。
至少有衬托之后自己也就不那么起眼了吧，虽然反过来也容易遇到些因她而起的事端就是了……接受了煌同行的苍七试图份分析从中筛出些能够安慰自己的优势。
那个表情包叫什么来着？胡乱分析•jpg；
只不过，当上车之后乘务员都没跟煌打招呼，而是直接朝他开口，就显得那分析很没意义。
不过在楚信然一眼扫过那空荡荡的车厢瞧见除了司机与乘务员外再无他人时，便也直接回头接上了乘务员的话茬，倒是令后者露出了些微诧异。
大抵是没想到对方会反过来问他，也不知该感叹他居然有兴趣了，还是该感叹他什么都没察觉。
不，应该不能说没察觉吧，或许一开始就存着直接问自己的主意？
一句话就让乘务员想了很多，但苍七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罢了，只能说思维太活络了反而会绕不少远路。
而思维不想活络，俨然是要将楚信然当做外置思考回路的煌已经直奔昨天的座位而去。
倒是老老实实的坐在里面，也没打算听这边的意思，直接就端出了手机来。
还是那句话，虽然没有信号也没有网，但早已习惯这种事的人仍然能靠着手机的便利性来做点文章，让自己找到些其他的打发时间方式。
只是就算如此，这乘务员还在客套：“难道阁下不觉得这车上空旷得过分么？能让整辆车上的同伴们都无法忽视的问题，就在这村庄里。”
这样还不打算直说，像个被规定了不能直接给线索的NPC，就是在忽悠你去当脚男。
这个比喻或许有些老式了，那光之快递员好了。
“同伴？哪来的同伴？”
反正车上也没人，距离发车的一些时间也让楚信然不在意跟这家伙扯一扯。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他不没动力去找活干，便也一点都不急。
“这车上除了自带队友外，有同伴一说么？”
“当利害一致，大家便都是同伴了……”乘务员饶有深意的说道，“我能说的仅仅是一点，这座村庄的黑暗直接暴露在阳光下，会令所有外来者都感兴趣。”
“不去管的话会怎样？”楚信然兴致缺缺的问。
“不怎么样，这毕竟也只是这片村庄的——”“那没事了，我去坐会儿发呆，你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吧。”
“呃……”在乘务员怔住的目光下，打断了对方话语的楚信然打着哈欠，也去到了昨天的座位上。
刚调整完尾巴与尾洞的接合角度，乘务员就迈着快速的步伐追上来，垂首看着他诧异道：“您没兴趣吗？这在某种层面也是同狂猎们同一领域的事件。”
“离发车就17分钟了，那帮人没有时间观念也就罢了，你这个乘务员怎么还想拐人出任务的？”
楚信然抬眼发言让乘务员意识到了自身的僭越，“狂猎相关……那我就更没兴趣了，想期望还是让其他乘客来吧。”
“其他乘客。”
“需要我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刚将目光放下的楚信然又微微抬眼看来，带着明显的不耐，“你俩不是很清楚所有乘客的情报么？那头九尾狐带队不也合适？”
“呃……”乘务员犹豫了一下，大抵是在考量着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的回头朝原先的座位走去。
或许是觉得有些话说多了容易泄露消息，也或许是觉得接着这个话题下去等于承认了对方说法，等同于泄露了乘客身份情报，所以干脆缄默。
不过楚信然看了两秒那乘务员的背影，直接一句话令对方沉默无言的他本该立刻享受那份自己赢来的闲暇，却也反过来说了两句：
“这么容易放弃，看来也对那群人蛮有信心啊，你们打算在这一路收集多少份奇迹的结晶来充作叙拉古那份宝藏的祭品？”
“如果只是一位九尾的话，吃亏的几率也蛮大的。毕竟这里非炎与东，更与维多利亚那份边界都市毫无关联。”
“呃……”仍旧是沉默着的乘务员早在第一句话时便驻步回首看来，待到楚信然说完便微微垂首的继续思索着什么，最后则是探手抚胸微微鞠躬行礼，“感谢您的提醒，但我仍是什么都不会说。”
“没什么，不用谢。”
楚信然回过头去，在煌微微皱眉继而舒展开来，朝他投以略显崇敬的目光中垂眼看向了手中端起的手机。
“反正你愿意感谢我这件事，本身也等于回礼。”
乘务员闻言，瞧了眼最前方那始终沉默到底的司机，然后收回目光，稍稍调试了下尾洞坐好后，便也摸出了手机。
大家都是从哥伦比亚过来的，拥有手机这种联络工具与娱乐工具也不值得惊奇。
现在便是车上的两位乘客一位司机一位乘务员之中，两位乘客和那乘务员都捧着手机，只有那司机双手都搭在方向盘前，趴在上面望着车窗外明净的天空，或许是在想着今天的开车天气不错。
至少启程时的天气不错。
而在这份短暂的安静之中，楚信然便也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噼嘶噼嘶」声。
便也目光微妙起来的微微侧过头看向了里侧那盯着自己还在不断小幅度晃手的煌。
“楚大哥……说说呗？”这人摆出了一幅做听众的架势，“说什么？”
见她这幅模样的楚信然冷淡的回过头去，抬起的手指依然在手机屏幕上，在那份上次更新时间还是半个月前的离线地图上缓慢的勾画着线条。
“九尾狐是怎么回事？是那种，就是传说中那种……”煌的两只手都抬起比划着形状，或许是想换个说法但又想不出来，最后还是憋出一句，“狐狸精吗？”
听到狐狸精这词的楚信然抽了抽嘴角，实在是有些无言：“菏泽大湖与高青城一带有很多九条尾巴的沃尔珀，你不知道么？不论男女都是，其特点在于神异，其特长在于术法。”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同坊间传闻的擅魅擅诱没什么必然联系。”
“倒是长相确实大多偏上，大抵算是种群基因好吧。”
“这一点龙不也不差嘛……”煌没好气的说，“我在大炎见过的龙可没有一个难看过的。”
“那只是你没机会看到那群家伙举办的家族大祭……”楚信然头也不抬的说，“那种时候能来的龙族都在那，你想看丑人也简单的很，只有看到那些家伙我也才能稍微确信一下相由心生这种唯心话起了些作用。”
“不至于吧……”煌也不是不理解「相由心生」这种与古老文化古话，听到之后便觉得某些夸张，其次便是这种了解楚大哥那边状况外加扒拉八卦的兴奋感令她立刻跟进话题道，“样貌和心灵怎么都不该划等号才对，一般来说也不该以貌取人。”
“是啊，所以那是我的诋毁……”楚信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也是因为她的语气似乎突然急促了些，像是听到了很在意的内容那样。
但也就看了一眼就重新垂下目光，放在自己的路线规划上，“我没有以貌取人，我以族取人，我对同族几乎都不待见，而反过来说，他们也不待见我。
所以我能看到他们针对我时最纯粹的恶意，若是人丑一点，那我就更能说相由心生了。”
“嗯，好看的话我就说人模狗样。”
“呃……”煌被他这番话说的有些语塞，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立刻抓住了一点，“你不是和龙门总督关系很好吗？听说陈家有个龙族小妹也是。”
“在到处都是恶意的大环境下，能冒出些善意也算是难能可贵，能相处好我也不介意，可惜人长大了就同其他人一样给我贴标签，虽然方向与出发点或许不同，但给我的感觉却是没什么区别。”
“如今谈得上关系好的也就总督夫妇了……”楚信然微微摇头晃脑，“不对啊，你应该听说过我在自己那帮族人里的名声有多差吧？”
“他们不是对我态度也差嘛……”煌讪讪道，“所以他们的诋毁我没听的。”
“也行……反正也确实是有不少夸大，不过也有些事是真的……”
楚信然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同时煌也抬起了头来，算是注意到了视野边界晃动的小点，便瞧见了那些正在要回归上车的人群。
“看起来他们忙完了，就是模样还真是难说有没有收获。”
“楚大哥好像突然又对路上的事件感兴趣了？”煌似有所觉的问。
“本来就是一直都有兴趣的，只是没空看，便不接罢了……”
楚信然回过头来，将手机上的地图关掉，再直接关掉了手机，放开安全带拉下腰来摸索座椅下方的行李空挡找移动电源，边找边说，“不过我仍然是不会加入，你就别以为我改主意了。”
黑背里白的绒毛长耳微微下摆，失望的煌总是有着这样很容易暴露心情的小细节。
这种细节也在很多家伙的种族特征上出现，让楚信然一度感叹这里的人大多都蛮好懂的。
包括他自己，也会偶尔听歌抖腿顺便抖尾巴。
不过有意控制倒也不难就是了，你要有些演技就得首先控制好你的本能，那样的话，种族特征也能成为混淆视听的手段。
“我也没说要加入啊……”煌低声碎碎念叨，“时间也不够，睡醒就剩半小时不到。”
“到了米诺斯就能稍微好些了，在这之前我们在叙拉古边界停留的时间都不多。”
插好充电宝的楚信然回过身来，重新扣好安全带，顺带扫了眼那批重新上车后空出了几个人座位的回归乘客们。
至少那几个套着斗篷的都还在，虽然不太清楚里面的人有没有换。

No.15:幸存者偏差。
（《苍蓝誓约》这游戏的动画短片意外的不错，就是有些好奇这游戏半死不活哪来的钱弄出这种制作。）
所谓奇迹，便是几乎不可发生的事项。
于几乎无法复制的前提一同凑成的，方成奇迹。
独一无二；
刻俄柏的出生如此，莱茵生命大楼底层的那份被使用的苍天之神也是如此。
只是同时提及两个存在，便也说明这样的奇迹哪怕拥有独一无二的性质，但也仅仅是于自身所处的领域下罕有。
被唤作泰拉的土地很广大，广袤的土地与复杂的人文足以催生出各式各样的矛盾与无数要素的交汇。
在这样的广大之下，所谓独一无二的奇迹，便也不再是寥寥无几的孤例。
从古到今的近千年的纵向记载，从西到东的近亿平方公里横向追踪，将一切收集起来，倒是也能摆出「近千」这样可观的数量形容。
这就好比那玩笑似的话语——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
奇迹的结晶，对常人而言终其一生都难以撞见，却在某些人眼中是可以定位追踪的存在。
尤其是这一点还遵从着「接触的越多，越是能增加再接触可能性」理论的，说不清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循环。
守秘人便是这样的人，同时守秘人，也是苍龙七宿，很清楚一件事，那便是莱茵黄金这个委托中介所，旗下的狂猎等级持有者大多都是这样的存在。
说不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取得了狂猎的席位，还是因为取得了狂猎的席位，才频繁接触到了那份危险诡异的领域。
毕竟莱茵黄金是个中介组织，其负责承接的各式各样的委托之中，便是不乏一些诡异怪奇的委托内容，而这些委托也确实是难以被完成，被赋予了相当高的等级，令寻常赏金猎人们望而却步。
嗯，委实说赏金也不怎么样，还常常伴随些莫名其妙的实物酬劳，其存在本身的意义一度被无数猎人质疑。
之后则是有了些许的传闻，传闻那是留给狂猎们的任务，也是传说中的「狂猎试炼」流程一环。
这种说法有些谬误。
任务并非只有狂猎能接取，狂猎的评审门槛也不是这种东西，而是相当正规且正式的几个A级委托。
只不过这种委托也确实多是狂猎们接下，毕竟本身就是些很麻烦的委托。
基于这一点，说成是留给狂猎们的任务到也并无不可，只是狂猎们也不一定对这些玩意儿感兴趣，并不是所有狂猎都是奥丁那样神神叨叨的家伙，也不是所有狂猎都是苍龙七宿那样时常抛头露面的奇葩。
否则按照赏金猎人们那大多健谈且无法无天的性子，早就该有人把狂猎名单给整合出来了。
事实就是这帮人的情报一点都不好收集。
活跃的太少太少。
就像奇迹的结晶。
只是狂猎们或多或少也都有些程度不一的交集。
便也像是奇迹的结晶被莱茵黄金所收拢那般。
圈外人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但圈内人却常能瞧见。
而言归正传，便是楚信然在车上时，视线会偶尔瞟过的那几个兜袍人。
在行车之前，他同乘务员的对话还算愉快，彼此都有所收获，连煌都看得出来，楚信然从对方那里套出了情报，而他也没有厚此薄彼的，回敬了一份情报。
对方的感谢证明了自己提供的建议有所意义，而这份感谢也等于承认了他们清楚车上有位九尾的沃尔珀，他之前那份武断的猜测也由此得到了证实。
这样所泄露的消息，就算是被指控，那位乘务员也能轻易摆脱自己的过失。
同样的，作为狂猎所不应该去涉及的中介机密，楚信然也能简单的撇清关系，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那份基于最开始所可以透露给狂猎的情报基础上做出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些所谓的联合中介提供的专车服务都明显有坑，从哥伦比亚到叙拉古边界的路线规划特意途经数处已探明具备奇迹结晶的村庄、小镇、乃至城市，想来还与当地势力进行了一定的合作来诱导车上乘客来解决所谓的「委托」来充作马前卒，所谓的「允许中途上车」就是在不断地添加工具人劳动力。
楚信然很怀疑这一车人，同时也包括一开始同样出行的那些规划了不同路线的车上乘客们，都很难有坐到终点站的。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和楚信然一样知晓了真相，又或者里面当真有着实力过分扎实，或是实力与运气兼顾的神奇选手。
那样的选手怕是也能被称作奇迹结晶了。
就是不能直接丢去当祭品。
毕竟这也只是玩笑话，同时也不可能直接这样明着做这种会损坏组织声誉问题的蠢事。
中介所需要的就是中立，就是那份维系修缮已久的声名，这是实实在在的立身之本，还不至于直接对自己的用户出手。
委托者是用户，赏金猎人们也是同样的用户，毕竟在不具备绝对约束力的中介之下，猎人们当然谈不上莱茵黄金的劳动力，而算计用户这种事同样容易引发信任危机，所以这方面的讯息封锁也该是相当的彻底。
楚信然估摸着那些一般猎人是不可能自主发现这种现实了。
只是他也不打算公开这种事实。
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指望这个圈子的人因为这种事而感谢自己都难，更别提什么物质上的收获了，为了挽救一些成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人而去得罪整个让自己「工作」了七年的公司……这种事他显然不干。
狂猎之中没有那样微妙的「好人」，或许也正是有着这一部分的考量，所以才有一开始乘务员在被他找上后便直接道出的部分情报。
在这次事件之中，狂猎这一阶级显然具备着高于寻常猎人的情报权限。
甚至楚信然有理由怀疑车上这批被定义为工具人的乘客们所负责的——
「解决异常事件以期待奇迹的结晶诞生」的这一环节，也有些是由别的狂猎在负责。
毕竟这类相关的很多任务，光靠人数堆是堆不起来的，工具人也要看工具人的本事够不够才行。
他不也给了那乘务员友情提示？
就算是九尾狐，在这些事件上仍然要吃亏。
泰拉的大部分种族都有那么一批具备神异特征的分支族类，这类存在之中的佼佼者更是会被冠以神民的称谓。
因为其存在本身便是无比贴近那些自古相传的神话形象，好似神的子民，又好似神祇亲临。
但深究起来便也只是那么回事，必要说起点高，那也有特别拉胯的成员。
你要说一般，但也确实是有些非常出色的存在，这份三六九等和其他群体没什么区别。
区分其高贵的内核还是宗教信仰方面的传统。
所以神民也不见得厉害到哪去，而九尾狐也不都是神民。
正如龙族中人也不都被称作神民一样，反倒是更多的先民占据着主流。
嗯，先民，拥有诸多动物特征的人型生物的总称，直接拿个更易理解的实例便是楚信然那魏叔魏姨那样的存在，换成一些毛茸茸的种族也算是所谓「furry」文化的成员。
这种存在需要担心的是矿石病。
毕竟他们不像神民那样有着微妙的立场和特征界定，先民们的立场确定以及特征归类都无比明确的同时，还有着大量实例累积的科学结果：对于矿石病的抵抗力较差，属于易感种族。
种族特征愈是鲜明，愈是靠近野兽外形的先民，愈是容易患上矿石病。
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知，华法琳最初在信中安慰楚信然不要担心自己的返祖变化的动机，也是以为她觉得楚信然会因此而担心自己变成感染者。
事实上楚信然只是有些执着于人身罢了。
即便如今的模样早已谈不上正常的人类了，脸和身形也与记忆中的全然不同，但他还是排斥着更进一步的变化。
听来多少有些矫情，甚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矫情，但就算是矫情也无妨，反正没有碍到谁，更没有碍到自己。
那就继续矫情下去。
哪怕是坚持这种脆弱到没有立足点的东西，也好像能从中汲取到一些支撑自身的力量一样。
能获得满足感的事，都会是好事。
不论是坚持这种东西还是一首歌的圆满完成，都能予以自身的满足与成就感，甚至是对这次行动的猜测获得了证实这种事本身，楚信然向来是很能在一些大大小小的事中体会愉快，这也是心态调节的方式之一。
毕竟他一直清楚自己的意志谈不上坚如铁石，时常注意的必要调节才是稳住自己状态的重中之重。
人总要懂得苦中作乐，就算是在枯燥乏味的旅途之中也能有很多事能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比如玩手机，比如听歌，哪怕是跟旁边的煌聊会儿天也是可以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有些不太省心，但同漂亮女孩儿聊天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近到稍微低头都还能嗅到若隐若现的芬芳。
帮她洗头的时候那股味道才更明显，显然是之前用过的洗发水味儿还未消散。
只是注意这种细节总觉得有些变态，楚信然也不会去提及这种话题，不该说的不去说，不该看的不去看，不该听的话题也会注意到苗头就绕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这样的礼仪，当然不会一同覆盖于周围的乘客身上。
楚信然已经扫了那几个兜帽家伙不少次了，只是每一次都是在观察外侧时不经意的扫过，这是窥视的基本素养，甚至不需要佯装，他本来就是在看左右两侧外侧时顺便看一眼那帮家伙，好几次车辆踏入变化的景色时，煌的招呼也都给了他那样的机会，令他经过数次确认终于确信那个九尾狐仍然在里面。
这一次尾巴藏得挺好嘛，都没有第一次的臃肿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窥视被自己注意的缘故。
只是当锁定目标之后也就无用了，而且这次还有了其他的收获。
——那几个套着兜袍的，似乎全是九尾。
奇了怪了，这是什么集体搬迁吗？
楚信然的好奇心愈发浓郁，又觉得这帮人自带的问题也愈发麻烦。
不管了，先把手机重新摸出来听会儿歌吧。
端起了那已经靠着移动电源充了两小时电的手机，楚信然刚要准备激活屏幕就又被煌招呼了两声。
显然又会是景色变化了。
这一次是从玻利瓦尔边境途径萨尔贡边境的车程，分别跨越了荒野、丘陵、荒漠三种不同的枯燥景色，也就是每次地形与景色都有所变化时，这丫头才会突然一惊一乍的招呼他来看。
风景照都拍了不少，这丫头的手机电量倒是挺能撑的。
分明路过荒漠时，整辆车都因为下陷而让全车人暂时下车，司机和乘务员来把车「拖」回正轨，而她就在边上一直举着手机朝着运气刚好见到的海市蜃楼拍了个不停，还带打了不少字。
嗯？没有网为什么打字？
先把字打下来存好，等有网了就直接动态连发！
——这丫头是这么说的。
楚信然只能无言且被一同拍了进去，倒也不忘提醒别瞎写动态。
然后迎来了大猫猫那「什么瞎写，我有数啦」的敷衍声。
那丫头也确实是有数，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却一直粗中有细，早早就有了胜过同龄人的成熟稳重——特指正事或是任务上的忙碌。
在楚信然面前，也在这旅途里的更多时候，她像个女神经。
“看看外面啊！看看外面啊！那里不会是这一次的落脚点吧？”
拍了好几下肩，不免引来一些人的目光，但那些人的目光刚投来便也会因为女孩的话语而诧异的看向前方或是窗外，便能看到那座屹立在荒漠之中的城池，风化痕迹明显的巨石透着厚重与古老，远远看去的大小也觉得辉煌宏伟，令人不禁微微屏息。
也令楚信然的眉头微皱，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份眼熟直至那乘务员通知即将入站，班车将在这里暂时停靠两小时，并且提及了这里的一些民俗免得有人直接触犯禁忌后，他才蓦地想起。
以前看到过，远远地看到过。
远到七年前。
那么这里就该离那雨林挺近了。
无端的，还令他想起那个离开哥伦比亚，自称小时候看到过自己的萨尔贡瓦伊凡人。
是叫慑砂，也会回到这种地方么？

No.16：脆弱的传承。
（才看创形者更新，这op原来还是给亚尔斯的，真是谁都契合歌词啊。以及……亚尔斯顺着网线过去的满屏弹幕太弱智了，笑得停不下来。）
沃尔特镇，在等待了两日后，等来了莱茵黄金所承诺的猎人。
一个由那中介所声称绝对能解决问题的，能力可比拟狂猎的猎人。
只是那所谓的能力可比拟狂猎……听来也说不清是综合素质还是战斗力什么的，至少镇长他们所瞧见的，是属于战斗力的部分。
确实是怪物般的战斗力。
当那份力量展现的一刻，也同样展现出了怪物似的造型。
庞然的触须正在回卷，带着碾碎那阴影的淡淡血光，高大魁梧的身躯之上生长着巨大的狼首，却又在那两侧还额外凸显出鹰首与龙首的轮廓，不论是哪一颗头，放在楚信然看来都会是格外眼熟。
那分明是埃德加所化作的狼神、维德佛尔尼尔所代表的凋零之风，以及环绕协助与他的苍龙。
但遗憾的便是他并不在这里。
在这里的是他某个熟人。
一头潇洒的黑色长发唯独中间是一戳白毛，身着莱茵黄金制服的女人就站在不远处望着那位猎人的虐杀画面，脸上挂着些微的嫌弃。
白额雁，不久前还在苍七等人落脚的旅店那带走了一个袭击失败的袭击者，今天则是随同那位猎人一同来到了委托现场，作为类似经纪人般的存在负责一开始的交涉以及收尾的报告。
只是看起来负责人与被负责者的关系不是很好。
分明那怪物身后站立的男人长得也算英俊，身形更是魁梧，但这位社交风评微妙的黎博利女人却是一副没食欲的模样，似乎也能从中窥见其一份特殊。
可怖骇人的拼装巨兽挡在男人的身前，那份能够让绝大部分的外来者都无法抵抗，无可阻挡的阴影侵蚀，对那巨兽毫无意义。
属于深海的触须鞭笞着那团不定型的掠夺者，源自天空的鹰唳与龙吟一同动摇着掠夺者的根基，然后再是下一刻，屹于大地的狼神之爪彻底撕开了那份掠夺了太多的阴影，令其瞬间便将一切也都还予了回去。
却又在最后消散之际被触须所吸纳。
掠夺者被掠夺了存在的痕迹，那巨兽身上也多出了些微阴影般的痕迹，只是还很小很小，甚至还无比的生硬，尚且无法给人以那身躯的其他部件那股浑然一体的错觉。
而那除却白额雁以外的，远远地围观者们，在体会到了失却之物重新得回的充实感后，也迈着略显犹豫的步伐上前，在愈发靠近那不知当说丑陋还是狰狞的巨兽以及巨兽身后的男人近前时便也无法控制战战兢兢的脚步。
“感，感谢猎人阁下的帮助，我们已经备好了酬劳……”连同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镇长仰望着那高过两米的怪物，“只是还请告诉我们您的代号，让我们，让我们好在贵平台的软件上完成登记尾声。”
大家曾经畅想过来人会是怎么样的存在，又会有怎样的表现，但大抵都没猜到对方能够唤出这么一尊怪物出来同那传说的正体对决。
那尊怪物的异样造型能令他们失却本该丰富的想象力，分明有着明显的种族区分却又浑然一体的兽形令他们哪怕是在神话传说中也无法找到对应的存在，好似一尊生造的怪兽。
但却其实同样是位于传说中的一环。
并且颇具知名度的传说生物。
难以辨认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份传说中的模样更为深入人心，以至于世人们大多忘记了那份传说原典的本质。
不是粗糙的缝合，不是生硬的拼凑，直接从细胞层面的合并，直接突破了器官排异这类常见的阻碍，完美融合所有本该为异类的元素，最终汇聚为浑然一体的生物，融合了一切特征的优势，其名为：
“Χίμαιρα。”
在男人的挥手间，那骇人的巨兽退居于身后，伏下那鹰、狼、龙所构成的三首，以肉眼可见的温驯表示对其的尊敬与听从：“你们可以永远记住这个代号，也是这个代号协助了尔等脱离这份深渊，否则不过三天，你们这里的一切都会被吞没遗忘。”
初时的话语高傲到令人生厌，可后续的话语却令这些镇民们彼此对视，隐约间又挂上了好似两天前一样充斥悲苦与倦意，只是在下一秒便也一扫而空。
大家无法否认他说的悲惨境地，毕竟是他们这些城镇中的人先行打破了传统。
而那份以传说的方式世代流传的传统，也许是在今日所断绝。
只是对大部分镇民们而言，愧对过去的情感显然抵不过劫后余生的喜悦。
于是在那镇长以及其他几个管事者沉默不语尚未开口时，倒是有人兴冲冲的上前询问道：“猎人阁下，您的代号是米诺斯语吗？”
有些年轻人们哪怕是觉得那样可怕狰狞的巨兽都觉得有些酷炫，这份审美上的代沟让他们下意识就想跟那男人套近乎。
同时，也是因为对方爆出的代号确实陌生。
能询问是否是米诺斯语来也是小镇中那见多识广的年轻人了，更多人是一脸茫然，光从那发音都无法理解这是在念什么，又是个什么意思。
“没错，米诺斯语……”男人点了点头，他的头上顶着一对狼耳，但发梢上却也有着疑似黎博利人常有的头羽般的羽毛，就像他身后的那巨兽一般看着令人既惊奇却又莫名的不觉得别扭，“换成更好理解的方式便是……”
“Chimera。”
他说着，甚至还切换了一次炎语。
“奇美拉……”
说罢，他也便转过身去，仍旧高傲的朝着白额雁招了招手：“朱莉，去把那东西带上就去下一程吧。”
说着他还自顾自的走远了，只是还故作潇洒的对白额雁眨了眨眼，收获了对方的冷脸以对，但他却也不在乎。
“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达成这一次A级任务升作狂猎了，可不能在这里磨磨蹭蹭。”
眉飞色舞的便也走远了，留下那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愈发嫌弃到近乎厌弃地步的白额雁，看着他越走越远，而他身后的那巨兽也随同一起远去，逐渐收缩汇聚于他腰间的法杖之中。
“真要把这种家伙捧成哥伦比亚的狂猎，上面的人未免也太想当然了吧……”
低声自语着这份让对方听到大抵会直接被激怒的话来，这份心性也同样是白额雁所瞧不起的。
拾人牙慧还敢妄想挑战正体什么的……握着这种东西就真的开始骄傲自大起来了，这种家伙就该好好看看德克萨斯庄园是毁于怎样的战场之中。
可说到这种问题就会尴尬起来。
毕竟那一战的周遭不是被军方封锁就是被罗德岛所握，对于这两方，莱茵黄金目前都缺乏合作，所了解的现场都是直接由人转述，丝毫不敢留下任何记录。
其实还是有记录的，至少据说是有留下的，只是不知为何那位手持记录的人神秘失踪，根据最后的录音，那家伙自称自己掌握了关键的秘密，德克萨斯庄园的事还没完——之后就没消息了。
感觉不是自己溜号了就是被灭口了，倒是一点悬念都没有，白额雁都懒得更进一步去了解，便也不再麻烦那边管理资料的姐妹深入调查。
反正就是苍七又把自己拒绝了呗，没什么所谓嘛，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没机会也就算了，哥伦比亚又不是经此一役就没别的好男人了，完全不是事。
只是这个男人就真的不行，就算大家是从小就认识的老相识了，白额雁也没有丝毫为其形象说话的意思。
倒不如说正因为从小就认识，对他诸多事迹都有所了解，所以才完全欣赏不起来。
真要改变就需要一次非常严重的挫折吧，只是上面那帮人真的好好考虑过么？白额雁对国会那帮老头老嬷非常怀疑。
只是不论如何，活还是要做的，毕竟是工作。
“那份遗迹之中的基石已经好好封存在里面了……”在那怪物远去之后便也不再战战兢兢的镇长将那份带着滚轮的箱子推近，朝着白额雁递去，“只是如此一来真的就够了吗？”
镇长面有愧色，倒不是什么因为太实诚，单纯只是觉得索求如此之少，总得出些事端。
大家都不是一窍不通的年轻人，明显价值不对等的交易只可能是在其他地方有所不足。
而就算那基石在对方眼中有着别样的价值，但那真的也就够了么？
这种事总归是要开口确认的。
“这样就够了……”白额雁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对方发出如此的疑问，接过了那份相当沉重的箱子扳手，就像个行李箱一样拖着拉近了些微距离，“倒不如说，我们都是冲着这东西来的，这也是你们噩梦的开始，不是么？”
“按照传说，确实是这样。”镇长叹了口气，再望了眼那箱子，回想起那份基石上百年未曾被风化的精细纹路，又摇了摇头。
“但我们什么都不了解。”
“不论是那份传说的完整模样，还是如何触怒了它们的理由，都是后知后觉的推导，甚至说不清是正确还是错误。”
“这一次的灾难引发的理由，就是因为大家都忘记了吧，所以它们想让我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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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的传说，很多的文化，都会在传承中遗失。可能只是摘抄的时候不太认真写了些错别字，可能只是因为保存的方式不够稳妥导致那些文化的承载物出现破损，更可能直接毁于某些争端、战乱……太多了，传统是很脆弱的东西，当文明越原始，传统也就越脆弱。”
站在那荒漠中的城池之中，楚信然一面同煌说着一面手中也在挑选那地摊上的一些老旧器物。
显然，他是在干类似地摊上挑古董一般的无聊事。
这种地摊上一般不存在真正的值钱古董，甚至可能都不是古董，所以说这是无聊事。
但在这萨尔贡边界区的荒漠之城中，至少后者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毕竟这座地方本身就同个古遗迹差不多了，更直白的说法就是活化石。
当一个地方本来就靠着古遗迹，甚至本身就是古遗迹时，这附近卖古物的家伙也就分外有说服力起来。
当然，这份前提是古遗迹没有被官方封锁。
否则看到摆地摊卖古董的，你可以先考虑通知城管。
在这座古城里，倒是也有类似城管职能的执法者，只是这种贩卖行为显然是被允许的。
倒是那些执法者盯着楚信然和煌看了好几眼，满满都是对外来者的警惕。
楚信然没有在意他们，煌对他们的注意也仅仅是建立在那一身衣着上附带的金属花纹上。
不过那些花纹显然也没有楚大哥回答问题的吸引力大，煌一面也打量着那带着些许砂砾的白布上摆放的那些古旧物件，一面听着楚信然对她那「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有兴趣」的解释。
只是令人有些诧异的是，分明楚大哥是用炎语做的回答，这摊主却冒出了一句本地语来：“客人你说的不对哦！”
诧异的地方在于煌听懂了。
她分明不懂所谓的萨尔贡语。
萨尔贡版图广阔，散落着数量众多的中小型部族，每一个部族都可能掌握一门萨尔贡语言，这些一同被称作萨尔贡预言的话语每一种都是独特的变种，要研习这种东西就跟想要学炎国各地方言一样——你真是志向远大。
不如先从瓯地话学起吧。
那地方曾经似乎被称作温州。
总而言之，要研习萨尔贡语是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炎国好歹还有个官话。
而萨尔贡这边是真的各自为战，他们真正能够直接理解的，大概是所谓的战吼与战舞吧，那是真的非常能够打动彼此。
那么为什么自己能够听懂？
似是察觉到了煌的诧异，那位摊主露出些微温和的笑意，这时候煌才注意到对方那被大帽遮盖的脸是位女性，并且还是位颇为年轻的女性。
“请不要奇怪，客人，这是寄宿于这片沙土的神明对一切友好来客的庇佑与祝福……”女性眨了眨眼，突然戴上了些俏皮，“不过也是少数人才能体验到哦，无貌之神也不总是对一些小事有求必应的。”
“你说什么不对？”
这时候，突然出声的楚信然让两位少女的目光都挪了过来，都有着相似的惊讶。
煌惊讶的是楚大哥这句话的发音好像是跟那摊主差不多的，换言之就是楚大哥居然懂得这门外语！
而少女所惊讶的却是对方身上没有她所能瞧见的辉光。
他没有被这片土地所祝福。

No.17:纳尼噶噢卡西！.jpg
（惊觉周末，该打剿灭了。）
“无貌之神？”
“萨尔贡有着很多的部落信仰着不同的神明哦，不过一旦谈及金色沙原的神灵，便是那位无貌之神了吧。”
“不是无颜之神么？”
“呃。”
在煌听来被理解为炎语分明就是意义差别不大的两组词，却在那份萨尔贡语言的发音上有着明显的区分，明显是有着不同的特定词组来定义两种不同的含义，同时也让那女性怔了怔，远比一开始更加惊奇的望着那面无表情的青年。
隐约间，煌好似错觉般的瞧见了对方额头浮现出些微的金色纹路。
只是这时候，那少女与煌一开始的惊奇倒显得一致，都是惊讶于对方的博学。
不仅是说出了一口不算磕绊的本地语言，甚至还知晓那份宗教信仰的正体。
“这位客人曾经来过这里？”反客为主的反问是为了重新拿回话语权，只是显得有些生硬也令对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也令她心里漏跳一拍，只觉多出一份无端的高远与压迫。
与那神灵无形的注视相似的崇高，却又与狂怒的沙暴截然不同的轻微压迫感，没有让人喘不过气来，却也仍是令她下意识生出几分敬畏。
那份恍惚，仿佛源自那错觉般的猩红之金。
是错觉吗？
望着对方那澄明的冰蓝色双瞳，摊主稍稍有些怔然，只是这模样在旁人看来就只是她在盯着青年的脸发呆而已。
煌那准备在对方面前晃两下的手已经蠢蠢欲动，只是蹲着的身姿刚打算探手前倾就被楚信然按住了肩，同时回答道：“没有来过。”
“但是也不一定非要来过才会知道这种事……”他说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毕竟沙原很大。”
这一丝笑让摊主心头再次惊诧。
在对方回答的那一刻就已经从些微的走神中脱离的她，也就有着足够的余裕整理心态面对对方，却又看到了那样的笑容。
那笑容淡泊和善，能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许好感，可她多看几秒却只能瞧出木然，好似那笑容是刻在青年嘴边的。
仪式化的笑容，比商业化的更加过分，令那已经见识过外面市面的摊主愈发觉得自己看到了个怪人。
当然，她的表现在别人眼里又何尝不是个怪人呢？至少煌心里就已经数次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而被楚大哥给按下了。
也在这种时候再次感慨楚大哥的实力还是这么夸张。
隔了那么久，本以为自己这些时间以来的努力能够稍微拉进一些差距，甚至存些能够靠着那些准备站在同一高度的想法。
如今这一路看来，虽然没有真正完全表现，但也能从细节中窥到那份差距。
好像就成了奢望了。
明明都是精英干员，自己在那些普通干员眼里那么离谱，而这些家伙在她眼里更加离谱。
而现在似乎则是出现了另一种错觉。
看着这个仔细看起来其实比大家大不了多少，可以用女孩来形容的摊主，似乎隐隐有种和楚大哥同类人的错觉。
不是相同性格的同类，而是某种圈子，某种相似的感觉，煌有些形容不出那种共通，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苦恼自己看的文学书不够多，光是些烂小说也根本找不出合适的形容来，那本写什么《升灵册》的作者都自称是善用搜索引擎的文盲写手，看看这种自称，再想想自己看的老是这种书，煌就觉得自己想不出合适的形容是理所当然的。
早些时候看过的维多利亚文学名著，里面的形容更微妙，同翻译腔没什么关联，想想就觉得不提也罢。
“确实，沙原很大。”
在这各怀心思的三人之中，对话仍是得以继续了下去，那摊主似乎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心态，再没有什么走神与紧张的，也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回答。
“但是客人，文明并非越原始越脆弱，反倒是愈加原始简单的文明，愈是能守护住传统的继承。”
这位从头顶那突出帽檐的双角看来大抵是卡普里尼的摊主又将话题拉扯到了最初的起点上，倒是不忘初心。
“您看过这沙原，那萨尔贡的古老部族们难道不能证明这一点么？”
“那份文明的完整仅仅是因为地势的缘故而未曾被外界所冲击罢了……”青年摇了摇头，“当这片大地真正发展起来，守旧的传统迟早会打破，那份守旧和刻板固然是发展的阻碍，却也有效保留了最初的传承，而一旦那份守旧被突破，文明的变革便也无法停止。”
“届时，传统本身是发展还是毁灭，就看具体的状况了。”
青年说着，重新垂下头去，开始在那些陶器与铁器上摩挲观察。
通常来说这种古物是不应该如此简单的上手的，不论是老板想要维持格调还是文物本身所需要的保护，都不应该直接以手掌接触，但这种地摊显然没那么些门道。
青年便是在继续在这些老旧的东西上挑选观察，一面继续着话语。
“后者自不必提，而前者，传统发展本身便是增生与削减的过程，那时候的传统与过去保留多少的关联，你不觉得很没说服力么？”
他一面扭头问，一面拎起了一块铁器雕塑，那是一枚眼睛模样的雕塑，因为造型像极了他印象里的某款打牌作品里的徽记而被他注意。
而且当真的拿起那玩意儿后，他也确实察觉到了一丝类似源石技艺的波动。
好像丝线被牵引，那是一种能量的表达，证明了这东西本身带着些微的能量，就像是源石一般的动力源。
一个造型像是铁器，却有能量辐射波动的动力源，以眼球般的方式存在。
我懂了！
是千年眼！
WTM直接挖咖喱骂死！
好吧，这想法也只是一时的记忆被勾起的沙雕时间罢了，实际上楚信然很清楚这种眼睛所象征的意义，也明白那部打牌作品的内容也是本身基于现实原型所创造的产物。
应该感叹的该是两个不同的文明之中有着相似的东西。
只是关于这方面的惊叹，已经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有过了，这种属于初见才会吃惊的巧合，在如今不知是第几次再接触的他面前自然是没什么好惊叹的。
金色的神灵寄宿于养育沙漠居民的沙土之中，它无颜，又象征着烈阳与风暴，同时给予所有踏足这片沙土的善意者以庇佑与祝福。
这位神灵所象征的存在，便是方尖碑，以及那份金色的眼瞳印记。
那是祭祀之印，是神所赐下的祝福体现，同时那份祝福也将伴随被祝福者一生，不论其走到哪里，是否还踏足于沙原，都将始终跟随，哪怕其已经忘却了祂的存在。
祂在这片土地之上，也有着那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名字。
阿蒙拉；
无颜之神阿蒙与拉神的混合体，前者作为主神，也是太阳神存在，而后者作为太阳神，在职能上相似的两者，在造型上却是一个作为英俊威严的男子出现，一个作为慈祥年迈的老者登场，然后在文化的交融演化中，渐渐合二为一，成为了至高的存在。
这是地球的埃及神话演变。
在泰拉的萨尔贡，神灵的传说有所保留，却在广为流传中遗失了名字，只在极少部分高阶神职者之间继承流传，以及部分遗迹的记载中可能被一些当地居民以及外来考古者所察觉，这在楚信然眼中本身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残缺，对方所信仰的存在已经受到了传统文化失却的害处，其信者却还在跟自己辩驳文化的继承，着实有些可笑。
就算其存在于自己所知的那位并不一致，但也丝毫不该那份传说不够完整，明显有所缺漏的现实，也只有将信仰本身的意义视作至高无上的虔信者才会无视那份缺憾。
但话又说回来。
方尖碑乃是计时工具，其原理就同大炎的日晷没什么区别，同时也象征着太阳的威能；
而眼瞳则是神圣的象征，代表着神明的庇佑与至高无上的君权，同时让人的巴得以保留以复活重生。
前者的太阳崇拜，后者的轮回体系以及其功用，分明是阿蒙的方尖碑与同拉息息相关的荷鲁斯之眼，如此的相似度，要说并不一致，未免更令人迷惑。
楚信然不是迷惑人，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认定了就是认定了，如果到时候被推翻，那便认再是，反正也没人跟他辩论这种事。
“这件古物的价格怎么说？”
他在对方还没回答的时候就这么问，稍微打断了些对方本来也没组织好的话。
“这，这个神灵的徽记……”对方的犹豫几乎快被他认为是不打算卖了，毕竟这种他都能看出问题的东西，在对方拥有与物品相同信仰且被祝福的天赋下，怎么说也该是更易察觉其不凡的情况。
可对方就只是拧着眉稍微思考了一下，期间还瞥了好几眼楚信然和一旁煌的装束，那褐红色的脸上微微露出些满意道：“你眼光真好，不过这个东西要以物易物哦，你们两个外界人，应该有不少外界的东西吧？”
一说起这个，她仿佛将之前的争论都给忘了，兴致盎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一对金色的眼瞳看着摸索衣兜的青年，和那看着青年也有样学样的摸索腰间小包的少女，再三确认。
还是那青年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祝福，分明那份给予能对那位健康活力的女孩具备效力，却对那分明身处白日的黄沙原却还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不起作用。
“你要什么？”
那青年还在摸索出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后又回过头来问，手里还抓着一堆小物事：“给个范围如何？”
“嗯……”那有着当地常糟日晒的特有肤色的女孩再次思索了片刻问，“音乐，跟音乐有关的，我们部族有两个信使老是带音乐杂志进来，好几年了，搞得那些人老喜欢听歌，我有个小妹尤其喜欢。”
突然就开始自曝部族和关系网了？
楚信然有些诧异的和煌对视了一眼，在这方面都有些意外这摊主的反复无常。
但疑惑归疑惑，这音乐的东西可真是问对人了……楚信然闻言就放下了身上除了大提琴盒以外的第二个行李，也就是个大背包，然后在煌凑近过来，而那摊主也微微站起些身来的好奇的目光下拉开最大的一圈拉链在里面摸索着，很快就从里面摸出个银色外壳的物品来。
煌和那摊主都识货，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个MP3。
“这东西可以吧？MP3。”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把那卖相不错的道具递近，“在外面，有些发达的地方已经开始淘汰这种东西了，但在更多不够发达的地方，这玩意儿还是挺少见的，要的话我还附送充电器，只是电源得你们自己弄了。”
倒也不忘补充：“而且也不便宜，虽然发达的地方开始淘汰了，但也有些人喜欢收藏这类东西，我这个是一个音乐公司限量附送的，只是我实在用得不多。”
全是刻录自己的歌，哪怕这些歌都是他希望在这个世界听到的熟悉旋律。
但握着也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里面的演唱者也全都是自己，而不是更多的，写予那些搭配该有的歌手们的歌曲。
给诸位优秀编曲人附赠的音乐播放器，到了他这里就因为他自己演唱过不少而直接整合了他的原曲……
虽然能够理解这是一种示好，但对楚信然的性格而言，这莫不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这玩意儿就一直积灰用不上，但也会带上，面对出现什么手机没电的情况又没歌听。
这种状况不是他被害妄想，而是旅途之中确实的常态。
就像这一次的旅途状况他就毫不怀疑会弄到那个地步。
这石城里就没找到地方充电，按照移动电源的剩余电量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不过就算如此，这玩意儿他也完全没什么好心疼的，能换个低配千年眼也问题不大。
“能试用么？”摊主接过MP3后显得很谨慎。
而楚信然有些微妙的迟疑了一下，说：“随意，需要我讲解怎么用么？”
“用过差不多的。”摊主熟练的从边缘的突出口抽出了自带配套的耳机戴上便直接播放，先是露出了些许的愉快，然后开始变得古怪，最后按下了暂停。
摘下了耳机，在一旁煌的憋笑表情中看向了板着脸的青年，试探着问：“你唱的？”
“呃……”这就是他微妙迟疑的理由。

No.18:你不是做好准备了吗？
（活动话语的末尾，看起来刻俄柏的设定微妙又对上了些，不过重点是这次活动仿佛超级云南人，怀疑策划里有人看小人（x）
三分钟后，手里拎着那用MP3唤来的「千年眼」，一副颇不重视模样的上下抛动中，楚信然回过头来，也是循着一阵怪声来源投来的注视，看着煌。
“噗唔唔……”
差不多便是这样的声音，能瞧见双颊微鼓的女孩。
“想笑就笑，干嘛憋着。”回过头，端详着手中这其实还颇有些重量的古旧金属，楚信然一脸的漫不经心。
目光也完全是落在那金属上，更是看到了那东西两端的孔洞。
好像是能穿过些什么，更准确的说，像是当被某些细线穿过以悬挂的意义。
这算某种佩戴用的首饰？
虽然知道仪式用的器物首饰就是怪模怪样的，有什么诡异款式都不奇怪。
但这若是真属于宗教仪式的首饰器物的话，女孩那以物易物的要求就未免太随意了些。
这一次的旅途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在途径一些满是问题的地方，如今他更是亲身体验到了一份怪异，便是不禁怀疑自己手握着的是否便是此地异常的解答线索一环。
当然，这份猜测的前提也是这里有过什么事尚待处理。
事实则是楚信然还没在这里察觉到什么麻烦，就连那卖古器的少女也确实是在做生意而已，在楚信然和煌走远后也依旧在那继续摆摊，等待着下一位会对她那些东西感兴趣的外来人光临。
大概也只有外来人会看了吧。
毕竟照那当地人的反应看来，他们既不排斥那女孩，却也并不与其熟络。
“楚大哥你这种反应才非常无聊啊，还让人怎么看笑话。”
“难道我还要为了让你笑话而配合一下表演吗？”楚信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无语到，然后目光重新在那周围的摊贩与行人之间逡巡。
确认了这些人也没兴趣看那摊子的现实。
摆地摊大抵是这里的传统了，一截短短的路途行来能看到七八个摆地摊的分立道路两侧，彼此保持着一些距离的同时也鲜少交流，但至少可以看出这里的地摊经济有多繁荣。
正常的摆一桌上面全是风沙与灰迹，如此想来，直接铺一层布就开始放东西的地摊确实是方便了太多。
不过那些被沙尘晕染的房屋外还是有着正常的摊位的，令不少外来人惊奇的便是在这样的黄沙之城中居然有着不少贩卖水果的摊位。
令人不禁有些好奇货源。
“向西边前进两公里有雨林哦。”
店主也不在意的直接透露，令那些外来人们诧异的望向店主指的方向，除了漫漫黄沙便什么也看不到，实在是很难相信沙漠之中有着一片雨林这样的事实。
“应该充其量是个大型绿洲。”
楚信然淡淡道，从那嘀咕着的外来人身上回过目光，朝着同样盯着他的煌说。
“不过萨尔贡境内确实是有大片雨林。”
“这地方的特色之一就是够大，足够庞大的土地面积能够支撑起相当多样的地形，就像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幅神态让煌见了只是低声嘀咕着：“你这表现得简直跟个导游一样。”
“导游好歹认路，我不认，我是黑导游。”
并不掩饰自己那份敏锐听觉的楚信然稍稍扭头吐槽道：“大炎的导游会带你买一堆乱七八糟的纪念品，你还觉得自己脱得了手？”
然而这样的吐槽，煌却没有应的意思，只是稍微加快了些步伐走到了与楚信然并行的位置然后侧头看向了他手里一直在甩的东西。
“花了个听起来就很贵的MP3来换这么阴森的纪念品，是图个什么啊？”
看起来也不像是打算好好珍惜的样子，之前就在抛着玩儿，现在又在一甩一晃的，说是淘到个古董不如说是找到了个玩具。
想到了这种可能性的煌，看向楚信然的目光也微妙了起来：“楚大哥你，会觉得这种东西好玩儿啊？”
“不觉得，只是单纯的闲着也是闲着……”楚信然说着，抬起头看了眼天空那层次分明的云层，“看起来今天运气不好。”
“蛤？”煌有些不解，也看向了天空，但这种天象对她而言起不到任何预示作用。
好在楚信然不会任由她不解下去。
“会有些风沙……”他回过头来说，“要么是待会儿发车时间延迟，要么是路上见识一下荒原起狂风的景象。”
“还有，你之前不该提的。”
他兀地补充了一句，让煌再一次的摸不着头脑。
而看着她那迷茫的模样，楚信然便也不指望对方自己猜测，进一步补充道：“你不该在回答她我们从哪来的时候提到罗德岛。”
“哦，那个啊……”煌依旧显得很不在意的模样，随意摆了摆手，“没事啦，楚大哥你还是不想同罗德岛扯上关系的话，以后解释由我来就行了。”
“不是这个重点……”楚信然闻言有些想要扶额，“重点是她的身份成谜，能把这种东西卖出去更成谜，还记得她那所谓的祝福么？现在我跟你说萨尔贡沙语，你还能听懂么？”
楚信然说着顿了顿，以那沙语随口说了一声「蠢猫」。
“听不懂。”煌尴尬道。
“看来祝福已经到期了……”楚信然平静道，“或者说是离她远了就会失去效用么？这倒是不太清楚。”
目光微转，楚信然沉吟几秒，又回过头来：“她有这种非常规的力量，就是进一步加深其谜团，信奉无颜之神的信徒在沙原里非常常见，但真正能够赐予祝福的至少是个神职者，而且大抵得是高阶吧，甚至祭司之上？”
楚信然说着微微偏头，自己也不太确定。
但这并不妨碍结果。
“不论是哪种，与她的对话也都需要谨慎，至少你完全没必要将罗德岛说出去，否则她若是牵扯到了什么事，再捎带了罗德岛这个名字，你觉得到时候会怎样？”
“原来你是说这个啊……”煌一脸「原来你说这个」的恍然大悟脸看得楚信然愈发无言，刚要觉得这人的智商是一会上一会下的时候，却听到她来一句后半截，“无所谓啊，至少凯尔希医生是说过无所谓。”
“她？这么说？”楚信然倍感诧异，仿佛听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很难想象那个女人会在这种事的处理上做出这种发言，可以说是轻率，也可以说是主动惹祸上身。
但煌在这种事上说谎的可能性更是低微，尤其是这丫头还根本不擅长说谎。
“是啊，只有绝密任务才需要隐藏出身。除此之外，在与外族与外文化交涉时都要报出罗德岛的名号，听说这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博士早期设下的规矩。”
煌一面复述着，一面看看着楚信然的表情从微妙到古怪最后变成「那没事了」的接受模样，不禁问一句，“这话怎么了？”
“是博士发起的那就没事了。”楚信然只是这么回了一句，便也不再细说，徒留煌在边上疑惑深思。
大猫猫的头脑也谈不上愚笨，相反可以说是思路灵活，可这点情报可不是思路灵活能想出结论的。
她就算脑补能力过人，也只能作罢，也没去细问。
凯尔希医生救过她的命，她也非常尊敬对方，并也再次基础上有着罗德岛大部分干员都有的，对凯尔希医生的敬畏。
涉及她的一些问题，问之前还是先斟酌考虑一下吧。
这时候的煌就展现出了楚信然一开始希望她带上的谨慎小心，证明了这人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去做。
让楚信然隐晦的瞥了一眼后再次无言，心中摇头。
至于那份没细说的缘由，倒也没什么隐情。
凯尔希确实是谨慎务实，甚至表现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斯特凡诺做出的一些决定，她是不会去动的。
很早时候就是这样，早到楚信然都还不认识他们俩人的时候，仅仅是会从一些记录和他人的口述中得知。
这种事那两人自然是都不会提，他也只能是从这些第三方视角明白。
也是因为知道那两人的一些往事，楚信然方才对这个世界的苦难有了更深的了解。
纵然知晓世界之大，总会有比自己更煎熬的人与事，但当那些人与事近在眼前时，便会有着更为深刻鲜明的感悟。
某种意义上，便也能称作某种道标。
这一路走来，有很多人都能在他心中成为道标，既是站在远方能为自己指引方向的道标，也是他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不能输的理由。
他也对自己的这份「争强好胜」很满意，只是这份意志的底限并不能为他眼下的状况带来什么调剂或是改变，甚至没法令他立刻掌握电流正常功率开始手冲移动电源。
嗯？听着好像有些怪怪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
他找到了别的调剂。
已经在这沙原之城的商店中带着煌见识了一下沙漠特产后，对方明言拒绝接受「沙虫干」选择了「烤节虫」那种东西，让楚信然觉得分外不可理解。
沙虫和蝎子那玩意儿有什么区别嘛，反正油炸和烧烤起来根本没什么差，宁愿吃蝎子都不吃沙虫，怎么想也是对外形的歧视。
“可悲的颜值党，是会错过美味的。”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在那嚼吧嚼吧，令煌难得对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正常人怎么会吃那种东西啊？”
简直望而生畏，煌曾想过在很多方面朝着楚大哥靠拢，但在这一刻，她发现了难以跨越的鸿沟。
这人的食谱上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啊！
“没吃的就会吃，而吃得多了，琢磨起来的花样就会多，花样多了就总会有好吃的做法！鲱鱼罐头除外。”
还带打击别的食物的，鲱鱼罐头又是什么东西？
煌在罗德岛以及几次远距离出任务中还没接触过这种名字的东西，听起来好像是挺厉害的东西。
连楚大哥这种食谱自由的人都抵制的东西，应该超厉害吧？
“我知道你想问那是什么东西……”楚信然一脸不想回忆，“你就当生化武器吧，可以用来吃的生化武器。”
一想起曾经在莱茵生命和那麦哲伦闲聊时听到她喜欢的食物中提起鲱鱼罐头，楚信然就对其肃然起敬，并且悄悄咪咪的敬而远之。
非常恐怖，兄弟•jpg；
“我以前真见过有人把那东西丢入密闭的房间之中，不到两分钟，本是固若金汤只留个换气口的防守直接奔溃，一群受害者一个接一个的跑出来，那效果就像丢了个毒气弹似的。”
楚信然努力的描绘着那副场面，也令煌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悄无声息的将脚步朝边上挪了两步。
然而她的悄无声息，对楚信然显然不够隐晦。
“你走那么远做什么？”楚信然从她的目光与动作中瞧出了一丝熟悉的戒备。
“你说的有人，是不是你自己？”煌一脸警惕。
“是啊……”楚信然洒脱承认，“有个混球为了搞我而给我送了一箱的鲱鱼罐头来，那段时间我就在思考那些玩意儿怎么处理，没想到那么快就用上了。”
“呃……”被这人的坦诚搞得有些不适应的煌，暂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干巴巴的问，“那个混球，是谁啊？”
“一个叫老鲤的，龙门的家伙，不用在意。”
楚信然说着，将手里这个暂时怎么看都看不出名堂的玩意儿塞入了衣兜里。
反正总不该是把自己的眼睛掏一个然后安进去吧，上一个这么做的又被抢了眼睛还被杀。
而且他也不喜欢自残，更不想在眼眶里塞些别的东西。
“还有二十几分钟，回那暂驻处坐会儿吧，我还想翻翻移动电源的可能性。”
“好啊……”说起这个的煌显得有些振奋，“我想再点杯甘蔗汁。”
正朝着楚信然展示正常人的饮食标准不是什么沙虫干，也不是什么源石虫炭烤。
然而楚信然并不去get到，他只是目光在之前站过的地方稍稍停驻：“那个摊主已经收摊了。”
“真的？”煌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摊主是哪个，闻言瞧去倒是看到个套着白袍但明显是个小孩的身高背影，“不过好像有别人在找她？”
“确实，但没必要去管。”
光是看到那小小的背影，楚信然心里就有些不太安定，那股不安定促使他说出了这番话后，也稍稍加快了些脚步，然后就见那身影自己转过身来。
相似的头角与肤色，金色的眼瞳中透出不属于年龄的深远，而更重要的大抵是那透发而出的金色眼瞳纹路。
引起了突然升起的沙流。
果然有问题啊，那个女人。
这一刻楚信然心中升起的是这样感叹。

No.19:好为人师。
（周一了，双休又过去了。）
沙流猛然升腾，却又霎时一顿，小小的女孩端着简陋的小杖，看起来便是毫无威胁。
这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惯性思维适用于日常，却也将在异常面前作为一向短板，令人下意识做出错误的判断。
那些骤然升腾的沙尘足以证明这一点，若非那突兀凝聚的水流贯入将其猛然增重凝结，想必下一秒两人将迎来的不是被淹没，便是被冲击。
而那小小女孩也在愕然间警觉，瞪着眼前的两人，似是已经找到了原因。
远比小小女孩要高大得多的大猫猫本在那沙流涌出时便打算拽着楚大哥后撤。
但在下一秒瞧见水流贯入便也放下了动作，心头感慨着后者的反应还是比自己快的同时，也因为那小小袭击者的瞪视而露出了些微的笑容。
虽然不知其袭击理由，但这样嘲讽对手总是不需要理由的。
主要也是对这种孩子姑且还是不至于立刻抽起身后的背具，同时楚大哥在场的前提下，自己贸然行动大概又要被数落。
否则，一贯是敢于突进，率先冲乱对方阵型的突击者煌早就直接冲上，就算对方是个孩子的模样也不会手软。
嗯，先来一拳使其昏厥吧。
毕竟对方还只是做出的攻击态势，在没有进一步弄清状况前倒也不至于到分出生死的地步，控制住对方才是第一要务。
不过这也是按照一贯的行动应对模式而去的，在现在虽然也能适用，但还是得考虑是否会妨碍同伴意图的可能。
这里不是罗德岛的小队行动，楚大哥也不是那些彼此久经磨合，能够靠着眼神与手势就能交流的队友。
同时也因为楚大哥不是那些队友，其思维方式与行动模式也不该按照那些同伴们的模板作参考，完全可以视作一位全新的陌生队友看待。
只是全新的陌生队友，煌并不会投以如何的信任，但他显然不同。
而且真要细说起来，煌倒也不是没有同他一起行动过。
只是若是说起那一次行动未免有些尴尬，毕竟那时的临时外援苍七对所有人的不闻不问让当时的所有人都心生不满，包括她也不可避免，而那样的误会在一切结束之后的数日才因为一次巧合而被解开，但也仍然有些人心头没过那道坎。
也有些人感到些许的羞愧，但要道歉也找不到人。
毕竟仅仅是外援，甚至连临时干员的说法都是在任务开始两分钟的指示中出现的，证明了他的档案应该是在那时才通过了罗德岛中央系统的审核。
而在任务完成之后没几天就没见过他的身影了，问了问都已经离开陆行舰好几天了，从时间看来是大家述职做完报告他就已经离开了。
那种合作也不能算是像样的合作，以至于煌就算提起也不打算细说，而看楚大哥的模样，他好像也没在意，虽然想想他一贯以来给人的感觉倒也不奇怪。
但至少煌确实从中汲取到了教训，也明白了楚大哥的考量角度与方向不太一致的事实。
不过这一刻的现在，煌想起了一件事。
“是你从沙原中唤出了水？”小小女孩显然是从煌那得意的表情中误解了什么，强系着清冷的小脸问到。
这是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能在沙原中唤出水源的存在，哪怕是在部族之中也寥寥无几，可以谈的上是被尊敬的存在。
而外来人能做到这一点的更是少之又少。
干燥炎热的沙原，哪怕是在入秋时节也不会有所改变——至少在白天不会改变。
只是就算她这么问，也注定无法从对方那得到明确的回答。
因为煌听不懂。
“是我。”一旁的楚信然平静的回答，以同样的语言。
没有让误会继续下去的意思，他本也不打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你有什么事么？还是说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探出了那战术手套所覆盖的掌心静静躺着的金属，带着些许的锈迹，同时与她的额头上那透发而出的金色纹路如此相似。
而看到这东西的少女目光微有动摇，但最终还是紧了紧那右手握着的粗糙手杖，摇了摇头：“不是……”
“是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们的人。”
“她是我的姐姐。”
“喔！”
煌不自觉的惊呼出声，而楚信然只是挑了挑眉。
“对姐姐的客人出手相向？”
“只是会束缚你们的程度……原本是那个程度。”女孩说到这个有些尴尬，大抵是确实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架势有些不对。
甚至埋下头行了个古怪的礼节：“还请容我表达歉意，能唤出清水的术士。”
这种称呼对煌而言太过古怪，以至于她第一眼看向楚信然好奇他的反应。
但楚信然完全没什么反应，好像略过了这份古怪一样，让煌立刻意识到了有问题的大概是自己。
这种奇怪的称呼，说不定是有什么地方文化特色的意义。
她也不是没去过某些有着莫名其妙传统与文化的偏远地区，对这方面也不算是完全陌生到毫无应对。
“我接受了，只是我当怎么称呼你，你是什么等级的神职者，能够化出那么完整的印记，是出乎预料年轻的祭司么？”
“呃，不……”女孩摇了摇头，头顶那对显得有些巨大的羊角也随之晃动，让本就靠的挺近的煌下意识的退后半步，“没有，我还没有通过那份考核与认可。”
也不知道这种角该准备怎样的枕头……煌心头沉思，想起市面上的一些枕头订制好像也少有这种夸张的。
再看楚大哥头上的那对角……还好，那对龙角是虽然朝后长，但也不算长过头，延展也没有什么偏离，不论是躺下去还是侧着都不至于迫害到枕头，算是不妨碍日常生活的形状了。
“那就是候选了，年纪轻轻同样是了不得的成就……”虽然注意到了煌似乎在打量自己的龙角，但也想不到对方的思路已经延展到迫害枕头上的楚信然，还在维系着那份平静的礼貌对那小小女孩道，“不过你那位姐姐仅仅是用这个东西给我交换了个外地的机器制品，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事了，我们也很惊讶回来之后她就已经不见。”
“啊，谢谢。”虽然有些惊讶对方作为生面孔却了解的那些事，但女孩显然不是很在意，这或许也确实证明了她的外表年龄不似作假，都不打算再做些确认就听信了对方的话。
反而是觉得对方说的既条理又清晰，一路听下来她都没什么能再问的。
都不需要问了，就直接称谢然后又行了一礼就朝着周围的摊位老板小跑着跑远。
看起来是打算从那些人身上找突破口。
只是楚信然仍然察觉到了某种技艺的触动，区别仅仅是这次隐晦的扬了扬那简陋的杖子。
看来她仍然不觉得对初次见面的人动用束缚有什么不对，仅仅是觉得刚才自己的态度太吓人不太好。
一般吓人就没问题了？？
这孩子的观念是不是有些堪忧啊？
煌直接毫不掩饰的吐槽：“她又要用沙子啊？”
同样看着那一幕的楚信然只是幽幽道：“拥有那样的印记，都是这片地区所信仰的神灵所钟爱的少数人群，这样的人群地位颇高，就像大炎钦天监的那群人，以及青山的那帮，就算不礼貌也能被原谅。”
“特权阶级？”煌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诧异道，“看不出来，对你挺礼貌的孩子，对其他人就这么……算刻薄吧？”
她也暂时找不到个好的形容词，反正那种作风不太礼貌。
“那对她而言也是礼仪要求的一环……”楚信然淡淡道，然后回过身去，不打算再看的的迈步，冲着一开始打算去的暂驻处，“这片地区的祭司超然物外，而女祭司与男祭司的地位并无不平等，女祭司主要负责神庙内的音乐与舞蹈，同时甚至出过神权政治中的实际统治者，不需同一般人有着过分亲近的态度。”
“为此，她们所受到的教育会与平民女孩有着明显的差异，至少在她看得够多之前，她自己还意识不到那份诧异，还会将这份与不同人交涉时的态度割裂感当做常态来看。”
楚信然说罢，便也习惯性的加上一句便于理解的补充：“简单来说，便是特权阶级家庭下的长辈对子女的教育有明显的问题，这种问题没人指出之前，孩子们自己也没有自觉。”
过去做过短暂时间的家教以及带过几个新人养成的说话习惯，在面对问题很多的对方时，他也就下意识的摆出了教授者的态度。
“这么听起来，教出来的都会是些盛气凌人的家伙……”跟着楚信然走的煌闻言又回头看了眼那远处放开了面前的摊贩开始去找下一个「受害者」女孩，那份前进方向前的「受害者」虽然有点害怕的样子，但也完全没有逃，更没有叫，当真就和楚大哥说的那样，好像甘心接受对方那样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审问的对待，“好扭曲啊，这种指导思想。”
“某些贵族和大家族里的教育也有类似的内容，将人与人的等级划开，让孩子从小就觉得自己是精英，自己高人一等，以此来培养与生俱来的骄傲与……责任感。”
说到责任感的时候，楚信然的语气微挑，透着狭促的讽刺意味：“你能理解么？用这种方式来培养责任感，那些「贱民」都比你差，比你垃圾，所以他们需要你来领导，甚至他们都是你的财产，你要守住整座城，也要守住整座城的财产。”
“这在大炎，就存在与某些老到不中用却还要死缠着不放的家族里，甚至是所谓的皇亲贵胄也残留着类似的教育。”
“呃……”这样在大炎境内容易被指责犯上之罪的话语在煌听来有些无言，虽然她理论上是大炎的罪者之女，但老实说她在大炎待的时间还不如在维多利亚待的多，这一点她和楚信然一样。
但她对上面那批人了解的实在不多，除了和一般平民百姓一样会潜意识觉得当官的里面肯定有坏东西，然后也就没别的了。
楚信然说的这些更像是网上编的段子，对她而言实在是有些遥远。
而瞧着楚大哥那一脸认真着的叙述模样，煌还是没细问下去，甚至没有说话，等待着他自己切话题。
楚信然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在瞧见她的沉默后，也能意识到这个话题没什么意思，不仅没什么意思，放在大使馆说话也会被提醒谨言慎行吧，跟个愤青似的。
“话又说回来，据我所知，那份信仰无颜、金色、庇护沙原神灵的部族倒也谈不上盛气凌人，当初就没听到过什么像样的黑料，想来在这方面的教育也还没到那一步……”
楚信然说着，看了眼前方那同样表面堆积着不少沙土的大型建筑，微微收回目光，“或许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内情才对。”
“毕竟当初也都是道听途说。”
“这算是什么道听途说啊？什么道听途说能让对方都认可，还这么详细的？”煌不禁吐槽，“你其实自己都很相信那些内容不是吗？”
“给出这些情报的人我还是相信的，只是除此之外，我也给不出具体证明这些话真实的证据，所以只能说道听途说……”
楚信然抬手指了指那挺大的圆盘形暂住地，然后继续走在前面，“当我谦虚就行，其他的无所谓。”
或许是事实但还是想喷一句脸皮厚的煌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待会儿的饮料还得让他掏钱。
这一路的货币兑换全是对方负责，楚大哥确实是一脸无比熟悉这里的模样轻车熟路，让煌压根不相信他说自己没来过这里的话。
不过当踏入那暂住地的大厅之中，也就是那份神似酒馆的氛围之后，便也懒得想那种无所谓的问题来，先融入那份豪爽了当的氛围中去便是，端着个甘蔗汁都好似端了一杯酒。
而真正端着啤酒的楚信然正在同一位斐迪亚人交涉。
靠着那份在富人区非常容易买到，但在贫民区与中产阶级区却买卖起来不亚于源石致幻剂贩售般危险的啤酒。

No.20:已经可以了，你已经是群里最厉害的了。
（七夕节快乐。
虽然这么说，但现阶段没什么好写的七夕番外，就摸了吧。七夕不该打游戏吗！）
在萨尔贡的沙原，饮酒是一件比较微妙的事。
这里的人很早就开始酿酒，从很早很早，早到这里一开始还没被统称为萨尔贡的时候。
而这份传统直至如今也不曾中断，其设计的源流甚至可追溯到神话身上，即——在一位神灵的守卫下，故人用丰美的发酵面团制作出了醇香的啤酒。
两者便也足以证明这份古老。
将面团进行烘焙和碾碎，用滤网过滤掉水分，再经发酵，之后用枣或麦芽调出风味……这一系列最终成型的啤酒曾是沙原工人们日常的主食之一。
不容易喝醉，富含营养，甚至带着些微的甜味，没有气泡的产生，可以让人们保持持久的体力。
只是古人们没曾掌握提纯的技术。
这导致了他们的啤酒不算纯净，带着些影响口感的杂质，以至于喝的时候要有小木杆充作吸管的过滤作用。
不过那是最初时候的沙原啤酒。
伴随着外来人的那频率不高却每次都能令萨尔贡发生些大变化的探访，啤酒的酿造工艺理所当然的有所升级。
只不过，升级的仅仅是酿造工艺，而人所设下的规定却是在退步。
——伴随着百年前相邻国度伊比利亚人的涌入以及拉特兰宗教变体的传入，这里便开始传起了所谓的禁酒令。
“葡萄酒和所有的含酒精饮品都被明令禁止，酒是万恶之源，对人毫无益处。”
宣传标语差不多是如此，但事实上，那些伊比利亚人连同部分卡兹戴尔人，自己都在私下喝葡萄酒。
而当地人们更加偏爱的啤酒，也理所当然的在某些微妙的隐秘场合被贩售交换着。
数十年以来，尽管禁酒令的条律有所收敛，但也仍然严苛，改成限酒令也同禁酒的区分不甚明显。
这样的严苛标准影响了传统，以至于当地人对酒的态度也变得保守，不知不觉的，哪怕饮酒本身并没有罪，他们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做。
偷偷摸摸的买卖贩售以及痛饮，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常态，守旧与革新成了这里矛盾的主题，街头咖啡馆里掺着威士忌酒的茶，斋月期间送货上门的的酒铺，瞒着家人偷偷喝酒的男人女人……
还有迟迟不肯对酒产业改革的政策，酒类迄今为止都还要征收双倍税费，尽管这里没什么实在的政府监管，却也仍然令人倍感压力。
这样的压力在沙原尤其的深，因为这里被干涉的最为严重，相较之下，位于荒原与戈壁的瓦伊凡联盟和那些深入到茂密雨林的阿达克里斯部落等区域就属于这份限酒令很难管到的地方。
这也导致了那些地方的人其实不太喜欢来到沙原，没有谁愿意平加负累。
只是对于来到了沙原的知情人而言，却也有了一定的操作余地。
就像楚信然此刻所做的那样。
在煌没曾注意的时候，这家伙短暂脱离了座位，在这暂住地的侍者那悄然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同其走向了里屋，一分钟后就端着那在容器上做了相当掩护的啤酒走出了屋，以此找上了另一个煌所没印象的陌生人，一番简单的交涉之后，拎着个充电器回来了。
从流程看来倒是简单易懂，就是达成这套流程本身的理由有些奇异，看的煌一愣一愣的，除了感叹楚大哥厉害以外说不出别的。
哦，倒也可以说出一句质问：
你还说你第一次来！
听着此刻对方亲述这萨尔贡沙原中的独特酒文化，以及借助这份文化所能做到取巧事宜，煌憋了半天也没憋出这句话。
一惊一乍的也不合适，尤其是眼下是该离开这里了。
是的……
该准备上车了。
同一开始说好的补给时间等同，同时也没有因为楚信然所提及的，快要到临的风沙而延长暂驻时间。没有被意外妨碍的归车流程如约而至，并且这一次，没有留出什么空位。
也就没有所谓补充座位的事发生。
在某些本地居民好奇的目光之下，满载着乘客的客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开，车内的乘客们也望着这短暂停留过的沙土之城以及那些还没有熟悉的原住民们，彼此都不带什么不舍与挽留，属于陌生人之间的目送。
其中的意外，大抵也不过是那站在一座土房顶端的摊主目送着其中的一辆班车，眼见其那样干脆的离开，意外之于倒也不介意送出一份祝福。
然后在那份姑且只有她能注意到的金光无功而返后，表情也微妙起来。
上次是覆盖，这次是特意针对一人的施予，却仍是被拒绝。
未免诡异过头了吧？
好不容易有了余裕想起这事儿再做确认，得来的是这份虽然想过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的结论，便也让女孩下意识紧了紧手中那柄象征权利与统治的沃斯之杖。
罗德岛……是吧？
想起那友好又热情的白肤菲林女孩提到的归属，摊主若有所思。
回头把这杖子扔回去之后考虑游历的计划里加上这里吧。
另一边，嗡鸣着的源石引擎声逐渐从一开始的发动功率归于平稳，客车已然驶出那份由黄沙所点缀的荒石之城，只是所行之地仍是黄沙弥漫覆盖的土地。
这样枯燥乏味的景色，便也鲜少有乘客再看，都是或浅眠，或低声交谈，亦或是忙于别的手头事务。
比如楚信然，就在垂头望着手中那一页泛黄的纸张。
莎草纸，当地的一类纸张，煌已经惊讶过这种纸张的质感，眼下当然不再对其作出什么评价，所以仅仅是对其上承载的信息有所好奇。
但那似乎是某种地图的图画上还有着诸多古怪的，好似炎字部首偏旁一样的象形文字，对煌而言便是在加高阅读门槛。
事实上，从一旁楚大哥那一面手指指着字符缓慢滑动，一面无声的默读模样看来也是相当的吃力，显出一份并不熟练的姿态。
甚至还偶尔皱眉一两次，那份推进了一段距离的手指又退了回去。
俨然是发觉自己解读错误，又重新开始。
从这一点看来，楚大哥虽然懂得当地的沙原语，但懂得好像不多的样子。
至少看起来认字很困难。
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在这个领域完全属于文盲的煌当然不会调侃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看了几秒直到他好像稍微顿了顿便抓住机会问：“这上面写的什么？”
嗯，抓住机会。
虽然同样是打断思路，但在正在忙的时候和稍微喘息的时候打断，显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煌还是有注意这种细节的心思。
而她的心思显然得到了回报，楚信然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回过了头去。
但也好歹指着上面的文字做出了解释：“这座城周遭6公里以内的地形图，其中的几条线显然是前人探索规划的常用路线，但是既然给出了好几条还用不同的颜色标注，那显然在功能上有所区分。”
“除此之外周遭的一些地势命名也很令人在意……”楚信然说着，又回过头去，再一次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无声呢喃着，沉思比对，“但总的来说，我只是在用这东西来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煌没曾想听到一句这么微妙的补充。
“没别的事做，就得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就跟那些人一样睡觉打发时间不是？”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对面座位上的那些乘客们，有些还醒着，关注着手头的事，有些则是已然闭眼，好像这车上非常安全，这帮人已经能够放下戒心了似的。
“还真亏那些人睡得着啊……”煌有些无言的摇头，好似忘了自己之前也眯过一会儿，不过接下来说的话倒也证明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甚至是两个挨着的都睡着了，好像都没个守候的，后面那一批跟他们也没交集吧？”
煌说着，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难不成在之前的城里联合起来了？”
“也有这个可能……”确实是在用地图打发时间的楚信然，其实也没有煌一开始担心的那样因为思路被打断而生气，此刻便也无比自然的从未能个解读完的地图上挪开手指，以微微悬空的模样搭在那，同时也抬起了些头再次扫了一眼那些人，“但还有一种可能更常见些，那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确确实实的放松了。”
“这可能吗？”煌听了有些难以相信。
“对新来的家伙而言这一趟倒也蛮顺利的，同行的这批人也没有什么吵吵闹闹和大打出手，看起来就像普通的驴友不是么？”
简单易懂的思维模拟，却也仍然让煌有些微妙道：“这真的现实么？上这辆车的家伙戒心那么好打发？”
“可能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到不怕翻车……”挑了挑手指示意另一种可能，但当手指放下去，楚信然便也重新看向了那放在双腿上的地图，“但真正消减了戒心的家伙还是会有的，你最好不要对赏金猎人这种群体抱有如何的期待。”
“抛开狂猎阶层而言，大部分赏金猎人都很不入流，用武装干员的标准定义都是大量不及格的，你所认定的一些武装者的常识……”
楚信然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他们没有。”
“赏金猎人门槛很低，倒不如说这个职业也没个具体概念，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自称是赏金猎人，而莱茵黄金的注册也压根没有门槛可言。”
甚至不需要身份证明，早期的注册账号都贼tm随意，早年的苍七甚至登录上过别人的账号，用的自己的账号和密码。
让人非常怀疑这个组织的程序员团体是在做什么玩意儿，是不是都集体休假了。
APP老出问题还对反馈一点都不礼貌，问题积累越来越多却还能享受正常的工作时间和节假日安排……这种傻逼岗位待遇当初的他也想去。
可惜，赏金猎人苍七，虽然懂得很多，也被赶鸭子上架的尝试过很多原本没信心的事，但写代码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数学。
不会就是不会，怎么教都不会。
“但能上车的话，起码也就算是个筛选门槛了吧……”煌指出这一点，“知道这辆车的门槛不低吧？”
“不低……”楚信然点头认可，手指继续在路线图上缓缓挪动，“但是随机性很高。”
“这件事的保密性感觉很高，但落实起来也不怎么严格，没有确确实实的封口，只要有个知情人有心情同谁说，那个谁也就可以去等这辆车……”楚信然说着，虽然不抬头，但也抬起了手，只想了那乘务员的方向。
只是那份角度，坐在里侧的煌只能朝后努力仰头，透过楚大哥那因为垂首而导致龙角末端朝上的分叉丛来观察，观察到他所指的乘务员。
那位乘务员倒是敏感的回过头来，看到是苍七的同伴在盯着自己时怔了怔，露出了个有些生硬的笑容。
让煌有些微妙，姑且也回一个笑，两个人尬笑着，由煌率先回过头打破僵局。
也是因为楚大哥的话也在那时继续道：“所以这车上看起来什么职业的人都有，连你都有。”
“最后一句过分哦！”
“就事论事，只是奉劝你车上有着圈外人的可能性蛮高的，谨慎是好事，但太过高看，不仅会闹笑话，还可能误判机会。”
“好吧——”煌一脸将就的表情仿佛在说「彳亍口巴」，到也没去紧接着问这该怎么判断，这种蠢问题实在没必要去问，他们可能有新人，又不代表他是新人。
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煌突然看到楚大哥将那莎草纸一把糊在一起，揉成一团。
这种动作一般会伴随着恼怒或是暴怒的表情才是，而煌看着楚大哥那平静的脸，煌难得有些发毛。
也没想出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但好在楚信然没等她作反应，就呼出一口气来，重新将那莎草纸以轻柔的动作揭开抚平。
“楚大哥？”
“我好像算出下一站的地点了，是个去过的地方。”
楚信然平静道。

NO.21:一点都不怀念。
（这模拟器搞出个什么vt模式，真是鼓捣了一个小时才弄开，否则还真不配上模拟器……）
去过的地方……
楚信然说的无比平静，可那之前的反应也完全无法忽视。
煌听来的第一反应便是觉得那或许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毕竟楚大哥那面无表情将纸揉成团的动作换做谁都无法忽视，那样强烈的排斥就算不带上愤怒的令人心悸。
煌没有见过他露出愤怒的模样，但那样的面无表情，确实就像是出手的前兆。
在曾经的的行动小组之中成员们看来，楚信然便一直是这样的，行动中老是面无表情，同时会在大家都想不到的时候动手，那副动手时的不假思索以至于同队的大家都很难配合。
也让那小组的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作为那小组的一员，也是第一个对楚信然有着不同见解的队员，煌自然有一套比其他队员更进一步的了解。
比如楚大哥在很多时候都是那样面无表情，他甚至喜欢用那副模样来偷懒，装作那副能给人相当压迫感的模样来躲一些他觉得麻烦的人和事。
这就显得非常具备不确定性。
这让煌想了那么一会儿，然后瞥了眼她靠向的那一侧窗口，从那渐渐出现变化的景色中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不知不觉的胡思乱想中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至少有个半小时吧？
在那份狂风呼啸的龙卷之下想着一些很不给风灾面子的事，不知不觉连那沙尘暴都被这辆越野客车甩到身后都没注意。
不过这客车上的其他乘客们也都没将那份激烈的风沙当回事，足见这辆车本身的质量以及司机的技术确实不错，尽管从外表来说，很难看出这一点。
煌稍微探探头就能看到些乘客们的泰然自若。
睡觉的睡觉，看手机的依旧看手机，甚至还有人因为这一路的平稳而摸出了本书来，突出一个闲情逸致。
看起来都不像是在一辆全员恶人的车上了。
或许楚大哥说的没错，这车上确实是有些愣头青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而不是她以为的演技出众，示敌以弱。
对于这种现象，煌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只是她觉得自己发呆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连窗外那本应一层不变的沙原都能看到点点绿的点缀，让她抬手轻且干脆的起开了压着她的安全带，抬起了双臂来，好好地伸了个懒腰。
还稍微晃了晃，让一旁握着手机闭目养神的楚信然微微侧首，避开了她那好像会撞到自己的手，轻声问：“坐累了？”
“是啊。”煌说着，觉得还不太满意的又撑了撑身体，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展现出了足够傲人的曲线。
但遗憾的是旁边坐着的青年却还是闭着眼的模样，刚才询问也没有睁开眼的意思，也就无缘这份景色。
“这么久不活动简直是折磨啊……”她看了眼窗外那在缓慢拉近的绿点，然后又回过头来，“那个地方会有架打吗？”
“每天稳定维持的锻炼习惯不继续，不仅会退步，身体也是会生锈的。”
她又拿出了这番论调，让楚信然沉默了几秒，那依旧倚着座椅闭目的脸上仍然平静从容道：“前面的丛林是整座雨林的边缘部族驻留生活，有着一群阿达克里斯人。”
“那种说法是特别能打的阿达克里斯？”煌诧异问，诧异中透着一丝兴奋。
“嗯，不过前面那一支只是个小部族……”楚信然说，仍然闭阖的眼皮颤了颤，“同火石部族和刀疤部族之流的大型族群没法比，相应的，特别能打也仅限于大部分常规种族，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谈不上棘手，你也别抱太大的期待。”
“能活动活动就不错。”煌一脸期待的笑着回答，稍微撑起些身体，以暂时高过座椅的身高望了望前后方与右方。
虽然也引来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她也很快就坐了回去，然后重新给自己挂上安全带，最后才又侧过头来看向一旁那仍没睁眼的楚大哥，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那个部族就是你说的去过的地方？打架不会惹出乱子吗？”
“你要清楚这雨林的规矩，打架是很自然的常态，甚至连死人都没人意外，只不过这里相对原始，在战斗方面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一言以蔽之的话，最好不要动用电锯……靠着拳头打过去对你而言倒也不难吧？”
“试试就知道咯……”在真正遇到那些阿达克里斯人之前，煌倒也没打下包票的保证自己肯定没问题，只是以调侃的口回道，“不过你是跟他们有什么不愉快吗？居然放任我去打架。”
之前一直闭着眼的楚信然在听到这问话后倒是睁开了眼睛看来：“你还知道想着打架是不正常的事？”
“都说了是锻炼身体啦……”煌辩解着，然后又嘟囔着，“我真正追求的又不是打架。”
“那我给你这玩意儿先盘着？”楚信然说着，竟还真抬起手来，在煌都没注意到它怎么出现的时候，那枚从之前的沙原之城中得来的金锈色金属眼就落了下来。
直落肯定会掉在大腿上，煌下意识的抬手去接，意外的发现这玩意儿还有点小沉。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什么意思啊！
手里握着这东西就突然很有既视感，煌还没真正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排斥的正体时，一旁的楚信然倒是摸着下巴感叹道：“果然很合适啊，拿去健身吧，舒筋活血，通络。”
“呃……”煌登时反应过来，瞪着手里这金锈的眼球明白了那份既视感是什么，甚至想提起这东西朝楚信然丢过去，“我又没老！”
在炎国，有些人手里经常捏着的两枚甚至三枚铁球，也俗称铁蛋子，早期是利用木球、石球和核桃球进行指力的锻炼。
一些豪门贵族把其发展为玻璃球和玉球，并逐渐演化为实心的铁球，健身又防身，后来又演变成了空心球，这些材质不同的、在指间赏玩的球逐渐形成了炎国早期的健身球，其通过对手部穴位的刺激作用来疏通经络、调活气血的功能逐渐为人们所认识。
但就像煌嚷的那句话一样，喜欢这种健身方式的多是老人，或是靠拢老年的中间人。
给出这种建议的楚信然，只可能是在开玩笑。
当然是开玩笑，转铁蛋子也不可能转一个，两个才有意义，三个有点多，四个那就是在整活了，这东西往上加数量没意义，是在耍杂技。
煌在炎国待的时间不算长，维多利亚也没有这种传统，但这也仍然不妨碍她在楚信然开口后就立刻想起了这是什么意思，有些哭笑不得。
想直接拎着这东西对他投掷但想了想还是没动手，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瘪着嘴不爽道：“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啊。”
将那金锈眼球重新朝楚信然那递了过去，后者将手探在下方，接住了对方松手坠落的金属眼球后，楚信然的掌心自然浮现出一块差不多制式的水球，数秒之间凝实成冰块，在他手里盘悬着，两颗球互相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让前后两座的人有些好奇侧头看了眼，然后又重新回过头去。
没什么好看的。
这种事在炎国自己的氛围下，都是除了锻炼外，便也就突出一个打发时间的无聊。
“好歹也确实能锻炼手部灵活，就算是热身的程度也够了……”
楚信然扯着一丝促狭道，然后看着对方逐渐不做掩饰的不满后就顺势一转，“不过当然还是战斗更能热身吧，到了那个基站后，我就先不管你，这种地方的规矩和赏金猎人的差不多，也和你原本认定的不法地带差不多，区别只是这里的民风倒也更淳朴，大多头脑和逻辑一样简单。”
“所以没必要就不要闹出人命了，以及……”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微微朝前探手抽出了前面椅背后的网格袋中装的那张莎草纸。
展开就能看到上面的象形文字。
煌看过他自顾自解读的样子，自己自然是毫无收获。
不过楚信然抽出它也只是借其做个比喻：“这里用的文字和沙原的也不一样。萨尔贡的面积很大，大到几乎比拟大炎，而这份广袤面积带来的不是强盛，反而是封闭与落后。
移动城市在茂密丛林里寸步难行，在庞然大漠中亦有着相当的危险，这导致了两份占据了萨尔贡大半面积的主要地形的居民们都落后于时代的发展，甚至被远远地甩开。
而我说这个，也是因为萨尔贡的土地连语言也并不一致。”
“这个你说过吧？”听到这里的煌有些疑惑，“大炎不也每座城都有当地的语言么？”
“但大炎的官话普及做的还行……”楚信然淡淡道，“萨尔贡就不太行。”
“至少在雨林范围里，你就算懂萨尔贡语也跟那些鳄鱼人聊不起来，当地懂萨尔贡官方语言的都少得可怜，更别提维多利亚语和炎语了，至少我上次来的时候……”
楚信然说到这里皱了皱眉，竖起了食指，“没有一个人懂。”
说着他垂下了手去，本还注视着煌的目光微转，头也晃了晃，看着窗外愈发靠近的林地和逐渐显露出沙层的土壤，重新回过头。
“所以你最好跟着导游走。”
“导游？”这个存在让煌顿时诧异起来。
“届时客车停驻时，负责接待的人就是导游。相较于不是阿达克里斯就是斐迪亚，或者就是黎博利的原始丛林，这些接待者的种族成分就丰富许多，他们努力学习了当地的语言就吃这一手类似导游的生意，作为双方联系的桥梁，同时他们也不会在意你和阿达克里斯打架。
如果你堂堂正正打赢了，他们还会恭喜你，因为那意味着你能在这片区域获得尊敬，而为尊敬的人做事，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人也能更加顺利。”
“听起来很不错的规矩诶……”煌听得跃跃欲试的握了握拳头，“楚大哥你当初是不是就在这里打过？”
这问题问出口煌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楚信然的反应并不理想。
他闻言一怔，然后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没有，我在这里遇到的事从头到尾都不太愉快，没必要提。”
“抱歉。”煌讷讷的说。
“没什么好抱歉的……”楚信然摇了摇头，“不过我也确实是想见见某些人，所以到了那里后，你就先和其他人一样，在重新上车前跟着导游走。
听导游会说的科普介绍，比我说的要全面得多，而我先独自去找找那些七年不见的人还在不在，还记不得我。”
“虽然这路线有些不爽，但就当是探望故人了。”
“虽然关系也没怎么好。”
这句微妙的补充让煌的表情更加微妙，看着楚大哥展现出些许不耐的脸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
然后就又看到他再次看了眼窗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的回过头道：“对了，煌。”
“蛤？”
“注意一下，这里好像不久前下过雨。”
“蛤？”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煌两度问号，第一次还只是因为对方突然叫自己，第二次则是因为反应不来对方的潜台词。
这也让看着她这反应的楚信然，有些无言的补充道：“注意我之前说的话啊，这里是雨林。”
“呃，哦哦哦！”煌恍然大悟。
“哦你个头……”楚信然听得就给她头上戳了戳，“你听懂了吗？”
“雨林，雨林……”被指着脑袋戳的煌一脸吃瘪的复述了两次，然后睁开眼，“地形，地滑，不是水地就是烂泥。”
“差不多……”
到这里才懂了，楚信然倒也懒得吐槽对方在自己这么指了才反应，也不想说她一开始装懂的事实，只是以一脸「你还有救」的表情点了点头。
到了这里话题也暂且告一段落，他回过头瞥了一眼那份突然的视线，瞥见那斜对面的兜帽人紧张回头的瞬间，眯了眯眼，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那除开一开始发动时以及穿破沙暴区时啸声格外高亢的源石引擎声再次飙起，让一些还在半梦半醒的乘客骤然睁眼。
源石引擎开启与关闭时都会伴随的尖啸，直接代替了喇叭和乘务员的声音，通知着各位乘客准备下车。
再一次的补给点，到站了。

No.22: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新模式不错，就是太耗时间了，查查收藏品就摸了（叹气
）
晴朗的天空云海层叠，站于高处所见竟是蓝与绿交接的壮阔之景，令煌的脸上直接浮现出那份纯粹为景色倾倒的愉快。
河流与湖泊同那茂密的绿林所组成的连锁画面一眼望不到边，就算试着努力去看，也只能看到一片突兀的夏然而止，但也仍然能带给人海阔天空般的感动与震撼。
“尽头？尽头那是瀑布。”
听到煌询问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刚从一株巨木上跳下来的煌，抬手承了一下才让其脱离了短暂失衡的摇摇晃晃。
同时也没像周围人的目光那样诧异。
毕竟他刚才也在树上，端着个可折叠式双筒望远镜在那看。
煌那跳接爬并用的上树行为都是后知后觉的模仿，而且在下来的时候也没楚信然那样从容。
几分钟前，楚信然还提醒过她雨后的雨林会是什么样的。
但显然，知道并不代表学到。同样是落地，楚信然能够只是微微屈膝继而稳稳站起。
而煌却直接溜泥摇摇晃晃，还抬起了手漫无边际的瞎挥，理论上是打算协助保持平衡，但从视觉效果而言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意义。
被楚信然抬手乘了一下才脱离摔倒危机，令她尴尬的低声称谢然后回头看了眼被脚下划出的泥坑。
也就是确认一下自己刚才脚滑是滑了个什么程度。
倒也不算大，姑且安慰一下自己的平衡性也没差到哪去。
确实，作为有尾一族，尤其是菲林，在平衡性的优势可以说是种族天赋了，煌这种经常搞高空迫降的人也不该平衡性差到哪去，这种对比只能说是楚信然太怪异了，明明算上尾巴有着超出常规成年男性的体重却还能在突落地滑区完全维稳。
但这其实不全是平衡性的功劳，而是有着一种煌所不知道的小技巧。
——通过对脚下土地的水分进行操作也能让地上的烂泥变得稳定起来。
连同靠着树身连续垫步踩在最高层的结果也有这层技巧的作用，而不是煌那想当然的——楚大哥身法好，肯定学过轻功。
楚信然不会读心，否则肯定会吐槽所谓的轻功也只是源石技艺的运用。
而且还是限制了属性的源石技艺，要么是旨在降低空气阻力，要么是旨在提升踏足点的密度与稳固，要么单便是加重踏足点的力量，就像某种蜥兽可以靠着足够大的张力在水上奔跑那样。
然后才是最怪异的一种，想方设法的欺骗自己的体重（x；
最后那种着实是过于玄学。
他没学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把自己搞得跟个绝活哥似的，而是仅仅靠着水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操作。
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从带着水滴的数枝与绿叶间落下后只消拍拍衣服就干净了，而煌直接就脏兮兮的，手臂手肘和小腿膝盖周围有着明显的青苔印记。
雨后的树，你要爬就得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看着这一幕的楚信然看着她这模样，以一手横置握着另一只手肘，而另一只手竖起在面前的模样直角扶额，还想叹气。
给人做护发就是极限了，给身体做清洁那是非礼勿感的范畴啊。
虽然对方或许没这个自觉，但他自己却会困扰。
又不是当真心如铁石，甚至连身体都没反应的。
“自己擦一擦吧……”从衣兜里摸出个只剩半个容量的纸套来丢给煌，“别想着我再给你洗。”
“小气。”刚想说就被打断还被堵死了门的煌撇了撇嘴，便是对楚信然的源流感知缺乏足够的认识。
楚信然懒得，也不想解释这种话题，闻言也没去看她，重新张望了一眼这刚下车所踏入的林区环境。
之前还因为煌那差点摔倒时一惊一乍呜哇哇给惊动而投来目光的路人们，也早已收回了对那对奇怪的男女投以的关注，继续自己手头的事，只有几个寥寥无几的闲人把目光放在了煌身上。
都是群阿达克里斯人，目光有些肆无忌惮的在煌提着的大箱子以及膝盖、手肘之间的位置扫过。
看起有些怀疑是对财色有兴趣。但实际上，他们只是觉得这女孩拎着个看起来很重的东西，关节处也有明显的金属护具，看起来就很能打。
很想试试……
倒是一旁那个青年，虽然长得挺高，但那身衣服完全看不出壮不壮，背着的大盒子看起来也很空，大家都表示不屑。
倒是尾巴不错。
“刚进来就有人想打架？”
同样注意到了那些目光的煌，直接瞧出了那些目光的本意，也不知是她自己类型近似还是说跟某些类似的家伙交集多了也就理解。
“打架不分时间地点……”楚信然淡淡道，然后指了指前方那不少同行乘客们都已经走近的，支着一跟书写着萨尔贡和维多利亚双语系的牌子，以及牌子旁边的人，“不过不要耽误跟上那批人，否则在这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你怕是得靠手语了。”
煌闻言，远远地看了眼那边的人堆，顿时一脸灿烂的回过头凑近楚信然道：“我觉得楚大哥你完全可以考虑带上我诶。”
“不行……”楚信然全然无动于衷，顺带挣开了对方那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有商量余地。”
“有些事，扯上关系的那一刻就不会愉快，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尤其是你没准备时候。”楚信然一面告诫，一面退后，朝着煌招了招手，“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快去吧。”
“我会在发车前回来。”
“好吧，那路上小心。”煌遗憾的点了点头，抬起手挥了挥。
“你也是。”楚信然也点了点头，从那背行的状态下转过身去，摆了摆手，然后稍微提起些背后的大提琴盒跨带，加快了步伐。
短暂的分行，也让一些当地人兵分两路。
但意外的是，通常而言更容易招上恶意的少女遇到的却是战意，反倒是那青年迎来的是纯粹的恶意。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楚信然看着眼前这些身高同他相仿，甚至有着三个直奔一米九的阿达克里斯男人们，低声自语着。
而这些男人显然听不懂他那自语的炎话，只是稍微提起了手中那些模样有些原始的武器。
同时，他们那身作为衣装而言覆盖面太少而显露出的壮实肌肉轮廓也体现的更加明显，配上那副高度兽化的鳄兽面庞便足以称得上凶相毕露。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威胁。
展示武力，展现凶狠，对于语言不通的外来人而言，这样的威胁仍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熟手也不知道是劫掠过多少次外来人，自然是轻车熟路，甚至连妨害源石技艺的奇怪装置都搬了出来。
是的，楚信然第一眼看到这群人围拢过来，并且那份常驻维持的感知还突然被扰乱时，顺着那份干扰源头看到了一个像是半成品的粗糙机械时，表情也不可避免的古怪起来。
但这也仍然不妨碍这些在楚信然眼中可以被称作鳄鱼人的家伙们继续前进，缩小包围圈，进一步予以其「压迫感」。
他们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狞笑，甚至有人用当地的语言嘲弄着楚信然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求饶。
而那人周围的同伴反而嘲笑他说这些外来人懂个屁，赶紧动手才是真的。
他们现在就期待着眼前这个年轻外来人赶紧吓到丢掉行李，这样大家倒也不至于真的动手，还会空出个路让他爬出去。
嗯，好歹有一条那么粗的好看尾巴，让他走出去也没问题，大家也不会太为难有大尾巴的兄弟嘛。
现实也非常顺应他们的期待，那头上长角的年轻外来人确实丢下了背后的大提琴盒和腰背后的大挎包，只是没有走的意思，而是目光变得遗憾起来。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再一次的开口，相同的意义，却是不同的语言，令在场所有人高鳄大的阿达克里斯人都怔了怔，继而下一秒，青年与人群碰撞在一处。
紧接着，就像是伊比利亚与卡兹戴尔都流行过的一种名为保龄球的运动一样。
有人倒飞而出，发出惨烈的喊叫。
一场摧枯拉朽的，连战斗都谈不上的展开之中，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都在那分明是赤手空拳的青年手中走不过一回，有的骨头断了，有的直接倒在了地上，还有的被拽起尾巴抡起来撞飞其他人……
长杖无法击中对方，长枪也戳在了空出，大锤也全然无用，勉强像样源石长杖也被灵巧的躲过，从头到尾，不到两分钟，所有人都被击倒。
这些乍一眼都是一张脸的鳄兽头难以判断年龄，但其实都是些年轻人们便都躺在地上惨叫呻吟，血液从口鼻中流溢而出的模样颇为凄惨，那份因为覆盖面不多而很显身材的着装此刻展现的全是触目惊心的青紫和异样的轮廓，那是不少脱臼与骨折的状况。
而做完这一切的青年，目光仍然是带着一抹遗憾的，也是相当平静的，收起了架势，身后微微扬起的龙尾也重新耷拉下去，不再需要把谁的腰腹打得弓起。
重新穿戴上挎包，也重新捞起了大提琴盒背上，从这一帮躺在地上痛到暂时无法起身，只能勉强做些左右翻转痛苦呻吟的阿达克里斯人之间缓步走过，很快注意到了自己方才稍微留手，没有伤的太重的家伙。
“小家伙还挺精明，懂得跟其他家伙一起装惨。”
直接一把拽着对方那长过头的下巴朝上拉的楚信然显得过去魔鬼，那被拽的阿达克里斯青年便是原本还装作痛苦眯着的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惊恐。
想开口却也被对方抓着下巴而说不出像样的话来，不过大抵是想求饶吧，这倒是不难猜。
“告诉我……”楚信然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挣扎，平静发问到，“阿卡胡拉的那座高塔还在不在？”
问出了这句话，他才松开手来，让那阿达克里斯顿时松了口气，抬起手稳着自己的下巴后退了两步，“高，高塔？”
事到如今，对方懂得他们的语言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重点是怎么让眼前这个厉害家伙满意的问题：“没听过有什么高塔啊，从来没听过！”
“已经不在了吗……”
这家伙再一次露出了些许遗憾的表情，让阿达克里斯青年一看就感觉有些ptsd的再次后退两步，就听到他又问：“那么你有没有见过一栋小木屋，中间的屋顶是个空洞，应该就在这个部落不远处。”
“有有有！”阿达克里斯青年听到这个话题连忙点头，毕竟这个地方也是他一度执着过的，“大哥你找那里？那可是我们部族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听说那里有鬼魂出没，都是死在前面湖泊里的恶鬼。”
“提亚卡乌里还有惧怕鬼魂的人么？”
“呃……”听到对方连「骁勇善战者」的称号都能说出来，阿达克里斯怔了怔，继而兴奋了些说，“我不怕，所以我去过。”
然后情绪又黯然起来：“但是也没看到鬼魂，那里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些都长蘑菇和苔藓的木头。”
“还在就好……”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的，甚至连被称作大哥都没有意外反应的楚信然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就真的径直朝那青年还没说过方向的木屋所在地走去，令青年呆了呆，看着他逐渐走远时才突然喊：“大哥！”
对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来。
“我可以跟你混吗！”
“不可以……”
对方摇了摇头，继而回头，甚至开始提速跑了起来，让青年觉得他好像急着远离自己一样。
有些沮丧……
这么厉害的人，感觉连森蚺部族的族长都能打赢，如果只有传说中的嘉维尔才跟他差不多吧。
虽然还没把阿卡胡拉的所有部族见全，说不出其他可对比的厉害人物，但青年还是有心理准备的。
这么能打的大哥，不太可能收自己。
这些外来人总是不爱带小弟的样子。
还是把同伴们丢到酋长那去吧，虽然感觉不太好救，但好歹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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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楚信然已经逐步提速到成为丛林中的一道黑影。
甚至让路上遇上的几个阿达克里斯人警觉地提起武器左看右看，还以为要被袭击，却也看不到对方的存在，对着空气警戒了十几秒才面面相觑着重新迈步离开，而他早已在百米开外，对路上那些一眼扫过，颇为考验动态视力的景色并不在意。
路虽然谈不上远，但也谈不上近，在下车前乘务员说好的期限时间之内走个来回还是得拿出速度来。
虽然如此一来，腰背后的挎包和大提琴盒都甩起来有些烦，但姑且还算能够忍受。
五分钟后，他也已经看到了那木屋的轮廓，就像青年所说的那样，爬满了苔藓和真菌。
但好歹还有过去的轮廓。
挺意外的，这么多年都没被摧毁。
明明在这片被当地语称作「阿卡胡拉」，意为茂林丛生之地的热带雨林之中，意外应该是最不缺的东西。
不论是自然灾害还是人为灾害，都很常见。
或许是有人保留吧，尽管他想不出谁会做这种事。
至少他要联系的人应该是没余力做这种事的。
毕竟也是个扁毛畜生。

NO.23:湖前密谈。
（再起完结了，但听说还有新一季，期待期待。）
就像曾经提到过的那样，在泰拉，有着诸多动物特征的先民才是目前所调查范围之中的主要人口。
根据曾经某个号称踏遍泰拉的「无聊组织」所做的人口普查统计，先民也确实是占据了总人口的最高比例。
于是才有了八年前的楚信然一度觉得自己是穿越到了什么魔物娘世界观下的错觉。
当你看到满街都走着或furry，或像是修行不到家，像个天朝画风里的妖怪似的家伙，也很难相信自己在人间。
当然，在后来，这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从外形看来便是同样没好到哪去的小龙人便是完全没什么意见，甚至能够冒出「该驰骋人界了」的怪话来，可见适应得相当彻底。
不提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也算是姑且习惯了某些人脖子上顶着个兽头的现实。
好歹大部分先民除了头以外的身形还算是人类，哪怕有长鳞的，有长毛的，也还是人类的轮廓。
倒也不会觉得难看，只能说有些别扭。
看习惯了倒也没什么，毕竟也不是真的野兽头，也不都是蓬头垢面，从不清洁。
该洗脸的还是洗脸，该刷牙的还是刷牙，充其量也就只是洗脸帕和牙刷都得专门挑选。
嗯，这也是常态，习惯就好。
角都有全套护理工具，尾巴更是有针对各种族的刷洗护理用具，否则就得面对一些种族特定的小疾病之类的。
在楚信然的源石技艺日常系运用大成之前，也得咬咬牙试着买那些玩意儿用用。
真特么贵啊，而且还那么费时间，简直枯燥的一笔。
虽然也有对应的服务业来代替这种事务，但显然收费会很贵，还容易误入些奇怪的场所里，楚信然只因为一次陪委托者去过一次，还在里面发起过暴力行为。
所以说一般赏金猎人真的和私家侦探的业务范围差不多，帮人找猫帮人捉奸什么的，一样得干，只要有钱拿。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清洗系源石技艺大成之前，嫌弃刷尾巴枯燥这种事也是楚信然这厮自己太孤僻的锅。
换在其他人身上，都是有些家人或是比较亲密的朋友可以帮忙协助代劳，边刷洗边聊天也不至于无聊，也就那时候楚信然自己不考虑其他人。
分明人选倒也有，家人不提，像样的朋友还是有的，因陀罗、兰斯洛特之流的肯定愿意接，甚至他随便指明一个格拉斯哥帮的人帮自己刷尾巴，绝对没人敢拒绝。
干活的时候肯定还会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战战兢兢……好像混进了什么微妙的形容词，但总之是事实，所以没问题！
他自己不开口而已，非要自己刷，也不知道在这种地方执着些什么。
不过在如今他不用那些东西之后，便也几乎不可能被问到这种问题，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并且愿意努力的话，也是能够很快变强的。
强到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护理工具，直接自己微调鳞片与皮肤之间的空气水分，细致洗刷所有污渍，比什么保养都更科学合理。
不过这方面的强度上去了，适应力却还是差了那么一截，这方面的体现，便是楚信然还是不太能适应这些扁毛畜生的存在。
之前对先民的形容还只是化形不完全的妖怪，但眼前这种东西，那就真的该说是纯粹的妖怪了。
同大帝好似一个洞府成精的妖怪，只是种族显而易见的不同。
那边是企鹅，这边是鹦鹉。
不过相较于分明是企鹅却不在极地好好呆着，在龙门和哥伦比亚乱晃的反环境孽畜，眼前这头蓝毛鹦鹉待在热带雨林里却是没什么槽点。
也就生活环境没槽点了，从外形而言，那身衣装还是蛮异样的。
那身好像是想贴近人类而搞出的小穿着，虽然很努力，但一身羽毛也没法套太多不方便活动的东西，于是索性只是穿了个小马甲，鼻梁上还支着只眼镜。
“我还以为是哪个孩子来这里探险顺带点燃了屋子，没想到真的是你啊，长得我都快不认识了。”
还会说话……
当然，能与大帝相提并论的孽畜，自然会说话，倒不如说大帝的存在正是眼前这东西在七年前跟他提起过，才有了后来在MSR的认可。
只是七年不见，这家伙的审美似乎没什么变化，下眼睑那画上去的金色弧纹仍是不变，像是要当做本身花纹般的商标异一样培养的意思。
“年轻人的成长周期真是令人羡慕，几年的时间能这么高。”
“七年也不短了，你没有一点变化才令人奇怪……”楚信然淡淡道，注视着这个围绕着火堆飞行的蓝紫金刚鹦鹉，那以鹦鹉们的常规体型而言也显得矮且微胖的模样显得有些Q版般的微妙，“不论怎样，羽毛也该更富集一些。”
鹦鹉围着他飞了一圈，巨大的棕褐色尖喙开阖，镜片后的大眼睛也端详着他：“跟你一样留一头长马尾？”
“我这是最近没空剪，而且长太快就是这么麻烦。”目光随着它的绕圈飞行而微转，楚信然却是没有动身体的意思，只是看着那些被自己抽离了水分，变作勉强能点燃的可燃物的火堆。
正是这个简陋的篝火拉起的长烟直冲房屋中央的空洞，大老远都能看到那升上天空的烟柱，虽然挺细，但也足够醒目。
这也是这鹦鹉开口的第一句话缘由。
想必过不了多久，还会有别的就近人员赶过来查看是不是得灭火。
雨林这种东西听起来不会有大火，但真燃起来还是要命的。
“那不就得了，你们这些人都知道修剪毛发，我会注意羽毛状况有什么好奇怪的——”
飞完两圈的鹦鹉最终落在了青年的肩头，然后又不太愉快的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脚爪抓住的肩带，“你这身衣服怎么回事？我都不太能固定自己。”
“能固定自己才糟糕吧，说明这衣服的肩头已经被你的爪子刺穿一些了……”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朝着那火堆走近了两步，便有水突然显现覆盖了篝火，更反常的是那黑烟也在几秒内消失殆尽。
高而长的烟柱顿时失去了活力，失去了下方的支撑，想必上方的集结也将在十数秒间消散。
而在这之前，青年也没兴趣注视它直至真正消散的意思，仅仅是断了下方的温度与水汽后，便朝着来时的门口缓步前进。
他不打算呆在这里，哪怕这里也算是个适合讲话的场所。
但肯定会被打扰。
应该说他其实已经隐约听见了，一些吵吵闹闹的声音。
让他加快了步伐，在那些家伙在路上相遇，率先出现争端时便直接朝着房屋大后方的湖泊方向绕去。
这也让肩头那只一开始在他行动时沉默了一会儿的鹦鹉，在差不多脱离那老房屋周边两米范围后才笑道：“你还是那么孤僻啊，我本来还觉得你可以认识认识那两队人的。”
楚信然稍稍侧头瞥了眼，问：“有你认识的人？”
“一个挺棒的丫头啊，现在还当了部族族长，我觉得你俩应该很合得来才是，那丫头也喜欢机械。”
“机械？”楚信然怔了怔，“我刚来时，有一帮提亚卡乌手里拎着个能压制源石技艺的机械制品……”
“那可不是祖玛玛的作品！”那鹦鹉连忙摇头，曝出了一个楚信然觉得大抵是所谓的「丫头」的名字，“还是那些突然要来交涉的外乡人自己搞的，在最边角的部族里做站点又鬼鬼祟祟，虽然我知道那里，但在整个阿卡胡拉，没几个部落知道那里与外界直接沟通。”
“听起来就还是很封闭。”
“封闭也有封闭的好，不怀好意的接触没必要有……”鹦鹉说着，拍打着翅膀飞在青年周围，也是因为已经看到了那份淡蓝色的湖泊，“我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比如一些离开森林的孩子迟早会回来，那样的打开方式可比同那些人接触的结果要好得多。”
“嘉维尔么？我可以替你们提醒几句……”楚信然淡淡道，“我跟她有些联系。”
“那可真是巧……”足够惊奇的鹦鹉，连翅膀都挥的更轻快了些，“不过终归没必要强求，提不提醒都无所谓，倒不如说就算保持现状，这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当封闭被强行击破，那样的认识可是会惨烈得多。”站在湖泊前的楚信然意有所指。
“至少百年内这里都不会有变化，这片大地还要被天灾人祸困扰太久，大家自顾不暇，实在难以打扰这方净土……”
鹦鹉说着，飞到了近前一处枝头，“不过真要发生了什么，这也是孩子们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干涉太多。”
“我已经认识过你说的企鹅，他现在还是叫大帝，与你不同，他很积极。”
楚信然侧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又看向了不远处那木屋被枝叶遮挡的剪影，隐约可见些微的人形轮廓，令他朝后微挪了几步。
“我当初就说过我跟他的性格不一样——”鹦鹉并不意外道，“就像七年前，在那第一次的选择中，我没有帮你一样。”
“该做出改变了……”楚信然平静道，“就像你这身装束一样，别试着哥伦比亚风了，维多利亚更合适你，大祭司。”
“裹个围巾不比这种束翼的夹克好么？”
“围巾？你说你套的那种么？有机会我倒是想试试……”在这片雨林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祭司抬起左翼以羽尖戳了戳颈部的羽毛，又看了看声音传来的方向，“不过你真不打算认识认识么？你不是喜欢齿轮结构么？那孩子可比你更进一步，而且也是嘉维尔的老朋友。”
“朋友的朋友，不代表是我的朋友……”楚信然说着，看了眼远处那逐渐退回屋子的几个轮廓，便复又重新看向了这湖泊，“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这次只是偶然顺路，但是这湖泊里的东西没有动静吧？”
“三年前……”大祭司从树枝上飞下，飞到了湖泊边上，“有个男人来过这里，抱着一套画具，他跳了进去，从中带出个一个孩子。”
“呃……”闻言而怔然，盯着那鹦鹉在扭头看向那湖面，楚信然立刻抬手，怦然的轰响自湖中泛起！
这一刻他也不在乎这动静会不会吸引谁，那份宛若一刻水雷在湖底爆炸的水浪翻涌之中，也在那挥舞着双翼朝后挪飞起挪远的大祭司双眼注视下一分为二，像极了拉特兰宗教神话中的一幕在眼前展开，可大祭司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呼喊了一声：“没必要的，我当初就已经钻过好几次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想想，我一鹦鹉居然要学海鸟一样潜水捕食也太为难了，多不容易。”
“你看到他和什么接触过么？”楚信然扭头，那呈爪型的手仍然凭空虚握着，维持着那一分为二的湖底。
“没有，我直接莫名其妙那家伙为什么要投湖自杀，结果他还真捞出个小鬼来。”
扑腾着双翼的大祭司回想当初那习惯性在林间溜达，顺便路过老地方时看到的景象，就觉得莫名其妙。
“也或许是我的眼睛不行了吧，总感觉的有些东西越来越难看到了，以至于我还找到了外来人给自己配了副眼镜，不错吧？”
楚信然没有对他那眼镜做什么评价，只是重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再看向那还倒着几条鱼的泥泞湖底，看着那几条没能被水流一并捕捉，正在泥泞里蹦跶挣扎的鱼，再扫了一眼周围，他叹了口气，缓缓地松开五指，让下面的一些水流重新将那几条鱼裹入，然后才整个放开，轰然撞击的两方水量虽然依旧声势浩大了一回，但却也没有后续，重新归于平静。
“换个地方说。”
垂下手来的楚信然瞥了眼远方那又重新冒出的人影，直接迈开脚步以一般人难以达到的速度直接离开了这里，让那鹦鹉回头看了眼那边隐约可见的人群，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NO.24:祝你有个好梦。
（世界要出黑龙了……约摸时间也是皮开做的时间……该黑龙杀黑龙了。）
“大湖旁有怪声？”
带领着外来人在尽量不「打扰」当地居民的前提下进行游历以及进食，还有相关资源的补给，「导游」们收受的服务费用比类似事务的工作者要高得多，但也没什么人质疑。
在这种地方干活便也就是吃这一手行业垄断，没有直接明抢都是看在细水长流的份上。
基于这一点，在不「打扰」这一方面他们也做得非常卖力，毕竟他们也不希望除了他们以外的谁和这些当地人熟稔，若是搭上线了，麻烦暂且不提，说不得就是新的竞争者。
毕竟这里接待的有太多是赏金猎人。
赏金猎人这种家伙可不就都是这样么？像是钻进了钱眼里，唯利是图的模样若是察觉到这份行业的暴利，说不得就直接转行投身于此。
这种事就算发生，大家也一点都不会意外。
所以对客户们一定程度的干涉还是有必要的，同时还要考虑婉转迂回。
虽然能在这种尚武土地下长久驻留的大家或多或少也有些战斗力，但在这种地方参与斗争实属不智。
因为那些阿达克里斯人不仅好战还好热闹……或者说正因为好战所以好热闹，热闹的地方八成有架打。
于是乎，听到战场的声音就循声而来，继而加入战场的这种事……总是很多。
平日倒也没什么，但在这种时候就是给外来人和本地人接触创造机会，大家当然会比平日更加小心注意。
不过大部分客人被这样管束倒也没什么意见，还有不少本就排斥与当地人交流的客人们乐得如此，现在这种状况还会夸赞他们想得周到。
就算语言不通且缺乏交流，这些衣着风格过分鲜明的本地人还是给了外来者太过强烈的印象——
大多都是布料少到令外来人觉得衣不蔽体的程度，加诸于不论男女都有着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与明显的四肢肌肉轮廓都容易让人产生「野蛮人」般的错觉或是事实。
这样的风格，确实很难让人有交流欲望，哪怕不论男女都有着堪称健美的外形也是会如此。
于是「导游」那份过度的插手却也算是大家都满意的双赢结果。
「导游」不希望外来者和当地人有过多交集来影响大家的财路，而外来者本也不打算和当地人有什么交集。
换做特意为此而来的探险者还得另说，但这里都是单纯路过的行人，是被司机上头规划的行车路线给稀里糊涂下带到这里的乘客们。
大家想的都是暂时停留，时间到了就走，对这里仅存于风景层面的留恋。
这种留恋，要斩开也是轻轻松松。
只有那么寥寥无几的人怀着别样的心思。
而在这些人之中，煌的想法大抵是最简单的，也是最老实的。
虽然意识到这里似乎带着一些楚大哥的过去，但稍微想想雨林的大小以及原本所知的楚大哥过去的站驻地，就会发现本是完全未曾提到过萨尔贡的事实。
这里的过去，似乎特别的少。
少到就算自己刻意去查也查不出些东西的地步。
那为了这种事而脱离大部队再回头被楚大哥问责……好像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对方那态度也像是不希望自己知道，应该尊重些对方才是。
所以煌是怀着想法之中的人里最老实的。
虽然蠢蠢欲动，但也仅仅是蠢蠢欲动。
仔细想想也就打消了主意，仅仅是看着这一行人之中的某些人悄无声息的脱离大部队的模样，然后心头猜想着这些家伙会不会干扰到楚大哥，以及楚大哥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
不过也就只是想想，八字没一撇的事还不至于让她行动起来，也就只是因为过于无聊而胡思乱想而已。
毕竟这里就真的很无聊啊，而且又在讲一些无聊的当地故事了，全天下的导游都是一个画风吗？！
其实也不是那么值得吐槽，毕竟讲故事的除了导游，还可能是只当地老鸟……
“在很久很久……”
“很什么很，能超过五年吗？”
还是起手就很老土的故事。
但像煌那边并不方便打断导游不同，楚信然直接打断施法。
就像曾在维多利亚打断那亚瑟市长讲「王的故事」那样，这厮在这方面毫不礼貌，深谙各式长篇故事起手开头，并且精准打断，要求其精简。
“记不住具体时间，那就可以说很久很久！”
又是爬满青苔的古老建筑前，一位青年与一只鸟站在这里，鸟还在据理力争的叫嚷着，声音在这空阔间回荡，却没有引来什么声音。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里是神圣的玛维索提亚神庙，力量与荣耀的汇聚之地，大酋长的选举之所，在不被使用的时期也一样拥有神圣超然的地位，向来不会有任何部族的成员来打扰。
只会有与部族无关的外人和与部族关系微妙的大祭司在这里。
“你的时间观念绝对有问题。”青年冷眼瞥了一眼那落足于石板上的鹦鹉，然后重新回过头来审视眼前这座高大的神庙背部。
金字塔型的建筑，只是并不像沙原的金字塔那样完全应和「金」字三角构造，森林中的金字塔不必那般尖锐，多重梯形倒是像极了楚信然记忆中的玛雅制式。
而两者目前所处的，是这金字塔神庙的正后方，抬眼看去净是缺乏养护的石壁，以及上面特意开出充作窗口的孔洞。
“这还用说吗？当你自己都活的失去时间概念，哪里还会关注什么时间观念。”
大祭司无所谓的扑腾了两下翅膀，像一只普通的羽兽一样在石台边角小跳了两下。
“所以你到底想不想听这里发生过的怪事？”
“这里发生过的怪事太多了，我不关心除了那湖以外的东西……”
楚信然淡淡道，指尖触及那面前石壁上的青苔，再缩回手碾了碾指尖的绿痕，“这块神庙的原型是不是当年的祭坛？”
“你怎么认出来的？”大祭司诧异道，然后笑了笑，“是啊，顶上那根承重柱说不定还是以前绑过你的那一根呢，有个部族的人察觉到了祭坛遗迹的不同寻常，用那里的材料重新扩建了这里，神庙这下是真有些神秘了。”
“而且你为什么觉得这里的太多怪事不是跟那湖有关系呢？”
看着指尖的污渍被水流带走，楚信然回过头来：“说清楚些。”
“当初那一波洪水，主要的水流凝结成了湖，其他的流水冲刷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落在各处，我可是清理都不得，也不知道有漏了哪些东西……”
以羽翅推了推喙上的大圆眼镜，大祭司又感叹道，“毕竟那场洪水也太夸张啦，雨量带动主河量，连大瀑布都受了些干扰。”
“是么。”楚信然点了点头。
“当然是啊，你这家伙被带走倒是爽快，我捡了一周的垃圾。”鹦鹉无奈的看了眼这个一脸平淡好像毫无触动的混小子。
“然后就是我发现那些大大小小的怪事，几乎都是那些漏了的东西造成的。可以说，当初那场洪水是一切的起始……或者说那一次的献祭才是一切的根源。”
听到这样的话语，混小子仍是表情没什么变化，一点都没有始作俑者之一的自觉，甚至还能一脸平静的贬低森林：“这么一说的话，阿卡胡拉还挺没意思的，这么大一处面积，竟然没有其他像样的文化底蕴发掘出来。”
“也没人真的发掘过啊混小子……”大祭司无语的扑腾过来，重新站在他的肩上，“自然规划也是孩子们长久生活的立足之本，大家不会胡乱挖掘什么东西，时间一长也没什么新怪事出现多自然。”
“那我就祝你们继续如此，永远不要再发掘出那些东西吧……”楚信然说着，重新回过头来看了眼这祭坛顶端的立柱，“想问的事差不多就到这儿了，我该走了。”
“这么快吗？”鹦鹉那说不清是灵光还是呆滞的眼睛微微侧首望着楚信然的脸，“我还以为你过来是想做些什么。”
“我只是路过这里，短暂的休整时间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你，见到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我想要知道的也已经得到了确认……”
楚信然说着，又顿了顿，说，“我在这里没有真正熟识的人，探望你也就足够了。”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认识点人啊，这样以后至少常来。”
“你怕寂寞了？”
“是啊，像我们这种家伙，总是有些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这时候，你们这种存在也就显得弥足珍贵。”
“我这种存在，我至今也没弄清楚自己是个存在，总觉得和记载的差些味道，你能回答么？”楚信然一面问，一面原路返回的脚步不停。
“说不清……”重新起飞的鹦鹉飞在楚信然的前方左晃右飞的做了个简单观察，复又重新飞回，“我大概猜得到你是问的什么，但这种事我说不清，大帝怎么说的？”
“他说不知道，还让我别老想着这种浪费人生的问题。”
“那就没办法了，因为缺乏参考……”大祭司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家伙本来就连自己都不太说得清，又怎么看得出你的问题呢？只能说这片大地的可能性还很多，有些事可以不必搞得那么清楚。”
“就算我和他的生存方式相异，这点看法却是大致一致的，或者说这是一种经验吧，不要去想想不明白的东西。”
“但这个牛角尖我已经钻了很久了……”楚信然表情淡淡的说着，继续向前，“一开始的时候连觉都睡不好，如今虽然能够适应，但还是一有机会就想试一试，已经成了某种习惯。”
“那你……”站在青年肩头的鹦鹉刚要说话，突然听到一阵好似草丛的晃动声，顿时直接消失在了他的肩头。
而楚信然也没立刻注意他的异状，而是将目光也放在了那草丛声传来的方向，从那份不明显的森林小路尽头，走出个白发金瞳的女孩。
从那尾巴看来毫无疑问是个阿达克里斯人，也同样是从那尾巴看来是个饱受困扰的阿达克里斯人。
简单来说便是大过头了，大到楚信然觉得她能站起来就是件很不容易的程度。
同样被认为是拥有大尾巴的楚信然，其龙尾大小姑且还算是可以理解的程度，也就是比魏叔大一圈罢了，放在阿达克里斯男性体型中也不是找不出差不多大小的，但眼前这个少女的尾巴……虽然不够长，但好像能有两倍粗。
她真的不会走着走着摔倒么？
楚信然很少会对初次见面且并无恶意的人露出失礼的目光，但这次他确实在不礼貌的审视着对方的双腿。
看到了勉强算是粗壮的外形，似乎没什么问题，虽然装束有些微妙……在一片狂野系的原始丛林系着装中看到了类似暗黑系的穿搭有些突兀。
“是嘉维尔意志部族的族长哦，特米米。”
看不见的大祭司低声说，从声音发出的位置俨然还在他的肩头。
“嘉……”嘉维尔意志？楚信然还在诧异这个部落名，只是那诧异的低语才刚开始，就被对方给打断了。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是睡不着觉吗？”面容白净到有些苍白的地步，并且也不乏几分美丽与可爱并存的女孩，其主动发出的招呼令楚信然怔了怔。
既是没想到一位族长会主动招呼，也没想到对听到了自己的话语。
这似乎也能解释对方此刻那隐晦的探头张望动作，大概是觉得自己听到的像是两个声音，但这里看到的只有一个人，倍感疑惑。
“啊，总之，这个可以带上……”然后就在楚信然还没动静的时候，她就已经走近过来，在腰间翻出个造型独特的绳结来，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图案的花绳，只是上面还带了些皮革和羽毛，“看你也有一条大尾巴，肯定经常睡不着。”
“呃……”“带上哦，你是不是外来人啊，这个捕梦网，可以把噩梦困住。”
楚信然还没说话，她就一边说着当地语言一边以手势说明，甚至有些怯生生的畏惧感，但还是在努力的说明，然后把那东西递向了他。
隐约能听到些微拍打翅膀的声音，以及近在耳边的：“收下呗……”
楚信然目光微瞥，瞳中的血光一闪而逝，但又重新回过头来，有些缓慢迟钝的探出手，让那女孩将那捕梦网垂下落在手里。
“虽然很像跟外来人聊聊天，问点事，但今天得赶着回部落才行……”女孩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的说明着，然后直接挥了挥手，“再见啦……”
然后就想来时匆匆的那样，匆匆离开，让楚信然还没说上一句谢谢，然后就看着她的背影带着那巨大的尾巴没入自己来时的道路深处。
“还是可以认识的，不是吗？”
同样是看着她的背影，大祭司蓦地显现，啪嗒啪嗒的挥舞着翅膀：“多认识点人，不论在哪里都一样，也就不是很在乎自己到底是什么状况了，生活多美好。”
楚信然没理他，只是垂下头来，看着自己提起的东西。
“阿卡胡拉的居民用它来捕获美丽的梦幻，让恶梦随清晨的阳光而消逝，他们相信夜晚的空气中充满着各种的梦幻，只有捕梦网能将梦过滤，把他们带入美丽的梦乡。”大祭司说明道。
“那位族长带那么多，看起来是朝不少人推销过了，不过看起来也是她自己的睡眠质量不是很好的缘故。”
“会好些的。”
楚信然突然说，抬手朝着那丛林深处，也是女孩走去的方向轻挥。
便有一条苍青的游龙从中飞出，在落入两人视野后直接崩溃作水流落在了大地之上。
“至少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噩梦。”

NO.25:凯尔希感觉鼻子有点痒。
（期待十月前的倒数。）
隐有血迹的漆黑结晶，在那宛若烟雾般缭绕的水汽笼罩下散出淡淡的黑气，这样的过程维系了数秒才完全消散。
但携带着这样一个东西的女孩却是毫无所觉，先不说那份缭绕是在腰间的小包内，她也不会没事就垂首看向腰间。
若是有旁人提醒的话倒还好吧，可那时候还是她与一位看起来尾巴也很大到令人困扰的外来人相遇，继而分开，便立刻发生的事。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她还没有撞见到其他的人。
没有被注意，也不会被注意到的事就像不存在，嘉维尔意志的族长特米米顺着那份召集所述的地点汇聚于神庙，也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十几分钟后的事，就那份边缘林区的破屋冒烟事件，几个部族的族长展开了讨论，包括那亲自调查过的森蚺部族的族长祖玛玛也在这里，准确的说，发起召集的就是她。
在大部分部族酋长们眼里并不足为道的小事件却能给她敲响警钟，再由她将那份警钟传达给各族族长。
家园很重要，族中也鲜少有着能引发火灾的源石技艺，连森蚺部族研究机械也知道找个空洞，远离可燃物的进行实验，这一点认知可不是「文化人」才懂的，这是森林的常识。
虽然就算是研究机械，那帮人也谈不上「文化人」就是了。
因为他们那份支撑研究的理论和思想都过于原始，一种凭着运气与直觉而勇往直前的方法分明只适用于前期的探索，而且是牺牲颇多的探索，却被他们当做了主要的大道。
这就成了相当意义上的民科和绿皮，富集一种「俺寻思」的思维。
不过这是题外话。
真正的重点是，虽然那份灭火与提亚卡乌并无关联，是大家赶来之前就已然灭掉，倒像是对方自己做好了收尾。
只是现场既无水迹，也无湿泥，更没留下别的东西。
不像是人工灭火，便令人无比忧心。
完全有理由怀疑纵火者没想过灭火，这火灭的更像是某种庇佑，大部分提亚卡乌沉入那一时的庆幸中，而她却看到了危险的隐患。
——这不像是当地人做的，而是外来人；
终于有外来人开始做这种事了？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值得警惕。
只是这个说法一出，掀起轩然大波的不是这份隐患，而是大家纷纷诧异居然有个对外窗口。
这里聚集的大型部落酋长们还有不少人不知道那边缘林区有着与外来人交接的部族，这一点，祖玛玛也不意外。
那边的部族由依娜姆商会交接并压下了消息，若不是本就因为对外界的高度好奇而时刻关注类似的事，以及本身对那些行动痕迹的敏感，她也不会注意到那依娜姆商会偷偷瞒着大家做的外部联系。
一直以来，阿卡胡拉大森林的外来人都是个位数伶仃出现，每次出现都总是能闹出些小热闹。
有些成功走出了森林，有些则留了下来，还有些死在了当地，大家都当那是份不错的调剂，没曾想还有大批外来人出现的「正餐」。
也令嘉维尔意志部族酋长特米米想起了之前那个应该是外来人的青年。
他也是从那来的？
特米米极少见到外来人，虽然很在意，但也因为那是的匆忙赶来没太理会，连名字都没报。
虽然想来报了名字也没用，外来人说的话基本听不懂，而他们说的话，外来人也听不懂。
大部分人跃跃欲试，可祖玛玛酋长提出的方案却是隔绝。
与大家想的背道而驰，也相当出乎大家的预料。
“外来人终于做出了居住在阿卡胡拉的提亚卡乌所不能忍受的事，提亚卡乌不欢迎破坏丛林者，应做的不是交涉而是抵制！”
对外来人本该无比热情，同时更对外来人的知识无比渴求的森蚺部族族长祖玛玛提出这样与其追求背道而驰的意见，不得不让所有人沉思。
虽然最后发展还是要和不同意见直接决斗来证明结果，但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对一切不得而知的楚信然已经快要抵达一开始下车的地点，也很难想到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源石技艺痕迹从而紧张到认真应对整个外来者的问题。
只能说是一场误会，并且是很麻烦的误会。
因为当事人会在他们行动前就离开，在这唯一的解题方案离开之后，对罪魁祸首有所了解的人也一个没有，注定会成为外来常驻者买账的糊涂账。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照这家伙的性格也不会有丝毫的负罪感。
毕竟还有着大祭司这家伙在，事情走到哪一步发展都是它所能操作的余地，就当是送它一次遵照自己的想法来干涉这里的机会了。
楚信然很期待它做出些改变，旁观者他也做过不少次，但也不可能始终旁观。
真的有谁能一如既往贯彻漫长的中立，那么那样的存在未免有些太过病态，至少楚信然觉得那是一种病态。
斯特凡诺偶尔还是会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呢！希望认识的家伙还是正常些的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楚信然还不会清楚十几分钟后才会发生的事，现在的他已经同那大祭司道别，也重新和煌汇合，瞥了眼那正在和司机以及乘务员交涉的黑肤银发黎博利女孩，后者似乎也察觉到目光而扭头，两对瞳色相似的眼瞳中是相似的冷漠，彼此都看出了那份相似性而稍稍点头，继而都挪开了目光，重新关注与眼下的事。
“楚大哥认识？”
瞧见那两人莫名其妙的默契，煌有些好奇的问到，便也不禁看了好几眼那女孩，分明之前那「导游」介绍的时候她只是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现在再看倒是发现这女孩挺酷的，那身看着好像很厚但又露的很多的衣服也大概算是种异域风情的美感吧？就是说话太平静了，远远地听上几句就感觉是个很沉闷的人。
倒是也能想起某些时候的楚大哥……这么一想这两人认识倒也不显得多么离奇了。
“不认识……”
可是楚大哥却这么说。
“但对陌生人礼貌一点总没问题，这是方便人际交往的基础礼仪……”楚信然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车身，“填了些肚子吧？那就该上车了。”
“这就直接上车了吗？我觉得那个依娜姆商会里卖的东西还挺好玩的，你可以看看来着。”煌试图推销产品，也试图让对方给自己零花钱买些花哨玩意儿。
这一路上的货币兑换全是楚信然负责的，哪怕刚才那位「导游」声称可以协助兑币，也有不少乘客直接上前，但煌觉得还是直接让来过这里的楚大哥经手更靠谱些。
现在一看他就直接准备走了，自然着急。
“没什么好看的……”着急也没用，楚信然的回答依旧，“顺便，这商会叫依娜姆么？”
“好像是因为那个酋长名字就叫依娜姆，导游说她是这最讲道理的人。”
楚信然闻言，又瞥了眼那女孩。
“八成也是个外来人，只是安家比其他人早……”回过头来的他又盯着煌，“你想要什么？”
“呃……有这么明显么？”被这么盯着的煌感觉压力很大。
“想要什么……”楚信然再一次的重复道，“带路……”
“尽快回车上。”
“好！这边这边这边！”煌忙不迭的招手，然后直接小跑跑在了最前面。
然后在楚信然那抬手扬在面前，透着指间那有些看不下去的目光下，踩到一溜泥上开始摇摇晃晃。
但好歹还是站住了，没摔。
尾巴更是绷的笔直。
头疼……
看着这家伙，现在的他不觉得煌像拉普兰德了，而是像因陀罗。
委实说区别不大，反正都是头疼。
.
“楚大哥你真的什么都不买啊？”
“没什么想要的，也不打算被那些东西占地方。”
约摸十分钟后，一行人陆续回到车上的时候，也是煌在坐定后对楚信然表示诧异与疑惑的时候。
楚信然的回答无比简洁，一面说着，一面将行李重新放置于座椅下方与上方的隔间，顺势也瞥了眼其他放置行李的乘客们，本就不算多的数量一扫就能看出少了两个人。
在这种近期压根没什么诡异怪事的地方还是出现了减员，也不知是发生了危险还是别的。
不过也少就是稍稍惊讶一下也就没了，他所注意的那几个兜袍人都还在，那便只需要期待两位新同乘即可，也希望是两个好使的家伙，能在需要的时候派上些用场。
这一路行来的几处停驻点也不全然都是问题集结点，或许是这行程的安排者不希望过于紧凑常见的危机搞出乘客的警觉，也或许是单纯因为奇迹的结晶就是不好找，于是涉及那方面的事件也不好找。
但不论是怎样，最低限度的准备还是得做好，比如有时候也会需要一两个可以用出去的「朋友」。
尽管现在的乘客之中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但人选还是得多多益善。
而在他扫到那两个空位回过目光继续推放那行李时，煌却也注意到了他那挂在衣装下摆的小怪网。
“原来你还是带了纪念品啊楚大哥。”
“呃……”闻言而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那过去用来挂合成玉佩，如今用来临时挂一下捕梦网的下摆孔洞，楚信然又回过头将那最后的固定做好，“嗯，带了纪念品。”
说着他坐回身来，扣上尾洞固定和安全带。
“一个或许能成为朋友的陌生人送的。”
“这可真是奇怪的形容……”煌诧异道，“一般的陌生人会送东西么？”
“所以才有可能成为朋友不是么？”楚信然淡淡道，解开了那临时系于衣摆孔洞处的捕梦网，“否则便连最基础的交集都不会有。”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楚大哥的样貌啊？”煌想了想，哦了一声，复又突然坏笑起来。
对此楚信然只是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问：“你买东西的时候，那些家伙有打折么？”
“没有。”煌说到这个表情就有些木，甚至有些气，“还想讹我！被我打了一顿才老实。”
“那不就得了。”楚信然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不怎么看中样貌，反倒是更看中武力……或者说主要种族阿达克里斯人的审美重点其实不在常人的方向，你说脸和身材，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那他们的审美重点在哪？”煌好奇问。
“那不重要……”仔细端详着手中那份捕梦网的楚信然摇了摇头，抬起它问，“你想要这个么？”
“这个……能做什么？”虽然觉得楚大哥的停顿有些可疑，但煌还是被这个新东西转移了注意力，接过了他递来的这个有点好看的小网，想起了过去只在书里见过的一些大炎饰物。
有些地方的民族似乎也有类似的民族首饰，不过她也只是在书里了解过，而且跟眼前这个不太对的上。
一个树枝编成的圆圈，用皮革绕着圆圈包起来，再用牛筋线在圆圈中绕出一个网来。
牛筋线上还穿了些不规则的彩色石头，圆圈的一端则用皮革挂了一些羽毛，看起来颇为用心，谈得上一件不错的工艺品。
不过这个网莫名其妙在中间是个洞，让本来想起一些大炎传统绳结的煌有些疑惑，直接开口就开口问了。
这种问题问楚大哥总没错，当初那次行动也是这样，陌生的地域他却能说出当地的习俗，让大家从中找出异样的疑点……在地域文化方面，这个人比什么导游都强。
“捕梦网，阿卡胡拉的居民用它来捕获美丽的梦幻，让梦魇随着清晨的阳光而消逝……”
其实煌的想法太偏颇了，他也不是搜索引擎什么都懂，这片丛林就属于知之甚少。
但好歹确实是有人跟他讲过，他所回忆的也是之前大祭司说过的话语，“他们相信夜晚的空气中有着各式的美丽，只有捕梦网才能将梦过滤……这中间的圈大抵便是让梦通过的吧，而羽毛则是方便梦落下的……最后这半句是我猜的，毕竟听起来像是在形容流水。”
“对方送你这种东西？”煌听着表情有些古怪。
“大概是觉得我尾巴大会睡眠不适。”楚信然没好气道。
这或许还真就是原因，毕竟那女孩当时的话语很容易这么理解。
而看她自己的尾巴形体，也不难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噗嗤……”只是煌无法理解，她听了只想笑，尤其是这话感觉还挺真实的。
要知道她都一直不敢去提楚大哥这尾巴是不是只能侧睡的话题。
“不要给我。”楚信然面无表情道。
虽然那东西对他而言大抵没用。
反倒是他仓促间做的那次实验性质的探测确实搞定了个异常，消去了对方身上携带的一个隐患。
“收了……”煌立马收起来像是护食似的按在身前，“这路上的那些旅店确实睡着不舒服。”
“而且这还是楚大哥第一次送礼物吧，哪来收回去的说法。”
“借花献佛没什么好在意的，真想要礼物我可以记一下生日送正式点的……”楚信然说着扶了扶额头，“前提是我还记得住。”
他绝口不提自己有个记事本专门记一些老朋友的生日。
“好啊！”煌突然兴高采烈起来，在楚信然诧异的目光下摆了摆手，“凯尔希医生说过我哪怕是生日都只能告诉同为精英干员的人诶，不过我还没跟人提过。”
“呃……”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我再过几天就不算是罗德岛成员了。”
“现在是就可以现在说。”
“凯三岁可真辛苦。”
“凯，凯什么？”
“没什么。”

NO.26:三点一线。
（昏头了，刷新一下。）
楚信然口中的凯三岁小姐，虽然鼻子有点痒，但终归还是止住了打喷嚏的欲望。
毕竟此刻是在会议之中，而她是召开会议的主讲人。
罗德岛的权利交接会议，或者说权力交接仪式更为恰当，本该在几天前就直接召开，只是因为当事人的建议而拖延了几天，到了今天才开始。
只不过，不论是几天前还是现在，能参与的当事人都只有一个，让这场权利交接显得有些微妙。
但有什么办法呢？
在座的各位行业部门领头者都知道，那另一位当事人你就算是硬拖也拖不起来，他向来是一睡便是半年乃至一年，以那样匪夷所思的方式执行着某种神秘的任务。
如此一看，罗德岛的博士也是某种意义下的干员。
只是那或许是没人能使唤得动的干员。
至少现在，连凯尔希医生也不行，刚刚上任的阿米娅也不行。
是的，阿米娅。
权力交接仪式之中唯一能参与的当事者，以及直接受益人，便是阿米娅，一位看起来便是卡特斯人的年轻孩子。
听起来好似很突然，但不论是她还是大家，其实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凯尔希医生与博士对她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谁都明白她是命定的领导者，也是未来的领导者，只是没想到这未来来的如此之快，快到大家其实都还觉得她没做好准备。
至于为什么不提大家自己，那自然是因为他们都没什么好在意的。
凯尔希医生尚在，小小的阿米娅就算有什么决策失误也可以直接上报凯尔希。
当然，同阿米娅商量才是更长远自然的选择，也算是同这孩子或多或少相处过不少时日的大家也了解她的性子，也都觉得她还不至于出现什么因刚掌握权力而迷失自我的烂俗展开。
正如她在接过罗德岛领袖位置时所说的那样，还有很多的不懂，还有很长的路，希望大家多多关照和指导。
没什么意见，在博士沉睡，凯尔希医生又忙碌个不停的前提下，确实是还需要一个领导者来分担那份重量，虽然是个孩子，但在诸位大人的分担下倒也不至于被立刻压垮。
阿米娅的上任也算是众望所归，同时大家也对罗德岛即将到来的变化而抱着一分期待。
期待这孩子的领导风格同昔日的凯尔希医生和斯特凡诺博士的区别。
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权利交接仪式也就仅仅是个仪式，没有超乎仪式本身价值以外的东西，就算真有那样的东西，也早就在阿米娅那里了，也不需要过多的说法。
只是有人还在建议应该直接召开全体职工大会通知才是，然后被凯尔希医生和阿米娅双重否决了。
大家都不是图形式的人，若非一定要有个文件记录封项，便连这次换届仪式都不会有。
继续各忙各的吧，眼下陆行舰都还在继续开动，能闲下来的员工也不多。
而到了新的目标点后，忙碌的人只会更多，毕竟一个公司，一个集团，要在当地站稳脚跟，本就需要诸多的准备。
虽然那份目的地在过去就已建立了罗德岛所属办事处，但本部转来所需要的忙碌仍是不可避免且多的。
于是在散会之后，所有的代表者都当回到各自的岗位亦或是忙里偷闲的状态中去，只留下几个本来就要跟凯尔希医生汇报些状况的人，在凯尔希的授意下朝着阿米娅汇报，而以往负责直接接收的凯尔希则是退居为旁听位。
虽然有些紧张，但阿米娅的回应也算是中规中矩的没问题，令凯尔希点了点头，而汇报完成得到下一步指令的各位也就一个个离开，最后还是留下凯尔希和阿米娅仍在这空荡荡的会议室中。
“阿米娅……”
在这样只剩下室内一些仪器运转的微声中，凯尔希看向了那正在收捡桌上纸质文件的阿米娅，其呼唤便也令后者抬起头来，头顶的狭长的双耳微晃疑惑看来：
“凯尔希医生。”
阿米娅是个雷姆必拓人，但她却学会了东国语言下的有个称呼词汇，独对凯尔希称呼。
那便是医生，或者说先生。
在东国的语境下，这个称呼可以泛指对任何有学问，有涵养，或有一定的地位的人的尊称，同时也可以替代医生，教授，律师，画家等知识丰富的职业者。
阿米娅会特意用这种称呼称呼对方，便是因为凯尔希医生在她眼中既是医生，也是先生（教师），这份双重身份意味的区别称呼，也有一个前提是对方懂得才行，而凯尔希，正是对得起这份称呼泛用的博学，东国语什么的，自然不能难倒她。
谁也说不清凯尔希医生懂得多少种语言，在大家眼里她的博学与博士一样，总是无所不能。
区别只是博士偶尔还会忘掉些什么，而她什么都没忘。
“办公室的那个座椅，习惯么？”
“啊……”被问到这个阿米娅面色微红，有些尴尬的小声道，“有点高，脚尖都不太能触到地。”
“嗯……”凯尔希点了点头，“回头我会通知换个可调节式座椅来，原本那个办公室的座椅就该是那种，只是斯特凡诺老是玩坏那调节装置，我就让人给他换成了固定的。”
陡然听到了这种「秘辛」的阿米娅表情更加微妙，沉默了两秒才说：“博士还……挺童趣的。”
“没必要为他的幼稚修饰，那家伙只是个出色的诈骗师，能够靠着那份表演欺骗别人，也能靠着那副表演欺骗自己。”
“呃……”阿米娅无法理解这句话，只是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有些懵懂的体会，但不懂仍是不懂，所以她也只是沉默，没有贸然说话。
“他愿意用那种娱乐自己的方式来稳固自己是他的事，但你需要能够看穿他的伪装，阿米娅，你会在那个办公室呆很久。
但你不需要在那些方面接近他，你需要的是能看穿他的眼界与见解，能做到那一点，才更能够实现你的理想。”
“是，凯尔希医生。”
坚定地与凯尔希对视的卡特斯少女，亦或是记载于资料档案上的隐秘，奇美拉女孩，在道出那份乖巧却又不失坚毅的应答后，就好似那之前的坚定都是幻觉一般，又有些尴尬怯懦的开口道：“只是……博士他不是沉睡了吗？下一次醒来应该是明年的事了。”
这话说起来，阿米娅便怔了一下，意识到这都已经11月了，今年也没剩多少天了。
之前一个月发生的事太多，她光从报告中都能看出各式惊险，以至于失却了些许时间的概念。
“明年也不是很远不是么？尤其是他还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凯尔希医生说着似是意有所指的话，然后指了指大门，“阿米娅，整理完了就送入办公室吧，封存保留的时间也得相对准确才能方便以后的查阅。”
“啊，是！凯尔希医生！”
立刻抱起那整理好的一叠文件，荣升罗德岛最高领袖的女孩儿冲着导师鞠了一躬便立刻跑开了，留下她仍在这办公室中，倚着桌沿扬首看向那柔和的灯光。
回过头来时，手中也已经摸出那一分钟前就已经闪个不停的通讯器。
接通放在了耳边。
同时先声夺人：“有什么事会用这个频道联络我？阿斯卡纶。”
“是德克萨斯出了什么问题么？”想了想最近她所负责的委托，凯尔希便率先锁定了这个可能。
当然，在那位少女还在企鹅物流，未曾与罗德岛有直接联系的当下，她们口中的德克萨斯只能是一个德克萨斯。
埃德加•德克萨斯。
“一半一半吧。”
在那略显泥泞的地上走过，萨卡兹女性倚靠着墙壁望着不远处的上方，不断朝下淌落的雨水淅淅沥沥，而另一侧是个穿着白大褂却还蹲在屋檐边抽烟的鲁珀男人。
看起来像位医生，但看着他那身魁梧健硕的身形和那对暗含锐光的慵懒眼瞳，便很难再坚持之前的结论。
尤其是这里在不久前才接待过一群不法分子，店家和店员一眼就觉得这俩人和之前的那批人是一类。
反正最好不要得罪，对方没开口的话，也最好不要贸然上前打扰。
也就有了这一刻两人在小雨下的屋檐边各做各的，也不进大堂，店员与店长倒也没什么意见。
“德克萨斯的状况稍微有些不稳定，我觉得这么下去，他的适用期还会更短。”
“他怎么说？”凯尔希的声音从联络器中传来，语气平淡。
“对这话题没什么兴趣……”阿斯卡纶瞥了眼远处那抽着香烟的男人，一开始还挑挑拣拣着找雪茄，现在倒是抽香烟都已经习惯了的模样，这才不到几天，这个人看起来好像丢掉了不少东西，有些东西丢得她看着都有些不快，“他会让我换别的话题，看起来像是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回来的时候我会检查的……”凯尔希淡淡道，“另一半是什么？”
“追查的那个家伙，他的代号叫奇美拉。”
“还有呢？”
听出了凯尔希那短暂的沉默，阿斯卡纶倒也没多说什么，回答道：“我们还没追上他，但根据路上的情报，他在一路「吞」东西，那代号大概是真货，从神话意义上的。”
“新生的没有一点积累，太贪吃反而会自我崩溃，奇美拉没有什么真货一说，有的只是前进与否，完美与否。”
“听起来你很有信心？”
“应该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德克萨斯有过什么不安的表现么？”
“呃……”阿斯卡纶闻言瞥了眼那还蹲在不远处，看着残烟升腾落入雨幕继而彻底崩溃的埃德加•德克萨斯，那白大褂的下摆落在地上已经沾上了不少污渍。
“看起来有些惆怅，谈不上不安。”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让他自己去处理。目前这个团队还只有他一个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一个就够了，既然他决定去协助，那就得在新队友出现之前好好撑下去。”
阿斯卡纶听着听着，突然问：“你不会又瞒着我们做了什么事吧？”
“我做什么事也不需要对你汇报。”
说完这句话，这通讯便断开了，留下阿斯卡纶无言的抬手捂着自己额前，也将那一段红色刘海抓了抓，有些烦躁的收起了联络器。
作为SWEEP头领，拥有决定罗德岛走向投票权的她如何不能过问同僚可能惹出的隐患？凯尔希这女人还是那么懂得如何勾起他人的怒火。
只是凭什么？凭什么自己要帮楚信然那小子带这家伙，这教官做的真是火大。
“德克萨斯。”想到这里，她便朝那男人招呼道。
“怎么了？”男人扭过头来，将嘴边的香烟摘下掸了掸，诧异起身。
“回去之后凯尔希会负责你的身体状况。”
阿斯卡纶沉着脸走近说，不过这个女人平时也经常阴沉着脸，埃德加并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然后准备上车去下一站，应该是要到沙原。”
说着她直接就走入了雨幕，隐约还能听到一句抱怨和咒骂：“真是麻烦的路线，两个混球。”
已经有找到路线了？
埃德加虽是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毕竟一路过来全是对方充当带路者以及行车司机，循着目标走哪他都没意见。
只是有些疑惑她口中的混球是不是指自己。
没必要吧？也或许是指那个奇美拉？
将手中燃了大半的烟头丢入雨幕，埃德加也迈步跟上。
那另一个是谁？
.
另一个是苍龙七宿。
尚不知道这是司机以及司机上层规划路线的问题被对方怨念到了自己身上的苍龙七宿，体现出了各种意义上的百毒不侵模样，一点鼻子痒都没有，无比平静的翻阅着手里的小册子，那是从雨林出发四小时后的补给点买的，顺带还和煌解决了今天的晚饭。
然后继续出行。
虽然停驻的时间是傍晚，但司机和乘务员的规划显然不打算保有那「就地停留到明天」那样浪费时间的行程。
两个小时的时间，在逐渐踏入正式道路规划之后，夜路也显得不那么颠簸和充满「惊喜」之后的一路也算平稳，车厢内部那由源石液转换发电的供能也足以保证车厢内的亮度。
虽然有些昏黄，但楚信然还是在就着那光线看着那个记载一些旅途趣闻的小册子，用以打发时间。
毕竟他还打不算和煌一样在这时候就在车上睡了。
今夜应该还有很长，然后正式踏入叙拉古的边境线，之后就要看往哪绕了。
往哪绕还不清楚，但进入叙拉古边境倒是个好消息，楚信然都觉得这事在等她醒了告诉她肯定会高兴得嚷嚷。
不过倒也没必要隐瞒，毕竟很快就能跟这些家伙分道扬镳了。
只要踏入叙拉古边界的第一个停驻点，这趟搭车就算是结束了。
剩下的路可以自己找载具来跑，没必要再陪这些家伙乱绕。
虽然还是很好奇那几个斗篷家伙的状况，但既然快到结束都没什么了解的契机，那他也干脆放弃，没什么好强求的。

No.27:又少了两位乘客。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从早睡开始！（自我欺骗
）
说是如此，但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他都没有真正放松的打算。
更没有直接打会儿盹的意思。
其一是因为此刻与煌相距不过一英尺的距离，其二是因为那份习惯性的杜绝隐患。
心头越是盘算得多，构思得顺，也就越容易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打扰，这某种意义上就像Flag的原理差不多，只是相较于因果律，他更倾向于某些话和某些想法，只要过一过脑子就容易让人松懈，让人的潜意识发生些改变，出事的几率也就格外的高。
只是因素是多方面的，这种解法能被驳斥的点倒也不少，不过楚信然并不在意不同的见解。
说到底这种认知也是他自己根据所见所感的推论，姑且可以当做狭隘的一面之词，他很有自觉，自觉到就算是跟孩子讲道理也不会提到这个，这种还未经过群众证实的道理总是比不过大众认可的常识性真理的，又不是没话说，不必将这个适用范围不确定的话装进未成年人那容易偏执的小脑瓜。
他只是一直相信着这份做法罢了，哪怕知晓这个世界大抵是真有诅咒这种东西的存在，却也同样知道那种东西很难能见得到一次。
就算是对于自己这样的圈内人而言也无比罕见，几乎可以不纳入考虑范围。
在既有的推论仍然适用的时候，就不要急着加入新的想法了，这是正常人都不会去做的事。
也正基于此，哪怕是认为flag这种东西没有魔力，却还是能将那份后果看在眼底的楚信然自然不会松懈。
越是轻松愉快的情景，越是快要抵达终点的时期，也越发能展现出他的「疑神疑鬼」。
这辆车的下一站就是他和煌的目的地，其他人要继续坐到哪都当与他无关——这样的解脱感，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得到。
那么在这几个小时之中会发生些什么呢？
楚信然便在等待着那份可能发生的展开，尽管这只是他的习惯。
而这份等待最终的结果……
没有意义……
正如半小时后煌醒过来，看着楚大哥那略显紧绷的状态有些疑惑，然后这份疑惑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一样。
在这之中询问数次也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倒是让自己警惕些，然后她便也无言的警惕了一路，直到最后下车的时候，才看着楚大哥长舒一口气来，“？？”
对此煌直接打问号。
毕竟她所做好的准备之中，她对楚信然的理解之中，还没有包括与空气斗智斗勇这样的内容。
不过作为一位同样常常出生入死，置身险境的精英干员，同样也并非总是单兵作战，有着众位队友所组成小队行动的精英干员，煌对这样过度谨慎的处事态度的接受门槛倒也不高。
虽然还是会觉得有些过头，但也算是可以理解，不至于出现些被骗的怒意。
这点比当初龙门近卫局的那批警司强多了，那些家伙当初就只知道朝魏彦吾告状似的说楚处长折腾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那副麻烦样，以至于上下级关系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好。
在楚信然辞职后的几年之内还回去看过一次，结果那些家伙也是面都不肯见一下，在他到了近卫局后居然留给他一栋空荡荡的大楼。
龙门当初的黑道圈做梦都想达成的成就被他以那样的方式达成，跑的那么空都能把他给气笑，不过至少还是有人能让他看望的，人也不是跑光了。
但那也丝毫不妨碍他想着哪天回去再真正打一个突击，把当初的那些混蛋一个一个的重新教训一次。
现在嘛……
楚信然环顾这里位于夜色中的穹隆顶建筑群，在诸多彩灯装饰下显现出明显的轮廓，都是风格非常鲜明的叙拉古……或者说意大利风格建筑。
便也觉得这事没必要在现在考虑。
还远着呢，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还远着，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这块不属于移动城市的规划范畴之中，被称作热那亚的大型小镇之中如何寻找可长期租用的远程山地车。
虽然也有班车可以考虑，但这种地方的班车通常都是走那早早开辟好的，危险性与意外性最少的大道来通向最近的移动城市，而不是在同样边缘的城镇、乡村间联系沟通；
——负责这一类互动的反倒是一些以小商人为首的职业者，也有需要联系附近牧场和农场一类的餐饮职业者，但总之都是些没什么事不会接收外人加入的类型。
甚至出乎预料的会非常坚持这种规矩，因为怕麻烦，也因为守本分。
同时也是因为有着切实的规矩。
只是因为这份规矩不是当地政府与警察局所制定的，而是黑手党。
正如曾经多次提到过的那样。
在叙拉古，政府制定着表面的法律，而黑手党们编织着阴影中的大网，甚至在大多数状况下，黑手党们的话语要比警察说的更令居民们信赖与重视。
同时你也说不清你在街道上遇见过的行人之中，交流过的老板、服务员、甚至是少年少女之中，有哪些人是与黑手党有着直接的关联，又有哪些人是同黑手党有着间接的合作。
这份与平民融为一体的现状才是黑手党在叙拉古根深蒂固，难以拔除的主要原因之一，以憎恶与恐惧，鲜血与暴力浇灌的恶之花，哪怕几经风雨也不曾真正凋谢，时至今日依然是这片土地在黑暗中的统治者，日复一日的把控着这片看似自由浪漫，又文化丰厚的土地。
而他们的把控方式，也同样包括了对交通工具的管制。
在楚信然看来，从哥伦比亚到玻利瓦尔再到维多利亚和萨尔贡、卡兹戴尔等一路的所有委托中介所共同发布的寻宝之旅，其动静肯定会被当地的黑手党所察觉，甚至可以说，作为这份寻宝之旅的终点，黑手党们作为东道主八成也是这份浑水的主要导演者，彼此都有协作才是最大的可能。
所以这段时间的叙拉古，暗地里的状况应该是挺紧张的。
看起来像是到了叙拉古也下了那绝命车之后，状况就好上了许多，可以稍微松口气了，可这片土地本身却也谈不上友好，是否真的安全还未可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首选是可以长期租用的远程山地车公司，可这种公司在移动城市才好找，而最近的移动城市佛洛伦斯有着至少五小时的车程……
五个小时车程不太现实，还是就地碰碰运气差不多，虽然小城镇之中那些宣传长途租车的多是骗局。
但也有可能真的有些小公司混在里面打广告，这种几率在遇上之前可以说是对半分，不过具体的还是看当地状况吧。
固定城镇的资源与经济比一般的移动城市还要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在泰拉这片乱七八糟的土地上，什么破事都可能发生，见识越广就越觉得莫名其妙，就像那过于多样的政体与过于悬殊的技术发展差距一样。
在这样的差距下，国与国之间的平衡维持也宛若儿戏般，支撑这份平衡显然应当是某些离奇的东西。
也正是这些离奇的东西极大的证明了随机性的力量，让楚信然偶尔还是愿意碰碰运气。
只是要碰运气的话，这个点有些晚。
晚上八点半，对大城市而言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对小城镇而言则是部分人的欢腾时间。
那一部分人，很难说是否混有提供长途租车或是直接提供远程运送服务的家伙，碰运气这事儿还是能靠一些带脑子的判断来增加成功率的。
比如大白天才是人正式营业的时候，在这个点某些睡得早的甚至都该歇了，又不是什么地方都有电脑玩，也不是什么地方的电视都能有有趣的节目。
至少看煌那已经将电视台的节目切了两周目的动作可以证明，她是一个都不喜欢。
“啊啊啊，这地方的电视台只有当地语言的吗？！”
甩开遥控器就在那抓头发，岂止是不喜欢，直接就已经抓狂了的模样。
“不是也有几个维多利亚语的么？甚至直接就是维多利亚当地的电视台。”
楚信然倚着那靠在窗边的椅背望着下面路灯下零星走过的行人，与他平行的高度远方是那些还未摘掉的彩灯，依据询问是源于前段时间的安魂夜。
不过这也证明了这座城镇确实够边缘了，边缘到连叙拉古的传统都改得这么明显。
11月2日，是叙拉古的安魂夜，这个节日在泰拉的不同土地上有着诸多不同的体现形式，而放在叙拉古这里，便是与哥伦比亚和龙门式的庆祝活动大不相同，是同炎国的安魂夜风格相似的，单纯是怀念故人的日子。
扫墓并以鲜花祭奠。
什么庆祝和喜送，并不流行。
这里能搞起彩灯来便是受到外来文化冲击的直接证明，这在不少老学究眼里完全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换作其他节日或许还不会反应那么大，可安魂夜是涉及亡者的节日，这样的节日出现这份巨大反差的变化，便也足以看出这片城镇与国家核心的联系有多么稀薄。
倒是电视台还挺叙拉古的。
“那种老土维多利亚剧谁喜欢啊！”只是有人不喜欢。
“我认识一个旅店老板倒是蛮喜欢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那躺在沙发上不爽摆手的煌，“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看到大炎的电视台不成？那要求就更高了。”
这话让煌沉默了一下，本来还在扑腾的双手也顿了顿，但也只是顿了几秒，就又扑腾起来：“啊，好烦啊！好无聊！为什么这里连行动热点都不给连啊！我这个月的流量都不够用，楚大哥你给我开个热点好不好？”
“看视频我不干……”楚信然警觉道，“你要干嘛？”
“不看视频……”听起来有戏的煌立马从沙发上撑起来，一脸的喜出望外，“就翻翻罗德岛论坛，水水群聊天室什么的。”
楚信然想了想，叹了口气：“好吧……”
“好耶！”煌简直要蹦起来，让楚信然更想叹气。
“好什么耶啊，让我想起没看到电锯人结局就穿越了，或许是件好事吧……”
低声碎碎念着点开热点设置，不一样的世界，却有着相似的UI程序设计，令他抬起头来稍稍提高些声音道，“连那个叫Weiwuzi的，密码是NMDCSB。”
“呃……”煌闻言第一时间是垂首看着手机准备操作，然后又动作顿了顿，以一副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那面无表情的楚信然，“楚大哥你这热点是拼音？”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魏武子……”楚信然的语气和表情一样淡，“我总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吧，用友人的名字也不合适，虽然是在外地，但指不定就结仇了。”
“魏武子……那个老龙头结仇就没事吗……”煌有些无语的重新垂下头输入那ID再搜索，搜到了隐藏权限下的行动热点，然后就面临第二个问题，又抬起头来，“这密码……是粗口吧？”
“你这不是很懂嘛，输吧输吧，能够6位数的热点密码也是这手机状态特殊的好处，不用加什么标点也不用严格要求大小写混合……”
楚信然说着扯了扯嘴角，“比莱茵黄金的注册标准要求简单多了……”
顺带着抱怨的楚信然摇了摇头：“一个委托平台，就算被盗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搞那么专业做什么。”
“我只看出你和魏武子是真的有怨……”煌无语的输入了那简短的脏话密码，然后笑容顿时洋溢起来，“好了，连上了！谢谢楚大哥！”
“小丫头变脸蛮快的，可以来蜀地学学传统手艺。”楚信然笑眯眯的回以怪话。
“这是什么拐弯抹角的回乡邀请吗？”煌闻言而斜眼看来。
“当然不是，我也没什么乡好回的。”
楚信然摇了摇头，一转平静的语气没有给煌以「变脸」技艺传统继承者的感想，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在那气氛变得沉凝之前，他又朝着煌招了招手：“不说这个了，过来看看那边的光。”
“光？”
煌诧异的起身，套上那宾馆自带的拖鞋快步跑近，顺着楚信然的手指指向目光便看到了熟悉的车灯。
毕竟是好几天晚上都看过车灯光亮轮廓，完全可以用熟悉来形容。
“他们走了。”楚信然说明式的补充道。
“这寻宝之旅与我们无关了。”
“早点睡吧，早起找辆车，希望能够是直接去米诺斯的。”

No.28:想法一致？
（上传的有点晚。）
“看来苍七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
晚上八点四十分，车厢内的灯光昏黄，照亮了车上相当密集的乘客们。
而乘务员掐着手中的机械表，看着这车厢内略显显眼的两个空位，有些遗憾。
两个并排空位的外座没人，所以才会显眼。
而同样的，那样不错的座位却无人调整过去，便是因为这车厢内的乘客大部分都已经结成了几个团体，并不想轻易分散以外，大家还对那两个座位的乘客有着相当的印象。
虽然没有直接见识过外座那个有着角尾的青年实力，但反倒是那年轻靓丽的少女实力已经在萨尔贡的雨林部落中见识过了。
被十数位阿达克里斯人围攻却仅靠拳脚不落的英勇本事，赢得了在场无数阿达克里斯人的尊敬，也赢得了同车人的忌惮。
虽然一开始的老乘客也在那宾馆一晚见识过她参与别人争斗的闹剧，但夜晚的光线终归不好，比不得这一次的敞亮直接。
直接到令人眼前一亮，继而有那么些人的表情诡异起来。
那是因为想起了自己，或是某些人，都曾经将目标拟作为对方的前言。
而如今看来，当初没出手是省去了一桩麻烦，甚至是危机。
只是在这基础上，那个她对其言听计从的青年身份，也同实力一样愈发的扑朔迷离。
部分人倾向于女孩其实是保镖的戏码，毕竟总有些年轻人爱好这套，青年看起来便是年龄既不大，装束也不像是猎人。
风衣围巾，就算是风衣下摆长到能盖住膝盖，鞋子和手套都是战术用品。
但也没办法说明什么，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在这种思路之中就成了伪装，有钱的年轻人雇佣漂亮强大的女保镖出来凑热闹这种事……不仅不奇怪，甚至还有点羡慕。
不过这种想法也就是脑洞突出，想象力已超乎常人了。jpg；
也有人在大家都还在部落逗留的时候，以及快要上车前，隐约听到些消息，也看到了些被担架抬走的人。
当那唯一一个不算是鼻青脸肿的鳄鱼脸家伙跟其他人讲述概况时。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那以阿达克里斯人标准的压低声音只能说是欲盖弥彰。
那份叙述之中有角有尾的鲜明特征便也足以说明罪魁祸首是谁，只是注意到的人并不多，而那些人也无意与其他同车人分享这类情报，仅仅是沉默着，什么都没提。
于是那个年轻人也有着相当的，甚至从战斗场面描述来看似乎比那女孩还要更加夸张的武力——的这种事，也成了那么几个人保守的秘密。
不过那也是因为这么几个人本就是一个队伍里一起行动的家伙，自然没必要通知车上的其他组织。
甚至大家都还打着一些阴险的主意。
要知道这车上本就谈不上和平，谁都不怀疑这份车上的平静在车下时汹涌着怎样的暗流，那么隐藏一个只有大伙儿才知道的危险人物存在不是更好么？
只要大家有所控制，而其他家伙仍然一无所知，便也可以伺机煽风点火，坐看那些家伙起争端。
作为排除竞争队友的手段那便是再好不过。
只是在眼下，还没等到那个时候，人就已经不见了。
心头便也有些空落落的微妙，颇有种路边捡到个很厉害的武器，还没真的投入使用就突然没了的失落感。
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没人去占座，都还存了一丝在这辆车上本不太可能出现的期望：那俩人兴许只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呢？
这辆车起始路程开的又不快，他们还是能够赶来才是。
这种侥幸心理在班车彻底开出城市范围后便也就消散了，连同乘务员也在前座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但好歹还懂得压下声音一类的稍作掩饰，不至于让这车上的，「因为狂猎在同一辆车」的事而紧张了好几天的赏金猎人们在这时候被引爆压力。
不过其实他们也快发现了吧。
他们那个腕带在连续好几日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的，烦得要死的警示在这会儿没有了，稍微有点头脑就能想意识到问题所在。
除非有人嫌那腕带提醒次数太多有些烦，早早就将其扔在了携带物里。
倒也蛮可能的。
只是不论他们有没有察觉，人都已经走了便也没什么意义，就连那他希望将感叹传达到的司机也只是稍稍侧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向前车窗。
从头到尾都很沉默的司机，只想认真做好司机的职责。
不过就在乘务员觉得他不打算理会自己，准备离开时，他才突然冒出一句：“不止是他吧，这次少的乘客。”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同外面并行的一些大型源石机车鸣笛声混在一起，但仍是被乘务员察觉了，第一眼是看向了自己此刻坐在的前座。
这本就是新空出的座位，和另外几个座位一起。
令他回过头看向了后面那一眼就能看到的几个空座，并且无视那些自以为是在看他们的目光，再回过头来。
“应该没有关联，苍七虽然曾经试探过他们的情报，但这一路他似乎都不想掺和什么，只想着平稳通过。”
“但现在不就到目的地了？”司机轻描淡写的说道，缓缓调整着方向盘，“谁能说得清？行了，不要打扰我开车。”
“行吧。”乘务员无奈的摇了摇头，头顶的狐耳也无语的晃了晃，对这个无聊的搭档既因为熟稔而懒得吐槽，也因为熟稔才想找点话说。
但这种结果和流程也是无数遍重复了，着实没什么必要再重复。
但话题的价值却仍是在的，那几个神民的离开和苍七与其同伴的退出是否有着关联，这种问题放在别人身上可以是闲聊话题。
但在他这里，算的上是公事报告的一环，相对准确的报告不仅能成为功劳，也能避免成为被处罚的理由。
莱茵黄金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介平台，但在管理模式上，还遵从着古老的制度。
只是这份古老的制度并不妨碍出行计划的继续，于是车辆在夜色中离开了这座城镇，在一对目光的注视之下。
寻宝之旅还在继续。
但离开的乘客却是与其无关了。
在这座城镇之中，他们将迎来与那辆车厢乘客们所不同的明天。
属于这座城镇的明天。
从一位少女的恶作剧失败开始算起。
“早，早啊。”
端着支笔的煌全然没有料到对方的猛然睁眼，被吓得笑容都有些僵硬，打完招呼又瞄了瞄手里的笔，猛然藏起了背后。
“呃……”而那冰蓝色双眼只是沉默的映着她那僵硬的表情，映出在这带着凉意的气候中微微渗出的冷汗，然后才回答了一声：“早……”
说着也就微微推开了被子直起上身，而煌则是依旧保持那僵硬的笑容从那床畔前无声的起身背对，朝着自己那一侧的卧铺方向走去。
就像前两次的夜晚那样，不论是哪一方先醒来都得留给对方足够的隐私空间来处理些诸如穿衣换衣一类的事务，这样基础的礼仪，倒也谈不上默契，不过也已经算是种默契了。
在此刻也成了煌「脱逃」的方案。
毕竟对方看起来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就得赶紧抓住机会逃出尴尬才行。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在煌蹑手蹑脚的，已经刚刚越过两张床中间的间隔空地线的那一刻，楚大哥那带着穿衣淅淅索索声的询问声好似后知后觉的问道：“你刚才想做什么？”
“呃……”垂下头来看着手里的碳素笔，煌一个摆手将其塞入了床被之间，倒也没有慌到突然回头的地步，只是哈哈哈的笑了几声说，“没，没什么啦，就是来道个早安……”
“顺带想画些什么？”
“一时兴起嘛——”也知道自己之前多明显的煌，对于隐瞒的坚持倒也没多强烈，眼下还能干笑着试图活跃气氛。
“这可不是度假，不要那么随意，顺便你可以转过来了。”
煌闻言而扭头，就看到了扶额摇头的楚信然，以及那身突然换了一身的长衣长裤，略有些惊讶，或者说惊艳。
尤其是对方放下手时还顺带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配上那身好像就没放下过的条纹围巾就有着相当微妙的素雅气质。
“楚大哥你穿的才是很像个度假的诶。”煌的吐槽欲望令她无比的心直口快。
然后招来正在整理围巾下摆的楚信然无言的侧头注视：“这幅模样在叙拉古才算是常见，尤其是在校大学生。还有，长衣长裤也是拜访教堂的装束标准，你这身才会不方便过，或者去了也会被人驱赶。”
“说这个的意思是要去教堂？”煌敏锐的抓住了重点，看着楚信然那打了个哈欠，然后手中甩出一个水球在脸上糊来糊去的模样，又有些蠢蠢欲动。
“我也想这么洗脸。”
“自己去盥洗室洗。”
“切，小气。”
“待会儿要去一趟教堂，你就在外面待着别乱跑。”
“还真要去教堂……”已经在朝着卫生间走的煌碎碎念着，又侧头看来问道，“去教堂干什么？”
“当然是打听消息……”已经用那种看起来无比简便又厉害的方式洗完脸的楚信然散去了手中大半的水球，留下些非常明显的水污，轻巧一甩就将其甩进了垃圾桶里，回过头来，再次抬手，这也次的水液是朝着龙角覆盖而去，“具体的等你洗漱完毕了再说也不迟。”
听到这话的煌想了想，突然冒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我想吃叙拉古的面条。”
“顺路有就吃。”
“好耶！”
“不准好耶。”
“たとえば途切れた空が見えたなら——”
“什么声音？”
“闹钟，一般这个点我才会醒。”
“诶——”
“诶什么诶？快点，找到车之前都得速度快些。”
……
半小时后，楚信然略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那站在不远处门口的煌，目光尤其在她那沉重的行李上逡巡。
主要是不放心这家伙会不会打人。
否则他还能担心些其他的什么吗？一般女性可能遇到的难题在她面前压根不存在，要担心也该是担心别人才是。
而对他那份目光感觉受到了小看的煌只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楚信然无言的点点头，回过身去朝着这座城镇最大的教堂走去。
宗教在叙拉古的社会中有着深远的影响，尤其是拉特兰的宗教，这个宗教曾经随同传教士一起远走于西方大半的土地，留下了深远的影响，那些被影响的土地之一便有着叙拉古。
其深远程度甚至影响了黑手党，这些无视政府与军队，自成规则的西西里人仍然有着大半信奉着宗教，哪怕他们之中的所有人按照那宗教规定论处都得堕入地狱，就算勉强些也是抵达炼狱，也仍然不改他们的虔诚。
罪孽是可以赎去的，不谈赎罪券这种老旧且无聊的腐朽规矩，虔诚的教徒仍然会努力保持稳定的祷告与告解，人的矛盾心理在这方面展现的淋漓尽致，而这也是在叙拉古的常态。
这份矛盾还不是真正重要的核心，而是说明了在叙拉古，有着诸多黑手党成员同时也是拉特兰宗教的信徒。
你在教堂随同那些男女老少一同祈祷时，也不会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也猜不到他们的衣衫之下是否藏着武器、塞着短铳。
但就算是这一点暴露出来，这里的市民们也不会对此有所惊讶。
只是恐惧仍会是有的，那是对武器的危险感到恐惧，对生命的失去而恐惧，与教堂里出现黑手党并无关系。
所以在无数次出现教堂铳击案和暴力事件后，叙拉古的教堂仍然能吸引信徒们所聚集，便也是这些居民们习惯了这些人存在的铁证。
只是这份习惯对外来人而言大抵是很难理解的，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来人。
楚信然虽然也是初来乍到的外来人，却也是懂行的外来人，他来这里，便是清楚如何在教堂里判断黑手党的存在，准备来碰一碰运气。
或许是运气不错，他甚至不需要试探，目标就已经暴露了出来。
而且那令目标暴露出来的几人，还是他感过兴趣的几个兜袍人。
也都看到了他的踏入，似是已经达成了目的的后者匆匆离去，使得一些不明真相的路人信徒疑惑地看了几眼这拨人，然后继续自己的祷告。

NO.29:暂时一致。
（初尝阴间作息恶果。）
兜袍人已然匆匆离去的现在，教堂的祷告仍在继续，而下一个步骤，大抵也是诗歌敬拜一类的发展。
然后是讲道？
楚信然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自己印象里的那帮拉特兰人做礼拜会搞的步骤，又觉得应该不同地方大概有不同状况，于是就又有些不太确定。
而想这种东西的理由，也是因为他姑且还在等待。
尽管那帮兜袍人刚刚离开，尽管他紧随而来的速度也算是无缝交接。
但他却也没有立刻上前攀谈，仅仅是走在了近处，和周围这其实不算多的信徒们站在了同一排行列中，抬手闭眼，一副也在祷告的模样。
而那在他一进来时便有注意的黑手党男人，也只是在他走近时瞥了几眼，眼见他也开始做起了「祷告」，便也同样回过头去，继续着这套流程。
这份平静也让一些本还对这拨人有所好奇的路人信徒失去了兴趣，纷纷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这每周都要做的仪式上来，一时间的画面与声音都无比平和，不复之前那略略的混乱。
这也等于这里姑且接纳了这个外来人，连那外来人找的家伙也不至于因而被大家排斥。
黑手党在教堂做礼拜并不奇怪，但在礼拜步骤中弄出些妨碍别人的操作，就算是因为事务也难以得到谅解，就算是手持武力也难以平息民意。
当然，这也只是难以平息名义罢了，持着武力倒是确确实实能够威吓到对方。
于是在祷告这一流程告一段落后，还没等到楚信然开口，这位黑帮成员倒是主动朝着他摆了摆手，直接指了指后方的出口，示意去门口说。
楚信然却之不恭。
于是两个人就在两个步骤交接前的停顿中穿出了稀疏的人群，不一会儿就到了门口，这里仍可以听到里面的人合唱圣歌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不过没什么必要吐槽，自发的学习和联系也别指望能有多专业。
而那俩避开了加入那个环节的人则是站在了门口，让不远处那本就在盯着门口的煌注意到后，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刚要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也是看到了和楚大哥一起走出来的鲁珀人，而且也看到了两人的驻步。
显然，那两人并没有走到这里的意思，于是她想了想，倒也没有立刻打个招呼。
这也让本来已经做好以手势挥退她的楚信然，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不过以她那身的显眼程度，这黑帮男人一样注意到了她，不过也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回过头来朝着楚信然感叹道：“如果那几只东国狐狸能有您这样礼貌就好了。”
他的感叹带着敬语，这不是习惯所致，也不是因为认出了楚信然，而是因为在那并排走出的过程中，楚信然亮出了一块硬币。
一枚烙印着似人似狼面庞的银币，面庞上还依稀可见些女性或是雌性的柔和线条，似乎是雕刻的一位女性。
曾经在叙拉古的短暂经历中获得的当地纪念品，因为主要是来自一位黑帮家长的缘故，想来也有相当的代表意义。
而如今，对方的反应也已经证明了所料不差，这东西确实是给他带来了通常而言不会有的优待，至少是态度意义上的优待。
“东国狐狸？”
“是啊，那口蹩脚的叙拉古语一听就是东国的，不过我也不冀望对方说维多利亚语就是了，那样我更难听懂……”
鲁珀人不着边际的黑了一下东语习惯下的维多利亚语，然后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是打听点没意思的事，也不提他们，还是请问阁下是想？”
“帮我联络一辆车抵达最近的佛洛伦斯周围的小城镇，赶时间。”
虽然也有些想提提他们的楚信然，对原本的目的倒也毫不犹豫的提出。
“明白了……”鲁珀人点了点头，倒也不迟疑，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质疑一下这徽记的由来，这也算是一种不惹麻烦的生存之道，只要不去知道，也就不会有杀身之祸，“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位专门做这门生意的，不过得注意他经常欺骗性收费，就算说是我引荐的他也不会收手，还请多加注意。”
“呃……”楚信然闻言，深深的看了眼这个话中带笑的男人，也露出些许的笑意点了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
“嗯，那么能允许我回去聆听最后的讲道吗？之后我会带您直接找那家伙。”
“去吧。”轻轻拍了拍手，继而微微扬手，转作示意，楚信然点了点头，“虔诚的信仰是件好事。”
“嗯，愿主祝福您。”
男人说罢便立时回头小跑而去，那样的急切，自然是看不到对方在听到自己的祝语后的微妙表情的。
“差不多也是一年了啊……若说我再一次的向你祈祷……塑像还会开裂么？”
在他身后，望着这哥特式风格的教堂建筑，青年低声自语着。
这样的自语当然是无法得到回应的，但青年也没有打算得到回应。
仅仅是说罢便回过头去，朝着那已经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儿，在他回过头来便是直接用力挥了挥手的女孩走去。
还顺手提了提肩上的提琴盒挂带。
许是饱经了颠簸的折磨，愈来愈感觉松垮。
.
十分钟后，已经将之前教堂的交涉结果告诉了煌的楚信然，同她一起迎来了带路的那个鲁珀男人。
男人第一眼自然是有些意外之前见到的那位门口的女孩是同这位先生的同伴。
但也没多说与多问什么，从教堂边上的停车位上开出了一辆大抵只能在城镇小道中行驶的小源石车来。
搭载两人自然不成问题，一路上倒也健谈的讲述了这城镇的不少事，还能回答煌的一些关于热闹和好玩两个要点的问题，介乎于导游和司机之间，也或者是两者结合的常见产物。
让楚信然想起了前段时间的哥伦比亚计程车司机，倒也有相似的热情，仅仅是表现方式和说话风格有些不同。
但这辆车的随意程度显然不会是专业司机，至少不会是正规司机。
连个质检章什么的都没有，车内的老旧模样也完全不合格，真要是做司机这行也得是个黑车司机，再想想这家伙确实是混黑的，那这可能性便也愈发高了起来。
要知道在哥伦比亚，货车司机这一行还真就是大量黑帮成员出产职业。
不过也完全不妨碍，不论是楚信然自己还是煌那丫头，都不是有什么精神洁癖，黑车只要能开到目的地那也一样是车，没什么不能坐，更何况这车还是自己找的。
也就是在这样的车上，没一会儿就抵达了目的地，只是在停车之前大家就已经看到了异常，甚至不远处的建筑上直接泛起了缭绕的黑烟。
“那地方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吧？”
摘下了安全带的煌诧异的微微起身探头看向坐在前面副驾驶位的楚信然，而后者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司机。
会问这个的主要原因也是司机在一分钟前就在提醒待会儿就要停车了，现在看到那远方缭绕的黑烟便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妙。
“不是……”但好在对方给出了这个回答，在放缓到几乎静滞的测速下偏头越过了车窗看着那更加清晰的火光，又缩回头和手，头上的一对狼耳也振了振，“但是倒也挺近的，主要还是这帮人都住同一片街区，我记得那边好像也是个负搞非法运送的蛇头，说不定是被警察找上了。”
“你们也稍微注意些吧，我就送到这里，先生您按照我之前给的地址上那栋屋子就能找到那家伙，还请允许我再次提醒，那家伙经常欺骗性收费。”
刚解开尾洞固定以及安全带锁扣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笑了笑：“我想这将是大家都满意的一次合作。”
“那就再好不过了……”男人也笑了笑，抬手扬了扬，“那么两位，Arrivederci。”
听到这么正式的，多用于对尊敬的人，或者是长辈才会说出的告别话语，已经推开车门下车的楚信然对那信物又有了些新的认知，继而回头朝着车窗抬手一划：“Ciao。”
车内的男人点了点头，直接倒车转弯离去，留下楚信然直起身来看向一旁摆出一脸好奇中带着戏谑的煌：“走吧，有没有车就看接下来的发展了。”
“我更好奇你俩打什么哑谜呢。”煌跟着楚信然朝着那前面的老旧木质楼房走去，每一级阶梯都能踩出微妙的声响。
很有危房的感觉，但两人倒是都不在意。
“你不是听得懂么？维多利亚语。”
楚信然瞥了她一眼道，刚才那个黑帮成员礼貌和专业的不像个传统印象下的黑帮混混，想来也是有着相当的地位，甚至在车上还明显注意到了煌的语言不通，改换了维多利亚语维持了全程的交流，也就最后的道别才贴了俩意大利常用道别语。
“我想听你揭晓一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嘛……”煌说着，一只手提着那装载着武器的大皮包，另一只手在那木质的栏杆上将握未握，有些嫌弃上面的积灰，也不知道灰下有没有些别的什么，“真进去了肯定就没得说了。”
“进去就直接揭晓了，也没什么哑谜，只是接下来要找的蛇头以前坑过他，他希望我可以顺便帮他找找场子……”
楚信然摇了摇头，“看具体状况吧，如果合作愉快反而不太好办了，两边都是不错的合作者，若是这家伙真的对我们也敲诈的话，倒是完全不需要犹豫。”
“为什么要叫蛇头啊，我们证件齐全，在叙拉古又不会被算偷渡。”
“但对方干的就是偷渡的活，我们走的八成也是类似渠道，真被执法者找上八成也会有些麻烦……
不过我们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小城镇，警察一般也难缠不到哪去，你注意别给罗德岛惹麻烦就行，我倒是无所谓。”
“懂！”煌点了点头，露出一脸对谋财害命的跃跃欲试来，“这种事肯定要掩护一下身份嘛！”
“嗯……”
楚信然也点了点头，两个「坏东西」就这样三言两语串好了犯罪默契，然后等到楼梯抵达尽头，楚信然在依据之前那黑帮成员给出的地址走在前面搜索着门牌号，没一会儿也就能够敲门了。
“来了！来了！谁啊！”
人未至，声音先通过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木门传来。
之所以是这么不爽的声音，也是因为楚信然把敲门的职责让给了煌——
这人顿时怀着一股直接来找事一般的心理开始以敲锣打鼓的模样给人敲门。
但煌对他的抱怨声全然听不懂，第一反应也是看向了一旁的楚信然。
明示翻译机翻译翻译。
翻译机却表示不想翻译这么简单的废话，而是凝视着那门前，期待着他能说些除了废话以外的内容。
这份期待居然得来了回报，那愈发近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有所变化的抱怨声：“什么人啊！警察吗！老特尔被那群外来人炸家的事我只知道外来人啊！”
说到这里门也打开了，走出个须发都有些斑白的沃尔珀老人来，先是看到敲门的煌怔了一怔，毫不掩饰的目光集中在对方的胸口，然后被一句话给打断：“外来人是什么样的人？”
沿着那问话声看去也就看到了楚信然，这个显然对美女更有兴趣的老人不爽的看着这个边上的青年。
虽然不爽但还是没什么犹豫缓冲的回答：“几个东国的沃尔珀，一看九条尾巴就知道是找谁，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谁会知道那对父女的位置，你看起来也不像个警察啊，哪个家族的？”
分明这么配合的给出了答案证明了他下意识便不想发生冲突的想法。
但询问语气又这么随意还带些许的居高临下，便也不禁让煌觉得这老头还是欠揍。
倒是楚大哥依旧沉得住气，只是抬起了手，手里握着枚……银币？
而那老头不爽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也沉默了一下脸皮子抽了抽，躬下身来。
“冒犯了，请问您想知道他们的具体消息吗？”
“呃……”这幅远比之前那位更夸张的反应，让楚信然收回银币的同时再次深深的看了眼那上面的花纹，然后仍旧是面色如常道。
“我来找一辆车，直达那贝拉焦小镇，你能送我们过去对吧？”
“当然可以。”
楚信然顿时收到了煌投来的失望目光，对这老头居然如此上道而深深的失望。
“那么还有第二件事，那就是你说的具体消息。”
第二句话让煌的目光又亮了起来。
楚信然觉得麻烦而有所克制的话题，她非常乐意听听当调剂。
“能说说么？”

NO.30:很多东西都在失却。
（好多事在阻我早睡！）
东的国民出现在叙拉古绝非偶然所能形容。
他们的出现是在寻找某个东西。
这个东西可能是一个物品，也可能是一个生命。
依据老人说出的话语，并不打算掺和的楚信然还是一刻不停地对那些话进行分析，分析两片大地可能扯上关联的交接点，分析那份所求之物的来历，不过也没如何展开，对方已然给出了直接解答。
一对父女……
一对东国来的沃尔珀父女，是他们寻找追逐的目标。
这样回答让楚信然微微蹙眉，而煌则是一脸颇感兴趣的模样。
只是不论反应，老人都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毕竟他会知道这种事也只是因为同行确实接过那对父女的生意，而他们这个圈子向来很难藏住什么秘密。
而且据说还有业内人插手，否则按他对那同行的理解，那对父女怎么也得给刮下些「肉」来，否则便是压根不可能顺利踏入叙拉古核心区。
去往那块移动城市的路途艰且远，「货物」本身的特性也是巨大的风险，那位同行会愿意接手这件事——本身也令老人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知道这件事的他倒是能在那些同样奇怪的沃尔珀人身上得到事件联想，直接得出了那些沃尔珀人是在追赶那对父女的可能，并将这份可能告知了持有那尊贵信物的先生。
只不过就那位先生却不是很认可他的想法。
楚信然听着就感觉这家伙的情报满是东拼西凑，还充斥着想当然的联想，不能当做事实，只能充作参照思路之一。
而眼下最需要在意的，无疑便是这些东国九尾狐是否是追逐着那对父女而来。
老人是听闻那同样是九尾的特征而进行的有端联想，而楚信然是从他们身上有什么可追逐的特征略微思索，然后也稍微得出了几个可能的结论。
听起来可行性还蛮高的，不过就当是听个响吧。
东国人跑到叙拉古来，换种印象说法就是日本人跑到意大利，如果不是追逐什么彭格列家族的继承，大抵是没什么可能的。
这地方的叙拉古哪来什么彭格列家族，但不管有没有，都是听着就麻烦。
所以就当听个响吧，拍了拍手就将同样在沉思但应该还没思出个结果的煌的注意力拉回，楚信然也不朝她说什么，直接以维多利亚语示意那个老人将话题重新放回车上。
贝拉焦小镇，接下来的目的地。
虽然距离现在的移动城市佛洛伦斯更远了些，但却相当靠近另一座移动城市。
同时，那也是个著名的旅游小镇，每年都有大量来参观「科莫湖之心」的游客聚集于此，直接带动了小镇的繁荣。
在那里，甚至可以不去移动城市就能找到朝着米诺斯的车，毕竟那是座旅游小镇，本就有着不少闲置等着意外状况使用的旅游车，长途短途都有机会，缺点大抵是费用。
备用车肯定会伴随宰客的。
尤其是那里还属于叙拉古北部区。
在那里，黑手党的存在感并不怎么高。
在那里，不需要黑手党来建立秩序，因为打从一开始，那里的状况就远不如南部混乱，也就缺乏黑手党茁壮成长的土壤。
在那里，人们选择通过接受教育来使自己成才，并且还会相信社会契约、相信政府和法律。
这就是叙拉古的北部，那里也是叙拉古用以宣传地方风情最为适合的地方，不论是浪漫多情还是热情好客，亦或是别的什么风格特色，都尽可享受，北部有着远比南部更加余裕的生活环境，以此搭建出更加舒适以及健全的生活方式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只是如此一来造成了南北方居民的理念与三观不合倒也是无法避免的发展。
南方人觉得北方佬总是欺负他们老实，而北方人总觉得南方佬想害老子，诸如此类的偏见已然是深厚的历史遗留问题。
虽说如此，还是有不少脱胎于南方的黑手党踊跃朝着北方拓展，试图在北方也站立脚跟。
秩序与光明也不是毫无破绽的，无非是阴影的大小与否差距，但这份阴影存在就足以让黑手党的的大网再次延展，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有做不到的人才会说不可能，曾经的德克萨斯家族就曾一度将手探到了北方边缘，也正因此才有了埃德加•德克萨斯最初那平和模范化医学高材生生活。
这样的家族还有不少，虽然大部分都算是失败，但也仍是有着成功的案例，这些案例在北部就像哥伦比亚的高尔文家族，已然相当熟稔于当地的画风与风气，将自身包装成了不像个黑手党的模样，以这样大隐隐于市的同化伪装而言，对一般人便也足够，哪怕瞒不过北部那还算有意义的政府，也能通过别样的交涉达成如今这幅现状。
至于个中环节中的一些细节，则并不重要，至少对楚信然和煌而言不重要，只需确认。
因为那北部一样有着黑手党的触及，所以楚信然仍然能带着她找到门路抵达即可。
赏金猎人并不绑定黑帮，但出色的赏金猎人应当懂得绑定当地一切和利用的情报渠道。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将该做的情报功课做的足够齐全。
哪怕叙拉古和萨尔贡对他而言都一样属于仅仅是来过一次，而且还是匆匆来过的地方。
他也了解那最基础的情报获取途径，同时还对当地的不少常识与不同寻常的杂学传闻有着相当的了解。
“这就又离开了？”
临到车前的煌突然扭头道，望着这个只比自己高上那么一些的青年。
这句问话显得有些突然，至少对那不远处的老人而言便是如此，连同他差使来作司机的斐迪亚男性也从刚拉开驾驶位车门时怔了怔。
不过倒也没有多关注的意思，仅仅是动作顿了顿然后就调整了一下尾巴与尾洞的嵌合方位坐下，开始调整仪表盘上的一些小参数。
“是啊，这就又离开了。”
那两人当然是不会懂，一个是自称身体不好年龄大，不愿意随同的老蛇头，一个是被老蛇头喊过来代为接送。
倒是看起来确实年轻体壮的真蛇头，与两人的交谈完全不涉及工作外的内容，便是对楚信然与煌都知之甚少，靠着自己的那点认知揣测不出这哑谜般的对话。
意思蛮简单，煌是在问那几个东国九尾鲁珀的事。
对于车上注意过，下来还问过，这样几度交集的关联，煌便也觉得楚大哥就算是这么急着要走，至少也会多关注一些，毕竟就在几分钟前，大家也都目睹了一场爆炸在不远处发生。
真的不远，也就百米多的距离，一个街道边上到另一处，虽然没有被波及犯不着去关心，但那老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位曾经协助过那对父女去往叙拉古核心城区的同行。
并且没有隐瞒的提醒了楚信然这边两人。
就算如此，楚信然仍然只是瞥了眼，点了点头就当听到了，老人也默认对方不再感兴趣的带着两人抵达了这里，与那已经事先抵达，就站在车辆不远处的司机汇合。
而现在，他在面对煌终于忍不住问了下时，也只是说着笑了笑，补充道：“我们还是赶时间不是么？你也没忘才没在那时候开口。”
“我觉得你还是蛮在意的。”煌回答道。
“但是没空耽误……”楚信然微笑着拉开车门，这次他没有拉开副驾驶的位置，而是后座，令煌稍微惊讶了一下，但也还是顺应他的手势率先钻了进去。
武器包和大提琴盒都已经在后备箱里了，这种问题当然不会忘。
“很多时候现实和期望都有所冲突，所以需要取舍。除此之外，你也可以抱一分期待。”
同样坐了进来的楚信然也同那司机一样需要调整一下尾巴和尾洞的嵌合口才好坐正并拉上车门，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说完这完整的一句，然后朝着那司机道了一声叙拉古语：“出发吧，司机先生。”
“没问题，先生、小姐，还请坐稳并拉上安全带。”扫了眼后视镜的斐迪亚青年点了点头说道，然后发动了引擎。
相较于那个有些管不住眼睛的老头，这青年显得稳重不少，尽管顶着一颗蛇头令人看起来有些诡异。
但也算得上彬彬有礼，麻利的打火动作也显得无比专业，看起来那个老头也确实是很配合的叫了个专业司机来。
不过在车开始出行的时候，这后面的话题却没有靠拢那司机展开，煌还在意着楚信然那听起来仍像是没说完的话。
“期待？”
“将这个在意的事记在心里，或许之后有什么机会会顺带了解，也或许是更后来的什么时候听到了关联的后续，就像一本书看到开头被别的事务耽搁了。
但你还记得主角的名字，后来你又有机会翻到那本书的结局，心头还是会有些咿异样的情感。”
楚信然轻声说：“或许是高兴与满足，遗憾，也或许是愤怒、失落……什么都一样，但你都值得抱一分期待。”
“连失落愤怒和遗憾都有期待的必要么？”煌分外不解，在这份语境之下，哪怕是炎国语也让前面的司机诧异的微微侧头看了眼。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不论是听不懂炎国语还是单纯于礼貌的掩饰，倒是都无所谓。
这种内容也没什么好加密的，煌说炎国话也只是因为确实说不来叙拉古语。
“有的……”楚信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和信号格数，然后又回过头来，“如若是自己所参与的，那自然是没有期待的必要，但若是别人的故事，每一次揭晓前都是一次刺激的未知，就像无法确定结果的赌博，本身便值得期待，而不论结果如何，都有将其记住的价值。总而言之，便是见证别人的故事本身就值得期待。”
“好奇怪的生活方式啊，楚大哥。”
听完而沉默了几秒的煌，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也或许是因为知道楚信然并不会因此而生气。
“你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确实不生气的笑笑，只是有些无聊时小动作一般的，抹了抹自己手腕内侧的那几枚青鳞道，“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故，我有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那时候我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很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来填补世界的印象。”
“为此，我如饥似渴的渴求过很多的故事与内容，或许是那时候留下的引子，如今的我已经没有那些需求了。
但还是会乐意听取一些没头没尾的故事，或是仅仅存在开头发展结尾之中哪怕是其中一截的故事。”
“只要我有兴趣的话。”
“收集书也是这个原因？”煌突然问。
“呃……”虽然因为对方居然知道这种事而诧异了一下，但也只是诧异了一下的楚信然回答道，“有一部分吧，另一部分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对于某些本就有着断绝风险的东西做些收容。”
“断绝风险？”本就是因为无聊才会希望提及那几个九尾狐的煌，感觉自己找到了新的神奇话题。
“一些快要断代的传承，一些快要灭绝的文化……”楚信然简单的举了个例，“就好比炎国自己流传下来的那些古书，同时还面临着内容被篡改的危机……那种东西，若是有机会看到流落在外的原典，我会想办法去弄到然后收容在我所准备的几处地点，就是这么些东西。”
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了那颗有一会儿没见过的沙原金属眼。
“这也算？”
“虽然我可以说这东西也是文化的实体承载，但这个就单纯只是一时兴起。”
楚信然微妙的笑了笑，手里凝结的冰球再一次和那金属眼球一起当个铁丸子在手里转动摩擦着，其声响还吸引了些司机的注意。
在煌那微妙的嫌弃目光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种老年人爱好的楚信然笑了笑。
“能够让我联想起些过去的相似东西，也就有着对我而言的收藏价值。”

NO.31:贝拉焦小镇。
（周六！）
叙拉古的第三大湖，科莫湖，作为泰拉性质的杂志上也榜上有名的著名风景休闲度假胜地，同时也是叙拉古的著名风景区。
只是作为一处自然景点，自然是跟不上移动城市的步伐的。
最初与一个叫米兰的古老城市相关联的它，如今却是兜兜转转的换了好几批相邻者，唯一不变的是作为旅游胜地的本质。
当然，所谓的换了好几批相邻者，实际上还是有所联系与安排的。
叙拉古北部城邦联合关于这类无法移动的固定资产利用也有着相应的条例。
尽管其中也免不了明争暗斗，但这样的资源利用权力便是由此轮转，让每一个有幸抵达科莫湖周边的移动城市都能因此发一笔横财。
——能让移动城市的体量都觉得是能发一笔横财，科莫湖所能造就的经济效益也可想而知。
这样的经济效益，也自然而然代表了这里的人气，这条被几座山所包围分割，总体呈Y字型的狭长湖泊，以它的温暖、潮湿气候和繁茂的植被资源闻名，不少著名的影片也曾在此取景，更是有着不少叙拉古、维多利亚、莱塔尼亚的社会名流为拥有一栋科莫湖畔的别墅而自豪。
也正是这样的地方，其实坐落着诸多旅游小镇，而贝拉焦小镇，则是其中的佼佼者。
令它从其他同胞之中直接胜出倒不是什么人文发展或是发展方针，而是因为一个天然的因素——地势。
科莫湖是一道Y字型湖泊，或者你称其为「人」字也行，而就在那「人」字一撇一捺交汇的中心点，就是贝拉焦小镇。
三面环水……
体会到这份特殊，便也不难理解它为什么会是其中的佼佼者，连这样天然的旅游型地利都不懂得开发的话，那这镇长应该可以吊死了。
显然，镇长没有被吊死。
所以这个小镇发展得很好，甚至隐隐有了能被称作城镇的架势。
当然，虽然宣传中也确实是以城镇为主，但他们其实不敢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这里的天灾信使曾经警告过，贝拉焦有着很大可能招来天灾的风险。
天灾，对这里的人是既遥远又恐怖的词。
很多人从小都听过家长们描述天灾的恐怖，以其主题所编织的传说与故事更是层出不穷，由此埋下了从小便有的恐惧因子。
当然，那份教导的本意只是让孩子明白天灾的恐怖从而学会规避和应对。
而不是要光说恐怖而不做其他描述的形容，毕竟那样只会培养出真正的胆怯者，面对天灾就走不动道。
尽管无数实例证明了大部分人也确实如此，但讲述这些故事的长辈，还是希望孩子若是有着那样不幸的时刻的话，能自己做出些抵抗。
不过话又说回来，作为一处著名的旅游胜地和拍摄取景场地，这样的地方显然是没有被天灾所侵扰过的。
所以就算在这方面有做过一些努力，这份努力也明显有些空洞，毕竟连这里的居民们自己也没有想过真的会被天灾袭击，所谓对孩子的教育也就只是停留于口头上的一些传统，讲述那些一开始是外来人的长辈们亲身口述的经历。
如此传下的经历会变质，接着便连他们自己都缺乏实感。
于是，那所谓的天灾概念普及式教育也都逐渐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甚至是连讲述者自身都忘记了那份恐惧的话，他们所讲述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的问题，不知他们自己是否有这答案。
而不论他们讲述的什么，天灾信使的警告仍是有威胁的，年轻的镇长同样不曾直面过天灾，但却也在长辈的默许下一度远至莱塔尼亚留学。
见过相当的世面，且对于天灾的破坏性有着书本性质的了解后，那位继承父辈名望的年轻人倒也谈得上明智的否决了那些镇民所提出的建筑扩建，以及人员扩招之流的提案。
代价就是年纪轻轻就被说老古板。
毕竟镇民们都不相信什么扩建就会招来天灾的鬼话。
当然，那位天灾信使的原话也不是什么扩建就招来天灾，而是这贝拉焦小镇每日的人流量如此巨大且密集，源石能源的利用已然不亚于一座小型移动城市的危险性，加诸于周遭一座荒废的源石矿坑最近的活性化，很容易招来天灾。
一些已然探测出的数值也能为这份不安的猜想提供相当的参考，但那些镇民是看不懂的。
其实连市长自己也看不懂，毕竟他也不是气象学毕业的，所谓的天灾信使常常被世人传说是以什么神乎其技的法术来预知天象。
但实际上大多都是以探测与计算的科学手段，这方面是地理、天文或是气象学相关的领域，对于大多学历层次都不太理想的镇民们而言也确实是等同于法术般的难以理解。
当然，作为在莱塔尼亚留学过的镇长而言，法术根本没什么难以理解的，倒不如说法术这一词的源头——魔法，才是真正难以理解的东西。
那份唯心，源于童话与神话中记载的那份唯心，令他分外难以理解，更是难以理解为何会出现在贝拉焦小镇。
只是作为镇长，他认为自己有义务压下这条会让整个小镇的事业都出现问题的事件，于是才当对此事缄口。
并且拉起那份用于掩盖异常的流言蜚语——却也没想到另类刺激了小镇旅游业的繁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镇内那本就身份各异的旅游者们之中开始越来越多的出现携带武器的群体，一个个都带着危险的气质。
尽管他们并不会在城镇里随意出手，谈不上妨碍其他游客们的活动，但这对镇长而言完全是个危险的信号。
也或者可以说复杂？
毕竟他既希望这些凶恶的家伙能够解决问题本身，却也不希望他们惹出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乱子来。
便是这样有些矛盾复杂的心理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昨天，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却出现了其他的问题。
小镇内于昨晚发生了伤人事件，虽然受害者没有声张，但那现场留下的血迹不是假的，那被破坏的他人财产也不是假的——
重点也就是这两个，委实说，受害者都不声张的话，这种大概是个人恩怨的事连警察也懒得管。
但现场的血迹会引人瞩目，那被破坏的墙壁更是属于当地居民房屋的一部分。
根据口供，那位居民当时是在睡觉，突然听到一声轰响就给吓醒了，只来得及听到些后续的沉闷爆炸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就没了下文，但他一时间和家人们都不敢动。
直至那安静了好一会儿后，他才战战兢兢的端着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带上的武器走到那声音传来的位置。
就只看到了那个让室内气温明显降低的破洞，以及地上那已经不再温热的血迹。
立刻就报了警。
但这报警意义显然不大，因为事发时间太晚，而小镇也没什么周密的监控，在那个大部分居民连同游客都已经休息了的深夜，很多事都发生的无声无息。
要说细致的线索倒也能够找出来的，但这贝拉焦小镇的警方办事热情显然不高，大概是半夜被叫醒来干活的原因，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来现场也没什么精神，更是缺乏些实质进展，让那已经听到些风言风语的镇长自己都不得不亲自前来，一派要监工的模样站在那案发点的不远处。
还刚安抚完了间接受害者们，也就是那栋被打破的屋墙主人一家。
这家人遇到这种事还要因为保护案发现场而不能立刻着手修缮墙壁，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屋子灌风，近前的壁炉艰难打火但也难以暖屋的倒霉状态。
这在本就在逐渐降温的季节气候里便显得相当难过，以至于镇长和警长合计了一下，最晚今天下午就给修屋子，至少可以先拿个塑料膜来贴着挡风。
也就这样先将这家人送进去，然后站在那些负责圈出现场的警员不远处站着，镇长自己也显得很无聊。
毕竟他也不懂这些，只能站在这儿看着一些被这边动静吸引过来的行人，而行人们也看着他，偶尔还带指指点点。
这么一看他很亏，虽然都是两相对视，但他只是在看路人，这帮路人看他像动物园。
并且还伴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开始朝着人流高峰期发展的街道出现了越来越多的人。
虽然驻留的很少，但那被当做观赏动物的微妙感只会愈发强烈，可他又不能走，或者因为这种理由就走了也太丢人了些。
所以还只是默默地调整心态然后去找点事做似的询问近前的警员，具体便是关心现在是在做什么，那边又是在忙什么，有什么发现……
能有些闲聊至少不会太尴尬，也能借此转移些注意力，但也不免瞧向不远处的人流。
这一眼，也瞥见了两个在各式装束气质各异的游客中仍显得突兀的人。
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都拎着看起来有些臃肿的行李，还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样貌与装束，迅速的融入人流远去，仅仅是残留着那份令他熟悉而又想不起来的微妙感。
并不属于某种见过一面的熟悉，而是自己过去感受过什么奇怪的感觉，而现在遇到了那种相似感觉的熟悉。
这似乎可以用莱塔尼亚学术理论中关于源石技艺的延展关联性解释，那份学术报告更多是用来证明源石可以承载的信息，而极少数的例子可以证明某些术士所使用的源石技艺也能有相似的共鸣性。
但这位年轻镇长却也很清楚，令他共鸣的不是那男青年，而是男青年身上的一种感觉。
与过去的什么东西相似的感觉。
很诡异……
仅仅是熟悉，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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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煌疑惑地看着楚信然突然驻步，回首看向远处那封禁线围住的什么出事现场，顿时贼兮兮的凑近问：“要去看看吗？”
然后那凑近的脸就被那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给推了回去，推脸的人面无表情：“不用，只是没想到这里有个「相关者」。”
“相关者？”
脸被推回来的煌诧异道，顺便缩回头揉了揉自己的脸，感觉楚大哥的指甲有点长，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不过就算她不提，楚信然也确实分出了那么一秒瞥了眼自己的指尖，无声的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缩回了手去：“一些无关者没必要了解的破事涉及者，这份无关者说法也包括你。”
“我觉得自己还是蛮能打的，虽然肯定比起你有些勉强啦……”
本来还扬起右臂作力量展示，左手按在肱二头肌上一副自信模样的煌，看着楚信然说到后面也就尴尬起来，声音也小了下去，但很快又重新大了些声问，“怎么就不能相关了……”
“不能相关是好事，证明了你不是怪胎。”青年一面说着，一面端着手里那半页的地图杂志，比对了一下那旅游办事处的位置，然后再次迈步走在了前面。
虽然这样的话题有些不方便大庭广众下说，但大庭广众热闹到这种地步，反倒是没什么好忌讳的。
到处都吵吵闹闹，也就根本不怕谁听去。
何况他讲这种事也比较「谜语人」。
“知道诅咒的概念吗，不论是维多利亚的诅咒，还是大炎的咒蛊等道，扯进去就会被打上印记，那份印记会逐渐引导你走向一条足够崎岖的道路，不论你是否做好准备，你的生活都注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已经适应了罗德岛的生活不是么？还不会想放弃这里的的一切对吧？好不容易才拥有的。”
“呃……”这份听起来有些神棍的话让煌仔细端详过楚信然的那副冷淡的侧颜，希望在这些之后看到些嘴角翘起，然后说一句开玩笑。
可她没有等到那样的变化，便也只能接受这番事实，有些垂头丧气的说：“但这么说的话，楚大哥你也是里面的相关人吗？”
“我通常是见证者，但必要的时候，我也会成为相关人……”楚信然坦然的承认，毫不在意之前还说相关都是怪胎的话语，“所以我对这些有些微的了解，凭着这些了解，我就绝不希望我认识的人卷进这些事里。”
“已经卷进去的呢？”似是被对方那副语气所感染，煌一脸认真地问到。
“这就是为什么有必要会成为相关人……”楚信然回头看了眼她，露出些微妙的笑，“没办法帮，甚至没办法救的人不少，所以我不希望我认识的任何人参与这种事，同时这也不是什么一时兴起就该踏进的的玩闹情景，你明白吧？”
“这都快指名道姓的让我老实点了……”煌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明白啊。”
“我觉得之前的话也就能让你不犯蠢了，但人总有情绪化的时候，连我自己也免不了，所以我还是得指名道姓一下……”
他带着些歉意的说，“也还是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你说的也够委婉了，而且我也确实容易冲动……”煌撇了撇嘴，在这一点很有自知之明，“不过楚大哥啊。”
煌的语气突然变得狭促起来，听起来像是要看笑话般的幸灾乐祸的语气令楚信然有些诧异，嗯了一声便也顺着她看着的方向看去。
“这里冲动的人更多啊。”
煌的调侃声也在这时传来，就像旁白一般说明着那一处小广场般的空地上乱七八糟的摊位，几个高大的丰蹄族保安站在边上数落着眼前的几个鲁珀男人，而更里侧的办事处那围着好一批游客，争先恐后的在朝着屋里望，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珍奇的画面。
但其实就是个九条尾巴的沃尔珀而已。
九尾狐……
听起来应当感慨那份可称之为缘的妙不可言。
但其实与车上的那批人之中的任意一位都排不上号。
因为那是个孩子。
一个小女孩。

No.32:现在的小孩子可了不得。
“那孩子蛮可爱的啊——”
煌在一旁感叹道。
这样的感叹大抵也是人群聚集的缘由。
九条尾巴的种族特征，娇小可爱的幼童外形，甚至是肩上那裸露的源石结晶，三者之一哪怕身负一个都会相当的瞩目，更何况是个三者合一的孩子。
怜爱与悲悯或遗憾或恶意混杂在人群中发酵，组成了一群看起来像是变态的游客。
站在屋外不断朝里面探头还不变态嘛？
这可老变态了！
就算最好的观测视角在那，煌也明显不想跟那帮家伙为伍，她就在边上瞥一眼就足够了，何况要进去不能光明正大进去么？
那是个办事处，公事公办的公共场所，只要有事处理，谁都可以进去，就算里面已经有人也可以在后面排队，而像眼前这帮人一样站在外面围窗台的事一看就分外无法理解，很像探究一下此刻这些人的内心活动。
总不该是什么「不能打扰对方」、「不愿意被对方直接看到」之类的情感吧？
煌对这帮人无法了解，楚信然更是远远地看了眼这批人就收回目光，像是懒得在这些家伙身上多留下哪怕一秒的注视浪费时间。
他直接朝着那办事处的大门走去，顿时就引来了那帮游客的注视。
或者说敌视。
但这种敌视显然缺乏力度，就算是真有人拦在了前面，由此算是确认了煌那本认为不可能的「偶像厨」情绪确实存在的下一秒，也会被青年的一眼注视给「清醒」过来。
这些隐隐进入了某种「狂热」状态的游客们大多还是普通人与职业，只有那么很少一部分是明显携带持着武器的暴力职业从事者，而这座小镇似乎对此的管理也不甚严格，或者说看看旁边那几个能让鲁珀人吃瘪的丰蹄族警卫就能看出这里其实不缺乏警戒执法力度。
但放任这些家伙带武器似乎也不能怪什么事件频发。
虽然不带武器也一样能起争端乃至流血事件、杀人事故，但好歹几率能降低些才是。
不过这句话显然也依据情境不同而变化，说不准发了武器反而互相制约，出事几率低些呢？
只是不论镇长一干管理层制定规则的时候想些什么，贝拉焦小镇的游览并不禁止危险品携带，甚至对矿石病患者也只是监测病情未处中晚期便直接放之，突出一个什么钱都赚。
当然，一般的矿石病患者大抵也没心情来旅游，更没钱旅游，而有心情也有钱旅游的感染者，肯定是大佬家里的感染者，这番开放也算是精准定位客户群体了。
就是有些太过大胆，哪怕是在叙拉古，北方依旧是对感染者有着相当成见的，南方不怎么在意的原因是因为有黑手党管理那些感染者，同时黑手党之中也不乏感染者。
同时这也是南北方一贯地域歧视的内容之一，北方佬总说南方佬既无知又乡下还肮脏。
不过这话就扯远了，现在所提及的仅仅是这座小镇既欢迎一般感染者，也不在乎持械人员涌入，而眼前这敢于踏前拦截楚信然的，显然也该是对自己的武力或是威慑力有着相当自信的家伙，三个人，一个是高大威猛的瓦伊凡男人，一个是持着根看起来就很重量级法杖的鲁珀男人，还有个沃尔珀女性，手里持着匕首，走路习惯性的略微躬身寻找攻击间隙。
仿佛自诩护花使者般的一脸自豪，令楚信然心头有些微妙，没想到这种烂熟展开出现也就罢了，居然还是出现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这种自发的的欲望牵引之突然，简直是可以称作某种魔力般的效果。
可他自己也没有探测到什么源石波动一类的能量运用，于是他微妙过了也就过了，这三人也根本无法形成什么阻力，只消被楚信然那饱含杀意的目光盯上一眼也就够了，那对冰冷竖瞳中的金菱能够映出所有人的执迷与迷茫，并在他的前行中下意识的退避，已然失却了直缨锋芒的勇气。
“跟上……”
在这三人各自退避造成的空当中前进，楚信然倒也不忘提醒一下看愣的煌，然后轻轻敲了敲那虚掩的木门，继而也不等回应便推了开来：“这里暂时不提供服务了么？”
这一推看到的便是几个工作人员和那个他刚才仅仅是靠着窗沿的边缘视角瞥过一眼的小女孩，后者也显然被这动作惊动一样的都扭头看来，都是一副惊愕的目光，看起来也没想到会有人打扰。
打扰什么？
打扰几个家伙哄小女孩么？
望着那几个工作人员手里拿着像是刚准备递出的水果，以及女孩手里那已经捧着好几个的苹果，脸上的和颜悦色都还没有褪去，一脸照顾邻家小妹的和煦感看起来还有些温馨。
前提是这一切没有发生在这办事处的话。
这里是管理所有外出用源石车的办事处，城镇之中所有的源石车相关事务都在这里处理，不论是什么争端与意外，还是车辆修缮维护、亦或是买卖租借，都能在这里找到负责的柜台。
但唯独没有负责带孩子。
就算是走失儿童的暂时接待，也该在贝拉焦小镇的另一处旅游办事处负责，那里就像游乐园里的广播站一样有着能够通告全镇的广播设施，也有着丰富的，应对各式麻烦孩童的经验。
当然，这孩子看起来倒是没什么麻烦，一脸乖巧的模样确实是可爱到令人心情愉快。
也正因此，被打扰到看小可爱的工作人员们便会摆出个臭脸来，甚至想开口来一句「不提供」来。
但看了看一旁那孩子，做大人的还是要收敛起那副任性的模样来，迎着那好似看透了自己想法的阳光微笑扭过头去：“当然不是，两位是想要办理什么事宜呢？”
仔细一看这两位倒也都有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样貌，在这岗位接待过太多各式各样的游客也看过各式各样漂亮英俊的人，以工作者们如此的见识也依然能够打出些高分来，换成平日接待这样的客户倒也能令心情愉快些，可惜今天这种状况，心理只有被打扰的不快。
“租车……”看起来显然是主事者的青年除了一开始那敲完门便进显得不太礼貌外，此时的话语倒是和声细语又目光温润，“我们想租一辆能够驶入米诺斯版图的车，哪怕仅仅是驶入边境线也好，希望能在12月之前抵达。”
听到米诺斯这样有些遥远的地名，于是便连就算是礼貌也无法挽回那因为麻烦而觉得嫌弃的印象。
“米诺斯啊……”在孩子面前还是想稍微掩饰一下不耐烦的职员看向了另一位负责工作涵盖这一块的同僚，问，“我们这边的长途旅游车还有留资源吗？”
“有倒是有……”那位职员说着从面前的一堆文件里捞出一版来仔细确认了一下，“但就两辆，一辆就是小丽莎与她父亲的，另一辆……则是有别的客人预定过。”
说到这里，那职员也就看了过来，顺带那位接待也看过来，想看看这俩客户是什么反应，这一看倒是愣了一下接着更是一惊！
因为那小可爱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那青年面前！
那俩人可是都带着明显就是武器的家伙的！就算是长得好看也不能那么贸然靠近啊！
这段时间的镇子不就是什么危险家伙都有？听说昨晚还有一家人屋子都被破坏了，更别提外面就有几个蠢狼刚才还想对这小天使图谋不轨被警卫打翻在地……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再警惕些呢！！
出于这样的警惕与关心想要反应却也已经晚了，在几个工作人员们都惊讶的目光中，小女孩就已经站在那青年跟前，也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垂下头来，一旁那少女的脸上倒是有着与大家之前相似的被可爱到的满足，而青年的脸上却是令人不安的平静。
“你还不快去把小丽莎拉回来！”
“我觉得那男的有点吓人，不如你去？”
“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吓人的！你那是错觉，快去快去！”
几个职员互相递着眼神，立时建立起职场斗争所打造的粗糙「队内频道」。
可他们这样的队内频道显然不具备时停效果，仅仅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在他们浪费时间的关头，那边甚至是由他们觉得本应该会暂时对陌生人无比警惕的小女孩主动开口问：“大哥哥是龙吗？”
“呃……”这话顿时让煌从那被温暖到的表情中挣脱，立刻盯着这沃尔珀女孩儿又扭头看向楚大哥的反应。
虽然楚大哥这一趟也确实没戴角套来掩盖种族，但在听到这句话便也本能般的觉得有些麻烦。
可楚大哥就仍是那副介乎于礼貌与平静的神态，冰蓝色的眼眸里一点波动都看不出来，甚至因而会给人无端的压迫感，只是一开口的和煦又会打破那份固有印象。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爸爸曾经教过我读故事书，故事书里的龙，还有神社里的墙壁上雕刻的也都有大哥哥这样相似的角和尾巴呢。”小女孩认真地说着，仰着头的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楚信然的角看。
然后她就看到楚信然后退了半步，缓缓地蹲下身来，尽管还是比她高，再加上一对角更是不必多说，只消瞧见那对冰蓝色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的温和即可：“你是东国人？”
以东语问出的话令小女孩眼前一亮，但又忽然的安静下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畏惧的事而微微垂首，低着头却又使劲的抬起眼，忽地又低下去，没有说话。
当小孩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做大人不允许做的时候，总是会这样犹豫和僵持。
当然，无法无天的孩子总是不须在意这么多的，会有这样的神态却也恰恰说明了孩子的乖巧。
龙和九尾的沃尔珀，两个不论在炎还是东，都当是贵族阶级，甚至是一个把控着朝政，一个把控着宗教的统治阶级存在，以落单的方式在异国土地上相遇，不得不说是过分罕见的一幕，这样可以称作奇缘的场合，绝对不应该是以沉默度过的。
但这两者显然都没有这样的自觉，或者说有一方的察觉却也没有理会这样的认知。
仅仅是再次开口，也站起了身来，楚信然点了点头：“明白了，既然不方便回答那就不提吧，你有什么事么？小沃尔珀。”
“如果没有别的，我想我就该同那位大姐姐聊聊关于载具客户的交涉问题了。”
他看向那个刚才捞出文件版的女性，同样的，一旁的煌连同周围的职员也听到这话看向了那女员工，让后者顿时一抖，简直想跑。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跑，就感觉被那青年盯着就感觉大难临头，更何况这么多人一起盯着。
交涉是什么个交涉啊，别人都订了你还要怎么聊？肯定是要为难老娘！
很不妙，现在这叫坐立难安，想说点什么也说不出口，被所有人盯着的这么几秒，或者说光是被那个青年盯着就满是压力。
这人……还是区别待遇了吧？之前跟小丽萨说话的样子可不是这种目光。
在这份尴尬快要抵达顶峰的生硬气氛下，仍是女孩突然开口道：“大哥哥，你可以搭我们的车吧？”
“呃……”这话一出确实打破了尴尬，但却陷入了另类的沉默中，那位女职员格外感动小女孩的解围，可这解围的方式未免太不经大脑了吧！
别说他们了，连对面都怔住了不是么！
小丽萨……不会被这小白脸迷住了吧？
有人在那青年和小女孩的脸上来回转换目光时，不免冒出这样荒唐的猜想。
“你们是要去米诺陶么？”青年问。
而小女孩摇了摇头。
“那就不用开这种……”青年看起来想要拒绝，却又看到小女孩招了招手，怔了怔，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少女。
少女察觉到目光也看了过来，只是那表情显然是反应过来了但没处理好信息，显得有些木，给不出一点参考。
令青年又重新蹲下了身去，将耳朵凑近了那小女孩，而那小女孩也踮起了脚尖，在周围那些职员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凑近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后两人就分开。
青年凝视着这个小女孩，脸色变得有些微妙，接着笑了笑，重新打量着她，就像一个长辈打量自己相当欣赏的后辈。
“那么我也就静待令尊的消息了。”
这副反应，像是答应了。

No.33:能避过的，就只有支线而已。
几分钟后的办事处的另一侧空位边。
楚信然坐在那并不如何舒适的椅子上，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望着那一脸乖巧的与那几个职员相处的沃尔珀小女孩，脸上仍是那副浅浅的笑。
几分钟的时间足够他明了小女孩那隐藏了姓氏的名字，丽萨，同时也足够他告知于这一方的称呼。
煌、苍，这样的称呼自然是简化版的。
也不是什么苍龙七宿容易让人联想，尤其是在东国元素在旁容易联想到炎进而被顺藤摸瓜之类的理由。
事实上，他这两个月在哥伦比亚的作为毫不掩饰，不论是种族还是样貌都是很难再掩下去了。
如今的哥伦比亚和当初的哥伦比亚截然不同，在信息传递上更是比维多利亚强出太多倍，网络发展的优越大抵如此，光是情报网的构筑和普及就比其他地区强出太多。
而那网络更新换代的速度也不得不提，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改变了太多。
藏着掖着这么多年，楚信然也不是没有做过身份暴露的心理准备，哥伦比亚这地方也就差不多了，网络发展虽然起来了却也没什么身后的数据积累，就算是暴露了身份。
但却估计连自己前几次用过的临时身份都揭不出来，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为什么仅仅是露个苍呢？
其实倒也没区别，就写法和读音而言，原本的代号简写Cyan就属于色彩分类的一环，变作叙拉古语和东语也都没差，仅仅是翻作炎语原意才会是那份苍七的缩写原意。
所以在不提及炎语的前提下，用苍、绿、青什么的形容也没区别。
单字也能显得更像个团队，别的不说，至少煌在听到那自我介绍的时候也算是眼前一亮。
这丫头叙拉古语一窍不通，东语倒是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为了看那些古早动画还是瞅漫画，在听到楚大哥的说法时还轻咳了一声，一脸自豪的挺了挺胸。
自豪些奇怪的东西。
动一些东语也不奇怪，龙门有大把年轻人都是这副模样。
作为航道远且广的移动城市，龙门汇聚了颇多外来元素以及更加实在的外来货物，在这其中东国的漫画和塑胶玩具在年轻群体之间很受欢迎，在缺乏翻译的前提下，不少人都得「硬啃」，从而硬生生掌握了些半像不像的东语。
而像楚信然这样涉及职业规划而去报了补习班一板一眼学习的才是少数。
毕竟一般而言，也不会有人急着想去东国那边工作。
同样是帝制社会，炎的发展可比东要好太多了，不论是制度还是思想什么的各种意义上都是。
只是这显然也不是对方会选择背井离乡的理由。
楚信然并不相信叙拉古这种地方会出一个九尾的沃尔珀来，更何况对方直接提及了父辈与神社，那便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所以他笃定对方与其父亲都是背井离乡的事实。
只是他没有进一步了解什么，对初次见面的人问及太多家里的事，哪怕是个小孩……倒不如说正因为是个小孩，才更容易触发逆反心理。
这种行为本身就够可疑了，套问对方家里的情报，放在小孩子身上怕是诱拐的前置。
但其实拉开距离这件事也蛮怪的。
在那小女孩儿分外不解还有些低落的目光下，楚信然主动谈及自己和煌会去边上等待，寻个稍微安静些的地方。
周围的职员倒是投来了「终于离远些了」、「算你识相」、“居然能主动远离小丽萨？！”等目光，让楚信然无言蹙眉。
也不知该说什么。
来一句「和你们萝莉控聊不来」？
最终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同样思绪复杂的煌有话要说。
“楚大哥你真答应了啊？那跟我们目的地不一样吧？”
显然，她的思路还停留在几分钟楚信然同小丽萨达成的交涉上，那时的楚信然答应了小丽萨提出的同车邀请，而在这之前，要一起静候对方父亲的归来。
照着那孩子的说法，她父亲因为有不方便带她的急事处理而将她暂时寄放在了这个办事处，会在半小时内回来。
这话既能令两人感慨这孩子父亲的心大，也能感慨着孩子的乖巧懂事，都没有什么哭闹的迹象。
这些怪叔叔怪阿姨的殷勤或许也是理由一环吧，但楚信然只觉得这么敏锐的孩子对这番热情反倒会害怕才是，撑着这份不知该怎么做的恐惧感强颜欢笑，当然是个很好的孩子。
但懂事得有点过头，倒像是拥有了些超出年龄的阅历。
这种感觉很容易就能让楚信然想到以前看自己的那些大人们，想着那些家伙当初看自己是否也是这样的感受，然后他又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小狐狸的乖巧，他那超常的阅历都用在了气人和阴阳怪气上，在家族里博得了相当丰厚的恶名。
“一样的，只是写在文件登记上的不一样而已。”
看着那小妹妹在边上人讲着的故事中露出些许神往的神色，说着这话的楚信然也就想起了这地方还是个景区。
景区的工作人员或许有不太会说话的，但一旦会说话，那大概是能将一些真实的，虚构的，反正能够增加景区历史沉淀与文化沉淀的故事张口就来。
哪怕还不配当导游，也都多少有些讲故事的素养。
“那孩子跟我说：「她和她爸爸会在中途下车，而且大家都说龙很厉害。」”楚信然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了自己椅子边的桌沿竖着的大提琴盒。
既然暂时驻步落脚，那也没必要一直背在身上。
大提琴盒倚在桌边，大挎包放在桌上，煌的电锯盒与大背包也在上面，堆在一起有着过分的存在感，以至于让那门口的几个职员一开始明显有些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这……”煌听到那简短的话语怔了怔，然后试探性的问，“找保镖？”
“是啊，找保镖……”楚信然淡淡道，“以孩子的等级，这样的思路和暗示已经有些聪明过头了，虽然判断方式粗糙且鲁莽，但想必她那父亲回来也能够处理，如果考虑到这一点倒也无懈可击，是个聪明但又不会令人生厌的孩子。”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她父亲是否接受我们了。”煌也看向那孩子，被两人注视的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目光，看过来的同时笑的更加开心了些。
也令煌的表情变得软绵绵的：“而且那孩子真的挺可爱。”
楚信然闻言沉默了几秒：“我听说在罗德岛的时候你老是跟着阿米娅到处跑。”
“小兔子的可爱是不一样的可爱！”煌一脸严肃道，“我推荐你也去了解了解！”
“免了，我又不是没有同她接触过，当初还和斯特凡诺一起教她跑团呢……”说到这里，楚信然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那孩子确实很乖巧，乖巧又执拗，让我们的闸种教育饱受阻力。”
“闸……什么教育？”煌懵了，感觉自己有些幻听。
怎么会呢，楚大哥嘴里突然冒出这种词来，而且还用在教导阿米娅身上……
然后这份自我怀疑被瞬间击破。
“闸种教育，正在教她怎么反抗凯尔希做kp暴政……”楚信然依旧那么语气平淡，就想说中午吃什么的话题似的，甚至还有摇头晃脑，“结果失败了，这孩子在这方面的固执倒是蛮那么像一个人……”
“你们当初到底玩的什么啊……”事实无可辩驳，容不得自己不信的煌显得有些乏力，“楚大哥你真是吓我一跳。”
“什么地方能吓你一跳？”楚信然瞥了她一眼，“桌游你们不也玩过么？我在M4小队的整备室看到过盒子，大剌剌的摆在面上。”
“桌游……啊，ACE他们玩的时候我都不参与的……”煌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了楚信然说的什么，摇了摇头道，“我也就打打狼人杀什么的。”
“狼人杀也是对抗，反抗凯尔希暴政也是对抗，没什么不同……”楚信然一脸的诚恳的谆谆善诱道，“不信你也可以回去问问她当初的感受，一定是受益匪浅，感触良多。”
然而煌只是一脸警惕：“我感觉你在埋伏我。”
“能在这种地方都埋陷阱的是斯特凡诺……”楚信然耸了耸肩，“我可做不到。”
“博士……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煌因这名字而想起了自己分明在罗德岛已经待了不久，却始终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
虽然楚大哥也算是传说中的人物就是了，不论在炎国还是在罗德岛都是。
只是在罗德岛的版本传说有些微妙，大家都盛传罗德岛上有一位代号Cyan的幽灵干员，不论是存在还是资料都是时有时无的状态……嗯，这是几个月前的版本。
在这个月其实已经不攻自破了，毕竟苍七的资料确实登记过，也有不少人亲眼目睹了他的存在，只是煌压根没有正常回到罗德岛本舰，本来应该回船上做任务报告的她中途一转去截楚信然的道。
还因为博士的帮助而给截的稳稳当当，脑中的印象也就都还没来得及刷新。
“你问的是什么方面？”虽然煌突然问起斯特凡诺的事，楚信然却也没有作为罗德岛干员的自觉，一脸坦然的说，“要讲述一个人所要花费的时间未免太多了些，更何况我所见的也相当有限，恐怕拼凑不出那个人的全貌。”
听到这番话的煌稍微想了想：“就，就先问问你对他是什么印象，听说博士特别厉害，但又大半时间都在睡觉。而且还有人说楚大哥你跟他很关系很好，所以我就听你说说就够了。”
“听起来你对他也不是特别好奇。”楚信然的表情有些微妙，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也让煌呆了呆，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声音低了半截：“现在不就是闲聊嘛，我就想找点话题而已。”
“找点话题啊……”楚信然微微颔首，另有打算的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虽然也没什么问题，但这话题还真不好说……这样吧，你可以听歌。”
说着他直接从兜里摸出了耳机线和手机来，让煌看着疑惑地歪了歪头。
“听歌？”
“早些时候的有一首歌，在谱曲作词的时候未尝不是考虑到了他的影子……”楚信然淡淡道，“歌曲也是我用以纪念的方式，偶尔恰到好处的灵感会让我以周围人作题材。”
“我也能有机会吗？”煌一面问着，一面接过手机线，“我想要维多利亚语版的，最好热血一点。”
“你还提起要求来了？”楚信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丫头，倒也没直接拒绝，只是扭头看了眼那好久没关注的对面，以及那窗口，“或许会有机会吧，偶尔会有那么些想法。”
“好啊好啊！”煌兴奋道，然后端着那耳机线戴好再拿起楚信然的手机又有些疑惑，“哪首歌啊？”
“《Untitled world》……”
楚信然报出那份其实在他点开的列表里就能一眼看到的，属于默认序列前十的歌名，没有回头，还在望着窗口。
窗外那些原本还在地上疼痛呻吟打滚的鲁珀人早已被警卫们带走，只剩下依旧吵闹的其他游客。
可那些游客却也这么快十分钟过去了也没进来的意思，也弄不清是真的不需要这办事处的业务还是仍然被奇怪的心态压制了办事的想法。
但那些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如果只是他们在那的话，楚信然也就差不多看一眼就扭头了，不至于盯到现在。
他在看的是更远的方向，血色的微光在那冰蓝色的眼眸中微弱显现，隐隐可瞧见数道异样的气息，没有靠近，只是比他瞳中的光还要微弱的摇荡。
看起来，暂时是还不会发生什么。
只是暂时……
他有些想重新考虑跟那所谓的另一车人交涉的提案，但想来那份过程或许会与担任护卫的工作内容差不多……
总而言之，既然答应了那就先不考虑食言吧。
而且，那小九尾的父亲也差不多该来了。
九尾……东国的九尾，说不定还可能见过呢。

NO.34:本来会是这样...如果没有真正的变故。
（这帮写手九月初就整活啊，这刺猬猫也是，封网页居然还调作者后台的位置，星际玩家一晃眼没看到，百度也百度不出，还跑到作者群里问了才知道在右下角……）
几分钟后，在工作人员们无比遗憾的目光下，小沃尔珀抬起了小手同他们告别。
据说是被教导离别的时候不应该那么悲伤，所以孩子是笑着的。
这份强颜欢笑的教育思路显然有失偏颇，但不可否认这样可爱的孩子对你微笑着挥手时，心情确实是会有所回升。
尤其是那份笑容你也看不出什么真假，当真即可，若有别的想法也都是那些人自己的事了，与此刻无关。
于是他们就算是露出担忧的目光，也不会是冲着那个懂事可爱的小女孩，而是冲着她身旁的两个「大人」。
煌小姐和苍先生。
因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行租车手续登记，所以没办法确认其资料文件的大家理所当然的默认这样的称呼只是代号和假名。
并且也只能相信那小天使的眼光不是在引狼入室。
尽管这话放在哪里来看都挺疑惑的，要相信孩童的判断什么的，绝大部分场合下都是等同于胡言乱语。
但眼下的适用却也足以说明丽萨的完美不是么？
又聪明又可爱还总是能说出令人信服的话。
简直是神！是光与热！
对这样的「神」，大家就算是对那两人无比的不信任，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主要是想不出能说什么，是对丽萨嘱咐些明显很针对那两人的话么？
万一反过来被讨厌了怎么办？是直接对那俩人警告吗？这也会被讨厌吧？而且那男人看起来还那么凶，有点不敢惹……
也就是在诸如此类的犹豫之下，这帮职员就等于什么都没说的模样，稀里糊涂的等到了告别的时候到来。
所有的机会都没抓住，最后也就只有那份显得平平无奇的分离，只能和那些游客一样望着那一男一女带着小丽萨远去，前往后者的那位父亲所提及的地点。
是的，小丽萨的父亲在一分钟前有过一次简短的联络，语气急促的谈及自己的事办完了，并叫孩子赶紧来贝拉焦广场咖啡厅的侧边小巷来集合。
这种集合地点和急促的语气……就像是被卷进了什么事件里。
只是对此，在场三人竟是都没什么意外的感慨来，该意外的倒是另一点——
这位父亲居然在「孩子还没提出自己找了俩保镖」的前提下，就让那孩子走到那种不安全的地方来。
看起来像是对女儿的自卫能力很放心的模样吧。
而这个问题被煌直接提了出来，那在一路上都很吸引目光的小丽萨也非常坦诚道：“爸爸教过我召唤漂亮的火焰，能吓跑很可怕的人！”
“也是在教过我之后，爸爸才肯让我单独走出神社外的范围。”
这么听来，过去的保护力度倒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听起来有些关小黑屋的味道，但考虑这孩子言行间展现的魅力，出此下策也没办法。
至少那位做父亲的一直在努力的教导孩子如何自保，并没有要一直禁足她的意思，只能说是对孩子这份天赋的无奈。
不过这份结论的末尾属于猜测，根据这在路上的话语中女孩提及的父亲形象和部分境遇做出的推测。
这孩子一开始为了不泄露情报甚至不回答问题，但在主动邀请之后又颇有些知无不言的意思。
当然，这也是楚信然和煌的问题都很稀松平常的缘故吧，于是那所回答的内容也不过是些简单的日常。
小孩子不懂某些人可以从日常的蛛丝马迹就开始拼凑环境的全貌，甚至可能只记得父亲嘱咐过的某些话不能说，而那父亲显然嘱咐得也不够全面，完全没有想过有楚处长这种不论是哄小孩还是审问嫌犯都无比熟稔的家伙出现在女儿面前。
真让这汇合之路再长一些，他能若无其事的把小丽萨一家三口的详细讯息和感情经历都给全部套出来。
反倒是地址有些麻烦，毕竟东国那地方他也谈不上真的熟，仅仅是地形和地标，暂时还拼凑不出详细的全貌。
嗯，楚信然在有意识的套话。
在决定上车的时候，他也就抛开了一开始「懒得管」的随意态度，开始有目的的套话和思想跟进，展现出了颇高的职业素养，让这小女孩毫无察觉的同时，连一旁的「同伙」都还会对他时不时的步伐停顿而一头雾水。
煌那丫头压根没有在思考，自然无法理解楚大哥在思考什么。
她只是疑惑楚大哥似乎在琢磨什么，同时还对周围的目光有些微妙的低声说：“楚大哥，我们你不觉得特别别扭么？”
“这帮人一直看着我们。”
“你在打架和作战的时候不是挺乐意成为万众瞩目的核心么？”楚信然淡淡道。
“但这也不是打架啊！”煌对他的轻描淡写有些抓狂，看了眼丽萨，又回瞪着周围的目光。
这是这就是小女孩的实力吗？走哪都有人看。
可这抓狂无法给楚信然压力，却给了小丽萨压力，小孩子低着头又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试图揣摩大哥哥的情绪。
因为她将煌的话理解成了的大姐姐的嫌弃，如此一来便只能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人。
而大哥哥只是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于是她也无法从那一眼中看出什么意味。
但在那忐忑间却也听到了对方开口的话语：“没什么差，你也一样能招来视线。不要失忆了一样忘记我们来时就有的目光，你我本就引人瞩目，现在加个小丽萨不过是添一把火，真觉得不适应也没办法，这里套着斗篷会更引人瞩目。”
这话倒是真的，要说小丽萨显眼，他们俩人也没好到哪去，楚信然的少见种族特征和煌那身装束必然吸引的目光……猎奇心理和老色批之心的孰胜孰负还真不好说。
总之结果倒是明确——这三人一起走一路，到哪都是高回头率的组合。
“而且你这话伤到小丽萨了。”
“呃……”这么直说的话语让两个人都愣了愣，而那之后的上下对视与之后的解释道歉环节倒是与楚信然无关联了。
走在前面的他瞥了眼后面的互动也顺应停下了步伐，再摸出那临走时那些工作人员塞给丽萨的一干物品之中的贝拉焦小镇地图，对比着眼前街道的各路店铺招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然后收起了地图，再次瞧了眼后方，然后率先踏步踏入了这街道的尽头。
广场到了，而那约定的地点处那所谓的咖啡厅侧边小巷……
目光已然浏览着偏低于周边的楚信然确实瞧见了那份小巷，看起来便是一旁咖啡厅那热闹生意的反差对照，空无一人，而且边上还摆着不明显的垃圾堆放。
完全属于正常人不会去的地方。
“走吧，找到了。”
回头看向那俩明明都互相谅解但还回个不停的家伙，楚信然有些无言，但还是招了招手，顺势指了指远处那巷道，继而再次迈步。
走在前面不论是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不会丈量身后的距离。事实上，在眼见要抵达目的地时，他就已经开始沟通周围空气中的水分。
周遭的物质轮廓在那份虚无的感知中成型，伴随着步伐的迈进，愈发靠拢的目的地轮廓带着微妙的刺鼻气息也通过水汽传来，令他微微蹙眉。
这还是稀释过的，在保持着相当距离的前提下，水分子携带的气味虽然不可避免，但却会钝化削弱，所以这才只是微妙的刺鼻气息。
待到真的靠近时，那份来自鼻端的感受可比单纯的感知还要鲜明，让后面的煌和小丽萨都下意识的抬手掩住了鼻端。
那份掺杂着食物腐败与别的什么垃圾混合的气味过于强烈，反倒是显得反常。
毕竟在这个季节和这个气温之下，气味分子不该这么活跃，这个景区的垃圾处理也不该那么迟钝。
所以这不是有什么不曾被注意的异常，便当是……有人故意为之。
正如此刻扑面而来的恶风，其中自有无形的恶意。
被楚信然不退反进的加快了这一步踏出的速度，撞如对方的怀中便是一记肩顶，将那璀璨绚丽的幽蓝火焰被甩在了身后，却在那一刻听到了一声惊呼。
“爸爸！”
“呃……”那本会被直接撞到空中并且飞出不下两米的身影便在楚信然听到那惊呼的瞬间抬手，硬生生拽住了对方的衣襟给拉住了去势。
真的能被他拉住，证明了对方的服装做工很值得肯定。
但显然，仅仅是拉住是无法完全挽回问题的，男人还是吐出了口血。
还因为本身遭受的力被另一股力量强行拽回而被晃得有些晕乎，差点没站稳。
嘴里含混的呢喃着丽萨，继而在被楚信然拽起来站稳时呢喃着「上主」，听得他的表情更加古怪。
“似乎……是一场误会吧？”煌那有些尴尬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让扶着男人肩膀的楚信然回过头看来，看着煌微妙的表情和丽萨脸上那份明显的担忧和惊慌。
再回过头看向自己扶着的这个沃尔珀男人身后那几条其实在阴影中也蛮明显的尾巴，楚信然偏了偏头，轻声叹息：
“确实是误会。”
原来不是那四个家伙。
.
“原来不是她……”
带着大包小包的物品，从日用品到药品再到几包零食的包裹无所不包，看起来不仅是在做远行的准备，更是在做带着孩子远行的准备。
九尾的沃尔珀在叙拉古的土地始终是那般的显眼，周围投来的目光也让男人始终有些忧虑那被自己暂时放在办事处的孩子，也正因如此，男人的脸上始终不曾展露往日那淡泊和善的笑容，哪怕是在面对收银员进行看货结账时也仍是如此。
依着往日，对于这些服务于他人的职业者，他是无论如何都将保持柔善的。
毕竟在男人眼中，自己的责任与工作内容与是与他们类似的服务者，为民众带来宽慰与安心。
可在如今，需要担忧的问题和需要在意的麻烦实在太多，他已经没有那份余力维系那份保持礼仪的从容。
正如他此刻站在那贝拉焦小镇唯一一出对外交通口上，看着一辆辆大大小小的车来车往，有序驶入或驶出间都带着一批乘客出现或是离开，再回过头来看向自己手中捏着的登记表，上面是需要他书写的名字，同时往上看的话，还能看到其他人的名字。
那上面没有他想看到的名字。
也就证明了他的妻子还在被一些事所耽搁。
换言之，便是叙拉古自身的束缚还未结束。
可他和孩子身上的枷锁又何尝断开？
上面没有他想瞧见的妻子代号与名讳，却已经看到了熟悉的族人名称，其中甚至还有着两位不甚熟悉的兄长，他很清楚的知道那就是冲着他和女儿来的。
昨晚那秘密的袭击便也弄清了来源，令他心头的阴郁愈加深沉，想起了那尊神社社殿之中那总是端坐的老脸。
本来不该闹到这一步的。
本来能在玻利瓦尔便能分别，让妻子带着孩子来到这片土地安稳生活下去。
而他则回到家乡，迎接那份将「继承者」私自带离的责罚与处置。
虽然是很严重的罪责，可继承者本就是他的孩子，而且神社中的部分事务也仍需他主持，他自信能够抗下那份削减过的处置，并静待孩子未来的某一日到来的探望。
可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变故？
南叙拉古威名赫赫的西西里女士，在六日前突然一改往日的居于幕后的低调，主动展开了对数个家族的宣战，其中之一赫然有着他那位妻子所在的家族，这便是直接打乱了夫妻二人一开始的计划。
尽管妻子在家族之中仅是得力打手之一，而非真正掌握大权的权利层。
可这丝毫不能代表处境的优化，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得力打手，才更是无法脱离这份漩涡。
让妻子带着女儿安稳度日的可能性已然消失，短时间内无法断开牵连甚至可能被敌对分子中的下三滥视作弱点动手，那么做父亲的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下来！
如今就算是听说不只是西西里女士，妻子的家族还有其他的老对手也一并发出战书的态势更加糟糕，也没什么好说的，局势本就没好到哪去，再差一步也无所谓，可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连神社宗族的族人也追到了这里。
在假定妻子那边有追兵的前提下，一家三口的汇合便是丝毫不值得庆幸，马上就要迎接前后两方势力的夹击境遇。
怎会如此的不幸？！
离别前还构思过未来那时的依依不舍，还畅想过妻女往后生活的美好，也考虑完了自己归去之后将要承担的罪责，却没想到在收到一封信后全然崩溃成如今这看不清前路的境遇。
拉普兰德……妻子在获得情报后所咬牙切齿般低声说出的名字，也是信中提到西西里女士突然改变态度的原因。
那个叫拉普兰德的危险人物似乎从哥伦比亚带回了西西里女士期望获得的什么东西，这是直接成了一切糟糕变故的起因。
但男人此刻所需要考虑的不是那个名字是否会成为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之一，而是如何对抗那几个「家里人」。
宗族为了追回神社年幼的继承者，所派出的族人绝对不好相与，甚至可能直接便是为了针对自己，于是他便也当好好合计一下接下来的走法。
如何在不干涉到女儿的前提下解决麻烦……这种问题，再一次的被突发状况给滞后了。
站在那与丽萨约定的汇合地点之中，他已感受到了那份血脉的联系，证明了丽萨已经踏入了不到百米的距离，而在这份距离之中，他所牵引的探查法术给出了意外的反馈。
多出了人……
为首者还有着无比熟悉的波动，那是如何熟悉的波动……简直就像是面对那神社社殿之中端坐的老脸。
不，还是不一样的，可相似也就够了！
在这异国的土地，这份相似的可能便也只能是族中的追兵！
他已然做好准备！
……
两分钟后他会意识到自己的准备有多想当然。

NO.35:这人有一种光环（
（都忘了搬空商店，甚至发章节的时候才想起剿灭该刷了。）
几分钟后的现在，小丽萨对煌与楚信然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变换。
一开始所不安且保持距离的煌成了亲切的大姐姐，而一开始偏向在意的苍，则是在对爸爸下了那么重的手后，被小丽萨不太能正视起来。
就算看明白了是爸爸先出手误会，但楚信然下意识的重手也是事实，小孩子还是更在意事实的表象。
有道是「对子骂父，则是无礼」，这对子打爹，显然是无礼都难以概括的事实。
这番尴尬的状况转变也算是直接快进到父慈子孝的结果。
嗯，字面意义上的父慈子孝。
某些文学里的「父慈子孝」看多了，对这个词的理解都快固化成反义了，楚信然被这样明确的疏离感笼罩倒也不以为意，毕竟打从一开始，他对小丽萨的欣赏角度就同他人不太对味儿。
他人都觉得小丽萨那么可爱又懂事，而他是觉得对方懂事又可爱。
仅仅是将两个词调换了顺序，重点也就不一样了。
可爱的孩子多了去了，熊不熊才是问题所在。
但现在显然也谈不上熊的范畴，至于敌意那也确实是自己出手所致，他也就非常理解且毫不在意。
哪怕女孩所认为的下重手对他而言其实是相当克制的「打招呼」行为，也没去辩解什么。
有什么好辩解的，越说越乱的可能暂且不提，就算表述明白了，也不太好信。
你跟人说你给另一个人「打招呼」就把人打吐血了，那你到底解释了个什么？解释你其实比大家原本想象中更加暴力么？
不再去提才是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彼此的交集尚未破裂，有的是机会弥合关系的裂口。
但在这之前，此刻的重点显然在这个端着茶杯欲言又止的男人身上。
小丽萨的父亲，能让煌真正见识到男性九尾会是什么样子的男人。
一个容貌上谈得上阴柔英俊，身形也相当匀称高挑的男人，特别能令人吐槽的是在那西式大衣下有着明显异样风格的里衣，而这个事实，也在楚信然那无比直白的吐槽中更加鲜明：
“风衣罩狩衣是什么奇特的风俗么？”
在这座当然不是广场咖啡厅，而是另找了一处僻静地点的小茶屋的半隔间里，楚信然吐槽的时候还注视着他那直白体现出高于风衣的衣领。
那捏着手感很怪异的衣襟为什么那么质量那么好也有了定论。
官员的礼服与武家狩猎时的运动服——如今的作用便是介乎于这两者之间的狩衣，也在神社中一同运用，作为某些祭祀仪式的主要服装出场。
同时这种衣装也分做常服和正式服以及仪式服使用，不同的分类就在做功工艺上有着不同的侧重，甚至有着强化防御力与法术仪式效果之流的分支，这种操作就同楚信然身上那套作战服差不多。
炎国自古以来的古老工艺，曾作为附属国存在过的东也理所当然有所继承。
“仓促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
男人无奈道，看着青年那对朝后延展的双角，便也不禁想起那份恍惚中错认的模样。
坚硬光华的角质组成了埃拉菲亚般角型，尽管并非朝向一致的延展，那副沉肃中带着冷漠的面容还是那般的相似，令他有那么一瞬还以为自己在意识弥留之际瞧见了神宫上主。
那可就太糟糕了，真要到需要走马灯的时候见到的不是家人也不是过往一切重视的存在。
仅仅是那位每当年末大祭才会瞧见一次的那位作为皇族却始终只在神道不碰世俗权力的上主……不论从什么角度想来都是很不妙的展开。
但好在没一会儿就重新恢复了清醒，短暂的恍惚也仅仅是恍惚，很快他便也不得不接受这叙拉古除了他们这样的远道而来的九尾外，还有龙到来的罕见事来。
不，用罕见来形容都不止于描述那份怪异，毕竟都跑到这片土地也就罢了，还都在这土地的边界区中，撞在了这小小的旅游小镇里，还真是说不清是巧合还是某种安排。
只是男人还并不相信有谁能够安排得动一位年轻贵族远道而来的针对自己，已然确认对方是炎国人而非东国人，便也因而推算出对方不一定是王族更可能只是贵族身份的他，仍然不相信宗族能有这份能量。
一位有着些许先民特征的龙，哪怕只是炎国的贵族也该是非同一般的贵族，“而且更值得在意的问题难道不是两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小镇里吗？”
“不，这并不重要……”楚信然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的煌以及同样注视着这边的小丽萨，将其眼中的担忧也尽数收入眼底，继而回过目光来，“除非你也准备好了透露两位的来历。”
“我与这位小姑娘达成的协议仅仅是在那半途中的护送罢了，我与煌都不清楚你们会在哪里下车，而你们也不会清楚我们会把车开往米诺斯的何处，这只是一场很公平的交易，不是么？”
“呃……”男人闻言而沉默了片刻，端着茶杯的手缓缓收拢，扭过头去，也看了眼身旁那虽然坐在椅子上，但却一直抬着手抓着自己衣袖的孩子，最后回过头来，“希望这份公平能贯彻始终。”
“那就得期望接下来的路程合作愉快了……”抬起面前那剩下些许茶水的杯子，楚信然微笑道，“以茶代酒，先生可懂得？”
“公子客气了。”男人也抬起了面前那份他明显喝不惯的红茶杯，其中的水液抬手晃荡出些微的水声。
而在这番碰杯之后，青年便也目光微妙的直言：“其实你也不必朝着炎国的传统牵强附会，公子这种称呼已经过时有些时日了，在东那地方想必也不是流行这样的炎语吧？”
“过，过时了吗……”男人有些尴尬，一副低落的模样竟看着有些无言，这副模样反倒让楚信然更加无语。
看模样还以为是个冷肃的父亲，结果这反应倒像个亲切长辈，甚至有点呆头呆脑。
嗯，一旁的小丽萨都抬起手拍父亲的手了。
甚至居然还要女儿安慰吗？
楚信然的目光愈加微妙，一时兴起的看了眼一旁的煌，就见后者也看过来，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几分相似的感想。
但这种感想没有在此刻交流的必要，楚信然也没给那父女展示亲情的时间，已然放下了茶杯然后拎起了一旁的大提琴盒，顺势站起身来道：“简单的认识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之后还有什么想说尽可以之后再谈。这地方待不长对吧？雇主先生。”
“我非常怀疑在西大道的现场隔离栏是你们昨夜的功劳。”
“如果你说被打破过一面墙的屋子的话，我确实是有印象。”
同样站起身来的男人握着孩子的手，继而也一个个的将地上那份属于他们的行李背上。
或许是同糟糕的处境有关，他们的行李并不多，两个大包和一个行李箱，然后就是些大包小包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不长久的短期消耗品。
也就是这么个简单的行李也让煌有些看不过的探出手来，知道对方懂炎语便也能放心来上一句：“给我一个袋子拿吧。”
“至少要留出一只手来随时可以摸出武器，不是么？”
楚大哥之前的话那么明显，这父女正在被人追赶，之前路过的那块被破坏的民居就是那份遭遇的附带产物，并且还远远没有真正脱离危险的意思，这一点关心也确实该有。
尽管小丽萨提到过男人曾经教过她相当的自保手段，但她其实并未将女孩也纳入战力考虑范畴。
所以这一队的战斗力就是楚大哥和自己以及那位九尾大叔了，怎么能让那大叔两手都拎着东西，到时候遇到事还得把东西一扔……
这种事想想都觉得麻烦，但也不可能让那小女孩来代为拎提，只能自己代劳了。
她也确实是有着相当的余裕，自身带着的东西对她那长久以来锻炼出的耐力与力量都还不算是负担，说出这话也算是无比的坦然。
令那男人看了她几秒便也递过了一份口袋来。
“那便劳烦姑娘了。”
这话也让煌确实的无言道：“你说话确实很有些老头的风范，楚大哥倒没说错。”
“真有那么过时吗？”男人在尴尬中仍想挣扎，“分明依据大炎的电视台来看还在仍然用着这种口吻说话不是吗？”
“你看的是古装剧吧，还是说武侠片？”楚信然远远地回头问，顺势招呼道，“不论你看的是什么，说话方式古意就古意点，这样也能对得起一些神职者的身份不是吗？快跟上，不要在一片区域停留太久。”
“我租下的车还不能急着走。”
快步走上前去跟上青年的步伐，男人开口便令后者皱了皱眉，那踏前的步伐也微微一顿，回过头来：“为什么？”
“因为还要等妈妈。”
这时传来的声音在有些下方的位置，令三者都微微垂首看向了队伍里唯一一个体型该以娇小形容的孩子。
小丽萨……
她的突然出声令煌和楚信然都看向了男人，而男人则是点了点头：“我和小丽萨都在等她，她很快就会来到这里汇合的，同时她也是一个黑手党的得力打手，不会成为拖累的，反而是平添一份战力。”
“她会带来新的敌人么？”
楚信然突然问，问的有些无端，却令男人那副诚恳的表情顿时一滞。
对楚信然而言，这就等于回答。
“我做赏金猎人的时候遇上过不少关于保护和运送目标的任务，而在这时候，雇主的隐瞒一直都是相当严重的问题……”
楚信然说着，看了眼周围不少游客已然驻步看向这边的模样，自觉这边的组合在加入了小丽萨的父亲后在显眼程度更上一层楼的状况，便也重新迈开步来，“当然，我们之间的关联并不那么紧密，我也不期望涉及太多麻烦的问题，但至少关于护送任务本身的危险相关，以后应该提前说出来，这也是关乎你家人的安危问题。”
“楚大哥你说话更像个黑社会哦。”煌在一旁小声吐槽。
“不，这是保险推销员语气。”楚信然也一副小声的模样侧头回答她。
“保险推销员是这样的吗？”煌感觉自己太久没回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改变。
然后就听到楚信然一脸煞有介事的低声说：“你有很棒的家人，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对吧？”
“呃……”
“所以来买这份保险。”
“懂了……”
嘀咕完的煌又重新挺直了身，但回过头瞧了两眼那还是没跟上的男人，就又回过头去看向楚信然：“他怎么能纠结这么久？”
按理说楚大哥这些话虽然没问题，但对面也可以不在意，也或者在意的话要么心头不爽要么坦然接受……纠结这么久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这小丽萨的父亲一直都给她怪怪的感觉，还有些微妙的破坏了原本对九尾狐的畅想。
倒是帅是蛮帅的，小丽萨的颜值基因应该有他不少功劳。
看看那仿佛分作大小号的九条尾巴也确实是能看出毋庸置疑的遗传。
可是怎么就憨憨的，一点都不狡黠。
她倒是不想想她一开始面对楚信然的时候也是多憨，而到了现在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能纠结这么久，说明是个有趣的人啊。”
同样回过头来看了眼的楚信然说，然后又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叹了口气：“但场合不对，如果换个正常的场合倒是能试着好好聊聊，现在我只能当一把粗鲁家伙。”
“什么——”
煌还诧异着刚扭过头来，就看到楚大哥回身踏步，一马当先的拽着那男人的衣襟回身便跑。
“呃……”这么动画片似的展开画面让煌直接愣住，没空细想那被拽着甩在半空的男人其实遭遇了何等惨痛的待遇，就听到了楚大哥那两秒后的招呼：
“带上丽萨一起走！我们在被盯着！”
可不就是满街都盯着我们吗？若是换做之前的煌大抵会冒出这句无奈的叹息来。
但在这种状态下的煌已然get到了楚大哥的意思，当然也不会执着于要在这种地方抖一下机灵。
立马便也是上前一步抱起了其实同样愣住的丽萨，循着楚大哥冲过的道路快步跟上。
在那份诧异的人群之中，有着三对目光收回复又彼此对视，都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抵触。
怎么会再次遇到那位大人？
而且那位大人还掺和进了这件事里。

NO.36:逐渐起了杀心。
贝拉焦小镇向来以科莫湖的美丽风光著称。
尤其是在靠近正午时，那阳光洒在湖面的波光粼粼，从很早开始就已然属于宣传标语的一环，也是不少旅客们慕名而来的著名标识之一。
但街道上飘扬的人决然不会是。
绝对不是……
在大量游客们惊诧目光中，忍不住哇啊啊叫起来的男人身后甩着九条大尾巴，展现出相当高的柔软与柔韧性，甩得像个拖把，又像个随意的旗帜，被一位长着角与尾的青年拖得像个旗帜。
嗯……若是有幸见过风筝一类的娱乐的话，也能理解到哪风筝刚起步的时的架势也差不多如此。
这样让人惊诧莫名的景象自然是罕见的，所以才有游客不禁看向自己所认识的人之中那些所谓「很懂贝拉焦」的人士。
后者似乎注意到了目光而也看过来，只是欲言又止，大概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犹豫着不知该从没有这种传统还是该从这种大概更需要报警开始说起。
而在他们犹豫的这么几秒，另一道身影也悍然冲破视野，同样是九条尾巴但未免小了太多号。
但至少不是被拽着悬在半空，而是直接以那在不少地域被称作公主抱的横抱动作被女孩抱着，不断前进。
相较于只能看到些模糊影子的第一组，这一组的速度显然不够快，甚至能被人看清是孩子和少女的组合，也能看清其一个美丽一个可爱的形象，令不少人心神微荡。
但不论他们会荡多久，人都是会消失的。
虽然不如前者但也远超常人的速度下奔至街道尽头，七八秒便没了身影。
不过跑的再快也不能说明什么，人虽然不见了，话题却会留很久。
可以想见这里将会短暂的盛传这一组奇怪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太像什么需要报警的绑架案，至少那小女孩的抗拒程度并不高。
但要不要报警这种事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毕竟还有人觉得这样的招摇过市需要警察管管呢。
尤其是这样的想法似乎不只是看客有，连当事人也有。
“这样反而更加显眼了吧？”
在一处街道的尽头，尽管被拽飞的力量那是霸道无比，但在被放下的时候却意外的没有遭遇什么预想中的困难，男人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用法术冲击来维系平衡，以此免去「当着孩子的面摔在地上」那样有损形象的展开，却被无形的力量给强行按正了姿态正常落地。
不，不是无形。
男人认出了那股力量的正体其实是突然显现的无色流水。
也在那一刻，他突然警醒过来，想起了一些传闻。
在那些传闻里，确实是有个种族特征能够微妙对上号的大炎来客作为传闻的主角，在来到东的短短时日里并未掀起了怎么样的风波，却在那些风波中都能瞧见他的身影，以至于他虽不是主事者，却也因为来历和所行之事而保有着相当的存在感。
只是那也终归只是些传闻，因为东的现代化方向同泰拉本身的现状很相似。
既未像大炎那样将先进尽全力的普及，也未同萨尔贡那样大片的蛮荒，而是那份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
大型移动城市，诸如京都附近，都有着正式的公司建筑，各行业拔地起，连夜总会之流的娱乐业都趋于完善，却也在更多地方还是一副乡下模样，看个电视都得去大坡一群人围着。
乡民们望着电视机上那带着些许干扰的雪花屏幕，向往着大城市的繁华。
而在稍微大些城中，衣着古朴的老人和小孩，追逐那其实慢上了几个月时尚的年轻人和歌舞伎的女性们走在统一走在同一条道上，看起来还有些微妙的错乱美感。
也就唯有那么几座顶级的大型城市真正与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等风尚相接轨，而在这同时大炎的影响也在这里的诸多方面根深蒂固，过犹不及。
这就是东的常态，而这份常态也导致了某些古老的神社或是不想被烦恼，或是单纯被抛下的远离了繁华。
同时也意味着远离了信息化。
某些东西传过来也都是过时的，包括关于那部分的传闻八卦，对男人而言也都可能是一两个月前的话题，若是不好深究那便不深究了。
对于外地的消息，尤其是些不清不楚的，东国人也总是在探索上放弃的特别快。
“本来也没有办法削减那份显眼……”回过头来看着那望着自己的眼神似是有些变化的沃尔珀男人，楚信然没去管他的那份变化，只是回过身平静道，顺便静待煌的跟上，“仅仅是容貌到还有着大把的方式可以掩盖，但你们那九条狐尾就和我这龙尾一样不好整理。”
说着他看了眼这个其实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成长的龙尾，但委实说，他也不希望这东西再进一步。
尤其是在那雨林中见过那位送他捕梦网的少女后，对她那巨尾印象深刻的他满脑子都是那种状况该怎么活动。
以及绝对不想成那模样。
自打16岁之后，这尾巴就已经是非常难藏的状态了，自那之后他连舞会都得被迫放弃，也是因为这尾巴实在太过掩藏，身份暴露的可能性也是愈来愈大，完全无法放心只能依着一贯的谨慎来做出少一门资金来路的判断。
但也不能否认这尾巴打架挺好用的，所以才也就没有那么嫌弃。
虽然相较于不少同族而言都已经是粗壮的尾巴了，但在异族之中还是能找到相提并论甚至比他更显眼的存在，抛开鳞甲来说的话，眼前这两位九尾不就是么？孩子虽然小，但大人的尾巴尺寸纠集怎么也强过他。
但楚信然庆幸这一点的缘故并不是想与其比较些什么来获得阴暗的喜悦。
仅仅是因为感谢他们的存在拓宽了一些对有尾种族的相关服务的设计。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不少公共座椅都有设计的「尾洞」，用于服务有尾种族，使其坐下的时候不用太烦恼尾巴的存在，有个令其安心的安放场所的设计，而这种设计理所当然会有个大概尺寸。
而这份大概尺寸便是要考虑到这些大尾群体和小尾群体的尺寸调节。
楚信然感谢的就是这类，毕竟这类设计多是看群体，单独的个例通常是不会被算入考虑的，所有大尾巴的奇妙个体都得感谢那些大尾群体存在所带来的余荫。
只是会考虑这方面的通常也只有这些相关的专业设计，并不代表平民能对其有着怎样的认知。
事实上，这些改变了规定数值的群体在普遍大众眼中都只是知道有其存在，却几乎没见过的稀罕家伙。
没错，说的就是楚信然他们这一行人。
单纯因为那九尾父女和楚信然的尾巴而投来视线的人也不少，这帮人是不论如何都超级显眼的吸睛石，要想真正变得毫不起眼的难度也太高了些。
“先拉开距离也就够，我不奢望太多。”
说着回过头去的楚信然，看到了从后面缓缓减速跑来，将小丽萨缓缓地放下然后就退后两步两手杵膝躬身喘气的煌。
“楚……楚大哥你跑的，真，真快啊……”
一旁的小丽萨看了眼一脸发梢都凌乱的煌，又回头看向了楚信然边上那同样发型杂乱的爸爸，有些不知道先安慰谁好。
总之看起来爸爸好像没有很累和痛苦的模样，她先去拍拍那个煌姐姐的手。
“先拉开足够远的距离，这样对方就算光是问路都能问出我们去的哪，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楚信然平静的注视着她被小丽萨关心的互动，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在听的说着，然后回过头来看着那男人：“时间不多，恕我直言，要在这种地方等待令阃到来有些不太现实，首先我们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
其次，让令阃迟来的敌人也有着直接赶在更前方直接对我们的可能，这是她的矿石病成因不是么？”
“你……”男人怔了怔，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对方关于丽萨感染矿石病的成因，这番突然被指出令他下意识看向了孩子，但孩子的表情分明是那般的茫然。
“能被选做继承者的孩子不该是感染者，感染者本身也将失去追回的价值，除非你们的神社供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神……”
楚信然说到这里语气滞了滞，“我的运气有那么差么？”
“没有……”男人说不清这青年是在嘲讽还是在试探的呼出一口气来，“那种邪神在京都阴阳寮的大人们看来也是会第一时间肃清的对象。是的，丽萨是在离开了东之后才染上的矿石病……更准确的说，是在叙拉古，就在几天前。”
“几天前就能形成体表明显的源石结晶，看来是直接接触。”
“您还是医生么？”男人的目光变得愈发诧异。
“仅仅是对于矿石病稍有了解……”楚信然微笑道，“毕竟我也算是同不少感染者打过交道。”
他这么解释了，但男人的目光仍是将信将疑，然后又摇了摇头：“随便吧，如今病情已经稳定，医生说过如果没有遇上什么大的外界刺激就不会有病情上的激化，这孩子是被我们连累的，是做父母的对不起她，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好说的，我们只会以行为来挽回这孩子那糟起来的未来。”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来，也是因为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
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女儿已经走到了边上握住了他的手。
“虽然我蛮好奇具体的过程，更好奇你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但这一层的情报交流也差不多了……”
楚信然说着，从取下了身后的大提琴盒起开了那边缘的开扣，“之后想问的事想说的话可以之后再说，现在的话，我要问一句。”
“你那些族人若是死在了这里，应该不影响吧？”
“呃……”男人沉默着盯着那青年从大提琴盒中取出的一对金属手甲，那银色的手甲看起来有不少没来得及修补打磨平滑的碰撞痕迹，但也仍然无损其冷峻以及那五指末端的银亮尖锐。
完全是能将一双手都武装成利爪的手甲，末端甚至带着些微的倒刺，看起来不仅能刺入砖石也能刺入血肉。
正被那青年动作迅速的摘掉战术手套后将手置入，那明显有着简单机械装置的手甲便层层扣合。
“你知道他们是身份么？”看到这里，男人才开口问道。
“流落到叙拉古来的奇怪九尾沃尔珀……”抬起的手掌五指缓缓律动，看着那一层层金属构成的手指也流畅弯曲，以此简单的检查完毕的楚信然，垂下手来以那外套的长袖做掩，重新抬起头来看着这男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其他的任何身份，也绝对不会知道，这样就行了不是么？我在问你他们死了对你们有没有影响。”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没有。”
“很好的回答……”楚信然也就重新抬起双手从大提琴盒里捞出几个长拉罐模样的东西，随手扣在外套上的几个卡扣上，然后重新扣上了大提琴盒将其背起，“那么，既然要留在这里，放任敌人越来越多的可能就显得非常愚蠢，至少把眼前能看到的敌方单位减少些，不是么？煌。”
“没问题！苍……苍大哥！”煌差点说漏嘴，但也仍然保持着那份跃跃欲试的斗志昂扬。
然后就看到楚大哥把大提琴盒给甩了过来。
“蛤？？”赶忙抬手接住不让这个看起来其实挺厉害的大提琴盒直接摔在地上，煌诧异的看着他，就像其他两人一样。
连小丽萨都觉得大哥哥把这重东西甩给大姐姐很莫名其妙。
他们不是要去战斗吗？
嗯，楚信然最后的那番话连孩子都听懂了，尽管这孩子其实不太普通。
“没问题就帮我看着，保持电量畅通然后带着他俩走远点，一看就是俩术士，别在前面被偷袭了，我搞定了就打电话通知你。”
“啊？”煌的脸登时垮了下来，“让我看人看包啊？”
“不可或缺的位置不是吗？”似是被她提醒了一样，接下来飞过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
“这个也别忘了，也别忘了防备可能冒出的新敌人。”
“呃……”煌仍是没动，令楚信然斜眼看来，轻飘飘的来了一句：“是不信任我能搞定还是信任他俩就够自保？”
这句话也就让煌侧过头去看了眼那对父女。
两人都一副有些茫然的模样。
“啊啊！好吧！反正下次要给我一起的机会！！”煌不耐的嚷嚷着，带好了那俩东西推搡着那对父女在朝目光少些的小巷方向走。
“下次看情况再说。”楚信然的回答仍是那么平淡又轻飘飘。
让煌顿了顿步，回头看来的目光简直幽怨，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俩人有什么情感纠葛。
挺另类的情感纠葛。
“迟早你会主动要我帮忙！”煌愤愤的继续推搡着那俩人走远。
楚信然仅仅是隐晦的握了握袖管下的双手，感受着这份因为材料和武器形制缘故而意外撑的蛮久的金属手感，听到这话扯出些微的笑来。
“可有那种时候也不是好事啊。”

NO.37: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舟游的新日程……剧情又有的等。）
泰拉是一片很混乱的土地，而在那份混乱之中所诞生的宗教，一方面用于蛊惑、笼络人心的工具，并制造了诸多离奇诡异的惨剧。
一方面又作为抚慰人心的良药，被统治者与管理者们都不得不将其列入必要的设施范围之中充作考虑。
尤其是在本就动荡不安的土地之上，宗教这样远比一个个聊慰更具效率的存在便能在源石技艺的攀附之下更快的得到发展。
没错，源石技艺。
在泰拉发展宗教通常的走法只有两个，其一是在戒律与架构上下文章，让信徒认可尘世皆苦，许诺那份常态所无法企及的幸福。
比如来生，比如死后，由此便能在思想上直接圈住他们，让他们能够有所盼头的忍受现实的糟糕状况，同时也难以质疑这份观念架构的虚假。
毕竟人很难证明死后的状态，也很难证明来生的存在。
既然难以证明，那么那些传教者就能有无数种理论同你辩，优秀的传教者也多是优秀的话术持有者，能言善辩是必要的一环。
靠着武力强行传教的传教者也有，但那种存在只能是少数。
不是做不做得到的问题，而是做了之后该如何收场的问题，这些武力传教者也都是基于大量能言善辩者打下的好基础在一定范围内的胡闹，真要是这种分类占据了上风，这宗教能走多久才令人忧心。
这是第一种宗教发展的走法，而第二种，便是众多依附于源石技艺的宗教根本。
以源石技艺为核心建立理论攀附的宗教。
人在最初信仰宗教仅仅是为了个慰藉与心灵的寄托，在这慰藉与寄托之上还能发展出诸如救赎、诸如祝福一类不知当如何评价的附加含义，而由此定论便又衍生出更加深入核心的解法——人想要获得些什么，才会信仰宗教。
这样的想法听起来颇为功利，但不论中西或多或少都能体现这一点，只是在东方的土地，这份想法毫不掩饰。
——你要给我些靠谱的东西，我才更能信仰你吧？
——你的保佑要够灵验，我才相信你真的能保佑人吧？
拽住了这样的心理核心，东方土地的便有不少宗教拔地而起。
戒律和架构做的不够全没有关系，只要能给信徒确实的益处，那便一样是厉害的宗教。
那么好处从哪入手呢？空手套白狼？那难度太高了，而且很难发展起来，真正的首选，其实是从源石技艺。
在源石技艺的发展尚未被系统规划的年代，这份技艺普遍被称作法术，而在术士的称呼尚未普及统一之前，法术的使用者也在不同的土地与文化下有着不同的称谓……
这些称谓大多便是与宗教职位之流的挂钩，正如大炎的道士、正如东的阴阳师。
源石技艺实在是看得见的神异，的的确确的能带来恩惠，不论是对信徒的治愈还是对信徒遭遇的困难进行裁决，都是可以完全能做到的事，依附于这样架构的宗教往往更加贴近于民间，同时享有着远比第一类宗教更加稳固的信徒团体。
毕竟在这样的信仰关系中还掺杂了切实的利益联系，除非源石技艺突然从这片大地上消失。
否则便是就算失去了神秘性也能继续存在，只不过是换一种教义解释。
当然，也有不少宗教其实将两种发展方式并行的。
毕竟戒律和宗教观编的好，同源石技艺出色又不冲突。两相并行的宗教发展也是冒头飞快，只要不是太飘，就能成为拉特兰宗教那样的庞然大物。
在叙拉古这种地方都能这样大批量的虔信群体，实在是其他宗教很难企及的信仰普及度。
当然，要比普及人数的话其实炎国的道教位列第一就是了，毕竟大炎的土地与国民数量一直都是整个泰拉前列，这份庞大是建立在特殊文化贯彻的政体控制下才得以完整保留，同时这批人也算相当不被宗教圈子认可的奇葩。
成功注册了道士身份的官方神职人员数量远超所有宗教正式在籍，而在其中的大量道士都不怎么信仰什么东西，真要说信仰那大概就是手中的符纸和法器，在跨国宗教交流中便也不可避免被称作奇葩。
“宗教已经变味了！”
“这根本不是宗教！这只是个源石研究俱乐部！”
“你们没有真正的信仰吗！”
大抵如此的抨击声是逐年不断，除却前面俩种问题能回个“不然呢？”以外，第三个却是能够正经反驳的。
天地信仰和先祖信仰，这才是大炎真正的传统，远比本土流传的任何宗教都要深远，只是被其他的宗教表面给遮蔽罢了，加上还有着节日习惯这类天然伪装，便也就极少被外来者所察觉。
而这份伪装，或者说是传统，也同样被东所继承。
这片曾经做过属地也曾作为朝贡者的土地，哪怕是早已独立而出却甩不脱那一身的深远影响，直至如今都还有着大量国民追逐着那份大炎风尚，对炎国来客保有着相当的敬畏。
这份敬畏，同样也体现在宗教圈里。
尽管已然构筑出了本土的神话背景与宗教轨迹，但在至关重要的源石技艺一途上有着相当参考对面土地文化的阴阳师们，仍对道家的来者有着长久以来的敬畏。
既是武力，也是文化，那是文化支流对文化源头的敬畏，尽管随着时代变化发展而有所淡化，却也能在某些时段冒出些能够重新唤醒那份敬畏的来客——那实在是谈不上愉快的体验，尤其是那位来客还不是怀着交流之心而来。
上次是如此，这次，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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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请孟章君现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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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楚信然觉得套上只会更加引人瞩目的斗篷，被几人盖在身上，结果便也印证了他的话语，这几人走到哪都能引来他人的目光，甚至是能令人有抬起手机来拨打当地报警热线的冲动。
冲动也仅仅是冲动，这里的游客远比当地人多，怀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思的游客们还不至于拨打那导游特意叮嘱过数次的当地报警热线，这便也让当地的警方与确实的「犯人」之一继续失之交臂，不得不说是一桩遗憾。
这样的遗憾，这些人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只知道这四人实在是过于可疑。
但那四人也只是在缓步前进而已，除了可疑看不出别的，而这里又是在大街上。
所以也只是往来游客们都不禁瞥上两眼，却也只是瞥上几眼就够了。
大家来这里都是来玩的，这种怪家伙就当奇怪景观的一环也就罢了，过分一点也就是拿起各自的拍照工具随手拍一张，回头就能成为谈资。
那些家伙都穿成这样显然自己心里有谱，注意到自己被拍也没作什么表现。
倒是很有自觉地朝着一侧的巷子里走，让周围人下意识的绕远那小巷口的同时，也逐渐恢复了普普通通的游览行动模式下。
没有几个人真对那些家伙感兴趣，尤其是本就看到过不少在造型上体现的更加危险直白的其他游客们，那些带着武器毫不掩饰，又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才是看着都渗人。
这样的平静本也该让那四人为此满意，可那么几个人压根没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他们只是在踏入了那条小巷之后，四顾周围，然后摘下了兜帽。
三男一女的沃尔珀人，看样貌大概是三十来岁的区间，但在泰拉的多样种族与特征前提下，用外貌来判定年龄并不靠谱。
尤其是其中有着所谓的「神民」存在。
尽管并未实际的得到证实或是什么决定性的论证，但神民的寿命悠长且衰老速率缓慢的说法是每个种族都有的传言。
有着能够支撑其不被当做谣言驱散的实例，却也因为实例不足而难以证明。
显然，这本质是因人而异的，这就像神民会天赋很好一样，属于其实没什么卵用的传言，但却有着相当的市场。
这份市场肯定有着神民群体自己在构筑维持那份微妙的超然感，也同样有着基于各种理由的其他民众在推波助澜。
但不论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楚信然都懒得知道，毕竟他既不属于神民，也不属于先民，却也被区分出了少部分完全人形，仅保留种族特征的群体。
有了这样的定义，听起来也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了，但事实却是他仍然在寻找那份真实，便也是因为那份真实并未被那份区分概括在内。
那份区分，仅仅是将他们这些异类粗暴的归类，其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以至于实际的内里都由当地的具体状况而填充，单纯的个体毫无参考价值。
这样的状况，又如何能够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
仅仅是一些人擅自将自身与其浅薄的知识与印象进行归类，造就了这份空洞简陋的名讳。
——孟章；
这个称呼自一位东国沃尔珀人口中诵出，初听有些微妙，但若是知晓阴阳师的由来就当明白一切顺理成章。
正因数百年前的大炎那份「阴阳五行」思想传入极东，才有了后来的「阴阳道」，才有了极东统治者为了推动文化变革而将其称作「新知」加以利用，后来更是由一位极东来的道士留下了一本《易经》，这也作为阴阳术的基本文献，衍生而出了后来的种类。
《河图》、《洛书》、《太乙》等阴阳道专门典籍一度被禁止平民持有，后来的极东统治者甚至打算将阴阳道作为律法制度的一部分，同时也作为国家的独占工具，将这份不仅可以观天象，知历法，还可以进行占卜，甚至可以用于运算的奇知牢牢把控在以阴阳寮为首的超然物外下。
而在这同时，神道教和阴阳道的也有着牵扯不清的关联，神官与阴阳师的合作与敌视更是由来已久，不过神官暂且不提，既然这里都是正牌的阴阳师。
那么，那份一切阴阳术的起始典籍《易经》之中所记载的那句话也该是他们每个阴阳师都能诵出的语句——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
四象即为：太阳、太阴、少阴、少阳，同时也有少阳、老阳、少阴、老阴的说法。
更之后，则是从数学角度、方位、年岁角度，以及人名与飞禽走兽论及的的概念。
那本书其实没有具体的解法，一切的后续概念都是后来人在用自己的理论来牵强附会。
可那些理论之中却也同样有着被公众认可的说法，以上提到的那些角度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同楚信然直接扯上关系的便是那份人名与飞禽走兽的了联系。
从人的名字论四象为：孟章、执名、监兵、陵光；
从飞禽走兽论四象为：青龙、玄武、白虎、朱雀。
这是相距于《易经》可考的出现时间往后三百年才被发掘而出的联系。
但也因为是发掘而出而非后人自创产物而被一同列为同一类的必要知识之中，而这与楚信然所对应的，自然便是青龙孟章。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淮南子。天文训》。
四象对应的四尊异兽以青龙地位最为尊贵，由此成为四象之首的同时，也因为青龙属木，因而被称作代表春天生机的仁德之神。
监察司 雨水；
苍龙七宿 孟章神君；
似是巧合般的一切早有定论，从很早时候开始，就有人将他视作那份化身，而他也因早年那谈得上艰难凄惨的遭遇而甘于那份便利，并未有过如何的排斥。
哪怕听多了有些生厌，却也没到否认这一切的地步。
但他有必要出现吗？
他分明都做好了了断那些家伙的准备。
“我们准备好了必要的见面礼，还请现身一见。”
“那么你们有两分钟的时间说明……”
黑色的身影自那不起眼的阴影中走出，将那还残留在身侧的淡淡墨流挥洒开来。
“说得不好就不用走了。”

NO.38:运气真好。
（盼泽塔更新的日子近了。）
“秩序的象征将铲平起伏的欲望，斗争不被允许。黑手党的欲望绝无虚假，但却应被牢牢掌握于手。真话是力量的源泉，是控制的杠杆，而在那位夫人的面前，不论真假，都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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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拉古的移动城市佛洛伦斯，自一大早就发布了城区模块整合通告，以此提前准备避开一道小型规模的天灾。
虽然是小型，但预告的时间也是两天后这样紧张的状况，便也不得不让这座城市考虑起了提前转移。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毕竟小规模的源石天灾本就在特征上不那么明显，天灾信使的探测工作就算稳定勤快的继续着，也容易被粗心给忽略过去。
当然，其实也有新来的天灾信使更擅长于荒野的地形勘探的原因。
佛洛伦斯地处一座宽广盆地，四面环山的同时还散布着好几道河流。
尽管有着颇多矿产导致开垦过度有些荒废土地的意思，但那也是与天灾前兆关联不到的远方，城市移动范围一直都是在盆地中心区以及西南角的平坦地区中，是对一个荒地特长者而言相当微妙的区域。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尽管周围人对她没什么怨言，天灾信使普罗旺斯仍是对这份预警结论得出所花时间颇为自责。
大家都明白她是临时接替上一位天灾信使，诸多事务的交接都还没有真正完成，能探测出灾难来临便已是不易，两天时间算不上无路可退，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哪怕最忙碌的那批人不免嘴上抱怨几句，那些抱怨也其实是传不过来的，喜欢说闲话的更是会被周围人来上几句公道话给怼回去。
于是那位代号为普罗旺斯的鲁珀天灾信使便也当听不到什么碎语。
但就算没人给她额外加压，她自己也会根据过往的探测记录对比这一次而深深的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便显得有些失落。
这份失落其实没多少时间可供沉湎，因为她的事务并不因为探测到天灾成型时间而结束，之后还有相当的忙碌需要她的参与。
各个城区都在已经规划好的路线中准备分离迁徙，这不只是相关工作人员需要忙碌的问题，或者更准确的说，所有市民在这一刻都算是相关人员，准备做好准备的同时服从调度者的安排与相应的安抚。
天灾出现的频率并不高，至少从泰拉为单位深入到单一移动城市的话，天灾出现频率并不高，有些地方就可能百年没遇到过的天灾，而有些地方能一年就撞见好几次，真正的移动城市，移动就没停过。
佛洛伦斯上一次的天灾是十几年前，这差不多是不少年轻人刚有记忆那会儿的事了，所以在面对这再一次的灾难，便也难免显得有些生疏。
同时还有大批的游客直接选择离开。
毕竟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觉得同移动城市一起共度迁徙避开天灾是什么有趣的经历。
当然，也有些猎奇分子准备就地拉远距离驻守，要用手头的物事来对天灾成型和兴起进行记录什么的——
这种事若说判断的好倒也可行，影像资料不论是拿去卖还是单纯自嗨都没问题。
判断不好？判断不好自然是一同被卷进去。
泰拉一直有多个报社与资料搜集的组织致力于搞些既不完善也不及时的天灾记录。
但就算既不完善也不及时，也能看到其中记载了每年大概有多少人因为天灾而丧生，这类自寻死路的家伙丢在里面都溅不起什么水花。
于是便是这样从上空看来是一座城市缓缓分离成数块，并且都遵照互不干涉的航道挪动的画面中，还有那周遭的道路上跑满了车辆。
就像一堆的蚂蚁，挤在那至少此刻还未被阻隔影响的小长方块上。
还有些「蚂蚁」索性不跑公路，直接在周围的草地上狂奔，突出一个更赶时间。
不想堵车的同时还对车身有着相当的自信，当然可以在大路以外的地方跑。
作为一座大型的移动城市，佛伦罗斯周遭也有着不少的中转站与补给站，更有着不少固定的小镇与村庄一类的，他们倒也不担心中途抛锚的问题，只是需要考虑按照叙拉古的淳朴民风，会不会路上出些什么事。
毕竟，虽然在北部地区能够免去南方常见的黑手党行动，但没有黑手党的作用并不意味着犯罪率下降。
现实总是带着些微的讽刺，北部的犯罪率总是比南部要高出一截，黑手党的存在确实本身就意味着犯罪事件。
但他们的存在也同样制约了过盛的犯罪事件，那份适用于灰色乃至黑色地带的规则造就的结果便是如此另类的保护着南部居民们安居乐业。
就这一点，德克萨斯家族和高尔文家族的方针其实都没有变，他们作为外来黑手党在哥伦比亚发展，选择转换方式来介入商业与政界，而在叙拉古，历史悠久的黑手党们直接以最纯粹的手段介入商业与政界的状态，仅仅是方式不同，算得上殊途同归。
而到了叙拉古北部这样缺乏深厚土壤的土地，即便是强如这突入崛起的西西里夫人，也会转换些策略，不那么大张旗鼓到仿佛要践踏政府面皮般的行动。
兼职杀手的黑手党成员，也有不少。
声名狼藉的拉普兰德，也一样能当做那份再明显不过的事例。
在此刻也一样的活跃。
活跃于一辆两辆车前。
一辆车已然抛锚，甚至连车胎都少了一个，车身更是一副凄惨的模样，靠近底盘的位置满是留下的痕迹。
而另一辆车只是有些歪斜的停在不远处，其中的司机胆战心惊的望着那外面那两个被他猜测大概是黑手党成员的女性。
他的猜测也完全没错，两人之一的一位作为他所负责搭送的乘客，当着他的面干掉了七个骑着哥伦比亚双轮机车的狂徒，以比他们更加嚣狂的方式——
在车上用短铳打爆了三个人的车胎，继而直接招呼着他停车的同时跳下了车，然后硬生生靠着不知道是什么法术的攻击方式把剩下四个人的车也给直接搞击倒，然后上前将那些人一个个杀掉。
在这份过程中所体现的冷血与矫健甚至能让司机忽略她的美丽与最初表现过的柔和，可也正因其展现出的强大实力，令他能够在认出那最后追上来甚至报废了车辆的鲁珀女性是著名通缉犯拉普兰德时，仍然打算等待那位乘客的归来。
显然是对其充满了信心。
而这其中也未尝不是因为后者身上明显带伤的缘故。
“真是疯啊，为什么带着伤都要来追杀我？”
大大的沃尔珀耳廓和柔和的五官让女人乍一眼看上去温婉和善，可当她一开口，老练中带着痞气的语声便能瞬间打破最初的念想，正如她手中执着的利刃那般锋锐有力。
可她对面的少女也同样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哪怕左手缠满了绷带甚至有着明显的渗血，却也丝毫不妨碍她发出一声嗤笑：“这伤能碍着我杀人么？”
“不能，所以我有什么不能来？”细长的刀刃是在叙拉古并不常见的款式，中段的半圆状缕空金属环更是随着源石技艺的催动而隐有银色的光练流转，持刀的少女微笑着望向女人，“倒是后面那些家伙……”
她微微侧身以刀尖指了指后方那些零落散于各处的几具尸体：“那些家伙不等我，自己往前冲的热火朝天，我还以为能省点事，结果却害得我把车都开坏才堪堪追上，真是活该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把你杀了之后还能正常回去……”
回过头来的少女话语顿了顿，望着那骤然缩回头的司机所在的越野车，“你那辆车倒也不错，里面的司机还活着吧，等我把她砍了你可得老实送我回去。”
女人闻言表情古怪，倒不是觉得对方太嚣张，而是诧异问道：“你开不来山地车？”
“会开车和想不想开是两码事，而且路也难认啊——”少女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执起了刀刃，“不说这个了，你是打算干脆一点直接了断还是非要我动手？”
“我觉得该有第三种选择，拉普兰德……”女人笑了笑，头顶的双耳也稍稍晃了晃，“既然带着伤，那也能给我些跑掉的机会吧？”
“哈？我这伤可是自找的，和过去道别总该有点仪式……”拉普兰德讥嘲道，“不过是一两年不见你就这么这么膨胀了么？还是说有个女儿也能觉得自己变强了？”
“或许还真有可能哦……”女人笑着的表情看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拉普兰德，你说不定也该试试做母亲的感觉。”
“免了……”拉普兰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面无表情道，“做这种梦合适么？你女儿也得了矿石病对吧？你觉得她能做什么样的梦？”
提到了女儿的病情，于是那女人的表情便也难看起来，连握着武器的手都稍稍颤了颤，俨然是没想好，而她那目光微微低垂了几秒后，又重新抬起头来问：“拉普兰德，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在她的记忆里，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的左眼还没那道显眼的疤痕。
作为家族之中的得力打手，叙拉古这黑帮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也算是都有所了解。
更何况是拉普兰德者这种搅起过大风浪的家伙，更更早的曾经，也算是有幸一起共事过，后来的数次并不正面的冲突倒是不提也罢。
“哥伦比亚给我留下的礼物之一，我猜你肯定好奇过我为什么能回来，或者我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
说到这个的拉普兰德，又笑容洋溢起来，“但我不打算告诉你，倒是那位女士对你家族的不满是我最后需要替她做的事，你觉得人会在什么时候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
她一面说，一面提起了另一只揣在衣兜里的手，取出了一枚骨质的桂冠型吊坠，而在望见那枚吊坠后，女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是西西里女士的信物，也是黑手党历史积；
“对我而言能有很多理由，但对你，恐怕一个都没有吧。”
女人叹了口气，然后猛然扬起了手，几乎是在那一刹那，拉普兰德听到了引擎发动的轰鸣声。
也是在那一刹那，她也踏步疾行，比对方挥出利刃的速度快上半秒，足以取得那份明显的优势。
在那份优势面前，对方的武器会连人一起被击飞，继而迎来她紧接而至的攻势。
可也正是在那一刹，她察觉到了一丝明显的不协调。
对方不该能退那么远才是。
尤其是那方向还是朝着……
叮——
金属碰撞的短促低鸣声中，流转的狼魂随刃而出，带着主人那份打断对方逃离的急切撞向那洞开的车门，却在对方早有预料更加迅速的抬手中怦然关上了车门！
轰！
能连精神冲击都一同涵盖的源石技艺固然同样能干涉物质，却也仅仅是轰出了个狼首的凹陷。
虽然出现了相当的裂纹却也没能直接击穿车门，那辆车也在那短暂的摇晃中疾驰而动，以拉普兰德的脚力无法企及的加速度起步行驶。
“呃……”本来就是因为一帮傻逼不等自己非要自己冲而搞得现在好像就是来替他们收尸一样的拉普兰德站在原地，看着那被自己硬生生飙坏了一辆车却也还是跑掉了的山地车车尾，看了两秒就立刻回头，朝着身后的那些双轮驱动车跑去。
虽然人都是尸体了，但那些车总该有那么几辆没坏的吧！
本就是刚赶来还没动手准备先唠嗑几局再好好享受厮杀的拉普兰德相当不爽，而这份不爽让她只想立刻追上对方再什么话都不听的再把对方砍死。
就与此刻另一边的青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那么我等这就回去了，该请孟章君再考虑考虑我们说的话，即便是作为感染者，那孩子也仍然是特殊的，大官司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一点，他却是对此毫无所觉。”
“我不觉得他一无所知。”
“这……”
面对青年的否定，几位阴阳师显得有些无措的彼此对视，然后听到了他紧接而来的补充：
“若他当真一无所知，也不就不该躲着几位了。”青年平静道，“试想一位失去了继承权利的感染者，有什么必要继续维持着追与逃的状态呢？他真要是觉得女儿成为了感染者便失去价值，也该让各位见识，就此罢手才是。”
这样的说法令几人不再疑惑，只是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不论如何，还请孟章君稍作转告，而我等这就告退。”
“慢走……”
七八分钟前还是一副要么死，要么说完再死态度的楚信然，捏着那枚一只手就能握住的小锦囊，微笑着颔首。
那份无懈可击的模样让几人都觉得再难说些什么，几个人彼此对视后，皆是有些垂头丧气的朝着青年行了一礼，继而回身远去。
不论如何，大家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
只是遗憾完不成任务，也没想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运气真差……

NO.39:
（突然有感而发提一下，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读者会感觉进度慢什么的，但其实这本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写干员。
虽然结局是一开始就想好了的，但中间我想尽可能多的把能写上的干员过去填充补足。
所以这些干员的故事才是重点，而不是所谓的，其实本来也虚无缥缈的主线。）
“我把那几个人放回去了。”
正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宗教的宣传有几分是依着宗教本身的建筑外形考虑的，对于这一点，拉特兰宗教的教堂一直都是其中佼佼，走在相当的时髦值前言。
不论是顺应各处当地建筑文化的本土化构筑，还是在其中加入未曾设想的全新理解，都是拉特兰教堂的一贯特征。
保留那份最初的几个元素进行完全灵感放飞的再构筑，令楚信然即便对这个宗教不感冒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教堂大多都很好看、庄严、甚至可以很炫酷。
这一点倒是同一向没什么改革的道家以及存在感很微妙的佛家不一样。
不过他也不信佛，信佛的是魏叔，两人的交集之中也几乎不提信仰的差异，这种话题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
而现在的楚信然是在同煌、丽萨，以及其父汇合，通过手机联络的地点便是在这座教堂外围墙边上。
这里其实有着不少人。
而有着不少人的结果，便是那些走过围墙出入口的游客们都会下意识的扫上周围时，都会在他们那里的目光稍作停驻。
这么几个人还是那么显眼，就算是站在挺角落的地方也碍不过这里的人本就多。
但此刻大家的注意力也都不在那些路人身上，至少在看到楚信然出现的那一刻大家也都看向了他，继而是对他口中的话语无比在意。
男人更是惊讶：“放回去了？”
他想过没杀掉或是被逃掉了，甚至是什么「被阴了没打过」一类的可能，但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
放回去了……放的意思是抓到过么？
“他们给出了换取性命的赎金，并且承诺不再插手这里，我便放他们一马……”
青年说着朝着少女探出了手，后者将挎包的带子递了过去，然后是大提琴盒，“不难理解吧？”
“不再插手这里，细细说说……”男人直奔重点，“这种说法可靠么？”
“你们是神社，又不是武家，那些人也是阴阳师而非武士、忍者，总没必要同活着过不去吧？”
同煌交接完行李的楚信然抬起头看来，“而且我插手你们这事他们倒也方便交差，唯一的问题也就是你们神社的老家伙愿不愿意相信他们真的遇到了我。”
男人闻言沉默了几秒，轻声问：“您果然是孟章君么？”
“原来你们都听过我？”楚信然诧异了看了两眼他，接着在一旁孩子好奇的目光下摘下了之前卡在衣上的几个金属罐归还那大提琴盒的原位，“我还以为只是负责追捕的他们要知道的多些，还是我比较出名？”
“是您比较出名……”男人苦笑道，心想当初还因消息的含糊而将其当做夸大与不切实际的故事。
如今却看到了故事的主角，也不知道当初的想法冒犯了多少，“连我这个消息不算灵通的古板家伙都听到了，可想而知到底是闹得有多大。”
“我觉得还行，那帮人闹得大而已，我就一路过，从头到尾都在围观……”
只去过一次东的楚信然当然知道他说的闹得大是哪一次，对那所谓的「闹得大」不可置否，“出手都也就两次吧，那帮东国人多半在胡乱夸大，犯不着信多少。”
“嗯。”男人想了些什么后点了点头，应允起来没打算再说太多，接着摸了摸一旁孩子的头，重新抬头道，“接下来我们要找一处新的落足点，只要不离开贝拉焦小镇都可以的地方，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我的建议？”
青年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男人，对于他这种将主动权交给自己的行为感到分外迷惑的同时，倒是也不客气的收下道：“那么，你们接受野外露营么？”
“这个季节与气温在野外露营？”男人稍稍皱眉，竟是认真考虑着青年的提案。
这份认真让一旁的少女分外无言，更是感觉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等等等，为什么就直接跳到了野外露营了？难道镇子里不能待吗？”
煌对这一个敢说一个敢想的组合分外无法理解，同时也没法指望边上这个看不出有没有在认真听，看那副期待模样分明是把野外露营这么委婉的说法当成一次难得活动体验般的麻烦小女孩。
这季节就算是虫子变少了也很麻烦啊！
“最主要的那么几个家伙不是也搞定了么？为什么非要去露营啊？”
这反应大的令男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在疑惑孟章君怎么找了个会有意见分歧的同行者出游。
“其实只是个老旧的别墅，但也因为老旧所以最坏的可能是同野外露营差不多……”
楚信然解释道，并不在意男人投来的目光耐心解释这番对话逻辑，“至于为什么要去……你也知道是最主要的家伙了，从东国来的追兵搞定可不意味着叙拉古是安稳地方，先不说这里本就有的，随机针对任何人的非法人员，光是冲着小丽萨这一家的麻烦就没人规定过只能冲着母亲来不是么？”
“这孩子的矿石病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
煌闻言便立时看向那些看着这边的行人们，那些行人有些因为窥视被发现而挪开目光，有些却是脸皮挺厚的继续对视，甚至是做出些恶心的表情毫不掩饰那份猥琐，看的煌有些想上去给一拳。
但她也只是看一下就收回目光，压下那份被恶心到的不爽，低声问：“已经发现潜伏的杀手了？”
“不太能确信，毕竟原本就有些对我们有想法的家伙，很难说清是来自敌对势力的还是来自当地的麻烦。”
同样低声回应的楚信然看着她，又看了看男人再看向一旁那仰望着自己的孩子，又继续道：“所以我想到了路上听到的一个传闻中的老旧别墅，那地方不论有没有问题都能是很好的发挥点，同时其实也能靠着车站非常近。”
“非常近？”男人非常不解，更对自己的记忆无比自信，“车站只有一条路，周围也没什么别墅，你说的是哪里？”
“路只能是地上的么？”楚信然反而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一旁不就有水路么？”
“呃……”男人一时语塞，也是因这句话而想起了确实在那车站窗口瞧见过水面方向的一抹建筑剪影。
竟然是打的那个主意？
“车站周围的湖畔也有不少船只不是么？科莫湖可是著名景点，游客体验的也不只是湖景，泛舟与游船都不缺少，并且因为那车站靠着湖边的缘故，我们往返速度很快，一船直达可比镇子里绕路省事。”
甚至不需要船都能很快……这种涉及高出力源石技艺的事有些匪夷所思，说出来会不会信还是一个问题。
说到这个份上，煌没有出声，也看向了那沉默着的的男人，好歹算是名义上的雇主。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雇主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看向楚信然，一脸认真地问：“你确定那里能呆下去么？”
“不确定……”楚信然耸了耸肩，“但我们有试一试的时间。”
.
“客人啊，你们是我今天接的第三批去那的了。但老实说，没必要带着小孩儿去吧？”
流水顺着长杆的推动而与船身一同混出潺潺的声响，在这并不算是正式豪华的轻舟上，四位乘客坐在那与船身浑然一体的木质座椅上，而撑着长杆的船夫站在船头，在几分钟的欲言又止内终于战胜了那份纠结，发出了如上的感叹。
小丽萨这孩子总是那么讨人喜欢。
面对这样的孩子，就连看起来并不多话的船夫也会在几次纠结之下，顾不得可能招惹到那一脸冷漠的男人和青年。
不过这口一开的后果却是令他有些迷惑。
他本以为非常冷漠而且容易被自己开口惹怒的两个男性，一个看向了那个小女孩露出了些微欣赏的目光，而另一个则是皱眉看向了前者：“你说的那座老旧别墅的传闻就是指这个？”
冷不冷漠先不提，这俩看起来是主事者的男人甚至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达成共识啊？
“是，很微妙的传闻……”前者点了点头，远比后者年轻不少的脸上无比坦然，“贝拉焦小镇在科莫湖的交汇处，那份三面环水是当地人的自豪，可他们很少提及在那与贝拉焦小镇相距不远的地方还有着一处真正明珠。”
“那不是明珠！”船夫突然大声说道，脸上带着些许的急切与不满，那副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半懂不懂的家伙在对自己熟悉的领域胡吹烂侃，“那是诅咒！是诅咒！！”
这样的反应，便连小女孩和少女也不禁投来疑惑地目光，在船夫与青年两者身上逡巡，而一旁的沃尔珀男人则是因诅咒一词而沉思。
作为东国的一座城邦内小有名气的神官，他对「诅咒」一词有着别与他人的看待方式。
只是这一切对煌而言格外遥远。
她听不懂叙拉古语。
她只能看到这那船夫急的吹胡子瞪眼，冒出一句听不懂的「鸟语」，然后除了她以外的大家都各有反应，只有她是问号。
怎么了？只有我不行吗？
还在她对此感到相当的纠结时，还好楚大哥开口了。
楚大哥好歹说的是维多利亚语！
“诅咒正是传闻的内容，而在这些诅咒之前，那里曾是你们这片小镇宣传吹嘘的明珠……”
被当地人以那样激动地呼喝反驳的青年没有一点动摇，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没什么变化，平铺直叙好似说着人尽皆知的常识，“曾经一度是拍卖场上居高不下，始终无人拍下的无冕之王，能够享有科莫湖最佳观景视角的NO.1，正是那座连名字都被抹去的豪华别墅，那东西卖出去了，而你们继续在宣传，直到出现了诸多怪事，你们反倒缄口不言，否认其曾经的辉煌。”
“呃……”分明是那么平静语气的话语，却是那样的掷地有声般的沉重，直接让那船夫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手中的长杆顿在那没有动作，只有船畔两侧的船桨按照低功率的源石能源慢慢滑动着，水流被拨动的声音阵阵不止。
这样的只有些微白噪音的安静境地，直至那来自其他船只的喧闹抵达才被打破。
有其他船靠近了。
同时也是因为已经逐渐能看见那片岛屿的轮廓，以及上面那座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头的别墅。
“就是那座洋馆？”煌首先在一旁发问。
她也是在刚才的沉默之中最缺乏感触的，既然是因为习惯了这样因为人心疏离而导致的状况，也是因为感觉自己话没听全，还有不少没懂的东西，犯不着轻下结论在那自顾自的情绪爆发。
小丽萨刚才就一副蛮难受的模样，不过别人老爸在那安慰，倒也轮不到她去亲近。
“是的……”瞥了眼那已经有一会儿不说话的船夫，再看向那座有了些年头的，其实说是洋馆更像是座古堡的别墅，楚信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从我那粗略的情报收集下，这别墅荒废也就这一年的事，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废了十几年。”
不管他有什么样的感触，煌只是稍微凑近用手肘抵了抵他的手臂：“楚大哥……”
“嗯？”楚信然扭头看来。
“你就离开过那么一会儿，在哪找的消息啊？”
她用的是炎语发问，本以为能稍微起点密语的作用，结果那对父女都在听到这句话后扭过头看来。
只是扭过头来看倒也没啥，那船夫也会因为下意识的好奇而看过来。
但那父女的目光显然不是下意识的，明显的在意让煌瞬间就觉得自己莽撞了。
不过这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同样注意到那边父女视线的楚信然也只是平静的同样以炎国语回答：“用这个，也就是在这一路上。”
他摸出了手机，让煌愣了愣。
确实，这里作为一座相当繁华的景点小镇也有着相当的网络覆盖，可是，可是……
“这里的网站还会说这些情报？”煌从未想过这一点，毕竟这种地方就算是有覆盖网络，真正需要的情报也不会随便发在网上才对。
“不会，但这里既然有事件，也有网络，那么莱茵黄金就有市场。”
楚信然说着，收起了手机。
“那我也就可以试着直接朝着那些已经在这里调查到不少情报的同行发布委托，直接买他们愿意提供的情报。”
“呃……”两人一时语塞，只有小丽萨疑惑地左右看，不知道莱茵黄金是什么，也感觉话有些深奥。
“那么接下来我会讲述更加具体的情报，虽然细究下来也都是些传言，但好歹是我对比了三位同行情报中重合性最高的那么几组。”
“请安静静听，听完之后再做疑问的讨论。”

NO.40:你相信引力吗？
（Apex白金守门员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座小岛上弥漫着恐惧，生灵与死者在那里仅有一门之隔。”
“他们都被莫名其妙的苦痛所折磨，划伤，刺伤，烧伤，没有人看见是谁干的，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座小岛被诅咒了，它的主人和仆人们也全都失心疯了」。
诸如此类的传言构成了情报的整体，也构成了笼罩那座别墅的阴影。
正如楚信然之前提到的那样，那座别墅原本并不是这样的，而这些传言也不是自古以来的传说，仅仅是这一年以来对湖中心的小岛发生的灵异事件总结。
这片湖有着气候温暖、潮湿的气候，由此促进了植物的繁茂生长，同时直接招来了叙拉古的不少制片厂多在此取景，甚至连邻侧的维多利亚等国制片厂也慕名而来。
而这也同样作为旅游景点宣传被纳入条目之中。
在这些宣传之中，真正的重点还是落在湖边一些很有历史价值和建筑艺术价值的别墅上，这份国际性的价值让诸多名流以拥有一栋科莫湖畔的别墅而骄傲，也正因如此，坐落在那湖中心的小岛才显得那样的特别。
贝拉焦的昔日明珠，拍卖场居高不落的炙手可热，如今却是这般冷清的模样，强烈的反差大抵能让任何人都好奇这里发生过什么，可在他们考虑这些问题之前，首先得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这里笼罩的种种传言。
这座旅游小镇从来不缺外来人，但外来人中持有武器的「危险人物」在最近的一些天来直线上升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关于这一点，翻一翻当地警局的统计档案便也能明白。
这座小镇当然一直都有对外来者进行身份登记，就连楚信然，也都在这里留下了对国籍与住址的详实记录。
倒是煌简单多了，托了工作岗位的福，她只需要报备武装干员代号以及所属部门与职位就好。
泰拉就算是各自封闭成如此模样，却也还是有着广泛认可的认证权威机构存在，像罗德岛这样显得非常正规专业的制药公司，自然也考过这些认证组织的证书。
这些证书得来的便利也是大公司大企业大组织用以推销的便利之一，而楚信然这种已然辞职的人自然只能老老实实的按照普通标准来。
毕竟他现在持有的信物之中，能作身份证明在这里都不太行得通。
MSR颁发的作曲家证书或许还能有些用，只是他也不打算用。
经营了那么久的未知形象总不该图着一时的便利就给抛开。
而回到之前的话题，这座小镇于最近直线上升的武装人员介入，也都是因为这些传言的盛行最终还是惊动了某些宣传口。
调查员与探险爱好者，还有猎奇爱好者以及一些灵异爱好者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其中还有些稳妥又多金的选手不打算自己冒险探索，直接发布了相关任务，目的都是对这里进行解密。
而这些因素集合于一同，便构成了最近的贝拉焦小镇那光影两侧的协调。
阳光下是游客们一如既往的在这旅游小镇中游玩散心，而那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是无数携着武器朝着那湖中心驱船而去的别有用心者。
游客们也曾数次远望那被建议不要去的小岛，而小岛上的某些一无所获者也曾数次的归于小镇采购补给，这样的平衡已然维持了不少时日，光与影由此完美的交汇。
但相较于去与来的人数大抵相补，几乎不曾耗损的光，影的损耗还是一直都在进行着的。
这一点，从那些归于小镇采购补给的行动者们数量一直不多便也足以看出。
尽管能有人觉得他们回到城镇的人少是因为只需要这点人回来。
毕竟补给没必要全都上来，这点人很正常——但事实上，能上来这么些人是因为只有这么些人回来了。
从那份只要多注意多打听就能从当地居民那里得知的诡异传言之中，通常还有着相当重要，也重合率颇高的一句说明：
“一夜过后，那里留下的只有哀嚎着求着船夫，想要回到陆地上的疯子。如果拒绝，他们就会以拳相向，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极少有人靠近那座岛屿。”
这所谓的极少有人，指的当然是当地人。
毕竟在那委托仍在，怪事传闻也还在圈子里沸沸扬扬的现在，去那里的人是不可能少的。
楚信然这一行人在靠着小船过来的时候就见过同样行船而来的「同行」，一个个看起来甚至有些招摇过市的意思，选的船也比他们的更大型更完善，完全是提供给高档游客的游艇架势，防御力没加强多少，娱乐功能倒是丰富。
凭着这一点倒也能确信上面的不是更专业的同行，大抵是些猎奇爱好者和灵异爱好者一类的家伙。
能有这种爱好的家伙也多是有钱。
毕竟，更多的人还在为温饱而奔波游走，真要靠着这一行吃饭还不如去工地和矿坑卖点力气。
有些爱好的大少爷大小姐，或是老顽童似的的大人们，便是这类游船上会有的家伙们，考虑那份传闻中提到的惨状，这些缺乏相当判断力与应变力，可能还缺乏战斗力的群体便也是理论上最可能出事的状况。
但这份担心是只有小孩子才会考虑的。
嗯，楚信然这一行只有小丽萨一个孩子，在前者带头婉拒了某座游船凑近发出的同行邀请后，在这份担忧也在时间的缓缓流逝中逐渐抛置脑后，毕竟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群留心太久。
加上有着细心的慈祥父亲从旁引导话题，便也能很快忘掉那么些其实一开始的眼神也不怎么柔善的一行人。
带着孩子都能看出来的轻浮傲慢，还有些对大家的渗人情感，正因为孩子敏感。
反倒能感觉到很不舒服，只是哪怕是带着不舒服，孩子仍然担忧着那帮家伙的下场，恰恰证明了孩子的温柔良善。
这样的美好在几人看来都是弥足珍贵，所以楚信然也没本着一贯的风格说些什么容易打破人观念的话。
当然，也有和煌一样的考虑——别人爹在现场，教育犯得着自己多嘴么？
“快要靠岸了，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比如那些传闻里有没有提到过需要避开的事。”男人朝着楚信然发问。
这爹也不去说些什么就让孩子在那想，自己直接来关心正事的行为，也就只能让煌无声叹气，也让楚信然有些微妙但也不至于拒绝，微笑回应到：
“若是能有那样明显的攻略法，糟糕的传闻也就不会那么多了吧。”
“也就是说您也没自信？”青年的话让男人意识到了事件的棘手程度，继而回首看向那已经被煌小姐牵着手聊着什么的孩子，再看向正后方那已然有些遥远的对岸，微妙的有种上了贼船的感受。
还是挺双重意义上的贼船。
“这要看你想要的是哪种自信了，作为一位现役的神官，即便如今可能不被家族所承认，但你也该对自己的所学所长有所自信不是么？”
“呃……”青年坦然自若的话语能让男人意识到些什么，继而试探道：“您觉得这里是怨气的问题？”
“不清楚，我是第一次来……”青年的回答又让他有些犹疑，但好像就是在等他来个大喘气一样的，青年又补充道，“但这样的状况我也经历过不少次了，而且有趣的是，当我朝着这里接近时，好像还能有些新发现。”
他说到这里，抬手探入了风衣里侧，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下抽出的，是……
一张牌？
即便是有个叙拉古妻子，这从事古老职业的男人对于国外的文化了解显然仍是相当有限，甚至认不出塔罗牌那几乎算是统一造型的背面。
而哪怕是让他瞧见正面，他也瞧不出那份寓意，只是对卡牌本身的微弱光亮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法器的一部分么？”
发光的牌没有见过，但发光的符纸倒是常见，至少是以男人的职业内容而言非常常见，自然也就能令他有着如此的联想。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两指拈着这枚卡牌，继而转作三指随意的晃摆，这在大白天只能放出微弱光华的卡牌上唯有那份明显的维多利亚语能给男人讯息。
而那青年却没有丝毫细讲的意思，“你不要老是问这种会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知的话来。”
“呃……”对于这样的抱怨，男人有些无言，还在斟酌着以彼此的关系该怎么回答才算妥当。
这一点纠结得很麻烦，因为不论是那一开始自称苍的孟章君还是那自称煌的女孩，在待人接物上的态度都同常人有着明显的差异，让他不太好判断大家的关系算是亲近还是疏远。
后者倒还好说，那副直来直往的热情看起来倒让他想起一个喜欢来神社办公的直爽汉子。
如今在一个女孩儿身上看到大抵有些奇异，但这种人倒也不难明白。
只是这样直爽简单的人，往往对其抱有信任的人的态度更为在意。
换言之，只要青年有些微的倾向变化，这女孩紧接着转火的速度也会飞快。
这类人总是容易因为情感所动，却也对情感的分级毫无纠结，更加清晰。
这份清晰蛮危险的，对外部序号下的人而言尤其如此。
相较之下，前者那样看起来便很难猜心思的复杂青年，就非常直白了，就真的很难猜。
那份礼貌是习惯性的社交礼仪，那份随意可以看做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也可以看做是试探自己的测试，同这青年相处的每一步都像是在面对族里的老人，从这一点看来，孟章君倒是与上主的区分拉得很开。
相似的仅仅是第一印象，不同的大抵是肩上的压力与牵扯。
“那么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想了这么多，男人最终做出的决定还是求一个稳妥，没有对方的话语多做发挥，转而看向了女儿打算履行一下作为父亲的关心。
不过在此之前也要谢一谢那位煌姑娘才是。
“倒也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论是东语还是炎语的对不起都不太喜欢听的楚信然晃了晃手里的「世界」，没继续说下去，看着他去找煌道谢便也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手里这张发光的塔罗牌上。
The World；
对于这一张从那远山小姐那里取得的塔罗牌，他心头的疑惑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可连那占卜师自己都说不出什么结论来的状况下，这份疑惑也只是疑惑，如今或许终是等到了突破口到来的机会。
这张怪异的世界卡，怪异到连发牌员自己都连解读都做不到，声称将它交出就是自己全部所能做的，剩下的就看阿尔卡纳的指引。
这就是所谓的指引么？在这份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在他看来根本同过往的大事件根本不是等级的传闻汇聚之地，能给他关于这份疑问实质性的进展么？
他不确定，但抱着相当的期待。
很多家伙都觉得守秘人知道的很多，也守护着太多影响甚大的秘密。
但他总是困扰于自己知道的不够多，他自己身上的很多东西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连那份边缘都还没触及到。
于是在更多时候，他都在努力克制着那份好奇，免得自己牵扯到更大的坑陷之中。
这个世界莫名其妙的事远比想象中多得多，偶尔能遇到一些事更新一下他所认知的世界观，也能遇到一些事让他始终想不通。
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心凉，甚至容易把自己给套进去，可谓是非常符合他那印象中的克系神话状态，在这种状况下，能做的也仅仅是控制自己不去乱想，而严格意义上真正的聪明人该选择的应当是直接规避，还自己一个更加平静安全的生活环境。
这种事是根本收不了手的。
有些事，只有不牵扯和无数次牵扯两种。
就像真正的诅咒，一旦接触之后，只要你还没死，它们便会蜂拥而至。
小心翼翼的规避一切可能被牵扯进去的可能，只会是活的更加紧绷与劳累的生活方式，他宁愿投身于那些事件，以谨慎与稳重为自己谋得一个相对从容些的位置，继而抱着方便解决就解决，不方便就收手的想法撤离。
做一名旁观者的次数不少，获得些成果将其作为收藏品一部分的时候也有不少，怀着这样的心态，他也想解开一些自己手中这张牌的谜题。
尽管这件事其实是排在那对父女安危之后的突发状况。
阿尔卡纳的指引，也就是塔罗牌，命运的指引？
这里也有一个知之甚少的神棍是么？
船在即将与岸边的基石碰撞前被长杆与船桨的变相所缓和，在另外三人都已然投来的目光下，楚信然率先站起了身来，看向那岛上郁郁葱葱的林间土地。
“到了，走吧，希望这里的主人家能够好客些。”

NO.41:要带孩子就给爷爪巴！
（不容易，B站粉丝数超过关注数了。）
“感觉就像重新回到了雨林一样呢。”
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走在已然有着不少前人踩出的道路轮廓，煌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这样的感叹也让男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孩子更是问的毫不掩饰道：“煌姐姐，雨林是什么？”
“雨林？”就像两分钟前的男人不懂塔罗牌那样微妙的知识代沟一样的场景再现，楚信然可以懒得去解释，煌却没那样随意的放弃，只是她的形容能力显然很是堪忧，“雨……雨林就是特别多雨的林子吧，而且一般地方都没有，就萨尔贡那边能有着一大片，湿热非常明显的那种！”
无比自我的形容方式在楚信然听来表情有些微妙，但孩子是不在乎那么多的，甚至连孩子的父亲也很给面子的点了点头。
尽管心头在想什么森林不招雨，但明显的湿热大概算是相当令人在意的特点吧？
“呃……”走在前面的楚信然回头望了一眼那对都见识不太多的父女反应，欲言又止了一下。
但想来煌也不至于把他们带进沟里，就只是照着煌一开始说的回应道，“湿气确实有些重，但还远达不到雨林的标准，这两天下过雨吗？”
他最后一句疑问是冲着那走在后面的男人说的。
在上岸之后也没有特意的交流沟通，四人就已经维持好了楚信然走在最前面，身后是煌，后面是小丽萨和她父亲的队伍组合，探路和后卫两个重要位置都有人选了之后，中间的位置也就随意了，在这有着诸多传闻的土地上，煌都默不作声的将手搭在了武器盒上。
虽然还在一边走一边聊天，但至少随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们聊起来也就当是麻痹可能的窥视者了。
——说是如此，但在楚信然那同样悄无声息展开的感知之下，大部分可能的窥伺者都能被筛出，除非是某些借助望远镜站的实在太远的家伙。
那也真是够远了，毕竟借着这里这样富集的水分子，他所能探查的面积已然远比平日宽广。
“没有……”男人回答的非常干脆，“昨晚到今天都没下过。”
“你是怀疑这里发生过什么吗？”
青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微微蹙眉的突然转换了前进方向，朝左前方走了一段距离后驻步停留，蹲下了身来直接以那重新覆盖了手掌的银亮手甲翻弄着泥土。
从中翻出了一块带着些微锈蚀的金属物事，下方的三角叹号标识似是在警告这东西的危险。
也让男人面色一变：“快扔掉它！可能是雷！”
他想起了妻子曾经做过的某些叙拉古黑帮分子不择手段时会动用的武器种类科普，也想起了自己国内传闻遭遇过的某些事。
但这也无损这话说的蛮傻逼。
“真要是雷，我在刨它的那一刻就会因操作不当而触发爆炸了，这不是地雷也不是什么炸弹……”
没好气的回头看了眼那一惊一乍的家伙，楚信然重新端详起爪中的这块电话机大小的东西，然后摇了摇头，“一块用来活性源石技……活化法术的定点埋设装置，内部的源石已经失去活性了，看来在我们之前就有一位和我同专业的同学来过。”
“水法的术士？”已经如此接地气的说法了，男人还听不懂就需要让楚信然担忧这九尾的悟性了。
能有个叙拉古老婆，就算见闻不够广阔，也至少脑袋够灵光才是。
“那现在是？”他拖长了些音问，既是觉得在此道上应该没什么人能和孟章君抗衡，又是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有些不尽人意便也稍微想要收敛些表现。
“继续走吧……”甩手将那铁壳子工具扔在一旁，拍了拍爪子发出淡淡碰撞声的楚信然站起身来，看了看周围，“源石活性都耗尽了，这里也算是发生过一场规模不小的冲突。”
闻言而同样四顾周遭的三人也确实是能看到这周围明显的空间扩张痕迹，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膨胀硬生生挤开，稍微拨弄草丛其实还能看到不少碎裂的树木落在里面，只是这些痕迹都被林间本身所掩盖，令人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是这场事件的参与人故意做了些掩饰，还是这片丛林自己做的？
这样的想法通常而言不会出现，毕竟除了某些生僻的宗教观念以外，以任何普通人的常识看来，丛林都是不该有意识的。
更不会想着丛林想害自己的可能性。
可看看这里的掩饰手法：
苔藓生长，绿叶遮蔽，泥土覆盖，根须蔓延……
这样的掩饰根本就不是能靠专业技巧能够完成的，种类纷繁的源石技艺或许能够解释这样的反常规，但这样的源石技艺在楚信然的脑中也缺乏对得上的见闻。
显然，那东国的神官也同样困扰于这份见识的贫乏。
他看向了楚信然，希望交换些相似的观念，但楚信然的目光虽然落在上面却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煌姑娘有着和他相似的担忧。
可这没意义，这大姑娘只会拍着胸口打包票表示这里就算有问题也能被电锯锯开，然后迎来的只有孩子那崇拜的目光。
或许能带动气氛就算是好事吧？但男人因为踩踏泥土中的叶片声而回望过来，瞧见那默不作声继续前进的孟章君，便有种不太能调动情绪的微妙感。
可当他突然出声的时候，又有些语出惊人：“跟上，前面有个人不太正常。”
“蛤？”不太正常？
听到这样的说法，便是所有人心头都冒起些问号来，小丽萨更是握紧了自己那支长度比她的身高还高处一截的法杖，身侧浮现出些微涌动的火星。
那既然是天赋杰出的证明，也是力量掌握尚不完善的流露，令其父在身后探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上。
“爸爸？”
精神紧绷的孩子突然被按肩，没有立刻一杖抡过去便属于异常冷静，转过半个头来微微扬起看向男人。
“收拢精神，束缚那些光焰，做到这一点也能帮到大家。”
男人柔声说着，握着那份虽是同一制式但明显在细节设计上有所差异的黑色法杖。
“嗯！”
女孩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份亲情剧场被前面的煌看在眼里令其沉默了两秒，之后直接稍微加快些脚步走到了楚信然边上：“状况怎么样？Ch……苍。”
她又差点下意识把楚大哥说出来，不过现在说出来倒也没什么，毕竟雇主也认出他是谁了。
只是煌还其实还挺满意「苍」这种代称的，至少听着就像个组合不是？
而在她这样询问之后，楚大哥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维持着那不急不缓的前进速度那么几秒后，驻步抬手示意停下：“感觉是疯了，这个距离应该快能听到声音了。”
“啊？”
两度开口都是些让人惊诧到茫然的消息，煌懵了懵但还是努力竖耳倾听，额顶的一对黑色猫耳也确实翘得老高的晃了晃，里侧的白色小绒毛看得人很像挼一挼。
然后就真的听到了些微的呼声，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语调，介乎于哭喊与笑闹之间。
“怪物！我要回家！是怪物！都是真的！明明都是真的！让我回去！我要回去！！……”
哭笑之间的喊声能让人听得心头一紧，尤其是对方似乎也早朝这边方向靠近，声音已经明显到不需要刻意竖着耳朵都能听到的地步。
而也正是在这时候，青年陡然迈步向前，朝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快步走去。
“苍！”
“孟章君！”
“苍哥哥！”
三个人都没想到楚信然就这么背着挎包拎着大提琴盒就朝那声音冲出去了，一时呼喊着都来不及拦，之后是煌立刻冲出跟上：“我去帮忙看着！你们先别急着跟上来！”
孩子看着煌姐姐也跑了出去，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大人：“爸爸？”
“听煌姐姐的，我们慢慢过去，做好准备……”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走到了她的身边柔声道，“别忘了，束缚好那些光焰。”
说完也走到了她的身前，一手持杖一手中已经捏着几张自袖口中抽出的符纸。
便在那份小心翼翼中前进，既没有听到什么争斗的架势，也没有呼喊的反馈，这对父女只能一面积蓄着可以随时反应的源石技艺缓慢前进，在那份等待反馈的同时疑惑着这份安静是怎么回事，最终在听到些微的声音后才放心一些至少没有在这林间追丢人，只是小心翼翼的跨越那些干扰视线的树丛之后，才瞧见了青年与少女站在一个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男子前，因为自己两人的出现而回头的一幕。
有些诧异，但诧异之余却也收起了架势。男人再次拍了拍孩子的肩示意可以收起架势了，孩子便也缓缓收回了其实都有些僵硬的持杖双手，身侧那确实微弱了许多的微光也立时溃散，紧接着是孩子缓缓长呼出一口气来。
随着每一步迈出都在增加的压力终于卸了下来，让孩子既有些失落自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又有些偷偷地小高兴。
高兴最后也不用做什么，也没有犯什么错。
但这样的小高兴又觉得不太好，小孩子只能偷偷握拳低声说着勉励自己，这样的憨态可掬却是没人关注。
毕竟那前面的两人都还站在那个男子的跟前，而孩子的父亲此刻看着的也是那边。
“怎么了？他是谁？”
走到了那楚信然和煌边上的男人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双膝跪地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男子。
那副衣衫凌乱的模样看起来是深受丛林之中的枝条荆棘所困，同时一身脏兮兮的模样看起来是还被泥水所眷顾过。
但这些步入丛林都容易品尝到的地形特色还无法解释他身上的一些伤痕，那些看起来已然止血的伤势很难说有没有感染的风险。
不管有没有，这三人也都不关心，唯一会关心的孩子可能还没想到感染问题上来，还只是对于对方这幅足以将孩子吓退的造型感到诧异和担忧。
“一个受害者？”皱着眉的同时也微眯着眼睛的楚信然不太确定的说，“也或者说是加害者？”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他说着摇了摇头，“刚才我就是在试图对他套话，也在试图理解他的胡言乱语，煌在一旁保持安静避免打扰，抱歉啊。”
“没事……”没想到他会突然加一句道歉的男人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种事出有因就没必要抱歉了，还是说说他吧。”
男人朝着这跪在地上喃喃自语，听不清在念些什么东西的男子指了指：“话说他为什么跪着？”
虽然按照东国的规矩，这姿势也有些像坐着的姿态，但面对此情此景，这男人还不至于那么缺心眼。
“见到我就这样了，或许这里的别墅主人和我有什么共性般的联系……”楚信然说着摸了摸下巴，又扭过头来，“你能理解吗？”
“就像你女儿那样。”
“蛤？”小丽萨闻言疑惑地抬起了头。
然后被她父亲轻轻摸了摸头又看了几秒，看不出名堂就重新低了回去，小孩子依旧在与自己的畏惧做斗争，要鼓起勇气来展示关切受害者的黄金精神。
而安抚这孩子简单糊弄过去的父亲也重新将目光投向青年：“能理解，但您能这么确认是别墅主人造成的吗？”
“我希望是，这样能少些麻烦。”
楚信然说完，看了眼更前方的丛林，然后朝着一旁安静守在边上的煌打了个招呼：“煌，准备走了，我们直接去别墅正门通告。”
“啊？直接拜访吗？”煌有些诧异道，“不再做点别的准备？之前上岛的看起来好有好几队人可以交流交流吧？”
“不能浪费太多时间，如果这地方不合适我们还得回镇子上找地方……”
楚信然说着，一手探到兜里摸出了那张牌又看了眼，在这光线不够足的晦暗林间，塔罗牌本身的光亮更加明显以至于煌这才投来惊讶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他就把牌重新揣回了兜里，“和我买的那个眼球差不多，别问我，我也弄不清具体是什么。”
说罢他又回头看向了一旁那正对那疯子小心翼翼的探出手的孩子，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别去碰他，也别去管他。”
“这座岛上的传言强调过好几次诅咒一样的说法，而这种收到「惩罚」的人，先不要急着接触，诅咒是容易延及他人的。”
手掌环住小女孩的手臂毫无压力，但现在却是可以松开了。
楚信然看着这有些发呆的沃尔珀小女孩儿，那副没明白的模样令他又补充了一句：“这小镇的警察局不会放任他破坏小镇的风评，还有人妥善安排他的。也就是说，会有医生来照顾他，我们还要等你的妈妈，要听话啊，小丽萨。”
小丽萨还只是那样怔怔的看着这个一开始其实很亲切，但是中途变得有点讨厌，最后又看爸爸的态度再让她觉得是自己想错了，但又不好找机会道歉的苍哥哥，没有说话。
让楚信然默不作声的抬起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男人，明示「这种管教孩子的事你他妈自己去做别光看着」的话语。
本来也是因为看在小孩子听话懂事，当爹的也没多暴躁也没多蠢才觉得还行，起码保证孩子不惹出事端再带上考虑行动吧。
他还要考虑过接下来的走法呢，还加上照顾孩子未免太过分了些！

No.42:这很可疑不是么？
（后台又炸了一会儿啊，差点重复发章节。）
女巫，或是巫婆；
其存在于广泛地区的传说中，以及童话之中，成为了当地的历史与民俗文献记载的重要一环，通常能够一定程度的反映当地部分文化的创造与演化。
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们自己担任了这种文化的传播渠道。
正如此刻，盛传于贝拉焦小镇小岛的诅咒与怪物，一开始仅仅是存于几人口中的经不起考察的话语，如今却演化成了能吸引无数外来人前来探索的事件。
“都到了这个地步，这小镇的警局都不试着隔离吗？”
在抵达那座树林间隐约可见高顶的别墅前，楚信然在路上进一步的讲述中完善了那份传闻的内容，而当附上那来自其他赏金猎人调查到的情报后，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座城镇的人对这件事本身的微妙态度。
也让楚信然诧异的回过头来：“隔离一座小岛？”
这幅反应反而让煌有些不自在起来。
就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说了很蠢的话一样，但还是想不通楚大哥为什么这么惊愕。
接着就看到他又回过头去继续前进。
倒也没继续让她难受下去的说道：“虽然这小岛确实有够小的，只是座湖心岛的规模，但这小镇警局显然忙不过来吧？”
“光是要管理那么多的游客带来的大大小小纠纷就已是要竭尽全力的模样，他们明显不会想管这种事……”
对小地方警察局会想什么再明白不过的楚信然，在这方面显得很有发言权，“不过就算是不忙，这种事也是不会想管的。”
其实煌也没说什么特别蠢的话，反倒是楚信然的问题，他下意识把一些非常识当做了常识。
因而对煌那番「为什么警察局不管」的话表示相当以相当的惊诧。
然后煌那副自我怀疑的模样倒是让他明白过来，是他自己被昔日的经历套了一下。
倒也不碍事，甚至没等他做出些安抚，沃尔珀男人就已经走上前来，一句话吸引了煌的注意力。
“我们这一路再没瞧见其他人的踪迹了。”
本来还在后面对孩子言传身教的男人在这时走到前面来这么说道。
虽然在见闻上有些跟不上异国的状况，但显然头脑仍能适应于当前的他按照自己察觉的异常做出了判断：“除了我们以外的人可能都进别墅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相较于单纯以视力观测的煌与那俩父女，他这样还借助了水汽做视野的侦测者能看到的东西显然要细致宽广得多。
可也正是这样的视野都一无所获，这座莫名其妙保持常绿与繁茂的岛上丛林便也显得过分冷清了些。
上岛之前就在湖上小舟中瞧见了不算大的轮廓，方向感与距离感稍微好上一些的人就能意识到自己等人已经走了怎样的距离，而这岛又大概还剩下多少面积——
得出了这样的几轮后，问题的矛头便也将直指那座随着阻隔视线物愈来愈少而轮廓愈加完整的古堡式别墅。
不论煌和那对父女是不是那样的人，楚信然知道自己是那样的人。
所以在当男人提出了那种可能性时还是不确定的语气，而他已经深信那些家伙已经到了别墅中。
一度被称作科莫湖明珠的别墅，不论是建造规格和装修样式都是按照顶级配置由来，最终却因为持有人的死亡与对子女的让渡而迅速荒废，最终更是染上了诅咒的不洁名头。
那份不洁的版本是两重，但内容却是大抵一致的，都是别墅的主人与仆人们都已疯狂，那里的一切也都被诅咒所笼罩，所有探索者们，要么无功而返，要么带伤带病，甚至有着缄口不言者，于是进一步的加剧了那份疯狂诡谲的谣言。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女巫，或是巫婆。
两个版本，主要就是对始作俑者描述的两个版本，有人描述为带着怪物的巫婆，有人说是厌世又刻薄的女巫。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这里都有个顺理成章的诅咒源头，构成一宗有头有尾的故事。
让人深信不疑。
不过楚信然对这些情报抱有相当的怀疑，这不只是对传闻的怀疑，也是对同行的猜忌。
赏金猎人收了钱就一定会把事办好么？
这种事可真不好说。
越是行内人越该清楚这行常态什么吊样，这就是个大浪淘沙的过程。
所以才有不少委托都还带着诸多被平添认可的要求，以这样的约束力来提升猎人的信誉与完成度。
这也算是常态，只是楚信然发布的委托没搞那么麻烦。
因为仓促，也因为搞得太复杂会让委托挂老久都没人接，尤其是这地方还只是个镇子的规模，会看莱茵黄金app平台的猎人数量还得估计更保守些。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楚信然才做了个近乎白给的委托，姑且算是勉强凑够了三个版本的情报，再从三个版本之中比对重合的部分以及或许能有联系的部分做分层处理。
在夏梅隆的时候，他也得自己动手处理这种事。
不，应该说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负责这种事，毕竟那家伙过去能卷进去的事就不多，更多时候都是楚信然自己在负责处理这一切的相关。
尽管有着那家伙帮忙的时候确实轻松愉快，但也完全没必要养成依赖。
那家伙不适合他这里，楚信然一直都有那份认知。
同样是苦大仇深，从战场中走出的苦大仇深，从生死间挣扎的苦大仇深，与那同生活与童年折磨下的苦大仇深压根不是一回事。
他可以分点压力给楚信然，可楚信然分点压力给他，他会直接垮。
不止是他，楚信然认识的很多可以称作朋友的人都是这种状况，大家因为生活的不平而相识，但生活的不平与人的承受能力是会直接排出个三六九等的。
不论那些家伙主观愿不愿意接受，事实就是如此，冰冷残酷又自然地存在着，让楚信然就算是想要补救些什么都做不到。
有些亏，吃过一次，就绝对不想看到第二次了，甚至还会因为看到类似的事而庆幸自己的遭遇还不算太糟，至少留有后悔的余地。
有后悔的余地就还能稍微做些挽回，而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那就就不该是以后悔做形容，而当是悔恨这样残酷的结局。
所以需要果决。
这方面的任何判断都需要那份果决，犹豫不被允许，错误不当犯下，冲动是可以的，盖因正确的冲动能被称作果敢，而错误的冲动却只能称作武断。
足够的理性将是唯一标准，就算是无法对标斯特凡诺，他也能做到自己能做的极致。
所以他仅仅是面无表情的朝前走着，看似破绽百出的动作实则一直保持着与周遭水分的沟通，就那样继续走在最前方的带着路，直至那份透过树叶与枝杈的缝隙能瞧见的景象愈发清晰，愈加完整，最后真正显露出那扇漆黑如刃的铁门，好似直接穿刺斩切了周遭的葱绿，沉凝又锋锐的立在那里。
足以令在场除了楚信然的三人一时失语。
那是一扇钢铁之门，像极了夏梅隆庄园的风格，足见曾经负责装修或是被干涉过别墅风格的设计者怀着的是表现厚重与锋锐的心意，也能从这另类的角度来证明了这里的主人许是与夏梅隆家族的那位先祖一样，既是贵气之余还带着凌厉锋锐。
要么有着战场功勋，要么便是性格与开拓贵族相差无比的另类贵族，这样的一幕不论是对大部分时间都在市区或是在深山老林的煌而言，还是对于见闻闭塞，所见所感多是关于东国的父女而言，都是过分鲜明的印象。
一处别墅的气质，大门是第一印象，其上浮雕而出的战士与恶鬼的扑杀狰狞骇人，能给任何注视它的人带来莫大压力。
那被战士斩落非人首级的恶鬼也并非东国概念下的鬼怪，而是幽魂般的形象，只是那空洞深邃的眼窝竟有着莹莹的微光，这份微光也打破了这份大门那仿佛可以牢牢锁住人视线的平衡，令所有沉迷于大门的人看到那双眼睛，就会被那份明显的不和谐给打断沉浸，猛醒过来。
“真是善良的设计啊，就是不知道是原本思路还是之后加上的……”楚信然悠悠的说道，抬手以那尖锐的金属指尖戳在了一只眼瞳的微光上。
叮铃的声音从面前发出，传得很远。
煌这才惊觉这扇看起来像个古董艺术品的钢铁大门上竟然有机械装置，还是造型与大门融和的非常巧妙的机械装置，其诀窍就在于那门上的恶灵之首，那大大的空洞眼睛中的微光其实是一个银亮的按钮。
在楚大哥的手指戳下时便也明显的陷了进去，才有了那道叮铃的声音。
——那诡异摄人的设计内里竟然是个门铃！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甚至会觉得自己等人之前的心头的恶寒有些好笑，令煌下意识看向身后两人，与那男人的目光交流中有着相似的尴尬。
看起来，这东国神官虽然在叙拉古很多时候都显得一窍不通，但也好歹知道电子门铃。
倒是小女孩一副惊奇的模样，虽然不知道电子门铃这样神奇的东西，但好歹也觉得这门没那么可怕了。
而看到这样的反应倒也就够了，煌回过头来看向本应是最令人在意的，勘破了那份大门「玄机」的楚信然，见到的还是那从几分钟前开始就显得有些肃冷的脸，没什么变化。
“你是怎么知道这是门铃的？”煌想了想还是凑近些小声问道。
不过大家本来就站的挺近，这小声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与其说是避开那父女，不如说是这片寂静的氛围令她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对于她这种表现，楚信然扭过头看来，开口声音一点都不配合的，一点都没压低：“我看到电线了接口了，虽然设计的很巧妙，但这门根本没人修缮不是么？”
他说着还指了指那铁门正中的战场雕塑中央，煌仔细的瞧了两眼才看到了确实存在的黑色线身，因为那带着些锈迹的斑驳铁皮口而露出了那么一小截的线身。
“就这？”
煌越看越皱眉，眼睛都看得眯了起来，便也愈发觉得真相这么简单无趣，也让她很是无语。
“我还以为你来过。”她有些脱力的回过神来，也朝着同样因为这种回答而怔然的男人耸了耸肩，倒是下面的小女孩仰起了头，很想望望苍哥哥指的地方而不得。
虽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的煌也很乐意把她举高高，但别看这一刻看起来氛围很轻松。
但实际上情况没有丝毫转变，煌也不觉得现在是能做那种事的时候。
同样的自觉其实也在对方父亲身上有吧？煌明显看到了男人的目光也朝着小丽萨看过，但也没做什么，而是将目光也投向了楚大哥。
“您以前见过类似的设计么？”他问。
还是那样令煌有些匪夷所思的，姿态放得蛮低。
就越来越好奇楚大哥在东国做过什么了，也就是这处境同样不适合让人讲故事，否则她肯定能问个没完。
之前坐车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展开，现在就后悔这个。
如果是那时候能让他讲故事什么的那不就挺好？偏偏就是这么不合适的时候，心头就满是遗憾。
“没有……”楚信然回过身看来摇了摇头，“但那么明显的东西感觉就是什么开关，戳一戳也没什么，我没有用上能戳坏它的力道。”
“呃……”这样的回答听得两人一阵无言，突然就觉得这人好莽啊。
很微妙的印象差正在成型。
楚信然在让自己在愈来愈谨慎，而表现在大家眼里倒像是愈来愈莽了。
一副急躁又冲动的模样，只是现在还没出事。
不过就算是全程没出事，也不会出现什么觉得楚信然非常谨慎的反转恍然吧，只会觉得这次行动真顺利什么的，这种考量不自己开口指望别人看出来，那得是水平差不多，甚至是高过自己的同行者在才行。
这样的同行者，煌本是有望一争，可这女孩擅长的环境显然不是这种叙拉古边远郊区还有着怪异传闻的土地。
楚信然觉得把她丢进萨尔贡雨林里大概才是如鱼得水。
不过现在也能有另一种错觉，那份错觉也就是十数秒前两人才发出过的疑问基底：
楚信然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刚来的人。
讲述情报可以用赏金平台解释，一路带路可以用源石技艺解释，甚至连按下门铃都可以用鲁莽和猜测解释，但一起组合起来分明就给人轻车熟路的印象。
这人简直跟回家一样轻松自然的走到了这儿，也可以说是看望老朋友一样。
真的是没来过么？
嘭！
甚至也没经过什么确认，那明显是关紧的铁门就在沉闷的机括声下打开了，便也更令两人第一时间看向了青年。
连交流都不用就直接开门，你和这地方主人真不认识？

NO.43:他有着丰富的与神棍交流经验。
庞大而又锈蚀的金属大门从中段分离，在那令人牙酸的声音中完全洞开的那一刻，小丽萨躲在了父亲的身后，而父亲也稍稍迈步挡在了女儿面前。
立于楚信然身侧的煌下意识的抬手按住了悬挂在腰间的武器包，可站在最前方的楚信然却是毫无动作。
仅仅是注视着这比栅栏狭缝给人的景色更加完整的景象，瞳孔略略晃动。
就同丛林一般葱绿的草地在视线扩展，直至被一条平整的道路一分为二，而那平整的道路一路延伸并分展出数道支流般的小路，通向周遭各个不同的小建筑中，直至那尽头可见的湖泊边缘。
在这周围，没有阻碍视线的林地，毫无疑问是一座一目了然的别墅。
连功能建筑划分都能非常轻易的辨认，只是太冷清了些。
初印象是夏梅隆庄园，可当门打开的那一刻，更像是狼血庄园。
不论是内部架构，还是这宛若空无一人的冷清模样，都能给他这份似曾相似的错觉。
这份印象介乎于两座庄园之间摇摆不定，视野中那些不明显的黑质则都居于建筑之中而始终不肯走到这片空地。
这样怪异的景象令那冰蓝色的瞳孔裂开一对血色的狭缝，中心那枚小小的暗金色菱点能映出更加详实的黑影面貌，却映不出它们为何如此的原因。
甚至是这视界变换都还会让它们警惕的更朝里缩。
这倒是一如既往的状况，是楚信然每次在认真中显露出这份视野的变化时都会令它们直接察觉自己的存在。
只不过在伦蒂尼姆时，这些家伙之中的某些「大块头」还会蜂拥而至来着。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家伙从趋之若鹜变成了仓皇奔逃，好像他从过去的唐僧肉变成了洪水猛兽。
不过这个反应倒也能充作一块明显的参考，揭示了一种它们为什么待在屋里的可能性。
这空地是有什么吗？还是说待在屋里才能获得什么？
这别墅盛传的说法是有着恶灵盘踞，但对楚信然而言，没有比这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更像恶灵的东西了。
如果这就是谣言盛传的恶灵的话，那倒是省心不少。
这种驱灵人他自己都能当。
只是那些东西也只有他能够直接看到，所以那本还跟在他身后的三人都走到了边上时，便也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似乎有目的性的扫视几个固定范围的楚信然。
都有些疑惑他在看什么。
男人就算是身边激荡起了些微的源石能量，双目如兽般锐利狰狞也没能看出些问题。
连这世代传承的阴阳法都毫无所觉，神官便更显疑惑不解。
只是还没等他直接开口询问，对方却是先行回头看来，接着是他和煌也不约而同的扭头朝右侧看去，令下面望着大人的孩子后知后觉的探头。
看到了穿着一身黑衣的老人。
作为沃尔珀族象征的尾部与双耳都是耷拉着的，带着岁月的斑白，脸上明显的褶皱则是进一步说明了他的年迈，可也就是这样年迈的他似乎仍然在承担着别墅中的工作职责，不是仆人便该是管家一类的职位。
原来这座别墅还是有人的么？只是这年岁……
“先生、小姐，请跟我来。”
老人开口说着，做出邀请的动作，继而又重新回身，令后面的男人与少女还有小孩都下意识的看看彼此，只是或多或少的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落在楚信然脸上。
话事权也在无声息间落在了他手上的样子。
“走吧……”
差不多是被三人一起注视的时候，楚信然抬起手扬了扬，直接以颇快的脚步跟上了前面那老人的步伐后才开始逐渐放缓，继而看向了身边的人。
“要不要问点什么？”
因为脚步的放缓而抱持着相当的距离，神官才有了说悄悄话的空间，站在楚信然边上小声询问。
自打确认了对方孟章君的身份之后，这人的态度就很有一种抱紧大腿的感觉，直接跳过了一开始的消除生涩以及信任培养过程，让煌愈加好奇楚大哥过去在东国做过什么之余却也不是太奇怪。
自打消除了一些误会之后，煌就觉得楚大哥或许可以试试做领队，现在这种状况刚好可以实践一下。
——这人当初在罗德岛走的匆忙，甚至不知道楚信然已经当过两次领队了，第一次更是作为全权指挥。
不过她倒是没疑问，小女孩心头的问号可是超级大。
迟钝的孩子多是熊，聪明懂事的孩子则是完全能够发挥敏锐的特长。
丽萨就是这样的孩子，能够察觉出父亲的态度明显变化，也由此显得分外无法理解。
本来也觉得自己一开始同苍哥哥闹别扭有些不好，明明是爸爸被打伤了。
但后来都一起行动也不知道该不该重新和好，现在爸爸又是这样和苍哥哥关系很好一样，这种态度转换对她而言是相当的深奥，无法理解这样大人的世界。
不过这样的迷惑注定是要持续很久了，毕竟这孩子依然很明白在这种场合不适合询问这种问题，只是或许，可以和好吗？
小丽萨抬起头来望着前面的大哥哥背影，又想起了之前还是自己单方面排斥对方，又有些尴尬。
这边的孩子还在惴惴不安，而前面做父亲的也没好到多少，毕竟他虽然发出了疑问，孟章君却没有立刻回答，仍是那样目不斜视的跟在那老人身后的不远处，维持着相似的步速走了好几秒。
然后这青年才低声反问：“你想问什么？”
“呃……”男人一时语塞，甚至觉得这青年是在消遣他，但还是试着想出了个方向来，“问问这里的主人是谁？”
“客人们到了偏房大厅自然会有答案的。”
前面的老人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比之前还多出几分艰难，听得人莫名的难受，更令男人下意识闭上了嘴。
意识到了在那老人面前压低声音毫无意义的事实，更意识到了自己这番行为的无礼可能造成的后续交涉阻碍，连带看向楚信然的目光都有些尴尬和歉意，点了点头就稍微退回了些距离。
由此也可以看小丽萨的思维逻辑是谁影响的。
有什么样的爹也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大抵是没错的。
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他的尴尬模样，楚信然也没有就地回身安慰什么的，只是在他退回之前就抱以回应的轻轻点头，继而回过头来，仍是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跟在那老人的身后，直至老人带领着一行人路过了那片巨大的正门时，便有突如其来的喧闹吸引这后面四人的注意。
“那也是不能说的么？”
楚信然陡然开口道，也和煌他们一样盯着那明显是别墅正门的大堂中一群人站作几个队的争执局面。
依稀能听见是在争吵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比如之前吃过的饭菜，也比如湖上的挑衅，还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别是在镇上、湖上、乃至岛上发生的事，只是理由都有些莫名。
牵强到难以置信会因为这种理由而发生争端。
楚信然倒是看出了几分三四年前，哥伦比亚边区酒馆的氛围来，但那帮刀口舔血的猎人和雇佣兵哪里是这批鱼龙混杂的人群能比得上的？
“这些客人大概是因为仆人们的照顾不周而有些浮躁，并不值得各位在意。”老人正面回答了问题，只是脚步没停。
导致楚信然他们的脚步也没有停驻，尽管心头也有过停下来去和关心关心那边的想法。
但当楚信然跟随的脚步压根没停过的现实摆在面前，其他人也就都没有停下。
“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在哪？”楚信然紧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他们在正门大厅而我们要去偏房，理由不该是大厅人满了吧？”
“先生是小姐指明要见的客人，同行的先生与两位小姐自然也是贵客。”
老人竟也回答了，这也让后面的同族男人不禁怀疑自己一开始开口被对方直接打断的理由其实也不是什么真的要到偏房大厅才有答案，而是因为问问题的是他，所以才到了偏房大厅才有答案。
如果是孟章君问，那就直接同现在一样回答了。
毕竟对方也说了，孟章君才是真正被邀请的，其他人反倒是顺带。
“小姐……”咀嚼着这个称呼的青年回过头来看了眼男人以及另一旁的少女，继而回望又道，“这里有其他的服务人员吗？也就是向你这样的人。”
“仆人是有的，但都像我一样，年纪都有些大了……”老人当真是对楚信然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说着又指了指前方的门，“就在这里了，先生，接下来会由其他的仆人接待你们，最重要的是，小姐也在里面。”
“明白了……”在之前的路上就感觉会顺着石路轨迹走到这里的楚信然，瞥了两眼面前这扇门后便朝老人点了点头，“以及，辛苦了。”
“那么，我便先离开了，祝各位客人们相处愉快。”
老人似是意有所指的祝愿道，而楚信然也深深的看了眼他，在那份短暂的凝视中有着些微的血光闪过，继而稍稍侧头看着煌和那小丽萨父女。
“挺顺利的不是么？”他站在那门口笑了笑，没有立刻跨入，而是在说完那半句话后笑容稍作缓和，“顺利到有些过头。”
“老实说我一度怀疑你来过这里，还同这里的主人是什么老朋友。”男人终于忍不住吐槽道，顺便瞧了眼那敞开的房间门。
木质地板和家具能看到不少，只是没看到人，令人怀疑所谓的其他仆人是否存在，所谓的小姐又在哪里。
这块空间一眼看去也不大，闹成这样硬生生有了些鬼屋感。
“当然不会，我只是惯于见招拆招……”楚信然摇了摇头，继而在那微微眯眼的空暇间，眸中血光再展，重新展开仍是那冰蓝色的眼瞳，“而这里的主人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客。”
“而现在，直接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楚信然说着，率先迈步，踏出清脆的声音，那是厚实又光滑的木质地板与鞋底轻微摩擦碰撞的声音，令他微微皱眉，看了眼脚下这养护的非常好的地板。
继而重新仰起头来，看向这在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无比静态的室内，空气中的灰尘都清晰可见，直接给人一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看起来就像是久无人居，但地板却保养到了超乎寻常的地步。
不，不只是地板，楚信然瞥了眼那近处的红木桌，上面放置着镶嵌着金丝，装饰着珐琅的茶杯，都是一派洁净的模样，看起来便像是精心擦拭。
“先生，小姐在这边。”
这时候，突然冒出的声音便这么令人惊吓，连那本来还在和大家一样张望着房间内陈设的煌都抖了抖，下意识朝着楚信然那边侧挪了半步。
更别提小丽萨直接就颤了颤抱紧了一旁父亲的手，而那被抱紧的父亲则是一面诧异的望着那不知从哪冒出的老嬷，一面下意识抬手轻轻拍着女儿的手轻声哄着不怕不怕。
越来越鬼屋了，偏偏又没有过去的那种森寒感，让神官感觉过往的事件处理经验完全排不上用场。
这算是什么？东国的神官管不了叙拉古的恶灵么？
“知道了。”
刚还在看着那杯盏的楚信然缓缓回过头来，倒是一点都没有被吓住的样子，一脸平静的回应着，让之前关于见招拆招的辩解愈发苍白。
冲着根本无法从容的三人挥了挥手便跟就朝着那回过身去朝里屋走的老嬷嬷一同前进，也就还能看到些厚重的油画挂在墙壁上，同有些雕塑混在一起，一起构成了这被称作偏房房间的豪奢装潢。
被诅咒的别墅，意外保留着那份大抵是在拍卖而出时便存在的富丽堂皇，让楚信然开始怀疑那帮上岛的人群之中恐怕也有单纯瞅着财富而来的本地人。
不过看着模样就感觉是没得手。
就这样思路跑着火车的模样，他在那么十几步路间瞧见了一个终于与老迈无关的人，被她打断了纷乱思绪。
一个小孩……
看起来同小丽萨的岁数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比小丽萨更加贴近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模样——抱着个粉褐色毛绒玩具。
就是造型有些不太传统。

NO.44：很危险啊，小莫提。
（两天没打游戏，想它•jpg）
分叉网缝制的口部，以奇怪珠饰缝制的眼部因为珠饰的重复运用而显得好似拥有两对眼瞳般的怪异。
只是就算抛开这一点，那在布偶本体上占据了相当面积的丝织绑缚也让整个人偶显得阴森无比，配上这偏房里侧那采光不足导致外来视角的微妙作用下，那布偶与抱着布偶的小女孩就都显得「阴间」了起来。
尤其是那小女孩的表情那么冷淡。
当然，小女孩面前的青年表情其实也蛮冷淡的，所以那本应觉得阴森诡异的几个同行者在对比过青年后都微妙的没有那样怪异的观感了，反倒是觉得这俩人真有兄妹感.
当然只是错觉。
若真有这样一对兄妹那也未免太残念了些。
“外来人，小莫提对你很好奇。”
“如果小莫提是指你手中那位的话，我对它也很好奇。”
“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做些情报交换。”
听听这对话多么残念，连语气也是不咸不淡的，像是关系不太好的熟人，但又像是挺合拍的陌生人。
毕竟这样的见面甚至把自我介绍流程都给跳了。
也或者双方其实都不想知道彼此的身份什么的。
正如此刻——
“可以……”坐在椅子上抱着那所谓的「小莫提」，也就是那只布娃娃，“小莫提想要知道，你的身边为什么没有恶灵，分明你是他们之中最吸引恶灵的一个。”
所谓的交换情报也没有提及身份的意思而是直奔主题，但这份主题听得男人和少女表情都有些怪异，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青年身上。
因为身高视角落差而暂时没被注意的小女孩则是直接对楚信然的背影投以担忧的目光。
似乎她也同意了那个看起来与她同龄或是比她大了那么一两岁的小姐姐说的话。
也就在这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楚信然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是他踏入这别墅之后的第一次露笑。
“或许是因为，我才是最大的恶灵？”
“什么？”小女孩皱了皱鼻子，看着这好像突然随意轻浮起来的青年。
“开玩笑的，虽然也想过这种可能性……”青年轻笑着摇了摇头，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些，重新回过头来便也继续道，“我想到的理由，大概是因为我能自己除灵吧？”
这样的回答仍是显得有些随意，但这窝在座椅上的女孩只是凝视着青年，那别具一格的粉色双眼中的一对心形显然并非什么夸张的修饰效果，而是一种平静存在的怪异。
“明白了……”最终女孩点了点头，在后方两人那有些怪异的目光中认可这种回答似的，说，“小莫提说，提出你的问题。”
“我、以及这位先生和两位小姐，希望能在贵地暂驻一两天的事件，能够允许这样的请求么？”
在东国神官和罗德岛精英干员诧异的目光下，守秘人开口竟是直奔最初的主题，好似对这上岛的种种异常全然略过，让他们对这种「不忘初心」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且这就几句话不到就提问了，也不多聊聊热下关系，如果这就被拒绝了，那后面怎么办？
后面怎么办？楚信然若是能听到这样的疑问大概会笑出来。
还能怎么办？不同意就直接撤，别忘了大家现在其实在争分夺秒，没必要在不好成的地方浪费时间。
煌那习惯性帮人解决问题的思维逻辑，与男人作为神官那看到异常就下意识想要处理的「工作习惯」算是不谋而合，但对楚信然而言是不存在的。
危险的异常可以跑，麻烦的委托可以推。当然，主要还是看价位合不合适，楚信然在这里在意的也就是那张塔罗牌的变化，那份变化藏于袖口，还尚未被他提及。
不过那份变化涉及的问题他并不担心，因为那张牌本身也是个令他很有信心的变量，能够保证就算交涉谈崩也有就那一话题继续的余力。
现实发展倒是省去了这份麻烦，只因女孩直接点了点头：“可以，会有人带你们去自己的房间，除此之外……”
女孩看了看怀里的布偶，重新抬起头来：“小莫提建议你和其他人拉开距离。而且，小莫提也有些话想跟你私下聊。”
楚信然沉默了两秒，看着她怀里那个被她称作小莫提的玩偶，点了点头：“没问题，我会等着那位小莫提的造访。”
“小莫提说你们可以先去把行李放下……”女孩再次开口，说完送客的潜台词，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就是，远离大厅的那些人。”
远离？
后面的煌与男人对视中都是疑惑，煌更是隐晦的抬手推了推楚信然的手肘。
可这样明显的提醒却被对方无视了。
楚信然无动于衷的微微颔首，继而直接回过身来，还顺手将煌的手推开，继而两手搭在她的肩上施力强行扭转方向，再向那前方的嬷嬷微笑道：“那么请带路吧。”
那嬷嬷点了点头便转身前行，看起来比那一开始的老人还要沉默寡言。
“跟上吧……”
在煌那对竖耳前低声说着，也没管那耳朵突然抖了抖的反应他便也挪开了放在对方双肩上的铁手，朝那对父女挥了挥，接着便是四人一同远去。
小丽萨还想回头看看那个小姐姐却也被爸爸抬手扶住了肩膀，轻轻推了推示意不要回头。
就这样四人逐渐远去，而那位纷发粉瞳的小姐注视着这四人的背影，目光在青年和小女孩两者身上逡巡着，视中间的少女与男人于无物。
直至那四人都在门口的拐角处消失，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心形的瞳孔缓缓消失，注视着怀里的小布偶。
“就算他们不一样，这也很危险的，小莫提……”
女孩低声说着，环绕着布偶的手缓缓收紧。
而在另一边，顺应着前面那位老嬷的引路走在路上的四人之中，煌对楚信然之前的操作没多少生气的模样，只是这一次改成了戳了戳他的背低声问：“为什么不问问大厅那些人的事？”
或许是不在乎前面那个老嬷是否会有老人般的听力，也或许是因为这座庄园的主人已经答应了收留他们，所以她才显得有些「嚣张」。
“这种问题等大家安定下来再聊也不迟。”
楚信然稍稍侧头低声说着，又回过头来继续看着前面那老嬷带路的轨迹。
并非是原路返回的再次路过正门大厅，而是直接绕向了另一侧那形似图书馆以及另一侧教堂之间的小建筑，这让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的，看看大厅那帮人什么状态的想法落空后，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前进。
还好带路者虽然是个老人，但步伐速度倒也不算太慢，没一会儿就就抵达了那栋建筑的二楼。
“四位是两个房间还是四个房间，还是说三个？”
站在一间房前摸索着一串铜制钥匙，老人一面细细翻着钥匙一面以老人特有的低缓语气问道。
男人和煌都刚想开口，就被楚信然先声夺人道：“一个房间如何？”
“呃……”这掷地有声的话岂止是对面愣了，连同伴也愣了。
在这样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持续了四五秒，大家都只有眼神频繁跳动，好似拥有什么队内频道一般。
但实际上毫无卵用，他们目光扫来晃去最终还是得落在楚信然脸上，以及那嬷嬷。
一个提出者和一个接收者，双方的态度变化才是真正的重点。
而提出者看不出波动，俨然打算继续坚持这个决定的模样，便令那接收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除了常态与惊讶意外的第三种表情：愤怒。
是的，竟然是愤怒。
或许是觉得楚信然是在消遣她？但这种想法仍显得突兀，尽管可以理解，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至少开两间房！”老嬷嬷的语气很冲的说道，“请保证孩子的健康在成长，先生。”
“好的，女士……”在俩人诧异的目光下，楚信然风向转变飞快的回答道，“遵从你的建议。”
“另一把钥匙就是隔壁的房间。”
从那钥匙串上摘下两枚钥匙的老嬷仍是没有好脸色的将其甩给了老人口中的小姐邀请者，也与那老人的恭敬态度形成鲜明对比。
也不知道是真的个人感觉高过了忠诚心，还是她的地位与权力让她不需要对小姐邀请的贵客摆出好脸色……不论是哪两种，似乎都可以证明这座别墅中的隐患。
“女士慢走。”
甩完就离开了，哪怕楚信然再谦逊有礼也没有得来哪怕一丝的正面反馈，就那样好似怀揣着怒火的快步朝楼梯口走去，看得其他人都一阵迷惑。
就算楚大哥（孟章君）那话说得突兀，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火气啊？
愤怒来的太快也太牵强，连小丽萨都看不懂，抬起头来问：“爸爸，那位老奶奶为什么生气啊？”
当爹的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慈祥微笑的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样的笑而不语就算是孩子看懂了，大概也会赌气，但小丽萨不会，她只是懵懂的垂下头去，大概会为这个问题再困扰一会儿，直至有什么新的状况打乱她的思绪。
这样的新状况倒是可以非常快发生，只需要楚信然将那两枚钥匙中的一个甩给男人，男人便也就接下带她去开隔壁房间的门了。
“其实一间房的考量也是认真的，毕竟这座别墅有些问题。”
看着那对父女去另一扇门的楚信然，回过头来将老嬷一开始就打开了的门推的更开，一面走近屋内一面突然开口说明。
其实一直在等着说明的煌立刻就反应道：“这个我能想到啦，那个大叔肯定也能想到，只是更惊讶你这么说……”
“既然有打算就要说，不说就会错失可能的机会。”楚信然淡淡道，一面放下身上的挎包与大提琴盒一面打量着这房间。
陈设并不丰富，就同那庄园的大门风格一样，带着沉肃与锋锐，某种意义上似乎能够证明这房间并不算是客房，更像是某个人的常驻房间。
被指定这样的房间，往往也该有所寓意。
“这种时候就不要一副上课样子啦，楚大哥你是当过老师么？”
煌无语道，同样在放行李的她虽然也在打量着屋子，但显然注意的重点与楚信然很不一样，“这屋只有一张床诶。”
“当过几次家教，代课过三节，养成了类似的语气也只能说明认识的冒失家伙太多……”楚信然说着回过头来，看了眼煌说道那张床，“就像之前的旅店一样，你去睡就行，这别墅里的湿气低不少，倒是犯不着担心受凉。”
“我还是相信楚大哥的啦，其实一起睡也无所谓哦，只要不怕被误会。”煌笑嘻嘻道。
“免了，我还不习惯和人凑近，就算是同性也会至少保留一米的距离入眠。”
楚信然换了个更自然的方式来代替那份带人入梦的隐患说明，说完也从那大提琴盒里换出了几个更适合携带的物件插在了风衣下摆掩住的套夹里，这才真正的脱离装备边，只是那对金属利爪还留在手掌上，一点都没有摘下的意思。
也让煌视作仍不安全的信号，于是她也做了替换。
她把原本的武器盒装具里的链锯增强模块换成了电锯本体，准备带着那装着本体的武器盒跟着楚信然去隔壁，也还不忘吐槽道：“能有这种习惯，楚大哥你是什么战场老兵吗？”
“有战场老兵的遭遇算不算？”楚信然笑着问了一句，然后踏出了房门，“把门带上，钥匙在我这儿。”
“我们直接去那神官那的房间聊聊这别墅的问题。”
“好——”从对方那微笑回应中意识到自己可能又找了个不太好的话题，煌也就只能以远比平日轻快的语气做着话题终结，或是再开，“要先从哪里开始啊？”
“当然，是大厅。”
楚信然微笑着说，而煌在一旁拉上门也嚷了一声好耶，继而两人踏入那并未关上的隔壁房间，瞧见的便是与他们那间房风格迥异的布置氛围。
还挺少女的。
粉红色的墙纸和几个风格与那大小姐怀中布偶风格相似的娃娃是那么的醒目，以至于其他的正常家具都毫不起眼。
“看着就像那个大小姐的房间是不是？”看到两人进门的神官走近就这么说道。
“除非这家有什么姐妹，否则倒也没错了。”
楚信然说着，抓起了刚好放得很近的一个布偶。
“编制命运用的毛线、承载过去的纽扣、填充着陆地天国的土，与文明科技的象征……”
他一面念着，一面提着那个布偶摇晃了，借着扳开那看起来像是没缝稳导致以掰就裂线的胸头交界处，有着砂石和奇怪的玻璃碎片，显得很不像个正常玩具。
“叙拉古，曾经有过萨满的存在吧？”

NO.45:他习惯了一个人
“萨满，曾源自哥伦比亚阿纳萨齐人的语言词汇——Shamman，原意本指：智者、晓彻、探究，后来才变成萨满教巫师一类的转称……同时这也不局限于哥伦比亚。”
在那颇有些少女心的房间中，煌再一次的确信楚大哥在过去的一些经历里养出了教师习惯，现在就是一副小课堂开课的架势与模样，那副认真描述着缓缓走动动作大概就差在手里拎一支戒尺。
嗯，炎国课堂里还有不少那种东西，改版后细了不少，而且还更多是用来做指挥棒戳黑板使，只是仍然有着惩罚的效用让不少老人不认可所谓的新式称谓，甚至连「教鞭」说法也不认可，执着的称呼为戒尺。
不过现在的重点当然不是什么戒尺的发展史，而是楚大哥摆出了一副讲课架势，而那看起来也有三十岁的男人还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一旁的小女儿更是端坐认真地听着……你们还真配合啊？一个老师两个学生，我算什么？开小差的坏学生？
完全没有被那上课氛围包进去的煌只想吐槽。
但吐槽归吐槽，该听进去的还是得听进去，尤其是这讲的也不难懂。
“萨满教是这类信仰的泛称，不是创生而是原生性的宗教，作为原始社会阶段自发产生的，原始的宗教，作为一种全泰拉都可能见到的文化现象存在着。”
“而它们特征，便是没有统一的教义与模式，没有宗派、教祖或祖坛，没有具体教义，自由的神灵崇拜。
并且……没有专门的组织机构、没有集中固定的庙宇教堂、没有专门分门别类的神职人员。”
“就像很多宗教最初起步的时候那样。”楚信然最后做了个总结。
“区别仅仅是他们一直停留在起步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在太过封闭的环境下以至于一直愚昧？”对异地宗教听得很认真的神官询问。
“那种状况或许有，但很少很少，因为就算是可能性繁多的泰拉也很少有真正长久封闭的地域，而所谓的愚昧，也是个站不住的点。”
靠着比对方高那么半个头的身高居高临下，楚信然看着那神官：“人总是急着把自己无法理解的行为与现象归类，而在这之中，只要沾上些令自己不愉的状况，便多是叱之以愚。”
“愚昧如何评说？便如神道，便如道佛，便如弥赛亚，不信者皆可称作愚昧，而在这其中的你我如何处之？又当如何看待他物？”
“孟章君是相信他们信仰的存在？”
“范围太大了，具体状况具体考察……”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眼桌上的娃娃，再回过头来看向煌，还有小丽萨，“并不是所有的萨满教都值得相信，也不是所有的萨满教都只是在蒙蔽自我，毕竟这个世界确实有些解释不清的，能与神的概念对上些微的存在。”
“不过这已经说远了。”楚信然回过头来耸了耸肩，这随意的动作顿时将那认真的学术氛围冲淡不少。
“最后的重点是萨满教讲究神与人之间的沟通，而他们的沟通方式就是用「萨满」这个称呼的中介者来承担神与人的衔接，换言之——通灵、降灵……”
换作了这样让神官和煌都容易理解的说法，看着他们点头的模样，楚信然便也继续道，“道家和神道都有这样的仪式分类，但对萨满教而言，这是他们唯一的宗教仪式与宗教手段，所以萨满通常直接绑定神灵，可能多神，可能单一，但总归是有存在可沟通的。”
“您的意思是这里就有那尊「神」在盯着。”神官一点就通。
“不过听您的说法，萨满教的崇拜可能和神道的八百万神明差别不大……”
“确实差别不大……”楚信然说着，忽然走出几步到了窗边，这个动作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与好奇，也都走近窗台，瞧见了楼下四五个走过的陌生人，“寄宿在什么东西里的神明，会影响气象的神明，信的东西其实差不多，只是他们找到了确实会回馈他们的东西，因为不是那么的虚无缥缈，所以他们宁愿保留那份信仰。”
“不做改变，就能继续留住神的青睐，这也是我见过的萨满教都有的现状，难以评判是否愚昧，但也没什么好评判的，毕竟并无实际交集。”
楚信然说完，注视着那几个陌生人的走过，那几个人看起来也完全没有被注视的自觉，直接路过了这屋子的楼下朝着那教堂方向走远。
“在这座有着萨满仪式物的别墅里，教堂这种建筑就显得有些多余……”
看着那几人走向的教堂，楚信然好似自语着，继而看向一旁的男女，“对吧？”
“分头还是一起？”煌直接问。
“老规矩，你们三个团体，我单走。”
确实是老规矩，就像上一次那样，但两次的状况显然不同，不论是煌还是那神官都出言反对。
“孟章君，您能带着丽萨么？这座别墅的问题虽然我还看不出来，但确实能给我很不好的感觉，至少请保护住孩子。”
这是神官的说法，很有父亲的模样与态度，然后迎来了楚信然的轻咦：“你把她送过来，谁保护你们？”
“蛤？？”神官表示万分迷惑，甚至差点觉得对方在晃点他。
但孟章君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开玩笑的时候才是。
虽然很多时候的判断都有些随意直接到令人感觉鲁莽，但至少言辞方面一直都很稳健。
“怎么？你忘了你女儿的身份？还忘记了为什么一个感染了矿石病的人还会被家族执着？”
“可那……”神官迟疑了片刻，垂下头来看向了孩子，便见对方恰好也抬起头来望着他。
“爸爸？”孩子的目光中带着疑惑，显然这样的孩子还无法理解两人那暗含隐喻的对话，可很快那对目光又坚定起来，因为她能听懂一开始的话，“我一定会保护爸爸和煌姐姐的！”
你能保护谁啊？傻孩子……神官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却也没有直言。
能教出这样善解人意孩子的他自然也是个相似的人，所以才知是无言的蹲下身来，以更加自然地高度与角度摸了摸孩子的头。
“仅限这一次事件，你不必将她当做战斗力刚入门的孩子。”
上方有声音这么说道，令蹲着的男人和站着的女孩都仰起头来看向走近的青年。
“您当真这么认为？”双手搭在女孩双肩上稍作力道的按了按，充作鼓励的男人站起身来朝青年确认道。
“当真……”青年说着，反倒是蹲下身来，只是没有男人那么亲昵的对那孩子探手，仅仅是一手自然下垂，手臂搭在膝盖上悬着，以那样随意的姿态望着那姑且是比他高了些的女孩，柔声说，“小丽萨，你怕幽灵么？”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说：“有点，怕。”
这回答让楚信然扭头看向那男人，男人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神官的女儿有些怕鬼的现实。
他要是脸皮厚点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嚷着女孩儿怕鬼有什么问题，不少男孩儿也怕鬼呢……但显然他没有会做这种事的心思与行动力。
不过在那临到楚信然说些什么之前，女孩已经欲言又止着，大声说道：“不，不过！我会努力克服的！保护爸爸和煌姐姐！”
说的时候甚至还踮了踮脚尖。
“好……”青年微笑着高高抬起手，但那只铁爪又转过面来被他看了看，稍稍抬起缩了回去，“很有精神，加油吧。”
不过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女孩又突然叫住了他：“苍哥哥……”
“对不起……”
微微垂下头来说出的一句歉言令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了那个当爹的。
然而当爹的也是一头雾水与他对视，便也只能让他回过头来温和问道：“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之前……不是……总之，对不起。”
稀里糊涂还是没说完整的一句话，让楚信然蹙了蹙眉又回头看了看当爹的，想看看他养出个谜语人女儿是个什么感想，但当爹的很菜，自己也在为谜语人所困惑。
“好，我接受道歉。”楚信然抬手以那平直的铁爪中段轻轻在女孩头上晃了晃，“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了。”小女孩怯生生道，哪怕是在楚信然接受道歉的时候脸上不自觉的洋溢起笑容来，但在后者发问时就又犹犹豫豫起来，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那就要努力保护好要保护的人啊。”楚信然却显然很懂得如何调动对方的情绪。
“会保护好！”女孩立刻露出些笑容，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如此一来，楚信然也就能够重新站起身来，看向那另一位。
另一位同样是想说什么，但也没有直接来打断这里的煌。
“楚大哥啊……”一旁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的煌稍加改变了本来要说的话，“我对这种事一窍不通啊，就算小丽萨能够保护我们，我也觉得我会拖后腿诶，不如我去你那好不好？”
“你想拖我后腿？”楚信然诧异道。
“你……”煌被这话呛的一时语塞，有些抓狂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因为我这边确实就是重头……”楚信然毫不妥协的一副不打算改变说法的模样，甚至更是变得严肃起来的朝三人竖起食指道，“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来这里是避难的，不是来解决麻烦的。”
“什么委托都没接到，什么请求也没听见，我们没有一定要处理当地麻烦的必要，因为我们自己的状况也不理想，要帮助别人至少要保证自己不出事的从容不是么？
谁都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鲁莽让所有人都下水吧？这种时候可不要说自己不在意之类的蠢话，没意义。”
“明白了吗？明白了就点头。”
三人都赶忙点头，小丽萨更是点的用力，不得不说楚信然一脸严肃认真地模样还是挺有威慑力，那对眼睛非常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仿佛下一秒便要择人而噬。
当然不谈威慑力的话，大家也确实没意见，毕竟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什么认不认可的问题。
连孩子都能听懂并理解，两个大人也自然不该有什么问题。
“既然明白，那就要知道你们自己没必要轻易涉险，留宿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调查只是顺带。
因为我们要在这儿待一两天，所以需要知道一下落脚点有什么问题，但不相关的话，也可以不必理会。”
“因此，我才说你们这边不是重头，而我……”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从那已经塞在兜里的手中抽出了塔罗牌，“我要在这里找一个问题的答案，虽然是上了船后才出现的突发奇想，但这也是我是迫切想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不过也不必担忧，毕竟这种事我也算是相当习惯了。”
楚信然说着将那卡牌收回，令煌的目光也跟着到了衣兜上，然后收回目光古怪道：“楚大哥你还信占卜？”
“我信任一切能看到反馈的东西。”
楚信然微笑道，然后拍了拍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兵分两路，你们要警惕别涉入太深，小丽萨能很大程度保护你们，但两个大人也要替孩子警惕判断。”
“而我会先在这里等那小莫提来找，有什么发现的话……”楚信然摸出了兜里的手机点亮看了眼，“还有些信号，煌，注意手机。”
“没问题！”煌无比自信道，“倒是你别反过来涉足太深把大家都拉扯进去了啊！”
她本意是希望楚信然也别涉险才说的话，倒是被楚信然听到后露出古怪的表情来：
“你竟然用我的咒语对付我？”
“不过我会小心的，那么祝你们那边顺利。”
说罢，他倒是直接起身朝屋外走去。
这里还是丽萨父女的房间，他和煌的在隔壁才是。
“那么我们走咯——”
煌和那神官简单聊了几句先去教堂的确认，就回过头来朝着楚信然招了招手。
“去吧，再见。”
楚信然一脸轻松自然的抬手微笑道，笑的煌有些不爽。
“你的表情好像甩掉了一个拖油瓶哦。”
“那是错觉……”楚信然保持着那份微笑抬手朝锁孔贯入钥匙，“去吧，那俩父女已经走了哦。”
“啊？等等我！”煌回头果真看到那俩父女居然已经走开一会儿了，小丽萨更是回头在喊她。
“看起来还是有些让人不放心啊。”
楚信然一面感叹着，一面拽开了房间门，也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大型布偶，比隔壁房间里的任何布偶都要大。
旁边还坐着那个大小姐。
令他看了眼密闭的窗户，以及身后的屋门。
然后他这才回过头来打了个招呼：“下次来可以提示一下的，小莫提。”

NO.46:资深调查员小队。
“小莫提说自己已经很耐心了。”女孩坐在那房间中的红木椅上说。
在这华贵与厚重并立的家具选择以及为数不多的其他点缀都是锋锐的雕饰风格下，她的存在于这里格格不入，令人一看便不由在心头冒出「这不是她的房间」「她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房间」的想法来。
当然，这房间的风格如此鲜明，也很难找到同类型的主人。
能与这房间相契合的存在不论怎样看来都是那么稀有，正如那身着黑色长风衣的青年，手中无利物也无花束。
但那冰蓝色的瞳中却饱含刀剑般的寒意，好似结了层冰，任谁都得在那目光前后退。
“小莫提还说你很适合这里，它选的房间果然没错。”开口的仍是那小女孩。
“只是不适合另一人，而我偏偏又对房间向来没什么要求。”
青年淡淡的回应道，让女孩儿露出些许的困惑，下意识便看向了一旁那被自己拽着手的大布偶。
“要换么？”女孩看过来问，这一次没有提到小莫提，不禁令人疑惑是她的意志还是懒得再加转述的前缀。
“不用，出门在外，对房间要求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管那丫头愿不愿意，都该好好待会儿。”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走近，那对醒目的银爪搭在两手的手肘上，双手抱臂的姿态加诸于本身的身高足以带来明显相当的压迫感，却只是令女孩的目光再次困惑起来，缓缓开口问：“怎么了？”
“观察……”青年口中蹦出个叙拉古词组，接着重新后退了些，拉出了通常对话的距离，继而道，“看起来你缺乏一些人通常应有的反应和情绪。”
“在我刚才走近时，能够真正毫无波动的人不多。”
“反应和情绪？”低声复述着对方的话语，女孩摇了摇头，一对蓬松的马尾连同其上的一颗苍白骷髅发饰一同晃动着，引得青年片刻的目光投驻，“有小莫提在，我用不着情绪，很多情绪都是小莫提的食粮。”
“好的坏的都一起？”
“让人哭出来的感情，都可以是小莫提的食粮……”女孩说着，顿了顿，“小莫提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呃……”青年闻言而抬眼瞥了眼一旁那动也未动的布偶，一抹血色也在那冰蓝色的眼孔中展开，暗金色的菱点微微颤动。
这样的眼睛，让女孩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莫提说你眼睛很漂亮。”
“谢谢……”青年点了点头，继而回了一句夸赞，“仪式构筑的很棒。”
“你能看懂么？”女孩儿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是问着然后站起了身来，走到一旁将那大布偶抱在了怀里，“小莫提说你可以帮忙，但我觉得你和那个九只尾巴的沃尔珀，都很危险。”
“她叫丽萨，年龄与你应该相差不大……”青年说着，看了眼她怀里的布偶，“危险与否是相对的，你我并非对立，便不存威胁。”
“并非对立也会有威胁……”女孩沉默着，摇了摇头，“就像这别墅中的人们一样。”
“我不否认确实存在的无端恶意……”楚信然平静道，“但你应该了解个体的差异，简单来说，他们是怎么样，同我们无关。”
“不，不是无端……”作为一个孩子，却也同样是同丽萨一样在人情世故上远超同龄人的女孩刚有所否认，但又沉默了片刻，转而道，“小莫提希望你能送走这里的所有人。”
“为什么？”
“他们都被恶灵缠上了，但小莫提送不走。”
“自己招来的却送不走么？”
“呃……”女孩有些怔然的看着他，而楚信然回以注视，目光平静深远。
“我并不在乎他们为什么会招来这种境遇，也不想深挖如何的真相，我和我的同伴来到这里只是寻求此地暂时的庇护，但若是需要协助，还请至少告诉我，你们无法收场的原因为何？”
“是情况恶化，还是单纯的不想动手。”
“前者很重要。”
楚信然说罢，静候着这逐渐埋下头去，好似在苦恼思索又好似单纯只是在望向怀中布偶的孩子回答，在这份等待的间隙中扫了眼这屋中的窗口。
狭小的窗口只能瞧见澄碧如洗的天空以及些微的建筑屋角。
那对父女和煌那边差不多也该是到了吧。
“是……情况恶化。”
女孩的沉默终是结束了，在突然的开口令楚信然的目光从窗口挪回后，脸上隐有抗拒但还是努力继续开口道：“小莫提，小莫提想要帮我。但那时候……是做过头了……”
衣兜里传来能够透过织物与金属隔离的微热，抬手插兜捏着那张直接接触却也谈不上灼热的塔罗牌，楚信然轻声问：“怎样的过头法？”
.
“那个孩子，她是女巫，是魔女，是萨满！主啊，请消灭她吧！”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凭什么老主人死了之后我们就要照顾一个诡异又愚蠢的丫头！她能做什么？她能有什么好？！是骗局，都是骗局！！
不论是拍卖还是这下面的秘密！全都是骗局！！主，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求您带我离开。”
“那孩子又在自言自语了……斜对门的莉莲昨天突然烫伤，上周是茵格莉特被菜刀切到手，兰德尔连锻炼都被剑刺到，这一切都不同寻常，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传说，我想来忏悔，万能的主，宽恕我的罪孽吧，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这座别墅，这些佣人，那个大小姐，全都有问题，这座教堂也是！我不是来忏悔的，我是来记录的，这忏悔录上面写的已经很明白了，这里真的有诅咒！
诅咒全部都是因为那个女孩！所有看到这条讯息的人，你们想要活命就必须杀掉她！那是个怪物！！
我失败了，我活不久了，但你们一定要做到！”
“做不到啊，那魔女已经完全警惕了，不幸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这座教堂真的能庇佑大家么？那扇门下到底是什么？”
“疯了！大家都疯了！只有那些老人还保留着理智，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他们绝对也有问题吧！只是，问题在哪？”
“都是假的，根本不是……”
“这是，什么东西？”
已然行于教堂之中，瞧见那些之前还在大厅喧哗的人群在那里虔诚的做着无声的祈祷，煌和神官都选择了姑且不露面的监视与等待，而那似乎被给予厚望的沃尔珀小孩儿，则是因为身高所限连窗台都够不到，外加爸爸都不愿意把自己抱起来看的缘故，只能在边上站着，无聊到用法杖尖端勾划地上那点淡淡的泥沙。
但这样看起来实在是需要等上太久，于是两人又带着那孩子直接突入教堂的窗口，接着小心翼翼的绕去了其他房间。
在这过程中，三人也由此见识到了彼此的身手，都有些惊讶，而最惊讶的大抵是煌。
毕竟她没想到连小丽萨都有这份潜行的素养，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祈愿在培养女儿。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三人此刻已经摸到了告解室，并且三个压根不信上帝的家伙非常堂而皇之的在这个室内物品并不算多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倒出了一本看得出经常被翻阅以至于有着明显卷页的书来。
其中的内容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那份一开始是叙拉古语书写，之后则是些略显变形的维多利亚语书写的忏悔书上，甚至连书写的原料除却墨水外还有着疑似血的痕迹，便不由令那诡异与离奇之意剧增。
他甚至不太愿意给孩子看。
这种东西，对孩子的坏影响，不可计量。
“有这种东西，甚至都不用再上去接触那些人了吧？”煌是不怕坏影响的人，作为精英干员虽然没有真正涉及过超出源石技艺解释范畴之外的事件。
但人性丑恶与骇人听闻同那参与力量并无直接关联，小小的罪恶一样能够震撼人心，但在此之前，首先要有所确认。
也要相信另一边的楚大哥不会出事。
“我非常怀疑去上面正经问那帮家伙知道的还没这东西多，那些家伙应该也都还没发现这忏悔簿。”
煌这么说也是现实依据的，最直观的证明便是这小本子塞的地方是个有着不少孔洞的小箱子里，甚至锁得紧紧的，在被翻出时的一些薄尘也能证明那份有段时间无人问津过的事实。
“但他们看起来像是直接亲历者，否则没必要这么一群人一道来教堂里。”男人皱了皱眉，抬手抓起那被煌放回桌上的忏悔书。
到了最后，这东西的职能显然从忏悔书转移到了联络书上，一开始还是当地的仆人自己做的记录，之后则是外来人以此互相留言提醒，还有着没什么意义的呓语，看起来便似一份狂人的手札，能让男人初看便发出了疑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其实知道这是什么，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再往前翻也能翻出更加能说明着册子职能的忏悔内容，那都还是些普通忏悔。
到了后面才不对味儿起来，并且笔记也愈发潦草，看起来很是缺乏时间。
就算是能看出这些，也依然不影响他看到这种东西的那一刻便打从心底泛起寒意的事实，那句疑问也就由此发泄而出。
“听起来他们应该也快疯了……”煌耸了耸肩，已然开始朝着那上面的思路走，以炎语道，“姑且整合一下内容吧，首先这别墅以前是有除了老人以外的仆人的，只是看起来都对这里本身都很不满，现在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用炎国话来说，孩子会听的有些晦涩，毕竟年纪轻轻能掌握东与叙拉古两处土地的语言已是不易，同时还要学炎语和维多利亚语未免也太为难孩子了。
虽然孩子对维多利亚语已经有了颇多的掌握，显得聪慧无比，但炎国语还真就是个异常难搞的东西。
众所周知，炎国人觉得维多利亚语艰无比难学，而他国人则都觉得炎国语晦涩难懂。
“这种类似状况的事件我遇到过，几乎可以判定为遇害……”神官开口道，“里面提到的几种受伤状况与孟章君收集的情报吻合，看起来对方的诅咒是相当婉转的，利用生活中的危险来巧合般的害人。”
“自言自语应该是说那所谓的小莫提，这些人口径一致都说那女孩是加害者，还有那扇门，是什么门？都是假的，什么不是又是指什么？”
“最后一句看起来更像是疯言，暂时不列入考虑吧……”神官摇了摇头，“门听起来很有问题，可以找找，至于加害者到底是不是那个女孩……”
神官垂下目光来看向一旁的女儿，后者注意到之后也看了过来。
这个因为看得懂的话不多而且还被父亲故意挡住了一些内容，导致知之甚少，更听不懂两人对话的孩子，眼睛忽闪忽闪，开口突然道：“爸爸，我觉得那个小姐姐不是坏人。”
令人惊讶的时机，就好像她其实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与此刻父亲的迟疑那样。
看着她那副认真又坚定的目光，当爹的也就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她就不是吧，我相信小丽萨看人的眼光。”
“而且……”他回过头来看向了煌，说出了自己刚才迟疑着差点没想说出口的话，“那所谓的「宽恕罪孽，不想和他们一样」，很让我在意，我曾经作为神官接到过一个除灵委托而牵扯出几条命案，事情发展到最后，委托者才是一切不幸的源头，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的受害者也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煌沉静道，“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男人想了想，认可道：“差不多。”
“这种可能性也确实是……”
煌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双耳轻微晃动，而在那之后，男人与小女孩儿也先后耳朵微有反应继而回头看向了楼梯口，显然是都听到了那脚步声。
躲起来吗？还是……
“动手！”
煌果断道，直接提起了一旁地上的武器盒！
有什么好躲的，之前躲着进来也就够了，没什么环境好调查就该调查人了！

NO.47:他又下意识熟练地教起了孩子。
（鬼泣5的维吉尔Theme曲已经有人自购资源了！听得半夜码字都能燃起来。九分多钟就听出来俩字，抛瓦！）
畏惧可以造就隔阂，恶意可以滋生仇恨，而当两者届是兼具时，便再无共处同一屋檐的机会。
离开岛屿时向船夫们的低声下气，在城镇中采购而被当做诅咒的同伙遭到不公的待遇，乃至是与其本身接触时所获得的消极反馈，都足以令那份负面情绪继续壮大。
即便初有愧疚，即便初有歉意，也无法填补中和那份由负面情绪啃食破坏的内心缺口。
当恶意化作行为的那一刻，便有阴影降临而至。
「小莫提」来了。
将恶意反馈为伤害，初时仅仅是借以自保的打算完全没能阻止那份恶意的滋生，连同主动出言建议对方离开的话语都被当做是讥嘲与侮辱，就算是相较于同龄人都过于成熟的孩子，却也还是弄不清这些人是在想些什么。
人心的复杂和难以捉摸，对一个孩子而言仍显太过深奥，而更加深奥的是那些人在明显尝到苦果后仍是不改那份加害之心，甚至变本加厉时的心理活动。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女孩已然意识到了某种令她会想哭出来的发展已然成型，可她不会哭，小莫提会吃掉那些想哭的情感。
可仅仅是这样，却不见其他有意义的成果，一切便都只是朝着深渊继续下行罢了。
当那些看似执拗的佣人们终于一个个在更加可怕的遭遇与氛围下同意离开，却又来了那些慕名而来的外来者后……
发生在佣人们身上的不幸便在这些身份与性格乃至动机各异的外来者身上，以更加激烈短促的形式展开。
重复的发展宛若一场轮回，对始终不变的人而言则是一种折磨。
痛苦与疲惫，令她希望一个结束，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仅有二途，要么送这些外来者离开并封闭这里，要么便是她自己离开。
显然，她的委托是选择了前者。
岛上曾经的主人与她有着血缘关系，她是这里的大小姐，即便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仍然有着留在此地的坚持，否则她完全可以在很早之前便离开了。
“听起来哪边都有问题啊，恶意的连锁回环，其实两边都谈不上无辜。”
在幽暗的通道中听完小女孩那份平静的叙述，青年淡淡的评价道，继而推开了面前有些阻碍开门的老旧木箱。
他们现在走在一处地窖中，只因委托已然达成。
“我做错了吗？”女孩问。
“错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对孩子要求太高……”楚信然淡淡道，挪开那几个木箱后抄开了那份略显老式的门栓，“就这一点而言，你可以愧疚，但没必要自责，因为你总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策划一系列的宣传方案把别墅的声名扭正，破开他们那被流言迫害的不公待遇，令他们的心理重新恢复平静……那样的大工程让一个成年人规划都需要花些功夫，而孩子，通常想不到也做不到。”
女孩沉默了一下，大概是不想被称作孩子，但她也确实是在那会儿没有考虑过这些，她看起来那么消极，就只是在看着他们受苦，最后还要对抗他们那好像突然而起的恶意。
哪来的突然呢？长久的压力终于破口，最终朝着那份源头倾斜，哪怕那份源头一开始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被恶意的流言所缠，他们也不再在乎。
这样的疯狂正是她自己造成的，从一开始的却是满不在乎到后来诧异之中想要做些什么，却只是无能为力的难过中，迎来他们之中部分人的自我毁灭和另一部分人歇斯底里的离开，令那早已意识到一切的女孩只能沉默，无力反驳青年的话语。
她确实是个孩子，在这件事中，旁观者、被害者、加害者三个位置全部具备，有心却没能做出像样的行动，很少有孩子能够真正做到楚信然说的事。
他自己那种假孩子另说。
“对面的错更加明显，所以当两边都有问题，两边都谈不上无辜的前提下，我会放弃对这方面的执着，凭着本心做事。”
“本心？”
女孩疑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拎着提灯快步上前，照亮门后的古旧痕迹，连蛛网都随处可见，只是很快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碎，连同空气中的灰尘也一并压下。
突然感觉有些凉，手指互相碾动着抬起看了看，她便见泛着淡淡的光泽。
湿迹，这里很潮湿？女孩还没回过味儿来，就突然看到青年抬起的手掌上方有从各处凝结聚合的水流以涡旋般汇聚，逐渐圆满成一个球体，只是在她稍稍提起提灯的动作带来的灯光中，映出看起来很不干净的杂质。
似乎青年也这么想，觉得那水球脏兮兮的，才在那球汇聚完成的那一刻就甩手引动那球朝边上啪的一声砸碎，只是没有波及到这边。
“也就是说只要你想帮谁就帮谁，这就是本心……”楚信然淡淡道，“当然，对赏金猎人这一行大概是谁给的报酬多就帮谁吧，欲望也是本心的一种证明方式。”
“欲望……听起来很容易变化。”从那水球上收回目光来的女孩，拎着提灯的手朝着更前方探了探。
这探手能让灯光照得更远，映出通道之中那些逐渐缺乏修饰的嶙峋石壁，深远又原始，照不透的黑暗好似择人而噬的大口，想来是能让不少女孩的同龄人望而却步。
但这路就是女孩带的，而据她所说，这还是她已然走过好几次的路。
为了找到小莫提失手的理由，也为了她认为的挽回方式，那扇被封闭的，别墅之中唯一一处连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门，早在半年前就被她打开，并且于数次的探索都无功而返。
不理解为何而封闭，也不理解为什么有着那么多的传闻都还给带上了这扇门，她只知道这扇门后的隧道朝下一路延伸，过于漫长的同时，沿途还缺乏足够的维护修缮，虽然看起来藏有什么秘密，但又显然荒废了太久。
久到会给探索造成阻碍，作为一个孩子很难克服的阻碍。
深不见底的漆黑，光是装灯都是难以想象的困难，更别提在每一段路布置休息点什么的。
尽管孩子不认为自己会惧怕孤独与黑暗，但那漫长走道中的孤独与黑暗别说是孩子，连成年人都不一定撑得住。
“确实很容易变化，不过有些人忠于欲望，有些人更加恪守信念与意志，本心因人而异，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借着那份女孩手中提灯带来的光亮目视，但同时也在控制着这幽深通道中的水汽作那「更加细致且无视黑暗的眼睛」进行另一层隐晦而又主要的探索，在这种状况下听起来甚至不需要灯光。
但事实上，视觉上的发现也是一样的重要，正如他此刻端详着那嶙峋石壁，目光在其中有别于他处的石头色泽上停留数秒。
不是潮湿也不是石质纹理，非常明显的矿物特征，只是不太说得清是金属矿物还是晶体矿物。
虽然源石矿物在泰拉一直有着随处可见的意味，但能形成矿脉规模的却是不多，带着一定辐射性的金属与晶体矿物可能性仍是蛮高。
只是能够穿透岩壁朝着上方辐射的可能性却是很低，也让他有些遗憾这次出门没带矿物探测器来。
更觉得这趟路有些不太好走。
虽然这身套装也有防化与辐射抗性，但也只是添头，实用性不足一提，都只是在同那云师傅闲聊中提过一次，然后被一笑置之。
毕竟连头盔都不一并准备的战斗装，连基础的密闭性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指望真正作为防化服使用。
那听起来也不该往前走了，谁知道前面会不会有什么天然的致命辐射矿物——虽然那可能性比楚信然遇到第二个穿越者高不了多少。
“不知道。”女孩回答的语气有些呆呆的，似乎在涉及这种需要她独立思考的问题时，她都会显得有些迟钝，反应都会慢上半拍。
在楚信然回过头看来时，手中还兀自抱紧了怀里那布偶。
“小莫提说我没必要想那么多。”
“对于寻常的孩子而言确实没必要想这么多，但你的遭遇与所处的环境，有些问题是很难跳过的，早点想清楚很重要。”
他说罢，摆了摆手示意继续前进，也回过头继续走在前方，又补了句：
“就像那些人，你若是勤于思考，那些家伙的结局其实是可以避免的。”
.
“说清楚，你们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事！给我吐字清晰些！还有些其他人去哪了，说！快点说！！”
“煌姐姐，你这么拽他肯定说不出话的啦……”
告解室的空间并不大，至少要塞下六个人颇有些勉强。
但就算如此，这些人也确确实实聚在了这里，甚至还经历过一场短暂的战斗。
姑且算是战斗吧，三下五除二撂倒的战斗也一样是战斗，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任何长武器都不方便施展，拳脚与法术是最直截了当的手段，而这两者，煌与那对父女都有。
甚至还占了预先隐蔽的地利。
所以这就是结果。
在这神圣的告解室内，行使着过于刺激的暴力手段，被煌扼住咽喉摇晃的男人更是一副要翻白眼的模样，看起来岂止是不能说话，简直是不能呼吸。
“我这是防止他有没有什么靠发声引动的法术装置。”
煌还振振有词道，让孩子有些无法面对这种狡猾的大人，下意识看向父亲却见父亲一脸严肃的点头，也不知该说是父亲竟然轻信了对方的扯谎还是该诧异似乎真有「靠发声引动的法术装置」这种东西存在。
不过这也不会是重点，小丽萨对煌姐姐的印象还处于无比正面的状态下，也就根本没有犹豫什么的烦恼，非常干脆的相信了对方的话语！
可现在的重点是煌姐姐再不放手那个大叔好像真的要晕过去了啊……
“好了好了，看起来是没有。”嘴上说着防止，动作上倒也确实是仔细拍打了对方周身上下然后从兜里摸出不少东西丢在地上的煌松开了手。
站起身来看着那男人大口喘气的模样，她又回过头来看向另一边的神官那：“大叔，你那怎么样？”
“我的年龄还没到能被你这种姑娘称作大叔的地步吧？”神官蹲在两个躺在地上的人边上，回过头来看了眼，“刚紧急处理完，这两人看起来挺危险，身上带着法杖设备也带了急救工具。”
“正好用他们身上的急救工具给他们简单处理下伤口。”
“都奔三了还有孩子，怎么不能叫大叔？”煌说着看了眼那仰头望着自己的小丽萨，无声的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那孩子便也露出可爱的笑容来。
看着就能愉快起来。
目前看来，楚大哥所说的需要她来救大家的状况没出现，反倒是小可爱的存在能够有效地调节心情。
“小孩子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又不是。”大抵是因为孟章公不在而不再那么拘谨小心的神官，其形象稍微有了些不同的改变，不过从孩子的反应看来大概是正常的，大抵算是回复常态。
这种状态大概和领导走了差不多吧？煌想着之前一路他对楚大哥的拘谨，做了个不知形不形象的比喻。
“这里就三个人，之前路过的时候我没看清所有的人数，保守估计上面还有至少四个，我们先审问出这些人再谋划出去要做的事吧。”
“有五个哦大叔，我是有特意去查看记录的……”煌体现出了在楚信然身边不常见的靠谱一面道，“要审问出再谋划出去是没问题啦，但我现在遇到一件比较微妙的事。”
“什么？”神官问的同时回头看来。
便见女孩手里端着手机晃了晃：“苍的社交账号显示下线了欸，他好像走到了什么信号传不到的地方。”
“打电话确认一下？”神官试着给出个建议，“应该不会干扰到他吧？”
“我想也是……”已经在埋头敲手机的煌说着，一面敲下拨打一面扭头四顾这狭窄的告解室，“不过你能不能帮忙看一下入口那儿？”
她说着已经抬起了手机，同时腾出的另一只手正在拆边上武器盒的拉链。
“怎么了？”一面问着，一面看着她那动作继而扭头看向门口，他努力的竖起耳朵想要倾听，但却什么都听不到，也没看到那里出现什么人。
“你看不到么？像什么黑色阴影一样的东西……”煌诧异道，“有什么东西在下来哦——”
说着，她也已经从武器盒中掏出了那柄其实不适合在这里使用的电锯。
“呃……”神官看着她这煞有介事的阵仗，再看了眼那门口空荡荡的模样，神色有些莫名。
却也在这时候，有人推自己，令他低下头来，看到了那个孩子。
“爸爸，退后。”
孩子的话语无比坚定有力。

NO.48:听话懂事的孩子总是讨人喜爱
（烂橘子又gank我一回，可恶，mhw更新、博德3、鬼泣5，到底还要等多久，说好的apex移植steam也还没看到。）
“你把她送过来，谁保护你们？”
曾有这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令青年于错愕中难以接受的将其当做那位阁下的玩笑话。
那位阁下有着能让极东诸位认可的尊贵与实力，令他这样的神官无论如何都当以礼相待，却也仍是个年轻人，这样的年轻人开些玩笑也不奇怪，尤其是气氛还显得有些沉闷的那时。
连那玩笑话之后同孩子的互动都可以理解为一种更进一步的安抚与缓和。
说到底，男人便是实在难以将自己的女儿与能保护大家的强大形象联系在一起，毕竟他不只是孩子的爸爸，也是孩子的师傅。
这孩子在神社时经历过诸多课程教导，而在那些课程中有那么几项是由他亲自负责，其中自然包括那份于神社继承人们都当习得的术法。
很明白小丽萨所掌握的法术进度，也很明白小丽萨的能力只够自保的他，便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她能担任保护者的职责。
所以就算这话是从孟章君口中说出，也仍是令他将信将疑的一面之词，若仅是给孩子竖立自信心的话，他倒也愿意配合。
但在如今，他觉得自己终于明白那番话的意思。
——在这被未知存在盯上的当下，他竟是这三人之中最弱势的存在，可若说煌小姐也要她保护的可能……
“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看着那俩女孩如临大敌的盯着前方那副好像只有他看不到的敌人，心头只觉得有些荒唐。
并不会觉得两人会在这种时候吓自己的他，心头涌现的疑问便是为什么他看不到？那煌和丽萨有什么共同点么？
“小心点，有可能是针对不同人的幻术！”
在这番荒唐感中，他突然想到了这种可能，只因幻术这种蒙蔽视觉乃至其他感官方式的源石技艺，在东国有着相当传统的记载与传承。
“幻术？我可是觉得这些东西挺真实的。”
煌一面说罢，瞧了眼那并不安定，目光在门口乱扫的男人，收回目光继而紧握电锯，直接朝着前方冲锋的同时喊道：“既然看不到那就拿出些辅助用的手段，有没有？”
“没问题……”一句话让男人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他便霎时一手挥杖杵地，另一手牵引无数符纸化火构筑幽蓝光焰的光幕，由此飞出两朵焰色的花瓣直撞煌与丽萨，在那份合并后扩散延展的光焰之中，煌也切身体会到了某种多出什么的加成，“请给我描述一下对方的模样与方位。”
“这么忙……”已然踏步冲至那份切实现身的漆黑怪物面前的煌直刺电锯的同时，那份电锯发动的低鸣已与锯齿转动的嘶声和于一处，“谁做啊！”
“看到我砍的地方了吗！”
“来了！”法杖顿时沦为战戟般呈刺而出，无数幽蓝流火螺旋般缠绕汇聚，顺着那平推而出，化作幽蓝色的螺旋炎矛直冲煌前方的空地，接着便有如确实撞上了什么东西般崩溃，只是却未能如神官所想的那般缠绕那份被攻击方，令他在那份姿态的维持中皱眉起身。
“有效果吗！”他喝问道，想要迫切知道这一记试探的结果。
“轻伤！”正与那怪物角力的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道，以男人的旁观者视角完全能看到那份她与空气对决的怪异，但却也能看到那电锯前些微溢散的黑雾。
看起来像是电锯本身发动的伴生现象，但稍稍细看又会察觉不对，不论是方向还是溢散轨迹都像是什么东西被劈开，而非朝后喷射散落。
“但至少能干涉！看起来更像是某种隐形单位！”
拎着电锯抽身退后半步，煌一面汇报着她所观察到的现象来填充这份试探，一面侧过目光看向了另一边，只因她听到了新的风声袭来。
若有若无的乐音之中，持着对她而言略显大型的法杖踩着那份肃穆的舞步，以杖代鉾，神乐铃下的狐火渺然而深远，那一份深幽承风而来，在煌的目光中直接缠绕了那份清晰度时长变幻的黑色怪物。
渺然的火光化作刺目的烈焰，在那份神官都能瞧见的火势膨胀中，于煌眼中的不定型，与小丽萨眼中的清晰姿态下，黑色的不明之物被迅速的焚烧殆尽，“结束了？”
看着那份大火却看不到被燃烧的东西，神官只能朝着煌询问，再看向丽萨，确认着此刻的状况。
对付看不到的敌人这种事，虽然没在神社委托中遇上过，不过却是在某些与人的争端里有所经历，所以表现的也不算太过慌乱。
在泰拉发展的源石技艺之中，欺骗视觉的法术也不是完全没听过。
“结束了……”
看着眼前这在之前的火焰中便已迅速消解，到了现在更是只有些微还在作为蓝色火焰燃料的黑色物质，煌想拿电锯戳一戳，但想了想待会儿还要洗，就算了。
让楚大哥帮忙干这种活会被瞪吧？
“现在也能理解苍为什么会说小丽萨能保护我们了。”煌提着电锯走了回来，扫了眼周围的那仨人，一个刚才还被她捏着喉咙的家伙，还有两个之前就晕了过去，被神官临时处理了伤势的家伙，现在似乎都醒了过来，就是没出声，而她也不打算立刻去理会。
她只是走近小丽萨边上，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很厉害哦，小丽萨。”
“这是爸爸教的火焰……”被夸奖的小丽萨两手握着法杖开心道，“是能帮上煌姐姐和爸爸的忙吗？”
“帮大忙了。”
煌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然后看向那不远处的神官：“不过这么一来，就感觉苍是不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但又没告诉我们？”
“这种问题怎么也该是问你自己才对吧，煌小姐。”收起法杖看着那边自剩火焰灼烧痕迹的楼道口，神官也回过头来看向了自己女儿，也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夸奖了一句。
光是从煌小姐的反应中也能得出这孩子立大功——或者说那狐火效果斐然的结果，也正是因此，男人愈发懂得了孟章君那让女儿来保护大家的意思是什么，便也该无比赞同煌小姐的猜想。
只是限于立场的不同，他没有直接表现出与煌小姐一样怀疑孟章君的意思。
那两人是同伴，真要出现什么争端也不该有他的痕迹，自然是不想掺和其中，免得惹上是非。
但他这话却又显然差了些意思，很容易令人误解成责怪，让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问我自己……苍倒也确实是会将一些不确认是否真实的话隐瞒不说……”
听起来倒是下意识的掩护开脱起来，但没说一会儿又抬手挼了挼头，令那一头本是柔顺的黑发边显得有些散乱：“但这次把小丽萨推过来又那么信誓旦旦……”
“他到底确不确信啊……光是把小丽萨推给我们的可能性也蛮高的。”
说这么多前提不都是建立在隐瞒之上吗？男人在一旁听得很想吐槽，吐槽这女孩想了好几种可能来，却始终不考虑那份最基础的现实，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缺心眼。
不过他也不敢去提，毕竟那份正确的现实摆在这里，他与孟章君又不是正常的委托关系，现在是他迫切希望对方的护送，又怎么可能去追究这种小问题。
本来这委托关系就够脆弱了。
“说起来，刚才那个手机联络怎么样了？”他选择转移话题，虽然这个话题倒也一样挺敏感的。
尤其是在这个关头说出，很容易让人直接联系到打手机直接问的方向上去，可现在他也确实是需要孟章君来给点意见。
不论是这份忏悔册上的内容还是终于不会被打扰的审问，都需要一个电话急电，能够同步接受消息是最省事的，同时对于下一步该如何走，他也感觉这里需要些建议。
而听到这句话，那煌也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回事儿来的模样从刚才仓促塞回兜里的摸出了手机：“对，刚才还想打电话呢。”
现在又重新滑动电话簿的她兴冲冲的打起了电话，继而抬在耳边听了听，又怔了怔，扭过头来：“没信号啊？”
神官也怔了怔，看着她那不似作为的呆愣表情，走近了过来，而煌则是无比主动的将手机递了过去，令本来还再踌躇怎么开口的他又怔了怔，结果手机来多看了两眼这个奇妙的女孩才将那手机放在耳边，听到了那份忙音以及虽然是炎话但他也一样能听懂的通告口吻。
不在服务区……
下意识的放下手机，看着煌探来的手，神官缓缓地将手机重新递了回去，瞧了眼看向那歪头望着自己的孩子后，又重新看向煌：“这是座旅游小镇，附近基本都有信号才对。”
“我知道……”煌点了点头，“苍是不可能离开岛屿的，到了镇上反而会信号更好才对，他还在岛屿上，要么是什么边缘的林区，要么就在……”
她看向了地面，也是差不多同时，男人也看向了地面，这样相同的想法让小孩子有些迷惑，也看了看地面：“爸爸，地下怎么了？是有……”
她说着顿时话语一滞，问：“苍哥哥在地下？”
这样理解能力让煌无比诧异的看了一眼，不过也没去太较真对方是怎么弄懂的，而是直接回过头来：“找那个装晕的家伙问问吧？问完我们再考虑要不要找去地下的路。”
“没问题。”神官点了点头，两人继而都扭过头来，看向那个赶忙爬起来的握着武器退后两步，手还一直在抖的男人。
只有孩子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
.
“听话懂事的孩子总是讨人喜爱。”
楚信然淡淡的说着，瞥了眼一旁那落在地上的布偶。
这一眼也提醒了孩子赶紧将那份本抱着不离身的布偶重新拎起，不断拍打着上面的灰迹。
一个布偶，就算做工和用料组成的模样很有些微妙，也一样是布偶，便在这太久没有整理的通道里沾了足够多的灰，怎么拍也拍不出令女孩满意的干净。
楚信然在一旁看了好几秒，这才无可奈何的腾出手来，明显的水流拂过那玩偶的近半身姿，继而带出些微污秽的水流，令女孩抱着的玩具熊顿时洁净起来，最后还带脱水服务这么贴心的事可不常见。
只是这样的行为并未冲淡那份紧张的氛围，男人和女孩儿之间的间隙依旧，一切都源于两人面前的那尊怪异的图腾。
图腾以黑铁铸就，呈现如树般的植物造型硬生生的立在那一簇再明显不过的源石丛中，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怪异。
当然，那尊图腾其造型也一样耐人寻味，那如树般的枝干宛若破碎虬结的钢铁，好似一尊被火炉锻造铸就的艺术品，既冰冷，又灼热。
灼热源自那刀刃上的铁枝上逐渐活动出熔岩般的脉络，那份当两人走近时便逐渐灼热犹如生命般的脉搏，直接造成了两人彼此的异样反应。
楚信然立刻撤销了手中维持的源石技艺，只因那一瞬他所做出的判断便是那东西在对源石技艺起反应。
但在他立刻收手的那一刻，一旁的女孩儿却奔越而出，只是奔跑中与他错身的那一刻被他拽住了手。
布偶也是由此而落，大概是女孩从未想过这个一路上一直都维持着相当距离，不论是社交距离还是步伐距离都一并维持得相当克制的青年会突然干涉她的行为。
还在那之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讽刺意味的话来，松开了手。
女孩毫不怀疑自己继续向前便会被他再次阻碍，被那只铁爪握住手腕根本无法反抗，更是不得不承认那一刻的她已然恐惧与无助同时占满了心灵。
听不见小莫提的声音，也听不见任何的指示，只有那黑暗中隐现的血光令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在跟谁一起行动。
小莫提！我说过他很危险！
哪怕是对方松开了手，女孩看向他的目光仍是心有余悸。
“只要你不轻举妄动，也就不会出现第二次那样的状况……”将对方那副提防的目光收入眼底的楚信然，语气仍然是淡淡的，“我们是合作关系，但我不希望贸然行动导致团灭的合作者。”
抱着被对方以魔法般的手段清洗干净的小莫提，小女孩眼中的警惕依旧只是少了些慌乱。
毕竟那小莫提的声音是又重新回响于而耳边，那她便也当有那份主心骨。
“那是我认识图案。”
“那副图案曾经的主人房间就在那个房间里，就是你那个房间……”女孩的声音重归平静，“它不是威胁，只是它放错了位置。”
“位置？”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那铁铸的枝条上逐渐黯淡的花纹，印证了他那份关于源石技艺的猜测，便也显得更加危险，因为它对源石技艺起反应，更是落在那源石丛上。
宛若自源石丛中生长蔓延的钢铁，饱含凌厉与锋锐。
“源石之上？”
“嗯。”女孩点了点头。
“它很难受，它不想在那，小莫提很想帮助它。”她说着，也抬起了手，暗紫色的幽光在那握着布偶的手上浮现。
这一次，楚信然没有阻止。
阻拦一个萨满夺回本属于他们的图腾，这种行为很不理智。
尤其是他如今看到那源石技艺确实催化了图腾，而那图腾之下又有着源石丛这种事之后，便也有了某种猜测。
接下来是印证猜测的时候，前提是能度过眼前的危险。
“你确定它很难受，是需要帮助的那种难受？”
楚信然皱着眉抬高了两手，一手呈掌，一手握拳，摆出了某种格斗的起手式。
望着那当真生长起来的铁树，便感觉是那小女孩自己想搞死自己。
“把它带出来。”
女孩点了点头，看着这一幕的她，似乎又忘掉了之前的警惕一般，主动对楚信然伸手。
“这是委托，我也会帮忙。”

NO.49:孩子的心思不搞懂也不妨事。
（Obs直播apex比直播姬还卡啊……明明调低的码率一致才是，也不知道哪出了问题。理论上直播姬占用更高才对……）
狰狞的黑影拔地而起，怪异扭曲的身体开枝散叶，延展的金属枝叶尽显锋锐地穿刺着两侧与上空的石壁，好似要将自己固定在那片空间一般。
那是金属的根须渴求着石壁之后泥土之中的「养分」。
它的体积巨大到能够直接堵住甬道，它什么也吸收不到，毕竟它由金属构筑而非真实的血肉。
若说金属，那泥土之中倒也不缺矿物质，但那也得是建立在它能够吸收的前提才行。
于是它会转移目标，枝繁叶茂的朝着四处探索，渴求着与一切的接触，好似要一个个的测试什么才能令它生长。
分明金属铸就的树，却具备了树的本能。
——想要养分和水。
而它在刚才已然探测到了那两大要素的存在。
源石的能量，由源石技艺引动的能量，是养分。
生命的活力，血液奔涌于肌体中带动养分，是水。
而这两者的集结，自然便是真正的生命！
人类；
使用源石技艺的人类。
而更加优渥的对象，是那感染了矿石病，以生命并续源石结晶的感染者！
正如此刻，那手中萦绕着源石技艺光华靠近的少女，引得无数虬曲的金属震颤，宛若活过来的刀剑林冢，那分明就是由诸多掺杂了刀剑在类的铁器铸就的铁树有着绝对令人心悸的锋锐，此刻更是因那养分的靠近而澎湃沸腾，下一秒便有两道枝条交汇而至，带着一闪而逝的尖啸！
止于嗡鸣……
戛然而止的嗡鸣，紧接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我觉得你还是可以站的更靠后些。”
以层叠紧密链接的金属覆盖的手掌抵住了那份即将交错的锋锐，那份由多种金属熔铸的合金所打造，经历了楚信然那种作战强度几次而未毁的朴素拳甲显然有着值得称道的硬度与坚固，能将那不知都是些什么杂牌铁器组成的铁树锐枝直接挡下便也不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实。
但这显然不会是结束。
便如这下一刻，黑暗中再次溅起火花，抬手于前的楚信然再一次的格下了那铁树的锐枝。
植物在生根发芽时的爆发力能令每一位观察者惊叹，便是源自那份不论动植物都应具备的，对生存的渴望与对死亡的恐惧，那份反应活动最为原始的说法便是趋利避害。
但当没有别的选择时，它们也不会吝惜那份放手一搏的力量！
很显然，那在楚信然身后的女孩手中萦绕的光晕给了它们指引，好似将那食物的香气不断扇向一个饥肠辘辘的饥饿野兽，才有了这幅攻势层出不穷，令女孩面前的青年不断频繁的抬手作格，以那份常人难有的反应速度与精准阻截还有更加少见的平稳重心接连挡下了五次袭击。
也就有了在那提灯逐渐在身后远离时，仍然能够映亮双方的火花频繁闪灭。
青年一步不退，以那形式弓步的站姿稳稳立足，唯有双手随着每一次侵攻而精准变位，并根据不同的角度与方位变换那份起手，必要时也不拘泥于完全格住，而是略作倾斜，自那摩擦的刺目火花中做出危险的引导，将那份直来直往的侵攻引向他处。
这样的一幕也算是大大出乎女孩的预料，看着那青年的背影在最初时甚至直接怔然，呆滞到连那份源石技艺都差点忘记维持。
“你想帮它的决心在哪里？”
在那份呆滞之中都还是对方出言警醒，令她的手抖了抖，复又重新坚定现于那道夺目的辉光。
也在那份稳定的光辉之中，「趋光」的铁树继续延展那份钢铁为枝，刀剑做叶的利刃，展现着那份分明是金属却好似植物一般的延展性。
那一条条第一次攻击时被楚信然挡下的枝条重新活动起来，连同那本身将铁之树簇拥得枝繁叶茂的剑刃与铁片也一同升起时，他所将遭遇的攻势也宛若疾风骤雨，那份坚稳不变的完美防御便也顿时压力激增。
打铁声带着火星的跳动接连不断，接续速度过快几乎能化作一团稳定的火焰，映亮青年那冷峻的脸以及那份撕破伪装的漠然双瞳。
暗金色的菱点在血色的狭缝中极速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对应着一道铁枝的轨迹捕捉，每一次跳动都对应呼喝风声带起的手臂与手腕的偏转，对于那份不分先后同时祭出的攻击，他也做不到什么分身般的行为。
仅仅是宛若未卜先知般的，稍微咬咬牙付出些代价来，强行干涉前一刻的铁枝朝着之后的铁枝会探出的方向偏转，由此便也造成了好似台球碰撞般的连锁反应。
节奏，契合节奏的韵律，他以在开头的摸索中找到了对应的「曲目」。
《Johnny Boy》，很棒的船歌，曾经一度在阿戈尔、伊比利亚、乃至萨米都颇受欢迎，侧面证明了音乐的感染力与那份跨越国籍的音乐理解，以及那份由海洋文化所带领滋生的审美。
直接打破了最危险的困局，造就了这份一分钟不退一步也一身无损的画面，还有他身后的女孩手中的光晕愈发深刻，怀中的布偶更是突兀的挣脱怀抱漂浮而起，纽扣般的眼中泛起妖异的辉光。
这一幕是背对着的楚信然无法瞧见的，可浮游于空气中的水分能给他更加细致生动的模拟。
不论是动起来的玩偶，还是铁树那迫于「死亡」的临近而更猛烈地侵攻以至于那份环绕铁树周身的金属愈发稀薄，越来越多都投入与楚信然的纠缠之中。
不知不觉连重心都发生了转移，从那一开始冲着女孩的目的转到了开始全力对楚信然出手，俨然是一副要先将他搅碎的模样。
可是这样一来，那根系与树身便显得光秃秃起来。
这也恰恰是楚信然希望看到的一幕，不枉他站在这儿cos了这么久的但丁RG，也不枉他主动叫那女孩维系好那术式。
而这一幕到了，他仍需要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够腾出手的机会，也在等一个真正动手的机会，rg之后不论是接骗术师还是剑圣都需要一个对方的空档不是么？
哪怕只是很短的一瞬空档也得是对方有空闲才行，而他所等的当然不会是什么金属疲劳，而是身后那已然升至半空，手中掏出了两把短刀的玩偶！
有着与那些黑质些微相似的气息，却也仅是相似，更多的是截然不同的怨气，令他表情不变，身体却下意识的汗毛倒竖。
对那份阴寒的恶意会有些反应也没办法，毕竟他可控制不了自己的毛发。
不过那点反应也有衣衫掩住，心理能接受才是重点，心理能接受便是意味着他能在那间不容发的关头闪身避过那一轮金属刃条的划与刺之网，在那挥舞着两柄短刀与金属群碰撞的那一刻，踏步向前，勇往直前！
「ohnny Boy, Johnny Boy，we're born for stormy wheather」
本就为风暴而生，也当贯彻风暴的意志！
踏步至前，一步横跨，握紧到尖指与掌心摩擦滋想的一刻轰击如炮，一拳令那铁树歪斜的同时，尚有那在之前一直缺乏存在感的双腿微调，右腿朝前迈进稳立，左腿探起犹若塞雷娅声势俱在的膝撞向前！
膝部与铁树树身的撞击竟有着金属碰撞的铛声在这深洞荡开，不过也确确实实有所金属碰撞，只因那不明晰的膝部内层确确实实的有着金属缓冲。
特化了作战的近卫局局长服装，怎可能只是强化了上身衣装的各项防护？更何况是关节这样重要的位置。
于是在那份切实的金属碰撞之中，是已然后倾的铁树平衡被强行斧正，但这并不意味它的优势重新到来，反倒是意味着它的末日到了。
——它已然在那一记膝撞之下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换言之，脱离了源石丛，脱离了那块令它的怪异得以续存的最后土地。
那一瞬，说不清是来自恐惧还是愤怒的颤抖在铁树的上端带出锐利的嘶鸣，所有的刀刃与铁片都在那份共鸣中交汇，化作令人惊恐的呼啸。
然后被那踏破了源石丛的铁靴喝止。
异样延展的利刃与金属片正在逐一顺着收拢的枝条回归，如同趋光植物在进入黑夜下的「休眠」般缓慢收拢，令楚信然垂下头来看向了脚边那些被他踏碎的源石结晶。
通常来说，他这种行为是能够登上反面教材，用来给泰拉各地的家长们告诫孩子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就算高纯度源石看起来便有着水晶般的质感与色泽，也不代表它们的脆弱，源石结晶并不是那么容易打碎的，就算因为饱经风霜而导致物理性质有所变化，直接踩踏源石的行为也容易翻车。
比如刺破鞋垫，也比如卡在鞋网什么的，一旦造成些微的伤口便极有可能迎来感染的命运。
在泰拉，有很多孩子从记事起就开始有着对源石的恐惧，源自自家长辈在那份茶余饭后乃至睡前读物中讲述的各式恐怖。
“不要在有源石的地方玩耍，尤其碎源石与源石渣之类的更要注意！”这样的话，也一样流行。
毕竟泰拉不少的移动城市都被天灾肆虐过，而被天灾肆虐过的城市，也当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些源石丛的痕迹。
有大有小，大的通常会在灾后重建之中就被一并很快清理掉，而小的反倒是不易被注意，并且为之还有不少颇为刁钻，简直像是菌类或是杂草一样，小型如源石丛，更小的就像些棘刺一般生长在街角、墙壁，乃至别人的屋顶。
这样怪奇的出现地点，也无怪乎源石成型的说法之中，自然凝聚沉淀的学说尤其盛行。
在楚信然尚在维多利亚的学术殿堂时，也曾就这样的学说写过一篇论文，只是那东西也不是他的专业，自然也不是他给自己写的。
但也不妨碍他对那份学说有着颇多的了解，连在铁树回拢这样令人惊异的过程前都没有一直停驻目光。
反倒是蹲下了身以那尖锐且布满划痕的手指拈起了一粒大小适中的结晶。
既适合被两手拈起，也有着适合观察的大小，朝着那女孩招了招手，便能就着那凑近的提灯灯光瞧见那暗红色结晶中的几丝更细微的细线。
“那是什么？”
拎着那提灯的小女孩看着那蹲在边上的青年，这一刻两者的身高相差不大，她也不用仰起头来。
“不知道……”隔着手甲的质感本该很是微妙也很难控制，但楚信然那两指碾着那枚细小的结晶碎片的动作做得却如此流畅自然，甚至还能从衣襟与马甲之间的内袋中取出一块可以展开的小型容器，将那枚细小的晶体碎片放了进去缓缓合上，“按照我对这种事的习惯性判断，可能是血。”
说着他又重新站起身来，说：“不过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具体的等我回头有条件的时候解析化验吧，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有交集，而你还会想要知道这东西成分的话。”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那桩倒在了地上，但也仍然看起来非常阻碍视线也阻碍道路的铁树，看起来它不会再「开花」了。
“你觉得它会是一切问题所在吗？”他一面问，一面在女孩探手想要阻止时，一只铁爪已然握住了铁树上方几道看起来最大最结实的枝叶，硬生生将其拽起了半截角度，继而是两手并用的将其扶起。
将这个保守估计有三百斤的大型「艺术品」扶起。
令女孩望而生畏，突然警醒般的想起了之前被他拽住手的感觉，还有他那能一拳把铁树打歪，再一个膝撞强行打正重心将其轰飞到半空的表现。
便是看着他那瘦削的轮廓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怪力。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孩一直以为自己是足够独特的，却没想到能看到个更独特的家伙。
不……蓦地她又想起了那个九条尾巴的女孩，让她第一眼就心理不禁想她会不会觉得后面很沉——这种反应她当然不会直接表露出来。
有人教过她要保持尽可能多的沉默，要显得沉稳冷静。
“很可能是。”就像现在回话那样，她很想用这种方式着重强调，然后再拜托对方将这块她绝对抬不起的雕塑运到长道外。
可是……
“也就是说还可能不是咯？”完全出乎预料的便是这人好像听不懂自己暗示一样的反问了一句，然后就把那雕像挪到了侧边去：“那就继续走吧，看看这巷道到底能通往多远……怎么了？你饿了么？”
“没有。”
看着他那对在黑暗中也有血色微光闪烁的龙眸，女孩深吸了口气回答。
心情无比复杂。
“那么就走吧，如果路上顺利，回头我可以替你把这玩意儿抱上去，这大概算你长辈的家族艺术品一类的对吧？”
“好！”
心情又稍微简单了一点点。

NO.50:戛然而止的结束。
（又该抽卡了，duel！）
“还是打不通。”
一手揽在屋顶上那老旧天线边的锈蚀铁条上，一手端着手机尽可能的伸远，脚还努力的踮着，以这幅诡异姿态支撑了十几秒直至默认的忙音通话再次响起，她才收回手来，一面叹息着一面松手跳了下去。
也让楼下等待的父女顿时紧张起来，男人更是下意识的迈步，但又觉得对方不至于突然寻死。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也看到她在那六楼有余的高度落地途中，借着后面的楼墙一踏，落势一改，直直朝两人近处斜下落下，稳稳落地，只是还刹出两道短短的平稳轨迹。
看起来游刃有余。
这身手倒是矫健的像是那帮整日蒙面而行的阴影，令男人有些错愕。
不过考虑到是孟章君身边的人，便也仅是错愕了一瞬便接受了这份现实，不像一旁的孩子那样惊讶到张大了嘴巴。
“有收获吗？”
男人走近问道，便见女孩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摇了摇头：“不行，应该还在地下的样子。”
“我们要去找地下通道么？爸爸。”
小女孩率先开口问道，继而看向了不远处的房屋。
距离告解室审问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而在那个懂得装晕的家伙那里，三人也算是问出了些姑且有用的情报，其中便也包括了奇怪的封禁大门，明显是通往地下。
就在小女孩看向的别墅方向之中，同时也属于这座别墅主人居住的房间方向。
在没有找到或是听说其他的通往地下的通道大门之前，大家要去往地下自然会首选那扇封禁大门的所在。
男人垂下头看了眼她，又看向了煌问：“你觉得呢，煌小姐，现在就去与孟章君汇合么？那些家伙现在也没有找的必要了吧。”
他口中的「那些家伙」说的是那除了一开始下往教堂告解室外的外来人，其中也包括了最初还在豪华游艇上试图招揽他们上船的一些富家子弟。
从那告解室的「受害者」吐露的话语来看，这些人全都没法指望，一群人正因为吓破了胆才会前往教堂寻求心灵的慰藉。
而在这之前，煌和神官所询问的遭遇内容听来如此随意可笑，简直无法理解这些家伙是怎么被那种小事给吓破胆的。
只能说是人与人的心理素质也不能一概而论。
现实摆在这里，便连神官都觉得那些家伙靠不住，也没什么用，完全可以直接忽略。
毕竟他们问出的一切仍是指向了这座别墅的主人，那位给人古怪感觉的小女孩，被小丽萨觉得不是坏人的小女孩。
此刻也不知道在哪里。
该去找她么？还是去找楚信然？亦或是按兵不动？甚至是去找那些其他意见离开教堂的人？
这正是摆在眼前的问题。
而这问题除了最后一种外，前面三种考虑都不会有人有意见才对。
在没有特殊状况外，这女孩都随着父亲的意见行动，所以唯一的分歧便是只有可能出在煌身上。
“去找苍吧……”并不会在决策上吝惜话语的煌开口道，也和之前的小丽萨一样看向了那个房间的方向，“去试试那所谓的封闭大门，他们那些人打不开的门，不代表我们打不开。”
既然拿了既定主意之一而不是再搬出个全新选项来，神官便也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随着她的步伐一同朝着那栋之前还一直没有进入过的大门走去，踏过那一开始一群人吵闹的大厅，安静的模样令人疑惑之前的那些老人现在都去了哪里，还是说这偌大的别墅其实就那么寥寥无几还无比衰老的仆人在负责？
这倒是蛮符合这座别墅的破败氛围的，虽然屋子内部倒是蛮整洁……但也正因为这样的对比反而令人觉得不对劲。
打从见到那大门开始，在这别墅的所见所闻都有着不协调的诡异，令人确实感觉自己处在灵异传闻中心的同时，却又异常的安静。
一种某些事已经发生，但却没有把他们卷进去的安静。
这大概是值得庆幸的事吧？但联想在告解室与那黑影冲突，到底有没有被卷进去还真不清楚，那种家伙还能是在到处晃荡被他们碰巧撞上的不成？
不过不管真相如何，此刻的他们确实是在这本应是问题最严重的别墅之中穿行无阻，不论是人还是像人的东西，乃至是之前那种怪异的黑影都没有瞧见。
一路直行抵达了那被称作别墅主人的房间之中，过程顺利的超乎想象，甚至那道房门都没有被锁住，仅仅是拧动门把一推便开……
——展露出其中那份一如楚信然与煌所被分配的那块房间的风格，稳重而又锋锐，贵气而又肃杀。
还比前者多出了两个柜子以及巨大的指挥用沙盘桌，一眼便能分清两块房间的主次地位，也将带出那份另类的惊异来。
惊异这别墅的上一任主人居然会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摆一副模拟沙盘。
这是座空空的小岛，小岛旁是业务兴旺的旅游小镇，本身都是个鸟语花香的景区，这种战场临前的模拟沙盘是在模拟个什么？还是说单纯仅仅是自我娱乐的方式？
走近看那上面模糊的沙塑与意义不明的叙拉古文字，煌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父女——那是她认为的叙拉古语言专家。
瘦削的「专家」过来看了看，摇了摇头，然后抱起了小小的专家悬在空中看着沙盘上放置的那些叙拉古文字标牌，也摇了摇头，都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只觉得那份文字有些古老，也说不清有没有带上些许当地文化的影响。
这种事在泰拉也不算特别少见，同一种文字在普及于个地域时被当地人进行了微妙的改造，造就的结果远比方言的存在要微妙得多，属于文化传播的直接扭曲。
这种事发生的地方通常也相对封闭，并且还可能当地本就有些原始文字的存在，才令新文化传入时两相冲突搞出些微妙的融合。
“认不出来就算了吧……”煌倒也一点都不执着，只是摸出手机来拉远距离拍了张或许可以回头再分析的全景照后，就直接跨过了那长桌，开始四顾周遭的地面来，“那些家伙是说是在一个柜子下面对吧？这房间干净的有些莫名其妙啊，想通过灰尘判断都没办法。”
“这整座别墅内部都是这么干净的……”同样四顾周围的男人还带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房间四角这类常有污渍的死角看起来也那么干净，令他的表情也是和煌相似的微妙，“给我的感觉就像凭空有着不少佣人在这里干活。”
“如果是个别佣人一个顶好几个的压榨型使用呢？”煌一面吐槽着一面继续观察周围的柜子，“维多利亚当初不少这种工厂哦。当然，我觉得现在也有就是了。”
“那这里的黑暗可比我想象中更加深刻了，虽然是另一种意义的深刻。”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也走到了那一边的柜子附近，随意相中了一个柜子示意女儿退开一些就打算扳时，就见那箱子自己横移撞将过来！
即便抽身后退并抬手向前却也仍然不免被直接撞到发出一声闷哼，在女儿关切的呼唤声与煌急急忙忙赶将过来的招呼声中退后两步，抬手示意不妨事。
“我就是觉得这里会有什么问题才只是看诶，你居然直接就动手了……”煌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没事吧？”
“我还没动，是它自己撞过来的……”神官道出了一声辩解来，然后抬起手看了看上面的红印，“只是擦伤，不碍事。”
“反倒是那门……”
“门？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了。”煌回过头来看着便见那副惊愕的目光，再顺着他的目光扭过头来，便见那分开的柜子之后展开了半扇朝外的银色大门。
半扇门上布满了复杂的纹路。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株巨大的铁树正在升起。
扭曲的铁条作为枝干，破碎的刀刃作为叶片，繁茂的枝叶随着缓缓地升起而震颤，好似震怒般的枝叶共鸣尖啸令小女孩都吓得退到了爸爸身边，还抬手捂住了耳朵。
但这显然不足以遮掩所有声响，所以那声音还是有所流露，只是下一秒就被更加洪亮的震音所截断，令小女孩都猛然睁开了眼。
而那两个因为身高高度而看得更清晰的大人更是诧异道：“苍？”
“孟章君？”
“你们已经找到这儿来了啊。”
看起来并不意外会与各位相遇的青年捧着那看起来便是无比沉重的铁树从那黑暗的地洞中步步攀升，连带那盖住了整个上半身的巨大铁树也越升越高，逐渐超越了大家的高度，却未再出现那种诡异的共振现象。
这时候，大家倒也不免好奇刚才那打断所有振音的洪亮声是从何而来，然后就瞧见了在楚信然步步踏出之后跟在后面那表情灰暗的女孩。
原来她也在。惊诧于这一点的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就那样静待他完全踏出地洞，为了一个宽敞地方而走到他们的身后一段位置时才在那份轰然声中将那铁树放下。
那份轰响证明了它的重量，可那铁树正对大家的背面上那副明显的拳印更令人诧异。
在他完全从铁树边上走开时，便连那小女孩也一样能看到那拳印，登时怔了一怔意识到之前那把她从恍惚中惊醒的震音从何而来时，那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那是真的复杂，煌能看出些从怒意到心虚最后直至那副重回低迷的变化。
除此之外或许还有别的，但她就算是懂些察言观色也不会懂情感剖析，于是便只能好奇这俩人之前是遇到了些什么。
想到了这里她便开口：“我们……”
只是开了个头便顿了顿，瞥了眼不远处那视线还停留在那株怪异的铁树上的小女孩，便直接快步朝楚信然走近想要低声说些不方便透露给别墅主人的发现时，倒是被对方顺势抬手握住了手腕：“回去说吧，虽然这座别墅的事已经全部结束了。”
“结束了？”
煌无比惊诧的看来，而这番压根没有压低声音的回应声也让不远处的神官和小女孩的表情都惊讶起来，要么看向他要么看向煌想要做个确认，然后被他带着煌走近，一并推搡。
“回去吧，很多问题都可以回去解答。但现在，要给人一个安静的机会。”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自己的衣兜，也是在瞥里面安静躺着的那张塔罗牌，继而回头朝着那有些怅然若失的孩子开口招呼道：“巫恋，好好想想吧，这一次，你必须得想了。”
巫恋？
又冒出个大家没想到的仿佛称谓般的话语，Shamare这样明显的生造词汇还得靠着青年之前关于「Shaman」科普才能顿时理解过来那份词组的组合。
Shaman——萨满；
amare——叙拉古语动词「爱」的字典型，是孩子最初牙牙学语都会明白的单词。
这样组合铸就的粗暴简化，在大人们听来会一时有些犯迷糊，但那学习之路未竟的孩子倒是会亮起双眼来，显然是直接get到了真意。
可也没等她说什么，就被自己父亲给捋走了，而父亲则是被苍哥哥推搡着，就这么几人走远，只有女孩看着他们三人的背景远去，继而逐渐垂下头来，重新看向身旁的铁树。
看着那份锋锐凌厉，只消靠近都会被划伤。
被这样的可怕所攻击的青年，那时的心头会想着什么？
这时的她好似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房间的阴影隐有人影闪动，最终要汇聚成一个佝偻的身躯走出时，她却稍微松开了些手中的布偶。
黑影顿时溃散，却令整个房间都显得莫名的颓败，而她却又在下一秒又握紧了手中的布偶。
顿时房间又一稍作振奋，在这犹如更换滤镜般的变化之后，新的黑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小莫提，我还在哦。”女孩抱紧了怀里的玩偶轻声说。
“虽然心里很奇怪，很不安，但是啊……只要你支持我……”
她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最后说道：“好，新名字是巫恋，小莫提，该走了。”

NO.51：半吊子的真相。
（obs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看来是电脑垃圾了。）
十几分钟前，那幽深的甬道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模样。
这是告别了那株铁树之后的一分钟后。
显然，这份实际经过的时间很短，但在这份提灯照不远的前提下，那好似从未变化的甬道便能将时间拉得老长。
但好在经过了之前的铁树状况之后，青年与女孩之间的氛围也算是有些积极的转变。
虽然交流的语气仍是带着漠然，但在那份漠然却也不再那般纯粹，至少女孩是这样。
而青年会依据状况的需要考量是否有必要转换态度。
现在还不需要——有信心靠着继续对话来达成目的的楚信然这样判断道，继而终于拿出了那份不论是在神官还是煌看来都该第一时间亮出来的塔罗牌。
毕竟在那两人看来，楚信然既然特意为此而来，那这件事的优先级便也同求暂居的意愿并列，更优于这座屋子的异常才是。
可在获得了暂居的同意之后，楚信然却没有立刻提及塔罗牌的事，而是直接接下了对方的委托行动，像是要直接参与这屋子的异常。
这倒是那两人不知道的事了，但若是知道的话，定然会心生不解吧，对于楚信然处事的排序方式，他们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适应。
其实也不只是那俩人，就连小女孩自己在瞧见楚信然突然从衣兜里抽出一张卡片时也一样愣了愣。
在这样的黑暗中走动，沉默并不是好事，一成不变的黑暗与周围那变化并不明显的岩壁很容易引导人心的压抑。
于是就算是这平日寡言少语的沃尔珀小女孩也在搜肠刮肚的想要找一个能够接续之前话题的开场白来，却没想到后者先递出了一张牌。
一张在黑暗中散发着淡金色辉光的牌，映出女孩惊愕的脸，还有女孩怀中那蠢动的玩偶。
暗紫色的辉光自纽扣作的眼孔中汇聚，接着蔓延于周身，最后更是直接从女孩的怀中升起，也令两人都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瞧那女孩些微惊愕的目光，似乎能说明彼此交流的不确切。
但在那份短暂的惊愕之后，她仍然能充当那份代传话语的传声筒，以那叙述口吻下特有的冷漠道：“你的命运断断续续，你的记忆脆弱飘荡，恶灵常伴你左右，但你已懂得如何面对它们。”
“是么，其实我觉得习惯它们并不算懂得如何面对。”
对她这副叙述口吻并不奇怪的楚信然，倒是在态度上变得随意了些，不再是之前那副漠然深远的模样，更像是和熟人间的闲聊。
“至少也要是懂得如何驱逐，令它们畏惧才行。”
“这件事，你应该已经做到了。”
抬手搭在那浮在半空的玩偶肩侧，似乎这样会连接的更加清晰一样，女孩的眼中显现出那在楚信然看来很是微妙的心形印记。
“那只是表面……”稍稍抬起手来，看着那满是划痕的金属手指，之前那株铁树在手甲上留下的伤痕错落有致，乍一看却只觉密密麻麻，“当我睡下，那些家伙便如影随形。”
“现在的话，我更想知道这张塔罗牌为什么会在靠近你们这里时出现这样的反应……”
淡金色的辉光在这昏暗的洞窟更加明显，明显却不强烈，甚至能看清上面的图案，“给我这张牌的人自己都没说清，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与其说是占卜师，更像一位信使。”
“命运引导你停留至此……”女孩望着那张卡牌，因源石技艺晕染而成的粉紫色眼眸映出那份金芒，“这份卡牌也承载着我们无法看清繁重命运，这是一份过于贵重的宝藏，但这里没有匹配的密匙来解开这份宝藏。”
“既然那个占卜师将这张牌赠予了你，我就认为你自己才是解开它的关键。”
“那按照这话说来，它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跟我有关的什么事会在这里有所改变？”楚信然若有所思，并未因为一个小女孩说出这样的话而有所轻视或忽略。
“或许是这样，我也不清楚……”从那塔罗牌上收回目光的小女孩平静道，“塔罗牌，世界，本意是「达成」，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达成，所有的梦想都可以成为现实，没有不可能得到的事物。”
“融合了天地间的四个元素，形成了一股源源不绝的强大能量，不需要你刻意去培养，他自然能找到你的波长，与你产生共鸣，将信息传递给你……
书上是这么说的，我和小莫提对塔罗牌都没有更具体的了解，所以我们无法回答关于这张牌更多的问题。”
“还是蛮有用的，至少我以前没听到过什么共鸣和传递……”
将那张牌重新塞回了衣兜，也是在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终止了，之后更是摆了摆手招呼对方跟上的楚信然继续迈步道，“或许可以更加直观的以字面意义上理解，比如……”
“来到这里能让我对这世界出现更为直观的认知。”
“呃……”女孩沉默着退后半步，只因青年这话说完便显得锐利的目光已然放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挪到了她怀里的布偶上。
“不准打小莫提的主意！”刚有些回缓的印象因这份过于锋锐的剖析打量而再次木大，女孩警惕着瞪着青年，手中的提灯更是高高扬起，好像青年是什么遇到光就会退后的鬼怪一样。
“认知的方式并非只有伤害一途……”因对方的反应而收敛威光的青年重回平静，“我也不会蠢到使用如你所想的方式进行探索，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说罢，楚信然又重新迈开脚步，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未发生那样，只是在走出了几步后又驻足看向了身后没有跟上的孩子。
显然，你不能指望孩子总能如你所想那般表现，所以他还得出言：“继续走吧，如果你不想在这种地方饿到想吃东西的话……毫无收获的再走回去可无法甘心啊，不是么？”
在那之后的几秒，垂着提灯的孩子都只是埋头看着怀里的小莫提，而她怀里的小莫提也在黑暗中围绕着淡淡的微光，再一次的动弹起来。
像是从她的怀里钻出来那样，两手都划出那对熟悉的小刀，注视着楚信然，却未有下一步的动作。
本无生灵波动的纽扣眼孔中却能给楚信然微妙的无奈感。
也不知道是对孩子的表现而无奈，还是对他的无奈。
“小莫提说它没什么能告诉你的，而且它也会疼的！弄疼小莫提的人……”
女孩开口说，但说到这里有沉默了一下，大概是有点卡壳在想该怎么打消对方危险的想法，只是最终也只是憋出一句，“弄疼小莫提的人自己也会疼的哭鼻子的，不骗你！”
真是另类的可爱威胁，但至少能回答这样的话来，倒也就没自己预想中那般「脆弱」，也或许是这所谓的「小莫提」说了些什么？
他瞥了眼那浮在半空，以非常形式主义的模样支着两把短刀来表示自己有反抗之力的布偶。
关于所谓的小莫提真身，他一开始就有些想法。
“确实……”平静的点了点，楚信然转身道，“其实我也挺怕疼的，所以继续朝前吧，对我而言，这座别墅包括你和小莫提在内都有不少谜题，而对你和小莫提来说，这里也是一样的未知，我们都对这里好奇，那就不改浪费时间和体力在这儿慢悠悠的走路，不是么？”
说着，他又重新迈开步伐，区别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驻步。
他也不需要驻步，毕竟孩子跟上的脚步声已经传来，还有那份并不明显，却在水汽的探测中无比清晰的布偶浮游所带动的微弱气流声。
倒不是什么喷气式前进，单纯只是朝前飘的时候搅动了气流。
在那份源自水分子扩散而成的环境模拟下，那样微弱的气流也可以随着注意的偏移而放大，而同样的，那份存于空气中的湿气差异也一样能体现得极为明显。
就像哪些地方「信号好」哪些地方「信号差」，总是体现的一目了然。
“或许快到目的地了。”
楚信然一面微微侧首告知着，一面摸出了手机，点亮那份待机中的屏幕，映出其上那份不受地底环境所阻隔的时间显示。
才五分多钟……其实没有多长么？
觉得同那小女孩的冲突时间都能占个一半来的楚信然有些意外，意外完了便也将其收起，重新看向了那份昏黑的前方，将其与脑海中的无色轮廓合并于一同，并在两分钟后，停下了脚步。
自那告知之后无比安静的两分钟，以楚信然的再次驻步与摸出手机点亮手电筒功能之后的作用下被打破。
“到了……”
楚信然说着，侧过身来看着同样停下脚步投来目光的她与那一旁的布偶。
被提灯映亮菱形核心的非人竖瞳映着那同样怪异的心形瞳孔，随着青年那被手机光源照亮里侧而做出抬起动作的手臂道：“但你或许还需要些解说才能理解眼前的真相。”
“你已经明白了吗？”
一面走近一面朝着半空中的布偶抬手，那造型凶恶的布偶便也匀速降下落到了她的怀中，被她那样抱着走近，近到就在青年身边时，刻意拉远了些微距离。
垂眼注意到了这额外的拉开距离小动作，青年却也并不在意的点点头道：“你可以先看看，若说不理解也可以问我。”
委实说，这一路的不少状况都算是在预料之中。
不论是那些年迈的佣人，还是这通道下所谓的「真相」，他都在见到的那一刻便瞬间理解。
只有那铁树的存在与这女孩和小莫提之间的关联，令他虽然有过一些猜想却是迟迟不好确认。
不过关于后者的关联倒是在这同行的一路愈发偏向了一种可能，并在两分钟前被他最后确信。
不过要提及揭晓，也不当是这个时候。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这孩子能稍微有些接受现实的缓冲，即便以眼下的情况看来，这实在是一种奢望。
除非他现在把门堵住。
但他没有这么做，甚至没有做出什么煞有介事的提前告知，只是以那副让人看些新奇事物那样稀松平常的态度招呼着，然后看着那孩子将信将疑的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探出头。
嗯，他倒也确实不需要做什么郑重其事的话语，光是一派邀请对方去看的态度就足以让这孩子提起警惕心来。
这也是得益于那屡次的「折腾」，这孩子对楚信然的印象是忽高忽低，到现在高度勉强回到正常线，但却显得敏感了不少。
所以这幅态度便也足够了，毕竟没有某些现实例子做缓冲的话，一两句话的提醒便会被现实的残酷瞬间击破。
好在这其中还有取巧的方法，那便是孩子其实不一定能理解这份事实的残酷。
所以才会需要问他。
在这份回答中做些小小的修饰，便是他所能尽到的最大努力。
就像此刻那走上前去，以提灯照亮洞口，继而伸远举高，映出不同层度的反光之后，她会在询问小莫提无果后回过头来看着他问：
“这些是什么？”
赤红色的晶石，暗红色的晶石、橙黄色晶石，漆黑色的晶石，可以映照源石纯度物理性质各阶层变化的晶石杂乱无章的在地上「生长」着，形成了一团美丽却又有些不协调的画面，便也令女孩并未第一眼沉迷其中，而是疑惑地发问。
而听到这样的询问，楚信然只是瞥了眼那待在女孩怀里装的像个真正布偶一样的家伙，这种时候的装死丢给他可真是令他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自己见过的老东西都这幅吊样？
哦，这家伙也不能算是纯粹的老东西……算半个吧，有这种表现未尝不是可能印证这女孩心头的逃避心理。
既然如此，他便也就不毫不犹豫的回答了：“非常的显而易见，都是源石不是么？”
“接近地表的源石矿脉，或者说被这座通道直通呈现出这副模样的话，也可以称作是裸露在外的源石矿脉了。”
无视那玩偶眼孔处闪烁的微光，楚信然踏近了一步那造型浮夸的矿坑，手中的光源呈束照的远比提灯遥远得多，映着光源直接呈现出部分反射的瑰丽。
“通常而言，这是对土地所有人的天降财富，但若是土地所有人一无所知的仅仅是放任它这样朝外挥发溢散能量……”
“最差的状况，是源石能量活化之后的集群引爆。”
“亦或者，是对上方居住者之中的法术天赋良好者，进行以失控般的能量加持。”

NO.52:应当体会到压力。
（过两天再看新干员完整档案。）
一般来说，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交流，说话本该更直白些，多余的修饰和修辞都不必要，开口简明扼要才能将内容传达，并且还得注意对方压根心不在焉没听的问题……但这座别墅的主人显然也不只是单纯的孩子。
在这孩子面前，楚信然可以说的更全面，更仔细，然后在对方艰难消化的时候，以听来便似不着边际的话语来选择对主次进行如何的倾斜。
“源石……”
垂着头的女孩近乎梦呓般的呢喃着这个词语，稍有收紧那抱住布偶的手，看起来也没有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可沉默什么都改变不了，甚至无法让青年的话语停下。
“对，源石。”他点了点头，进一步说明道，“源石能量是源石技艺施放所需要的力量，这种技艺因为不同的展现方式以及不同的地域文化影响而通常有着诸如魔法、诅咒之流的称呼，而同样的，源石也曾被赋予过魔晶、灵石一类的定义，而那石头之中蕴藏着的便是魔力、灵气一类，可供大家取之施展法术、诅咒的必要之物。”
“就像你体内的石头一样。”
“呃……”听到这里的女孩猛然抬头，露出的脸上满是惊愕。
话题终归是到了她自己身上，可她更惊讶于对方从何了解这一点。
分明她得病的事谁都没说，连疼痛都是默默忍受，小莫提甚至可能更快一步的吃掉那些令她想哭的情绪，她也没有像那沃尔珀小女孩那样肩头能看到明显的黑色碎晶，不该是能被对方看出来才对。
嗯，尽管季节已处秋季，那同族的小女孩儿也有盖住肩头的薄纱。
但那份半透明与纤薄一眼就可以看出下方掩藏着什么，他们简直就像是不怕被人看到一样的招摇，令女孩打从一开始便是不解，但也没去主动提起。
那是与她无关的事。
“很奇怪么？倒不如说，有这些东西在别墅的下方存在着的话，你们没有感染矿石病才令我惊讶。”青年淡淡道。
或许是考虑到这里是洞窟的缘故，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语气也很平淡，但这种状态的他始终能给这孩子带来那样陌生的感受。
那份深远与漠然并不能被其理解，但她可以感觉对方似乎总是站在很高很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一样，那份注视还能无端的令她感受到沉重，令她总有莫大的压力。
这样的青年令她感到畏惧。
所以她仍然是沉默着，不过心头那难受的情感倒是正在被小莫提吃掉。
一面增压一面减压的感受换做他人而言大抵有些奇妙，但对女孩而言却属于唯一熟悉的安心感。
毕竟她不止一次的经历过，每一次在那令她难受的情绪出现时，小莫提总是能吃掉那些情绪。
只是小莫提也不是什么情绪都吃，这令她有些迷惑。
因为小莫提分明能够吃掉一切的，就像最开始令她特别想哭的那些人会忘却很多一样。
她也无法理解那些情感为什么留下，那些怪怪的情感，明明感到不安，但小莫提却不带走它们。
不过在以前，那些情感出现的很少。
多的只有能让小莫提吃很久的感情，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正如我之前说过了，在这种境地下，最差的状况是那些橙黄色到暗金色以及暗红色的晶石力量互相冲突，集体引爆足以令上层以及别墅整个崩塌毁灭，而通常状况下，这样大量的能量辐射会透过那并不算厚实的岩壁土层抵达地上……”
楚信然回过头来，注视着在那女孩怀中眼孔晃动频率更加明显的玩偶。
但他却将那份频率视而不见地继续道，“别墅内居住的人，不论是深居简出的主人，还是到处忙碌的仆从，在这份长期的能量辐照之下都是一视同仁的，而在这其中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源石技艺适性的差异所带来的变化吧？”
“你的感染会比他们更加明显，你的法术会比他们更加强大，强大到能令你自己都控制不住，能令你在毫无自觉的前提下伤害他人。”
听到这里终于无法继续沉默下去的女孩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难以置信，而是微妙的平静：“是我？”
怀中的布偶不只是眼瞳有着光亮流转，它已然浑身都散发出微光，不断有从女孩身上流溢的暗紫色光晕朝它身上转移。
而这样显眼的变化，唯独那女孩自己没注意到。
但注意到了那一幕的楚信然却也是佯作没看到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抬手指向了下方的矿坑：“是它……”
“我之前就说过，在双方都说不清楚的时候，看你想法就行了，更何况催化这一切的是这里，并且就我的猜测，一切追溯下来大抵另有源头，那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说着手又挪了回来，转到了来时的道路，也是女孩身后的那片黑暗。
“落在源石丛上的铁树，直通源石矿坑的狭长通道，这两者都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这通道内的石壁虽然缺乏打磨，但也的确是人工挖掘的成果。”
楚信然说着收回了手，看着这个表情变得僵硬的女孩。
“你已经想明白了。”
“你很聪明，只是不愿意思考，思考确实是会很累，还可能没个结果，但这并不是放弃思考的理由。至少，当它与你有着切身联系的时候，你必须去想，就像此刻你所要面对的难题那样。”
青年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着，那份锋锐丝毫未变，好似能够直接洞彻女孩的内心：“若是继续维系这份现状，你和小莫提将会伤害更多的人，同时你的病情也会愈加深重。而你若是想要改变现状，就要这片矿洞处理掉，顺带找出那将你们这处别墅弄成这个地步的幕后黑手……因为你不去找，便说不清对方会不会再来找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走了之，那样可以省去所有的麻烦，但却是放弃最多的选择……”
说了这么多，楚信然甚至觉得有些口干，但现在仍不是喝水的时候，怎么也得来个像样的收尾才行，“你以前可以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但现在这些问题以及摆在了你面前，该思考了……沃尔珀小小姐。你是这座别墅的大小姐，这里的未来也将由你来决定。”
他说罢，便回头再看了眼那那片矿坑，探手入兜抽出了那张亮度已然提升到有些刺目的塔罗牌上。
所谓的刺目也只是建立在黑暗背景的前提，那并非是一切都瞧不见的光亮，至少楚信然那对微眯的赤色狭缝中能够瞧见卡牌之上若有若无的黯淡有着些微的消退，好似蒙尘被拂散，但又远未到那般的崭新，在持续了数秒后才逐渐黯淡。
连一开始微光也一同消散。
就像是断了电似的。
虽然这东西一开始就没通电。
而将这样的变化全程收入眼底的楚信然，倒是表情无比平淡的将其收回了兜里，似乎不惊讶这样的变化，也没什么好思考的问题。
仅仅是朝着那惊讶的孩子摆了摆手，行走间拎着手机光源回头走去。
“留给你几分钟的安静时间，差不多了就叫我，我们回去，顺便把那铁树带上去。”
说着他还抬手，一团淡淡的水汽在在那提灯的微弱光芒下照出逐渐明显的轮廓，聚集作鲜明的水团，随着他的前进而同一速度朝那黑暗中漂浮：“没必要在这里待多久，如果你想处理这里的话，也得去镇上联系人手，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说罢，他便脚步略微加快的迈入了黑暗中，留下了这份短暂的安静，也在这份安静之中，女孩稍微放开了怀里的布偶，蹲下身来擦侧摸了摸地面，再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上面，然后自己蹲坐在了一边。
将提灯放在一旁还能看到那下面的大片晶石丛反射着那远远地火光，有些微妙的好看。
但一想到是这种东西让一切发展成这样，女孩便也失却那份欣赏的心思。
抬手握住一旁布偶那软绵绵的手，也等于同它一起合握那好似黏在表面的小刀，孩子的目光有些迷茫，另一只手搭在双膝上支撑着耷拉下来的小脑袋，更显失魂落魄。
正如楚信然所说的那样，她在思考。
她也应该思考，毕竟，那个令她一直不知该如何看待的大哥哥已经将这一切说的足够清楚，而她心头一团乱麻，既想不出他所说的话以外的路，也想不出他是不是有欺骗自己的意味。
只是，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呢？
她的心头仍在迷茫，小莫提也没有给出答复，就像是它也在等着自己想出答案。
可这怎么想得出来？
就算看过了远超同龄人的书，也经历了远比同龄人更甚的痛，可要让她突然想这些……连该想哪一步都不知该从何下手！又该如何做选择？
女孩只能握着那布偶以及那份短刀刀柄的质感来寻求淡淡的安定，侧过头来看向一旁那呆板的布偶面庞。
饶是在源石矿的反射光下映得那般诡异，却也是她永远信任的面庞。
盖因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便是这张脸浮现在她的眼前，保护着她那时脆弱不堪的内心。
看着那张脸，感受它的存在，体会那份不曾离去的亲切，陪伴着自己走过那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迷茫。
如此一来，女孩也就能稍稍提起些动力，眼中的心形微微褪去，渐渐凝实出些微与力量无关的坚毅。
只不过……或许正因为她所处的烦恼以及此刻下定决心时无暇关注周围的状况，才对那阴影中的注视完全不曾注意。
倒不是新出现了什么潜在的危机，那份注视仅仅是刚靠着那细致入微的源石技艺给自己润了润喉咙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她片刻。
那瞳中的血光时隐时现，却不是视觉的误差，而是他主动切换的视野。
在那份视野之下能够瞧见女孩周身的怪异气雾，与过往瞧见的黑雾轮廓很是相似，但却是如她那发色一般更浅淡的色彩。
这份差异并不陌生，在很多厉害的术士释放法术时，他也总能瞧见些异样的视野，便也同那份对能量的异样感知有着直接的关联，只是他很少直接暴露出这份异样，更是极少用这样的视野去注视一位施术的术士。
而说到这里，施术一词听来煞有介事，但随手释放个小法术也一样叫施术，在那小女孩身上的便是这样的状况。
她没有刻意施展什么厉害的源石技艺，仅仅是在维持那份一直以来的源石技艺。
若说反应最大的一次，应当是遭遇铁树时她令布偶起伏挥刀的那一刻，在楚信然眼中显现出了足够大的雾色起伏，而不是现在这般维系着淡淡的脆弱。
但这份脆弱其实是常态，在他好几次抬眼时见到的都是如此，那也是他在尚在老人带路见到对方时便好几次饶有深意的目光变化原因。
很多发现是打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只是未能从中获取到确切的结论之前，他都没什么提的心思。
没有得到实证的话语，无关紧要倒是无妨，但涉及主要问题的话，贸然透露反而容易让队友产生些错觉。
而现在正是他再一次实证的时候。
气雾从女孩身上延展到布偶，在此刻格外的稀薄，这份稀薄所对应的，是布偶的安静，是那被认作图腾的内部意志在女孩并不积极的能量供给下显得同样低糜的时候。
残缺的意识被女孩唤醒的同时还链接了女孩的思想，那份同化之后的模样便等同于女孩的另一个半身，所谓的小莫提保护更多是来自女孩自己的自我保护意识，而在此之上，才是那份本属于另一个体的古老阅历。
怪丢人的，混成这幅模样。
连存在本身都遭人怀疑，连他人证明其存在都无力协助，这样半生半死，甚至连自我都恍惚，几乎已经属于那女孩自己另一面的守护灵，放在诸多萨满教的信仰神灵之中也是非常微妙的存在。
只是他并不会嘲笑对方，毕竟他也不清楚，真正的苍龙七宿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NO.53:他对食物总是格外看重。
（27号了啊，还有三天。）
在那份短暂的等候之后便等来了女孩的招呼，却没有迎来女孩关于那些路线的答复，楚信然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便正准备带回头路。
不过在那时候，女孩却做了个迟来的自我介绍，则是令他稍感诧异。
只是那自我介绍中提及的称呼显然并非正式的人名，倒像是个简单的组合代号，令他点了点头后便也回以了自己目前再用的代号，也就是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这样的代号做正式的自我介绍，或许也能从中窥出几分她所作的选择。
但既然对方还没提及，也还有大把的时间给她思考乃至反悔另做他选，青年便也并不去提。
仅仅是回身继续选择了带路，以及在路上再次瞧见那庞然铁枝时，做那将其转移的力气活。
那可真是个力气活，看着他将其抱起的时候，那瘦削身形与铁枝的庞大轮廓对比都让女孩有些微妙心悸，生怕他一个不稳就反被压下，但结果却是令女孩对那青年的敬畏更深一层。
他真的抱着走完了全程，不仅做到了没什么摇晃的稳定，甚至中途都没歇息一下的意思。
而在那即将抵达地下室出入口，登上阶梯时那一声闷响本令她以为是要出事了，甚至已经松开了对怀里小莫提的压制，结果却是他又重新迈步走了上去，只留下那背面靠近底座位置的显眼拳印，证明了刚才那铁枝的共鸣是如何被打断。
——一拳上去就安静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说。
就算要说到也没机会了，毕竟那些人都已经被嬷嬷和爷爷他们带去了房间。
虽然他们之中有人说自己记住路了，但也不妨碍她继续让嬷嬷和爷爷带路跟着，尤其是那为首的青年都没有表示异议。
让这些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而那些无礼又吓人的家伙也有另一种处理，而自己，可以短暂的松口气来，是目前的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方式。
望着眼前这株铁树，再看向怀中的小莫提，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想很多，但是肚子又有些饿。
可这种状况真的能有胃口么？
她还需要想想，再考虑考虑，无暇估计其他。
不过另一边倒是显得轻松许多，毕竟外来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现实问题。
比如煌就食欲非常好，听着楚信然那平铺直叙的经历叙述都仿佛能够狂下三大碗。
但很遗憾的，这边的伙食不兴米饭。
她只能恰她之前还感兴趣过，但吃过之后就只觉得「一般」的叙拉古面条，以及一些其他的小配菜。
还会感慨不如镇上的餐馆丰富。
“没必要挑剔，这地方能有食物都令我意外。”
别墅中的餐厅是传统的长桌，但没有见到主人家出现，而是几个衰老的仆人将那一份份菜品奉上后便躬身离开，留下这四人坐在长桌两侧。
这样的用餐人数便显得不仅是长桌前空荡，连整座餐厅都显得空荡。
正如这座别墅给人的感觉一般。
“不要把别人说的好像喝西北风一样啊。”
煌有些无言的看着一旁的楚大哥，但却没注意斜对面的男人放下了持着餐具的手。
“孟章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
他一脸凝重的模样让一旁的孩子都有些害怕的也放下了餐具，也令煌诧异的看过来，只有楚信然握着餐具，闻言倒也将其缓缓放下，看过来道：“其实我还想晚点揭晓的，不过既然那些都已经走了，现在说倒也无所谓。”
“神官……”青年的两指搭在那套着桌布的桌上敲了敲，敲出沉瓮的微声，“在东国，有过一些诸如人偶通灵的说法对吧？”
“您这意思是……”男人愈发觉得匪夷所思，进而下意识扭头看了看这餐厅两侧的出入口，压低声音道，“这座别墅中的人都不是人类？”
因为彼此之间横着这道桌面，于是这所谓的压低声音其实仍然是坐在一旁以及对面都能听见的。
于是这话便让孩子缩了缩手脚和脖子，更让煌直愣愣的看了过来，手中刚挑起的面条都因为不正确的卷法落了下去。
不，不是人类？
她下意识的瞧了两眼左右两侧的空位，感觉有些毛毛的。
然后思路就快进到了电锯能不能砍上，继而开始思索起了热流对其的伤害性上。
而不管那思路跳跃且奇崛的大黑猫，旁边青年没太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仅仅是回答对方的疑问道：“同那孩子……或许现在应该称作巫恋小姐了吧，便是同那巫恋小姐总是在怀中抱着的布偶小莫提很相似的存在，只是不同的是，他们与巫恋小姐的联系无法企及小莫提那般的紧密。”
“契约的式神与周边选取的孤魂野鬼？”神官试图用自己的理解来方便认知。
“远比契约更紧密，那份程度应说是巫女与其侍奉的神明吧……”楚信然顺着他的理解方式说道，继而又摇了摇头，“不过那两者的关系与巫女侍神差的有些远了，那是得靠着彼此扶持才能撑下去的共生关系，很少有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能到那种程度。”
“竟是那样的关系？”神官确实理解的诧异道，而一旁听得很仔细的小女孩也在摇头晃脑中皱起了小鼻子，努力的想要理解。
她也却确实是有资格理解的，毕竟这些话中提及的内容都在过去接受过的教导中存在过，若是理解不了，只能说是孩子没认真听给忘了吧。
孩子喜欢玩是天性，不过懂事的孩子总归会将大人嘱咐要记住的东西记得深刻些，再让她回忆回忆倒是能够回忆起来。
届时显得有些茫然的大概就只剩下煌了。
毕竟她对东的热情更多集中在漫画以及影视作品上，而要用炎的方式跟她说……
这姑娘对传统文化和宗教文化都算是一知半解，就算是要找她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维多利亚相关知识来牵强附会，也有点考验楚信然的异地民俗学了解。
当然，这对他而言其实谈不上难题，毕竟守秘人在这方面的杂学一直是难有人企及的强项。
但问题还是那个问题。
你说的她听得懂么？
这丫头也不是文盲，也有过些兴趣爱好支撑着看一些课外书，但她看的那些书对眼下的帮助能有多少却是难说。
所以楚信然直接放弃对她说明，不过她也没问，也不知道是试图自己琢磨清楚还是单纯不是很关心，毕竟她满心念着的还是更直接的：“喂，说一下那黑色的怪物是什么。”
随意的像是课堂上的哥们儿在你以端坐坐姿在桌上写东西时，突然用手肘来抵你那搭在桌上的手臂那样，不过也确实是令楚信然挪过目光来，只是眼中满是古怪的反问道：“我不是说了么？”
“你以为我说的不是人是说什么？”
“什么？”煌愣了愣，立刻动员起自己那平时不是很活跃的脑细胞转动了几下，诧异道，“那些老爷爷老婆婆就是黑色的怪物？”
你这不是也听得很明白嘛？
楚信然诧异的看着这家伙之前还是一脸迷茫，装作冥思苦想的模样在那拧着眉头，如今却是一口道明真相的模样，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还是老爷爷和老婆婆的模样，就不是。”
“你将其理解为普通人与矿石病晚期感染者之间的差异便是。”
这样的比喻倒是没有理解压力，让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回过神来：“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东……存在？”
她显然是下意识想说东西，但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改了口。
作为一个维多利亚籍的炎国人，她虽然在很多大炎传统文化上的了解不够专业地道，但至少继承了那份对鬼神的敬畏。
这种细节有时候也能成为一种优势乃至是救命稻草的，对此深有体会的楚信然便是蛮欣赏这样的小细节。
不论是否为同一片土地，亦不论是否为同一种语言，基础的尊重是但凡有着一定智能的存在都能理解的，不论是否达成交涉，这份小小的好感都至关重要。
当然，某些对尊重的理解方式偏离常态，无比迥异的奇怪地域文化还是有的，但那通常是没必要考虑的问题。
那样的问题应该交由专业人士处理，煌虽是罗德岛精英干员，但却不是与这些事件交集的精英。
罗德岛另有几支设计这种领域的队伍，只是正如德克萨斯家族那场纷扰所涉及的罗德岛干员们组成那样，那些有资格涉足这种领域的干员不一定是顶着个精英干员的名号。
当然，那些干员也大多没有达到精英干员所要求的标准，这一领域要求的觉悟与准备远比个人能力要更优先。
很多干员甚至不是自愿踏入，而是曾经便被波及了进去，继而在之后的经历中再次遭遇类似的状况——这样被迫学习如何面对他们的可怜人，占据了大多数。
甚至连楚信然自己都可以算在这样的区间之中，虽然是如今这副模样，但他当初确实是被迫卷入了这种领域的世界之中。
萨尔贡雨林阿卡胡拉，七年前的被绑算是一切的起始，可真要论及最早的牵扯，应当是那八年前穿越之初，那为期十几天的荒野搏命之中便已然体会过了吧？
在与那外形分明是豹的牙兽搏杀之中下意识牵动而出的水流，那源石技艺初次牵引而出的一瞬，仿佛真正意义上的穿越世界一般，不论是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乃至是视觉与嗅觉，完全翻新的感知。
刹那间体会那份已然变换世界的实感，体会那份与昔日截然不同的空气、砂石、土地、乃至是溢出嘴角的血。
都有着那份熟悉又刺痛的认知。
不须说明便明白那是自己观测的依仗，哪怕不知其具体，也能明白其威胁，更能明白那一刻的整个大气都在欢迎着自己，「视野」下至土石之缝下的空洞，上至辽阔的天空，霎时迷失了自我一般的想要朝着所有的新奇探索时，便也瞧见了那份陡然显现的视野。
不论是天外，还是脚下的土地，那样的残酷、那样的骇人、那样的苦难与扭曲的合集。
那一刻的感知尽数收拢，延展的时间也霎时缩成一点恢复了往日的流速，而那被魇住的少年手中仍还握着那枚磨得尖利的石头，面对着那深呼吸动静更甚于自己的牙兽，同样想要惊恐的深呼吸，却又因为牵扯伤口而痛到惊觉自己本来所处的环境。
不过这并不算坏事。
当那野兽有没有抓住此刻猎物的分神而行动时，它便没有机会了。
尽管仍是心有余悸却也仍然意识到自己拥有除了手中尖锐石头以外的另一股力量可以操使时的猎物，其威胁程度将直接翻倍，以那份难缠的猎物摇身反作危险的猎人。
那之后的故事便是连昔日的档案中都记录的发展了，没什么可回忆的，只有那在厮杀刹那中体会的宏大与深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也是漫长时光唯一一次体验到的奇异状态，令他也曾在回想中质疑过自己——那是否只是幻觉？只是在回忆逐渐模糊构筑的想象？
因为他曾在梦中见过那一幕，而那梦中的画面，并未重现他印象中的那份奇迹。
一直以来都是完美复刻的画面却没能重新那份感知，是真的错觉还是那些「东西」做不到记录那份奇迹，也是一件值得深思但却无法证明的谜题。
除非他能再一次感受与其相似的体验。
那真的有机会么？
望着煌那张紧张的脸，楚信然便又意识到自己是想的太远了，只是淡淡道：“寄宿于这片土地的残存意识，萨满教信仰下的神灵残片。”
“说是神灵，但你直接把它说成是灵魂也没关系，现在还是正常的灵魂，而你们撞见的，已经可以称作恶灵了。”
“那女孩口中带着的恶灵是这种东西？”煌诧异道，因为想起了最初的见面。
“或许吧，也或许是更加隐晦些的……”楚信然说着，瞥了眼这屋中的一些黑质，“但那都与我们没有关联了，在那位巫恋小姐做出什么决定之前，我们就是在这里暂居的客人，就算是有恶灵，她也会负责保障我们的安全，差不多就继续吃饭吧。”
“这季节可是很容易凉的。”

NO.54：有些严肃，有些刻板，却是必要。
（昨晚感冒有点昏头，章节发到普穿去了。回头码一章普穿替换那一章。）
相较于刚来时的多事与一波紧接一波的突发事件，这午餐后的事务便显得乏善可陈。
四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因为网路与手机讯号状况并不算良好的原因，很快便有无聊的煌去隔壁串门。
在这类保护型委托之中会与雇主家属建立友好关系的状况并不少见。
尤其是对孩子而言，若能稍微混熟些，便也能少些事端来，不过楚信然觉得煌其实没想这些。
她只是单纯想去吸一口可爱听话小萝莉，对可爱又懂事的小女孩无法拒绝。
这或许是她为数不多的少女心吧，虽然没有少女心也不妨碍对可爱的东西感到愉快就是了，喜欢可爱懂事的小孩子哪里分男女老少呢？
如果不是还有事做的话，楚信然也愿意陪同前去招呼两声，不过这种前提本来就是假设的，毕竟他都答应了巫恋的委托。
最初的委托，内容是：“小莫提送走这里的所有人。”
尽管是以小莫提的名义发出，但事到如今，小莫提与那代号巫恋的小女孩完全可视作同一存在的事实，已然不再是秘密，对这份委托没什么抗拒的他便也没有了抠字眼的必要。
从这一点来看，小丽萨能够吸引煌的注意也是件好事，至少他能少一个可能会带出些问题的小隐患。
他现在在一艘木舟上，那熟悉的造型和熟悉的船夫毫无疑问是来时的那艘。
岛屿周边的信号干扰并不如那位处中心的别墅严重，通话体验也比别墅之中要良好许多，楚信然得以联系上那来时的船夫，在远高于老时的报价之后，便能看到那支着长杆的身影站在那其实有着源石驱动推送桨的小舟上，而他便也便也拽起了身旁的「人堆」，走上前去。
嗯，真正意义上的人堆，七八个人被叠在一起，还用绳子做了基础的固定让这些人被绑的像个大「肉球」。
听起来有点掉san，不过理解成一个大网子把这些家伙拢住收紧就好了。
虽然有些粗暴还容易出些勒伤、擦伤一类的，但他毕竟是一个人，同时又没喊帮手，就算是力气大也不代表人手多，只能用这种方式省力，让这些家伙稍微委屈一点。
反正这些家伙也都没意识。
是的，正因为没有意识的现状以及这幅五花大绑的造型，一度让船夫在靠岸前就考虑过回头，感觉自己是被卷入了什么非常危险的事件之中，好在有着考虑周全的楚信然提前便打过招呼，更是在他试图掉头前就已经再次拨号，手机震动个不停。
当然，那直接踩着水冲上船，在他要拉起引动船桨方向机关时就已经连他的手和下面的船桨一起盖住的金属利爪也起了十二分的作用。
那船夫登时就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青年，像是上岸脱水的鱼一样嘴唇颤抖开阖却又说不出话来。
既是因为对方那一脚踩在水面蹬射而来，犹如炮弹轰击的靠近方式太过骇人，也是因为对方在几秒内就站在了自己面前，那冷冰冰的铁爪更是覆盖手臂的惊吓。
救救我，我要被杀了。jpg；
心头第一时间涌现的大抵便是这样的惊恐，在那份席卷衣衫与头发，甚至第一秒都睁不开眼的狂风之中，颤抖的可不只是眼皮，而是全身。
“你要去哪？船夫？不是说好了送我带一些人是去警局么？”
那样踏水如炮弹般射过来却能在踩踏木舟的那一刻让冲击消弭，其席卷的狂风更是被几层削弱到仅能拂面的程度而未能动摇木舟本身，便也能证明青年的友好。
可这样的异样却是此刻的船夫没空注意的，在青年问出这句话后，退后了一步，挪开了利爪后，他只能摇摇晃晃的坐在了船上，浑身颤抖又险些涕泗横流，几乎求饶的道着歉。
然后令一脸无奈的青年摆手叹息给他时间调整状态和心态，准备运送这些人上岸。
小木舟放这么多人有些勉强，但也算不上严重超载，把那些家伙松绑然后铺成一排便也是重心平衡，而单纯的超重问题，在船上站了个楚信然的前提下其实不算是大问题。
至少以这艘船以及乘客数量的吃水量，他倒也还「推」得起来。
于是在那船夫感觉今天的船特别给力，连源石船桨出力都非常不正常的惊诧之中，不想问也不敢问的缩在边上，只是盯着那安静的站在船头远望对岸的年轻人，回想着自己之前怎么没想过这青年这么诡异。
从那惊恐中回过味儿来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越想越是无法理解，看向那青年的目光也愈发惊疑，甚至胡思乱想起来，会想将他与昨天那镇上有人屋子被拆的事联系在一起。
可若是这样的话，也不该是带人去警局吧？
不需要提杆调整航道的船夫缩在了小木舟边缘望着那青年，而那青年远眺着对岸。
一时之间便只有水流哗哗的声音，以及船上一群「尸体」偶尔会有的梦呓声，显得安静无比。
只是那船夫也不曾注意自己也被盯着，落在船尾的些微阴影藏在昏迷者的身下静静的盯着船夫，然后在楚信然似乎看腻了的回过头来，探手入怀摸出一块小布偶后，那阴影便立时消散，继而汇聚于那布偶背光处的小小区间里，微有晃动。
“看到你总会让我想起某个主教养的东西……”年轻人对那木偶中的阴影并不惊讶的感叹道，继续无视那船夫的目光，“会不会是性质差不多的东西呢？那些家伙也涉及了精神的话，是加了那些料吧？”
阴影仍是微有晃动，并无实际的声响，令青年仅仅是点了点头，将那阴影连同那从女孩手中拿到的小布偶一同重新揣入外套里侧的衣兜。
这种小东西，说不清算是护身符还是监视者，但带着倒也没什么妨碍，他便也没有拒绝。
反正每次出门在外时，他的身边总是会带着些别的什么，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不是人。
只有不妨碍行事便够了，虽然他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将这些家伙全部丢给警局或是转交当地的医院，至于事情经过……这是最简单的问题，只需要回答是从那座小岛带来的便够了。
他只消提及这一点，那些警员便会或紧张或不耐烦的让他闭嘴别再说了，甚至连目光也鄙夷起来，觉得他是和这些家伙一样，都是听到传闻就从外地来这儿送的事儿精之一。
虽然这么理解也对了大半就是了。
楚信然并不在意这样的理解，反倒是会因为这样还省去了被查问身份而感到惊讶和好笑。
只是笑过之后就得回去了。
从警局到湖畔之间的路线顺便去超市里买了两袋糖果之后，再次路过车站随便扫了几眼那似乎不再那么拥挤的来回乘客数量，他便又朝那湖畔走去。
已然瞧不见那来回一套带自己的船夫与他的船，分明给了安抚用的额外费用，现在看来或许是给的不够多，又或许是那踏水冲击上前按住对方手的互动方式带来的阴影太深，让他稍稍有些遗憾。
他还蛮喜欢那小木舟的款式的，比周围那些特意做来宰旅客的华丽船只乃至游艇要顺眼太多。
但现在也没什么选择，他也不打算在这边不少人的注视下再次表演「水上漂」，便也只能去找另一艘相对朴素点的小船船夫商量去。
不少船夫都对他有印象，十几分钟前那铺满人的船一度成为大家的热聊话题，眼下虽然都有些避讳，但船在这儿又能跑到哪去？
加上那进一步的加钱以及之前让警局警员在那不耐烦之中开的证明，那些警察不愿意跟他交流，只图省事开出个没什么卵用的证明，却有着警徽印章让船夫信服，倒也回去的轻松自然。
只是这归来之后，便又显得有些无所事事起来，盖因这座别墅对他而言已然没有了谜题，而那可能会追查小丽萨父女的敌人也还没有出现的迹象。
只是对其他三人而言，大抵还有些不太明白的，不过因为那时楚信然还没回来，于是他们也只能将那些疑惑稍稍靠后，以自己的方式打发时间。
所谓的自己方式，便也是煌去找小丽萨玩，而那神官倒也放心，仅仅是坐在屋里捞开了自己那不大的行李箱在写些什么东西。
看起来倒也蛮平静的，还算是适应了这安静的近乎死寂的别墅，只是警戒心理有所不足，连楚信然已经回到了别墅都不清楚。
“他们都送到了吗？”
纷发粉瞳的沃尔珀小女孩站在别墅门口的里侧不远处，一手握着布偶的手，一手端着一块苹果，倒是与她初亮相似那端坐于木椅上的造型一致。
不过在楚信然的预想中，对方应该还在迷茫前路才是，不过也或许这样的迷茫并不妨碍孩子出来做这样的确认吧，也没有谁规定过思考未来就得真正心无旁骛不受一丁点干扰。
“都完成了……”楚信然点了点头走近过来，“绝大部分都是外来人，警局现在都还忙着登记追查出入记录，等有了结果就能进行个个的处理，而那些本地人，倒是更不用担心了，虽然看起来有些疯癫，但总比待在这里继续恶化要好得多。”
“嗯……”女孩点了点头，继而抬起了手中的苹果来，“苹果，给你，别墅里只有这种施术材料特别多。”
“谢谢。”微微躬身接过苹果，楚信然微笑着抬手，本是想轻轻拍拍她的头，但看了看自己这银亮且层次分明的手甲，便是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
轻轻颠了颠手中这红润的苹果，楚信然便也微微侧过头看向她手中的玩偶道：“你和小莫提想好了吗？”
“没有。”提到这个话题时，巫恋那本还因为对方的微笑收下而不自觉的自己也微微翘起的嘴角顿时被抚平，神态也显而易见的低落起来。
“这样啊，慢慢想吧，这倒是不着急，虽然说是迫在眉睫，但将那门重新封闭后，高活性源石的能量辐射波动不会多明显，短期内你的病情不会有什么急剧恶化，但完全可以好好考量好几天再做决定。”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起开右手的腕甲接合处，也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的环境确实可以收起它了。
而女孩便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在那拆着手甲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都到了他开始拆另一只手的手甲时突然开口问：“苍，你觉得我如果要离开的话，应该去哪？”
楚信然闻言，拆卸手甲的动作一顿，侧过头来：“你真要选择这——”
“来罗德岛啊！”
“呃……”突然被打断的话语还有那份内容都让楚信然的面色一僵，与巫恋一同扭过头来看着那正在跑来的煌，无言叹息。
“苍你回来了都不通知一声的吗！好歹打个电话的话虽然听不清声音但还是能响铃吧！”
在青年甚至还抬起手来想要盖脸的动作下，活跃的大黑猫一面嚷嚷着，一面转身便躬腰蹲下，抬手便握住了表情有些呆愣的小女孩的手，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令那投过指缝瞧见的楚信然眉头更紧，严重怀疑这丫头的熟练是在阿米娅那练出来的。
如果只是安慰小孩子的熟练当然不值一提，但要说诱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罗德岛不招募童工吧？”他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要招人你起码也要问清楚来历缘由，否则凯尔希第一个拿你是问。”
虽然凯尔希那家伙自己也老是捡些小鬼和小年轻回来就是了。
这种只在个别小圈子流传的现象，楚信然还不打算让煌也知道。
“病人不算童工！难道不是你说的巫恋小姐也是感染者吗！c……苍大哥……”煌振振有词道，就是兴奋起来又差点说漏嘴，“罗德岛也接受对年幼且没有监护人的感染者进行诊治。”
“然后进行相关培训等他们长大了为企业服务？”楚信然淡淡道，“好员工从小抓起是么？”
“那种事，他们有别的选择也其实……无所谓的吧？”煌有些尴尬到声音低了半截，又回头看了看那后面小跑过来的丽萨，感觉无比丢脸。
“至少把钱还清，而在那之前先用着负罪感走……”楚信然冷冷道，“这种事不提还好，提了你心里过得去么？你就应该别说话，愿意救治源石病的组织在泰拉各地都有不少，只是状况各有差异，巫恋既不缺乏钱财，也不缺乏选择，她的病情还谈不上严重，犯不着要来罗德岛绑定自己。”
“让她自己去找，其他的任何干涉都于诱拐无意。”
煌没有说话，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然后看了眼跑近过来，抓着她的手疑惑地摇了摇的小丽萨，似乎不理解自己没跟上煌姐姐的那么点时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气氛这么僵硬。
她抬起头来看了眼应该是和煌姐姐吵架了的苍哥哥，刚想说什么，却又听到一旁那代号是巫恋的姐姐开口问：
“罗德岛是什么？苍，我和小莫提都想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苍哥哥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些，甚至瞪了煌姐姐一眼。
后者只是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No.55:是个怪人。
（29号了，该mhw复健了。
令，这几天的书客敏感词系统，已经傻逼到会对不存在的字敏感了。）
“楚大哥，抱歉。”
四人组的两间房，此刻已然不再是各自悠闲的时候，以前都源于那半小时前的冲突。
因为巫恋确实的意愿，楚信然对巫恋系统介绍了一番罗德岛，不论是从对外宣传中的形象，还是一些容易被误会的传闻，最后是一些他所意识到的秘密。
谈及后者时，倒是特意明示了旁听的父女回避，于是那些只有半截的秘密便也只有煌一个旁听者，以及楚信然和巫恋这样的讲述者与倾听者。
煌有着数次的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插嘴。
之前那被楚信然说的哑口无言的教训仍在，尽管表露的不够直接，但她还是吃到了苦头。
而在这份讲述的最后，便是女孩沉默着点了点头到了声谢，并未给出去其他的答复。
而楚信然也站起身来，招呼着一直沉默的煌准备走了，没有再问下文的意思。
气氛仿佛仍是沉闷，在这样似是而非的气氛之下，煌也没有开口，更是让那等到两人出来的父女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很快就发展成了各自回屋的状况。
尽管这天色都还不算晚，大家也都还没提晚餐的问题，双方出于某种考量的结果，却是各自都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只是有些巧合的便是俩个男人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写着什么东西，而房间里的女性都是有些忐忑的模样。
小女孩在担忧隔壁的哥哥姐姐能不能和好，而大女孩则是犹豫忐忑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了那伏案写画的青年面前道了个歉。
接着便听到了青年淡淡的反问声。
“你为什么道歉？”
一面回答一面头也不抬的盯着笔触，在那纸张上划出像是某种地形的线条，这样的青年看起来就像在专心写画。
但这话回的有些微妙，令煌觉着对方或许有点讽刺意味，可楚大哥那表情和语气都那样的平静，令她又觉得对方可能真的不在意。
想太多就会这样犹豫，平日的她本不会有这样的犹豫，但平日又哪来这种烦恼呢？
楚大哥能说得她哑口无言也证明了她确实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不该在那时候说话……”煌讷讷道，这种尴尬的感觉令她有些梦回过去。
在有些遥远的过去，小小的孩子也曾对那沉默寡言的父亲这样致歉。
可父亲在那时候会浅笑着摸摸孩子的头，而那青年且还只是在桌面勾勒线条。
“嗯，知道就好了……”楚信然仍是头也不抬，倒是抬起左手两指扬了扬示意没必要在边上站着，“不必太朝心里去，你这种错误不少家伙都犯过，或许站在你们的角度倒也不算是错误，你们应该都觉得自己是在做大好事，也觉得这对对方只有好处，但这种行为本质就是在干涉别人的决定。”
“就像大炎很多家长都喜欢抱着「我是为你好」然后安排子女半生乃至一生一样。”
“不过这方面的后续现象倒是蛮奇怪的，有些没有被安排的会希望自己被安排，而被绝大部分被安排了的，只想跳出去。”
楚信然淡淡道，不过说到这里至少证明了他确实对之前的事不太在意，也就能令煌松口气来。
只是也对他此刻的话题有些无言，毕竟她很少观察这种事，周围也没什么这样的素材可供观察，最后则是因为她的双亲很早之前就因为一些问题而离开，这种涉及父母教育的话题换做别人不心理失衡都不错了，她虽然没什么怨念但也接不上话。
于是她讪笑迎合着找了又把话题倒了回去。
“楚大哥啊……”煌就近拉了支椅子坐下，望着那仍在垂头盯着桌面的楚信然问，“如果抛开干涉角度而言，你知道的感染者救治组织里，有比罗德岛更好的选择吗？”
“你问哪里？叙拉古？拉特兰？大炎？莱塔尼亚？还是乌萨斯？”
“乌萨斯还能有感染者救治组织？”煌顿感诧异起来，只因一直以来收到的一些大大小小的消息都拼凑出那份对感染者无比残酷的国度，“你不会是说整合运动吧？”
“呃……”听到这个也曾在魏叔嘴中提到过的组织名字，纸面上的笔触稍作停顿，继而重回正轨，楚信然平静道，“有压迫就有反抗，有残酷也将有善怜，只要乌萨斯还做不到消化自己征服的居民与土地，《感染者法令》也就做不到真正覆盖全境，加上新贵族的活跃，乌萨斯既没有它宣传的那么好。
但也没它给人印象中那么坏，至于你说的整合运动……那是个暴乱组织，不是救治组织。”
“可我听说他们在帮助感染者，还敢公开招收所有感染者，我上次任务在萨米那边执行任务都有听到他们做的好事诶！”
对他们印象还不错的煌诧异道，“难道我在那待太远，有什么事是我错过了？”
“没有，乌萨斯和萨米也隔得不远，情报就算有延迟也迟不到太久……”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开始不再勾画而是开始写起字来，“甚至是窝在罗德岛本舰上待过一会儿也没听到谁聊整合运动，你如果一开始选择回舰的话，大概能成为普通干员之中消息最灵通的人。”
“那种灵通无所谓啦——”煌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现在回去或许会成为火星人的现实，“主要是楚大哥你为什么说他们是暴乱组织啊？虽然确实是以武力方式突击过一些乌萨斯的矿场和小镇，但那些都是本来就被压迫的很厉害的地方吧？”
煌说道这里又有些惴惴起来：“我被骗了？”
她至少还知道自己是道听途说的，说不定那些闲聊的萨米人自己都不知道内情。
“没有，但那不是他们该做的……”楚信然终于不是那么始终将注意力放在桌面的模样，抬起头来瞥了眼她那不自信的模样，又重新垂下头来看着自己书写的文字，“他们没有权利打破那样的规则，一旦打破了就要做好被视为暴乱组织的准备，你以为罗德岛制药公司为什么要搞那些证件，要搞当地许可？
就是为了合法化，就是为了一个更加正式的名头。很多时候，你要在一个地方待很久，就得学会遵照当地的规则行事。”
“哪怕当地的规则根本活不下去？”煌提出异议道。
“寻找规则的漏洞取巧也是种合理手段，而当一点规则都不给的时候，你当然只能打破规则，只是打破规则的话，你得看谁能声援你了，你又是否值得被声援……”
楚信然说着，停下了笔，看着自己对照着之前找来的米诺斯地图规划的路线和一些灵光一闪记下的小注释，扫了眼，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煌.
并且还下意识的支起双肘在桌上，十指斜十字交叉着抵在鼻端，一如曾经作为处长时的惯常姿态，也是这房间的原主在家具陈设上的爱好与他太过相似，坐在这样的桌椅前就有些微妙的临场感，也不知算不算是灵感高的副作用。
不过煌倒是因为他这幅下意识的动作转变与态度微调而泛起些新的压力，是一种蛮微妙的，面对凯尔希医生一样的压力。
通常来说，这种压力有一种总结称呼，叫做：领导。
于是现在便成了领导训话时间。
或者说，问话时间。
“你觉得他们值得被声援么？”
视回答，也可能变成训话时间。
也是两年前的龙门近卫局诸多警员、警司都熟悉的时间。
“这个……除了迫不得已只能用武力镇压那些矿场外，好像没听说过别的负面新闻？”感受到了压力的煌将信将疑道。
“确实没有。”“那就……”“那他们就值得被声援了么？我们在叙拉古，煌。”
刚想进一步说些什么的煌被楚信然更快打断：“而在更早的时候，你在萨米，我在哥伦比亚，甚至维多利亚，我们都距离乌萨斯多远？我们不在现场，我们甚至不在那片国区，我们所听到的，只有别人讲述的，甚至可能是那整合运动希望大家知道的。
这样的情报，真的值得相信么？”
“呃……”煌思索沉默着。
“感染者的处境多差谁都知道，但假借感染者处境差的名义行使恶事恰恰是感染者待遇处境恶化的主要元素之一，为所有的感染者有关的武装运动叫好，既不负责任，也难保哪天那种事会临到你的头上，感染者想要抗争也需要明晰自己，否则就只是被利用的工具。
当他们动用武力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被当地政府打上了暴乱组织的标签，那是当地的标签，而在外来者看来，决定他们标签的后续的事迹。
但归根结底我们与他们并无交集，听到的一切都只是闲聊中的话题，聊聊罢了，别去当真，待到真正见到了再做定论也不迟。”
楚信然说着将侧边那排之前放在桌上的笔记本抽了过来，翻了翻，因为没见煌有回应的心思，便也习惯性补一句另一种角度的说法：“而就算是真的和他们接触了，判断他们是暴乱还是靠谱的组织，问三个问题就行了。”
“三个问题？”还在自己想的煌闻言又抬头看来。
“有没有组织方针，有没有组织思想，有没有贯彻落实……”楚信然嫌弃的摆了摆手，“最后那点最重要，做不到就别提了，暴乱组织乌合之众，留着只是在给感染者团体抹黑，趁早滚蛋的好。”
对他这态度有些无语的煌站起身来，楚信然最后的语气虽然随意又令她觉得好笑，但至少也算是打乱了刚才那种微妙的压迫感，令她脱离了那份好像被凯尔希医生训话一样的错觉来，重新摆出一派的悠闲随意态度来叹息道：“楚大哥你是干什么才总结这种东西的啊。”
“前人的总结，反倒是我学艺不精，又记得含糊不清……”楚信然淡淡道，“倒是你过来看看这个吧。”
说罢他便将那笔记本一转朝着煌那推出：“从这里到米诺斯的路有一段峡谷，之后还有一段丛林，然后是河流，不知道你有没有海的概念，但米诺斯是靠海的，就和伊比利亚一样，倒不如说它们都在一条海岸线上。”
“楚大哥你能从这种线条里整理出详细么？”煌看着那简笔画显得有些迟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看图能力。
哪有地图这么画的？原来楚大哥也不是什么都会吗。
“那……”似乎也没想过这种展开的楚信然卡壳沉默了一下，那副表情让煌有些想摸手机拍下来。
但她显然还没这个胆子，而前者倒是探过身来一把拽回了笔记本重新埋头，“你等等，我再做点修饰。”
“修饰……”煌嘀咕着觉得这话分外怪异，然后装作有意无意的朝边上迈着小碎步绕到了楚信然边上，而后者似乎完全没在意她一样头也不抬的在那提笔划划点点。
然后当她真正走到边上驻步看着时，便表情怔然，继而古怪，看着纸页上的内容愈发明显，愈发细致而愈发沉默。
然后在那几秒后楚信然放下笔一把提起纸张嚷着：“修饰完了！嗯？哦，你在这儿啊。”
“恁，管这叫修饰一下？”
煌看着这个第一眼抬头没看到自己，侧头看到自己在边上也一脸自然递来纸张的家伙，接过那张纸看着就无言。
突然就多出了丘陵、山丘、乃至河流以及边界的立体感，甚至水流还给加上了依据地形高度计算的流向，公式计算痕迹都还在边上，或许也可以从中看出草图的概念，但突然就比寻常地图还细致的状况……感情一开始的粗线条就单纯是因为懒么？
“对啊，修饰一下……”楚信然完全不觉得异样的心平气和，“现在至少能看懂了吧？”
“能了，但是你想说什么？我可不清楚米诺斯那边是什么状况……”煌有些无言，“而且你刚才那简笔画和现在这个哪是一个次元的……”
“让你光以一贯对环境的考量思维来看一看怎么走合适，目的地和⚹⚹已经标出来了，那条红线是我自己简单预定的路线，你不用去管，你先用自己的习惯来画一条。”
楚信然在图上指指点点着说。
“刚才只是画的潦草，神髓是有的，你把握不住我也没办法，只能被迫加些修饰。”
“见鬼了，谁能从那种画里把握神髓啊……”煌小声嘀咕着。
“起码三个人吧，比如你问过的博士，比如你认识的凯尔希。比如……比如其他的一些人，只要见得多些，总能学会一些简洁的代号以此看出简陋的图案里的内容。”
楚信然一脸理所当然，让煌只觉得他在胡扯。
经历了楚信然之前那关于整合运动的信任一课后，立刻学以致用的表示：这种短时间内无法确认的话就当假的就行！
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端着那张地图从安全角度和载具角度看来，煌拿起桌上的笔画了画，抬起来给他：
“这样？”
“嗯……”接回那张手绘地图的楚信然盯着那新出现了两道不同线条沉吟片刻，提起笔做了点折中修饰。
“那就这样吧。”
“接下来就看明天那俩父女能不能等到少的那个人了。”

NO.56:老人生导师了。
（国庆节……哦，写手没有节假日。）
“我想去罗德岛。”
听起来好像是来找教练打篮球一样的话，在晚上时候的走廊里响起。
但却没有惊动到谁的模样。
这样的现实倒不是因为房间的隔音效果有多好，而仅仅是因为这一层楼的住户一共就四人，而此刻留在这里的人数还得折中。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仅仅是因为小孩子想去盥洗室，而那做爸爸的来委托一个大姐姐来陪女儿去。
孩子和孩子聊，大人和大人聊，神官的委托显然有着这样的考虑，才会在煌已经出去接孩子的时候还没有退离房间。
他持着一整张在叙拉古很难见到的宣纸，还未说话，却迎来了出乎预料的打扰。
又有人敲门。
这令他下意识觉得是女儿或是煌小姐还有什么事，收起了手中那页宣纸的同时便要开门，却被快步走上前来的孟章君抬手示意让开。
后者上前推开门走了出去，出去时的龙尾还顺带勾上了门。
让那神官望着关上的门一时无言，虽然没有特意偷听，但那对狐耳仍是敏锐接收到了一些从门缝中透出的话语声。
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符规矩和礼貌的他回过头来，下意识打量着这房屋里侧的陈设。
还没等如何感叹那份与孟章君无比契合的风格，就已经看着那桌案上摆放的纸张。
一时之间他便又尴尬了起来，感觉那是个隐秘文件的他觉得自己也不该去那边，只能看了看另一侧的床铺和小椅子，想了想还是去小椅子那坐着。
又礼貌又拘谨，很容易勾起人的吐槽欲望。
只是这里就他一个，另一人尚在外侧的门口，在这边保持着沉默时，另一侧的对话则是刚刚开始。
.
“你确定么？”
即便初时闻言有些诧异，但看起来并无消化不良的楚信然平静问，望着这个看起来同样表情平静的小女孩，也看着她手中捏着手的那只布偶。
看起来了无生气，仅仅是被小女孩拽住了手而被悬挂在中间，哪怕是作为玩偶也显得可怜兮兮。
但它的存在和意见都是那样的至关重要，让青年完全无法忽视。
“小莫提怎么想？”
他觉得自己之前对罗德岛的状况说明已经很清楚了，也觉得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不该优先选择背井离乡这种路来，哪怕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
但亲人留下的东西还在不是吗？这里还有许多回忆不是么？
可若是她仍然决定离开，楚信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就像他曾经也离开了格拉斯哥。
和因陀罗、摩根她们一起。
那些残留着过往的土地固然值得留恋，可想要放弃也不是没有理由，就像他们曾经无法在那里继续生存下去，也就像眼下，以他那浅薄的了解来代入这女孩的处境，大抵也觉得眼下这「空寂冷清」、「臭名昭著」、「危险潜在」的地方问题未免太多了些。
如果是他自己，倒是有那份继续维持，一步一步扭转这份状况的信心，可换做这孩子又当如何？有几个孩子能由他那种想法，而他又算是哪门子的孩子？
这种假想更像是种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是我，我能xxx」，还是省省吧。
这种思路没跑多开楚信然就已经掐了，跑开了跑远了反而会厌恶自己的。
还是当看对方自己怎么想，他怎么也不该有权利干涉对方的选择。
“小莫提让我想，我想的时候，心理很不安，很奇怪……”
代号为巫恋的小小的别墅之主低声说着，顿了顿，然后努力的抬起头说，“而且……我哭了，小莫提没有带走那样的情感，我不懂，我问小莫提我为什么哭，问小莫提为什么不带走我的情感，可小莫提不回答我。”
说到这里，这孩子又低下头去，也不知是望着自己的鞋尖，还是在望着手中提着的布偶。
“直到现在，小莫提也都没有说话。”
“呃……”楚信然沉默着望着这孩子留给自己的后脑勺，耷拉的双耳后是俩道朝下低垂的蓬松马尾。
而在他沉默的时候，孩子那低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能告诉我么？这种奇怪的感觉和小莫提的反应。”
“呃……”这话让楚信然微微撇过头来看了看她手中那露出半截的玩偶，在这走廊内的明朗灯光下，布偶的半身造型便显得无比清晰，不过还真是一副玩偶的模样，看起来是想装死到底了。
能把楚信然都气笑。
带孩子都光带一半，指望着孩子来找自己？爷是那么好的工具人？
他妈的，老流氓了，哪怕是成了女孩的半身也一样是老流氓。
找机会把这人偶揍一顿会不会显得画面太小孩子气了？
应该没这种问题。
心头闪过这样的锤人念头，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蹲下身来，展现出高超的敛气素养与反应速度的楚信然平静道：“很简单，你舍不得这里，所以你想哭，你会哭。”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回应，也或许是因为那份回应的内容，女孩的头微微抬起。
而楚信然紧接着上句话道：“而它不带走那样的情感，是因为你必须拥有那样的情感，那也是你必须体会的，一个健全的人至少应该懂得不舍，如果它带走那份情感，那你的情感便不只是眼下的空白，还将缺失一块。”
“最后，它不回答你，是因为它想让你自己去思考，这也是我在白天跟你提过的，你应该主动思考一些问题了。”
还有就是它又懒又怕事……这句话，楚信然姑且没有说出来。
不是要让那装死的家伙感恩戴德，也不是他怕什么得罪对方，单纯只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她一直以来信任的家伙的坏话本就是个愚蠢的行为。
别看这小家伙现在好像很信任自己一样的跑来求教，可这句话说出去怕是少不得当场翻脸。
这类看起来很成熟的小家伙思路仍是非常直来直往，就像小丽萨一开始对自己印象不错，然后就因为自己打伤了她父亲而摆了一路的谱。
就算是感觉自己做错了事，就算是发现父亲对自己很恭谨，也还是犹豫了老半天才对肯面对现实，才肯对自己道歉。
——这些在煌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是当时是当事人的父亲都会惊讶的展开，他却看明白了。
即便是初时遭遇有些讶异，但在那不动声色之下是在进行发展复盘，不论是否得出结论都不会朝谁说，在这层意义上，楚信然毫无疑问是个闷葫芦。
想得很多，说的很少。
也是因为这种表现，他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或从容或冷漠，区别这两者感想的是熟或不熟。
当然，他能复盘也是因为本身就注意了不少细节，同时对孩子的思路有相当的理解，这份经验却是常人少有的。
只有经常混在孩子堆里或是老撞上些需要伺候孩子的活的相关工作者才会常见。
谁让孩子确实重要呢，不论是莱茵黄金平台上的委托，还是跳过平台的一些私下委托，只要跟孩子有所牵扯，那价位就会自然而然的上升。
这也算是按劳分配不是？那么烦那么忙，报酬理所当然高一些多正常？
虽然熟练了之后倒也能够不那么忙也能拿高酬劳就是了，但他会说么？
开玩笑，谁不希望很简单就能赚很多钱的委托，好孩子的家教委托摩多摩多•jpg；
他对照顾过的好孩子都有印象，而巫恋这孩子，也算是个好孩子。
就像这样得到了回答之后安静思考的模样，也是不少好孩子都有的共性，足以称得上模范表现。
不仅是听话的孩子，还是个勤于思考的孩子……虽然这勤于思考的模样大抵是今天才真正开始的，但这样反倒更是证明她听进去了不是么？
每个孩子都当从小培养好奇心和兴趣，而在这个基础上衍生的思考和问答也是最初教育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楚信然不知道巫恋这孩子的过去是什么样的，也不太想知道，但这份现状足以证明她缺失或是跳过了这种环节。
连自己为什么会哭都不知道，太复杂的情感孩子确实是会不懂，可舍不得这种心情是不该这个年纪还不明白的。
这布偶到底是惫懒怕事还是菜到有心无力，可真是令他此刻好奇的紧。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在楚信然脑子里已经跑了许多火车的时候，大概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头脑风暴的小女孩完全抬起头来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的青年，说话的模样仍是有些懵懂，“没有完全明白，也不奇怪……”楚信然语气依旧平静道，“也不用不懂装懂，有些话和有些事，你现在不懂很正常，但我回答给你的话，你要记下来，哪怕是强记也好，以后你会慢慢懂的。
只要你继续保持多思考，遇到问题多想，不论是我说的，还是小莫提说的，还会有以后其他人说的话，那些人之中的有些人会出于善意而跟你说一些听不懂的话，也都是这样。”
“你迟早会懂的，现在不懂只是因为你还年纪小，经历的也不够多，但你将来想起来，会有用。”
“多思考，多看多记多想，现在的不懂，都是给以后的收获做铺垫。”
他说罢，瞥了眼这条走道的尽头，又回过眼来，抬起了没有被铁爪覆盖的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头：“现在你不用给我答复也没关系，这些话能让你再烦恼个一两天，甚至是烦恼很久，回去想想吧，记不住的话，用笔写下来也是可以的，人可以不写日记，但可以做些笔记。”
被这样拍头的孩子没有表现出不适和排斥，但却突然说：“我想去罗德岛！”
重复起了一开始的话语，令他那刚从对方头上微微扬起的手一如他脸上的怔然，缓缓垂下。
很平静的看着她。
“你想好了吗？”
“没有……”女孩这次回答的很果断很直接很确信，然后紧接道，“但我知道我想去罗德岛，那里要怎么去？”
“哼……哈哈……”楚信然有些破坏气氛的轻声失笑着，然后在女孩认真地目光下稍微收敛笑意道，“没有考虑周全但就是想去吗？真的是……叫你思考却冒出个跟铁脑袋一样的话啊。”
他说着站起了身来，在女孩那以为对生气了而呆呆地后退了半步的反应下，又笑了笑摆了摆手：“你什么时候整理完行李，我会帮你联系那里，现在回去好好想想吧，我猜你今晚是睡不着了。”
“谢谢！”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布偶，引来青年重新将目光放在布偶身上的眯眼反应来，女孩对此倒是尚未察觉的感谢道，并且从衣兜里摸出个和下午相似的苹果来，“苍，给你。”
看着这举在自己身前的熟悉画面，楚信然嘴角扯了扯，轻笑着问道：“多余的施术材料么？”
“谢礼，是祝福的苹果……”女孩坦诚道，举着布偶的手跟他挥了挥，“我会很快整理好行李，晚安。”
说着，她也看了看楚信然之前看过的那走廊尽头，转身朝着另一侧的楼梯走去，渐行渐远。
也让看着她走了一段路的楚信然抛了抛手里这块红彤彤的苹果，再回过头来看了眼之前瞧过的楼道口，扯了扯嘴角，回身拽门关上。
五秒后，那个楼道口才探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来，这描述还挺惊悚，但其实就是躲墙角的二人组而已。
因为察觉到那两人在门口探话而停步的煌，还有那被她拉着一起停下，顺便捂住了嘴，之后才缓缓放开的的小丽萨。
从抵达之初便听了不少话进去，现在更是对视一眼后蹑手蹑脚的朝门口走去，然后在门前犹疑了一下，煌戳了戳小丽萨的头，然后指了指她和她父亲的房间，后者竟然会意点了点头，迈着略快的步伐跑到了隔壁拧开门，然后回过头来冲她摇了摇头。
她也就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带着小丽萨在隔壁屋坐着，也没关门，等一个隔壁再对话的结束。
顺便感叹一下楚大哥真忙啊。

NO.57:斯特凡诺的想法很成功。
（双节快乐！）
“聊完了吗？”
“聊完了，接下来就是你这边的问题了。”
当那正襟危坐的神官听到房门的声响而回过头来，见到的便是走进房间后回身以手关上房门再回过身来的孟章君。
手中还握着个看起来色泽很不错的红苹果。
这似乎也能明示刚才来人的身份。
毕竟在这别墅中只有一个人总是带着苹果，那从来没见用来吃过的模样便一度令他觉得那是某种仪式道具。
就像先祖崇拜中常有的贡品一样。
事实上倒也没猜错，不过仪式道具也可以吃就是了，就像此刻楚信然直接就把苹果朝他递了过去。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朝自己递来的东西，就听到对方说：
“送给小丽萨的，被祝福过的苹果。”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祝福，但总不会是会理解有误的类型……”孟章君淡淡道，“这方面也不必说的太细不是么？就像神社解签一样。”
“如今的解签已经很模式化了，甚至直接写在签上都很常见……”男人打量了几眼手中的苹果便回过头来，说着摇了摇头，“从古老的仪式变成了营业赚钱用的营生之后，味道也就变了。”
“不过真让我意外，孟章君原来也会有消息滞后的时候。”
“两年了，还隔那么远，落后时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被指出那份认知落伍的楚信然淡淡道，没有什么意外或害臊的反应。
平静自然地走到了那神官一直没敢走近的办公桌前坐下，继而扯起了桌上的纸张看了眼，最后将其折叠起来，“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说吧，煌和小丽萨其实已经回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来敲门，也至少别让人等太久。”
“明白了……”神官点了点头，“我也担心过这些时间会不会浪费太久，不过孩子懂事真好，先言归正传吧。首先，是我们可以离开了。”
“令阃已经到这贝拉焦了？”楚信然有些诧异这消息的突然。
“不，但我们换了打算，换成了在转移的路上汇合……”神官说着摇了摇头，“贝拉焦的目标还是太明显了，虽然也方便大家混在里面，但敌人混起来也方便，关于这方面的环境利用，我好好考虑过，我们没有胜过对方的自信。”
“是啊，我们这一组在这镇上比谁都显眼……”楚信然赞同式的感叹道，招来了对方那略显怪异的目光，“连中途换装也不合适，找个穿斗篷的外来者特别多的城镇还……对了，你有多少流动资金可以用？”
“流动资金？”刚还在心理吐槽队伍显眼有一半是对方两者带来的男人，显然不太理解这种说法。
这倒是令楚信然意外的一下，毕竟如今的东国市区也都早已词汇现代化了才是。
不过他倒也立刻补充道：“带了多少钱财？能在叙拉古用的！”
“大概有几十万吧？我把我积蓄都换成了通用的龙门币……”男人有些惭愧的摸了摸头，“以前赚钱不够急切，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够用。”
“几十万也就够了……”楚信然淡淡道，“我能提供给你们一块掩护思路，用不用倒是看你。”
“什么思路？”
“花些钱在比如来莱茵黄金这样的任务平台上发布委托，只需要披着斗篷就能领钱，靠着金钱创造一份虚假的节日氛围来……”
楚信然说明道，“当镇子里套着斗篷的人多起来后，我们套着斗篷也就不那么显眼了不是么？要可疑也该是大家一起可疑。”
“的确……”神官考虑着点了点头，“不过平台这方面，就得麻烦孟章君了。”
“既然会提当然也就做好了帮你处理的准备……”楚信然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麻烦的，网络不卡的话几分钟就搞定的事，明天路过镇上就能一并做了，倒是你这边……在这岛上收到令阃的信息，交流起来才艰难吧？”
延迟什么的，网卡吞消息什么的，楚信然想想都觉得拉血压。
“还好……”明显被楚信然一句话带起回想的神官露出个看起来不像是还好的表情，只是很快就身体力行的以实际行动转移话题，上前几步将手中的宣纸摊开在桌上，“这是我和妻子交流之后，我在地图上标准的路线。”
“我按照叙拉古主城买的大地图参考做的原版拓印……”一面摊开还一面指点的神官自豪道，然后就注意到了孟章君微妙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正好最后做一次道路规整。”楚信然说着，将那本来已经折成了个小豆腐块的纸张重新展开，然后将其垫在了那神官画的地图下面，借着抬手间有水流汇聚随着他的按压落在整张宣纸上。
宣纸整个透明起来，其上的线条也与下面纸张的线条有着不同程度的重合。
神官微张着嘴，看了看孟章君再看了看桌上那一幕，在这份切换中沉默不语。
惊讶着孟章君居然有和他做同样的事，也在惊讶着孟章君这一手对比操作。
“既然你原版拓印，那我规划的地形看来还是有些小出入……”
做完这件事的楚信然两手都撑在桌上，垂首看着这桌上的两张纸，又抬起头来看着神官道，“不过总的来说不影响路线，你先说说你规划的路线理由。”
……
“煌姐姐，之前没说完的罗德岛感染者还有什么的故事吗？”
在隔壁俩「监护人」还在聊的时候，这边的被监护者组合也在继续闲聊着。
并且从那之前在楼梯口的小配合可以看出，这一大一小俩女孩儿已然培养出了些独特的小默契，那是能在遭遇危险时也用的上的小默契。
活泼的大姐姐和安静又听话的小女孩组合，其友情进阶速度当然不会比隔壁俩各种试探，心机深沉的臭男人慢。
若非煌没兴趣换称谓，否则定然是个称姐道妹的画风，尽显「江湖义气」（x；
那样诡异的画风最终还是没有成型，一个炎与维多利亚文化各占一半的菲林少女和一个东与叙拉古文化比例差异不确定的沃尔珀小女孩之间还没到那样神必的融合程度，倒是煌已经讲了不少罗德岛方面的故事。
所以她也不那么急着见楚大哥。
毕竟……照着楚大哥对这方面的反应，总觉得知道的话肯定会被兴师问罪呢。
就有点心虚。
不过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只是给孩子讲故事而已，自己又不是没讲罗德岛之外的事，维多利亚和炎国的都讲过，只是罗德岛的记忆确实占了自己很大部分罢了，讲到那里的故事根本无可厚非嘛！
显然，这一次煌已经给自己打好了简单的腹稿，免得再像上次一样被全面压制到无话可说。
不过现在她回头事后诸葛亮的复盘也发现自己没啥好说的，只不过吃瘪成那样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虽然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小心眼。但……算了，看有没有机会吧，没机会也就罢了，她觉得自己开朗的很，可能吃个饭就忘了这回事了，也或许睡一觉就给忘了，反正好忘的很。
现在的重点还是该在讲故事上才对！小丽萨想听更多的故事嘛，那她还能讲很多！
“有啊！我在罗德岛可是认识不少人，精英干员里面没有几个比我交际网更大的！呃……苍除外……”
突然想起个例外的她，吹嘘的快活模样都霎时一滞，“不过他现在也不算罗德岛干员了，那我就还是交际网最大的精英干员！”
小女孩非常捧场的挥舞小手鼓着掌，只是那还挂着些许兴奋的小脸张口便问出了：“苍哥哥为什么会离开罗德岛啊？”
“呃……”
煌顿时尴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毕竟她也确实不理解，她只知道楚大哥做人有很多的道理和坚持，同时楚大哥也对罗德岛有着某些在她看来完全没必要的成见。
不过她倒也尊重对方的意见没有刻意去了解，也没有考虑纠正什么的……然后就对这种问题理所当然的无言，不知从何说起。
也让孩子意识到自己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味，气氛刚要犹若沉凝时，就听到了后面的门口传来了拧动门把的声音。
“因为我还没有呆在那里的准备……”推门而入的楚信然淡淡道，看向那已然呆若木鸡的煌，招了招手，“我们那聊完了，你还要继续待在这儿么？”
说着倒也侧过了身，让出位置给那神官走进房间里去跟小丽萨聊，而他看着煌在那有些犹豫的模样，补了一句：“继续待着也不妨事，我不锁门。”
说罢他便转身朝外走去，让本还在犹豫的煌立马朝小丽萨和神官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小跑追了出去，让后者之中的小女孩歪了歪头，大人的表情则是变得有些古怪。
有种微妙的怀念感，令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露出笑容。
不过现在先跟女儿讲讲自己的收获吧，虽然所有的一切讲了肯定有很多听不懂，但至少明天要做什么是可以说清的。
.
“我又不会跑掉，你也不必冲的这么快。”
刚准备关上门的楚信然迎来一只手的阻挠，便又将门重新拉开，看着呼吸略有不顺的煌，让开了道路：“进去吧，我在桌上倒了热水，一分钟前的，现在应该能有些凉。”
“好。”没想到楚大哥还会做这种事的煌表情略有些惊讶，进门便看见了桌上放着两盏杯子，一杯就是她白天用过的，端起来试着喝了口，确实温热，便直接仰头吨吨吨的喝完。
她也确实渴了，不仅是在外面晃荡了这么久，也是因为和小丽萨说话和讲故事都花了不少口舌。
不过喝完之后看着那重新坐回那木桌前的楚信然，煌只觉得他好像长在那了似的，明明房间里还有着沙发之类的正常座位，床垫也蛮软，但他好像始终中意那木桌前的木椅，没事就坐在那。
明明面前也没放什么文件，手头也没什么可忙碌的。
不过看着那他安静的表情，煌又有些心头惴惴，之前还打好的理直气壮的腹稿大概是给扔了。
“楚大哥你生气啦？”
连语气都弱了，大抵是别指望能在这方面出头了。
“没有……”楚信然疑惑地瞥了她一眼，“你不要把我想的跟个火爆猴一样，我有那么暴躁易怒吗？”
“我说了罗德岛的事诶。”煌压低声音提醒道，然后提醒完就像给自己一巴掌。
“那不是你在跟小丽萨讲自己知道的故事么？”又习惯性的将两手肘支在桌上的楚信然看着那表情窘迫的煌，“我又不是对罗德岛PTSD，差不多就行了，现在既然你回来了，倒是该看看这个。”
他说着，将手探入风衣内兜摸出了一个折叠而成的纸片来，有着相当的质量也就能够支撑起施加力道的轨迹，然后被煌抬手接住。
“更新的地图路线。”
楚信然说着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也是在回应煌那接住纸片之后递来的疑惑目光。
不过在他说的时候煌已经低下头看着那正在被她手指展开的纸张上去了。
很轻易就能认出是之前楚大哥那所谓的「修饰一下」纸，因为折叠了数次已经有了明显的褶皱痕迹。
但上面的线条纹路依旧明显好辨认，也就能看到上面确实变化的路线。
“那神官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家都是在规划路线，稍微合计以下查漏补缺也就有了新的思路。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丽萨的母亲预定不会是在这贝拉焦小镇遇见，所以明天我们就启程，照着去往米诺斯的路线。”
楚信然说着顿了顿，像是给煌消化的事件，继而又补充一句：“不过下一站就会让他们一家人团聚，那时他们也将放弃这辆车，我们与他们分道扬镳，所以你也要做好道别的准备。”
“这么快？”煌惊诧道，“我还以为这会是个长期的保镖任务呢。”
“本来我也是这么以为的……”端出了手机来敲敲点点的楚信然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但他们那边的状况，不太清楚，我没问太细。”
“不过这对我们而言毫无疑问是好事，之后他们的忙碌就是他们的事了。”
“好吧……”煌点了点头，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直接问道，“明天什么时候走？”
“下午一点……”他说出了个令煌意外的，甚至可以说有点晚的时间，不过立刻便也接上了原因，“上午预计可能会需要替巫恋小姐做点事来。比如……联系罗德岛驻叙拉古的办事处。”
“呃……”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要替我做么？”
“不不不，我哪里负责过这种事，手续都弄不明白……您请您请。”
煌以一种近乎憋笑的表情努力忍住不泄出笑声来。

NO.58:错位。
（说好的聚会，聚会鸽了，说好的看电影，电影风评差劲到失了兴趣。真是微妙的假期。）
“这孩子打算离开的话，幕后针对她的那位不会有什么过激反应么？”
第二日的上午十点，在楚信然已经在小镇里那勉强稳定的网络上联系到罗德岛本舰，继而获取到确认文件转接到罗德岛驻叙拉古办事处确定完基础手续之后，他才又重新回到了小岛，也回到了岛上几个没有跟着一起去小镇的人们的视野里。
神官恰好在望着不远处的窗口，透过那面窗口能看到孩子与玩偶一起忙碌的场景空隙，并且还带着异样的童话故事色彩。
能看到一些箱子被那本应轻飘飘的玩偶顶着飞来飞去，确实非常的魔法与童话。
同时也能让大人打消去帮忙的念头。
毕竟那几座飞舞的厚重铁箱看起来也不是他能搬动的，连那些也都被布偶承托着带出，便也不该去自取其辱才对。
不过对方的那份余裕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那堂而皇之行动的玩偶在差不多把东西都堆在门口后就像没电了似的倒下，以至于需要现在刚回来的孟章君上前帮忙。
顺便以并不明显的，好似没注意一样的踹了一下那布偶，引来了那小女孩的注意。
与其惊讶对方居然注意到的现实，或许更应该惊讶那小女孩没有直接表现出愤怒或是生气。
仅仅是有些无奈的抓起了布偶拍了拍灰，只是还要面对上面的灰迹。
那副反应更像是对青年的小动作无可奈何，令神官愈发感觉自己错过了很多事。
也不知是早上的事还是昨晚的，也或者是白天一些被自己忽略的交流什么的……男人比较倾向于今早。
毕竟这一个早上发生了好一些事，不论是那孩子动作很快的通知很快就开始整理行李，希望孟章君去联系罗德岛的这件事。
还是孟章君的即刻动身，都是些令人好奇的问题。
尤其是后者，有着很明显的异常。
因为早在一开始孟章君讲述罗德岛制药公司时，在还未驱逐大家之前便已然从言行上展现出足够的排斥与拒绝，再加上煌小姐无意间透露的孟章君早已辞职的消息，任谁都觉得他与罗德岛制药公司有着相当的矛盾，怎么也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可他那行动本身又意味着他有着独特的，能够立刻联系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方式。
还是连现役精英干员煌都无法使用的方式，否则煌小姐怎么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呆在庄园陪着丽萨，不论是跟上去还是被孟章君直接派出去执行这个任务，都才是最可能的事。
这俩者本身都是令人好奇的问题，可惜他没有那个立场与关联去探寻，也没时间。
毕竟他在那时候还在照顾女儿的起居，尽管女儿已经相当自立。
只是这出门在外，本就有诸多不便，能通过照顾来提升些生活品质还是有必要的。
所以孟章君在外忙碌时，他还在帮女儿梳理发辫和尾巴的护理。
沃尔珀的九尾属性可不只是夺人眼球，对某些尾巴爱好者的吸引力是一方面，对当事人的保养护理造成的巨量困扰是另一方面。
如何护理尾巴也是神官对女儿教育最早环节的内容之一。
对于这一点，父女俩在不同的时间点都是羡慕过普通的沃尔珀。
那些都是小小的插曲，就像神官还蛮好奇隔壁屋里的孟章君和煌小姐昨晚是怎么过的夜一样。
毕竟传闻之中的那位不仅不近女色，甚至会要求异样的睡眠空间。
也不知传闻是真是假。
这些都是他不方便去探究的小插曲，问也不方便问，能开口的话题也都是止于眼前这一幕：
“不清楚，我也在等。”
重新装配上了那对金属手甲的孟章君，像是拍灰尘的模样令两爪碰撞着。
可这样的碰撞哪是拍灰尘？都擦出火星来了，让一旁注视的神官表情相当古怪。
当然，更怪的应该是对方重新装备这样的武器理由是为了搬行李和杂物吧。
明明普通的手就可以，何必再装一层手甲再搬取呢？就因为有些有些行李不方便运送所以要用那手指穿出个洞来？
这穿洞行为都让当事人无语了，本还在行动时的步伐都在那「咔啦」声响中停顿静滞，和布偶一同望向那青年端着重物的身影，眼中带着满是诧异。
当然，布偶那纽扣眼中是看不出情绪的，只是那份同步的动作很容易令人觉得心情一致。
不过诧异之后倒也没什么异议或阻拦，大概是觉得也不是什么非得密封的东西，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用不着多久，小女孩就会意识到被楚信然穿过洞的箱子多么方便，他以手指戳出的洞，位置可都有各自的考量，届时以那些空洞来让肉掌上手使力也会方便许多。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了。
现在还只是楚信然已经把那些最难搞的从房间门口搬到了不远处道路上的推送马车上，回过头来就迎来了神官的感叹。
倒也没去噎一句为什么对方不去帮忙，看着这神官的体型模样就没什么体力活指望，就算是要从别人的吃瘪中获取快感，也该是熟人吃瘪更有味道。
这方面热衷「杀熟」的楚信然没有去迫害外人的意思，所以对这神官只是在一旁看着的行为没什么意见。
“不过或许对方执着的也不是这孩子，而是这栋别墅里的东西也说不定。”
“谋划这么多就为了赶走一个孩子？”再看了眼那因为不再能悬浮物体而只能艰难地抬手去推，然后被大踏步走来的煌给接过手来的女孩，神官表示完全无法理解，“在这样隔绝的小岛与别墅里，直接动手的成功率都要比这样长久的谋划要好得多吧？”
“谁知道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呢？对方既然能做出那样恶毒的谋划，目的就是要让这里的所有人在折磨与痛苦中死去或是逃离，那么这个孩子和其他的佣人一样逃离便也不奇怪，不是么？”
“这要看对方肯不肯放过她了。”神官叹了口气，稍稍转身遥望了一遍眼下所能瞧见的一切，不论是建筑还是远处的丛林。
“只能在暗地里耍阴招的家伙，敢来正面冲突的话我倒是满意了，可以直接解决核心问题。”
楚信然垂下头来，看着那节节锋锐接合而成的金属利指，正随着内部手指的驱动而逐渐收拢伸展，带着摩擦的微声，时刻准备着汇聚水分，酝酿风暴，带动电荷，形成雷霆。
“真不愧是您……”神官对这番自信有些无言，只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那些老人，可以让他们继续存在吧？”
闻言微微蹙眉，楚信然微怔道：“你想让他们做个稻草人么？”
“虽然大概率骗不过那可能在看着的人……”神官道，“但至少可以骗过这里的城镇居民，一样能少去些影响。”
“让她的旅途更轻松些。”
“可以，不过你得和她说……”楚信然抬起手来指了指那远处正在抬手擦汗的小女孩，“那些老人只有她能叫得动。”
“这……”“你该不会觉得你们和她可以全靠我做中间桥梁而不会有直接交集吧？”
见他这犹豫的模样，楚信然感觉有些可笑的摇了摇头，还举着的手稍作转向，指向了另一侧不远处：“小孩子的友谊建立比你想象中来的快，小丽萨是个很活泼的孩子啊。”
那指着的不远处，正捧着水杯的丽萨正在走来朝巫恋递去，后者看过来还有些抗拒，但在两人说了些什么后，还是接了过去。
事实上，就算是那份抗拒，就神官看来也比一开始的态度好了许多，令他有些惊讶。
就像楚信然所说的，小孩子的友谊建立比他想象中还快，还是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悄然建立了。
“同龄人的话题不要让大叔来参与了，好好坐着吧。”
饶有深意的话语刚落，被煌呼喊着「苍大哥」的楚信然便也瞬间无法维持那份高深莫测的气质，皱眉烦躁的模样只会像个有些阴鸷又暴躁的年轻人，让一旁的神官看得紧绷着脸，免得笑出声来。
“怎么样怎么样？叙拉古办事处的家伙有没有提到我啊？没有什么话传过来吧？或是文件？还是纸条？”
呼喊着跑过来，又好像没有打算好好听楚信然回答的意思捂着脑袋，一脸担惊受怕模样的煌，显得无比神经兮兮，“凯尔希医生老喜欢传那种朴素的小纸条了，每次都在纸条上写些很恐怖的话。”
“首先你得自己冷静一点……”抬手推掉了对方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楚信然一脸非常努力平复心情的模样深吸了口气，才道，“其次既没有文件也没有纸条，甚至没有传话，我也没跟他们提过你的事。”
“本舰上不会提么？”煌惊讶无比，好似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科学的事一样瞪大眼睛，“不对啊……你的手续肯定会通过本舰联络验证吧，凯尔西医生居然还不给我下通牒……”“这就要恭喜你为自己赢得了预料外的新假期了不是？”
已经懒得看她这副模样的楚信然无奈点明道：“没有把你抓回去兴师问罪的意思，没有特别的行动需要指定你执行，这一趟等于你的长假，不论是斯特凡诺还是凯尔希，还是阿米娅那个小不点，都很懂炎国人的新春文化。”
煌犹豫了一下，在一旁神官那愈加古怪的神态下问：“真的？”
罗德岛的精英干员，似乎还没有孟章君更熟悉罗德岛制药公司的领导层，孟章君在这之中又只有短暂的半个月精英干员之衔，在这之前还都是普通干员……罗德岛这状况，或者说孟章君这状况可真是怪异。
“我有必要骗你么？”楚信然淡淡问，“你或许也把自己在罗德岛的位置定的太重要了些。”
“倒也是，还有迷迭香她们呢。”
“呃……”一旁的神官听得愈加沉默，觉得刚才孟章君那话真是无比伤人，这女娃却一脸认同的模样真是说不清是足够坦荡还是神经太大条。
现在年轻人的交流方式都这么直白的吗？东国的年轻人明明都还讲究读空气什么的。
“不过这么一来还真是值得庆祝啊……”又见那女孩立刻就从之前的担惊受怕中脱离出来，一脸爽朗的笑着拍了拍孟章君的背道，“也算是可以松口气了，谢谢苍大哥！”
然后孟章君就一脸不自在的朝边上走了两步，无语道：“你哪里有什么没松气的样子么？一路走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让我头疼。”
“呃，有这么麻烦吗？”煌有些尴尬道。
“还算可控……”楚信然摇了摇头，看了眼不远处那俩小孩子聊天的模样，朝着一旁的神官招了招手，“你还不打算上去聊聊？”
“行李准备好了可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呃……”神官闻言，看着他做了个礼，便是手脚有些僵硬的迈步，不过就在那样的前行之中，他的步伐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
这神官其实不擅交际，这一点从一路行来都能或多或少的看出来。
他教会了女儿很多礼貌和人际处事，同时也非常贯彻那些礼貌与人际处事。
但在这之前，他远没有女儿那样的外向，也不知这方面是不是遗传自女方。
不过好歹也不该因为同孩子的交流而裹足不前吧？
或许正因为想到了这一点，男人的脚步才愈发自然。
总不能在孩子面前畏畏缩缩，也不能在女儿面前丢脸。
“父爱还真是厉害啊，你说对吧？”
冷不丁的，楚信然突然对煌这么感叹道，令后者愣了愣。
“什，什么？”煌简直要以为楚大哥要聊一些父亲的事了，神态都有些紧张。
“不，没什么。”
似是也联想到了这一点，楚信然才摇了摇头：“只是感叹那神官罢了，不过稍微想想，这番场景还真是怪异啊。”
“不论是对谈这个话题吗，还是由我来说这个话题。”
煌那父亲的纠葛，以及自己那毫无印象的「父亲」，还有那模糊于记忆中的父亲。
话题的对象不对，讲述话题的人也不对。
什么都不对。

NO.59:交错的三方。
（因陀罗和火神都满潜了，国庆也不见得全是糟糕。）
“你是神圣的使徒，为主的想法不惜一切，兼具劳碌与坚忍，领受听见的一切教训，却也由这份教训之中，我会窥见你的无知与罪恶。”
贝拉焦下午的教堂非常冷清，因为不久前才发生过一件微妙的大事。
警察局于清晨接收了大量的同一事件受害者，同时还有着大量目击者都表示目睹了一个种族特征很怪异的青年运送大量受害者到此的过程。
这样的曝光度让警方难以否认，哪怕是做出了言论压制也意义不大，最终便是几个小时的功夫，奇特的言论已经迅速发酵到让小镇氛围变化的程度。
这其中最主要的理由还是那份本还只是在阴影中潜藏的传闻被拉上了台面。
——贝拉焦小镇正对面的湖心小岛诅咒，恐怖的别墅与失心疯的主仆传闻。
其中的种种古怪可怕是连当地人都不愿意谈及的话题，因这一次的事件膨胀而被牵连而出，迅速成为了旅客们的闲聊谈资。
便也理所当然的有了三种不同的反应。
有人选择匆忙离开，有人选择加入那些探险者的行列准备前往小岛，还有人……同时也是大部分人，选择了无视这一切。
毕竟，但凡有些理性能够审视这些传闻的人都能注意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便是传闻的种种舞台，始终都是那座岛。
这旅游小镇平时没人谈及那个也一点事都没有，所有的事都是在那座岛上发生的，大家隔着这么远，不去管那些事小镇便也无事发生。
这样的结论便是大众们的选择，也是小镇中的原住民希望他们这么选择的思考。
这么想的话才能保证小镇的旅游氛围继续维持，那份古怪的传闻也不至于完全破坏小镇的平静氛围。
旅行小镇的经济产业与文化依旧，甚至还可以暂时将那岛屿的问题当做一种宣传口径，哪怕这份口径很快就会失却效力。
只是在现在这一刻，小镇内仍有不少行业，眼前这座教堂便是其中之一。
不论是早中晚都会有不少的信徒前来的教堂，既是教友们每日聚集的场所，也同样是作为当地景点之一，旅客络绎不绝。
但现在却只有那么零星几人，甚至连念诵的话语都显得荒唐难懂。
那是经文中不曾被记载的话语。
与其说是念诵经典，倒只像是在对话，或者说胡言乱语。
在「中二」文化尚未传播到的叙拉古贝拉焦小镇，还没有能够将这种状态贴切概括的当地词汇。
不过说出这话的人当真是中二病么？
魁梧英俊的高大男人手中持着拉特兰教派的圣典，高声宣讲的同时，在场的信徒们却是无动于衷，说不清是将其视作理所当然，还是单纯的视若无睹。
只有一个人能够听见这份怪异的宣讲，那个人低着头，坐在木椅之间不断颤抖着，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
而那个人面前的男子对这样的反应不以为意，仅仅是走进了木椅之间的狭窄走道，手中高举的圣典继续道：“你当悔改，回想起过去的道理，否则主会收回你的权柄，正如你收回羔羊的皮与肉。”
伴随着这样的话语继续着，那垂首颤抖的人似是忍受抵达了临界，头上那大抵能够证明其种族的羽毛被身体的剧烈颤抖所带动着胡乱摆动，最终猛然站起。
“不……”那人猛然站了起来，依稀可见其实是个年轻人的面孔上带着确实的惊恐，下一秒更是高声喊叫，“不！我为主收回了本属于祂的东西，不论是铁枝还是血印，我的一切都是为了祂，祂如何又能让你审判我！”
“是的……”男人啪嗒一声拍上了圣典，继而微笑道，笑意浓郁且阳光，“所以，其实是我自己来审判你。”
嗖！
话落的下一秒，便有锐利的破风声袭向他的面颊，然后被他扭头避过的下一秒，有尖锐的鹰喙衔住了那疾速的弩矢，并在那黎博利人惊愕的下一秒，细长的龙首自另一旁弹射而出，徒留那只存在了半截的惨叫断裂在空气里，引来了那些这才后知后觉的四顾起身的信徒们。
可他们就算是东张西望的起身，却也对那与他们身处同一片大厅的男人与其身后的巨兽视而不见。
仅仅是露出惊疑不定的面孔，接着稀稀落落的作鸟兽散，显然是觉得这突然的教堂怪声有点邪门儿，而他们所信仰的主或许不会庇护他们。
不免显得有些讽刺。
似是也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男人无声的笑了笑，走在了那小心翼翼不压坏周围长椅的怪物边上，抬手拍了拍那份复合了多种生物特征而显得有些部位不太方便落手的鳞片区域，轻声道：
“味道如何？”
几颗兽首闻言转来，那生吞了整个人的龙头也在其中，其后方被人的体型明显撑大，犹如吞了一个人的巨蟒般的视觉效果，臃肿又笨拙，开口大概是想发出点声音来，却只是张了张又合住。
倒是一旁的鹰头咬断了嘴里的弩矢后叫了两声，同另一侧的狼首低吠混在一起，令男人点了点头轻笑道：“没感觉是吗？确实啊，只是只笨鸟而已，若说换成萨科塔来，那轮环些许还能有些味道……”
他话落的瞬间，便有匆忙的脚步声突然自大门外响起，在这安静到只有一人一怪的教堂之中自然无比明显，也令男人回首看去，便看见了额前有一戳白毛的黑发女人从门外跑来，气喘吁吁的朝他呼喊：“快走了！有问题！”
“怎么？不是让你搜那家伙的家么？”男人无比诧异的看着那女人的急切。
“东西呢？朱莉。”
“那家伙还没正式动手呢！按照日期还有几个月，我们得去岛上拿！”
白额雁按着胸前边喘边走近来，看着那龙首下的臃肿露出些许嫌恶的表情来，“苍七的龙在你这儿看着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奇美拉不需要多余的肢体，除了龙首外便是足够灵活的脖颈，外貌毫无意义，你也该放弃对表象的追求了，朱莉……”
男人耸了耸肩，“小白脸没什么好的，我这才叫男子气概。”
“免了，能把一头青龙搞得像个基多拉头似的，你这拼接方式光是审美就让我受不了……”白额雁仍旧嫌恶的摆了摆手，“所以快走了，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之前路上的那些不是错觉，有谁在一路追踪我们！”
男人闻言愕然了一下，便刚要问「那能是……」“在一座教堂内干掉一位神甫，拉特兰中庭公证所的威信力已经这么低了么？是戍卫队和裁判所动不了刀了还是哥伦比亚人已经这么飘了？”
陡然冒出的声音与那踏入教堂内的第三位客人一同登场，毫不掩饰萨卡兹特征的女性踏入大厅，带着不可一世的凛然俯瞰着位处地势下方的两人，稍作变动的目光俨然连同那怪物也一同收入眼底。
“还是说炽天圣堂出产的连射铳炮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在这样的提问中，尚处下方的男女与怪物俱是安静，在那份短暂的数秒安静下，是狂风席卷与巨兽冲锋的骇人声势，顷刻到临！
——白额雁和那奇美拉都在那一刻选择了动手。
可这样的动手，却被一道伴随着狼啸的银白身形给挡住，甚至是连巨兽本身挥舞的利爪与触须也被一并击退，且还因为那份光影太过刺眼，下面的两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晃神便瞧见风暴被击破，巨兽被击退，发出愤懑又令人是悚然的混杂声。
而对方面前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裹着一身竟然毫发无损的兜袍，唯有双手暴露在外，覆盖着皮毛与尖指，看着便似某个种族的先民。
像是佩洛或是鲁珀先民会有的手。
是这样的手击破了风壁，又击退了奇美拉的正体？就算是有着奇特的源石技艺，却也仍显得太过不可思议了些，让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现实就摆在面前，很难有别的解释。
两人也都不是会否认现实的人，也因为本身的见闻阅历对所谓的离奇有着很高的接受能力。
眼下那借着兜帽罩住了头的存在似乎就阴影的角度而言，对怪兽奇美拉的几颗头颅很感兴趣的端详着，只是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不是萨科塔，也不是拉特兰的名誉黎博利人……”这时候，是那代号奇美拉的男人开口道，“他身负重任，但这份重任机密到公证所都不会负责。”
“这样的人，你们是要为他报仇么？”男人扯起嘴来，露出个恶劣的笑容来，“省省吧，两位，你们一路循着我们的足迹走来，现在更是知道这人的身份，大伙儿难道不是同一个目的么？”
“不，我们找的是苍七。”
“呃……”这时候，有着沉瓮到令人听着不喜的声响传来，令两人都看向了那身份未知的兜袍人，至少现在知道对方所处的，或是希望伪装的身份是男性，说出的话更是令人愕然。
可这真实么？
“苍七？”白额雁第一个质疑，只因她自恃与苍七的交集最不应在此时沉默，“两位追着苍七而来的轨迹，与我们所行一致？”
“事实如此，难道不能恰好同路么？”兜帽男人后面的女人冷嘲热讽道，“说不定目的地都是一样呢，倒是中途注意到了你们这些到处捡垃圾的。”
“两位难道也对垃圾有兴趣么？”被这样讥嘲的男人顺着那女人的话语说道，“萨卡兹的话，倒也可以理解吧？”
“哥伦比亚搞种族歧视倒是有一手啊？”女人维系着那不变的嘲讽道，“小心什么时候感染矿石病。”
“那也是萨卡兹人最需要担忧的吧……”男人还以牙尖嘴利，“不过你倒是个不用担心对么？能在别人身后的萨卡兹可真是罕见。”
“躲在怪物身后看不出分属来的男人更罕见啊……”女人睨视着下面三人，“虽然注意到了你们这俩人，但动静不要闹太大的话，大家本是能够无视的，哥伦比亚人是一点都不懂低调么？”
“卡兹戴尔人也该懂一些委婉啊……”白额雁仰视着那目光始终令人厌恶的萨卡兹女人，“苍七倘若真在，也不会欢迎太我行我素的女人。”
“没人需要他的欢迎……”女人的回答让前面的兜帽男微微侧首，令俩人好奇那兜帽下的表情是什么。
但现在却还是女人的话语更令人在意，“好好的赝品不要急着在真品前露面，尤其是当真品尤其多的时候。”
“这样的忠告能让你们低调些么？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说罢，女人便转过身去的同时招呼道：“走了，银狼。”
“嗯。”那大抵代号叫银狼的男人便也点头垂手，在两人都不约而同被吸引的目光注意下，瞧见了袖管下的宽大利爪隐没般的错觉。
看不真切，所以才觉得也可能是幻觉，那样的利爪会消失什么的，可远比男人身旁的怪兽还要来的反常。
两人就那样离开了，留下这教堂里仍存的两人一怪面面相觑，继而回顾思索着之前那两人的交流，最后才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一开始的目的上。
“要去那岛上接收那两个东西么？如果苍七真在这里的话。”奇美拉问。
这也是他这一路对白额雁极少数的询问。
换做其他时候，白额雁倒还会呛他几句，也来几次冷嘲热讽，可现在完全没这个心情。
“先不急，等一等……”白额雁认真回答道，“要再调查调查苍七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
“苍七是在那座岛屿上，那些人都是他送回来的。”
另一侧已经走到教堂外的街道不远处的兜帽男人是朝女人说道，在这旅游小镇上穿成这样理所当然会吸引很多目光。
所以没走多远他便也将兜帽摘了下来，露出那谈得上英俊成熟的鲁珀人模样。
埃德加•德克萨斯，还调查到了些别的东西，只是考虑了一下，觉得没必要提及。
“那就等他走吧……”阿斯卡纶边走边说，“那俩蠢货也不会想到我们既不是找苍七也不是找他们，只是来这里找个地方稳固你的状态。”
“既然这里也没有狼神的传闻，我们下一站是七丘城，等你状态稳定了再去见苍七也不迟。”
“好……”

NO.60:常态的习惯。
（假期对写手而言没什么区别，但却能将写手的亲戚带动起打扰。）
“你现在回去都还——”
“东西带齐了吗？”
“带齐了。”
本还试图在最后劝一下孩子的神官，突然迎来了一旁青年的开口打断。
于是在女孩回答青年的时候，他便只能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退后两步却又被一旁的女儿握了握垂着的手。
“爸爸，巫恋是肯定不可能回去的啦。”
蹲下身来听到女儿凑在耳边说着这样的话，神官便也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我知道，但总归是要说一说的。”
哪怕是没意义也要说一说。
这是神官自己做出的觉悟，只是这样的觉悟并不属于他会教给孩子的内容。
所以孩子听了之后便疑惑地看向站起身来的父亲，又回过头来看着那边正在跟巫恋点数一些必要品的苍哥哥，深刻感受到了两者态度的不同。
“紧急食物？”
“带了。”
“应急药物？”
“带了。”
“生理用品？”
“带了。”
“兑金硬通货？”
“带了一些，按照你那个标准来的。”
“防护用具？”
“在里面。”
“地图和我给你的手写卡片呢？”
“在身上。”
“好……”
一系列的对话之中伴随着女孩每次应答时从包里摸出又放回的实物，最后几个则是直接从手中的布偶里取出的，那几个刻意没有完全缝合还会露出些棉花的破洞里很难说是塞了多少东西。
不过好歹这样的对话最后，是青年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以示赞赏道：“那就够了，把拉链拉上，我们就要在这里分别了。”
这里是贝拉焦小镇的边界街道小巷口，人并不多，所以哪怕是以大家的显眼程度也都不至于被一直盯着，是很好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很适合分别，不论是临行前的确认还是什么额外事端的处理，都不会添上什么多余的麻烦。
不过事实则是孩子非常的乖巧，没有什么额外的事端，也没有什么可能的不舍。
答应的异常干脆，甚至连煌匆忙提出过自己可以送行一段都没接受的意思，决心自己带着小莫提踏上那前往临近移动城市的旅途。
化作目的地的那座城市并不远，在这座旅游小镇里找到班车的前提下只有一个下午的车程，最令人放心的是这样的车还不难找，官方通行都有好几辆，自带足够专业的防护工作，比什么私人车要靠谱得多。
毕竟她也不像楚信然和煌一样，是直接冲着出国的车找。
这小镇虽是叙拉古的边界区，却也仅仅是座旅游小镇，跨区的旅行虽然并非违规，但却因为诸多难以确保的因素。
仅仅是象征性的有那么几个，还给严格限制了数量，能抢到位置不是欧皇就是动用了什么非法手段。
丽萨父女就是欧皇类型，而楚信然和煌是考虑过非法手段的类型。
这样的苛刻状况，对小巫恋而言是不需要考虑的。
在叙拉古范围下的运送资源非常充足，也因为非常充足的缘故，在这方面的检验也宽松无比，巫恋这个缺乏证件的孩子完全可以混过去。
而在那同时，楚信然与罗德岛驻叙拉古办事处达成合作后，那一边也在派人赶往接送的汇合地点，想必已经在更早时候就已经动身了。
虽然老是给人一种很diss罗德岛的印象，但楚信然对罗德岛所属的员工工作效率一直是相当认可，也相信那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的负责程度。
他只是对罗德岛有着比较微妙的印象，外加几次莫名其妙牵线搭桥而导致自我排斥而已，对组织不爽还不至于对成员有所偏见。
更何况已经有不少老熟人都成了那里的新成员。
关于这件事，与其对罗德岛发表什么意见，他更在意自己不少老朋友如今都成了感染者这一事实。
其实在这个世界，源石病大抵是所有人都该担忧的隐患，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去想，并且还有很多人因为无知而没有想的资格，这才导致了不少地方对矿石病疏于防范，居民群众都还保留着一贯的随意。
明明这个世界的空气都游离着源石颗粒，每个人的血液之中也都流淌着那些微小的颗粒。
一旦沉积过多，哪怕不直接接触源石块也一样会成为感染者，这便是不少源石矿坑中的矿工在没有伤口的前提下也得上矿石病的原因。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在被动的积累染病的指标，这片大地之上源石颗粒密集度高的地方也不止于矿坑、更多的工厂也在城市中林立，维多利亚早年盛行的源石工厂可是光是废气都能让半座城的人在日常生活中染病。
仅仅是因为身处贫寒的下城区而无人相帮，其求救的呼喊也难以传到上面，待到真正得到关注时，已然沦为了一片问题遗留，一度占据过数个月的报纸版面，更是让其流落在外地时成为外国人茶余饭后的悲凉话题。
这些人也没想过自己会不会遇上。
维多利亚昔日的工厂问题只是因为太过典型，换成其他国家与城邦的工业都市，也没好到哪去，很多人都觉得矿石病离自己很远。
但在矿石制品早已存在生活方方面面的如今，矿石病又能远到哪去？
他们甚至都还做不到和楚信然一样没事就用水分子层面的水膜来筛取大型颗粒，一个个全靠人体循环的自净系统来稳定血液累积的源石颗粒浓度，不勤于体检甚至不愿意，也不相信体检，然后等着哪天突然身体出问题，才开始慌张考虑起这一刻的将来……
这是这片大地上的常态，值得庆幸的是，他的那些老熟人之中没几个这样浑噩的人。
楚信然在泰拉的经历分为市井、学园、战场三个场地，以这三类场地认识结交的所谓「老熟人」们，便不是知识渊博的学院派，就是阅历丰富的实践派，说浑噩倒也谈得上，但那也是人生方向的浑噩，而不是头脑知识上。
不论有没有上过学，都谈不上没见识，也对源石病有着相当的见解——但这仍然不妨碍那帮人里出现感染者来。
世事无常，实在说不清将来，而对已然成为感染者的人来说，将来更是个令人不快的话题，不快到让离别的祝福都显得格外的少。
“祝你能寻到归处，愿你的旅途充满祝福。”
以叙拉古语道出的话语，仪式化的语言饱含着一本正经的真诚，令那因话语而怔然的孩子反应过来之后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背着那对她而言显得大大的行囊，朝着青年挥手，也朝着青年身旁的所有人挥手，不太坦诚的轻声道别。
然后不给大家的反应时间就回过头闷头小跑开来，将目光遥遥的甩在身后，也听不见后面可能的声音。
“她那样跑很快会吃苦头的，待会儿拐角大概就该大口喘气了，大概还会觉得肩膀勒得疼。”
青年在后面远远地望着，然后轻声说着，让一旁的男人那本还挂在脸上的微笑差点没绷住。
“这时候就不要那么现实啦，孟章君，你都能说出那样的祝福话语来，为何不多维持一阵那样的状态呢。”
“状态？”楚信然看他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你以为我进入了什么状态说出的那番话？”
这样的问题让神官怔然，但还未回答就见楚信然迈步朝另一侧走去，走时还淡淡说了句：“理所应当的发展下有理所应当的话语罢了，走了，去找你们一开始订的车吧，巫恋有自己的旅程，我们也有我们的。”
“而且没多久，又会变成彼此的旅程。”
“是啊……”神官叹了口气，拍了拍一旁表情有些难受的孩子，“走吧，丽萨，我们也要出发了。”
“嗯……爸爸。”
丽萨还看着巫恋离开的方向，回答了也才回过头来，只是在回过头来时突然感觉有道奇怪的目光看来，下意识便也看了过去。
看到了个被兜帽覆盖的高大身影。
任谁看来都有些可疑，也会理所当然的吓到孩子。
让孩子下意识的上前拉住了父亲的衣角，引得后者疑惑看来，顺着孩子躲避的方向看去，只是些走的不快的行人身影。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无事发生，他已经在询问孩子，并且准备通知孟章君。
可以想见的，以楚信然的多疑性子来看，接下来他们的速度会加快，进入到假想各位已经被追杀者盯上的状态中来。
.
“看起来他们的处境不怎么好，正在类似被追逐的状况下。”
在神官看着没有异常的街道建筑顶层，阿斯卡纶从那探出头确认一下人都已经跑了，才骤然朝楼下跳去，跳到了那取下兜帽的埃德加边上。
“你还被误认成了追兵。”
“是啊……”一旁的男人有些敷衍的回答，若有所思的模样看着那曾经站着好几个人的空地，目光锁定的是那个孩子，“不过果然是很令人在意的问题啊，不论是那发色还是那张脸，那丫头也已经是个母亲了么？”
“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啊。”
“喂，别在那自顾自感慨人生了……”阿斯卡纶对这种自顾自陶醉的谜语人很不爽，“熟人？”
“熟人的女儿，大概吧……”埃德加点了点头，“说是熟人，也是好多年不曾有过交集，在过去也谈不上朋友的同伴，能有个九尾的女儿和丈夫，看来也有个精彩的人生吧。”
“多余的伤春悲秋就免了吧，有事没事就在叹气，这就是你那妹妹希望的你？”阿斯卡纶继续不爽着，“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本就没必要在这里停留。”
“是啊，该走了……”埃德加无奈的笑了笑，从兜里抽出根香烟来，叼着开始找打火机，“突然觉得这一路能遇上不少老熟人了，但大家都觉得我死了才对吧，说不定还得搞一副面具来。”
“随你便，只是别指望我帮你。”女人说着直接迈步前进道，只是走了一会儿就发现男人没有跟上，回过头来就见到还在点火慢走的他。
打火机倒是开的随意，也不用另一只手挡风，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个手机在用眼角余光盯着滑动戳点。
“你在干嘛？”
“在咨询一位对面具很有研究的人……”收起打火机来的男人打字方便了不少，还有空扬了扬手机，“你不会帮我，我得自己联系不是么？”
“随你便吧。”
阿斯卡纶说着，瞥了眼那湖畔的方向。
“那俩哥伦比亚来的家伙，现在也该动身了吧。”
“你很在意么？”埃德加抬起头来，“罗德岛和莱茵黄金本该毫无交集才是。”
“那是哥伦比亚而非莱茵黄金……”阿斯卡纶纠正道，“很明显，那是哥伦比亚扶持起来的猎人，目标肯定是狂猎，不过抛开这一点，光是那家伙缝合你们的元素不该值得注意么？”
“捡拾些废料拼凑的成体，正如它背后的哥伦比亚发展史，令我见之作呕……”
这鲁珀男人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抬起的手，也在看着那掌心中不时浮现的暗金色脉络，再回过眼来，“但其实说到底，成不了气候。”
“我变弱了，但它更弱，而守秘人，却是不曾有丝毫的退步。”
“甚至他还能变得更强。”
“我不觉得那家伙变得更强是什么好事。”
瞥了眼埃德加手里还捏着的手机，以阿斯卡纶的视角瞧不见屏幕中的内容。
但她也没什么窥视内容的意思，仅仅是瞥了眼就收回目光，眼中的嫌弃毫不掩饰：“几年前他的违抗命令让很多人的努力白费，几年后的现在他若是再来一次，那后果谁还敢说承担得起。”
“这是我不知道的事，女士……”听到这样的话，埃德加的语气都变得正式不少，抬起头来一副很想细听的模样，“如果您希望在对守秘人的态度上能够有更多同伴的话，不妨说说。”
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女人盯着他沉默了一下，面色更加阴沉道：“弄你的面具去吧，别想着去了解你还不应该知道的事。”
看来是没有故事听了。
埃德加也只能做出个遗憾的表情来，当真依她所言的去摆弄起了手机。
就这样，两人便也一时无言的朝车站走去。
有人离开小镇，也有人前往小岛，旅行小镇的繁华还将持续，只是有些不被关心的东西确实出现了。

NO.61:结束总不都是激烈。
（这鬼泣5se试玩直播演示也不知有什么毛病，全程都在宣传光追，努力把重点全放在光追……爷来看直播是来看你这个光追的吗？你他妈……）
贝拉焦对面的小岛别墅，因大量的受害者而在游客圈中声名大噪。
也成了短短几个小时便已被三波人光顾过的鬼屋式别墅。
在那之中，唯有那荣耀所冠的铁枝因妥善隐秘的安置而尚未被扰乱察觉。
然后被那真正有备而来的追查者破封而来，将那拉特兰执行者手中保存了数百日的血印投入，已然分离了近百年的两者由此汇于一同。
在小小的沃尔珀孩子眼里仅仅是祖辈遗物的铁枝，其本质是祖先是=友人的赠物，却也是友人的化身。
将仍存生命力的生物肢体与新生的金属一同熔铸，打造出生与死融汇，血肉与钢铁相合的钢铁墓碑，那曾为拉特兰奋战半生的荣耀骑士，其战意与杀欲同散乱的武器混作一起，最后更是在那份重铸金属的炼金之法下化作这荣耀的铁枝，却会因那血印的靠拢而再生事端。
荣耀的铁枝，诅咒的血印，仅仅是两者靠拢，那昔日地底所见的生物活性便直接展现而出，然后被异样的凶兽所阻。
于这样的僵持下，曾经被迫分离的同源之物由此重逢，在拉特兰教派最为兴盛传播的那个年代，最勇猛的战士，最荣誉的骑士，同时也是后世流传之中最可怖的魔族，其遗物便是被友人的子嗣保管于此，直至被拉特兰的执行者所寻到。
能携着诅咒之血的执行者必然有着极高的相性，事实上他也正是如此以肮脏可怖的手段行着荣誉之事。
也因为这样的事实，奇美拉才会说他身负重任，但这份重任机密到公证所都不会负责。
岂止是不会负责，公证所的执行者会被权限所限而查不到更上面的事，而这样的信息封锁只会让他们知道此人所行的恶事。
届时，是否有冲动行为不太好说，鄙夷却是少不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担负着这样残酷任务的受洗者要求也有对所作所为的遮掩，这份保密性连同事也都一样起效，所以被发现所作所为什么的，本身便也意味着失职。
若是连任务本身也未能完成的话，就算是被审判也不会有人出手相助，除非他还保有着拉特兰公证所的基础公民权益。
在拉特兰，既然还有着公民身份，那么权益的保障也将得到彻底的执行，执行者会破开所有的艰难险阻，这是拉特兰人特有的严苛与刻板，也正是这份严苛与刻板，保证了拉特兰公民权益的神圣凛然，以及拉特兰条律的沉肃如铁。
正如全泰拉公认最大最出色的的重工机械厂——炽天圣堂，那样的沉肃如铁。
只是这一切都与那位无名的受害者&加害者毫无关联，就连之前那与苍七有些关联的两人也都不打算关心那家伙，足见那算计完整个别墅成员甚至连孩子也不放过的家伙着实令人不喜。
当然，那两人或许也不是什么热心人士，所以才是一副压根不打算做些什么的模样。
奇美拉和白额雁都不太相信那两人是追着苍七来，只是都走到这别墅之中的目标之前也一直没见对方潜伏或是埋伏的迹象，看来之前的防备是完全想多了。
也或许其实是藏在之后的？
并无奇美拉那般有着那样一具强大生物守护的白额雁显得要比前者更小心谨慎，这份小心谨慎的表现便是站在那靠近门的一侧远远望着那奇美拉大胆的行为，同时也有注意门窗之外的动静。
这座别墅之中并不只有他们两人，不论是那些不方便驱赶的「探险者们」还是那些显得有些呆板的别墅老仆人们，都值得稍加注意。
当然，最值得在意的还是别墅主人的迟迟不曾现身吧，只是考虑那些「探险者们」突然激增的原因，也不难猜测这座别墅之前才经历了一些大事，这别墅的主人大抵也有类似的心理准备，所以见不到出现也不算是太过奇怪的事。
——俩人一开始还是这么想的，但在一路缺乏阻挠的抵达了这里，简直是大开方便之门的让他们稍微花了些功夫就找到了铁之枝后，疑惑也就分外明显了。
需要提防的也要加上这别墅的主人，尽管听闻只是个孩子，但在知晓这片地区真相的两人面前，这孩子所具备的能量便也能理所当然的得到重视。
一座活性的源石矿场以及一位被神灵眷顾的萨满，哪怕年纪轻轻却一样能促成一场真正的浩劫。
不过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男人都表示怀疑那小女孩儿是打算把这种对她没用的危险东西拱手送人了，甚至更怀疑对方已经跑了。
毕竟那些老年的仆从表现实在说不上灵动，反常的连外行人都能看出问题，以至于有些外行人已经在常识劝说老人去警察局控诉这别墅主人的诈骗行为——骗年纪这么大的的一大批仆从继续工作，这难道还不能说是诈骗吗！
是的，这些外行人虽然看出问题了，但还根本想不到这些老人都不是人类的真相上来，一个个都还或认真，或虚假的做着关心的模样，甚至打算策反这些仆人为自己的劳动权益做抗争。
也在那一开始看得这边俩人都有些想笑。
不过那还是一开始。
此刻应当回到此刻上来，回到白额雁所注视的男人将手中张开的羊皮纸完全盖上那从刚才便震颤激动的铁枝之上。
便见那羊皮纸的纸背显现出猩红的印记，继而在那不知从何泛起的嘶声中，羊皮纸与铁枝相接之处泛起惨白的雾气，而那白雾之中又染着一缕刺目的红。
那是血的色彩，那是流淌在铁黑色的金属之上的血色，也是那份亡者所饱含的盛怒与执着。
“故乡的土，敌人的血，主啊，我还应继续下去么？”
一位古老的萨卡兹，宣誓为拉特兰教义而战至一切消逝，其最终屹立的土地被拓下那份血印，其残破的尸骨与周围那些同样残破的武器混作一同，最终一同锻就生于故土的铁树，它立在那里，便似要继续守卫那份拉特兰教义保护的国土，任何入侵者都将被其铁铸的枝条与破碎金属的叶片穿刺扭曲，直至被后人真正迎回。
只是也是从那一刻起，萨卡兹的血魔之间也有了另一份传说，那便是铁枝流落到了异国，其愤怒便当再无休止的传闻。
可他们也不会知道铁枝身处何处，那位始终渴望屹立于家乡之土的神圣血魔又流落何方，只有拉特兰的密堂偶有提及，等待着将那位战士重新迎回圣堂的一天。
哪怕是要用那位战士不会希望看到的手段，也丝毫不会犹豫。
可就如今的结果看来，显然谈得上所托非人。
拉特兰的大人物们也大抵是很难猜到会冒出个哥伦比亚的家伙横插一脚吧，也很难想到他们那位密藏的罪孽执行者会被解决的那般干脆，连发讯求救以及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那样轻易化作了怪物的食量。
其存在得知那份秘密的谋划本身就是诸多阴差阳错的结果，一路寻找着神秘，渴求着吞食更多的奇美拉，其本身对其的感应能力以及其助手的调查行动能力俱是无比的出色，才有眼下这份被彻底激活的血魔铁树被巨兽三首分扯，本身谈不上出色的合铸金属被夸张的力道缓缓撕至破碎的地步，带着怪物的嘴与㗋间一同漫溢的鲜血一起被三首吃下，然后在那份挣扎的翻滚中带起那室内一团糟的巨响。
不绝于耳……
已然令女人已做好了引来那些无关人员的准备。
奇美拉的掠夺能力便是如此惨烈的吞食，不论那份承载之物是血肉还是金属都一并纳入口中，就算划伤了血肉也要一并含混着吞下，那份痛苦与伤痕将化作获取力量最棒的仪式，令那青年镬取到除了狼、龙、鹰、海怪以外的第五种力量。
「捡拾些废料拼凑的成体」。
埃德加所作的评价正如现实，不断追逐着过去的影子汇聚而成的怪兽便是代号为奇美拉的男人以及怪兽的正体，这样的道路能走多久，拾荒者的道路能走多久，或许只有这片大地才能给答案。
而在现在，当在那份狼藉的血泊之中，当在那份惊骇莫名但还是有人敢于冲到屋外又被风壁所阻拦的吵闹之中，缓缓转醒，看不出成长只瞧得见凄惨的巨兽缓缓收拢于阴影之下，滋生下那阴影前的男人两手扶着额头，踩在蔓延过来的血泊中的双脚摇摇晃晃。
“朱莉，带我找个地方休息。”
只来得及说出这样一句沙哑的话语来，便完全站不稳似的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那还散落着不少染血金属片的血泊之中。
“这收场也太难看了吧？”
第一时间是张望外面的白额雁倒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提防着些什么东西，现在只希望不论是别墅主人还是那俩怪家伙，哪怕是苍七也都别出现。
而事实也确实不会出现。
毕竟埃德加和阿斯卡纶已经在十几公里外前往佛洛伦斯的旅行山地车上。
别墅主人则是前往最近的移动城市，在一开始的大道上倒也算是顺路，只是没有那么巧合的在同一辆车上。
而那苍七，则是在距离他们七十三公里外的私人旅行山地车中，所行的路线是排开最近的移动城市与移动村庄聚落，直朝那两百公里外的移动城市米兰前进。
那将是非常枯燥的一段路程，尤其是这几人还带够了足够的干粮。
这意味着沿途不需要停留补给，靠着后备箱装着的好几桶纯化源石液便是一路畅通的行车之旅。
最枯燥的该是司机，高强度驾驶可是能被记入反面教材事例里的危险行为。
所以队伍里早早便合计过了轮流驾驶，除了小丽萨外，三个人都算是有着一定的驾驶经验。
虽然煌一贯的表现令神官就这件事表示怀疑，但孟章君都没什么异议的状况下，他也就决定信任一下对方的架势技术。
然后他现在决定让十几分钟前的自己给自己道歉。
盖因这车已经开了半小时后的中途，煌小姐突然说自己好久没开车了，希望他让出驾驶位来让自己先熟悉熟悉。
神官不疑有他，倒也算是欣然接受，觉得之后要那么轮着来的话也确实需要对熟悉熟悉。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个小时不到已经距离小镇七十三公里外，这样的现实已经能证明在那脱离平整大道的山地路上，煌小姐开的是有多么狂野。
只是这车也还不至于被折腾散架，人也在安全带上好好绑着，最大的问题也就是颠簸会带来的负面状况在兴奋的小孩和女人身上表现得都不明显之后，他又能说什么呢？
想要找另一位看起来本应同为受害者的青年交流些什么，最好劝那女孩消停消停或者重新换自己上去的神官，却遭遇了冷脸。
明明青年自己都掏出呕吐袋在探头出窗默不作声的吐了一通，却也一直都是那副无事发生的漫不经心态度：“还行吧，这样确实挺快的，你能让那俩家伙听到你说话的话，倒是可以建议他们看看地图重新规整一下路线，太阳的高度已经变了，让她们看看指南针。”
坐在最后面的这人就那样轻描淡写的说着，好像几分钟前撑在窗边对着袋子呕吐完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这还别说，这件事神官也估计就只有自己注意到了。
毕竟那前面那么吵闹还开着窗，以孟章君那不算响亮的呕吐声以及那副默不作声的漱口后掏出纸巾擦嘴的动静，完全可以说是相当隐蔽，甚至连刺鼻的味道都没传进来。
倒是嗅到过一丝莫名其妙的馨香，令他还有点好奇这孟章君平日身上带着什么香料包。
但那是几分钟前的事了！
几分钟前对方只是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没有回答，几分钟后的他现在倒也不执著那种问题，只想抱怨抱怨。
结果是被对面甩了个任务来。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是得老老实实去传话，毕竟这私家车的三段式座位，他正好坐中间。
不过这大家一起走的最后一段旅程，还是不要想着第三度抱怨了吧。
趁着这只有坐车与开车的最后一段时间随便聊聊也好，分别的时候也不必有什么怅然若失。

NO.62:实在是奇缘。
（博德3冲冲冲！）
“就在这里么？一旦分离可别指望再把车要回来，也别指望我们会在你们危险的时候冲回来帮你们。”
“这种时候您难道不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看着那将手臂搭在车窗前的青年以这样随意又自然的语气说着冷漠的话语，神官顿时有些无言。
“比如呢？”
“比如您对巫恋小姐所说的那样。”
“那不行……”青年淡淡的摇了摇头，“你们并非孤身一人，亦不需觅得怎样的归处，一家人都在的话，哪里都是归处，我只会祝你们快些团聚。”
“这样也就够了，谢谢。”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笑着退后两步，鞠了一躬，令一旁的孩子后知后觉的跟上也朝青年和青年一旁突然冒出个女孩鞠了一躬。
显然，这便是道别的时候了。
在车上或驾驶或乘坐的数小时枯燥旅途，靠着断网的手机那点微弱的娱乐效果显然有着诸多不足，打发时间的便是闲聊，或者交流。
楚某人自己总结的猎人手册之中的规劝终归只是规劝，与雇主保持距离也有着一定的适用局限。
所以后面还有用以不同的任务与雇主分类下的选择变换，谈得上无比完备，完全是可以真正出书的水准。
可谁会没事帮那些中介培养高素质的赏金猎人呢？
楚信然虽然毫不掩饰自己在总结那些经验并且记录的行为，也在别人希望借阅时没什么拒绝的意愿，但出书这种事，还是免了。
而且他也没什么以此为傲的想法，更不至于自己找话题来引导这份事实的谈论。
于是乎，虽然他毫不掩饰，但真正知道他又写那种东西的人也不多，翻过的更是只有俩人。
一个是仅仅翻来看看，顺便取笑自己的雇佣兵，一个是对这圈子什么都不懂就要当赏金猎人的深海猎人。
倒是都看得挺认真的，不算是浪费他那闲暇时用自己所见所闻亲身体验一同写就的注意手册。
偶尔他也会自己翻翻，免得有些时候被安逸的生活给磨掉了些记忆。
也确实是生活越来越安逸了吧，能再记上去的东西才会那样越来越少。
直至最近的记录之中，他已经有两个月没再去添些什么了。
尽管有人说只是他写的东西太完备，而他又已经越来越强了，所以才没那么多新的注意和新的发现，但他只当那样的话语作苍白的安慰，不以为意。
毕竟他很清楚人与人的视角受见闻经历所限，别人以为他已经走过很多路，看过很多东西，可他会那么想么？
他只会觉得自己陌生的东西还那么多，之所以没什么新的收获，仅仅是因为还待在安逸的舒适区。
只是这个问题又涉及了个人心理，那便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脱离舒适区。
但他真想回家的话就不该只是在这里等着，可这么多年以来又全然没有家的消息，终归是令他生出些悲观心思，继而演化成不可否认的懒惰。
对常规的调查方式已然厌倦并失望，但又执着于那几个最初的线索，一面更进一步的认知适应这个世界，一面又始终不忘寻找那记忆中的相关之物，这样的纠结与矛盾构成了现在的楚信然，而由这样的他来祝福什么的，也着实有些讽刺。
若说旅途与祝福，他自己才是最需要的那个，每次对他人的祝福也都让自己心生感慨。
“小丽萨，别忘了我送你的小东西。”
感慨之余倒也不忘做出些提醒，而那样的提醒则是令孩子愣了愣，顺着话语想了想，倒也立刻想起了那枚小吊坠。
“嗯！苍哥哥再见！煌姐姐也是！”
从兜里摸出来看了看它，继而应声中握紧着用力点了点头，这样愉快的离别模样令一旁的做父亲的也笑了笑，也还记得那枚刻着古怪纹路的石头是在车上时孟章君送给小丽萨的小礼物。
说是护身符，但其实是一个不长久的小法术装置，能够在需要时唤出小小的水流清洁特别明显的脏污。
这样并非以源石为核心的法术装置放在一些学校里足以掀起一场论战的风暴。
但在这里只有不关心内里的孩子，以及常识之中就有些法术可以不需要源石施展的神官。
倒还有个凑在楚信然边上，因为车内空间所限干脆整个头都搭在后者肩膀上，引得后者微微挪开了些脸来拉远些距离的女孩在，但那女孩也没在意那么多，还在朝小女孩笑着挥手。
几乎是一下午的闲聊更进一步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虽然内容多是煌和小女孩各自讲述一些故事，楚信然和神官偶尔加入话题，却也一样将大家的关系从单纯的委托者与被委托者拉进到了盟友乃至友人的程度。
不过拉开来说的话，都一起涉险过了，有些交情也该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其实楚信然一开始刻意保持了距离甚至也嘱托过煌别轻易干涉雇主的状况。
而这样的态度在后来的试探与总结中逐渐的软化，直到别墅的经历之后，已经再无必要保持那份刻意的距离。
也算是通过了「考验」一样，对方是不用担心会因为过多的交集而破坏委托的雇主。
能够愉快的完成工作便也不失为一件乐事，那一贯的距离保持就是为了筛掉麻烦和聊不来的雇主以及可能的隐患，这三种可能在这里都犯不着担忧，自然没必要去违背自我。
“嗯，再见……”没有继续在叙拉古的地界以那叙拉古的语言道别，楚信然以东语招呼着，所用的词语仅仅是道别的程度而非长期的道别，令那还属于会纠结词意年纪的小女孩异常欢欣，“希望能有再次见面的时候。”
说罢，他便看着那神官拉着孩子的手远去，而孩子走出没几步就会扭过头来看一眼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瞳悄无声息的竖起血色的狭缝，正中的暗金菱点映出女孩身侧燃烧般的光影，那是灿然的金色，强行将那份幽蓝晕染。
也将由此感叹：“一开始还只是以为她跟你一样是感染者才会看到那怨灵，现在看来……倒是你能看到很不正常。”
“蛤？”煌诧异的扭过头来。
“什么？矜持点啊你。”将脸挪得更开的楚信然抬掌按在对方的脸上另一只手也按着对方的肩强行将其推回到她该在的副驾驶上。
就因为丽萨道别的方向是楚信然这边，这丫头刚才非常危险的越过主驾驶和副驾驶之间的那些操作杆位置，整个人都挤了过来，强行侵占楚信然的空间卡在窗口跟丽萨道别，让后者分外的不自在。
压在身上明显的温软也能让他更不自在，只是早年的「久经沙场」让他的不自在表现得并不明显。
“不是，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煌倒是一副毫无自觉的模样，被推开了更执着前者刚才的话语。
“之前车上提到的黑影，在那别墅教堂下方的告解室吧，你不也参与了事件叙说么？更早时候你还跟我说过，在车上算是再次提到了。”扯了扯被压下的侧边衣领，楚信然一脸平静道。
“这个我知道啦！你还重复过第二次那些东西就是别墅的恶灵！”煌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想要跳过这个阶段，“我问的是我不正常是什么意思？”
“你这精简可真是……”
只是说对方看到恶灵不正常能被煌直接快进到「自己不正常」来，楚信然的表情自然是无比古怪但也还是跳过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吐槽阶段直接道：“她是沃尔珀的神民九尾，是就算成为了感染者也还仍然被神社指定为继承者的孩子，天生便有不同寻常的天赋，你可以理解为通灵上的天赋出彩，这一点，我刚才以自己的方式确认了。”
“自己的方式是什么鬼？”
“神官看不到那黑影不是么？”无视了对方的吐槽打岔，楚信然继续道，“只有你们俩是特殊的，而现在我说出了她身上的特殊，你觉得你身上的特殊是什么？”
“矿石病？”煌以试探的口吻问。
“一开始我想的也是矿石病，但现在……”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回过头来又摇了摇头，卡上安全带的同时开始挂挡起步，“状况可能有很多，我就不细问了，细问也问不出什么答案，回去之后有空检查身体就尽快，我这边倒是还看不出你的身上有什么状况。”
楚信然指的是拉普兰德那种被黑质所寄生的状况，那种既需要身染矿石病作为媒介又需要剧烈的精神波动做缺口的寄生环境，通常很少见，但也有很常见的地方，比如贫民窟和「垃圾场」什么的。
感染者们在泰拉的处境大多都能与不幸直接划等号，要让感染者长期情绪剧烈波动也不见得多难。
那份寄生会让他们的精神状况更加差劲下去，身体的病变反而是个缓慢的过程，缓慢到宿主都可能毫无所觉，除非被某些同样不正常的外力催化。
楚信然便是具备着这份外力，只是理所当然的不常用。
将人化作异类的方式太过残酷，本就不该是随意使用的方案。
而且尸体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啊，体检啊……”煌顿时一脸抗拒道，“难道我就不能也是通灵眼吗？炎那边不是好多通灵眼的传说。”
“你觉得自己是，那就不用体检，那是你的事。”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的楚信然平静道，瞥了眼桌上摊开的路线，一副要转型驾驶的模样。
现在他们是在叙拉古的移动城市米兰入城口，这道路是路线之中难得一段并入大路的旅程，路况算是相当的平整，只是也显得比较拥挤。
毕竟这片区域是入城口，有着大把的车辆恨不得直接朝这辆逆行的车撞来。
是的，楚信然在这车道上逆行，不仅在逆行，甚至还罕见的没有出现碰撞，只是喇叭声和谩骂声倒是不断，一路好几个车主都在喷这辆在入城口边上搞出城行为的破车，还可恨那破车拉上了车窗，不是正前方的话还看不清里面是个多么欠揍的家伙在开。
看到了之后倒是会愣一下，不论是因为主驾驶还是副驾驶。
“无情起来咯，你这样会被喷的哦，楚大哥……”煌懒趴趴的身体前倾趴在了车台上，趴在那被秋日的暖阳照过的前台便一副软乎乎的模样侧过脸吐槽着，然后又艰难地蹭着台面变作了直视前方的趴法，让楚信然觉得她是在用脸擦台子，“你听听，已经在喷了。”
“换成是我被挡着，我也会喷。”
楚信然一脸平静的推划着方向盘，在完全不减速的前提下将车拉扯到更外侧的车道，这里倒也没有围栏，边缘虽然是草地但又没有明显的高低差，完全不妨碍驾驶。
当然，主要还是没交警会管，否则在他搞逆行的时候就该被盯上了。
而现在当他这么开之后，骂声倒是低了不少，既是因为他那样过线的驾驶方式只能碍到边缘的车辆，同时也因为一开始谩骂的车主已经在那份相对行驶中所背离渐远，由此逐渐安静了些。
不过就算如此，以这里的拥挤还是能让车笛声不断，大抵是刮擦事件没能少。
也是快吃饭的时间了，不少车都赶着进城。
楚信然倒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逐渐驶离那最拥挤的路况后重新回到道路上，时不时的目光扫过那些车辆朝后开去的车辆以及走在路上的行人们。
“居然还有步行进城的啊？”煌一面感叹着，一面稍稍抬起头来揉了揉下巴，又发现楚大哥也在看那些行人，不由调侃道，“好好开车哦……楚大哥，我们可就这一辆车。”
“放心，我经手的车很少出事……”收回目光的楚信然安静道，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瞧见个熟人的诧异模样，“看到了熟人，也就多看了两眼。”
“熟人？”煌诧异的摇窗扭头，只瞧见一些乱七八糟的发色和衣装背影，虽然很有个性，但全都那么醒目的前提下反倒不知道该看谁了，“谁啊？”
“一个性格和你有着三分相似，让我烦恼的程度有八分相似的黑手党成员……”楚信然并不回头的仍旧直视着前方，“罗德岛大抵也有她的档案痕迹吧，你可以称呼她拉普兰德。”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煌沉思着摸着头，惊讶道，“通缉犯？”
“确实被通缉过……”楚信然说着，又露出个微妙的笑容，“不过还真是巧啊，如果是我猜到的那种更巧的状况……那我的祝福便也算是成真了。”
“什么啊？”煌表示完全听不懂这个谜语人到底在说什么。
“是什么啊……”他的心情显然变得相当不错，重复着那个问，正了正坐姿是轻声说，“不确定的事，可是没有说的必要。”
“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哦！”
煌直接探手要拽他头上的角，展现出那建立在战力差距之前也无比强大的勇气，以及那份怼谜语人的大无畏之心。
“说清楚！”
这一不注意就动手动脚的行为也在微妙的方向相似了起来。

NO.63:未完的后续。
（昨天忘了祝白面鸮生日快乐，以及，今天则是闪灵生日快乐。最后，博德3冲冲冲！该对抗脑虫了！）
通往米兰的道路是越来越多的车辆，愈是靠近入城口便也愈发拥挤，最后便是车辆寸步难行，仅能靠着两轮机与人自己的腿来走动的羊肠小道。
当然，这样的羊肠小道是由那些在道路上拥堵的车身所组成的。
就像迷宫一样，蜿蜒的车身前后怼在了一起，有些地方直接堵成了死路。
但有些地方却是可以直接通过，赶紧下车步行才是脱离困境的首选。
当然，两轮车之流的小载具也一样可以，只要没被改装成什么大块头的话。
只是对大部分远道而来的人们而言，四轮车理所当然的帮助了大家太多。
但如今的阻力却也是无法回避的，舍不得放开这份还算昂贵财产的车主们只能与车一起继续堵下去，直到那配备在入城口附近的执法队来亲自梳理交通和事端。
不过对行人乃至不在意临时脱离的乘客们而言，这就是展现那份自由优越感的时候了。
“这种时候，瞧我说的没错吧，狐狸。”
以一步一跳般的轻盈感大踏步前进着，银发黑衣的少女显然有着相当的活力。
与她那矿石病患者的身份截然相反的活力，也令那被挟持的女人脸上露出好几分排斥来。
但少女却也不以为意，继续兴意高扬道：“开那种车来可一点都不明智，靠近入城口了就该老老实实的抛车步行才是……”
然后又顿了顿，又道：“啊……反正那车也没坚持不了多久就该彻底坏掉了。不是吗？”
以她这样愉快的心境走在人群之中仍是不算显眼，因为基于车道中不时传来都是车主们的鸣笛声与吵架声的缘故，这些或沿边或在车与车之间走动的行人们大多心情愉快，非常简单的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开车人之上，看着他们寸步难行而自己等人毫无阻碍的模样便能心情愉快起来。
这样的小阴暗谈得上人心常态，自然不显得如何怪异，尤其是当缺德人聚集成群的时候。
可是任由少女的心情如何愉快，身边却还是有个同大家心情反差的异类，始终以那排斥与不快黏在脸上，便让前面的少女走着走着回头看来的表情也变得扫兴起来。
“嘿，不要搞得好像独角戏一样，我没杀你难道你不该心存些感激么？”
“这难道不是交易么？”女人抬头冷冷道，“我带你去抓我的丈夫和女儿，你才会放过我。”
“别这么说嘛……反正你肯定会在中途就想着跑路，或是到时候联合你那九尾老公一起对付我不是吗？”女孩无所谓的耸肩笑了笑。
“啧……”
“咂嘴别这么大声嘛……我是无所谓一锅端的……”肢体动作相当丰富的女孩一脸和煦的微笑着，抬手画出个凶狠的割喉来，“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对吧。”
望着女孩那副欢欣的神态，就连那头上的一对狼耳都在愉快中跳了跳，女人头上的狐耳也弹了弹，但也只是恶寒下的弹动，以略显沙哑的声音道：“你真是个疯子啊，拉普兰德。”
“别这么说嘛，这种程度不该是大家都该有的素养吗？在家族里干活那么久了，可别说你没做过啊……”
拉普兰德微笑着眯起了眼睛，目光随意的望着不前方的横七竖八的车身构成的狭窄道路，同时也是在判断哪些路能够走通，哪些路得要越过那些车身，“那我可不信。”
真是的，堵成这副模样可比以前的移动城市大门刚开还过分，是因为加上了之前那辆逆行车的功劳吗？
拉普兰德对几分钟前那辆逆行车倒是印象深刻，从那人字形的道路一端开到另一端，居然没撞才是厉害，不论是不是巧合，都不妨碍她朝那女人招呼一起看那边，同时赞几声那司机的车技。
遗憾的便是其穿行过程中妥协似的逐渐朝对面的侧边靠拢了，这也让更多的行车妨碍视线，以两人与其他行人在车间穿行的路线也很难看到那辆车的全貌，更别提那驾驶位是怎样的人了。
侧边窗本是个突破点，却贴了防窥贴纸，充其量也就让车内看看车外。
不过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拉普兰德的娱乐重点还在这个女人身上。
就像她说的那样，无所谓一锅端嘛，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虽然有小孩儿在里面，但小孩儿也是目标之一的话，也就没办法了。
黑手党之中有着不碰小孩儿规矩的家族也不多，而在那些少数派之中，多少都是认为孩子是未来的希望，同时又太弱小，没有彰显武力的必要才不会考虑动手，但是任务目标的孩子不该是未来的祸害么？因为太弱小而放任对方长大给自己添麻烦那难道不是愚蠢？
拉普兰德没有那种愚蠢，并对那份愚蠢嗤之以鼻。
所以她那看似说笑般的话语，其实是认真的。
这也是她给大部分人留下的印象，便是在很多时候都难以分辨她是在认真还是说笑，只觉得不论是精神环境还是思维逻辑都异于常人，完全担得上以疯狂形容。
正如此刻女人冷然道出的观感：“大家的素养可不是像个变态似的，这是只有你们这些疯子才能拥有的待遇，黑手党也少有你这样扭曲疯狂的家伙啊。或者说，你这这样的家伙，通常都活不长。”
“那就得让你们努力咯——”拉普兰德微笑道，“再加把劲，你们就快能杀死我了，你不是都能伤到我么？”
她指着外套上的裂口，其实两人的衣装都有些狼狈，在这入城的行人人群之中本能凭着这一点而显眼。
但周围还有更加直接的流浪汉和乞丐在走着，也让她们这种「纯度不行」的狼狈选手不够醒目。
女人并没有这份遗憾，她还在因为对方的话语而看向拉普兰德外套上那沾着污渍的衣衫裂口，再垂下头看向自己身上的那豁口更多还掺杂血迹的，相较于「流浪汉纯度」不如说是「凶杀案受害者纯度」的造型，便觉得更加讽刺。
于是她没有说话，而她这样的反应也让拉普兰德笑意更浓，继而无法忍受的笑出声来，笑的既没品又引人瞩目。
但当事人显然也不在意成为目光焦点，毕竟她在这叙拉古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两周了，而不谈通缉令撤销的话，那些通缉令也已经「过时」了太久。
这里的过时，是指那些纸张贴在墙面上的风化程度，以及存留在大家印象里的时间。
能一直记着通缉画像的人本就不多，哪怕她的通缉令拍的还挺帅也没差，这么多年了，真还记得她的人会记得很深，深得超过当初的伤口，而不记得她的人，便是压根不用去提，就像这路上的行人们一样。
“走吧……”
看着那入口边上的墙壁上那些新的盖旧，旧的则是干裂细碎的通缉令群，确实没在上面看到自己的拉普兰德朝着后面的女人招了招手，丝毫不在意一些来自周围的疑惑目光的喊道：
“别磨磨蹭蹭的，你觉得这样就能让我丢下你么？还是说你想进去捉迷藏？”
“呃……”女人盯着她沉默了几秒，还是上前跟上低声道，“你确定你要走这里？”
“有什么不确定的……”拉普兰德咧嘴轻声道，“你觉得我会怕那些探测仪器？”
“米兰不算是座小城市……”女人好似很为对方着想似的提醒道，因为逐渐步入人流而特意压低了声音，“这里的对感染者的探查和规则要比之前那些地方要严苛得多。”
而听到了这样的提醒，少女却只是笑意更甚的凑近反问：“你觉得西西里严酷吗？”
“呃……”女人似是不清楚对方的意义而沉默。
“罗马呢？”少女又问。
女人继续沉默着，但隐约能听出对方是想说什么了。
“西西里和七丘城我都走过，你觉得我会在这种地方出事么？”
她一面说一面前进，脚步不曾停止，也令一旁跟着的女人强行跟上，眼见便踏入了那检查站，看起来是为了出入方便而放宽了些许标准的通道两侧却有着看起来便无比沉重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仪器。
在那两座巨大仪器的中央是车道，而彼此两端所连接的人行道更加瞩目，只因已然有吵嚷的声音响起，那是被些成队走过的行人因为一起的刺耳警示声而呆愣，继而被立马冲上的警卫一个个拽到一起边上细扫，最后拽出两个色厉内荏虚张声势的人的画面。
包括两人在内的绝大部分人都清楚，那被拽出来的是感染者。
是那巨大的仪器一看就是用来探测感染者的升级版仪器，用来直接检测通过的人群，再由周围的警卫们以小型仪器各个细查的筛选关口，这样的筛选关口，算的上大型城市的标配，也能成为判断一座城市是否能称作大型城市的标准。
毕竟那东西造价特别高，维护费用和功率也特别高，若是治安不好的话更是不可能弄一个。
没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这句大炎俗话在叙拉古的七丘城有着相当的存在感，包括打肿脸充胖子也是，没有哪座城市会去为了一个大型城市的名头而打肿脸充胖子。
只是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么个会让感染者敌意恐惧的东西在，女人才会对拉普兰德发问，而拉普兰德的回应也让她皱了皱眉。
只是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跟着她一起前进。
反正她又不是感染者，倒是看着那几个被抓起来还要在一旁抱头蹲下的的几排男女，有些担忧女儿。
毕竟她记得很清楚，清楚自己的女儿不仅是感染者，还是因为她一时失察才被暗害，那块没能及时注意的玩偶是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那份懊悔难以忘怀，哪怕孩子还是那样的懂事，甚至对其他玩偶未能出现预想中的抵触，却也只是在她的懊悔之中更添一份伤痕。
对女儿如今的感染者身份耿耿于怀的她更担忧如今的处境，所以才在这一刻，拉普兰德领着她通过安检阶段却没有激起丝毫的警报时，表现出那样的诧异。
“有了个女儿就变得这么蠢了吗？瞧瞧你这表情，哈哈哈……”
不礼貌的笑声毫不掩饰，能令已经在围栏另一头的警卫们都抬起头看来。
但也只是看看罢了，虽然觉得女孩儿有些眼熟，但他们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更相信机器的结论，同时就算是机器判断有所意外……只要不是暴露的太明显，他们也懒得上报。
何必给自己找其他的麻烦添呢？这快12月了，大家都不想把自己搞得太忙。
至于警卫的责任义务……这城里没被抓的感染者还少么？那些感染者又真的该扣下来转交给警局那批人丢到监狱么？
没有这机器的时候，大家都嫌工作麻烦，但有了这机器之后，大家又觉得这机器实在太灵敏了些，搞得很多事都无法收场。
只希望借此偷偷懒就得了，不要再来一次那些麻烦的事，所以那些守卫们对那古怪的女孩儿看看也就看看，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而那边还在笑。
旁边被笑的人回过神来反倒是急着问：“你怎么做到的？”
笑声稍敛，女孩好整以暇的看着女人，微笑道：“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女人沉默了下来，继而瞧见了女孩微微提拎起身后的长袋做出明显的恐吓状：“现在是你该带路了，要不要试着表演一下，你一直琢磨的捉迷藏。”
拉普兰德推后了两步，从那长袋中缓缓抽出了那竖直的带鞘常刃，完整的收纳看起来就像一整根棍子，让周围的行人虽然疑惑，但还没看出真正的问题来。
可女人却是非常清楚，更清楚她身上的血痕本就是被那东西留下的。
“被抓到就是死哦。”
语气以轻佻，表情却是异常的温婉，与发色一直如斑驳之雪的狼耳兴奋的鼓动着，拉普兰德带着令女人再次皱眉的狂气与欣喜：“死在城外和死在城里，区别应该是能见见丈夫和女儿吧？”
“那么，要试试么？”
温柔甜腻的语气，吐出令女人转身便跑的话语。
“我只数到100哦。”

NO.64:随她去吧。
（博德3的联机是真的挫，希望今晚折磨少一点。）
“没意思，你们走吧。”
“蛤？”
“我说没意思，你们走吧。”
萨科医院，叙拉古移动城市米兰中的三所著名医院之一，理所当然有着相当的医疗资源以及颇高的占地面积。
只是这一幕并非是在医院内部，而是在外的街道空地之中。
这样不会被打扰的偏僻场所，也不知是在方便谁。
又或是谁都很方便。
拉普兰德自然希望能不被打扰，但反过来，那一家三口也要同样谨防着人群里突然跃出的袭击者，这也算不上是无端的紧张。
毕竟早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真正遭遇了那种事，其中两人被夫妻协作干掉，最后一个还是在女儿沉着应对下被看不过眼的杀手给顺手杀了。
所谓的看不过眼，就是对付个小鬼都那么狼狈，看着都丢人。
这么丢人便杀了得了，于是那一家三口就看到了拉普兰德在那袭击者被铃兰的法术冲击滚到脚边时，一脚踹了上去还顺手捅了一刀。
一刀直接贯穿心脏，通常状况下便是致命伤了。
而不通常的状况，也轮不到这个丢人东西。
不论怎样，这片一览无余的安静场地对拉普兰德而言很适合猎杀，而对那一家三口而言，也很适合侦测到潜在的敌人进而抢先确定逃脱路线。
显然，到了现在，所谓的捉迷藏已经步入了尾声，到了「鬼抓到人」之后的「惩罚」环节。
所谓的惩罚，即是死亡。
正如拉普兰德所想的那样，一家人到场，算得上整整齐齐，给了那么些时间给对方挣扎，倒也好好地团聚了嘛。
团聚的欣喜体会到了吗？该交流的感想交流完了吗？临别的话说完了吗？遗言啊，准备好了吗？
真正抓到对方的那一刻，每一个问题都伴随着武器的碰撞与血的溢散，不过倒还谈不上惨烈。
毕竟一家团聚还是有些意义的，做丈夫的看起来倒也有些战斗力，而小女孩儿……
就战斗力而言算是半个人吧，两个半的战斗力组合，打起来也算是尽兴，前提是没有注意到那块石头的话。
注意到了就会很败兴。
然而她注意到了，或者说战斗之中的任何变化都那么的重要，怎么可能无视？
所以她注意到了那块女人脖颈上多出来的一块石头，又注意到了明显被清洗掉的污渍，那样方便的衣物清洁初时第一反应还是嘲笑对方居然在战场上还顾忌一个干净。
但下一秒把那石头剁了下来，在女孩儿的惊叫声中将其拾起，发现自己身上的污渍也被清洁了些后，也就反应过来自己还真认识个类似的家伙。
一想到那家伙就有些不太冷静得下来，但马上又觉得太过离奇，毕竟那家伙怎么也不该在叙拉古才对。
就那样的带着困惑思来想去，甚至有点影响出刀的速度与力量，最终便也还是忍不住问了来源，而对方借着回答来转移注意力以求胜机。
可那毫无意义，拉普兰德轻易化解了对方的攻势，同时也得到了问题的结果——居然是从孩子那儿拿到的。
小鬼倒是比她母亲要简单多了，没搞什么其他的花样就给出了回答，是个明显强忍着畏惧，但却意外的挺讨喜的小鬼。
说是个大哥哥送的……便令她皱眉赶紧又追问着那给出石头的大哥哥是不是长角还带一条大尾巴，得到了对方怯生生的回答后，她也就垂下了持刀的手沉默了片刻，咂了咂嘴发出了一开始的不耐声。
“真麻烦啊，到这里了还要妨碍我找乐子。”
拉普兰德便是这样抱怨着转过身去，迈着看起来很有些火气的步伐远去，令后面这一家人分外不解的同时，女孩更是嚷着把石头还给她，然后被她回头看了一眼，目光更加不爽的，当着孩子的面将石头掷于地面，一脚踩碎了它。
一颗本就不坚固的石头，遇上拉普兰德那固有金属的硬质靴底的结局毫无疑问是碎裂。
于是小女孩儿登时一副要哭的模样，上前半步却又被父亲给挡在了面前。
做母亲的复又挡在了父亲面前，组成个有些微妙的两重防护，让拉普兰德兴致缺缺的摆了摆手。
“你们这是什么鬼样子，以为我在欺负小孩？啊，看起来也确实……”
看着那俩夫妻都挡不住的小女孩儿的哽咽声，拉普兰德垂下头来瞥了眼地上那碎裂的石子，也是看着那石头上的暗红色的纹路，再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把孩子挡住的两人。
送给小孩的礼物啊，真麻烦，这算是把小孩的礼物抢来砸了吧……
但好歹……
算了……
“都饶你们一命了，这小鬼是觉得那礼物比命还重要吗？”
扯起了个恶霸该有的嘴脸来，拉普兰德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护身符不是么？这不是护了你们一次？”
“真的是……”就那样没管对方的反应，女孩直接直接骂骂咧咧的走了，“那家伙管什么闲事。”
“呃……”留下俩夫妻面面相觑，然后转过身来去看向孩子，继而一人安抚，一人开始张望四周规划离开的路线，他们还有一段路要走，需要提防的也远不止拉普兰德一个杀手，在家族的骚乱搞定之前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至少要给小丽萨安排一个好的归处才行。
不过拉普兰德最后一段话倒是两人都听懂了，只是相较于仅仅是听了转述的妻子，亲身经历过的神官更是非常明白。
明白之后惊异着追杀妻子的杀手竟然认识孟章君而且看起来颇有渊源的模样，便打从心底的更加敬畏且感谢。
虽然说着不会如同对巫恋小姐那样的祝福他们，只会祝早点团聚，但那份祝福与帮助仍然确实带到了。
将这一点告诉女儿，想必也是能够稍作安慰的吧。
这样想做就做的行动力，神官是有的，而在他付诸实践的同时等待着妻子给出那份属于当地人的路线指示前，那已然走远并转入视线外死角的拉普兰德，也在做另类的安抚。
她准备「安抚」一下被自己鸽了委托的那位。
具体方式就是简单明了的汇报自己不干了。
“你就这么放弃了？”另一侧的委托者，严格而言其实只是个中介的「老朋友」询问道，“那可是给你自己自由的最后一步。”
西西里女士，有史以来第一位抵达顶峰的女性，叙拉古黑手党的教母阁下，这样的存在，被接见便是无上的殊荣，而一位落单的狼，便是连联络都不不具备资格。
作为叙拉古的俗语，「落单的狼」这样用以形容不被认可的，被赶出家族的鲁珀人的后缀词，再加上「感染者」之后，便是毫无疑问的社会最底层，也只有拉普兰德这种单靠武力就能让人注意她的蛮横存在，能在同时挂着这俩种负声望名号的同时，还能大摇大摆的在叙拉古的街道上游荡，在那些黑帮面前享有基于恶名的敬畏。
“都最后一步了，晚一点也无所谓吧，能把那些家伙的枷锁打开我也就没什么负担。”
拉普兰德淡淡道，看了眼周遭的那些行人，回头瞥了眼那医院二楼盯着自己的的粉发蓝瞳的制服少女，后者便瞬间因为她的目光迎上而直接跑了开来。
大概是畏惧吧，拉普兰德不是很在乎医院职员的关注，何况那小姑娘看起来那么小，就算穿着那白大褂的制服，也肯定连医生都不是。
实习生什么的吧，反正都是就算看到了也不敢下来的家伙。
话又说回来……这地方的狐狸可真多，感觉像是进了狐狸窝似的，哦……还有所谓的同伴狐狸。
看着那几个匆匆走过自己面前，朝着拐角小跑而去，像是没人出自己的男女，拉普兰德稍稍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朝着它继续道：“而且那位要继续她的计划总归是还有的忙，如今的叙拉古，像样的人可是不多啦，而且还是因为她自己杀了那么多。”
“总归是缺人手，机会还是有的。”
“你是这么想的？你指望她再给你机会？”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满是不解，“说到底你这次为什么收手？那可是那位女士指明要对付的人，如今叙拉古还不在她管辖下的家族可是不多了，你不干活，别人可是会干的。”
“不是我干的就行……”拉普兰德随意道，“有个朋友正好和那家伙的女儿关系不错的样子，我回头就把人杀了很麻烦啊，我的事，人不杀还有机会，他的事，杀了可就有些棘手了。”
“他？真难得，你还能有在乎的男人。”
“大家都是一路的啊，你也可以认识认识哦——”
“免了，跟你一路的家伙想想就没必要认识，这么坎坷的路到底谁想走啊？我又不是你们这种亡命徒。”
那声音变得嫌弃起来，“好了，挂了啊，我得去迎接那位女士的不满了，你这拒绝任务的怕是第一例，肯定有的受。”
“好好好，辛苦啦，有空帮你杀人。”
“停，你这是什么感谢方式，我挂电话了！。”
“好，拜拜——”
“拜拜还行，去一趟哥伦比亚就整个人哥伦比亚了？”那声音说着，顿了顿，平复着语气认真说道，“再见……”
继而手机陷入忙音，令女孩垂下手来望着这屏幕，扯起个微妙的笑容，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像是很晴朗的天空。
看着就让人感觉那家伙不在，也没有那家伙发挥的余地。
就那样看了几秒，也就回过神来，嘟囔了一句“所以说来叙拉古作做什么……”便转身朝着自己落脚点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辞掉了针对那一家委托，上升到整个家族的问题也仍然存在着。
所以说那家伙担心的毫无意义，那位女士仍然需要她来做些脏活。
做完那些事，她就可以再去看看那德克萨斯现在怎么样了。
听那小鬼的说法，苍七也没带着德克萨斯而是别的女人啊，啧，真无聊，回头可得好好笑笑德克萨斯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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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哥啊？”
“嗯？怎么？”
“你老是盯着你那颗小石头做什么？那也是个护身符么？”
晃荡的车和崎岖的路，毫无疑问是乡间小路，同时也是一开始所选定的路线之中朝着米诺斯的必经道路。
至于为什么这么晃荡，自然是因为现在是由煌在开。
当然，就算是换成楚信然自己来也谈不上平稳就是了，烂路就是这样，颠簸程度的变化很难以司机的技术转移。
但像煌这样声势浩大的，却也属实罕见。
不过这一次，青年倒是没吐了，不仅没吐，甚至还一副非常从容的模样任由车身起落带动自己。
反正安全带还在牢牢地发挥作用，而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晕眩感。
体质问题，每次遇上太豪迈的开法都得吐一吐，但吐完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可见适应力倒也蛮强的。
就是感官太过敏锐，那份感知与身体体验的错位感带来的强烈不适，同时也是一次足够剧烈到能让身体状况重置的强烈刺激。
吐上一次就能适应了，楚信然很清楚自己这种「毛病」，所以才能在上一次的呕吐之后还那么坦然。
毕竟他都习惯了，甚至都能做到提前感觉差不多了就慢条斯理的把一开始就从车里找到的呕吐袋给翻出来——这种程度的从容，放在谁眼里都是相当的怪异。
只是这份怪异在更加怪异的行动面前，注意力便也自然而然地被转移，最佳例证便是旁边那个不好好认真盯着前方的司机就在瞄了好几眼他那「玩石头」的行为后，忍不住问出了如上的疑惑，而不是吐槽他那晕车前后的反差。
而他也在听到这样的疑惑之中诧异扭头，又看了眼手中这微微抬起的石头，扯起个微妙的笑容来：“护身符？这当然不是，这只是个普通的石头。”
“只是稍微做了些加工，护身符的作用谈不上，一个共振器的作用倒是有了。”
楚信然那捏着石块的两指微微松开，在车身的颠簸带动手指的颤动之下便从石块中间的缝隙中抖出明显的散灰，更有微小的砂砾滑落而出以证明石块结构的脆弱。
然后在那更下一秒便完全的化作细沙坠落，在将要落在青年的身上时，又被突然集结的水珠包裹，被他抬手挽起丢出了窗外。
“共振已经结束了，看起来还是石头，但松了力就是一片散沙，看来护身符已经「护」过一次了。”
“蛤？？”煌满头问号，进而猛踩刹车，“小丽萨出事了？”
突兀的刹车带来的力量让安全带微扬，两人更是下意识被带的前倾但也还算安全的稳住了身来，只是在那急刹过程中的后备箱传来的碰撞声有些令人忧心，让两人都不禁看了眼后备箱的方向，然后是煌心虚的表情和楚信然无奈的表情。
“护身符会发挥它该有的效果的，我也算是稍微体会到了一次斯特凡诺的愉快了，只是或许这样的愉快他都快麻木了吧。”
楚信然说着，摇了摇头，挥了挥手：“继续开车吧，而且不论那边什么状况，我们现在回去也不现实吧？我想在今晚之前踏入米诺斯的地界，能做到吗？”
“说的也是，那么好嘞！楚大哥你就看好吧！”
“倒也不必那么干劲十足……”在那骤然拔声的朝后拉扯力道之下以及更加激烈的颠簸霎时来临时，楚信然按了按那胸腹间那隐隐有些翻滚的器官位置所在，话未说尽扭头便瞧见了那正在努力试图挣脱安全带的跃动弧度，便有些无言的回过目光看向窗外。
“慢点吧，车胎遭不住，衣服也绷不住。”
“哈？”
“没什么，反正你也不减速。”
随她去吧……

NO.65:不太愉快的初印象。
（这两天的开黑体会，只觉所谓的联动，就是鸽动。）
鉴于煌那能令人在惊异中感到剧烈不适的驾驶方式持续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缘故，所以她和楚信然的组合确实是在夜晚之前踏入了米诺斯的地界。
并且这第一步便直接跨入了移动城市，而非什么边境线上颇为常见的村庄、营地、补给点。
能遇上刚好开赴到边境线上的是移动城市，不得不说是运气相当的不错——至少煌是这么想的。
甚至还能自我夸耀一番，说着什么「说不定全靠自己开的这么快才能刚好汇合」，然后在楚信然沉默的转身指了指那停在后方的山地车轮胎后，声音就小了下去。
那是不得不小，毕竟那车胎看起来是那么的饱经沧桑，或者更直接来说，看着上面的划痕和密布的破口算是饱受折磨。
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撑不住了，最先爆炸的车胎换了个后座箱备用，但就算是这样，看起来还是够呛。
值得一提的是，换胎后的半截路其实是楚信然在开，这至少能让车身上也少一些划痕破口，也能稍微降低一些眼下的维修费。
是的，这俩人现在的所在是一处汽车修理厂前，煌在无聊的东张西望，而楚信然蹲在技师边看他的操作。
前者闲的尾巴都到处乱摆，对这修理厂周围的风景与景色打量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去看手机，而后者倒是看修理画面看的聚精会神，好像真的很有意思似的。
然后后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突然的铃声不仅让后者怔了怔，也让那悬在车底下的技师手中顿了顿，抬眼看了下那位顾客这边便复又继续手中的工作。
顾客倒是没有继续再盯着他了，毕竟那手机上显示的手机号和备注都算不得陌生，甚至可以说，就是不远处那家伙打来的。
抬眼看向她那已经走到了修理厂边界的身影，看着她比了个暂时停留的手势然后跨入后方的掩体，楚信然无语的将其接通放在了耳边。
倒是没什么避讳技师的意思，只是稍微退后了一段距离，然后又继续蹲了下来看着他在底盘的操作，令技师的动作又顿了顿，瞧了眼那一脸专注的顾客也只能忍着被关注的不快继续工作。
“你一直看着他做什么啊楚大哥？把车放这里去周围转转怎么样？”
煌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以炎语的方式能在米诺斯地界形成天然加密。
毕竟这片地区虽然谈不上闭关锁国，但也是真的偏僻边缘，这样的偏僻边缘就导致了相当部分的米诺斯人对外界的认知有着相当的不足。
在这片大地之上，信息的传递仍然受地界所限，太过遥远的距离传播的消息既失真又缺乏效率。
唯有发达例外。
所谓发达的城市，至少在信号基站的建设上不会太过吝啬。
也毕竟是发达城市不是么？不会流传着什么电波会增幅矿石病，信号基站会控制居民大脑什么的鬼话来。
小城镇什么的，倒是不好说了，这种事始终还是与受教育程度与普及程度息息相关的。
连伦蒂尼姆的市区都有那种高谈阔论的傻嗨，楚信然表示想要非常恶意的抨击一下皇家学院的学费问题。
肯定是学费太高了才有这么多文盲！对！没错！！学生会最好也一起爆炸！
——这样的话，大抵是来自八个月前网名还是：Student union explosion时的楚某人之口。
不过这就等于扯远了，而且这座城市也不是什么落后偏僻的城市。
虽然也还是不能指望这里的市民懂炎语就是了，楚信然瞥了那毫无波动的技师，不太确定是对方听不懂还是听觉没有自己预想中出色，听不清非免提状态下的手机微声，但至少可以就此放心。
在这片大地有着两大通用语言，维多利亚和炎，各自宣传的方向覆盖虽然有着一定的重合，由此导致了两种语言的外语学校同时在那些地方出现。
但像是米诺斯这种过于偏远的地方，官方指定学习的外语通常还是只有一门的。
毕竟很多状况下推行的学习计划都是功利性质而非单纯的求知，官方推行外语当然是哪种最有用推哪个。
相较于隔了太多国家、城市与土地的炎，当然是更近的维多利亚语相关版图更值得亲近与加入。
当然，也有少数人承认自己是因为炎国语太难学而选择的维多利亚语。
你为什么学维多利亚语？因为炎话太难了。jpg；
当然，这种状况对楚信然和煌而言都算蛮好的，毕竟他们都算是维多利亚&炎的双语系选手，多掌握一门外语也等于多掌握一门暗号了，能够在他人面前好好作一个谜语人。
“把车放这儿？你放心么？”楚信然说着的同时，目光一直放在那技师的操作上。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种大城市的汽车修理那么负责人，追责也简单，没必要一直盯着啦。”
站在那修理厂边界转过去，一脚轻轻搭在墙壁上蹬着，一脚直立以这种方式看似倚靠着墙壁的维持平衡，煌那漫无目的的目光扫过这些在水泥墙边长势良好的植物，也扫过那片阴郁的天空。
阴沉沉的，感觉就是要下雨一样，秋冬啊……感觉得越来越冷。
“你对科林尼亚陌生的话可以提前问问我……”电话那头传来平静的回应，虽然平静但却蕴含着让煌惊愕的内容，“否则这种想法能够直接出事。”
“蛤？”煌闻言放下了蹬墙的腿，走到了墙边上探出头看着那蹲在山地车一旁不远处的楚信然，而后者也在这时候回过头来看着她，在那份平静中以剑指挥了挥，示意重新站回去。
煌赶忙缩了回去，重新把手机贴在耳边问：“什么意思？这城市什么了？”
她至少还记得入城前听到的那些广播通告和一些屏幕上滚动的字幕，还有她自己亲口确认过这座城邦的名字，就是科林尼亚这个名字。
“治安很差？”
“以贸易闻名的米诺斯城市，经常会将城邦开到国际边境线是它的特色之一，当地人称其为普露托日。同时，这座城市一直以来信仰着财富至上主义而饱受各式道德败坏的争议……”
手机里的楚大哥声音依旧平静到慢条斯理，一点都没有当着对方外国人的面喷对方城市的心虚，“在这里，你一方面可以看到极致的拜金主义者，一方面也能看到因为金钱而铤而走险者。”
“很多时候都不要指望支付了报酬之后就会体验到应有的服务全部。”
“以不对应的低廉代价换取足够丰厚的报酬，便等于额外获得了报酬一样愉快不是么？”
“那不就是消极怠工和偷工减料！”听懂了的煌惊诧道，继而恼怒，“这里没有消费者权益维护么？”
“有，但你不能指望他们对你遇到的事件能否派上用场，又是什么时候才能派上用场……”楚信然淡淡的说着，看着面前的技师双手，“这座城市的各式争议也由此而来，消费双方的不平衡的极致商业都市……嘿，兄弟，你是想将那一截引擎片跳过么？”
突然一转的陌生语言让煌愣了愣，又重新扭过头来看向修理厂内，楚大哥正握着那修理工的手腕，后者似乎想要凭着蛮力挣脱而脸涨到了青紫。
科林尼亚，煌踏足米诺斯的第一座移动城邦，印象有些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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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尼亚，米诺斯作为繁华的商业都市，也是米诺斯的商人们向往汇聚的「圣地」。
只是圣地并不意味着福地，在这里有着整个米诺斯最全面齐全的商业市场，横跨诸多产业的商品在这里都有贩售通道。
可这样的丰富却也意味着相当的竞争力，于是对向往这里的商人们而言，这样的地方其实是该同「赌场」划上等号的。
它的繁荣建立在商业的天平，而天平的两端被衡量着的，是财富。
至于那份衡量的手段……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广泛意义上的商业竞争可不止于人们所想的商业战法，无关黑暗，不论是智力还是武力，都是可以合理使用的手段，就连法律，都一样可以靠着财富跨过。
于是对大部分商人而言，来到这样的圣地朝圣，本身便也等于来到了赌场，对于常人而言，在这里会失去的多是一时的财物，而对商人们来说，那份失去的标准便可以说是一切。
有人能够一跃成名，财运亨通，也有人落得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对其他职业者而言，这里仅仅是个很差劲的地方，死要钱的人很多，爱骗钱的人很多，爱抢钱的人也有，但在你钱够多的时候，倒也能得到相当高的礼遇。
但对商人们而言，这里就是战场。
混乱的战场之中没有人能保持稳立，除非你站的足够高，除非你所处的战场已经完全脱离了中下级的层次。
这时候能与你同等地位的竞争者已经不多了，不可以考虑抽身，也可以考虑安稳的天平维稳者这个职位，也就是这座城邦的那么几个实质掌控者之一。
科林尼亚是米诺斯的城邦，米诺斯的城邦向来有着议会制的传统，哪怕某些城市有些离经叛道，也与这科林尼亚无关。
多达数十人的议会，议员的话语权与财富声名有着直接关联。
每一位议员都是这座城邦的公民，同时也是这座商业之城的知名富商，在这议会排名与商业排名几近一致的前提下，整座城邦的商业秩序也将由他们维持。
这样的维持工作需要关联到一座城邦正常运转的各行各业，可也正如一开始所提到的那样，作为一座商业城邦，人脉资源同样是一种可交易的财富，所以也就有了情报市场这样的地方。
以一种非常传统的方式，在一座大型酒吧里维持着暗地里的模样。
“简直就跟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发展一样诶。”
显然对这样的情节还原显得颇为兴奋的煌在走出门口后愉快的嚷嚷着，令一旁收起信件的楚信然有些无奈的扶额。
他当然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兴奋，毕竟真如小说里发展的那样在酒吧里找情报也就罢了，偏偏还带酒吧闹事情节的，在这种闹闹哄哄还完全能以物欲横流来做形容的公共场所，煌这样的女孩进去会受些打扰乃至骚扰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但落在煌身上，那骚扰这个流程可以直接跳过。
在楚信然的默许前提下，她光是被打扰都跃跃欲试的等待着找事家伙的出现，而当对方真正出现的时候，还没等事件开始发展就直接快进到冲突。
最后就是楚信然赶紧加快速度与自己找到的线人聊完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就立刻拽着煌撤退。
嗯，是一桌子把三个人砸倒之后，把愣神的煌给拽着后衣领给拖了出去。
后者那副呆愣僵硬的模样颇有一种猫咪被扼住命运后颈肉般的反应。
倒是能让人感觉颇有些好笑，但现场有着那份欣赏余裕的却是少，更多人都愣愣的看着那青年模样其实比他拽着的女孩更显眼的青年一路直行大门，一路上的行人全部让了开来，连同那几个体型壮硕的丰蹄男人也是如此。
这样的小插曲告一段落之后，在楚信然松开手之后，脱离了「命运之手」的大黑猫就开始了「蹦跳」。
“艺术源于现实且高于现实。”
楚信然淡淡道，揣好了信件之后，扫了眼这算是路灯覆盖率颇为不错的街道，又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又说：“别瞎兴奋了，接下来要搞定临时住处的问题，如果有余裕的话还能顺带把明天的行程路线搞定。”
“那种事随便找个旅店就行了吧？”煌不以为意道，“是这几天也不是这米诺斯的什么节假——”
她说到这里突然愣了愣，回过头来：“你之前好像说今天是什么日来着？”
“普露托日，科林尼亚将城市开到边境下的宰客日……”楚信然给出了比傍晚时更加完善的回答，“今天的商人和客人都比平日要多得多，旅店爆满这种事也再正常不过，我得联系一个或许能帮助到我的老朋友才行。”
“嗯？你还真是在哪都有老朋友啊……”煌好奇的探过来看着他拨手机，“是谁啊？”
“本来就是来米诺斯见熟人的，既然过去来过，当然能在路上有些熟人。”
楚信然淡淡道，倒也不在乎她凑在边上看得明目张胆，甚至朝她的方向侧了侧屏幕，反正对方也看不懂。
“一个在米诺斯混的相当不错的家族之中的成员，家族混得不错，他也混出了名堂，不过当初的交集还真是少啊……希望他还没把我忘记吧。”
“顺便，他有个比较关心的同族妹妹，是你的同行，也在罗德岛工作。”
“啊？谁啊？”煌的热情顿时有了另一种层面的增长。
“Perfumer，一个沃尔珀人，你去过植物园的话应该会有印象。”

NO.66:不一样的家族。
（昨天没被鸽太晚，真好。）
Perfumer，调香师。
同时担任着园艺师与调香师两种职业，同时也因为两种职业的需要与兴趣爱好而照料着罗德岛本舰上的整个植物园。
顺带一提，罗德岛上本来是没有植物园这种东西的，但大抵也是觉得「一个药物公司连自己的植物园都没有」会不太方便，所以她主动去向凯尔西医生申请到了准许的改造许可。
选中了一处闲置空间将其改造成了小型温室。而她则是将自己培育的花种栽种在那温室之中，同时在花园内建立了调香工作室。
一座植物园便这样组建完成了，兼具花园、疗养室的作用，同时这里种植的也不限于花朵，包括实验作物种植在内的相关申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征得那位调香师的同意。
通常而言，不是太过分的植物都不算问题，于是会光顾那一处小小植物园的人倒也不少。
不过煌不属于那些人的范畴。
作为一位精英干员，煌每天的忙碌以及可能的任务出行都让她其实没有好好的逛过整个罗德岛本舰舰体，对舰上一些新来的干员更是想去认识认识也没一个契机，倒是能听些八卦之类的提前建立印象。
这样的了解方式显然作用相当有限，直接证明就是楚信然直接说出了代号，她也完全没什么印象。
倒是楚信然自己对调香师印象蛮深的。毕竟她能够靠着一手调香技艺而延展到医疗干员的源石技艺上，还有着能在气味繁杂的市场中分辨目标存在与否的敏感嗅觉，便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而更直接的表现，则是她能通过嗅觉在罗德岛寻找特定的人物，并且还曾直接坦言楚信然身上一直有两种气味缠绕在一起，令她无比迷惑与好奇。
但楚信然并未坦言回答过那些关于味道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对那些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耿耿于怀。
应该会吧……
作为一位调香师，大抵是很难忍受两种未知香味的散发源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
就像更早些时候的两位雇主一样，从事香精、香料行业的总是会对涉及香气的事务探究个没完。
倒是小孩子好糊弄。
不过就算能够换位思考这一点，楚信然也仍不打算为她解惑，更何况他在罗德岛也呆不久，想着在自己离开后，很快对方就会逐渐放下那种可能会有的执着，他也就没太在意。
不久前登录罗德岛本舰的第二次见面也如他所想的那般。
尽管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到来，但在那简单的交流之中也没有提及香味的事，名为莱娜的少女表现得落落大方，正如她大家闺秀的身份那般。
直至对话的最终结束，调香师都仿佛放下了那份好奇，楚信然也没打算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毕竟那个话题不只是隐私问题，其实也挺危险的。
香这一现象在神秘学中一直以来都有着独特的地位，它在西方被尊崇为神圣，也是因为香料的稀缺以及被握在「上等人」手中被如此的宣传，而在东方，香也有大同小异的说法，只是因为作为本就能生产香料的源产地，其收到的推崇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不像西方人那样将香本身尊为神圣的他们，将香料奉给神明，也就是所谓的烧香。
众神享用烟火，所谓的烟可不是说什么烟都行的。
所有的香料都是贡品，而人用香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值得在意。
香料在宗教学的意义在东方便由此戛然而止，远不如西方那般愈演愈烈到，甚至开始直接从生命层次上进行编纂。
楚信然并不认可他们所言的近神之物既美且香的学说，这份不认可仅仅是不认可那种东西能被称作神。
但香也确实是能用来界定一些危险东西的存在就是了，就像昔日那刻耳柏洛斯与海德拉的融合兽，也带着古怪的馨香，倒是没被刻俄柏那孩子给继承到。
刻俄柏是个人类，尽管出身方式与「父母」身份那般奇异，但她确确实实是个人类孩子，不论是医学角度还是楚信然所掌握的神秘学角度，他都不会那么轻率的将什么「圣子」之名给安上去。
虽然抛开这些，他也希望她能做个人类孩子。
本就是承接着祝福与诅咒而降生，这样的负担对孩子而言足够沉重，没必要是再添上那份更为直接的负累。
对于源石，对于生命的进化，他一直都处于求解不求甚解的状态，这是他不得已的选择，也是保护自己的选择。
而对于更高层次对下层所释放的错误认知被简单判定为「香」的事实，他早已放弃了去细细研究，那些不同存在身上能嗅到的「香」被分析出来的模样，直接拿别人的研究成果或是让别人研究都要好得多。
前提是那样的研究组织靠得住。
不论是基于技术层面的靠得住还是信誉方面的靠得住。
能否靠谱本身就很重要。
在没有罗德岛的时候，凯尔希的团队算是靠得住。
可有了罗德岛之后，那家伙光是操心罗德岛的大小事务就能花去太多的时间，再加上这种活怕是一天得有36小时来。
不值当，她全力以赴怕是会落个劳累猝死，她直接拒绝倒也压根不用考虑。
所以这种研究课题就交给那个梦里胡思乱想的家伙吧，如果能在梦里白嫖到别人的研究成果就太好了，他等一个苏醒后的联络。
这就还有得等，等到那天给忘了也说不定。
而他也尽量不去细想那方面的问题，不去考虑那份被人体识别为「香」的信号本身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莱茵生命的研究记录中都没考虑过的问题。
苍天之神与那些孩子化作的害兽，就生命层次而言最出色的成果却偏偏要亲手埋葬，以至于轮到他来「捡漏」的程度——只能说是那俩家伙自己没兴趣，否则也轮不到他来动手。
而话说到这里，也差不多诠释了这个领域是怎样的无人问津，连楚信然自己的兴趣也不是特别大，否则哪会这么消极的选择等待。
守秘人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可是向来行动力极强。
这同时也是那男人眼里的他，嗯，就是那眼前不远处的男人，站在红色的真皮沙发边上手中端着酒杯望着不远处的自己，以一种不信任的语气调侃道：“我可从来不觉得先生您会什么目的都不抱的仅仅是路过这里啊。”
一口还算流利的炎语，也可见是米诺斯少见的语言带师。
“我觉得你是理解能力出了些问题……”楚信然以一种颇为遗憾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路过这里不就是目的表现么？因为这里是必经之路，所以我需要路过这里，同时我也将目的说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再一次的重复着不久前说过的话语：“我要去奥林匹亚，我在那里有一批货要拿，这就是我的目的。”
“不送到科林尼亚的货？”男人眼中的怀疑建立在对这座城邦的骄傲之上，但对青年和不远处的女孩而言就显得比较神经病了些。
女孩还有着颇为火爆的脾气，只是因为青年投来的目光以及那份轻轻的挥手而按下不表，姑且继续旁听。
“不送到科林尼亚的货。”青年沉静的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质疑，以陈述句。
继而无奈道：“你们这些膨胀怪不要总以为天底下的货物全都会流通到你们科林尼亚啊，这里能买到大炎的源能仿品吗？”
“那是什么？”
男人诧异的询问让女孩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目光，虽然女孩自己也不懂源能仿品是什么。
总之能鄙视就鄙视一下！
“你看，你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青年耸了耸肩，“这世界这么大，你怎么就觉得你这儿能看到全部？”
“你别偷换概念……”男人警觉道，“科林尼亚是米诺斯最大的商业城邦，至少米诺斯地界它是权威的！而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编了个名词唬我？”
“你也可以不信啊。”
青年直接身体放松的倚着那柔软的沙发作半躺状，表情看起来比白天趴在那被阳光暖过的车台上的煌更软乎乎，连声音都软糯了不少：“说得好像我真要做什么事的话你拦得住一样，我过来可就只是借俩房间住的，那么吝啬的话一间也行。”
“不行我就去跟莱娜讲讲表兄是多么无情多么无义，将远道而来的故人拒之门外，甚至还怀疑故人是来犯法的。”
软fufu化的话语让不远处煌都凑近过来，非常有灵性的摸出了手机想要拍一张，却又因为对方慢慢的撑起身来表情和声音也变得正经而失望懊恼。
就这一点上，或许白面鸮能和她有些共同语言，虽然她那一刻的想法更接近夏梅隆。
“行了，你一早就打着这个主意吧？”到了这一步也毫不掩饰厌弃表情的男人望着那反复无常的青年，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道，“我要告诉你，科林尼亚已经今非昔比了……”
“我看也是……”青年无所谓的摊了摊手，又重新回身倚着沙发，顺便看了眼鬼鬼祟祟的女孩，又回过头来，“多了些秩序，傻逼密度稍微降低了些，但还是那么缺德汇聚。”
“照这么算来，我和煌刚来的时候，破坏的桌子都没留钱赔偿，等于白赚一面桌的钱，做到这件事的我也算是初步融入这座城市了吧。”
“不要把奸诈当成这座城邦的通信证！”男人显然便是最为不喜青年这样辛辣的讽刺，脸上也从厌弃转到忿然，“莱娜最需要做的应当是避开你这样的混蛋才对。”
“你这么说昔日帮你搞定⚹⚹烦的合作伙伴合适么？”楚信然撇了撇嘴，那搭在沙发顶上的手肘戳了戳一旁握着沙发栏的手，抬起头来看着惊讶看来的煌，摇了摇头。
后者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他也就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那正满满的坐下身来，坐在对面沙发上放下酒杯的沃尔珀男人。
“你还真有脸提当初啊，你那一系列行为造成的惊吓和破坏直到现在都还没过去……”男人不耐的以指节敲打着桌面，“就算是现在的夜市都还流传着阴雨天会有怪物来抓人的传闻，你觉得这个怪物是指谁？”
“我不觉得没有根据的传闻能够继续多久……”楚信然淡淡道，“肯定是有人作案才能支撑起这样的怪谈持续超过一年。”
“哈，模仿犯是每段时间都有……”男人不耐烦道，“但你也应该有所自觉，这座城市还有很多人没有忘记你，西瑞尔记得你，亚度尼斯也记得你，还有不少人，他们之中有的人暂时不在这座城邦。
但也有人升迁到你没想到的程度，不要让他们看到你，否则你的行程会遭遇你不想看到的阻碍。”
“这是忠告？”楚信然扯起嘴角笑了笑，点了点头，“听起来你是打算帮我了。”
“你要帮我照看着些莱娜，既然你已经认识她了的话……”男人阴沉着脸说，“罗德岛在米诺斯的分部部长是个很麻烦的家伙，我从她那基本问不到什么话来，家里人也老是催我叫莱娜多写点些信过来，你觉得我能怎么说？”
“我觉得你该让他们自己去说。”楚信然耸了耸肩，看了眼后面正迷惑的煌，显然这女孩不太明白刚才还剑拔弩张，明嘲暗讽的两个人是怎么突然转换到唠家常环节上的。
不过顺着楚信然望着她轻拍不远处座位的提醒，她也不至于继续在沙发后面干站着看戏。
“我说的出来？”男人摇了摇头，“家族愿意放我们这些家伙出来都不错了，换成其他家族可严格太多，也不能报太多的奢望。”
这一次楚信然默不作声，只是看了眼跑到一边坐下的煌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确实是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家族这方面的事宜，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而实诚点说大抵就是直接让对方退出家族这种话来。
当然，他自己都还没退出呢，虽然他属于曾经退过但没退成功的范畴。
当年还想着寻觅一下这身世，谁想到寻觅到的是空荡荡的家，反倒是凭空多出个秤砣挂在脖子上，那种时候再后悔想着自己不去找该多好未免有些晚了。
作为过来人可以劝别人早点离开家族这种「封建余毒」，但各家各人的状况哪能一样？
比如对面这家族就还挺好，成员关系也没什么倾轧迫害，甚至还挺有人情味儿，老是盼望着离家最远的那些成员寄信回家。
所谓的抱怨也都是基于亲情上的抱怨，本质上就是朝你秀一下家里感情好的烦恼，就像老是得走亲戚的人跑去无亲戚可走的人面前烦恼，让你想要踹他一脚。
不过也确实是有些恶亲戚是不值得去走但又要碍于情面就是了，还是那句话，各家人各家事，没办法一样。
“那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见见那个负责人，我和莱娜小姐关系也谈不上热络，能说的不多，但我想对方应该认识我，这样至少能够让你在她那有些信任上的收获……”
楚信然转到了之前的话题上，“关系能起步的话，总归是可以旁侧敲击的。”
这样的回答，迎来了对方惊异的目光。
“你居然懂得缓和了？”
“当初不值得我缓和。”楚信然平静道。
“滚吧，二楼第三间和第四间都是空房，但你们要住一起也没什么，都没锁门，要锁就喊管家。”
粗言粗语的议员其实行动很配合。
也让青年点了点头，平静道一声：“好……”

NO.67:《故土》
（15号……刚好是发稿费的日子更新。）
“好久不见。”
清冷的月光洒下犹若幕帘般蒙在那坚冷的地面与周遭的墙壁上，目睹这一幕显现突然的青年却是无比平静，甚至出声打了个招呼。
没有回应……
理所当然，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人，以及……
像是什么气泡炸开的哔啵声。
急而短促，这样的声音连成一片，来自于空气中浮游上升的水泡。
在这犹若置身水族馆中的短暂画面中，小小的游龙被水流从空气中拖出，继而朝着青年游来，按照一如既往的习惯趴伏在他的肩头两侧。
只是趴的太低，显得不太精神的样子，令他有些疑惑地抬手刮了刮后者的小脑袋：“怎么了？”
晃了晃头的苍龙只是发出了几声低鸣，令后者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啊，这一路走来的地方都让人不舒服，不论是充塞空气，污染大气，是我们运气差还是被人设计了？”
苍龙仍是低鸣，令楚信然稍稍点头，朝着前方的廊道迈开脚步来：“叙拉古那所谓寻宝确实是把周围的牛鬼蛇神都聚合了，我们还没走出他们留下的污染圈……不过没关系，火神那里是难得的清净地，再忍受些时日吧。”
苍龙点了点头，然后撑起了身也飞离了青年的肩头，体型更是扩大到了能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小，只是选了处墙角趴伏着，闭目养神。
没什么特别想和楚信然要说的话，同时也觉得楚信然走动时的肩头晃动不适合打盹，于是它选择自个儿去角落待着。
青年也不以为意，毕竟他白天也体验过晃动下休息有多麻烦，尽管他觉得自己走动时的颠簸应该远不如白天的那种烂路+大马力。
难受就去休息吧，虽然体感是等同的，但他算是能够忍受那样的不适。
而如今所要做的，则是秉承一贯的文化传统。
“来都来了，走走看看吧。”
虽然严格来算也没过去多久，但就体感而言却是另一回事了，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精彩，精彩到让他再看到这美术馆时便有些蓦然回首的遥远感。
这份遥远感能混淆对时间的印象，还能带来那份从参与者重新回升到旁观者的高远感。
其实夜深人静时的思索也能带来类似的效果，除了会发一些让自己第二天早上非常想删的傻逼动态外，也能带来明显的状态脱离。
只是此刻的他也没什么可思索的。至少，在看到那么几幅新的画出现之前，他还仅仅是回顾着那些早已看过的画。
那些怪物的画像，那些支配者们的繁华剪影，那些奇特的光景定格，然后又在不知何时，有了新的作品。
这倒是预料之中，毕竟他相信任何事出都当有因，在这美术馆再一次的来临之际，便直接存了几分「或许是有了新作品」的侥幸。
侥幸化作了现实，不知该不该感到愉快，但至少不会那样无聊。
虽然他也不会感到无聊就是了。
人活这么大，总该学着在无聊的时候自己给自己找事做，更何况他手头本就压着不少事。
都是些积年的老问题，以及一些以后可能会遇上的问题，有近有远，平时不用管，无聊的时候可以去想。
不过现在倒是还没到那没事找事的程度，毕竟他的眼前已然竖起了那副巨大的壁画。
在这没有天花板的美术馆中，惯常是集结了各式各样的化作，不论是油画还是版画、素描还是水墨，诸多画种一同汇聚成这美术馆中的作品，其中甚至包括了支在地上的宣传，以及在地上画圈做框保护的沙画之类的东西，突出一个五花八门。
不过那一类的作品终归是极少数，否则这走道摆的密密麻麻便足以让这唯一的参观者无处下脚才是。
支在地上的竖幅是就那么几支，并且还分别放在不同的走道上，沙画以及岩画一类的作品则是在几处拐角那额外开放的空地前保留，楚信然当初便是将这大得出乎预料的美术馆转上了一圈才注意到了那些东西，但今晚的主角显然不是它们。
与其他的走道外形制式相同的墙壁上挂着装裱完成的长幅壁画，在这虽然画种繁多但却大多规格相似的同一面长壁之中显得那般的显眼与突兀，让楚信然看到第一眼反而先惊疑这美术馆是不是扩容了。
“确实是扩容了吧……”
左左右右绕着走了好几圈的楚信然将这面壁画周围的状况倒是看得巨细无遗，然后在看完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来。
然后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手头压着的不少事都是些难以解决的，也找不到解答方式的事，这些事之中便赫然包括这梦境之中的美术馆。
这些事的共性便是现有情报还不足以解开一些谜团，而新的情报又迟迟无法入手，甚至连头绪都没找到。
所以只能积压放置，抛诸脑后，待到没事做的时候又拿出来打发时间。
美术馆这地方的背后也是个这种状态，他就算是明确了这地方在增殖，也仅仅是对这个地点的情报增加了一种，然后延展出六七种无法确认的隐忧，除了让自己脑子更乱些以外毫无意义。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暂时抛开。而现在，他也已然将目光从这张望四周的状态下收回，真正将目光放在了本该是一开始就该最注意的新增壁画上。
在这短暂的一瞬，他的呼吸微微一滞，目光也被其定住似的，难以移开。
那实在是一副史诗般的壁画，不论是那些踩在高台上的光翼延展的萨科塔人还是那在地上远比他们的名号更像魔鬼的萨卡兹人，都在那样暴戾而又宏大的战场中作战厮杀。
任由血流满地，任由黑烟卷上乌云，任由兵器破碎，天使与恶魔互相啃咬吞噬，所谓的战场之上，种族根本不用分得多么清楚，一眼看去遍地都是鲜血淋漓，遍地都是残肢断臂，那壁画远胜于其他画作的篇幅与长度几乎全部用来描绘那份定格的残酷战场，光是看着这一幕都仿佛能听到怒吼与咆哮，而那份被拉长的画面尽头，则是一位握着长枪与长剑的男人。
那是个高大又狰狞的黑发男人，所谓的握着，就是一手握住了那胸前穿刺胸口的长枪，一手紧握着一柄满是缺口的长剑，朝着面前的敌人挥斩，咆哮的口中有着一对异于常人的尖牙，与他那着重描绘的赤色眼眸一同昭示着作为萨卡兹血魔的身份。
他还有着那样就算破破烂烂，被血浸染，也依旧能够看出原本当以精致与威严相称的盔甲，背后的那不知是否是被血染红的族徽如此醒目，醒目到能令楚信然都一眼认出。
哪怕他对什么萨卡兹的分支种族缺乏足够的了解，也一样能认出这个男人。
因为对方是能登上历史书的存在，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迈不开的坎。
“这是龙之战吗……”
他低声感叹着，叹出了那份曾在书中见过的名字，也是那位骑士的终局。
连全尸都没能落下，头颅被割掉以蜂蜜防腐运往一根木桩上穿刺，尸身被乱刀劈碎洒落，完全混入了那片土地之中以至于连个坟冢都不配拥有，直至百年之后才有拉特兰大教堂特意设立的空荡棺冢，承认其为拉特兰教义奋战半生的荣誉。
恶魔公、龙之子，守护骑士，像极了他印象中那位公爵但又似乎混入了什么别的形象，以至于楚信然当初接触那段历史时一度觉得非常荒唐，但又又有些无话可说。
他一度觉得这种历史记载或许是杜撰，毕竟哪怕是在这神神鬼鬼一堆的泰拉，也有不少看起来很唬人的东西其实是杜撰的。
奇迹确实行于地上，可奇迹并不是随处可见，更多的是冒领奇迹之名的传言，以及那些被扭曲真相的事实。
这幅美术馆中的画作，都会是真实的重现吗？
他抬手触及了那装裱的表面，耳边仿佛再次续接了之前那份幻觉般的体验，那些怒吼与咆哮，那些源石技艺的展开，融入土地的血在随同黑烟一同升腾，血液在撼动天空与大地，汇成血魔传说中与德拉科相似的龙徽。
他没有融入那被截取的一刻，好似雾里看花一般的朦胧中仍能感受那份令他不喜的混乱，也是他熟悉的混乱。
魔族战争的战场上，也有过这样的混乱。
远看是史诗，身处是地狱。
他不想再体验一次地狱，所以他宁愿站在这里，体会那份令天地都悲恸的血雨，那份在书籍的记述之中都语焉不详的地狱。
那是能令拉特兰人争辩不休，一度数十年不曾有过的结果的历史，恶魔公究竟还是否还能被算做守护骑士，一个萨卡兹人是否有资格能在拉特兰大教堂享有那样的尊崇地位，这些争论，都在百年后有了结果。
他应当释然了，前提是他能看到这样的结果。
《故土》。
壁画之下的署名令这副「龙之战」的狰狞画面多出些异样，也令楚信然沉默了良久。
然后放下了那搭在装裱上的手，退后了两步。
“故土啊……”
一声悠长的叹息之后，以现在所处的距离望着这幅壁画，他突然像是心情愉快了些似的，没有再像之前的图画出现时那样太过纠结对方的出现缘由，而是抬起了手，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欢迎加入这里。”
打完了招呼，便直接转身朝着其他的方向走去，继续一开始的想法四处转悠，确认了这里的画仅仅是出现了一副后，便路过这里再看了一眼那副《故土》，便朝着那台阶前方的趴伏的巨龙走去。
“又多出了新的画哦，苍龙。”
面对着闻声便抬头看来的龙首，青年抬手打了个招呼，就像之前对画做的那样。
而那龙首闻言，只是打了个响鼻以至于吻部边缘的的坚韧须发飘摇不断，发出个沉瓮的回应声。
正如楚信然依据职业需要而变换过些声线一般，苍龙的声音变化更是直接简单——在不同的体型大小下的声音，有着直接的不同。
“是啊，不过是幅很占地的画呢，有兴趣的话就去看看吧，前方左拐三米就是，强行排开了周围的画，这座美术馆也直接扩容了，真是说不出是好是坏的现象。”
龙首再次发出个沉瓮的回应声，然后被走近的青年轻轻拍了拍鼻端：“是啊，能看到更多的画大概算是好事，不过不提这个，倒是那副画……我之前简单想了想，或许是同那铁枝有关联吧。”
苍龙再次发声，重新垂首搭在双爪交叠之上，而楚信然也在拍打收拢着外套下摆就这对方脖颈部位做靠垫的坐下，俨然是提前进入了前几次的晚安环节。
今天没太多好聊的。
“是啊，也不确定，只是我的一点想法，成真与否无所谓，明天还要赶路，希望能空气清新点，睡吧。”
苍龙那低沉的回应声传来，切实证明了今夜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在这来自上方的幕帘之下，一如往日那般不论是在漆黑的战场还是美术馆之中的梦境里都是这般依偎着自我陪伴的人，迎来了第二日的到临。
在一串刺耳的警铃之中。
“呃……”警觉着起身的楚信然望着这还有些昏暗的方便眯了眯眼睛，耳边还是那吵闹且刺耳的警铃声以及些微的抱怨声。
而他的手则是摸过了枕边的手机，打开看了眼那果然还没到响铃时间的屏幕。
6:50；
这个点开着警铃过来是有什么毛病？路上车很多吗？需要这种东西来驱散和做指引吗？
这种事要是在龙门，他得把那帮人吊在各自宿舍门口。
但这里是科林尼亚，楚信然重新躺下身听了一会儿好像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准备继续睡的时候，却听到了煌的声音，令他皱了皱眉，有些烦的抓了抓那睡前取下束冠而散开的头发，还是起身一把抓起了长椅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和长裤，还不忘连床头柜的束冠一并带上。
耗时极短的匆匆跑出房间，便见到煌在不远处冲一个丰蹄少女说些什么。
而下方则是穿着警服的几个人正在跟着别墅的主人汇报着什么，还有几个仆人正在端送大抵也是临时准备的茶水，站在楼上的楚信然完全能够察觉那杯中的滚烫。
好像也没什么事，该回去睡觉了。
这么想着的楚信然，就听到了一旁疑惑地招呼：“楚先生？”
那是经过这一层的仆人注意到了他这个刚开门的客人。
放在什么时候都没问题，但被下面那丫头听着就是麻烦。
“楚大哥！下来下来！”
就像现在，那丫头就在这种时候听力无比牛逼的抬起头来，一脸热情的朝着他不断招手还喊的很大声，大声到不远处的男男女女都抬眼看来。
现在关门继续睡觉不知道还行不行。

NO.68:适应城市的外来人与没有目标的当地人。
（博德3在经历了几次补丁更新后，三人联机能成了。）
最终楚信然还是没有回笼觉睡。
毕竟这下面发现了他的人不只是煌和那同她交谈的丰蹄少女，还有着不远处的别墅主与几位警察。
这种时候再直接关门回屋倒是显得比较麻烦。
只能迈着极不情愿的步伐快步下楼，简单应付了一下煌那似乎还无法走开，要继续跟那丰蹄少女聊些什么的招呼，然后朝那看着自己的丰蹄少女微微颔首示意，继而直接朝着那边几个围绕的男士走去。
“怎么了？”
相较于那三个都在盯着他那尾与角的警察，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方才回过头看来的别墅主显然更值得招呼。
“这座城邦的日常了，每天都能有些事发生，只是这次轮到了我……”男人耸了耸肩，这样随意的态度完全能加强他那话语的说服力，“出事的地方是我的产业，他们来调查取证。”
这番来意倒是蛮出乎预料的，毕竟在楚信然的印象中，科林尼亚的警方效率一直都很微妙，大早上就开始干活实属罕见。
不过很快楚信然就能明白为什么，因为那三人在端详完楚信然那令人相当在意的种族特征后，也没有让议员阁下介绍的意思。
仅仅是一席客套的道别声中，便被议员招呼着管家过来接待下去进餐。
那三人的欣喜之色顿时难以掩饰，让人很容易就能得出一条古怪的结论来。
“那三人是来蹭饭的么？”
待到那三人都被管家引向了右侧的房间大门后，两人才收回了一直注视着他们的目光，而前者的话语也毫不掩饰，谈得上平淡的语声在这暂时空荡的大厅中也算是格外清晰，能令不远处的煌和她旁边的女孩都扭过头来，显然是都听到了。
听没听清倒是另说。
“是啊，我这儿的大厨考过米诺斯前两百的厨师认证……”
男人倒也没打算婉转帮护，作为旅客的楚信然都敢这么明说，他一位城邦议员更是犯不着考虑那几个警员的反应，而就他说的话语来看，这几人其实是连关系都不怎么热络，“从三个月前的事件调查尝到了甜头，就这样来了两三次，对目的的掩饰太浅薄，谁都能一眼看出。”
“科林尼亚连警员都懂的怎么白嫖富商啊……”楚信然似笑非笑的感叹着，“你为什么愿意挨，他们有必要投资？”
“警方的资源总该是要有点的，尤其是这一块其实是握在另一位议员手里的时候……”男人说着，也耸了耸肩，“我跟那位关系不算好，只能做点意义不大的小动作来有点防备。”
楚信然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回过头问：“你经手了什么违法犯罪么？”
这话瞬间让煌身侧那位有着一头紫发与丰满身形的丰蹄女孩看了过来，察觉到目光的两人也回头瞥了她一眼，区别于那目光触之即退的男人，青年倒是稍稍端详了一下她那隐隐的压迫感，那样隐隐有些熟悉的目光让他想起了上一位参考，继而扯起嘴角笑了笑。
也不管对方的反应便回过头来，这一刻也恰好听到了男人的回答。
“在科林尼亚，哪怕你没什么问题，也有人会给你整出问题，这不难理解对吧？”
“我可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每天都要勾心斗角的城市……”
摊了摊手，楚信然瞥了眼那重新从门口走近的管家，又朝那男人补充道，“所以我很急着离开，没什么事就动身吧，罗德岛驻米诺斯的办事处应该不在这座城市。”
“确实不在，但也不算远……”男人说着，瞥了眼那女孩，“我还想诸位可以用个餐再走的，现在启程似乎有些早，那位小姐也还有些事没有忙完。”
“那位小姐是？”眼见话题终于转到了那女孩儿身上，楚信然便也顺着问道。
却不料是女孩突然自己开口道：“你可以叫我铸铁。”
声音蛮洪亮的，很有米诺斯人传统意义上的精神。不过，虽然声音洪亮，但却也谈不上热情，而是一副能被楚信然觉得很刻意的严肃模样。
一旁的煌就在那愣着，似乎也没有想到对方会突然转身朝楚大哥那边开口的展开。
而在这短暂难言的安静之中，是男人很快接上了女孩那戛然而止的介绍：“铸铁小姐是位佣兵，在这科林尼亚也算是小有名气，同时还是罗德岛米诺斯分会长极力推荐的佣兵，我雇佣了她短暂护送，同时也能作为一份令对方满意的人情。”
男人口中的对方，显然是指那位分会长，这话说的也是无比直白坦荡。
但那令人不舒服的利用想法让煌有些欲言又止，倒是一旁的当事人表情淡淡的，像是一点都不在意。
让楚信然做出了对方应该是科林尼亚本地人，或是在这里待了不短时日的判断。
同时也算是个合格的佣兵。
佣兵和赏金猎人的规则标准其实是差不多的，除开一开始的词源能够追溯到一些私兵和退伍兵外。
如今的完全是成员混同，不少赏金猎人也能被看做佣兵，不少佣兵也能当做赏金猎人来使。
你看看莱茵黄金的注册记录里有多少熟悉的佣兵代号就知道。
嗯？你不知道哪里看注册记录？嗯……那确实是一般不开放的东西。
如果是狂猎的话，付出一些积分倒也能够稍微慷慨些。
“你好……”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煌。
“苍七你到是说话啊。”也不知道有没有会意的煌急道。
说的是苍七啊，这到是没什么问题……因为这句话而确认了煌口中的自己身份版本，楚信然便也佯作后知后觉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苍七，不论是在外还是曾经在罗德岛的登录代号都是这个。”
这个介绍风险也蛮大的，还不如苍呢，苍七这个身份在佣兵范畴里还是有些风险的。
毕竟佣兵与赏金猎人的圈子高度重合，而Cyan又是少数那么几个活跃的狂猎之一。
不过事实却证明了对方并不认识他。
在这句话介绍之后，女孩的反应非常平淡，平淡到表情都没什么改变。
不过还是打算说些什么的模样，然后便就被男人抬手出言打断道：“好了好了，各位先一起去用餐吧，有什么话大可以之后再说，在抵达那位分会长所在之前，有的是时间。”
“至少现在，先试试那几位警员赞不绝口以至于总是来我这儿蹭饭的厨师长水平如何？”
“好！”楚信然这话倒是回的热情，热情到令煌都诧异的看了一眼。
但既然都有人做出表率了，那位铸铁小姐也就慢半拍的回道：“好……”
剩下煌来微妙的发现好像轮不到自己发言了，大家都已经准备走了，只得快步跟在楚大哥身后，然后看向一旁那刚才还挺聊得来的新朋友，后者正从皮夹克与衬衫之间的内兜里抽出一张纸来，认真地看着什么，一看就觉得不方便打扰。
但楚大哥好像也没什么开口欲望，刚才看自己的眼神真可怕诶，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吗？
煌无法理解。
这份迷惘，可以靠之后的米诺斯风土早餐来破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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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确实能够有效充作心情调剂，尤其是对本就珍爱美食的人而言，便更是足以称得上完美的投其所好。
哪怕煌并不精于此道，也一样因为那份豪华精致的早餐而心情不错，更别提那对食物要求颇多的楚信然了。
是的，对食物要求颇多，这样的说法大抵会让不少认识楚信然的人听来都有些迷惑。
毕竟在他们之中的很多人眼里，楚信然/苍七/守秘人都是对食物要求很随意的家伙，哪怕是他自己下厨也做的并不算是细致认真，但一个人能接受的食物范畴并不与一个人的食物品鉴能力挂钩。
一个被长久的饿过，也被迫进行过荒野求生寻食的人，自然是对食物的接受包容力颇为广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对食物有所挑拣，毕竟美食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享受的时候就当尽善尽美，艰难的时候便要物尽其用，这样的生活方式便是他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
这个人并不缺乏精神调剂，一个哪怕过年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都会做一大桌子菜的人，显然不会在没必要的时候亏待自己。
当然，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不提这些东西，就连那看起来刻板严肃的铸铁小姐都在餐后一脸愉快的模样，足以证明美食能够软化人心。
嗯，各种意义上都是。
上车后下意识望了眼后视镜，因为镜片角度以及后座女孩的随意坐姿以及副驾驶的实现角度问题，结果只能看到峰峦缓慢起伏的楚信然有些无言的回头看了眼那像是犯困的铸铁，以及铸铁旁边刚说完一句话的煌。
之前也觉得这丫头话蛮多的，没想到跟别人聊的时候还能聊出唐僧的效果么？
虽然能猜到对方犯困很大原因是因为早餐以及早起的缘故，但也不妨碍他想些调侃话来自娱自乐。
“都坐好了吗？”
议员亲自掌握方向盘，大抵能当做是如何的殊荣，可惜这车上出了一个当地人有些状态微妙外，另外俩人都是对此无感的家伙，坐在副驾驶的家伙更是探头忘了眼后座便回过头来晃了晃手指。
“安全带都绑好了，开吧。”
“好。”议员本人倒是毫不在意，直接以熟练地手势起步拐弯。
“看你这开车架势，你这儿大概不需要司机？”
“这辆车是有的，只是今天请假了，他也没想到我会今天出行吧，没必要再去叫了，昨天还是我亲手批的假。”
“还真是个好老板啊……”楚信然笑了笑，抬手摸出手机看了眼那好久没有新回复的MSN，又接着道，“那你喜欢开的是？”
“哥伦比亚大缸70vv。”
“那不是摩托么？”楚信然吐槽道，“而且还是那么机车族的款式，你这开四轮车的熟练是怎么来的？”
“偶尔也想开点更舒适的东西，所以还有一辆跑车，莱塔尼亚产。”
男人说着，摇下了些微车窗，令风吹拂着他那一头黑棕色的头发与耳背绒毛，露出了愉快的表情来，但他却没注意到楚信然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
“这样的兴趣维持还真够豪奢啊……”回过脸去的楚信然抬手于鼻端稍作摩擦，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是那所谓的音乐跑车么？”
“是啊……”聊起车的话题让对方的情绪略有些高扬，全程不曾注意楚信然的异样，不过这也证明他还算是在好好开车。
本来开车聊天就够不安全了，如果还有空注意青年的表情变化，那大概也离车祸不远。
“在车载音响上下的功夫比车本身的功夫多太多了，不过塞的歌都还不错，你知道弗农•斯特拉大师吧？”
“知道。”
还在哥伦比亚的会场里见过面。
“全部曲目都在哦，可真是古典悠扬啊……”男人感慨道，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过跟你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你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聊聊？”
“开车不该好好开车么？”楚信然怪异的看了眼这突然话痨起来的家伙，跟昨日截然不同，也同那当初差之甚远。
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这城市里难得几个正常人，正常到不像个商人，但也没到这个模样的程度，这是吹风吹傻了？
这风真是越吹越令人不适。
“你先问我问题，我才方便反过来问你问题，得保证你帮我的时候靠谱。”男人坦言，倒是能令楚信然信服的说辞，尽管淳朴到令人无语。
后面俩人都已经听得玩起手机了，虽然铸铁的手机屏幕其实是在检索些什么东西。
“你这种态度是怎么在这城邦待下去的？”楚信然说着看了眼窗外，一大早的科林尼亚除却那些大型建筑外，便是一路都能看到的摊贩展示着城市随处可见的财富转移。
也能看到一些面红耳赤的争端。
这个问题也让那本还在检索什么的铸铁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位她其实不算熟悉的雇主合作者。
“做生意还是得要诚信做基础才能做得起来啊，天平也总需要一个坚固稳定的杆子才用得起来，科林尼亚就算是这幅模样，也有很多人坚持务实。说到底，这也算是丰蹄人的传统美德吧……”
男人说着笑了笑，“米诺斯是丰蹄的土地，我们沃尔珀反而才是外来的。”
“议员先生也是个米诺斯人，是个很出色的米诺斯人。”
突然冒出的声音令男人怔了怔，下意识放慢了些车速看了眼后视镜那副坐正了的姿态下展露的认真目光，笑了笑：“谢谢认可与这份夸奖，铸铁小姐，我听说过你一些传闻，而你也是科林比亚土生土长的公民，能有那样的表现实属令人钦佩，不过我建议你去外地寻寻出路也好。”
“雅赛努斯和拉刻代蒙，更适合你这样不像商人也不像佣兵的人。”
“我有去过……”女孩说着，沉默了一下，“但我也觉得我不属于那里。”
“那我为我的多言而感到抱歉。”
“不用，其实那位分会长也这么建议过我，并且她还希望我找到一个长期的雇主……”铸铁尴尬道，“我还在考虑。”
“时间还长，你还很年轻，慢慢来。”
男人稍稍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没说话的楚信然。
然后稍稍偏过头来低声问：“你还有多少时间？找你要找的家。”
“直到我放弃之前。”青年笑眯眯的说。

NO.69:你，背叛了无产阶级，给我爪巴。
（希望今天晚上没人拉胯。）
在泰拉广泛认可的人口聚集地图编制上，米诺斯处于相当边缘的地区。
甚至靠着那份很多泰拉人都不曾有过认知的大海。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绑定了荒凉与落后，恰恰相反，米诺斯在外来者的土地上享有着颇为知名的文化形象。
每年都有着不少外来人千里迢迢的前来敬拜那些泰拉知名的遗迹与艺术成就，这就像豪华高配版的贝拉焦小镇那般，有着相当繁盛的旅游业发展土壤。
而这份吸引游人们前来的文明，本身也伴随着时间有着长足的发展。
尽管城市的概念已然开始动摇城邦的根基，但米诺斯人的传统与精神却得以延续，城邦雅赛努斯的兴盛蓬勃正是其文化传承的证明。
那份作为民主政治起源，也是教育重视先驱的城邦文化，令其作为绝大部分米诺斯的精神花园而被推崇备至的同时，也俨然有着不同于其他城邦的领头地位。
有人说，若将米诺斯看做一个国家，那么雅赛努斯毫无疑问便是其首都。
它就像米诺斯最灿烂的花园，也是米诺斯最智慧的头脑而存在着。
而若说以人做比喻的话，除了作为雅赛努斯的「头脑」，便也应提到拉刻代蒙这样的「拳头」才对。
一个国家不仅得有充分的教育，还当有着充分的武力，而米诺斯的武力，便是拉刻代蒙。
那是尚武者的圣地，在更早期的时候，则是个管理严格的大军营，同时也是米诺斯受到外来文化冲击最强烈的城邦。
但那份冲击大抵是有益的，毕竟没有那份冲击的话，拉刻代蒙便仅仅是一处黑暗的军营，极尽严苛的同时还显得不近人情，存在着奴隶制的同时还轻视着一切的文化教育。
尽管后者被冲击之后仍然没能完全扭转，但至少如今的拉刻代蒙，与其说是黑暗大军营，更像是个战士、武者交流圣地。
战争从未在这片大地上消失过，但在大地之上的某些地方，却能够获得短暂的安宁。
要扭转一些陈腐的观念，需要一场相当浩大的冲突，拉刻代蒙显然比雅赛努斯经历的更多，也正是那些经历让它有了如此的转变，只是这份转变在一些迂腐固执的坚持者看来，这显然是一种堕落，但这车上没有那样的人。
只有外来者和更外来者，与其相反的，对如今的米诺斯更加认同。
怀旧是好事，可陈腐根本不值得追忆，那样的传统直接建立在压迫与伤痛之上。
尽管其上奠定了值得吹捧的荣耀，可真正的荣耀哪里需要吹捧来支撑呢？
直至如今，泰拉仍有着诸如卡西米尔之流的区域仍然保留着奴隶这样的体制，但存在并不总是合理，合不合理要看反对的呼声够不够高。
只是更多的时候，强权能连呼声都给压下……
不过说到这里其实已经扯远了，毕竟那属于别国的问题和别国居民们的烦恼，几人都不是聊着聊着就开始键政国际大事的键政侠，哪怕是远远的看到那些城邦都市的轮廓，其话题也仅仅是止于那些城邦的简单风土介绍，还掺杂着过多的个人印象。
倒是煌听得津津有味，而对于楚信然而言，那些基础的东西早在上一次来时便已然了解，如今再听这两人间或说出的话题也没什么新的收获。
某种意义上倒也可以判定这两人其实自己也没真正将那些路过的城邦走遍，大抵就属于去过两次，走过几条街的程度，其他的也一概不知。
说的都是些外地人不去当地，单单翻翻些介绍杂志就能明白的内容。
可偏偏煌就是个连介绍杂志都没翻，单纯跟着楚信然到处跑，走到哪就算哪的怪丫头。
所以楚信然走到哪都是一副从容的导游画风，什么东西都或多或少懂一点，而煌就一脸的「好牛逼」、「斯国一」、“纳尼嗦勒？”
嗯，后面俩是父女还在时候的画风，那时候的煌可没少展示自己的工地日语。
俩本地人没有将其吐槽到体无完肤算得上非常的亚撒西，小孩子甚至还会一板一眼的教她还不会的常用语。
楚信然自己规划的路线当然是一路途径他熟悉的场合地带，这样得来最大化的情报优势以保证一路的状况都能有所掌握，而煌，既不过问行进路线，听楚信然讲解路线安排时虽然都将地名和简单的注意事项都记进去了，却也仅止于记进去。
——他讲的那么粗略，这丫头也不想去查查，倒是楚信然自己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买个旅游宣传性质的手册。
如此想来也确实，虽然「楚大哥肯定能规划好的啦，我相信他」这种话非常能令当事人火大。
但也确确实实是实话，楚信然也不会因为这种火大就改变自己一贯的做法，只是会多些无奈罢了。
就像此刻，随着车身的速度逐渐降低，直至完全停下后，这女孩便立时撤掉完全带和尾洞固定，一把拧开车门就要朝车门外跑的模样，让楚信然立刻将她叫了住。
也让她的旁座有些无言的扶额，俨然是在之前与前者的交流中总结出了相当的立体的形象，甚至都形成了和楚信然相似的面对反应。
而驾驶位上的人则尴尬而不失礼仪的无声笑着，一派完全不得罪人的模样，倒是在这一点上显得无比商人。
随着这一路的闲谈，这辆车乘着米诺斯那几乎没被天灾破坏过的大路匀速且高速的直行，在路过了或近或远的诸多城邦之后，最终停留的地点正是雅赛努斯。
这块象征着米诺斯的知性与智慧的城邦是做名副其实的学术城邦，区别于那会在普露托日将城邦开赴边境线宰客的科林尼亚，雅赛努斯是不移动的。
是的……
以如今的时代状况而言，一座大型聚集地不以移动城市的方式存在是一件非常难以置信的事。
但事实正是如此，就如同那敢于将国土并拢，化作一份庞大复合都市的哥伦比亚一般，雅赛努斯的公民议会显然也有着相当高额的票数在每年来维持着不动的优势，令这座城邦就算冒出组建移动城市的计划也会被直接否决，无法施行。
这座米诺斯的文化花园本该有着最为先进也最为开放的思潮，可公民投票权中最为核心的一批人却始终坚信着当地信仰的神民庇护着城邦，天灾那等灾祸根本不可能降临这里。
这份虔诚到近乎盲目的信仰不管其真相如何，事实却是雅赛努斯确实不曾遭遇天灾侵袭，相较于前一年还遭遇过地质天灾，让复合都市的概念显得颇有争议的哥伦比亚，雅赛努斯的历史是真正未曾被侵扰的历史，就连•战争所带来的外来冲击在这座城市也几近虚无，这片有着相当包容力的城邦直接吞并那些外来的文化与理念，由此带来这座城邦一如既往的蓬勃发展。
就连矿石病人，在这里也有着妥善的安置与疗养机构。
虽然这么说，但对于外来的矿石病人，严密的监控措施始终是难免的。
所以煌那想要到地方就下车的想法被叫停了。
雅赛努斯这城邦方案虽然换做各位看来都没什么问题，包括同样作为感染者的煌自己，也觉得对感染者这个团体有所把控预防是应该的。
但对一帮游离于法律边缘的家伙而言，理解是一回事，会不会遵照是另一回事了。
一个虽然用心踏实，努力保障雇主委托，但除此之外很多都不在意的佣兵，一个在科林尼亚做议员的大商人，一个曾经做过执法者。
但更多时候在法律边缘大鹏展翅的赏金猎人，这样的三人组，理所当然的是不会在这种地方遵守规矩，浪费时间。
在之前的交谈之中，煌就因为知道铸铁是在为罗德岛米诺斯分会长服务，并且对其印象不错的缘故，大咧咧的道出了自己是感染者的身份。
尽管后续的发展证明了她的信任没有被辜负，铸铁连同前面的司机都没什么态度变化，甚至连表情变化都只是从平淡变成了有些微妙的复杂，还带着大部分感染者非常敏感的悲悯，但她并不觉得那是一种侮辱。
只有被敌人可怜才值得愤怒，被陌生人怜悯什么的，虽然心情有些不爽，但也是可以理解，甚至已经习惯了的事。
反正健康的家伙对感染者的态度无非就是那么两个，没有见到畏惧与敌意就是难得的好事。
因为工作内容的缘故，对她而言，畏惧这种情绪可是比什么敌意和怜悯更容易看到，更容易心烦。
只是眼下的重点并不是煌的感受如何，而是三个知情人此刻不约而同所选择所遵照的行为动机。
楚信然叫住了煌，铸铁在扶额之后也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取下的安全带重新递了回去，而前面的议员，也启用了轿车自带的锁门程序。
在那份明显用以提示的开阖声中，摇下前车窗朝着外面索要证件的监管人员递出自己那异于常人的三份身份证明后，男人无奈的瞥了眼一旁副驾驶位看着他的楚信然，在那份短暂的对视后看了眼后视镜那正在疑惑，想要说些什么又被一旁的女孩捂住了嘴的感染者模样。
捂着对方嘴的女孩还以另一只手竖在嘴边做噤声手势，如此的双管齐下才令她安静了下来，无声的用力点了点头。
至少不用担心再出麻烦吧，好歹是苍七带着的人，那家伙可是比谁都嫌弃麻烦，对待真正麻烦的家伙也是向来无情，才不会管对方是男是女，模样好不好看。
所谓的真正麻烦，也就是特别能惹事的蠢货。
女孩虽然看起来颇能惹些麻烦，但至少不会是蠢货。
“议员先生，您的证件。”
“好……”
一旁那变化了称呼与态度的提醒伴随着握着三分小证件的手掌递来，同时完全没有提及原本的方案之中还会带上的几个检查的细碎事，也就令男人收回证件时面无表情的应了声，然后重新摇上车窗，起步前进。
引来部分无知者的疑惑与不满。
那是属于工作人员以及周围人的忙碌范畴了，这一车的人已经越过了检查关口直朝前方而去，也在这份前进的过程中，早已松开手的铸铁才呼出一口气来。
而煌则是沉默了一会儿，那一会儿看边上，一会儿看向前方俩个不回头也不招呼，只是一个沉默开车，一个沉默坐着的两人。
就那样约摸十几秒钟过去后，车辆也完全驶出了隧道，已然可以看到那雅赛努斯的大片建筑远景时，副驾驶位的人才朝着中间探出了手，打了个响指来吸引注意力。
“可以了，其实早些说话也没所谓，只是沉默的话，能多出些安心感吧？”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轻快的笑，能令刚才都还各自面无表情的三人都松开了紧绷的状态，各自露出本性的一个轻笑着掌握方向盘，一个轻轻抬手拍打着自己那有些高耸的胸口，而另一个就是麻烦的源头了，正一脸热切地问着：
“什么什么？刚才还有什么别的隐情么？除了逃检查外。”
“你倒也还知道逃检查啊？”楚信然无奈道，抬手呈剑指着煌的额头，“给我老实坐好，别麻烦铸铁小姐再看着你了。”
“呃……”煌闻言而尴尬的看向一旁那同样无奈看着自己的女孩，更加惭愧起来道谢，“铸铁，谢谢了。”
“小事，煌小姐也不是矿石病晚期以及活跃期的患者……”
明明自己都被直呼了，但在对对方的称呼上仍然那么正式的铸铁摆了摆手，“那种检查本来就是无所谓的，非常的形式化，但花去的时间也是真的多，有时候还会因为机器的卡顿之类的故障而让人排队很长时间，非常麻烦。”
“这种时候特权就会显得非常好用……”在米诺斯当差的人露出了无比丑恶的特权阶级嘴脸，“科林尼亚的议员身份在雅赛努斯也有一定的礼遇，同时家族的枝繁叶茂也能带来叠加的便利，构成了可以直接赶时间跳过流程的现状，苍七，你怎么说？”
“你，背叛了无产阶级，给我爪巴。”楚信然没好气道。
而在那难言的沉默中，是议员诧异问：“无产阶级是什么？”
“距离你们还为时尚早的理论阶级，等哪天乌萨斯或者炎国有苗头了再说吧，现在这个状况大概还是乌萨斯会更早出来。”
“还？”
“别抠字眼了，过了关口就把车速提起来，走了。”

NO.70:尊老。
（今天被人鸽了博德3，明天因为舟游鸽别人的博德三，是礼尚往来的鸽德巴赫猜想。）
雅赛努斯，米诺斯占地面积最大的城市。
但这份庞大的占地面积其实是一种浪费，光是驶近那片城市便可以看出那片建筑群的稀疏，一条条街道的宽度与长度都有些超乎常理，反倒是行人足够的多，多到完全能够冲淡那份冷清的印象。
像是待在了旅行旺季似的，但稍加询问便会知道这里差不多是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只是节日的时候会更过头些，甚至会有些拥挤。
普露托日，显然是这样的节日。
以米诺斯神话中的财富之神所命名的节日，自然不只是科林尼亚才会过，这是全米诺斯城市都会庆祝的节日，只是重视的程度不一。
像科林尼亚那样大费周章的改造全城，甚至会特意为此转移移动城市的地步，便毫无疑问是属于独一例了。
是无法让其他城市喊出「这我也做得到啊」的程度。
做不到的（摇手指；
不过这也蛮正常的，毕竟普露托是财富之神，对于唯利是图的商人们而言也是推崇备至的神明形象。
而科林尼亚又是米诺斯的商业贸易中心，于是科林尼亚对普露托日的重视也就显得理所当然，而这同时也引出了米诺斯这片区域的另一种传统在不断继承之下所造就的现状。
——米诺斯的每一座城邦，都有着一个节日能得到特别的重视待遇，而那样的节日，通常与城邦所信仰的守护神有关。
就像科林尼亚信仰着普露托那般，雅赛努斯所信仰的神明，则是与城邦的最初建立有所渊源，同时也是会令当初的楚信然直接呆愣的存在。
特里托格妮娅；
若是这个称呼太过生僻，不够醒目的话，那就当道出这个名讳的另一个别名。
Ἀθήνη；
译作当地居民们对外来人交流时使用的哥伦比亚语，则被译作为：Athena；
楚信然能给出这个称呼的炎话翻译：
雅典娜；
这实在是过于熟悉的称谓不是么？
不论是对希腊神话是否有所了解，有着哪种程度的了解，都会对这个名字有着相当的印象。
毕竟这个称谓早已出名到了「出圈」的地步，在各类文学与艺术作品里都当有所提及。
同时也是对楚信然而言，进一步证明这里与地球有所关联的铁证——
尽管这样的铁证如今看来其实已经够多了，多到他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再多么惊讶。
毕竟他想要收获的东西并不存在，知道这些东西也无法令他找到回家的道路，就算是与那些熟知的资料相关人对话，也谈不到另一个世界的话题，强行去提除了让对方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外毫无意义，还不如浅交结个善缘。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一位丰蹄男人正在朝楚信然他们一行招手，那副热情的模样令一行人里的沃尔珀男人诧异的将目光投向青年，诧异于他这种家伙在这米诺斯还能有朋友之流的存在。
这家伙当初那么欠，同时又那么冷血的模样，居然还能有关系不错的家伙？
想到这里，沃尔珀男人莫名想到昨天的一段问答。
“你居然懂得缓和了？”
“当初不值得我缓和。”
这么想来这家伙也不是什么这几年来有了长进，而是当初就故意以那副讨人厌的模样出现，而同理换算的话，这家伙当初其实也能做到和人正常相处交流。
能有一俩个记得住的朋友好像也说得过去？
大概吧，不过这也不重要，现在的重点应当是大家本是要一股脑前往罗德岛驻哥伦比亚的分会场，结果现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丰蹄男人招呼着苍七眼看就要喊去别处。
作为需要他帮忙做中间介绍人的议员登时就坐不住了。
“等，等等，我们不该先去罗德岛分会吗？你不赶时间？”
突然叫住了那聊着聊着就已经准备启程的苍七，议员脸上的焦急如此明显，明显到那站在苍七旁边的丰蹄男人露出诧异的目光，然后看向了苍七等待着他如何决断。
“地址我记住了，去说几句话就来找你们，煌，你跟他们一起去分会，说不定你起的效果比我大。”楚信然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这其实是句实话。
毕竟相较于那仅仅在罗德岛资料档案中登陆过两次，并且还两次都登陆时间不长，不超过两个月的苍七，当然是资深精英干员的煌更值得分会信赖。
知名度也该更高一些。
唯一的弱势也就是煌看起来没有楚信然靠谱。
靠谱程度而言确实是如此，但在这种事上能发挥的效果上，她却是远远超过苍七的。
而且她也只是没有楚信然靠谱，换成其他人来比对的话，煌的交际能力其实是丝毫不弱，这一点从她与铸铁的相处就能看出，这个女孩虽然老是让领队的体会无语与无奈，但却一直把握住了一个度，每一次的过度热情都找到了发挥的舞台，而不是会坏事的程度。
有惊无险，并且因为「惊」的出现频率太高，楚信然早就只剩下无奈了。
已经习惯了，习惯这家伙偶尔的惊人之举和乱七八糟的操作。
但反过来说，煌对楚大哥的印象何尝不也是一样？
偶尔的惊人之举和乱七八糟的操作，在不实现说明的情况下根本就是谜语人行为，但又偏偏很顺利，就让人颇有些有槽吐不出的微妙难受感。
煌能一直憋着观察到最后开始自己逆推导一些全貌，是在推不出来再去直接找楚大哥问，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当然，楚大哥这有事没事儿就想把自己甩开，他自己去行动的操作倒是颇有微词的。
但认真起来就又涉及到隐私问题上，所以她也只是微词，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发火。
而且楚大哥还老是能搬出个她没办法反驳的理由来：
——那不是你该接触的事，除非你做好了给自己更大压力的准备。
这种说法不是明摆着诱惑自己去了解嘛！楚大哥是真的过分！！
虽是这么抱怨着，却也还是心里抱怨，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一副很乖巧的模样点头应和……
虽然心里更觉得自己这样不算是乖巧，而是识时务什么的，感觉蛮江湖的，就是感觉说了会被楚大哥吐槽，就想了想不把它塞进话里说了。
“煌小姐，你觉得他这种做法是不是很有问题？”
“这种问题不重要啦……”对那议员的质疑问题打了个哈哈盖过的煌确实很「识时务」，“我们先去分会吧，我也觉得说不定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烦恼的问题了，不就是帮人催一下亲人早点寄家书嘛！小事小事！”
对于少女的说法将信将疑的的男人看了眼那俩人走远的背影，再看向一旁的铸铁，从后者的微微颔首下收拢了那淡淡的不快：“好吧，那就走吧。”
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他真要喊对方也喊不住，只能是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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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是打扰了你们的什么安排？”
另一边已经走到了一两百米外的丰蹄男人，这才看了眼后面那些动身拐弯的人，同时这也是因为一旁的守秘人正回头看着身后。
与其说是他在意那些人，不如说是他看到了守秘人在意着那些人，于是也去在意一下。
“不妨碍，原本的安排就有两个人适合做，我走了也还有另一人……”楚信然回过头来边走边道，“只是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还缺些信任。”
“是么……”
男人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种事的点了点头，但着不妨碍楚信然继续接一句：“而且本来我也是想来拜访一下贵庙的，毕竟这从叙拉古边界到米诺斯的风全都带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异样，我很好奇你们怎么看待。”
“阁下不考虑一下是因为自己灵感太过的可能性么？”男人稍微加快速度走在了前面，这既是因为需要他带路，也是因为一些路需要他走在前面才方便开放。
这样的特殊，从这一路上除了那些明显是游客的外来人外，当地人大多看到他后都尊敬的施了一礼便能看出。
年轻的祭司坎迪斯，巴特农神庙最年轻的男祭司。当然，这份最年轻是过去的事，他现在的年龄或许还可以称作年轻，但却是与「最」这种形容不沾边了。
“这恰恰证明我更相信你们的守护神力量，这样不好么？”楚信然淡淡道，“那方才还在队伍里的丰蹄女孩，身上带了个精致的小人像，说是旅人的神明，我都能在上面感受到确实的异样气息，你觉得那是谁的神像？”
“阿耳卡狄亚城邦的守护神？”坎迪斯有了个猜测。
“对，赫尔墨斯……”楚信然点了点头，“不少信使也都信仰祂，嗯……不用这么看我，我知道你们称他为墨丘利。”
“阁下总是能带出些古怪的称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长老曾经提到过……”
坎迪斯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对方那份犯下低级错误一般的念错神名行为，只是在人潮中继续前进了约摸七八分钟，才招来了一辆车来，“但您真的会因为看到了墨丘利大人的力量显现而对我们抱有那样的期望吗？”
“为什么不呢？”楚信然看着窗外的那些行人与车来车往，并不回头看他，就那样将脸撑在窗边继续道，“若是对当地的最高宗教势力的神秘学都不加指望，那这地方也该废了吧？”
“既然说到这样的地步了，那我也只好说大家都有感触，只是其中的牵扯却不太清楚，您得去问长老。”
听到这样的回答，青年便也稍稍回过头来问：“科涅尔乌斯身体还好么？”
“神庙的长老们向来要求智慧与强健。”
“那可真令人安心。”
楚信然点了点头，重新看向了窗外，只是也没有了下文，而那坎迪斯也只是看了几眼他，没提出什么话题来搭话，剩下的路程就在这份安静之中过去，哪怕进入登山的环节，也仅仅是几句简单的注意事项提醒，以及平静又自信的回应。
这样安稳的抵达了神庙后，男人便招呼了一声便退下了，接下来的这里也不是他该待的地方，聊的内容也不是他该听的东西。
他也就看不到那不苟言笑的长老大人一见到守秘人便脸上浮现出微笑来，甚至做出了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袍子，露出那与年迈的外表所不符的健硕肌肉，朝着青年摆出了角力的架势。
只是青年倒没有扒掉自己的衣服，但也一样摆出了同样的架势踏步向前，逐渐加快速度到小跑，继而两人撞在一起，在那份彼此都闭口不言的沉默碰撞之中，是老人被青年毫不客气的扭身摔到了地上，自那份沉闷的响声中是松开手来，身下的石板已然破碎。
便是在这样的一幕下，那老人却还只是一开始吃痛时露出过乏力的表情来，青年松手之后便开始自己翻身想要爬起，然后因为青年伸出的手而怔了怔，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再被他提起。
“还真是老了啊，第一回合就被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拍打着背部和其他地方的灰迹，老人一面拍一面叹气，而青年则是站在旁边看着，顺便瞥了眼地上那破碎的石板，以及周遭蔓延而出的大片裂纹，抬手指了指：“一般的老人面对刚才那一摔应该直接脊骨都给碎掉。”
“那你不能尊敬一下老人。”老人闻言也瞥了眼那地面，只是反应无比平淡，连带这句话也是那么平淡的语气。
到了这里，也差不多该意识到这是个和嘉维尔的处事作风很相似的老人，同时也同嘉维尔一样与楚信然有着相当的交情。
“但凡有点尊敬，地上的就该是我吧？你这头蛮牛。”楚信然开口也无往日的礼貌，若是让伦蒂尼姆玛格鲁路的街坊老人们看到非得无比惊讶不可。
“难道不是你的力气更夸张吗？到底谁更野蛮？”老人不满的嚷嚷着，然后看着青年递过来的手，那不断敲打着身体的手也顿了顿，便也抬手握了过去，“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啊，朋友。”
“快么？我倒是觉得过去蛮久了。”楚信然摇了摇头。
“看来离开了米诺斯的你一样有一些传奇精彩的经历……”
老人松开手来重新拾起之前被自己扯掉的长袍罩上，一面整理一面看着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但你既然肯来这里，就肯定是有事对吧？”
“来为你们米诺斯的空气污染而来。”
“这种问题，其实你该找那叙拉古才是。”

NO.71:爱幼。
（等一个下午塔塔开。）
米诺斯，雅赛努斯，对科林尼亚而言为期七日的普露托日，而对雅赛努斯而言仅仅是持续三日。
毕竟这并非他们推崇的神明节日，这里的本土居民也大多志不在财，自然是并不在意。
这里是米诺斯人的精神摇篮，诸多学术思想的肥美沃土，而会搞那些研究创作的，要么穷困潦倒，要么生活富足。
不上不下的大多选择了脚踏实地些，没那些心思与余裕搞那些学术研究和哲学思考。
人总得恰饭的，总不能一座城邦全员都是持证的研究者，但在这城邦风气之下，连厨师都能参与些学术讨论也是常态，没空搞研究不代表消息闭塞。
何况城邦体系比起泰拉常见的城市体系，其劣势就在于多了几分原始，优势则是人与人的关联远比城市更加紧密。
聚会交流以及公民大会什么的，都是这里的家常便饭，这样频繁的思想碰撞才能诞生出赫赫有名的米诺斯哲学，辐射影响着周遭的地域，以至于连东方的土地都对这里有所耳闻，称其为西方哲学思辨的摇篮。
这样的名号是否实至名归却不是眼下该考虑的问题，毕竟楚信然对这座城邦并无怎样的期待与敌意，而科涅尔乌斯，也不会无端提起这种事来。
神庙建立在「阿克罗波利斯」，在米诺斯语中，这意为「高处的城市」或「高丘上的城邦」，这也很好的说明了雅赛努斯城邦的核心区所在的地势是怎样的模样，这座核心城代表着古米诺斯圣地建筑群、庙宇、柱式和雕刻的最高水平，作为军事要塞的同时还作为宗教崇拜的圣地，并且容纳了三座神庙而常年受到外来旅行者的拜访。
尽管这是能带动城邦经济的大好事，但能够参观的游客区显然要同仍在使用的内部区域区分开来，仍然重视着传统雅赛努斯人是守卫着包括宗教在内的文明不受侵害，在神庙人手不足的前提下每天都有着大量义务劳动者来是协助维护参观区的秩序。
当然，这其实用不着那么多人就是了，所以更多人还是败兴而归。
可即便如此，每天来主动帮忙的人数还是有没有大规模缺少的迹象。
这似乎能够证明雅赛努斯的宗教信仰非常的根深蒂固到拉特兰一般的水准。
但其实在那些义务劳动者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奔着这里那只对工作人员开放的藏书区而来。
以及那份能够与长老与祭司们交流谈话的机会。
在雅赛努斯，思想的自由与深远高于一切，尊贵的不是身份，而是身份背后的意义。
只有博学与睿智方值得尊敬。
这样的几乎形成地方标语的雅赛努斯谚语，从小到大，也从方方面面的影响着公民们的人生观念，也影响着这里的人们待人处事方式。
在东方，有一句古语能够形容这样的状况，叫：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也就是说，到这里谈笑的都是知识渊博的大学者，交往的没有知识浅薄的人。
雅赛努斯便是这样的城邦，而若是让这里的公民们看到科涅尔乌斯长老居然与一个年轻人这么热络，便是都能露出一张足够惊讶的脸来。
当然，早已知情者可以免去这一遭，毕竟人不能总是踏入同一条河流。
而除此之外，他们也该多多少少意识到外表无法证明什么，职业同样无法证明什么。
楚信然便是个十足的证据，不论是年龄，还是职业。
赏金猎人这种四处奔波拼命地活计，在雅赛努斯人的职业期望统计之中大抵是会压根不被记入的下水道职业。
在这一点上，佣兵的印象分都能比赏金猎人高些，因为米诺斯人眼中的佣兵还是较为正规的。
这种现象算是个别状况了，毕竟谁让当初莱茵黄金入驻太晚，当地类似的任务委托空间早已本本土的佣兵组织占据，在尽量不引起当地不满与排斥的前提下，莱茵黄金的行动也显得颇为消极，最终的结果便也就是如今的只能在那份垄断资源的边界扫一些残羹剩饭。
你说自己是在莱茵黄金工作的赏金猎人，大抵是会被鄙夷，但你说自己是拉刻代蒙出来的雇佣兵，那倒是能够姑且获得些礼遇。
就像外来物种想要入侵本土生态，失败的总是比成功的多。
在这样失败的本土化前提下，楚信然这种与平台交集颇多的猎人便显得颇为不适应。
但好在他的适应性一直都很好，也能很快转换定位，给自己弄了个临时的雇佣兵身份活动，才有了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和一些交集。
“叙拉古是怎么说？”
看了眼不远处的屋门外那正在招呼着两个人帮忙处理那碎裂石板的坎迪斯，楚信然对他升起了约摸三秒的歉意，然后就开始心安理得的端起桌上的饮品，看着对面那坐姿无比嚣张的老大爷询问一分钟前的细节。
在刚角力过的地方谈话，既不正式，也不合传统。
科涅尔乌斯显然是打算好好招待一下朋友，但朋友其实来的仓促，并不会待多久，也就仅仅是能喝几口水的功夫罢了。
“你难道不是从叙拉古那边来的么？”老人闻言略有些诧异，“难道你是从科林尼亚那边？还是说阿戈尔？”
那两个地方都是踏足都不方便的状况，所以尽管那两处地域都能抵达米诺斯，老人也不会优先考虑有人从那种地方路过过来。
尤其是对方也不是阿戈尔人的前提下。
不过他倒也猜的不错。
“是从叙拉古来……”青年坦然道，摸着温热的茶杯坐在这满是石质家具的室内倒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但一路走得很颠簸，毕竟我在赶时间。”
“现在也是，希望能在今天之前抵达克里特见到一位老朋友，我同她约好了取货时间，是一把剑。”
“克里特……”老人哼哼了几声，扯了扯嘴角，“是那个老家伙的孙女？”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她没怎么提过家里的事，我也就不会去问……”楚信然说着喝了口水，才道，“不过我同那位老先生也没什么交集，若真要有些渊源，没有太过明显的关联我也看不出来。”
“克里特那地方铁匠扎堆，但像样的就那么几个，能被你看上的肯定是那老家伙的手艺，刚好他又确实有个孙女……”
老人说着说着便觉自己的推理无比完美，简直无懈可击，不过却也没有打算借此延展的意思。
毕竟正事当前，这种歪楼全然没有必要，“既然约好了时间那就不说无用的话了，长话短说的话，便是叙拉古似乎挖出了些什么东西，因为那个东西，米诺斯近半靠近叙拉古的领土空气都是这样的腐朽怪异。”
“也因为那个东西，他们骗了不少人去做试验品，连米诺斯这边都有不少佣兵去了，说法大概是……”
“寻宝……”
“对，寻宝……”老人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也喝了一口，然后两手交叠摩挲着自己那布满老人斑的手背，“看来你也听说过，怎样？和你有关联么？”
“仅仅是听过，但却不曾仔细了解……”青年点了点头，“说不清关联，但我希望没有，也没什么去了解的打算。”
他说着，便站起了身来：“我本来还以为是米诺斯这边的问题，甚至怀疑是你们这边出了什么乱子，既然不是也就放心了，那么我也该离开了。”
“真快啊，我还以为你能有不少事想聊聊，毕竟老家伙们都还在，只是没有集中在这神庙里。”
他说着，又接了句：“完全可以现在就召集过来。”
“聊那些就走不了了，你不该最清楚这一点么？”楚信然轻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不打算久留，那就连我来过都没必要提了，我其实一点都不擅长应付那些人的提问与交流，感觉就像是面对学校教授做答辩似的，头疼。”
“我那时候可还是个未成年小鬼啊。”
“在这里，谁会把你当孩子呢？”老人哈哈大笑着，大力拍了拍青年的背，只是看不到青年踉跄的模样，老顽童的小心思得不到满足有些不爽，“孩子可说不出你说的话，也表现不出你表现的思想，能加入我们话题的年轻人只有你一个，你的观念也根本不像个年轻人。”
“与一群老人混在一起，心态也会老成起来，这就是环境的作用……”楚信然一面走一面说，“正如炎国有句话，叫做与善人交，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雅赛努斯就是个这样的大环境，能把人一点点的同化进去。”
老人并不反驳这一点，只是斜眼看他：“那你是不是被同化得太快了些。”
“出色的适应性正是不少人对我的常见评价……”楚信然微笑道，已经在那几个越过那几个青年的门前回过头来招了招手，“不用送了，接下来的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说到这个，还不能忘记那停在科林尼亚的车正在等待那旅行社的人回收。
“我难得这样送年轻人。”
迎着那几个拎着水泥桶来，俨然是要现场修补的年轻人瞟来的好奇目光，科涅尔乌斯有些不愉快的吹胡子，差个瞪眼：“你应该先感谢我尊老爱幼。”
终于是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楚信然稍稍作了一揖，一本正经道：“那就感谢长老这样的尊老爱幼了。”
“不过真的不用送，毕竟我接下来就要一路跑下去了，稍微还是得追一些时间。”
“追时间？”似是因为这句古怪的话而想起些什么的老人表情稍稍黯淡了些，又笑了笑问，“追的上么？”
“总得试试，能追一点是一点吧。”不论有没有听出对方的问话的深意，楚信然回答的都很坦然和随意。
在没有听到对方下文后，便挥了挥手：“那么，我就走了。”
“嗯，去吧……”沉思着的老人扬起头来也挥了挥手，“再见，朋友。”
“再久一些就会回来好好聊，可别突然死了啊。”作为临别赠言，青年这话刺耳的让里面还在糊地的几个年轻人都抬眼看来，目光里俱是不满。
但好在老人也不甘示弱的回以：“你才是，别死在什么没人注意的角落里，这种结局在你那条路不少见。”
“我希望来个风光大葬，如果直到死都回不去的话……”楚信然扭过头去，背对着他走下台阶，抬起手挥了挥，“那这生活的再平静也毫无意义。”
说罢，便听一声响亮的踏足声后，尖锐的风声伴随着身影的模糊而远去，因那倾斜的路线而逐渐消失在老人那并不走动的视角中。
“连死的觉悟都做好了……”他轻声自语着，继而感叹道，“所以说你哪里像个年轻人？”
可其实也不老的老人叹罢，回复了往日在年轻人面前的刻板严肃，重新步入神殿，走到了那几个看他走来赶忙老实糊地的见习祭司面前嘱托了几句，继而朝着神殿的更里处走去。
今天是他轮班，没什么事也就看不到其他的长老。
而他望着那上方的特里托格妮娅塑像，披袍挂裙，戴着头盔，托着胜利女神像，左手则是扶着盾牌，盾牌上描绘着神话中的战斗。
他正在望着那众神与巨人作战的图画，想着阿戈尔在萨米语中归属于深海之神，同时也是巨人族中的一员。
阿戈尔与米诺斯的联系仅仅是这样浅薄的关联，浅薄到几乎没有其他的证据可以证明彼此的联系，也不曾有过记载于历史的明显冲突。
但却能令他无端的想起，许是因为思维太过活络，也许是因为特里托格妮娅女神的眷顾。
可这是做不到的。
科涅尔乌斯记得很清楚，也相信见到过那一幕的祭司们都能印象深刻。
一贯对那抵达殿前的祈祷必然回应的特里托格妮娅女神，没有理会守秘人的祈祷。

NO.72:运气不错的时候还是有的。
（卡西米尔的故事，值得吐槽的是从人物关系和战力设计上新文案与旧文案的新冲突。不过这文案的进步还真明显啊，而这舟游还真是每个国家不是在内乱，就是在内乱的路上。）
“看起来已经解决了么？”
雅赛努斯，罗德岛驻米诺斯分会的门口。
在楚信然走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站在车门前冲他扬了扬手的议员，同时车门的另一侧站着不断朝他挥手的煌，以及那刚将身体探入车厢，留个臀部与尾巴在外时，又听到招呼声而重新退出车厢看来的铸铁。
令他那本是微笑抬手作回应的笑容变得微妙起来。
不过男人和女孩可都没有那一览无余的视角，当事人更是对那微妙的角度毫无所觉，只是都有些惊讶他来的时机。
煌就已经佯作不满的凑过去了。
“苍七你来的也太慢了吧！这个点来是故意的吧……”煌一面抱怨一面还瞄了瞄周围的一些摊位建筑，“是不是早就躲在哪里坐着看了？”
“当然不是，你想太多了。”楚信然抬手将煌的额头推了回去吗，对这个东瞧西看的同时还凑近过来，以为是能以此增加压迫感的天真想法很是无语。
“蛮巧倒是真的。”越过那一旁眼中仍是带着怀疑的少女，楚信然走到了铸铁边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驾驶位门前的议员。
“所以说真的搞定了？”
“搞定了。”
议员看起来明显心情不错，朝着煌投以感谢的目光：“仰仗煌小姐的帮助，那位会长总算是同意了替我询问与带话。”
这样的恭维马上让煌嘿嘿笑了笑：“是分会的小姐姐好说话啦，我具体也没做什么事。”
果然和所想的一样简单，对这男人而言，与其说是对方不同意，还不如说是放不下架子开口。
楚信然稍加回忆了一下这男人那不常表现的臭脾气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所以听到这话也不意外，反倒是该觉得轻松。
正如煌对他的妄加揣测那样，虽然他没有真的就地找个位置一面观察一面借机不来，但也确实是懒得和罗德岛分部的人聊聊，简单来说就是嫌麻烦。
现在得知煌已经搞定不用去了之后，当然轻松了不少，扫了眼那依稀看到一楼大厅内忙碌的玻璃大门，便回过头来道：“那么要回科林尼亚吗？”
“你有别的想法？”已经将手搭在车门握把的议员侧头看来。
楚信然点了点头，道：“雅赛努斯应该有直达克里特的车，我们得走那里了。”
“诶？”
发出惊疑声的倒不是对方，而是煌。
不过早就知道这丫头被自己惯坏的楚信然也没管她的惊讶，只是看向了议员听他的想法。
“我送你们去车站……”议员回答着，看了眼楚信然边上的铸铁，招呼了一句，“铸铁小姐，若你不想回科林尼亚的话也可以考虑在此分别，或者说你拿那行李也是为了这一刻吧？”
“嗯，我有两个委托就在雅赛努斯……”丰蹄女孩点了点头，提了提手中那刚才钻进车身里拽出的帆布包和提袋，“那么干脆就在这里分别吧，议员先生，还有煌小姐和苍七先生。”
“没问题，铸铁小姐。”
楚信然点了点头，干脆道别。
“以后有机会再见哦，铸铁。”在楚信然不太在意的时候便早早与铸铁混熟的煌招了招手。
“祝两位旅途顺利，也祝议员先生生意风顺……”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自己也在旅途之中还是煌同她透露了什么，“那么，再见。”
“再见。”男人轻轻抬手摆了摆做道别，作为一位议员也作为一位大家族成员，对一个佣兵这样道别已然算是相当难得。
“再见再见——”
煌一脸笑容的道别，而楚信然则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他与这铸铁小姐远没有煌那样的交情，倒也没必要太过殷勤激动，只是转头看了眼那正在坐回驾驶位的男人，转而拉开了之前铸铁未曾关上的车门。
两个人就没必要坐副驾驶了，而且也和那议员没什么好聊的。
倒是煌大概会问东问西，也或者是先开口讲自己之前在分部的见闻。
事实也证明他猜的没错。
在那议员似乎在思考些什么而沉默不语，仅仅是打开了车载电台开始表演危险驾驶时，那古典悠扬的乐曲也盖不住煌的蠢蠢欲动，立马开始招呼那一脸抗拒的楚信然要讲讲她在分会看到的东西。
楚信然倒也没有打消她的热情，只是也没温养热情的意思，仅仅是静静听着，时不时的看看窗外那或许迫近的距离。
相较于科林尼亚，他更熟悉雅赛努斯，只是那份熟悉也过去了那么些时日，这座城邦的变化明显到能从街道的店面招牌体现，看着那些陌生的招牌便能体会世间的多变，而看到熟悉的店面则是又能泛起几分愉快。
老人说的也没错，他一点都不像个年轻人，年轻人也不会总是得来这些回忆的体会。
只有年岁已高的人才会觉得自己失去了的东西如此之多，多到看见什么都能缅怀过去，而年轻人就该朝气蓬勃，奋发向上，望着将来。
哪怕年纪轻轻就经历了颇多坎坷，哪怕自小便已遭遇过多的不幸，也不该失却那样的奋勇，更不可能和他们那些老头老妪聊得来。
在大家关系尚不算热络的时候，都还有着情绪激进的会在背后称其是个怪物，他不像那些萨卡兹仅仅是外表年轻，他的资料是明确的，他在医院的检查对大家也不是秘密，当那份身体的年轻得到了证明，剩下的便只剩下那份心性与阅历上的严重违和，违和到能令某些人心理不适的地步。
这车厢内回响着的乐曲编写者，莱塔尼亚的著名编曲家弗农•斯特拉对他的敌意便也由此而来。
也或者说不能称作敌意，毕竟那个男人也已经逐渐解开了一些误会和过往的错误理解。
但却喜欢抓着那份误会不放，也抓着那称谓不放，一如既往都在以述说事实的口吻称呼着「怪物」。
他以自身作为资深且出色作曲家的经历与眼光察觉到了TianChao的这份「异常」，而这样的人也不止一个，但大多能成为朋友。
所谓的适应性，也要包括在什么领域都能混得下去的程度，只是某些人的成见之深，深到了难以扭转，也没什么必要扭转的地步。
这样的人令他很是无奈，但好在那样的人不多，会直接干涉他生活的更是少之又少，需要他动手的更是罕见。
说到底，会察觉到他那份异样并感觉到切实不适的，也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却也谈不上蠢人，而蠢人不当那样早的给自己树敌。
尤其是在察觉到他那年轻身躯里那同样对不上年龄的实力强度时。
会动手的也都是手下人不少，觉得可以用点迂回手段的家伙，以及对自己更有自信，逼得他使用了些迂回手段的家伙。
都是些过去的事，而他选择与那些过去告别。
哪怕那些过去之中还有人活着，活着的人说不定哪天就能在这片大地的某个角落遇上。
至少现在没遇上，现在他还在听那煌一脸起劲的讲那分部里的职员有多和善，有几个人又对她有多尊敬，还有些人甚至知道自己想要见见。
但煌觉得楚大哥肯定不太接受所以之前在门口也没提——这一点倒是令他听进去后点了点头。
他现在都还会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对于能否在夜晚之前抵达克里特有些没底。
毕竟这些地方都没有龙门那样方便的，可以在网络上查阅的发车时间表，也没有伦蒂尼姆那样那常去站台和城市的熟悉发车时间。
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找私车，而且还因为莱茵黄金在这里的业务开展不是很好，真遇到问题怕不是又得去神庙拜访拜访，也不知道会被那老头笑多久。
而他想着这种问题的时候，煌还在继续讲那分会长多么和蔼，继而不太懂那议员是怎么会需要人帮忙做协助交涉的，然后再讲那分会长很照顾铸铁的样子，感觉铸铁以后多半会成为罗德岛干员，讲着讲着她就更加起劲了，然后一转到楚信然对铸铁的印象询问上，让之前一直在cos《口技》观众，不断地「侧目、微笑、默叹、以为妙绝」的他卡了卡壳，发现之前的敷衍四连好像用不下去。
“蛤？”
“就是看着有没有很好的感觉啊，喜不喜欢什么的……”煌一转咸湿大叔，抬起手来虚握一下，口吻也变得sora了起来。
不过好歹对部位的用词还比较委婉，也比较小声，“那个前面，超大对吧？哪怕是好好穿着衣服也觉得夸张，倒不如说正因为穿着衣服才更明显。”
你也没小到哪去啊？
楚信然瞥了眼她的胸前，倒也没把这话说出去，只是将目光重新落在了窗外，终于让敷衍显得更加明显了些道：“你不是跟她关系不错么？怎么突然聊起这个了。”
“而且这种话题也不该跟异性讨论吧，我是你男闺蜜么？”
“我在问楚大哥你喜不喜欢啦，她可是问过你的事哦，我都没敢说多……”煌扯了扯嘴角，“有些事当初没觉得，临到口前才发现好像蛮扯的诶，她会不会信还是问题。”
“哪怕不扯也没必要说太多吧，虽然她问打听这个肯定是基于好奇以及是谨慎的考量。”
“主要是我觉得你俩蛮像的啦……”煌说着看了看自己伸出的食指，“而且你还没有回答我喜不喜欢那种类型。”
“还行……”
“还行是什么说法啊？”煌顿时无言，“我可是觉得你俩都在互相注意又不说话看不下去才想问问的诶。”
“这么敏锐的观察力如果不配上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好了，我观察她是因为她拿出那个小塑像，和我手里的那颗眼球是差不多的东西。”楚信然平静道。
“至于她注意我……这一路上不注意我的人可太少了，米诺斯可没有见过什么龙，更别提我在族里也属于特征过于显眼的类型。”
龙的族群之大，特征表现程度不一的颇多，但楚信然这样龙角和龙尾都有返祖变化，却又不是先民模样的存在，确实很显眼。
这样的扎眼是楚信然有记忆以来一路伴随从未消停过的，所以他压根不对别人的关注感到意外和不适应，只在意其中是否掺杂敌意。
“倒也是啊……”这一点很好的说服了这丫头，也体现出这丫头在熟人私事上完全不带上行动时的脑子行为，让楚信然更加无言。
不过这时候他也瞥见了熟悉的建筑，也听到了前面的男人突然关掉了音乐声招呼道：“到了，接下来你们要自己走了。”
“好……”开始去掉固定扣的楚信然点了点头，“该说再见了，特弗伦斯。”
“我其实不太想再见你……”男人扭过头来，扯了扯嘴角，“除非你能带点莱娜实际的消息或是手信什么的。”
“你都能直接联系了还要什么信使，爪巴吧。”
楚信然淡淡道，拽开了车门，出去捞开了后备箱开始翻剩下的行李，而被那么用炎话喷的男人也只能撇了撇嘴摇了摇头，也回过头去。
不一会儿就能听到「捞完了，走啦」的呼声，令他瞥了眼那关于后备箱打开的标识也已经黯淡后，重新打开车载音乐的同时摇上车窗，驱车远去，全然没有回头的意思。
也没什么好回头的，他说不太想看到楚信然也不是什么口嫌体正直。
那是真的不想看到。
“楚大哥，你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啊？跟那什么案件有关？”
这么干脆的离开，也让本来打算趁着对方看来时候挥挥手道别的煌吃了一瘪。
对方根本不看过来。
“早年在科林尼亚接过一个委托，毁了不少屋子也牵连了不少人，虽然是目标造成的，但显然我也不好脱开关系……”
楚信然在前面带路道，这种东西大庭广众下说也没什么，反正别人也只会觉得他是个外国谜语人，“外加那时候赶时间的同时对这些人印象都不好，所以我的态度也不怎么好，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还能有模仿犯倒是我没想到的……科林尼亚的违法者还挺神必。”
“也就是说和大家第一次任务的时候表现差不多就成了这样？”
“那时候我只是不交流不配合吧，但在科林尼亚的时候还会主动找事。”
“太差劲了吧？”
“情形需要，心安理得。”
“就算你这么说……呃，那个是不是楚大哥你说的克里特……原来是个岛么？”她瞧见了那横幅上类似发音的词组后面有着过于熟悉的单词。
毕竟罗德岛也有个Island。
“曾经是，现在是近海陆地。”
看着那横幅也看到了横幅指向的方向，车辆数的富余令楚信然满意的笑了笑：“走吧，还蛮顺利的。”
“那地方有一堆铁匠，本身的工厂制造也是个宣传点，我还以为在这个节日会特别忙碌才对……”
“看来没人喜欢参观太多黑烟的地方。”

NO.73:'火神'
（普穿快完结了，那边完结之后，说不定这边就能再次出现双更的余裕了。）
现实不是RPG，不会走到哪都会撞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件，也不会走到哪都需要做一些到处瞎跑腿的委托才能在一个地方站稳脚跟。
不过却也胜似rpg的时候。
这就比如你想在哪常驻的话，确实是需要考虑做些准备来让自己安顿下来。
不少手续都是少不了要跑的，越是正规的地方越是有着相对严格繁复的章程，俨然是个现实RPG游戏。
而当办事处的家伙们一个个虚与委蛇、打起太极来，这RPG游戏就容易上升到MMORPG的程度。
换言之，你是jio男。
官僚主义越是深重的地界便有着越是多的脚男人民，没有足够的钱或者权来开路，只能困于这些工作人员的脸色。
而当那份腐朽更深一层时，这些家伙也就不只是推来推去，是而是会直接索要些更实际的东西。
在克里特岛，政府工作者还远没腐败到那种程度，可就算是如此，这对入境外来者后知后觉的拖沓登记还是让楚信然觉得有内味儿了，不远处的煌更是碎碎念了好一阵子，坐在候客厅这么久了，也该看出这种流程根本是在折腾人。
考虑到几天外来者多是游客，那还可以说是在折腾游客。
大概也能明白为什么来这里的车没人坐了。
楚信然直接以恶意揣测那些游客已经通过什么自己没注意的平台手段宣传了这里的「破事儿多」印象，以至于其他游客望而止步，而自己两人没看到……
感觉可能性还蛮高的，毕竟这泰拉各行各业的发展很畸形又很怪。
但旅游业发展却是一直发达，大概是因为没什么成本，靠着吃老本和吃大自然就能赚钱的活计谁都爱。
所以一些以旅游为重心是相关服务也开展的颇为完全与新颖，旅游网站就是个例子。
虽然对于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大炎这类地方，旅游网站的存在早已是见惯成常识的稀松平常。
但在泰拉的更多地方却是连网络覆盖都不完全，网页序号都没突破四位数。
十数年前的米诺斯就是个这样的地方，可在十数年后的现在，在网络方面的进步却也并不明显。
不过能有个旅游页面以及方便客户交流的平台姑且算是值得称道。
虽然楚信然和煌的都没有享受到这方面的便利就是了。
能享受到的话也不至于老老实实走官方手续了，早知道会折腾这么久时间那还不如非法入侵呢，反正以两人的身手也完全能避过那些排查。
在候客厅里等了那么久，看着那些零零散散的相同境遇倒霉蛋也开始变多，差不多到了一旁的煌快无聊到等不下去的时候，才有个米诺斯职员突然推开门，将那几份属于楚信然和煌的文件递过来：“你们可以过去了。”
本就相当不爽的煌一把就拽过了对方手中的文件证就朝楚信然招呼道：“楚大哥，走吧。”
招呼完就率先朝出口走去，而楚信然则是慢了半拍朝着那职员道了声：“谢谢。”后立刻跟上，然后接过了少女递来的属于他那份。
“你还道谢啊楚大哥。”
两人都已经走出那办事处来，迎面就是颇为清新的冷空气以及带着些微猩咸的海风。
这是两人已然抵达了克里特的证明。
或者说，官方称谓其实是克里特岛，但就煌这一眼看来，这里应该算海岸。
不过倒也想起了之前自己疑惑为什么是个岛时，楚大哥回答过「曾经是，现在是近海陆地」的事来。
“谁都心情不爽，但没必要对下面的人发脾气，我谢他来递东西，这两件事都是一个理由，上面的麻烦和下面跑腿的员工关系不大……”
楚信然接过文件和证件道，“又不是职员在卡我们环节。”
“也是……”煌点了点头，听进去之后内疚了那么几秒，就又因为周围的陌生街景而回过头来看向他来，“不过我们该往哪走啊楚大哥？这里的人全是丰蹄诶。”
“米诺斯本就丰蹄居多，越是古老的城邦就越是有着丰蹄占比越多的状况，而克里特就和雅赛努斯一样，都是同样古老的城邦，古老到他们的历史记载一开始就有这两座城邦，都不知道是从何时建造的。”
“没有最早的记录？”煌诧异问。
“是啊……”楚信然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指了指西边的山道作方向提醒，边走边说，“他们自己的历史教育关于最早的事都是空白，从有记载开始，就有好几座城邦，同时这里也有各式各样的遗迹。”
“比如我们一开始如果不是从叙拉古的米兰走来而是通过更直接弗伦罗萨的话，就会直接路过一处阿加门遗迹，那里也是米诺斯著名大型遗迹，以及并不禁止外来人探索的遗迹。”
踏上那逐渐远离城区的道路，尽头是一个个由石块埋设在泥土中组成的粗糙石梯构成朝着山丘进发的羊肠小径，楚信然继续保持着那份「导游」素养将那话题继续下去道：
“古国阿加门，被认为是米诺斯的前身，93年前的新文化周刊还在持续解析遗迹的内容，但那份调查记录最终戛然而止。”
“蛤？”
“大抵是出了些奇怪又无法忽视的事吧……”注意到了煌投来的疑惑目光，楚信然略微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边上的泥坑示意她注意点，这里似乎昨天下过雨，石板周遭都还带着未干的泥浆，“并不是所有遗迹探索都是好事，也不是所有的遗迹探索都能圆满收官，这是考古圈的常识，越是古老的东西，越是要心存敬畏的同时愈加小心，你遇到一些古物也要尤其注意。”
煌沉默了一下，没有被那诡异给吓到，反而道：“我想起了你用那萨尔贡沙地的金属眼球做铁蛋子……”
“因为我确信它没危险。”
打断了对方话语的楚信然，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了那颗眼球晃了晃：“我能确信，但你能么？”
“米诺斯的遗迹多的就是些无法确信风险的东西，拉特兰和卡兹戴尔也一样，反倒是在大炎，已经挖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蛤？”煌听着听着感觉自己好像又听到了很令人在意的东西。
可这一次楚信然没有再展开来讲的意思，仅仅是继续迈步的同时，将话题也重新收拢：“而且这里都是米诺斯人的缘故，也和这里的风气有关，不知道你一路上有没有注意过街道上那些开着门的屋子里都有传来打铁的声音。”
而对于楚信然不展开话题来讲的状况，煌倒也没有立刻插嘴追问自己想听的内容，而是点了点头道：“听着像工地一样。”
“是真的在打铁……”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在米诺斯的神话之中，掌握锻铁冶炼技术的火神赫菲斯托斯，出生自克里特岛，祂擅长建造神殿，制作各种武器和金属用品，技艺高超，被誉为工匠的始祖，以及锻造的庇护神。”
“所以克里特城邦的守护神就是祂，同时这座城邦也是工匠云集，在工厂尚未覆盖这里之前，米诺斯打扮的铁器都由此产出，其存在就像维多利亚的格拉斯哥。”
说到这里，他倒是还不忘补一下话语漏洞：“当然，格拉斯哥市的工业出产是靠着工厂覆盖的。”
“而这里的工厂出现还是几年前的事。”
“好原始啊。”煌感叹道，回过头来看了眼身后那已经变得渺小起来的城镇远景。
“不，恰恰相反的是，这里的大部分铁匠店是铺中，现代化的机械机床一类已经是标配。他们缺的是集团化的工厂，而抛开工厂不谈，每个个体户都持有着相当的现代化设备和冶炼水准，这座城邦保持着个个分立的锻造小工厂和服务提供方式，也以此为卖点做出了宣传，所以你在这里看到的每家每户基本都是铁匠。”
“打铁是个力气活，铁匠更是要有力量做标杆，米诺斯虽然种族也算丰富，但丰蹄人始终是占据着这一行的重头。
所以你能在这里看到一堆的丰蹄，甚至他们之中有着就算不是丰蹄也会伪装成丰蹄的人。”
“啊？”
“丰蹄人铁匠本身就是个招牌噱头……”踏上了顶端的青年感叹道，“就好比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样的熟语一样，固有的观念让米诺斯人对于铁匠这一行的选择之中，更相信丰蹄的手艺。”
“不过我委托的铁匠也是个丰蹄人，倒也没什么立场对着现象说些什么。”
说着，楚信然便抬手指向了这满是枯黄杂草的山丘远处，在那里有着几座零星的房屋，看起来都是占地面积颇大的屋子。
他指的是最边缘的一座，那一座也最靠近山丘的边崖，看起来既孤独，又危险。
“就在那儿，走吧，东西不乱碰，话不乱说就行了，店里的东西都是别人的心血，轻率会招来恶感。”
“哎呀哎呀，知道啦知道啦！”煌感觉这一路听过好几次类似的话，都快耳朵起茧子了的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走吧走吧，你也别老觉得我会惹事啦，你看我和小丽萨、铸铁她们相处的多好，对了，对方是男是女？”
“女。”被推搡着往前的楚信然挂着死鱼眼一脸不信。
“大概年龄？”
“大概同龄。”
“那我觉得很稳！”煌一脸自信，“看我几分钟就打好关系给你看！”
.
“那个，火神小姐？”
“外观满意么？”
“蛮不错的，这上面的花纹是装饰还是？”
“异铁作外皮，里面是三水锰和双击纳米片的链接，内部附上了雷声工业产的凝胶，减震又耐冷热，科林尼亚进的。”
“我写了不用像承影那样低调你就理解成要做装饰了吗？”
“不好么？”
“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惊讶你开始在武器外观上下文章了。”
“那个……”
“修饰是有必要的，花纹优美的钢胚。无论是何等品质的原料，都必须经过锤炼打磨才能够成型。”
“理应如此，那么这剑柄上的延伸是？”
“测温器。”
“你为什么还记得一年前的抱怨。那这按钮是弹射——”
“发信器……”
“你还会做这种东西？”
“也是科林尼亚进的。”
“那个，火神小姐？”
“她是谁？为什么一直在叫我？”
“她想跟你认识认识，你可以理一理她的。”
“你好……”
“呃，好……”
“我去看一下工厂里的火，楚你先等等。”
“呃……”煌沉默的看着那匆匆离开的少女，看着她那由一条金属义肢与健康左腿支撑着的身体跑远到那隐隐传来鼓风声的大门内，然后大门被拍回来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将她惊醒，回过头来就看到那端着手中长剑的楚大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几分钟打好关系给我看？”
他重复了一句几分钟前的话语，让煌的脸有些火辣辣的。
也就几分钟而已，从敲门到见面被迎进屋子里，都没怎么寒暄就见那年龄确实是与自己相仿的少女立马说她去拿货，然后便跑进那工坊的门听到些哗啦啦的声音，然后就端着楚大哥手中的那柄剑走了出来。
可在如上对话之前分明也有正常打招呼的环节，煌听到了她被楚大哥称作：「Vulcan」。
而她则称呼楚大哥为‘Chu'，看起来楚大哥用的是本名下的委托，而她那个什么伏尔甘却是说不清道不明，更怪异的还是楚大哥低声说称呼火神也行。
火神不是赫菲斯托斯么？怎么又变成了伏尔甘？
她还没想通这个问题，倒是打算好好做个自我介绍的时候，如上的对话就出现了。
两个人流畅对话，楚大哥虽然用无奈的目光看着自己却又没停下来的意思。
而那火神小姐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同时无视了自己两次声微但对方绝对听得到的招呼声，直到第三次稍微提升了些音量，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却也只是询问楚大哥，压根没有直接和自己对话的意思！
这个人什么情况啊？！
“她这是什么情况？”煌抹了抹脸，努力想要走出尴尬漩涡。
“天然的性格冷淡，对武器以外的话题一概不感兴趣……”楚信然说着瞥了眼自己手里这柄汉剑外形的机械剑刃，“不过就算是武器有关的话题，她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热情，也不会突然显得话很多，只是会开口而已，依我看来，她这样的性子大概是跟你最不合的，你强拉着她说话她反而会觉得你在浪费她的时间。”
“那听起来确实不好相处，不过对这样的人来说，好关系的界定方式也不一样吧，我跟她聊的起武器看起来就算是关系不错了！”
楚信然闻言，只是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来。
“你这自我安慰的方式，挺别致的。”

NO.74:来上课！
（这次不忘定时。）
Vulcan，伏尔甘。
有着Vulcānus这样更为古老的写法，但正统却是在叙拉古。
煌曾疑惑过Vulcan小姐为什么会被楚大哥低声说称呼火神，这样的疑惑便是源于她对叙拉古神话的陌生。
是的，Vulcan其实是作为叙拉古神话中存在的角色。
与狼神那一类的图腾崇拜不同，属于更为系统的神话分类，且与米诺斯神话高度相似。
追根溯源的话，倒也能发现叙拉古最初只有狼神一类的原始信仰，并无任何具体的文学作品。
后来诞生的叙拉古神话都是基于模仿米诺斯神话的框架与内容，同时还引入了周遭不同国家的的神话内容，这便造就了叙拉古神话与米诺斯神话的高度相似之中又混杂着别的一些东西。
这其实并不奇怪，毕竟神话起源和发展本来就是个脆弱又易被影响的东西，文化的发展和领土的侵吞都能影响那扎根之上的神话，其例证就好比萨尔贡那沙原的神明形象——
因为几次战争而融合了其他神明形象而神职乃至外形都愈加丰富，还有拉特兰那夺取了诸多其他文化的节日化为己用的操作……
叙拉古神话也是一样，早年曾经打入过米诺斯的国境之内，才有这么明显的神话抄袭都没宗教人士想过维权的现象发生。
神话起源的追溯与发展历史，大抵都带着争斗与掠夺的影子。
只不过，为其义愤填膺也是虔诚的信徒该做的事，一般的旁人并不在意那些什么神话和宗教的争端，反倒是会觉得它们都争个两败俱伤更好吧？
毕竟也有大部分人觉得宗教的存在就是害事，更无法理解那些信徒为什么会信教。
这其实不难理解，只是他们不愿意去理解。信教无非是给自己心灵找个寄托，越是有祸事越是艰苦的时候，人就越需要一个心灵寄托，所以宗教总是能在灾难途中无比活跃。
而泰拉又从不缺灾与苦。
这作为宗教的发展土壤未免太肥沃了些。
所以才有海神教团那种到处渗透的状况，邪教没有法律约束，百无禁忌的传教方式会比寻常宗教更难以防范。
但好歹邪教本身就很成问题，能让正常人排斥敌视乃至于人人喊打，也让反邪教工作的开展阻力不算太大。
嗯？你问为什么不是反邪教工作顺利进行？
那当然是邪教混的地方向来就没什么正常人。
大部分都是只有乍一看像是正常人的人。
不过这个话题未免偏得太远了，一开始还只是在聊伏尔甘这样的名号为什么叫火神而已。
原因很简单，叙拉古神话作为高度吸纳了米诺斯神话再杂糅了颇多其他神话的同人本，其十二主神之一的火神，神王朱庇特之子伏尔甘，原型便是米诺斯神话的赫菲斯托斯。
不过在搞同人创作之前，伏尔甘在叙拉古本土就有着火焰化身的宗教塑造，同人创作后，伏尔甘被套上了赫菲斯托斯的形象与亲属关系，以及那份锻铁的神职，然后被升级成了高配版。
米诺斯神话中的赫菲斯托斯，司掌火、火山、锻造、冶炼、工匠，同时打造出了众神的武器，这一点伏尔甘等同，但伏尔甘的神话形象却因此跃迁——
“因为伏尔甘打造了诸神的武器，所以伏尔甘分配了诸神的职权，建立了诸神的统治结构。”
这样的理解方式被认可，叙拉古人相信伏尔甘冶炼出的神器代表了诸神的权力和职责，于是伏尔甘又有了象征权力的权神神职。
这待遇反差显然很不一样，米诺斯的火神只是个打铁的，而叙拉古的火神不只是打铁，同时还被认为是幕后主使者，这是不同的文化造成的不同理解，而楚信然也颇为认同后者。
一个火神掌握且管理着众神所需的武器，这样的管理者显然不该只是个铁匠，好比一家企业中的管理人员和经济活动中的生产要素持有者，没人敢去轻视。
可面前这位伏尔甘却不是那样的存在，她真的就只是个铁匠，而并未同时作为什么权力者与管理者，她以Vulcan为代号却不以Hephaestus，只是为了避嫌，而她之所以执着火神的称谓，也仅仅是因为克里特岛一直以来都敬拜着火神，并将其称谓作为锻造工艺的毕生荣誉。
她希望用这样的代号来勉励自己，即便她的锻造工艺也确实已经算是克里特的数一数二。
不过这里的公民连同那些「邻居」们也不会称她为火神，仅仅是以伏尔甘相称，毕竟他们有的并不懂叙拉古神话，有的则是对叙拉古缺乏好感。
毕竟叙拉古二创神话是直接踩着米诺斯头上二创的，而不是什么官方授权。
关系不好也理所当然。
但打铁的管那么多做什么？火神向往着火神的名号并不因为什么憧憬，而是她要超越。
不论是伏尔甘还是赫菲斯托斯，锻铁的神明她都想超越，当她觉得自己的技艺真的抵达那份高度时，她或许会直接扔掉伏尔甘这个代号。
也或许不会？毕竟这个代号也算是自嘲。
不论是伏尔甘还是赫菲斯托斯，其形象都是瘸腿的铁匠。
她也是个瘸腿的铁匠，右腿包括膝盖的部分朝下全是由金属结构的义肢组成。
尽管义肢的出色令其并不影响行动，甚至那义肢本身的工艺还能让不少同行眼前一亮。
但她并不如她表现的那般对缺陷毫不在意，仅仅是习惯了它的存在，也希望别人也能习惯。
不要像楚带来的女孩儿一样惊讶之后盯着看。
即便盯的时间很短，但那副表情还是让她有些不快。
嗯……说起来那女孩儿呢？
火神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了那虚掩着的屋门，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说去周围看看。”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楚信然淡淡的回答，然后垂下手来拍了拍带着淡淡印子的裤腿。
火神闻言微微蹙眉：“没问题么？”
既是在问那少女，也是在问这个明显小腿被踹了一脚的青年。
“只是个借口罢了，就是觉得自己的表现太差，取屋外冷静冷静，顺便留出我们的交流空间……”
青年露出无奈的笑容来，“看起来挺吵闹，但其实也蛮细致用心的。”
“顺便她有一个挺有趣的武器，你可以找她看看。”
“什么样的武器？”
“大型链锯，源石驱动……”楚信然很明白怎么说能够最大程度的挑起对方的注意，“拼接延展式，既不是米诺斯也不是哥伦比亚的工艺。”
“好……”火神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问道，“不过她愿意给我看看吗？”
“我会替你说，不过就算是你自己说，想必她也会蛮开心的立马交给你。”
“好……”火神点了点头，走到了不远处的正门柜台前，朝着他敲了敲柜台桌面，“过来把没说完的说完。”
她的意思是楚信然刚来时候跟她的那一系列对话，也就是货物交接时的雇主的反馈。
乙方做好了成果丢给甲方，甲方自然要做检验和评价，而在那之前更可能是一堆不满意的要求要给乙方打下去重来。
这在火神这里也不是没遇到过，不过那种甲方也通常是她不招待的，而楚信然这种似是而非的甲方是另一种状况。
“剑鞘上面的机括是什么状况？”
“打火协助弹射。”
“挺哥伦比亚，我待会儿再试试效果，那么这剑柄上方的缕空花纹下面是机械吧？法术装置？”
“法术装置是整个剑柄，剑身是另外的设计，上方的花纹下面……是用来抵消是受到的源石技艺冲击。”
“我的要求没这么多吧？”
“你不喜欢吗？”
“没，只是考虑是不是要额外加钱，你这整的跟个瑞士军刀似的。”
“瑞士军刀？”
“嗯，一种把数种功能性刀具串联在一起的军工刀具。”
“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总有些很多东西是没听说过吧，另外这剑首是你的署名？”
“不好吗？我记得上次你说可以。”
“没，只是没想到是古叙拉古语，刻得挺好看的。”
“剑犊我也好好研究过了，不过你说要和剑鞘一样，都得上端铁铸，我没找到参照，这种铁盒子可以么？做了防水防锈处理，装饰是我在炎国的网站上找了些图案上去。”
“没问题……”楚信然目光微妙的看着那上面的形似龙纹的阴刻花纹，“睚眦作兵纹也很合适，也让我想起个故人，很满意。”
“那就好……”
火神松了口气，那被对方说的有些微红的脸也稍作恢复，又补充道：“根据你提出的设想，我也试着给它做了些研究，剑犊也可以直接合上剑做联结成一柄大剑，应该没有你一年前那个结实，但也可以用一会儿。”
楚信然闻言，将那柄收在鞘里的长剑插入了柜台桌子上的那块大铁盒内，就听到咔咔咔的声音响起，手中的剑柄传来淡淡的震动，稍以加力就将那剑柄连同整个铁盒子一同举起。
那整个铁盒子也不再是铁盒子的模样了，边缘的金属变形合并刃便直接成了尽头钝化但却两边锋锐的巨大剑身，顺着他的上下甩动而发出沉浑的破风声。
倒是满稳固的，第一眼看不出什么晃动。
一柄除了制式和装配像汉剑外，从用料到造型细节乃至是装配组件都非常不传统的长剑，完全是从古老到未来般的画风跨越。
但这画风恰恰和哥伦比亚晚会时那柄源能兵装•泰阿相差不远，想必是连族内的老古董也不敢说什么难听话来。
已经能够想见在那些老家伙面前拔出这把剑的反应，楚信然便也能露出满意的笑容来：“很不错，不过怎么解除？”
“按那里。”火神说着指了指盒子下方的开扣，而楚信然按下后便瞧见了那其中展开的与箱体同材质涂装的按钮，按下之后便察觉到了箱体的倾斜而及时抬手作揽，将其重新放在了柜台桌上。
“明白了，不过感觉这次的一套维护起来很麻烦的样子。”
“按照你的要求做的啊……”火神微妙道，“要重做么？还是说要还原成以前那柄的模样？”
“这倒是不用。”
这种时候楚会摇摇头，一副牢骚颇多但又没下文的样子，不过就是这样的甲方，让火神蛮喜欢的。
看起来像是要挑刺，但说完却也没要她改的意思。
倒不如说那么多的所谓挑刺都是上心的证明，是更进一步的了解自己的武器。
“我只是想问有没有保修服务。”
而且说这种话的时候那副尴尬模样也令她心情意外的不错：“只要还算完整，拿过来就给你修。”
“不收手续费。”
“非常感谢。”并不掩饰那份愉快的楚信然退回身来再次拾起了那柄带鞘长剑，在那略微拉开距离时，火神也瞥见了他那身后露出一些的，正在晃动的尾巴。
令她看着嘴角也微微勾起些，看着这种面对武器时的喜悦，便也能让她也高兴起来。
不过看着他拔出那长剑时她就又想起了一件曾经日思夜想也没得出答案，只能等他来再说的问题，便也立刻开口道：
“楚，这柄剑你觉得能做成你说的那种道剑么？”
“哦，呃……”似乎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的楚似是理解了自己的询问，然后又变得纠结起来，看着手中这柄剑，下意识的抬手合鞘，摩挲起了下巴。
胡须和头发一样长得快，但好歹剃的方便又勤快，总不至于和苍龙的须一样长又韧。
“在看到炎国最新的源能兵装之前，我会说这种剑做不成道剑……”楚信然微妙的掂着手中这带鞘长剑，“现在却是不好说了……不过我记得你遇到的问题是对那本书的解读吧？”
“嗯……”火神点了点头，用她那还并不熟练，而且还口音严重的炎话说道，“《真龙虎九仙经》。”
“你标的那片道剑描述真的怪怪的，不像是源石技艺，也不像是神话里提到的神器锻造。”
“因为那是一种精神意义上的仪式描述啊。”
楚信然摇了摇头，看了看门口，因为听到了轻微的敲门声。
火神也听到了，两人都看向了门口慢慢推门冒头的煌。
“好像打扰了？”煌看着这俩同步率很高的俩人，觉得自己还该在外晃晃。
“没有，正好来上上课。”
楚信然一脸热情，招呼着煌过来的模样令后者立马警惕起来，觉得这像极了某种陷阱。
“既然是有炎国渊源的，就该来学点传统文化。”

NO.75:另起炉灶。
（v圈大震荡啊，不知道隔壁雨宫莲以后该怎么走。）
然而楚信然的古文小课堂没有开起来。
毕竟他也不是真的要上课，《真龙虎九仙经》是一篇相当古老的《道藏》归类作品，古老到解读的版本都有些遥远，而楚信然留给火神的也不是原典，而是曾经在炎国被人塞的「大礼包」内容之一。
既然不是原版，并且还有人注解，那与创作者的心思有所出入也是理所当然的可能。
在这方面经历过数次骗局的楚信然不是很信任这种又古老，又经过前人翻译，还说不清可靠来历的古书，更是没兴趣按照其中的方式修行锻炼。
所以也只是留给了火神做参考，并嘱托了研究不出名堂就算了，就当打发时间也好。
只是火神显然很是较真，又或者说对于锻造和武器方面的问题，她都很较真，以至于会特意在两个月前的回讯中提到楚信然留下的那本书看不懂，需要讲解。
也确实是需要讲解。
因为这是篇杂糅的总集，除却传统道经的修行法门外，还记载了些诸如炼器、炼心之流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同时这也是不少道经的常态，真正的修炼说明书虽然有，却又缺乏实在的干货无人考虑，于是最终，最出名的那么些经典都是混搭型。
说到底，大佬写书都喜欢夹杂感悟以及杂七杂八好似凑字数一样的关联东西，也就年轻人写不出东西也不敢献丑。
不过其实敢献丑的也有不少，只是那种书毫无例外无人问津，就像写小说扑街一样，两百万字了才两万多收藏，说不定还没有书坊愿意发行，便连付费群众都没有多少。
在道家的道传修行开始正式学院化之前，大炎是从来没有什么修行专业书籍一说的，倒是相关书籍一堆，能悟到多少算你造化。
楚信然对那种说法和做法持中立态度。
毕竟他本想大声嘲笑和讽刺，但想到自己也从中获取了利益，享受到了这种开放式、天赋式教学的优越感，就只能先说自己中立了。
毕竟，在青城山门留下了最快教学记录的楚信然还被可在那石碑上的一排名字上，所以这事儿让他来还是说不过去。
不过其实也用不着他说什么，因为大炎已经有好几个道门学派建立学校了，最早的大概有六年历史了，专业化的教科书也早已投入实际教学，不过倒还在迅速更新换代就是了。
毕竟现代化的教学方式还属于摸索阶段，虽然大炎具备学院化的体制丝毫不晚于其他国家。
但学院化与现代化还是很明显不同的，在诸多制度上都还需学习与因地制宜的修改。
不过那方面的摸索都同楚信然无关，毕竟他是个在维多利亚皇家学院上学的家伙，而且也没有正常毕业，连学籍都给销了。
填写合同之类的资料上，教育面貌的相关问题都填的很微妙。
然后就能引申到这个人教书到底靠不靠谱的问题上来。
几次当家教的时候都还是学籍尚在时的勤工俭学，这种问题在当时倒还不是问题，如今的话……虽然面前的两人都不做质疑，但他也直接放弃了讲其他的东西。
既是因为对方两人的热情并不一致，也是因为这其实没什么好讲的。
因为《真龙虎九仙经》虽然也是个什么都讲一点的杂学书，但在炼器一途上，却是提到了明确的道剑的概念：
“炼剑者，先收精华，后起心火，肺为风鞴，肝木为碳，脾为黄泥，肾为日月精罡也。肾为水，脾土为泥模，身为炉，一息气中为法，息成剑之气也。”
这是那个时代对于「道剑」的解读，而「道剑」概念的起始源于《列子》中的描述，提到了「上古三剑」即含光、承影、宵练三柄名剑，这三柄剑同时也被视作一个哲学概念，三剑喻道，含光、承影、宵练，各自对应一种境界。
一种思想境界。
以光、影、风三者来形容剑锋之快，可这样快的剑却都没能杀死一个人，仅仅带来了些短暂的折磨，是它们真的杀不死一个人么？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因为那依着书中的记载，这三柄剑就用过那么一次，也正是那一次，描述的神乎其技，却就是没能杀掉对方，令那借剑者垂头丧气，败兴而归。
只是那故事并非重点，重点在于对三剑的能力描述，那份描述是哲学意义的：
含光看不见存在，握着感受不到重量，触碰到物体也无阻碍，它从目标体内经过也没有感觉；
而承影，则是在清晨天将亮的时候，或傍晚天将暗的时候，面向北观察它，才感觉它有淡淡的存在痕迹，可又看不清它的形状，削斩到目标没有感觉，但却有淡淡的声音，它从目标体内经过，也不觉得疼痛。
而宵练，则是白天能看见它的影子但看不到刃光，夜间能看见它的刃光。
但看不见它的形状，它触碰到身体，咔嚓一下就过去了，一过去就又合起来，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刀刃上却没有沾上一丝血迹。
三者分作上中下，不难看出，越次等的剑越能使人感受其存在，也是那越是次等的剑才更像一柄剑，而不是更像某种概念一样的东西。
列子三剑，讲究的就是概念，这也正是后世称其为道剑的理由。
以剑喻道，上品含光者是入道合体之状，中品承影是遇道引信之状，下品宵练是为按道守习之状。
这份古老的经典对道门影响深厚，自此之后，哪怕「剑」在《道德经》中被归位「不祥之器」。
但《列子》里的哲学境界与《庄子》中提及的洞彻视野还是对道家影响深厚，以至于道家后来曾有数代都流行「论剑」，将「道剑」这个概念发展宣扬至如今——
然后经历了一次「断代」。
或许也不能称作断代，应当是技术垄断才是。
曾经不论是游方道士还是为朝廷有所联系的道门正统都是在钻研，道界有名的论剑风尚。
如今却成了正统道门的垄断产物，蕴有道蕴的名剑愈发稀少，道剑出世的消息愈发稀薄，民间都传是朝廷收拢了所有名剑，这样的传言是有根据的。
毕竟当场圣上与几位将军都持有着传世的兵刃，便也很难不令人怀疑朝廷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而楚信然则更是清楚，能让那源能仿品出现，便足以证明工部军器所对于「道剑」概念的理解与掌握已经到了另一种方向和境地——
他们在将道蕴赋予不只是剑的武器，与火锻源石一同打造出各式的武器，那意味着他们脱离了按「个人蕴道」的传统技艺，已然将目光放在了工业量产上，这份重心转移必然有所成就，只是上次他持有的那柄就是剑式，让他难以判断具体状况。
上次他都还是武器测试员呢，那份承载不了泰阿道蕴的源能仿品一看就不是完成品，令他毫不怀疑自己的使用数据已经同步传送到了某个信号节点那进行长途转送。
只是他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他甚至不在意军器所对「道剑」的内核掌握到了哪一步，毕竟他从未想过借由朝廷的权力来给自己弄东西。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更不贪其财。
不考虑去通过朝廷的关系去琢磨这种东西而是另起炉灶和其他工匠琢磨这玩意儿，就是楚信然做出的选择。
但显然，要让一个米诺斯工匠理解炎国的东方式哲学还是有些艰难的，倒不如说有点做梦的感觉。
三观都不一样，怎么理解？
虽然米诺斯一直都被认为是西方哲学的发源地，但那也只是西方哲学。
何况火神也不是个哲学家，尽管作为铁匠对武器的锻造有着相当的理解。
但道剑这种东西属实是对人生的理解范畴，在楚信然对那段详细讲解之后，她就已经是拧紧眉头的模样了。
倒是煌在听了一半就没兴趣的跑到了边上，直接摸出了手机来，边翻边看那边楚大哥对火神小姐的讲解，倒也算是在听，只是听得不怎么认真。
“把自己当锻炉可以理解，但这和做剑有什么关系？”
问出这句话来的火神，显然还是没懂楚信然之前的讲解，这问话也让不远处的煌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看向自己水的罗德岛论坛。
而看着楚那脸上不太好看的模样，火神有些尴尬的又补上了一句解释性的话语：“我当初就学过些炎语，知道这串话的意思，不懂的就是这上面说的方法和武器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这其实是一种脱离武器，单纯与精神关联的源石技艺吗？”
“不，在炎国的文化里，剑本身就有着很多的附加含义，而人们在附加含义的同时也在这制式的武器上下了很多功夫，最后的结果就是——”
“我说楚大哥啊，我觉得你直接让火神小姐看几本仙侠小说吧。”
感觉那边的进度一点没动的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给了个更接地气的建议：“你让她看几本仙侠小说，剑仙主角的，应该就懂了。”
“说到底就是没见过，所以才这么难理解，你让她看看类似的事例呗，米诺斯神话里的神器打造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锻铁就行了吗？”
火神隐隐觉得猜到了一些对方询问的意思，莫名其妙感觉有些尴尬的回答：“嗯……”
“赫菲斯托斯在神话中并未详提过锻造的过程……”楚信然看过来补充道，“不过看祂参与的其他神故事中的表现来看，确实没有什么仪式感。”
“那可真是太随意了……”煌无语道，“都不把过程描述的艰难点真的方便崇拜吗？”
“让神表现得更强大些也一样能增加信众。”楚信然回答。
“那倒也是……”煌被噎了一下，但想了想也有道理，只能摇摇头道，“但我还是建议你让她看看那些传说故事，当然我还是觉得小说最方便宣传啦，小说可比古文好懂多了，前提是她懂炎话。”
她说道最后，瞄了瞄那火神，后者也正看着她，立刻就回答：“我正在学，已经学了半年了。”
这句话也是用炎话说的，虽然口音明显，但好歹清晰的咬字能让煌感受到认真。
也就令她朝着楚信然耸了耸肩道：“你看咯？”
楚信然转眼看向了那看向了自己的火神，在那对视中固然能理解到对方的执著。
但也为此颇为无奈道：“剑已经成了，现在需要的后期处理，其实你没必要再研究道剑了。”
“按照传统的是推测，道剑这种东西，要么是在铸造过程中融入道蕴，要么就在铸造之后温养，前者需要匠人主手，而后者需要是使用者来做……”
楚信然说着，指了指桌上那既称剑犊，也可以叫做剑匣的铁盒子，“交接之后我来琢磨怎么给他附上道蕴就好了，就像是给铁胚附加其他材料一样。”
“可……”这一串，楚信然说的很明白。火神完全能听懂，尽管她还是不懂融入道蕴是个什么原理。
但也知道楚是让她别再琢磨了，而她只是看着楚那无奈的目光，临到嘴边的话顿了顿，目光转到了柜台边上的那些展示用成品上，突然道，“你当初说，道剑是很古老的技艺，是那些匠人的心血铸就。”
“嗯……”楚信然微微颔首，“现在炎国的年轻人已经有很多不信那些东西了，毕竟连皇帝都已经不再展示泰阿的威光之后，它们就只会出现在战前展播之中，就算是被使用，也有人只当是源石法杖的功用，甚至有人说不如护城炮。”
“他们也不想想这俩哪里是一个东西。”这么一小句是楚信然的轻声补充。
而火神听完，又看了眼自己的工坊方向，点了点头：“你们先到处转转吧，我要去升火锻铁。”
“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看着她也点了点头继而直接朝工坊大门走去的背影，回过头来，看着那诧异看着这边的煌招呼着：“煌，出去走走吧，刚才应该没走多远对吧？”
“她生气了？”在他看了眼桌上的剑匣，却没有去拿而是直接朝着门口走去的时候，煌轻手轻脚的凑过来看着那已经关上门的工坊，“在赶我们走么？”
“不清楚……”楚信然摇了摇头，“但打铁是她的习惯，每天的习惯。”
“而我们，也确实该在这附近转转，看看回头朝着炎国走有没有其他直达路线。”

NO.76：铁匠的生活方式。
从克里特岛朝东直行，越过大半的泰拉地图，才能抵达炎国的地界，而在那之前，还需在中途向北走到莱塔尼亚与萨米的交界之处，在那里，楚信然需要同龙门出行而至魏彦吾一行汇合。
这是个长途旅程，途中可能遭遇各式各样的状况与地形阻碍，所以才有做规划的必要。
不过倒是不麻烦。
至少对于楚信然而言，只要能弄到带地形描述的地图以及收购近三周的报纸，规划道路这种事就不成问题。
倒是届时是否会遇上突然的危机什么的，才是需要在意的隐忧，不过那种事也只能到时候再说。
重新在那克里特采购补充了一下之前还未补充过的行囊内容，顺便在一处书店的短暂停留中规划完行程并用手机拍了一张后，楚信然便带着煌去找食物，按着当初的记忆找到了还在开的店，买了三份便各自分拎些东西重新一路走回那山丘之上的靠崖大屋。
路上免不了些闲聊，煌的话题显然围绕着火神以及如何认识火神的他，楚信然倒也没避开，只是说的比较简洁，略过了些感觉很无聊。
实际上也确实无聊的细节，话题也理所当然的转到了对之后的担忧上来。
是煌的担忧。
并且倒不是担忧从米诺斯道莱塔尼亚和萨米交界处的一路可能遭遇的阻碍，而是单纯的担忧怎么面对龙门总督魏彦吾一行。
对炎国官员而言，煌的身份完全算得上相当敏感，不过敏感归敏感，魏彦吾也不是寻常官员。
楚信然相信，甚至能保证那位总督对煌的同行不会有意见和想法。
但就算是煌也相信那样的保证，将其当作一位单纯的长辈看待相处，却也没能完全解决问题。
毕竟，那根本就不是一位寻常的长辈啊。
对那位早年还曾活跃于荧幕与报纸上的龙门总督，煌的印象就还停留在小时候看的报纸上，也是在那个时候，有人说过，那个男人很麻烦，并嘱托她看到就要小心。
那样的记忆早已褪色，只剩下忠告还留在心底，只是具体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从小就觉得那位总督很可怕，对于之后要同行这件事既兴奋又不安。
楚信然估摸着这种情绪更像是听到了出门旅游拼团要和一个很牛逼又很严厉的长辈一起走的慌张。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什么意义，就算说那家伙是个妻管严而且还有很多丢人事的丢人家伙，也只是现在笑的嘻嘻哈哈，遇上的时候结结巴巴。
对于这种小年轻的思想状态，虽然他体会不到，但也看到过不少次，也算是个老懂哥了。
所以老懂哥虽然安慰了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一路这样闲聊着重新回到火神的家门口，和第一次一样不敲门的直接进去。
这时候还能听到铛铛铛的声音来，让楚信然无奈的对煌表示她还在干活。
而煌对她的耐力分外惊叹，并表示如果是手工打铁的话，那这臂力也很值得惊叹。
楚信然并未对她的假设做出反馈，只是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放下后，直接推开那沉重的大门朝里走去，而煌在外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进去，想了想还是算了。
然后没过两分钟，她就看到楚大哥一脸无奈的走出来了。
“让我们自己先去吃，她忙完之后会处理，还有另一边的门后有卧房，我们可以直接在这里落脚，第二天直接启程。”
“不多呆一会儿吗？”煌有些诧异道，“有段时间不见了吧？应该能叙叙旧什么的。”
“没必要……”楚信然摇了摇头，走到了那餐盒边上，“相较于闲聊，她更看重研究新的武器和锻造方式。”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从口袋中捧出一份餐盒递给她：“不信你之后看她出来之后，也没什么好聊的，充其量也就是询问你的武器状况，或者想要研究研究你的武器状况。
如果你要唠什么日常闲聊，就得在她研究武器的时候说，那时候她姑且会应声和回答。”
“当然，也或许会研究的太入神了，她更希望你安静些。”
“听起来就真的很难相处啊。”煌垂首看着自己接过的餐盒有些无言。
“不难相处，只要你别抱太大的期望就行了……”楚信然回头端出了自己那份餐盒走向了这客厅里最大的木桌，“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话理解么？”
“我没有楚大哥你那么喜欢素淡啦……”煌快步走近，在桌前放下了自己的餐盒，“我想和所有朋友都成为最好的朋友！”
“不现实啊，距离也是友谊维持的必要元素，倒不如说任何人际交往，都得注意距离才是。”楚信然说着开始拆自己面前这个餐盒。
那家店的打包方式还是这样，都快过去一年了还是老包装。
“所以我只是想想……”撇了撇嘴，其实也很明白的煌叹了口气，“只是希望而已啦，希望。”
“那就祝你能做到吧。”楚信然点了点头，这种想法还是值得祝福的，虽然不切实际。
知道不切实际，也懂得对现实妥协，那么维持这份不切实际的美好出发点便值得祝福。
他并不吝惜这样的祝福，不过现在该吃饭了，待会儿还应该翻翻MSN的消息。
翻翻那音讯全无的深海色有没有新动静，再翻翻维娜和因陀罗她们的动态，以及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包括几个赏金猎人聊天室内的状况，都是闲下来之后就可以翻翻的记录。
然后就真的没动静，那个不论是在维多利亚还是哥伦比亚都只是昙花一现的少女，疑点和问题都颇多的少女，连同她那位管家一起，都是自打失踪便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过消息。
当然，他也没有真正细致的去调查就是了，毕竟他也在忙的同时，很多事回头想想也有了一开始没有过的猜测和感想。
除了那最初的展览馆的那副神态外，那位深海色小姐再也没有表现过对现状的排斥以及任何求助性质的行为，这种状态与海神教团的一些邪教徒颇为相似，都是在无比平静的过着平和的日常，然后在某些特定的场合与时间中表现出无比异样、乃至悚人听闻的一面，继而在这样的状态下驻步迈入深渊，直至完全化作深渊的一员，或是被深渊所吞噬。
这两种结局其实并无不同。
可她真的和教团是一个性质的东西么？
她又真的彻彻底底毫无反抗之力么？
难道不是……她自己不想反抗吗？
那遍布整个房间墙壁的图纸，那曾近在咫尺却只是在招待他的绘画互动，令楚信然既疑惑，又怀疑。
深海色小姐，似乎有着他过去不曾考虑过的状况与想法，那与她所处的状态有关，也与她所处的环境有关。
更直接来说，就是她遭遇的不只是自己一开始所想的外在压迫，还有自己心理的异样。
在这些猜想与感悟之下得出的结论愈发棘手，他也就愈加沉默，看着那毫无反应的频道有些无从下手。
他没打算放弃，当初在那维娜的插手下不情不愿的与对方交涉，就算是以那样别扭的方式，却也一样是应下了，既然应下了，那就总该让自己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努力一把！
可现在是连朝哪开始努力都不知道。
朝着莱茵黄金的哥伦比亚分区发布委托调查深海色的身份，这件事他想过，并且已经做了。
尽管接取的人数已经满足了他设置的成员上限，但现在都还没个结果，他也没去联系夏梅隆，这种事牵扯的太深，让同为赏金猎人的亡命徒去做就好，而且他也不想再打扰夏梅隆那边的生活。
父母都已经找到，就算关系还未彻底弥合，那家伙也该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了，在这泰拉，能够轻松的普通人生活可是极致的享受。
而且他也相信夏梅隆不是那种生活在平静富足的生活中还要嚷着「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的傻逼。
嗯，以前的夏梅隆确实是那种傻逼。
但现在他不配了，他还那么傻逼的话，楚信然会把他的jio打断丢在庄园里让那些阿姨叔叔养着。
这种事他向来是做得出来的，尽管很多人都觉得楚信然脾气很好，甚至能发好人卡，但也有不少人眼中的他可以和疯子乃至恶棍挂钩。
总而言之，深海色的问题还得继续作为问题存在下去，对方的身份应该连同这称呼都是假的，这种状况下要查出丶东西，真就需要查的人有丶东西。
这样的委托下达本身也容易打草惊蛇，只是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毕竟本来也就只有一个方案：《等》
这一次没等到消息的楚信然便也理所当然的将她的问题抛在身后，翻弄着其他的未读消息，然后没翻出什么有意义的消息，倒是时间浪费的七七八八。
途中也见证了火神从工坊出来之后道了声谢然后去热那饭菜，吃完之后也确实是去找煌询问那电锯的事，楚信然远远地看着那俩人交流的同时顺便翻几下手机，好似与几小时前的煌待遇倒转，不过很快他就不摆弄手机开始摆弄书本去了。
那是在一开始补充行囊时，他在书店购置报纸与地图、绘制路线时顺手捞下的东西，就是能在这种需要打发时间的时候用上。
米诺斯的风土人情什么的，这类旅途杂志在这克里特也一样颇多，哪怕这种以锻铁为特色的景点介绍根本没意义，这里也确实是有发展旅游业的。
虽然来的时候那份安检过关环节拖沓成那样足以踹开劝退大部分旅客就是了。
楚信然当然不会替对方就「如何发展旅游业」这种问题筹谋，所以他就只是在那看书，看着看着就连天色都晚了下去。
在那份果不其然，还是没有什么熟稔模样的两人招呼下，三人简单搞定了晚饭，然后就床铺划分一事以楚信然一贯的让步解决。
似乎在白天吃够了瘪的煌，在晚上出乎预料的老实，在火神家里的电视前坐了一会儿，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节目就去睡了。
留下楚信然手里捏着本书，望着那清晰度不甚良好的电视节目，声音混杂着不远处的壁炉里是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倒也显得安静祥和。
——然后就听到了砰砰砰的声音。
在煌说自己去睡觉的十几分钟安静时间后，楚信然在这十几分钟的安静祥和被沉闷的锤击声打断，便抬起头来放下书本，扭头看向了沉闷声音传来的方向。
火神的工坊。
她确实是没事就待在工坊里，除了补货以外基本就吃住都在那满是铁与热的工坊里，但这样砰砰砰的撞击声……并不像是工坊里那些现代设备的加工声。
很靠近白天听过的那种声音。
令他从座椅上起身前往那扇沉重的大门，抬手将其推开，见到了那被飘扬的火舌映出执着与劳累的面孔。
黑色皮质背心裸露出力量十足的肌肉轮廓，带动着沉重的铁锤一次又一次敲击那被金属钳握住的红热铁块，火光映出女孩那因使劲而凶狠的表情，也映亮了脸上细密的汗珠。
她对推开门的楚信然毫无所觉，目光仅仅落在那巨大的锻造台上的铁块，执着的锻打与敲击，就那样持续了五分钟，才在稍微换手做缓解的时候瞥见了门口的楚信然。
令她怔了一怔，下意识的动作却是看向了台子上的铁块。
这样的反应也令楚信然瞥了眼那个他其实已经看了整整五分钟被锻打过程的铁块。
“这是今天第二次锻铁了吧。”
“有什么事么？”重新看过来的火神看起来也算平静。
“半夜起炉灶，一天开两次火，我觉得是你有什么事应该聊聊才对。”
微微朝后倚着那门口的墙垣，楚信然双手抱臂的看着这个一身是汗的家伙，指了指不远处的铁丝悬着的布帕道：
“要不要擦擦汗跟我聊聊？”

NO.77:以及那份目标。
（以后改成下午更新，写完普穿的笔者没必要让自己半夜码字了。）
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火神工坊的锻造台上有着无数火星随着每一次鼓风而奋起。
这并不符合这栋屋子的惯例。
但同样不符合管理的还有厨房。
平日的火神既不会深夜起炉灶，也不会半夜去厨房，这个作息比楚信然的日常还要规律且三点一线的女孩过着这样的生活，在他初次来到克里特时所做的打听就能推算而出，并且那暂居时所见的现实也证明了那份对作息的推论。
然后在今天出现了例外。
他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锻铁声，循着声音过去也发出了邀请，而后者在稍加犹豫之后也答应了。
于是楚信然跑到了厨房来，也打开了在米诺斯不算常见的冰柜，在里面果然有的水果分类上考虑了一下，捞出了柑橘来。
在⚹⚹这方面，他一直青睐柑橘这种果粒爆满果皮也好处理的水果。
就像此刻给这些柑橘熟练地剥完皮后，特意去端起摆在一旁的长剑，双手握柄沟通其上的法术装置。
好的法杖效果不仅是能提升源石技艺出力，也能优化源石技艺的精细操作。
就像此刻他双手握剑在那站着，面前盘中的柑橘瓣却有无数橙色液体破开橘络，直接升腾而起，落入一开始就放在那的两个杯子里。
待到杯中液体接近满容，桌盘中的橘瓣也已经尽数干瘪，只剩下白色还有半透明的「皮」留在那，然后被楚信然随手捞起来送进了嘴里。
能吃又不像橘皮那样难吃，与其丢掉不如吃了，正好解一下脑海里萦绕不散的怪橘味儿。
虽然不是香水那样过于活跃的气味分子，但完全浸入橘子汁还是会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橘子味儿，那是一种基于精神的错觉。
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身上没什么橘子味儿，只是这样的不适还是会下意识影响他做些什么来缓解。
毕竟不是非常时刻，他也不会刻意要求自己忽略这样不适的错觉。
不过橘络这种东西其实也不能缓解多少错觉，他自己很清楚，会吃这种东西有几分是为了缓解，有几分是因为习惯，还真不好说。
毕竟他不太喜欢剩下什么东西，不论是剩饭还是水果，如果没有坏掉，那么每一次浪费都会让他有些念念不忘。
让饭菜冷掉也是一种浪费，对新鲜度的浪费。
果汁也是一样。
所以⚹⚹完成的楚信然并未原地停留，抽下一根勺子再端着杯子顺便抬手抹掉桌上插槽里的糖精瓶，好歹不是代糖那样微妙的东西，想想火神这边一堆工业原品，至少在吃的上面没有委屈自己算是好事。
再配上一份调羹以及在行走过程所坐的稍加冰镇，虽然在这凉秋时节显得有些微妙，但也无所谓了，火神喜欢喝的确实是为加冰的类型。
“跟上次一样。”
将两个杯子摆在桌台上，顺便把糖精瓶也摆在中间，手指一晃将勺子也推了过去，楚信然便朝着那刚从工坊中走出的火神打了个招呼：“糖这玩意儿，自己酌情加吧，那边忙完了么？”
“熄火了……”明白他在问什么的火神点了点头，“其他的器械也关掉了。”
听到「其他器械也关掉了」的楚信然倒是露出了几分诧异的神色。
毕竟这工坊里有些东西属于一天到晚都不会关的，关了反而可能影响以后的忙碌。
“看来最近蛮清净的？没有什么委托么？”
“有，但是你们来了可以暂停一下……”火神淡淡道，在桌前坐下，开始用她那看似纤细却绝对力量不小的手拧动糖精瓶，“还有余裕和时间，委托确实变少了。”
“因为矿石病么？”楚信然瞥了眼她的面颊，哪怕因为寒冷而戴上了兜帽，那爬上右颊的部分黑色晶片还是那样明显。
上次见面时，她的脸上还没有那种东西。
上次见面时，这工坊也不会一天过去都不见人来。
但她的行为模式还是和上次一样，连同性格也同上次一样。
就好像还未收到感染者们通常都会遭遇的迫害一样。但显然，就算是克里特岛这样略显偏僻又发展着长期接触源石的产业型城邦，也一样对感染者抱持着别样的目光。
她自己也显然很在意吧，听到楚信然提到这个便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摸着自己那朝着面颊正面稍稍冒头的冷硬晶片，轻声承认。
然后问道：“你和煌小姐都好像没看到一样，你们经常接触感染者么？”
“她的工作岗位就与感染者相关，同时你还不知道她也是感染者么？”端着毫无加工的果汁喝了一口的楚信然，又补充了一句，“罗德岛制药公司，作为感染者问题专家之一，同时也聘用感染者的公司，我也在里面待过一段时间，这样的组织在外面还有不少，重点是他们也会负责帮忙稳定你的病情。”
“不过能力有大有小，感染者所受的待遇也是有大有小，欺骗性质的组织也有不少。”
“外面可真是乱啊。”火神淡淡的发出感叹道，令楚信然怔了怔。
毕竟这幅语气与这句话语，乃至于这声音，都令他想起另一个人。
一个深海猎人，也曾以一模一样的语气和声音感叹过一模一样的内容。
只是这两人的身影并不相似，那份认知的错位也仅仅是一瞬，回过神来的楚信然也附和道：“是啊，真是乱啊……”
“哪里都一样，看着都麻烦。”
看着火神在那抓着调羹搅动着果汁里的糖精，楚信然突然一转话题：“但我们的重点是在这儿么？”
火神愣了愣，扭头看了眼后方的工坊。
“你还有更想说的话题吧？”摇晃着是杯子里剩下的果汁，看着里面毫无沉淀物的模样也毫无成就感，楚信然淡淡道，“有些事憋在心里也没用，恰好我也有时间，在大家都去休息之前说一说，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心里也能好受点吧。”
“否则你也不会出来不是么？”楚信然说着，也看了眼那工坊大门。
当初恨不得连吃住都在工坊里的女孩，除了工坊外的地方一团糟，以至于他那一次还顺带做了打扫，一方面是实在看不下去，另一方面是想还点人情。
麻烦对面好几次了实在是心头有点过意不去，尽管对方大概觉得无所谓，但楚信然显然是个「自私」到让自己舒心更优先的人。
每个人都有些坚持的习惯，有大有小，楚信然有，火神也有，也正因为这一点，与她的合作一直很愉快，楚信然认识不少武器锻造方面的铁匠，但还是会选择优先联系她。
哪怕彼此相距颇远，有着信使帮忙也得有以「月」做计时单位来算收货时间，这委托还是会下。
既有质量保证又合作愉快的工匠，自然是有必要发展成长期合作的。
尤其是对方还在逐年学习成长，这样的独立铁匠铺自然更是值得「投资」。
“我还在想道剑的事。”
就像现在这样，火神开口道出的烦恼，让楚信然既先是怔然，继而无奈，完全能够理解她这幅模样的原因。
她一直都对锻造全神贯注，对所有陌生的技术工艺都如饥似渴，她有着真正的匠心，不断攀登着锻造的高度——这样的人，会因为外来的技艺而心情波动再正常不过。
不过也就是因为她老是这样，所以平日接触也很难看出异样来，白天的接触完全看不出她的心态表现，大晚上开始打铁才让楚信然察觉到问题。
“怎么个想法？”楚信然问，“我应该说的很明白才对，煌也说了个姑且可以试试的办法。”
“道剑的打造对外国人而言是很难理解的，这是东西方的文化思想差异，不同的文化差异也导致了武器锻造的追求差异，而对那些武器的发挥，则是研究手法与源石技艺配合的共同杰作……”
楚信然耐心说明到，“单以锻造技艺而言，道剑则是武器与精神的交汇，那份交汇能赋予剑的不凡，而剑的不凡也将影响使用者的状态。”
“要打造这样的武器，首先你得理解什么是道，你要感受到你自己的道才能将其融汇到武器里，真是个从零开始的开拓，哪怕你其实已经拥有自己的「道」也一样……”
楚信然说着，摇了摇头，“这太浪费时间了。”
“我曾经也试着教授一些异地人，同他们讲东方式的处世哲学，结果并不理想，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得出的仍是一知半解，还不如将他们扔到炎国自己体会，一个人在完全的环境熏陶逐渐理解才是更省心省力的事……”
说到这个，楚信然自己就是个实例，一个在几年以来曾经一度融入过维多利亚社会的外人，“但这对你显然不适用，不是么？”
“就连掌握这样的武器锻造也不一定用得上，炎国距离米诺斯太远了，会希望会要求「道剑」的更是稀少……”
说到这里，楚信然抬起手中最后的一些果汁饮尽，继而缓缓垂下手来，“而且老实说，连炎国本土都已经很少有人追求道蕴了。”
“米诺斯正在被外来文化改造，高楼大厦和工厂化的先端设备会越来越多，而炎国也是一样，大家追求的神兵利器也从那些神话般的武器转变成更直观强大的源石法杖相关……道剑这种东西，隐隐有些被时代抛弃的意思，沦为一种象征。”
这是表面上的发展，炎国军工部一直在寻求这方面的技术突破与量产道路这种事，属于军方机密，虽然肯定有所泄露，却也不代表他可以朝外随便说。
上个月还是钦差大臣，这个月就带头泄露国家机密，这人设转变未免太突然了些，楚信然显然不至于如此。
而且他也确实不希望对方因为个道剑而困扰到这种地步，这会让他感觉自己招了个麻烦。
火神当然不知道这些，她显然相当信任楚信然的话语，闻言也只是放下勺子直接喝了一口，望着瓶子低声自语着：“被抛弃啊……跟不上时代就是这样吧。”
“是啊，如果没有发展，很快就会被更出色所取代，不过这方面也是看需求的，道剑的分类很多样。
但普世对武器的追求都是杀伤和使用难易度，光是这一点，道剑就很容易退出历史舞台。”
楚信然说着毫无虚假的话语，最终还是「图穷匕见」：“所以这武器的铸造方式虽然值得研究参考，但却不值得太花心思，如果你能入门的话将其作为调剂研究倒是无所谓，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执着。”
“不，不是这方面……”火神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听了你说的话，更加确信了我的想法没错，只是让我心烦的也是这一点。”
“蛤？”
“全都是跟不上时代的技术啊。”
倚着木椅抬起头来看着木质的穹顶，火神的目光带着少有的低落：“你知道你那把剑是我亲手打造的么？用铁锤。”
“呃……”楚信然闻言沉默着看向了那刚才坐下时便放置在一侧的带鞘长剑。
而火神没有听到他的回复也继续道：“我也用了一段时间的工业器械制造武器了，现在几乎所有客人的武器都是这么做的，但我还是会想起炉锻铁，哪怕那敲打的铁块什么都不造，仅仅是祛除杂质，我也要做。”
“小时候有人这么教我，教我的人说这是我们铁匠的哲学，不为了沟通神明，不为了制造什么，只需要每天保持这样的行为，就能是个杰出的铁匠。”
“你开始怀疑了吗？”楚信然问。
“没有……”火神摇了摇头，只是看了眼桌边的那突出的剑柄，“只是想把这些过时的东西变得更加贴近时代。”
“一个人应该做不到吧。”
“是啊，所以心里也有些不快，也没有去睡觉，打扰到你睡觉了吧？”
“没有，我说了自己正好有时间。”楚信然摇了摇头。
“旅行在外的时候，我是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睡的。”
“早点休息……”火神摇了摇头，“明天你们就要走对吧？”
“嗯，你也要早点休息，你每天早上都起来打铁不是么？”
女孩问言，只是一口拿起桌上的杯子饮尽继而起身：“是，我去再打一会儿就睡，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这个好像之前的说法都没什么意义，仍然要去和铁块单挑的女孩逐渐走向那工坊，楚信然在她完全踏入工坊之前开口道：“你这个目标是长期的还是一时兴起？”
火神驻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表情同他一样都很平静，毫无突然被问的惊讶。
“长期……”
“找个组织吧，既能接纳感染者，也能支持你研究锻造的组织。”
“我不认识……你说的罗德岛做得到吗？”
“或许可以。”楚信然认真思考了一下罗德岛的后勤部门关于武器维修的状况，确实是空缺。
“好……”
火神点了点头，重新回过头，好像就不打算说话的一样的推开门，又突然问：“你没在那工作？”
“是啊，我对那里还有些疑问，谈不上完全信任，但那是一个小圈子的问题，你们不涉及便不需要担忧。”
“呃……”火神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说，“果汁很好。”
说罢便重新关上了门。
而楚信然扭过头来，看向了手边不远处的长剑。
亲手打造啊……几率更高些也说不定。

NO.78:还有要继续下去的路。
（该看看更新什么剧情了。）
打铁声很快便消去了，剩下的便是祥和的夜晚，在那样的祥和之下，便连睡梦都无比安恬，有人的梦能因为久违的客人到临而被装点，也有人的梦中满是忐忑与不安。
真正不变的梦是那仅有厮杀的梦境，不过就这一点而言，已经输过太多次的青年一旦有了赢的势头，便再未输过。
侵入梦境的怪物尽管变化明显，却在规格上始终如此，而久经创伤的主人又在步步变强，并因为有过一次胜利的经验便等于突然接收了一次过分庞大的经验礼包。
将其吸收就是理所当然的更近一大步，到了如今，这些侵入梦境的异物便完全是一副跟不上版本的模样。
跟不上版本，当战斗力出现明显倾斜的一刻，所谓的厮杀便也不再成立，只剩下屠杀。
屠杀本容易与怜悯挂钩，但对这些入侵别人梦境的同时，还非常挑战常规审美的怪物们而言，能可怜的起来也是不容易的事。
楚信然就无法成为那样「强大」的人，所以他和苍龙宰这些玩意儿都宰的毫无压力。
宰完之后在那与现状的谜团没什么帮助的回忆上滞留了片刻，便重新倚着那实质的光阴分割与苍龙补觉去了。
待到于歌声中再次醒来，便是面对新的一天，也是当再次踏上旅程的一天。
不过还真是蛮意外的……
将充当闹钟的手机关掉，抬起头来四顾周围后的楚信然起身开始披那在秋季清晨至关重要的饱暖外套。
因为错误的体感而下意识搓了搓手来寻求多余的温暖，然后在将衣装尽数装配完整后，再次四顾打量着空荡荡的房间。
除了他那地铺外，不远处的床上倒是空荡荡的，这也证明了那只跳脱的大猫起床可比他早，不过倒是没有来打扰他的意思。
不过，其实细细算来的话，被打扰起床的时候也并不多，但就是莫名其妙就觉得能睡足时间真是不容易，以及这种好像被天天打扰起床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最近想的太多出现某种错觉了吧……抓起桌上最后需要提起的那柄金属剑匣给背上，楚信然推门便见到正在桌上摆盘的煌，以及正在柜台前对着一个册子皱眉的火神。
“哦，时间正合适！”推门出来的同时也被煌所注意，也直接朝着楚信然招呼道，“过来吃早饭！”
说罢又转身朝着后面的火神招呼：“火神小姐，也可以过来了哦！说好的这个点吃饭！”
“呃……”后者微微抬眼看来，也算是听到话了的证明，继而微微颔首，倒也真的收起了手中的书开始走过来。
好像突然关系有所亲近的模样，但楚信然清楚这其实和昨天没什么区别，也希望昨天听过自己说明的煌能够别出现些容易丢人的错觉。
火神小姐就是这性格，平日大多时间都在工坊里度过，但需要采购与休息也一样会动，只是她习惯选择更有效率的方式，这样的方式结果就是沉默寡言，连带聊到有兴趣的话题也仍是那副消极的态度，令她显得也没对话题有多感兴趣的模样。
但除此之外，她还是懂的一些调剂的，比如爱好一些饮品，比如给自己相对健康的作息以保证铁匠都应重视的身体不被搞垮。
而且说老实话，也不是什么锻造都值得废寝忘食的进行，需要以那种方式的多是些技术与学术上的钻研，而她有段时间没有接触过那一类的未知了。
所以才会对道剑念念不忘，毕竟她虽然手头没处理的单子也还有一些，但值得研究的技术，却是这个以外也没别的什么做候选，而抛开这些，她还很有契约精神，什么「说好了」之类的内容，一直都执行的很完美。
才让楚信然面对她时颇为微妙，哪怕他也很守信，但就结果表现而言，他已经好几次说话不算话了。
这一次算是到位了，不过他没去特意提起。毕竟，「鸽了对方两次第三次终于没鸽」这种事……完全不值得自豪啊。
可对方也没去提。
于是这件事就当无事发生，昨天的彼此不提，今天的彼此也全然无视了那一点，三个人平静的吃着早餐。
这实在是一副挺微妙的画面。
煌虽然眼神乱瞟着两人，一副在搜肠刮肚思考措辞的模样，但最终还是没开口，而火神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要吃的东西，就那样沉默的用餐。
楚信然却一改常态的用餐礼仪，虽然仍是在食不言寝不语，但却分心在了手机上，时不时就敲敲打打，似乎并不在意这餐桌上的气氛。
又或者本来就没什么气氛，只是煌在那到处偷瞄给营造出的假象。
明明被说过了却还是在考虑打好关系，结果就是看着俩相似的「冷漠人」相处模式就觉得这俩人闹矛盾了一样，感觉相当的异样。
然后这种错觉就被打破了。
“早饭很好吃。”
解决餐盘的火神端着餐盘起身，不忘朝着准备早饭的煌评价道，然后冲着看过来的楚信然点了点头，直接朝着厨房走去。
显然是要自己解决自己餐盘的清洗。
“哦，哦哦。”反应慢半拍的煌发出含糊的应答声，但也没有让对方回头的意思，看着她完全踏入了厨房大门后便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盘子再看了看楚信然面前的盘子。
“她吃的好快啊，楚大哥。”
“快么？”刚放下手机的楚信然重新拾起刀叉诧异道，“我觉得是你太慢了，我这种分心的倒是另说。”
说着他就现场演示了一番什么叫做吃得快，看的煌一愣一愣的：“不过确实味道不错，你的厨艺可比我好多了。”
楚信然说着，一面擦了擦嘴一面起身也朝厨房走去：“我也去洗碗了。”
“欸……”煌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连被夸奖了都来不及的高兴，低头看向自己碗里的东西，赶紧加速起来。
“细嚼慢咽。”
注意到了的楚信然跨入厨房之前留下了这么一句，令煌诧异的抬起头来，撇了撇嘴角：“你绝对没做到慢咽吧。”
没人回她，毕竟楚信然已经进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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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煌洗完碗就得走了……”端着餐具的楚信然看着那已经在清洗的火神，站在边上也有样学样，“罗德岛总部是一艘陆行舰，随时可能转移，要联络可以去找米诺斯分部，在雅赛努斯那。”
“好……”火神说着，拧紧了水龙头将盘子放到餐柜里，“你会来罗德岛么？”
“未来的事，不好说……”楚信然看着清洗的盘子平静道，“但我迟早要来罗德岛寻一个结果，不论哪个结果是否让我满意。”
“呃……”这没头没尾的话语显然无法让火神听懂，只是歪了歪头看着他，然后就回过头去，也没去询问的意思，“那我在那等你，什么时候有新的武器锻造或者维修都来找我。”
“那当然……”楚信然笑了笑，“难得的保修协议，我肯定不会放过。”
听到这样的回答，火神嘴角也翘起了些弧度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厨房外走，路过他身边时候又顿了顿：“剑，如果有道剑的征兆也告诉我，我想看看。”
“没问题……”青年答应的很爽快，“倒不如说有那种好事的话，我肯定会让你看看，这种事可没必要锦衣夜行。”
“锦衣夜行？”火神疑惑道，显然这不在她学习的炎话范畴里。
“穿着好看的衣服走在大半夜，没人看的……”楚信然简单解释了一下，“说不清是一种低调还是浪费。”
女孩沉默了一下：“看来我还得学习很多。”
“别把自己的时间排太紧……”将盘子放回橱柜的楚信然甩了甩手，只是这样的动作都能做到将水彻底甩干，抬手拍了拍火神的肩，“尤其是身负矿石病这种东西，有些症状发作起来可是能直接摧毁你的作息。”
“嗯。”火神点了点头，看着他道。
“你也是……”
“我还不是感染者呢……”楚信然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不是。”
“也一样……”火神平静道，“你表现得看起来比感染者还紧迫，一直都是，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你。”
“我都没过问你的状况，你也不要提这种事吧……”楚信然无奈道，“还记得当初说的么？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没不要说。”
火神摇了摇头：“那座遗迹，我去过了。”
青年闻言而沉默，扭头看向了门口，再回过头来看着她，而她继续说：“那里没有武器，岂止是没有武器，那里什么都没有，任何铁制产品都没有。”
“赫菲斯托斯的神殿之中没有任何铁器，它的神像也都是石制的……”
“这很不合理……”楚信然终于开口，“除非那里不是祂的神殿，又或是那座神殿的修建出了什么变故。”
“我不清楚，也不在乎。”
火神摇了摇头：“我指出你的问题，而我也告诉了你我保密的话，这样就平了。”
“这逻辑还怪有趣的……”楚信然无言的笑了笑，“我姑且接受吧。”
女孩点了点头，便也直直朝着厨房外走去，走过房门时也撞见了推门而来的煌，煌投来疑惑地目光，而她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就走出了房门。
“我细嚼慢咽给出时间了哦……”煌走近嬉笑道，“聊了些什么？”
“聊了这克里特的遗迹有多神必。”
楚信然平静道，然后迎来了煌诧异到难以置信的目光，“就这？”
“你觉得会是什么？”楚信然没好气道，走到了煌的身后，同时也是给她让开位置，“快去把手头的事搞定，我刚才照着旅游网站上的方式找辆了辆车，准备按着路走。”
“会是什么，当然是，是一些……呃……”煌说着说着就卡了卡壳，“呃，好像我想错了？”
“你都在想什么？”
“没什么……”煌摇了摇头，快步走到水槽边，开始洗碗，“我感觉自己的人生经验提高了！”
“那挺好，多走走，再多看点新东西和新的人……”楚信然说着也朝外走去，“别太想当然。”
“我这不是看你蛮受欢迎的嘛。”在楚信然走远后的煌嘟囔着，继续干活。
而在另一边，重新鼓捣了司机联络方式的楚信然已经站在了屋外，甚至走到了那崖口。
望着那距离这里有着三十来米高度的海面，也望着那海岸线上的城邦。
那是车会开来的方向。
但这两者之间，其实还能看到一处不明显的废墟。
在这样遥远的俯瞰视角下，就像个小框，破碎稀落，但也算是破为显眼。
也可见那神殿废墟的入口到底有多么庞大。
这样明显的地方，当初将其发掘的他却没有去探索的意思，也对火神对其没兴趣而感到放心。
可现在他知道火神还是去过了，她并不如表现得那般程度的漠然，或者说这座岛上的铁匠大概谁都会对赫菲斯托斯的遗迹神殿感兴趣，不可能完全的置之不理。
可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却也太过诡异了些。
难道说以前就有人来过了？
回响过去那副模样，触发那遗迹的只当是他一人才对，而更早时候……那种事还真是说不清。
要去看看么？
楚信然站在那吹了快两分钟的风，最终还是掂了掂背带回过头去。
他看到了一辆车在走没有其他车辆的山道，那大概就是他联系的那一辆。
遗迹有什么好看的，米诺斯的东西，着实没什么兴趣去碰，还是早点走人的好。
距离年末越来越近，路上只会越来越拥挤，可能发生的事也越来越多。
他做出了选择，招呼着拎着大包小包艰难走到门口的煌，从她那拿回了属于他那份的行李。
而工坊的方向还在传来咣咣咣的打铁声。
当然，这是靠近了窗口房门才能隐约听到的声音，这屋子在这方面的隔音功能做的很好。
但这也让煌有些茫然的看向了楚信然，既懵这种该分别的时候对方怎么去打铁去了，也在懵接下来该怎么做，难道要重新回屋打个招呼？
然后她就看到楚大哥已经走到了这栋屋子的另一端朝她招手。
那里靠近下山的路，大概对应屋中的工坊位置尽头。
直接走了吗？
煌对这种略过了道别流程的跑路有些微妙。
但想到之前的话还是没说什么，直接走到了他边上，然后就看到他突然掏出了那对有一会儿没用的金属手甲给右手撞上，然后在煌诧异的目光下，用力敲了敲被铁皮加固的房屋夹角。
敲出了很大的声音，让冷不丁的煌后知后觉的抬手捂头。
而那站在屋边能听到的打铁声顿了顿，顿了约摸五秒后，才再次响起。
“走吧……”
楚信然招呼着，取下了手甲，走在了前面。
道完别了，该走了。

NO.79:与其说巧合，不如说打定了主意。
（没有剧情，爷吐了。）
“叙拉古周边请注意，叙拉古周边请注意，流血事件进一步升级，三级警报，谨慎驾驶。”
“米诺斯三线路况良好，可以通行，一、二、四、五线正在堵车，六、七线征用状态。”
“莱塔尼亚开放通行，两位陛下静候公民们的归来。”
“考虑阿戈尔在冬季并不活跃，伊比利亚开放封锁。”
“以上是荒行者协会对米诺斯特供通报，三分钟的广告时间之后则是辐散全泰拉的路况通告，请静候佳音。”
啪嗒……
伴随着按钮被拍下的声音，电台声也戛然而止，司机不耐烦的抱怨道：“谁想听那些连在哪都不清楚的城市路况啊……”
“诶？”
本还听得有些起劲的煌甚至连耳朵都竖起来了，眼见这一幕直接耷拉了下来，立马招呼着前面驾驶位的司机道：“司机，听一听啊，打发时间也好。”
“呃？”没想到会有乘客要求听这个的司机诧异的扭过头看了眼，又立马看向了一旁那端着奇怪大铁盒的青年。
毕竟那个青年才是他的委托人，而且从上车后所听所闻的那对男女的互动状况，也确实感觉青年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后者稍稍抬眼瞥来，也说了一句：“听听吧，你要把我们送到莱塔尼亚不是么？”
然后转萨米，再往南转龙门，这是司机没必要知道的后续路线，毕竟他也不送那去。
中途需要转乘。
龙门其实还在移动中，只是魏叔前几日就发来了路线预测图，这玩意儿算是秘密，但其实有心的话也完全能够查到。
外加移动城市每次移动都会给出全城通报和路线规划，所以公开出来也只是早晚的区别而已。
倒是还不用担心泄密的问题。
而楚信然的手机……虽然有段时间没有提过这个事实，但那也确实是花了价钱才弄来的特级产品，除了作为个小规模的法术装置外，本身的功能也有些常人用不上的添加，这其中就包括情报的加密。
同时，也因为是朝陇山的订制品，而朝陇山又是龙门最大的流通商铺，在加密这方面有着「懂的都懂」的本土加成。
做商人的，需要关联的领域有多大，科林尼亚的议员们能够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从这番说明回到现实，司机闻言便已回过头来，重新拨开了按钮。
但也不忘抱怨道：“但这是放的其他城市的路况啊，荒行者协会只播报荒野，而真到了荒野，信号还会断断续续的，所以这种电台最后起作用的还是对快进荒野但还没进的一批。”
在他说话的时候，那电台就已经确实是在播报维多利亚的边区路况了。
所谓的荒行者协会，本就是一群负责观测城市与城邦边区驾驶路况的工作人员组成的，同时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志愿者以及来自各个领域的协助观测者。
靠着各个不同的城区网络结成互相协作的关系，就同「危机合约」所在的中央圣所一般，谈得上国际性质的互助协会，区别在于，荒行者协会分化出了好几个功能窗口，其中之一便是这人力通报电台。
确确实实起到不少效果的同时，也受限于人数，在内容上并不完善。
但光是存在便等于巨大的突破了，每一位要涉足荒野的司机都会关注于它，在出行前得到一个相对准确有用的预报。
在之前叙拉古时的「自驾游」行程中倒是没有出现，因为他们租下的是私家车，私家车都没有获得荒行者协会的电台使用许可。
某种意义上，这个协会还挺「仇富」的，排斥着中上层。
不过中上层也确实是不需要这个组织的协助就是了，荒行者协会终究是个民间自发组织的协会，哪怕有着相当正规的注册也有着少量专业人士做运营，却也并不上真正的正式组织。
中上层有着自己的道路规划渠道。
这样的阶层割裂也是泰拉大部分城邦的现状。
“没关系，我也需要其他地区的路况播报……”青年但淡淡道，然后在司机看向后视镜的诧异与畏惧中，突然启动了什么导致那金属盒突然展开，被他从中抽出了一柄剑来。
乘客在车上突然取出武器来的行为，在荒郊区的车上其实并不罕见，连司机自己都带了武器，后备箱有一套，在座椅下方还藏了一套，用于紧急事件，甚至是来自身后的刀刃。
不是团队型的司机，当然也要谨防来自乘客的袭击。
于是当青年抽出武器的那一刻，司机那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淡淡的青筋，已是不动声色的做好了应对准备。
但青年既不是打算袭击，也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袭击要到来，仅仅是在端详剑鞘与长剑，令那司机一脸平静的心里惊疑不定。
这时候令人讶异的还是那看起来毫无紧张感的少女察觉到了他状态的样子，在看到旁边青年的反应后无奈的扶额叹气，继而冲着前面的司机招呼道：“他又开始了，没事没事，他这一路经常这样，别在意别在意。”
“新拿到装备显得比较兴奋而已。”
这话令司机有些犹疑，在那仍然进行的路程中好几次注意后视镜，眼见对方始终没有确实的动静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哪怕对方联系的方式是需要验明身份的正规渠道，但这冷不丁抽出一把剑的架势还是让司机有些犯怵。
这荒野司机这一行一直都不太平，在那些执法力度颇高的大城市里尚还有司机受害，更妄论是远离城区的边郊呢？
越是荒凉的地方越可能遇上问题，在城区约司机开到偏僻地时行刺的事件也并不罕见，一经发现还会引发热议以至于在此刻播放的荒行者协会电台里都会播报，以此提醒诸位订阅电台，要前往荒野的司机各自注意。
当然，更值得注意的应该是天气才对，所以电台播报之中也理所当然的掺杂着天气预报的内容，倒是运气不错的，还没有听到天灾出现的消息。
“我在做调试。”注意着播报内容的楚信然自己也接了一句解释，算是否认了煌那随意的说辞，引得煌反而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倒是那司机看着他在那剑柄上四处敲打的模样倒是不做怀疑，专心开起车来。
嗯，委实说像这样频繁注视身后，一直将注意力分散起来也很危险，在对方可能出手之前是他更先开翻车也说不定，必须得专心起来。
毕竟越偏离城区的路越烂，哪怕没有抄近路横越地形，还在地图上标注的大路之上，也有着翻车的风向。
因为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大路也不意味着平坦。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眼下车辆驶过的道路就有着明显的凹陷和频繁的龟裂纹路，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沉重的玩意儿给砸过，或是被什么极强的爆炸轰击过，只是不论是哪一种，目前都没人会来修路。
在这样处于两座城区之间中段一大截都是真正的无法地带，造成这一幕的战斗随时都可能发生，哪怕方圆十里内有着补给站的存在，那补给站的驻守者也不可能联系得到修路工人，更不可能是自己负责。
就这样放任不管，随着以后还会成为战场之类的状况，所以荒野的大路一样能烂的像是过山车，有些更是直接摆个大坑洞在那，也不知是经历了几次战斗的摧残还是被一次夸张的源石技艺给破坏成了这样。
烂成这种程度的路便只能等路过的好心人放块石头填上什么的，否则就只能等到附近的移动城市哪天遇上什么天灾之类的理由而开始转移的机会。
当这片区域成为了届时的移动城市移动范围甚至是辖区范围之内的时候，该城市的工程队自然就会投来关注开始进行修复了。
所以这种烂路最好的未来还是期冀着移动城市的路过，哪怕只是移动城镇和村落也行，只要过路就回需要修路。
虽然也有着宁愿不修路，觉得那点风险可以无视要过的家伙，但通常而言的大家还是想要一个稳妥。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得是有一个大型的人类聚集地开始迁徙路过才行，这样的机会，从一开始就不多，而损坏的道路却不知凡几。
基于如此，荒野的路况是什么模样，任何老练的司机都是有逼数的，也绝对不会对轮胎的选择偷工减料。
就连之前楚信然和煌轮换开的那辆私家车，其本身作为长途旅游用的基础配置也是相当出色，轮胎会被作出问题也得是开法太狂野的问题。
这位司机倒是开得稳稳当当，虽然这样稳稳当当的结果就是煌显得很无聊，刷了两下手机好像没什么感兴趣的动静就转而关注起了楚大哥这边。
刚才她还在对楚信然那句「我在做调试」感到无比怀疑，现在看着他在那继续到处按，也还是看不明白这和调试有什么关系。
秉承着「不懂就问」的方针行动之后，楚信然瞥了她一眼，刚还按在剑鞘上的手指匀速抬起，然后在煌惊讶的目光中，每一根手指下方都浮现出不透明的淡蓝色水液，以细若游丝的造型垂落在剑柄，却又浮现出各式不同程度的震颤摇摆模样。
“剑现在就在激活状态，我在用自己的源石技艺调整内部出力设置……”
楚信然说着，重新垂下手来，指端的水迹也重做透明与疏离，与剑柄之下的剑刃自带源石技艺所共鸣调试，“有点麻烦，但很自由。”
“完全没听过的状况啊……”煌看着他放在膝盖上的那柄带鞘长剑，“用源石技艺调整武器状态……你这看起来倒是很仙侠小说了，和剑沟通之类的。”
“神学的尽头是科学，反之亦然……”楚信然淡淡道，“什么剑中器灵，谁知道是不是PRTS那样的人工智能呢？”
“哥伦比亚还有些企业在研究浮游刃，换个说法的话……组合式飞剑。”
“呃……”煌顿时瞪大了眼睛。
“酷诶！”
“还在试验阶段，但浮游收纳这一块做的很好……”楚信然回想着之前在莱茵生命下探炼狱机关时看到的一些资料，摇了摇头，“所以说，科学研究到顶就像是古人口中的神话，而将神话研究到顶，也能有科学设想那般便捷先进。”
说着，他继续调整这柄长剑的上限与下限，这样的功能在他上一把那被称作「承影」的剑上也有，所以他能轻车熟路，更何况火神还在包装里附赠了一份说明书。
各方面的说明书，不论是耐热还是耐寒，乃至是抗冲击方面以及剑身各个阶段的脆弱比对。
某种意义上，这就算是火神的亲近体现了，衡量关系好坏的不是聊不聊得火热，而是她为你做的准备是否关怀备至。
煌见识到的人还不够多，这世上还有很多相较观念相异普世观念的人。
虽然她作为到处执行任务的精英干员，肯定不能说是见识少，但楚信然认识的人可远比她以往撞见的「怪家伙」更「怪」得多。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人以群分了，一个人能将楚信然的大部分场合下的生活场景看在眼里，也会意识到多么怪异。
反倒是煌这种身世遭遇还显得那么「正常」，只会显得这份性格发展基础就很不正常。
怎么个不正常法呢……楚信然一般称其为「热血漫主角」式心态模板，即那种从小到大遭遇苦大仇深还一脸阳光向上的，绝壁不正常人格。
那种人格塑造是为了方便展开，现实里看到这种家伙就显得很离奇。
虽然离奇但也没必要去细究，不正常是不正常，可也没规定不正常就要纠正，在这种地方正常蛮好的，否则热血漫哪来那么高的人气。
星星到处都是，太阳却是少见啊。
上一个能在他印象里有成为太阳潜力的，还是那位维多利亚王女。
太阳不一定是领导者，但领导者应该有着太阳在身边，只是不知凯尔希和斯特凡诺是否认可这种道理。
至于阿米娅那孩子，却是不用担心的。
煌在很早时候就是一脸阿米娅控的模样，几句话不离小兔子，即便这几天已经很少没有提及了，但这不妨碍关系的保持。
就像火神不跟他提这柄剑的注意事项，也不妨碍楚信然仍然记得当初的模板，在这车上完成初次调试的轻车熟路，是最趁手的程度。
只是关于道蕴这东西……眼下正好要去一趟炎国，也不知在那能不能找到些与朝廷无关的门路。

NO.80:他跑的老快了。
（早上突发事件，下午老朋友拜访，迫不得已深夜干活。
有过等待的读者，非常抱歉。下一章还是在下午的时候更新，被打扰也就昨天。）
莱塔尼亚，坐落于泰拉的西北方，与萨米接壤的北部更是完全坐落于风雪之中，曾经乃是与维多利亚齐名的思想先进国度，更是曾一同朝外辐射文化传播，其范围之远甚至远到乌萨斯。
其特色相较于广为人知的源石技艺，还当是西式艺术文化的发展中心。
在这个国度，一个学生的艺术课程甚至占据了全部课程的大半，而绝大部分的公民又都有着获得受教育资格的权利与义务。
这样的一句话足以道出这片庞大土地的特色教育体现。
也因为莱塔尼亚的这份制度，周边也有不少国家都有提出义务教育的风声。
「没有足够学识与源石技艺水平的莱塔尼亚人并不像样」，这句话也是在外界的土地盛传的形象，哪怕是于南方相接，有着诸多文化交流的维多利亚，也认可这样的话语，这样毫无疑问会进一步催化莱塔尼亚人的对外形象，至于那些人自己的感想……
这样微妙的问题并不在楚信然的考虑范围内，毕竟但凡用脚趾想想都能知道这种问题肯定是各个感想皆是不同，也只有煌这种实在是无聊的人才会去用这种问题打发时间。
然后被人要么烦躁的推脱，要么简单回答便岔开了话题，还有的觉得这人是来挑衅的，眼见一场冲突即将发生的时候，那女孩儿又「撤」了回去了，打了个哈哈提前道歉离开，颇有些一击脱离的战术感。
看得不远处正在跟人交涉的楚信然摇了摇头，抽回了那分神照看那边的注意，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卡普里尼人面前。
将最后的要求敲定后，他便回身看向那正脚步轻快到有些跳跃意味的大黑猫那，手中捏着刚拿到的兑票。
“玩的很开心么？”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楚信然垂下手去，将那兑票都塞入了衣兜，令后者不满的撇了撇嘴。
但他显然不会在意这样的不满，将兑票塞到兜里就抬眼瞥了眼那被煌打扰的最后一组人也正看着这边。
目光对上的瞬间，后者露出惊愕的目光，立马就返身朝屋外跑去，跑的那叫一个匆忙。
这样的匆忙，让煌都不禁回过头看去，同时还有周围的不少路人也都注意到了那份推搡旁人的匆忙。
“至于么楚大哥，把他吓成那副模样。”回过头来的煌感到有些好笑的调侃道，并不意外对方怎么会有那样大的反应。
毕竟曾经与他共处同一块训练场地的她，非常明白楚大哥认真时所塑造的压迫感有多强。
这也是煌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识到所谓的「气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在遇到楚信然之前，她一直觉得那种多在小说与影视、动漫作品里出现的东西仅仅是一种夸张的描述。
但那时候的楚大哥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她以后还会遇上更多的，迟早是连她自己都会拥有那种能力。
煌姑且认可自己也有气势这类东西，但要像楚大哥那样让好几人都感受到那份现实都被改写一样的湿冷感……这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吧？
那简直是源石技艺的范畴，哪里是正常人做得到的。
而那样的人眼下正垂眼看着他，淡淡道：“我什么都没做。”
在煌那诧异的目光下，青年抽出兜里的手，指了指那车站出口，在那之前还同时道：“他或许认得我，不过没什么意义，因为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了。”
“走吧……”
“呃……”看着他带头朝着大门走去，煌微妙的回过头来看向了那几个之前还被自己搭讪询问来打发时间的家伙，那与反应最大的那家伙一路的两人现在还是有些懵的状态。
都还在盯着楚大哥的背影，大概是想不通同伴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就慌乱成那样。
“煌……”
“来了来了！”
被叫到的煌赶忙跟上前者那已经走到门外的步伐，已经习惯了楚大哥那对不感兴趣的事就真的毫不过问的直接，便也没有去提，只是还指望着楚大哥能再说点有趣的内容。
她眼中的有趣，也就是像刚才那样能去搭讪调查莱塔尼亚人对自己对外形象时的看到各异反应的小趣味，或者说恶趣味。
楚信然一开始是那么说的：「莱塔尼亚人对知识、教育、艺术这方面的对外形象总是很在意，贸然询问的话甚至可能招来过激的反应」。
然后这姑娘就冲冲冲了，冲了一波之后心满意足的回来，感觉自己在边缘试探的非常充实。
楚信然对这种恶趣味不做评价，毕竟他也对莱塔尼亚人有些微妙的地域黑。
这样的坏印象除了五分钟前的一些小冲突外，还有着一些过去的事所影响，正如他选择的行经路线向来都不会是完全陌生，会对过往走过的土地优先纳入考虑那样，这莱塔尼亚的边界城郊路线，显然不可避免有着楚信然曾经来过的因素。
他曾经踏足莱塔尼亚的可不只是这城郊，这样的过去也促成了他并不在意那个男人的前提。
毕竟这是在莱塔尼亚，这里的一切对外形容之中都不乏「学术氛围浓厚」的标签，这份标签不只是源石技艺，还有绘画、音乐等多种领域。
弗农•斯特拉，那个在演唱会时讽刺他的男人，便是莱塔尼亚的首席编曲家之一。
TianChao这个代号，在莱塔尼亚的音乐圈中留下过的声名是非常微妙的，这份微妙可以用好坏参半的形容，而那坏的部分，便是对TianChao信誉的质疑。
质疑这个名号的身份真伪，质疑这份名号背后不只是一个人，质疑这个名号的沽名钓誉，一切的一切，都源于TianChao那份异样的作曲内容差异，也源于TianChao那诡异的处事作风。
而除却TianChao这个要在正式平台出场的身份，楚信然没有面具的时候也作为一位外来的音乐人而出现，只是在表现上一直有所收敛，同时也极力避开会令人联想到TianChao的可能。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低调，也还是有人在注意他，不为了TianChao相关，单纯只是注意着楚信然这个人。
毕竟，抛开作曲和歌唱这一环，楚信然那造型和行为方式也确实很难谈及低调。
但不论是作为塞壬唱片派来的合作随行人TianChao，还是作为维多利亚籍的楚信然，在莱塔尼亚的经历都促成了那份微妙的地域黑印象。
虽然也有几个在莱塔尼亚的，交情还不错的朋友，但地域黑这种印象本来就是蛮「双标」的，有当地的朋友和对当地的风气印象不好，并不冲突。
连对那个地方的人下意识有些偏见——也同有着那地方的朋友并不冲突。
凭着这样的前提，楚信然也就对煌那样一时兴起的恶趣味不做评价。
如果不是因为他要做实事就要抛开其他不确信因素的话，他会直接提倡「加大力度」，甚至亲自加入也说不定。
当然，说是如此，但俩人其实都不是会随便找人撩拨或是落井下石的自由缺德人，而是会有目的的对某些已经确认看到了很不爽的事促成者来找个乐子。
不过这种对象显然不多，所以煌也就干了那么一次就转移了目标，开始询问起了莱塔尼亚其他的东西。
真是越来越习惯把楚信然当导游使了。
什么秘辛和传闻之类的都能问出口了，与其说是当导游还不如说是当万事通、百晓生一类的，令楚信然看她的目光变得无语起来然后摆了摆手。
“这种事你都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去连连当地的网络翻翻论坛什么的说不定会有。”
已经凭着那张兑票换到一辆越野车的暂时使用权的楚信然，只有司机职业是他愿意承认的，正双手都搭在那方向盘上对那打扰司机开车的乘客表达不满。
对此，煌也非常冤枉道：“连不上啊，感觉域名都有问题。”
“这莱塔尼亚的网站不会都出了什么问题吧？明明按照你说的前缀输入了，之前的车站墙上贴的指导也对的上……”煌埋头鼓捣着手里那块手机，这时候倒是无比专注的样子。
“不知道，也不太关心……”司机的回答显得无比冷漠，盯着前方那还算平整的道路上的一些行人和其他车辆。
因为这尚处城区的路况而更加专注，“我们很快就会脱离莱塔尼亚的辖区，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同我们无关，你如果很无聊的话可以直接睡会儿。”
“那可不行……”煌抬起头来不满道，“睡饱了起来不是更难过吗？你都不准我开车。”
“出城之后换你开。”楚信然继续盯着前方道。
“真的？”煌诧异的探出些头问。
“真的……”
“好耶！”
“到了边界区还是换我。”
“啊？”刚还兴奋到抬手的煌，闻言就蔫巴了起来，“怎么这样……”
“这辆车的质量不如上一架……”楚信然淡淡道，“轮胎更是大大不如，经不起你折腾。”
“我又不是不能正常开。”
煌不满的小声嘀咕着，只是楚信然权当听不见。
这家伙也知道自己其实忍不住，这样的自知之明让她小声，而楚信然，非常明白这一点。
他一面驾驶一面关注地图和周围的特征都还来不及，陌生的要素越来越多，频频做对照的参考量也就愈发繁重，能搭理煌的余裕只会越来越少。
毕竟这莱塔尼亚城郊区可没有电子地图做对照，他这一路开来都不免有些茫然。
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比来米诺斯还要早上许多，发生更大的变化也不值得那么意外，可就算是理解这个道理，该吃的瘪还是得吃的。
光是依着这一点，他不让煌来驾驶这出城的一段路就是必须且应该的。
能从陌生中看出几分熟悉的目光都尚且要这么忙碌，若是交给她那样单纯拿着个地图从头找起，那得是浪费多少时间？
没有电子地图，更没有跟踪定位，仅凭着地图来开车，走走停停都是常态，更别提迷路的可能，能像楚信然这样匀速前进但却稳定的状况可得谢天谢地。
换成煌来，大概都能等到那个仓皇跑出去的家伙找来一批人来堵。
虽然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奇，好奇那家伙会给谁通风报信，但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比较重要。
不过值得一提的倒是这里的空气确实好多了。
看来双子女皇对治下的管教可比叙拉古那一明一暗的两位要强得多。
至少没有放任一些不该直接挂在外面的东西大喇喇明摆着。
只不过，这历史上既有着巫王也有着恶魔公存在过的莱塔尼亚真要出些事来，叙拉古那边的东西也不太够格吧，完全是属于会被更恐怖的玩意儿镇压的小菜。
念及于此便也不再去想，楚信然继续端详着面前那份写满了莱塔尼亚语的地图，一旁是重新鼓捣着手机的煌，只有两人坐的五人山地车匀速驶出这座城郊区的小型城市，将其一切都抛在身后，也抛下了那个男人跌跌撞撞的报信行为。
“去，去告诉大人，那个楚信然，在这里，出现过！”
在莱塔尼亚的所有网站都因为双子女皇的技艺改革而进入维护状态的当下，情报交流除却源石的羽兽培育外，便只剩下以源石技艺使用传声机进行交互的出路，这样的联络方式有着需要几重转接的麻烦之处，与早年的电话机系统有着相同的缺陷，而最致命的缺陷，大概是速度吧。
需要几重转接的速度显然不太行的样子，而当其中一环的转达若是被打扰或是被gan扰传达内容时，尤其是后者，在关键时刻显得尤为致命。
只不过，凭着这一点也能消去楚信然的一份担心，其实就算是交给煌来开出成，这个男人给自家伺候的贵族传信也需要大半日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煌也早就走了。
那位身后的墙上铭刻着数枚黑曜石组成个法阵图案的卡普里尼中年男人，也能在届时领悟到这一点，在短暂的惊讶后冷静下来，将这一则消息抛去一旁。
完全，犯不着理会。

NO.81：这是预防针。
（好了，更新时间恢复。）
“卡兹戴尔周边发来警报，二级，小规模作战仍在继续，建议绕行。”
“维多利亚全线拥堵。”
“萨米一、二号线积雪严重，铲雪队伍正在努力，请转四、五号线。”
“以上作为荒行者协会对莱塔尼亚特供通报，五分钟后的广告时间之后则是辐散全泰拉的路况通告，请静候佳——”
这一句话尚未述说完全，令煌和楚信然都向那车投来了目光。
区别只是楚信然瞥了眼地图便了然的收回目光继续驾驶，留下煌还疑惑地抬手拍了拍那广播机。
“这玩意儿坏了吗？”
刚还在说话呢，还没说完就被滋滋滋的电波声混同覆盖，无怪乎她抬手做出一副要进行乌萨斯人传统仪器「疗法」的模样。
可这机器又不是乌萨斯产的，真要让那么拍上去……好的变成坏的才是最有可能的。
煌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拍出来的声音并不如何响亮。
但她倒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因为楚信然已经提醒道：“没有，别拍了，只是没信号了。”
“哦哦！”煌愣了愣，继而恍然，“已经到边境线了是吧？”
边境线的信号差，电台断连也蛮正常的，这荒行者协会电台本也只是做个踏入那些交通线之前的提醒以及对外出的警告，只是煌刚才还在边玩手机边听电台，突然没声才让她抬起头来，脑子也下意识没转过弯来。
“要进萨米了……”楚信然淡淡道，“你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替下来？”
“啊……水论坛把智商水没了……”煌尴尬的摸了摸额头，也稍微埋下些头去注意自己的手机屏幕，“我马上把手机关掉！踏入荒地区确实需要转换状态。”
她刚找到个给自己挽回形象的说法来，可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自我夸耀，就被楚信然一句话堵了回去。
“没必要……”
“至少萨米没必要。”
“因为积雪么？”
煌扭头贴近窗口看了看，毕竟哪怕是闭着车窗也无法真正隔音，她能听到轮胎碾压积雪发出的怪异声响，也就能扭头看一眼外面那积雪。
能将轮胎埋大半的积雪，哪怕是越野车的高底盘也一样会受到颇多阻碍。
在这样的阻碍下，哪怕是楚大哥把控的方向盘也变得艰难起来，明显的颠簸更是紧接而来，让煌感觉自己仿佛终于有了嘲笑楚大哥驾驶技术的证据。
只是这种想法也就存在了几秒就抛开了，毕竟她可是嚷着自己要转换状态的人，要转换到踏入战场时的认真与专业，就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展露低智商的任性。
——她承认这种环境下换成自己开车只会更糟；
“萨米人很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也有一批非常专注于袭击旅人，活的像群土匪。”
楚信然说着，目光还落在这片覆盖土地的厚重积雪上，一望无际的雪原看起来有着是致人雪盲的嫌疑，不过两人如今都戴上了护目镜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倒不是在什么大型超市或是装备店采购的，单纯就只是楚信然一贯不离身的那个大提琴盒里就有这样的东西。
属于一位赏金猎人的周全补给一环。
“那批自称维京的么？”煌依稀记得，毕竟萨米人那最为凶暴的一支算是威名赫赫，在聊到不同土地下的凶暴部族时，这批人的名号总是同萨尔贡的一些部族以及卡兹戴尔的一些萨卡兹分支并列出现，在作战的领域众口相传其武勇。
虽然有些角度另辟蹊径的喜欢嘲讽这批人头脑简单就是了。
凶暴和没脑子似乎在某些人的印象里是绑定的，这些人也负责了这些部族的主要缺陷宣传，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这些部族的协助者了。
毕竟打了不少烟雾弹。
会觉得对方头脑简单本就了不得的傲慢，以这份傲慢做基础铺垫来面对那些存在，便少不了吃亏乃至吃瘪环节。
“嗯，但那批家伙在这个时间不会行动的……”楚信然继续道，“他们的行动模式与规划是按照从古至今的传统进行，传统很难被改变，更何况这份传统也与不同时节的环境变化有所关联，所以不需要担心。”
“你连这个都知道？”煌再一次为楚信然的知识量感到诧异。
“多看些书就明白，我也知道的不详细……”楚信然是淡淡道，“顺便我不知道的话，这道路规划不就该出问题了吗？”
“真不知道的话，出问题也在所难免啦……”煌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手里端着本来是要关机但却被楚信然说没必要所以还开着的手机，“我是觉得什么都尽善尽美这种事很难做到啦，不只是会很累的问题，也确实是有着就算是努力也不一定做得到的事。”
“那时候需要我们取出武器战斗，我也不会有怨言的。”
煌感觉自己这回答非常Nice，想必是完全能让楚大哥心头划过暖流的完美回答。
然而却只是迎来了语调什么变化的：“能避开的战斗就避开，能做到的事就去做，会累也无所谓，衡量一下两者之间大概消耗的时间做出选择，赶时间的时候，优先考虑时间。”
平铺直叙的话语和看不出人情味的内容都非常能够打消人的积极性，让煌有些无言的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无语的回过头来看着手机右上角的电量，想了想还是关机然后咂了咂嘴。
张望了一下后座放的东西，暂时摸不到于是只能抓过楚信然那摆在车台上的手机搓了搓。
楚信然那手机又不是暖手炉，当然没什么好搓的，但那手机的法术装置功能在煌手里岂止是暖手炉，简直是个小空调。
就像此刻她搓着搓着，车厢内的气温直接有了明显提升，令楚信然看了她两眼，倒也没说什么。
倒不如说就算是该说也是感谢，要知道对冷空气最为敏感的可是他自己。
只是他对煌的源石技艺理解一直都是比较狂暴的热风，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煌曾用那份热风形成的反推动力来达成高空迫降，那份接连不断的操作既狂暴又不失技巧，自三百米高空平稳落地的事迹直接促成了罗德岛内对煌的传闻塑造最匪夷所思的一环。
只不过，除却那一次任务的亲历者外，也很难有外人相信那份传闻其实是原封不动的真实事例。
而对那些相信者而言，煌在那一次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抢眼鲜明，包括楚信然在内都有了几分错觉，将她的源石技艺通那份爆裂印象完全结合在一起，都没有考虑过她的微操能力可能。
也就一开始就没考虑过煌能做小空调用的可能，倒是有考虑停车主动开口让对方去后座的包里拿新外套加衣。
毕竟煌这一路走来虽然有过衣物换洗，但穿的一直是不太厚的模样，楚信然这种仗着源石技艺方便甚至不换衣就是另一种层面的过分了。
魏彦吾准备的作战服在面料上也有对气温的考虑，只是萨米这地方的冬天可是与米诺斯、叙拉古都不是同一个等级。
越是往北，越是靠拢那北地的严寒，那是只有乌萨斯和莱塔尼亚北部那样同样在经纬上特殊的土地才能比拟的程度。
当然，楚信然带着煌走的路线倒也没北到那样严重的地步。
严重到那种地步的道路虽然确实是地广人稀没什么人为要素妨害，但那时候的自然阻力可比人为阻力更加危险。
所以楚信然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路过，并不是朝内推进。
若是真要朝内推进，他们现在的补给也根本支撑不起，低温环境下的持续行驶，需要额外增加的东西都得重新考虑一轮。
现在的他们，行驶在虽然被雪覆盖，但也还是有着不少车辙痕迹的车道上。
那些在雪地上异常显眼的车行轨迹也能充当另类的路标，令这一路行来还算顺利，只是煌变得愈加无聊，已经在开始望着车厢天花板发呆了，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不过这段路也确实枯燥，一路的景色除了杉树林和雪地之外再无他物，连点小动物都没有，甚至也见不到落单的源石虫，已经可以说是无人绝地了，只有楚信然一副还能稳很久的作一个无情的开车司机，让煌垂下眼瞥了他一眼，觉得楚大哥或许去做运输业也能是个人物。
不过真正的大人物总不至于老是自己开车吧，煌想着想着又自己打消了想法。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应该多想想。
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无聊了。
手机电量堪忧，同行人沉默寡言，时不时还需要她手动给车厢内升温的无聊处境，听起来就很令人想睡觉。
煌原本还是有着睡懒觉渴望的人，但这一趟旅途行程下来，楚大哥这动不动就让她没事做就睡觉的状况都快把她这个想法给纠正没了。
不睡了不睡了，睡什么睡！快找点事做！
造成这种现象的本质还是楚信然把事都包揽完了，不仅包揽完了还管束着她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
是的，说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可以看出过去的煌一样作为精英干员远到外地执行任务时都是怎样的风格。
就是那种惹出一堆麻烦事但最后总是能解决的模样，虽然容易被称作半吊子和惹事精，更容易被负责后勤扫尾环节的工作者指着鼻子数落。
但煌显然很满意那样的展开和结果，属于屡教不改，下次还敢的类型。
她所习惯的也正是这样的展开的，对于楚信然所主导的行动中所体现的高效、简洁、稳定自然是万分不适应。
不够有趣啊，不够刺激啊，不够澎湃啊！楚大哥为什么能把一场盛大的冒险给执行的这么平淡和短暂啊！
“平淡和短暂不好么？”楚信然淡淡道，令煌顿时愣了愣。
“呃……”
“你自己说出来了，怨念有这么大么？”
这种时候仍然保持的平静语调对煌有着十足的杀伤力，这份杀伤力具体指的是令她脸色涨红想找个地钻进去。
怎么还自言自语的……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给说出去也太蠢了，还是得把状态调回来才行！
“说起来，你回来的晚错过了斯特凡诺的领导任务，否则你能看到这种行动方式的终极体现是个怎样的表现。”
“博士？”
煌诧异的看向楚信然，没想到他会提起那个人。
“是啊，他的指挥方式算是理性的极端体现了……”楚信然微微颔首，看着那前方突然密集起来的车辙痕迹挑了挑眉，并不声张，“毕竟以我目前所接触到的人群之中，再无第二人有他那样的能力与视野来支撑那样极端的行动思维方式。”
“听起来……还有点恐怖啊……”煌只感觉莫名的渗人，“我听过博士的不少传闻，但还没真正见过他，好像还有人说他非常热情阳光……不过也有人说他有些低俗。”
“很混乱不是么？甚至还有些冲突……”楚信然淡淡道，“他们看到的都是不同的博士，因为他们看到的时候，博士也确实是不同的，就像一个人的形象分为很多个面。”
“但通常来说，只有那么一两面就足够应付绝大部分的场合，所以一个人的面具不需要多，甚至有些人给谁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你或许能成为那样的人。”
“呃……这应该是夸奖吧？”煌感觉微妙的深奥了起来，刚因为话题转换而降温下去的脸又开始烧起来，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谢，谢谢啊。”
“只要能稳定的保持下去而不自我怀疑，那就是夸奖……”楚信然望着逐渐稀疏的林区，继续道，“但对斯特凡诺•丹尼尔这个人来说，他控制不了自己的「面具」。”
这句话让煌愣了愣。
而楚信然似乎不给对方消化时间的进一步补充道：“他的精神状态很危险，他的人格分布很散乱，正是这样的状态让他需要沉睡，每一次沉睡都是在对自我状况的整合疏导。”
“这也算是精英干员都该做到的保密程序内容，对斯特凡诺的状况有所了解的同时，关注他的精神状况，你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临到接到这样任务的一天。”

NO.82:Welcome back, Immortal
（妈的，群里看到阿米娅旁边多出条水龙还以为yj要我死，原来是陈的关联啊，那没事了。
pv的bgm真是太赞了，配合那怒号光明的台词，真是想起了《不要温和的走近那个良夜》，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顺便这新地图统合真是背刺我，刚好我这几章都是旅游章节，都快把本书的泰拉全貌描绘出来了……还好，我写的524泰拉。
妈的，这地图也不早点出。）
“伟大崇高的太古之主，请赐下仁慈与生路，请赐下永恒之座，求您慈悲……”
“万物之主，请降下神谕，以磅礴丰富之语下达诏令……”
熔岩地底王国，圣壁。
身形高大又显得佝偻的黑袍身影站在这里，透明的面罩下是年轻的面庞，那接近两米多高，宽度接近一米的厚实庞大防化服将他塑造成了个大铁桶的同时，也显得那么异样。
可若说异样，那道身影周边祷告的虔信者们难道不更令人意外，乃至恐惧么？
鳞甲、锐角、利爪、尖尾、锯齿、甚至有着腮与畸形的大眼，这些特征或分离，或集中的出现在那些虔信者身上，以最为粗暴的方式将其塑造作非人的模样，而那些人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特征，便仅仅是在此地虔诚的祷告着。
能被教皇冕下选中，携着圣物踏入那无神性者全然不能踏入的神圣之所，不论是信奉怎样的宗教都当是一种殊荣，这份殊荣值得他们一刻不停地祷告，因为这里实在是承载着太多实质的圣物。
佛教、道教、伊斯兰教、犹太教、神道教等不同文明的物件都摆放在这，各式圣物包括经文、器具，乃至是遗体部件，或摆放于展柜，或挂在墙壁，装扮的与其说是什么圣所，更像个宗教博物馆。
其实这样理解也并无不可，毕竟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而面见这些宗教文明圣物则是每一位神职者的梦想。
可青年没有这样的梦想，青年也不是神职者。
早在一切还未开始的年代，他就只是位科研工作者，而在那之后，他也全然没有改变的意思，哪怕传统科学已然无法站稳脚跟，他也没有加入那些宗教神学行列的意思，正如此刻——
与这些现存宗教之中的德高望重者，亦或是备受期待的最佳继任者一同获得觐见这里的资格后，他也没有同周围那些有着异类特征的同伴一同朝拜赞颂的意思，而是看向了正后方的壁画。
墙壁上绘制着洪水到来，所有巨兽都在海面遨游，而人类却沉于水底，或是在水面挣扎着，甚至有些被那山一般大小的巨兽压在下面，像一团团的蚂蚁。
尽管不少宗教都有着关于大洪水的记载，但想必这样绝望的版本仍是罕见的，这是当代的神话版本，叙述的本意便是十数年前的审判日灾难。
但到底是怎样的灾难？
“呃……”青年本还在沉静注视着那壁画，却在不知何时，目光变得迷茫起来，甚至在下一秒挪开了目光开始张望四侧。
看着那些远比印象中的造型还要狂野与怪异的人们，青年的目光从那份涣散中逐渐有了焦距，继而如梦初醒般晃动了两下。
抬起的手掌搭在那头罩上，手套包裹下的粗大食指轻轻敲打着厚实的面罩，发出沉闷的响声，以这样下意识的思索动作之后，他再微微抬首的看向四侧。
——有着几人都盯着他。
似人或非人的眼瞳中满是读不懂的情绪，可青年却是无比的平静，以那样平静的面容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好似灵魂挣脱了躯壳，又好似单纯脱离了残象，青年的面前仍然站着两秒前的他，而如今的青年身上却没有了那身能被以「大铁桶」形容的严密防护服，而是明显经过了改制的贴身防化服。
而他看着前方的「自己」，再垂首看向自己那轮廓小上了许多的手套，五指碾动，突然抬手拍开了一道朝他激射而出的触须，看着那些正在逐步异化的队伍，不快的抬手，便有一道原始粗糙的黑色空洞呼应而出。
在那同时，他朝前踏出一步直接抬手穿透了那份过去的虚影，从中抽出一份莹白的光团，在抽出的同时回退，与那其他窜出的攻势只差一步之距，险之又险的迈入了那份黑色空洞。
可当置身于其中的那一刻，他的五感开始极剧的消退，视野一片漆黑，触感无比空泛，鼻端毫无气息，耳中静寂无声，最后更是失去了对自我的感触，甚至连意识都已经走远。
紧握着光团的手掌不知何时也已经松脱，漆黑中闪耀的光却没有坠落，而是重新融入他那完全被黑暗吞没的躯壳之中，也像黑暗重新吞没了光亮。
但其实这样的流程不止一次，就像此刻的知觉又重新归来，那份干燥与灼热的感触令他骤然睁眼，所见的净是站在桌台前的白大褂人员，以及那些被厚重玻璃所隔离开来的各个房间中摆放的大型仪器。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们一面在桌台前进行着手中的工作，一面间或交流着自己这边遇到的问题以及突兀的感慨。
这一幕看起来是那样的忙碌，只有青年一个人很少例外的坐在桌台前。
面前是一台开着无数表格的显示屏，显示屏前还有着厚重的文件堆，上面有着不少他的笔记，还有着那份Daniel Stefano的署名。
“斯特凡诺，这次的进化研究要是成了，大家想紧跟下一个项目。”
与上一幕完全不同的，每个人的外表都毫无异类特征的人扭头朝着青年打招呼。
而青年还只是怔怔的看着屏幕，穿着那身大铁桶般的防护服，连座椅都是特意为这内置外骨骼的防护服做的加大款。
“斯特凡诺？”
没有得到回应，连没有看过来的项目组成员们也再疑惑中回头，看着那映着屏幕光亮而难以瞧见内部面孔的面罩，然后就看到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啊，我在。”
靠着那身装备而显得臃肿庞大的身躯，在站起时还颇有些震撼，他朝着周围人抬起手摆了摆，问出了个令所有人诧异的问题：“特伦娜，今年是什么年？”
“什么年？”
有着一头金发碧眼的传统欧美女性诧异的看着这个比她还年轻好几岁的研究所所长，虽然有些疑惑，但在刚要说出口时，对方又突然问：
“换个问法，现在几点？”
“下午四点三十……”女人走近说着，皱了皱眉，“你看看面前的电脑不就知道了么？我们在征询你的意见诶所长，下一个项目！”
“不会是防护服的传声功能出问题了吧？”
看着那不再有光干扰，可以清晰看到面罩其中那金发青年脸上的困惑，女人怀疑的吐槽道，说着还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同事们。
后面的同事们也很茫然，一个个慢慢走近过来，而他们一走近，那金发青年却后退了半步。
“不，没有，听到了，只是……没必要了。”
这样的回答未免有些谜语人的意味，令大家都有些迷惑，不过下一秒对方就已经按下了手臂上护具上的一个按钮，立刻正前方那黯淡的投影仪瞬间被激活。
却是投映出了一片无信号时的淡蓝色。
这样的展开令青年怔了怔，也令后者一群人更加迷惑。
“显示不出来啊……也是，还属于浅层啊，现在这里。”
青年自语的声音被防护服内部的传声系统所捕捉，令所有研究员听到之后都诧异的看向那个被他们尊敬、敬畏、嫉妒甚至是恋慕过的年轻人，刚按下了一个按钮，解锁了他那自打踏入这地下研究室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摘下过的面罩。
这震撼了所有人，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之中，这个青年那被害妄想般的坚持从未改变过，一年以来都没有一次在无菌室外摘下过那份全封闭式防护。
而现在，他露出了那张金发蓝眼的年轻面孔，脸上满是复杂，那是让所有人诧异的复杂。
丹尼尔•斯特凡诺，阳光开朗、英俊帅气的同时还有着强健的体魄，18岁双学位博士，在不涉及任何非自然规则的前提下研究出人体强化的确切方向并已然取的第一阶段的研究成果，一直以来都是令人自惭形秽的完美天才形象，引领着这份所有人引以为豪的普罗米修斯实验室。
他永远都那么乐观与热情，甚至连家庭关系都那样的模范般的完美无缺，没人能想象他露出那副表情来。
“丹尼尔？”已然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到，觉得这样的反常很令人心慌，“发，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很快就能感受到。”
斯特凡诺平静的说着，拾起了桌上的手机。
可他的手指还在手套的覆盖下，触摸屏的功能完全无法启用，所以只是声控道：“照相机……”
这样的声控指令让所有还在琢磨着他那话语的研究员心头打出问号来，可还没等发问，便有一份难以抗拒的展开发生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包括正在端详着自己这幅金发蓝瞳样貌的斯特凡诺。
所有人，都在畸变。
长出人所没有的器官，延展人所没有的外形，在剧痛中或昏厥或惨叫，有两人还吵着斯特凡诺伸出了求助的手，可斯特凡诺又哪来的空搭理他们。
他自己也在畸变，可他既没有惨叫，也没有呼嚎，只是沉默着，剧烈颤抖着，还握着那照相模式的手机观看自己的畸变过程。
甚至还有余力，吐出几句因为肉体的痉挛而断续的话语。
“原来，我……会是这幅……模样啊？拍……摄……”
在这样的画面下，从那趴倒在地上的「铁罐头」身上挣出瘦削的青年，看着地上那还在痉挛抽搐的自己，探手其中抽出新的光团，缓缓爬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这个大半身躯都在朝着爬行类演变的自己。
倒像是个高度返祖的瓦伊凡或是阿达克里斯什么的。
但这是正常发展里没有的，正常的发展他也不会知道这个时候降下的天灾，正常的发展他也没有摘下头套。
这里是精神的世界，只是他不太确信，自己在这份梦境中摘下了面罩后，眼前这个「自己」身上出现的变化是否合理，是否正式？
这里是精神啊，这份变化更可能是收到了潜意识影响，能否做成他原本会有的畸变状态都不好说。
看着那掉落在地的手机上拍下的，具备着利爪与粗壮尾巴，脸上还有着额外的锯齿嘴巴与竖立眼瞳的自己，青年的目光始终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地步。
看着这房间里其他人身上都在过去正常出现的展开，理所当然的怀念感反而令他不适，那是上一个自己身上没有过的情感。
是因为手里的新光团吧。
20岁的自己，情感丰富的就如年龄表现一样。
但也该说再见了。
记忆在唤醒后接踵而至，这份第十三个光团重新拾取之后，他就集齐了过往所有心性转变历程。
距离重新探索的准备，还差最后一步疏导。
将十三份散乱的心性安置于那份模糊到记不清具体年月的岁月中去，每一分的契合度都将影响最终的性情体现，而这份性情体现既影响着之后的探索，也影响着醒来后的人格。
同时也不可能是在这样的浅层梦境中进行。
“こちら陸上 世界の片隅 強く大地を蹴る——”
这里是陆地，世界的一角，踢向强大的大地。
哼唱着那份在罗德岛本舰上所听到的，那份挚友将暗号转化为歌曲的歌词，斯特凡诺如今的学籍履历在语言学上可是颇为好看的，日语自是不成问题。
虽然现在也没有日本了……
哼完这句歌词与暗号的斯特凡诺再一次的抬手，这一次抬手拉出的不再是粗糙随意的空洞，而是一扇颇为正式且雕琢精致的大门。
显现着另一片土地的一隅。
是一片看起来非常干燥的土地。
而他回过头来，望着眼前这已经属于尾声的实验室惨案，再瞥了眼那被东倒西歪的灯具照亮些许的玻璃壁，看到了里面映出他最为在意的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右臂连同肩胛都被换做金属的青年，高大健壮，面颊两侧都有着漆黑的鳞片，双瞳更是暗红的竖瞳。
一个却显得平淡无奇，稀松平常的人类模样，仅仅是鼻梁上架了个眼镜，只是与冷漠的前者不同，这个眼镜青年嘴边总是噙着淡淡的弧度。
那证明了他印象最为深刻的，仍是最初的记忆，是在地狱中挣扎的记忆。
“该说再见了。”
两位老朋友。
或者说，挚友；
朝着那两个虚影挥了挥手，在那份注视之下，他回身跨入了那片大门。
耳边与眼前，哪怕是触感与嗅觉都焕然一新的土地，还是那样的光怪陆离，让他想起上一个被他留在了这里的主教。
他又回来了，甚至能感觉到这里在欢迎自己。
这份……
古老的意识帝国

NO.83:别开生面的‘见面礼’。
（圈小乐子多，乐府可真是乐死我了，吃瓜吃的码字都晚了些。）
古老的意识帝国；
以现实为蓝本，或者更准确的说根本就是与现代时刻交互着信息的庞大土地，却几乎看不到通常状况下的其他人。
因为这里本就极难存在真正的「人」。
正如斯特凡诺对其称呼命名那般，这片土地是意识的世界，是意识的帝国。
曾经这里有着主宰者，可当那位王逝去之后，这片土地便与荒废绑定在了一起。
因为缺乏干涉而逐渐与现实联系重合，不知多少年的变化最终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说起来这里真的存在时间的流逝吗？
斯特凡诺不太确信，也不甚在意，毕竟他没有干涉这里的需求，也不会被这里干涉。
而且他也觉得这里若是真的存在时间，也不会按照既定的顺序。
这里不仅是意识的帝国，还是混乱的疆土，是太过久远的往事留下的最大痕迹，也是令他一度费解的痕迹。
费解当初的那群存在是无力处理这里还是要将其留下充作某种考验或是必要存在？
他觉得应该是后两者之中寻觅答案。
尽管这样的答案，他并不欣赏。
毕竟他压根不希望这种地方继续存在下去。
是的，不论人格如何，不论心性为哪一版，丹尼尔•斯特凡诺都打从心底的厌恶着混乱与扭曲。
而那份混乱的余孽根植于这片鲜少有人得以触及的意识帝国，于是除却现实中的植被与土地外，这里的「生物」，都那样的奇形怪状。
甚至与植被和无生命的土石结合于一同，造成了一副怪诞恐怖的图景世界。
地上的石块长着眼睛，不远处的草地之中有爪子在伸展，树枝上都有着奇怪的藤蔓混合一同，远远看去没什么问题，细看却净是令人不适的恐怖荒谬。
这样的地方，想必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喜欢不起来。
斯特凡诺不算是正常人，但他却也自认不是个变态。
只不过他能在这种地方保持平静和行动的自然，在他人看来大抵也蛮变态的。
这里没有「他人」，虽然地上的那些扭曲景象的组成有「他人」一份功劳。
斯特凡诺很清楚这些东西的出现原理——不论是人还是别的生物，都有着意识的存在，哪怕是结构简单的植物与小型动物，也能在本能的驱使下出现些微的意识片段，这些动植物包括人的意识残片一同滞留在这个帝国之中，不论是平时破碎的思绪还是混乱波动的梦境，乃至是死后的残留……
一切的意识片段集结于此，而那些本就不完整的，缺乏明确自我的片段本就容易互相影响与融合，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之中更是呈现出了违背物质世界常态的拼接现象。
正是这份现象组成了这片土地的光怪陆离，无机物上有着有机体的器官，植物身上有着动物的体征，甚至是动物本身也互相干涉杂糅成完全的混乱，这种景象大抵只有梦里能看到，并且还得是个噩梦，亦或是三观脱离大众者的美梦。
在这样的土地中所待的每分每秒都是对心态的挑战。
当然，一般人也没有挑战机会。
就像之前隐约提到过的一点那样，这里存在的都是意识片段。
鲜少有着完整的意识合集。
这座帝国本身的构筑规则就等于一层筛选，很少有人能在保有着意识完整的前提下踏足这里，这一点详见前两位踏足者的身份。
其一为犹大；
其二为博士；
要么在心灵上有所造诣，要么在心灵上有所缺陷，同时还要借助外力的加持，方能抵达这片扭曲与资讯同时存在的世界。
连接深渊的方案由来已久，连罗德岛的工程师都能试着在深渊之中捞取讯息。
但那深渊所联结的意识帝国却有着更高的要求，只有斯特凡诺这类人能够踏足。
为了梳理目前意识之中存留的十二版自我人格，抵达这里是必要的前提。
在这里，他能够不依靠其他的什么仪器设备和仪式法术，单以自我的意识进行梳理操作。
更为直白的理解，称作心想事成也并无不可。
浸入自己的过去，以现在所处的一版梳理那十二版的过去，只需要去想就能解决的问题，也是最省事的问题，只需要花费斯特凡诺自己的精力即可。
而且这样的流程已经经过了数次，早已习惯的前提下，这份精力花费对他而言也不值一提。
就像每隔一个月要来这里签到一次，补个回顾报告一样。
真正劳烦心力的反倒是补完报告之后，他便得去继续探索这份无时无刻不再增加的资讯边界。
深渊连接着意识帝国，而意识帝国也连接着深渊。
深渊的进入门槛可比意识帝国低太多了，可进入深渊的有几个能回来呢？
那片真正的数据黑渊不需要确实的危险都能令人迷失，更别提其中还游离着比无序土地上海要危险的怪物。
意识帝国这样的东西在这深渊周围，与其说是新的地图，不如说是休息点一样的地方……虽然这样的休息点有些扭曲。
确实蛮扭曲的。
花朵在微笑，树木在招摇，以往这样的拟人描述都只是一种描述，但在这里却是叙述，而这样的叙述之中，还未谈及其立场。
仅仅是杂糅了生灵意识的死物尚无明显的敌意，但那些单纯由生灵意识杂糅的混乱存在却是另一回事。
或许是因为意识的杂糅之中包括了负面情绪，亦或是单纯被这片恶意侵蚀的土地所影响，这些缝合怪一般的，大概肯定是某些人噩梦残留混杂而成的怪物也在这样的世界里游荡着，甚至能够在相隔二十多米的距离就察觉到斯特凡诺的存在，立马拔腿奔驰而来。
然后被斯特凡诺一枪打断了一条腿，在失足中倒下。
不过好在腿多，在还有五条的前提下，这长得很猎奇的玩意儿还能重新起身，只是没有刚才的冲劲了。
连那散乱分布的五只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释放头盔，摘下兜帽的青年，证明了哪怕是意识的集结也能供养基础的思考回路，那份基础的思考回路令这怪物犹豫，有了对威胁的应对本能。
“犹大过来都不被攻击，为什么我就会被打扰啊……”
被怪物警惕的青年手里还握着那柄突然浮现的手枪，却是握得一点都不标准，就同他的站姿一样无比随意，相较于怪物的如临大敌，他满脸都是嫌弃和烦躁。
而这副模样显然会给怪物另一种讯号。
可以上了！
并未展现出多么迅捷的速度，但凭借身上的一堆肢体也足以造成多段式的攻击方式，前提是它能攻击的话。
“烦……”
眼见它开动起来的青年竟是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手枪，一个敏捷的闪身避开了最先穿刺而出的长肢，抬手拽出的一柄刺剑直接洞穿了怪物那多节肢体无法坚固的死角。
似乎具备着痛感的怪物嘶嚎着，自最初吃痛一僵后凶性再显的要回击，却已然迎来了一柄黑洞洞的巨大枪口。
枪口抵着那刺剑的剑柄，在青年冷漠的注视下被扣动扳机。
震耳的枪响能惊起林间一大片的怪异鸟类，而现场却只会留下一摊倒在地上的身躯，让那青年目光微妙的盯着自己的那有些扭曲的手腕。
两个扭曲的手腕一点一点的在碰撞下斧正，最终五指与手腕都能重新活动起来的斯特凡诺看着斑驳的双手叹了口气，又扭头看了眼边上的重型长铳，再望了望那已经不知道被冲击撞到哪去的刺剑，最后再看向那身上有个大洞的尸体。
那尸体正在一点点的各器官分离，除了那大洞所损伤到的部分器官。
斯特凡诺并不意外这种景象，严格来说就是一团意识重新分化，要么再糅合于其他的意识之中，要么四处游离等待着糅合。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因为缺乏管理者而活像个意识片段的垃圾场，垃圾要么继续沉淀，要么互相组合，走在这里就要当心被奇怪的垃圾波及，也就是面前这一摊。
不过也还好是在意识世界，他能够抽出他所期望的简单武器。
也能够如想法那般发挥出异样的身体素质。
不过这次调整的仓促，连重狙的后坐力都没撑住，这种考虑出错还蛮丢人的。
换成老老实实的冷兵器作战能少受点伤吧，虽然效率会低一点。
谁让自己用不出源石技艺那种东西。
心头叹息着的青年重新给自己套上那不用担心被弄脏的头盔和兜帽，固定好后走到了那尸体面前，斯特凡诺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带点纪念品吧。”
虽然刚才那种失误是被仓促打断才造成的，但就算是调试完成了，待会儿下深渊会发生什么，他这个熟手也不好说。
所以现在他蹲在这还在进行分解过程的尸体面前，打量着自己刚才一手击穿的核心周遭那些遭殃的部件，找到了与那份细长尖锐，像是某种节肢动物肢体的那一部分，抬手给强行扭了下来。
“什么东西出现六条腿，结束两条腿呢？”一边扭还一边自言自语着心里突然冒出来的话，最终将其完全扯下化作一并西式带铳机械剑的斯特凡诺，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摇了摇头。
也不能这么悠闲下去啊，连不合时宜的话都冒了出来，得先赶紧把人格和记忆赶紧梳理统合完毕才能松口气才对。
松口气来应对那份更令他沉浸的深渊。
上一次感觉已经触及到了「海」，这一次不知是否能够更进一步。
若能更进一步，不论是逐渐黯淡的记忆，还是挚友那所谓的执着，说不定都能找到更进一步的证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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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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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哥啊。”
“嗯？”
“我还想听听博士参与的事诶，我来的时候他就醒过两次，还每次都是我不在罗德岛的时候，那些行动也都是保密，完全不能说么？”
“不是不能说，而是你还有心情么？”
避开了卡西米尔，萨米与莱塔尼亚的交界，接下来则是那卡兹戴尔与乌萨斯的边区，与龙门一道汇合后便也不需要着急的顺应回家大队伍的安排前往炎国。
可以说，楚信然与煌的这一道行程只要抵达了龙门就能不那么争分夺秒。
只是现在那样的行程还未抵达，眼下只是在逐渐脱离萨米逐渐驶入乌萨斯的辖区。
在这样的辖区里，人烟会比萨米边界还要稀少。
毕竟乌萨斯一直都是地广人稀的面貌。
这个国家在不断吞并着周遭的土地，可他派遣以管理各土地的国民却是少之又少的同时，又缺乏妥善的管制发展。
这样的结果就是这座国家没能消化自己征服的土地与居民，叛乱的剧痛与当地民众与外来民众相互仇视产生的剧毒也在这座国家的边区蔓延。
这会令本就人烟稀少的边区更加破败的同时，具备相当的攻击欲望与排外力度。
这是还有人的边区现状。
还有某些边区……
田地被烧光，碳灰填满了整个蓄水池，与冰雪混杂在一起，整个村子也能在积雪中残留着能被轻易刨出的黑灰，烧焦的尸体与废墟堆在一起凝结成冰，大概能有很长一段日子都保留着死前的样貌。
这就是迈入寒冬之际被乌萨斯佣兵团经手过的边区土地，这样的保鲜手段可是没几个人愿意欣赏的，而楚信然和煌这两人一车就曾在半小时前造访过这样的一座废墟。
这附近没有人烟也非常好理解，刚被乌萨斯佣兵团走过的地方，就算有人也该躲着，看到这边的两人一车也不会主动吱声，觉得这边属于雇佣兵伪装的反应完全合乎情理。
只是这样一来也让楚信然和煌喊都喊不住人，除非掉转车头直接去追。
现在还没看到人的踪迹，只是若是对方真的一路在逃的话，楚信然也不会去追。
现在的补给不成问题，没必要停留，刚才那座城镇虽然毁成了那副模样，但他和煌还是找到了些食物和水。
作为报酬，他用那大概可以引以为豪的蛮力把那些尸体埋葬了。
半小时的耽搁有大半都因为这个流程。
也让这旅程的氛围变得不太愉快。

NO.84：一开始就不熟
（已经是迈入冬季的感觉。）
煌确实没什么心情。
本还觉得气氛不能这么冷硬下去的她，算是好不容易鼓起决心来主动搭话开启话题，却被楚信然这句反问给「拍」了回去。
决心被一句话给击破了，本就是强拉起的说话意愿被一句话破了防，而这一击，源自现实。
有些时候，没必要强行让自己愉快起来，倒不如说，勉强自己才是种错误的决定。
哭丧着脸无法解决问题，但强颜欢笑看着难受。
应当做些更实际的事。
只是目前的现状就是开车赶路，她又不可能换下楚大哥来，所以在楚信然以一句平淡的反问回复了她后，她便安静了十几分钟都没开过口。
关闭了车窗的车厢里只有越野车本身的开动声，以及车轮碾压那沾着积雪的地面发出的声音。
听起来已经扎实了许多，稍微朝着窗外的地面挪眼也确实是能看到积雪厚度与覆盖度的削减。
这并不意味着气温的回升，仅仅是周边逐渐有了人烟。
换言之，这是有人清理过积雪的痕迹。
尽管从痕迹来看可能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但在看到尸体之前，「这附近有活人」这样的事实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只是即便如此，车厢内还是那么安静。
司机和乘客注意到了环境的变化，但也仍是一语不发。
青年掌握着方向盘对照着那眼下其实根本找不到参照物的地图，只能迎着那在冰冷空气中唯一带着暖意的阳光一路前进，而女孩只手肘抵着车窗前，手掌扶着下巴的在那瞥着自己重新充了些电的手机，时不时瞥一眼窗外那变化不多的环境，氛围倒也不算是沉肃，仅仅是没什么话题。
间或拿起青年的手机给车厢里来点暖意。
就在这样的光景再一次持续了半个小时后，远方隐约出现的建筑轮廓让煌微微侧目，终于开口喊出了自那之后的第一句话来：“楚大哥，那边有镇子！”
“那不是镇子。”
仿佛手已经冻在了方向盘上似的，楚信然的驾驶姿态毫无改变，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偏转过一样的仍然直视着目前驶出的道路。
不过现在也已经不需要单纯靠着太阳的位置作参考调整了，因为已经有了确实明显的车道在雪地的尽头浮现，而他只需要朝着那车道开赴即可。
那样在荒野中唯一存在的公路想来都是用于城市的往返，同时也是会在地图上标注而出的，久违的参考。
当然，那蜿蜒道路中的一段所衔接的建筑，其实也有在地图上标注而出。
那也是个不错的参照物，只是不能靠近。
如果靠近的话，就得在被拦下之前冲出对方能管理的范围，问题并不大。
不过既然都考虑起冲关了，那处位置显然有着等同于关口般的设计。
早在煌以为那是镇子的时候，楚信然就已经在否认后紧跟上了说明：
“那是独立矿场，里面只有矿工和贫民，或者说，矿奴和奴隶主。”
“乌萨斯还兴奴隶制？”煌愣了愣，那在她的印象里是前几年就已经废除了，她已经很久没听过类似的传闻了，又不是卡西米尔。
“大叛乱后的新贵族废除了农奴制……”楚信然说着这个教科书都会写的内容，目光略有些空泛的话语顿了顿，“这只是写在书上的，也是写在公告上的。”
“呃……”听出了那潜在意味的煌，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上一任乌萨斯皇帝在任时，这里的国民生活水平还算不错，就算是农奴也还有着喘息之机，而到了这一任……”
楚信然轻轻晃了晃头以表示遗憾，“上层权利在增强的同时，下层将变得更低，这并不是说前任皇帝推行的农奴制就算好，仅仅是这一任更加暴虐了。”
“奴隶制的解除是大叛乱的功劳，可这份功劳都在重重回旋中止于表面……”
他说着，瞥了眼远处那开始近起来的矿场以及入口处明显在注意这边的哨位，“上层人民的地位仅有各别受到冲击，中层人民动荡不安，而底层人民的地位没有提升。”
“下层人民的地位反而下降了，有太多的可能坠入底层，简单来说，基础保障岌岌可危。”
“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啊……”煌感叹道，她的感叹也证明了她对这座国家的状况其实也算有所了解，只是感叹完后，她便看到楚大哥的驾驶路线开始偏转并加速，一副要避过那边矿场的样子以及那矿场门前的守卫明显反应过来，有所动作的模样，立刻收起手机，抬手搭在了车门上，“不过楚大哥你不打算管吗？”
“不用管，这地方有一片北地游击队，他们专职处理这类矿场内的问题。”
楚信然说着，进一步的踏下油门：“那是成编制的队伍，比那些散兵游勇的佣兵不知强到哪里去，也比我们这种两人队伍靠谱得多。”
“我其实就是好奇那矿场是什么状况啦……”煌尴尬道，瞧了眼那不远处“不过听这么说，感觉问题很大？”
“独立矿场……”这个问题让青年沉默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道，“不靠近城市和聚落，矿场即刑场，乌萨斯的版图很大，有着很多这样的独立矿场四散分布，大部分都是源石矿洞。
所以关押着各类乌萨斯违法者，他们都是监工手头的消耗品，没人在意他们的人权，也没人在意他们触犯的法律究竟是什么法律……这么说你懂吧？”
说到这里的楚信然微微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可以直接理解为黑矿坑。”
“呃……”煌听罢沉默了一下，重新抬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已经在不远处对着这边端起长杖的守卫，立马惊呼，“他们要攻击了！”
在她惊呼的瞬间，显然是同样有注意那些人的司机立打方向盘，以险之又险的角度避开了是三道暗红色的能量刺。
而紧接着的是两道是雪柱撞在了车尾，令整辆车都震了震的同时，司机却仍然手稳脚实的操纵着越野车继续加速，很快将那仅仅是站在门口释放法术的守卫甩在了后方。
而煌也从窗口缩回头来，呼出一口气，看向了一旁的司机：“他们怎么还攻击我们的？”
“我们没挂乌萨斯的旗帜，也没有去他们那接受盘问和领取旗帜……”楚信然说明道，又补了一句理由，“这种独立矿场的监工同时具备乌萨斯安全局的小小权利，这种权利他们被发配到这种地方的唯一补偿，具体作为就是看情况盘剥过路者。”
“听起来被发配到这种地方对监工而言也是种流放？”
“对，这种矿场的监工都是乌萨斯驻军，这种但被发配到这里就说明他们本身不受待见，而在这样荒凉边远的地方又会逐渐磨损军人的操守和荣耀，久而久之便是空有军人之名的无赖流氓。
他们压迫着矿工，而在源石矿场工作的矿工又大多会感染矿石病，就算逃出矿场也会因为感染而备受歧视，是无法脱离的深渊。”
“不论是对矿工还是监工，这样的矿场都是恶性循环的深渊，只等着某一日因为致病率和伤残率而从人丁匮乏走向废弃。那时候，监工们能合理毁掉矿场的一切，但他们也不能回去，只能成为这雪原上的流寇。”
“呃……”煌沉默着看着楚信然那面无表情的脸，猜不出他在说出这些的想法，但看着总觉得有些羡慕，只能低声说，“楚大哥，你好厉害啊。”
“这也能厉害么？”楚信然瞥了眼女孩那低迷的神态，然后重新看向如今所行的偏离主干道的道路，继续做好一个司机。
“因为能够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啊……”煌的脸上挂着莫名虚弱的微笑轻声说，“感觉既帅气又强大。”
“应该说麻木才对吧，这种事我早就顺其自然了，有空可以管管，没空就算了……”楚信然摇了摇头，“乌萨斯的边区净是些糟糕的事，光鲜亮丽都在城区，可就算是城区，你想找肮脏也一样找得到……不，应该说哪里都是这样，所以你只能管管力所能及的。”
煌闻言而稍稍抬起了些头看着他那仍然是平静的神态，看了好一会儿，那副劳累过度的虚弱感才稍作收敛，直起身来抬起双手以掌抱拳：“是啊，力所能及才行，楚大哥我们回头吧！”
“感情我说的全是耳旁风么？”楚信然无言道，“我们赶时间啊，我更想早点脱离乌萨斯边界辖区这种鬼地方。”
“可是那边的痛苦更甚吧，你不是还暗示了里面的矿工可能有冤屈吗？”煌振振有词，“迟到了算我的好吧？”
煌双手合十埋头恳切道：“虽然不知道合不合适，但总督大人怪下来就说是我耽误啦，抱歉抱歉。”
“你想好怎么安置矿工了吗？”楚信然没好气道，“想好两个人怎么团灭整个矿坑守军了吗？乌萨斯军队安排来当监工肯定会有所能力荒废，但别以为他们变弱了。说到底，乌萨斯这种操作算他们的惯例招牌了。”
他踩下了刹车，在车辆缓缓降速的过程中补了两句：“乌萨斯军队除了战争外也接手大人物们的委托，会伪装成佣兵团行事，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
在边区撞见的乌萨斯佣兵很难说其中有多少正规军，不要因为他们的身份变化而忽略他们的实力。”
“现在你考虑好了吗？”
“考虑好了！”煌自信满满的说道，“用最少波及其他的方案解决，直接就地取材安置伤患，而难度问题……现在我们已经在他们视线外了，可以考虑打回头换个方向打回马枪突击，剩下的……剩下的现场再说。”
“呃……”楚信然面无表情，重新踩下了油门，也在那引擎声轰鸣的同时煌赶忙扑过来双手揽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诶！！楚大哥！别走嘛！！我到时候绝对想得出来！！”
能有这幅应激反应，她也算是相当了解楚信然的处事作风了，可就算是如此，这一次还是想错了。
“放手……”
瞥了眼那被她这种大动作强行拉扯得非常勉强的安全带，楚信然并不意外她有这份力量，只觉得这幅姿势就很危险。
她这重心都在自己手臂上的姿势根本就是在给他加负，而且还要保证煌自己不乱动，否则会影响两人中间的换档杆。
“已经有人管他们了，不用你操心。”
“诶？”因为这这幅抱着对方手臂的难受姿势而搞得头没办法抬高的煌愣了愣，然后就感觉自己抱住的手臂陡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让她下意识后仰重新坐了回去，省去了那副本来的尴尬姿态需要慢慢挪回去的过程。
同时也因为坐好之后的顿时开阔的视野瞥见了楚大哥那抬手指向的位置。
一片茫茫的雪白之中，有着一抹明显的差异正在靠近。
不，细看的话其实不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来的，而是一种会靠近这边的斜向路线。
这种路线……直指的应该是之前路过的矿场。
“那就是那个……”煌看着那一抹白中掺杂着其他色彩的白色急行军，那开着雪地车前进的队伍乍一眼还注意不到，连最应该显眼的两面旗帜也因为风向而宛若一道细线，不过细看又会惊讶其人数与放置在车外的那些武器造型，“那个……”
她突然有点卡壳说不出那名字。
“北地游击队。”楚信然说出了她想说的名字，但现在的他看也不看那拨人，只是盯着自己规划的道路前进。
“专业的选手来了，那就交给他们，我们去插手反而容易生出误会和其他浪费时间的过程。”
“喔，好，好……”煌点了点头，感觉那帮在车里也看得到巨大块头的铁罐头确实很有威慑力，只是隐约瞧见一抹红光朝着这边看了眼，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眼花。
再一眼也看不出那种被盯着的感觉。
“别老是盯着对方，会被当做挑衅的。”一旁的司机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似乎轻松了一些。
“楚大哥和他们认识么？”煌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注意到了他瞥后视镜的小细节问了问。
“在不是雪地的地方，与其首领有过一面之缘。”楚信然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后视镜中的小车队里竖起的两拨旗帜。
除了那他熟悉的雪地游击队旗帜，还多出了另一面黑红色调的陌生旗帜，令他有些微妙的不快。
“不熟么？”煌又问。
“当初不知道，现在的话……”
望着那黑红色的旗帜飘扬远去，楚信然收回了目光。
沉默了几秒，在煌以为他没有下文了之后，他才淡淡道：
“应该是不熟了吧。”

NO.85：爱国者
（在我普穿完结后的这么些天，这审核还在每天封我普穿一章图……当真全勤，看来我普穿那本书的发图量一个人养活了一个审核的工作指标。）
“大尉，怎么了？”
“有过，熟悉的，气息。”
外装被漆成雪白的同时还被不少雪花覆盖的庞大装甲车内，高大的男人们披挂着更加严实厚重的装甲，这固然是复合这辆装甲车的装束，却也不免令人怀疑那份行动是否多有不便。
全副武装的装甲防护从头到脚，综合起来几乎两米的体型就是对车内空间的极致压迫。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超过两米的存在，哪怕坐下身来也没有矮到哪去。
那样的存在，甚至还有着双角充作外增高，身着与周遭的同伴不同的，看似更为精细，却又实则更加斑驳的甲胄，连同那比周围的罐头式头盔更为精密且轻量化的萨卡兹式头盔都与周遭别具一格，令人一看便觉得他才是这份团队的领头者。
可他的说话方式却那么怪异，断续式的发言令人不适且不便理解，其声音也宛若经过了某种电子设备处理一般，混着浑厚又嘶哑，还带一份变质，实在是常人难以模仿的独特声线。
这样的声线与说话方式，源自矿石病的增生。
他是一位感染者，而这个团队，也是个由感染者与健康者共同组成的是游击队，也是这西北冻原上最令乌萨斯守军们胆寒的传说正体。
北地游击队；
非常朴实的称呼，却能在这片土地如雷贯耳。
感染者中的英雄，爱国者，曾经的乌萨斯军队大尉，以温迪戈之名是驰骋于雪原之上，辗转于压迫感染者的矿场之间，以至于在这西北冻原已然流传了数年的解放者传说，当之无愧的感染者英雄。
但却鲜少有人真正知道他的身份。
除了他身边的这些人。
这些人里，有着很少一部分是曾经同他一同冲锋陷阵的战友，很少一部分，少到只有个位数，而更多地是新招募而来，为了威望、为了理想……
也多是感染者。
毫无疑问，在这充斥着压迫与不安的冰冷冻土上，仍然有火苗在燃烧着，这些火焰朝着更大的火焰聚拢，期冀着有朝一日将雪原上……不，应当说不只是雪原上的，一切感染者的心中的严寒。
也正是凭着这一目标，这个团队才能在保持是高要求的前提下补充新血，以军队般的严明纪律进行着雪原上那数年如一日的行军。
而领导着这份行军的，便是眼前这个是瞳中红光晦暗的男人。
终日覆盖着面甲，而双眸中的红光又难以辨认情感，自头盔中延展的双角难以辨认是装饰还是种族特征，这通常是他给人以陌生人的印象。
高大、沉肃、威严到令人生畏。
但在这游击队中的队员们都明白，大尉确实是萨卡兹人，却也并非时时刻刻都沉肃的钢铁，他只是在大多数状况下都保有那副模样，那已然形成了习惯，就像这西北的冻土，只在极少一部分人面前才会有所消融，有所松动。
而在平常时候，尽管大尉的情绪波动并不明显，但他身边这些随他征战解放四方的游击队员们却能在漫长的岁月以及同伴的帮衬说明下，逐渐把握一些大尉自己可能都没注意过的情绪细节。
关于这一点，还得感谢大尉的「女儿」过去总是以轻描淡写的抱怨语气道出一些总结似的话语，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论是哪一种，倒也确实帮助大家更为细节的了解大尉，至少能够明白一些他在有时表现的异样——
这种「认识」可是他们这些队员很难注意到的，也得亏大尉的女儿这样姑且比大家要亲密些的关系，以及女性更具的敏锐洞察才能总结出来。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这样的「总结」就算是全队都有聊到，也有近半的家伙无法理解那份总结提到的特征。
所以说就是不够细节，也不够敏锐，算是一群就算给了答案也抄不来的笨学生。
让那些能够理解的队员多出一份闲时开玩笑的话题选择。
毕竟大尉这样的人大家也都明白，要理解这样一位倔强又沉肃，还沉默寡言的长辈，本来就跟同猜谜语似的，有人掌握不来和他相处的技巧也无可厚非。战友之间感情深厚，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差异心生间隙。
只是这批人当然得更小心一些不要去无端触大尉的眉头，而掌握到和大尉相处诀窍的那一批，便也能提升些大尉的说话欲望，以这样的方式以确认他在行军中的心理状态。
这也算是大尉女儿对大家下达的「委托」。
毕竟，按照上面对最近的安排，她和她的小队被安排的位置都与游击队主力分离，很少与大尉一同行动。
尽管平日看着这对父女的相处一直缺乏温情，对话也非常平淡甚至乏味。
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者的情感是淡泊，恰恰相反，这俩并非血缘关系链接的父女实在是过于相似的性格，区别仅仅是一个还年轻，一个有些年迈。
这样的父女相处起来，会是那副模样也完全可以理解，而那作子女的一方以那副命令的模样朝着他们说出「注意些老顽固的状态和心态，有情况给我报告」的话时，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的答应了，并且没有同大尉提过。
当然，反过来，大尉偶尔提到过的女儿相关话题他们也没有告诉后者。
整个西北游击队便是在这样冷肃氛围下塞着些淡淡的温暖，以这样的模样一年又一年的前进着，历经无数次成员的新旧交替也不曾变换，这都证明了这样的相处方式足够稳固，也证明了首领的人格魅力足够强大。
一种并不刻意展示，却能一眼看到横亘于此的强大。
而维护这样的强大，便也是此刻队员们的职责。
包括关心大尉那罕见的失神。
嗯，这就是那只有部分人掌握的大尉相处诀窍的人才能察觉到的细节，令无法掌握的人感觉非常玄学神棍——一个带着面甲还看不见目光的人，你要怎么确认他有没有在走神什么的？
确实是有人做到了，才有了一开始询问，而大尉也没有犹豫的给出了回答。
尽管他在很多时候都显得沉默寡言，但除了某些确实不便去提的过去外，其他的问题也算是毫不退避，一如他所表现得那般。
“熟悉的，是那头龙，杀过畸变温迪戈的，那头龙。”
“蛤？”可就算他正面回答了，这样的回答也还是让这车厢内的队员相互对视，摸不着头脑，然后有人问向了车厢隔间后的那批因为不太懂和大尉怎么相处，只能在那边自个儿自娱自乐的人。
倒是有人「哦」的记了起来：“一年前的克里姆林！那个炎国的小子，他冒犯过大尉！”
这话一出，几乎等于群情激奋起来，坐着的都站起身来，站起身的更是惊讶中看向大尉，其间夹杂着各式惊疑和惊怒声。
可后者只是摇了摇头，那狰狞的面具也随之微微晃动，晦暗的血色双瞳毫无之前刹那的闪耀，这也是其一贯的模样，连同那断续的语声也是。
“只是，单纯的，招呼。”
“招呼？”
人群再有些骚动，看着他那平静的模样又看向那个反应最大的小子，顿时开始闹哄哄的抓着那个家伙追问详情。
而那位被部下们以曾经的军衔称呼的男人也因而勾起了几分那一年前在克里姆林时的招呼。
“温迪戈？”
“你身上，腥臭长肢，是畜群的气息，在哪，遇见。”
“极北，一群不知道多少年的干尸，怎么？你有兴趣？”
“你，背负诅咒，我不用去。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楚信然，你呢？”
“Buldrokkas'tee。”
自那片得名于宫墙遗迹的城市中心，短暂驻留于那座城市的爱国者放任手下们采取补给与暂时的休憩。
而他则是带着一位硬要来的协助者走到了他怀念过的遗迹前，撞见的那那头龙，一头看起来很年轻，却也只是看起来年轻的龙。
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直接动手袭击，但也仅仅是一个回合，被自己击退后便有了上述的对话，那样的交集，说给游击队的队员们听当然也听不懂，只会觉得云里雾里的同时，还群情激奋。
当初让那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护卫」不必去提，就是因为会像现在这样，全队队员都因为听到那是小子先动手而氛围热烈，一个个都表示见面之后要好好捶打。
但那爱国者自己却觉得，按照当初那记给自己盾牌留下了明显痕迹的斩击标准，他们单打独斗根本不会是对手。
而且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了……
作为现今尚存的萨卡兹一族温迪戈分支的残存者，爱国者自己就是个过分长寿者，也非常明白外表不能代表年龄，但那头龙……
其实也没有如何繁复的交谈，但他确实在与其对视中体会到了一种宛若共鸣般的微妙感，无关血脉，也无关情绪，而是某种执着上的共鸣。
那头龙的外表太年轻了，可他的目光却又相似了，就像他在鲜少的时间里会摘下头盔，在镜面上映出的目光倒影。
他也经历过某种战争并深深厌恶且深受其害么？
他也对很多事都感到疲惫，但还是非要强迫自己继续下去么？
或许是那短暂休息时那令他怀念的遗迹确实引发了他的多愁善感，也或许能撞见那样的青年实在难得，不论是什么缘由，那叫楚信然的龙确实给那名为博卓卡斯替的温迪戈留下了深刻印象。
以至于后来他还在队员面前提过一次，在女儿面前也提过一次这个名字，怀着些侥幸心理去希望他们听说过。
但结果都是收到疑惑的反馈，女儿更是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觉得老顽固大概还有点老年痴呆。
当然，原话倒不是这么说的，爱国者也只是提了一次没有真去细问，否则还真说不准她会不会这么说。
仅仅是一面之缘，出于好奇而想要问问，没有结果也不值得在意，他还有更应该要做的事要完成。
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以这样微妙的方式交错而过。
朝着那个方向……炎么……
说起来，乌萨斯和炎的冲突有加剧的传闻。
以昔日的军事回路思想很容易滑弯的博卓卡斯特想的很远，远到都快脱离实际，也被注意到他变化的队员出言提醒，提醒已经要抵达情报中提到的矿场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令他抬手握住了放在边上的武器——一柄有着无数伤痕的大盾与巨戟，这武器连同他身上的盔甲，都曾是数十年前乌萨斯军队中的锋锐与坚盾，如今却是叛逃者的武器，甚至得不到维修而日渐老朽。
曾经的战争英雄是如今的通缉犯，连停驻补给的城市都属于边缘化的废城，而那废城又曾是曾经的乌萨斯王都……
自打皇帝更迭，王朝交替，很多事都变了，都变坏了。
世间罕有的纯血温迪戈注视着是那愈发靠近的矿场，起身与其他都握紧武器，做好准备的战士一同，做好了突击的准备，就同过去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他爱着这片土地与这名为乌萨斯的国家，萨卡兹支脉之中堪称贵族的纯血温迪戈在乌萨斯一度找到了归宿，却又因为这份归宿而与这个国家绑定在了一起，正如他携着部下们叛逃后给自己的称呼那样——
Patriot；
他仍然爱着他逝去的家人，爱着这片土地，甚至爱着这个国家。
哪怕一切都变坏了，他也要以自己的方式尽全力的挽救，哪怕是借助其他力量也并无不可。
西北游击队，仍然游荡于这片冻原，但这样的雪地征程，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尽头。
因为他们将迈入新的战场。
.
“爱……国……者吗？”
将被冰冻的纸条解冻拆开来看，而窗外是煌裹得严严实实的给车换源石液，楚信然抬手解冻那纸条一字一顿的念出那名称的翻译，算是心血来潮的想起把曾经对「博卓卡斯替」这个名字调查过的关键字合集给取了出来，念出了他现在应该还在用的称呼。
嘴角慢慢勾起，或笑或叹道：“被国家绑定，被家族绑定，这些枷锁可真麻烦啊……”
不过那另一支旗帜又是个什么东西？
看着这小纸条上画的简体旗帜一如乌萨斯的国旗，青年便也对另一支黑红旗帜愈发的在意起来。
说起来，赫德雷那家伙是不是说过他们在乌萨斯？

NO.86:雇佣兵。
（要迎来新的一月了，希望不会太忙。）
在卡兹戴尔的荒野上，有一种当地名产，叫雇佣兵。
这种名产是卡兹戴尔最常见的武装体系与武装力量，以小队为单位，或被拥有庞大资金与物资的贵族招揽，或以某种自发想法结成佣兵同盟。
当然，还有真正落单的，不知该称作赏金猎人还是雇佣兵的家伙，在两种立场间徘徊辗转，始终不彻底加入其中一方。
但赏金猎人和雇佣兵这样的咬字眼其实没什么意思，毕竟那些被贵族招揽的雇佣兵在某种意义上也失去了「雇佣兵」概念的真意，沦为了贵族私兵之后，哪还有雇佣兵的说法呢？
作为全泰拉雇佣兵产地最大的国度，卡兹戴尔的雇佣兵发展史也很大意义的影响了整个泰拉范围的雇佣兵历史发展，也完全可充作雇佣兵行业的发展缩影例证，而在这样的例证之中，其实还有鲜少提到的第四种存在。
那便是真正隶属于正规军的军事力量，在某些命令或是经历了某种变故之下，混入或沦落于雇佣兵的范围之中。
这会直接冲击雇佣兵行业的业界框架，官方下场插手民间圈子可以说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大事，通常来说还会激起来自民间的剧烈反弹，但在乌萨斯，却是另一种问题和状况。
作为一向以军事实力雄厚著称的乌萨斯，并不缺乏镇压暴乱的军事力量，同时当代皇帝施下的政令与处事作风也让违法者只能在暗地中苟延残喘，这直接妨碍了雇佣兵的发展空间，过于严苛残酷的处决方案也进一步压制了这份灰色地带的蔓延。
可以说，在乌萨斯城区周边毫无雇佣兵的生存土壤，只能去周边地带苟延残喘。
但这份苟延残喘的前提，也得是没有新的竞争者才行。
显然是有的，上面的大人物们或许不会执着于将他们眼中的小老鼠赶尽杀绝，但他们热衷于榨干土地之中的最后一份价值。
乌萨斯的侵略性从来不弱于哥伦比亚，一直以来都在与周边国家的边境线做文章，一副以战养战的姿态让版图数次扩张却又不加消化，最后就成了这幅连乌萨斯人自己都不知道地图上那些位置有没有人住的奇葩状况。
但乌萨斯的常年征战并不意味着全面作战，也不意味这全民动员。
所以在其国内的城市之中依然有着大片生活安稳的国民，对他们而言，正在作战的前线战事不论如何评价。
但有一点印象却是一样的，那就是「都感觉是蛮远的」这一事实。
只有报纸和电视台偶尔报道，都没什么战争氛围。
事实上，战争规模也确实不大。
乌萨斯近年来也算是少有的休养生息阶段，除了惯例对边境线输出兵力或骚扰或维稳以外，再无什么能媲美「大叛乱」、「乌卡战争」、「血峰战役」那样惨烈夸张的，能对国内也大震动的战事出现。
这样的事实现状，也很明显的暗示了如今的乌萨斯军队处境多么微妙。
除了被派往边关的那些士兵会迎来战士当做的事外，更多的士兵在这国土的留守下变成了财务大臣眼里无比碍眼的存在。
可那几位将军、包括皇帝在内都坚持着不能直接裁兵的方针，这份坚持倒也并非一意孤行。
事实上，乌萨斯正因为强盛的军队事例而享有一定程度的霸主地位，真要进行军事剪裁是瞒不了其他国家的，失去威信是一个考虑，引得某些蠢蠢欲动的国家直接出击也是一个考虑。
于是他们选择了一种折中的方式。
每年都有部分正规军被雪藏，他们被改名换姓，变作了地位低下的雇佣兵。
但实际上还是听命于贵族乃至将军、皇帝，以雇佣兵的身份做一些不方便明面做的事，成为了乌萨斯这暂时的和平年间最黑暗的军刀。
他们就是乌萨斯的雇佣兵，平民们大多接触不到，哪怕接触到了也没有深究机会，只有同样业界的一些残存雇佣兵以及更多靠着单独行动来去自如的赏金猎人们知晓他们的真面目。
不过从这一年间，乌萨斯稍微有了些改变。
雇佣兵业界的改变。
简单来说，便是这里开始从外大规模招募雇佣兵了。
就乌萨斯的雇佣兵圈子现状来说，大半都是正规军混在其中的资源蛋糕已经是早就划好了的：
哪些雇佣兵表面上自由，实际上暗地长期听命服务于哪些高官与贵族——
这种事，一开始就被分配完了，剩下的残羹剩饭也迟早会被次一级的官员与富豪抛出橄榄枝来。
而对于刚踏足这个圈子，需求人手的新人雇主们而言，在国内「人才市场」已然无法投注信任的前提下，理所当然的选择便是从周边国家的雇佣兵资源入手，而恰恰在今年来的地图之中，乌萨斯与卡兹戴尔算是相当靠近的邻居，便也有不少乌萨斯的上位者们一面蔑视着萨卡兹人，一面在其手下养着一批萨卡兹雇佣兵。
这种跨国雇佣还是有些敏感的，同时还有对种族歧视方面的敏感考虑，被雇佣的萨卡兹总是不会太多，也谈不上大的规模。
真正大规模的操作，就得仰仗于一位公爵，或是一位公爵之女？
并不确定……负责刺探这方面情报的探子们也说不准，毕竟那时候，那位科西切公爵的毒蛇之称可是能连他们所服务的雇主也是忌惮无比。
在自己的雇主都保不住自己以及自己家人的前提下，这些调查人员的忠心程度也当受到考验，以至于如今。
虽然乌萨斯不少的贵族都知道乌萨斯有过一段时间的大量萨卡兹雇佣兵入驻。
但却没能详细追查到具体的雇主，仅仅是查到是走科西切公爵的渠道。
光是这一渠道就足够不少人收手停止探查，但也能激起某些人更加旺盛的调查欲望。
尤其是某些很期望抓住些更确实把柄的政敌，很期望用一些列入「大规模屯兵」之类的理由去皇帝面前提几句。
【科西切公爵在谋划什么大事】
不论是谁都这么想，连一开始被雇佣的雇佣兵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虽然雇佣他们的署名人其实不是科西切，而是他那不论是声名还是地位都远不如他的养女。
塔露拉；
这是曾在一场成熟者带着年轻人互相认识交谈的晚会中认识的名字。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这是雇佣兵们曾在合同上看到的全名。
只是不论是哪个名字，对两者而言都是名不经传，哪怕是前者有着更多的接触结识机会，与其交流的同辈与长辈们却大多能统合出个遗憾的结论来。
平庸；
科西切的养女很平庸，哪怕那一场晚会所集结的都是乌萨斯年轻的精英一代以及其各领域出众的长辈们，哪怕他们的标准定然高于常人。
但他们称其为平庸乃是既定的事实，苛刻当有苛刻的理由，作为科西切公爵的养女，塔露拉在晚会上的表现完全配不上这个名头，也没能真正继承到她养父半分的影子。
这其实蛮合理的，看看这两人平日那若即若离的相处模式就能看出关系并不算密切，甚至可以说应该是有些间隙。
但那场学术与自我展示的晚会上没人会关心那种父女情的状况，大家想看的只有自己的价值，以及他人展示而出的价值。
所以也没人对她报以期待，哪怕她的种族特征其实很令人在意，哪怕她的容貌也谈得上精致出众。
晚会上的孩子们没几个真正肤浅的存在，没人会如此在意那份外貌。
于是那番评价就那样定下，而定下那份评价之后，倒还有些人松了口气，也有些人在会后想要从此入手来给科西切公爵使些绊子，但那也是数年前的事了。
数年后的今天，几乎没人再注意过她，她也正如大家过去所评价的那样，根本不曾表现出什么令人侧目的成绩与事业成果，已经沦落到快被人渐渐地遗忘。
然后科西切就死了。
就在两周前。
掀起轩然大波的一周前，盛传「是塔露拉杀掉了科西切」，但又有太多人难以置信的两周前。
有人难以相信科西切会死，有人难以相信是塔露拉下的手。
也有人两者都不相信。
只是容不得他们信不信，这件事都确确实实的发生了，甚至连葬礼都已然落幕，盛传为凶手的塔露拉离开了城市，也带走了那些认可契约的雇佣兵。
如此一来，理论上楚信然也可以找她借点通缉令上的钱了，但他压根没考虑过这种事。毕竟，他都还不知道赫德雷所在的雇佣兵直属领头是她。
只能说明光凭着过去的见闻还是不够，而路上翻找的报纸和新闻又都没提到这回事来。
他甚至不知道科西切已经死了，死的时间还非常微妙，魏彦吾也完全没打电话通知。
大概还真就怕他顺路就去捞人了，毕竟在几个月前的通话中，楚信然就直接提过这一茬，风轻云淡的语气完全是一副「绑个人一点都费劲」的绑匪风范，一点都看不出近卫局处长的模样来。
但魏彦吾恐怕很难想到楚信然与他汇合的路线甚至要途径那塔露拉所在的工业城市，更没想过楚信然会在那里停留。
既是为了补给，也是为了见个人。
赫德雷；
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网友面基，而且还是与对方第一次线下见面。
一开始是顺着W这条线认识的，之后的交流也都在网络，也都曾就与w的相处上互倒苦水，还又过几次就身边的一些战况进行交流复盘的经历，算是各种意义上都挺聊得来。
就是没见过面。
这次有机会了。
以前真正意义上的走南闯北根本不路过，这一次真正路过了当然有机会见个面。
若换成记忆中的过往，这种「好兄弟」的网友面基简直是要直奔网吧来着。
但这泰拉的网络发展挺歪的，在网络娱乐方面着实不行，于是俩人定的位置则是另一个「吧」。
酒吧……
乌萨斯的网吧大概率和维多利亚的网吧一样辣鸡，那就该来酒吧了。
乌萨斯酒吧才是纯正的一绝，这绝就绝在你能点到纯正的乌萨斯伏特加，也能看到纯正的乌萨斯打架文化。
这种文化在近年被称作高普尼克，可以概括不少乌萨斯特有的亚文化混混。
让煌看着非常欢喜。
一开始还对楚信然带她来这儿之后又打发她去「随便逛逛，别惹事」有些不满。
但在看到那边几个乌萨斯人互相挑衅后立刻扭打在一起，并且周围也完全没有劝架意思而是在高喊着什么加油鼓劲之类的话后，她也毫无违和的混进了那些家伙的行列，甚至学着周围的家伙一起嚷着工地乌萨斯语。
听得一旁的几个乌萨斯人很不对味儿，盯着她那明显的东方面孔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给道出了几句纠正似的发音，让煌一脸受教表情跟着喊了两次。
于是后者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姑且认可这位东方姑娘的上道程度，然后继续一起拱火。
倒还蛮淳朴的。
抛开上层和军队不谈，这些乌萨斯国民身上还看不出乌萨斯与炎屡次冲突后应有的国籍仇恨来。
当然，也可能是煌还没真正暴露自己作为炎国人的身份，而她也确实很和这帮人聊得来。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带W来了。”
看着那和周围一群满是酒精味儿的男人混成一个画风的少女背影，赫德雷端着酒杯笑了笑，看向那正聚精会神的望着桌上纸张的楚信然，发出了他平日里难得的揶揄声。
平时的他在别人眼里总是皱眉不展，又乏味沉闷。
“我让你别带W和伊内斯在内的所有人……”一手搭在纸页一角，一手在这光线不太好的酒吧里指着每个字的进度变化，楚信然抬眼看了眼他那微笑的表情，不爽道，“伊内斯我还不是很熟不知道，但W那疯癫丫头会做什么你能想到么？她要做什么事也需要理由么？”
“来见我本身就不值得宣扬，加尔森会像个疯狗一样。”
“只是开个玩笑罢了……”抬起酒杯抿了一口，这个红发黑角的男人倒也是一副酒量不错的模样点了杯酒吧招牌，至少那抿完之后表情都没什么大的变化，“仅仅是没想到你会带一位小姐来，这可是一开始没提过的。”
“我一开始也没想过带她来……”楚信然仍然埋头看着桌上这份赫德雷带来的情报合集，合集乃是他们已经身处乌萨斯时仍然在打探的一些卡兹戴尔隐秘，关乎与逝世的王女也关乎健在的摄政王。
而直白来说，就是对萨卡兹魔王的记述，“但不带的话也很麻烦，我就只好选择麻烦小些的一边了。”
“就结果看来还不错，不是么？”楚信然说着微微偏头看了眼煌那边，然后再微微扬首看着那盯着自己的男人，“也不会打扰我们说什么。”
“话虽如此，我上次提到的难道不是希望你有空调查维多利亚么？”
“为什么反倒是你跑到乌萨斯来找我们要情报？”
赫德雷指着楚信然面前的纸页摇了摇头：“我们这些都是随时可以看到的边角，你有地利就该回去才对。”
“一知道特雷西斯就在维多利亚，我就没自信在回去之后还能维持隐蔽了。”
楚信然也摇了摇头，否认了他的提议。
“我有动用我在那边的关系网进行调查，他们会比此刻回维多利亚的我要可靠得多。”

NO.87:所以很合得来。
（明天就该直播舟游剧情了，希望别被关卡难度妨碍取材。对了，晚点会有普穿那边的番外，晚上什么时候吧，具体的看什么时候写完。也不会多长，只是今天码字比较晚。）
乌萨斯人，这个帝国的居民大多以乌萨斯，也就是具备熊类牙兽种族特征的人种为主要居民，这些熊人本就有着极强的身体素质，再搭以骁勇善战的民风，便完全等同于人人如龙的战斗社会，不论男女尽皆能打的帝国，便是乌萨斯；
也让乌萨斯人一度被称作战斗民族。
这个乌萨斯人既是指种族，也能指国民。
乌萨斯也不全是熊人，倒不如说，能形成国家规模的聚集地里，能够保证居民种族一致纯粹性的，根本不存在。
每个国家都当有各式不同的民族人种，这样的民族熔炉式发展无可厚非，这样的包容能力也能视作一个国家发展程度的证明。
尽管近年的乌萨斯发展在很多人眼里都有些忧心，但这份忧心还不至于影响到「国民的种族多样匮乏」这样的问题上。
乌萨斯一样存在着除了乌萨斯以外的各式种族居民，并且大部分已经融入了这样的民风，所以「乌萨斯人是战斗民族」这句话中提到的「乌萨斯人」完全可以把国民囊括在内。
这并不奇怪。
在任何地域，当你融入了这里，你就能成为其文化的一员。
新来者面对着乌萨斯，所见的是与其他乌萨斯人相似的你，而这样的你，自然也将被视作是乌萨斯文化的一种体现。
就这一点而言，煌就融入的很好。
在远处的斗殴与谩骂之中与周遭的乌萨斯看戏者混在一起高喊和摇晃酒瓶的她，看的楚信然皱眉摇头，只希望她不会真的变成个高普尼克。
高普尼克，也有译作戈普尼克，就像哥伦比亚的涂鸦文化一样，是乌萨斯近年来特有的年轻人文化，也是个风评很微妙的亚文化。
在大人眼里，高普尼克这个词是个蔑称，指未受过良好教育，惹事生非的混混。
在年轻人眼里这是一种自嘲，而在部分憨批眼里，这是一种荣誉，而随着近年这种文化的继续延展，渐渐快要变成个纯粹的中性词，从形容蹲在街头无所事事的乌萨斯小混混，变成了形容一种具备着喜欢Hardbass、热爱斯拉夫蹲、热爱一类特定运动服饰，手里捏着烟头或瓜子，惯常出口成脏的年轻人。
听起来倒也仍然还是混混，但这样的特征在乌萨斯早已成为了年轻人大多难以免俗的大型亚文化圈，还在上学的年轻人最容易进圈子。
以楚信然在乌萨斯为数不多的交集记忆中就有个小姑娘很沉浸这种氛围，而那在哥伦比亚时有过一次合作行动的那位罗莎琳，从性子上也令他怀疑是否也进了这种圈子。
不过这种人后的猜测总是不太礼貌，所以楚信然也没有想太多，如今也仅仅是看着煌那迅速同化的模样而稍作联想，然后在摇头中回头，又瞧见了赫德雷那似笑非笑的脸来。
“你笑屁啊。”
在网友面前的「儒雅随和」能在见面之后继续展现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证明了大家的网络形象和现实形象没有差距甚远。
“看着你头疼那小姐的模样就想起了我自己的队伍……”赫德雷无比实诚的给出微笑的原因，“看来大家都不太容易。”
“这是什么带小丫头的诉苦见面会么？算了吧，两边都不是需要带的小朋友，我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喜欢想的太多……”
略微放松起来的倚着座椅椅背，楚信然抬手指了指桌上那已经阅读完毕的纸页，“比如这些东西，伊内斯和W怎么看？”
“都说我不像个雇佣兵……”赫德雷耸了耸肩，倒也不以为意，“雇佣兵该做的事我不做，雇佣兵不该想的我一直在想。”
“这就看出不同了，我已经模范到能写赏金猎人的入门指南了……”
楚信然一脸赢了的模样端起面前的酒杯，在赫德雷惊愕的目光下喝了一大口，“还真够劲，是有一年没喝过了，随便一家酒吧都能买到这样不掺假的东西算是乌萨斯特色了吧。”
面色如常的青年放下酒杯，不知怎的还打了个嗝，看得对面的萨卡兹男人表情笑出声来，感叹道：“酒量真好啊，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喝。”
“那你会很难赢得乌萨斯人的尊重吧……”楚信然就事论事道，“跟这些毛熊相处，你要么能打，要么能喝，如果两个都能做到，那就什么都没问题了。”
“我能做到前者，但是也没什么发挥机会……”赫德雷摇了摇头，“何况对于萨卡兹来说，相处难度怎么也该提升好几级才对。”
“倒也没错，按照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态度，萨卡兹大概会被直接绑定在上面吧。”
“妖魔化的传闻直接当做真实处理，从我听说的乌萨斯状况来看也不奇怪。”
“确实是有，但还没辐散开来……”赫德雷说着，抬起酒杯看了看远处那换了一批打架选手的人群，“比如这个酒吧的人就基本无视了我的身份。”
“难道不是因为你一开始进门就把一个大块头给扔出去了吗？”
楚信然吐槽着对方一开始进酒吧时惹出的乱子，令后者犹豫了一下，疑惑道：“难道强者崇拜能压住种族歧视么？光是展示力量，对方不会报警么？”
“谁说得准他们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坚持……”青年摊了摊手，“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报警，说不定只是警车堵了。”
“听起来蛮合理的……”赫德雷点了点头，“那我就准备离开了，处理好那些情报，我等你消息，还有没有别的要问的？”
听到他这么重视自己随口说的话，楚信然显然有些意外，但也没做什么劝解的点了点头：“虽然感觉你带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我还是有些好奇你们现在在替谁干活，这方便透露么？”
“不太方便。”赫德雷抬起桌上的酒杯，以颇为豪迈的手势，但杯到嘴边还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喝了下去，看的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
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这实在是符合对方在他印象里的模样。
尽管是在网路上的交流以及关于事件推演中瞧见的各式细节拼凑的印象，有着对刻意表现的可能。
但这位雇佣兵头领确实就是那样小心谨慎，步履稳健的家伙，指望他能狂放一回，也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
大抵是那种一生难得几次的决战之中或是直接走投无路时的模样吧。
作为一个卡兹戴尔土生土长的男性萨卡兹佣兵，他的稳重与谨慎就同那份漫无边际的考虑一样，实在是属于一种异类。
也正是这样的异类，才能和楚信然相处的这般愉快，算是那些有着数年交情的网友里面少有一批感觉会特别合得来的其中之一。
而这样的他，在喝完了一整杯酒后放下杯来，大概是在缓和胃里的滚烫那般顿了几秒后，才站起身来看着那还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道：“但我可以说那位雇主所在的整个组织，毕竟这个名字在乌萨斯也算不得秘密了，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陆续传遍整个泰拉吧。”
“闹得这么大么？”楚信然挑了挑眉，也重新端起了桌上自己那份残留乐些酒液的酒杯，直视着他那酒红色的眼瞳，“说说？”
老实说这家伙的造型让他有些出戏到某个仙侠游戏作品里的角色中去，又是红毛又是角，还是红瞳也体格健壮，脸长得也不差，区别只是没那么高贵的身份，武器也选的不同。
这种幻视自是没什么必要在本人面前提。
“Reunion Movement。”
整合运动；
赫德雷以维多利亚语道出这个组织名称，盯着楚信然那脸上的些微变化：“看起来，你其实是听说过的。”
“是啊，蛮意外的。”
“我还以为还需要些时间才能逐渐铺开国外的那些报道……”
赫德雷抬手正了正之前因为坐在椅子上而妨碍到的腰侧剑鞘位置，“看来我还是想错了些，那么，耽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要离开了。”
“好，祝你们顺利……”楚信然抬起酒杯把剩下的饮尽朝他扬了扬，“也能少操点心。”
“你也是，还有，「路上」小心。”就算是卡兹戴尔没有临行敬酒的说法，但作为佣兵的见识还是能够听说些的，赫德雷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笑道，继而直接转身离去，引来了途径路线周遭的一些酒客的目光，在看清走的是谁后又挪了开去。
看起来倒是蛮老实的，但谁说的清几分钟后屋外的警笛声有没有他们的手笔呢？
上一任乌萨斯皇帝的军队之中甚至有着不少萨卡兹士兵，那些士兵与其他种族一样能在军队中建功立业，也能在乌萨斯安稳安家。
但在如今，尤其是卡兹戴尔的魔族战争之后，萨卡兹的族群形象在全泰拉都下调了一级，更是又有人重新端起了「萨卡兹最容易感染矿石病」、「萨卡兹都是潜在感染者」这样挑起种族歧视的陈词滥调。
陈词滥调是真，但时代变了，环境变了，愚昧和恶意又开始复兴了也是真，哪怕是清醒的人也能被人群的大潮所裹挟，不论同不同化都迎不来好的结果，在这一点上，乌萨斯的感染者问题与萨卡兹问题也是在好几个国家都有的问题，如果能够扭转，那必是得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楚信然看不到那种新时代的苗头，哪怕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玻利瓦尔、莱塔尼亚都让他或听闻或目睹的政治隐患与民众冲突。
但那些乱七八糟的斗争看起来都是些不像样的挣扎，不像样到连同一开始的发⚹⚹都是歪的，别说参与，光是看着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苦难与挣扎，无数人的悲剧造就无数人的怨憎与愤恨，其中还混杂着某些人拼上一切的奋勇，听起来倒也蛮有观赏价值的。
但楚信然看腻了，他选择将看这种东西的时间收敛起来用在自己要忙碌的事务上。
比如说，处理那些悲剧造就怨憎与愤恨的同时，催化的怪物。
从这一层意义上，楚信然对那些事不屑一顾也是蛮合理的，毕竟那些破事出来之后他还要去做收尾的清洁工，唯一的感想就是烦了，除此之外的其他情绪都能在无数次经历中转化为「更烦」。
泰拉或许需要一个救世主，但那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既没去做过准备，也没有那样的目标。
如果能遇到个救世主的话，他倒是乐意接受对方的委托帮做点事什么的，充作一个推手倒也不错。
但自己去做就算了吧，他原本的目标就是过个平静的生活，十年前开始的目标变成了回家过平静的生活，如此细算下来不论能不能回家，他都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而不是什么波澜壮阔的英雄一生。
所以在这之前就要把那个从边缘鼓劲加油发展到要亲自参与的大黑猫给拽回来！
“谁啊！这就要和我比划比……呃，楚大哥你聊完啦？”
已经在撸冬季外套袖子的煌回头就看到一张冷意盎然的脸，已经在过去的相处中获得了长足成长的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聊完了，准备走了。”
“走？走去哪……诶诶诶楚大哥你别拽我啊。”
完全没想到之前还一副尽量避开肢体接触的楚大哥直接拽着自己肩膀往外拉的煌只觉得站不住。
但那手也完全没松的意思，硬生生排开了那四层的人群把她拽了出来才放手，让煌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自己肩膀，感觉还蛮痛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淤青什么的。
也不知楚大哥怎么了才心情这么差。
还没来记得问呢，就听到他回答之前的问题：“去跟着赫德雷。”
“跟着赫德雷？赫德雷谁？呃，不会是你那个朋友吧？”煌表示无法理解。
“是他，跟一段路就行了……”楚信然说着，路过自己刚才那靠近朝外通道的桌子，抬手捞起了大提琴盒，“我要看看整合运动的目前驻扎在哪。”
“整合……诶？？”煌还有些迷茫就看到他快步出门，赶忙追了上去。
“楚大哥你这么跟踪你那朋友，不太好吧？”
“他知道我跟着……”楚信然循着之前看到的画面盘算了一下，朝着煌又补充了句，“把你包里的地图给我，这前面好像是工业区，我看看路线。”
“好！”煌连忙点头开始边跑边拉包，这个动作的完成稍微要耽误一下。
而楚信然摸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想看看那个整合运动驻扎在哪，还不打算把做什么，也不打算把赫德雷他们佣兵队牵扯进去，跟一段路就不用跟了，剩下的就是瞄一眼确认就跑。
这样也不用浪费时间，第一次接触犯不着深入，越深入越麻烦，还会有大大小小的冲突。
他是这么想的，按照往日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也总能给以后的再调查带来便利。
但这一次显然不太一样。
这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直接撞上了那个组织的首领，并且迎来了对方率先发出的一击。
一场非常奇妙的，不伦不类的「故人」见面，在这十几分钟后开始。
颇为讽刺……

NO.88:相似
（绝了，这阿米娅升变的配剑设定，我要给楚信然安排的道剑重了……这可真是微妙啊。）
“陈晖洁又在闹别扭啊，真辛苦呢，楚信然。”
“对前辈和长辈都不该直呼其名吧，林雨霞。”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过去么？我又不是陈晖洁那样执着的家伙。怎么？还是说你想让我叫你楚处长？”
“我说的是你对陈晖洁的态度。”
“陈晖洁自己都没意见，你这叫多管闲事哦。”
“是么，那就当我没说吧。”
“呃……”
“你这就重新开始整理文件了？”
“你想说什么？”
“你放我过来难道不是想听过去的事？”
“没有，只是让你替老爷子传话，还记得么？一开始那句，需要复述一次么？”
“你还真是……不仅没有记忆了，甚至没有过去丁点模样了啊？”
“过去的我能是什么样？”
“你终于有兴趣听了？”
“陈晖洁版本的听出茧子了，你这儿有没有她不讲的版本么？”
“她不讲的……这，不太好吧？”
“如果是与过去的我所关联的，隐瞒才是不好的吧？她不去提的，是避讳我还是避讳着别的什么？还是说与她牵连莫深的？
不论怎样，你的反应也向我证明了她确实瞒着什么。”
“你套我的……不，你其实是在哪听说了吧？”
“一个不相关的情报，一个接连出现过三次的名字，一个我查起来又困难的名字，我还是会在意的。”
“你先说出那个名字，我觉得你还是在套我话。”.‘塔露拉。”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利刃伴随着热浪以异乎寻常的速度奔彻而出，却被陡然的蒸汽迸射而出的长剑剑刃相格，其上流动的淡蓝水液与热浪混同成碍眼的高热水汽，却又被那两柄剑刃碰撞出的冲击波所震散。
竖直弹出的机械汉剑挡住毫无征兆横挥而出的机械骑士剑，可这样的反手持剑的姿态完全不利于发力，两剑相格的角力姿态已然有着倾斜的预示。
便自这间不容发的关头，青年转身，甩尾。
砰！
确实击退了汉剑的骑士阔剑立马便朝着那呼啸而来的龙尾斩去，火花飞迸，却无功而返，反倒被那股庞然的力量所击退，自半空落下踉跄退后数步。
这是一场无功而返的偷袭，偷袭的人却不失望，被袭击的人也没有脱离危险的轻松。
“楚信然……”
剑刃抬起，直指对方的面庞，被称作塔露拉的德拉克少女嘴边噙着淡淡的笑容，仿佛刚才被龙尾击退的不是她一样。
“真亏你认得出我。”将手中那略显歪斜的剑刃提手变换，楚信然却是没有做出对方那般的侵略姿态。
仅仅是令长剑自然垂落，以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打量着这个银发黑角的龙女。
黑白色调的军礼服甚至还带着肩章和绶带，在非常契合其贵族气质的同时，却也有着与废弃工厂严重背离的异样感。
但既然她都能穿着这身持着那种阔剑出现了，这点小违和也就无所谓了。
真正的重点当是她左臂上的袖章才对。
接近「X」形体的黑红纹样，与那西北游击队的装甲车旗帜如出一辙。
整合运动……
对楚信然而言自然是相当意外，只觉得一切都太巧了些。
从魏叔的电话中得知对方在发展一个叫整合运动的感染者组织——
在西北游击队的装甲车上看到个陌生标识——跟着赫德雷来踩整合运动的点，打算回头再调查的时候——又遇见了塔露拉，而塔露拉肩上正是那个标识。
一切瞬间就在他的脑海中连通，说到底他们都是在同一个组织之中，而面前这位，便是这个组织的领袖。
至少在他接触到的情报中是。
“你不也认出我了么？”
说是龙女，但种族却是德拉克，这在维多利亚已然是属于传说的绝迹种族本该是王位的有力候选，作为远比瓦伊凡那样的双足飞龙还要正统纯粹的西方龙象征，与楚信然这样的东方龙截然不同的存在，甚至连操使的源石技艺都是那般灼热，与楚信然是完完全全的不对路。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一个从身世和家庭关系都是几经波折的家伙，楚信然知道那份详细，但却没什么好感慨的。
毕竟他并不是那一系列事件的当事人。
他存在的唯一影响，也就是间接让科西切多活了些年月，因为那位公爵的某个计划迟迟无法施行。
但现在看着这塔露拉，他的双眼逐渐变化，冰蓝色的眼眸中逐渐有裂缝张开，暗金色的菱形逐渐映出那份嚣狂的轮廓，也令他的眉头逐渐皱起，身后也浮现出巨大蜿蜒的神异轮廓。
目睹了他那双眼的异样变化，塔露拉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仅仅是嘴边的弧度略微加深，也是在这无声的对峙之中，楚信然平静开口：
“科西切公爵，他还活着么？”
.
“怎么还没回来啊？”
同一时刻，站在一家杂货店边上的煌还在张望着楚信然离开的方向，抱怨着这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岂止是不一样，差得太远了好吗！
楚大哥说着什么「不用再凑近了，整合运动的人不一定老老实实的驻扎在一处，免得打草惊蛇你就先在这里等着并且注意些可能出现的那群家伙，顺利的话五分钟以内就回来」，然后现在呢？
都要十分钟了吧！
“说好了只是去看几眼就回来的……”
就是因为这么说，煌才能忍住不去凑热闹，毕竟真是那种小事的话，她也没多大兴趣跟着去。
可这十分钟都没回来的状况，哪里还算是小事呢？绝对是有热闹能凑啊！
居然瞒着自己一个人找乐子！
煌就在这乌萨斯式的杂货商铺边上徘徊犹豫着，手里拎着的武器盒也无聊到摇来晃去，让那坐在门口柜台的乌萨斯大婶都看不下去，招呼着她干脆进来坐坐，这阵气温也算是愣了，煌那加衣后的着装其实在当地人看来还是不太行。
毕竟旁人也难以注意到她那偷偷用源石技艺给自己取暖的手段。
虽然不太懂乌萨斯语，但维多利亚语和炎话都算是泰拉通行语的前提下，只要那个大婶能听懂也就不成问题。
事实证明乌萨斯的教育水平或许还算不错，一个开在工业区边缘的，生活不怎么富足的杂货店大婶也懂得维多利亚语，而煌则是婉言谢绝了她的热心，继续在外面等待。
不过这一次她知道往边上靠，也表现得不再那么焦躁了。
虽然对方没有提，但被店长叫了之后也算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妨碍别人的工作的意思。
这种担忧似乎也不是错觉，因为她往那玻璃展柜边上靠了之后差不多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真有从小巷中走出的三人组来杂货店里买东西。
只是其中一人的模样那么的眼熟，让煌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的同时，也令后者那份本是与旁人无奈笑谈的表情僵了僵，视线下意识偏转了几下之后，倒也迅速恢复了面色如常。
男人这样的表情变化对他身旁的那位黑发金瞳女性而言似乎并不起眼，亦或者是那位女性本来就没在看他的表情。
总之，那位看起来像是萨卡兹的女性并未在意的就随同他一起跨入了杂货店门。
倒是站在男人边上的那位银发赤瞳的萨卡兹少女明显发觉了什么，本来看着男人的脸上露出些微的惊讶，继而露出些微妙的笑容，更是在随同三人一起走进店门时，毫不掩饰的回头看向了煌。
那样明显的打量目光让煌在感觉上就很不舒服的瞪了回去。
大黑猫的瞪视倒也蛮有威慑力的，只是对对方而言似乎意义不大，被瞪了的女孩只是仍然保持着那份微妙的笑容回过头随着两人进屋。
对此，煌选择朝着屋子的边角挪动脚步，毕竟她还不打算给楚大哥添麻烦。
既然楚大哥那个好像是叫赫德雷的朋友都明显不想暴露什么，那她也就降低存在感，让那男人自己处理就是了。
不过心里diss一下那个不礼貌的家伙总是没问题的，本以为自己一贯的大大咧咧已经够失礼了。
没想到还有这种更加无礼的家伙，那种打量目光算什么？下一步就是要挑衅了吧？
楚大哥的朋友有那种同伴……楚大哥也会认识她么？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楚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吧！
不过现在回来不也要跟那几个家伙撞上？
感觉又是个麻烦……
虽然有麻烦就有热闹看，而她又喜欢凑热闹，但现在还是算了吧……
干脆给楚大哥发个信息让他等等再过来好了。
随同楚信然这一路的旅行，在处事作风上已经有了明显长足变化的煌摸出手机来挑着电话簿，然后看了看周围那还带着没能清扫干净血迹的镇子边缘景色，没看到明显像是信号塔一样的玩意儿。
希望能打通吧，屏幕上面的信号显示总是骗人。
一路行来，这种事也都习惯了。
.
不过这一次倒是没骗人。
电话确确实实的打通了。
只不过是静音。
而楚信然又处于没有闲暇关注手机的忙碌中。
就算是开着音量，惯常的铃声设置也很难穿透鼓风声与爆炸声的帷幕，更是难以穿透金属的轰鸣。
剑刃穿刺，碰撞，继而分离的下一秒，又以不同的角度再度汇与一同，而同样碰撞穿刺的，还有那在冷热交加间源石技艺。
水汽；
高热的水汽弥漫着整座废弃工厂，与水汽一样富集的还有着残留的刃光它们可能出现在任何一处空间里，它们可能切开斩裂任何一处陈设，不论石梁，还是建材，乃至是钢铁的仪器。
迷蒙的空间下，两道带着尾与角轮廓的两道身影随着那些刃光一起出现，出现的同时必然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嘶鸣，亦或是沉闷的肢体碰撞，也不乏两者皆有。
毫无正常人对决该有的模样。
漫长的距离被瞬间跨越，巨大的冲击时不时击散上一秒的水汽，而新的水汽又将在这一秒的火与水碰撞中成型，以此营造出这湿热的环境，与工厂外的干燥冰冷仿若两个世界。
在这火与水争斗不休，热与冷不断反转的状态下，考验的不只是双方的身体素质，还有双方的战斗素养。
可这两者的表现根本不像是被环境制约的模样，他们甚至不在乎那浓郁到严重妨碍视线的水汽，两柄剑的每一次出鞘都能准确的斩中些什么。
要么是对方上一秒站立的土地，要么是对方凝聚的源石技艺，要么则是对方的剑。
这样的交锋持续了数分钟，然后戛然而止。
俨然是意识到了这样的对决毫无意义。
双方都有留手，自然没什么意义。
接下来要么拿出真正的本事，要么进行那份未完的交涉。
楚信然选择了交涉。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而要继续打下去的话，也不太能够收手。
准确的说，是后续会有太多需要解决的问题。
“就算你不回答，在这几分钟里，答案也已经出来了。”
浓密的水雾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可对青年那一方而言，所谓的浓密水雾根本就是他的主场，更是他感官的延伸，塔露拉身侧那靠着持续升温的高热隔离而出的干燥圈就算存在，也不妨碍他直接「看」到她身后咆哮的巨龙，更能看到那巨龙脖颈处明显的孔洞。
散发着那般熟悉的刺鼻气息，远比那米诺斯时更加激烈，也远比那米诺斯更加浑浊。
混杂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也令他有理由怀疑这女孩的心性经历了确实的变化。
「你俩小时候其实是挺像的人，只是越像越可能同性相斥，你们原本的交集就只有晖洁」。
“全都不记得了还问她做什么？还想和她打一架吗？我记得蛮清楚的，你和她那时候都说要保护陈晖洁。
嗯，也不是保护，你是要帮她，是塔露拉嚷着保护，而你俩都要陈晖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然后就因为这种孩子气的冲突打架，说到这个……楚处长小时候打过女孩子这种事传出去也蛮糟糕的吧？”
「结果？结果陈晖洁更听塔露拉的话吧？不过也老去找你，你俩就那样互相不爽了一个星期左右」。
相像么？
那种事，在哪里像？

NO.89:被插了队的蛇。
（好多预言被坐实，好多玩家在吵闹。
不过当打完所有关卡看完所有剧情后，放在助理位的升变阿米娅开口一句欢迎回家是真的暖。）
“科西切，你仍然活着啊。”
弥漫于整座工厂的水雾朝着青年的身后汇聚，逐渐凝实成具体的水流，自那数秒之间演化的景象足够显眼醒目，也令对方难以忽视。
这过程那么的迅速，那仿佛被鲸吞般拉扯的水液汇聚成实质般的游龙，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可那「女孩」不是普通人，她其实是有余力阻止的，但却没有动手。
仅仅是微微扬首看着那上方与青年目光一致的冰蓝色竖瞳，远比人类的眼球巨大得多的龙瞳可以更清晰的观察到那位于血色狭缝中的暗金色菱点，令女孩的目光变得怔然，继而赞叹：
“你，很好，非常好。”
「塔露拉」微笑着，提着剑的手抬起轻轻鼓掌：“魏选择了你是吗？我很意外，我本以为他会选择陈家的幼龙。”
“这时候你不演了么？”楚信然注视着「她」，目光始终静默着，仅是手中长剑的剑格中央那菱形的晶石辉光时刻证明着源石技艺的流转，“一个老人寄宿在女孩的体内以她的声色开口，你还有这样的趣味么？”
“这是未来的科西切，男女并无意义，年龄也无意义，你应该明白的，孟章，正因为是你，掩饰才显得多余。”
「塔露拉」上前，迈步，缓慢的靠近了楚信然，纤细的手指朝着他的面庞伸出，但在快要抵达时又骤然缩回，只因那一瞬之差闪现的寒光。
剑刃挥空，翻转的同时抽身下刺，自那金属碰撞声中体会到了那份从突袭退化作反击的力量，并为其后退两步，楚信然仍是注视着眼前这位表情同他一样冷漠的「少女」，倒也不惊讶她这份能让自己退后的实力强度。
塔露拉显然经历了足够的磨砺与锻炼，不论是源石技艺还是身体素质，而自那而上的异物在进一步的扩容那份内里。
在这样的基础上，对方还有着与他相似的行动理念。
这样的相似造就了上一幕的发生。
楚信然在「她」抬手的时候骤然袭击，可在那时候，「她」其实也打着偷袭的主意，区别只是楚信然快「她」一步，于是造成了她防御后反击的画面。
两个都想下黑手的家伙，这才是真正的相似。
过去的塔露拉和过去的楚信然是否相似，楚信然懒得去想，但科西切却是确实棘手，因为在这场对峙之中，他们思路一致。
那就是随时找机会下狠手！
“掩饰显得多余，但你并不放弃。”
剑刃自龙啸之中附上暗蓝色的光华，踏步间的热意丝毫不妨碍剑刃的更进一步，长剑与阔刃的摩擦在周围的高热下微不足道，可两人的服饰也却都无视了这份环境的影响。
“因为你是科西切，因为你是寇斯切！”
剑刃再一次的碰撞，德拉克的脸因力道的颓势而狰狞，在更为直观的力量差距面前踉跄退步，却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追击：“变形者、不死之人、巫师，你是斯拉夫神话最古老的邪恶，你甚至可以冲击世俗眼中魔王的御座！”
踏足，冲刺，以水充作推动力，剑刃之上不仅是暗蓝色的光华，更有着暗红色的闪电流转，这一剑，伴随着龙瞳中的血光，令德拉克第一时间爆出了呼啸整座仓库的庞大火海！
莫要因为其持剑而认作彻底的剑士！
塔露拉在源石技艺上的功夫一直远胜于手中之剑。
而这样的声势也让那自显现以来就不做行动的游龙呼啸而出，以难以置信的极速覆以那冲刺的青年，护其于可怕高热之中的继续前行，继而刺出那一剑。
而这一剑，被德拉克的手中阔剑所格。
却也付出了被击飞而出的代价，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工厂那缺乏维护的墙板上延展出巨大的裂纹。
“你的恐怖并非力量所铸就，而是生命力的不曾断绝，将灵魂藏匿于一根针中，将针藏匿于蛋，将蛋藏匿于动物的肚腹，一系列的举动最终放归于大海之中的树种。”
“你怕死，你巧言令色，你虚伪可鄙……”
德拉克挣脱了墙壁，狼狈坠地中站起，但龙已经一面平静的叙述着，一面走近到了面前：“不死的寇斯切，不死的黑蛇，传说演变至此，你根本骗不了我。”
“斯拉夫……真是久远的过去啊，现在连同遗迹都很难看到这个词汇，魏教不出这些东西，或许我当初应该带走的，是你才对。”
“我也不是没被绑过，只是绑匪不够高明。”
“而且……又在开玩笑了？”楚信然缓缓看着这一身狼狈样的「塔露拉」，就像一一开始的对方那样轻柔的探出手来，捏住了她的脖颈。
而她却没有反抗的模样，“你所执着的是那些古老吗？你眼里只有乌萨斯，你也不是寇斯切，你是科西切。”
“相较于孟章，俗人们冠以的守秘人确实更适合你……”「塔露拉」平静的看着楚信然一手并不用力的握着她的脖颈，一手端起的长剑直指她的胸口，“但你这把剑，真的能毁灭我么？”
“它有名字么？”
体会着冰霜正在自己的脖颈上一点一点的爬满，「塔露拉」毫不掩饰那份不屑一顾。
“只有斩龙剑才能令我败颓，也只有魏才能击败我。”
“目前，你说的很对。”
楚信然垂下了手中的长剑，也将手挪开了对方的脖颈，甚至是，退后了两步。
“虽然我很满意这柄剑，但它确实杀不掉你，你可以等我来杀你，也可以等别人来杀你，甚至是塔露拉自己。”
他说着，将剑归于鞘中，才抬起头来，看着「塔露拉」那诧异的神色，也看着她那抖动的手腕。
那是想要趁机偷袭，但又动不了手的模样。
也是正如预料之中的模样。
科西切在阅历与年龄上是一位长辈，他的知识与见闻远非楚信然所能相提并论。
但也就像科西切所称赞楚信然的「守秘人」称号实至名归一样，楚信然所知道的也同样不少，甚至知道他并不是最初传说的那位，关于知识与见闻这一点，科西切并非完全胜利。
就像他会遇上如今这幅无法动手的窘境。
“塔露拉就要「醒」了，让她现在就发现你所做的手脚，真的好么？”楚信然微笑道，“你连你所期望的一开始都还没做好，说那些都太远了不是吗？”
听到楚信然这样的话语，潜隐于意志内的黑蛇语声竟有了明显的怒意：“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占了那个位置，我本可以在十年前就展开一切！”
“那可真是遗憾……”楚信然微笑着摊了摊手，这是他在面对对方时第一次露出的笑意，“但是，被我的出现打乱计划的家伙也不差你一个，要想报复的话得排队才行，就像我杀你也需要排队一样。”
“你……到底是谁教育的你？”
“不知道，谁都在教育我……”青年明白对方是想试探魏彦吾是不是掌握了些别的东西。
但他并不屑一顾，同这头满口谎言的黑蛇不同，他向来满口实话，“塔露拉有你看着，陈有魏叔看着，我要是非要举一个老师……那大概是整个泰拉了吧？”
“何等的狂妄才敢以世界为师？”
“这种问题我可不知道……”楚信然笑了笑，拍了拍手，“现在的话，你可以滚了，能消耗你强行出场一次的机会我倒也挺满意的。”
“愚蠢，短视，你我本可以联手。”
“说这话你信吗？孟章和寇斯切的联手？什么荒诞的噩梦才能有这种展开？”楚信然重新提起了剑，“爬吧，再不爬我帮你爬。”
他说罢，便退后了两步，重新抽出了鞘中的剑，对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黑蛇开口道：“脸三分、胸口五分，腰两分，五分定胜负。”
“？？……”
「塔露拉」有些茫然，但突然脸色又变得极差起来，那远比之前更加明显的干涉让他意识到她马上就要「醒」了，便也只能深深的看了眼持剑的楚信然。
继而自那陡然一个机灵的慌张中，塔露拉听到泼水般啪嗒声。
她骤然抬首，便见那个隐隐有些熟悉的青年站在不远处，正在缓缓收剑入鞘，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满是被水浸透的土地。
那是龙的溃散，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压阵的苍龙，对这中途顿止的冲突颇有些不满。
祂有些不满，但楚信然却感觉不错。
虽然耽误了些时间，但却收获了远比这时间更有价值的情报。
换做别的时候，老老实实的调查可不一定能有这么多的收获。
“楚……楚信然？”
许是有些时间没说过炎国话，也许是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久远，久远到接近十年不曾提到过。
于是这个本是自己循着生人的踪迹查探而来，并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对方极大概率是来刺探情报的探子而先行动手，却被不自觉被科西切替换操作的女孩，还是在这儿第一次道出对方的名字。
没有了之前那副冷漠模样，频频注意楚信然头上的双角与身后龙尾以确认对方模样的目光还有些生硬，这样的塔露拉尽管仍显疏远，但起码有了些符合年龄的反应。
“真亏你还认得出我。”
与之前的相遇相同的回答，语气确是已经不同的楚信然看着她重新打量这到处都是孔洞，周遭还满是剑痕的环境，并不言语。
直到她开始回头看向身后墙壁上方的大面积龟裂与破口，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后辈。
顿时龇了龇牙时，他才开口道：“也真让我意外，造成了这幅景象之后你才开始确认我的身份。”
“这是……我做的？”塔露拉茫然的抬手探到眼前，再看向自己手中的剑柄，“我……”
“你或许需要一些休息，用于抚平最近的劳碌……”楚信然微笑道，并未直接说明，“本来是听说这附近有驻扎整合运动而一时兴起来看看可能有的你，但既然是这种相遇方式的话，看来是我唐突了。”
他说罢，直接转身便要离去，“不……”塔露拉刚抬起手想要说些什么否认的话，但一想到最近操劳的事务，留下对方似乎不是个好的选择。
不仅是从来没考虑过他会出现，更因为上一次得知他情报的时候，对方还不是个感染者，甚至在在龙门建立起了近卫局。
就像她在科西切的手下学会了政治，学会了管理调整那些政令那样，楚信然也在魏彦吾手下改制龙门，可她更关心陈的状况，哪怕那时候陈还在维多利亚留学。
是的，正如楚信然有从魏彦吾那听闻塔露拉和科西切的状况那样，塔露拉也层借着科西切的闲谈与其「黑鳞们」来询问龙门的那些人的情报。
她说不清自己如何看待那里，也说不清自己如何看待当初的人和事。
但她想了解那些人过得怎么样，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又有怎样的变化。
只是她并不执着于时时注意，她的忙碌也没空时时注意，所以在她的记忆里更新过的楚信然形象，甚至还是在两年前。
某种意义上也证明她对楚信然并不上心。
正如林雨霞所说的那样，楚信然和塔露拉的关系并不算好。
都快十年了还有点印象都属于难得。
哪怕这么多年以来大家的态度都有了些变化，却也不代表就能凭空热络起来。
他甚至知道整合运动在这儿的事，若不是大家已经准备转移的话，塔露拉非得将他强行留下不可。
正是考虑到这般种种，所以她哪怕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也没想过挽留。
倒是楚信然突然驻步，似乎犹豫了一下什么的，但还是开口道：“科西切死了多久了？”
这个名字一出，那本该逐渐凉下来的空气却莫名的有些躁动，后方的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便好似回到了数分钟前：“你为什么提起他？”
“因为我调查过他……”楚信然并不回头，倒是满口真话，也不去看她的反应与是否提起了那柄骑士阔剑，“不死的黑蛇极善蛊惑人心，但他若是死前说过些什么……你便需要做好应对那些话语的准备。”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并不是常态，巫师在死前的诅咒往往是最容易成真的事，这是故人的衷告。”
“虽然你或许不觉得我算故人？”
以这样的不确定的遗憾话语作着收尾，楚信然便重新脉动脚步，留给塔露拉一个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就像又重新走远的过去。
突然找上的过去，好似能够平和的收尾。
却又令她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有些失落。
但又似乎，心情还不错。
只不过……
她反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背，然后龇了龇牙。
好疼啊！

NO.90：一个衷告。
（该开始康康剿灭了。）
“赫德雷，你又准备那种用不上的东西么？”
“我也不是第一次说理由了吧？以后会用上的。”
担任小超市职能的杂货铺里不缺乏各式小工具，甚至是连小零食都有，而那黑发女性一旁的银发女孩就刚捧着一些散装的零食过来，被她瞥了两眼之后露出个挑衅的笑容。
黑发女性并不在意对方的这点小刺，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样日常的互刺冲突，换做其他时候倒是有兴致怼上两句。
但现在她更在意不远处那个捧着个小器件走来的赫德雷，看起来就像个小八音盒。
而那老嬷模样的店主看到那个小器件被男人捧出也愣了愣，惊讶道：“这恐怕是这家小店里最贵的东西了，先生要买这个么？”
说着她的目光还在旁边的两位女性身上逡巡，觉得这东西大概是送给她们其中一人的礼物。
这个看起来就很精致的八音盒确实是从造型上就和整个小店里都格格不入的东西，这样的东西是她上次去城里进货时的意外收获，她自己蛮喜欢但又觉得太奢侈，同时又觉得自己店里的客人大概率不会想买这东西，就干脆一直放在店里作一个镇店之宝了。
一个有人买的话可以卖出去，没人买的话自己看着也好的装饰品。
如此一来，枯燥无聊又总有些不愉快的日子，总能有些盼头。
被买了也该欣喜于有客人有着与自己相似的审美爱好，她也不遗憾。
反正还是有机会再去一次大城的，那时候再进一个差不多效果的东西就是了。
不过当着面买可就不够惊喜啦，想到这里，老嬷又有些遗憾。
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黑发女性不以为意，但银发女孩却好似读懂了什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黑发女性以及红发男人，重新回过头看向老嬷时的表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浮笑容。
老人不喜欢那样的笑容，但也算是顾客，同时她也无瑕太在意对方，毕竟她还要点数这三人抵触的货币。
本以为是一路关系挺不错的三人，没想到买东西都是各付各的，让老嬷略有些意外。
不过最近确实是有着不少的陌生人，这点意外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但至少有一点没有想错，那就是这可以看出关系比自己想象中还复杂的三人，还是以那个稳重礼貌的男人作为主导地位，大抵担任着一个类似家长的位置。
这是老嬷的想法，实际上考虑三人的职业应该说是队长位置才是，只是这三人目前都没直接露出武器，老嬷也就只当他们三个是个着装古怪的萨卡兹了。
萨卡兹人在乌萨斯的地位普遍差劲，也就只有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要慢悠悠的将这小店继续开下去的老嬷懒得去做什么小花招才有着接待他们的平常心。
“走吧，集合时间也快到了……”领头的男人这么说道，招呼着旁边两人，“伊内斯，重新注意一下周围，W记得跟上。”
“是……”
在男人呼唤介乎于名字与代号之间的称呼时转向的目光足以令人对号入座，黑发的女性伊内斯应声点头，而银发的女孩W却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摆了摆手：
“好好，知道知道——”
说着随同前面两人一起走出杂货铺时，再次目光微秒的看了眼那还站在店外的角落处，抬手摩挲着双臂的菲林少女，然后再看了眼目不斜视的赫德雷，在伊内斯怀疑的目光下笑了笑，摆了摆手：“来了来了！怎么用这种目光看我？”
“你又在耍什么花招？”伊内斯对她的嬉皮笑脸不快道，也看了眼远处那个菲林少女，但目光只是一处即退，没什么兴趣。
三人的步伐也根本没停，完全没有因为在说话的缘故而驻步。
他们似乎习惯了这样在移动中对话，具体的表现就是两位女性争吵斗嘴，可能发展成刀刃交击，而男人偶尔打个圆场，更多时候则是并不去管。
也没什么好管的，只要W还没动用拉特兰人的守护铳，那这两人的冲突其实也就止于日常「打闹」的程度。
嗯，就是打闹。
哪怕看起来更像是玩真的，一方不留神绝对会戳出个血洞乃至死亡的程度，那也确实是打闹。
——目前的处境需要彼此的力量，杀掉对方的收获远不如对方活着的价值高正是凭着这样的看法与想法，三人才这样一路走来直至如今。
不过眼下更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老嬷完全猜错了吧，在那边两人还在争吵的过程中，萨卡兹男人抽出了提袋里的那个八音盒，那确确实实是个八音盒，但他买来既不是作为礼物，也不是欣赏它的功能与造型。
他看中的是——
砰！
那边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意外的扭过头来，看向那声音的源头，看着他以那沉重手甲覆盖的手指击破了八音盒外壳。
两人都没有说话，连一贯喜欢阴阳怪气的W都没有急着开口。
这个时候急着下结论是属于蠢的范畴了。
而他也没在意旁边两人的反应，目光仍然放在手中那残破的八音盒中，被手甲粗大化的手指在其中慢慢捋动，最终扯出个是暗绿色的机械装置。
赫德雷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令一旁的两人都微微皱起眉来，因为她们都对那东西蛮陌生的。
而将其小心翼翼取出的青年，倒也完全不卖关子的立刻朝着两人给出了说明：“晶体电子单元，做法杖和做网络服务器都需要这东西。”
“这个八音盒的功能可能有些复杂才需要这种电子元件，以整合运动目前的状况，没有真正的正规渠道获得它，能在这种东西里拆倒是不错的选择。”
“这么小能用来作什么？”尽管对这种方面一窍不通，但八音盒这种小玩意儿里的部件一听都没办法替代大型设备里的东西，伊内斯对此便是非常怀疑，“效率很低吧？”
“用来修补一些东西……”赫德雷没有细提的意思便将其收入了胸前悬挂的两排备弹包之一，“现在还没办法马上用……”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声轰然的巨响所打断，三人同时扭头看向左侧的远方，连同后方那杂货店里的老嬷以及店门外的煌也都听到了那难以忽略的巨响。
这一刻大抵是所有能听到声音的人都在注意着，注意着那视野良好才能瞧见的废弃工厂中升腾出澎湃的火焰。
而在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样的火海能由谁所铸就。
“塔露拉！”
赫德雷高喊道的同时冲出身去：“出事了！都跟上！”
“呃……”伊内斯并不言语但却也反应很快的立刻追上前者的步伐。
而W却是不爽的咂了咂嘴，踱步两下才奔出步伐：“那个龙女难道有必要让我们保护吗？”
“雇主的安危终归是要注意的……”赫德雷完全可以理解W的话，但也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继而看向一旁的伊内斯问，“能感觉到什么吗？”
“呃……”后者依旧沉默着，可在这时候的沉默当然能够很令赫德雷与W在意，W甚至连冷嘲热讽的话还没来记得及出口，就已经看到伊内斯骤然脱力将要倒下。
下意识抬手，可她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步，但赫德雷却因为位置更近而扶住了伊内斯。
“伊内斯？伊内斯！”
单纯的呼唤毫无意义，赫德雷的目光看着怀里的女性再扭头看向那工厂所在的远方，如今开始面对两种难题。
伊内斯的源石技艺与精神有关，在平日的表现则是担任队伍里的侦察兵一般的位置，能够探测周遭的环境。
但更进一步的话，也能探查人心。
无法明了对方的具体想法，但却能察觉到每个人心里的环境，这在很多时候都没什么意义。
但反过来讲，在视线难以企及的位置探查到人心的壁垒便也等于探测到了人的存在，有多少轮廓就有多少个人，这就等于探测到了地形也探测到了敌方单位数量。
完全算得上是非常方便的源石技艺。
前提是不去太深入对方内心的话。
心灵系的源石技艺在泰拉并非未知，仅仅是少见，并且名声不可避免的微妙。
这样的现状固然让心灵术士们的地位惨淡甚至受尽迫害而数量更加稀少。
但也留下了颇多的记载，刨开其中的妖魔化与似是而非的自我猜想，却也能给出颇多的可参考情报。
这就包括了这些术士可能自己招来的恶果，比如深陷于被施术者的记忆，比如被某些被施术者的心灵所同化。
以术式达成心灵上的交流，在很多的时候都不是什么温暖的魔法，而是彼此都站在钢丝上击剑的危险行为。
不论是否有锐利的剑和锐利的眼，都还请注意脚下。
请务必明白，你在别人的主场。
当这样的战场成型的那一刻，外界能带来的协助少之又少，他们唯一能做的，仅仅靠着物理干涉令其脱离。
有一定概率脱离。
从这一点来说，赫德雷的摇晃和W举起的短刀都能有些效果。
不过这也还是建立在一般状况下的，一般人的心灵可能纷繁，但并不那么难以脱离，哪怕是初次见面的塔露拉也是如此。而此刻，伊内斯却仿佛站在漫无边际的空阔星海。
周围除了黑暗便是那些莹莹的光点，且近且远，难以判断。
与现实的牵扯隐约能够察觉，却始终握之不住。
在这样的惊骇之下她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把，这一推令她醒来，也令另一边，担忧这个巨响是不是楚大哥闹出来的煌迎来了对方从另一侧出现的身影。
“久等了，走吧。”
从便利店门口的另一侧的墙壁边上走出的楚信然，一脸自然的朝着煌打着招呼，然后令后者垮下脸来：“啊？你这么平淡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迟到了这么久诶，之前那场爆炸声你听到了吗？难道跟你没关系？”
“那并不重要不是么？重要的在于我迟到了……”楚信然遗憾的耸了耸肩，“路上一些不过分的要求我可以满足以作补偿，这样的话能原谅我么？”
“嗯……你要说原谅的话——”煌很能打蛇上棍的装模作样的一下，“那就原谅了吧，不过楚大哥这次的调查完全没有方便说的地方么？”
“这倒是有……”楚信然说着抬手作指向，迈步前进，“路上说，耽误的时间靠走快点弥补回来吧。”
“没问题！”煌立马跟上继而问，“具体是什么啊？”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竖起食指示意暂停的道：“在问这些之前，我先问一下你在这儿是不是撞上了些特殊人员，或者说可疑人员。”
“可疑人员……刚才那位赫德雷老哥带着俩妹子来哦，一个看起来比我大，另一个说不清……”
煌有些犹豫着道，“好像……全是萨卡兹？”
“W和伊内斯……懂了。”没有去吐槽对方疑问句收尾的楚信然点了点头，已经锁定了方向，也弄清楚了刚才的异样是怎么回事，这个组合的话，也就是赫德雷在网上提过的伊内斯的能力吧。
替科西切先过来果然是对的，否则对双方都是一场麻烦。
当然，是伊内斯一方，和塔露拉一方。
科西切那条老蛇管它去死，那大概已经腐烂的身躯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受害者身体了。
这一次倒是连蛇都不去做了，奔着德拉克去。
真以为变作龙就能对抗龙了么，分明连自己的基础都没安稳。
这倒还蛮乌萨斯的。
连自己打下的土地都没怎么管理好就那样放在那等它腐烂什么的。
“没起冲突吧？”
“银发的萨卡兹妹子看起来很想和我来点冲突……”煌说着，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提包，“不过她明显有什么顾忌，而我也好歹记得你说过的话嘛。”
“很好……”楚信然点了点头，“没起冲突就好，我和他们的合作还会持续好一会儿，尤其是在这次探查之后，合作方式可能朝着更密切的方式升级。”
“所以你这次查探的结果是？”煌已经等不及想听听了。
“某些传闻得到了确认，整合运动的首领也见过了。”
“这个组织暂时不可信任，我能预言它的未来将有一场变故，在那场变故到临之前，都不要对它抱有怎样的期待。”

NO.91:犯不着在意的变化。
（想不到啊，德克萨斯一个皮肤颠覆了她原本的身材，现在她也是隐藏大大大标签了。所以拉普兰德想要德克萨斯恢复过去的模样，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可以理解•jpg……）
“真的是，来到这里的是契机越来越难懂了啊……”
漆黑的天穹只有那一轮的月亮，与泰拉不同的天空，却是更令他熟悉的夜景。
只是没有星星。
不过没关系。
在那已然有些模糊的旧景印象之中，星星也是个稀罕的东西，那时候的天空并不总是晴朗，能瞧见星辰的夜空也总是星点零星，并不至于形成怎样美丽的壮阔。
但也正是那样朴素与平和的夜空值得怀念，哪怕造成那份景象的缘故其实是略差的空气质量。
泰拉的荒野没有那么差的空气质量，只要不是阴天都能看到漫天繁星，甚至还有着一个甚至两个的盛大繁月。
但在涉及工业的城市中，空气质量却只有差劲更甚于记忆的说法。
极差的话能够差到与工业革命期令人长期致病的质量相提并论。
值得庆幸的是那样的时期已经是诸多城市已经度过的了，正如人总会在失去之后才开始反思珍惜那样，已经度过了最疯狂艰难时期的人不会再那样毫无可持续发展观念的增加废弃排放。
但凡有点长远想法的人都不会想着竭泽而渔。
当然，想法和做法其实是两回事，楚信然直接见过不少有心无力的权力者，也不乏与其有过面对面的谈话。
但既然那些事件都没能在墙上刻下痕迹，便也只能提供了一个新的排除筛选论据。
令楚信然看着这敞篷美术馆的墙壁，抬腿漫步，继而被轰然声所打断。
那是一只龙爪，盖在了他的前方，若他刚才继续抬脚，便可能被那一爪拍在地上。
瞧那地上的龟裂程度以及被五指刺穿的地面，想必是能令普通人直接身死的一击。
“至于这般愤怒么？苍龙。”虽然放大了比例，但也仍然是熟悉的巨大爪子，令青年抬起头来看着那垂首而下瞪视着自己的龙首。
愤怒在龙瞳之中毫不掩饰，但那澎湃沉重的威压在青年面前却是消弭于无形。
自己吓自己，在他这里行不通。
倒是对方的愤怒在他看来只觉得有些遗憾和麻烦。
明明同属于自我，但这家伙并不总是关注现状，也就令其掌握的情报量远不如他，还需要花去多余的心思给其叙述解说。
否则就会有现在这样的展开，让外人所见无端的摸不着头脑，不理解这份突如其来的矛盾是如何而来。
说来倒也简单，这源于楚信然在白天与塔露拉的冲突收手。
那时的指令并未达成共识，塔露拉醒来时听到的啪嗒声是构成苍龙的液体失控倒塌在地的声音，也是对苍龙而言措手不及的展开。
兴致正昂扬，不论是巨龙还是黑蛇，如今的恶龙模样正是苍龙乐于厮杀的对象，却如此戛然而止……它已经很久没有对楚信然愤怒到如此地步了。
愤怒到龙吟阵阵让这美术馆的所有画作都难以安稳，纷纷摇摇晃晃起来。
其含义也令楚信然的表情无奈起来：“明明从我身上分化出来的，也共享了那么多的经历，不要像个战斗狂一样啊……”
“就算是战斗狂，难道不认为那样的东西成长到更高位才更有价值么？”青年直接就地坐了下来，倚靠着身后的那巨大的利爪，“现在的对决能叫战斗么？那条黑蛇能透支巨龙的几成力量？你不觉得这仅仅是没什么意义的屠杀么？”
垂眼看着这倚着自己爪子仰头看着自己的青年，苍龙龙首低垂，发出些微低吟，令青年的表情微妙起来。
“你还会用她作借口来质问我？”
被对方揭穿想法的苍龙目光毫不闪躲，一副一定要有个说法的模样让楚信然开始回顾自己过去什么时候的脸皮有这么厚。
不过他都直接坐下来了，当然也就做好了话疗准备，倒也不觉得麻烦的继续道：“我们杀不掉科西切，就算是将塔露拉杀掉，科西切也依旧藏匿于那份古老的帝国之中，这正是他的拿手好戏。”
“杀掉塔露拉只能让他这一时的期望破灭，被那种东西惦记着的感觉很不好，但若是留着塔露拉，塔露拉也等于祂那意识这一刻的囚笼。如此一来，针对我们的行事，祂就还有着诸多的不方便。”
“而且那家伙计划如此仓促，对塔露拉施下诅咒的事件也为时尚早，在这样的根基不稳前提下被我强行打回去，再让塔露拉被小时候魏叔教的那对练规矩激一次……”说到这里的楚信然笑了笑，露出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淳朴笑容。
不过从年纪考虑的话，他在科西切面前确实是个再小不过的小鬼就是了。
“连这短暂的积累都摇摇欲坠，那家伙才该盛怒才对吧，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的出场时机也列入计划之中。如果是列进去的话……”
说到这里他的话顿了顿，缓缓的重新站起身来，拍打着之前坐在地上可能弄脏的外套下摆，“又得再一次重修咯，体会体会再一次延期的感觉应该不错。”
考虑到这一点，科西切那家伙最后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深层度颜艺，算是涵养不错。
还保留着老怪物该有的体面。
回头再看有没有机会把那体面给撕了吧……看着苍龙缓缓地提起利爪，整个庞大的身躯也开始逐渐缩小，连带敌意和愤怒也逐渐消退收敛的模样，楚信然就知道话疗结束了。
其实他还没有把最主要的理由说出来，不过也无所谓了吧，反正气都消了。
望着这苍龙重新浮游于身侧，楚信然抬手摩挲了一下祂那鳞甲与鬃毛同在的脊背，继而轻轻拍了拍，收回手朝着前方的道路漫步。
年轻人能这么热心也是好事，没必要那么现实的告诉祂自己更多是图个省事。
真要搞定科西切太麻烦了，而且现在也想不出办法来。
就算告诉塔露拉她如今的状态，既要考虑如何让对方信服，还要考虑对方信服之后的心理状态和心理发展，控不好的话，这所谓的整合运动也要出些问题。
能拽起赫德雷他们，还能拽动北原游击队的整合运动，总不该是个小势力了。
究其种种，这便完全是个多米诺骨牌，若要推手，那需要考虑的麻烦也太多了。
楚信然在作战中便考虑到了这一点，当时的心境便如一位医生面对一身是病的病体，不知当如何下刀才能不搞出一连串的问题来……在真正做好处理这一切的准备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虽然究其根本还是了解的太少了，若说真正看清整个组织的运作模式，主要人员的具体状况，他倒是能考虑「下刀」。
现在还没必要。
科西切的一切才刚开始，他更是帮塔露拉多争取了几分喘息时间，近期之内都犯不着考虑操心那边的事，何况他身上背着的事也不少。
要说真正的紧急状况，幽灵鲨小姐和深海色小姐的状况在他看来才是更危急。
只是前者有罗德岛看着，后者还继续保持失联状态，令他想想都觉得头大，还远比塔露拉那边更难入手。
——因为整合运动的消息起码能够调查到，作为科西切公爵之女的塔露拉更算是个名人，甚至可以直接从魏叔那边了解，楚信然知道他在意那些远甚于自己。
而幽灵鲨和深海色的线索先后断裂，后者直接失联且没有关联人员。
前者虽然本人在，但精神状态和记忆状态都没什么指望，再听说这两者关联的消息都得看运气。
“想想都觉得头大。”
楚信然低声感叹着，令一旁的游龙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发出些微的问询声，然后被他摆手带过。
尽管能够感应彼此的心情，但具体的东西还得靠沟通，某种意义上，楚信然的家教积累是从苍龙身上入手的，最初的教育阶段甚至自己都记不住，因为是在梦里慢慢教的。
在不曾在梦境战场胜利的过去，每一次入梦都是在继承上一次的苍龙教育存档。
可那存档又在现实中毫无印象，清醒的楚信然总是感叹苍龙一天比一天合得来了，而梦中的楚信然总是吐槽自己清醒时候的想法。
某种意义上也蛮分裂的。
这样的分裂式精神，直至梦境中的第一场胜利才算解决了隐患。
第一场胜利将一切记忆尽数带回，变相强化了楚信然的作战发挥，之后的梦境作战便完全是胜了又胜。
以至于如今的梦境战场已经是个压力发泄场了，可以感叹终于熬出头了的同时，那份精神上的隐患也得以完全消除，记忆上没有错漏，人格上没有分化，他漫步于这诡谲的美术馆，望着那已经看腻了的，一眼便略过的画作，最后落在那张以色彩极复张力的笔触画出年轻的德拉克以及身后巨龙咆哮的化作上。
那是第一视角，第一视角的主人手中反握着长剑，手腕里侧有着三枚墨绿色的鳞片，毫无疑问是他自己。
《A Sharp Edge》。
“锋芒啊……”望着这幅画，凝视着那份连同脖颈的孔洞也还原而出的细致笔触，楚信然却也仅仅是感叹了一番便返身朝着其他还未走过的过道行去。
直至确认了这一次就多出了这一副东西，他才招呼着苍龙安稳入眠，直至闹钟响起。
及时关掉了闹钟，扯掉身上的毯子，环顾这对躺下而言显得有些狭窄的车厢后座，再瞥了眼一旁那明显睡相不好到从昨晚的各自相隔一米多，到如今半身都压在自己身上的煌，对她的豪迈睡姿有些无言的抓了抓头发，庆幸了一下这家伙都没被拉进梦里来后，便先行起身，将那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她踹开的毯子盖在她身上，再将自己那个毯子也盖上去。
看了看车窗外的雪地荒野，再回过头看了眼那家伙好像都没被闹钟吵醒，仍然睡得香甜还带流口水的睡相，无语的朝着前前桌探身抽出两张纸来，抹了抹这家伙的嘴角再将其连同毯子一起裹着朝里面推了推。
这个过程倒是没什么好避讳的，在这荒郊野外的车里临时过夜都是没脱衣服就着毯子各裹各的。
虽然容易感冒但也没办法，两个人倒是都很自信自己不会感冒的模样。
现在看着煌这睡相这么蠢也觉得应该不会感冒。
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解锁车门，推门下车望了望这清晨的四野。
与其即刻进入早餐时间，不如先借着对方还没醒来之前继续前进，能赶在早餐之前看到城镇的话，早餐选择也能丰富不少。
能看到城镇的话，距离龙门也就不远了。
虽然大家的汇合地点其实不是龙门而是龙门附近的三座城镇之一。
最靠近的炎国一侧的高昌国，虽然是个城镇，但本身也是个接轨乌萨斯的要塞城市，至于这自称一国的名字……这倒是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没什么人在意。
在炎国地界内，有不少地方曾经自成一国过，如今都是归于大炎管理，至于改不改名则是各有各的状况。
虽然这离开了城镇和村庄之后又没有了参照物，导致手里拽着的地图哪怕有着比例尺也没有具体参考。
但至少凭着之前在网站上看到别的「驴友」给出的大概体感时间，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如今的位置应该距离城镇是近了。
老老实实的旅游路线大概能走一两个月，拖一点能四五个月，这一路一个月不到就快到尽头，也算是蛮顺利了。
蹲下身来把卡着车轮的石头全部挪走，他就回到了驾驶位，重新驱动了越野车。
“楚大哥？”
“果然没办法不把你吵醒啊。”
又是引擎声又是车身抖动的，煌还能继续平稳睡下去的话，楚信然就该怀疑她的作战素养了。
就算同伴在身边可以放松警戒心，也不至于吵不醒的地步。
“可以继续睡会儿，还没吃饭时间，我尽量在那之前把车开出乌萨斯地界，也就是直接靠拢龙门。”
“这么急么？”
“昨晚路过的那个村庄记得么？”楚信然看着前方那有些消融的雪地车辙，那是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不再那么北方的证明。
要前进的同时朝着南。
一年到头，龙门会回到最初的位置方便庆祝春节，也能方便大炎人归乡。
那最初的位置，也就是地处大炎的西方尽头，位置颇有些像丝绸之路的楼兰，但这时候的职能会更接近玉门关。
“记得啊，会挽留我们住下的村民，这么热情可不多见。”
煌还在揉眼睛，不过倒也确实听了楚信然的话，没有起身把座椅架构调整回去的意思。
“那个埃拉菲亚姑娘尤其热情哦。”
“她叫阿丽娜，你可以注意一下，她的装束和谈吐都不像是村姑，说不定以后还会有交集。”
“啊？什么意思？”煌因为这话而立刻扭头看向前面座椅上的楚信然，但只能看到他专心驾车的侧影。
“随口一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乌萨斯的纠察队可能路过，要走就赶快。”楚信然道。
“被他们看到你的话，还是有些麻烦，那些家伙对感染者可不在乎国籍，也不在乎是不是路过。”
“哦哦！”
煌表示明白，也知道他们既担任税吏又作为感染者警察的职能和作风。
感染者警察，指把感染者全部抓起来的警察。
也不算是乌萨斯的专利，类似职能和定位的执法人员各国或多或少都有。
而且也都属实暴力执法，感染者的人权依然是个岌岌可危的社会问题。
“听懂了的话，这段路发生什么都安分点吧，真要出现武装事件，我也能考虑就像路过矿坑那样以车后座的破损为代价直接跑路。”
是的，这辆租车的后备箱上还有着之前被法术攻击的凹痕，因为不漏风的缘故，楚信然也没考虑过去管。
而这番话一出，便也不禁令人怀疑这辆车能不能撑到目的地。
不过煌完全不在乎这一点，听了之后只会竖起大拇指来！
“等着看你的车技！”
这种回答也只能让楚信然无奈失笑。
“你倒是盼点他们不出现啊！”

NO.92：该来的总会来。
（明天回家一趟，更新时间大概是晚上。）
作为龙门在固有版图所处位置周遭的三处炎国所属城镇之一，高昌国的氛围很是平静。
一点都看不出是所处战争时期的模样。
除却它意外的另外两座也是一样，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三座城镇都不算是完全的移动城市。
它们坐落于这里上百年，在过去也曾被天灾所肆虐，但这些都未能击倒这里的居民们。
城镇历经数次重建，早在移动城邦的概念出现之前，预知与提前转移物资与人员的手段就已经趋于完善，这是经验主义的积累。
尽管因为古老和蒙昧还带着几分迷信色彩，但依着那样的方式代代相传至今不曾断绝的状况，也足以证明那有着几分迷信色彩的仪式与节日有着值得拆分保留的出色之处。
在泰拉，真正系统化的移动城邦迁徙模块是近年以来才出现的东西。
在这样方便的东西出来之前，各处土地下的居民与文化都有发展出各自与天灾的相处方式。
或对抗，或共存，或逃避，尽管前两者都显得有些不切实际，但也却确确实实积累了对天灾进行研究的参考资料。
只是那些参考资料大多都设计了当地的宗教术语，毕竟天灾实在太过可怕与宏大，而人对于未知又总喜欢以想象来牵强附会。
在炎国真正开始全国整顿宗教之前，打着天灾旗号的非法教派可是一茬又一茬，城镇里有，村庄里更是有，一个个把天灾当做一个象征物来白嫖建立中饱私囊的信仰，领导者更多是根本没有经历过天灾的混球。
高昌国曾经曾经有过一个那样的混球，可那个混球也确确实实有些本事。
那样的本事在当初被描绘为神人神迹，但从后来的调查看来同天灾信使的本事没什么区别，甚至在专业知识上还不如老牌天灾信使的积累。
不过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更早之前还有其他类似的家伙。
有些人非常在意的去翻那些糊涂账，再将其唾弃丑化再进一步宣传。
但也不可否认那些唬人的家伙确实在天灾前保住了城镇的火种，有拉着那时的城民与是资源进行转移。
具体动机是需要历史学家去考据的，如今的氛围状况则是民俗学家的专业范畴。
三座城镇不曾断绝的文明传承令其氛围之稳固极难被外物所动摇，且就算是处于战争时期，炎国边关的戍卫军可是一刻不曾停歇，将就算展开的战场牢牢卡在边境线外，如此的呵护也足以营造出这份文化温室，让那分明地处战线最近的城镇完全没有战时的紧迫感。
当然，它们前方还有个四天前转移到固定位的龙门充作关口，倒也确实犯不着担心大军君临城下的问题。
所以这片城镇的氛围无比的安详，甚至因为靠近年末而开始热闹起来，城镇里满是人来人往的游客与旅人，以及沿着街道两侧吆喝不断的摊贩。
而城镇外，在高昌国附近的山原上还有着些猎户在积雪不深的林间穿梭，都指望着在过年前多打些野味度过冬日。
年轻的孩子们则是不想那些，毕竟他们也都没有到具备猎捕肉兽与牙兽一类的能力上，就战斗力而言还不如家里养的驼兽靠谱。
于是他们在这山原上也就刨一刨地面，刨一刨那些树木周边的角落，期望找到一些在冬季仍然生存乃至生长的草药、植物食材一类的东西，这种东西不论是自己用还是拿去卖都能让这个年好过一些，说不定还能在压岁钱的份额上多出些零头。
这便足以让孩子们动力满满。
当然，对孩子来说，在冬天上山找东西也是蛮乏味的事，所以他们往往会带上家里的狗，不论是不是专业猎犬，总归能起一些保护作用和让时间不那么无聊。
家里人会同意的，倒不如说没有狗跟着多半都不会放人。
冬日的上山本来就是件有着相当危险性的活动，孩子都该有大人看着，要么就是被狗看着，否则家里人怎么肯放心。
这段日子途径这里的外来人不少，理论上还会有非法分子因为身份敏感考虑直接走山路。
因为这城镇里虽然热闹非凡，但附近的山原却静谧无比。
对孩子们而言也只有「同行」偶尔的吆喝声和自己以及猎犬的踩踏带雪砂石的脚步声，就那样窸窸窣窣的在这林地间穿行着吗，直到家里的猎人长辈吆喝着哪些地方别前进了，又或者该回去吃饭了。
只是也有时候，猎犬会突然扭头看向山下，凶狠的露牙吠叫着，令孩子和大人都下意识的紧张握紧手中可充作武器的事物。
最近山上碰见的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蛮值得警惕。
不过更有可能就是现在这样。
所瞧见的是一架走山原下方土路的车辆，在大家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蛮远的距离，也并不因为猎犬的吠叫而停止，很快就穿行而过，令所有人收回目光。
这样纯属路过的倒是不用担心，就算有问题也是那些关口的工作人员需要考虑的事。
只不过这类开过的四轮车中偶尔也有非常引人瞩目的类型，这就比如那辆车开过后的不到一分钟时间中，五辆接连开过的加长型车辆也接连穿行而过，那样的车辆款式以及上面安插的大炎旗帜都令孩子们露出惊讶的目光，而大人们则是沉默噤声，都知道那是真正大人物的车辆。
总是能在电视上的那些小孩子不感兴趣的新闻频道里见到。
那样的车一马当先，后面的四辆相同制式只是没插国旗的车辆紧随其后，很快便消失在树丛遮蔽的视野之中，令孩子们自发的聚拢在一起兴奋的谈论，而大人们只是远远地看了看彼此，然后招呼着孩子继续干活。
让他们讨论也没什么意义，那些小鬼说什么自己看到了里面的人也都是在装模作样，那样的车连车窗都是特制的，看上去就仅仅是漆黑一片，倒是里面的乘客能看到外面。
防窥视的同时防铳击，这样的常识哪怕是边缘城镇的居民们都明白。
毕竟每年这个时候也总是能或多或少听说那样的车辆路过的传闻。
“每一年，以龙门为首的所有在外军官与政治官员都要走这条路回朝述职，这也是后面几辆车里的乘客，所以我叫你最好老实点，拘谨点都没关系，言多必失。”
为首的礼车之中，青年朝着一旁的煌说罢，正对面的一位札拉克老人便也乐呵呵道：“都是些老头子了，倒也不用那么在意，虽然也有些小鬼，但有这臭小子在，他们肯定不会把矛头对准你的。”
扎拉克老人是个十足的札拉克造型，不论是那完全鼠化的头颅还是手脚，都足以证明他那份先民血统的纯粹，几乎就是个站立的鼠人，只是衣着不凡，甚至和颜悦色。
说的话也让煌愣了愣，看向楚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这小子难道没跟你说过他在这圈子里的名声有多差么？”老人在看向青年之后目光变得玩味起来，更是隐含了几分阴险，“臭小子你啥都没说就把这女娃拐来了？”
“我需要说什么？我只是捎她一程，我这圈子烂的很，没必要再加人。”
大抵是因为这一车都可以说是炎国人的缘故，青年连说话都随意了许多，甚至能带上几分基于口音的口语。
“我也没想到你会带她来。”
“呃……”陡然开口的另一人，也是坐在那老人身边的龙族男人令煌全然不敢说话，正如她在之前曾经考虑预想过的那样，面对那位龙门总督果然是令她压力山大。
尤其是对方每次看向自己时从未有过类似笑的表情，更让她觉得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赶下车去。
初印象就给的很糟糕吗？现在该怎么说？煌现在几乎是抱着那位被楚大哥称作林老爷子的老人话题过活，连楚大哥自己都不主动开话题，让她难得开始主动考虑找个角落缩着盯手机去。
而现在，那位总督大人终于开口说到自己的话题，便令煌立马紧张起来，对接下来会听到的对话既担忧又有点好奇。
“这一次，那边的人都在等你妥协，你就算是要帮她来炎也该用其他方式，而不是直接带着她上车……”
总督的话让煌隐约意识到，对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状况，更令她直接意识到楚大哥的处境似乎更不好，“那些人都看到了，老鲤他们无所谓，他们没有职位，也不会乱说，但其他人但凡有一个开口……”
“不妨事，魏叔……”楚信然以两手十指交叉的覆在右膝盖上，一幅老神自在的模样，“他们真要我妥协就更不该做哪些有的没的，你要相信那些老家伙的脑子，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才是真的。”
“你认真的？”龙门总督瞥了眼那更加僵硬的煌，再将目光放在那青年身上。
青年也抬眼看向他，坦然对视道：“认真的，我又不说谎。”
“后半句我持保留态度，姑且信你前半句好了。”
同样带着先民那兽类特征的脸上终于露出些微笑意味的神态来，却也是因为楚大哥的话语，令煌更加深刻的意识到这个圈子好像是属于自己根本融不进去的类型。
“不过既然如此，就先放小姑娘离开吧……”被被楚大哥称作林老爷子的老札拉克人依然和颜悦色。
倒是一直给煌一种慈祥老爷爷的感觉，“老龙头，咱们老头子的话题也没必要硬带一个小女孩吧？听了也只会伤心罢了。”
这话煌还没回过味儿来，那总督大人倒是已经点了点头：“煌小姐，接下来这边要聊些比较机密的事，还请去后车厢坐一坐吧。”
“呃……”终于看到对方能用缓和些的表情看向自己，但对此刻的和颜悦色只觉得更加紧张的煌看了看一旁的楚大哥而后者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说了句「去吧」之后，她也就点了点头，强作常态的活力道，“没问题！”
然后她就赶忙起身朝后面跑去，背影倒像是在逃。
这让林老爷子摇了摇头，摇头间带着无声的笑：“你可真会装恶人啊，大少爷，瞧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楚小子也不帮衬一下，你这样可带不了小女朋友。”
“她得有此一着，你才是恶趣味吧舸瑞……”魏彦吾轻叹道，抬手按在了扶手边的按钮上，这礼车内部的空间直接被突然降下的隔间分作两截，当真意义上的机密谈话环境倒是由此形成，“你我都清楚那孩子的状况，她会遇到的官员不会有什么和颜悦色一说，她那父亲的关联人就没什么剩下的。”
“我能知道什么？炎国内陆的事，我一个龙门的老鼠怎么知道……”
林舸瑞耸了耸肩，继而看向了正对面那仍然一副轻松姿态的抱着膝盖的楚信然，“倒是你啊，楚小子你还没回话呢。”
“你俩都追查我的消息延展到她身上，还需要我有什么就好说的？还是觉得我会因为你那乱点鸳鸯谱的称呼而紧张羞涩一下？”
楚信然抬眼看着这个眼神无聊起来的老人，“这把年纪了还搞这种把戏，林雨霞也该头疼吧，我如果去了龙门她会不会找我喝酒抱怨她爹越来越烦了？”
“我才不会给她和你喝酒的机会……”老人毫不掩饰这方面的嫌弃，“没头没尾的小子可没资格做我女婿。”
“真是什么话题都能扯到这上面，你是月老么？”楚信然抬手，无奈扶额，“你刚才把我也归类到老头子一圈里我还没说呢。”
“有什么关系，那丫头听来也只会理解为老头子话题小女孩不能听，小男孩可以听的意思……”
老人抬起爪子捋了捋下巴处束成一缕的长须，“不然你肯定第一时间就反驳了，不也是仗着她听不懂？”
“谜语人大可以爬，老年谜语人也一样……”楚信然无语的摆了摆手，“没必要在提她的事了，说得好像你们有兴趣管一样。”
“这倒是啊，我们又哪里有空，不过眼下除了那女娃的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要紧事？”
老人看着青年，又看了看一旁那个还不怎么显老的男人：“难道现在不就是随便叙叙旧的阶段么？否则还能先弄清你们族里的什么事儿？”
这话之后就是短暂的沉默，让老人那老鼠模样的脸上看着这俩特征其实完全不一样，但气质却有几分相似的一老一少，露出几分犹豫和思索。
最后是少的一方开口道：“要紧事，还是有的。”
“在来的路上，乌萨斯边区的彼尔姆，我见到了一个人。”
他说着，沉默了一下，才郑重说出那个名字：“塔露拉，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还有科西切。”

NO.93:就像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影响。
（九点半啊，来的有些迟，但至少没像上次那么晚。
这本书如果会有断更什么的事的话，我会提前发请假公告第二天补上，如果没发公告，那就肯定会更新的，没必要在群里艾特或是私信我问。）
‘见到了一个人塔露拉，塔露拉•雅特利亚斯；
还有科西切’
以郑重的语气发下的话语掷地有声，也令场面为之一静。
在这样的安静之中，林姓的札拉克老人下意识扭头看向身后左右，所见的是那仍在作为隔音墙所运行着的闭合机关。
确认了这一点他才又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这沉默的一老一少，意识到这份沉默还会继续下去的他，想到了一个打破沉默也能缓和些气氛的关键点，便毅然开口道：“楚小子你说错了吧？”
“你这见到的可是两个人！”札拉克老人乐呵呵的扶着自己那柄龙头拐道，本以为接上了对方刻意留下的梗，可结果也只有他一个人继续乐呵呵。
两头龙继续沉默着，老鼠开口的作用仅仅是让前两者不同时间的瞥了眼他，然后都目光低垂，不做反应。
如此的状况也让老人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什么，可若是没有进一步的提醒，他也还想不到那最为离奇的可能性，只是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转冷，继而问：“什么意思？”
“你俩打什么哑谜？”
“魏叔，林老可以相信吧。”
最终开口的是小辈，只是这样的开口尚无法令老人感到愉快，老人闻言也只是盯着一旁那比自己高大许多，也比自己健朗许多的男人，看着他那被低垂的刘海挡住些许的侧脸。
很难想象，这俩人是同辈的人。
在泰拉，比民族区分更常见的是种族，而种族的区分体现则是确确实实的能体会到直接人与人的直接差异。
这样的差异之中，最为明显的便是寿命。
以萨卡兹为首，诸多分支都具备着长生者的概念。
而魏彦吾所在的种族，龙，在寿命方面获得的优渥之处，显然在他与林舸瑞的外观上边体现得很是彻底。
当然，龙门还有人觉得只是那札拉克老人林舸瑞自己太显老的问题，毕竟他还有个青春靓丽的女儿，让人容易有些微妙的联想。
这种话题，通常是不太敢放在明面上聊的。
尽管这几辆车上搭载着从泰拉各处聚拢到龙门，借由这大炎主要对外端口的便利性而一同回朝的位高权重者，但这位札拉克老人倒是个「龙门本地人」。
龙门势力最大的黑道人物之一，被贫民区的居民所尊敬的传说存在——
灰色的林、鼠王，其眼线遍布龙门，既扎根于龙门，也为龙门清理了太多的外来污秽。
在外人眼中，他与魏彦吾平起平坐，是个手腕出众的黑道巨魁，但楚信然却是知道，所谓的平起平坐，手腕倒是次要的，他俩本来就是老朋友老战友，也没有什么对立的仇恨，平等视之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那帮畏惧于传闻的人大概连魏彦吾找林舸瑞下棋的模样都没见过。
也大抵不懂得尊老，会因为说些不该说的话而消失在路边的小巷之中。
不过就像莱茵黄金的狂猎，游走于扭曲与诡奇事件的守秘人会在维多利亚伦蒂尼姆做一个普通市民那样，这样的鼠王也在龙门开着一家糖果店，会在楚信然带着煌刚上车的时候，从他那看起来就很名贵的白色大氅里掏出两把与衣衫不太相衬的糖果来。
一人一把……
若是让其他车里的乘客们看到，八成会觉得有些别扭。
年纪愈大，知道的愈多，印象也就愈是停留在当年，当年的鼠王不会是这幅模样。
变化最不大的，反倒是魏彦吾。
就像岁月不曾老化他一样，他在大众之中的模样也没什么改变，给煌的印象也是如同预想中那般，眼神锐利，压迫十足，与他同处一片空间都感觉有些窒息。
可那其实也是他对外刻意展现的，而他那很少展现人前的一面，便如此刻面对楚信然的话语时，在那老人面前露出的苦涩低沉。
“啊，舸瑞当然没问题。”
“他不知道，也是以前没必要去提而已。”
会提到的话题，也几乎不会展开。
毕竟那都涉及了十多年前的往事。
完全能从涉及人员上联想到这一层的扎拉克老者便也没去看那好似事不关己般不看这边也不说话的老龙头，直接看向了年轻的龙。
而龙也正看着他，见他看来便开口道：“老爷子，想过这俩人如今都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吗？”
“什么？”
林舸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回过头来看向那俯身取放茶具的魏彦吾，见他仍是一副对这边不闻不问的模样，便回头看向那同样平平淡淡模样的楚信然。
而后者就像是在等他看过来一样，紧接道：“您当初不算是亲历人，至少在后来的收尾上，魏叔没有让您插手，所以你也没必要去查那乌萨斯的民俗，更不会知道乌萨斯那尽管仍有人传颂，但却并不会放于表面提及的古老传说。”
“不死的黑蛇，盘踞于乌萨斯上百年的传说。以未知诡异的方式与死亡竞赛，对抗着天常理数，不死的黑蛇，然后我再告诉你，科西切手下的组织名叫「黑鳞」，而他自身更是一个斐迪亚，你怎么想？”
“这……”
“不死的黑蛇，不死的科西切，传说的正体就是他，而我曾在异国的土地上接触过不少记载了这类传说与秘术的书籍，再加上这一次我与两者的接触状况，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
楚信然说道这里顿了顿，看向了自己面前的桌面。
一支套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盛着茶水的杯推了过来，顺着那只手延伸视线，便能达成与那红瞳的对视。
“科西切在塔露拉身上，至少有一部分，在塔露拉身上，蛰伏于她的精神之中，在我途经时被惊动，主动发起了一次对我的袭击，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身份。”
话题到了这里，林舸瑞就有些听不懂了，而一旁的魏彦吾则是以那被手套覆盖的指节敲了敲桌面：盯着楚信然道：“你对他有威胁。”
“应该是。”楚信然点了点头，“否则他不该醒来，他什么时候死的？”
“两周前……”魏彦吾立刻回答，说着扭头看了眼一旁林舸瑞方向的挂件记时，“十五天零三小时十五分。”
林舸瑞有些无言，搭在手杖上双爪有些不自觉的舒张收拢。
“这点时间，还不够他真正潜伏稳固……”楚信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像我在之后猜测过的那样，他这样的冲动是一招臭棋，因为他没能藉着塔露拉的实力杀死我。
反倒被我重新唬了回去，他若是有张计划表，那么计划收获果实的时间就得朝后推移不少。”
“还得考虑妨碍……”听到这里的魏彦吾，目光略微缓和，“他那计划书中不知有没有考虑过我先行对付他的可能。”
“这种问题只有问你自己了，当初对付他的是你们，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楚信然耸了耸肩到，“能将这种怪物从龙门怼到乌萨斯去，你们付出了多少我就不去问也不去听了，想必你们也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吹嘘的故事，所以我这次仅仅是报告我所要报告的。”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续的展开，如果还有我的事，提前通知。”
“我看情况考虑要不要接受。”
面对这样明显暗示可能会被拒绝的话语，魏彦吾却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好，那么你说完了吗？”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生气了，让一旁林舸瑞那放在拐杖上的两爪子再次磨了磨。
总觉得这一老一少会在这份平静氛围下突然动手什么的，这是根据以往这俩人谈话时经常会有的展开做出的判断。
但这一次倒是没有动手，那份对话仍在继续。
“没有，还有些事，比如科西切死前塔露拉就在弄的整合运动，似乎已经将西北游击队都收归麾下了。”
“我知道……”说到了自己知道的情报，魏彦吾也显得平静不少，重新弄好了一组茶具朝着一旁的林舸瑞推去，继而端起了自己的茶杯，“科西切对她培养的尽心尽力，文月只以为他是在培养继承人对我们复仇，但那条黑蛇的视野不可能单单放在仇恨这一块上。”
“黑蛇的教育，红龙的血，熊的国土，骏鹰的历史，他在不断地积攒塔露拉身上的正当性与优越性，甚至不在乎她是否是感染者。”
楚信然很想直接称作叠buff，但这么说的话，显然魏彦吾是很难理解的。
如果说成什么“源石技艺：3点花费，1点特征点，你的领导人天生具备灵能天赋，领导人寿命-30……”那就更难理解了。
虽然蛮贴切的就是。
P社玩家能毙一个是一个，不将人当人的视野与直观到违背人伦的结果论说起根本就是「玩家思想」，放在一个活生生的现实里，只能是个脱离人性的怪物。
当这样的怪物掌握了权力，就会发展成浩劫。
不过现在的现状是，怪物以「假死」退位，其权力哪怕没能断绝，却也理所当然的遭到弱化。
“他要塑造一个比他此刻更加完美正当的科西切，而他的目的……”
“他要引发战场，创造战争，他一直觉得乌萨斯能通过战争再创他们先皇的荣耀……”魏彦吾摇了摇头，“战争疯子，哪怕自诩恶神，他在我和兄弟眼里也只是个战争疯子，龙门在他手下要么在繁华的表象下逐渐腐烂，要么就是作为乌萨斯侵攻大炎的跳板。”
“你早点把贫民窟的问题搞定吧，那地方也挺烂的。”楚信然冷不丁的刺了一句，让魏彦吾表情怔了怔，继而看向了一旁。
“你看我干什么？”刚还是有些隐忧的林舸瑞被看得分外不自在，“贫民窟哪里那么好打整，你们以为是丢洗衣机呢！”
贫民窟的守护神，话事人，阴影统治者，林舸瑞先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奉着魏彦吾的指令在贫民区折腾，折腾这个聚集了龙门所有的三教九流的贫民区。
以外来者的身份混入的各国间谍与特工也同难民一同相信涌入那个区域，无时无刻不在渗透着龙门的关节，那份来自久远到科西切治下的龙门所形成的历史遗留问题，因为魏彦吾始终没能下狠手的缘故，已经形成了一处顽疾。
就算是让林舸瑞入驻，以鼠王的身份君临管理形成阴影下的龙门管理者，这块疤也始终没能抠干净。
还抠的这老鼠恼火得很。
被这一老一少盯着简直要狂暴起来。
“真以为把耗子丢进下水道就一切完事儿啦？！”
连这种自讽的比喻都冒出来了，老爷子打这种七伤拳一直可以的。
虽然可以指出‘对方确实是在「下水道」待得很惬意’的回应来，但这种轻蔑话谁说的出口呢？
他这么说也就是要终结话题的意思，而他也确实成功了，这种涉及侮辱城市的比喻，不论是总督还是前近卫局处长都接不下去。
也只有他这种劳苦功高而且还在继续干活的可以掺在一时激动的抱怨里，大家就权当没听到了。
从这一点考虑，这辆车上也是坐着龙门的领导人、前任执法机关顶点，灰色地带统治者三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如果能天降一发牛逼的源石技艺就能直接瘫痪龙门。
不过其他车上也不差就是了。
大炎那放在外地各国的所有重要官员都分别在那几辆不同的车上，每次这种时候的袭击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大炎本土在沿途要道所设立的保护也在提升，以至于有些时候袭击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或中断。
否则大家哪还敢几辆车一起走呢？这样的目标多大啊，自然得有所安全保证才是。
“话题拉回来吧……”眼见话题被鼠王堵死了，楚信然又开口捞回来，“整合运动的羽翼已丰，快的出乎预料，尽管科西切暂时跳不出来作妖，但我怀疑他会给塔露拉下什么套，有些布置是不需要设计者活动才会起效的不是么？”
“阴谋家就算是死了，也能继续祸害下去。”
魏彦吾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敲了敲额头。
“该叫那些人再探再报了，确实是需要些干涉，只是这种事，我真的配做么？”
“除了你，还能有别人做么？难道还能指望陈晖洁去？”
“还不是时候。罢了，到这一步面皮也一点用都没有。”

NO.94:他对线一向可以的。
（明天也是晚上更新，晚到八九点左右吧，不过至少可以开播了。）
年关将至，从高昌过楼兰再至酒泉，走此路继续西南而下，直至洛阳。
这便是所有在外任职的官员们大多都会选择的回京之路，同时也是这列车队所行之路。
这列车队之中有着不少官员们都同楚信然与煌那般，在汇合前就经行了一段漫长的路途。
虽然也有那么几个人因而更感不适，但更多人倒是并不在意，一个个都表现出习惯了旅途那般，并无什么冲突和抱怨。
但却有着更加明显的的排斥与嫌恶，朝着楚信然和煌。
连带那站在一旁的魏彦吾与林舸瑞也一并受了些影响。
分明之前为魏彦吾还作为东道主在龙门接待过他们，那时候的相敬如宾，在如今踏过边关之后，便改换做了如今的模样。
谈笑依旧的客栈酒店，在几人路过时便隐有些冷风，比冷风更令人在意的是那些不时瞥过的视线，只是这些视线都还不太敢与这边对接。
不论是魏彦吾还是林舸瑞，哪怕是楚信然，从来都是别人怕他们目光的道理，没有在对视中弱上一筹的理由。
在这样的队伍之中，就只有煌有些拉跨。
小姑娘若是打架倒是斗志昂扬，但在这种笑里藏刀环节就上不了台面了。
不过她又不混官场，这种弱项倒也不算什么，也没什么必要锻炼。
有这个功夫不如去多健身活动活动，这丫头每天给自己做的运动量指标很少中断，所有人都确确实实能够看到她的勤奋和努力，只是认可与否需要另算。
对感染者的排斥与敌对也不敢表现的太过直接，毕竟谁都不太想去招惹魏彦吾和那头疯龙。
这车队的乘客们都是位高权重者，无知者并不存在于此，谁都清楚那被圣上忌讳的行省总督魏彦吾不可深交，更清楚那反过来被圣上偏爱的疯龙当初从关口杀出的事迹，他的通缉令迄今为止都还在肃正院不曾撤销，只是某种不方便细谈的力量将那事淡化到无人追究的地步。
考虑到前段时间圣上的佩剑电码反应出现，玉龙印的文件发出一封，便有不少人猜测炎皇重新器用这疯龙作钦差的可能。
如今见其堂而皇之的登陆这专车系统，某些猜测也就不再只是猜测了。
照理说如此一来便当考虑巴结才对，可大家也都没忘他与肃正院的仇怨始终没个下文。
如今更是看到他带上了那案子的当事人之一，这副要正面相抗的姿态便只会让觉得麻烦比利益更大。
当然，「他带着感染者」这一点更能直接引来不满的注视。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越是位高权重便也愈是惜命实属常态，矿石病在为官的圈子里一直都等同于洪水猛兽，能在感染者面前泰然处之的权贵并非没有，但这拨人里似乎挑不出几个。
能挑出的还是另外几个龙门任职的家伙，其中一个还谈不上官员，只是搭着魏彦吾的名号顺路上车，只是并不声张，同行者们虽然也考虑过队伍里还有其他的魏彦吾关联者，但也不清楚是谁，也不太关心是谁。
此行只为了述职或回乡，大部分官员们也没想过在这路上拉拉关系通畅仕途什么的。
尤其是看到楚信然这「瘟神」在时更是自闭，压根不敢动其他的心思。
连在酒店歇脚的功夫都恨不得完全避开他来。
就在这样强大的「清场光环」之下，煌也不必去勉强自己和那些家伙虚与委蛇。
不过说实话，煌自己似乎也自带清场能力，那帮大哥大姐大叔大婶在她路过时都会选择离开，只是有先后区别，也有着立刻走人以及隐晦点退开的区别。
让她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很快不需要去找楚大哥询问也能自己反应过来。
照着一开始凯尔希医生的说法以及后来楚大哥偶尔提及的话题里，父亲的案子似乎当初闹得很大，在评级上也有些高。
牵扯着这样案子的自己，在这些官员们眼中看来也等于洪水猛兽吧，不论是不敢还是不想，都不会来找自己。
如此一来就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一样……这种感觉，煌感觉很棒！
甚至连去酒店的健身房都没人挡位置，甚至还能直接把人「赶走」，煌难得体会这种恶霸般的快乐，这给官员们开放的沿途高档酒店，健身室配备甚至比罗德岛还好不少，令她非常满意！
满意到都想和楚大哥分享喜悦了，但楚大哥之前就说和总督他们去茗茶室逛会儿，让煌感觉这会儿下去也是打扰他们，再推迟些时间再说吧。
而且自己也根本待不下那种氛围里。
是的，煌按捺着不说，但又非常想吐槽的一点，就是楚大哥和那位林爷爷与魏总督呆一块儿时，不仅说的话难懂，那种氛围更让她不自在，感觉就是几个老头在喝茶聊天，谈天说地也就罢了，还净说些年轻人不会感兴趣的话题和故事，让她压力山大又接不上话。
真的是，楚大哥和老人待久了就变成老人了吗？他们几个现在不会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吧？！
煌就这样一面大胆猜测着胡思乱想，在这样对运动而言很危险的状态下继续自己的健身运动。
然后在这健身房楼下两层的茗茶室，她按照老头子会做的事做出的猜测没有一点错误。
这三个家伙确确实实在喝茶，喝茶的同时魏彦吾和林舸瑞在下棋，楚信然在一边瞅着，非常不讲「观棋不语」的规矩在那嘴碎。
当然，也不只是他，其实那俩下棋的也在嘴碎，也就是没什么胜负心的在那边聊边下棋。
话题也非常老年人，很有什么「邻居家闺女又喜欢上哪家后生了」、「隔壁叔家的小伙子出国留学啦」、「自家儿女越来越叛逆啦」之类的氛围。
但显然，行省总督和黑道巨擘这样的存在住的地方，所谓的「邻居」很值得玩味，所谓的「隔壁叔家」也很值得怀疑，所谓的「自家女儿」……
哦，这个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林雨霞说她爹越来越「老年痴呆」了的事谁都知道。
楚信然知道，魏彦吾也知道，林舸瑞自己，更是明白。
就是明白才头疼。
不过在下棋的时候说，也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拉扯魏彦吾的注意力好让他下阴手。
楚信然觉得这种糟老头子什么都想过，甚至想骗自己来点教学经验。
只是他还没考虑开口，魏彦吾已经反手一个“难道我就容易吗？”抬起更大的怨念。
这起手楚信然还以为他要冒出一串「夫妻不和睦，女儿又叛逆，事业不丰顺」的悲苦中年人三连来，然后又想起他没有女儿，继而又觉得陈晖洁或许能算半个女儿，接着思考起了陈晖洁叛不叛逆这方面来。
只是还没等他想个明白，魏彦吾这逼人已经把话题拽到了楚信然跑路让他日子难过的环节上来。
这口锅扣得过于突然，让楚信然怔了一下，差点觉得这家伙一口「楚信然一跑空出个处长位又没人管陈晖洁，还让文月不开心老是涮自己」有些道理。
有个屁道理！
“我辞职的事老早就说了，你不考虑个后继者也不想想诗怀雅和星熊？老是捧着个陈晖洁要把她带上去，那是你的失职好么！
文月姨是你老婆欸，你自己不多陪陪她，回头我直接去告状，陈晖洁管不住不也是你的锅？你是监护人，能不能有点威严？”
这一席话让魏彦吾看着棋盘不说话，倒是对面的林舸瑞抬起爪子摆了摆：“不至于，不至于，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建立在怎样的过去上的，这槛哪那么好迈过去。”
“好好一个玩笑而已，楚小子你上头了，喝口茶吧。”
“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看着鼠王递过来的茶杯，楚信然抬手接过喝了一口，再次看向那抬眼看向自己的魏叔，看着他那有些颓然的目光，“魏叔，我并不美化你的过去，也不扭曲你的罪孽，但你还罪的方式并不合适，陈晖洁会被你这样养废，你有跟她谈过么？”
“我从剑术到近卫局管理，一直在教她，一直在说。”
“我说的是谈，tan。”楚信然另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桌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要以龙门总督和近卫局高级警司的身份，用舅舅和侄女的关系谈一谈，谈过去发生的事，谈你们彼此的看法，谈你们对未来的规划，谈你和她都想说的话。”
“那只会起反效果……”魏彦吾摇了摇头，看了看这隔间关闭的出口，回过头来，“信然你对我和她知道多少？你甚至不想去了解她。”
“是啊，我不想了解，但我又确实了解，因为有些事，哪怕是不想也得去做。”
楚信然说着从胸前的衣兜里抽出个管子，又从里面抽出两根被冰封着的揉成细管的纸，依稀能看出「chen1」、「chen2」的小字迹。
两张纸被他丢出来就迅速解冻，甚至好似被一只不存在的手拉扯碾平那般，摊在了那枚「将」的棋子上，露出上面一连串的关键词和连线。
这种图画让一个陌生人看是看不懂的，但对知情者而言，那些关键词和连线很容易联想到一些事件，以及对一个人的分析。
而那两张纸下方的标注的时间数字，则是证明分别来自于三年前与一年前。
“口说无凭不是么？但幸好我有保留这些记录的习惯，因为我对远去的记忆遗漏抱有疑虑……”
楚信然看着魏彦吾拨开那纸条的褶皱端详，而他则继续平静道，“我有我的情报搜集，何况你对她的信息封锁也仅仅是十年前的那些，不过这其实不能证明我了解她，但我了解她的办事方式，也就知道你怎么教她的，而她学成了什么样。”
“我不懂她私下什么样，但我相信你也不懂，因为我懂的是你的性子，在那作为近卫局处长时的半年多共事，足够我总结一个人的形象。”
“还记得那时候我劝你别戴那东西了么？”
青年抬起手，指着男人那挂在脖子上的珠串，又指向他的颈部和耳饰。
那是魏彦吾一贯所佩的首饰，不论是作为龙门总督还是私下都有，同时那也是非常明显的宗教含义。
颈部形似已经改制的朝珠的珠串中段悬挂着金刚橛，而耳饰则是十字金刚杵，「羯磨杵」。
再配上手腕上的佛珠，魏彦吾所信宗教不言而喻。
“佛劝人忍，佛劝人善，信仰是种寄托，可你真的寄托祂吗？你真的信仰那种东西么？”
楚信然抬起了茶杯，望着里面映出的自己，映出那隐隐有些习惯了的，朝后延展的龙角，“这个问题，我当初就问过你。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和爱德华叔对抗科西切的事，而现在我要再问一次，能够对抗恶神的双龙，真的会信佛陀吗？”
在一旁鼠王担忧的目光下，楚信然抬杯饮茶，看着抬手握住胸前佛珠沉默不语的魏彦吾。
“如果不是为了装个样子，如果不是为了说服自己，如果不是为了强行封印自己的剑刃，你为什么要戴上它？难道你想说屠刀血腥不忍睹？”
楚信然悠然道，放下茶杯，又补一句：“科西切说我的剑杀不了他，只有斩龙剑可以。”
“我不信这句话，但我也想看斩龙剑出鞘的那一天。”
“在那时候，希望你不要以手指糊弄我。”
“手指？什么手指？”林舸瑞听到这话愣了愣。
之前的话他虽然能听懂但没立场参与，也不够搀和的能力，但现在一听话题好像要过去了，他得赶忙推一把让大少爷早点缓过来才行。
不过他也确实不知道手指糊弄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那种还只在记载里的境界……
楚信然没有回答他，而是已经站起了身来，准备离开包间。
他确实上头了，但是不后悔，他一直想说的话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也不知道那时候再说会不会已经属于马后炮。
所以他说的很果断，说完之后也不求一个立刻的回答，而是留出时间给他想。
还有林老在这儿看着，他们才是真正过命的老朋友，胜似兄弟，相较之下，自己在这关系网里还远一些。
那就自己扮完黑脸让他当个白脸吧，回头再看有没有机会请客喝酒什么的。
虽然那种老爷子的欣赏境界恐怕比自己更高，请客多半是出个丑。
想着这些，他便朝已经提起遥控器解开幕帘，放下的同时朝外走去，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被突然叫住了。
“信然……”
开口的是魏彦吾，能够感觉到对方盯着自己的目光，让楚信然步伐一顿。
“你信道对吧？”
“是啊。”青年回答的很坦然，只是不回头去看。
“为什么信？”
“因为太多塑像不可信，就只能信天地了。”

NO.95:没什么变化。
（时间差不多，算的真准。）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楚信然对这段诗句有着诸多的感悟，认可诸多的美好都脆弱不堪的事实，同时在他眼中，连同那些信仰也在他的理解中被囊括在内。
“因为太多塑像不可信，就只能信天地了。”
最初的信仰源于敬畏，敬畏于一切的未知，其中固然也有着天地在内的崇拜，可当那些捏造的形象被赋予了更为清晰的意象之后，信仰便也逐渐止于浅层。
越来越多的信徒仅仅是信仰着那尊土石泥塑，甚至愿意用珍贵的材料来将其塑造的更为光鉴可人，神威俱足。
但正因为需要，才会被塑造。
对于需要它们的人们而言，这样的塑像足以满足他们的期望，不需要穷究一个意义，也不需要考虑太多深层意义上的问题，信徒们麻木的膜拜着那些神像，相信这样就能满足神的期待，以求降下那么哪怕丁点的福泽。
这样的期待，这样的美好，哪怕尚未出现，信徒们也能继续信奉下去，说服着自己只是没到时候。
或华丽或古朴的塑像，承载着无数的念想，也将继续承载下去，直到遇到那位身负角尾的青年。
也或者是少年。
毕竟在更早的时候，相信着神的存在与力量而抱有过相当期待的年轻人，就是在一面解决着麻烦赚取报酬的同时，一面相追查着当地的某些传说与神话，寻觅着真正具备超越常识伟力的力量存在。
只是这样的寻觅，通常也就只有找到了塑像而已。
常见的，所谓圣堂、庙宇、神社之流的地方，少见的，在那些山林荒野之中的遗迹之中，在少年面前却都等于同一种遗憾。
充当所有信徒念想的承载，却只是在朝着少年再一次强调沉痛现实的道具。
或裂开，或倒下，有声的无声，有效的无效。
像是被拒绝，又或是被抛弃，亦或是被诅咒……不论如何理解，都无法否认那些被人所描绘的美好在他面前四分五裂的事实。
这样的事实，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便足以让一个人疲惫起来，再加上本就无法忽略的其他压力与忙碌，最终他所做的决定便是不再抱有那些期望。
他信道，信的是「道理」，「道」与「理」，而非那具体到道教之中的神像泥塑。
魏彦吾很清楚，所以他的问询之中并未具体到道教的名讳。
与其说楚信然信道教，不如说他有点信道家的意思，这个描述是有点，也是因为他遵从的还有些法家的思想。
并不纯粹，所以无法一概而论。
但好在这是思想，而非信仰，思想驳杂、考虑多样很正常，不需要像宗教那样讲究诚心与否。
道家与道教虽然是一脉相承，但却不可混为一谈，其中具体的关系，便是道家的思想为道教的创立打下了一定基础，但一个是思想学派，一个是宗教。
只是若说信道，世俗看来都是在谈宗教。
如今的大炎，传入不久被改造过的佛教比道教更具人气，拉特兰的教派也日渐发展，如此三足鼎立之势理所当然是道教占据不上不下的中间位置，而东方式的哲学思想源头，包括道家在内的诸多学说派别已经没什么集结土壤，沉寂于百姓难以关注的细节里，默不作声的生根发芽。
究其根本，便是因为道家是个哲学学派。
能被称作哲学家的人不多，但哲学，尤其是生活哲学这类思想早已体现在大炎百姓的方方面面，这便足以概述这些那些学说百家的现状。
隐于视野，但却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在这样的影响之中，又有人想着光复这些学派，也正是这样的人给了楚信然一个方向。
尽管这个方向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找上去的。
别忘了，除却有所期盼的追溯那些神话以外，他还本就有着收集各类无主杂书原典的惯常行为。
那样的行为就很容易令他踏足那些常人不会接触的领域，也容易让他遇上一些身份敏感的人。
此次回到炎国，若说有空的话说不定还能重逢一些也未可知，不过现在尚处边远地界，这就开始想那些未免太着急了。
尤其是此刻他还在找人的路上。
跟人对话的时候胡思乱想可不太好。
哪怕对方自己都有些心不在焉。
“楚大哥，你觉得其他几辆车上的那些大叔大婶会不会下车后在哪再遇上啊？”
煌坐在健身房最边上的吧台前，一面喝着果汁一面望着那透明落地窗外，明显是在看着那下方的车棚音乐可见的礼车轮廓，也在看着在那礼车边上负责冲洗和保养方面的工作人员。
一副很无聊又不想动的慵懒模样，但楚信然估计她这样更多是锻炼过多导致的疲惫。
这就需要休息了，就像她此刻手里拎着杯果汁一样。
虽然在青年的想象里，她那种性子应该端着更正式些的蛋白粉什么的。
“有可能哦。”
楚信然说着，也坐在了一旁的高脚凳上，顺便冲着柜台招呼了一声来杯可乐加冰。
得亏煌作为感染者的体表结晶位置比较隐晦，换成其他体表结晶明显的感染者，在健身房这种就穿着背心和短裤的空间下轻而易举就给暴露出感染者的身份，那柜台也就根本做不到平静站在边上时不时偷瞄一下她，显然是有些心猿意马。
楚信然不知道煌怎么看，不过都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了，那他也懒得在意，点完肥宅快乐水后就回过头继续道：“毕竟这一轮专车，既有魏叔那样去述职的类型，也有林老那样作为护卫跟上的类型，也有我们这种作为亲属被稍一程的状况，既然我们这种和林老那种都能被允许，那么你可不好说其他车上的状况。”
“别的不说，之前后面有一辆车里就待着一个我认识的鲤先生，既不是高官，也不是关联人，也不知道是靠着什么门路上车的。”
楚信然耐心的解释道，不过煌似乎更在意之前话语中的一截，低声念着「亲属」两个字笑了笑。
笑的很小声，因为坐姿缘故也只是露出个不明显侧脸上也看不出多少笑意，令楚信然瞥了眼后并不在意的回过头，去接柜台递来的加冰可乐。
这人啊，就是要挑战极限，就算对冷有心理阴影，也要在靠近冬季的日子里喝加冰可乐（x；
他只是喜欢加冰而已，不加冰的可乐没有灵魂（x；
不过因为这酒店目前属于包场状态的缘故，所以那柜台职员刚才递来饮品时都有些战战兢兢。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遇上了大人物还是因为楚信然那对炎国人而言完全不会陌生的种族特征。
在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时总是容易被误认为瓦伊凡，甚至更离谱的时候会被误认为德拉克的种族特征，在炎国的土地上便再无被认错的可能，也因而真正享有那份尊贵。
虽然这份尊贵也算是家族余荫的一部分，令过去的他很是排斥。
如今的他学会了习以为常的无视，对于连封建体制都还没有走出的炎国，很多想当然的习惯并不适用，而他还无意于对抗这份漫长传承的体制。
尤其是此刻的大炎还属于太平盛世，你就算是想拉大旗也拉不出什么志同道合的同志，只能拉出单纯对世道不满的怨忿者。
那种家伙，楚信然自己也合不来。
倒不如说那种家伙放在哪里都是潜在犯罪者，楚处长当然合不来。
虽然他自己也是个犯罪者。
“我之前也觉得能让我们上车，那些官老爷心还挺大的。”
煌回过头来，这一次的笑容明显，也精神了许多，让不远处的柜台都有些看直眼。
但又很快意识到了这笑容是因为谁，看向那龙族青年又重新看向那菲林女孩，能把自己看低沉起来。
其实他也明白，在这座日常接待边境酒店工作，真有什么达官贵人的大小姐也不可能看上自己。
但也不妨碍在这儿工作饱饱眼福，说不定还会有需要健身指导的时候。
而这女孩的健身他在柜台前看了好久，既赏心悦目、蠢蠢欲动，又对其专业、熟练以及力量和耐力感到敬畏。
也有担任健身教练职位的自己，总觉得能被对面一拳撂倒。
哪怕那女孩的肌肉轮廓看起来远不如自己明显。
倒是一旁这龙族青年来健身房穿的严严实实，都看不出身材来，从衣服覆盖的轮廓只能说一般，袖管里探出的手也戴着露指手套，瞧不出具体的胖瘦，还是只能说一般。
不过这种装束也就明显是来找人的，如今听俩人聊天也能听出来。
只是那龙族的年轻人感觉便是完全得罪不得，他就连嫌弃的态度都不敢表露，只能僵着脸站在边上，不被叫到就当自己是个雕塑。
“并不是心大，而是因为我们是搭的魏叔这条线，龙门总督地位不同寻常，而他在朝中的地位也很微妙。
因为某段过去的缘故，很多人都觉得魏叔失去了冲劲，也有很多人觉得魏叔已经是个空有过去的废人，不会是个危险人物，也不会危害他们。”
“那他们怕什么？”在上下车的时候，煌都明显看得出其他车上的不少乘客都有着对总督的明显忌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归于平静也不是好惹的，他们相信魏叔已经失去活力了，但也相信没有不法分子能够威胁得了他来害大家，而同样的，他们也不敢真的表现出得罪的想法来。”
楚信然喝着肥宅快乐水讲述着快乐的话题，虽然不是肥宅也不妨碍他露出悠然的笑意：“心里面小瞧个不行，但真要遇上还是本能快过理智的道一声「魏公」，为官者就是要小心翼翼，尤其是形成了圈子的更加保守，有些麻烦，光是一丁点苗头他们都要避开。”
“所以在某些重大的判决下达之前，你能看到半数人都作壁上观，完全选择中立票的事来。”
“你好像是在暗示什么哦？”煌听着楚信然那一副饶有深意的口吻，直接跳过谜语人阶段问道。
“一个积年的案件，因为一个案件而导致对律法贯彻的两派矛盾激烈，这时候陛下提出了投票制，然后你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灰票……”
楚信然微笑道，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表情尴尬起来的她，“中立人，很奇妙吧？”
煌犹豫了一下，反而问：“我父亲那事儿？”
“不要用问句来回答问句，我也不会回答哦……”楚信然耸了耸肩，“你怎么理解都好。”
“不过看起来你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其他地方逛逛，顺便再继续一下一开始的话题。”
“好啊——”煌说着点了点头，然后端起了桌上的果汁高高抬起，一大口灌下去，然后抹了抹嘴，“哈，一开始的话题是啥来着？”
“关于你会不会再遇上他们的话题。”
见她这副模样而同样端起可乐来全部灌进肚里，楚信然嘴角抽了抽，掩了下嘴把打嗝意味压了下去，继而刚准备回首朝外走时，又听到她突然嚷着：“楚大哥等一下，我去更衣室换下衣服。”
“去吧。”看着她这身与平日装束确实不同的背心短裤，楚信然点了点头，看着她做了个很快回来的许诺后就朝更衣室方向迅速跑走。
暂时有些无所事事，回过头来看了眼那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柜台职员，后者见他看来也就露出个僵硬的笑容来：“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全部都听到了也无所谓……”楚信然露出个比职员的微笑像样多了的笑容，“没人会追究这种事，真要传不得我也不会在这里说。”
“不过结个账吧，多少钱？”
“嗯？”
“可乐加果汁，那丫头肯定没给钱吧……”楚信然说着从兜里摸出个钱包来，挑拣着那鼓鼓囊囊里面放置在好几个隔间里属于不同土地的纸质货币，该翻出大炎的货币了。
虽然也有龙门币这种大国都同行的币种，“她肯定觉得包场就意味着什么花费都包了。”
“您猜得对，11元，可乐三元。”
“对一般价格来说贵了，对酒店价格而言又便宜了，价位当真？”
“会员有打折，这也算是包场真正自带的福利。”
“不错的福利。”

NO.96:从来都不会无聊。
（今天也是请乌萨斯刁民出来看流星雨的一天。）
楼兰国，与那徒具国名，实际上不论是地理面积还是建筑规模都只是个城镇的高昌国不同，这片古城不论是面基还是建筑规模都担得上国之一字。
虽然并非是移动城邦那样现代化的东西，但也足以看出令人惊异的宏大雄伟。
同时，这也是炎国麾下诸多属国的其中一员，如今与龙门组成固定的边疆城塞，提防着可能出现的乌萨斯雇佣兵与卡兹戴尔雇佣兵。
前者多是接受了骚扰作战指令的乌萨斯正规军而作为主要防范对象，而后者则是卡兹戴尔本地对外输出名产，在哪出现都不意外。
不过说是如此，边塞的管控尽管严格却也不算苛刻，仍然有不少能被准许入境的雇佣兵存在着，只是对于感染者而言，需要过的手续会更多。
车队之中的感染者只有煌，而那些麻烦的手续也因为车队本身的特殊性被略过不少，本来身居酒店就是在几个小时后的如今，那时候的麻烦也都是些过去的事。
之所以再次提到，则是因为离开楼兰国的再一次审核。
酒店停留的第一晚已经过去，倒也算是相安无事，唯一的小插曲也就是当晚用餐途中在座位分配上出了些分歧，煌作为感染者的身份虽然工作人员不太清楚，但其他同行者们可是在一开始入城时的检测中就知道那罪人之女的感染者身份，自是婉言提醒「某些人上不了台面」。
这也确实挺委婉了，魏彦吾、林舸瑞和楚信然都没发作，领着煌去另开了一桌，倒是在问及当事人心情时表示不碍事，可以理解。
作为感染者本就会遭遇的某些歧视和隐忧，在昔日已经体会过够多，也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境遇而多出什么其他的感触。
倒不如说这一次发生这种事更加顺理成章，毕竟她早就被讲解了同行者都是些什么人，一开始也就没期待过达官贵人们会有什么对感染者的好态度。
倒是蛮意外魏总督和林爷爷会站在她这边，她也不清楚那俩人对感染者有没有歧视，但也觉得八成是因为楚大哥的关系才会这样。
也就越来越诧异这三人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样的地步。
这种问题还没能找到开口的由头，煌只能将其先放在一旁，这个小插曲之后，直到各自前往自己的房间休息也没开口的机会。
是楚信然久违的单人房睡眠时间。
在美术馆没有再来的前提下，回顾了一下属于楚信然的记忆又砍了些怪后醒来，不用看到煌那怪模怪样还把自己当床垫的怪睡姿，也没有人强迫自己更早起，好像又变得好起来了。
一时间，楚信然又觉得自己的日常行了。
没有打打杀杀，也没有妨碍自己作息的怪人，连旅伴都找到了自己的事做——
指煌一大早起来就在健身房里热了热身，没有像往常的旅途一样起手就去「楚大哥」起手。
不在荒郊野外，又没有什么迫近的赶路压力，日常生活的优先感又回来了些，楚信然都有空给自己的新武器上油保养，继而去吃过早饭之后重新于车上集合。
——这帮达官显贵明明是在赶路回朝，一路上倒也优哉游哉，赶路集合的时间投票表决的无比宽松，才让楚信然他们这么有空。
但显然这楼兰国的东西两侧城门上，西侧的审核人员更加有空。
大概确实是很闲吧，才在病况监察与病情观测上做的格外细致，然后察觉到了新的问题。
所谓的新问题，源于那份进口自哥伦比亚的源石结晶探测仪运行过程受到妨碍，再三排查并让周围人配合的结果是，楚信然在一开始站在旁边的行为让机械判断出现了故障。
这样的发现打破了他没多久前才觉得的平静。
尽管没人要求他去检查处理这方面的问题，同行者们也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追究这种和矿石病无关的奇怪问题，但楚信然自己却有些忧心。
按照那仪器使用者的简单说法，他刚才妨碍到仪器运行多半是因为他在偷偷使用什么源石技艺，为此他还收获了一些敌意目光。
辩解起来很麻烦，也没必要，以后再路过这里会遇上的工作人员和守兵还是这帮人的几率蛮低的。
之前他自己通过安检时的毫无动静也证明了他的健康和无干扰。
而在煌检查的时候突然出现干扰，很容易就被理解为他想偏袒感染者的检查结果。
连鼠王和煌都那样想过，只是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魏叔直接快进到莫名其妙。
毕竟一开始就知道煌是感染者的事实了，楚信然完全没必要再做这种偏袒，这毫无意义，多此一举。
有这样的理解，也就方便楚信然解释，然后快进到和楚信然同样的疑惑。
无端出现的源石技艺波动干扰，是个什么状况？
为了不耽误行程，如今已经是一行人登上车后继续在引擎发动声中朝着洛阳城的方向再启程，这个问题也成了个很难处理的谜团。
或许可能只是仪器出现了故障，那时候有些打圆场的官员们也都是这么说的，这样的话语姑且可以认可。
毕竟这边塞的仪器确实每日高强度开启，只是楚信然本就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什么问题，这样的思维回路就让他在遇上这种事后优先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魏彦吾和林舸瑞也是如此，因为他们早年见证过楚信然那异于常人的身体状况，反倒是煌自己没太在意。
毕竟，哪怕是作为精英干员，权限也难以调阅楚信然的加密档案，而楚信然也没在她面前提过自己身体的异常。
只是说过睡眠喜欢和人相距至少一米的距离，这样的睡眠癖好用缺乏安全感解释也没问题，至少比某些不开灯睡不着的人方便多了。
煌虽然奇怪，但也没太在意。
活泼热情的女孩在车上沉迷于豪华礼车内装设的东国游戏机，尽管是些简陋的游戏也够她沉迷良久，完全注意不到已经走到另一个小隔间里愁眉不展的青年。
医疗隔间，小小的隔间里既放置着急救用具，也放置着一些小型的精密仪器，其中赫然也包括那对源石颗粒密度监测的矿石病探测仪。
在这泰拉，矿石病作为另类的传染型绝症被避如蛇蝎，这类东西的准备也就理所当然是任何豪华设施都必备的东西。
大多数时候，越有钱的人都越是怕死，越是怕死的人也就越畏惧矿石病。
相关的防范措施和检测手段是他们优先保证的重中之重。
也能解释他们为什么那么嫌弃煌的同时，连过来交涉的性质都没。
无比厌弃的同时又受限于魏公的颜面不敢轻言，尽管可以试着做些小动作，可又连做哪些小动作都担心后患，生怕煌冲到他们那边来些过激反反应导致他们传染。
于是就这样直接选择眼不见心为静的无视策略，也尽量不去谈到她的话题。
在这番意义上，煌的存在于他们眼中也确实是个老「恶霸」了，既身份敏感，又无法驱赶，沾上些关系都麻烦，完全不沾关连又很难。
也得亏煌还未意识到这一点，也非常老老实实只是在自己惯常的习惯中做事。否则的话，变成真正的恶霸去欺压官员也不是不可能。
楚信然会帮他出主意的，能踩在官僚头上也是不错的体验，不过也要免得落下太多口实以至于给罪人之女的身份升级成真实罪人。
干嘛，欺负人又不是只有谋财害命一途可走，不被算作违法又能恶心人的方案多了去了，让前监察司来教你怎么走在律法灰色地界大鹏展翅的欺压狗官。
在这之前，先让监察司瞅瞅自己有没有变成加上感染者tag。
【0.13u/L】
好像没有加的样子，甚至连源石结晶密度比上一轮监测还低了些，搞得好像他好像很久没接触源石制品了一样。
但他甚至负距离接触感染者。
好吧，这方面不必列入考虑，物理接触感染这种事主要是靠伤口患部，只要不是结晶位置太奇崛，一般是不用考虑性行为导致矿石病传染可能性，更何况还有安全措施可做。
所以没有得病的意思？
那就令那莫名其妙的干扰更不河里了。
其实若说是在不经意间感染了，楚信然也没什么实感，毕竟对感染者的迫害仍然是对弱势者的迫害，像他这样的人仍然能够把剑插在对面桌子上让对方别用鼻孔说话，本就有些藏藏掖掖的生活会进一步藏藏掖掖。
最难过的问题也就是觉得自己回家的意愿会变得复杂起来。
若真是找到了回家的路，也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吧，总不该把矿石病这种东西带回去。
但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生活，连血管里都流动着源石颗粒，想要保持不显露病症的健健康康又有些艰难。
关于两个不同世界，不同时代下的穿越，所携带的病原会成为另一个世界的浩劫什么的——
这类假设他也曾考虑过，只是瞎担心也只是瞎担心，都还没找到回家的路，想那么远也没用，不如想想眼下，想想那没有矿石病导致体表结晶放射波动的前提下，他还能搞出什么法术妨碍来。
这身衣服虽然有源石制的法杖设备，但在没有主动激活前提的待机状态不该有信号干涉，还能有什么因素会引发那种状况？
放下仪器的楚信然摸索着衣裤的衣兜，将那些蛮危险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在小桌上，能把那本就放置着不少药品的小桌彻底摆满的同时，也令他在环顾中若有所思。
继而将手伸向了桌上那枚略显沉重的圆球。
锈蚀的金属眼球是唯一一个与纸巾、纱布、胶带以及各式投掷用道具格格不入的东西，在楚信然没有把袖管里的猎刀摸出来之前，姑且没有什么东西能与它画风一致。
不过就算把猎刀掏出来也仅仅是和它一样作为古董而已。
事实上，一柄看起来崭新精美的猎刀和一颗锈蚀的金属铸眼球也很难令人进行联想。
所以这玩意儿仍然是画风最奇特的东西，也是最令人怀疑的东西。
主要是楚信然兜里揣的，衣服里插着的都是平时就带着的东西，要说什么平时没有的，那就只有那「千年眼」了。
端着这东西靠近探测仪器，还真就能看到仪表盘开始晃动起来。
让楚信然的表情顿时变成地铁老人，继而将那些摆摊似的放作一排的物事重新拿回原本的位置带上，独留一个这东西在手里。
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来略作凝神，主动展开的源石技艺环绕着这枚金属眼球，除了那随着精神愈发专注就愈发刺激的铁锈味儿愈加浓重外，其本身那无比微弱的源石技艺场也逐渐被理清拉开。
然后被楚信然撒手放下这俩东西，从桌上摸出个记录本撕下一页，直接在上面画起了线条。
就像波纹一样的线条，也就是他刚才理清拉开的源石技艺场。
莱塔尼亚有着用音乐诠释源石技艺的理论，尽管那并非国际公认的理论，在泰拉各地都有不同的意象来描绘源石技艺的展开。但毫无疑问，那种以音律编织的源石技艺确实存在且能够证明。
同理，楚信然所勾勒的源石技艺线图也像是某种曲谱的一截。
将这页纸折叠收起，再将手机和那眼球一同收起，楚信然便推开小隔间的大门要去找鼠王聊聊。
除开这玩意儿为什么会发动那样微弱的仪式场外，其实他还有个问题没想通。
那就是一路走来数次路过那探测感染者的装置，他也见到了不少重度感染者被拦下，而煌也确确实实被查出了问题被迫经历那些检查程序，可那时候都从来没出问题，包括在米诺斯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时候，那枚金属眼球已经在他身上了。
更早时途径叙拉古那会儿，倒是因为没进城而无法提供参考。
所以当初都没什么异常的这东西，而今发动的契机又是什么？
在这抵达繁华城市之前的车上旅途之中，他有足够的闲暇来探讨这种令他很感兴趣的问题。
在这之前，先去跟林老聊聊吧。
他是个出色的术士，远比魏叔出色的多。

NO.97：答案就在之前。
（虽然风笛这个皮肤的渗透英文是原本立绘旧有的，同时也是个工业常见语，但总觉得zwb能够冲起来啊。）
“你在逗我玩呢？”
回国车队的带头者，理所当然的将车身所有的防护措施全部设做了激活状态，也就意味着内部的隔离功能也已然展开，那车内的零散的四人被强行分作了三拨。
但好在眼下手头都有事做，哪怕在这种其实意义不大的保护监管之下，也没人表示不满。
不过，四人被分作三拨，显然是有着两人共处一室，这样的两人正是眼下属于车厢分块第三区的一老一少，一鼠一龙。
正在就桌上那玩意出现强烈的意见分歧。
那玩意儿是一个金属眼球，以及放置于一旁的纸页。
金属锈蚀，纸页上勾勒着略显凌乱的不间断曲线，任谁看来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显然就是楚信然就那干扰的问题前来请教林舸瑞的一幕，而眼下这幅状况，则是显然昭示了这是场不顺利的请教。
“莱塔尼亚的标注给我这种炎国老头子看也就罢了，就这一截能看出个什么？”
林、灰色的林，贫民窟的鼠王，背负着诸多称号，一如脚下拖曳着整座城市的阴影。
成就他的当然不会只是作为术士的强大，但也无可否认他的能力与见闻，足以担得上那份名号与这幅老成稳重的样貌。
然后在熟悉的小辈面前就毫无大佬的架子的开喷，令楚信然微微抽了抽嘴角退后半步，避开那其实仅仅是一类错觉的飞沫。
也因此完全倚靠在了沙发上：“看不出来的话，你用源石技艺来和它交感一下不就好了。”
对方能这么放下架子，楚信然当然也完全没有诸多传闻中的那般冷漠，以小辈耍赖般的口吻回道，然后迎来了新一轮的长辈数落：
“交感！？你小子胆子可真大啊，什么东西都敢用法术试探？”
在外人面前很少有这般的情绪激动模样的鼠王一脸被气笑的模样打量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这种说不定比我们还老的东西你信不信能沾染了什么诅咒一碰就炸？”
“我自己都试过了，又不会害你。”楚信然无奈道。
“这是害不害的问题吗！”隔离保护间里自带隔音功能，鼠王难得的大声嚷嚷都没有惊动远处各自区域里看电视的煌和看报纸的魏彦吾，“你这小鬼老这样迟早吃亏，嫌我说的烦是吧？你这种不听老人言的……”
“吃亏在眼前是么？”
楚信然无奈的拖长音回到，在对方情绪更加激烈前略微加快语速道：“这方面我有自己的考量啦林老，你觉得我真会是鲁莽行事的人么？”
鼠王不快的双手抱臂，看向那桌上的眼球道：“能活这么大总不该那么莽撞。”
楚信然深以为然道：“全托谨慎小心的福气。”
“所以还请放心，我不会犯下那样的错误，毕竟真要说起吃亏，其实是在很早时候就已经吃过了。”
“这倒是你以前没说过的……”听到这样回答的鼠王瞥了他一眼，语气稍作缓和也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继而重新看向他，“是避重就轻略过了么？”
“仅仅是没有话题谈到罢了……”青年轻轻摇了摇头，抬起自己那被露指手套覆盖的手背，看着上面的防护特化层，“而且也确实蛮久远的事了，如果不是吃过亏，我都不一定记得住。”
“你知道这种古物别乱探查就行了，我知道你也收集了不少古董……”鼠王抬起那暗褐色的爪子拈起那金属眼球端详着，“你对这种东西的保管是有经验的，但触摸和感应是两回事，很多家伙光说古物不能乱碰，却不提更加危险的——不能乱用法术探查，这种可能性来……”
“简直误人子弟！”
“林老，我记得你开的是糖果店吧……”楚信然笑了笑，“这幅样子我都快觉得你其实是开古董店的了。”
“也不是不能开……”老人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半眯着眼睛说道，又瞄了他一眼，“到时候丢给你来帮我看着，感觉也不错吧？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三年对我来说可能发生太多事了……”青年摆手拒绝，“我的生活态度虽然蛮平静的，但还没到那么老年的程度吧，没必要的，林老。”
“我还是听雨霞那孩子当初说你居无定所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做什么工作才提这一句……”鼠王咂吧咂吧嘴，重新看向手里的珠子，“不过要说待遇肯定没大少爷手下的处长好吧，就是忙碌少不了。”
“其实也没多忙，很多事可以教给下面的处理，我当初的话还是主要还是带他们熟悉流程……”
青年否认说明道，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你看现在魏叔都还没给那处长位置安排人，龙门近卫局都还能继续运行就能看出来，处长这个位置其实蛮可有可无的。”
“我走之前还是安排的蛮妥当的，至于林雨霞，大概是对我的工作认知不全面……”楚信然露出个微妙的笑容，“她可能现在还觉得我生活拮据，漂泊不定，偶尔还会冷言冷语的发几个短信来问，一副等着看笑话顺便明示我可以找她借钱。”
“你还不跟她说明白？”老人闻言埋怨了他一句，“回头我去跟那丫头说去，欺负小丫头算是什么事。”
“小丫头心里觉得她是在欺负我也说不定呢……”楚信然摊了摊手道，“大家都有错觉，都有光明的未来。”
“那倒也是，错觉也不全是坏事……”将对方的「歪理邪说」听进去的鼠王无奈感叹道，“这种误会就算不解开也没什么，倒是我去说的话，那丫头又会冷着一张脸几天不理我吧。”
楚信然无言的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这父女关系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尽管过往的记忆都是些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带着模糊滤镜的玩意儿。
但他也在梦里见过了，小时候的林雨霞那么胆小害羞，老是跟在鼠王身后简直像是第二条尾巴。而如今，还真是当初有多黏，如今就有多冷。
“不知道……”鼠王摊了摊手，“我要知道的话当初还至于托你去旁侧敲击一下？”
“我也敲不出什么问题……”楚信然撇了撇嘴，“当初那批人就数她的变化最大吧，晖洁还是那么憨，塔露拉还是那么我行我素，碧翠克斯还是那么努力但总被说成半吊子，而林雨霞，小时候那总躲在是碧翠克斯和陈晖洁身后的模样如今已经看不到了。”
“这些亲昵的称呼我也只能在你回忆往昔的时候才能听到吗？”鼠王看待话语的角度别具一格，感叹着楚信然而今的冷漠，“楚小子啊，你的变化最小，但这态度却是与过去千差地别，对她们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变化吧。”
“我还想说「变化最小」这一点倒是蛮令我惊讶的……”楚信然对过去的自己缺乏一个彻底系统的剖析，听到来自老人的看法还有些惊讶。
但即便是如此歪楼的现在，他还没忘记把话题拽回去，“不过变化大就变化大吧，到如今，该成型的早已成型，回顾往昔也毫无意义，变了的追不回来，要改变也得看现在，所以说……林老你倒是说说你看这玩意儿是个什么？”
在老人翘首以盼的时候，青年这幅话语反转令他愣了愣，开口就想喷一句这小龙崽子，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青年的话没什么问题，而他只是被这陡然生硬的话题给呛了一些有些恼。
只是都这么生硬转折了，足见对方的热切，他再犟那些倒是无理取闹。
他也不打算倚老卖老，所以只是摇了摇头，将手里这眼球放下手来：“外形观察我就不提了，虽然跟着龙门走过那么些国家，但西域的东西你比我更清楚，直接说结论的话，这上面的波动有点靠近某种扩散讯息的仪轨一环。”
“扩散讯息？”楚信然眯了眯眼，脑海回想着自己那有些驳杂的源石技艺学中能提到的类似东西。
“对，神霄派的通云法仪轨就有一段很像这东西……”鼠王点了点头，直接指名道姓一个实例，“不过我也有段时间没回国了，也不知道那帮人有没有改进过。”
“还有其他例子么？”
只有这一个说法，楚信然觉得还差点什么。他当初也拜访过神霄派，这个道教的门派之一同时也是雷法钻研最为权威的派系。
虽然如今能够继承雷法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妨碍他们另投其他道术的其他专业。
通云法这东西，他没直接接触过，不过也不是没听过，知道那确实就是个扩散讯息的大型法术，其效果的等同于那种相隔几十公里都能让同门察觉到的「烽火台」，将其称作超大型信号弹也并无不可。
不过要按这种说法的话，那这金属眼球其实是在叫人，也或许叫的不是「人」，同时这玩意儿的年代感和废弃感，感觉叫的「人」也不一定还在，说不定还在哪具坟冢里。
不知道会不会揭棺而起什么的。
“其他例子，你自己找类似的法术去对啊，看这玩意儿现在释放的功用是不是在扩展讯号。”
鼠王一副懒得多想的模样，楚信然却是知道他是暂时想不起来所以敷衍了事。
老样子了，小老头似的耍赖举动倒也没什么错，所以他也没太在意，反倒是顺着他的话做，老老实实的回想着。
因为他确实是虽然不怎么用，但了解着不少术式的同时，也对这方面的解析有着相当的造诣。
在对一个人的综合素质进行考察时，卓越这个等级是非常罕见的，独立于通常标准的评级，有一个例子就是楚信然的源石技艺适应性，卓越。
源石技艺适应性本只是对天赋的测算，但无数次的测算验证证明了术士的法术理论掌握完全会影响源石技艺适应性。
于是那对源石技艺适应性的测算评级上，要被称作卓越的等级就必须对专业知识也要有所掌握才行。
楚信然没有个靠谱的学历，但《源石学》的成绩仍算是优等，这份直接的体现就是他那好久没有提过的术士证了。
术士证、近卫证与持铳证，各自的生效时间并不一致，但在评级上都处于一流的水准。
很难想象一个连确切学历都没有的家伙能考到这种程度，但现实确确实实的摆在这里，楚信然也不是什么绝世天才，所有相关知识都是在一步步学的，区别只是学这些东西的渠道有些多样。
本来也不只有学校课堂上才能听到那些东西，同时被退学了也不意味着他就不能溜进学校。
皇家学院的警卫系统确实专业森严，但作为皇室出资，内部皆贵族子女的院校，特权阶级的存在是免不了的。
有特权阶级就有漏洞，楚信然恰好认识好几个特权阶级，有他们帮忙再好不过。
楚信然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把落下的课程补完，甚至有时候还在一边当家教的同时找「家教」，同时他还算个「时间管理大师」，原本在修的好几门学科一个都没落下的补课，一度造就过战地打电话和战地背书的操作，令一帮同行的赏金猎人和雇佣兵都在笑话。
那样的过去暂且不提，当初的努力都确实得到了回报，也在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
再次以源石技艺与这眼球进行沟通的楚信然一面回想着，一面还有那嚷着不知道。
但也同样在动脑子的鼠王在一旁自言自语：“要我说如今的那些是什么信号基站，电话塔什么的不也一样放着差不多的环节，都是一个样。”
讲这些话听在耳里的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头我去实地考察一下，或者找专业学者研究研究。”
“现在我还有个更在意的问题……”他说着，抓起了那眼球端详了两眼，继而将其揣进了兜里，“什么东西把它激活了。”
“什么？”
“之前它可没有那种妨害，上一次路过安检通道是在乌萨斯边境。”
“从那时候开始，有什么东西把它激活了。”

NO.98：总是要去一趟的。
（祝拉普兰德生日快乐。）
作为一件老古董，因为某种契机而出现自行运转的状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的老古董。
说得更直白一点，那便是科西切公爵。
哪怕如今寄于一个年轻人的体内，前身的模样看起来也很难谈及老迈。
但祂也仍是尊过于古老的意志，以「老古董」的形容毫不为过，甚至说不清到底是哪一方更古老。
斯拉夫神话中的不死魔王寇斯切，不死黑蛇的原点，楚信然依稀觉得他在泰拉之前的过往似乎有所而闻——关于那份不死性的套娃操作，令人印象深刻。
但那有印象的仅仅是套娃，其他的记忆模糊不清，并不深刻。
真正令他认识到这尊魔王的渠道是一本古老的译本。
一本确确实实在遗迹之中翻出的译本。
一座古老的遗迹，深陷于大地之下，沿着那被天灾所打造的裂口才被人所注意的遗迹，好似怪物的大口般不断葬送着贸然前来的探索者。
那时的楚信然便已然不是第一次探索这类区域了，他做了颇为周全的准备，哪怕仅是一人行动，哪怕数次险象环生，也一样得以全身而退的同时得到了一些物质上的收获。
两本书，还有半截雕塑。
都收拢于他那在炎国府邸之下的地下室中，与诸多书籍的原典躺在一起。
寇斯切的故事，便是记载于其中一本之中。
记载了斯拉夫神话的诸多诡异传说，同时也让那时的楚信然无比怀疑这片大地与地球的关联。
如今的泰拉几乎看不到「斯拉夫」这类词汇的痕迹，而诸多古老的痕迹都令他怀疑这片土地是地球的未来。
但他这样的经历还有着「穿越者」影响的可能性，也正是这样的可能性是他在文抄那些歌曲时原封不动的使用名字，甚至会将歌手名当做专辑名这样意义不明操作的缘由。
不只是流行曲，他还翻阅了这片土地的音乐历史，填补了不少古典乐的空白，不论是「穿越者」中还未离开的「前辈」还是后来的「后辈」都能借此联系自己。
这也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无法确认对方的善恶与友敌便主动将自己暴露于人前，可他早就不管那么多了。
无数次的白费心机和期望落空令他早早下定了决心，畏首畏尾不如去做那一遭，虽然那样做的结果也就像现在这样，他还在这片大地晾着。
说不定是其他的穿越者比较「腼腆」也说不定，他在很早的过去还会这么自嘲一下。
现在已经懒得去想了。
一开始怀着目的的操作如今变成习惯，已经既不缺钱也放弃了用这种方式「对暗号」。
但想做就还是去做，命名方式也没改，除非当真是原创曲目，否则别人的灵感与才华不可埋没，他也不会厚着脸皮说什么自己的才华卓绝。
事实上，正是因为他文抄领域广泛，同时还在文抄生涯中夹杂不少自己偶尔所作原创曲的缘故，音乐界对他评价一直是高低起伏明显多变，这样来自同行的见解并不能算夸奖，而是在非常直白的表示TianChao兼顾的太乱以至于水平时高时低，是一种贬低，说他驳杂不精的同时浪费天赋。
对于这样的评价，TianChao倒向来是无所谓的，「文抄歌曲水平有高低」，「自己作的原创曲配不上上一首高度」什么的问题，统——统——无所谓！
他在一开始就没指望靠作曲过活，哪怕后来能赚些钱了，又因为偶尔会生活特别拮据的缘故而靠作曲填补了不少资金空缺，但他也仍然没有将其作为真正的工作看待。
只要喜欢、想听，就去还原，去联系歌手，甚至联系团队，偶尔还会因为回馈粉丝的期望而勤快一次什么的，TianChao在这方面一直很自由，很随意，完全不在乎世俗评价。
毕竟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我满足，也正如此，这样还能跟上步伐的粉丝也蛮值得开心的，偶尔回馈一次也是理所当然。
正是这样的随心所欲也能省去些麻烦事来，本来就有不少头大的事，兼顾那么多还要承担对应的烦恼未免太过傻逼，楚信然完全没兴趣跟人网络对线，还是真人对线比较直截了当，对方还没法跑。
所以科西切这种爬虫就真的令人不适，就算杀了也没法杀尽，就和犹大一样，知道对方肯定有后手。
但要搞定那个后手所要做的努力难度，完全不亚于顺着网线打人。
漫长的起源带来的不仅是古老者的名号，也会抛下很多不论是否在意的东西，不死魔王的劣化版，老是寄宿于斐迪亚之身成就黑蛇的名号，难以说清是男是女，也难以说清原本究竟为何种模样，这样的祂，甚至能被一头德拉克和一头龙赶出驻留的城市，便足以证明其传承的没落。
这并非是轻视魏彦吾与爱德华•雅特利亚斯的能力，而是楚信然笃信着书中提及的寇斯切威能。
古老已经没落了，正因为这份没落，如今的古老都还在追溯着过去，正如维德佛尔尼尔，也正如丹尼尔•斯特凡诺。
尽管还有着奥丁那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玩意儿的不纯粹者，但目前楚信然所见的古老存在大多还属于前者。
同时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也执拗的认为楚信然是祂们的一员。
楚信然对此理所当然只觉得荒唐，斯特凡诺表示很赞。
犹大并非古老者，不过他也算是另类的认同那种观点。
毕竟他曾通过秘教在意识帝国建立的渠道镬取楚信然在这片大地的大部分资讯，短暂的获悉了对方那可以说是最大，也最无所谓的秘密。
另一片的土地，另一片的文明，相似而又迥异的世界观在旁观的叙述中得以展现，令他一度认为自己理解了一切。
只是没多久就死了，也没等到真正翻起什么风浪。
死的无声无息，但送葬阵容却是相当的豪华。
这种麻烦的家伙就是需要这么麻烦的事前准备，犹大如此，科西切也理当如此。
所以楚信然没有直接动手的打算，要终结科西切的第一顺位也不会是他。
他等一个筹划，就像犹大时候有着斯特凡诺的规划那样，科西切也当有个魏彦吾的规划。
区别只是，斯特凡诺因为个人原因而难以出手，魏彦吾却能亲临现场，亦或者……仍是不能。
这要看届时的塔露拉究竟站在怎样的位置，手里握着怎样的权利，所行于怎样的阵营。
如此想来，还是普通市民、赏金狂猎来做才是毫无风险的吧。
可是……
“这东西真的是被科西切给激活的么？”
楚信然突然的开口，令一旁还在遵从着老式茶艺在那摆弄茶具，显得颇为怡然自得的鼠老头抬眼看来：“你小子的多疑毛病真是改不了了是吧？”
“一切都建立在假说之上，有异议也不能说是毛病吧？”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虽然多疑我是认了，我这人掌控欲也蛮强的，变量超过掌握范围就会有些焦躁。”
“按理说这样的人会每时每刻都心情很差……”鼠⚹⚹静的盯着自己手中滤过的茶水，抬至他那过于突出的鼻端嗅了嗅，“长此以往，不，这类人没有长期，众叛亲离不会很远哦。”
“所以总得学会调节心情吧……”手里抬着那古董和真实铁蛋子在活动手指的「小老头」回答道，“毕竟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总是有着颇多出乎预料的事会展开。”
“多下下棋怎样？”
鼠老头听完点了点头，手中的动作倒是没停下：“围棋、象棋什么的，总能有些意义的。”
“早就试过了……”小龙人说着看了眼隔间外的另一侧隔间座椅，隐约可见突出椅背高度的龙角在一晃一晃，稍微视线下挪还能看到在座椅扶手外微微晃动的鞋底，看起来魏叔正在心情不错的跷二郎腿，“其实你只是想让我代替魏叔陪你下棋吧？林老。”
“动不动就悔棋的家伙，没什么好玩的。”
“你俩不是彼此彼此么？”楚信然无情揭穿道，“像个小孩儿似的，这种下棋来回换成我也不来，确实没什么意义。”
“倒也是这个理……算了……”犹豫踌躇了一下，鼠⚹⚹择先将茶具放下，在这静待环节中抬头看来，缓缓吐出一口气来，“也是得改一改了，老是这样都没必要下棋了。”
“怎么？你们这还是什么有隐情的惯例？”楚信然很是讶异。
然而鼠王的回答也简洁有力：“没有，就是习惯了。”
“好吧……”
楚信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能重新看向手里这谜团没有减少的玩意儿，考虑着原本的安置方案在它身上是否适用。
他那在洛阳的府邸地下室里摆放着的一干古董里，也有着不少自带法术波动的玩意儿，其封存理所当然的用上了相应的能源隔断层。
这样的道具并不难弄，也不算是什么垄断稀有技术，不少术士所用来封存法杖的容器都是这类东西，而这样的东西，他那府邸的仓库里还放着不少。
毕竟他确实是时不时就往那里带、甚至是寄东西过去，而不论是自己装还是让那些侍从们来封存，都得提前备好容器，考虑到这是个长期「任务」，也就理所当然在仓库里放着不少不同制式的隔离容器。
但隔离容器这种要求其实也有信号强弱的区分，回头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又要去商会看看，就很麻烦。
——隔离容器这玩意儿不算是稀有品，但算是名贵品。
一般平民也没什么需要这种东西才能放置的源石器物，一般的源石制或是源石能源的电器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溢散，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来封存。
工厂和一些出色的工匠会生产同时也有需求，不过楚府周遭最近的是商会，商会本身就等于一个升级版的市集超市，所以楚信然给手下人的指令也是优先去那里进货。
靠着朝陇山饭店老板娘朝山所赠与的会员卡，楚府在那洛阳行会之中的交易也能享有些折扣。
凭着这一点，那位总是诱导他称呼对方朝山姐的老板娘显然也有着出乎预料的后台，而魏叔对他谈及对方的话题并不做透露。
这样的不透露，本身也是一种信息暗示，令楚信然并不执着，同时也并不犹豫的使用对方提供的恩惠。
商人的投资什么的，再正常不过，这等程度的恩惠也不至于付出多么沉重到难以负担的代价，只待有朝一日会被委托什么事再说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在他日常满脑子跑火车的时候，一杯茶被推了过来，推到了眼前，令楚信然抬起头来，就看到那老神自在的揭开茶杯的鼠王。
“大少爷和那些人一样都是去述职，你和老鲤他们却是没必要的，那个代号是煌的女娃也有自己的路吧，你们没必要一同齐到宫里……”
鼠王沉默了一下，道，“真要进去也会惹些事端。”
“虽然这么说，但我一个回族里的话，惹出的事端恐怕能比皇宫里还大吧……”楚信然端起茶杯，低低的笑了笑，“没有魏叔做缓和，怕是我跟那帮老不死的一触就炸，毕竟他们之中还有着几个对我意见很大，哪怕我愿意握手言和也会从中作梗。”
“我听大少爷的只言片语还以为贵族里的老者都深谋远虑，明白事理。”鼠王显然没想到有这回事。
“不冲突，深谋远虑无非是远和更远，远的人觉得我留下能有大用，而更远的人觉得我根本留不久，语气继续浪费资源不如早些抹去……”
楚信然喝了口茶，“那几个人一直觉得我会惹大祸。”
收到这里，他又笑了笑，笑的颇为阳光开朗：“倒也不算是错觉吧，洛阳关的事在前。”
这话鼠王没法接，只能沉默，而楚信然还是一副品味茶香的模样闭眼微微晃头，继而睁眼道：
“所以我的考虑是，煌在兰州下车，而我继续随同你们一起，我会在洛阳的酒店停驻，等待魏叔面见圣上归来后再回族里。”
“这样可好？”
面对楚信然那恳切的询问，鼠王犹疑的看向了远处的魏彦吾方向。
“这得问问他了，我远离这边太久，对朝上事了解还不如大少爷。”

NO.99：冬天的迫近。
（妈的，鬼泣5SE的M20但丁难度怎么回事？连段白嫖真魔人的AI也就罢了，你这根本就没有3S就真魔人了吧？
老流氓不讲武德）
泰拉历1093年12月5日，姜齐城。
若是将大炎分作南北一侧，这座城市所坐落的位置毫无疑问属于北方。
尽管追根溯源便会牵扯出一些南方的过往。但在此刻，对旅者们而言，他们并不关注那么多的问题，也不在乎所处城市的久远过往。
这种只有导游与当地博物馆相关人员才需要去记住宣传的内容，过路人大抵是对其没什么兴趣，完全属于听之即忘的即兴话题。
只是凡事总有例外，总是有那么些人喜欢搜罗些奇闻异事，也总是有那么些人乐于增加见闻与谈资。
这些人的存在能让宣传者们稍感宽慰，也令自己的作为不至于总是浪费时间的敷衍和强颜欢笑的进程。
就像眼下那位边听边偶尔停留，不断敲打着手机屏幕的青年一样。
他没有在分心做其他的，他在做笔记。
用手机里的记事本软件做记录，尽管比较少见，但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倒是一旁的女孩端着手机是在打电话。
不过既然是在打电话的话，也就是有什么事在忙吧？理解到了这一层的工作人员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露出个非常理解的微笑后便重新看向那不同以往游客的青年。
想来这青年大概是在做什么学术研究或是论文报告吧？近年来炎国改革的大学标准一直朝着西方靠拢、像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之流的学习类别也在大炎的土地上推广，这可苦了这几届模式切换的学员们，作为无经验的开荒者有着实验品一般的地位待遇，对于学历这种事总是忙碌个不停，让下级的学员们看着都有些忧心自己今后面临那些课题时的繁忙。
不过倒是听说还有几个学院没有「妥协」，依然保留着取试传统的样子，让不少想要避免麻烦的学员们颇为神往。
或许也是有这层原因，那几个学院的入学门槛都有作相应的提高。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导游与博物馆或是城市文化建设宣传的相关人员们倒是蛮高兴这种变化的，原因正如他们所猜测那青年的那般，在陛下命令礼部负责推行那番教化改新之后，有着不少年轻人都主动来寻求他们讲述自己所知的历史与趣闻。
也只有这样涉及前程的任务所需才能真正提起这些年轻人的动力吧，也只有这样强势的改革才能让这些积年的文化重新焕发活力，而不是在人们的习以为常中逐渐衰弱，逐渐被改写。
有着这样的先例，工作人员也就理所当然的将这年龄相仿的青年视作一类，哪怕对方明显是个贵族子嗣也是如此。
贵族子嗣就不做作业啊？没有毕业论文啊？
不可能的，以如今的风气状况，贵族子嗣的要求只会是更高。
不过姜齐城还真是好久没有见过龙了，在青年刚出现时甚至有着不少游客和工作人员慕名而来瞧上几眼，得亏那青年涵养不错，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才有了此刻得以维持的平静。
嗯，但凡有点发飙都不至于继续在这道路一侧坐着，任由偶尔路过的行人们继续投以好奇惊异的目光。
当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他旁边的那位菲林少女，漂亮的女孩总是赏心悦目。
只是很快，那少女便在持着手机在一旁掩嘴低声通讯完毕后朝着青年招呼道：“楚大哥，联系好了，走啦！”
“好，马上。”那青年便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婉言说明自己要离开的事宜后，稍作一揖感谢离去。
这样的礼仪涵养倒是让人好奇是哪一家的公子，只是照着那女孩所招呼的称谓，这龙族之中姓楚的似是从来没听说过，令那望着他与女孩儿的身影逐渐远去的人有些迷惑。
直至他们之中有人的表情从费解中转至惊愕，继而僵硬，最后更是冷汗簌簌，有些无措的思虑数秒后便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来，也不知是要联络谁。
做这类记载与历史相关工作的工作者们，记性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几年前的某些传闻应当不会那么容易忘却。
而回想起那些事的人们可以想见最近的日子，尤其是这靠近年关的日子，本就热闹的时节当更添几分火候了。
不过他们也是一时着急，也没想过他们所联络的那些人物对于青年大摇大摆的入关进城的事怎会毫无了解，怎会需要他们做个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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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该再拖拖？”
从博物馆前离开的两人自然是煌和楚信然，前者正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脚步略显轻快到有些蹦蹦跳跳的趋势。
但在不经意间回头看着后者边走边埋头看着手机，正在一点点操作的模样，便凑近低声问道。
倒是没去多此一举的纠正对方那糟糕危险的「低头族」操作。
“不用，我想听到的其实已经够了，剩下的只是对方似乎很有讲的兴致，我也就再听听……”楚信然抬起来，笑着耸了耸肩，“也确实是没听过的，就当增加谈资了，不过不是特别感兴趣。”
“你可太随便了。”煌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句感叹也是她之前在礼车上和对方相处时的感想。
与其说是随便，不如说是很随意，很好相处。
不急着赶路，恢复了他所自称的「日常状态」的楚大哥，非常好说话，也非常随和，脾气好到过分的地步，才有了煌那副无奈。
明明完全没必要体贴到那地步的。
“无所谓啦，听过当复习，没听过就是新知，没有安排的前提下怎么用时间都好。”青年朗声回应，声音也清润温和。
心态也好过头了，让煌无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这样的楚大哥比以前温柔多了，但总觉得怪怪的，大概是之前旅途形象给的印象更为深刻，才有了造成的不适。
“而且如今的紧要事不该是你联络的人到底会不会来么？”
青年说着，张望着四处，便也不可避免的撞上不少看着他的视线，令那些视线或尴尬或热切，或躲避或转敌意。
这其实也是他熟悉的常态，在伦蒂尼姆时也经常有着这样的状况，区别只是如今这几天的大炎城市，街道中的行人与摊贩都多的不同寻常。
十二月了……
越接近一年的年底，人也会愈发的多，这里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这片土地也盛行着「落叶归根」的归乡文化，对楚信然而言，将其当做「春运期间」的理解方式便也再无疑惑。
其实这种称呼似乎也在不少车站和尚未转化的驿站之中开始通行的样子，只能说文化近似的前提下，某些专有名词也不可避免的开始贴近重合了起来，于是哪怕在某些工作人员口中听到那样的词汇也并不意外。
何况，哪怕文化并不近似，有着那位陛下在，也难保会听到些令人惊愕的消息来。
“她肯定会来啦！那可是我在炎国为数不多聊得来的人哦。”
煌一副能打包票的模样大踏步前行，继而又陡然放慢步伐，甚至直接转身倒行着问：“倒是楚大哥啊，这样的话就分别了哦，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之类的，提前说也行哦！”
“一路顺风……”楚信然微笑道，收获了煌那垮下来的脸，“这句话就够了，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回头出不了国境你也可以再联系我。”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又稍作凝滞道：“只要那时候我还在炎国的话。”
“你会急着离开么？”煌有些奇怪，也突然想起了这一路走来她都没问过楚大哥到了炎国后具体会做些什么。
倒也不是不想问，而是对方也没问她，那就保持这样的互不干涉就好，免得出些预料外的冲突。
“不清楚，难道你能笃定自己在这国家的待的时间么？”
“好像……”煌犹疑了一下，尴尬道，“也做不到。”
“是吧？”楚信然笑了笑，抬起双手按在她肩上将其扭转回去，“好了，背回去，走路看路，这路上这么多人。”
“无所谓啦……”煌象征性的挣了挣，但还是转过身去看着前方那确实有着不少人的路况，“楚大哥会在这城市里待多久？”
“待到那专车的调换流程完毕吧，我是要跟着魏叔他们继续走的……”
略微加快脚步走在煌边上的楚信然，提了提他手里那属于煌的行囊之一，“所以有足够的时间送你过去，不需要感到歉疚什么的。”
“呃，被看穿啦？”见自己想支楚大哥回去的想法被揭穿，煌有些尴尬，“但我那朋友不想见到除我以外的人，简单来说……”
煌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然后凑近他边上踮起脚抬手护在边上，对微微倾身过来的楚信然悄声说，“她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不想被目击。”
“这样啊……”前监察司露出微妙的表情，抬手将包袱递过，“那么接下来的路自己走？”
“嗯，自己走。”抬手接过那包袱的煌，看着他笑了笑，抬起手挥了挥，“谢谢啦，楚大哥，这一路超开心的！”
“有么？”楚信然有些诧异，“我一直觉得我管的也蛮宽的，你应该一路都很无聊。”
“呃，那个有的时候也是啦……”这下换作煌露出微妙的表情来，立刻又仓促的转换道，“但是确实很开心啊，我第一次和人旅行哦！以前都是出任务，总之还是谢啦，祝你那边顺利哦。”
“嗯，也祝你那边顺利……”楚信然微笑道，“希望不会看到你犯事的消息。”
“你这话说的……”煌无语起来，背着包拎着口袋想了想，然后大踏步上前张开手，“差点忘了。”
“蛤？”楚信然疑惑了一下，然后被她抬臂抱住，身前的温软和背部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一下的微痛先后出现，令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好！”被拍了两下背的煌撒手退后，笑的一脸爽朗的挥了挥手，“好久没跟人这样道别过了，好歹是维多利亚生活更多的炎国人啊，以后再见哦楚大哥！”
因为她这突然的拥抱和那好像很青睐这种道别方式的话语而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的楚信然，见她这么坦然便也点了点头：“以后再见。”
“OK-OK——”
比出没问题的手势这么说着的煌，便端着那对一个成年男性而言都有些沉重的行李离开了，走的大步流星，毫不拖泥带水。
令楚信然目送她远去，心里倒也不怎么担心。
有着罗德岛的经历和名头，她也不会太过乱来，只要不太过乱来引来官府，只是小问题的话，对她便也完全不是问题。
不过怎么又是维多利亚式……普普通通的招呼道别不就好了，吓我一跳。
表情那么坦然，倒是不用担心是维娜那种状况吧。
眼见她走到路上摊贩与行人挡住视野的范围之外，楚信然便也回过身去，朝着来时的方向回溯。
之前听到的历记还没结束，也应该有人认出了自己，回去再聊聊吧。
而另一边，踏入街道拐角的煌回头看了眼那看不到的身后，抹了抹脸就朝那拐角刚走出两步，就听到了那混杂在吆喝与闲聊中的招呼声。
“诶诶诶，走哪去啊？”
煌诧异的回过头来，便瞧见一个长着怪异双角的女人坐在不远处的茶摊前。
也令她的诧异变作死鱼眼，再次回头看向身后的场景，摸出手机来调出图片举起作对比，显而易见的相似令她再次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女人：“原来你这么近啊……那我刚才让人别送了还真没错。”
“你来这儿还有人送？”女人撇了撇嘴，“真稀罕，刚认识的？”
“也不算，总之同路也受了不少照顾……”煌笑道，“是很厉害的人哦！”
“行吧，笑的一脸傻气，一年不见就这么憨了……”女人摇了摇头，“你冷么？”
“什么？”
“穿这么薄，脸都冻红了还什么。”女人无语的拎起一旁长凳上的大氅丢过去。
“走吧，这几天还有钦天监说要下雪，先去屋里喝点酒再说。”

NO.100:不适感。
（创形的小更新，悠人开巴巴托斯！cnm，燃起来了！）
姜齐城是炎国北方的城市。
它与相邻的两座城市一同组成了兰州这片区域，而在它更北方的夕城更是早早地接触冬季的讯号，地面已然覆盖了淡淡的白。
水中的莲花也早已不见，只剩下黑色的枝条水面纠结，略微裸露出水面的部分任由寒风吹拂。
这样寒冷气候的池边也实在是冷清，仅有着老人一个裹着黑氅的老人站在那长长的步桥前，双手抱在古意的长袖里。
他那略作佝偻的身姿望着不远处的水阁，但却并不迈步，只因为在等人，等着那隐约出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至出现铁靴声的那一刻，他方才回过头来，看着那裹覆着漆黑金属的高大骏马，以及骏马身侧的年轻人。
年轻人有着与骏马相似的种族特征，俨然是个库兰塔人，只是半覆身体的盔甲遮蔽了他的着衣程度，光从外形上远比老人穿着单薄的衣物看着便令人忧心。
只是老人并不在意那一点，他看向对方，目光下挪便锁定了他手中捏着信封。
年轻人也不在意那一点，拎着那匹比一般的行马还高大许多的，像是军中的黑马缰绳上前的同时，也将那信封递向了老人。
“这是您的信，魏先生。”年轻的信使有着军人般的站姿，这份站姿也丰富了他的气质，只是开口不免让人意外他作为信使的工作。
“我知道……”老人不咸不淡的开口，从那覆盖着金属的手中接过那信封，徒手撕开那份坚韧的包装同时不忘开口问，“发信的大人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
“奉陈老先生的话说……”年轻信使沉默了一下，换上略显冷硬的口吻道，“没必要着急，静观其变。”
“呃……”那扯出信纸正在看其中内容的老人听到这话尽管没有立刻暴起，手中的纸张却已然扭曲，更是在接下来颤抖个不停，“那个小龙崽子……”
老人怒意勃发，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低浑的谩骂，更是在下一刻好似引动了自然，无端涌起的阵阵乱风将他大氅与须发带动而起，而他却瞪视着那年轻人斥道：“那个小龙崽子回来了还要我静观其变！？”
“我只负责转述，魏先生。”
直面那份压力的年轻人巍然不动，好似一株迎着劲风的柳树扎根于地，开口话语亦是不动声色。
“而且如果是那一位消息的话，听闻魏公也在他身边，陈老先生愿意提醒你一句，你本当感恩戴德才是，而非对着我这一个送信的施压。”
这话让老人微微愣了一下，突然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年轻人，退后半步，点了点头道：“说的是理，那么我便赔个不是。”
老人说着，探手入袖，丢出个小小的木盒。
眼见被那年轻人探手稳稳握住后，便笑吟吟道：“还请替我向陈老先生道谢。”
“分内之事……”收下那礼盒的年轻人语气依然，不卑不亢的微微躬身，“那么在下便告辞了。”
“请……”老人抬手一挥，“这驼兽不似凡种，还请一路顺风。”
“魏先生说顺风，那在下便承吉言，再见。”
年轻人说罢便返身，翻身上马，驾吁而去，令那望着他背影的老人思虑也逐渐远去，那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逐渐转冷。
“哼！小龙崽子！”
骤然振袖回身，老人看了眼那池中的黑枝，便步履带愠的朝水阁走去。
而那驾驭者披甲战马的信使青年也在那一刻回头，分明已然相隔不下百米，他却双耳略作晃动，好似听到了那老人临行前的怒语，脸上那过于坚硬的线条终于显露了些弧度。
他便在那样无声的笑中从酷上缠绕的包中取出一个手机来，单手驾驭着缰绳也不妨碍他驾马的节奏，另一只手已然拨通了那用户的号码。
显然，他并不打算亲身抵达客户的面前代为传话。
不过那客户也不在意这点程度的不周，衰老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竟是在询问青年对那老人的看法。
“看法的话，大概是变化挺大的吧？”
一手拎着缰绳，一手的手机举得颇高的抵在竖耳一侧，这样的姿态既危险又有些滑稽，但像他这样特征较为靠近先民的库兰塔人通话确实有这么麻烦。
没有生着四声道的耳朵，一对耳朵都顶在头顶，也是不少其他种族都体会过的尴尬。
比如佩洛、比如菲林、比如沃尔珀什么的，双耳生在头顶的种族有着不少。
不过弥补弱点的方法也是有的，比如耳机的存在就很方便。
年轻人没有戴耳机，不过策马于这地广人稀的积雪草地上，他声音大些也不妨事。
那手机对面的老人也不甚在意，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仅是反问：“变化？你与他有过交集？”
“没有……”青年否认道，“不过好歹是这样的信笺，我还是会稍微调查一下目标的，而魏先生又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不需要刻意去查都能听到不少评价。”
“原来如此……”电话那头默认片刻，问，“那么，是怎样的变化呢？”
“脾性变好了不少，我本以为会有一场冲突……”青年回答道，“他能忍到我走后再发作，若非是我的调查不精，便是有过刻意修身养性。”
这样的回答令手机那头传来低低的笑声：“修养这方面啊，确实，这方面确实是他的短板，也确实有所改善，只是这改变他的人也是他最为厌恶愤恨的人，你可知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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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子也要来族里的年会？”
在房间里收整桌上纸页的楚信然意外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倚在那门边上的魏彦吾，而后者也正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见他有了这样的反馈后，回答道：
“是啊，所以我也不同意你去洛阳，倒不如说这几天都尽量避开争端的好，那些争端都会在抵达祖地后成为给对方发挥的新麻烦，你怕麻烦对吧？”
“要我在这儿停留？”楚信然重新埋头将那些划着不少圈和线条的纸张收好，那都是他之前在博物馆的收获，也等同于之后的行程规划，“我还想去炎都看看呢。”
“年后若是没有麻烦，你想在炎国待多久都没问题，前提是没麻烦的话……”魏彦吾一副笃定了楚信然一定会惹麻烦的态度道，“现在的话，而今这季节气候，你去炎都能看什么？”
“看看能不能搞点香肠回去。”
“这种事的话，文月都会给你寄的……”男人无语的摇了摇头，“何况这姜齐城的风味与炎都也相差不大吧，毕竟都是同一片饮食文化。”
“百年前就分离了，发展也不一样，酸辣和麻辣能一样么？”楚信然撇了撇嘴，“龙门人对辣还真是随便。”
“怎么就开始地域黑了？”魏彦吾扶额道，“文月给你寄去的也一直都是炎都的吧，她刻意保持和炎都商会的渠道就是为了每年年末方便给你留那些东西。”
“别提了，每年寄来的品种都在增加，为什么寄年货的香肠口味能那么多样啊……那种酸味儿香肠又是哪里的习俗？”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楚信然就想起了被自己刻意忽略了好久的蛋疼感，“我觉得我该自己去重新搞一搞香肠来说服文月姨别给我寄了，这样大费周章也完全没必要，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不在乎……”男人耸了耸肩，“文月一直觉得你这孩子太自立了，她能给你寄的东西一直都那么少，你就给她留个每年稳定能送的选择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直心疼你的遭遇。”
“不不不，这有什么好心疼的，她有这空不如心疼心疼陈晖洁被你教成这副模样。”
“呃……”
“你就当我没说。”被魏彦吾那样和善的目光注视的楚信然耸了耸肩。
“道理大家都懂，说这些没用……”没有去追究，或者是觉得追究也没用的魏彦吾不去理会对方刚才的讽刺，“你也知道她怎么想，跟我抱怨也没意义。”
楚信然无言的抬手作投降状，表明自己不谈这个话题。
魏叔是耙耳朵的事不用再开口重复了，方才才用陈晖洁的教育问题刺激过，再提这一嘴莫不是真会炸毛。
跟他抱怨是没意义，魏彦吾在家事上向来惧内，在让楚信然困扰与让文月伤心的天平上，他自然会选择帮妻子。
所谓抱怨都是耳旁风，只剩下给抱怨者略作解压的功能。
青年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指望真能有所改变，毕竟文月姨一直把他当亲子般看待，各式各样的操心尽管没什么意义，却也仍能触动他的感受。
考虑到被她当做子女看待的另外俩都是那副完全无法回应她期待的模样，楚信然也狠不下心来。
“可就算不说这个，洛阳我还是要去一趟啊……”如学生在讲堂上举手那般，楚信然抬手道，“你说我回这儿一趟连家都不去算什么事？家里那些侍从一年到头都没见过家主也太怪了吧？”
“而且我还要封这东西。”
他从兜里摸出那块被他「盘」掉了不少锈迹的金属眼珠。
“这是舸瑞提过的那个东西？”
“是啊，我在萨尔贡沙原的收获，准备丢在宅子仓库里，这东西时时刻刻都在做什么发讯，不封起来难免有些疙瘩。”
“这种事的话……”魏彦吾略作沉吟，“这样吧，你另外找一辆车，在我们出发半日后跟上吧，维持着半日的车距，在我们述职退朝后再见。”
“这样就行？”
“别给那些家伙认为你会面见陛下的机会。”
“你仍这么叫他？”
将那些文件叠好塞入文件袋里，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明明是你的亲兄弟。”
“早已不是了……”魏彦吾摇了摇头，“当初没同你说，如今你也早已知道他是个怎样的状态。”
“他不是我的胞弟，我也不敢妄自将其称作胞弟。”
“后悔么？”楚信然忽然问。
“后悔？”魏彦吾有些茫然。
“后悔没做些什么……”楚信然说明道，“炎皇的开明通朗，是在十几年前开始的，也是他上位的时候，那时候你可以做些什么的。”
“你这话被人听去可了不得……”魏彦吾无奈的摇了摇头，“很容易被误认作谋反。”
“但你清楚我在说什么……”楚信然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以他如今的身高已经快要与对方平行，他那冰蓝色的双眼也映出了暗红色双目中的惊愕，“烛阴过去不是烛阴，他是你的胞弟。”
这样的话说完，暗红色的龙瞳中仍残留着惊愕，只是那份惊愕并非是因为话语，而是因为这幅姿态。
魏彦吾无端的笑了起来，笑声不大，笑意不猖。
楚信然微微挑眉，看着他并不说话，等他笑完开口。
“看着如今的你，就想起两年前的你，接着又想起十二年前的你……”魏彦吾笑完开口，道出了他笑的缘由，也道出了他惊愕的原因，“时间过得真快啊，在你身上我尤其能够体会到这一点。”
“有些人过了几十年都没什么变化，有些人不到二十年就变化到这番地步，文昌看到这样的你或许会很满意吧，他为你取这名字，你也成长到了能对得起这名字的模样。”
“好久没人提起过他，也好久没人提起过他的名字了……”楚信然平静道，“取个名字取义那么扭曲，若我有做父亲的一天，绝不会给孩子抱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期望。”
“他已经亡去，收起些对父辈的不满吧，信然。”
“我只是实话实说……”楚信然淡淡道，“长辈过剩的期望是对孩子的负担，生在皇家不该更明白这一点么？”
“但有些人，光是出生就身负使命……”魏彦吾轻声道，“你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就像我那胞弟，生来便只有龙尾，他甚至不被称作龙，但他却仍旧高贵。”
“他生来就是高贵的，能被长辈们强行提到第一顺位，能够那样飞扬跋扈也仍被追随。”
“作为容器的高贵，本是可以拒绝的……”楚信然淡淡道，“这世上多的是被拒绝的高贵，也有夭折的高贵，他有选择的权利，可他交了出去。”
“那是他的选择……”魏彦吾淡淡道，“我那胞弟啊，从小就有太多的不满足，同时也善妒，恨不得把大家的东西全部收在他手里。”
“这样的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我们都不意外，而就结果而言，这样的炎皇也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免不了一番同室操戈。”
“那就是不后悔咯？”楚信然又问，似是不依不饶。
“有一点吧。”
“毕竟那是我的兄弟，他本不应被替换一切。”
“是吧……”
得到了答复的楚信然浅笑着，垂首看向了自己抬起的手掌，也看着自己手腕处的鳞片。
“不应被替换一切。”

NO.101:先不要去想了吧。
（书里凉飕飕，码字也凉飕飕，cnm，冷起来了！）
归国官员们的车队在姜齐城进行换乘，因而驻留一天。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礼车更换环节找到拖延与一干官员之中有人有事耽误的缘由。
或许是因为早有联系，亦或许是在车上的相处打点好了关系，其余一干人等倒是对那几个有事的家伙颇为宽容，选择了暂驻一天的耐心等待。
这才有了之前煌与楚信然的道别，以及楚信然那继续在博物馆泡了半个小时后归来整理的事宜。
被清场继而包揽的酒店上层豪华客房里也没几个人，走道里更是安静异常。
这也让那选择回屋的楚信然与留在屋里的魏彦吾异常起来。
从这一点来看，或许那些官员们答应停留也有了一个新的解释。
——比如一路坐车和过夜短住有些舟车劳顿，之类的理由。
才有这在暂住一天时，全都没在酒店里，也不知去哪儿混了的现状。
连林舸瑞都自个儿出门了，说是要给女儿带点纪念品回去，这倒是蛮老年人的。
于是走之前，楚信然倒也很对老年人态度的，远远招呼了一声别忘了添衣。
他才从外面回来没多久，这姜齐城的温度冷的一比他是知道的。
还是屋子里的暖气快乐，令他能够身心愉快的将之前收集到的传说和异闻一边总结一边写在纸上，继而思考这方面的联系，方便做进一步的归纳整理。
这与赏金猎人的工作内容关联不大，是守秘人领域的筹划。
涉及某些古老以及非人领域的传闻，通常埋藏着古老的隐秘与物事。
这些都是楚信然会插手的东西，守秘人的称谓正是由此而来，也由此发扬光大，继而招来了诸多不满。
毕竟他对待那些事物的选择是保存安置，而更多人希望它们重见天日的同时，为其所用。
在这些人看来，守秘人倒也就和搅屎棍差不多，突然冲入那本就焦灼的事态后搅乱四方，最后又压根不让任何人得好处，还让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东西再次被封禁，甚至有着被摧毁的记录，称作暴殄天物也毫不为过。
其实楚信然也有给一些玩意儿安排、寻觅配得上它们的主人，但那种事显然是那些人看不到也不愿信的。
信了的下一步说不定就是找那些主人明抢。
正因如此，相应的情报封锁很有必要。
恶名就让它继续恶下去吧，反正他涉足的每个领域都有招惹不同程度的恶意，有句话叫债多了不愁，他非常同意。
不过，魏叔在他做那些总结时敲门进屋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毕竟他本以为对方在这时候特立独行的待在酒店里，也是有着其他需要久坐的事宜，如今看来也大抵如此，只是忙碌结束的比他要早。
然后找到了这儿来。
挑起的话题也蛮令人意外的，本以为是来问自己要不要出去走走，结果是来讲今年族内年会可能出现的「熟人」。
除了谈及基本属于必然到场，不曾离开的那些老不死外，便是一群没记住名字的同辈人和新的年轻人，其中有些名字印象里好像在自己面前跳过，但更具体的印象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大概是没必要记住吧，毕竟某些想不起来的事，楚信然回想不起来还会觉得很烦躁，但这些人的事回想不起来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正需要在意的还是魏武子那臭傻逼居然敢来，明明昨年还是缺席，莫不是修炼了一番对线抗压能力？
感觉怪期待也怪麻烦的，只是这方面他还没细究，话题就已经到了那烛阴身上。
泰拉大地散布着多样的古老，而那份古老之中又有太多无法以人类的善恶做辨别，对与其有过交集的人类而言，观感的复杂可想而知。
描述到了这里，便也不难看出魏彦吾如今的胞弟，这大炎的皇帝是个怎样的状态。
在这世上许多活动的古老以不同方式融入所处的时代，有着维德佛尔尼尔那样建立公司的老总，也有奥丁那样搞着古里古怪勾当的猎人，还有科西切那样根植于乌萨斯权利层公爵那般的存在。
而烛阴，成为了炎的皇帝。
尽管，只是这一代的皇帝，也令其容器的亲属感到分外的微妙。
若祂打从一开始就有此一遭便也罢了，可祂其实是中途上任的，前身与如今的不协才令「亲友」们无法释怀。
哪怕那家伙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亲友。
前身的恶劣行径注定了接触都是些酒肉朋友和奸狡之辈，而哪怕是有着血缘之亲的兄弟姐妹，对其也好感欠奉，仅仅是对其最终选择有着些许的悲意。
哪怕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哪怕是个做过不少恶事的家伙，他所拥有的，他所珍视的，他所存在的一切，就该直接奉给一个虚无的存在么？
“该，因为那是他选择的。”
魏彦吾的语气不咸不淡，回应着楚信然那样的询问。
“连父母都那么认为，连他自己都那样选择，旁人的见解又能如何？我们无权干涉，也不应去干涉，所以就算是那点后悔也不应该存在。”
“我后悔过，但也按住不表，这份悔意会随着时间逐渐被我埋在记忆深处，只有偶尔会被重新牵引而出，但那也不代表我要做什么。”
魏彦吾走到了窗边，看着下面那外面那在寒风中仍然热闹的街道，楚信然也走到了一旁，并不开窗，在那隔音的窗前想象着下方的街道会有怎样的吵闹。
大人群的熙攘和周围的叫卖吆喝，熟悉的语言与口音本是好事，但陌生的景象又会令他有些伤感。
“当今的陛下是我那胞弟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的，这样就好……”他说着，又重复了一句，“一切都好。”
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令楚信然再一次的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名为楚信然的前身会是怎样的境遇？
听林老所说，他和过去的变化很小，而根据那些散乱的记忆，他只能知道过去的楚信然作业繁重，缺乏交际，甚至有些自闭。
从小到大被严加管束，记忆大抵是在那大屋与大院之中，不是坐在席上望着面前的书本乃至竹简，便是身处大院，握着不同的木质或竹制武器，浑身酸痛，汗渍痛眼。
尽管是这样的回忆之中，孩子的表现却始终沉稳，哪怕外面孩子的嬉闹声偶尔从窗台或是高墙外传出，能够短暂引来那孩子的注视，但却犯不着谁来提醒，孩子便会自行收回目光。
他很自制，也很认真。
令回顾那些自梦牵引而出记忆的青年，难以摸清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
一个孩子是怎样做到那样的坚持，那样的自制？
当一个人回忆过去时，也当想起那时候是在想什么，那份意识是源于对曾经体验过的感触，而对楚信然而言，他想起的却只是单纯的画面与自己所做的行为，甚至是梦境中都属于第三人称的，来自那些充塞天地的异样目光留下的影像记录。
他无法准确的认知过去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过去的楚信然并非一个人。
可在林老口中，自己与过去似乎变化很小。
当他回顾与林雨霞、塔露拉•雅特利亚斯、陈晖洁、碧翠克斯•施怀雅这一干与过去的自己有所交集人等的再见记忆中，她们之中有人所表现出的不满似乎也并非是对于他的性情变化。
而是他突然就待对方如陌生人般礼貌漠然。
而本就交集甚少甚至有所敌意的，便连不满都没有，非常自然地进行交涉，只是不免惯常的挖苦。
这样的一切，似乎都在说明着她们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性格大变的说法。
小时候的楚信然，真能和自己一个性情选择？
这到底是谁在替换谁？
还是说，一切根本就没有改变？
过去的他从未考虑过这一点，只觉得所谓的故人相遇有些麻烦。
而如今，所谓的故人在重新交集的如今成了确实的故人之后，他也有了那份思考的余裕，回想起这份观感可大可小的异常来。
然后被魏彦吾拍了拍肩：“在想什么？”
楚信然疑惑地抬眼看他，才意识到自己发呆时间有些过于长了。
平时的头脑都转的很快，想了很多都不妨碍行动，而在刚才那个问题上，他思考的很吃力，也很犹豫。
像是在强迫自己想不该去想的问题，上一次这么头疼的时候，还是强迫自己去学拉特兰语言的时候。
感觉是古拉丁语的变种，虽然他也不知道古拉丁语是什么模样，但考虑维多利亚的英语和炎国的汉语，楚信然觉得拉特兰那地方的怪话肯定是拉丁语之类的。
总不该是意大利语吧！叙拉古明显才是意大利语通行，那日常招呼的用语学习就足够他给简单的印象对上号。
在刚穿越的那几年，他就算是已经摸清了这泰拉的各个大地区大概对应的什么鬼地方，只是更进一步就不清楚了。
属于他自己的记忆里，他就不是个会周游世界的人，很多国外名胜也都是在书上和网站上看到的，能认出都是相当的不容易。
他又不玩刺客信条。
“没什么，一些目前没必要细究的问题，情报还是太少了……”
楚信然摇了摇头，不想去提这个问题，也暂时不太想去考虑这个问题，“倒是魏叔你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他说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午餐环节了吧。”
“其他的话，倒也确实是有……”魏彦吾也看了眼那挂钟，“比如说，你该考虑换一身衣裳了。”
“蛤？”楚信然愣了愣，而魏彦吾撤去了放在他肩上的手，指向了他那立在不远处角落的行李箱。
“在里面吧？族里人给你寄来的，我记得我寄的和他们寄的走的同一条通道，也该是同一批送达。”
“在里面，我真觉得那种衣服麻烦。”明白他指什么的楚信然无奈道，对那「家族的馈赠」很不感冒。
早在哥伦比亚时候就在那大使馆礼车上送到的东西，一套代表「过往」的衣装。
黑麻广袖，峨冠博带，还有那镶式着珠玉的黑履，与他七年前在族中被要求穿戴但他却选择了相反颜色的那一套衣装一样。
并不担心单薄，反而厌烦那份厚重。
而除开那厚重，还有着诸多的不便。
古意的装束逐渐少见起来是有理由的，光是行动不便就足以劝退如今加快的生活节奏。
只是就算如此，那身装扮仍然存在某种象征意义，尤其是在出席某些重大场合时，那一类的装束仍是必要。
而今大炎的达官显贵在服装上也分两派，古老派觉得上一任陛下革新过的古服雍容华贵，非常合适，而革新派觉得西方传来的款式审美非常活力新奇。
所以你能在首都洛阳那样的炎国大都城中瞧见不少颇为穿越的图景，穿什么的都有，甚至是东国那边的学生制服也不乏出现，充分展现了大炎而今的开明开放政策与作为商业大国的多样流通。
其实龙门也差不多是那画风，只是龙门风气更贴近国际，作为大炎主要对外窗口之一，各方面都朝着各国方便接受的文化类型发展接轨。
太过古老的炎国装束是很难见到的，倒是鼠王那种外套下的对襟马褂现代修改版，在中老年之间颇为流行。
魏彦吾的心态也是个中老年人，西式的大衣之下裹着的马甲和裳，更里侧则是衬衫，既传统又闷热，看起来比楚信然穿的还厚，但他一点都不羡慕，只觉得不好行动。
而他现在还被对方笑吟吟的说着风凉话：“年轻人总是这么想。”
“这跟年龄有什么有关系，麻烦就是麻烦……”楚信然感到无语道，“甚至吃饭夹个菜都要先揽个袖子，我当初因为穿那身吃火锅都不痛快。”
对于这样微妙的抱怨，轮到魏彦吾无言起来，表情也是难以言说的微妙，沉默的片刻后，讷讷道：“我好久没吃过火锅了。”
“这是做叔的人跟小辈说的话吗？你该不会指望我请你吧？”
“你上次请客还是做处长的时候吧。”
“请上司吃饭那叫理所当然，请亲戚吃饭就看情况了，看是不是恶戚。”
“回去的时候来一趟龙门吧，让文月准备一场家庭火锅。”
“呃……”
“回来过年……”魏彦吾沉声道，盯着他那犹豫的目光，语气又带上些调侃来，“你不想在洛阳待到春节吧，跟谁一起过？”
“好吧……”答应之后倒也轻松了些，楚信然抬起双手揽在脑后，“确实好久没看文月姨了。”
“好……”魏彦吾点了点头，便摸出手机转身道，“那我就先去通知文月，她肯定很高兴。”
“好好好，我先下去了……”楚信然撇了撇嘴，也转过身，不过是直接朝着门口走去，只是抬手搭在握把上突然想到什么，长眉微微一挑，回头问，“家庭火锅，不会多出些谁吧？”
“这个的话……”刚拨通还在等接通的魏彦吾听着问话，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垂下，另一只手抬起食指挠了挠脸，毫无长辈模样的迟疑道，“应该看你姨吧……”
“那时候都算是过年了。”

NO.102：什么世道。
（风笛皮肤意外的便宜，可以直接摸鱼了。）
“过年啊，听起来人还会蛮多的……”
正午的用餐之后，对楚信然而言本该是会老老实实呆在酒店里享受暖气带来的舒适环节，但在此时此刻，他却是在坊市间转悠。
心头还想着之前答应的事宜。
正如他感叹的那样，也正如魏彦吾所无法确认的那样，楚信然总觉得，这过年的家庭火锅，餐桌上的人恐怕会有些多。
让文月姨安排，谁知道文月姨会邀请些谁来，又是多少人来。
在龙门那地方，楚信然不会邀请谁过年，但文月姨和魏叔的交际圈可是有着不少的人选。
而在那两人的交际圈中，楚信然认识的也有不少，多的是作为近卫局处长时有过交集的人。
不过家庭聚餐总归是要求严格些的，不可能是个熟人就拽上，更何况别人还有自己的家事，过年这种时候一般也是优先选择家人才对。
可就算是考虑这一点，楚信然都还是觉得有那么几个人选绝对跑不掉，会被文月姨拽过来。
就像被拽过来的自己一样。
——有一种关怀叫长辈觉得你需要关怀；
族里那帮老家伙也有差不多的错觉，只是那些老家伙的关怀是作为投资，期望着他回报以家族，而文月姨那样的关心，是出于一种亏欠的心理。
这其实很没必要的，毕竟楚信然的父母都不曾托付于她什么，哪怕其母魏窈悠是魏家的旁系，但那样边缘的旁系本就没什么交集，更没什么感情基础。
反倒是楚信然的父亲楚文昌和魏彦吾有过几次政见上的合作，算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可那也是很淡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般的交情，以至于楚家出事的时候，魏彦吾也没听闻有什么作为。
楚信然并不在意他当初有没有什么作为，毕竟一开始的时候，楚信然就做好了举目无亲的准备，早年生活的艰难也让他懒得想那些有的没的。
而在三年前的初次联络中，对方也给足了机会，才有了后来在再赴炎国的交集，以及之后上任龙门，整合近卫局，出任处长的事宜。
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两者的契约还只是在相互利用。
魏彦吾毫无疑问只是在投资，倒是魏文月，始终把他当个过惯了苦日子的孩子般关心。
而如今，魏彦吾的态度已经变化得非常明显，魏文月却还是三年如一日。
从「让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到「孩子吃了这么多苦也不说，真是自立过头了，肯定是在硬撑着」的关怀逻辑，真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毕竟当逻辑延展到这一步就等于闭环了，当对方觉得你在强撑的时候，你再说什么都无法扭转那份印象。
如果是体力活之类的倒是很好证明，但对方认为楚信然强撑的是心理，这可是个不好自证的玩意儿。
更何况楚信然确实经常心态紧绷，只是自我调节做的好。
但那些早就与日常无关了，都是些关于赏金猎人的委托和守秘人的繁忙相关的玩意儿，而不是魏文月理解的衣食住行、与人交际。
可这在魏文月看来不就全对上了？
证据就摆在这里，「信然是个总是对长辈撒谎强撑的孩子」这等印象就此成型，说什么都没辙。
只是人在很多时候都很矛盾，就像楚信然一面觉得文月姨这些关心很麻烦，很多余，但要直接斩断，他又压根没想过。
那会伤害对方，同时他也不否认那样的关心能给他些温暖，能够触动些模糊的过去。
迄今为止在这片大地能给他母亲般关怀的人就她一个，人怎么该嫌弃自己的老妈。
老妈的安排再怎么麻烦，能忍就还是忍着吧，前提是能忍的话。
虽然麻烦，但还问题不大吧？
“客官您的糖葫芦。”
“好，谢谢。”
递过几枚龙门通行的硬币，接过糖葫芦的楚信然有些不自信的想着。
龙门是炎国的几个对外窗口之一，其朝着全泰拉通行的龙门币，自然也是炎国的通用货币，倒不如说，龙门币的制式一开始就是在炎国户部设计指定，继而在管财政，钱粮的部门发行，同时也在龙门银行进行对外宣传输出交流。
嗯，银行。
大炎的西化很多都是在龙门进行试验式施行，以至于在炎国还充斥着钱庄的时候，龙门已经出现了功能更为多样全面的银行。
其他方面也是同理，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
像什么政府、警察局之类的称呼就是近十年来才在炎国出现的词，对一些中年人、老年人而言，在称呼上都还改不过来。
年岁稍微大些就能感觉自己在见证历史。
还会感觉某些事物发展实在过快，只感觉无比的不适应。
关于这一点，生在市区这样繁华地带的炎国人也蛮幸福的，能够体会到时代技术加速提升的好，却也蛮累的，毕竟适应新的时代技术就意味着要不断学习。
乡下偏僻地带的居民就暂时不需要考虑那些麻烦，只是当他们需要在城里做生意或是干什么的时候，就会意识到有些课迟早是要补的。
不过好歹还算有缓冲时间吧……张望着这人来人往的坊市，顺便无视着一些始终常驻的好奇目光，楚信然端详着这样的坊市景象在心头比对着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的街景，便能得出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在科技程度上距离后两者还有些距离。
但在人气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还是个炎国境内的小城，而非洛阳、春城、炎都之类的大城。
一个小城的人气超过了那两国的首都街景，这人口密度还真说不清是好是坏。
不过这样的差异倒是情理之中，而这样的「落后」也能令人放心。
科技的升级，制度的优化，是要慢慢来的，尤其是在和平年代，更该慢慢来，一开始就大刀阔斧的改革，麻烦的不只是达官显贵的守旧派，更是民众们组成的守旧派。
步子跨太大，小心扯着蛋。
也就只有龙门那样官方大力扶持，居民组成复杂的商业移动城市，能够搞得全城三分之二的商店都有扫码支付那样夸张的覆盖率。
慢慢来吧，炎国这么大，推行还需要一步步来，一步步磨掉那些其实能够迈步。
但就是磨磨蹭蹭的家伙们的惰性，而那些直接放弃了迈步的，多是老年的团体，倒也犯不着「赶尽杀绝」，实体货币在内的一些旧事物都有存在的价值和空间，就当是为他们等一等也好。
楚信然相信那位陛下能够想到这一层。
毕竟，祂是这一任的皇帝。
历任炎皇或雄韬武略，或经天纬地，并非指定烛阴之名，而是指定眼界之高远。
所以祂才会看重自己。
“自古真龙，若非天子，便作神异，不想坐这个位置，你要朝上不成？”
与魏叔的谈话中谈及那位陛下的过去，却不曾谈及现在，那位毕竟是敏感人物，所涉及的话题也是敏感话题，光是闲聊都要设下隔音，更别提那实际的息息相关。
魏彦吾没有提自己那胞弟与楚信然的交集，楚信然也没有提及自己与那位的合作。
但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
就好像魏彦吾也从不谈过去无作为的后悔，但那份情感却仍旧存在那样。
他问魏彦吾的话语好似对如今的陛下有所不满一般，可实际上魏彦吾都清楚自己那位「胞弟」最欣赏的年轻人大抵就是信然，那份堪称「溺爱」的待遇甚至能令正统的皇子们侧目，其中不乏有着嫉妒者在当初的洛阳关外插了一手，给他的离关添一份难度。
最恶毒的说法甚至有着楚信然是当今陛下私生子的谣言，相信这种谣言的家伙显然是完全没有见过监察司「雨水」与陛下的交流方式。
那哪里能是父子对话，完全就是同辈人，相似眼界的交流态度，甚至还有请教的时候出现。
但这对外界看来大抵比私生子的说法更离奇，就算传出去也是很难令人相信的版本，会被当做更离谱的谣言。
很难令人相信，但是不是人就行了。
炎国地广，哪怕不如乌萨斯那样的夸张，也同样有着堪称广袤的河山，这样的广袤河山之下潜藏着多少古老，是乌萨斯的领袖都不敢去想的事，哪怕表面的战事摩擦如何剧烈频繁，但真正的怪物都在引而不发。
这些怪物会相信的，在祂们眼里，烛阴和苍龙七宿确实都是平等的，哪怕那苍龙七宿有些明显的缺陷，也不妨碍那份平等。
楚信然不知道祂们口中的缺陷指什么，毕竟祂们自己也不知道。
倒不如说如今这个时代的古老者，有几个是真正完整的呢？一个个都沦落到如此地步又有什么完整与高贵可言？
相较之下，孟章这种将自己当做凡人，认为家乡在另一个世界的缺乏自觉，在他们看来也不算奇怪。
大概是摔到脑子了吧？虽然不知道青龙脑袋到底有多硬。
楚信然知道祂们的想法，也不在乎祂们怎么看自己，他只是求教过自己身体的变化，询问这份变化的合理性，如果能给他一个逻辑通顺的答案，他也不是不能相信。
可结果就是那些家伙也不知道。
古老的存在各有各的差异，又不与苍龙七宿熟识，怎么会知道祂有什么变化，不如去问问四象中的另外三位——祂们之中不少都这么说，然而却给不出那三位的消息和坐标。
八成是没醒吧，也或者直接就没了——祂们是这么说的。
要么在睡，要么睡死了没活，笃信这两种可能，毕竟这个圈子其实也蛮小的，真在活动的话很容易就被注意到。
这样的现状直接让楚信然继续无解。
自打狂猎认证之后，所有古老者都认为他是孟章，那他就当自己是也无所谓。
反正顶着这个名字也不需要真要他负什么责任，炎国四象迄今为止都只有他这个「半是不是」的家伙在溜达，真要有什么责任也早该崩盘了。
但就算是顶着这个名头，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依旧没个解释，孟章具体的状况也没有古籍记载，倒是有不少看起来很盗版的同人创作。
没什么参考价值。
所以他这个疙瘩就一直在，顶着孟章这个名头也仅仅是和那些古老的东西有平等交流基础，其他的仍是一概不知，甚至有些家伙天生嘴臭加脾气大，一样会对他动手。
就结果而言，就只是个进「群」的资格卡，进群之后怎么聊看他实际操作。
而他和那些「群友」面基之后一无所获，最后觉得还是医院靠谱。
也就有了罗德岛和莱茵生命，以及其他地区的医院检查以及后续事件的发生。
结果就还是没辙。
连当代炎皇烛阴都帮不了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帮自己开个找回家路的门，那份结果……看现在就知道没有结果。
“什么世道啊……”X2；
“蛤？”嗑下这好久没吃过的糖裹山楂，虽然感觉还是裹草莓吃着方便点，但还是山楂够童年，楚信然就这样坐在一处街边木椅前，一面嚼吧嚼吧一面叹气道，然后听到了一个慢上半拍，重在一起的话语，这便令他诧异的扭过头来。
看到个酒壶。
然后在下一秒，酒壶提开，露出个白净的面颊，还有那同样诧异的紫红色眼眸，非常的眼熟。
“小哥，很面善啊？”一位女性，在她开口的时候楚信然便稍稍朝边上挪了挪位置，脱离那显得有些轻浮的距离，而对方似乎注意到了目光下瞥，只是嘴角微微勾起，“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句话我也蛮想问的，有点眼熟啊……”捏着木签子的手微微晃了晃，楚信然朝着一旁的垃圾桶吐出三颗山楂籽回头重新看着她头顶的双角与面颊两侧的尖耳，试探着问，“龙？”
“不是哦……”听到这样的疑问，对方仍是轻笑，目光落在楚信然的头顶与他那半截搭在长椅上的尾巴道，“那不是你么？这尾巴可真是比一般的龙大不少啊。”
“有时候蛮困扰的，不过在我见过别的种族更大的尾巴后，倒是有几分庆幸……”楚信然扯了扯嘴角，“至少这个还能用来干活。”
比如锤人，比如拍人，比如撞人，甚至能迅速完成尾端的弯转、抽打、锤击，最快有着四段连击的记录，那叫一个强而有力。
偶尔还能用来勾一些背包提袋。
“干活啊，那还真好。”少女的目光从尾巴重新收回在自己手里的酒壶上。
在如今的瓶装工艺发展普及下，还拎着这种人头大小的酒类容器的人已经不多了，一个女性拎着更是突兀。
不过倒是能令楚信然想起某个鬼来。
或者说，东国的鬼确实是男女都拎着这玩意儿画风都不奇怪。
不过她明显不是鬼吧？
就在楚信然还在想在哪见过这家伙时，这家伙就在诧异的目光下吨了一大口后回过头来：“不过话题是不是扯远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暂时想不起来。”楚信然再次挪了挪位置，大概是室外气温比较低，气味分子不够活跃的缘故，如今在她说话时才感觉一股酒气朝这儿喷。
感觉好麻烦，而且这种特征又不是龙，能是啥啊？龙生九子的那一串？
“那就互相增加点线索，来个名字呗……”女人说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完全侧过身来看着退远了不少距离的青年，“你怕什么？我又没喝醉。”
“大白天在街道边的长椅上喝酒，被捕爷盯上也不足为奇吧？”楚信然无言道，从那葫芦串上再咬了个糖楂块下来，“我叫楚信然，你呢？”
“年啊，干嘛啊，喝酒都要被管啊？你所这世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女人说着自己没喝醉，眼神又有些迷离，让楚信然有些微妙的考虑要不要给她物理醒酒，而且啊……
“nian？哪个nian？这是代号么？”
“名字啊，名字，叫单字有什么好奇怪的。”
叫单字……这年头没有姓氏怎么说都是很奇怪的事，虽然他确实是知道一些名字是单字的家伙。
因为在那些家伙记忆中最活跃的时候，姓氏的概念都还没出现。

NO.103:试试就逝世？
（助战挂精一泥岩的都该吊起来绞死。）
“喂？嗯，魏叔啊，今晚吃饭不用在意我，我在外面解决。”
“嗯，对，在外面找了家馆子，以后有机会带你来啊。”
“好，你和林老吃好喝好，我这边就先挂了，嗯？女人的声音？馆子里什么声音没有，不至于，你也听到有多吵了，挂啦挂啦，拜。”
楚信然说罢，垂下的手中将那电话挂断，便扫了眼周遭那确实热闹的火锅摊子，再回过头来，看着那刚才还在和服务员交流那菜单菜品的女人。
后者瞥见了这边的结束，不过还在半举着菜单操着一口当地方言和那服务员指示着菜单上的勾画，直至露出满意的笑容挥了挥手，那头上挂着些冷汗的服务员才逃也似的忙不迭离开。
走之前看她与楚信然的目光可以瞧见深深的畏惧。
倒不是因为权势或是战斗力，单纯只是那女人一边点菜一边问询的范围漫无边际，角度又刁钻无比，从菜品的食材来源和菜名的由来都在问，甚至还问汤底的用料什么的……那哪里是他一个服务员懂的？
简单敷衍两次又被揭穿之后只能支支吾吾，最后面红耳赤、落荒而逃也是在预料之中。
其实他还得庆幸桌对面的男人在打电话。否则，若是让他也参与这方面的谈话，这位服务员会更进一步的感受到饕客对美食细致的挑剔要求。
楚信然可是曾经在龙门同人合作一起出过美食排行杂志的人，虽然平时一副对食物很随意很好相与的模样，但那模样仅仅是因为平时只是在进食。
在怀着享受美食的目标寻找店家时，这个人的问题只会更刁钻更挑剔，甚至可能在考察时一言不合就换店。
他又不是什么特别能吃大胃王，想吃点能够上排行的好东西总不可能一家一家的慢慢吃过去，胃不够，时间也不够。
点餐之前先跟店家来一番方便的采访，采访完毕后再做点单品尝，是他的惯常习惯。
当然，拒绝采访的店家也有不少，对于这类店家，楚信然放手的很果断。
不过放手倒也不意味着放弃，他执着于采访是为了做个简单的大筛选，一堆店过不了筛选网的范围能小一大圈，也就能方便时间和机会并不多的他做现场考察。
不过筛选网做的大也就很容易漏过一些有本事也有架子的大厨，所以这那些拒绝采访的店面与厨师，楚信然会做一个记录表，发给他的合作者。
一个愿意一家一家慢慢去吃的，有空也有时间的评鉴人。
值得一提的是，那位评鉴人也是企鹅物流的一员。
在企鹅物流绝大部分成员都跟着老板在哥伦比亚分部干活时，仍然选择留在龙门总部的信使，一个代号可颂的丰蹄人。
也是个在他当初离开龙门时都还想着赚他点钱的生意人。
虽然是个妙人，但想到她就会觉得钱包有些不安全，还是犯不着回忆的那么细致。
真正值得回溯一下的还是为什么会和对面那位坐在这儿才是。
要想知道为什么会有现在这一幕的话，就得从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与对方刚见面时讲起。
也就是刚开始交换名字开始。
女人叫年，过于奇特的单字名。
这单字在炎语中有着好几种用法，几乎都是关于时间，但也有作为姓氏使用的可能。
但以单字姓氏为名讳的存在比那没有姓氏的更违常规，毕竟姓氏代表的是一个大的族群，一整个族群不可能都叫同一个单字。
何况炎国百家姓中没有「年」的位置，无法跻身前百的姓氏无法形成老派贵族的大群。
也就是说，如今有这姓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而普通老百姓不至于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家族传统。
比如把姓氏当做名讳单字什么的，就是很花里胡哨的传统。
她的异常显而易见，楚信然甚至怀疑她没有具体的身份证，毕竟这如果真是名字，不论是派出所还是找更上面的府衙都不会通过，更不可能获得炎国特色的身份证明。
聊会儿天总不需要身份证的，只是在这儿停留片刻的楚信然也不在意对方是否说谎，更懒得去追究对方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他只是在手里的糖葫芦恰完之前坐在这儿歇会儿，对方说些什么都不重要，话题只要不太过头他都能抬几句打发时间。
而那时候的话题是关于世道。
无关国际形势，仅仅是些对生活的抱怨。
“喝个酒那么多条条框框，这也太怪了你说是吧？”
“女流之辈在大街上喝酒遭人非议理所应当吧？倒不如说就算是个男人在大街上这么喝酒也会被人躲着……”
倚着木椅看着木签上剩下的两颗糖衣山楂，楚信然的目光注视着上面的晶莹剔透，随意道，“性别不是很重要，不过女性更容易被袭击什么的，却是实话。”
“谁敢袭击我？”女人不满道，“一个两个都把我想的那么脆弱，还有觉得我样貌年轻不愿意卖我酒的老板，真把我当女娃不成？这真是……什么世道啊……”
说到最后的女人也倚在那长椅椅背上，一脸疲惫的扬首看着尽管没有下雨的意思，却也灰蒙蒙的天空，一脸的厌倦。
也没等旁人开口，又絮絮叨叨道：“坐个车也那么多条条框框，马车都不多了，那些奇巧的工具偏偏要设计什么安全带什么的，不绑都不给你开动！还有那什么来着？安检关卡？没有什么牌子都不能过！”
果然没有身份证啊……一口撕下木签上的山楂，楚信然兴致缺缺的想着。
不是女娃，那就是什么长生的家伙吧，和血先生那类差不多。
不过这话听起来可真像是睡了几十年才醒过来的老妖怪啊。
“你没有熟人能帮你么？”他抬眼看了眼那不断「倒垃圾」的「少女」，“炎国的不少改革是近期开始的，像身份证什么的，差不多也就是这几年才正式推行，当初没注意的话，有人熟人做证明还是能办个身份证，不过你这名字就得稍微添一两个字了。”
“单字的名称可无法登记，这是规矩。”
听完他的话，那女人反而是更加兴致缺缺的模样望着天空：“所以说这什么世道啊……规矩变得这么快，这一代的皇帝又在鼓捣啥。”
“更好的生存，更方便的生活，更满足的民生……”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又朝旁边的垃圾桶吐出两颗籽，“时代在进步啊，不适应现实的人会被现实淘汰，这不是很正常么？适者生存。”
“好一个适者生存……”女人发出了好似认同的声音，但因为这声音的有气无力就像是阴阳怪气，“民生真能被满足么？”
“能满足大部分就是陛下所期望的，思路不要走的那么极端……”青年竖起手中的木签，看着末端的山楂球，“你觉得人的欲望没有止境？”
“但那不是现阶段该考虑的问题，人心的辩论该交给哲学家。”
“现在的人是这么想的吗？”年稍稍起身，拍打了一下她的裤腿，这长椅一天到晚放在这儿，有没有积灰全靠有没有人来坐，“小哥你啊，明明有着很高的眼界吧？但又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倒是确实能让我想起些什么。”
“想起些什么？”楚信然问完，把最后一颗糖衣山楂撕下，拎着那还滞留着些红色糖精的木签甩来甩去。
“想起好像几年前确实是有个小鬼开口不凡，但又戛然而止，是个表情很刻板的小鬼……”
女人说着，垂首看向那还摊在椅子上盯着他，但是目光已经变得冷漠起来的青年，“你现在这表情就很像了。”
“别这幅表情嘛……”女人微笑着看着那逐渐坐正的青年，“我好像卖给你过几根香肠？在炎都的时候。”
“两斤香肠里有半斤是甜辣，我当初越想越不对劲……”坐正的青年平声道，冰蓝色的瞳中却带着有若实质的冰冷，“我明明是要麻辣味的，而且猪羊各半。”
“哎呀，我当初是在帮工嘛……”听到这里似乎也想起些什么的女人讪笑道，“可能是弄错了吧，不过甜辣也是辣嘛，龙门不就喜欢那种？你现在都跟孟章扯上关系了，口味也该龙门起来，东苍龙对吧？”
——
便几乎是在那话落下的一瞬，青年手中的木签直接数段开裂震破。
其中一道碎片斜上更是激射而出，划过了他的面颊，下一秒便见细珠般的红从那一丝缝隙中溢出，只是还没蓄积到足以脱落的地步，那后继的道路便已然被封补。
而那一点血珠也被一小截残破的木签拂过，被无形的力量将其裹挟缠绕其上，指向了那女人。
“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明明是你先动手，如今却一副好像我作恶伤你的模样。”女人一脸无奈的模样，持着手中那与她手爪一样暗红色的铁条左右晃动。
那样的随意自然，只会令楚信然的眼神更冷几分。
这样的反应让女人终于有些慌乱道：“至于么？那么不喜欢龙门口味我可以道歉啊，这就动手也太绝了，明明我也更喜欢炎都口味来着。”
“一年前，一年前的三月。”
“什么？”
楚信然的突然开口让年愣了愣。
“一年前的三月，春都郊外靠近瓯地三里地界，我在那杀掉了一个同你一样以单字为名的存在，祂自称一切人类都是敌人，祂自称自己有不少兄弟姐妹，祂有着和你动手时泄露出的气息如出一脉的气机。”
“你和他，是一类么？”
青年目光冰冷，语气平静，问题却锐利如刀，令女人沉默良久，两人沉默对视，两个人都不曾有丝毫的动摇，只有不远处的街道上有着行人们的来回走过与摊贩的吆喝声不断，证明了时间还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便正是在这一幕的动静反差之中的僵持之中，女人终究开口道：“是。但立场却不一致！”
她的后半句话接的很快，体现出某种类似旺盛求生欲一样的东西，也令楚信然犹豫了一下，稍加是收回了那份刻意营造的压迫：“你不在意你的兄弟？”
见到他终于缓和些了，年也松了口气，手中那方才突兀显现的红热铁条也一并消失，随意道：“在意啊，不过那也得是你真的杀掉了他才行。”
“那家伙果然没死么？”楚信然所有所思。
“当然啦，你以为我当初希望你保留那些事物的理由是因为什么？我们真正死去的话……”年笑了笑，笑的有些悲凉，“便是那些对应的事物消失的时候，而反过来，那些东西的消失，也会令我们衰弱。”
“这种事可以告诉我么？”
“当初你还不是孟章啊……”年重新仰起头来看着天空，继而看向他，“现在是了，那就迟早会知道的。”
“而且，你现在在保留那些东西么？”
“在。”楚信然平静回答，将那仍然沾着血滴的一截木签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如此一来，也算是敌意尽消了。
“只是没想到那些事是在替你们续命。”
“我一开始说的也不是假话哦……”年笑了笑，这一次的笑的甜润妩媚，配上那大袖中隐现的花臂有着妖一般的风采，“文化很重要的，失去了文化就会失去灵魂，动摇根基，你看这大炎，世道变的真么快，就有这样的风险啊。”
“文明是在发展的，有时候是螺旋上升……”楚信然淡淡道，“有些东西逐渐被取代，只要有着相应的替代，那失去灵魂的只有那么极少数人。”
“跟不上发展，就要有被抛下的觉悟。”
年沉默了一会儿，神态低迷的垂下头，甚至抬起两手将其护住，摆出了一幅经典的自闭样：“或许吧，虽然我很想反驳你，但事实好像是那么回事。”
“那你还做出那副模样？”
楚信然问，这问话让年怔了怔，稍微抬起些头看向他。
“不想被抛下就跟上，多走走多看看。你是才醒没多久吧？一幅现实和记忆反差过大就要自闭么？”
楚信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也拍了拍衣摆下的灰尘，“世道变了就跟上，在意你那些兄弟的话，最好让他们也学着点。”
“你当初帮人卖香肠不是在试着融入这世道？”
“这种废话不需要你说……”年不爽的站起身来，“我只是暂时有些累而已。”
“五年不动食水稍微有些转不过来。”
“你方才不是在喝酒么？”
“酒非水！”
年顿时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无法理喻，嚷嚷完之后倒是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个贼兮兮的笑容。
“我也不是刚醒，在这里转了两天找到个地道的炎都店，你要不要试试？”
“蛤？”

NO.104:一种先兆。
炎都地处大炎以南。
因为大炎对天灾的应对手段不是分区块式转移，而是将一整片国土的城区合作转移，保证大方向与各自所处位置没有太大改变的缘故，所以炎都一直在南。
并且因为遭遇的天灾类型多是地质类型的缘故，炎都人大多对此不太在意。
地质天灾比气象天灾好应付的缘由在于其强度大多不会超过一个阈值。
一旦超过就是能够在大地上牵扯出庞大裂口，制造裂谷的程度，而那样的地质天灾，可以说是罕见的地步。
罕见到将炎国这片土地的历史往前推上百年都只有零星记录，倒是莱塔尼亚与东的频率颇高，天灾后的奇景动人心魄，甚至一度成为旅游景点。
不过这么说，并不意味着地质天灾的危险性坡低，仅仅是因为，没有抵达阈值之上的地质天灾，是可以被过硬的建筑架构所忽略的。
即是说——只要没有危房，一般的地震能造成的损失非常有限，若是大厦林立的市区更是会毫无风浪。
正因如此，炎都的移动记录乏善可陈，仅有的几次都还是因为整个炎国范围的市区位置调整而做出的相应配合。
这就让炎都所处的地域位置其实没多大变化，始终都是那片盆地之都。
是的，炎都所处的地势一直都在盆地之内，这种地势的命名很形象，整个地形就像个大盆，而坐落于盆底的炎都，理所当然的拥有着丰富的降水与林地资源，同时还具备着盆地地形常常伴随的优势之一：
矿产资源；
盆地本就是周遭高地被自然侵蚀的剥蚀区所汇聚的沉积物聚集地，在这种中心地势低、周边地势高的地形之中，矿产容易囤积，也容易被发掘。
不过这并非是眼下所要谈及的重点。
重点在于，任何天灾信使都会学到的一个常识，所谓的盆地，只要不是沙漠盆地气候，那么便不会在降雨量上有所亏待。
所以炎都常年多雨。
这对农业发展许是件好事，但对世代生活于此的人们而言，有些身体的小毛病会应运而生。
比如……觉醒什么能用膝盖疼痛来预知天气什么的超能力——好吧，这叫风湿病，不是超能力。
单纯就是湿气过重罢了，身处盆地的居民大抵都有这样的担忧，哪怕是沙漠盆地，在那昼夜温差巨大的夜晚中也要对湿气有所隐忧。
然后，只要有问题就会有人思考解决方案。
炎都人是怎么应对湿气的呢？他们想了不少方案，而体现的最为直接，也最为生活的，便是从当地的传统菜系上，从衣食住行的食上做文章。
麻辣！
麻不是重点，辣也不是重点，而是，麻辣！！
“老板老板！来杯可乐！加冰加冰！”
“好嘞！客官您请等着啊！”
现代化的称呼以及还未扭过来的老式应答互串，也算是相映成趣，只是大多习惯了这一幕的食客们并不在意，只是看向那嚷着要饮料的那一桌，看着那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发出些幸灾乐祸的低笑声。
这家名字朴素无比，就叫「老火锅」的火锅店，开在姜齐城，但生意一样兴隆，在距离大部分出来吃饭的人的活动时间还有些距离的傍晚，便已然是座无虚席，再来就得预定排队等候的水准。
店内店外都飘扬着火锅汤底的气味，更有着比汤锅更加鼎沸的人声。
从店里到店外的桌椅都以被食客们占据，一个个或辛苦，或轻松的人呼朋引伴，带着亲友或旅伴一同前来，在等候锅底加热或是已然动筷正酣时，一并聊着些杂七杂八的事宜，将炎国人今年来新发展的「饭桌文化」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见其吵闹，也可见这火锅店根本没有弄出什么有价位区分的包间服务。
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市井与简陋的气息，但正是这份市井和简陋却有着周遭的饮食店没有的人气，便是因为在食材与汤底上下足了功夫的同时，也是一家罕见的地道炎都风味火锅店。
没有因为开在外地而刻意迎合本地人口味做出大幅度的改良，而是一副要努力弘扬宣传炎都口味风格的严格要求本味——
这种做法，在通常状况下很容易翻车，尤其是在两片区域的饮食文化有着迥异差距的前提。
但既然没翻的话，倒也证明了他们在本地确实是发掘出了属于这份口味的用户来。
也就是这群座无虚席的家伙，一个个大声嚷嚷，大汗淋漓，面颊通红要么是辣的，要么是酒喝多了，这两者反而会更加助长大声嚷嚷的分贝，不过这里的人倒也并不在意，而是全然融入了进去。
在这都快要接近冬天的时节，店里的氛围却是火热，光是置身其中行都有着明显的暖意。当然，还是有些人带着些要死要活的模样在油亮的汤底中「挣扎」。
如果被呛了一口，那可就看起来更惨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看在饭桌上很难让人想象发生了什么。
便是在这样的餐桌群中，倒是有一桌显得格格不入，不仅是因为桌上并非一片狼藉的井然有序，甚至有些干净，没有乱滴的油，更因为那餐桌仅仅坐了两人，聊起天来也与周遭的热火朝天格格不入。
不过委实说，其中一人倒也蛮像和周围一个画风的，奈何对方不配合，于是她也没辙。
“说着要适应现实的你，怎么这会儿又特立独行起来了……”
年抬筷拈起一片千层肚探入锅底，头也不抬的望着那与花椒与辣椒片一同翻滚的油泡叹息道，“轻声细语很无趣啊，信然兄，你是娘们儿吧？”
“这样程度的侮辱有些出格，念在你是个老妖怪的前提下我不追究……”正在往锅里推黄喉的楚信然也不抬头看她，“而且你为什么不留个白锅？还有，我跟你熟到那种地步了吗？”
“鸳鸯锅？不是吧？当初只瞅着炎都香肠的小家伙如今已经要吃鸳鸯锅了吗？”年抬眼看来，摇头间满是悲悯，“而且还会骂人老妖怪，这世道变化果真残酷啊，咱俩什么跟什么，你都叫我名字了，我为啥不能叫信然兄，还是说你要我把兄去掉？”
“叫你名字是因为你的名字就一个字。还有，你摆那副模样太做作了，至少多练练。”
楚信然以在地铁看手机的目光看着她那生硬的羞颜，自打确认身份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更加确定这家伙当初的形象，记忆愈加明晰之后就愈古怪。
毕竟当初看到的对方还是一副温婉大姐的模样，如今想来，那时候对方的演技还算不错。
“而且鸳鸯锅是因为有些东西适合丢白锅，比如……”他瞥了眼面前一面放着白色块状物的盘子，“山药之类的素菜，你是不是完全没考虑过？”
“干嘛啊，全点荤的不就好了……”提起那千层肚塞碗里的年满不在乎，“而且红锅怎么就不能放那些东西了，你不也把土豆片丢里面。”
“呃……”对于这类理念冲突，楚信然沉默了几秒，并不言语的看了眼那几盘还没放的素菜，无声叹息着拎过盘子将其全刨进汤锅里。
本来那些也是他在看着年点的餐盘先行送来全是荤菜才额外加的，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
想来对方这种存在也不需要考虑什么荤素搭配吧，与其感叹对方的任性，更感叹自己偶尔被这饮食习惯给坑一下。
仔细想来也是额外点菜的自己没去问什么锅的不对，所以也没必要继续较这种问题。
跟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岁，也不知道多危险的家伙争吵实属不智，哪怕对方表现得一副很好相处也很友好的模样，也不代表他能掉以轻心。
只是他不去提，却也不代表对方不会问。
“喂，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意识到楚信然让步的年还在疑惑对方怎么突然不出声，疑惑道：“生气了？”
“没……”楚信然摇了摇头，探筷在那锅里刨了两下刚放的东西令其充分没入，继而也去捋那几个需要现场烫的食材，“只是觉得这个话题没意义，而我也没想到新的话题。”
“新话题？”年怔了怔，继而轻笑，“我猜你想知道我们那一族的事。”
“但我也猜你不会愿意说……”楚信然淡淡道，“还有，你袖子要吃汤底了。”
“哦，差点差点……”年赶忙抬手，看了眼她那白色的宽袖，“谢啦，我还蛮喜欢这身衣服的。”
“服装店里买的么？”瞥了眼她那白色为主红色为辅，款式上倒也有些现代的冬装，意识到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问题的楚信然也没太在意，只是顺着她那展示问。
“是啊，就当初买的，帮那户短暂收留我的人做了一段时间的工居然还给我工钱，真是难得啊，那时候的人……”
年感慨良多道，“换做更早时候的人还会将我比作妖兽，而在现在，不仅会道术的普通人变多了，法器也随处可见了起来。”
“你说那些暖气么？”
“是啊，有啥子问题？”年扭过头来看他。
而楚信然因为对方那不自觉开口飙出的方言呆了一下，继而回答道：“不，没什么，确实是一个原理。”
“文明越是发展，技术便越是亲民，少数迟早变作多数，然后在这多数之上，发展处更加优越的少数，你要习惯这个过程。”
“看得出来啊……”嘴里的肉都还没咽下去的年有些含混到，抬手伸展了一下，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再看向对面的青年，“倒是信然兄你的眼界果然不太正常啊。”
“现在的学校……学塾有专门的课程教授历史和哲学课程，还有对人文发展的分析课……”楚信然专心致志的在火锅里探索，“我也不需要亲自发现总结，可以直接套用先贤的道理和话语。”
“教育发展长此以往，学问的门槛会逐渐放低。”
“真厉害啊……”年无言道，“我就睡了几年而已，感觉已经完全落后时代了。”
“高速上升期，这个时代还有很多方面都有发展空间，以后不要睡那么久了……”楚信然抬筷晃了晃，“学着人的作息生活吧，如果你和你的兄弟姐妹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人类社会里生活，我对你们也就没什么意见，当初那个叫宵的能消停点最好，那样我就不用杀他第二次。”
“这种事啊，我可说不准……”到了这个话题的年幽幽长叹一声，“我和十一个兄弟姐妹，可是从那些久远的岁月互相厮杀至如今。”
“当年是当年，如今你们的力量都不如当年……”楚信然淡淡道，“如今还有着比你们当初的世道更多的古老者在逐渐显露，不愿意继续苟延残喘。你们再想不被打扰的互相厮杀，可是一种奢望。”
“什么啊，你这不是很懂嘛。”年撇了撇嘴，抬起她那爪子就拎起一旁的酒瓶开始往杯里盛，这店里的酒倒是与炎都没什么关联，而是姜齐城的本地特色。
连同那比一般酒杯大上好几圈的杯子也是。
能喝也是姜齐城人的一大特质，而火锅配酒也是不得不提的经典搭配，尽管最近的年轻人更喜欢冰可乐。
当然，还有更加科学的分析，喜欢火锅配牛奶，辣椒素和牛奶中的酪蛋白的结合速度快于被肠胃吸收的速度，也就有了奶解辣的说法。
倒完还朝楚信然晃了晃酒瓶，让后者看了她一眼，瞥了眼自己面前的杯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而年便一脸「这就听话了嘛」的表情接过杯子开始倒酒，继续道：“不过更多古老者正在显露是怎么说？我倒是还没想到有这档子事。”
“也就这几年的事，你没睡觉的话哪怕消息不灵通也能撞上不少。”接过年递过来的酒杯，楚信然瞥了眼里面的酒水，有些无言。
火锅配酒多是说的啤酒，你要配白酒进去，那很难说是否是一种精神与身体的双重考验。
不过看着那家伙一脸挑衅的模样，楚信然觉得他可以久违的试着来点阴的了。
但凡看过天龙八部的人都能理解一个能够细化到操作水分子的人能在喝酒时玩出怎样的阴招。
同时楚信然也觉得在而今饭局酒局都常见的现在，缪尔塞斯应该也做过一样的事。
“老实一点是很明智的事，因为这几年啊，世道才是真的会乱起来，乱到你可能找个角落躺着都可能飞来一个城防炮炸弹把你炸醒。”
“哪有那么离谱……”年有些无语，只觉得这楚信然的危言耸听也太过了，“又不是待在战场。”
对此，楚信然只是扭头看向窗口，看向那已经逐渐昏暗起来的街道，继而缓缓回过头来。
“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开启战场呢？而今的这片大地，哪里都有引爆战场的火星，我最近一直在想，一直觉得是某种大势所趋。”
“我醒过来活动还没几天呢，你说这些我哪听得懂。”
“简单点说，乱中有序的乱世要来了，一开始在国外，但也可能在国内，做好准备吧，烛阴已经做好准备了。”

NO.105:炎皇。
炎，洛阳城，占天宫。
头顶冕旒的男人缓步登上台阶，踏入这精致却又朴实的建筑中，望着那些色泽已然黝黑的木材上依稀可见古朴复杂的花纹，也望着四周那将整个宫殿「分割」开来的纱门。
每一扇纱门都由黑白二色的薄纱织就，自这宫殿的九处入口看来的每一处，都当构成一道对应的水墨卦纹，只是这一切在男人看来，只当得一句评价：
“花里胡哨。”
大门前的一干行礼的天师噤若寒蝉，对这占天宫引以为傲的建筑设计被如此轻视丝毫不敢动怒，只因对方头上的冕旒，旒数十二。
此乃天子之证，那丰神俊朗，目若朗星，昂首阔步踏入占天宫的男人头无双角，身后却拖着一条龙尾，毫无疑问便是当今的炎皇。
对于这位陛下的突然登门，所有人皆是匍匐在地，其中不乏有着心惊胆战之辈尚在急思着为何对方孤身前来，且还毫无通报。
就算阉人之规已然废弃，但负责通报的侍从可是还好好在的，在这宫廷之中，任何大人物的光临都需通报，务必要求端的堂堂正正，就算是发生什么也好时候调查，起到一个预防作用。
连皇帝驾临也不例外。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这条规则虽然是要所有人遵守，但皇帝显然有着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利。
这份权利能让皇帝到临占天宫的消息无人通报，也能让他「任性」一把不带任何随行者。
这样的权利运用很危险，也很容易被人安上「滥用」的名头，但这也仅仅是指代通常状况下。
当代炎皇和当代的宫廷现状都不同以往，正如此刻战战兢兢的天师与学徒们都在思虑着炎皇为何这么做，而没有想过他不能这么做。
陛下不走寻常路的行为风格，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只是来意仍需仔细思量。
不过在他们想出个结果之前，这压力已经有高个的上去顶了。
“外观确实是花里胡哨，但实际运用却是另一回事啊，陛下……”
一个年轻人越众而出，与周遭的跪伏大礼不同，他缓步从那重重纱幕中走出后。
仅仅是做一大揖便也不等对方开口免礼就直起身来，与其对视丝毫不弱气势的微笑，“您不该比这些年轻人们更清楚么？”
“这不冲突，花里胡哨便是花里胡哨，正因这等花哨，平日朕才懒得来这里……”
皇帝的话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烦，只是抬手却让所有跪伏在地的人们压力一松，“免礼速速退下，朕要与张天师好好聊聊。”
“是，陛下。”众人赶忙起身行轻礼作谢，继而迅速散开远离，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眼见他们离去，皇帝便看向那张天师，冷漠道：“你还是喜欢搞这些无用的装饰，分明有着真本事，却要将自己打理的像个江湖骗子，有意义么？”
“凡人瞧不见真本事，反倒是需要些花里胡哨的装饰，他们才能得到安心，相信您具备他们期望的力量……”
天师淡淡的笑了笑，“要让他人信服，要展示的首先得是他们理解极限之类的选择啊，陛下，否则，他们便只会将您当做骗子或疯子，想想卡兹戴尔历史上那位疯王，死后多少年才有人参悟他当初的作为？”
“政事以「循序渐进」一词足矣……”皇帝冷冷道，“哪个国家的历史没几个疯王，哪片土地没有我们这样可笑的死剩种，老不死的挂在新生儿身上，新生儿又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挑战老不死的权威，还有的更可笑，年纪轻轻就要把自己打扮成个老不死的模样，甚至要把自己改造成个老不死，当真是个荒唐的世道，你不觉得吗？”
“您拒绝我的邀请多少年了？”天师仍是微笑，答非所问。
“五年前，五年前你还不是占天宫统率。但那时候，你就走些令我不喜的冗长臃肿。”
皇帝回首，望着自己来时的路，那是一道颇为漫长的阶梯，这建立于天然高地的占天宫有着对老年人的身体并不友善的道路。
尤其是在要入夜的时候，哪怕有着两侧的火把映照也光亮不到哪去。
不过就在几个月前，占天宫也有发来想造个电梯在西门的申请，只是被他给拒了。
占天宫不需要机械，也不需要那些方便普通老年人的设置，这里不需要惫懒之人，也不需要能因为这种设计而行走失足的丢人玩意儿。
“那时候是维多利亚的老狮子还在，乌萨斯还遵照着前代意志屡屡犯大炎边境，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还没坐稳，卡兹戴尔的双生子还在互相倾轧，时不时放出大把的萨卡兹难民往我们大炎这儿跑……”
天师感慨着过去，继而叹息，“这才五年，五年的变化这么大，放在十年前，这些国家的任何一件事发生转变都是一份大震动，间隔也从来不会如此之短。”
“甚至朝着更远来说，雷姆必拓、叙拉古、拉特兰、伊比利亚还有那就在我等南方的阿戈尔，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稍作探查便也一样会获得些骇人听闻的变化。”
“我说过了，我懒得听这般花哨……”皇帝厌烦的摆了摆手，“你知进退吗？天师，而今我可是皇帝。”
“我这副模样可是千年不改啊，陛下，只是想把我换下去也没什么……”天师稳立不动，神情坦荡，“而今乱世，想要代替我这位置的家伙想必多的是，只是要辛苦陛下重新磨合了。”
“当了皇帝还受这威胁？”回过头来的皇帝看着这笑意深沉不可测的天师，只想踹他一脚，“这皇位有没有人代替啊？让那头蠢鸟来可以么？混账麒麟也行吧？我也想去睡觉，皇位很吸引人对吧？”
“可大家也不算是人啊……”天师耸了耸肩无奈道，“像我这种职务，喜欢的家伙不少，皇帝就算了吧，按照当初的占卜是轮到你烛阴上，那就没人能顶你的班，这大炎土地要靠你挂着呢，玄鸟那帮家伙来了也会出些岔子。”
“天命这种东西就该被击碎，太笃信那种东西，脊梁骨都会弯的。”皇帝淡淡道。
“您跟一个算命的说不要信天命，我很为难啊。”
“算命？”皇帝斜眼看来，“你是个什么算命的？你就该滚去带着两百禁军和一千金吾卫去突袭那乌萨斯红场，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也算是皇帝内卫啊，不可远离皇宫。”
“卫什么？你比我能打？”
“那要看情况。”
皇帝闻言，侧过头来阴恻恻道：“朕要把你塞进龙门城防炮发射到切尔诺伯格。”
“那卑职只能领命啊……”天师叹息道，“这样说不定临走前还能见见魏公与孟章君，倒也不算太差。”
“别说你不知道他俩如今在炎……”皇帝淡淡道，“而你这次又邀请我，不就是想谈他牵连的事。”
“陛下始终明察秋毫啊……”天师大赞，“简直就同拉特兰那位圣者一般。”
“这种马屁便罢了吧，我可不想变成那种东西，论及完整性也远不如那种东西……”皇帝一脸晦气的摆手道，“那么你对于肃正院的望国公和那案子怎么看，还有那孟章追查特雷西斯的事。”
“在这之前，陛下您自己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天师诧异道。
皇帝抬手呈剑指朝下虚按，房间里的光线都好似幻觉般黯淡了几分：“细说……”
“老不死的挂在新生儿身上，新生儿又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挑战老不死的权威，年纪轻轻就要把自己打扮成个老不死的模样，甚至要把自己改造成个老不死……”
天师复述着皇帝在早些时候讽刺过的话语，继而微笑道，“而今这大地上的局势，一切混乱的根源可不就是这些状况所对应的家伙们造成？”
“大炎的望国公，卡兹戴尔的摄政王，雷姆必拓的公爵，乌萨斯的皇帝，叙拉古的教母……这些人都无一例外的对应着其中的一类，相较之下，反倒是孟章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天师微微眯起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他所提到的每一位权贵者的形象以及其对应的阴影。
那些阴影无论是在人身边还是覆盖人身，或是完全代替人身，都不重要，重要只有那近前需要在意两者，那位望国公与孟章君。
“他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他也不归属于任何势力，他是一柄游走的利刃，有着自我意识的利刃，能够破开这愈发厚重的虚假天幕，是陛下最为期待的事不是么？”
“不是朕，而是吾等所有……”一阵风来，冰冷的风令人忍不住哆嗦，鼓动着衣袍与薄纱。
可这话语的振奋分明是令人热情到颤抖，也令那皇帝身形紧绷，一腔蓄积的气势尽数蓄于这番话语，“多年来的挣扎，多年来的蛰伏，终于要等到时候了，这片大地的各处都以汇聚起了战火与绝望的种子，如何在这样的乱世中稳住是所有人都要考虑的事。”
“暴乱的大地和虚假的星空，还有那忌讳莫深的深海，光是想想这样的一幕，手便能热起来……”
天师微笑道，“只是那样的世界恐怕太难顶了些。”
“在难定也没有逃的余地……”皇帝终于露出了些笑容，只是笑得并不宽心，“何况这样的机会，很难说往后是否还有了，这么多年来不曾出现过的大地乱局，也将是我们彻底改变这片大地最近的机会。”
“要对抗天命啊……”一贯在人前清雅空灵的天师，非常市井气的抬起手搓了搓。
像是受了寒，也像是有些后怕，但皇帝却不这么认为，他看向对方那暗红色的的瞳孔，看到了显而易见的凶意。
“还蛮兴奋的！”
“是啊，所以你这家伙哪点像个算命的？”
“陛下逆着潮流前进也会被称作疯王哦！”
“口出狂言，胆大包天。”
烛阴这么笑骂着，看向门外的昏暗。在祂那黑白异色的，被人所畏惧的眼中却是截然相反的晴日，晴日之中好似幻觉般的偶尔晃过一张凶狠丑恶的大脸，狞视着注意到祂的祂。
“不过，要逆潮而上的话……”对那天空的恶意无动于衷的烛阴又突然轻声道，“话题又重新回来了，我们需要那把剑。”
“望国公与魏公当初便是政敌，如今他身后的那位又怨恨于孟章君，这种矛盾可不好调啊……”
天师遗憾的摇头，“这也是肃正院和大理寺的矛盾，三日后的大朝，恐怕能看到那两位王爷能在您面前吵起来。”
“朕那血缘上的兄长可不会理会那种事……”炎皇冷漠道，“我们需要和孟章再聊聊，或是让大理寺代我们聊。”
“让那几位监察司来吧，相较于大理寺，御史台的人应该更亲切些才对……”天师摇了摇头，“这朝堂就是麻烦，若能直接传召入宫该多好。”
“你说得好像朕不想微服出访一样，军工部的准备需要时时看着，三大主城的近代化发展也要朕天天过目，这皇位完全不是人坐的。”
“陛下您也不算人啊。”
“放在人前你这话就该拉出去砍了……”烛阴瞥了他一眼，“分类斩立决。”
“这具身体仍是常人，就算有那些丹药调理也远不如当年，如今我连内宫都没空去，冷宫更是直接废弃，有那么些子嗣应该也犯不着去欢爱。”
“你这话就很不像人，皇后王妃可都是对你有情爱的……”天师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不敢过问皇室情分，只能说，陛下可以考虑现在回去陪陪皇后。”
“不用你说我也准备回去……”烛阴淡淡道，“该说的该听的都得到了确认，朕便回去了，这里地高风大，太高远了。”
“能有皇宫高远不成？”
“皇宫仅仅是复杂。”
烛阴说罢，便迈步朝外，只是刚跨出门又顿了顿，挥手太高了火把的亮度，突然道：“朕在清晨收到报告，听闻那十二个家伙之中又有那么一两个醒了，尔且注意。”
“好好好，一并调查……”天师招了招手，然后刻意大声道。
“恭送陛下！”
如此一来，便也有此起彼伏的恭送声在后知后觉的传来，而那炎皇已然迈步走下那漫长的阶梯，仍是一人不带。
烛阴很喜欢这样漫长的阶梯，枯燥漫长的下行好似回溯过往。
看似黑暗的下行，却是一步更一步的接近大地，接近那撒着光的大地。

NO.106:年
“烛阴做好准备？”
“嗯。”
“上升到国家等级了？”
“或许能更进一步，蔓延到大地全境也说不定。毕竟，别国的混乱也能促成他国行动的契机，不论是困境的突破口，还是图谋已久的入侵，麻烦事总会在接踵而至之后，接连不断。”
“那我还不如选择找个足够偏僻的角落继续睡觉？”
“这就要看能否做到足够偏僻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正如一场天灾即将到临，你真能确认自己的卧榻在那灾难范围之外吗？”
“哈，那就算了，本来我也只是说说，临到这种事前，还蛮担心的那些东西是否会被一并摧毁。”
“死在那睡梦之中，也算是走的安乐吧。”
“开什么玩笑！你觉得我像是想死的样子吗？”
“那就好好活下去吧，该吃吃该喝喝，你们的路可还长着呢。”
“哈，这话我喜欢，来，再来一杯！”
“酒还是别喝太多的好。”
“怎么，你酒量不行啊？我可是还好哦！这点酒跟喝水差不多。”
.
“人喝水会醉吗？”
正在结账的楚信然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这家伙主动带着自己找店的原因，大概就只是想骗自己请客。
不过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也问题不大，目前的经济状况可以负担这种奢侈的想法。
何况这家火锅店也确实不错，放在龙门的美食排行集锦里也可以放在前十推荐。
嗯，就炎都口味而言的前十。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接受这份麻辣的。
不过当结完账回来站在这趴在那长椅前的「少女」身前，楚信然看着她那因为面朝桌下而仅仅能看到些侧颜的脸，便有些无奈的发出这份吐槽来。
显而易见的红晕不会是因为羞涩，只能说是喝麻了。
而楚信然四顾周遭，将一旁负责收拾的服务员和周遭那比一开始更多的客人数量收入眼底，然后叹了口气，把那家伙拽了起来，将其手臂搭在自己的背后搭起。
是很兄弟的搀扶姿态了，也不算太冒犯。
不过这动作也吸引了不少诡异目光，毕竟在这火锅店里，喝醉的状况也不难见，或扶或抱或背什么的都常见，如果不是明显的可疑，大家也不会想太多。
不过对一位喝醉的少女以这种姿态搀扶可太扎眼了，这人不能男人点抱着或背着走吗？
基于这一点的目光不少，但却被楚信然全然无视，只是老老实实的稍稍弯下腰搀着她朝店外走。
毕竟这家伙看起来只有一米六五左右，用这种姿势来扶确实有些为难，楚信然没走几步就换成了普通的扶法，顺便问：
“结完账走了，你住哪？”
“啊？走了吗，哎……”年挣了一下，对楚信然而言力道并不算大，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看着她踉跄走上几步，“你别扶我，让我自己走。”
然后说完就一个趔趄，然后险之又险的在摔倒前站住，看的青年一脸无语：“恁搁这儿耍杂技呢？”
“我……尽兴！”好像脑子还不算太糊的家伙死鸭子嘴硬道，“倒是你这家伙怎么还站的那么稳，我们喝了多少瓶了来着？”
已经从门口走出来后就吹了两阵冷风，打了个激灵的年稍微清醒了些，说话也不是那么打结了。
虽然还是会喝醉，但这恢复能力倒是蛮强的样子。
“没注意，每瓶容量不一样……”同样吹着这冷风的楚信然抬手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大概三四斤吧，酒量已经算是不错了。”
“你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平静啊！”
“因为我把酒精筛了大半出去啊……”楚信然无比坦然，“就能让人醉就是靠那些酒精，醉酒就是酒精中毒，伤神伤肝，对身体并不好。”
怒火能否帮助醒酒真是个微妙的课题，但至少这样的实话当然令后者顿时酒醒大半。
顿时怒斥作弊，而前者也只是耸了耸肩道：“什么作弊？我们有约好什么拼酒么？陪你喝是让你尽兴，你当感恩才是，毕竟我平日可不会喝这么多啊，这算解禁了。”
“歪理，以后不跟你这家伙喝酒了……”年不爽的走到一边的墙壁前扶着，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一点都不爷们儿。”
“说大话就爷们儿了？”楚信然无言的看着这家伙突然反胃的模样，友好的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不过拍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吐出什么，看来也仅仅是干呕。
“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刚才那店里是没位子了……”楚信然说着回头看了眼那家店外还站着等待的不少食客，店家在外面摆的凳子都不够他们用，“生意真好。”
“那边。”还躬身扶着墙干呕的年，抬手指了指斜对面的长椅。
一座背靠路边大树的长椅，背对着正大街，正对着摊贩和摊贩背后的内城墙壁，在这段距离之间形成的小街道也有不少行人来回。
“OK——”也让楚信然轻笑着扶着她朝那边走，“不过怎么会想喝这么多的？很喜欢喝酒么？”
“平时根本不算事儿，今天是饿久了没力气！”
“呃……”对于这番不知算不算嘴硬的话，楚信然只能确定了这家伙大概真的一开始只是想白嫖一顿饭。
甚至怀疑她身上完全没钱了。
不过他还是不急着揭穿，只是扶着她在那长椅上坐好，自己坐在另一旁，摊在椅子上扭头张望着这张灯结彩的大道。
嗯，值得一提的是这姜齐城的夜街人还蛮多的，在没有大事发生之前，宵禁已经是太久不提的话题了。
看着这些行人和那似乎是在预祝年末的张灯结彩，楚信然头也不回的问：“喝酒和力气有什么关系么？”
“要是力气还在，那我喝多少都不会醉！”坐在椅子上弯着腰看着自己双膝似乎是在想些什么的年，在这个问题突然高扬起来，“全盛时期的我，体内可是能有一千四百度哦！”
“那你的身体隔离层可真够强啊……”楚信然不以为意的淡淡道，“是什么保护了你的衣服和你屁股下面的座椅？皮肤吗？”
“没必要的时候自然没必要升那么高啦，对热量的控制也是锻造的必要标准啊。”
这个话题似乎能开启什么开关一样，年完全没在意楚信然那讽刺般的语气，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锻造的标准是控制热量，你体内热量搞那么高做什么？”
楚信然仍是兴致缺缺的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是真正的车水马龙，又有源石车又有马车，又有人洒水也有几个龙族人在边上走。
令他眯了眯眼睛，重新回过了头。
他头上那对角是朝上朝后长出个狭长的弧度，而非竖立而起，只要背对着那些家伙，那背视图也看不出什么角的问题。
没什么事就稍微避一避吧，看起来都是些年轻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自己的恶名。
听过的话，成见就早已竖立，麻烦也就会紧接而来。
所以楚信然回过头来，佯作无事的望着那正对面的夜间小摊和周围围着小摊的孩子，继续刚才的问话：“你的锻造不会是把金属往肚子里塞吧？”
“可以这么说哦。”
“蛤？”
“有兽如垩，腹若大釜，其数为九 角似赤铜。”年抬起头来，望着有着仍然阴沉沉的天空，以那感慨般的语气念出这段话，却又没了下文。
“白虎，睚眦？”楚信然问。
“喔？你知道些什么？”年扭过头来，饶有兴味的模样倒是没有之前那副狼狈。
“有兽如垩，腹若大釜，冶金。垩是白土，白色的冶金之兽，我能想到便是白虎，其神为太白，其兽白虎，其音商，其日庚辛。而西对应对五行之金。”
楚信然也认真讲解道，“参为白虎，三星直者，是为衡石，参宿三星高照正是过年的时刻，而你又叫年。”
“而其数为九，角似赤铜……”他沉默了一下，道，“龙生九子不成龙，七曰睚眦，样若龙角豺狼，怒目而视，其角后，嗜杀喜斗，故立于刀环，以生威慑。”
“我只说了数为九，角似铜哦。”年笑眯眯道，但又不说对错。
“白虎在很早时候就执掌冶炼与军争的职位，虎符的称谓就是这么来的……”楚信然说，“而顺着白虎的杀伐概念延伸到有角的九兽，首当其冲便是睚眦。”
“你想说自己是年兽么？年兽可是独角，而且年兽这样的传闻也是近年来才有的说法。”
“作为形成了习俗的一类传说，它的「年龄」太小。所以……”
说到这里，楚信然平静的做出个自己想法的总结：“从监兵到睚眦，再到年，你在变化，那份概念在不同的时代体现变化，你也在不断地变化。
但那些文化迟早会止于变化，文化的诸多牵扯之物都在一个个消失，连带的。
你们也会消失，所以你希望我保护留存那些古旧的事物，这将是以后你们存在的最后证明。”
“我不认可哦……”年轻笑道，到了这时候，她似乎已经完全醒酒，连身上的酒气都变得极淡，“但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我会赞赏你的头脑能想这么多，看来打从我出现的那一刻，你就在一刻不停的整理我无意间透露的信息啊，倒是蛮令人伤心的。”
对这番话，楚信然仅仅是抬手，手掌朝上做指向后，平静道：“你可以代入我的视角，来看看一个实力神秘，身份神秘，却要带我去找家店吃饭的家伙有多可疑。”
“尤其是，我做到了当初的约定，在洛阳的府邸下建造了个庞大的储物间放置那各类的古物，而你仍是对我隐瞒一切。”
“这不是刚见面就告诉你称呼了吗，这样的交流是多好的开始嘛——”年说着，朝楚信然伸出手来，悬在半空。
“暂时不想久睡的话，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会多哦，你会有很多的机会知道我的事，还有他们的事。”
“没兴趣。”楚信然扭过头去，看了眼后面街道以确认那几个年轻人已经走远了。
“啊？”
“如果你不出现在我面前，也跟我忙活的事没什么牵扯……”楚信然回过头来，扯起嘴角，“那我不知道你的事，你们的事，也无所谓。”
“我对你们的事兴趣不大，不愿说便罢了，我很确信你们这些家伙一直在变化，我也不在乎你是否是监兵。
因为按照这个道理的话，在监兵之前你还有更久远的身份，可——这些与我又有何干呢？”
楚信然耸了耸肩道：“我现在只是想找个回家的道路，若是没有家回，我也想过点平静的日常生活，所以……”
楚信然站起身来，抬手按在那座椅的椅背上端，看着这还坐在长椅上有些呆愣的年，挥了挥手。
“就此别过吧。”楚信然淡淡道。
“近年来的文化，大概能给你重新赋予干戈权柄吧，希望你用不上那些能力……我本想这么说，但你既然都以睚眦的外形固定了，恐怕离不开战事，也很难讨人喜欢。”
他说罢，便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在不是刻意令人迷惑的建筑设计前，楚信然的方向感也差不到哪去。
不过他也仅仅是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后面的年突然喊道：““呃……孟章！”
楚信然回过头看着她，看着她那有些犹豫紧张的模样，等她的下一句话。
但他也想不出对方会说什么，或许是对自己态度的不满，也或许是反思之后对自己道歉，也或许打算坦白来历什么的……
结果是她开口来上一句：“你能借我点钱吗？”
“呃……”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将手探入衣兜的钱包里，刚抽出几张纸币来，手又顿了顿。
将纸币塞回钱包，把里面安插的各式证件和小物事取出，继而直接把那钱包丢了出去。
“不用还了，没什么大事就不用有交集。”
接住钱包的年愣了愣，表情稍微寂寥，但又立刻转为热情的笑容挥手道：“没问题，谢啦！信然兄。”
楚信然点了点头，便又重新转过身去，一面将手里的物事重新塞入衣兜，一面迈步远去。
“有兽如垩 腹若大釜 其数为九 角似赤铜 时久色迁 几近日气。”
「人有十类 兽亦百种，害兽所创，千疮百孔」……我也读过那本书啊，年。
是否会如同国蚀器锈，如梦似电，无踪泡影……试着自己挽回看看吧。
.
“林老，有逛到什么卖钱包的店吗？”
“啥？钱包？我怎么会注意那种东西，你问问这酒店的人能不能帮你弄个，你钱包弄脏了？”
“没有，不过总需要换一个，毕竟用的久了确实有些老气。”
“钱包还有老气一说？”
“有的，除非有所寄情，否则还是翻新的好。”

NO.107:移 动 办 公 室
（写炎国就该考虑种田了，指胧村正精神续作取材（bushi
）
洛阳以东，百里开外，本是一道雄关，却尽是行人。
马车与机车并行的廊道间尽是嘈杂，但那令人望而生畏而的一队礼车却是能靠着独特的功能设计无视那份嘈杂。
如同五头沉默的黑色巨兽，执着大炎的旗帜前行，也令一切的阻碍消弭于无形。
不过那五辆礼车之中，有着四辆都并不如其外形展现的那般沉默。至少，那行程再起时消失的感染者便也能充作一时的谈资。
不论是作为感染者还是作为「罪人之女」，煌的突然离去都令其他官员们颇为在意的同时，也仗着车内充分的隔音效果聊些不方便在那首车之人听到的话题。
关于当初的那件事，也关于如今的感染者问题，乃至是当今陛下的政策，礼车的豪华配置与功能性确实是给了诸位官员与其亲友们足够信任的安全空间，能令他们卸下在平日背负的担子，畅所欲言。
只是与他们那般热闹不同的是，那首车之中却是安静的异常。
林舸瑞、楚信然、魏彦吾三者并不言语，三人都执着于自己手头的事，只是乍一眼看去，只令人觉得龙门可悲，三位分属不同领域的领导者都沉迷于电子仪器，一副手机人的模样很容易招来些微妙的评价。
甚至没一会儿，魏彦吾手里的东西还升级了，换成了个平板在敲敲点点。
不过三者的表情都算是沉肃，倒是没什么笑意，由此看来，尚不能轻下判断。
不过那事实也却是如此。这三人都在忙各自的「正事」。
林舸瑞在给自己那家糖果店翻找新的货源提供商资料，而魏彦吾，则是在刚翻完某些人提供的报告后，以平板做应对处理。
不过在这之前，他看了两眼楚信然的方向，本是想找他来寻些参考，但在瞧见对方那副望着手机的认真模样后，便将这想法作罢。
这就是这车队之中为首车辆内的现状，有着数量最少的乘客也有着最安静的车内环境。显然，这份安静是源自人少的同时还都很忙。
在本来是最能热情找话说的煌离开后，这车厢空气中就只剩下沉凝。
礼车内各式营造舒适氛围的设计全无卵用，三个家伙就地工作的时间过于统一，直接将这休闲场所变作了工作间，这份气氛想必就算煌没走也拯救不过来。
不过也没什么拯救必要，煌若是知道也只能庆幸自己走得早，不用再去感受那种格格不入的氛围。
毕竟她又不可能真去干扰别人做正事，只能感叹一下这回乡本该是修养安乐的旅程，这三人却不给自己放假。
不过林舸瑞倒是还好，本来就只是开个糖果店打发时间的他，就算是在关于那店的事务上严肃认真一下，也忙不了多久，没一会儿就松开了眉头，神情舒展开来之后就只剩下老年人休息时的懒散，再看那一大一小忙碌的龙，便露出了只有自己爽到的惬意笑容。
在自己下班的时候看别人加班，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老耗子非常满意，而他非常满意的目光也引来了两位敏锐加班者的注视，本就沉肃的脸上便是多添一分冷漠，而鼠老头不以为意，甚至愉快的扬了扬突出的鼻头，抬手摩挲着长须便去找茶壶了。
“呃……”两头龙也收回了目光，懒得说些什么。
前几日派出的一些眼线传来的整合运动消息细碎无比，倒是科西切身死后的影响颇大，令魏彦吾不得不好好整理一番这方面的联系，并且不由怀念起文月在旁的时候。
作为东国公主也作为龙门科研部门话事人的魏文月，绝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她是与魏彦吾相互扶持走到了现在的，哪怕是在眼下的问题上也能予她协助。
可她在这一点上又有些感情用事，对于信然和晖洁以及塔露拉，都有着过剩的母性，也不止一次担心过这三人的近况，魏彦吾也就实在不想让她知晓并插手这件事，哪怕她迟早会知道。
让文月知道她一直念着的小塔遇到了这种事，必然会担心个没完，可除开担心，如今能做什么呢？
此次上朝和回族都没有将她带上，除开对那东国公主身份的避讳外，便也有想要她好好休息的想法。
所以他也在离开龙门时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还被嫌弃太唠叨像个老头。
谁不是呢？不论是像个老头还是太唠叨，信然不也怎么评价她？
这话他还是咽在嘴里不说的好，文月在怪信然之前会先怼他。
魏彦吾魏老二，在家族和在家里都是各种意义上排行老二，不外如是。
而那边的楚老大呢？
靠着家里没人而被迫成为老大，显然没什么好自豪的，这家主之位是因为家里只剩下自己而被认作是家主，便也只能觉得悲哀，好在楚信然的生活环境各种意义上都与族里的那帮人不同，也就造就了他与族里人、炎国人、乃至大部分泰拉人截然不同的思考回路。
最直接的证明便是他对家族概念完全没好感也完全不执着，对于唯一的家主这种事也根本懒得去想，于是这悲哀也只能是旁人看来的牵强附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与其替他可惜，不如看看他对此有多无所谓。
在前几年的族中确实是有很多人都看到了他有多无所谓，才有了之后的那么多麻烦事，以至于昨天他甚至要稍稍避一下族里的年轻人，免得冲突发生的太早，会给某些人好好做文章的机会。
如今愈发的靠拢那过去的冲突地点，其他车中乃至不少听到他回大炎消息的知情人都在猜测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和想法，但却很少有人能想到他压根没有去想那些事的可能。
怎么也该考虑考虑吧？好歹是马上要到的地点，怎么也该稍微动点心思想一想吧。
嗯，其实还是想过的，想着什么时候到莱茵黄金的洛阳办事处去把委托交了拿钱。
七位数的报酬呢，能直接充实小金库的数额还是有必要想象的。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就算了吧，到了再说，现在先想想这MSN里的事。
深海色有动静了！
只是这动静非常的谜语人，既没有打字回答自己那属于十几天前的问候与问询，也没有来点什么未读语音什么的，只是发了幅画来。
某种意义上也非常符合对方的画风了，一位神神秘秘的画师用画来交流什么的……
听起来也不算是太奇怪，可这用画来交流对于另一位不是画师的人来说就真的太奇怪了。
尤其是这画还画的并不简单，色彩繁复的同时又仅仅是一幅，令人看着就感觉没头没脑。
那繁复的色彩描绘了一副教堂，在那教堂的落地窗前，小小的孩子望着窗外的绿植与天空作画，这一幕的静态图景看起来那么空灵唯美。
如果是放在展台上倒是没什么问题，但用来作为失联十几天的回应，就太怪异了些。
这是要他解谜不成？去分析这画里的景物和人物然后再考校这幅画的用意？
楚信然倒是能一眼看出那画里的孩子似乎是深海色，或者说幼年的深海色，哪怕不是也是有着相当的关联，毕竟那副造型是如此相似，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样的联想。
只是这样一来，这幅画属于架空还是回忆再现也令他颇有些在意。
而这幅画中令他在意的又何止是里面的孩子？
那副风景、那些雕塑，连带走廊过道的墙壁雕刻纹路，对于解谜人而言都当是不能忽视的点，只是那发图人的动机真的有在里面设计什么谜团么？
就像昨日自己遇上的年，一路根据她所展示所暴露的信息一路推算，最后对方回答以「并不认同，但也不会多说」。
这是个很狡猾的回答，不认同或许可以理解为否认，可不认同和事实如此也没有必然联系，年的回答等于没有回答，他也就无法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否合理，条理逻辑是否有触及真相。
他不喜欢和这种谜语人相处，哪怕偶尔他自己也是个谜语人，也不代表他喜欢这种风格。
所以他离开的也很果决，在对方有金钱困境时也给的果断的同时直言没什么事不用再见……
这话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刚吃过一次亏就对这种事有些抵触，楚信然觉得自己不必急着去考虑研究那么多，先从第一眼就能确定的方向入手。
比如，教堂。
细致的油彩让窗外远处的教堂有些模糊，但孩子所处的教堂走到近景，却是画的精致，精致到能让楚信然一眼看出这其上的雕塑和纹样是拉特兰教堂的同时，更进一步的认出这是哪个城镇的教堂类型。
拉特兰是一座教皇国，保留着着在泰拉如今颇为少见的君权神授制度，也是著名的教皇国，全领土居民都是其主张教派的信徒，只是在这同时，这片土地所通行的教派其实有着按照当地差异而区分开来的教义。
简单来说，便是拉特兰的所有城镇其遵循的拉特兰教义有所出入，版本不同，同时也因为不同的教义而在塑像风格上也有不同。
唯一相同的，只有对尊敬的神明描述以及那份圣像造型了吧。
毕竟，不论是什么版本，拉特兰教义都是唯一神教旨，而唯一神的宗教必然会将那位唯一的神灵描述为全能者，万能者，一切的主宰。
只是如此一来，也将成为最显眼的线索。
神明的塑像完全一致，可以确信是拉特兰教堂，天使与圣人的雕琢风格却是风格鲜明，可以细化下来成为查找原型的线索。
而楚信然对宗教学的掌握之中，显然包括这在泰拉广泛存在的拉特兰宗教。
凭着这一点去查这教堂所在，回头直接去本地考察，在这之前，等等看她是否还会有新的动静吧。
将那份接近4mb的图片保存在手机里，楚信然便去翻看好久那同样有些日子不曾联系的因陀罗和维娜等人的消息，以及那从让信使发信之后，直到现在还没给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换号了的灰暗电子邮箱。
那是傀影的电子邮箱，在一个月前，楚信然便差了信使送信给他，希望他帮忙调查那伦蒂尼姆的一些事，直接目的便是要探听些特雷西斯相关的蛛丝马迹。
之所以要用实体信笺，也是因为这家伙的电子邮箱已经好久没动静了。
上一次对方回应联络的记录，还在一年前。
而让信使带去的信笺之中，除却信中直言的委托外，也附赠了一份他如今的电子邮箱。
楚信然怀疑那家伙是忘了他的邮箱号。
至于账号没动静，说不定是自己忘了账号密码。
那个歌剧人是做得到的，当年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是个比他还健忘的「老活尸」，只是也有些独特的本事，才会被他委托以调查特雷西斯踪迹这样危险的工作。
要不是他自己的身份也敏感，特别容易打草惊蛇的话，他也想自己回维多利亚干这活。
当然……还得提一下把炎国的麻烦弄完，虽然在他心中要对比两者优先级的话，相较于家族破事，当然是砍他妈的特雷西斯是第一优先。
但连人影子都没有的话，这奔袭摄政王的事还得往后稍稍，从长计议。
如果那家伙能够大喇喇站在伦蒂尼姆广场上，那绝对能体验到什么叫白虹贯日。
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楚信然熟练的很，前提是对方给他这个机会。
不给也没办法，既然对他而言的主线没进度，那就只能做做小支线才能过过日子，炎国的小支线多的很，只要回到族里的聚集地，仿佛每个家伙头上都顶着一个叹号，全是申请对线的破事。
如此一来，楚信然不愿回族中也就非常好理解了吧，谁会喜欢自己的小地图上全是叹号呢？
他在伦蒂尼姆可是把什么符号都清完了啊，干净的地图看着舒服，谁知居然还藏着大型任务链的最终Boss……每次想到这件事都倍感狗屎。
怀着这样糟糕的心情，再看那赫德雷频繁起来的消息传达都觉得分外没劲起来，那些细枝末节的消息虽然也很重要，但显然缺乏一个能让人精神振奋的炸弹级效果，让复制记录整合的楚信然心中滋生出被迫上班的无聊感。
而这种无聊感也与远处的魏彦吾如出一辙，两人都是一副垮着一张批脸•jpg的神情，就这样沉闷又安静的干活，令不远处的鼠王愈看愈舒心。
自己忙完看别人继续忙的感觉，真爽啊•jpg

NO.108：要把本土化做好。
两日之后，洛阳城，外郭城，定鼎门。
洛阳城乃是三城组成，分别是最外围的外郭城、中间的皇城，以及最内部的宫城组成的超大型都城。
而在这之中，其实还有着嘉仓城、圆璧城和曜仪城之流的小城在其间，一同构筑出大炎那规模宏大，布局有序的宏伟都城。
而这定鼎门是洛阳城外郭城正南门，取名自「迁九鼎、致太平」古老典故，而这道城门也曾因前代炎皇的定都与首踏缘故，也被称作建国门。
但那毕竟是前代的事了。
改朝换代，哪怕新的炎皇并不打算迁都，那定国门的地位也已然挪改，失去了当朝皇帝的认可，那这道城门便只是单纯的城门，作为外郭城的几个正式出入关口履行着城门安检的职责。
这样的门前便是人来人往，过于繁多的人群与过于多样的种族一同造就了定鼎门前的熙攘繁华，而光是城门就这么热闹，便也更令人期待那城中的景象。
只是这样的喜气洋洋下，那定鼎门前的几辆礼车之中却少有面带笑容者，看着这一幕都是有些怔然。
这就好比那同在行车道中的其他车辆注意到它们后，其中的乘客与司机也都会愣一愣一样。
皆是因少见。
旁人因那插着炎国旗帜的精致礼车而诧异，而车内人也因为见到这样的定鼎门风景而怔然。
前者之中有着大把并未定居洛阳的外来者，瞧见的惊讶自然谈不上意外，可车内这些炎国官员们也这么惊讶，听来有些说不过去，分明这定鼎门前的风景根本不曾有过什么大的变化。
可事实上，这几辆礼车之中的乘客们都是久居国外的外派官员，也只有这样每年一次的述职才会回来的他们，对于洛阳城的一切景物都是既熟悉又陌生，一年的再见，总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改变了，而他们还暂时看不出来。
只是伴随着礼车缓缓驶入贵宾所用的安检通道，自那份略显封闭但又有着诸多华丽光路的大型仪器中走过之后，那份复杂的心情又会被这东西所夺去注意。
“听说是工部跟哥伦比亚的人合作之后搞出的东西。”
银白色的弧形金属壁垒上满是是古怪的发光线条，很容易让某些大人们联想到时兴的一类被称作「科幻」的装饰风格。
而在此之外，也有些官员早早做了些功课，对国内，尤其是陛下新弄的东西颇有些关注，再次也能充作讲解人员，在同事们面前挣得一份面子。
而在为首的车辆上，那因为身份和诸多传闻以至于没有其他人提议过同车而行的为首礼车中，魏彦吾也担任这样一个角色。
哪怕是远行在外，对于朝中的事，尤其是陛下忙碌的事，还是要有些关注的，哪怕你不指望从中获取些什么信息来巴结讨好，也该谨防被有心之人利用，更何况炎皇自身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温厚人。
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虽然炎皇本身被谣传非龙且种族不明。
但这也不妨碍这句俗话背后的意义道理，与人平和相处尚且要在意诸多问题，与皇帝相处则更是得小心翼翼才行，毕竟那可是权力凌驾于所有世俗之上的「东西」。
“用来检验矿石病还是检验凶器？”林舸瑞扭头问。
龙门是大炎主要对外窗口之一，龙门的科技能力与现代风格也算是走在泰拉前沿，并且与需要保留传统的洛阳不同，龙门没有那些限制，甚至可以说，一度属于乌萨斯统治下的龙门，本身就是作为「西化」建设的试验场，所以龙门的城市画风与大炎传统城市外观有着一目了然的差异。
城市画风的差异是视觉上的第一印象，而更多的差异则是在诸多方面体现，其中便也包括了那些画风各式，风格迥异的科研实验室，以及其中出产的不少相似外观风格的作品。
因为那些作品的缘故，三人看着这样的机械过道其实并不如何震撼，倒是更在意这玩意儿的效果。
“都有吧……”魏彦吾淡淡道，懒懒的按着那极少离身的乌木烟杆儿，坐在那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映照的幽绿，看着那在银白上延展出如树般的线条枝繁叶茂，“听说有必要的话还能作为武器使用，这么大个东西，或许能组成个城防炮。”
“这种东西都装配了多少？”同样在望着窗外的楚信然扭头问，看到这种东西可比前天坐的大炎专列更值得在意。
“整个洛阳城的主要干道都有，听说也在黄城、炎都那么些大型城市里装配，我那胞弟是打算将这类东西逐渐下放到各处……”
大概确实是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魏彦吾显得很是漫不经心，“近几年大炎的所有战线都被推到了边疆，他想构筑一个完全不用担心的大后方，就要将这些更加方便管理的设备完全推广开来，就像他一开始推广列车和地铁那些一样。”
“真不知造价几何啊。”林舸瑞感慨道，看着这段金属隧道的尽头逐渐拉近之后，所能瞧见的光亮街道与行人，倒是一副繁华盛世，看不出多少贫苦来。
“我那胞弟平时没什么举措，但唯独在这些民生上的举措和新规堪称一意孤行的地步，怎么反对怎么劝也没用，上一个反对最厉害的工部侍郎已经问斩半年了。”
“这种话可最好不要再提的好啊，大少爷。”林舸瑞没想到魏彦吾说的这么直接，愣了愣赶忙提醒道。
“我会是需要这种提醒的人么？舸瑞。”
魏彦吾闻言反而发出一声轻笑，继而看向了斜后方位置上的楚信然：“你后面那位才是真正顶撞过陛下的，血气方刚年轻人啊。”
“呃……”这话令林舸瑞怔了一下，扭头看向身后，看得那本来还在盯着窗外的楚信然回过头来，不爽道：“林老你觉得我会需要这种劝诫吗？”
“这我可不太清楚，我怎么知道你当初做了些什么？”林舸瑞撇了撇嘴，道出的却是实话。
他和楚信然的交集是从后者到龙门时才开始的，而后者在抵达龙门前倒是在大炎待过一段时间，还待了两次，两次都闹出了不小的麻烦，都是虽然好打听，但打听出来的版本很多样的微妙事。
那些事都有迹可循，可仅仅是有迹可循而弄不清真实版本也是种麻烦的迷雾，在魏彦吾不曾细说，而楚信然也不会主动回答的前提下，林舸瑞自己所知的也是云里雾里。
他说自己不清楚，那是确实不清楚，以前也压根没有想过去了解那些事。
毕竟那些麻烦的版本虽多，但都可以想见对当事人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开心事。
“那倒也是……”就像现在，这小子听到自己的抱怨也没有细说的意思，仅仅是认同的点了点头便道，“反正你知道当初的那事是那位允许的就行，否则我真要得罪他怎么能来龙门干活？”
“前面那些车里的人也是，那些家伙虽然八成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但那帮人里就有驻留哥伦比亚、拉特兰、维多利亚之类的地方的，应该也惊讶洛阳城有这种东西……”
楚信然的语气变得奚落起来，“但就算是想到了某些传闻也不会真的当着外人面提及吧，官僚的虚与委蛇还是该懂的。”
“可以不照做，但却必须懂……”魏彦吾瞥了楚信然一眼，似笑非笑，“你当初就是这样从监察司的位置上下台的。”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能在洛阳见些老熟人……”楚信然并不恼怒，也不笑，淡淡的面无表情，“有那么两年了吧，监察司不知有没有换届。”
“需要些剧透么？”魏彦吾淡笑道，“待会儿就该分别了，我们在这里只待一天，明日上朝完毕再聚，回你那最头疼的族里。”
“剧透？”对魏彦吾这直接告知情报的比喻有些无言，楚信然笑了笑，摇了摇头，“算了吧，起码保留些期待，何况我也没那么迫切，见不到便也罢了，那些同僚之中没什么谈得上关系不错的，我先回我那楚府看看再说。”
“那好吧……”魏彦吾遗憾道，“那么你想在哪条街下？”
“集贤北街……”楚信然说着，看了眼前面那被隔绝设计一并分隔开来的司机方向，“集贤苑附近，可以在回家之前先去一趟莱茵黄金。”
魏彦吾的脑筋也算转的很快，沉默了一下就抬手取笑道，“明白了，你这贪财小子。”
楚信然只回以微笑，笑不露齿，矜持无比。
这只让魏彦吾更觉得好笑的甩了甩手中那压根没烟草的烟杆，也让一旁的林舸瑞看的一头雾水。
“你俩又在打什么哑谜？”
“这可是信然独属的财路……”魏彦吾似是有心膈应一下「林舸瑞」，晃了晃烟杆并不作答，“你就不要过问了。”
瞧见魏叔这么回答的楚信然有些无言，看着那不爽的林舸瑞还是补了一句：“和族里有些关联啊，林老。”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听到和龙族有关联的鼠王表情顿时瘪下来：“那我不问了。”
对那族群但凡有一些了解的，都不太想真的涉及其中，除非避无可避。
只是楚信然这么实诚也让魏彦吾抬手扶额，因为被破坏了乐趣后，看向前者的目光也分外无奈。
避开了魏彦吾这种恶趣味的林舸瑞盯了会儿前者，倒也没说什么就起身去找楚信然，夸一夸他的实诚然后主动提起了洛阳城的一些店面的话题，显然是以这种方式授意他有需要可以去找找他印象里的某些老店。
对此，楚信然欣然接受。
先不说他已经两年没来了，就算是两年前作为监察司活动的时候，他在洛阳城里待的日子也不多。
监察司的监察之职遍及炎国全境乃至是炎国之外的法外之地，是一个有必要的话就会大江南北到处忙碌的职位，能够一年到头都待在洛阳城的才是离奇，当年的「雨水」显然不在这样的行列之中。
也就因为刚上任那会儿的训练而在洛阳待了一周。
因为是训练，所以也没空到处溜达，如此算来，他分明在洛阳待了三个月，并在其中有着一个月的供职，可却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有空逛一逛这里，想想还真是不知该作何表情。
来一句「御史尚书丧天良，我与放假共存亡？」。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御史台那位尚书还蛮照顾自己的，当初走之前还给自己强行结了工资。
从份额来看，监察司的月俸待遇还挺牛逼的，不愧是高级公务员。
所以还要去见见尚书么？
好像也不太合适，肃正院的nt应该还盯着自己吧，先去莱茵黄金。
打定了主意的楚信然在半小时后的集贤北街下车，挥别了魏叔和林老以及一干后续车辆内那不易察觉的注视目光后，便是提了提身后的剑匣与肩上的挎包，望向了北方的一处高阁。
洛阳外郭城的诸多古式建筑之中，它还是那么显眼。
显眼又冷清，与其他的高大建筑中总是有着那么些人站在高台上不同，能被看到的高台都是空落落的，与整个洛阳城的繁华热闹形成无比鲜明的对比。
但在这同时，他也有另一处与洛阳城的景观风格格格不入的地方，那便是那高阁建筑中所掺杂的钢铁与彩灯。
它倒是和大门口的金属隧道一个画风，在这洛阳城里等于一个古风城池里竖着一尊科幻立柱，本该是非常违和，但却被周遭的百姓所习惯。
毕竟，连官府都没有下令拆掉这个显眼的违章建筑，他们又有什么意见呢？
天子脚下的城市，需要自我约束的地方也当比其他城市要多。
更何况，源石驱动的机械与西方的衣装款式早已在城中的大街小巷中流行着，整座洛阳城的画风也不全然都是古意，而是乍一看像是座古城。
细看起来就过于多元了，多元到那个建筑都可以不当一回事。
某种意义上那个建筑的早早竖立也成了洛阳城的一处标志性景点，只是并不开放，毕竟那地方不仅是有主的，还是个危险的地方。
分明是个江湖地，却又让太多江湖中人缺乏踏足其中的勇气，好似矗立与帝京之下的吃人建筑。
莱茵黄金在大炎的所有分部中枢。
厄财阁；
正经侠客不会待的地方。

NO.109:你醒啦？时代变啦！
洛阳城是座套娃三城，同时也作为大炎都城而具备着远比大炎的其他城市更多的条律。
以及更快的生活节奏。
在这里安居乐业的百姓们为了跟上这份快节奏而要学习各式各样的事。
但好在被陛下指明负责洛阳城各式新兴技术推广的官员也算贤明，在有意放缓了些步伐以应对民间反馈的前提下，倒也不至于有什么繁重的压力。
更何况，作为天子脚下的城市，洛阳城在功能设施的各方面都无比完备。
压力大是一回事，解压手段倒也不少，这都城人的玩乐手段确实花，从听戏赏曲到新出的网络设施，再到线下赌场与春楼之类的，在目前的大炎历法中尚属于还未取缔但是有着严格条律规范的诸多娱乐手段。
而在这之中，还有大把人选择投身于江湖，去作为一位快意恩仇的侠客，过着实际上属于无业游民的生活。
正如维多利亚、卡西米尔之流的西方国家流行着「骑士小说」这类文学体裁一样，炎国流行着「武侠小说」、「仙侠小说」这类植根于本土文化的文学体裁，只是这其中的不同，源自身份。
在「骑士小说」诞生的本土上，骑士，尽管少见并难以达到，同时也是官方所认可的贵族阶级，这本就是个高贵的称呼，不论是官方还是民间皆是认可。
而在「武侠、仙侠」之中，所谓的「侠」，却是多数都与官方相对，朝廷的存在不是被淡化，就是作为所对抗的反派方。
认可来自民间，认同也来自民间，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小说中那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气质，也有崇拜那份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可随着教育的普及，思考能力的提升，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那些过去不曾在小说中注意的问题：
——意识到了现实没有那种不干活不上班还能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生快意。
除非家里有矿。
——也意识到了现实里真那么一言不合拔刀杀人，那你应该去蹲局子了除非你杀的人还有些能为你免罪的隐情。
这俩问题很关键，尽管也有不少小说中处理过这种问题，但那种前提环境显然不是所有人所具备的。
古语有言「儒以文乱法 侠以武犯禁」，一句话道明了如今的所谓「侠客」多是「违法者」的处境。
越是在法制健全的朝代，武力的约束越当全面正规，就同西方的骑士文化以及载体在逐渐失落中已然转型的现实那样，东方的侠客文化也当有类似的改变，否则就将成为大炎发展的一道巨大阻碍。
过去的文化成为国家发展的阻碍是一件颇为悲哀的一件事，而在处理这一点上，炎皇的举措就像大家所预料中的那般，拒绝了完全摧毁，而是定下了徐徐图之的转化道路，从文学方面进行整改，从文化方面开始导向。
侠客文化并非尽是糟粕，说到底也是人心所向，其核心更是善与勇，只是做法与思想上的固有逻辑形成惯有的武夫印象，在这方面的加以引导与约束，塑造更多不触犯法律的「侠义之举」，便是如今让礼部与刑部合作负责的新方案。
官方认可的「侠客」。
与捕手之流的执法者同时存在的「侠客」职业正在缓慢测试中，在除却军队与衙门外允许新的官方认可武装职业，正在清理「非法大侠」的同时进行着招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与其让那些贵族富豪坐拥私兵，当然还是收归自己麾下的好。
这样的举措固然会让后者不满，甚至可能从中作梗，但陛下显然并不在乎。
民众也是无比欢迎，毕竟在这新行业测试之前，教育普及已然初见成效，在生活富足的前提下其实也没什么武侠小说中的侠客存在的必要，路见不平这种事是要有路见不平才会应运而生的，都说江湖是滋生侠客文化的土壤，可那样的土壤真的有必要存在么？
朝廷政府的最终目的就是将那纷乱的江湖也一同抚平，尽管这样的目标很难做到，甚至哪怕做到也难以长期维系，但那被任命的负责人显然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
遵照陛下旨意即可。
遵照旨意，引导侠意文学的创作方向；
遵照旨意，查审那些江湖人的罪状；
遵照旨意，抓捕缉那非法者；
遵照旨意，按照具体案情考虑处置方略，戴罪立功的招安法还是斩立决的处理法亦或是牢狱之灾再看后效；
等等方案一条一条的施行下达之后，那些江湖人常常出没的地点反而冷清了起来，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如今仍然自诩江湖中人的人群，都下意识的不再靠拢，便是都本能的觉得靠近那边就会被兵爷、捕爷甚至是官老爷责问，显然是无比的麻烦。
对于某些茶馆、酒馆一类的地方来说，没有了他们，却也还是有着不少其他的客人，收入和人气虽然少了些倒也不影响，但对完全服务于这些家伙的建筑设施来说，大炎政府这样的施行方案可就令他们太遭殃了。
厄财阁便是这样的受害者代表。
光从它坐落于洛阳外郭城正中，同时还紧靠着前代皇帝出资建造的集贤苑，并且是这样一座显眼的地标建筑，便足矣看出莱茵黄金在最初入驻炎国时是花上了怎样的血本才让前代陛下答应这么一座当初绝对算违章建筑的东西得以建成。
已经坐落于此五十二年的集贤苑，便是在这一代炎皇这儿吃了瘪，甚至可以骂皇帝老儿不厚道，只因它这建筑连同里面的员工从未有过错误，更是每年的陛下寿辰都备有厚礼，然后就被这么釜底抽薪了一回，它该上哪哭去？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门口如今门可罗雀，已然是就算摆俩招待小姐在门口花枝招展也吸引不到半个人的程度。
这还是作为来莱茵黄金是驻炎国的大型分部。事实上，莱茵黄金在炎国的其他城市坐落的小分部，如今也都是差不多的待遇。
按理说，生意差到这个地步换作其他平台也该关门了，奈何莱茵黄金是一座能在泰拉各国都建立实体分部的超大型平台，财大气粗经得起一个大型国家的诸多分部入不敷出，同时炎皇其实也有给过些补偿。
尽管那些补偿在厄财阁的员工们看来根本毫无诚意，但也确确实实的降低了炎国境内所有厄财阁的运营成本。
都是些是关于税务和日常开销上的折扣特权，不过对分部负责人而言，员工们忽略的一个条件才是他眼中最为重要的。
「侠士们的优先开放注册名额第一位」，从长远目光而言，简直是最为优厚的补偿。
炎国各地正在试验的「侠士」行业，也就是官方认可，与士兵、捕快一类的同样隶属于朝廷，享有似是而非的「官爷」待遇的新兴职业，有着大炎自己构筑的任务委托平台，而在此基础上，朝廷曾有过宣传，「侠士」也将于其他委托平台共通，这显然是在安抚厄财阁一类的组织稍安勿躁，这块蛋糕，朝廷不会一口吞下，大概也懒得一口吞下。
炎皇对厄财阁的这一许诺便是在在厄财阁切民间的第一手蛋糕。
这是能直接与炎国官方搭上线的机会，甚至能在某些状况下成为朝廷代言。
如此一来，厄财阁在炎国以后的地位自然能够一飞冲天，莱茵黄金在炎国分部，并未声张，只是如此蛰伏着，等待着潜龙腾渊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一切不知情的路人与同行们都觉得这建筑开一天亏一天。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卖出去了，看了几十年都像是违章建筑的东西，终于要被拆出去。
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的前置状态已经预好，就等一个能歪嘴的时候。
不过那种时候显然还有得等，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的厄财阁还是一副半死不活，始终看着要关门的状态，介乎于「风暴要火」和「守望要凉」之间，让同行们天天望着，想着它真正死的时候是该笑还是该悲。
大炎的开放政策让这个国家境内有着不少外来委托平台，而除此之外还有些本土的眼光独到者创办本地平台，以此做曲线爱国，但这些现在都被官方压在下面，在这样苦不堪言中一起挣扎。
所以既是竞争者，也是互相悲叹的同行，几个平台的分部管理层甚至因为这种现状而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去找个酒肆喝酒，聊一些被其他国家分部的同事嘲讽的吃瘪事，喷一些傻逼世道，以及……壮着胆子骂一下朝廷。
这世道还是有些变化的，起码大庭广众之下喷一下朝廷，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官老爷抓起来了，只是周围的客人可能对你很不满。
百姓的满意度这一点，这一代皇帝做得很好，也才有这片太平盛世般的假象。
明明边境线的战事从来没断过，明明大理寺和肃正院的工作也没停过，但确确实实给居民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也不知是好是坏。
只是不论好坏，日子该过的还是要过，当一个背着剑匣与斜挎包的青年走到了那无比显眼的空地时，周遭的行人之中便是有着不少都投以惊奇的注视，甚至已经有人盘算着要不要报官。
官府在追捕违法江湖人的事，百姓们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被通知过检举有赏，而这种事真落在认识的熟人身上，心里肯定有道槛要迈，但要论及陌生人的话，那可就干脆多了。
虽然不知道那青年是不是违法分子，但万一呢？这厄财阁这么久没人来过了，来一个是一个，都是话题，这时候还敢来的，要么坦坦荡荡，要么是不得不来！
衣着光鲜不是问题，罪犯就要衣衫凌乱是哪一年的老土印象了？
如今的武侠小说都有不少描述帅气英俊的坏东西，东国漫画里的反派都画的可能比主人公还帅，以貌取人必然不行！
这么想着的人，当注意到青年头顶的双角与身后随着迈步而微作晃摆的尾巴就怂了。
妈的！是龙。
谁不知道龙族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等于是富二代、官二代，这种家伙如果被举报，是真的容易被报复，是假的更容易脱不了手。
虽然也可能是伪装，那角和尾都可能是假货，但有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去试一试？
大抵是没有的。
毕竟直至那青年大剌剌的走到门口推门而入，也没人真的朝官府跑起来。
某些蠢蠢欲动的人也只能悻悻离去，只剩下些话题会在之后作为目击者们口中闲聊提起。
这些人得在之后才会提起，而对厄财阁内的工作人员们而言，现在就能聊得惊奇。
甚至有着直接找个地方躲着盯着那青年的。
“有客了有客了！”
“快通知快通知！有客人来了！”
“干嘛的干嘛的！委托任务还是交接任务！现在不是有app弄吗？居然还来阁里？！”
“背着剑匣呢，是交接任务的吧？还蛮怪的，一般不是带个剑鞘就好了，背着剑匣看着像搬家……”
“管他呢管他呢，是个男人诶！帅哥哦！快把接待大姐喊过来！”
“万一不好这口呢！把接待大哥也喊过来！”
厄财阁的内部是回环型构造，呈矩形回旋上升的楼层足有八层，而此刻每一层都有人偷偷缩着。
因为负责的工作内容并不与对方交集但又非常的闲而选择远远观望，或窃窃私语或以眼神交流来搞「队内通讯」，看内容还很难令人确认厄财阁究竟是个什么设施。
但这其实就只是个日常开门关门、吃饭、打扫、睡觉等死板生活持续数个月后的员工，所看到第一个像客人的家伙出现之后的正常反应。
当你开店几个月没有一个客人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然得「供」起来，可以理解。
尤其是这家店以前生意特别好，前后落差只会让态度更加激化。
令楚信然分外的不自在。
从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就感觉被太多目光盯着，敏锐的听力在安静的楼阁内捕捉了太多细碎声音。
只是来交个任务而已，这是什么阵仗？
上一次来的时候也没这么冷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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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有一年多没来这里的苍龙七宿，分外的不解。

NO.110：并不彻底。
（觉得这些章水的，可以看看笔者在书评区那位书友评论下给的回应。当然，笔者也理解这种评论的根源问题其实还是我更新不够多，只是最近实在状态不佳，作息都被打乱了几次，嗯……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12月试着做几次双更，这样下去也确实惫懒……）
厄财阁，一层大厅。
“这位兄弟，是发榜还是接榜、还是说收榜求教？亦或是打尖儿住店啊？”
几个人簇拥在那朝着楼梯前进的青年身边，俊男靓女皆是讨好相。
而他们讨好的那位青年却是面无表情，瞥了眼这几人，淡淡道：“收榜……”
“还是在三层吧？”
“啊对对，兄弟是打听过还是来过？”
有人热切问，令那青年看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打听我？”
“这……”冷漠起来的审视目光令那人一阵心悸，赶忙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是我失言，在此先赔个不是。”
说罢便站住行礼，也因这站住而与人群脱轨，只是他刚才所站的位置又被别的同僚填补，也让这青年继续维系着被包围的状态。
青年瞥了眼那个补位的女人，却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自己会说的。
“先生还请见谅，这里太久没有过客人，方才那位只是激动失言，厄财阁绝对保持公正中立，不会打听任何客人的身份信息。”
“为什么会没有客人？”青年问道，脚步却是犹自不停，已然抵达了二层继续朝着三层前进，令几位员工们各自对视一眼，交流着彼此的想法。
客人看起来很赶时间的样子，也可能单纯是不想呆在这里，毕竟呆在这儿的名声确实很微妙。
虽然组织是官方认可的是合法机构，员工也都是正经工作位的员工。
但客人却会被百般猜忌，在集贤苑的「侠士」职业程序试验完毕之前，任何不被认可的江湖人都是处于会遭些白眼的时期。
这时候没有选择投身官府的江湖人都是各自蛰伏，而不是跑来厄财阁这样显眼的大机构来，出去之后就会被打上标签，遭人白眼。
不过难得有一个客人来，自然也是要伺候好的，所以问题也要立刻回答道：
“朝廷抢人啦，都抢了快半年了……”一位员工以夸张些的口吻道，来这里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人对朝廷没什么好感是常态，不论朝廷到底干不干人事，确实妨碍到生意倒是真的。
于是这员工也就能大咧咧道，“搞个什么侠士的新职业，招安那些混生活的兄弟们，但是管束问题又多得很，光是测试实验都弄了快半年，倒是快把我们这些平台行业搞死了。”
“以前来这儿的人，现在要么在朝廷那，要么躲起来省的麻烦，老有名的犯过法就会被通缉，新来的犯了法也容易被百姓检举，结果就是这样了……”
另一个人接口道，也是一脸哀怨的口吻，“小兄弟你肯定是外地来的还是说好久没来了吧，建议出去之后找地方躲一阵哦，有些人一直盯着我们这儿的，来一个举报一个，举报错了也不管，觉得蹲两天也不碍事。”
“嘿，这先生的身份你看不懂吗？那些混账哪敢啊，这举报错了可不只是蹲两天，嗯……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有人注意到了楚信然的目光老是朝着天花板看。
“我隐约记得，这里本来是有监测屏的，也给撤了吗？”青年抬手指了指他看的方向。
“投影屏？啊，没客人当然撤了，那东西本来也就放个电视和通告一下神君来了……”员工摆了摆手，“用不上啦，客人你想看什么新闻么？”
“他是在想你们为什么能对一个神君这么亲切。”
三层的柜台前趴着一个丰蹄男人，头上一对牛角比他那健壮的上身轮廓还要引人瞩目，只是此刻他好像就只是趴在桌上午睡被吵醒的样子，大大的手掌正盖在那快有一个人头大小的警报仪器上，按了好几次无果后才朝着那边走来的青年抬头抱怨道：“你怎么会来啊？孟章。”
孟章……
几个在看到主管手下按着的那个不断散发红光的警报仪器时，就已经停下步伐的员工惊愕，继而呆愣。
神君便是狂猎，孟章便是苍龙七宿。
狂猎的称号以及本土化的名讳是他们这些常驻当地的员工都要学习的必修课，只是太久用不上时，自然反应慢些。
而反应过来，便抖如筛糠。
“都退下吧，还好孟章脾气一直不错。”直到丰蹄男人这么摆了摆手，他们才从那份难以自拔的惶恐不安中脱离，忙不迭的朝楼下走。
而被他们落下的青年也只是注视着他们远去，继而回过头来，朝那丰蹄男人走近“我还在想这么陌生的厄财阁，是不是也看不到你们了……”
他在桌前以指节敲了敲桌面，淡蓝色的电蛇在那敲击中朝着桌上的警报仪器传导，瞬间令其熄火。
也令那丰蹄男人下意识的抬手，免得被那电火花波及。
“结果你倒是还在啊，青牛。”
“只是没到换班时候而已，啸天她们也在……”被称作青牛的男人坐直身来，瞥了眼那熄火的警报器，“本来我都把警铃声给关了，就剩下这闪光效果而已，没必要用短路来关它吧？”
“那你要用什么方式关它？啸天以前都是让我帮忙让它闭嘴的……”孟章耸了耸肩，“还是说你要像洪泽那样给它两巴掌？”
“又不是乌萨斯产的东西，他那么搞都换了好几个警报了……”青牛叹了口气，从柜台下面摸索出一叠文件来，“来收榜的对吧？什么编号？”
他也用不着那些文件，只是正式工作时候要做做样子。
“C102。”
“C级？”青牛诧异于对方口中报出的等级之低，但还是刨起了桌面里嵌入的屏幕开始敲打起下方的键盘，然后被那委托要求给看的愣了愣，“你们这是钱多？来给莱茵黄金赚差价？”
【不论引导还是绑架，手段不限，将苍七带到「炎都」，要求：目标存活，不可伤重……】
这种内容，这种评级，他一看就知道是搞什么名堂，也正因为看出来了，才会缓缓打出个一个问号。
“谁知道族里那帮人卖莱茵黄金这点东西做什么，要么有联系，要么觉得那点钱无所谓吧……”
楚信然耸了耸肩道，“反正我来了，给我登记一下，这炎都打了引号，我确实在这儿了，炎国都城。”
“行吧，这个金额也怪不得要来这里……”青牛叹了口气，低下头望着屏幕进行登记，“一年不见了，要吃个饭么？”
“晚点再说吧，待会儿赶着回家放行李，之后也说不准有别的事。”
“说的也是，你这家伙在洛阳定能惹些是非。”
说罢，他又抬起头来：“弄好了……”
“大概一两分钟就有赏金到账的提示了吧。”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搭在柜台上的手又敲了敲桌面，“我顺便再问点事，你们这儿生意冷清成这样，消息还灵通么？”
“这要看你问哪方面了……”青牛双手抱臂倚着桌面，强驾出气势，“一些似是而非的小事确实不太明白，不过那些人负责的天下大事还是有些了解的。”
“国内还是国外？”楚信然问。
“都可以……”
“那我要维多利亚、卡兹戴尔、乌萨斯今年的大事统合，而国内的话，望国公连同肃正院的动作，还有大理寺与御史台这几个月的状况，尤其是人事调动什么的，没问题吧？”
“自是没问题……”拇指一抹鼻子，青牛无比自信的应下，“百晓生那几个还在活动呢，陛下的改革动静越大也只是越给我们方便，所谓改天换地的变化，我们是最习惯的。”
“那样最好。”楚信然点了点头，继而看向正前方的窗外，那窗外正对着皇城的方向，三层的高度能瞧见的只有同级乃至更高的建筑。
比如几座突兀的大厦，比如一座古朴的高塔，也比如那巍峨的皇宫。
一个比一个远，一个比一个小。
“如果皇室有什么事，也一并加进去……”他回过头来对那正在低头敲键盘的男人补充，“有在帮助么？祂对你们可是一直有着颇高的评价。”
“那当然，我们主动加入莱茵黄金，既是给祂保证，也是帮他控住莱茵黄金的动作，祂感谢我们也是应该的！”
对这个话题的青牛很是不爽，“大炎自己的东西总不该被那帮外来者带走。”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道，“那我回去了，还是那个邮箱，有结果了就发给我。”
“好好好——”青牛没什么动力的拖长音道，“能把你来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么？有些家伙还是蛮想念你的。”
“没想过瞒，随你。”楚信然说着，走到那下扬的长梯前，直接一跃而下。
“别破坏地板！”青牛赶忙招呼道。
“没问题……”
被风声裹挟的回答声已经被拖到了楼下，在员工们惊愕的目光中，那位神君朝着他们微微颔首便起身离去，那木质地板也确实没什么损伤，连点摩擦痕迹都没有，只是有着淡淡的水迹，在数秒内蒸发。
让那刚打开监控屏的青牛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只好关掉那好久没用过的监控屏，继而打开与其他职员联络的专用通道，告知那份能让死气沉沉的聊天室突然热闹起来的消息。
就和洛阳的街道一样热闹。
而楚信然始终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始终维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与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循着那份逐渐熟悉起来的是记忆前进。
嗯，一年没走过的路，稍微有些陌生，所以他才走得没有多快。
一边走一边张望四处，循着那份隐约的熟悉感前进着，最终倒也还是走到了那挂着「楚府」匾额的大门前，证明他的直觉和记忆残留还算稳定。
大门是敞开着的，这样迎客的模样令他有些意外，但也仅仅是意外，调整了一下剑匣与挎包的肩带，楚信然便跨门而入，继而听到一道高声惊呼：“家主大人来了！”
便见一群老人老妪从不同的方向赶来，而他也驻步看着这些人停留在他面前，看着他们统一站做两排对着自己躬身行礼：“恭迎家主大人回家。”
这些人都是楚府的维护人员，放在十年前叫仆人，如今不少贵族家中倒也仍然保留这种称呼，但在楚府里，自然是不兴的。
“免了，都这把年纪了别老躬身，对腰不好。”楚信然微微点头道，他本可以更早说这话，但也知道那时候说的话，这些老人根本不会听。
这些老人年纪小的都有六十多，年纪大的能有八十，尽管泰拉的异种族特征可以创造不少长生种的存在。
但这些老人显然不算，种族优势在他们身上的体现也就是身子骨还算硬朗，还不到需要子孙伺候的地步。
只是他们之中大多也没有子孙，没有考虑这种幸福的余地。
原本都是族里从小收留的仆役，在年纪大了之后更是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累赘，被踢皮球一样的踢出来之后，一直没个好的安置，而那时又正值楚信然刚被「赏」这府邸，正需要些杂役仆人时，那负责人事的家伙便把原定的年轻人全部换成了这些老人。
这显然既不合理，又有问题，问题还很大，大到甚至有人站出来为那时的楚信然主持公道，但楚信然这个当事人却是不怎么在意。
在对着那个不耐烦的族人问了每个老人的手脚利索程度后，竟然真的答应了，令那本来以为对方是要欲扬先抑问罪的族人都将无比震惊。
甚至觉得这家伙是有什么别的图谋，说不定之后再给自己秋后算账什么的。
但结果却是风平浪静。
直至楚信然离开炎国，都没来找过他，久而久之连自己也将其抛在脑后。
楚信然也没什么图谋，因为他就只是想要个杂役而已。
这屋是御赐的，没什么敢偷这里的人，没什么看家之类的要求，只剩下别积灰太多别无人打扫，落个「辜负圣恩」的口实来，年轻与否无所谓，他又不是某些会对女仆男仆下手的纨绔子弟，有时候反而觉得老人看着更亲切些，没有太多年轻人的麻烦。
只有一点问题。
那就是这把年纪的老人，思维要比年轻人僵硬太多。
这就好比这整队行礼的行为，也不知道是在哪家府邸里养成的习惯，楚信然说多少次都改不了，还会胆子大起来说不能失了礼数，也不能给主人和府邸丢了颜面。
平时都谨小慎微的，楚信然花了不少功夫磨这些人的性子，实在改不了的东西也就放弃了。
“家主大人舟车劳顿，我们早早被知会了消息就已然热好炭火与茶水等着，还请进屋。”为首的老人无比拘谨，一席话语说完也不敢抬头。
但这也已经比过去好太多了，以前是连说话的声音都藏在喉咙深处。
这些老人只会在和大人物无关的底层人聊天才自然正常起来，可想而知是经历过怎样等级分层压制的迫害。
如今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点善待，一点，不需要过多，多了让他们无所适从到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开始疑神疑鬼，说什么都不听。
所以楚信然也仅仅是点了点头，便走在了前面，顺便在迈步中解开风衣上方的排扣，抽出那压在里面的围巾解下递给一个上前伸出手的老人，边走边行道：“谁知会的？族里的人？”
“家主大人过去的同僚，那位太合大人。”老人颤巍巍道。
楚信然微微点头，知道这些老人会听的说法除了族里人外，便只能数及自己在他们面前带来过的人以及提过的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同为监察司的太合算是一个。
“李老，去仓库拿个盒子来，装这个。”楚信然说着，从兜里摸出了那个金属眼球。
被叫道的那个老人稍稍抬起头来，看了眼，便应一声「是」后，埋头转身朝仓库迈着小碎步走远。
“其他人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吧，不需要忙的就去休息，听说这个冬季会更冷，碳要买齐，对了……”
楚信然朝着这些认真听着的老人吩咐着的时候顿了顿，看了看远处那大厦，回过头来：“京城有在盛行空调了吗？”
老人们愣了愣，迟疑着对视一眼，道：“有的……”
“明天去联系工匠，给府里所有房间装一台，你们都要学会用，必须学会，否则以后府里来客，你们的无知会让我失了颜面。”
“可是家主大人，我等的房间……不需要吧？”有人壮着胆子问。
“以后客人多起来，难保卧房不够用，到时候会征召你们的……”楚信然冷漠道，“有意见么？”
“没，没有。”老人瑟缩着摇了摇头。
“好，那就记住吧，好了，黄老随我进屋，其他人遵照刚才的吩咐解散。”
楚信然说罢，老人们无比顺从的各自离开，只剩下那手臂上架着楚信然围巾的老人随他一同踏入那大屋之中。
接着他坐在了那许久不曾坐过的桌案前木椅上，稍稍抬起头来，看着正前方那老人吃力地关上屋门的模样，安静闭上了眼。
耳边尽是呼呼中夹杂着些微噼啪的燃碳声。
没什么暖意。

NO.111:哪有那么便宜呢？
（人到老年，开始棉袜。）
南方是很少有大雪的，甚至在更多的南方冬日里连雪都见不到，只有夹杂着碎冰的冷雨营造着冬季的寒冷。
只是，很小并不代表没有。
早在数日之前，钦天监的天师们早已言明今年的气温将比往年还要寒冷，并且明确一周内必有雪日。
在这十二月已然过去一半的十七日正午，这份预言成真，一位老人拉门进屋的动作带起一阵寒风的同时，还带来了那屋门拉开些许时才能见到的屋外白点。
缓缓落下，然后被关闭的木门所碾碎，这样景色的破坏令屋主的目光落在那进屋的老人身上，而后者也察觉到了那份目光。
顿时将那本就抬得不算高的头埋低下来，抖着嘴唇嗫嚅道：“斗，斗胆冒犯，带来了寒气，可是大人，该吃饭了。”
“知道了，下去吧……”青年望了眼老人头巾与衣衫上的白点，淡淡道，“我和黄老喝完这杯茶就去。”
“是……”
老人躬身行礼，重新拉上了门，却也一样带来些微的寒风，让青年边上的老人皱了皱眉：“许学林越来越莽撞了，好不容易暖起的屋子被这两阵风给坏掉，回头我定当数落于他！”
“没必要……”青年摇了摇头，抬起茶杯呷了一口，“有些人涨了年岁，身体会更弱，而有些人涨了年岁，身体会更强，这点冷意不碍事。”
“可家主大人刚回来就遭如此礼数……”老人沉默了一下，骤然起身行礼道，“也怪老朽管教无方，还望大人恕罪！给老朽一个挽回机会！”
“好吧，不可体罚哦……”青年轻笑道，“我可懒得再招些麻烦的小鬼，老人虽然体弱，但好歹这些年来的体会还算好用，可不能罚坏了身子让我头疼。”
“是！”听到青年准许的老人顿时眉开眼笑。
这楚府之中的老人，都是族里的或大或小的人物手下干活的年迈者。
不过一座府邸的杂役也根据职能分个三六九等，家丁、门房、账房、书童、丫鬟、厨师之类的地位各不一致，而在这之中，却是没有一个类似「管家」一样的管理职位。
大炎的贵族富人家中也一般用不上这等职位，大家都习以为常，直到真正接触到西洋的仆役架构，他们才寻思着将搞一个类似「管事」地位出来。
管事本是船上的职位，负责一艘船舶的生活总管，而放在府中自然就是另类的管家了。
老人在这楚府之中便是这样的管家，而在他来楚府之前，也在别人的府下担着这个位置。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过去的境遇要比其他的老人好上太多，在习惯上也没有那么夸张过分的卑微。
虽然还是蛮过头，但比较起来就轻松不少，也在当初和那些老人相处时帮楚信然省了不少力。
当然，其实在很多方面仍然没有达成一致，还残留着在其他分家那留下的固有思维，而那些思维，楚信然称之为「陋习」，就好比体罚管束之流的方面，需要楚信然提一句：
“比如手机和空调之类的使用，他们不就很排斥么？”
“家主大人的意思是？”
“越排斥就越有教育意义，逼着他们学吧……”楚信然淡淡道，“这样一来，犯错的印象也就足够深了。”
“别想着体罚了，而今的大炎律法也已经更加完备，就算是管束家里人，也不免落些口实，新法是陛下支持的，这栋宅子也是陛下御赐，别令我难做。”
老人闻言，尴尬垂首：“这个自然。”
“好了，多说无益……”楚信然说罢，扭头看着周围的门窗。
古意到还是贴纸的门窗是他过去不想在这儿过夜的原因之一，“而今我会在这府里待两天，把窗户全换成玻璃的吧，电器也该升级了。”
“这……”管事被家主回家之后的大刀阔斧给听愣了，一时哑口。
“去跟账房说是我的意思，顺便提醒他，这个月除却上面的补贴，额外多的一百五十万是我打的，不用省着花。”
这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黄管事赶忙点头：“没问题……”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又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扭头看向那正前方的炭火盆，沉默了一下，忽然问，“这些年来，有没有访客？”
“有的……”老人赶忙点了点头，“御史台的尚书大人、监察司大人、司直大人都有来，大理寺的也曾有两位监察司大人前来造访，只是他们报上的名号小的们觉得陌生，就没放。”
敢拦着监察司，还真就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都态度正常，甚至胆识过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楚信然沉默了几秒，继续问：“除了官员呢？有没有以个人名义敲门的？”
“有的，还不少，只是都是些陌生名字，大人您没有委托过，我们就给拒了……”
说到这个的老人有些惴惴的垂下头，感觉对方问起这个说不定是自己等人当时判断错了，偷瞄着他那平静的脸道，“不过，不过我有将那些人的名字悉数记下，就放在我那屋中，大人若是要看，我待会儿就给大人送来。”
“做得好，饭后交给我。”
青年的反应令他松了口气，只是提到吃饭的话……他垂下头看了眼自己杯里的茶水，赶忙抬起来一口饮尽。
令一旁的青年看的无言，微微皱眉，但待到他放下茶杯后还是起身道：“走吧，去吃饭。”
楚府厨房的老妪手艺是值得肯定的，倒不如说，这楚府的所有员工都有值得肯定的职业能力与素养，只是年龄都有些大，也总是将自己的地位放太低，也让这楚府本身成为过这外郭城很长一段时间的话题。
对府邸主人的奇怪猜测也是五花八门。
尽管也有着某些熟人的辟谣，但显然谣言要比辟谣者更有耐心，到了现在，估计辟谣者也懒得动弹了。
毕竟辟谣者都是认识楚信然的人。
既然认识，也该一定程度上知道楚信然这个人平日都什么性格，也该知道那些版本多样的传闻其实不会被那家伙当做什么困扰。
那家伙活的自我得很，不在乎名，只在乎利，有时候连利都不在乎，就在乎些有的没的，常常是他人难以理解的地方。
这就好比此刻他坐在炭火边望着窗外的小雪，继而看向斜下方打开的屋门中那么几个能在观察角度中瞧见的老人。
一帮人，吃饭也是分开吃的，下人有下人的食堂，主人有主人的位置，这座楚府尽管是他的落脚地，但也依旧满是古旧的痕迹，充斥着陈腐的规矩。
皇帝御赐的府邸，家族送来的杂役，以及他那因为闲暇不够而只能做到一点点的管束。
新兴未能扫除腐旧，真正的腐旧根深蒂固，也难在短时间去除。
这一点，想必也是在他认识的那么几个人心头根深蒂固的烦恼。
大炎这些日子很太平，但也正因为这份太平，缺乏使猛药的环境，便只能徐徐图之。
过程漫长，煎熬难等。
才让他在用餐完毕的现在还在这儿坐着看那老人们吃饭的背影，忍着那寒意看那窗外的雪景。
总觉得冷，该活动活动。
起身下楼去将那之前某位老人放在屋里的盒子拿上，重新套上手套和围巾的楚信然没有去招呼任何老人便径直出门朝着仓库走去，摸出挂在钥匙串上却几乎没什么机会用的仓库钥匙将门锁打开，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但也不妨碍他的前进。
偌大一个仓库摆放着不算浪费的一大堆杂物，所有杂物的轮廓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可辨。
而他则无视了那些杂物，一面前进一面从兜里摸出那金属眼球将其放入手中的木盒之中。
内置金属以及隔离涂层的木盒，放置一枚金属眼球绰绰有余，在盖子合上的那一刻，他也已经走到了一道墙壁前，腿边有着一副装裱在简陋木梁之中，缺乏保养的水墨画。
因为缺乏保养而墨迹凌乱，纸页脏污，看起来完全沦为应该丢弃的废品，不过在这灯与烛都不存的此刻，这样的是造型也难映入眼中。
楚信然也不是来看它如今是什么模样的，他只是一脚横踹在那水墨画，将那环绕水墨画的木梁踹出啪嗒一声。
下一刻，便有更加低沉的石块摩擦声从正下方传来，而没有避开的他，理所当然的朝下坠落。
他倒是一脸平静，在三米左右深的地下平稳落地，抬手灌注以引动的源石技艺按在一旁的墙壁上，顿时有光亮起。
亮光营造出十数米的狭长通道，通道上方的每隔一米的距离都有一颗发出澄明之光的珠子，珠子像是被镶嵌在石块里，而那些石块接踵之间又有明显的缝隙，透着比珠子微弱的光，好似某种电路图一般。
理解为电线也并无不可，能量利用不彻底的电线，泄露的光是不稳定的体现，不过不至于造成什么危险和迫害，便也不值一提。
楚信然亲自监督了这里的再装修，自然对其并不在意，在「开灯」后便沿着这通道继续走。
至于尽头又是一扇石门，石门前立着一道光华如明镜般的石块，石块中间有着一道小洞。
将手贴在上面，以水流填充内部的空间，再赋予压力引动内部那需要拧转与前扯下拉的机括，门自然开启。
没有需要的钥匙，或者说，源石技艺就是钥匙，开门需要精密的源石技艺构筑贴合机括的复杂形状与力道设计，这样的防盗手段足以筛过绝大部分人。
这两扇门之后，便也没什么花样了，摆在楚信然面前的便是由金属与玻璃构筑的空间，以及各式的橱柜与展台。
橱柜里分别放置着各式书本以及古旧的石器与玉器，这些都是没有被盒子封装，单纯放在里面的。
但在楚信然走近之后便有张牙舞爪的轮廓隔着玻璃橱柜恐吓挣扎。
“不是来找你们的。”楚信然淡淡道，转而看向那放在柜子上的诸多金属器物。
这些金属器物也是直接摆放在那，尽管看起来颇为古老，但没什么异样的源石波动，也没有实实在在的动静，就是普通的古物，而在它们的另一边，才是摆着一整排的木盒子。
从大到小的排列，摆放的一目了然也很有条理，看那些盒子的距离，甚至会觉得摆放者有些强迫症。
不过就在楚信然来到这里之后的那么两秒，强迫症就该不舒服了，因为有三个盒子自己动了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走近，三个盒子全都自己晃了晃，继而被里面的东西撞着要往外跑，瞬间打破了摆放的整齐美观。
不过下一秒那三个盒子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拽了回来，不论怎么震动都没意义。
这一幕让楚信然的脸上带着几分微妙的笑容，轻声道：“辛苦了……”
“你给我滚远点就不用辛苦了！”
无端的女声凭空冒出，在这并不空旷的室内往复回荡：“知道它们对你反应大还走近是什么意思？！你连老娘都敢调戏？”
“只是怀疑你是不是在睡觉。”
“你不能喊？”摆放在橱柜上的一块破镜子震颤着，然后不知是通过了怎样的思考，震声道，“你还是在调戏老娘！”
“嗯，也差不多……”楚信然点了点头，“好久不见啊，水镜。”
“老娘是真经津镜！能不能喊对名字！”
“八咫镜起源于水镜，我只是在喊你的种族。”
“那你该尊称老娘神具！”
“那听起来就不像打招呼该喊的称呼了……”楚信然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提起了手中捏着的盒子，“来看看新室友，很老实的那种，帮我看着。”
“很老实那还需要老娘看着么？”镜子再一次的震颤道，缺了三分之一的镜面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很快又改了语气，“什么东西！”
“萨尔贡那边的金属眼珠子，或许是什么神像的一部分……”将盒子朝着桌上轻推，楚信然平静道，“就是一大片全是沙漠的西方。”
“上次你从那给我拧了个干尸手臂来！这次你又带眼珠子！”镜子高声叫道，“你到底是什么变态啊！！不要污染室内环境好吗！那边的玉枢经和论衡！你俩说说这个家伙！”
这话让楚信然回头看着两本挂在橱柜里的书，两本书一动不动，就像一本普通的书那样。
“居然不搭理老娘！你俩就和鬼谷子一样溺死吧！”
听到对方学会了自己说话方式的楚信然有些微妙的挠了挠脸，回过身去，手掌按在橱柜上，那些特别「吵嚷」的格子里东西倒是立刻安静了下来。
“那么那东西就交给你了，看好啊，水镜，最好试着帮我「沟通」一下，虽然可能没有意识，但它确实发动过，我想知道它传出了什么讯息。”
“好，这是今年的房租对吧！”
“只能算一个月哦。”
“切！”

NO.112:逐渐找回过去旅行的熟悉感。
（书群里有人提才注意第二卷282章节给我封了，联系了编辑处理，没问题了。）
楚府的前身，是前代一位王爷的私家园林。
因为那王爷有着不太检点的处事作风而导致这建筑的风评颇为差劲，直至后来那位王爷被废，园林充公，数年后更是经历朝代更迭，最后才被这一代炎皇赏赐给一位百家姓家主，算是重新焕发生机——怕是有些勉强。
若说焕发生机怎么也该带些少年人的朝气，年轻人的活力，中年人的抱负才是，可实际上呢？
一群老人，外加一个常态冷冰冰的年轻人，甚至不如前代莺莺燕燕来的人气。
是的，莺莺燕燕。
上一代的府邸主人，也就是那位王爷风评差劲的主要问题就是沉溺女色，甚至后来清算时还挖出了些强抢囚禁民女的恶事来，而这楚府下方的地下室，原本也是个藏污纳垢的罪恶之所。
不仅是个面积颇大的地下监狱，还有通往外部的暗道，然后被楚信然差工人填了大半。
监狱拆了，大扫除做了，用不上的空间填了，最后只剩下那一截暗道和小小的地下室。
顺带给小小地下室做了新装修，特制的门扉与房间内的光源机关设计，以及墙壁的加固隔离处理。
橱柜和展台另找工匠订制，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不过从收藏角度来说，里面装的东西才是些天价吧，前提是有识别出它们价值的人。
收藏家本就属于少数，何况这里放的东西来自天南地北，其中某些东西，如今很难找到识货了的。
甚至连保留封存它们的楚信然也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仅仅是能够察觉其不凡，察觉其古老，就先带过来妥善安置。
比较「暴躁」的则优先选择封印。
这部分东西也就是置于地面与墙壁暗格中的箱子，根据编号不同而有着不同的对应启动方式。
通常来说没有动的必要。
虽然可以借用它们的力量来达成什么目标，但这种事往往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同时它们的力量更多时候也并不必要。
正因如此，才有太多人觉得守秘人空守宝库暴殄天物，一个个都在寻觅守秘人的宝库，想着他究竟将那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他们能猜想很多的地方，因为守秘人踏足过太多的地方，但他们之中鲜少有人想到在这样一座园林之下，只因过去的守秘人与苍七哪怕有所关联，却也同「楚信然」这个身份割裂明显。
因为这里是炎国。
在西方诸国眼中，炎国几乎等同于东方本身，这里有着相异的文化，相异的精神，相异的思想，以及……那份表面开放融汇，实则极端排外的集体感。
光看那莱茵黄金来到大炎都要本地化改名就可窥得一斑。
不这样的话，这些炎国人根本不会愿意来这里干活。
哪怕有着鸿胪寺与户部的证书，那些江湖人也不愿意在一个用西洋文字写就招牌的建筑里久待，他们对外国人抱有相当的不信任，哪怕这种共存状态明明都持续了数年也是一样。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外面的赏金猎人圈子与一些异常的圈子，与炎国境内的「江湖」，在情报交流上都有着相当的割裂。
这在很大意义上成为了一种天然的身份掩护，让楚信然省了不少心的同时，也方便了其他想要定居于此的外来者。
犯了什么事，惹了什么麻烦，想要远走他乡，在这样的圈子里，盛传着炎国是个好去处。
迄今为止，西方的某些国家仍然对炎国缺乏了解，还会以书籍中记录的东方作为印象，而反之亦然，炎国也对一些国家的理解仍停留在过去的书本上，这部分国家想要真正达成像样的沟通，恐怕得先让信号塔覆盖完全才行。
炎国自己境内都没做到信号塔全覆盖，外加天灾出色的拆迁能力，这目标的达成显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中还有楚信然这种阻碍泰拉大一统的坏东西——在自己府邸地下装特定波段干扰器。
这是让府里几台电视信号质量极差的罪魁祸首，也让府中的老人分外不相信所谓的新兴电视、新兴电脑，觉得那就是浪费钱的奢侈品。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只能特定波段分的还不够细，等大炎的电视塔是波段搞得更细致他再去忽悠那些老人接触1080p的超清世界。
现在倒是没办法，他又不可能把那个干扰器给关了。
“这个区间应该可以吧？”
手指卡在那份是拧盘上望着上方缓缓跳到的新刻度，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那后方的橱柜，缺了三分之一镜面的古朴镜子正斜立在那玻璃展柜里，以神必的原理晃动着。
“往左往左，大了大了！”
楚信然重新回头，看着那刻度表再缓缓往左偏移：“现在呢？”
“好好好，这个波动舒服！”
橱柜里的声音舒缓妩媚，听起来全然不像是个镜子发出的，但青年却是习以为常，合上那在拧盘上的罩子并将下方的锁定扣好后，便回过身来：“这个波长能管用多久？”
“大概半年都不腻吧，维持这个波段就能让这里八成的家伙安稳闭嘴，剩下两成，老娘来让他们闭嘴。”
“好，我这两天待在上面，有什么要求就提，还有那眼珠子别忘了。”
“好好好——你这家伙到底要提几次……”水镜的口吻显得很不耐烦，“一个眼珠子那么上心，角落里那帮家伙没见你那么关注。”
楚信然瞥了眼它说的角落，那几个用落地架摆放的是玉器和几个大箱子摆在一起，那些都是他不知道具体出处但又封存于此的东西，也难怪水镜会那样吐槽。
但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不是么？这些东西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那眼珠子却已经被激活做了些什么。
只是这一点完全不必同它说。
虽然相处时日不多，但性子却是摸的门清，楚信然，知道给对方接上了话题只会没完没了，便只是摇了摇头道：“如果什么事都没有最后，那样我也不必去烦恼那么多。好了，水镜，我要走了，再见。”
“再见再见，下次要带个活泼点的室友啊！！”
青年闻言步伐一滞，有些无奈的道：“有机会再说。”
活泼点的「室友」，听起来就好吵，那种东西他根本不想带第二个，也很难瞧见第二个。
否则这地下室早就吵成菜市场了，水镜这种附着着，甚至本身蕴养出某种意志的古物并不多，多的只是养成某些本能的危险物品，就像他靠近时就会自己挣扎要跳起来的那些盒子里的东西一样。
意志完备的古物不仅少，而且还大多没什么交流欲望就像它之前提到的《玉枢经》之流的那几本书一样，水镜这种家伙算是罕见的奇葩，但奇葩显然也渴望着对等的交流对象。
毕竟当初也是因为供奉它的神社出了些事，连专业陪聊的巫女都不见了，它才会跟楚信然走，然后楚信然把它安置在了这里。
虽然好多都不会说话，但全是同类的安心感还是让它满意的，以至于自告奋勇帮他管着不听话的家伙，然后不定期「告」某些不陪它聊天的某些家伙的状。
像个小鬼一样，倒是分不清谁才是古物。
也经常抱怨楚信然这个人很无聊，很老气，让他触发一下「被老古董说老气」的人生成就。
没什么价值的成就，现实有没有什么成就栏，限制只有证件栏，还要担心证件过期。
像什么监察司的牌子，就是「过期」了的。
从箱子里拎着那铭刻着小篆阴刻出「雨水」纹样的腰牌，拎着那上方的红绳看着它晃荡的轨迹，青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其揣入了衣兜里。
“大人不更衣么？”一旁的老人见他要走出卧室，不由出言问道。
“更衣？”楚信然微微愣了愣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斜对面的墙面，以竹筒支撑起的人形衣架上，架着他塞行李里的那套黑色古服。
“不急……”他便兴致缺缺起来，摇了摇头，探出手来，“围巾给我。”
老人立时走到了衣柜前，转身递上另一条黑白二色的围巾，两端还织有一枚八卦图的围巾。
“我原本的呢？”楚信然怔了怔，倒也记得这是他以前穿过的，可他之前取下的可是红黑二色。
“正在晾晒。”老人应答。
“呃……”楚信然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一年前的自己还省着那点源石技艺，也为了让这些老人有些心安理得的事做，除了贴身衣物外的衣装都还是丢给他们进行正常清洗晾晒工程。
如今只有偶尔的平静生活再开始「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做那些活。
“好吧……”接受现实的楚信然接过那黑白围巾，为了暖和点而一如既往令下摆垂在胸前再扣上风衣排扣，还不忘吩咐道，“之后有谁拜访的话，告诉他们，我戌时才会回来，没耐心便不要等。”
“是，大人……”老人行李回应，又问，“需要备马么？”
“不用，该习惯机车了。”差点忘了府里还养了马，但是完全不想来一次久违体验的楚信然摇了摇头。
之前也只看过马车和汽车并行，没见过单骑马的家伙，想想也觉得招摇，他向来也不喜欢招摇。
更何况马鞍还没有车座舒适。
“那，请大人慢走。”
“嗯……”
下意识想要补一句别忘了今天的装修吩咐，又想起之前水镜的抱怨，楚信然吞下了后半句，在老人疑惑地目光下抬起的手掌微微虚握又松开。
“那我出门了，再见。”
大概了是为了不想再见循环，老人这次只是沉默行礼，直至脚步声远去才抬起头来，回身看着那挂在衣架上的墨色衣袍，摇了摇头也转门离去。
家主大人还是和一年前一样，着实令人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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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洛阳城的交通状况真令人担忧。”
半小时后的楚信然，两手插兜的站在一栋酒楼前，看似很拽，实则怕冷，吐出的话语也是因为不久前才目睹了一场车祸。
马匹受惊，拽着车厢一起撞上辆源石车，马和车都出事了，就是不知道人有没有事。
只是在边上的汽车里路过的楚信然目睹了这一幕，也听到了司机的抱怨这是他这个月目睹的第六起了，希望和前面几起一样人没事。
那时的楚信然听了没有说话，也没有让车停下，只是看着那出事围人的方向远去，直至抵达他的目的地，才付款下车，发出了如上的感叹。
感觉温度微妙不快的把揣着兜东张西望，在别人眼里一副很拽模样的望了一分多钟，才被人按住肩膀。
忍住了下意识要抬手拽住那手来个过肩摔的冲动，扭过头来看到的倒是预料之中的牛脸。
“这么早就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等等时间。”
之前才在厄财阁见过的青牛，长得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一张并非先民的脸上一脸横肉，倒是比牛头人似的先民更有威慑力。
挤出个笑来都看着吓人。
“你以为孟章是你啊？约会提早走，这样才显得绅士，你知不知道？”
青牛身后走出个只有他肩膀高度的女孩，一把拽住他的牛耳朝下扯，头上那毛茸茸的耳朵和身后晃动的棕黑色尾巴显然是个佩洛，还是个能让丰蹄大汉龇牙咧嘴的佩洛。
“你指望青牛绅士？李先生花了那么些时光都没能教会他礼节。”
又是一个青年从后面走出，头上扬起的右手里躺着本小小的线装书籍，在看向楚信然后微微颔首，一头长发也随之晃动，而那暗红色的竖瞳则是透着淡淡的善意：“好久不见，孟章。”
除了那竖瞳外，这青年乍一眼难以分辨种族，不过当他迈出两步露出些侧面，便也能瞧见那布满鳞片细长尾巴。
“好久不见，洪泽……”楚信然也点了点头，“我本以为这季节你会缩在家里。”
“世道变了，冬眠的时间也在逐年推迟，你在天上，不该更清楚么？”被称作洪泽的青年淡淡道。
“我一直觉得我在臭水沟里啊，对天地什么的……”双手从兜里抽出来摊了摊，楚信然摇了摇头，“实在是不懂。”
“那就我来教你！”刚才还在扯青牛耳朵的佩洛女孩一蹦一跳的跑到楚信然边上，抱着他的手臂笑的无比灿烂，“孟章你想从天干地支讲起还是从那周天来？那些东西我看的可多，那帮老东西说我很快就能追上前代了。”
“切，你在孟章面前说那个根本班门弄斧……”后面的青牛嘟囔着，一副全然不在意几人目光变化的迟钝样，“还不如去吃饭呢，啸天你不是说你今天要放开吃吗？”
方才有些冷硬的气氛骤然一转，比俩人都矮上一节的佩洛女孩立刻拽着龙族青年往前走，还不忘招呼着另外俩人：“说得对！肉肉肉！今天我请！蠢牛和洪泽都跟上！孟章我跟你说这酒楼是我选的哦！”
“呃……嗯？特色是什么？”望着那一脸热情的红橙异色瞳，楚信然刚还有些不适应，听到特别选的酒楼立刻严肃起来。
“炎都名菜！”女孩活泼的欢呼道，让一旁的青牛和洪泽表情微变。
孟章却是立刻摸索起了衣兜，从中摸出个小笔记本和削得很短的铅笔来：“请细说……”
“没问题！”

NO.113:头疼的大人们。
（终于忍不住开了空调。）
“洪泽传来消息，孟章君到外郭城了，现在大抵在吃饭。”
“那样的话，魏彦吾他们都到了吧。”
明堂，取自「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之意。
在皇宫之中，能够匹配这一称谓的只有炎皇的办公议事之地。
而就像洛阳城所做的诸多改造那般，炎国宫城安装了源石驱动的灯光系统与取暖设备。
因而在这往常几届炎皇在冬日都极少到临的明堂之中，倒是稳坐着这一代。
——一般而言，大家是这么想的；
这是以己度人出现的思维误区，毕竟谁都觉得前几任炎皇不喜来此肯定是因为气候之类的条件因素，这一任的异常肯定是因为条件的优化。
但其实只是性格差异导致的不同选择。
最直接的证明，便是真正抵达明堂的人都会惊讶，惊讶这明堂的取暖设备并未开启，也惊讶于这宫廷深处的明堂竟然连根蜡烛都不点。
明堂黑如午夜？这算是什么明堂。
“一个车队的话，定然是到了……”天师从门口跨步而入，也跨入了这层深密的黑暗，便也露出几分无奈来，“您说您要是不开灯和空调便也罢了，室内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黑上几分……未免也太可疑了些。”
“除了你在内的那么几人，又有谁敢在这种时候打扰朕？”
黑暗中有着一对眼瞳睁开，霎时便给那天师带来一分重压，好似昏暗无光的天地竖起两道烈日般的目光，而他就是那烈日之下渺小不堪的存在。
但好在，对于这样的重压与是灵机交感，他早有预料，一脸泰然的望着那上方的烈光，静待那数秒后的消退，整片漆黑之原都如幻觉般消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也逐渐被微光所稀释，令他可以瞧见昏暗中的屋中轮廓，以及坐在一道长桌阴影后的身影。
还有那对哪怕散发着微光，也比刚才清晰太多，也正常太多的金色双瞳，算是目前唯一明显的光源。
“未能亲身所感，亲眼所见的传言，听信的愚人反而该去受罚。”
“话是如此，但谁说得准意外呢？”
“摆出了天师该有的神棍姿态啊……”炎皇淡淡道，“但朕每日推演所造成的阴寒并不可控，就算打开那些器具也只是徒增损害，除非你想出了什么处理办法，否则便是无需多言。”
天师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为陛下劝诫几句，推演之法不当常用，尤其是您确信了目标之后，更是应当活的长久些才行。”
“今早卯时，前线急电，发现了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活动轨迹……”
炎皇抬手搭在额前，昏暗中的两道光也些微黯淡，令对面的天师有些无言，拉开了一旁的灯线。
骤然亮起的灯光本该迎来不快，但那位陛下的表情与目光都毫无变化，完全对其无动于衷，甚至没有物理性质的刺激应对反应。
好像在他眼里的景色从来未变，有无光亮都是一样的。
变化的反倒是天师的脸色，从听到第四集团军时，脸色便开始难看起来。
炎皇没有看他的脸色，仅仅是重新垂下头来看着桌上的纸页，写了一段短短的句子，便抬手在边上的一个小仪器上点了一下，顿时一道光屏从中浮现。
与这屋内陈设画风格格不入的光屏上，映着几张看起来又有些古早的黑白图片。
而他便是看着那几张黑白图片，淡淡道：“朕想要随意一些，但那边的公爵们显然不这么想。”
“有科西切么？”天师问。
“那条黑蛇？”听到这名字出现在话题里的炎皇显得有些诧异，摇了摇头，“没有，以它那追求，又怎么会急着这么简单轻易的下手。”
“乌萨斯那样辽阔的土地，埋着的也不只一条残缺的黑蛇。”
“要我回去卜一卦么？”天师问，“听起来祂们都等不及了。”
“去吧……”炎皇说着，突然仰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继而回过头来，“年前给我结果。”
“你接受这种仓促？”天师明白炎皇刚才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直接感应外界，获悉如今的星辰轨迹，但不可沉浸，所以才抬头看了眼便回过了头，“距离最精准的时候还得两个月。”
“不需要那么准也没关系，战场之上不问那么多……”炎皇说着，抬手在一旁的小光屏上划拉了两下，将其关闭回头又问，“你说——有没有可能，祂们也是察觉到了这时代的问题？”
“是不是又怎么样呢？”天师耸了耸肩，“就像您说的那样，战场之上不问那么多，若是祂们和黑蛇一样耐心些慢慢谋划，倒是有必要寻究他们的目的，可他们若是真的动手下场，死了的东西都不是个东西。”
“死去的东西也可能成就些什么活着的东西……”显然有什么不同见解的炎皇低声道，“天师，乌萨斯那边的可不是天神。”
“您的意思是？”
“祂们和我是很相似的，我也不是天神……”炎皇再一次的抬起头看了看正上方的梁木，以叹息的语调道，“最初的烛阴便是兽性远高于人格化，那些新文化赋予的形象是什么无所谓，我们是不会被文化裹挟的，当初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我很清楚我是个什么状态，也很清楚乌萨斯那边的家伙，可能比我更加卑劣。”
“祂们早就变质了，既非天神，亦非人神，仅是人的恶念，但也因此，祂们更像人，卑劣阴暗的人……”
男人垂下头来，额前那并未放下的冕旒随之晃摆碰撞发出淡淡的珠玉之声，“要将祂们当做人来看待，要将祂们想的更复杂些，所以那些事，必须细想。”
“我会通知占天宫和礼部的那几个……”天师点了点头，躬身行礼，“只是陛下，我还得提醒一句，边关的事更多可以交给那几位将军分忧，摆在您面前的当是明日百官的整朝事宜。”
“朕一开始提魏彦吾就是因为这个……”听到天师提起这个的皇帝，垮起个陛脸，“所有人都到洛阳了，这朝上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朕是否该直接开宴等那么几个家伙先吵完？”
“您要在魏公与望国公对峙之时嗑瓜子么？”像是被这荒唐想法给逗笑的天师似笑非笑道，“这是机会哦，陛下。”
“此话怎讲？”
“想要出门，怎么也得将自己屋里打扫干净啊……”天师意有所指道，“若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这像个什么话？”
“以前您总说有着留他们的必要，权衡来权衡去，如今状况变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确实。”
大好的容貌，大好的声名，炎国钦天监第一天师，还是占天宫的管理者，此刻一脸的贼眉鼠眼，让炎皇看的有些好笑：“往日都说时机不对，也没个好的契机操作，如今倒也确实是时候。”
听到这番话的天师撇了撇嘴：“什么契机操作，以前大伙儿可都是劝你直接创造机会的。”
“朕不喜那些手脚……”被说到这件事的炎皇一副恼怒的模样，“行了，退下吧！让朕好好想想。”
对着这样的陛下，天师还是一副很勇的模样冒出一句：“我这可是为陛下分忧啊。”
令炎皇抬眼瞥了下他：“你是阉人么？”
“别提，而今连阉人都没有了，你想和谁聊？那位被你派去工部活得像个机械师的叶宰相么？”
“而今不须那些，你且去管着你那占天宫便是！”
眼见没能在对话中占到优势的炎皇是真的有些恼怒了，天师缩了缩脖子，抬起手将那不远处的空调遥控器打开之后就躬身倒退离开。
令炎皇看着他不见的门口瞪了瞪眼，也是一抬手，洞开的房门无端的闭合，头顶的灯光与轰然的暖气又重新关闭。
“尽做些多余的事。”
京中曾传，炎皇重勤爱俭。
和朝中的大多官员都截然不同。
这一点不同，在那皇城的府邸之中体现的无比鲜明。
“文大人，好久不见啊，哥伦比亚那边的生活怎么样？这次归来我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哦！”
“哎呀肖大人您这又是何必，不过还好，我也为您准备了哥伦比亚那边的一套保健仪，保管您和您的家人什么时候都能身体安康！”
听起来跟江湖骗子似的，四处都尽是这种鬼话，让魏彦吾听得无比不适。
毕竟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中，可全然没有这么多高强度阿谀奉承与虚与委蛇。
为明日上百官整朝所准备的皇城府邸，只是更加高级的官员宿舍一般，大半外敌官员都顺从这样的安排密集群居，府邸之中的仆从杂役随扈俱备，府邸外围还有金吾卫与额外抽调的监门卫一同看护，以免贼人瞅着这机会将大量官员一锅端。
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也让魏彦吾觉得这种安排不像是他那「胞弟」做的。
但他也懒得去问这负责人是谁。
早在很多年前，他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龙门的建设上，对于朝中的状况既不想关心，也无力关心。
毕竟龙门时不时就脱离炎国领土范围，那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想联系都联系不到，想要做些什么也做不到。
也正因如此，每年都有着各式各样想要弹劾魏彦吾的官员，以及质疑龙门那份存在方式的官员。
他们之中有的是真的为国分忧，有的是觊觎龙门的方便，还有些是单纯对魏彦吾的恶意，诸般种种一刻也不曾停歇。
但也大多都不需要魏彦吾多做什么，陛下自己就将那些弹劾给拳打了回去。
在这一点上，魏彦吾与那位「胞弟」虽然交集甚少，对彼此的感觉也无比微妙，但却在某些方向不谋而合。
造就了这朝中不少人以为的错觉。
——他们认为魏彦吾暗中付出了什么来讨那胞弟的开心；
但现实显然是魏彦吾什么都没做，甚至与其完全没什么私交。
甚至会在偶尔谈及对方时，毫无掩饰的表述不快。
区别只是炎皇谈及魏公可以光明正大的指出其不足之处，而反过来的魏彦吾却要避嫌。
这倒是和言论自由的关联不大，如今的大炎，平民百姓说些皇帝老儿的坏话也没什么追究，别当着脸骂也没人在意，皇帝自己都不在意，但魏彦吾这种城邦总督开口，意义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债多了不愁，作为龙门总督的魏彦吾，还因为另一层地位而被大多官员尊称一声「魏公」，在朝中有着诸多政敌与不合者的同时，没几个人真的敢动他，来他面前蹦跶。
以至于如今他能在楼阁之上看着下面一帮刚落脚放好行李的官员们搞社交，自己落个无比清闲。
连林舸瑞都不在身边。
作为护卫的鼠王本该和其他侍卫一样收在各处，但一群披盔戴甲的男女女女里，站这个披大衣的老大爷未免太过突兀，差点还被唤去喝茶，结果还是魏彦吾用「给女儿找礼物」这样的由头把他敷衍出去了。
出乎预料的简单，但也蛮正常的，毕竟这里本就没什么好护卫的，而魏彦吾的武力也其实犯不着什么护卫。
鼠王走的心安理得，甚至走之前还问一句要不要帮带点什么，不管是给陈晖洁那女娃还是给魏家老一，总得带些什么吧？
但魏彦吾说不用，他也只能抱怨一句这大少爷脑子太硬就走了。
脑子太硬的大少爷还是摸出过手机来翻过一些洛阳城内的店面网页的，但也只是翻了翻就放了下来，想着还是之后再看看。
望着面前飘落的那些小小白点，就觉得自己现在没有想这种东西的奢侈。
洛阳城有多久没下过雪了？
哪怕是小雪，也真是反常啊。
反常的季节和今年的反常事，令他重新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希望的消息推送还没有传来。
他麾下的直属，一方派往乌萨斯边界，一方就在龙门本地活动，在那两处他最可能在意的位置搜集着异样的情报。
在那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的不安感中，任何情报的等待都令人焦躁，也不知道信然那边有没有类似的想法。
望着那半空叹息的魏公，大抵是想不到楚家家主现在正在是跟人猜酒拳。
显然，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楚信然只觉得他们事儿多。

NO.114:大耳刮子的化身。
在诸多有着酒精类饮品的土地上都会发展出各异的酒文化，而在注重礼仪形式的炎国，「喝酒」这一行为在这个国家的不同城市发展出不同的特色。
有着大家围成一个圈，就被依次轮流往下传，大家一人喝一口的「转转酒」，也有着家各拿一根管子插到酒里面喝酒的「饮咂酒」……
不过这般等等的方式都是局限于一片地区，真正蔓延全境的，还是「手势令」这种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猜拳。
喝酒的时候两个人都同时出手指并喊一个数，谁的数字和双方深处的手指的数目相符，谁就赢了。那么输的一方就要罚酒。
光是剪刀石头布未免太过随意，手势令的「令」便是体现在从0到10都有固定的「令词」，从「宝拳」到「全家好」，包括外国人都听过的「五魁首」、「哥俩好」一类的，每个数字的「酒令」都是固定的，这样稍稍增加了难度的同时，每一句都代表一种祝福与期望。
便显得既贴地气又有着各式的美好祈愿，成了各阶层都有的保留项目，当然，老少皆宜就算了。
未成年别想着喝酒！
其实真正遍及整个大炎的「酒令」，是推选一个人做令官，其他人轮流做诗词或者是对对联，亦或是其他游戏，这也是「吟诗作对」一次的说法由来。
但这也是上流社会才通行的游戏，同时也显而易见的，需要相应文学素养。
这样的文学素养，洪泽和啸天显然是具备的，楚信然觉得自己也算勉勉强强，但青牛显然拒绝。
于是才改成了朴素的猜拳。
于是在那「六六顺」、「四季发财」之类的呼喝声中觥筹交错持续了好一阵后，其中一方的声音倒是逐渐淡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散不开的酒气。
不过倒也只是一个，其他俩人看着那酩酊大醉甚至鼻子冒泡的家伙，一个面色平静，一个极度无语。
“真扫兴啊，这蠢牛。”
无语的那位是啸天，主动带路到这酒楼的佩洛少女，穿着的风格看起来非常混搭，像是将洛丽塔风格与古服结合起来的衣装，也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柜台工作的缘故，头上甚至挂着作为服饰部件的喀秋莎，这样的衣装也让楚信然看的很无语，尤其是穿着出来吃饭。
夹菜的时候那长袖可碍事了。
“明明好不容易聚一次……”就坐在青牛边上的她像是在恶作剧一样，在对方那将头趴在桌上而显得无比突兀的角上戳推，“光是在喝酒，还被喝趴了。”
“酒量不好还非喜欢喝酒，牛鼻子都快成酒糟鼻了。”
“青牛酒量也算出众了……”听到这里的洪泽轻咳一声，给朋友挽回些名誉来，“以前不少在厄财阁的客人们都喝不过他，不过显然孟章君更甚一筹。”
他说着，摇了摇头：“又不是第一次了，酒量是不错，就是不长记性。”
夸着夸着就习惯性损了起来，久违的一幕令楚信然看着轻笑着摇了摇头，夹了片回锅肉带青椒在碗里：“还得感谢二位高抬贵手才是，我现在也有些醉意了。”
“真的？”不知为何，啸天听到这话倒是兴奋了些，收回还在戳青牛角的手，看向自己面前还装着茶饮的杯子一脸的蠢蠢欲动。
“这有什么好说谎的。”
楚信然笑了笑，但洪泽的声音立刻就接口道：“但是真要继续喝的话，孟章君就要玩阴的了对吧？”
“是啊。”
青年回答的无比坦诚，令女孩顿感无趣。
“喝酒尽兴固然是好事，但喝到断片可是在损害身体啊……”楚信然摇了摇头，“这可不妥，自打我能做到分离酒精之后就再也没经历过那种事了。”
“那可真羡慕那时和苍七一起喝酒的人啊……”感觉万分无趣但也不指望扭转对方想法，啸天遗憾道，“男的女的？”
“没什么必要提及的往事……”想到那不久前才避过的家伙，想想也完全不是个该展开讲的往事，楚信然摇了摇头道，“都是些五六年前的事了，如今的重点不该是你们想说的话么？”
这话一出，本还在夹菜的洪泽双筷一顿，啸天的表情也逐渐收敛，继而无奈的笑笑：“果然你是看懂了啊，我还在和洪泽打赌说你看不懂这样的暗示呢。”
话落，洪泽便朝她探手：“我赢了，石头给我。”
啸天有些不爽的从衣兜里摸出个小石头丢了过去。
“现场开的赌约？”平静看着这一幕赌资转移的楚信然问。
“是啊，那个叫什么来着？”啸天一脸不爽的回过头来，但还不至于对他撒气的思索了一下，“嗯，队内语音？”
“传音入密。”在啸天那年轻网友人的说法外，洪泽补上一句专业化的词语。
“原来之前喝酒时你们之间的术式联系是这个。”
啸天闻言，表情略有些僵硬，尴尬道：“原来你发现了吗？”
“孟章的法术造诣不弱，你为什么会觉得没被发现？”奇怪的是洪泽，诧异的看着同伴，意外于以她对孟章的亲热劲居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我甚至怀疑他理解我们的暗示，也是因为传音入密暴露了。”
“那倒不是……”楚信然否认道，“只是你们放任这家伙胡闹让我有些诧异，再想想你们三人的立场，看来是有什么不方便让他听到的委托。”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皱眉：“跟而今的道家有关么？”
“呃……”啸天沉默着，看了眼洪泽，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看来，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眼，然后是洪泽选择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没什么关系……”他摆了摆手，“真要是的话，啸天也没什么立场说这话。但这是钦天监给的任务，你若真是接下，难免让你这本就不太妙的名声更加麻烦，按青牛那水牛脾气，这话题刚开口就该掀桌了。”
“理解。”楚信然点了点头，对他言外之意的「青牛太蠢，容易坏事」予以认可，也令啸天的表情微妙起来。
“那么这委托是来自白泽先生，还是那位陛下？”
“我只是个传话筒……”洪泽淡淡道，“就算是陛下的旨意，如今也只能通过白泽大人传达下来，不论是祂的意志还是白泽大人的意志都是一样的，不是么？”
“神霄宫也站这个立场么？”楚信然扭头看向斜对面莫不作声捧碗吃饭的啸天，似乎太过突然以至于后者浑身一颤，两耳一抖，“还是说你没跟他们说？”
似乎被问到这个问题有些羞于启齿似的，啸天捧着的碗逐渐垂下，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低低的一句：“说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天道无情。”洪泽在一旁淡淡道，令啸天的头埋得更低，留给楚信然一道无言的白冠，倒像个真正的女仆。
但这话也是楚信然心头所想，但却没有开口的。
洪泽开了这个口，他并不顾忌。
与从属于道清宫的青牛不同，也同从属于神霄宫的啸天不一样，洪泽并无归属，非要说的话，他自己建立的某个组织就是他的归属，而这样的归属完全不用顾忌什么，他得罪的人也不比楚信然少。
比起两位同僚来到莱茵黄金任职的身负重任，他要简单许多，就是为了自己，也为了他那从普通人中挑选人才建立的小帮派。
这样的小帮派还至于得到占天宫宫主的赏识，与其私交甚密的还是洪泽自己，一个曾经被数次污蔑作相柳的斐迪亚人，在法术和天道上有着别具一格的见解。
这样的见解也成了他和楚信然相识的契机，而这份契机也反向促进了他与青牛、啸天的熟识。
但这份熟识带来的友谊其实并不稳定，就像此刻这番话语都要避开青牛那样。
建立在同事之间经常见面，以及有个共同的友人衔接而起的友谊，培养到了什么地步——作为衔接人的楚信然并未如何关注，就现在看来，只能说一般。
“倒是不用感到歉疚，啸天……”楚信然淡淡道，看着那女孩儿微微抬起的脸，也看着她那对颤抖着红金二色的异色眼瞳，便觉得新一任的啸天还有很长一截路要走，“从属组织者不可能违背组织意愿，除非你准备叛出组织。”
“你不用为他们的意愿埋单，除非你被选作了执行者，那样你倒是会担些责任，到那时再想这地方待不待吧……”
楚信然笑了笑，重新端起了筷子指了指桌上，那些菜以及旁边那有一阵子没动的小抄本，“这顿饭倒是不错，这家店的味道我很满意。”
“就是别带我和青牛了。”洪泽接口道，指了指面前空空的水杯，也指了指那在桌上打鼾的青牛。
“岂止是酒糟鼻，感觉还有些香肠嘴。”
“没那么辣吧？”楚信然诧异的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些寻常的炎都，或者说他熟悉的四川菜式，要说辣，这种走麻辣风格的菜式也不算是大炎最辣的一种。
麻辣这种东西，比起辣，还是「麻」字来的更重要，花椒是必不可少的重点。
嗯……虽然人也不会专门吃花椒就是了。
那是调味料，不是主食，就算是炎都人也不喜欢真的吃花椒的，每次吃到花椒还是会一脸「中了埋伏」的模样。
“我觉得不行，回去要吃点清火药……”洪泽撇了撇嘴，看了眼那边的牛鼻子，“青牛那家伙才够呛，又怕辣又不信西医，回头得熬好几阵。”
“炎医也没什么不好……”楚信然淡淡道，“清火这方面的见效也不会很慢。”
在这没有熟悉国名与民族名称的地方，中医和汉医的说法都不适用，取而代之的是炎医的称呼，“煎熬太麻烦了，而且喝起来苦很久……”洪泽非常直白的表示自己不满炎医的原因，“这方面还是那些胡人的药来的简单。”
“你们在饭桌上聊药合适么？”啸天突然冒头道。
洪泽闻言，扬了扬眉看着她：“恢复过来了？”
“你俩真装……”啸天撇了撇嘴，“我才不需要这么久来整理心情，找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题，青牛醒了之后又不好说了。”
“用短信说也行，反正他又不可能查我们手机……”洪泽无所谓道，“不过这么大的事还是直接开口说吧。”
说到这个，洪泽先拎起不远处摆放的茶壶给自己加了点水，喝了一口，才道：“兵部侍郎而今的孙子，手下有一栋大宅，养了些麻烦的胡人，从维多利亚到卡兹戴尔再到乌萨斯，虽说如今胡人做官也不奇怪，但入军营还是不合适的，更何况这一拨组成很有问题。”
他顿了顿，看了看这包间的窗户，抬手一招便令那数米远的窗户闭合还与门一同覆盖上淡青色的光华。
原本能听到些微包间外吵嚷，也一并安静了不少。
“东 宫 十 率……”洪泽一字一顿的念出这个统合名，这是专职守护皇室子女的军队，机构、职能上比拟卫城禁军，“左位率和右位率手下的人在那频繁出没，也不知是在练兵还是保护着什么秘密，但不论如何，提起那位兵部侍郎，就容易让人想起他和肃正院卿兄弟结拜的事，再想想这些年的肃正院屡次插手御史台和大理寺章程，不惜让圣上出言警示的问题……”
“白泽先生觉得他们该被处理了？”楚信然问。
“你确定了是白泽大人？”洪泽诧异道。
“陛下很会利用声望……”楚信然轻声道，“以如今的状况，他要做什么，会直接碾压。”
“但那样会引起不安……”洪泽脸上的不满毫不掩饰，“本来这几年的改革规章就逼得百姓生活节奏过于紧迫，我手下的兄弟们都好几次抱怨那些他们觉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我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看的很清楚，炎国的状况很紧张，这份紧张不是因为战事，而是陛下的那些革新举措。”
啸天给听愣了，洪泽显然没同她提过什么兄弟们的话语，而洪泽继续道：
“大家表面很开心，但很多人其实很烦这现状，跟不上步伐的人很多，还有些人是完全被养懒散了，根本不关注国家大事。”
“你的眼界还真是开阔啊，洪泽。”楚信然乐呵呵的感叹。
“别打岔！”洪泽一改平日的稳健平静，变得急切又激昂，“现在这种状况很危险！合该有些人弄出些火花来搞事！明天还有百官整朝，冲突势必出现的同时，需要另一场冲突来转移肃正院那帮酷吏！”
他说的慷慨激昂，楚信然却是一点都不共情，甚至露出嫌弃的表情来：“上面给你命令，应该不会说这么多吧？”
“你在质疑我的分析？”洪泽愣了一下道。
“肃正院这一年没什么大的换届啊。”
楚信然兴致缺缺的夹了个传统的水煮肉片来恰：“那就还是原本那几个家伙了。”
“青牛和啸天背后是道家，包括我也是站这一边的，而肃正院、是大理寺、御史台身后都是法家，区别在于肃正院背后是最激进的那一批，而我又在御史台干过活，还被人质疑过立场。”
“当皇帝的不用管什么家，需要什么用什么，但肃正院管太宽了，所以陛下准我当初那么怼他们。”
楚信然嚼吧嚼吧着，说着当初的洪泽不知道的事，也让啸天更茫然的事。
一个民间发迹的残缺意志，和一个刚继承名号不久，满脑子都是法术和古文的传承意志，对这些都是一无所知。
唯一知道的反而被灌醉了……楚信然瞥了眼对面还在打鼾的大汉。
青牛虽然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但他待的地方全是些大佬，大佬间的闲聊，听那么一两句都是超大信息量。
“所以肃正院身后那几个老东西，我觉得自己还是蛮了解的，他们还没到要谋反的地步。
但他们追求的也确实会让炎国变作我们眼中的畸形，不过白泽希望我做的不是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只是让我拖时间。”
“拖时间？”洪泽怔了怔。
“老杂毛觉得自己行了，那你就给他一巴掌，让他发现自己还不行，还得再积蓄些力量。”
“在他下一次觉得自己行之前，落下来的就不只是一个巴掌了。”
楚信然给出个简单易懂的比喻，然后很没有架势和气质的刨了口饭，补一句。
“在这之前，我先当那个巴掌。”
他说着，又夹了个菜塞嘴里，又补一句。
“两年前我就是那个巴掌。”

NO.115:今天谁都别想吃饭。
（网购的棉袜到了，快乐。）
酒足饭饱，或者仅仅是一人的酒足和三人的饭饱之后，也才不过是下午一点多。
这个时间理应到处转转，毕竟，哪怕天上还飘着些不起眼的白点，街道上的行人也完全不少。
但是楚信然并不想逛gai，何况是还刚接了个事儿，需要争分夺秒。
至少要在明天之前解决。
所以他谢绝了青牛的「出去嗨」邀请，而后者虽然疑惑，却也没多说什么。
毕竟他也隐约意识到了些异样。
最异样的地方便是啸天居然没有缠着苍七陪她逛街，甚至连邀请的话都没说。
相较之下，洪泽的随意道别倒是无所谓了，那蛇一直那样，跟谁都没什么热切。
不过直接问这些家伙是不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也不太合适，所以他也只是在分别时瞥了眼这三人，没说什么，只是一个人继续朝厄财阁的方向走。
莱茵黄金的换班是日替制，炎国分部也不例外，他还没下班呢。
虽然楚信然答应的话他肯定就请假了。
眼看一年都要过去了，今年的请假份额都还没怎么用，他要请个假也不会有人拦。
更何况工作内容是守着个没生意的楼阁。
不过这样一开始的设想如今都算落空了，那他只能回去守着柜台看电视了，也或者再趴一会儿。
洪泽和啸天倒是在假期里，只是一个还有手下要照看，另一个得回去报告，大家各走不同的方向，分别得毫不拖沓。
最不拖沓的是楚信然，直接招了辆车来，直达楚府门口。
不过这样也导致了他在家门前下车时吸引了更多的注意。
毕竟一个人走进府邸和一辆车停在府邸门前是两种吸睛程度，前者甚至没留神就会被忽略。
周边就有不少「邻居」还不知道楚府的主人回来了，仍以为那里还是一群仆役的空屋。
不过这种理解也没什么所谓，毕竟楚信然也没打算久待，更不喜欢大张旗鼓的宣传，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拜访周围人，处好邻里关系的意思。
一回府便顶着一路上的装修声朝卧室赶，不过他倒也不忘朝着那些看着工地的老人们和在工地忙碌的工人们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之前楚信然下达过换窗以及装空调的指令，老人们的执行速度确实很快，因为楚府的地位特殊而借着工部的关系加紧安排了工人。
只不过因为这府邸园林一开始的建设时间略远，自然没有考虑过什么空调之类的新兴电器设置空余。
于是有些墙面不能只打个洞就完事儿了，而是得考虑整个建筑的额外重塑。
如此一来，这楚府显然得热闹好几天，也得让邻居们烦躁好几天。
让黄老他们去知会一声吧，大冬天的希望有点更实在的暖意想必也是能够理解的。
而他则要知会一声黄老他们不要在意自己，暂时没什么事需要协助和服务。
现在在做的事只需要他自己来完成，也只能由他自己完成。
他打开了他那好久没用上过的大提琴盒，点数着里面的工具并进行检查和维护。
相隔上一次检查维护已经过去一周多了，听来颇有些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不成器。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最近的行程安排过于平静以及如今的装备升级缘故，不少道具都已经属于闲置状态了。
比如闪光弹、震撼弹、烟雾弹之流的东西，也比如投掷用小刀、更换用苗刀之流的东西，都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场过的东西。
还有某些……本来就放在这府邸之中，因为诸多不便就一直没塞大提琴盒里的特殊装备。
都是要不是派不上什么用场，就是没必要用。
不过而今倒是该带上了，毕竟今晚要做的事可能有些难顶。
——处理掉兵部侍郎的孙子手下的那堆外国人；
这是他被赋予的任务。
但相较于上次做钦差大臣的优厚待遇，这次的反差很大。
陛下的任务可是个美差，装备和身份都打点好了，而这次来自占天宫宫主的任务，也就算那位地位都快等同于国师，影响力比叶宰相还强的家伙。
什么都没给！
既没装备也没身份，他干活还得偷偷摸摸。
两个任务的差距直观来说就是当官捉拿和做贼刺杀的差距，根本就是反过来的，这种剧本很容易变成事成之后反被追杀的走狗亨戏码。
当然，楚信然相信那家伙还没那么缺德，无端来迫害自己根本没意义，牺牲总归要有价值，自己活着的价值和比死掉能创造的更多。
但就算不考虑后路的问题，这前路走的也很麻烦。
那些外国人本身都是持有武力的危险人物姑且不提，真正能令暗杀者头疼的是那东宫十率中的「左位率」与「右位率」手下人的存在。
洛阳城是大炎都城，这座都城没有私兵，只有那三大禁军卫队——「卫城禁军」、「东宫十率」、「卫衙十六卫」。
其中卫城禁军守护着皇帝，仅有六个下分职位，东宫十率则是字面上的十个职位，主要负责守护皇室子女与皇后、嫔妃之流的宫中人，而卫衙十六卫便显而易见，有着最多的编制守卫着整个洛阳城。
这样的三个军队，人数和实力倒是在反比增长。
众所周知，大炎都城军队的兵卫皆是层层选举而出，而最为严苛的选拔才能选出数量最少的卫城禁军，难度次之则是东宫十率，最次但是数量众多的则为卫衙十六卫。
但哪怕是在这样的实力金字塔中，最拉胯的卫衙十六卫也依然是炎国禁军的一员，其中左、右千牛卫更是和卫城禁军的职能接轨，侍卫皇帝，官达四品以上。
同时就实力而言，也仍是炎国诸多武者之中的佼佼者。
哪怕是凤尾，在别的地方也等于鸡头，并非一般江湖人士就能挑战的。
放在卡兹戴尔那种地方也是能靠着武力吸引附庸组个大型佣兵团的团长。
卫衙十六卫之上的东宫十率，哪怕请报上只提及了手下人，也难保左位率和右位率两个职位成员真正存在。
涉及生死的任务，自然要照着最坏的打算做准备，也就是说要准备面对真正任职左卫率与右位率的禁军，还要保证自己不被认出来……
曾经在卫城禁军的右神武军手下训练了一个月，还和卫衙十六卫的金吾卫们称兄道弟过的楚家家主，哪怕与东宫十率没有实质交集，也难保对方在过去不曾注意的时候观察过自己。
若是被认出来，那问题可就太大了。
但在担心这一层之前，还是先担心担心别让对方招呼同伴吧。
毕竟这可是天子脚下的京城，真出什么事传播开来，一个弄不好就是三军围观，楚信然定能成为年前通缉榜上最靓的仔。
炎皇不可能出面调停，白泽也救不了他。
如此看来这委托可真狗屎，而且还就只是一句话的委托，也没给出什么实在的报酬说法。
但就算是出于立场，楚信然也得去做。
肃正院那些人可是要他死的程度，能有把他们手脚打折的机会，他怎么会不干。
若不是留着的用处更大，倒还蛮希望那帮家伙死绝。
法家是提倡以法治为核心思想的重要学派，源头可追溯大炎最早的理官世代。
而所谓理官，便是治狱之官，这样的源头将法律打造而出亦是顺理成章。
但学派理论和个人实践终归有所差异，这份体现便是肃正院、御史台、大理寺三座法律机器各自不同的职位与作风方式。
肃正院是严苛中的严苛，以酷吏众多著称，也是数年前变法之中位于朝廷的主要阻力，在变质道路上愈发前进的如今，甚至已经成了大炎发展的阻力。
那这些人就该换一批了。
就像楚信然说过的「当皇帝不用管什么家，需要什么用什么，但肃正院管的太宽了」，白泽给他的委托，既是给他出气机会，也是为烛阴分忧。
至于会不会是瞒着烛阴的，楚信然觉得一开始是，但当传话的那一刻，应该已经沟通过了。
能瞒过烛阴的事不多，欺君之罪是谁也不想当的。
但那俩者的位置也确实难办。
炎皇要对付肃正院就要大张旗鼓，而天师完全没有立场怼肃正院，这种时候需要的要么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家伙，要么就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有匹夫。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一个牛逼的刺客来一家院子里光顾过，杀了一堆的胡人，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这事儿本身也是瞒着的，对方也不好声张，就蛮合适。
说了这么多，也就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同时打个闪电战。
作为歇了这么些天的复健运动显然有些难度偏高，毕竟兵部侍郎借孙子的宅子养的私兵，怎么也该是些高级兵，外加东宫十率麾下的士兵，是个高级战力区也是妥妥的，放在罗德岛应该都是些资深干员以上，甚至混着精英干员的战区吧。
一想到这一点，楚信然就觉得该更细致的检查手里的东西，然后想想在什么时候动手。
要在明日上朝之前起到警告作用……去瞅瞅那帮家伙什么时候吃晚饭吧。
楚信然若有所思的想。
因为太仓促的缘故，既不知道对方的编制也不知道作息，更不知道平日都在院子的什么地方，楚信然自然没打算在屋里检查保养完毕后，就真的等到差不多的时间直接开始行动。
怎么也得抽空去摸摸现场。
于是就在半小时后，楚信然便去现场盯好了目标。
一个从目标府邸走出，看起来是在瞎逛的乌萨斯人，被他刻意营造的简单偶遇撞上，以附近酒肆里买的酒做引，打开话匣子聊了不少天南地北。
没啥意思的天南地北，还夹杂着不少抱怨，还有些想快进的荤话。
不过这么漏的口风，问问什么时候回去吃饭也没啥困难，再问问对方干活的地方待遇好不好也没啥问题，再从待遇上延展到有多少倒霉兄弟一起干活，这目标地点的人数和行动时间就成了。
是四十五个人，也或者是四十八？总觉得有些大舌头的壮熊也不知道是喝麻了还是本就没记清，给出过俩种答案，楚信然也非常好兄弟的放他回去了，没有中途就把他打晕或是杀了抛尸什么的。
不急于一时，现在处理起来那么麻烦，还容易打草惊蛇。
不过话又说回来，私兵就这么点人，是分批养的还是觉得够用啊？
不过哪种都没关系，这种问题事后写成报告发给白泽那家伙，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就行。
现在是整理一下着装，准备干活的时间。
魏叔给的作战服虽然制式是一般的排扣黑风衣，也不算罕见，但他本身就是个敏感人，一堆人盯着他，这么明显的联想机会也不能给。
换身更本地的武人劲装再套个宽袍大袖，正好穿厚点，反正这天气也有点冷，连能沟通的水汽都是冰凉凉的，虽然蛮提神，但也有些微妙的不快。
把稍微有些妨碍行动的宽袍大袖给系好，再捞出个是面具戴上，身份问题就解决了百分之八十。
剩下的二十是被认出些什么，通常不需要怎么考虑。
着装搞定之后就是干活时间了，已经问到对方是下午六点开饭的楚信然，准备卡着五点五十的时候动手。
嗯，先在五点多时就吃了饭。
打一手「力微饭否，爷吃了」的状态差，也是个非常直接的优势确保。
就算吃了那也能让他们试试饭后激烈运动的debuff。
第二个优势，自然就是身处暗处。
先干一手上梁揭瓦！
奔跑腾跃，踩着墙壁再上挪四十公分，稳稳踩着高墙顶端朝着跃向相邻的屋顶，上面薄薄的一层雪白本该是天然的脚滑杀手。
但对能够操作水分子的楚信然而言反而是一种助力，就像他多年以前就在一个人那学过用水流来隐藏自己的脚步声那样，都是极为实用的小技巧。
方便他此刻一步一步压着身子朝上走。
在这容易天黑的冬季，五点五十已经是昏昏沉的天色。
一帮造型各异的家伙正在昏黄的灯光下朝着食堂的方向走，而他所站的位置一览无余，能将这些人全部看在眼里。
这时候，就该放下大提琴盒，开始捞出比较大的，需要组装的东西了。
是他一般没有放在大提琴盒里，也根本用不上的大东西。

NO.116：蛟龙洗巷
（切个录播视频都要半小时……稍微耽误了一下码字时间。）
殷府不是个注册公司，也不是个公立单位。
它仅仅是当朝兵部侍郎的孙子殷血华所有的大院宅邸。
在洛阳城的皇城与外郭城中多的是这样的大院宅邸，毕竟这里是大炎的首都，理所当然的地皮昂贵，住户们也都是理所当然的非富即贵。
对这些人而言，地皮的面积不是问题，而在这同时，这京城已然流行了十数年的建筑风格也没人去故意改变。
于是这洛阳的大宅充斥着千篇一律，不同之处仅是一些细节入手。
但这并非而今的重点，而今的重点仅是在于，这样的宅邸本不该有大型食堂这种东西。
能够容纳下人与扈从、门客的两层大食堂，显然是经过了某种改造，至少是比楚府的改造更扰民的程度。但显然，这里的食客们并不在意，也大抵没有在施工时就入驻此地。
他们只会在意今天吃什么。
这群分别来自维多利亚、乌萨斯、卡兹戴尔的佣兵们各有各的口味。
虽然亦有美食大国之称的炎国有着过于纷杂的口味以照顾各类人群，但那也是在大炎全境范围做前提的状况下。
不是以什么全国口味做特色的餐厅饭点，大抵是做不到真正代表大炎丰富美食的，这殷府的食堂显然就照顾不到所有人，以至于某些食客踏入食堂的表情并无开心之意。
有些人发掘出了喜爱的美食，有些人则是差之甚远。
外加在这洛阳都城中驻守多日还要受到诸多约束，便更觉得有些不喜。
收留他们的人为了掩人耳目而给他们定下了诸多约束，连能够走出府门的条件都有诸多限制，明显很大部分都是参考军营是规矩的设计也令这些大半都不正规的雇佣兵感到分外的压抑与不快。
得亏是报酬丰厚，否则早就该走了。
但就算是能够平静赚钱的职业，对这群做雇佣兵这行的外国人们而言也是一种另类的折磨。
没钱的大折磨和平静度日的小折磨相比，他们选择了后者，但不论大小，都是在日积月累中带来压力，而当压力积蓄到一个阈值，一些无所谓的磕碰都会成为引爆炸药的火花。
这种磕碰本身就不难见到，有着正确道德素养的普通人相处都能摩擦出口角之争，何况是一群百无禁忌的雇佣兵？
于是在很多的时候，就会有如下的一幕出现。
“你小子，绝对是在找事吧！”
“是你在妨碍，插什么队！急着回归你们的血脉么？”
“你他妈说什么？！”
三个萨卡兹男人和一队菲林男女正在队列之中对峙着，双方更是都有人抽出了身上的武器，可见这院子里的诸多约束之中，似乎不包含武器的禁止。
当然，禁止一群雇佣兵不带武器的什么，和要了他们的命差不多，真有这规则也会被拼死抵抗吧。
更何况，养着一群雇佣兵做门客理所当然是看上他们的武力，没必要急着掰掉对方的爪牙。
正因如此，一群并不约束武器携带的雇佣兵整天「关」在一座大院里，会发生些什么也不难想象。
“这是今天份的热闹吗？”
“你赌哪边？”
“暴牙兄弟蛮厉害的，当然赌左边。”
“我赌猎祸队，他们队员定位可比那俩兄弟齐全。”
“买定离手！1赔5！1赔5！我们葬诵者主持！”
“暴牙兄弟！我押十两银子！”
“食堂人员不要老想着赚门客的钱好吗？”
“这俩兄弟我每次都多加半碗饭的，我挺他俩一把。”
“哈哈哈这是什么鬼理由，暴牙你俩听到没！食堂大爷捧你们啊！”
“好嘞，爷一拳就把他们打趴下！”
这样在食堂里常出现的一幕便是日常，雇佣兵们的口角之争发展成拳脚乃至是刀剑无眼，这府邸大院的杂役佣人们也见怪不怪，甚至有些人还建立了类似友谊的微妙怪异关系来，但在这同时——
砰！
澎湃的重压自上而下，所过之处的空气发出连环震爆，砸到头上时更是听到一声拉长到令人牙酸的咔啦声响，便见那金属头盔直接变形压缩，下一秒被红白之物糊满，“喔！快去通知老肖他们准备来清理。”食堂橱窗后的老奶奶朝着一旁看愣的年轻人招呼道。
而在橱窗另一侧的食客围观党们则是立刻兴奋起来，一个两个压低了声音也按捺不住欣喜，望着着那三个穿着厚实盔甲的萨卡兹男人。
尤其是为首那双手套着金属拳甲的高大男人，手上那来自对方的血迹是他们收获赌资的证明。
也是另一方恐惧与愤恨的催化剂。
但除此之外的第三方，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的意思。
这也是约定俗成的一幕，雇佣兵们，乃至宅邸中的佣人也不在意流血乃至死亡。
在上面的人眼中，补充渠道多得是，这样的冲突还能逐渐筛选出更强者，是好事。
而在这些雇佣兵看来，雇佣兵与雇佣兵之间的矛盾损伤是各自负责，不关上面的事，反倒是只要不是自己身上，多来几次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府邸杂役们看来就更简单了，这些人天天都这样的，不奇怪，前几批也是如此，只有新人才会心惊胆战，更多人都习惯了，甚至能同他们搞好交情。
毕竟这府邸的主人是兵部侍郎的孙子，前者为了孙子的安全所选择的杂役大多都与军旅有所关联，有的是罕见的解甲归田退伍人，有的是退伍人的家属，还有的是临时调换下来的士兵，一个个都非常人。
这座宅邸有着这样的人员组成，自然也就能够营造出「宅邸内的流血冲突并不难见的同时，还无人在意」的模样。
而在眼下，这一幕看起来是要结束了。
三位高大的萨卡兹男人横亘在前，一个大剑高举，一个长刀萦绕着血光，另一个并无动作。
但拳甲上的血迹却是那般刺眼，任谁看来，那在冲突出现的五秒之中就减员一人的菲林团队已然踏入绝对的颓势，就如之前某人所说，「猎祸队」的优势便在于成员功能多样，然而这样直截了当的少人之后，这份优势便已然消失。
连猎祸队员自己都这般想，从队员的死中回过神来时见到这一幕甚至思维有些「卡壳」，手足无措不知该先做什么。
他们没动静，对面会替他们做出选择。
食堂里加装的白炽灯在刹那间被外来的能量刺激破碎，自那骤然到来的黑暗之中，大剑与长刀携带着耀眼的光影，吸引了黑暗中所有人目光的同时，下一秒便要与那几人的阴影碰撞在一处时——
啪！
一声好似幻觉般的轻响，却让所有人都明显察觉到了空气的震颤，还有那在半空中出现过一瞬的淡蓝微光。
一线的淡蓝微光，一闪而逝，没入那大剑的光影。下一刻，金属碰撞的颤音被更加凄厉的尖啸所击破，骤然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彩。
甚至干扰到了一旁的长刀轨迹，令其一刀挥在了空处，轰出一地碎石的黑影。
“是谁！兄弟！你怎么样？”
手握长刀的萨卡兹高声喝问的同时不忘关心兄长，可兄长却没有给它回应。
围观人群的黑影窃窃私语着张望着四周，某些夜视能力不错的雇佣兵也没有瞧见是谁出手，大家都笃定了有外人干涉，而作为雇佣兵也不在意什么公平与否，只是觉得有些不安。
因为那暴牙兄弟的「尖牙」没有发出回应，那个仗着萨卡兹巫术与那强健体魄与坚固甲胄的萨卡兹男人不该如此沉默。
“兄弟？！”持刀的弟弟已然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就要朝二哥所在的位置伸手时，一道更刺耳的尖啸再次突入！
那是远比上一道光更明显，更夺目的幽蓝色光线，线性的光线势如破竹，带着令人惊愕的寒气朝他而来，而他此刻完全是毫无防备的侧身模样。
“是弩箭！”对于这样明显的箭矢，眼尖的雇佣兵已然瞧见了正体。
幽蓝色的光线中是漆黑的弩箭，实质的寒气能刺痛所有注视于它的双眼，而那道弩箭直朝那持刀者而去，这时顶上来的，是巨大的拳头！
“还没结束！注意眼前！”覆盖着金属甲胄的拳头，带着警示兄弟的话语而来，带着无匹的力量与巫术有着硬捍任何箭矢的自信，可却在那0.01s的碰撞之中，感受到一瞬间的刺痛。
带着冰冷的刺痛穿透巫术，金属，穿过血肉，穿过骨骼，直贯而出。
继而在下一秒，一切开裂。
咔咔咔的声音在延展，那是裂纹与冰层一同蔓延的声音。
怦然的撞击声只有一次，那是高大的身体倒在地上的声音。
没有血腥味溢出，第一箭注入的水封堵了伤口，第二箭的冰冻结了血液。
大哥和二哥的尸体斜向堆叠，前者的头就倒在三弟的脚上，自足甲反馈的碰撞令这高大的弟弟心脏漏跳一拍。
他想要蹲下身去呼喊兄长，可他也记得兄长那句令人遗憾的遗言。
“还没结束！注意眼前！”
他警惕的观察四处的黑暗，能听到的只有很多不安的呼吸声与心跳声，还有压得很低的私语声。
这突如其来的两箭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过头，还有些过强。
不论那俩兄弟厚重的护体巫术，还是他俩挥出的重剑与拳甲，乃至两者那强健的身躯与意志，都分别被两箭所贯穿。
一箭隐晦至极，一箭锋锐至极。
会有第三箭吗？
我们之中还有这种家伙么？
没有哦，当然是外来的——这种话，得是楚信然听到他们的心声才会吐槽。
但他没有那份本事，甚至在龇牙咧嘴的蹬弩上弦，建立于周边水汽尽皆纳入掌握的隔音与观测之下，重新将有些微麻的食指搭在扳机上。
这一次，手中萦绕的既不是晦暗的蓝光，也不是幽蓝的寒光，而是金色的雷光。
金色的雷光持续了数秒，但他却始终没有扣下扳机。
他在等待……
等待他选择的第一批目标之中的最后一位松懈。
也在等待……
等待箭矢内的源石技艺充分反应完毕。
箭矢尾部的源石块在雷光酝酿之下从黯淡变作暗红的那一刻，也是金色的雷光化作一团血色电蛇的那一刻——
瞄准镜中的红外成像与水分反馈的轮廓一致，皆是露出破绽的一瞬，面具下的脸稍稍扯起了嘴角，找到了些微久远的熟悉感。
这一箭，将是血色的电光缠绕。
这一箭，不需要贯穿什么东西。
这一箭，将紊乱食堂所在整栋楼房的电路，同时也让食堂中的每一位脚踩地面者感受酥麻。
电流意义上的，还有有害气体意义上的。
而更重要的，在于这一箭之后，他便骤然起身的同时，朝着下方腾跃而下。
再于腾跃之中，空出的左手轻轻按下面甲左侧的按钮，给自己切一首音乐。
无歌词的纯乐音。
《蛟龙洗巷》。
富有节奏，甚至有些轻快的炎风曲，正适合他此刻的装束与此次所行之事。
龙角的末端划破风雪，掩于大氅之下的龙尾飘摇晃荡，维系着五米之上一跃而下的缓冲与平稳，楚信然翻滚起身，冲刺腾跃，自洞开的窗口直入那漆黑却又人生鼎沸的食堂之中。
侧滚卸力起身，却并未探手着剑。
无法被黑暗妨碍的「视野」令他探手便掐住了一个最外围人群的雇佣兵脖颈，在那清脆的破碎声中甩出尸体的同时，抽出尸体腰间的刀刃，直劈身旁那还来不及反应的同伴！
在那东宫十率之流的重头戏出现之前，将所有便于一击必杀的「脆皮」全部宰光，这是行动真正开始的第一步。
尚在鞘中并未脱离的长剑为他提供着并不在手的源石技艺强化，由此延展出的大片探测范围给出了在场所有人所持武器与所着衣装的轮廓，由此便可判断出「脆皮」的定义。
有空手的，有带着小刀具，背着远程武器的，有穿着布衣、皮甲的……
也有那些穿着轻甲乃至覆盖面积颇大的中甲、重甲，但却没有护甲防护，一击足以毙命的位置！
首先，先将术士与狙击手切掉。

NO.117:东宫八率。
靠近六七点的时候，占天宫的天师们也与平民百姓没什么不同。
下班之后或吃饭，或归家，或出宫闲逛什么的，是通常普遍的现象。
当然，留守的人也是该有的。
任何部门都该有个时刻表与人员排布表，钦天监也不例外，麾下每个部门都要留一到两组人以应对紧急状况。
比如某些突发的大厄，比如某些突如其来的天灾，也比如突如其来的天变。
冬日早早到临的夜晚裹挟着淡淡的小雪，这场小雪从早下到晚，就算只是些白点的程度，也已然能够积其令孩童惊喜的白块。
孩童惊喜于能够尝试低配的雪仗，大人们惊讶于这天气的罕见，而钦天监的天师们，则是自上到下的不安。
相较于历年来的记录要来得更早的开初之雪，是否意味着今年的冬季更加寒冷的同时，发生了什么他们未能观测算计到的大事？
可就算是有着这样的不安，没有具体追查目标的前提下，天师们想的还是先过日子。
天大的事又高个的顶着，上级之上还有上级，最上级的占天宫主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也就不去危言耸听。
何况昨日陛下才来过占天宫，相信真有什么事也不需要他们担心。
正是有着这样类似的顶梁柱思想，才有大家表面平静的过日子。
何况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也不一定知道。
大炎的平民百姓们都觉得天师大人们高高在上知晓一切，全天下的算命人都想获得钦天监颁发的认证证书，以此收获好似高人一等的敬畏目光，好似自己也已然成为通天晓地的天师大人，可实际上呢？
钦天监主营的根本不是算命卜卦一类的东西，而是如今的百姓都会接触到的天气预报与天灾预警一类的状况。
后者的预警也距离什么占卜之法相差甚远，而是有着外派天师刻意进行地质考察。
所以天师们并非民间诸般猜测那样神乎其技，遇到问题都能向天求索。
他们不知道的事多的去了，甚至现在当值的那俩同僚不在岗位都不知道。
不过倒也不是擅离职守，而是被临时的人员调动给替下去了。
通常而言这样的调动带来的并非是「不用夜班」的快乐，而是“我都待了一会儿了把我换下去，回头又要我来是吧”的不满，但在那代替者面前，两位天师都不敢有那样的不满。
来的是宫主。
这种冲击大抵等于董事长来替底层社畜的班，让人震惊之余嗦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当然也拒绝不了，于是俩人退掉了一开始订的酒楼外送，老老实实的自己出去吃饭，留下了那位宫主大人一人留在占天宫中。
“地轴向南13°……回升了两度啊。”
此刻已经走到了顶端的星渊台上，自语的宫主身处无数由源石技艺牵引的碎石子构成的模拟陨石带之中，望着那「遥远星河」中浮游的一块小小星球，大面积的蓝色与小片的黄绿和其他的掺杂，这份迄今为止只被寥寥数人激活过的星渊台程序，忠实的记录着有所变动的天外图景。
尽管是有些虚伪的天外图景，也足以为他提供想要的讯息，就像他开口提及的那样。
众所周知，泰拉是这片大地的总称，可泰拉所出于一片怎样的世界，却是太多人都不曾去探究过，仅仅是一厢情愿的接受着别人总结的道理，千奇百怪的道理。
这并不奇怪，毕竟很多人光是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
人与人所处境遇不同也注定了他们有没有那个闲心做其他的研究。
但对于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人而言，终归是能从那些千奇百怪的道理之中窥得一丝共性。
对星球描述的共性。
在这一点，大炎钦天监与国际占星协会也有一定的学术交流与协作，自然对脚下所踩大地有着同样的认知。
白泽自然也见过那些占星者手里的天球，那样的媒介设计令他无可挑剔。
尤其是在诸多细节上的仿制，更是那么的精准，令他坚信那个组织之中也有些类似的古物，或是有着类似境遇的存在。
但他们在使用这样的仿制品时，是否想过最初的星球标准并非如此，如今的天地转变在很久以前就是常态呢？
“上经 九四 潜龙在渊……”
轻声念出自己面前那块龟甲上的纹路，在满怀心事的状态下久违的启用这里的阵坛，给出的便是这样微妙的结果，白泽便沉默良久，然后望向了这星渊台的天顶。
这样的乾卦对应着大炎的古老哲学思想，便是水满则溢，月盈则缺。
蓄势待发之时是事物最强势的时候，达到巅峰则预示走弱的开始。
通常来说，这其实是个警兆，警告如今状况的艰危，不可轻举妄动。
可这又有另一重意思。
待时而动，是保存自己，还是倾势而动，则是个人的选择了。
选择……这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望着那右建筑天顶构成的大型天文望镜，白泽目光平静。
数块加持着光线扭曲法术的晶片一同构成蜿蜒迂回的观测方式，从中给出那份毫不掩饰的天外狰狞，不论是澎湃燃烧的血肉星球还是寂静闭目的沉静巨月，一切的扭曲都那么清晰，也那么安静。
每次看着那种东西，心头的犹豫都将转作坚定，迫在眉睫的紧迫感能将一切矫情和隐忧尽皆荡尽，令他区别于过去的自己。
“有这种东西在，占天的结论也不太合适吧……”叹息着道出这番话来天师，想起了自己过几天还要正式开坛占国的事来，便觉得有些浪费时间。
这一卦就当是给苍龙占的吧，潜龙在渊啊……
“虽说是危机即来，但也盛极的机会吧。”
蓄势待发之时是事物最强之势，好好把握住哦，苍龙。
.
噌！
如墨的漆黑中，一缕火花自铁的摩擦中迸射，下一秒便见一对血光拉长飞舞，那是鬼怪般的面具下方的眼瞳，也将是那迸发的血液泼洒的画面。
由刀、由剑、由枪、由锤，乃至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太过巨大的大戟，黑暗中的杀戮者根本就是来者不拒，持着受害人所用过的武器在一路疾奔中刺杀新的反抗者，哪怕偶有着出众实力或是出色能力的门客以武器，以源石技艺做出了像样的反抗，也往往走不了一个回合便被格杀于当场。
偶尔有着可充当光源的光亮在黑暗中诞生也亮不过数秒，那恶鬼般的身影如影随形，长衣飘飘，黑白分明，本该潇洒绝世，却是任谁看来像极了东方传说中的幽魂恶鬼，更何况他还确确实实顶了个鬼怪般的面甲。
黑铁质感般的傩戏面甲。
傩戏，又称鬼戏，大炎最为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既然是祭神跳鬼，便也可想而知那傩戏面甲是个什么画风。
已然有着心灵稍显脆弱者在黑暗中被吓得涕泗横流，而恶鬼又格外青睐这些心灵脆弱者，凄凉的哭声往往伴随着凄惨或沉闷的声音一同消失，就同最早一批在黑暗中营造出光源的术士一样。
位于术士们之后的，是那些在黑暗中也同样捕捉到恶鬼身形的狙击手们。
他们或持铳持弓持弩，然而箭矢没能是打出应有的伤害反而伤害了「战友」，杂乱的叫声中一度充斥着「谁在偷袭我」、「谁在射我」的怒骂，令那些发觉箭矢射空甚至被对方以武器击歪的狙击手们不敢应声。
很快就也没法应声了，恶鬼踩着真如鬼魅般的步伐来到了他们身侧，有人立刻掏出了小刀、匕首乃至军刺却被对方轻易的格开，贯之以利刃。
当然，还有更为凄惨的，持着一柄小刀面对的是一道横挥而来的大戟。
小刀与胸甲一同破碎，连同血肉骨骼一起。
也有特别安静的，直接死于回敬箭矢的掷刀，大抵也是遭遇痛苦最少的。
有人正在食堂乱杀的说法听来可笑，但在那弥漫其间的血腥味都能透过橱窗传到员工工作区时，便没人能够笑得出来。
员工们本还有人试着恢复电源，但很快就发现了整座楼的电源系统都已经瘫痪，并且最早自告奋勇要跑出去的员工也没了声响后，便也没了动作，只能听着外面的混乱声反锁大门。
相对封闭的员工间在此刻反而是一种保护，在能够发现敌人的那一批人死了之后，没人真正能知道那恶鬼般的敌人所处的位置，只觉得他无处不在，完全无法拟定出一条逃跑路线。
只能等了……
等到能够解救他们的人出现，外面那些胡人门客根本派不上用场，但是，但是还有他们！
“来者何人！！”
突然一道炸裂的声响压下了所有的混乱声，甚至来时还带着一道雷光，映出了四处血泊与尸体，甚至不乏残肢，惨烈如地狱般的食堂，以及那刚要将手中长刀刺入面前那丰蹄男人心脏，却又不得不回身应对身后掷枪的恶鬼。
斜身的同时刀刃侧划，擦着枪尖避开的同时，也将其引导至偏折刺入了身后那抓住机会要一斧劈下的丰蹄男人胸膛。
而眼见这样误杀的着甲男人，眼孔中的眼神毫无变化，仅仅是抬手唤出一道新的雷球充当光源，看着那正端详着手中满是裂纹的刀刃，继而一把抽出面前那洞穿丰蹄男人的长枪的刺客。
硬要说的话，这其实是矛吧……掂量着着颇有些重的长柄武器，楚信然很熟悉它这样的制式，也就更清楚来人是谁。
槊，更进一步来说，是步槊，军用武器，重型的骑兵武器，在不算太遥远的过去，大炎骑兵用来与卡西米尔骑士一决雌雄，只是在后来，国民的体质伴随着生产力提升而提升，骑兵用的武器也逐渐成了步兵用。
放在如今，卫城禁军的龙武军最喜欢用这东西。
但这并非意味着对面就是卫城禁军一员。
对方或许正是希望别人这么想，毕竟稍微懂行点的都会第一时间这么怀疑，而下意识忽略东宫十率的也有不少钟爱这重型长矛。
也想掩藏身份么？
望着对方脸上那比自己更加简洁的，盖在头盔上的鬼面，楚信然那覆在面具下的嘴角略微扬起，右手手腕一抖，长足十八寸的槊锋挽出一朵枪花，俯身、弓步，全身上下的力量宛若抽水般集于双臂，注入那稳若泰山般的枪杆之中。
远比对方的雷球妖异许多的暗红色电蛇正攀附其上。
槊锋斜指地面，鬼面后的金瞳红芒死盯着对方，如此的架势，倒是令对方有些错愕，于错愕中看向一旁缓缓走来的同伴。
这俩人显然便是情报中所提及的是东宫十率，很难说是麾下还是本尊亲临。
不论是哪一种，试一试便知，正好方才那样的猎杀也该告一段落了。
总要留些当事人来传些风言风语，也需要找机会给东宫十率减减员来挫一挫当朝太子的锐气。
太子内卫东宫十率所属来这殷府做看护，本来就问题很大，洪泽和楚信然都不提的原因只是因为没必要提，也不方便提。
当今炎皇气势正盛，其子女也确实都被遮蔽了锋芒，这种皇家问题挺微妙的，向来是不便讨论。
只是对于某种意义上与炎皇同辈相称的楚信然而言，或许可以作为「叔叔」教训教训这些「小辈」的保镖。
考虑到炎皇与魏公的关系，这辈分倒还真挺乱的。
不过再乱的辈分没人追究也就是无所谓的事，眼下楚信然摆出这幅演武架势便足以令对方感觉受到挑衅，那引出雷球的卫士便直接轻笑讥讽：
“可笑的紧啊，藏头露尾之辈也敢摆出堂堂正正的挑战架势。”
“这话似乎不该你俩说吧？”开口便是浑浊沙哑的声音，哪怕这头盔没有变换音质的效果，也不妨碍楚信然自己模拟出那样阴森的声线，并且在心里吐槽自己明明连尾巴也藏起来了。
之前忍住不甩尾打人可是很难受的，明明都难得在上面裹了甲胄，已经不只是钝器伤害而是利刃伤害，但那目的其实只是妨碍观测外观而已。
他的尾巴特征，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戴着那样的面具，大家只是彼此彼此。”
“贼人安敢与我等相提并论！”似是动了真怒，那卫士直接朝着一旁的同伴抬手，而后者会意，将自己的步槊递出之后退后数步，看向了那些暂时逃出生天的幸存者，以及满地的尸体，目光闪动。
另一边，握住同伴武器的卫士已然摆出了同样的演武架势，只是蔓延长矛的雷霆澄金，看起来倒是肃穆中正。
“今天就让我看看你那头盔之下是怎样见不得人的脸！”
“话太多了。”
多到连耳中短暂的过场音乐都切到了下一首，《潜龙跃》后的《冕旒不惊》。
弹射，踏步，彼此挥舞长槊，交错踏步，转身挥刺，雷霆亦然激烈震爆，甩弯的矛杆互相压制，锋锐的槊锋碰撞清脆。
转眼间两个回合，双色的雷霆在冲加中爆炸，换来两者分别被击退的下一秒，是不起眼的水流在那大氅翻飞的掩盖下回转，也令那被击退的身影以极不合理的方式重新冲刺而出，单手执槊，高跃攒刺！
对方应对不及，抬槊做挡也只是摩擦出一遛火花中踉跄两步，而这两步之间，木质的矛杆再一次被澎湃的力量甩至弯折，锐利的槊锋甩出强力的弧度，其上的雷光跳出狰狞的色彩。
直取对方面甲下的咽喉！
如此间不容发，难以闪躲，难以招架，在这卫士即将于惊怒中咬牙赴死之时，一柄长剑至顶利刃，击歪槊锋的同时，回转而来，好似要回敬一般的指向㗋间。
锵！
自腰间的火花之中弹射而出的机械长剑被另一只手握住挡住了这一剑，而难以卸去的力道则是令他退后三步，望着这其实比方才的卫士更为高大的偷袭者。
“果然是要两个一起么？”
抬手搭在耳边稍稍再按，将那步槊插在身后半步的地上，楚信然执起长剑，隐有水声在那雷球所无法照亮的四面八方响起。
“我不介意，左司御率、右监门率。”
话落，后知后觉般的鼓声才在耳边响起。
《破阵乐》，44秒。
真正的寒意，伴随杀机一同降临。

No.118:罪犯不一定会回到现场，但会看着。
（今天恢复码字作息，不过今天双更是没指望了，明天开启！）
东宫十率，分别为左右卫率、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左右监门率、左右内率。
左右卫率、太子左右司御率、左右清道率，诸卫率各领军府3至5不等，左右监门率府、左右内率府不统府兵。
左司御率，率下三府，兵员三千有余，与那负责仪仗与宫门看护而不领府兵的右监门率不同，这是个实战兼具指挥的职位。
指挥者是不该独自亲上阵的，因为哪怕你掌握着过人的能力，能将其转化为自满的武力，也难保遭遇些不测。
“尔等与那左右监门率、左右内率府不同，既有府兵，便不可弃置，不可远离。尔可知晓，盯着这位置之人，当有多少么？”
左司御率初上任时便受此教诲。但显然，世间有着太多话都敌不过时间，这番教诲也不例外。
伴随着上任时间的一路往前，京中的平静与少数的对决涉险，造就的是诸般的风采，而如此的志得意满，也会造就那份不多却也仍会致命的疏忽。
所谓不测，便是眼前此人。
奉太子之命前来看护的院落本就有着大把技艺古怪的胡人兵士，本该是个打发时间的无聊差使，却不料真能出现个贼人行凶，而这贼人甚至能持着那步槊与右监门率的短暂对决中占得上风！
这样的高手是何等罕见，更罕见的是那份试图同时挑战自己与右监门率的狂妄。
可在一分钟后，他便明白了那份关于狂妄的论断，其实是说的自己。
狂妄到轻视对方的自己。
.
寒意……
远比之前更为冰冷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还有着更令人难受的湿气弥漫于空气，好似外面降下的根本不是小小的白点，而是更为湿冷的雨点，透过尚未关好的门窗被劲风吹拂而入。
可哪来的风！？
又哪来的雨？！
根本没有风雨，这一切的幻觉仅仅是源自这食堂之中的湿冷。
可在下一刻，那白衣的恶鬼麾下，澎湃的水声自黑暗中蜂拥而至，锋锐到确实割伤面颊的风流也一并涌起。
顷刻间所有人都被那呼啸的大浪拍入，而反应够快的人已然展开了自救，其中最有效的显然便是展开自己那具备攻击性的源石技艺。
然后被澎湃的重压直接碾碎。
源石技艺溃不成军，血肉骨骼脆弱不堪，那蜂拥而至的水流初印象好似湍急的大河。
一旦被卷入其中便会迷失位置，可在下一秒就将化作恐怖的是大磨坊，难以抗拒的重压混同着可怖的拉扯造就残忍至极的死亡，深切的向所有受害者展示水这东西狂暴时的模样是何等的残酷。
用以照明的雷球早已失去力量维持而破碎，漆黑的食堂之中只有剧烈甩动的水流声与含糊不清的闷响，分明门窗届是洞开，这些水流却全然不遵从「水往低处流」的定律，完全不朝食堂外溢散。
不朝外溢散，却在食堂之中无孔不入，那相隔一个橱窗的食堂内部房间如今也被水流一并渗透，在这样残酷的大型滚筒洗衣机中，所有人都毫无反抗余力，连那两位东宫十率也不例外。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做好了突围准备的话，能够直接破开水围前来挑战吧，可现实却是这份大浪突然打出之际，没能立即轰出一记高出力的他们也在里面一并翻滚着。
诺大的一片高速水流之中，只有一片干燥之处。
也是那手握长剑，衣袍翻飞的的白衣恶鬼所立之处，有着并不宽敞的一米方圆干燥，也是这片漩涡的中心。
以那双目微闭的专心姿态，筛选着「滚筒洗衣机」的污渍。
哪些应该直接绞死，哪些应该被冲出室外，而哪些又该上调更极限的水流运作，只因那战力层次不同所导致某些这一招难以困住的家伙。
比如此刻那因为自己留意不够细致而勉强适应了水流，贯矛而出的右监门率。
终归是个麻烦的家伙，能够顶着这种能直接把人挫骨压碎的压力冲出。
只不过……
“出来作什么？进去！”一个转身，衣袍大氅纷飞划圆，连同身后那被金属覆盖的大尾也一同划出弧线，避开那一矛的同时，以那转身顺势一尾砸在那冲出来的家伙后背。
只来得及发出一记闷哼的右监门率，以比突破速度更快的加速度重新撞入了对面的涡流之中。这一次，他手中连武器都没有了。
毕竟那比他更快一步冲出水壁的步槊，在没有击中看起来只是在凹姿势的恶鬼后便又没入了漩涡，慢上半步的他也将再无机会握紧那救命的武器。
“还蛮遗憾的。”冷漠的感叹着，楚信然绝无任何怜悯留情的重新闭阖双目，将那步槊朝外拉扯而出，再将那挣扎的卫士彻底的碾碎。
就同他那已经死掉的同伴一样。
都是死于掉以轻心。
前者独身来此便是一种轻率，而后者，为了突破囹圄而不管不顾，就会沦落个这样的结局。
或者说考虑的根本不够周密吧。
光想着突破而出，却没想过突破而出之后被重新打回去会怎样。
也没想过维持着这样的术式，对方却还是能够自如运动。
甚至跟没想到对方那把剑自始至终都不曾出鞘，刚才将他顺势砸进水涡时，靠的也是那之前不曾注意到过的尾巴。
尾巴……总觉得好像能想起什么……
但他也没机会再想起来了。
楚信然所设想过的幸存名单，唯独从未考虑过左司御率与右监门率的位置。
不过倒也没想到如此的轻易，身上悬挂的一干道具，也就之前食堂乱杀时用过两枚闪光弹。
只能说这些家伙还真的就没考虑过被袭击的可能性，也没太多应对是黑夜突袭战的经验。
以及这两位死的如此轻易的大人物……楚信然斜眼看向那被水流「吐」到面前的，全身骨头与肌肉都被碎过继而重新摆正，但也仍然能看出残忍痕迹的尸体，垂下了手中那握住剑鞘的手。
在那外形设计上空出颇多位置的剑鞘中也能够看出相似前卫造型的机械长剑上，也熄灭了剑柄处的幽蓝微光，由此宣告着源石技艺维系的结束。
一切都结束了，比预想中早了不少，能赶在卫衙十六卫们到来之前离开。
而留下这样的尸体，让大理寺的仵作来看也会觉得茫然吧。
与那机构的「法医」有过几次交集的监察司「雨水」，很相信那几人给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尸检来。
这也不是什么一年之内进行过器材升级就能突然改变的现实。
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俩家伙会死于法术，毕竟禁卫层次的训练，对诸多法术的应对都有着硬性要求。
大概很难让人相信是掉以轻心。
不过楚信然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造成这种展开了，对于这种类似的意外，也大抵能够复盘一下对方的想法和最大的问题。
一个老问题。
把自己当做个战士对待。
瞧见最初那整个食堂的惨状以及之后那一套步槊对决，便一厢情愿的把自己当做个武者了吧。
然后就被法术给秒了，连闪都不配交。
看到这种蠢人就会想要告诫自己。
不是所有人都只专精一艺，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是表现得那般的简单。
但在很多时候，不论你习得多少，关键时刻失误一次就全部结束，涉及杀与被杀的职业，尤其如此。
这些圈子里的生命总是格外脆弱，很多时候都只是些数字，让人看了之后感叹片刻便罢了。
但若是在现场在放上一块碎裂的源石，这里的事件性质便将截然不同。
楚信然没有缺德到那个地步，他不需要这样搅混水，也不希望这样迫害感染者的社会地位，但显然有人这么想，所以这里的尸体之中，才会有感染者。
而这样的感染者，会被他挑出去。
“真麻烦啊……”
肩上扛着那裹着好几人的袋子，楚信然借着夜色朝着外街离去，弯弯绕绕了好几圈到了郊外，然后开始熟练的运用源石技艺松土挖坑。
带出去埋掉，就不劳烦其他人来收尸了，一场惨事之中混入些失踪人员也蛮正常。
虽然肯定会被追查，但这应该是属于安置这些人的家伙要努力掩盖的事。
不论是兵部侍郎，还是肃正院卿，还是上面的某位太子、公主，谁做的谁去做好收尾工作，这也是黑吃黑的方便之处，自家有丑，总不好意思闹大。
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今晚会很有些忙碌。
就像他从郊外慢悠悠的转回家，手里拎着一大把的烧烤，被几个老人迎到屋里后，登上高台仍能看到远处那方向的灯火通明以及映上高空的探照灯，便一边咂嘴一边摇头，一副无比遗憾加嫌弃的表情，恰着木签上的烧烤。
然后呸呸呸起来，看着上面的甜辣酱有些呆。
继而一边翻找着纸盒找到了一包香辣粉后，便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赤子笑容，撕开一边撒一边看几眼手机。
一旁的手机还在传来公式化的等待拨打声，但好歹是久违的炎国话了，让听惯了维多利亚语式等待声的楚信然有着些微莫名其妙的感动。
然后再看看那边的探照灯继续撸串，顺便瞥一眼自家楼下的灯光。
一些老人在干家务活，一些老人在休息，还有些老人似乎鼓捣出了什么副业，在楚信然当初许诺扔给他们的空屋里时不时弄出些哐哐哐的声音。
不过他此刻看那边只是觉得这些人不吃烧烤真可惜，难得他买了一大把回家，这种东西一个人吃既多又容易冷。
空调也还没装好，全靠不远处的炭火和身上批的黑色皮草取暖的高台楼阁，吹着都风冷，要不是刚好能看到那殷府方向的风景独好，他才不会坐这么冷的地方。
“喂？”
“呃……”倒完之后才接通还挺及时的，瞥了眼那手机屏幕的楚信然拍了拍手，然后拈起根强行二次调味的木签回答，“喂，白泽么？”
“是，我也听到殷府的消息了……”手机另一头传来那温良的语调，“听来你完成的不错，那东宫十率的那两位大人如何？”
“轻慢大意，尸检结果会很惨……”楚信然一边吃一边说，有条有理倒也不算妨碍说话，“我还把里面的感染者挑出去埋了，对面应该会配合我掩护吧？”
“会的……”手机对面也不在意他那明显在嚼着什么东西的说话声，继续道，“石病兹事重大，朝都城之中引入病患的罪责，那位侍郎大人也担不起，但与其考虑那种事，你自己的干系更重要吧？”
“对付些杂鱼都是用的他们自己的武器，哪怕是枪剑也查不出什么流派，我可从来没学出过什么系统的武艺。”
“杂鱼以外呢？”白泽问。
“对那右监门率展示过当初在神武军那学来的步槊，不过这人和左司御率一起死了，几个活下来的也没什么可能有认出的眼界。”
“小心为上啊。”
“衣装和头盔都同尸体一并埋了，稳妥之极，虽然我更倾向于烧了，但或许还用的上。”
“此时不应再翻起……”听到这话的电话那头有些严肃起来，“以你如今的境遇，别动什么心思的好。”
“我挺满意那鬼面的，还难得穿了一次我不喜欢的白色古服，让人很难想到我身上……”楚信然说着，看向那远方小小的建筑，“但有时候我需要用一些小自曝来盖掉大问题，或是用来作为炮弹，击歪更大的是事件。”
“你还有能犯下什么大事需要用这种程度的炮弹？”白泽皱眉。
“就是因为还没发生，所以还只是说说……”楚信然平静道，“不过我有预想，说不定哪天就把族里的宫殿给炸了之类的，就事儿蛮大的对吧？”
“那你怕是在炎国待不下去了。”白泽有些无言，道出这话的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从容。
“你有被害妄想症么？”
“那倒不至于，否则我怎么也该担心什么埋下的东西被谁路过挖出来，放过的人偏偏能认出我的本事之类的更合理些的事件对吧？”
楚信然说着，收回目光看向烤串盒，“我对自己选的位置和对那些人的判断还是相信的，他们只会传播假扮恶鬼或是恶鬼杀人的事实。如此一来，刻意用上那么多浮夸的动作也就有所价值了。”
“这么放心可不太好，别忘了这是大炎，烛阴的那么多努力就包括了让调查案子所能运用的资源远超其他案子。”
“所以就需要各位各就各位的努力咯？包括宫主大人也是，在占卜凶手特征的时候也帮我美言几句咯？”
“这是自然，明天你别来宫城周围晃悠就一切省事。”
“那倒是不用担心，我准备去皇城看看同事们，御史台和大理寺什么的，就连肃正院，最讨人厌的家伙也在宫城而不在本部吧？”
“你又不是没得罪过小辈。”
“我觉得我当初也算是职场关系良好。”
“就当是吧，挂了，我再看会儿天图。”
“那我继续看会儿皇城咯，探照灯还挂着，这一届的大理寺什么水平？我就爆了食堂那栋楼的电闸，怎么没人去修反而搬出探照灯了？”
“这种事别来问我，我只是个算命的。”

NO.119:但执法者肯定会头疼。
（惊喜么！这个时间！）
大理寺，官署名，大炎的最高法院。
具备着审理中央官吏徒刑以上的案件，审理疑案，以及奉旨遣使推断地方案件的职务。
但事实上，身处这大炎首都的官署，它在一定程度上理所当然的替代了地方衙门职能，也就是如今被改制称作警察局的职能，所涉及的功能也全然不只是审理，还包括更为忙碌的现场调查、取样，甚至是在有必要时抓捕嫌疑人的行为。
在这一点上，前身为捕快的警察也一并归属于大理寺下层，与同样分得一席位置的肃正院于这洛阳城呈掎角之势，一同或分担、或竞争的处理着洛阳城内的大小血案。
也只有涉及人命的血案才会不论大小，直接惊动警察以上的职位涉足，这也是当朝皇上改制直言的要求。
由此还延展出了炎皇爱民如子的佳话来，这种宣传口的事倒是些题外话了。
如今的重点，仅仅在于洛阳城内的治安其实是由大理寺与肃正院共同负责，而闹到一定程度的大事，才是禁卫军的集体出动。
便是眼下……
兵部侍郎的孙子殷血华的府中血案，死亡四十三人，伤及四人，几乎去了这府邸三分之二的人口，对洛阳城而言，这样的伤亡人数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考虑这府邸的所属人，考虑这府邸所处的位置，这样惨烈的入室杀人案显然是无论如何都不应姑息！
可这现场是个什么状况？
“莫名其妙的干净啊，这杀人者还带拖地吗？”
时值戌时，本该是热热闹闹逛夜市的时节，但却出了这样大的血案，便是让前来负责的职员们无论如何都没个安生，本就有些湿冷的氛围都变作更加的阴冷，几个并不具备如何出色武力的官员们都有些无言的抬起双手抹了抹自己肩膀，总觉得毛毛的。
这种状况也只有自作幽默的说些俏皮话才能稍稍缓和些气氛，殊不知话题找的不好反而只会令气氛更加冷硬，就像如今没人搭他的话茬，都在围着那些尸体以及整个食堂现场转悠着，或多或少都皱着眉的愁苦样，也不知是对受害者的悲悯还是这个点被拽出来加班的愤懑。
或许两者皆有吧，毕竟就算心头有着诸般感想，此刻的他们也只能在这儿站着等待大理寺的仵作尸检结果。
除此之外就只能看着这虽然保留了犯罪现场，但却看不出什么来的食堂发呆。
毕竟现实就同那抖机灵的家伙说的那样，真的很干净。
地上没什么血迹，也没什么别的脏污，甚至可以说地板、桌面一个胜一个光洁。
看上去只有那些桌椅上的破口、缺口、划痕，以及部分的碎裂与翻倒能够证明这里进行过战斗。
但事实上，早在注意到这些之前就有人看到了更加显眼的，能够证明发生过一场令人发指的杀戮案件的证据。
那便是堆叠在门口一侧的四十三具尸体。
完整的尸体三十六具，剩下的是有大面积身体缺口甚至分离开来的残尸，共同点都是缺乏血液。
连那些破损眼中的残尸都没有积累太多血泊的模样，令人看着都差点以为加害者是血魔一类的嗜血种族。
但一结合那食堂的现状，反而是抖机灵的话语更让人有些莫名的相信。
现场缺少的血液，怕是和这食堂的脏污一起被洗过吧？全冲进了下水道里什么的。
但也因为尸体创口的血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所以那一开始的尸体堆积处还是有着明显的血泊，在这有些寒冷的夜里仍能散发出些令嗅觉敏锐的警员注意到的血腥气。
却也让人迷茫无比，觉得难以想象出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犯在杀完人之后还在食堂里到处做大扫除的场景。
但这里确实干净异常，这份干净也很大程度的影响了现场取证调查。
——连点指纹都没留下，也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物证。
看起来能够依靠的只有尸检，以及那几个所谓目击者的证词。
都是些听起来很胡言乱语的话，诸如什么恶鬼索命，诸如什么诅咒将至什么的，哪怕有人很有耐心的询问具体发展，也都是些破碎的词组。
唯一一个还算理智的目击者，一个厨房里的厨师提及的也只有断电了，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人不断地惨叫，有一位大人短暂拦住过恶鬼。
但根本谁都没有保护住，最后只感觉轰的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点情报连还原复刻犯罪场景都难，还不如法医报告每具尸体的死法都不一样来的有用，听起来至少凶手熟练掌握数种武器的使用，是个精通多般武器的高人，甚至还带了些奇怪的道具。
——大部分人的尸检之中涉及眼球上的剧烈刺激，以及被电流伤害的肌肉痉挛迹象。
能让人联想到强光或是电流什么的，这倒是能和这栋大屋的电流过载有所联系，算是值得记录的猜测可能性，除此之外便是证词里提及的白衣与鬼面……
“真是空泛啊，你不觉得吗？惊蛰。”
尸检已经完成，所有尸体生前遭遇过的对待以及部分可以检查出病症一类。
但光是这样的检查就算摆在这儿也让人无从下手，一群急匆匆赶来的监察司、録事、司直、乃至是做笔记的书吏都这样闲起来，看着那些警察遵从仵作的命令忙前忙后，最后又仓促收工，都罕见的没有与肃正院的家伙起什么冲突。
一开始听到消息都觉得十万火急，但来了之后又发现自己无事可做，甚至有人闲极无聊请假离开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些热饮，一个个四散分发。
而眼下开口的便也是这朝着那金发黑衣的少女递去一杯热可可的中年鲁珀人。
被称作惊蛰的高挑少女有着令人惊异但却并不方便辨认的种族特征。
但一谈及这个代号，在场之人便是任谁也不会错认，更对其种族绝不错认的同时，忌讳莫深。
麒麟，便于大部分种族都能在现实或是传说中找到对应那般，麒麟所对应的乃是在大炎所辐射而出的传说神话文化圈中都有地位的瑞兽，更有诸多文学都将其赞颂与祥瑞，称作形容词时更是能用来形容才能杰出、德才兼备之人。
「麟、凤、龟、龙，谓之四灵」——礼记•礼运第九；
一语道出了这四种意象对应的种族在炎国之中的超然地位，而众所周知的一件事，便是麒麟与凤凰的数量远低于龟与龙。
这并不代表前者的地位高于后者，但却能够证明前两者的地位非常微妙，微妙到涉及某些风言风语以至于不可言说的地步。
如此一来，哪怕少女身负着这样的种族，也没人去深谈，知道些的并不去提，不知道的，去问也不影响什么。
反正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于是麒麟哪怕地位超然，也多少都有些过人的才华能够身处高位，却也仅是如此。
“总觉得能想起些什么。”
接过那热可可的少女扭头四顾周遭，淡紫色的冷淡眼眸频繁扫视着那已经在远离的食堂，以及那些正在被搬运的尸体：“多样的武器使用技巧，熟练的道具运用，能够杀害左司御率、右监门率的实力，还有那证人提及的最初的弓弩……这样的范围已经很小了，大炎没那么多了不得的高手。”
“也可能不是大炎的人，毕竟这里死的大半都是胡人……”
鲁珀男人端着自己手里的热咖啡喝了口，再看向与他们这边站的泾渭分明的，属于肃正院的那一组人，“现场的问题看不出来，就该从动机入手了，从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点入手，以及这座宅子的主人身份——这么说来，倒是有些麻烦了……怎么了？你也觉得很难办么？”
“不，不是……”执着一柄与大炎传统法杖相异，一看就是军工部新产品的新式源石法杖的金发少女回过神来看了男人一眼，“我只是想起以前也有个人说过和李叔同样的话。”
“太合么？”被称作李叔的男人会意模样的问，“同为大理寺的监察司，他教过你不少事吧？”
“不是，是御史台的……”惊蛰说着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都不在了。”
“是他啊……”听到这么说的李叔倒也真正会意的表情有些复杂，“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当着那些家伙的面。”
少女闻言略略抬头，看向男人注视的方向，也看到了那批走作一排的同时也在看着自己这边的男男女女，能够瞧见其中的排斥与敌意，还有些许别样的意味，令她不喜的同时，本就习惯性严厉的目光更加阴沉。
这样的目光总是有着远超她预想的威慑力，能令那些人一个个挪开目光。
可她也无意从那些家伙身上找优越，只是重新看向了自己这边的队列。
“关于当初的事，我还是没弄明白，所以我也还说不清对错，不提便不提吧，只是刚才你说……难办？”
惊蛰想起了之前的话，怔了怔，继而惊觉的再次回头，看向那已经处于上方的食堂，乃至整个走道外的大院，“这是谁的府？等等，说到底为什么东宫十率会有人死在那？”
“你小声点……”
男人有些急的抬手竖在嘴边，他也只能如此，毕竟总没有捂住对方嘴的胆子，而后者倒也立马反应过来，看了眼另一边的肃正院人士。
或许是之前那一记眼神的功劳，那些人已经走得有些前了，也没有听到她刚才略高音量的话语，倒是他们这一列的人都有抬眼看来这边。
“殷血华你不认识，他的爷爷殷宏庆呢？”眼见没事，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再回头看向前方的队列，看向那以那禁军卫衙十六卫的队伍为分界，大理寺和肃正院各走一边。
彼此虽然来的不分先后，但他们这一列却在走时却要慢上半筹，便是因为眼下的阵容不如对面。
对方来了两位监察司，这边却只来了一个。
“兵部侍郎……”惊蛰低声说。
“这次太合没来，你知道他临时有事，但你可知他为何临时有事？”李叔也压低了些声音来，“当初那事儿，他和那御史台的那人一同得罪肃正院卿，而他还更进一步，得罪了殷宏庆，他不来这里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大理卿大人准了他那本该称作无理取闹的假。”
“呃……”惊蛰沉默着，只是看了眼肃正院那一侧，再看向那下行的阶梯。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也别去找太合对峙，这事儿我不该说的，但这次的事胡乱调查容易出问题，你总该知道有些事该注意……”
李叔小心望了眼前后的同僚，看到他们都注意着这边，但又隐晦做「没问题」的动作，扯了扯嘴角，继而低声道，“别把自己套进去，也别连累了周围人。”
“嗯。”惊蛰低低的应了一声，并未多说些什么，看那表情大抵也没什么想多说的话。
令那男人瞥了眼后露出些许的担忧，但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只能抬起手中的热咖啡再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来问：“前几天你去姜齐城出差过对吧？”
“呃……啊？”
后者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入梦初醒般的颤了颤，这幅反应令男人奇怪的看了眼她，想到刚才的状态也就没去问的继续道：“这两天你也找个外地案子走一趟吧，散散心也好，远离些问题也好，太合已经做出表率了，你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这话之后，女孩没有回答。
她仅仅是顺应队列的朝前走，而没有得到回应的大叔也没再重复，只是纠结的看了她两眼，回过身好好走着，直到大理寺、肃正院、卫衙十六卫三者之间面临各自总部的分岔口时，才或真诚或敷衍或虚伪的作了道别，各自分列。
这氛围便也稍稍轻松了些，之前都沉默不语的大理寺一众都开始小声聊起天来，话题倒是有些天南地北，只有书吏愁眉苦脸，毕竟他们回头还要做今晚的记录，说不得还要画疑犯画像。
虽说如今的大炎画犯人画像已经不再是用画笔手绘了，但画画仍然是个折磨人的活计，尤其是这种没有具体样貌的，感觉像是接了个帮人画人设的活。
而且还没额外奖金。
不过除了那几个书吏，其实还有那位监察司自始至终都不曾眉头舒展，在这时候也没有轻松的意思，只是冷不丁的突然朝前面的少卿问：“李叔……”
“嗯？”李文靖怔了怔。
“一定要躲么？”
“蛤？”对这个问题，男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不，没什么。”
女孩又摇了摇头，令男人迷惑着却也犹豫了一下，继而一怔，似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声道：
“不躲，像他那样么？”
“呃……”女孩听到了，沉默着。
“别跟他一样，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能跟他一样。”

NO.120:他倒是不失眠，只是梦里怪事多。
（来力！）
“现场的问题看不出来，就该从动机入手，注意受害者的共同点，以及案发现场本身的意义，即——
为什么是会发生在这儿，受害者和加害者为什么都会在这儿？
这些问题都属于动机的考虑范畴，既要朝着监察司的目标奋进，那便将这些功课做好。太合！你给她找些书来，你当初用的教材而今用得上也算是不浪费了。”
“我？我根本不是正规入职的，哪来的教材？你没听那些家伙都说我是野监察？”
“惊蛰？哈，你得了这排位啊？那么惊蛰大人，还请装作没见过草民，草民这次仅是路过，还望高抬贵手啊。”
.
“呃……”亥时刚至，墙壁上挂着的西洋挂钟指针已然九点17，身着白袍白裤的大理寺制服的金发少女打开房门，第一件事便是将那身宽大的袍服扯掉丢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就近捞过一旁的长椅坐下，有些疲惫的弓下身来，她望着自家房间那纹路细腻的红木地板，看着看着便察觉到了些微的声响，抬起头来便看到突然推开里屋房门的黑发少女朝她惊讶道：
“这么快回来啦？”
“你以为我会待多久？”惊蛰没好气道，连带身后那于发同色乃至看起来有着相似质感的金色大尾巴也不爽的晃动了两下。
“我隔着窗户听到不少人聊那房子死人的事，感觉就是个能忙很久的大事……”少女说着耸了耸肩，头顶的双耳抖了抖，“不加班简直难以置信！”
“因为线索太少，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好忙的……”惊蛰说着，重新站起身来，走向不远处的桌子拾起上面的遥控器，看了不远处的少女一眼，犹豫了一下，才慎重的按下手指，将那空调的温度稍稍调抵了些，“如果继续这样的话，这案子可能会变成一宗无头案。”
“就跟你父亲那事一样。”
“这种时候一般怎么处理？”煌闻言有些好奇的走近，也看了眼朝着卧室走去的她，也捞了个椅子坐下摸出了手机来。
“交给下面人负责研究谋划，同时交由钦天监的人占卜来获得些额外情报……”
从卧室里传来的惊蛰声音还伴随着开柜声，没一会儿还传来些淅淅索索的更衣声，“还有今年才开始各城投入使用的无人机阵列协助侦查，现在对这些案子的处理可比以前多出不少花样和能力。”
“听起来可真好啊……”少女头也不抬的望着手机戳戳打打，“就这样也会成无头案？”
“因为这些都是后续措施……”屋里的声音渐近，少女抬头看去便瞧见换上了一身西洋式黑色连衣裙的惊蛰从卧室里走出，直奔沙发坐下抬手一道金色的电蛇「爬」过，便见待机界面的电视激活开来，让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显得突然无用起来，“这些后续措施再多，证据少就是少，没有决定性的突破式展开便毫无意义，现场连指纹都找不到，大炎还有大把没有真正去警察局登记的人，啊，想想都头疼。”
惊蛰说着，望着炎国新闻电视台播报着昨日的内容，不爽的扶额道。
“你不是说交给下面人么？”女孩诧异的抬眼看了看她那始终愁眉不展的脸，有些怀念前两天她好歹还露出过笑。
网上聊过那么久，现实里第一次见面才发现当真是网络现实表现一致，都是个严肃人，在她脸上很少看到「凝重」和「肃沉」以外表情，令少女有些无言，感觉好像自己还在面对之前的旅伴一样。
怎么就和认真时候的楚大哥这么像呢？这些大炎官员都一个德性么？
接着下一刻，她还能瞧见相似的对一句话一惊一乍，便是此刻闻言扭头肃然开口的惊蛰：
“当积压成疑案的时候，监察司也是要动的，煌。”
似是因为情绪激动时的难以自抑，惊蛰蓝紫色的眼瞳之中甚至隐有雷光闪灭，让煌看着都有些无端的胆怯，好似自己弱势一般。
正是这样的目光才在之前让一众肃正院中人下意识避开目光，大理寺的监察司惊蛰，操使着雷法，驱从着雷霆，这在大炎文化之中作为公义象征的意象铸就了她，也被她所贯彻，并受其影响，便常是这幅摄人的目光。
有时便连她自己都有些困扰，只是这份困扰也终归是被她习以为常。
“身在其位，当谋其政，谁也不能逃避，出了事，便也谁都无法免责，你能够明白么？”
“明白明白，你能不能把放电效果收一收？你头发也好像卷起来了耶。”煌耸了耸，抬手指了指她那突然变得蓬蓬起来的金发，有些无语。
“呃，诶？诶诶！”刚还一脸沉肃摄人的监察司在被提醒之后愣了愣，立刻慌张起来，立刻起身重新朝卧室跑去，“稍等，容我先去，整理，整理妆容，奇怪，傍晚时候也驱过一次电荷了啊……为什么就去一趟那殷府而已……殷府？电荷？”
只听那疑惑的声音被关门声截断，煌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对方关上的卧室门，重新回头看着手机里的回复，关于罗德岛的回复，看到那边提到铸铁小姐于分部传递的消息与巫恋小姐抵达本部的消息便觉得分外温暖，感觉有不少东西可以聊。
大厅中的椅子上，并不关注电视新闻的煌在继续敲敲打打，而主卧里的惊蛰，在关上门后便在自己卧室中的一块木箱前蹲下，没有急着去滤掉头发上的电荷而是在这满是书籍的木箱里翻找着，直至抽出一本《北帝雷公法、雷公箓与召役五雷详解》资料书来，才坐在床边不断地翻页寻找着，找寻着记忆依稀有些印象的片段。
雷法的召引；
雷霆的统合性；
瞧见那几个关键词所在的片段，一把合上书本将那本书塞回原本的位置里，重新坐回来的惊蛰抬手拂过自己那蓬松的头发，看着它一点点的重新变作顺滑，眉头全然没有舒展，反倒是更加紧锁起来。
毕竟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过师门了，而师门也不一定知道所有弟子的去向，哪怕学成的弟子其实少之又少，并不难记录。
也没有要求非要学成了才会引发那种共鸣，毕竟她本就长期处于神气充盈，雷法外溢的状态。
惊蛰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镜面，看着里面的自己叹息道：“我今晚……不会失眠吧？”
总觉得很可能发生的事，不过也大概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身上会发生的事，今晚会有不少人都在头疼中难以入睡。
但明天还要带这家伙去实地考察，毕竟好不容易把她偷偷送来了洛阳。
所以，要早起……最近几天应该是很紧凑的日子，明天大理卿大人和李叔将去上朝，百官共朝之后是年前大典宴……
或许还该找太合说些事，毕竟今晚的案子仓促想来实在问题很大，一边忙于公务一边还要瞒着容易惹火上身的私事……
惊蛰，你要更加专注和认真，更加小心。
不能像他一样。
“呃……”想起李叔的话，惊蛰沉默了一下，抚平了那头长发的最后一段。
从事需动武作战的职业，本不应留这样容易成为干扰与累赘的长发，就算是作为施法的方士也要有所考虑。
但喜欢就是喜欢，为了喜欢而努力做到更好，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啊。”
轻声感叹着倒在床上，惊蛰重新起身伸了个懒腰便朝门外走去。
“煌，明天我们先去御史台翻翻资料，然后去春城取证，如何？”
“啊？随你啦，我请假出来的也没安排，走哪都行！”
“说起来，我更好奇你怎么来的炎国，路上没被检查过么？”
“呃，我坐火车来的，东西路线，直接混过去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蛮奇怪的……
不过也没到需要是深究的时候，毕竟证人的配合程度还是要看自己如何对待。
如果那些事除了自己就没人查，那就一定该查！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那是执剑敬尺立誓的必然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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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会有新画看的。”
漆黑的是幕布之下放映着是微妙的过往，蹲在一头怪物背上的楚信然望着那身着御史台官服的青年与旁人交流，颇有些无言的摩挲着下巴，继而抬起手来，承托着飞近过来的苍龙。
也不在意它那沿着衣袖朝他肩膀爬的画面，他就仅仅是望着那变动颇大的过往，怀念之余多出几分失望来。
他总觉得那美术馆的作画标准虽然飘忽，但大抵是发生了些大事就会入画，砍了两个东宫十率的家伙怎么也是个大事件，今晚去殷府逛的那一圈怎么也能试着入选一次，结果就是现在这样的。
还是常见的回忆模板，以及一群怪物骚扰。
到了现在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了，同苍龙「签订」了「轮替」条约，一「人」负责一次，有需要可以直接替代。
偶尔想砍砍那些家伙发泄心情就叫有需要，关于这一点，苍龙和他是一路的，也是会因为心情不好就找这些怪物打发郁结的类型。
所以这合约签订的非常令彼此满意，也令楚信然在边上闲了好一阵，哪怕怪物都被清理干净了也还是在那看那监察司「雨水」在大炎的过往。
刚才的画面是难得的尚在洛阳部分，有几分闲暇与同僚赏花饮茶。
一开始还在聊些风花雪月，但很快又重新转到了公事处理方案的讨论上来，几个年龄样貌都大相径庭，只有衣着款式一致的家伙吵得不可开交，各抒己见的吵闹着对城西朱家的案子处置方式。
倒还蛮热闹的，若不是有些人把后辈都带了来，说些闹笑话的看法冲淡了吵闹，那画面非得真正动起手来不可。
听起来不是件好事，但委实说，那对他而言也算是值得开心的好事，有那样的热闹，比龙门作处长时只能偶尔和魏叔、林老讨论公务的状况好上太多。
监察司有一群人，肃正院、御史台、大理寺，三法司都有监察司的职务，同时也并不仅限于二十四节气的命名。
这样的一群人自然是热闹的，不论是作为同伴还是作为敌人，都闲不下来。
比龙门近卫局处长的职场环境要有生气得多。
虽然做起比较的话，自然还是平静的生活更好，但要说工作环境，他倒是一直蛮怀念御史台的那么短短一个月。
怀念归怀念，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楚信然不会去追回过去的时光，所以他现在显得颇为失望。
毕竟这又不是他忘记的东西。
自打那些怪物不再成为威胁后，他的梦就只剩下俩实在作用。
一是美术馆的秘密，二便是对过往的提醒挖掘。
挖出些已经忘掉的东西才有些意义，没忘记的东西在让人看一遍，感觉颇有些浪费时间。
就算能觉得某种预示，也一样找不出什么内容来，或者让白泽卜一卦是个办法。
但那家伙总是以「给你占卦会折寿」的方法糊弄，这一点倒是个很模范的神棍。
「天机不可泄露」，「轻易窥探天命会折寿」什么的，江湖骗子都喜欢这么说。
就算真涉及到玄学层面上，楚信然也不觉得自己提供不出与那寿命对等的报酬。
说到底那家伙就是单纯的不干而已，任性是没办法扭转的现实。
“睡吧睡吧，明天就有事儿做了啊，苍龙。”
楚信然抬手拍了拍肩头上的小龙：“积累这种人情，白泽迟早会帮我占一次吧。”
小龙瞥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是伏低了头在爪子上，眼看是要睡了。
还真是轮替之后，这家伙都不变大做靠垫了，反倒是就着他的肩膀做床睡觉。
“行吧，晚安。”
楚信然无奈道，也没什么好执着的。
明天魏叔他们上朝，回头就能走了，那就在走之前把说好的招呼熟人招呼了，保留这种期待睡去吧。
迎接新的一天。

NO.121:微妙的信任。
（今天也尽量双更吧，虽然没说每天双更，不过能保持就保持，趁着能写就写。
以及……草！睡前翻翻书评区，居然能看到粉丝值都没有的云催更，还有俩同样没粉丝值的或许怪东西，这都什么新风气……）
洛阳城北，紫薇城，通天宫。
紫微宫是炎国传说中天上星宿三垣的中垣，位于北天中央位置，而紫微垣之内是天帝居住的地方，是天帝内院，洛阳宫城在建立时仿照天上宫阙命名。
所以这皇家所在的宫城又称紫薇城，又因为天帝在紫微宫布政的宫殿叫明堂，即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所以通天宫又称「明政教之堂」。
皇城与宫城相接之处，正所谓紫薇城的大朝正殿，正是有着「四门启兮万国来，考休征兮进贤才，俨若皇居而作固，穷千年兮悠哉」的赞颂，用以称颂这三层明堂。
正如洛阳都城是仿长安所做的大型术式阵地，暗合「乾卦六爻」那般，这天子之宫的三层设计也一样有着深层的意义，不论是那底层方形象征四季，还是中层十二边形效法十二时辰，上做圆盖，九龙拱卫的设计，亦或是上层二十四边型，法二十四节气的最终合铸，都是可做用以实际意义的仪式一环。
甚至连洛阳城的皇城区间的所有官署部门位置涉及都有对天上心宿星座的对应，以至于民间盛传紫薇城、皇宫、外郭城三道城池在被规划之初就有考虑过彼此的交互联合，一同构成一个真正能被称作神迹的存在。
不过这也仅仅是民间传说。
迄今为止的历代炎皇选择过数个区域建造过都城，在建造风格和用意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讲究星天之势，也就关于这一点的记载是显然经得起考验的真实。
也正因这整座宫城本身也是个术式阵地，通天宫的修缮维护才无比的耗费人力物力，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射而下时，新的一天便由此而出，也让那些本还有着短暂休息时间的宫廷中人完全的投入忙碌之中，汇聚成这片皇宫自然运转的齿轮。
也让每一位许久不曾来过此地的官员们或惊讶或赞叹，不论开口作如何的话语，首先必是与这通天宫有关。
除了常来此地的部分官员外，便是任谁也无法忽视这栋建筑的宏伟壮丽，视线被牢牢地吸引，直至被人惊动，才将回过神来。
然后会有些敏锐的人意识到这栋建筑本身就具备吸引注意的「能力」。
平日处于未启动状态的通天宫，以待机的模式存在本身就会「泄露」些难以收拢的力量。
尽管做了无害处理与更小型化的掩盖，但那样的处理方式对于文武百官及其追随者们而言，多少还是会被看穿。
毕竟这能够踏足百官共朝席位的官员们皆是多少有些见识，就算自己没有看出，带着的随从也或多或少能看出些门道。
而这些门道，其实对于老官员们而言是公开的秘密，连炎皇自己也没有刻意隐瞒掩盖过。
不过这些官员带着的随从也仅仅是在踏入宫门的一段范围内得以跟随，当真正踏足大殿一层，这些人便无法前进了。
卫城禁军已然守候多时，真正能够上朝的只有那交出身上所有危险物品的朝廷命官们。
“大少爷，看来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这话听着倒还有些怪怪的。”
站在那前往二层的汉白玉梯前，魏彦吾无言的看着这故作腔调的老友，而后者倒也立刻不演了，背起手来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扭头以长鼻对着不远处晃了晃，示意看那边：
“这还算好的了，你听那边？”
魏彦吾扭头看去便绝那吵嚷中的悲声愈发明晰：“张员外！张员外你要走好啊！千万别被那小人奸计得逞！！”
“贺大人！贺大人你要保重啊！卑职们会一直等您回来！！”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不知不觉就从单纯的吵嚷变成了主旋律，令魏彦吾的表情有些古怪道：“这都什么跟什么？今年的上朝还能与往届有多大的不同？”
“没什么不同……”不远处的羽林军见怪不怪道，与来时的对魏彦吾忌讳莫深的官员们不同，他们这些护卫紫薇城的禁军们是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和乱七八糟的传闻的，平等对待任何的官员以及宫内事件是他们一直接受的命令，“只是今年国内有不少大事，某些官员办事不利，自然心里有愧，魏公还请谅解。”
“今年的总结报告大会还带批斗杀头环节？”相较于羽林军，魏彦吾开口更是直言不讳，让一旁不少过路官员愣了愣，赶忙朝着远离他的方向匆匆离去。
“那倒不至于……”那羽林军听到这话，语气倒也一副毫不动摇的模样，只是冰冷的面甲覆盖了面部，也看不出是否有所表情反应，“春节将至，陛下还是不愿见血的，过去的这种时候反倒是对某些罪犯宽容几分，姑且短暂放去与家人团聚的日子，只是之后恐怕不好过了。”
魏彦吾听了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眼那刚才检查完自己一身后，正将烟杆朝着放置箱里放的宫人，再回过头来：“往几次可没有你这样话多的羽林军，今年国内应该不只是那些人涉及的大事吧？”
“这种问题不该问我等一届侍卫……”那卫士只是平静的握着步槊站在一旁，“我等也给不出答案来，还请魏公自己去看。”
“陛下要卖这个关子么？”魏彦吾似是不识时务的不依不饶。
“不，仅仅是因为，这与在外的龙门无关而已。”
“你还是给答案了……”魏彦吾轻笑道，点了点头，“你的父亲在龙门气色很好，鸿志，信然这两天也在洛阳。”
“呃……”那羽林卫似是抖了抖，但却沉默着并未回话，过了数秒才缓缓点了点头，令魏彦吾也点了点头，回身朝着那走到不远处座椅上坐着看这边的林舸瑞招了招手，继而一振袍袖，同那最后一批官员朝着玉梯疾步走去。
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对那许久未穿过的官靴还算习惯。
“不过啊……原来拜鸿志是那小子……”
相隔不是很远的距离，但也不可能将那两人的对话听在耳中的林舸瑞，单凭那两人远远地短暂互动确认了身份。
毕竟这批守候与楼层之前的羽林军虽然确实额外承担有指引之流的服务工作，但少爷可不是需要那些服务的新任官员。
他问的不会是些平常问题，而会回答他那些问题的羽林军，也应缩小对应范围。
龙门总督手下的黑蓑群体，只属于魏彦吾的秘密部队，前身便也是这卫城禁军的羽林军、龙武军、甚至是神武军，而那些家伙之中，林舸瑞确实记得有个家伙是有个儿子还在宫里当差任职，两个月前的一次喝茶时还吹捧备至让他只觉得对方在疯狂暗示想抢自己女儿。
显然是错觉。
不过少爷还真是喜欢做这种明明没人拜托他的事。
但事后又不去提，搞得好像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
看得让人心累。
偏偏那楚小子也是一个德性，明明没有从小培养都能养成这种相似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些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像是公司年终总结+年会一样的百官共朝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令他有些在意那小子这时候会在做什么。
年轻人伙同许久未见的兄弟，总不该和龙门那帮小鬼一样朝着网吧里冲吧？一帮成熟过头的家伙，却又保不准是朝着青楼跑……
这天子脚下的洛阳城什么都好，包括涩情行业不例外，想想还真蛮有可能，那家伙好像也是今年四月时候就已经成年了，没什么好管的。
“应该不至于吧？”
接过一个宫人递来的热手帕抹了抹脸，林舸瑞低语着，瞥了眼周围一些闲聊着的，同样是官员陪行者们，才发现不少人也都在观察自己，全是审视和疑惑。
做什么？没见过老骨头陪行么？
鼠王不爽的「微笑」回敬这些家伙的视线，直至后者一一缩回时，才发现还有个同样的老家伙。
刚好还认识，只是谈不上友好。
“林，还跟着你那破落主子么？”有着龙族特征的老人，握着一并龟首拐杖远远地招呼着，脸上挂着与他相似的冷笑。
对此，札拉克老人反而收敛了冷笑，只是摆出一副冷漠面容的朗声道：
“关你屁事。”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这家伙，想到自己比少爷更早晦气起来就觉得不爽。
但就算他这么不爽，并一反常态的人前直言粗口，对方却也显然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放弃招惹他。
“我也想将你们当作废气给排出去，你们若是能自己自觉一些的话，想必能省去很多功夫吧？”
龙首老人一面说着甚至一面走近，对此，札拉克老人只是双手杵着龙头拐坐在原位缓缓闭目，继而淡淡开口：“废话真多，明天楚小子就杀到你家门口叫你儿子玩。”
这话似乎有着奇效，让那老人登时面色一变，也让札拉克的嘴边翘起明显的弧度。
“还有什么话尽快说啊，回头还要给那大药坊给你儿子准备速效救心丸，还是说你自己也要分些去？”
鼠王那相较于整张脸而小的并不起眼的眉眼眯得更小，在对方眼中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贼眉鼠眼，而这「贼眉鼠眼」的家伙还在继续于周围人疑惑地目光中轻笑道，“说不出话了？魏英锐？”
他那唇不露齿的轻笑话语说完，稍稍偏过头凑近狞笑道：“你和你儿子竟和少爷一个姓氏，我只替少爷觉着羞耻！”
这言语中的一瞬透露出的杀意与蔑视让所有人都呆了呆，尽管他们大多都没听清那白发白眉的札拉克老人说了什么。
但那伴随言语透出的黑色•气息仍是让他们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不远处的羽林军们更是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看了过来。
但也只是看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和颜悦色的吹着那浮在上面的茶梗茶叶：“魏家人祖训，贵精不贵多对吧？英锐兄，不如看看这几天之后会是如何？”
“口舌之能！”龙族老人愤怒的抬杖杵了杵地面，继而背身远去。
令还在刮茶盖的札拉克老人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父子俩都是平日讲的条条是道，被打断步调就哑口无言的家伙，着实不行。
当爹的如此，还真难想象儿子又能有什么长进。
楚小子去了岂不是乱杀？
不过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要不干脆打个电话问问算了，反正现在也闲。
紫薇城里的手机信号，那叫一个高速畅通。
不过想了想还是罢了，万一打扰好事倒也不太好，雨霞那孩子八字都没一撇，也犯不着自己操心。
但显然，事实还是他的思路太野了，楚信然还不至于被人带去逛窑子的地步，他也没姑且没那个兴趣和闲心。
摆在楚信然面前的是与林舸瑞所想玩乐截然相反的忙碌，体现在他此刻手里抱着的是一大叠文件上。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你的，这个也是你的，城西花家员外的案子下月初三得二次复审，证词需要提前整理一下。”
一个沃尔珀女人说着又往他手里的文件堆上再放一叠纸页：“案子太多，书吏人手不足，疑犯的画像要再打印五十份，按照那特征画的原画你也看看，觉得不满意就帮忙修一修，回头交给金吾卫张贴。”
“呃……”龙族青年无言的看了眼最上面的一叠空白纸业，沉默着点了点头。
“还有这个！”女人说着又给递了个U盘过来，塞进他风衣胸兜里还拍了拍做规整，“交给检查御史处理的要案卷宗，现在不用箱装了，倒是不用挂你尾巴上，没问题吧！雨水！”
“没是没问题……”楚信然无言的是看了自己手里捧着的这部分，再回头看向她，“可你不用叫我雨水，御史台也有不少新人，见过我可不好收场。”
毕竟这里是御史台。
大炎三法司中负责中央监察的机构，又称御史府、宪台、乌台，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这里有着大把官员相关的犯罪案件处理文件与记录辈分，而在这其中……
也有肃正院负责的前监察司雨水的案件备份。

NO.122:大夫：这叫戴罪立功！不用给工资！
（最近写鼠王正好撞上喧闹法则复刻，感觉还蛮奇妙的，
不过这鼠王还真悲伤啊，老大爷一大早出来晨练就遇到黄昏，只能提前回家。）
渎职、共犯、带罪、连坐；
当然，这一系列状态之中，连坐倒是最没意义的，毕竟楚信然的家系已经没人了，而要朝远的翻……大抵能把一帮王公国戚一起带进去。
楚信然倒也蛮希望那帮家伙就那样直接断绝关系的，可惜那样就太轻视对方的势力了。
没有选择直截了当的断绝关系，而是直接盖下，这才让楚信然的通缉令只生效了很短一阵时间，连楚府这类归他名下的财产都未被收回。
当然这很大意义上也有炎皇的出手，只是即便如此，记录仍然留在那里。
当时谁不知道御史台出过一个犯大罪的监察司，又有谁不知道那监察司的代号与样貌？
当时传的沸沸扬扬的话语，过了两年能让绝大部分人都忘却，但对于整理这些文件的御史台文员们而言，显然多少都还该有些印象。
曾经与楚信然有过直接交集的人更不必说。
于是乎——这让犯罪者来犯罪审理机构的总部干活的行为，绝对是个很有问题的提案。
有问题到让楚信然这么无所谓的人都有些不安，感觉这被发现就是无比的麻烦。
对此，那狐女只是亲切的拍了拍楚信然的肩继而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没所谓啦！两位中丞大人都随大夫上朝了，中书舍人、门下侍郎都有事儿做，闭门不出，一干御史更是一如既往到处乱跑，这御史府可清闲的很……压根没什么人！”
“你管这叫清闲？”楚信然看了眼手里捧着的这堆玩意儿，虽然比过去少了一些，可以看出时代确实是发展进步了，但还是有些哭笑不得。
“积压给书吏的，又不是我干的活，当然清闲！！”这一次的大力拍了拍楚信然肩膀的狐女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屋，“那有空屋，去吧去吧。”
“恁搁这儿打发小孩儿呢？”
这等敷衍态度与说辞对于干过同类事的同类人显然并不适用，不吃这套的龙族青年一面吐槽一面扭过头张望着这目前看来确实有些空阔的御史府，叹了口气：“行吧，这些东西有做注解吗？我这次回来压根没有了解过国内状况。”
“有有有，安心……安心——”狐女愉快的招了招手，朝着一旁更多的文件堆叠组拍了拍，“你当初带的风气还在呢，现在已经被写进新人都要读的规矩里了。”
说罢还炫耀式的补了一句：“这可跟勤跑腿少贫嘴一个等级的。”
“那可真是受宠若惊。”楚信然无言的摇了摇头，端着那一摞文件就朝着对方刚才指向的房屋方向走去。
看着怀里的这堆东西，心头还是不免思索着事情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怎么一叩门就是这家伙开门？为什么寒暄不到三句就被带到了这里干活？怪事，为什么这么一副自然的好像自己还是员工一样？
虽然这种文件处理处理没啥，不过为甚对方都那么一脸自然的模样？！
分明是两年没有回来的模样，预想之中该有的久别重逢该有的各式反应，唯独没考虑过这一种。
“你说反应？”
这家伙甚至就坐在不远处翻书，本以为她会回去自己岗位才对，结果就靠着不远处的门扉就着阳光在那看书。
从那时不时翻来覆去，扭得像只蛆一样的模样看来，应该不是个正经书。
也就是这么个家伙在旁边干扰状态，楚信然才不得不开口发问，借以转移些注意让她稍微正常点。
“有啥好反应的，百官共朝诶！魏公肯定会来，百姓大典诶！你肯定会来，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惊讶么？”
那蛆，哦不，那狐女咂了咂嘴，稍微转换了一下自己不太雅观的趴伏姿态。
不过那玉体横陈的横卧姿态也没好到哪去，也就楚信然头也不抬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在意那点春光。
御史台的制服还是蛮保守的。或者说，直接就是一套冬装+风衣，这某种意义上也是楚信然被直接拽去干活都毫无违和的理由之一——他那一身作战服看起来也蛮御史台的。
“别说惊讶了，几天前那帮家伙就在群里天天数着时间讨论你今天到哪了，整的好似跟踪报道，寒露都觉得他们像个变态……”
狐女说着，扯了扯嘴角，“看来你也这么觉得。”
“正常人都会这么觉得吧？”楚信然扯了扯嘴角，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嫌弃表情，重新埋头于面前的手写文件上，一目十行的阅读之后根据边上的注视做判断，或签名或盖章，“这像个什么事儿，如果不是熟人，我都会怀疑这帮人是想把我拽去换赏钱。”
“这也得有人敢给啊……”狐女无奈道，“做这种事，最上面同意吗？谁不知道你陛下面前的红人？前阵子才当了把钦差赐了源能仿品。”
因为纸页案情内容而皱了皱眉的楚信然淡淡道：“我倒是不知道那事传的那么远。”
“倒也不是，只是大寒、冬至那俩人消息太灵通，还拜托了捭弥调查兵部的仿品编号排位，然后才推出了你被临时赐予钦差出使的事儿……”
狐女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不自信的戳着下巴思索着，“嗯，应该也不算全貌吧？哥伦比亚那事。”
“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孽教的人作孽罢了……”楚信然说着翻过一页，手中的圆珠笔划了划，看了看笔尖，又继续道，“马太逃了，犹大死了，还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
“可惜没杀光。”
狐女一脸「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无奈样子道：“其实杀光了吧？”
“什么意思？”楚信然闻言抬头，就看到对方手里托着个小机械装置。
放在了桌案上，按了下边上的按钮，便有朝上投影的高清照片，以及下方密密麻麻的拉特兰文字。
“拉特兰的密报，被大寒截取了一份，你读得来吧？”
“呃……”楚信然没有回答，只是皱眉望着那密密麻麻的文字报告，片刻后才叹道，“挺好的，我还觉得那帮圣教军来的莫名其妙，表现得太过无用，但至少还能收个尾。”
密密麻麻的文字报告了拉特兰裁判所的家伙处理了一行人，报告中提到的男女老少四人齐全，看起来倒像是拉特兰一方对无辜难民痛下杀手。
但当上面详细的记述了这些人犯下的罪行之后，这报告就该另做定义了。
尤其是其中的女人是个孕妇，而那孕妇才是圣教军出手的真正目标。
说到这一步，便也不难理解发生了什么。
马太给自己准备的后路被拉特兰裁判所断绝，哥伦比亚的两位主教一同折损，这样的报告也不知那海神教团自己如何看待。
但楚信然确实心情略微好上了些，重新回过头去看那手头的文件，将处理完毕的全都排到对面，然后抓起那说好要多打印些份数的画像……他的动作也微妙的顿了顿：“这是什么？”
他的反应很古怪，但狐女也并不奇怪，毕竟很多人看到那画像都是那反应，因为那画像实在是太——写意了。
看起来就像个画师所作的草图，潦草的笔墨画出了白色的服装轮廓和头顶的靛青色鬼面，看起来最用心的地方反而是那鬼面眼孔中那掺杂着金芒的血光。
“昨天殷府家出大事，加急喊要画的，你不知道么？京城里难得的大案子啊——”
说是大案子，那女人还是只在那横卧翻着书页，双眼牢牢锁定书中内容：“死了四十多个胡人，这玩意儿就是口述特征描绘的嫌疑人画像，虽然我觉得没意义啦，一看就是大晚上作案的衣装，谁会在大白天还那么穿。”
“用你那神神秘秘的直觉看看有没有必要修，没必要就拿去打印吧，十二卫那边急着要呢，找不到金吾卫也可以丢给监门卫。”
女人说着说着，又开始变成「蛆」，令楚信然诧异的看了眼她和她手里那浮夸的封面，大概是什么小说吧，角度受限看不清内容，但总之先起身去里屋找复印机。
当他这么想着站起身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来人为二，一个脚步沉稳，一个脚步跳脱……跳脱的特别耳熟，这种节奏感……
楚信然想了想，加快了脚步，一个闪身将图纸拍在复印板上顺势按了打印。
这东西和伦蒂尼姆时候的家斜对门复制店仪器一个型号，既意外又觉得省事。
顺便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鸿祸，只有你一个人么？”
一个略有些耳熟的清冷女声问，听声音还蛮年轻的，“之前进门也没人接待。”
“今儿日子特殊啊，忙的忙，忙的忙。”女人复读机似的重复着那小段话。
然后被对方讽刺道：“只有你很闲？”
“看小说也很忙的好么？你可知追小说有多累么！”
听到狐女在继续她擅长的胡搅蛮缠，楚信然有些无言的咧了咧嘴，扭头重新看向那打印机的进度。
而外面，还在说。
“不知，但我也不是为此而来的……”对方冷冷道，“在那个人走后，我就没指望过御史台的作风能严谨起来，我是来查卷宗的，帮我带路。”
“有令牌吗？”狐女懒洋洋的问。
“没有……”
“我知道你亲自来捞的肯定不是小案子，你得弄个令牌啊，惊蛰……”鸿祸依旧懒洋洋道，“这里是大炎，不是哥伦比亚，也不是雷姆必拓，不是曼斯菲尔德也不是诺福克，咱们要讲规矩啊。”
“而且你还带个陌生人进来，按理说也该提前预约吧？”
“呃……哈哈……”熟悉的憨笑声传来，楚信然只是默不作声的继续在打印机边上捞文件。
“我找的案子……”对面的声音突然轻了些，“大理卿也不会给我牌子。”
“那你还——”
“那个案子，是雨水负责过的！”
“呃……”场面顿时为之一静，楚信然皱了皱眉。
“四场血案，四个时代，三个孩童，三条线索，两大家族，两个派系，同一个时间，必然是同一个的主谋，我要查那第三场，我甚至带来了当事人！”
“我，好吧，跟我来。”
“你在这儿还有个同事么？不带对方一起？”
“不，不用，先走吧，这种事越早越隐蔽，他也会保守秘密，不用去管。”
鸿祸说着，便听到些微的推搡声和不耐声一同随着脚步声远去。
在那数秒之后，拎着一叠画像的楚信然才从里屋里走出，望向那卷宗阁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再垂下头来看向狩猎这叠画像，抖了抖它，然后叹了口气。
他重新坐在了桌前，却不是拿起笔，而是摸出了手机。
这样继续下去也不是个事，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该就这么度过去。
所以他朝着几个两年前的号码发送了短信。
内容的话，只是聚一聚。
这其实也是一开始他想做的事，只是现在，他的发送名单额外增加了一个。
一个本来不算是同事，他也觉得大抵无法融入话题的后辈。
敲下发送的没几秒，就听到这空阔安静的御史府中传来的声音很远的铃声，而他也将手机收回，重新坐了下来看向面前的这些文件。
做这种临时工，也不知道御史大夫给不给工资。

NO.123:炎
（才熬两天身体就不太行了，明明早睡了些还是起的晚又喉咙干痛和全身酸乏。
不过说完能双更就双更的话后，保持了一天就断了还真是丢人，不过还是有机会再双更的，我先试探试探这身体如今的状况。）
通天宫那紫檀镶金的宝座乃是炎皇的御座，而那堂下所摆放着的无数矮桌方垫则是文武百官的位置。
这是炎国一年一度的百官共朝。
五品以上的文官可以坐着议政，而这百官共朝的门槛便是四品以上。
因而一眼望去便见无数稳坐的男男女女，年龄显然得朝中年乃至老年上抬，年轻人寥寥无几，还多是孔武有力的站在后方，一看便是武官。
这样的武官不仅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稀少。毕竟，虽然说五品以上的文官可以坐着，但其实武官也一样准备了座位，而周围一群人都坐着的状况下你一个人站着就显得无比扎眼。
当然，有这样待遇的武官也不是少到只有一个两个的水准，但以真正近百人的基数来看，显眼还是显眼。
所以不少武官也不在这个时候体现武人风气的站着，只有些特立独行有所坚持的年轻人继续如此，并且主动站在了更后方。
这样其实也合乎礼仪和实用性，毕竟百官共朝还有一个比较民间的调侃，叫做百家争鸣。
这本是指遥远的过去之中，大炎的土地上曾经出现过的一种——
不同学派思潮的涌现及各家族流派之间争芳斗艳的局面，但在如今，那些思想家所代表的学派大半都已颓靡衰落的现在，这种说法显然只是一种美化的调侃，存在于一些附庸风雅之士口中。
而更加现实的现象是如何呢？
骂街……
文明人的骂街。
“肃正院逞其私欲，我御史台自当弹劾，而今诡辩朝野又当如何？肃正院卿大人又要说些假公济私的话来逞威风？”
“幽州混乱，黄城荒芜，原因为何？放任自流！而今国势之盛空前，群臣怠惰，放任那些个个的国之硕鼠本就不当，我肃正院恪职尽责又是何来私欲？”
“太平福祚，积岁而得，尔等倒行逆施让改革政策数次几近停滞，工部户部都为你手下酷吏作风埋单，如今不谈，难道要等到以后的翰林院走出的学士充作榜样，引得欺善以恶？！”
“充作榜样？可笑的紧，亏你作御使大夫二十余年，难道不知那死读书人毫无意义，书中诸般道德翻过犹如耳边风，真正起效的仍是律法！我大炎铁律不容辩驳，别说为人情让步，我肃正院绝不姑息任何罪恶！”
“这就是弓家三案中尔等强行处决的理由？！一次犯罪只是污染了流水，而一次有失公允的司法却是污染了水源！！尔等迟早要被那旱天雷给找上！”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倒是您和大理卿应当更坦诚些，背后做那欺我可怜儿孙的破落事，全然没有丁点的懿德风范啊。”
“什么？”
“装糊涂也没用，你们确实成功了，而今这假惺惺说什么也无用。”
大抵如此的火药味在三法司间蔓延，而在那之外，其他官员虽没有前者那样距离陛下颇近的席位，无意让陛下立刻审理的模样。
但也是准备了各自的文件袋，其中装着某些地方城市的迫切诉求，对某些邻近城市政策的反对与进谏，以及更直接的，对某些官员行为的弹劾。
对于这样百官共朝的固定环节，炎皇便也如往几届那般，先并不去管，只是维持着仿佛手黏在脸上一样的肘抵御座扶手，手撑面颊的的姿态，在那好整以暇的望着这吵闹的百官，一副漫不经心到与己无关的模样。
让一旁的礼官看的眉头直皱，数次的挤眉弄眼也被炎皇所无视，便觉自己这职位根本做不得，只能叹息。
百官共朝的礼官各有负责，但这炎皇表现有失礼仪，他又能如何管呢？
“朕可真感无趣啊。”炎皇冷不丁的突然轻声道。
可那礼官就连陛下偶尔说话他也不敢接，只能看向一旁的天师。
注意到目光的天师回瞥一眼，继而看向炎皇道：“陛下是觉得乏了？”
“休息得够多了，不过是无趣罢了，年年如此无甚变化……”炎皇淡淡道，“仍是群沉迷内斗的百官，看得实在是厌烦。”
“呃……”礼官微微垂首，看向脚下的地毯，对于这样的谈话内容自然不敢插嘴，甚至想要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文武百官也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人看的越多，对自我意识的塑造就越是稳固，那样稳固的自我意识，自然会与他人的交流中发生摩擦……”
天师微微倾身行礼道，“越是如此热闹越是该感慨这朝堂百官人才济济，大炎江山兴宏才对。”
“才对？你这意思是朕错了？”炎皇扭头看来，让天师一旁的礼官再一次的埋低了头，只感觉难言的重压令他险些站不住。
不过下一秒，一旁的天师稍稍踱步，正好将他对着炎皇的方向堪堪挡住，于是压力顿消。
“陛下，这里是通天宫。”天师平静道。
“呃……”听到这有些突兀的一句话，炎皇怔了怔，沉默的抬起头，扬起手，看了看自己刚才扶着的龙椅，也看到了那紫檀木上镶嵌的金色在这周围的烛光之中仍然散发着明显的莹莹金色，抬起双手重新再一次盖在扶手上，龙椅上的微光这才黯淡下去，那天师的身体也略略晃了晃，变作更自然的恭敬姿态。
这时候，炎皇突然道：“河晏海清，天下太平，未免太过理想。”
天师沉默着，等待着下一句话。
“尸位素餐，以奸作佞，又未免太过悲观。”
炎皇淡淡道，也令近处那吵闹的三法司一席座顿时一静，皆是投来目光，继而一同垂首，与那天师一旁的礼官无二。
“孺子歌中说得好啊，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炎皇一面说着，一面默不作声的敲打着腰间的佩剑剑柄，在这通天宫中，他自然是除了卫兵以外的唯一持械者。
“数年如一日的争吵这等事，看得朕不仅无趣，还觉忧虑？而今拉特兰精研铳械，卡兹戴尔的王庭走势不同寻常，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研制依旧，哥伦比亚更是有着诸多染指人体实验的记录，乌萨斯，乌萨斯的第三第四集团军一直都在那高昌之上晃荡！再一回头，看看大炎身后的阿戈尔！”
“深不见底的极渊，逐年增加的袭击记录……”炎皇环顾，他每提及一国，声音便更大一分，到了最后简直是怒吼，拽起了桌边的龙印宝册，眼看是要直接朝堂下砸，却又动作猛地一顿，环顾这些人的反应，愤然收手，“尔等且说说！诸国这般的发展都是为了什么？！”
群臣噤声，只有那极少数没有加入一开始的争吵，只是在旁观的官员们仍然保留着最初的从容，好似完全没有体会到周围那些躬下腰来的同事身上的压力，只觉得这通天宫内的光线似乎黯淡了些许。
随着陛下怒喝后的闭眼。
视为昼，瞑为夜——钟•山之神，名曰烛阴。
魏彦吾平静的坐在远处的座位上望着那王座上的胞弟，不论是多少次都无法习惯那张脸上露出那等威严，说出那等言语。
每当看到这样的一幕，都只是令他觉得，他那胞弟确实是不在了。
只用成长根本无法形容，那孩子是根本说不出这种话的。
“为了更加强大，为了资源、为了疆土，为了踏破我天华门，神武门扉！再看看尔等！如今又是在做些什么！”
炎皇起身，走下玉座，直接走向了两侧百官中间的廊道，一旁的天师赶忙拽了把礼官的袖子，继而迈步跟上，后者被拽的愣了愣。
但也仅仅是慢了半拍立刻追去，与那天师一同跟在炎皇的另一侧。
“万方不辩福祸，全凭尔等为官带领以作表率，士农工商尽皆动员……”
炎皇继续走着，望着这两侧的百官姿态，已然有人埋低身子，仿佛无法目其身刺目的光辉，“百官共朝与市场无二，叽叽喳喳如宫廷麻雀，吵做一团还混杂其中数落朕穷兵黩武？哪个混账自己站出来！”
寂静的朝上，有着些微沙沙声传来，所有人都看向那躬身而起的老人，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炎皇的脸，抖如筛糠。
“尔且过来。”炎皇抬手，指向了面前的空地，唯一没有铺设地毯的空地，汉白玉的长廊可以从大门直上王座。
老人欲言又止，颤颤巍巍，走到了炎皇的面前。
他再一次张口，却只能发出嚯嚯嚯的声音，而炎皇正在甩剑，威道之剑的剑锋之血尽数溅于白玉之上，红的刺目。
“来人，拖下去……”炎皇冷漠道，声音在这寂静的朝堂回荡，下一刻殿外侍卫上前将尸体带走，而他再道，“天师，清理一下。”
“是，陛下。”天师在一旁轻轻抬手，长廊上的血色尽数消入那白玉之中，为其平添了几分红丝在里。
也正是这一刻，群臣才注意到那长廊白玉之中有着诸多的血丝，已然有人联想到了这古老的宫殿朝堂之上曾经发生过何等的事件。
“朕在改革，要改变大炎的一切，要保住这摇摆的山河，也要让这山河跟上真正的大势……”
炎皇扭头四顾，看向一些胆怯的目光、平静的目光、忌惮的目光，以及愤怒的目光，“而这改革的其中一项，也包括了而今的地位差异，杀人应公审，血案应严查，程序规则是必然，任何改动都需按规章，任何权利都不能妨碍这一切，除了民意。”
“而民意，是尔等为官者做表率塑造，若是民意成了恶意，那尔等都将是恶臣！”
“若尔等沦为恶臣，那朕也当是个邪王。”
“不当如此，一切都还有挽回余地。”
炎皇拂袖转身，重新朝着王座行去：“朕推行的一切政策，若有反对的声音，当提出实际诉求与礼部商讨，而非在这种时候叽叽喳喳些鸟语，朕主张一视同仁，而自认为不一样的人，朕将亲自斩杀。”
这时，天师轻咳一声：“陛下，黎博利人。”
“嗯，朕道歉。”
“呃……”对炎皇突然的话语，殿上的沉默依旧，但氛围似乎略有变化。
“鸟语并非指诋黎博利，爱卿们各自领会一下。”
“呃……”
“而说回刚才的话题……”一副无事发生过的皇帝重新落座，扫视着所有臣下：“自认为不一样的人，在一切的前提下仍是自认不凡者，便不须通过正式流程了，拒绝新大炎的大炎官员，想必用新法审判也是种侮辱，那便让旧大炎的朕来亲自处刑即可，爱卿们可明白？”
“明白！”XN；
这声音倒是响亮，令炎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而今泰拉乱象愈发明晰，众爱卿也当将眼光放得更开阔，百官共朝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内廷司。”
“在！”
站在立柱之后的诸位礼官纷纷站出，也让之前曾经疑惑这些人站位的官员们瞬间明白陛下早有打算。
“诸爱卿的文件与诉求尽数告于礼官，待会儿呈上来由朕统一定夺。”
“这一次的百官共朝将持续很久，朕也命御膳房做好了准备诸爱卿的准备……”炎皇微笑道，“当然，朕也明白爱卿们大多都不想在这儿待上那么久，所以就要好好定夺哪些问题需要处理了。”
“影响甚大的提案都有哪些，相信诸爱卿心头有数，比如往几届经常出现的，死伤人数不过百的单纯命案之流就别提了，自己交给三法司处理便罢，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
有些人率先喊道，有些人慢上半拍，有些人犹犹豫豫的跟上，这样的观察环节，总是炎皇最喜欢的。
毕竟真的很省事，省了很多关于臣下立场的研究报告翻阅。
只是他现在说的话注定了接下来会很忙碌。
毕竟接下来他要迎接的可是大炎一年以来所有沉积未能解决的问题统一报告，现场处理。
这倒是习惯了的事。
扭头看向一旁的天师，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回头看来，露出个「不也挺好」的笑容来，令他莫名想笑。
不过至少先就这样吧。
有什么想取笑的，想交流的，之后再说也不迟。
现在的话……他回过头来，看向了堂下最角落的那个男人。
男人有些高大，哪怕坐下来也比旁人高，更何况头上还有着一对龙角。
他没有的角。
魏彦吾……
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是那样没有变化，也令他的目光没有变化。
大炎最中心的统治者，与大炎最边缘城市的统治者，始终都是以那样冷漠的目光交流。

NO.124:多事之冬。
（还有几天就2077，笔者也预购了，但我看了看我的存盘空间，感觉很悬。）
大炎御史府，卷宗阁。
老式的木质砖瓦建筑并不会令人觉得老土，哪怕如今炎国一直在推广新兴文化，新兴技术，但洛阳城里仍有着大把大把的老式炎风。
而在这其中，诸多官署便是都还保留着原本的陈设，就好比御史府这等官署。
不论是建筑重铸还是直接搬家，都会因为牵扯太多而过于麻烦，尤其是文件资料以及人员排布的各式安排，都是那麻烦的重头。
于是关于炎国官署建筑改制升级什么的想法，某些官员选择徐徐图之，某些官员倒是直接不去想。
反正陛下也没有宣旨下达什么指标，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
木质建筑也不是不能安置新式电器，御史府里可不缺空调启动的排气扇声，令这冬日的御史府建筑中，仍有着热烘烘的暖意。
“不过就是没法和暖气相比，这一点还是怀念北方城市的设计啊。”
在门口指引两人换上一双棉拖鞋的鸿祸一面说一面走在前面带路，口中说的主要还是对那唯一的陌生人——也就是大理寺的监察司惊蛰所带来的，所谓的「当事人」。
煌；
当事人给出了这样的代称，令御史台的监察司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说。
毕竟对方的身份有些敏感，这真名挂在嘴边被他人听去也保不准会发生些什么事来。
就是读音有些微妙，还好如今这世道犯不着避讳这方面，鸿祸便也简单接受了这个代号，并对那有着诸多好奇的她介绍着目前所见可能会诞生于心头的问题。
“从三年前起，卷宗阁的布局就有了相当大的改动，或者说整个御史府都变化很大吧？卷中阁只是最为明显……”
朝着那菲林女孩介绍着的狐女指着两侧的木柜与货架，对很多外来人而言，那些木柜与货架的搭配是异常的不协调，给人一种非常微妙但还不至于不适的感觉，“很多文档都已经改成电子式的了，虽然纸面文档还有很多，仍然是广泛使用的记录形式。
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这里既有装卷轴、书简的柜子，也有放USB盘和各式计算机的货架。”
每个U盘所在的小格子和货架上都还贴着便利贴条，书写着里面封存的文件分类简写，让煌好奇的看了两眼，再看向一旁面无表情沉默前进的网友，问：“惊蛰，大理寺也是这样么？”
“都一样，不过大理寺的卷宗阁里更多是电脑。”惊蛰的语气毫无起伏。
“那是因为你们是那儿有中央处理器啊……”鸿祸不满的抱怨道，“三法司的技术重头放在你们大理寺，一个卷宗阁大半都被服务器占据，其他地方就全是电脑，排得跟网吧似的，我们御史台也想那样啊！”
“你跟我说没用，我很少去那儿。”
惊蛰那样的冷淡话让煌有些疑惑，只因对方迄今为止给她的印象就是个过于尽职，急公好义，同时又敢为其坚持的那份公义逆流而上。
这样的监察司，会很少去卷宗阁这种事，自然很意外。
就像听到个知识分子很少去翻书一样。
而这样惊讶的目光被惊蛰注意到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反倒是另一旁带路的鸿祸以笑闹的口吻道：“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你去过一次之后服务器就宕机了，大理寺卷宗阁唯一抵制的禁入者惊蛰，当初听到简直笑死了。”
“住口！是他们电器摆放过多的负担，怎么可能是我的错！！”
“真的吗？我听说你情绪激动就控制不住电流，哦，就像现在这样。”
“胡扯！哪……哪里有那种事！仅仅是雷法的历练从未停止——”“哦，来了来了，久负盛名的金流雷发，你这不就是失控了？”
“呃……”一旁的煌看着这俩人的互动有些呆，尤其是看着惊蛰脸上露出的慌乱与那头金发上流窜的金色电蛇，只觉得听到了什么裂开的声音。
大抵是对那古板印象的开裂吧，没想到一直或从容或肃穆的她也有这样可爱的羞耻模样，像个维多利亚学府中的又羞又恼的小女生。
煌突然感觉，稍微放心点了。本来还以为接下来在炎国的日子都要跟一个楚大哥女版朝夕相处，那样真是想想都觉得头大……现在看来还好不是。
“你瞧你这样把你带的小姑娘都看呆了，这不就证明平日的你不会如此？”不远处那沃尔珀大姐姐还用她来做论据，“好了，你就去梳你那头发吧，别指望雨水来给你弄哦，虽然他发了短信来聚大家。”
“谁，谁会想要那家伙来帮忙，我已经能够自己控制了！”惊蛰否认道，发梢上的卷翘更加明显，继而整个一僵，“等等？你怎么注意到的？”
刚才手机突然收到短信，惊蛰还稍微回避了一下再看，看到那邀请时心情无比复杂，还刚整理了一下发梢。
没想到现在又翘起来了。
这也就罢了，重点是对方居然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注意到？我也收到了啊，就在你说要回避的时候……”鸿祸说着摸出手机扬了扬，看着愣住的惊蛰扯起了些嘴角来，“同期啊，你该不会以为这是对你一个人的邀请吧？”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都会被邀请罢了……”惊蛰冷淡道，“就算是要聚集同期的监察司，也没必要把你这懒狐狸带上吧？”
“我可是他前辈诶，前辈！”鸿祸一脸认真的强调道，“你也不想想当初我带他入门省了多少麻烦，现在跟煌说的这些两年前也是对他说的哦，啊，说到这个……”
狐女突然想起来，朝着一旁看戏并猜测「那家伙」是谁的煌招呼道：“别乱碰这里的所有文件哦，留下来的都是些难搞的事件资料，既难搞又古老还重要！如果造成什么损伤破坏的话，结果蛮严重的。”
“呃，那个不会啦，不会不会。”煌有些心虚的隐晦收回了本来还打算捞两个文件看看的手。
“以前的时候更小心，在计算机还未传入大炎时，这里面全是卷轴和文档，有几年还多到放不下，所以啊……”
鸿祸说着指了指周围的橱柜，“所有结案文档都会切角保存，限于证物室大小，超过三年通常都会进火坑。”
“只是结案，结案不代表真正处理完毕，还有不少陈年的冤假错案也在里面被一并焚烧……”
似乎已经整理好心情的惊蛰恢复了之前的肃冷，补充着鸿祸没有提及的内容，“包括牵扯你父亲的案子也是一样，最初的口供和证物都只能在炉火中刨灰。”
“当然，过了这么久，连灰都刨不出来……”不在意惊蛰插话的鸿祸继续带路，只是走到一个被桌台分岔的道路前稍稍停下，抬手示意两人等等，“先等等，就在这儿附近，不过这里东西有点乱，让我找找那家伙把文件塞在哪。”
她说着也确实弯着腰对着周遭那些柜子一个个抽屉光顾着，翻找着里面的文件与文件上贴的小纸条，忙碌的模样看起来确实要花一些时间。
令煌旁边的惊蛰有些不耐烦的双手抱臂，出言催促：“最好快点，百官共朝一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结束之后那些大人物也会一路唠嗑慢慢回来的啦！都是些老头子……”鸿祸头也不抬的无所谓道，对惊蛰的着急抱以讥嘲，继续翻找，“这么着急的话也可以直接回去啊，等我找到了再给你拍几张照片发过去，反正惊蛰大人是个大忙人，从前一届手里接过这位置就马不停蹄在一周之内解决了三场事件，这种开局可是前几届都没想过啊——”
“你想说什么？”惊蛰冷冷道。
“只是惊叹你那工作狂的本性罢了，我这种喜欢偷懒的自然是无法理解你们这些喜欢工作的……”
鸿祸耸了耸肩，抽出面前的文件看了看又塞了回去，朝着另一边的柜橱走，“所以咯，着急有什么用？过剩的责任感除了让自己心累以外还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之后她也没再接什么，可惊蛰也没有回应的意思，只是阴沉着脸。
在这一沉闷的气氛之中，煌左右看了看，抬起了手：“呃，那个……”
鸿祸立马接口道：“煌小姐请讲！”
这一转热情的语气反而让煌吓了一跳，迟疑的看了看冷眼看来的惊蛰，再回头看向那蹲在不远处翻目录的鸿祸，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问道：“你们之前提到的「雨水」是个人吧？这个……方不方便说说？”
“蛤？”对这个问题，鸿祸抬起头来，仿佛头上浮现出一个问号，继而扭头看向斜对面的惊蛰，“你没跟她说？”
“蛤？”这下煌脑袋上也冒问号，也看向了惊蛰。
被两人看着的惊蛰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对着鸿祸淡淡道：“她是罗德岛的，那个巴别塔。”
“蛤？？”这下煌脑袋上的问号更多，她发现自己还是听不懂。
但是鸿祸懂了！
“哦，他去过的……”鸿祸了然的点了点头，继而朝着煌道，“「雨水」啊，以二十四节气命名的监察司队伍里的其中一位，不过这个监察司这官职是轮替的，现在的雨水也不是两年前那位，只是这也不妨碍他出现在我们的对话里，因为他当初影响确实蛮多的。”
监察司轮替我知道啊，楚大哥好像都当过……煌悄声嘀咕着。
狐女说着，又重新埋头于面前的文件：“御史台的文件多有注解都是他带起的风气，当初可真是够模范的，惊蛰现在这模样说是在学他我都信……”
“喂！”
惊蛰冷冷道：“好好说，别扯上我，那种半途而废的家伙我不想搭理。”
“那你今晚去么？龙门楼。”鸿祸扭头问。
“呃……”惊蛰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这卷宗阁那数道悬梁之上的屋顶，又垂下头，低垂着眼帘瞥向不远处的地面道，“就看看他现在混成个什么样。”
“那就是去咯？不过我不会跟你一道哦，待会儿你们尽快离开，我也省得被御使大夫责骂……”
鸿祸说着，骤然起身，手里捏着几页纸，“对了！煌小姐，还有一点你应该要有些了解。”
“什么？”煌问，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那几页有些泛黄的纸上。
“前面说过了吧？过去三法司的卷宗阁的结案文件积累不会超过三年，有很多误判和错判虽然很遗憾很可惜，但也没办法处理，虽然新技术引进之后，电子文件保存就好多了，但你父亲的案子”鸿祸端着那几张纸走近过来，将那几页纸递向了惊蛰，而她则是扭头看向近处的煌，认真道，“可是在新技术推广之前就被处理了。”
“那……”煌看向了惊蛰接过的那几页纸，问题不言而喻。
“所以这些文件都是再版的，或者说还原版本的第二手资料，却也是仅此一份的资料……”鸿祸说着，耸了耸肩，“当然，你是第三个案件的受害牵连者，第四个案件文件可是保存的好好地，毕竟十年不到，赶上了新技术换代，不过那是与你无关的了，至少目前没什么关联牵扯。”
“谁弄的再版？”
“问的很好哦……”看着煌一脸认真严肃的模样，鸿祸非常满意对方此刻的眼神，“谁弄得再版啊……要在没有备份的前提下从茫茫人海中寻访知情者与少部分边缘亲历者，从零进行证言证据的再现找回，这种像是钻牛角尖一样吃力不太好的活，想想都觉得去干的不会是个正常人。”
“那个人，自然就是——”
.
“呃……”喷嚏在打出来之前被摩擦着鼻子的手给强行止了回去，刚准备重新拾起笔来的青年犹豫了一下，又从兜里摸出个纸巾又擦了擦鼻子，然后起身将那老式的门扉好好关上，才又走了回来坐在原位上。
“今年什么天气……”搓了搓手，摸了摸手腕处那总是比体温还低一些温度的鳞片，楚信然又重新摸了摸温热的手，只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但也没什么办法。
身体明明好好的，手脚也暖和的谈不上冷，但就是在冷空气环境下就觉得自己「冷」。
身体不觉得冷，「心理上觉得自己冷」，听起来有些神经病，事实也确实很神经病。
但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好几年了，萨米之行回来就有着麻烦的心理障碍，哪怕在梦里砍过温迪戈、现实里也重新对抗过风雪，这一切也没改变。
时至今日他也不畏惧那些东西，但却留下了个单纯怕冷的毛病。
刚才那点冷空气都让他差点打个喷嚏来，这显然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关天气的事。
但他的抱怨也谈不上有错。
这鬼天气确实很糟糕。

NO.125:监察司的差异
（奥特银河格斗2这塔尔塔罗斯太草了，打个偷袭，出来装一波逼，然后被雷杰多一招吓跑。
又及，第二卷215章确实被封了，感谢书友书评区反应，这他妈的刺猬猫封章都没给提醒，吐了，还好有人反应。
但是众所周知，刺猬猫是个优良企业，哪怕app崩了，绝不会轻易让员工加班。
所以编辑没理我，等双休过了再说罢。唉，第二次了，上次是白咕咕那章，这次是舞会章节，这审核什么毛病能随便误审。）
“从乌萨斯、东国侵袭而来的冷空气根本不至于形成这场降雪，北方城市提前半个月进入了严寒防御期，南方城市也都像如今的京城一样迅速变温，今年的天象绝对有问题！”
“还有什么地方没考虑到？”
“星占怎么说？”
“说个锤子，这年头星占能管几成真？啥子东西你都提？”
“那天占呢！恁绕过星象占天试试？”
“占天说是东方问题！我觉得还不如问问大地。”
“我占过啊！也是说东方！东方有个啥啊！东国？”
“东国在东北方向啊！纯东方那他妈不是海！”
“那就是阿戈尔？”
“阿戈尔的分法也不是那么笼统，不过真要说海洋……洋流影响也太棘手了。”
“观测洋流这种事还只在古籍里提过吧？工程量太大。”
“也不能笃定洋流，天灾也是能扰乱气候的。”
钦天监，太史院。
太史院本是钦天监前身，但在炎朝诸多改革之中，某些职能相似的机构互相并入融合之后，太史院也不例外，被并入替代只能的钦天监后，连同建筑也一同保留，只是这称呼屈居钦天监之下，成为了隶属钦天监的研究机构。
研究内容便如其讨论那般，也是太史院创立之初的目的：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历法。
自打步入大炎步入腊月之后，反常的寒冷便日日持续，而今更是能让洛阳下起雪来，这份异常对于将天气变化也纳入观察管理范围的钦天监而言，显而易见。
只是一开始大家还将气温转冷视作自然现象，毕竟冬季转冷乃是自然法则，谈不上令人惊讶与疑惑。
但过头就会疑惑了。
过头到如此明显，甚至能让不少官员与宫人替上面前来拜访过问，询问今年这状况是否正常，是否需要在意些什么。
是的，钦天监这名头听来厉害，不少平民百姓更觉得观测天象这事儿如此的高大上，但其实这个机构的职能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履行的无比朴素。
天气预报……
排比历法之类的都是一年做一次的事，对什么大型节日或是祭祀仪式的占卜也是并不多见的事宜，更多时候这里的日常就是通报气候，以及对天灾的预警。
只是就算大炎这么大，需要特别在意的天灾也不多。
如此状况下，便连鸡毛蒜皮的——“接下来的天气是不是该注意皮肤干裂啊？”「接下来是不是不方便出行啊」一类的建议都属于一并的服务范围。
这机构有个高大上的名字，但平日都是在负责这些非常日常的事。
不过在关于工作的讨论上。这帮人还是一个个体现出作为职业认证的天师素养，具备着丰富的天象研究知识以及实地考察阅历，哪怕是放在国外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专业天灾信使。
可关于蔓延整个国家的异常现象，再专业的天灾信使也苦于这份辽阔疆界的鞭长莫及。
就算是全国城市都有覆盖网路可供传递各城市的驻守天师传递观测资料，却也有太多的无法触及。
总是吐槽乌萨斯国土太大，那边的皇帝和公爵都管不到的那么多显得浪费土地。
可实际上，别说乌萨斯，在这泰拉的所有国家式大型社会群体中，又有哪个国家真正做到将自己疆域之类的所有领土照顾到，所有领民动员好呢？
雷姆必拓不行、卡西米尔不行、米诺斯与叙拉古也不行，萨米那大半区域都是冻土的地方更不行。
移动城市始终就那么多，移动村庄倒像是真正的居民主力，而无法移动选择世代生存的土著更是在哪一国都存在，那些都是国家机器难以纳入掌控的范围，也是通常情况下的国家机器懒得去管的范围。
只有偶尔近处的城市里的贵族官员一类的，偶尔有机会过来，或关心，或盘剥，全凭心意。
这样的现状，对于炎国也是一样。
有着太多的深山老林和封闭村庄。
这些封闭区域的居民也因为这份封闭而一度成为大炎革新的阻力。
也因为这些阻力，这些是世代生活，与外界缺乏接触，甚至有着与如今文化迥异的古老习俗的村庄才被世人所熟知。
——以上新闻的方式。
某些过于诡异到电视台都不能上的习俗令警官和军队出动倒是另一回事了。
某些正式编制之外的监察司也在其中起了个特殊兵种的作用，只是这种任务与案件通常都是保密的，这样的监察司也会在行动时或多或少做些隐藏身份的措施。
就比如眼下造访太史院的，脸上盖着铁面的长尾男人。
“听起来很热闹。”
男人的声音从那银色的鬼面下传来，从那鬼面的形状看来，他应该有着非常寻常的普通五官，但他那完全兽化的暗黄色利爪又令他的身份像个先民。
“毕竟这里是是天气署……”回答的语调轻快，毫不在意的道出这个其实可以算是某些人对太史院的「蔑称」。
但考虑对方作为太史院长的身份，这蔑称便也成了个令太史院天师们无法反驳的自嘲，“你这么穿其实不太合适的。”
“怎么？”男人的声音有些诧异，铁面微微垂下端详于自身那常见的冬装。
那么接地气的棉衣+羽绒服看起来确实和森冷的铁面画风不太搭，但也不至于被这么吐槽吧？这样会让他觉得有些伤心。
不过对方的回答很快就令他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昨日皇城出了桩大案子，殷府死了四十多个胡人，凶手下落不明，身份不明，只知一身白衣与鬼面……”
太史院长说着，抬起双手比了个照相机矩形轮廓，倒显得挺活力，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你离他就差一身白衣了，路上没人看你目光很奇怪么？”
“我以为他们只是觉得我穿搭有问题。”男人讷讷道。
“说不定出去就会有禁卫来找你聊聊了，京城的人胆子都大，觉得你像就敢报官……”院长老气横秋的背起手摇了摇头，“回头把面具摘了吧，大冬天的在脸上挂铁片还真令人担心黏一起了。”
“这个是军工部的杰作，倒是不能当做寻常的金属面具看待……”男人下意识抬手摆了摆解释着，然后动作立时顿了顿，“倒是那位凶手真拼啊，不管是杀那么多人还是大冬天戴铁面具，都是个狠人。”
“也有说法是头盔，头盔总会好点，里面能有架构……”院长回过身去拾起不远处的打印机上刚吐出的文件递过去，“不过都是些题外话，你来是为了这个么？玄秩……”
玄秩接过文件看了看，点了点头：“是，肃正卿大人让我接收这个，顺便汇报任务状况……”
他说到这里，清了清嗓子道：“圆盾教残存三百人悉数剿灭，玄秩自贼人窝点发现了孽教的资料残留，那教主确实是孽教残余。”
“怪不得处事如此乖张，教旨与行为如此大逆不道……”院长叹了口气，回头抓起一张便利贴随手写了几个简写后，继续对他说道，“这件事我会报告占天宫主，今年危害大炎的祸害是否处理完毕，还得看下一轮卦象，你先回去吧。”
“是……”玄秩行了一礼，复又抬头，“大人，我还有事想问。”
“什么？”
“我……”他显得有些踌躇，小心翼翼的轻声问，“距离那瓯地那事的处理人……还有多少距离？”
这样的询问显然是院长意想不到的，他的怔然持续了数秒才回过神来，仰起头来看看了眼这太史院悬梁之上的周天星辰图，漆黑的天顶满是白色的光点与连线，构筑出大炎神话中的星官。
四象、三垣、二十八宿，以此为重点的星宫图谱是每一位初次踏入太史院的天师们都为之惊叹历代天师记录传承。
他望了眼那东方七宿，回过头来，摇了摇头：“当初那一宗，他一人剿灭了孽教支脉六百余人，虽然我不觉得人命可以用来比拼这种事，但对你们监察司而言，或许这能当做比较的基准？”
“还是有些偏颇，不过也足够了，我知道我还是不如……”玄秩低低的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六百余人不是单纯的人，孽教的安排与布置只会远胜于圆盾……那场洪水，我其实也知道自己差距甚远。”
“你还是不问对方的身份么？”院长问。
“也问不出不是么？被选中的监察司，处理着这样绝密档案，除了陛下，不应有第三人知晓……”
玄秩叹息道，“院长大人，你有颗坏心肠啊。”
“我还想说你问的话我可能会说的……”院长撇了撇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其实听到‘可能会说'的时候，玄秩还是稍稍有些动摇，但那点动摇显然在院长的后话中消失，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看了眼不远处还在争吵的那群天师，便朝着院长拱手道：“那么院长大人，在下便告辞了。”
“接下来有什么行程么？”院长随口问。
“有个老朋友回来，聚一聚……”玄秩说着，拿起手机看了看，“两年不见了。”
“御史台的监察司能和肃正院的监察司做朋友么？”
能问出这句话的院长令玄秩有些惊讶，惊讶他居然能这么快锁定对方。
但想想如今监察司能有两个月不相见的符合目标确实就那一个，便释然的轻笑道：“所以才只会是在工作时间外聚一聚。”
“我们都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够真正代表各自势力的立场，这也正是我们能够结交的关键。”
“监察司能够不代表所属势力的意志么？这话又能有多少监察司信服？”
“所以这聚一聚的聚会，人数大抵是不多的，很多心高气傲的新人是不会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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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先走了，补录你有没有被发现调阅，大理寺的监察司在御史台待久了也容易传些风言风语。”
御史府内，靠近正大门的位置，惊蛰正带着煌朝着鸿祸抱拳道，这份武官常用同时也被江湖人惯用的礼仪突出一个简洁。
而后者却问：“能有什么话，御史台和的大理寺都是一个中正，又不像肃正院那边乌烟瘴气。”
“监察司的身份还是能落人口舌的，我们是大炎的手与眼，理与义，分属不同便能落人攻击的害处，结党营私一类的帽子和说法扣下来总是容易。”
“年轻人就是在意太多咯，我们这些老油子可不在乎这些……”鸿祸作不屑道，“明明应该年轻人才有冲劲才对，你在这方面的小心倒是像他，但他可比你能冲多了。”
“别老是提他了，你今天很奇怪，鸿祸。”惊蛰不快道。
“你别表现得那么像我就不提了，我也不是第一次提了……”狐女耸了耸肩道，然后朝着麒麟一旁的菲林招了招手，“煌小姐有空再来玩啊，你比小惊蛰有趣多了。”
“呃，谢谢哈。”换作其他时候是能够热情回应的煌看了眼一旁脸色阴沉的惊蛰，还是有些僵硬的回道。
“走了……”
惊蛰冷冷说完便迈步而出，煌回头看了眼那位亲切的狐狸大姐姐，尴尬的笑了笑又回头立马跟上，已经消化完整理案件的是「雨水」，是她知道的楚大哥的代号名事实的她，也没空想那么多，也不好想这俩人和楚大哥过去有什么交集，只觉得自己隐瞒来时所用方案的行为还该继续下去。
嗯，至少以惊蛰对前雨水的态度来看，她怕自己暴露之后对方就翻脸了。
虽然也很大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但还是继续瞒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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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各想各的的表情呢，走的时候。”
另一边的鸿祸走到办公屋前捞开当着阳光的竹帘道，竹帘后是正捏着一本书的楚信然。
“嘿！你这人怎么翻别人书的！”
鸿祸顿时不淡定了，要冲过来抢他手里的书，这位同为检察官的女性可没有什么笨手笨脚的属性，一爪过来抢书对于没有打算立刻给的楚信然而言，便是闪过的下一秒又迎来拳、爪、肘的轮流关照。
而一边捏着书一边以单手、手腕、手臂做防的楚信然硬生生在这这样虎虎风声中跟她打了几个来回的拳手攻防后，便是赶在那家伙认真之前把书丢了过去。
“只是端起来看看，你这把格斗技都使出来的行为才有问题吧？”
楚信然无言的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和手臂，刚才那绝对是认真了的力道还残留在上面，让他确信对方其实是在借题发挥。
还是那么好战，才会代号里才带个祸啊。
“这是在防御少女心哦，什么反应都不过分！”鸿祸大义凛然道，“铁直男雨水是不会懂的吧？”
“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有少女心……”楚信然摊了摊手，揉了揉手腕，“俩人都走了，拿的是我当初寄存的文件么？”
听到前半句都没有暴起，证明是真的没有少女心的鸿祸，第一反应是回话：“是啊，感觉如何？有人接自己班的感觉？”
“那丫头是真的在学你诶！”
“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楚信然摇了摇头道，“过刚易折，不论是做人还是雷法修行都是一样，练成那副模样确实厉害，但控不住的电流就是心理有问题。”
“她大概觉得你当初也很刚。”
“我刚是因为我不在意，我家人不在这儿，朋友不在这儿，你们也不会蠢到跳进来，我一个人活的潇洒，她配么？”楚信然言辞辛辣，令鸿祸有些无言。
“待会儿你能把这原话说出来？”
她说着，从兜里摸出了手机晃了晃，显然是指那邀约的短信，时间就在半小时后。
“看有没有必要吧，上一届的惊蛰去哪了？能让她上来。”
“死了，参与那种案件。”
“喔……这一届雨水呢？”
“在春城出差，也是加密的案子，他家人还托人问我那家伙能不能回来过年呢……”鸿祸摇了摇头，“我看悬……”
“这工作还能做到不能回家过年的，早点辞了吧。”
“你倒是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那是！当我辞职的那一刻，我身体就好起来了，大概比药有效1000%倍！”

NO.126:只要有人莽一波...
（用了些成年人的禁忌力量，2077应该放得下了。）
手指搭在腰间的刀柄之上，如同扶着稻穗，静谧且温柔。
迎着正对面的青年执起的剑柄，捭弥抬起了面孔。
淡棕色的眼瞳之中，无声无息的平静瞬间撕裂，展露出凌厉的轮廓。
长袖陡然一震，源自扶着刀柄的手臂，自那一刹，好似有微风吹过那般。
也正是微风吹过只是，有清亮的啸声响彻院落，带起一道残影般的血影。
拔刀，斜劈，血振，纳鞘。
瞬息之间的一气呵成，凌驾于寻常肉眼所能观测的极限，隔着十数米洒下了冰冷的刀光。
刀光如风驰电掣，迎来了炽烈的蒸汽！
清脆的弹刃声伴随着剑柄爆裂的蒸汽声，前「雨水」自那剑柄被剑鞘弹射而出时握剑横挥，同步浮现的金雷剑罡与血色刀光碰撞继而碎裂，澎湃的冲击掀起地上的尘埃与碎石，而持剑者与挥刀者都未曾有丝毫的变化。
持剑者维系着挥剑的姿态，收刀者维持着纳刀的沉稳，继而在数秒之后，捭弥萎靡的跪坐在地，汗液从面颊滑落，只能等到一旁的男人朝他抬手，他才握住了对方的手被其拉起，然后朝着那青年投以尊敬的目光：“两年不见，你还是那么强啊，雨水大哥。”
“好好用你张家的刀法不就好了，学什么东的刀术流派……”青年平静收剑归鞘，远远走近，“若能专注于一道，想必能够更好吧？”
“我的悟性差啦，学什么都只是出色的水准，却走不上高处……”
捭弥走近道，那一米六多还娃娃脸的模样在三人之中便显得毫无疑问像个小晚辈，看向对方都得稍稍仰头，“干脆就多学一些够用就行，我那老本行还是做密探。”
“不过您刚才那一剑还真是力道十足，感觉都有示现流的拔刀风范了，真是令我长见识。”
“直鞘拔刀没有摩擦加成，靠着源石机关蒸汽弹射能够做些补足……”楚信然瞥了眼剑鞘口，手指搭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些微的温度，“武器设计还是很重要的。”
“谁做的啊？看起来雨水大哥很满意这柄剑的样子？”捭弥好奇的微微倾身端详着楚信然手里的剑鞘，确实惊讶于这剑鞘和剑身两者都有些少见的设计风格。
八面剑的制式，金属缕空和嵌套机械装置设计，第一眼甚至会觉得有些科幻。
但再看一眼又会发现是老式的长剑设计，确实是少见的外形设计。
哪怕是大炎那不断精研各国装备技艺并寻求自身突破的兵装部中，也罕少有这种东西。
倒是纯粹的现代武器不少，什么榴弹铳之类的都已经军队普及了。
“米诺斯的铁匠……”楚信然将其重新挂在身后，道，“如果不在意远距离配送和打造时间等待，我可以帮你引荐。”
“米诺斯就不用了，何况我最近在习惯东刀，好歹是我待了八年的地方嘛——”捭弥说着，看了眼一旁的高大男人，兴奋问，“太合大哥也要跟雨水大哥过两手吗？”
“不，我就算了……”身形高大，头顶双角，一副面容看起来便是不怒自威的男人摇了摇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过来的两位女性，再看了眼另一侧直接翻墙而入的铁面男人，“毕竟人也快齐了。”
“还差些谁啊？”捭弥好奇的问向楚信然，显然不只是外表看起来是个孩子，表现得性格也颇为活泼的同时不爱动脑子。
“大寒和冬至，都没出现……”太合淡淡道，“当初大家说好了要为雨水送行，结果那时候雨水没来，他俩也没来。”
“这次也不出现我也不意外。”
“做什么判断，多少有些自己的苦衷吧……”楚信然是淡淡道，“不必太过在意，这世界也不是没了谁就会不转了。”
“原来那两位也和雨水大哥关系好么？”捭弥诧异道，只因自认为如此擅长情报渗透工作的自己竟然在以前从未察觉到这一点，“当初他们突然让我调查兵部的仿品编号序列我还以为他们是对大哥有怨，特意省略了些情报。”
听到这话，倒是从远处走来的鸿祸愣了愣，走进过来直接抬手拽他的马耳：“你这混小子居然还干了这种事？！”
“啊啊啊鸿祸姐轻点轻点！冬天拽耳朵会冻疮的！松手松手！”
“冻疮？情报缺漏判断失误到时候能是一句冻疮能解决的吗！”
鸿祸叉腰扯耳，完全一副姐姐教训弟弟的图景，一旁的太合以及走近的惊蛰倒是习以为常。
同属一个部门的监察司互相问候之后，看向了那翻墙而入，甚至连出任务的面具都还盖着的被邀请者。
后者忽略了惊蛰，也忽略了那边吵闹的「姐弟」，只是朝着太合微微点头，然后朝着雨水走近，在距离三步之数的距离站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没有下一步动作也没有下一句话。
怪异的氛围让不远处那正在数落捭弥的鸿祸都扭头看来，闭嘴松手。
捭弥露出一副一副逃出生天的得救表情，但在扭头看向雨水大哥那边时就怔了怔，盯着那戴着面具的男人，表情有些紧张。
大家都是同事，哪怕供职地点不同，却也经常有着合训切磋、比试，乃至在大炎庆典上一起出席的时候，自然是没什么真正的陌生。
哪怕盖着铁面，只能看出身形轮廓以及发型，也能认出是谁，更何况监察司的面具是没有外形上的规定的，你喜欢什么型号去跟工部尽管提，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可以容忍。
所以监察司的铁面仍属于各有个性，对这帮人而言，看面具造型也大抵可以猜出对方是谁。
也正因为看出来了，才有了大家这幅态度。
监察司玄秩，肃正院最利的刀，而前监察司雨水，则是肃正院卿的心腹大患。
这样的相遇，捭弥已经悄无声息的重新将手搭在腰间的东刀刀柄上，而那一开始仅仅和太合打过招呼便再未说话。
仅仅是冷眼盯着楚信然的惊蛰，手中握着的法杖也有小小的电蛇逐渐爬上，开始发出些难以压制的嘶鸣。
雷法的缺点之一也是这一点，当电能逐渐积蓄，你很难让电流真正安静。
而这样的嘶鸣，对于在场之人而言，都是无比明显。
这时候，是太合抬手拦在了惊蛰面前，令她怔了怔。
而在那边好像在僵持的画面中，是楚信然张开双臂：“好久不见了，玄秩。”
“蛤？”对熟人的人物关系最迟钝的捭弥直接问号。
“蛤？”自认为对周围人看的很清楚，并且和前「雨水」共事时间最长的鸿祸也直接问号。
就只有太合垂下了手，令那愣住的惊蛰看着楚信然拥抱玄秩，而玄秩犹豫了一下也抬手象征性放一放背上的模样，觉得有什么东西出现了裂纹。
是阵营之别，还是组织成见，亦或是有些虚无的形象……或许都有。
“好久不见，雨水。”
仅仅是礼仪式的拥抱，拍了拍背便松手退了开来，楚信然一副除了太合以外的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热情拍了拍玄秩的肩：“两年啦，身子骨咋样？秋天还会头痛吗？你练的那剑到第几层了？有没有脱单啊？”
“你……一个一个问吧。”一贯于人前沉默寡言且言语冷漠的玄秩，明显在语声中露出些窘迫来，似乎是觉得对方一次性问太多他反应不过来。
“好好好……”楚信然轻笑道，点了点头，“就问头还痛不痛！”
“好多了……”不用一次性回答那么多的玄秩又恢复了平日的语调，“老先生说那咒术再打磨半年便不用在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在炎国最担心身体的家伙就数你和楚府里的那帮老人，这两年也找了不少医疗相关的专业者，顺便询问过你那种状况，全都是惊奇，看来还是个没什么记录的「病」。”
“那位老先生有办法就够了，没必要再考虑别的……”玄秩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漆黑的爪子，“倒是你，还没找到自己问题的答案么？”
“是啊没找到……”楚信然耸了耸肩，“不过倒是没那么迫切了，时间这副药对我的效果就是越来越耐心，哪天若说得到一个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估计也没什么波动。”
“没必要做那么不吉利的比喻。”玄秩摇了摇头。
“鸿祸姐……他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的？”
不远处的捭弥和鸿祸已经静悄悄的走到了太合与惊蛰那边汇合，只是捭弥显然还觉得当初雨水大哥在洛阳时天天被鸿祸姐甩任务的关系，这种问题该问她，而没有注意到真正知道答案的其实是太合。
这个能对陌生的目标苦心孤诣了解与算计的小密探，唯独对身边人的关注缺乏些细心。
直白来说就是有些缺心眼。
这样的缺心眼，是惊蛰没有的，所以惊蛰直接问了该问的人。
“太合，那俩人什么时候有的交集？”
“你问这个的话……”头上有着一对水牛般大角的监察司男人显得有些困扰，“我也不会刻意去记具体时间吧，大概是他刚上任那会儿？不是有个出差事件嘛，那时候和肃正院监察司队伍有合作，鸿祸应该有印象。”
“我？我从来不记工作相关……”被甩皮球的狐女说着就看到捭弥期盼的大眼和惊蛰的冷眼，一转努力回想着，“好像是有那么件事吧？虽然他那个月好像遇到了好几宗出差任务……”
她说着声音逐渐低起来的嘀咕道：“这么想来，他好像工作履历不对劲啊，一般也就一个月一个，甚至几个月都难出一次差的监察司。”
“他在成为监察司之前就专门针对那一类事件，不奇怪……”太合突然道，“就是前惊蛰牺牲的那一类事件，御使大夫大人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屈尊邀请，甚至开出了他会排开所有阻拦的是基础条件。”
“那位还这么说过？”鸿祸愣了愣，面对旁边人投来的「你怎么不知道自家事」的目光感到有些尴尬，“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他真这么说，雨水就干了一个月就下台也太怪了！”
“说明意外发生了。”惊蛰突然说，说着看向了与远处还在被迫与楚信然唠嗑的玄秩。
“我觉得……”她说着，顿了顿，继而一字一顿的轻声说：“肃 正 院。”
“势力是死的，监察司是活的……”太合淡淡道，“混为一谈不是好事，惊蛰。”
“肃正院是个机构，由人操使才会出现立场……”惊蛰并不认同道，“肃正院的监察司，会在那立场之外？”
“我无法肯定……”太合实诚的回答，“但这是雨水接风宴，雨水不在意，你还是该给点面子，好歹……他当初教过你不少。”
说到这一步，惊蛰沉默不语。
“尽管他不觉得自己教过你，但你应该有自觉自己学到了多少。”太合补上这一句，继而上前，朝着楚信然招呼道。
“雨水，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吧。”
“啊……”被提醒的楚信然看了眼对面的玄秩，点了点头，欣然接受这建议的朝玄秩招手，“那感情好，那就先进屋吧，没必要站在外面客套。”
他早就想进屋了，外面虽然雪已经停了，但不代表天气能升温了。
“嗯……”玄秩显得有些拘谨的看了眼鸿祸那几个同事，又补一个字道，“好。”
对于印象还保留在「保持监察司内部演练成绩第一有着一年之久」的「肃冷刀刃」层面上的三位监察司而言，这样的别开生面只会让捭弥惊奇，鸿祸古怪，惊蛰冷眼。
而楚信然表现得像个「东国漫画里的迟钝太监后宫男主」，对这群人里的隐患一副全无注意的模样，只是一副好似自己是东道主模样的招呼玄秩在内的所有人。
让一旁的太合也忍不住吐槽：“这是我家吧！”
一帮监察司的聚会，地点不在那个酒楼或是练武场之类的公共设施，而是在太合他家。
只是太合显然也没意识到楚信然会把惊蛰捎上，看到她出现才是有过丁点的惊讶，有些想带着楚信然去边上问问状况。
或者用手机问也行？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用法。
也没想过不远处的鸿祸知道答案。
这几个监察司各自的问题分明都能在彼此那问到答案，但却都觉得不便提及而不曾直接提及。
也不知道这样的纠结会持续多久。

NO.127:自觉。
（无内鬼，试试双更。
以及，太顶了，一觉起来就收到了成都被五角连锁的消息，行动轨迹搞得跟阵图似的，贤者之石竟在我身边•jpg……）
“因为大寒、冬至的努力结果，我在三天前就准备好这些。”
洛阳皇城的大宅，可见太合这厮作为监察司的身价有多么不正常，除却正常的俸禄之外俨然也有着其他的营生。
嗯，也有可能直接搞起非法营生什么的，但作为监察司这种身份，怀疑对方知法犯法的这种非法可能性通常不会在考虑范围内。
尤其是那个勤恳敦厚的太合。
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哪怕是被防备认为与肃正院直接关联的玄秩，也只是在进来看着这屋子有些讶异，而在那短暂的惊讶表情之后便又重新收敛情绪，老老实实随着众人一起进屋坐定，然后看着太合招呼佣人忙前忙后，将那一罐罐的酒罐子端上桌面，接下来便是一盘盘的小菜。
显而易见，是下酒菜。
“炎都酒庄，三十年，春城酒庄，四十年，还有些杂七杂八就不多介绍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收集这些。”
太合一面说着，一面接过佣人递来的酒罐，一个个叠放在桌上。
逐渐垒起半人高，倒像是在耍杂技。
能够如此平稳自然地将这些酒罐垒成个金字塔型，对平衡性和手腕的稳定性要求都有些非人。
“可你也该知道，我向来不执着这些……”楚信然望着这酒罐「金字塔」，并未像旁边几人那样面露敬畏，“酒醉伤身，武人也该在意身体的亏损，尤其是练武追求技艺更高处——本身也是在损害身体。”
“这没关系，我只是请你尝尝我这些珍藏，虽然不如朝中某些官员收藏的珍贵，但也算是我目前能以合法手段能搞来的最好的，市面上根本看不到的好酒。”
一说起这个话题，之前都表现的颇为沉稳的太合便显得心思活络不少，连表情都变得热情了些：“而喝多的任务……”
他说着，回过头来，看向了另一侧正在端详着这层叠酒塔的违法正太：“让捭弥负责。”
后者听到这话也不奇怪，反而兴奋的搓了搓手，一副老酒鬼的口吻问：“太合大哥，真的能给我练心法吗？”
“剩下的全是你的……”太合淡淡的笑了笑，“门下省拜托过我，那几个家伙算是大出血了，所以这也算公事，你就放心喝吧。”
“多谢太合大哥！”捭弥更加兴奋的望着这些酒，然后扭头看向自己之前从腰间解下来放在后面墙壁边的东刀，“这是什么意思？”
楚信然扭头四顾其他人，眼见鸿祸、惊蛰，甚至连玄秩都面色平静，便觉是监察司圈子之中的常识。
“捭弥这小子啊——”鸿祸一点都不忌讳男女之别的一把揽过小男孩的头夹在腋下，笑眯眯的毫不在意对方的挣扎，“要学习各路刀法，最近就在学那东刀，可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还要练什么鬼心法，要以慈悲之意执杀戮之刃，所以搞个拔刀斩都要一副很平静，很仁慈的模样，啧啧……”
她说着，摇了摇头，一把松开了手，看着对方赶忙挣脱抬手摸喉咙的难受模样哈哈大笑：“我就不笑这些仪式了，但总之这个心法要让修行者一直维持这种心态，搞得跟个僧人似的非常怪异，谁都看不惯。
尤其是听说这个状态要持续很久，就有人想到了，用刺激来扰乱捭弥，让捭弥在刺激中坚持，以这种方式加速修炼进程。”
“用酒来刺激？”楚信然诧异道，“为啥不直接打他一顿？”
“雨水大哥？！”捭弥难以置信，根本没想过敬仰的大哥能提出这种恶毒方案。
惊蛰更是刚捧起茶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虽然没喷出来强行咽了下去，但又好像呛住了，咳了好几声收获了旁边人的关心。
“雨水你这提案真的是……”太合也被这话震得讷讷的，险些说不出话来。
然而两位当事人都这幅抗拒的模样了，这厮还在振振有词道：“这提案怎么了？捭弥不是要炼心么？既然是要往慈悲起，酒的妨碍自然是偏门，慈悲的对立面是什么？
当然嗜虐憎恶一类的，你要激起愤怒、憎恨、杀戮欲，应该先打架才是，喝什么酒？难不成借着酒醉施展幻法？那倒也能炼心就是了。”
“哈哈哈说的对啊！”这时候会出言附和的，用膝盖想都知道是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喜欢打架的鸿祸，“根本就是偏了，刚开始听说要添加阻碍时，我甚至觉得捭弥这小子应该去青楼嫖几波才是，你看不少人都用肉•欲炼心，这小子一副毛都没长齐的样子，也该去顺便涨涨见识，但也就是觉得不合适，最后我还是没说。”
“我都23岁了！”捭弥恼怒的大声道，道出个比楚信然还大好几岁的年龄来，也是从他那外貌难以想见的年龄。
“那些家伙说是炼心，其实大帮人都只是老色批，真正奔着炼心去的没几个……”
楚信然也摇头道，好像站在了捭弥那边令后者无比感动，然后下一句便是，“还是直接丢到北地前线战场去的进度来得快，跟乌萨斯集团军对练几波想必能让心性大大的增长吧。”
也是遗憾于泰拉的诸多技术虽然发展极速，但却根本谈不上普及。
否则记忆中某些网络游戏的现状也足以起到炼心效果了，那可真是和平取巧的方式，轻易引起杀戮欲望还不用担心任何人流血，只有真正愤怒到极致，才可能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嗯，这也正是炼心的目的所在不是么？
但确实没有这样的环境。
从楚信然手机里那些老式简朴的手机游戏就能看出这泰拉的电子游戏发展到什么程度，还充斥像素的小游戏虽然初看能够勾起几分怀念，但习惯了之后也就那样，只觉得落后。
虽然接受了之后倒也蛮有趣的。
楚信然脑中瞬间甚至闪过了制作一款「猫里奥」游戏什么的来给对面炼心的想法，感觉那游戏门槛比太多游戏都低些，但制造杀意的效果会是很好。
虽然对游戏制作那方面一窍不通，但关卡设计方面他还是自信能够提供不少想法。
倒也不是梦中回忆有印象，单纯只是怎么搞人心态上有些心得而已。
只不过，虽然他想的很多，但也只是想想，没什么动力去找人，也没什么动力去给人加工作，只是想想的前提下，大家的话题也还停留在楚信然的上一句话上，也就有了捭弥的无语话来：
“你怎么不让他去和皇帝内卫对几手？”
“那就算了吧，那些黑管子还是蛮棘手的，打赢也就罢了，打输了代价可惨得很……”
楚信然说着，端详了一下捭弥的脸，那样的打量目光让捭弥缩了缩。
不过他也就看了几秒然后回过身耸了耸肩，“当年那帮家伙有割下猎物的鼻子和嘴做战利品证明的传统，一度被称作是毁脸巫怪，轮到捭弥这清秀小子可是遭了大殃。”
“那确实！”鸿祸闻言，一把抱紧了捭弥，令后者更加难受起来，“捭弥小弟可是能够在外表上拉低我们监察司整体年龄判断的宝贝！这张脸可不能毁！”
“呃……”这番话令斜对面坐的惊蛰沉默着，既觉得自己果然和这鸿祸聊不来，也觉得自己分明就挺年轻的。
下意识环视周围人反应，太合正在取下最高处的酒壶并揭下酒封，玄秩的手在桌沿边上抬起又放下，似乎在纠结着什么，而那个家伙……倒是笑吟吟的看着对面，好像看到了什么愉快的戏剧。
变化真的很大，分明一年前还接下过清缴孽教残脉的任务，在那任务中的记录表现是冷酷、高效、彻底，可打听到的这个人表现反而是越来越开朗了。
开朗？真的么？开朗会好不容易回一次国也不去跟老朋友们打招呼，也不跟过去相处颇好的上级打招呼，还让自己那时候准备的礼物都没能送出，倒是被迫加班处理那因为靠的近而被负责处理的洪涝血案。
洪水冲成那样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有那样的洪水不就是最大的破绽？
想到好久不见准备的小礼物因为听到人离开的消息而丢进了抽屉里，回头加急的案子一翻就是他的手笔，那时候的心情还真是复杂道难以描述。
而现在，再看这个邀请了自己却还是一副同往日无二的平静态度招呼交流的楚信然，惊蛰有些不耐烦了。
想要离开去同煌汇合。
而今本就争分夺秒，调查线索的任务不该完全交给煌负责才是，可不在同行面前表现出异常也是必要的伪装，这番纠结令她继续坐在这里，还有着些微自己都不理解的小小期待。
也不知是在期待些什么，明明自己也想不出来，但就是还坐在这里，想着不能走的理由除了不被这些家伙发现以外，还有着什么东西。
而且她也无法信任鸿祸。
一直以来的交集都是公事公办或不欢而散，指望对方保密本就是一种侥幸心理，更何况而今的直接相关者就在现场。
很麻烦……
调查那件事的想法很早就有了，否则她也不会和煌在网上有那么多的交流，而今终于等到了一个时间点准备着手时，他竟召集了大家。
这便远超预料。
昨年的冷漠表现令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今年的热情令她诧异的同时也影响了计划，而今她只感觉自己愈发的看不清这个人了。
作为监察司而培训而学习的心理推论也在对方身上毫无意义，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寻求对方的协助，但又觉得轻举妄动只会令自己陷入困境，有些纠结。
毕竟，追究那案子本身就是一种忌讳。
而今眼下的氛围尽管不甚热烈，却也是难得的友好平静，连那肃正院的监察司都在其中泰然处之，但若开了这口，届时又当如何？
自己恐怕是在场之中唯一一个与前雨水交集不够深的人，惊蛰对这一点，很有自觉。
毕竟在这群人活跃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学生。

NO.128：很多状况都在变。
（周日出门去给长辈祝九十大寿，但这成都车站啊……听起来会有很多贤者之石吧。）
“原户部尚书纪乐语掉脑袋了啊。”
“听说还有太常寺少卿弘安，全落马啦！中饱私囊被发现了吧？听说是监察司动的手。”
“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吧，这倒是还好，如果被肃正院拽着小辫子，只会更惨。”
“谁说得准呢？那可是雨水啊，今年的冷面监察，指望留情是不可能的。”
“那个什么礼都不收的楚姓龙？”
“嘘，小声点，这件事别去提。”
两年，从年份来说应该是三年，但就月份而言，仍是两年前的事，90年的12月，洛阳还没有今年冷的时候，御史台上任的新监察「雨水」，在洛阳下了好大一场「雨」，有人觉得冷，有人觉得热，还有人觉得这人是个煞星，配不上雨水的位置。
二十四节气的第二个节气，雨水，斗指壬，与和谷雨、小满、小雪、大雪等节气一样，都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
对于以农耕文化为基础的大炎而言，雨水节气标志着一年最初的降雨、雨量渐增，是能带来春意的气象，而放诸于监察司的代号，自然是要为炎国带来焕然一新的春意与活力。
这种带来方式绝对不会是以杀戮的暴虐形式。
也正因此，对于那新官上任三把火，「业绩」过于丰厚的雨水，朝野之上的某些官员颇有些微词。
尤其是对方的作风乍看之下那么像个肃正院酷吏，其能力更甚那肃正院的监察司之上，便不得不令官员们所忌惮。
或许大炎的国土中有着真正清廉，毫无破绽的好官，但那样的官员并不存在于大殿之上。
在官场上一步步上升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龌龊，区别只是大与小，程度轻与重罢了，有些只是个会拘留两天的小错，有些则是能牵扯出无数人的大罪。
就像雨水送审处理的那些大人那样，一场案件就能扯出数十人，其中六品以上官员就有十八个，其中一个更是一品官！
这样的大炎官场，这样不分敌我的利刃，任谁握着都要掂量。
也正因此，雨水的任职期，仅仅存在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便被辞下，更是在三日不到后被肃正院揭出涉嫌一桩血案要直接逮捕归案，而他已然「畏罪潜逃」的事实来。
而今大炎城市之中那些风吹雨打到破破烂烂，甚至发白到看不清的张贴通缉令便是在那时候贴的，大部分都已经被其他罪犯的新通缉令盖住了，毕竟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哪怕是强盛如炎也做不到犯罪者的天罗地网，地方越大越是难管，这也是炎皇大力推行新技术改革的缘由之一。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雨水的「污点」早已随着时间而淡化，以他的作为与身份对比那份罪孽的反差而言，这份淡化速度很不正常，谁都可以看出暗中有人插手给他做掩护，直至而今，前雨水最大的靠山竟是皇帝这一点早已能够瞧出，只是除了皇帝之外还有哪些协助者，却是至今也没真正弄明白的。
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一点了，除了肃正院。
毕竟大家都明白是炎皇陛下掌握着这柄利刃，也只有他真正不在乎那利刃的敌友区分。
同时也只有肃正院，会不论如何也要继续坚持针对前雨水监察司。
毕竟梁子早已结下，互相致对方与死地的仇恨是难以和解的，哪怕是陛下护着也不可能放弃，因为陛下也不可能明着提那护持。
连哥伦比亚的孽教处理都是并未大张旗鼓的宣传，而是以平平淡淡的手续与宣传发出，只是又会让某些大人物轻而易举的探知到，这种平淡是对肃正院不大不小的威慑，告知肃正院——
「前雨水」检察官，楚家家主楚信然仍在皇帝陛下的手下做事，你们的行动做好掂量掂量。
但同时这份平静也给了肃正院机会——陛下不打算直接大张旗鼓的宣传将功抵过，完全可以理解为雨水也仅仅是他手中的道具，他不打算额外花心思去将雨水重塑成真正的助手。
或许做的隐晦一些还是能把那楚信然给处理掉。
大抵会有人这么想，但惊蛰相信他远比自己清楚，也就没有在这群人摆开酒杯边喝边聊的时候说些败气氛的话，仅仅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发呆或是提起酒杯来浅呡一口。
或是埋头看一眼自己放在桌下的手机，看看与煌的联系之中是否有着新消息。
虽然煌在这时发消息多半是遇到了困难，最好不要真的发来才是好事，不过感觉这样也能有点事做，这样还真说不清是想还是不想。
这样的话题外与状况外，直至太合招呼她时才被迫中止。
“这一次的百官上朝怎的在这时辰也没出宫的意思？你知道么？”
是的，这几人在唠嗑些日常话题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拐到了键政上，现在更是在直接讨论百官上朝的事，然后惊讶起了这一点。
对于大理卿无比看好的监察司惊蛰，大家都觉得这里的人和上司之间的关系热络程度当属她之最，自然要来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内部消息。
“蛤？”但她能知道什么啊？惊蛰直接打出个问号，继而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有什么报告很难处理吧，比如昨晚那案件。”
她说着，瞥了眼楚信然，希望看到这位前辈露出些关注，以此证明他还是原本嫉恶如仇的那个他，可他却是表情淡淡的：“殷府那事儿么？我在家都能看到那边探照灯乱晃。”
“呃，那时候电流破坏很彻底，惊蛰也恢复不了那电路系统……”
太合尴尬的挠了挠头，如今几杯酒下肚，那个看起来威严又有些木讷的男人便显得有些大舌头，也好说话不少，“以往倒也不用使用那探照灯，说起来惊蛰，你当初不是挺黏着雨水么？现在看到怎么都不说话的？”
对于这个问题，惊蛰瞥了眼那仍然无动于衷平静表情的雨水，也平静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又想起补了一句：“而且以前只是求学。”
“看起来有了些成见……”楚信然平静道，“我还以为我那时说的话不错，你应该比较满意。”
“之后的事我很不满意……”惊蛰直言道，令不远处正在干杯的鸿祸投来「好像有什么戏」的目光来放开了捭弥，“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地辞职，还选择了离开，分明陛下都站在你身后。”
楚信然沉默了一会儿，举起小酒杯呷了一口，问：“你为什么会认为陛下站在我身后？”
“你居然问这个？而且你身后不只是陛下吧……”惊蛰直言，“你的族人，甚至是魏公可能都在帮你解决你在炎国的污名，你有什么话说！”
“呃……”听闻惊蛰的话语，玄秩也投来了目光，并对惊蛰投以讶异的目光。
大家都避而不谈的话，这女娃还真是胆大。
“因为那只是交易，并不叫他站在我身后……”楚信然笑了笑，摇了摇头，“都不是，我没有家族，而今的龙族，姓楚的只有我一个。”
他说完，也抛出个敏感问题来：“麒麟的家族怎么样？惊蛰。”
“呃……”惊蛰沉默不语。
“大家都有很麻烦的事，那就不互相伤害了……”楚信然笑着摇了摇头，“我与陛下仅仅存于交易的合作关系，他没有直接束缚我，我也没有掺和他命令以外的事，我们合作愉快，而所谓的家族，家族里的事也是一样的。”
“他们没有做绝，我也保持最低程度的尊重，回来参加他们的祭奠，装作一副大家还是亲密大家庭的样子，实际上……”他叹了口气，“没什么意义。”
“在这大炎，我身边净是这种生意，我本来是来找个可能的归宿与线索，但结果线索没有，归宿也没有，所以我离开了，回来的第一件事是看看府里那些老人，然后是见见你们。”
“楚兄，控制一下。”太合抬手拍了拍楚信然的背道，觉得他说这些话有些不太正常。
“没事，我的声音也没有失控不是么？这些话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楚信然抬手摆了摆示意没必要，“只是可以打破某些固有的印象和简单的幻想，让后辈更好的看清现实的话，这点成长也不错。”
他说着，目光毫无疑问凝视着表情难看的惊蛰：“惊蛰，你当初跟在太合身后，我找太合时经常撞见你，你也经常带着案子来找我建议。
但作为监察司，你还有很多要学，而你也还没到可以融入这个圈子的程度，你还缺了些东西，所以我一开始没打算邀请你。”
“但为什么我还是邀请了你，你有那份自觉么？”
说到这里，楚信然放下了酒杯，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惊蛰，冰蓝色的目光带着实质的冰冷，也将她额角缓缓淌下的冷汗映在其中。
这也是惊蛰希望看到的他，两年前的雨水总是这样，只有偶尔与太合之流的好友见面时才有那份轻笑的缓和。
“还是说要我直接揭出来？”

NO.129:这可是个费脑子的位置啊。
（看了看2077的直播避讳真觉得爽哥的感叹没错，看着跟炸弹拆线似的真累，虽然游戏买了，明天也要玩，但播不播就看到时候的想法吧……如果直播模式真能搞定一切我倒是不犹豫了，但看起来很悬啊……）
“还是说要我直接揭出来？”
冰冷的压迫感自上而下，有着炎国南方女性之中谈得上优秀的一米七身高的惊蛰在与楚信然的对视之中仍不占优势，但这份气势的差距显然不只是身高差与视角差就能带来的。
大炎医学与哲学一同提到的精、气、神，人们大多听来只觉神棍。
但以眼神干涉精神上的感受其实也属于神棍的范围，当一门技艺精研至高深处，踏足常人无法理解的领域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人们总是无法忍受未知，总会将无法理解的东西以自己的知识储备牵强附会。
但这里的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知者，连那当事人也是同样能以眼神威慑他人的存在，而若是有着自觉，便也该明白这等处境下的水平差异。
惊蛰显然有着这样的自觉，能够非常直接的意识到相较于将雷法之道蕴于目光，印于头发的自己而言，楚信然的此道造诣显然更为高深。
在气势的对抗上打从一开始就败颓，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便直接土崩瓦解，惊蛰被迫挪开目光，而旁边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她身上，因为除了鸿祸以外，其他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与其同职的太合更是灯下黑。或者说，正因为身处同一个岗位，惊蛰才更容易骗过他的注意。
这种时候，惊蛰看向了鸿祸。
后者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但她并不相信，只是瞪了鸿祸一眼。
但鸿祸确实很委屈，因为虽然惊蛰想的没岔，鸿祸确实没必要帮她保密。
但这文件好歹也是鸿祸自己给出的，自然不会没事就卖自己的同时还去多话替这不该提的案子。
她又没告密，只是惊蛰「密谋」的时候，雨水直接就站在几米外，而惊蛰又在「大声密谋」。
鸿祸倒是答应过不让里面那位「乱说」，嗯，现在这算乱说么？
“你看她也没用，她什么都没说。”
的意到她对谁反应的细节也是一贯的细致，楚信然是平静的扔下一句令惊蛰差点发电的话来：“你找她要文件的时候，我就在里屋，那时候你听到打印机的声音了么？”
“呃……”惊蛰沉默不语，似乎重新振作的看向了他。
这一次，冰冷仍在，那份有若实质的锐利却是不见了，原因为何她也明白。
雨水只想看她示弱后建立话题，当话题能够开始，那份严格的压力便也不复存在。
但若是提及虚假，恐怕又会卷土重来。
这样的技巧是用来审讯的，她当初经历的培训曾经直接提及，只是她还一度不曾有过可以使用的场合，从未想过自己会先临到的一天。
“那四个案子，寻常人去碰那其中一个都会消失，也正因如此，所有案子的涉及门槛都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楚信然冷漠道，“可就算是如此，那也不是存的什么仁慈之心用来保护什么一般人，仅仅是因为那几宗案子始终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恨不得抹除一切记录。”
“你也知道，你拿到的文件是再版，那是我整理的。”
他说到最后的语气很轻，并且自始至终都不曾指名道姓的提及那案件的具体编号，本应让其他监察司听得一头雾水，可现实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所变化，表情更是显而易见的严峻起来。
这并非意味着其中有着当事人，而是或多或少都算是知情者。
哪怕是作为大炎权利最高的执法者，监察者，也终究是个人单位，同时头上还有数个阶层可做妨碍与直接干涉，监察司也是个打工人，若想要好好干下去还是得弄清楚自己的定位。
有些案子确实是查着查着人就不见了，也有些案子是本身就有着足够的危险，这就譬如——前监察司惊蛰所负责的案子，同时也是现监察司玄秩负责过的案件类型。
需要套上面具，需要全力施为，需要行使监察司那能被紧急赋予的杀人豁免权与环境破坏方面的允许权利。
听来光鲜亮丽的监察司，其实也是个高危职业，要想坐得稳，实力要求之中包含的也不只是武力，还有智力。
老人都该明白在危险面前如何保全自己，而新人……
这里的所有监察司，包括早已辞职的楚信然，也都是老职员了，只有惊蛰一个今年年初上任，到现在差不多正好一年的新人。
同一个官署机构的监察司们或多或少会互相照应，新人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人偶尔还会翻车，新人更是容易犯错。
最麻烦的还是不听老人言。
说起新人，就很容易跟闷头向前冲的二愣子扯上关系。
“你不想弄清楚那些事么？”惊蛰直接问道，到了这地步再拐弯抹角也没意义，她也不会在对方刀剑在前还想着躲避。
“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回事。”楚信然扭头看向了桌面，端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盛起了酒。
惊蛰初看他扭头还以为是一种示弱，而今却似令一种从容，但这无损她那眉间拧紧的怒意。
她不想听到这种回答。
雨水应该更加直接才对！这样的迂回和那些脑满肠肥的官员有何区别？那时候的他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可不管她的脸上露出怎样的恼怒，楚信然仍然注视着酒液，倒酒的动作不急不缓。
“惊蛰，你认为大炎需要什么？你认为大炎的天下有多大？”
“别说这种假大空的东西……”惊蛰面色不愉，扭头四顾其他沉默的家伙，连太合都只是在看着，面对自己的目光不闪不躲，却复杂得令她无法理解，“这和我的问题有联系吗？”
“自然是有的……”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因为监察司这位置，你想不累，就要像鸿祸……”
“喂！干嘛啦你！”
鸿祸不爽他指来的手指。
“你想累，就要像太合。”
“……”
被指到的太合没有恼怒，只是有些无奈。
“而你想要折中就像捭弥。”
“雨水大哥这是夸奖还是骂我啊？”
捭弥低声的问向一旁的玄秩，因为隶属于门下省，没有三法司恩怨，也是与其交流最没压力的阵营。
而后者倒是没想到他会来搭话，一时愣了愣，没能立刻回答。
但楚信然却听到了，回答道：“夸奖哦，说你是聪明人。”
捭弥立刻流露出惊喜又自得的目光来：“哦哦，雨水大哥客气！”
长得像个年轻人，脾性也像年轻人，但你真当他是年轻人的话，不论是年龄上的数字还是具体的交集都容易吃亏。
“你也可以像玄秩一样，直接一门心思的投入到特殊任务的选择上，那样既能满足监察司的义务，也能满足帮助他人的正义感，同时也远离职场的纷争，也不容易牵扯进什么敏感的漩涡。”
这样的点名让玄秩也露出无奈的笑，倒是不介意被人知道自己迄今为止都被称作肃正院利刃的原因与其立场。
这样也能省去些麻烦吧，至少惊蛰监察司眼中的敌意确实是少了些。
倒也没想到雨水邀来的大伙儿定位都这么鲜明，几乎直接分化出是监察司队伍里的几种主要职业态度，就差一个沉溺职场，游玩官场，一门心思往上爬的权力型监察司——
倒也没什么好指望的，那一类基本都是自己抱团，其他人都在排斥，同时更是和雨水有仇。
毕竟，在他们眼里，雨水是个取巧趁机上位的同类不说，还断了他们的上升道路，同时有肃正院报的那一批罪名也足以令他们将雨水视作上升踏板。
可惜雨水跑太远了，而现任的雨水又是个玄秩一样喜欢远走的类型，不值得在意。
“你不说你自己？”惊蛰感觉自己耐心难得的好，听到对方说这些都还没有直接走人，或许也是因为对方说的确实是她感兴趣的话题吧。
对于这些前辈，她或多或少都有些交集，但却不曾真正的注意过他们的这些定位与方式，从这一点上，她略微感受到了她与对方的差距。
放在过去，这会令她进一步崇敬对方吧，但现在的她只会因为对方的出色偏离过去的道路而愈加不快。
“我？我已经不是监察司了，而过去的我，是最短命的一类……”楚信然平静道，提起了酒杯对准惊蛰，“是你……”
说罢一口饮尽，令鸿祸发出惊讶的「哦」声，也让捭弥和太合愣了愣。
太合准备的好酒并不都是同一种，里面还混杂着乌萨斯带来的东西，那种东西并不适合一口闷。
可楚信然会没注意的随便找个酒瓶倒么？
不会，他只是觉得那窗户通风用的窗户开久了，有些冷。
而今感受那酒液滚下喉咙之后升起的灼热与生疼，便不那么在乎了，他便能继续看着惊蛰，不须缓和就道：“为了公正，为了律法，要重新审理所有的冤判错判，无头案，是么？”
“难道不是？”惊蛰的神色略有鄙夷的说道，“你以前说过，惊蛰是春日的第一声响雷，那样的春雷，能打破一整个冬天的沉默。”
“是啊，我说过……”楚信然点了点头，“那时候你说你想做大理寺的监察司，喜欢那时候的惊蛰，我就说了惊蛰这个代号的概念，你还记得，我很高兴。”
“但我很不高兴！”惊蛰站起了身来，看着仍然坐着的楚信然，大声道，一头靓丽的金色长发甚至流窜起了些微的电流，“你还说了雨水，雨水是春日的第一场雨，雨水能滋润整个冬天的干涸，惊蛰能打破整个冬天的沉寂，我想着那时候若是能选上惊蛰，我肯定也能做到那样！还能帮你是分担些担子！！”
终于说出了这话，喘了口气的惊蛰心头有短暂的后悔，但很快又被气愤所取代，而她身旁两侧还坐着的人也都是沉默着表情有些微妙，都是看向了那惊蛰斜对面还坐着的青年。
青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声说：“但我离开了。”
“你为什么离开！”两手撑在桌上，惊蛰厉声质问，“你离开了！还要劝我别调查么！你为什么会变得和那些家伙一样！”
“没有变得一样……”楚信然似乎早已聊到了这个问题，自己笑了笑，“还记得我之前的询问吗？你认为是不相关的问题。”
他重复了一次那个问题：“你认为大炎需要什么？你认为大炎的天下有多大？”
“或许你不信，但其实大家都想过。”楚信然说着，将一旁的酒壶拿起，递给了一旁的捭弥。
捭弥接过就给自己倒，然后又递给一旁的鸿祸，似乎要这样传递续酒。
“连你觉得什么都不想的鸿祸也想过。”
“喂！你是不是一直在针对老娘！！”
正在倒酒的鸿祸猛然抬头，令太合赶忙抬手安抚：“别洒了酒！”
楚信然没去搭理她，只是继续看着惊蛰：“大家都想过，才决定了自己作为监察司的定位，延展出各自的任职生活方式，也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劳累与清闲之流的选择。”
他说到这里，便问：“你想过么？”
惊蛰有些语塞，沉默了两秒才道：“没有……”
虽然也曾注意朝堂之事，更是在一些大理寺的官员那听过不少八卦和国事流向，但她确实都一门心思的扑在手头的案件上。
而她刚说完，楚信然便平静道：“我想过的。”
“而我思考的结果，就像我的结局那样……”楚信然淡淡道，“我被辞退了，御史大夫希望我避避风头，肃正院更是抓住机会给我塞了好几个血案关联，扬言要把我就地正法。”
“雨水下一阵便够了，接下来便是谷雨的事了，所谓的节气就是这么回事，你是自己争取的惊蛰，我是被选中的雨水……”
楚信然淡淡道，分明是个充斥悲意的话题，却被他聊的好像早上吃什么，“选中的雨水下不久，因为这本就是个不该长期存在的位置。”
“自己争取的就不一样？！”惊蛰急问。
“自己争取的，起码要学会保留自己啊，你想那么早就辞职么？”
似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问题，看着她有些失了方寸，楚信然失笑道，“我还有很多其他的选择，我在炎国也没有那么多的牵挂，我完美的执行了上面给的任务，所以陛下会保我，他期待着雨水再一次派上用场的时候，这便是我说的交易。”
说到这里，他又话题一转：“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那时的我本来也想过追查一些东西，才搜集起了那些证据，却苦于那时想不出个万全法而放弃……你认为现在的你胜过那时的我么？”
惊蛰沉默……
她很想说是，但论及成绩和能力，都没有说出那句话的绝对底气，她唯一的优势只是……
“你只是多个证人。”
楚信然以那副平淡的语气道出了她唯一的优势。
“而且那位证人其实并不安全，她来炎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楚信然说着，指节敲了敲桌面，“不希望你追查的人很快会出现的，届时你能保证自己保住她么？哪怕她本身也有不弱的战斗力。”
“我有准备。”惊蛰在这一点倒是回的自信起来。
“这不是准备就能解决的……”楚信然摇了摇头，接过了另一边的玄秩递来的酒壶，重新往杯里倒酒，“说到底，你还没想。”
“想我刚才说的，大炎需要什么，大炎的天下有多大。”
“继而更进一步……”倒完了酒的楚信然，重新抬起酒杯，“这朝野有多少官员，有多少官员会成为你的阻碍，你所做的又有多少人能支持？”
楚信然看着表情有些严峻的惊蛰：“需要想的有很多，想完之后再说这样的话也不迟。”
“至于现在……”楚信然环顾这方桌两侧以及对面，鸿祸、玄秩等人都已经举杯，而他也举杯，“各位已经懂了吧，这次我的邀约不只是聚一聚。”
“以我偷懒的目的而言，简直是鸿门宴啊……”鸿祸懒散又无可奈何道，“我能退出吗？”
“蛤？”惊蛰愣了愣，环顾这些人感觉不太能理解。
“你舍得吗？”楚信然微笑道，“又不要你担责任，还能有不少高手给你打啊——”
“那还是加我一个吧……”鸿祸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放任俩小丫头惹事也不是个办法。”
“蛤？？”惊蛰愈发听不懂。
“不用担责任吗？”玄秩重复了一下那话，“那我也没关系，如你所愿。”
“谢啦，玄秩……”楚信然点了点头，在惊蛰的呆愣下，扭头看向太合，“太合我当你默认咯？”
“嗯，惊蛰是我大理寺的同僚，而且那案子……”太合突然说，“当初也是我帮你的。”
“再帮一次也没什么。”
“太合？”惊蛰愈发的不解。
“雨水大哥做啥我做啥！”捭弥直截了当，表现得一如外表。
“那就没问题了。”楚信然点了点头，将杯朝前。
其他人也都将杯递进，并不整齐的碰杯声中，速度各有不同的饮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毫无一开始的清冷从容，简直有些混乱的惊蛰看着这一桌坐着的家伙，最后自然是看向了楚信然。
“这不是很明白么？拿出些往日的模样来，这么容易混乱可谈不上称职的监察司啊。”
楚信然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家给你做掩护，能调查多少就调查多少吧，我当初的力量无法撼动，也不想牵连其他人，但既然非要有个愣头青冒着主谋风险也要去做——”
“大家也不是不能帮你。”

NO.130:游园
（一大早起来，发现2077下载卡进度条了……最后几g什么玩意儿，我这是千兆网小区啊，下不动。）
通天宫的大门重新洞开，已是夕阳钻破阴云出现的时候。
官员们一个个从中走出，既有着坐到腿麻需要人扶的老人，也有着总算脱身的中年人，还有那在里面看了一下午的戏，仍是神采奕奕的年轻人。
在那等候区待到现在的随行者也终于一个个迎上前去，对各自寻找的对象投以慰问与关心。
他们在一开始过去半个时辰时，便俱是感到万分的诧异，在往几届的百官共朝中也随同官员一同前来的同行者们都无法理解为何这次花费时间如此之久。
若非此地为皇宫，那位是德高望重的陛下，他们简直会怀疑自己陪行侍奉的对象已然遭遇什么不测。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是有人遭遇了不测。
那位炎皇在朝上杀鸡儆猴的老人，礼部尚书的随行者便是没有等到他们要等的活人，而是等到了被身强体壮的卫士们抬过来的棺材。
里面装着清理完遗容的尸体。
顿时便有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那样的声音顿时令周遭的热闹安静下来，眼见那一幕的人群彼此对视了一下，想起朝堂之上听闻的话语，便突然觉得沉重了些，彼此急着道别，继而匆匆朝着宫外赶去。
与来时的闲庭信步、意气风发也算是形成了颇为鲜明的对比。
只是这人生百态之中还有着值得一提的例外者。
那也是一位老人，东瞧西看，还特意换了高处扫视，结果还是没能找到自己陪同的中年男人，便急着找那近处的龙武军问，而对方也回以没有见到的回答，令他有些无言，却也无可奈何。
魏公的地位不同寻常，这些侍卫都能认出，便不可能是他的描述有什么问题，没见过便是真的没见过。
除非说谎……
可若是连龙武军都说谎，那这事未免也太严重了。
大少爷来这么多次了，可别在这次出些问题啊……林舸瑞心急如焚的继续左右张望着，按在龙头手杖上的手指也不住地敲打着杖面，而这样的一幕又被那魏英锐所注意，便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凑近，刚想要开口时，又听到了一阵略显尖利的招呼声：
“林先生！林舸瑞先生在哪！”
“呃……”这样的声音也让不少人都看来，鼠王更是反应迅速的扭头，便见一位中年的宫人也瞧见了自己，对视之下的对方顿时眉开眼笑，挪着加速的小碎步走近，滑稽却又无人敢笑。
原因很简单，对方明显是个阉人，而大炎废除阉人这类群体制造规矩已经数年了，对于现存阉人的安置处理都是题外话，重点在于而今还能存在于宫中的阉人，必是有着过人之处，而这一位肥白细腻的面向可是不少官员都能认得，俨然是那曾经也算是皇上面前红人的昌司礼。
“原来你在这儿……”那昌司礼走近便忙不迭的短拜，“咱家是兴庆宫司礼监的司礼大臣昌文铸，此次前来是替魏公传话的，魏公要陪陛下在那大明宫逛逛。”
“大明宫？”林舸瑞怔了一怔，不过倒也不忘退一步还礼，“谢过司礼大人传话，那我便在这里等吧。”
“而今儿这时候风大，呆这儿可是会着凉啊……”昌文铸甩了甩大袖，抬手朝着远处的宫门招了招，“林先生不如随我去边上的小亭烤烤火，我大炎自制的取暖机还挺好用的，在这说不清要等多久的时候，下下棋也好。”
“嗯，也好。”林舸瑞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那通天宫继而抬手，“司礼大人，请。”
“叫我昌司礼就可以了，免一个大人……”长稳住笑眯眯道，声音有些讨好道，“你是魏公身边的人，魏公既然不带卫士带你一人，便是极为亲近之人了，哪怕不任官职也不必拘礼。”
林舸瑞微微皱眉，只感觉有些怪异，不论是陛下带着大少爷游宫还是这阉人的亲近，都隐隐透出一股是变天的味道。
只是他也没什么表示，只是也摆出些和善模样称是，只希望少爷那边是真的只是在游宫。
此时此刻，另一边，大明宫。
魏彦吾确实只是在随炎皇一同游宫。
只是这地点如此微妙，便连当事人都免不了些猜疑。
大明宫在太极宫东北方的龙首塬高地上，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城堡，位于宫城东侧，亦是前几代炎皇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宫殿。同时这里还是举行射礼的地方。
大炎的特有职业风水师们都说，一条象征龙脉的山原自洛阳西南部的樊川北走，横亘六十里，到了这里，恰为「龙首」，因地势高亢，人称龙首原。
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洛阳城。
既是处理朝政的宫殿，也是皇帝居住的宫殿，还有着「龙脉之首」的殊喻，这种地方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带别人参观的，哪怕……他是皇帝的兄长。
倒不如说，放诸于任何一个以血脉世袭的国度，皇帝的亲哥都极难存在。
毕竟有这样的一位存在，任何皇帝都会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首先考虑的便是兄弟相残。
但这对眼下的炎国却是不用担心的问题。
盖因炎皇的出任不仅仅是靠着家族血脉的顺序，更有着背后一些老东西的左右制衡，最后才是当事人家族内部的意愿矛盾。
魏彦吾不想坐那位置，在很久以前，他便做出了选择。
只是那份选择的结果就成了他与胞弟数年不曾有过丁点能看出亲情来的亲密互动。
炎国皇帝与龙门总督，仅有命令与报告交流，以及一年一度的百官共朝有偶尔见面的机会，哪怕同属于一族，前者也极少在族中的大典中亮相，造就了两人形同陌路的现状。
哪怕是而今所谓的同行，也是彼此相距四足之距，尽显生疏。
只有那偶尔行过的宫人交错，各个行礼，造成偶尔的驻足，与魏彦吾的沉默的注视。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六七分钟，行至一座花园前，炎皇才稍稍驻步，开口感叹道：
“上一次走同一道，似乎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陛下竟记得如此清楚么。”魏彦吾望着炎皇的背影，不卑不亢的回道。
那背影并不算宽阔伟岸，甚至连高度也比魏彦吾低些，但他已见过对方威严的时候，自是不会有任何的轻视。
他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目光落在对方那与自己相似的龙尾上，某些本是放下了很久的东西便能被勾动些，某些已经淡化的记忆是有着重新升起的征兆。
明明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朕总要记清楚，才方便以后什么时候，能还给他。”
“呃……”像这样的话语，魏彦吾沉默着，暂时没想好该怎么接。
不论如何，这番话对他都太辛辣尖锐了，令他觉得自己的回答也可能辛辣尖锐。
可他沉默，炎皇不会，转身便问：“是觉得很讽刺，还是觉得我虚情假意？”
“不敢。”魏彦吾摇头，望着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年轻些的脸，收敛起了自己空泛的目光。
“这里的人不多，那些妃子和孩子也都不喜欢来朕这儿……”魏彦吾的反应堪称无趣，炎皇也只能自己打开话题，“这天下太平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好学，传入的新技术也都沉浸于玩闹的部分。”
“没有足够的压力，便不求上进，并不奇怪，陛下。”
许是谈及晚辈的话题才有点共通的心得，魏彦吾才说出些长点的话。
“是啊——”炎皇重新背过身去，负手叹息，“虽然有几个求上进的小崽子，但这上的路也似乎有些歪，还不如原地踏步呢，起码能省点心。”
魏彦吾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接上对方的话语：“陛下是听说了些什么吗？”
“皇家的家事也只是家事，普通富贵人家里的破落事放大之后就是王公国戚的版本……”炎皇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该惩的也惩了，同样是放大的惩罚，能那些小崽子安静很久。”
“陛下还是当顾忌些皇家形象，如此模样，传出去未免显得亲疏有恙。”
“你我都是这副模样，还需在意那些么？”炎皇淡淡道，重新迈步，朝着一旁的花枝伸出手来，摩挲了一下上面那在冬季也不凋的花蕾，“而今早已没人在意朕对亲情的看法了，也只有彦吾你这始终不肯正视我这一切相关的人，才会在情报还停留着那些年前。”
“呃……”
“怎么？”炎皇扭头看来，“记忆之中，他是这么称呼你的，我称呼不得么？”
“不敢……”魏彦吾摇了摇头，“或许当说受宠若惊。”
“但放在世俗看来，其实也就那样……”炎皇摇了摇头，收回了放在花蕾上的手，“这天下也不怎么太平，那些妃嫔也管不住孩子，也不知苍龙那小子在没有觉醒的前提下是如何成长成朕也欢喜的模样的，难道朕也要找个机会将那几个崽子扔到维多利亚的郊外去么？”
“陛下这样的玩笑可当真有些骇人。”
“真的么？能吓到你么？”炎皇不屑的笑笑，继续朝着花园更深处前进，也令魏彦吾赶紧跟上。
“一开始便也说了，这里犯不着担心什么隔墙有耳，不必装作那副拘谨模样，我也不会给你记上一笔……”
炎皇走在前面道，“你不想用那名字叫我，可以直接叫我烛阴，苍龙那小子就这么叫我的，真是令朕舒心的没大没小。”
魏彦吾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刚才提到的觉醒，难道信然那孩子也会被什么存在所取代么？”
“不好说……”烛阴淡淡道，“觉醒只是个牵强附会的总结，其实大家的状态各有不同，也不是都需要什么素体来做承载，只是在他还不足以担起他身份所持有的责任时，我们会说，「他」还没觉醒。”
“但说不定也只是认错了也说不定……”他抬起手摆了摆，“像我们这类人的识别方式可以是很多，最主要还是靠气息，而他老是和一些老东西打交道，身上的气息已经乱到浑浊的程度了。”
“说不定能让某些不知情的家伙当做什么过于可怕的老妖怪也说不定。”
“那么您此次邀我同行，是因为信然的事么？”魏彦吾问，毕竟就像烛阴说的那样，他眼中的宫中与炎国都还是很久以前的模样，连之前的百官共朝之中的诸多冲突争端对他而言也只是看看，并不参与，也并不站队。
龙门远离大炎权利中心也远离官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净土，不需要在意太多国内的混乱与冲突，一门心思的经营龙门即可。
虽然也有关注国内环境的变化，但谈及一些新兴的事件，他的情报信息还是有些滞后。
“仅是一环……”烛阴淡淡道，“今年的族中跨年，我也会露面。而同时，你还记得我在朝上说的话么？”
“没有更进一步的说法……”魏彦吾摇了摇头，“恕我无法立刻指定其中一句。”
烛阴也不勉强，自己就揭露了答案：“百官共朝的规矩改了，接下来我还会改更多，很多都会变化。”
“您在多年以前就着手的改变，而今的大家都习惯了改变。”
“不，还不够，还应有更多……”烛阴摇了摇头，语声微扬，“更多改变，更多大的改变！正因为那些改变，我之前才刻意放缓了步伐，而接下来，我要将炎国的步伐进一步的推进！”
“我会支持。”
“好！”烛阴赞许的点了点头，“进一步推进的斥力会更大，哪怕龙门的支持也是必要的，而今你也懂了为何这次的跨年我会出席。”
“声势太大了……”魏彦吾感叹道，“容易被趁虚而入。”
“所以朕才在准备！”
又重新拿出了皇帝的自称，也重新端起了炎皇的威势，烛阴直接在面前的假山前拉下一道枯枝，再将其折断刺入面前的假山之中，魏彦吾便听见一道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中，巨大的假山下陷，露出一道狭长的阶梯。
“呃……”
“来看看吧，朕还额外所做的准备。”
在他沉默的时候，炎皇已经走在了前面，朝他招手。

NO.131:天工部。
（明天出门给长辈祝寿，能在一天内回来的话倒是不影响更新，如果被强行挽留的话，那就只能断更的第二日补上了。）
大明宫的中心花园，炎皇为忧所扰时的散心场所，本该平静安恬。
但在烛阴主动触发那机关之后，那自然清新的外观所掩藏的机械轰鸣便暴露而出。
“呃……”魏彦吾已然听到了轰轰轰的不断嗡鸣声，当大门洞开的那一刻更能嗅到再明显不过的刺鼻气流，好似靠近了熔岩。
可陛下并未急着开口解说，他也并未开口言语。
仅仅是朝着那一路向下，源石火药味儿愈发鲜明的通道一同前行。
狭窄的通道两侧安置的源石感应灯照不远那螺旋的狭长，安静的通道里只有来自地下的，甚至能将自己的脚步声盖过的轰鸣声，这样的环境只会让魏彦吾那沉肃的表情愈发加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着正步向地狱的错觉。
这显然是种错觉。
盖因他已听到了些微的人声，以并不算熟悉的机括运转声。
“看来你已经明白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了。”
在这个关头开口，仿佛能看穿人心思的炎皇毫不在意一身龙袍的洁净，抬手搭在一旁那缺乏清洁的墙壁上，便见暗红色的乱流自他手中显现而出，收束作螺旋，被他一把按入墙壁。
自那看起来力量十足的按压之下，视野所及的整面墙壁都浮现出刹那的暗红色血纹，继而在不远处的螺旋拐角处，便有一道无比密集的血纹组成一扇门的轮廓，而那轮廓也在下一秒化作实际的空洞，再被阶梯式亮起的灯光所映照。
显然，这螺旋通道虽然还能往下，但陛下更希望他走这边的斜下岔道。
“地下工厂？”魏彦吾并未犹豫的，踏上他打开的道路，继而问询。
只是在问询的那一刻，他就怔了怔。
这岔道两侧的墙壁似是一种特质玻璃，自那透明的结构所瞧见的外部是半空，朝下望去则是数个划分明显的区块都有着遮蔽上方的穹顶，却掩不住那不时冲天而起的庞大炎流。
“没错，地下工厂。”
负手而行走在前方的炎皇也看着那些炎流，只是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映出，仿佛眼球失去了反光的能力。
“现在，注意脚下。”
他突然道，让魏彦吾怔了怔，低头看到了那已经很近的自动传送带。
倒是省去了些走路的步骤，毕竟这悬空的高梯看起来就很长，能走很久。
“世人皆知，大炎工部的研制重心都在军器所，但鲜少有人真的明白我朝还有另一处重心，便是这里。”
炎皇抬手以作展示的淡淡道：“天工部，从建立到如今不过五年时间的年轻部门。”
“年轻但重要。”他补上这一句总结，便重新负手。
等待着这鲜少被踏足的专用通道将他们送到各个区间的岔道。
而在这段时间里，伴随着自动传送带逐渐拉低的高度，魏彦吾已经能够稍微绕过穹顶从侧面瞥见一些怪异的工厂车间，挂着令他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却又不认识的机械组件，有些似是而非，到处都还弥漫着阻挡视野的蒸汽，增加着观察的难度。
“那是……蒸汽甲胄？”
足足凝视了二十多秒，他才骤然想起了那类似脊骨结构的金属嵌合条是在哪见过。
自然是在维多利亚与龙门建立商业合作时有幸参观过的一次皇家骑士。
“往右，能看到成品。”烛阴抬起手来，一根养尊处优才会有的葱白之指指向了下方，令魏彦吾更加哑口。
那片云雾虬结之地本就因为白茫茫一片而被他下意识略过，此刻被提醒之后再看便能察觉些之前不去注意的蛛丝马迹。
——黑影，高大如墙壁般的黑影，形象英武，好似壁画中走出的巨神，一眼望去便是机械的造物，正随着旁边那些小小的，一样隐没于蒸汽流中的机械师做出的指示而调试着动作。
每一次动作，都一同卸出浓郁的蒸汽。
而那样的云雾虬结，可想而知「藏匿」着多少的黑影。
“当年的那场战争，上一任炎皇收到过好几支战损的维多利亚蒸汽甲胄，但他只是扔在库里充作收藏便不再管，而我将它们捞了出来。”
烛阴的说明适时而来，令魏彦吾转头看来，看到的是他那无光的眼瞳中映出的是神灵面甲。
“已经成功的出色成品：朴父 贰型、夸父 肆型、试制品 龙伯 壹型 巨灵 捌型，值得一提的是，苍龙试驾过一次夸父 叁型。”
“蛤？”陡然听到这个称呼，魏彦吾怔了一下，还未发问，烛阴已经说明道：
“仿制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我大炎不是第一个做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在这方面成就更早的，是拉特兰。”
“他有拉特兰成品甲胄的驾驶经验，所以曾被作为试驾者提供数据和驾驶员指导……”烛阴说着摇了摇头，“不过也只是一周不到的时间。”
“拉特兰？”从90年就开始关注楚信然行程的魏彦吾自然知道是知道楚信然上一年去过拉特兰的事，只是详细过程并不清楚，拉特兰的情报封锁技术可是比不少国家都更加棘手。
尽管能知道一些隐秘但却因为闹得太大而在上层流传的秘密，但诸如信然开过机甲这种事，他却是一概不知的。
以信然的本事，这驾驶拉特兰的机甲权利是非法还是合法还真说不准。
“他没有告诉你，那就是他的事了，我不会提……”烛阴淡淡道，“何况这也不重要，这里也不是机械甲胄仿制厂，这里是天工部。”
烛阴说着，朝前迈步，只因这自动梯的导引已至尽头，面前是一个小平台，分别有着好几扇洞开的门。
每一扇大门的正上方墙壁都有着一块黑白的徽记，对应着现实存在的几个大国。
“天工乃是天然形成的工巧，但要认作对工艺精巧的赞赏也并无不可，同时也是以人力触及天神禁忌的寓意……”
烛阴踏步，走向了有着卡兹戴尔徽记的大门，魏彦吾立时紧随其后，“军器所是对大炎军备的改革升级，而这天工部便是对大炎之外的军备进行仿造改制投入实用。”
“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虽然如此，但天工部还有着除却装备以外的职责。”
他说到这里，回头看向身后沉默的魏彦吾，再回过头来，看向那些令其沉默的道纹与那些绘制阵纹，身着印着八卦纹样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朝他们示意免礼起身。
说起来，这里其实都有着感染风险的，所以防化服的配备从不缺漏，而此次带着魏彦吾过来，则是他早早就构筑了一层防护。
这也正是一开始魏彦吾听到的只是嗡鸣声的原因。
在假山通道闭合之前，那自下方传出的音量可是能一度让宫人盛传大明宫有怪物的程度。
而现在，魏彦吾的眼神倒像是看到了怪物。
因为他看到了投影仪上的深奥纹路，那是萨卡兹的仪式，与莱塔尼亚的巫术放在一起。
下面是一群围着那些纹路提着笔记本写写画画，时不时就和周围人交流几句的人。
“卡兹戴尔的仪式，莱塔尼亚的巫术，拉特兰的铳枪，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
回身指向身后的平台房间，那平台房间有着那一扇扇对应国家标识的大门，包括烛阴没有提到的，不需一一去数的国家，“机械可以仿制，可以创新，仪式可以解构，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巫术可以推陈出新，大炎很大，有着很大的天下，有着很多的人，天下的广大与人群生活的不同环境造就了大炎国土之中镇县城相异的文化，这些文化都可作为发展这一切的基础。”
“这也是很多老家伙的讨论结果。”
“老家伙？”因为能够匹配这个称呼的人群有些多，魏彦吾一时有些不清楚这是指哪群人。
“一帮不肯坐这位置把我推上来的老东西……”炎皇并不吝解释道，“而今各国的发展都陷入了一个瓶颈期，有些家伙很早就觉得这天下的战争随时可爆，而对于他国所持有的武力依仗，大炎反而拿不出个代表的东西。”
“道术么？武艺么？”他问，摇了摇头，“博而不精，多而不显，这就是那时的大炎。”
“这片土地上曾经出现过很多文化，很多技术，很多令人感叹人类创造性的雏形，但都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衰落，以至于完全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撑起旗帜的东西。”
“但那些衰落，终归还是留下了痕迹，留下了思想和传人，而我做的便是命人将那些思想与传人聚集，令他们那些而今被认为离经叛道的想法在外夷番邦的技术中大放光彩。”
“大炎也能拥有自己的蒸汽甲胄，大炎也能拥有自己的火铳，大炎也能将古老的阵纹发扬光大，哪怕是被称作阴狠邪恶，有违人道的巫蛊之术，也总该有该派上用场的时候！”
言尽于此，烛阴便回过头去，不再打扰这些道人们继续对那萨卡兹仪式与巫王毒术的研究，重新朝着平台返回。
尚在消化对方话语的魏彦吾慢上了几拍，但也没有掉队的重新跟上。
而当他再次将目光转向炎皇时，后者也朝他看来：“这便是朕额外的准备，还想看看其他的区块么？”
“不，不用了……”魏彦吾摇了摇头，“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已经迟到太久了。”
“那个札拉克老人么，朕倒是排了人去陪他下棋，倒也不会无聊吧。”
听到这话，魏彦吾反而露出个微妙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算了吧，陛下，那家伙平日一副很喜欢下棋的模样，实际上啊，一般人还真受不了那家伙的棋品。”
“哦？”烛阴似是理解了些，便也笑了笑，“有这样的扈从，倒也蛮好。”
“不是扈从，是兄弟。”魏彦吾纠正道。
“你同朕说兄弟？不觉得有些可笑么？”烛阴戏谑的笑笑，“若让那望国公看到，你定是会被冠罪杀头不可。”
“只是事实……”魏彦吾不卑不亢道，“我的兄弟不多，都是些跟着我混的兄弟，跟陛下不同，也不敢高攀。”
“我确实不曾有过兄弟，你也给不了我兄长的感触……”烛阴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有那样的关系者便是好事，而朕若能多几个理解者，也是好事，走吧，出这天工部。”
“望陛下息怒。”
“朕能有什么火气？倒是尔同那苍龙还真像一个模子……”说到这个，烛阴便一脸无奈的嘱托道，“你最好看着他一点，不论那家伙是否是朕的同胞，都不是个能安静的家伙，朕还拿他有用，别在发挥作用前死掉。”
“他不当像他父亲那样死的无足轻重。”
魏彦吾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陛下果然知道些什么吗？”
“有人觉得烛阴的双目能够照耀亦能熄灭天下，你是那种人么？”炎皇反问道。
魏彦吾摇了摇头。
“那就好，要明白世上有怎样的奇人异事，也要明白世间万般皆有极限……”
烛阴点了点头，抬手按在墙壁上，令那血纹再次显现继而消失，封闭了已经远远甩在后方的大门，“我看不尽炎国的一切，某些隐秘，就算是我也只知个大概，而这所谓的大概，向来是无法充作判断的。”
“似是而非这种东西，很容易成为关联者的保护色与催命符。”
“陛下没有深究的念头？”
“没有……”烛阴回答着，继续上行，“那既非职责，亦非私心，你能明白么？”
魏彦吾细品了一下这番话，数秒后才轻声道：“他们自己也有问题，信然也没什么热情追究。”
炎皇佯作没听到的继续上行，只是自言自语道。
“我等判断同胞身份的其中一点，便也是对血脉关联的人与事的关心程度。”
“就好比我你形同陌路那般，苍龙或许不是我等的同胞，但也不会是你们所想的楚信然。”
“你们可以不在乎这一点，但至少要明白不可以过去的视角做揣度。”
“我是看着他变化的。”
“那便是朕在说些废话了，走吧，差不多也是该放你我各自休沐的时候了。”

NO.132:总有些旧幕会被揭开。
（好！我不用出门了！寿宴被推了！
毕竟顶着个成都人的buff，大概被当做了贤者之石提防……可惜了，长辈九十大寿，还蛮有纪念意义的，就是被这国土炼成给搅合了。）
“惊蛰，这是什么情况？”
洛阳皇城西城区，在那临近大理寺的官署所在不过三条街的距离，便是大理寺监察司惊蛰的居所。
也是煌在外转悠一大圈之后便要回来的地方。
只是一回来就发现院落之中坐着俩男一女，女的倒还好说，男的一个好奇一个肃冷的注视着自己，后者的目光令她分外的不自在，只觉得每一根汗毛都已竖起，陡然的危机感差点令她后撤。
以往这种感觉只会在某些精神极端的暴徒注视下出现，而且还得是有丰富杀人经验的暴徒身上。
可就算是那帮暴徒的目光也不至于锋锐至此，一个……站在监察司住处的罪犯？
“哎呀，好歹见过一面，不跟鸿祸姐姐打招呼就盯着玄秩也太伤人心啦！”
这时候，那俩男一女的女，就这样一脸很受伤的站起身来如此说道，换做其他时候，煌大抵能同她笑闹一下，可对方口中的玄秩也还在盯着自己，她只能看向那站在里屋门口的惊蛰。
惊蛰是刚从里屋出来的，套上了监察司的制服，一副这时候要上班的模样。
出来便迎来了煌的质问，更是在那质问后的几秒，玄秩也扭过头来问：“就是她么？关联证人？”
“是她……”惊蛰淡淡回道，继而朝着煌说明，“来了三位同僚协助调查，简单地说……”
她说着，似乎不想多说的双手抱臂，有些不耐道：“多了三个盟友。”
“啊？”煌听得直接问号，“你不是说我爹的事是绝密中的绝密！谁知道都容易被灭口，除了你没有别的监察司愿意管的要命差事么！”
怎么这就多出同伴了？！里面还有白天那个好像惊蛰很不对路的姐姐。
虽然多出同伴来是好事，但该纠结的还是得纠结。
而且惊蛰还没回答她的纠结时，鸿祸就已经又接过了话头：“前半句没毛病啊，确实是绝密中的绝密，谁知道都容易被灭口……”
说到这里，那狐女摊了摊手道：“但是谁说只有她愿意管的？惊蛰这丫头啊，就是总把话说死，骄傲的没边了，但太合又不招呼，还是得啊……靠雨水才行。”
“你想打架么？鸿祸。”
“打架？这可好啊，划下道？就在这院子么？打输了不能讹我修理费！”
女人眉飞色舞，看得煌一愣一愣的。
虽然她觉得自己也挺喜欢热闹和打架的，但看着那家伙舔嘴唇的诱惑模样只觉得一个激灵，瞬间明白此人才是真正的「嗜血杀人魔」。
根本不是同一种人，这家伙是来真的！
监察司这一行怎么回事？还以为惊蛰这种冷面加班人是种奇葩，结果怎么还有俩比起执法人员更像恐怖分子的家伙？
这不是……这不是跟罗德岛蛮像了吗！
这么想的话好像就能接受了，好像也没那么奇怪的样子……
脑中经过这样回路的煌突然觉得这几人都亲切了，连那叫玄秩的都不那么令她排斥了。
也或者说，只是想到了罗德岛便令她稍稍冷静了些，便也能想到炎国监察司总不该真正雇佣了一批无故杀人的疯子。
嗯……虽然民间传言的监察司形象也确实有好有坏就是了，坏的说法倒是毫不吝惜恶意的词组以形容监察司的形象，听起来能坏得跟乌萨斯感染者口中的搜查队似的。
“你真的破坏了这还能叫讹？！”
那边的煌还在思考，这边的惊蛰直接惊了，没想到狐女竟这般的不要脸：“这是我的财产，我有处置的权利，但你没有！”
鸿祸顿时无语的甩手：“切，小气鬼，就这还想说打架。”
“你——”
“你还有闲心拌嘴么，惊蛰。”
眼见冲突再起，这时候开口制止的反倒是那一开始目光锋锐的男人玄秩，而另一边，那两男一女中存在感最低的，像个小孩的家伙也在拽着鸿祸，嚷着什么「鸿祸姐你这样是在拖慢调查进程诶！」的话语让她别再挑衅了。
一场要升级成战斗的口角冲突才就此消弭，令作为看客的煌一愣一愣的，看起来觉得两人都平静下来了才试探着问：“我错过了什么吗？”
这样的询问令那边四人都看了过来，惊蛰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的不满，看着她那疑惑的表情，有些不快的左右偏头看了看地面后，才道：“是我疏忽了，早上我们去御史台的时候，雨水就在里屋，下午聚会，场内的所有监察司都知道了。”
“雨，雨水？”煌愣了愣，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是……是楚大哥吗？”
这询问一出，四人的目光都有了些改变，刚才还拽着鸿祸的那个「小孩儿」更是问：“你能这么叫他？”
这样的反问其实是另类的确认，令煌直接愣住：“真的是他？！”
问罢便警觉地看向周围的房屋与房门，总觉得他能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
而在她那样一脸警觉的时候，却没注意另外四人面面相觑的怪异，连看起来和仨人很不对路的惊蛰都忍不住和他们交流目光，皆是感觉一些固有观念受到了些冲击。
那雨水竟然能让人有这等亲昵的称呼了？
捭弥直接就垮起个狗脸，感觉自己位置被抢了。
鸿祸只是嘴角抽了抽，很快又变成了戏谑的笑，看向了眼角微微抽搐的惊蛰。
玄秩倒是并无什么意外以外的感触，倒是第一时间对煌说明道：“他没来这里，有别的事要忙。”
“呃，谢，谢谢。”煌看着他，顶着他那杀意有些生涩的道了个谢。
对她的生涩虽然意外但也可以理解的玄秩，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长刀后，又补了一句：“愿意帮助你的监察司还有太合，也因为很忙而没来，我们几个暂时有空便在惊蛰这边叨扰。”
“明天的行程，要么一道，要么远程通讯帮忙搜集情报，这些都在今晚说清楚。”惊蛰接口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煌觉得惊蛰的表情和语气好像比之前更刻板了。
“煌你自己也要注意，当我们正式离开京城后，很可能会有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找上你，尤其是，在我们没一起行动的时候。”
“这个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煌疑惑问。
“有人喜欢唠叨，我就转述一句。”似乎连本人也排斥这种行为，煌见到的便是一脸不爽说出这句话的惊蛰。
说完之后便朝着其他几人丢下一句：“好了，我这儿没什么佣人，没什么人能泄密，但也没必要在屋外站着吹风。”继而率先走向了屋内那无法通过敞开大门看得到的位置。
“都进屋说，关上门我也好开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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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也太冷了，你说是吧？黄叔。”
“哎呀，家主大人何必来我们这儿呢，明明若是有事直接告诉许同劾来传话就行了！”
“我出来一趟不会生病，但你们出来一趟若是感冒，是那才是麻烦，就不要给你我都添不必要的困扰了，不是么？”
“家主大人总是能说过我……还请快进屋里来吧。”
外郭城楚府的佣人房间前，裹着围巾披着大氅的楚信然出现在门前的行为显然让老人有些受宠若惊，在拗不过对面后便也不浪费时间的赶紧将对方迎入房间。
然后赶忙打开了空调。
“我刚才说过，你们若是感冒，那才是麻烦，冷的话就开，医药费与虚弱的身体是在透支未来，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到活着的你们。”
进屋便见那并不旺盛的炭火，尽管对冷气异常敏感但也能察觉到屋子内外的温度差距不是很大的楚信然叹息道：“本来这次过来也有看看你们刚装好空调会是什么样的意思。”
老人赶忙躬身：“还望家主大人恕罪。”
“有什么罪的，黄老你对这方面还是一惊一乍的……”青年无奈的拉过一个椅子坐下，坐下前不忘拉扯着身上的大氅裹住上本身和长及小腿的距离，“和其他佣人倒是完全没区别。”
“家主大人收留我们的恩情一直保留在心，我等只是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与冒犯……”老人恭敬道，“家主大人此行仅仅是看老朽的空调安装状况的话，便是不用担心，很快老朽就去将这件事通告下去，让所有杂役都去打开自己房间的空调。”
“当然不止，这只是一方面……”拉扯了一下大氅的楚信然又抬起手整了整大氅上那脖颈的牙兽绒毛，继续道，“还有就是一些嘱托和问话。”
“首先是嘱托，明日我便要同魏叔他们回族里，你们继续看好这里，也别忘记我之前的吩咐，毕竟我瞧见还有几栋房屋的空调与墙壁改制没能协调好。”
“工部叫来的工匠，关于热风方面协助的道士缺人——”听到这样的回答，老人只以为楚信然是来问罪的，赶忙要辩解又被探出大氅的手给拦了回去。
“不用急，我并不在意这点……”楚信然笑笑，摇头道，“只是来时路上见到才突然想起的随口一提。”
“重点在于之后若是惊蛰、太合、鸿祸、捭弥，以及自称玄秩的监察司前来拜访或是发讯，你就将他们告知的讯息发送给我。”
“手机若是没信号就写信，地址想必你是不会忘的，我就不去重复那个令我不快的地点了。”
“是，家主大人！”老人答应的斩钉截铁。
“嗯，其他人的消息给我拒掉……”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想这说法是否有失妥当便又补了一句，“不，这段时间，谁拜访都给我发消息提一句。如果……如果有个自称「年」的家伙没什么去处来求助也可以适当应允，就当救助难民的规格，若是来借钱的，丢出去。”
这话让老人听得有些迷惑，但还是点头：“是！”
得到了回复后，楚信然点了点头，手指搭在歪过头的太阳穴上想了想，“那么，便是关于问话了。你这一把年纪，记性如何？”
“家主大人的意思是？”听到这样古怪的问题，老人还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我换个问法……”楚信然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问题太空泛了，想必没几个脸皮厚的能在「一把年纪」的前提下自称技艺超群，“十几年前的楚家，你有印象么？”
楚信然盯着那脸色突然变得僵硬起来的老人，面色不变，只是轻声细语：“你可以说不方便说，也可以说忘记了，但别说不知道。”
“毕竟你是鳌鱼啊。”
鳌鱼，与龙凤之流一样，都是作为动物的形象能存于炎国神话的存在，那份传说的正体在于「鲤跃龙门便化龙」的基础，鳌鱼本是有资格化龙的鲤，但因为偷盗了海中的龙珠，只能变成龙头鱼身，被称作鳌鱼。
虽然也有被称作龙之九子的螭吻与《山海经》提到的龙鱼版本，但在龙族中，能被称作「鳌鱼」的，都是在族里生活，资格极老的阿戈尔人。
同时也因为龙族之中能够获得平等地位的只有龙族自己，所以这些阿戈尔人，大抵都是作为侍从、仆人一类的次等地位。
就像这位叫黄德佑的老人一样。
所以，「鳌鱼」这个只在龙族族中之间流传的称谓，具备两个含义，一是资历，二便是仆从。
这是一种带着贬义的称谓，这是楚信然的突然提起倒不是为了歧视斥责，他的重点在于那两个含义之中的前者。
“老朽还以为家主大人真的能够一直不问……”黄老一脸苦涩道，显然也不在于那轻蔑称呼的道出，只是在感叹楚信然问出那个问题本身，“当初楚历形还说家主大人丝毫不在乎族中事务，太过冷漠，却也觉得那样也好，起码过的祥和安宁。”
楚历形，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上一次听到也是两年前，而最初听到，则是在七年前。
作为楚家除了楚信然外无一成员幸免的前提下，最后剩下的另一位有着楚姓的仆人。
姓是楚文昌赐下的，按理说，楚历形而今也该在这府邸称他一声少爷或是家主，可那人已经死了快五年了。
同样是老人，也没撑到楚信然一时兴起的回来接人。
楚信然对他的记忆也所剩不多，仅仅是他比自己唠叨，也比自己看重礼节规矩，更是老希望自己复兴楚家，说他是楚家的希望。
委实说，能够理解，但不怎么讨喜。
而今听到这个名字便也没什么感慨，只是又有些遗憾他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当然，也会反过来觉得他那种地位和那种表现应该属于不怎么知情。
“我确实不在意，不过当初的事显然牵扯到的不只是一族，当初我并不在意而今周围人都被牵扯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信然遗憾的摇了摇头。
“一个而今代号为「煌」的女孩，你肯定是不会耳熟，但说起她父亲的事，你想必能有些印象。”
“但在这之前，我还要再提一件事，那就是在煌的父亲出事前，和我八年前被绑架的事件之间，陈家女孩的异姓姐姐被绑架的事。”
“这三件事，背后的人，不是同一个，但却有交集，现在，我要问最近的那个。”
楚信然说着，在逐渐暖起来的房间中，放开了交叠在胸前的大氅，腾出手来摸出折叠的纸与插在风衣胸兜里的钢笔。
“楚家灭门之前，你听过的任何风言风语，都务求给我一份详细的记录，不用担心什么风险，而今我最需要的，也是那帮家伙急急躁躁的紧急出动。”

NO.133:真正的老油子
（公祭日啊，逝者安息。
顺便，休沐是休息洗沐的意思，在秦汉时，人们就养成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惯。以至于官府每五天给的一天假，也被称为「休沐」）
“死者中书省侍郎的楚文昌，年三十八，炎历1086年，正月初八。因石病作祟而死于家中客厅。”
“死者户部主吏魏窈悠，年三十，炎历1086年，正月初八。因仆役石病爆发而死于院落。”
“死者兵部郎中楚修谨，年五十六，炎历1086年，正月初八，死因心梗，死于村落小道。”
……
受害者的案情记录没有图片，仅仅是文字记载，非亲非故者便未免会看得乏味。
哪怕这些名字排成一排看下去几乎上百人，也一样缺乏实感。
冰冷的文字与数字，不论是如何增加也起不了波澜，除非切身实地，或能设身处地。
这两者，作为楚家灭门案唯二的幸存者，也是最终被认可为楚家家主的青年，本应是能够做到的。
可他也与陌生人无二的看待这些名字，看待这些时间，看待这些死因，心头毫无波动。
偶尔出现的表情与目光变化，还是因为某些描述上所透露出的细节情报，令他在脑海中对现场的解构出现新的冲突。
情报不足……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都是在事件发生后的数年再去过问，某些证物还能重新翻出，可某些证人却是一件找不出来了。
一般而言，到了这个时候，到了线索中断给不出结论，同时其他路线也走不出结果的时候，官差们会选择去叨扰天师。
在占卜之道有着一定的确率保证前提下，天师们也经常参与某些破案环节。
只是这样的环节也有着相当的风险，既可能一无所获导致名声受损，也可能涉及一些不该涉及的案件以至于身败名裂，所以天师们经常参与的破案环节，也有着相当高的拒绝记录。
一个叫做楚信然的少年，抵达炎国第一次接触家族的案件时因为难以深入而一无所获，而第二次抵达炎国，已然是数年后。
尽管证物和证人变得更少，但却能够叫到愿意帮忙的天师前来作占。
占卜很顺利，既没有什么突然的打扰，也没有什么令天师身体不适的后遗症，甚至连结果的追查都很顺利。
不顺利的，是之后的调查。
也就是此刻，时隔六年，已然是个青年的楚信然在黄事面前提及的话语。
陈家的变故，楚家的变故，还有煌那父亲涉及的案件。
三件事，同时发生在不同的时期，背后的人也不是同一批，大大的增加了调查阻力，却还是被监察司雨水发现了其中那荒谬的交集。
而那份交集，在监察司雨水被辞问罪，理论上失去了一切后，才得以更好地调查确认那份结果。
这份结果，便是楚信然对惊蛰的两段询问。
【你认为大炎需要什么？】
【你认为大炎的天下有多大？】
一个国家的需求是多方面的，一个国家最要紧的需求是统治者决定的。
但统治者决定的是方向，层层而下的执行者们构筑成了繁复的大网，这份大网本能方便上方管理统合，却也能成为别有用心者的好用工具。
一个几乎可以代表东方的大国，有着怎样辽阔的疆土，而疆土之中又有多少的官员？又有多少连官员也管不到的东西？
太多了……
太多的无头案，太多的藏匿点，太多的渺无人员，太多的孤立无援。
这是大炎的极限，而放在已然见过诸多国家现状的楚信然眼中，更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局限。
各式各样的不平等，各式各样的观念冲突，各式各样欲望交织在一起，造就这一切的是什么？
仅仅是国籍之别么？仅仅是种族差异吗？还是说不同地域造就的环境？
不，都可以是，但都不只是。
这是日积月累的顽疾，不论是种族差异造成种族歧视，还是矿石病造成的感染者歧视，都是过早时候便与历史绑缚在一起，有着无比深沉的积淀，积累出红黑色的腥臭之土。
这便是时代的局限，尖端技术并不缺少，却没有普及，博闻广记的学者并非没有，却并不普遍，这是时代的风气，歧视与信任并非是指个人，而是整个群体构成的立场。
同时这也是世界的局限，无法弄清各种族差异的源头，无法解决矿石病带来的困扰，这些存在好似天经地义的固有观念与世界本身绑定在一起，是太多人穷极一生也没能解决的问题。
源石与种族，是这个世界的问题。
国家与社会，是时代下的人民问题。
这世上有很多想要解决这些问题的人，但他们最终的结局……楚信然甚至懒得去想。
从不自命伟人的他，想这种问题仅仅是为了得出前路的方向——即是说，在这样的世界之中，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与目标生存下去。
所以他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他也说其他的监察司们都有自己的答案。
他们不需要把范围拉到世界的程度，只需要想想大炎范围内就够了，儒家曾经有句话说得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很达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种阴阳怪话，斯特凡诺逼逼过的原话，逼逼完了之后就被凯尔希对着后脑勺给了一记，哄好了无比低沉的阿米娅。
那时候楚信然在一旁嘴角抽搐，端着手中的炎国语文书不知该不该继续讲下去。
但楚信然也不觉得自己达，倒不如说，他觉得斯特凡诺那家伙才是条件太好，不论是从寿命还是本事，都谈得上个「超人」，也完全可以当做古老者对待，只是更多时候，他看起来就同自己态度一样，对什么改变世界、拯救世界不感兴趣。
年轻人总是一腔冲劲，想冲，似好事，但往哪里冲，该不该冲，什么时候好冲，真的该好好想想。
楚信然这人对此的态度就很懒散，在当初查到一些轮廓，察觉这件事的麻烦超乎预想且容易给大炎伤筋动骨的时候，他就停了。
可就算是停的够快，还是引起了肃正院背后的某些家伙注意，才让他当初离开炎国的时候被强行搞了个「众人送别」。
在一个峡谷两侧都不断冒出刺客和罪犯的「送别」，还真是别开生面，可见安排者的恶趣味。
“你想查案子，你想处理罪犯，那就让你见个够！”
想来便大抵是这样的动机。
被弹劾撤除官职的前监察司，离开大炎边境的峡谷被数不清的罪犯埋伏，山谷之中的眼睛说不清身份与成分，而最终一道威光冲破界碑的那一刹，他也清楚那一直盯着自己的眼中只是玩味。
是被放了一马吧？也曾有数次捡命经历的捡命王深知自己捡了一条命的事实，由烛阴教给自己的剑罡在最后成了一种身份证明，让对方没有真正将事做绝。
从这一点上讲，大炎显然也有个背后的「皇帝」，令烛阴迟迟没有动手，也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方便。
只是不论炎皇是如何的打算，他都确实的退缩了，觉得这大炎的地盘太难待，便选择了急流勇退，对于他人如何看待也并不在意，其他地方还有他更要紧的事，他的重心也确实都不在炎国。
直至如今，在这93年的12月，他再一次的，来到了大炎。
一来便见到有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任职雨水的，活的像个玄秩。
任职惊蛰的，活的像个雨水。
又或者说惊蛰和雨水这俩节气在突兀的这一点上本就是相似的。
第一场雨和第一道雷，固然是能唤醒一年的重中之重，也是仅此一次的短暂辉煌，所以这两个职位的家伙若是做出相似的举动，其实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在能力不足时连雷声都没憋出来就不见了，更不奇怪，换个新的监察司惊蛰便是，麒麟的身份说是尊贵，但也给不了多少帮助与保护。
楚信然还能记起那丫头过去的模样，那副会在他和太合谈论案件时在边上听得无比认真，偶尔还会插言询问求教的青涩模样。
一个嚷着想要成为监察司惊蛰一样的麒麟女孩，就像一个嚷着要成为骑警的库兰塔孩子一样。
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他不讨厌，甚至热衷推一把，就像一个英年早逝的库兰塔朋友一样。
所以便有了当年那虽然维系着不想与这里太多牵扯的冷漠却也还是耐心指点的行为，监察司雨水确实是在洛阳时的那么些短短时日，身后总有个「小尾巴」。
一转眼就成了现在这样，看起来倒是对自己无比失望，想来大概是当初给了过多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期待的地方吧？
确实啊，在炎国的那段时间和之后在龙门的时候都过得蛮压抑拘束的，简单来说就是各种繁忙劳碌，各种高压对线和复杂环境作战，说得好听叫打工人，说得难听叫工具人。
要做个好工具可不容易，一个好工具甚至要懂得自己什么时候会失去意义成为废品，在那之前就选择撤走，顺带作为工具的最后一个作用——背上一身锅的离开。
——这也让他显得和周围人不是一个画风。
监察司雨水，和大部分同僚格格不入，也就那么几个人的小圈子看起来交情不错。
龙门近卫局处长，和龙门的其他城市功能负责者毫无同事情谊可言，龙门的黑色执行官，总督身旁的凶狠幼龙，诸般称呼描绘而出的，便是个更加肃冷的年轻人，连手下人都惧怕于他。
可见有多离谱，也可见有多特殊。
按照他的话说：“那就是工作对人的摧残！自打辞职之后我整个人都开朗起来了，休假之后每天都快乐了！”
这种屁话是没几个人信的，他自己也不太信。
就像现在他既未复职，也一样表现出好似回到当初时的态度，毕竟惊蛰的行为，确实将他的动力挑起了些。
当初急流勇退，真的甘心么？
当然不甘心。
只是那时候的状况令他压根没有足够的动力来战胜压力，他便选择了其他更有动力的事去做。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事实证明，等待是很有用的。上一届的惊蛰当初不曾帮忙，现在却是这一届的惊蛰自己在动手，当初种下的因，而今等来了果，而今年那占天宫宫主给出的任务也非常明显的暗示了——炎皇而今对肃正院一系的家伙已然是相当不满，甚至开始主动敲打了。
这意味着上层势力的松动，当年所阻碍他的群山，而今都有了可供动手的缺口，他甚至严重怀疑这一次的百官共朝花了那么长时间才退朝，便是炎皇要搞什么大动作。
当然，也不能忽视而今他见到了两个当初的事件正主，觉得有必要帮她们挖一挖当初的事的原因。
煌和塔露拉，塔露拉是直接受害者，但那事件的用意其实是作用于陈家，而陈家的人，明日他回族中便会见到。
和受害者有了些交集，察觉到了客观条件的机会充裕，更是注意到了机会就在自己身边，他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或是强行逼惊蛰和煌停止调查呢？
逼也是逼不了的，那俩丫头的性格比他当初在官场上的形象还鲜明。
虽然要拦是肯定能拦住，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去拦呢？束缚？监禁？把自己的形象名声搞得更臭？
有毛病！
他当初扮黑脸是职业需要，和环境需要，在本就乌漆嘛黑的官场上要作为一个空降兵，必然得靠一些非常手段来竖立威信。
所以他把自己塑造成个无情的执法机器，事实也如他所愿，就结果而言还蛮成功的。
如今当然不必，他又不是什么非得一厢情愿付出之后自我感动的傻逼，楚信然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正常人，正常人不会喜欢自虐。
所以他也不去冒着今后一直被惊蛰瞪着，被煌厌恶着，被整个罗德岛都态度麻烦起来的风险去强行阻止。
当他知道惊蛰在追查当初事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想法了。
昔日的炎国官员们大多都觉得监察司雨水毫无变通，刻板狠毒，根本就是该在肃正院干活的酷吏，和肃正院对着干才是根本搞错了什么。
但也有一些知情人非常明白。
监察司雨水楚信然这人……
那叫一个过分的见风使舵，对于如何顺杆爬简直再专业不过。

NO.134:谁都有着应当跨越的障壁。
（2077乏了，什么时候来个马头社的2077。）
身在京城，尤其是那住在闹市区的人，大抵都有那样的感觉。
那便是关于天还没亮就有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除非房屋进行过隔音效果的特化改制，否则那声音便是无论如何都停止不了的感觉。
待久了甚至可能神经衰弱，不过也就是进行下隔音板改造就能解决的事。
毕竟在这京城之中有着这样烦恼的人不少，而当烦恼成为一种常态，负责解决这种烦恼本身就能是一门经久不衰的好生意。
所以洛阳有着丰富多样的隔音装修服务，从廉价到昂贵，从简单到繁复，应有尽有，种类繁多。
只是关于这类设计，其实仍然有着用不上的地方。
比如那岂止是门可罗雀，根本就是方圆数丈无人靠近的厄财阁。
也比如那身处皇城的权贵官员府邸们。
说白了就是没什么人来。
地价昂贵的富人区自然没有那么多乱晃的人，就算真的有也会被看守警卫之流的驱赶出去。
所以楚信然在抵达那魏彦吾暂居的府邸时，便发觉这里的安静更甚于自己那被人避讳的楚府。
院子里还有个小小的水潭，看着那空空的寒水被淡淡的风带起细碎波纹，楚信然又觉得这里有些凄冷了。
“完全不像是给贵宾居住的地方啊，魏叔。”
楚信然站在那水潭之中窄窄的木桥上，轻声叹息着回过头来，看向了那放从正屋中走出，正在抚平袍袖的橙发男人。
“你觉得我像个贵宾么？”
男人闻言只是扯起嘴角笑了笑，大抵是出来得的确仓促，所以还在与身上那古式袍服做斗争。
倒是不像青年自己，已经将那黑灰红三色印象组成的古服大袍给穿戴了个整齐。
也就是今日，楚信然和魏彦吾就该准备坐上回归家族宗堂的车，而踏入那番地界，自然是要早早换上那身传统的衣装。
两年前的时候，他倒是不曾按规矩办事，而在昨日的经历中便也大抵可以看出两年足以发生怎样的变化。
由此倒也可以猜猜家族这次的接送车是源石机动车还是马车，前几年的惯例可都还同这服装要求一样古板。
尽管是健壮且耐力极强的高级军马拉车，但那马车的稳定与速度又怎能真抵过机动车？
又不是卡西米尔的天马，而且那天马是人，人力车这种玩意儿都淘汰多久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一点都不现实。
源石汽车的发明和投入实用以至于发展到如今都数十年了，那帮老家伙重视仪式到令人想给两耳刮子的地步，哪怕是如今开始稍微尊重一下家族传统的楚信然也没打算尊重这种添麻烦的弱智规定。
不过这倒是还没确定的事，家族接送的专车也得是家族成员本身呼叫了才会来，也只会在那呼叫时进行联络。
所以当初楚信然是自己开车去的。
“好歹是一城总督，怎么也该算吧？”楚信然继续站在那窄桥上，看着那捋好袍袖，拢着双手也走过来的魏彦吾，“你还是别过来了，这木桥现在还摇摇晃晃的，总给我一种要塌的感觉，怕是禁不住两人的重量。”
“你占了我喜欢的位置还不要我过来？”魏彦吾失笑，但也确实驻步摇头道，“罢了，昨日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好事发生吗？”
“所谓的好事不都在电话里说过了么？关于我对那几个案子重新生起了心思……”
俯身的双肘压在面前的老旧扶手上，楚信然的目光垂在那下方泛起波纹的死水上，“也关于这一次大家都信心满满。”
“能重新聚拢那志同道合者自然是好事，但信心满满却是另一回事了……”魏彦吾说着，也垂首看向了那水面游荡的线条，“只是该嘱咐的在手机里便提过，我也不去重复，倒是大明宫地下的那工厂……”
“让你失眠了？”楚信然轻笑问。
“是啊……”魏彦吾点了点头，并不否认，“起的都比你晚了，也或许是老了也说不定。”
“林老听到你这么说会直接开喷的……”青年摇头嗤笑，“装什么老人啊？”
他说着便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远方的阴沉沉的乌云，扭头问：“说起来，百官共朝这就算结束了吧？”
“怎么？”魏彦吾正从大袖中抽出他常不离身的烟杆但却没什么抽的意思，只是在那当做笔似的转了转。
楚信然怀疑他是没揣烟草。
“来的路上瞧见了不少车朝外郭城方向开，看起来也都是些豪车。”
“回乡的回乡啊，不论是在大炎的乡，还是在外打造的家……”魏彦吾说着，看了眼通天宫的方向，“在洛阳可是什么都没有。”
“急着回龙门吗？”楚信然问，“文月姨大概要回一趟东？”
“看她怎么想吧。”
魏彦吾的反应显得不是很在意，让楚信然有些无言的感叹道：“明明是夫妻，回个家都要各自分着走算什么事？”
“总是有这种事的，身份之别，观念相异，大家都有各自的归属，而非单纯的自由人……”魏彦吾淡淡道，“如果你在伦蒂尼姆带的那个阿斯兰女孩家里没出事，而你家里也没出事的话，你们也会这样，不过现在，你俩都属于自由人了。”
“你这是什么比喻？”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感觉有被冒犯。”
“那么卡兹戴尔的王女？”魏彦吾换了个方向，“认真来说，你家里没出事的话，你和她的合作也属于政治问题。”
“楚家在大炎的地位也没那么高吧。”楚信然摇了摇头。
“决定这一点的不只是地位，还有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以大炎的国际地位，楚家若是没出事，你这大少爷也不该跟任何国家势力的统治者有所交集，包括谢拉格的少爷。”
“楚家要是没出事，我也不会和那么偏的人有交集啊……”
楚信然无言的迈步，在这冷风吹得多了，就想紧一紧围巾和大氅，“真可恶啊，为什么我就不是个纨绔阔少？我要是个纨绔阔少我能是这吊样？”
“你现在不就能是？钱和权你能拿不到？”魏彦吾看着他那好像愤愤然的模样，轻笑奚落道。
“别人那是一开始就能，我这是自己打拼的还能纨绔个屁……”楚信然撇了撇嘴，“自己赚的钱可不能浪费乱用，别人的还差不多。”
“当你把家里人的钱当做不是自己的用时，你就已经是个纨绔了……”魏彦吾无奈扶额道，“被人骂作败家子和纨绔没区别。”
“都说了没什么实感，所谓的血脉家人，所谓的楚家啊……我连站在那两人的墓碑前都没什么感觉，只觉得风吹得还有些冷。”
这番对父母关系的谈论任谁听来都有些大逆不道，但魏彦吾却是习惯了，不仅习惯了，还因而回想起烛阴的话语。
“我等判断同胞身份的其中一点，便也是对血脉关联的人与事的关心程度。”
至于后一句，倒是魏彦吾不需要在意的。
楚信然不会是他们所想的楚信然——这种问题，魏彦吾可以理解，更明白是对许久未见的故人才需要考虑的。
而这份许久，是用楚信然当年被绑架直到现在的时间段来作形容修饰。
任何未见时间低于这份年限的，就算是有印象对不上的困扰，也是一件度过去的事实了，自是不会有那样的问题。
何况这孩子其实变化并不大。
不论是那副态度还算那份性格也都同过去无二，区别也仅仅是对本身过去的人际关系换了个陌生的视角。
倒是令人怀疑是因为什么变故而导致人格的脱节，而不是什么换了个人的性情大变。
“这话题我就算是数落也有些腻了，跳过吧……”这些猜想早已说过也没必要再提，魏彦吾不觉得他能是和科西切一样的那种东西，便只是摇摇头回身道，“怕冷就别老是站在那种吹风的地了，吃个早饭我就给族里通信。”
“不会还是马车吧？”想起这一茬的楚信然，顿时垮起个批脸。
“不会了，龙马逐渐退出战场舞台的前提下，马场也不再培养那种吃力不讨好的驼兽品种……”
魏彦吾摇了摇头，作为经常对外交流的城市统治者，在关于那些兽类的称呼上他还保留着国际性的称呼，“那些老家伙最顾忌脸面……”
显然很乐于看到那群人丢脸模样的魏彦吾说到这个话题，表情也变得愉快不少：“拉不起龙马车队，失了排场，那便换上源石豪车乃至礼车。所以啊，今年你倒是不用去找个大缸单开了。”
“那挺不错……”跟在他身后的楚信然再次回头，瞥了眼那池塘，“所以魏叔，一开始的话题你还没接下去呢，你现在真还连个贵宾都谈不上么？”
“你这小子，这般不依不饶……”听他如此执着的魏彦吾斜眼看他一眼，便见那冰蓝色的眼中毫不遮掩的笑意，便也绷不住的轻笑，继而轻声道，“若是陛下此次的动作顺利，我或许便算得上贵宾吧。”
“过往都一度边缘的龙门，说不定也会在这一次机会里有资格转移到内陆也说不定。”
“有这句准信就好……”楚信然点了点头，抬手从长袖中抽出个手机来，“我才方便与同伴对一对而今的朝堂的状况。”
“一般来说，这种问题不该是问我么？”招呼着是这府邸的仆役备车的魏彦吾有些无奈的回头问。
楚信然闻言侧身斜眼，露出一脸无比不信任的模样问：“恁真的注意过国内官场吗？”
“嗯……”魏彦吾一脸认真地琢磨了一下，回道，“关于自保程度的了解总是要明白的。”
“那对我们就等于没注意过……”楚信然一脸不屑，摆了摆手，“这一次的行动涉及很多关节，龙门总督的位置也帮不上忙，何况你还是陛下手下的伏兵之一，不该在这时候突然高调起来。”
无法否认的魏彦吾也只能无奈的看他一眼，继而瞥了眼他那转而挂在腰间充作装饰剑的机械长剑：“你是想惹祸上身逼那些老东西替你解决，还是想两边并进的给那帮家伙施压？”
无数年来一直盘踞在大炎阴影之中的庞大族群，其权利触须亦是涉足大炎各处，其中包括了肃正院，整个三法司，更明白一些，甚至三省六部都有一定的干涉，这就是大炎的龙族，也是烛阴为何要搞大动作甚至打算回一趟族里的原因。
尽管民间一直盛传炎皇是少见的一届非龙族，而烛阴的原型也确实是不属于龙族的范畴。
但这句身体的血脉仍能将他归为龙族，而他也仍是这族群的一员，只是彼此并无什么真正联系。
烛阴就像个高配版的楚信然，在族群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却又可以不理家族之事，因为他是皇帝，握有实权的皇帝，同时也不乏政治头脑与远见。
他没有对家族的触须动手，而族里的老人也没有真正能够压制祂的依仗，就这样互相制衡的关系持续到现在，这份天平也终于要倾斜了。
同样倾斜的，显然还包括整个国家。
这就是机会！
尽管在这样规模的大事之下，更多人会想着其他的飞黄腾达，而楚信然这帮人只是想着翻案这件事显得有些奇葩，但谁会来吐槽呢？
都没几个人知道，自然也没人吐槽。
知道这件事的魏彦吾，也没有什么干涉与劝阻。毕竟，他之前就提过，有些事可以让楚信然知道了，也有些事，或许这一次回家就会知道。
而今也没理由劝阻，尤其是他此刻也担着炎皇的期待，要在今后的朝堂以及族中的会议中站在炎皇那一边。
而在那个时候到来之前，他也要蛰伏。
尽管，魏彦吾做好的准备还远没有楚信然多，对他而言，这次回国也就是述职外加替信然查一些敏感事。
虽然敏感，但还不至于无法摆平，但现在不知怎的就上了炎皇的船，从十数年的边缘人一跃成为必要主力，想想还有些迷梦，也是魏彦吾昨晚没睡好的罪魁祸首。
但显然，魏总督，也一样能够抓住机会。
因为他也想正视过去。

NO.135:尝试
（30多块钱的老大哥，冲了！）
由源石充作动力，以电流现象的源石技艺充作调节，如此的发电机构是泰拉常态。
虽然也不乏其他方向的能源利用，但源石不论是充作主要能源还是充作转换器的副驱动都属于必须的存在。
如此的能源系统发展正是这个时代的主流与趋势，如此一来便也绑定了这个时代的苦难。
无法挣脱源石的价值，便无法挣脱源石所携的噩运。
真正得以治愈源石病的方案好似一种只存于传说的东西，无数年来都没有个目标的事实让太多人浑浑噩噩，完全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只想着如何在不感染的前提下利用源石的价值——这当然也是一个办法。
但朝着防护服的制作方面努力的人，总是没有让别人去代替自己受苦的人多。
源石是天空与大地的恩惠，矿石病是过度利用恩惠所遭遇的天谴——
这在炎国是一种曾经盛行的说法，只是但凡对矿石病有一丁点了解，就该明白这哪是天谴，仅仅是人祸罢了。
下面的人勤勤恳恳，上面的人作威作福，由此延展而出的案件层出不穷，也使得三法司的职员们对石病相关的案子无比厌烦。
什么石病患者伤人啊，石病野兽伤人啊，源石簇突生什么的，有不少根本就是没必要报到这里来的小事，但也因为源石病的敏感问题而经常上调到他们这里来。
“这种问题直接交给警署就行啦，何必让监察司大人您来过问呢？”
“涉及石病的处理，那些人处理不好，得把仵作也带上。”
“大理寺而今有空的仵作大人不过四五，您这是……大理卿难道也同意么？”
“这是他的许可，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确实是大理卿的亲印，那便祝监察司大人马到成功！”
“嗯……”
大清早的大理寺门前，一辆黑色跑车停在门口，那坐在驾驶位上开着窗户，正将手肘搭在窗口上的司机模样令人严重怀疑犯法的问题，也值得担忧这车上路后的状况。
因为那司机长得实在太过年轻，年轻到令人觉得未成年，也没到行车的年纪。
再加上这与大理寺惯常风格严重违和的跑车外形，便大有一种违法者跑到警察局门口耀武扬威的感觉。
不过事实却是大理寺门前的工作人员对那豪车与年轻人看也不看一眼，与其说是蔑视，不如说是敬畏到目不斜视。
因为他们知道那年轻人的身份。
门下省的监察司捭弥，既是成年人，也是位监察司。
因为所属部门而持有不同的职责与不同的权利，哪怕同为官员，等级与权利的差异还是能让人与人地位极大不同。
像那位能够同惊蛰打太极的司直就是在场之中能同监察司差不多地位的唯一者了。
但现在显然也在正确的司法程序面前哑口，只能放任同僚接下那本不应接下的案子处理。
其实对于同为大理寺一员的监察司惊蛰，他也没什么敌意，恰恰相反，说这几句是凭着善意做出的提醒，希望对方行事更加稳妥免得落人口实，但既然连大理卿都同意了对方的行为，那他再说反而是过了。
他同惊蛰也没要好到那个地步。
不过也没听说过惊蛰同那门下省的捭弥有什么交情啊？
“惊蛰姐，打点好了吗？”
“解决了，走吧。”
望着那惊蛰朝着那车窗口的捭弥点了点头后，便绕过车尾去向副驾驶位的模样，司直便显得有些费解。
或许是网上认识的吧？现在的年轻人确实老喜欢挂在网络上。
四十来岁的司直想起了自家儿子便觉非常可能，脑补了一番后便回过身去，也不打算目送那帮人远去，而是要去看看而今的大理寺积压了多少案子。
同时两个监察司出差的空缺填补总归是要帮忙看看，否则等到大理卿和少卿出言过问，那可就麻烦了。
而与此同时，那已经开出大理寺入口街道的车上，驾驶员看起来很不在乎交通常识的开口道：“太合大哥的消息我收到了，他们能在12点前抵达高速路转春城，而我们要去姜齐再到甘城然后去炎都？”
“先去大门接煌，肃正院那位到哪了？”
“你叫他玄秩不就行了，明明都是统一战线的战友了，这么生分。”捭弥碎碎念道。
“你说什么？”正握着手机的惊蛰确实没听清。
“没什么……”捭弥一转正色道，踩一脚因为特意调试过的座椅高度而能够够到的油门来结束这段为了转弯而牺牲了速度的转弯，表情顿时高扬起了起来，只是说起这个话题，嘴边的弧度又重新压了下去，“玄秩已经朝着淞山去了，他负责最危险的环节我还蛮担心的。”
“因为那边的胡人帮？”惊蛰问。
而今大炎的政策导致胡人颇多，且不只是集中于洛阳，这既带来了繁荣昌盛也带来了不少隐患，而某些聚集成帮派的胡人便是直接的威胁了，哪怕打压过好几次也不见得真正服服帖帖。
隐患一直都在，而据她听闻大理卿对昨日百官共朝的一些消息透露，大炎而今要变天了，全国各地的这些利弊皆有的麻烦东西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拔起，陛下是真的打算以这种方式来迎接新的一年。
说是全新的一年也没问题，可考虑各个问题的处理，说是血腥的开头也不为过。
12月末不会有动静，甚至一月也不会有动静，大炎这年末的平静，也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让所有人过个好年，这年一过，大新闻就该一个接一个的跟上了。
某种意义上在这段时期行动的他们，反而有些「不解风情」。
这种风情还是让上面的人去考虑吧，愿意参与筹划这件事的诸位监察司们都不在乎这种事，而那最初计划的制定与指挥者更是如此说了：
“既然大家要风平浪静，那我们就干掉下面的暗流涌动吧，炸药桶总归是需要个火星的。”
听起来还真不像监察司该说的话啊，像个犯罪分子。
大抵是最厌恶的一种，惊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不说点什么的。
想想就心烦。
“是啊，听说大部分是卡兹戴尔的萨卡兹……”没有察觉到惊蛰的心情不佳，也或许是他印象里的惊蛰一直是板着一张脸的缘故，捭弥继续话题道，“当初陛下开放那些对胡人的政策时，卡兹戴尔那边就来了一大群萨卡兹难民，这帮家伙之中大半都有石病。”
“惊蛰你也懂吧？”只有对同辈的惊蛰不用敬语的捭弥说着回头看了眼她，“同样是战斗，与健康的人战斗和同石病患者战斗风险完全不一样的，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者甚至是小孩，都有可能拽起个源石碎渣朝你眼睛上挥，朝你手上扎……”
他摇了摇头：“哪怕不致命也能恶心你，如果得病了那更是痛苦，我见过眼球病变的受害者，看着既痛苦又渗人。”
惊蛰沉默的听着，突然道：“煌也是感染者。”
“哎呀这个我知道，那不是你说过的么？”捭弥无所谓道，以为她是觉得自己会戴有色眼镜的忙道，“属于同伴的感染者无所谓啦，大伙儿接受过的培训里不是都讲过感染者的病情阶段描述？不是晚期的话，稍微注意一点就不至于感染。”
惊蛰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想，煌所在的那个组织，那个听说收留了很多感染者的，叫罗德岛的制药企业……”
惊蛰低声自语着，“那些家伙会是什么样的？”
“你跟她不是关系挺好么？你问问呗。”知道自己想错了的捭弥有些兴致缺缺的看着后退的景色，以他对洛阳城的理解选一条专门供给于内城出城车道，再简单不过。
也就不用考虑外郭城街道繁华下的行人退避。
只是这样一来，两边都是隔音与防护墙，就确实很令人乏味。
对一个长得很小孩，兴趣却是飙车的监察司而言，少了景色的飙车也是非常令人失望的点，开再快也没用。
而且大冬天的，也不好把车顶打开，以前是吹风是爽快，现在吹风是刀割。
“而且你在意这个做什么？”无聊只能讲话，因为外表而确实是在不少异性那受到欢迎的捭弥也算是非常健谈，“罗德岛公司又不同大理寺有交集，现在跟炎国都没交集，也就在龙门好像有个驻留地……哦，你在意雨水大哥在那待过？”
就是找话题的能力堪忧。
也或者是另一种意义的敏锐。
“说什么蠢话，只是，只是煌身上的问题很大，我比较在意——在意她的事有没有被她公司里的其他人知道而已！”
惊蛰的谈吐有些明显仓促想到的卡壳，让捭弥有些无言，但也没细究的意思，只是点头再微微踩下些油门道：“我还以为是在意雨水大哥也在那儿待过呢，当初大寒他们调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得石病了。”
说到这里的捭弥笑了笑做暖场：“毕竟那公司主打的就是对感染者的收留和治疗嘛，大概是想争取感染者权益什么的，但说实在话没什么意义，何况那公司还有巴别塔那样的前身。”
“巴别塔？”惊蛰愣了愣，“等等，这个我可不知道！”
“你让大寒、冬至给你发资料吧？我也背不全……”捭弥尴尬道，“我们那个圈子小，也没加过什么新人，现在既然都一起忙那几个案子了，他俩应该也愿意把自己调查出的些资料给你。
不过老实说那些资料对现状没啥意义，就是罗德岛那个公司的前身干过几件大事而已。”
“某种意义上，大炎能收留那么多卡兹戴尔来的难民，也有他们的一点功劳，都是些无所谓的事，反正离大炎太远了……”
捭弥摇了摇头，“想那些还不如想想接下来去滕员外家里该怎么开口。”
“滕员外在甘城的能量可不小，煌小姐他老爹当初的宅子都被对方买走了，我们可不方便以公职身份直接征用……”
年轻人摇头晃脑，整个脸都苦起来，“而且公职身份不是直接暴露我们在追查旧案吗？肃正院会趁机作妖吧？惊蛰你有得到大理卿支持吗？”
“没有……”惊蛰摇头，想起那个她一直觉得很复杂的老人，也能想起他在自己告辞时看自己的复杂眼神，“他二话不说的给我许可，但却没说别的。”
“那看来上面的人也有意识要把我们当枪使啊——”捭弥若有所思道，“大理卿虽然也支持你，但他的支持应该仅此为止，雨水大哥说的没错，这件事在三法司之上，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定能牵扯到陛下也说不定。”
“陛下？”惊蛰愣了。
“只是种可能，但暂时也没别的可能……”握着方向盘的捭弥耸了耸肩，“不过大家都是面见过圣上的人，陛下做这种事我虽然不奇怪，但还是觉得不至于，因为那对他而言没什么好处，雨水大哥也不像是会跟仇人心平气和合作的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稍稍扭过头看向惊蛰，见她那微微垂首的沉默模样，便也清楚对方消化这些大概有些艰难，也没继续开口打断对方思路，老老实实的开着车。
其实说起来这高速道的景色也不只是两侧墙壁，还有同行的车可以看，一眼看去也算是种类丰富，几乎都是豪车，甚至夹着几辆礼车，不看也知道大部分是这次百官共朝之中从大炎各地聚集而来的官员及其相关者。
甚至觉得应该有些认识但是没能有空打招呼的人。
而今也只能分道扬镳，有些可惜。
只是很快的，他那份淡淡的悲意就被突然的变故所打断，源于一架正巧并行的礼车，后座那防窥视的漆黑车窗轮廓突然变作透明，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雨水大哥？！”他下意识招呼道，也让一旁的惊蛰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捭弥方向便表情僵硬起来，那窗户确实能瞧见那挥手微笑的楚信然以及一旁的魏公笑吟吟的脸来。
两人都注意到了他那挥手的袖展，再瞧衣领竟是换了身古服。
而对方也没有开窗的意思，只是挥了挥手，继而窗户重新变作漆黑，整个礼车都加速前进。
令惊蛰有些迷惑，也让捭弥稍微踩下了些刹车。
下一秒，沉闷的声响带起车身的颤动，捭弥紧握住了方向盘。
一辆暗红色的源石车骤然加速，却又被捭弥的跑车挡在了后面，于是迎来了一次碰撞，也让惊蛰是下意识握住了座位一旁斜置插放的法杖。
“不用动手。”捭弥立刻制止道。
“是盯着雨水大哥的，我们挡这一次就够了，周围还有其他官员呢，大家都不想暴露。”

NO.136:老朽之物。
（被但丁泥头车创了一夜一上午，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自己真的老了的感受，就一年没玩，什么都忘了，妨碍操作的坏习惯一堆扭转不过来，手指的承受能力也严重退化，打个俩小时就会手指疼且僵硬，指关节弯曲都得有个拧的过程……虽然也有很大原因是上头，但这感觉还真是复杂啊。
另外，舟游这新家具……快进到山在蹲坑，旁边四人围观，以及博士大量购入马桶，打造罗德岛公厕……）
“这帮人还真是急躁到就这点时间都闲不下来啊。”
漆黑的礼车内部倒是以奶油白做印象色的舒适色调，自那份防窥视的车窗得以瞧见外部的景象，楚信然便无奈的感叹道，继而将视线挪到前方。
前方的后视镜才能看到那落在后方的车辆，在被一辆跑车挡住之后便鸣了几次笛后没了下文，似乎打算老老实实的在后面的车位中驾驶。
也只是似乎。
就像青年感叹的那样，大伙儿也没人会指望对方的耐性。
而今更是如此。
连帝都都还没走出就想做些手脚，这么着急想要吸引世人的目光，他们大概是有恃无恐，但车里的两龙只觉其傻逼。
“急着做出警告吧？”对于这种操作，魏彦吾也说不清对方是怎么想的，所以开口才是不确定的语气，“或许之后的一路便是风平浪静了，对方只是想吓唬我们一下。”
“那万一现在突然打个雷下来劈死对方，是否也能吓到对面？”
说出这样的话语，年轻人的语气依然维持着聊天的平淡，令魏彦吾沉默了一下，问：“你真要那么做？”
“呃……”楚信然沉默着，回首看向了车厢的末尾，显然是在通过车尾窗望着后方的车辆，就那么看了几秒后，才开口笑了笑，“当然，只是玩笑。”
“还是太显眼了，不论是这环境，还是那雷法。”
“至少也得走出京城再说……”魏彦吾叹息道，“就像你当初经过的狭道那样。”
“我们这次不走那里吧？”楚信然问，“族里俩个大封邑，一个在炎都一个在洛阳，都不走那狭道。”
狭道，楚信然曾经离开洛阳所走的，朝着西方直走的小道，路上的胡人比炎国人多得多，治安也比官道逊色许多。
但显然不会是此次的路线内容。
“这次就在洛阳，不去炎都了……”魏彦吾遗憾的摊了摊手，“你的香肠计划大概搁浅了。”
“那我委托商会去帮我寄。”
楚信然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更不遗憾，只是令魏彦吾有些好奇问：“谁负责？”
跨国寄运的风险，但凡有点了解都觉得悬。
送信之类的还好说，食品需要考虑的只会多不会少。
“朝陇山呗，没啥问题对吧。”
毕竟是总部在龙门的商铺，尽管更广为人知的是朝陇山饭店的饭店连锁产业，但实际上的涉猎可总比表面上写得多。
甚至是和龙门近卫局，乃至总督魏彦吾有所合作，所以楚信然才会是以这幅陈述句发出疑问。
前近卫局处长，以及仍是近卫局总督的两人，都算是老主顾了。
不过后者光顾时间并不频繁。
“有些事还是自己手下人更放心，那群人最近的状况我没多注意……”就像他的回答那样，魏彦吾表现得比楚信然还冷淡，“所以无法回答这种问题。”
“我也没真的问你啊……”楚信然无言道，“我手下又没人，当然联系一直在。”
魏彦吾听到这话倒乐了：“没人你还能寄？谁帮你收？”
“谁不能帮我收，难不成我还能没个邻居？”楚信然撇了撇嘴，“隔壁的康尼夫妇可以替手收，一些在伦蒂尼姆的朋友也能帮我看一下。”
“那所谓的格拉斯哥帮？王女还是太妹？”
“你查户口呢？”听到对方说出因陀罗来楚信然也没什么惊讶，对这帮偷窥狂他也算习惯了，只是有些不耐烦，“太妹就算了吧，让因陀罗收我怀疑回去就看不到了。”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虽然手下没人，但你身边倒也不缺人。”
“这话怎么意有所指？”
“那是你的错觉，换句话说算是心里有鬼。”
“你能不能把这种人样表现在人前，这样总督的名声也能好点。”
“你也该知道没意义的，有了成见在前，看什么都不顺眼……”魏彦吾淡淡的笑了笑，“就好比在晖洁面前，我就算是笑一下也会被她觉得是不怀好意。”
“举的什么傻逼例子，你那不是和小辈不做沟通吗？多说点心里话你会这样？要我说啊……”楚信然抬起手搭在膝盖上，一副市井模样的指手画脚，“你直接叫她去训练场打一架，就用你最合适的剑术指导做理由。当然，我不是让你认真欺负她，自己做够限制跟她打到彼此都累了，再把你想说的说了。”
“这办法听起来只会对一些江湖汉子有效果。”魏彦吾听得摇头，没直接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办法算是给侄子面子。
这话却又让听乐了一样的直起腰倚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笑道：“你觉得你那侄女是个多精致的女孩么？你是不是和文月姨一样看人带滤镜的？”
“呃……”一席话让魏彦吾沉默了下来，坐在沙发上微微俯身，一副看起来很头疼模样的十指交叉叠在望着脚下的额前，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一脸警觉：“等会儿！？等等等，你都总结出晖洁的性格状况了？！”
“怎么了？”在魏彦吾沉默自闭的时候，都已经端出了手机在那划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他。
“还怎么了……”老魏觉得自己发现了盲点，“我天天看得到她的人没你一个大半年不回龙门的家伙了解她，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楚信然咧嘴：“说明你菜，对自己手下兼亲人都缺乏了解？”
“呃……”本来还想抨击一下这家伙是不是违背了自己的说法，其实一直在关注陈晖洁的魏彦吾，被这话噎得一时语塞。
在政治领域挥斥方遒，在外交方面能言善辩且气势极盛的魏总督，在关系越好的人面前越是容易吃瘪。
“总之你可以试试嘛，反正你们的关系听起来已经相当差了，再差一分也到不了哪去，倒是你把近卫局交给她总让我觉得不安全，好好聊聊让她更能抗些最好。”楚信然说着站起身来，端起已经划到联系人界面的手机。
打算走边上去打个电话了，在这洛阳城的范围类，倒是打国际长途都没压力。
有压力也得是对面有压力。
不过在他按下之前，魏叔似笑非笑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心疼近卫局发展？你可以回来啊。”
“想让她当接班人就别分散关怀了，不要让人感觉自己像个替代品，这很重要啊，魏叔。”
说完这番另类的回绝话语，楚信然便走得远了些按下通话按钮，久违的维多利亚式等待音，等待能帮忙给自己收货的人回音。
首选自然是邻居家的康尼太太，其次是兰斯洛特，之后是维娜，最不用考虑的是因陀罗。
若不是以天火的住处和声名去帮忙收香肠听起来怪怪的话，倒也可以拜托她来着，毕竟他认识的大半还有交集的人之中，她是最稳定的。
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她那经常被报火警的研究室和研究会的「王者之杖」研究所和书房里做学术研究。
偶尔出门考察和逛街，除此之外就是个年纪轻轻的老学究，如果伦蒂尼姆出了什么事而认识的人又都没在那儿的话，至少可以相信她还在。
不过那都是最后考虑环节了，让一个大小姐去帮自己收一箱香肠总觉得怪怪的，画面也很古怪，所以还是别想那种画面了。
何况现在手机也接通了。
而另一边看着楚信然走出四五米外打手机的模样，而魏彦吾才从听到对方那最后那句拒绝话而表情僵了一下的状态中走出，也一样站起身来，维系着那带着几分怪异的表情站到了车窗前，端起了自己那一直放着的烟杆。
望着里面终于装着了烟草的烟杆，他又没有叼着的兴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又有些悻悻然，转而望着周遭那些同自己所处的礼车一般速度行驶而过的同行车流。
茫茫车流，多是些看不清车厢内部的防窥视玻璃，多的是以后的政敌，在这种地方动手，确实是有些活腻了，在这里造成一场事故能波及一群的官员，进而直接影响大炎的不少事务运转。
也正是这样的风险，这里设置的监控防护系统才那般周密，令那一开始冒出动静的车在被捭弥监察司的车拦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只是车的阻碍而已，想打破是很简单的事，可闹到那一步的话，监控防护系统就该判别威胁直接动手了，届时会闹成什么模样，谁也说不准。
对面显然也觉得不必要担这风险，才会仅仅在失败一次后便老实起来，安稳的好像刚才的冲刺碰撞只是误驾驶。
而当城区道路驶入尽头，车道分化出现进而分道扬镳之时，对方再次动手的可能想必低不到哪儿去。
这种时候就有些可惜了，舸瑞不在。
他若是在的话，光靠砂石便能将这礼车打造成移动的堡垒，常规的碰撞轰击根本不是问题，能省下大半的麻烦。
但是他不在，只因那龙族的家族驻地封邑只允许特定身份的人踏足。
连作为东国人的魏文月都有所登记，但林舸瑞却不行，并非是因为魏彦吾与魏文月的夫妻关系，而是因为魏文月也是龙。
这便足见这个家族对种族的看重重于国籍观念。
虽然有些不快，但这份传统之古老以至于轻易动之不得，魏彦吾和楚信然暂时不打算惹事的话也只能遵守，所以林舸瑞在一大早就去了别处。
看起来一把年纪，但身子骨可硬朗的很，出去逛一天哪怕迎来黄昏也不会累，按他自己的说法，大概是随便逛个几天带几个礼物就回龙门去了。
毕竟大少爷那去不得，他就得赶紧回去同真正的亲人过年才是。
一个女儿控总不该留女儿在龙门孤独过年，万一被什么小兔崽子趁虚而入了怎么办？怎么也得过他这一关才行！
魏彦吾有时候倒也蛮羡慕那俩父女的感情，尽管林雨霞那有事没事刺一下林舸瑞的表现显得有些叛逆。
但也比这边好似杀父之仇的好吧，尽管自己确实对不起她母亲……
有那样的境遇，也就有这样的结果，能够接受也能够习惯，但大抵人还是有些贪心，每次看到些关系好的父女就会想到自己。
分明也不是真正的女儿。
在这个位置，有真正的儿女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尤其是总督做成他这样。
从这一点上，他倒也理解为什么信然这小子始终喜欢一个人跑，只是人总该有个家才对，他一直努力的建设龙门便是想打造一个家，一个能让无处可取得人安心住下的小城。
可新的家得是旧的家已经放弃了之后才会考虑的事。
年轻人心里似乎一直笃定着自己有个家能回，便显得从来不曾考虑其他归属，令他也无可奈何。
也或许是不够重要吧，还是晚了一步。
念及于此，魏彦吾转头看向那边正握着手机在耳边，挂着一脸和气笑容说着维多利亚语的年轻人。
看着那副唠家常的模样便能看出那边其实就已经有家的雏形了，比龙门太恒道42号要像样得多。
“从之前开始就是……你这是什么眼神？”
微笑道别完毕的楚信然挂断电话，再看向魏彦吾便表情变化明显，一面吐槽一面也看了几眼窗外再回过头来：“准备出城区了。”
“这叫长辈的慈爱眼神。”
魏彦吾一脸正色道，迎来楚信然那：「口区口区口区」的回应。
一边「口区」还一面朝着之前的座位凑近，从那座椅边上长兜里抽出他那柄佩剑来。
抽出剑来的楚信然扭头问：“你要空手吗？”
“你怎知我空不空手？”魏彦吾抬起烟杆隔空点着楚信然的脸，“但我觉得这次对方不会动。”
“动不动都无所谓，总该要做些防范。”
楚信然低头看向手中剑鞘，似乎在做什么检查：“接下来的路上就没人再掩饰了，说不定就直接有族里的人动手。”
“倒也没那么快……”魏彦吾摇了摇头道，令楚信然抬头看来，“在那朝堂上，望国公和肃正卿的锐气都被陛下一句话卸了，他们的反应不慢，而今也该是疑心重重，不会那么鲁莽的。”
“望国公？”楚信然有些惊讶道，“魏武子那家伙还是把叔给叫来了么？明明一大把年纪。”
“这种领域年龄有什么用？”魏彦吾哑然，“只要脑子和嘴皮子还利索，年龄反而是一种优势，满朝文武的年龄多的是四五十往上，年轻人上朝都得坐后面，大炎就是这样，老奸巨猾的家伙太多了。”
“所以我就不喜欢回来。”楚信然撇了撇嘴，目光开始盯着后视镜，手掌搭在剑柄上。
“跟老人聊天本来是件愉快的事，但这边的老人净是些麻烦的家伙。”

NO.137：大炎宫
（疫情在身边才意识到严重性。
有人三个月都得没工资，有人没几天就被波及的压力弄得打算vup毕业……
书里写过好几次矿石病的害处，现实中还能目睹一下低配版的，真是心情复杂。
顺便，马桶好像是活动家具，限量的……看来某些人的太阳监狱要破产了。）
冬季的天空，总是来的比其他季节要黑的早些。
自那傍晚驶入相距洛阳城三十公里的山区远郊，漆黑的礼车仿佛独占了整条大道，巨大且加长的车身开在这意外完整的道路上就是有着这样恶霸一般的气势，只是当这一整条道都没别的车辆时，便只显得凄清寂冷。
也让那警戒了一路的青年显得兴致缺缺，重新将那一直握在手中的剑柄连带剑身与剑鞘一同重新塞回座椅边栏。
“我说什么来着？”
不远处以无比悠闲地姿势仰躺在按摩椅上摸着个平板指指点点的魏彦吾轻笑道，也不侧头看来，继续对着平板指指点点。
“对方不会动手的。”
“百官共朝的改变一点都没有掩饰，陛下更未谈过封口的问题，大抵连民间也该有着各式版本的谣言了……”
男人一面说着，一面在将关于龙门年底某些不方便交给文月处理的事务指令发出，继续道，“谁都知道陛下又要有大动作了，这个节骨眼动手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所以你笃定之前那车只是要发个警告么？”放好武器重新坐正的楚信然问，望着这窗外那正在远离偏斜的景象，便也心知自己所在的车辆正在爬着一道盘山公路。
以这辆礼车的制式，车厢太大，车身太长都是个增加驾驶难度的问题，寻常的盘山公路都有直接冲下悬崖的可能。
但这道路显然不同，作为盘山公路而言，它的宽度也显得不同寻常。
就好像是专门为货车准备的道路那般，甚至两旁设置了无比怪异的灯笼式路灯，行过的一排排红灯笼看起来无比阴间，只是车又不是朝着地下，而是上升，就又令人无比怪异。
这种状况下，一般来说就该想象山上有着一群怎样嗜血凶残的妖怪巢穴了。
但这里是大炎又不是极东，没那么多逃过清缴的怪异生物或是变异生物。
这种设计仅仅是因为住在山顶的人想法很阴间而已。
而那位家族派来的专门司机便驾驶着这辆礼车行驶在傍晚入夜的阴间车道之上，车上的男人在顺便办公，年轻人在看昏暗的窗外。
山林间的空气本该清醒，天空本该晴朗，可那上方显露的星辰如此之少。
倒是显露出两道圆月，两道巨大的圆月洒下清冷的月光混同两侧的红灯笼，给人以愈发怪异的异世感。
这种感觉若是找一个相似之处，那便是跨越极东的神社鸟居，也如同当初在维多利亚的那鸦之主对自己莱茵黄金分部的空间叠放处理。
所以楚信然清楚这不是幻觉，车辆确实是带着所有人跨入了异样的空间之中。
——一种依托于现实的空间，架设于龙族中人的封邑之中，构筑整个家族的专属土地，一片真正隔离普世的桃源。
在这片桃源之中有着家族长老们设置的规矩，不论外界发生如何的改变，甚至连法律的改革都在这里毫无意义，这里只通行着龙的规则，不论何种姓氏，只要属于同种，便归于那份血脉的约束，得以踏足这片龙的神域。
说是如此，但楚信然对这里的称呼从来都只有一种：
“每次进入这龙窟都不适应，这种约束感真麻烦啊。”
“感知越强的人对这里的反应越强烈，族里也有着不少人和你一样忍受这份压力……”
魏彦吾的表现就平平淡淡，也不知是习惯还是感知并未如楚信然敏锐，“这次归来，应该有不少人都觉得你终于要融入这里了，你可以装装样子。”
“谁能真正融入这里啊？”楚信然无奈道，垂首看着自己那正在收握又舒张，循环往复好像在做手指复健的手，“最多也就做点交易。”
他的手当然没什么问题，也不需要做什么复健，在这儿重复曲爪与五指的律动仅仅是因为那种仿佛身体活动都有些莫名阻力的感觉不爽。
但他也明白那其实是幻觉，是敏锐过高的人能够意识到自己身上「蒙了一层撕不破的薄纱一样的东西」的不适感。
那并不影响行动，也不限制行动，但却会让人心理不适，甚至逐渐烦躁。
仅限于那帮敏锐过高的家伙。
出色的武者与术士，尤其是后者，会对此反应尤为强烈。
眼前这一幕也能另类充作例子，尽管平日都不怎么出手，但其实有着一线战力的魏彦吾对此便是毫无反应，而楚信然就一副腿脚不利索需要热身的模样。
之所以说是另类，是因为魏彦吾还有可能只是习惯了。
毕竟他都不知道来这里多少次了，哪怕是一年来一次，那也比楚信然的次数强得多。
“对面可不会答应你这话啊。”
“婉转点呗。”楚信然抬起手机，看了眼太合和鸿祸分别发来的报告，敲敲打打也回复过去，继而重新看向这窗外隐约可见的林间，一连片的黑色树海蔓延而出，真是令他恍惚的熟悉感。
同样是礼车，同样是悬崖下紧邻树海，像极了那一次晚会，只是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会有些流血冲突看，也不知这一次笑到最后的是谁。
“我直接把要求拉满，对方会答应吗？”
“不会。”
“那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对方会答应吗？”
“也不会。”
“那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再提要求，会答应吧。”
“有几分可能，但还需要加注。”
“陛下的政策，够吗？”
“或许够。”
“外族的压力，够吗？”
“什么方面的？”
魏彦吾在望着平板，楚信然在望着窗外，本还都在懒懒散散的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但这样随口闲聊一般的姿态却因为这一句话而打破，魏彦吾猛然放下平板扭头看来，而楚信然也缓缓转过头来看着他：“卡兹戴尔的摄政王在维多利亚，乌萨斯的黑蛇展开着自己的计划，萨米的奥丁在到处忙碌些神神秘秘的事，孽教的主教们更是主动放弃哥伦比亚，既证明孽教的祭司们有什么大打算，也证明哥伦比亚那个国家开始搞起了让孽教祭司都觉得不能再待的研究……这样的外族压力，还不够吗？”
“最后一点有证据吗？”魏彦吾记得楚信然确实是在哥伦比亚待了好一阵，甚至给龙门带了个归国科研者过来。
“只有些沾边的，比如知道他们一直在搞人体实验……”楚信然耸了耸肩，“不过无所谓吧，反正我这么说就行了，老东西比我还多疑。”
“那帮老家伙的安稳可是建立在家族在大炎各行业的干涉下，还觉得自己能够高枕无忧，而今把这些威胁摆在他们面前，还坐着大炎盘踞东方的美梦可不行啊……”
楚信然微笑着看了眼那后视镜中目不斜视的司机，“跟不上时代也不愿意跟上时代的老东西真的该去死了，希望能够自觉点别太难看。”
“今年开始真的就是什么都变了啊……”魏彦吾感叹道，“只是这种变化，也不知道要削去多少人。”
“总有些老东西不会愿意的，虽说年纪大了大多都比较惜命，但自命不凡始终高傲的老傻逼也有不少，我们觉得他们老朽毒瘤，他们觉得年轻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届时就看咯？”
楚信然说着，突然看向了窗外，而他动作也让魏彦吾怔了怔，看向窗外，也注意到了逐渐放缓的车速。
能看到一座宫殿。
一座还带着反季节暖意的宫殿，包含春意的花苞与枝杈沿着白色大理石墙壁延展，却没能勾勒出整个宏大建筑的轮廓。
而在那宏大的建筑四周又立着十六根庞大的石柱，石柱上描绘着复杂而又深奥的纹路散发着淡淡的源石波动，在黑暗中散发出柔和的光。
也正是这些光才能让人看到那些攀附在宫殿墙壁上的植物枝杈，从花朵的种类可以瞧见大量的反季节，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花簇面前，本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梅反而不起眼了，孤零零的长在角落里，活像个自闭的人。
倒也像几年前刚来这里的楚信然。
说来这座宫殿的建筑也算宏伟，相较于洛阳城的通天宫也毫不逊色，甚至在空灵与神圣主题上更胜一筹。
但楚信然和魏彦吾都对其兴致缺缺，两人看过去也只是因为注意到目的地快到了，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
“这里也就比较暖和可以称道了。”楚信然一面吐槽着，一面摇下了车窗，在冬季搭车的他，没意外发生是从来不会做什么「打开车窗」的行为，毕竟猛然灌入一大口冷风的刺激对他来说是尤为刺激。
但在这里显然不一样。
季节那么反常的花簇不是因为这里的时间紊乱，而是那份调节的温度配上植被相关的源石技艺起效的功劳。
这里是大炎宫，四季如春的大炎宫。
同时也能因为具体需要而调节出其他季节的气温。
这份能力是这座宫殿的功劳，而不是花簇那样的后来人修饰。
事实上，从这宫殿的名字便可窥得这座宫殿的不同寻常。
连历任炎皇都不敢以大炎的国名来为自己的宫殿命名，这里的家族就算势力庞大也不敢犯下这样的忌讳，所以这座宫殿的名字来源很简单。
——遗迹；
「大炎」取自是这座遗迹之中的模糊雕刻，同时这也是初代的炎皇发家之所。
龙族不是第一次出皇帝了，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初代炎皇在这里发迹，国号大炎，以此奠基了后世的朝名基准，这座宫殿自然也被称作大炎宫。
但因为这样的地势与这样的位置根本不适合作为首都宫殿，所以之后的炎皇都不考虑这里，甚至有些皇帝觉得这里当做度假清净地都嫌远。
嗯，也就上代定都洛阳，这距离看起来就还行了。
至于如何成为龙族两大家族总部，就是另一个老故事了，虽然也是关于炎皇的故事，但却没什么人关心。
只有些老头老喜欢跟小孩不厌其烦的讲，然后小孩只想开启量子波动速度skip过去。
否则就是远处那种，一个老头坐在桃树下语重心长，几个坐在一起的小孩儿昏昏欲睡的景象。
乍一眼还以为是什么老妖怪在对小屁孩儿们施展迷惑之法。
嗯……这比喻不太对，不过是楚信然做的，那就没所谓了，对于这里的一切，他戴有色眼镜一直可以的。
“乍一眼也挺美好的不是么？”魏彦吾说着，也打开了自己那一侧的车窗。
打开车窗就是与车内温度差别不大的空气以及葱郁的芬芳，一眼便可以看到那温和光亮下一群或乘凉，或摆放瓜果，或摆放蒲团，或照顾子女的父母们在宫殿边上歇息，也能看到另一侧的不远处停着一排的车，从豪车到脚踏车都应有尽有，他们这辆车应该是最后一辆，也理所当然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尽管楚信然的目光其实是被那脚踏车牢牢吸引，心想是哪个家伙那么行为艺术，要骑脚踏车上来。
但显然，在这场合下的他更吸引目光，不少人看到他的脸便脸色都变了，更有做父母的开始护着小孩呼唤着起身要换个远些的位置坐。
这待遇还蛮顶的，想必让伊芙利特看到就能直呼牛逼，对信信的崇拜再升一个档次。
不过楚信然着实对这种实际不感兴趣，也没有宣扬的心思，在对那脚踏车凝实十数秒后再回过头来，注意到那些家伙的目光也是一脸漠然。
倒是与这群人印象中那嬉皮笑脸把人魏武子说吐血的样子相差甚远。
“美好啊……”在逐渐拐弯驶入停车位前，先行停车洞开车门的礼车上，楚信然再次抽出长剑挂在腰间后，起身冷淡道，“很快就美不起来了。”
“你不觉得吗？魏叔。”
“我这次回来大概只是个陪衬吧。”魏彦吾说着，朝着垃圾桶抖掉了自己烟杆里的烟草，将其递向了楚信然，而楚信然瞥了一眼，半透明的水液凭空落下将其灌满。
魏彦吾便满意的又抖了抖，竟是不需要楚信然的协助就将里面的水一次性全甩了出去。
“所以我无所谓。”
他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NO.138:宾主尽欢
（这次活动想扯的有些多，超过五百字了，直接开个小单章吧，看完这一章有空也可以翻翻单章。）
浮华的宫门，往来的仆人，峨冠博带的古服，一切都好似重新归于数百年前的时代，而对某些寿命长远，记忆累积深厚的人而言，这里的一切都不曾变过。
大炎宫的四季随心，大炎宫的与世隔绝，大炎宫能跨越沧海桑田的时间，是永远不变的宫殿。
“还是老样子，很适合养老。”
礼车开往了简陋的停车场，而留在原地的一老一少仍站在那刚下车的位置，作为阔别许久的归来者而言，重新再见显然该有些感慨，而青年的感慨很是微妙。
微妙到令对面那刚露出仪式化的假笑的男人差点没绷住。
“楚少爷，魏公，欢迎回家。”
以那样差点没绷住的假笑打着招呼的迎接人员，显然得经历些专业的训练，能够在面对那族中盛传的「楚家恶龙」时也保持相当的平静，对于差点出现的差错也掩盖的极好，若非楚信然一直盯着他的细节，大抵是能被骗过去的。
嗯，之所以说是大抵，自然是因为楚信然这厮看自家家族一直是戴着有色眼镜。
——向来是觉得家族里的陌生人不是坏东西就是傻逼东西，以这样可以称作傲慢的方式看待所有人。
当然，在有所交集之后会做重新判断。
这叫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至于一开始会得罪人什么的，自然是无所谓的事，能被自己一张臭脸给劝退的家伙，不认识也没问题，说到底他每次回族中都做是好了被所有人愤恨的心理准备，自然不必考虑那种问题。
「在这冰冷的族群里，只有那“我就喜欢你们讨厌我又不敢动手的样子。”能够带来一丝温暖」——是他的原话。
可以看出楚信然的心理还是蛮扭曲的。
在家族里的他向来是老扭曲怪。
只是这份扭曲还是对敌意分子展现的，在魏彦吾就在边上的时候，他倒是表现得好像老实一些的沉默起来，等魏彦吾开口：“我们是最后一批么？”
客套和寒暄话还是让长辈先说的好。
“是的……”眼见是魏公话事，那额生双角，额前还带些鳞片的龙族中年人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紧接道，“不过眼下长老们都在接待一位罕见的贵客，所以两位还可以先在旁稍作歇息，也能免去些舟车劳顿吧。”
“自打源石机动车替换马车之后，舟车劳顿这种形容在这里就不怎么适用了。”魏彦吾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其实通常的源石机动车坐久了仍然令人不适，但魏彦吾的用词是「在这里」，言下是指这大炎宫的那排简陋停车位上的一排豪车。
这是吹捧还是讽刺就要看对方如何理解了，总不会像一旁的楚信然那样听了话之后就盯着那脚踏车面色古怪。
“这是我的唐突……”魏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那位接待也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后便扬手示意那边正在表现「温暖大家庭」的林地草滩，示意道，“不过等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两位还请先行去那边休息，若有茶水点心之流的还请直接吩咐周围的「鳌鱼」，在下也好回去同长老们通报两位抵达的消息。”
魏彦吾闻言，扭头看了眼远处那群也在打量自己这边的人群，在与他视线相对的时候，那些人都露出了敬畏并稍作一礼，但在视线转移到一旁时……
魏彦吾也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楚信然，见他正从衣兜里掏出一支口香糖的平淡模样，心头有些无言，转而朝那还杵在面前的接待人摆了摆手。
“去吧，替我向他们问好。”
“也替我问一下呗。”刚才还一副冷脸的楚信然突然一转嬉皮笑脸的腔调补了一句。
这一句也让接待看过来，挤出些笑容来点了点头：“没问题，魏公，楚少爷。”
说着便再行一礼后匆匆离去，在走的远些了之后一转奔跑，方才的仪态尽失，看起来狼狈至极。
“这就不够老样子了，接待水平下降的厉害。”青年一副很关心族内发展的担忧道。
“虽有龙的血统，但明显是鳌鱼，想来是族中培养出的，最次的人群了……”魏彦吾淡淡道，“也谈不上真正的专业。”
“以这样的接待见面，算是下马威吧。”
“也可能是想另辟蹊径呢？”楚信然耸了耸肩，“对高不成低不就，还被周围人看轻的混血而言，你我这样地位特殊的存在也值得他们巴结下注。”
魏彦吾闻言扭头，笑道：“看来你在国外多了些另类的见识。”
“蛮常见的，国内外都能注意到这类事……”楚信然说着，比了个手势，“不过你真打算去那坐坐么？”
他的手势便是指向那边的草滩上的人群，这群人有的铺着露营常备的野餐布就做，有的直接席地而坐，欢闹笑谈，小屁孩追逐打闹甚至爬到了不高的果树上——那也是两分钟前的景象了。
自打魏彦吾和楚信然一起下车被部分人注意到之后，这群人便交头接耳开来，做长辈的更是第一时间去找孩子，像是生怕孩子一个不懂跑去那边与楚信然他们照面。
爬上树的孩子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还是被喊了下来跟在父母身边，也不知是把人描述的怎样恐怖才让人放弃了刚爬上树的成就感。
不过稍稍用心听的话，倒是也能听到些「楚家恶龙」、「竟然还挎着佩剑」、「他怎么也来了」、「今天到底什么日子」的混杂话语来。
还真是七嘴八舌，显得吵闹。
这样的吵闹，大抵等楚信然离开就会停了，也或许是等楚信然走近。
与一旁的魏彦吾干系不大。
所以他才回答：“罢了吧，我就在这儿陪你站会儿。”
魏公的声名差劲也是很早很早的事了，自打成为了龙门总督，也自打龙门发展顺利迅速后，魏彦吾便等于在家族中展露出了价值，某些声名不用特地去维护就能回缓，这也算是家族「关怀」的表现。
所谓的家族，更像个商会。
每一位成员都将得到家族充分的前期投资，而家族则是期待成员能够展现出价值，越有价值越有地位，而白费投资的，会被唾弃，被贬低，乃至被踹出去。
被家族除籍的龙是真正的流浪者，往往很快就没了消息。
很多人都觉得楚信然离那份状态只有一步之遥，对于自命不凡的大多数龙族人而言，便连结交的意义都没有，甚至觉得多说两句话都晦气。
放在正常社会中，获得这种待遇的通常是感染者。
区别只是楚信然没有像感染者那样还总被团体欺凌迫害。
但这不是因为怜悯，而是他懂得利用规则作为保护自己基础权益的手段。
「楚家的最后血脉」，那时候，这一事实便是他的保命符。
大姓嫡系子孙所享有的权利之类的规定也都囊括于这一点。
他向来很懂得在规则中谋事，这某种意义上促成了他在维多利亚过得安稳，也促成了他在大炎任职监察司，更令他成为了龙门近卫局的处长，名副其实的龙门规则的代言人。
不同地域的规则不同，利用规则的前提是理解规则，愈是理解便也愈是容易在心头给规则划出三六九等，而在这大炎宫的规则，便是建立在阶级之上的，最令他厌恶的一类。
哪怕这规则的执行贯彻值得嘉许，远比那充斥办事不利、敷衍了事、推脱卸责的维多利亚规则要强上太多，也只是令他的厌恶更上一层。
一件好事，你办的不伦不类，也比全心全意的做一件坏事来的令人亲近。
毕竟做事本身就代表着立场，这大炎宫分明便是大炎上千年来的阶级固化造就的腐朽总集。
让楚信然一度觉得可以烧了它。
虽然那样的话就有些项羽了，建筑本身的杰出价值本是可惜的。
而且这里也很难烧起来，毕竟周围那些立柱不单是摆设，而这大炎宫下方不起眼的是道路规划也不单只是道路。
都是仪式的基盘。
仪式作用的源石技艺从来都不只是卡兹戴尔的专利，那份技艺在曾经的大炎也曾有过辉煌的年代，但那份年代却只剩下了记录，以及像是大炎宫这样的遗留。
或许也有某些传人吧，但在不出世的时候，便同没有一样。
也让炎皇需要暗中派人分析借鉴萨卡兹人的仪式来逆向解析大炎诸多仪式的正体。
大炎的格局本就如此尴尬，作为地大物博又有着漫长积累的国家，这片土地曾经诞生过非常纷繁的文化。
但最终得以继承的就那么些，其他的，要么苟延残喘，要么已然断绝只剩下记录，需要后人考古研究。
但好在这一任的皇帝有这想法，并将其作为了一向重要决策进行贯彻，可以想见，当那些东西真正用上，得以揭开幕布时，大炎又当有着多少本以为失传的东西得以重见天日。
“那所谓的罕见贵客，就是陛下吧？”楚信然忽然说。
他与魏彦吾在这儿站了约摸两分钟，那边一开始警惕着他们的族人也已经在这时间里确认楚信然似乎不打算靠近而逐渐挪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之前的行为上，恢复了那份安享天伦的氛围。
在这样的氛围中，楚信然和魏彦吾都显得有些不适，毕竟两人都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共鸣。
也正是在这样的不适中，摸出手机看了眼的楚信然突然开口，令魏彦吾扭头看来，看了看手中正在转的烟杆，继而抬起头看着那缺乏星点的天空：“应该是吧，他应该在带我游完那大明宫时还早，但按传闻中他那专注政事的性子，大抵比我们动身都要早。”
“还真有些好奇谈什么啊。”楚信然也看向那天空，主要是注视着东方的七颗星点，望着那苍龙七宿，便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你真的是在好奇他们聊什么么？”魏彦吾反问，扭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
“当然，想看看那些老头的吃瘪样也不可厚非吧……”楚信然诚实的，露出了些「腼腆」的笑容，“难道你不想看吗？”
“这种事……”魏彦吾顿了顿，也笑了，“自然是大家都想。”
“看吧，你也想，我也想，大家都想。”楚信然摊了摊手，继而看向了远处那从洞开的宫门中突然走出的一帮老人。
虽然是一帮老人，一帮看起来能被厚重的衣服压到直不起腰的老人。
但那些厚重衣服上的花纹实在太过繁复，便令人一看便觉得不同寻常。
那都是些地位尊贵的老人，看似虚弱，实则神气完备的目光扫过这宫门外的所有人，在瞧见楚信然和魏彦吾时才略作停顿，继而朝着一旁的，一个明显鳞片与角尾都是暗金色的年轻人附耳两句，便听那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喊道：“所有族人互相通告，准备开宴了！”
也是在他话落的那一刻，有着仿佛呼应他呼声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间嗅到了莫名的馨香气息，便是躺着的、坐着的，尽皆起身，尚在树上挂着的孩童也赶紧爬下甚至跳下，被家长们上前照看顺便拍打衣衫上的褶皱和污渍。
“还是这幅样子，吃个饭都要撞钟……”见证这一幕的楚信然显得很不耐烦，也完全不打算理会远处那些老人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蛮有中学下课奔食堂味儿的。”
“他们正在朝你招手示意，这是家族的关怀啊，信然……”魏彦吾笑吟吟道，“不挥个手么？”
“别这么阴阳我了，魏叔……”楚信然无奈道，“以前我可是直接回个中指的。”
“现在呢？”
“现在啊……”楚信然终于回眼去看向那些朝着自己微笑挥手，笑容无比慈祥的老人，“好像魏武子不在那边啊，那我折中一下。”
“倒个拇指好了。”

NO.139：实用主义。
（泽塔完结了，爷的青春又多了一个。）
“还是那副样子啊，本还以为这孩子能有所成长。”
“没有竖中指便已然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性子。”
“他在哥伦比亚的表现很不错，那一位也很满意吧，而办成了这件事的他，本该更是飞扬跋扈。”
“哈，飞扬跋扈？哪儿来的话？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那孩子的张牙舞爪尽是些假象，那副精明的讨价还价才是令我们中意的表现。”
“这一次仗着更多的筹码，大抵会谋夺更多的利益吧？每次同那孩子打交道都令人不快，与其说是孩子，不如说是什么老奸巨猾又胆大包天的投机者。”
“他的经历将他打造成了个怪物啊，楚文昌给他取个那样的名字，也不知是否想过这一遭。”
“预见么？这怎么可能，楚家那帮家伙我最熟悉，对孩子的命名从来不问先生，也不选时辰，想一出是一出，同些无聊的凡人没区别。”
“那便是别的可能了，若说那孩子的经历没点异样的干涉……相信诸位也不太能信吧？”
老人们的低语集体沉默了一阵，过去了十数秒，才有人开口：
“确实，他的履历列表，每次翻看都会觉得他是被选中的那批。”
“选中啊……这个比喻可真贴切，只是我们终归我们手中也不止一个他这样的家伙吧？”
“这世上不缺优秀者，也不缺站在顶点的人，可是能从底端一路爬上来的可不多。”
“难道不正因为这一点，大家才对他那么容忍么？叛逆的孩子有当年的彦吾就够了，若是再多一个……那只会破坏家族的稳定，我们凭什么容忍他的存在？”
“这已经讨论过太多次了吧？我们手里的牌不止一张，而他这种不确定的牌，我们容忍了这么多年，但若是仍然笼络不了，便是树立了一尊祸害。”
“好歹容忍了这么些年，就算不愿回到家族的怀抱，也不至于成为敌人吧？除非各位之中有人别有用心。”
“我还是保持我当年的看法，当做编外的雇佣兵即可，合作关系虽然比属下的要差些，但起码从付出代价的比例看来，更加节省时间与资源，还更可行。”
“混账！！为什么家族的一份子却要以合作的方式！！岂有大厦为一块砖而倾身的道理！”
“随你们咯……反正我的提案被否决了，我就等着看你们笑话。”
想法与态度都别具一格的老人好整以暇道：“而今谁都知道那孩子或许便是真正的苍龙七宿，还有人觉得可以用家族的缰绳往上套……怎么没见你们对烛九阴这么干呢？方才一个个跪的才勤快。”
“放肆！那是炎皇！”有老人怒斥道，“对陛下行礼致敬是每一位大炎子民的义务！他在作为烛阴，作为魏家子弟之前，首先是陛下！”
“我猜他自己都不在意这种事，而今更是利用你们这种思想前来施压，倒时跪着跪着就起不来了，哎呀，看你们自己的表情也很清楚不是么？”
“他不会得逞的。”有人被说到愤怒得嘴皮颤动，身后的龙尾更是绷的笔直，但还是以低低的声音这么说。
这幅反应便令那位老人也摇了摇头。
大家认识这么久了，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的老友，但要说敌人，这么多年习惯了互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眼见一帮人这副模样便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与性格都发生了变化，继而固化，力不从心成这副模样，没有丁点年轻人的冲劲。
可若说衰老，难道不该是记忆逐渐收回的烛九阴才是年龄最大的那个么？
一群老人被更老的老人压得抬不起头，听来好似顺理成章，合乎情理，但事实哪里是如此？
这一切同辈分有个屁关系？！根本就是这群家伙怂了，这群家伙怕了，对事到临头的威胁感到惧怕，也惧怕反抗迂腐规则后的未来。
心态……
心态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烛九阴有着不符年龄的冲劲，而这些家伙则是身心一致的老态龙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只是比他们更能认输，更能接受现实。
听来是种缺点，他也不觉得这是优点。
可在眼下，大家这些老东西应该最需要这种东西吧，这才是对家族真正有益的选择。
只是他如此认为，也只是他如此认为罢了。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非常认可楚信然那孩子一直以来对他们这群人的评价。
「老而迂腐」。
“晚上好，云长老。”
“呃……”许是另类的想什么来什么吧，在这大炎宫的洪厅之中，云兴言便是撞上了那一身黑色袍服的青年。
而青年则是主动抬手作揖招呼了一声，令心头有事的他一时之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晚上好，信然。”
以一贯的亲和语气回以问候，云兴言微微扬首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正在与族人寒暄的魏彦吾，再重新看向了他：“之前的倒拇指很有胆气。”
“是么？”青年不卑不亢，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仍是与其他长老不太聊得来的模样，可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打探情报不用这么明显吧？”老人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青年那份平静在自己开口后变作似笑非笑后便更是无奈，“那你同周围人都聊不来的模样，可是也需要个倾听者？”
“云长老说笑了……”青年扯出微妙的笑容来，“你我既然都不合群，那不如说些更实在的，我更想知道这次的跨年外加成人礼是怎么个安排。”
“透露这种安排可不合规矩。”云长老抬起手来，长袖微扬的拒绝道。
“规矩这种东西在有效力的时候可以利用，但在没有效力还会成为阻碍的时候，就该直接跨过乃至粉碎……”
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么？云长老，你应该最明白死守规矩的恶果吧？”
云长老像是被他这话给说动一样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这可不像是为了贯彻执法流程而与敢于得罪肃正院的监察司该说的话啊。”
对这样的感叹，楚信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人总是多变的，只要目标没变，那行事手段的变化只能是环境给出的影响。”
“所以你才主动穿上了这身衣服？”
云兴言望着楚信然这一身的宽袍大袖，黑白色的围巾与大氅和相同色调的繁复衣装，除了些微的金线勾勒的纹路充作花纹，便显得单调又压抑，令人多多少少觉得喜欢这样衣装的人多少心理也有些问题。
但这也确实就是楚信然曾经妥协过的装束，也是这次族里那些人一致决定给他寄去的装束。
但云兴言一直觉得他不会穿上，也以为看不到他这般束发的模样。
不过看到他有这头长发也蛮意外的，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一直离经叛道的年轻人还是个坚定的自我短发党。
觉得头发长很麻烦所以不留什么的，是他亲口所言。
实际上他只是坚定地怕麻烦党而已，现在没剪发就是因为头发越长越快，剪发都觉得麻烦。
倒是洗头发的技术早就练成熟了，长发最麻烦的一点已经克服，他也就有了这暂时的变化。
“偶尔穿一次倒也无妨，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也觉得古装蛮帅的？嗯？”
现在这青年又装作一副好像没说过当初那番话的模样，好像个食言而肥的无赖。
很大意义上，族里的年轻人对他的畏惧与厌恶又何尝不是他总是这番表现的功劳？
贵族子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少见，但他们总是看不起太过直接也太多低俗的无赖。
“当然只是这种精制的，像是拍电视剧一样的古装……”他又补了一句，增添这番话的真实，“毕竟真正意义上的古装通常可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
“伴随着技术发展，对古式衣装的样式还原也就有了更多选择，远比当初的时代要璀璨得多。”
但偶尔也能说出这样与无赖相差甚远的话来，令他在别人眼中除了厌恶还有畏惧。
平民无赖和偶尔的学术礼仪组成个麻烦的形象，哪怕偶尔能吸引些孩子，但也能很快令那些孩子畏惧疏离。
“但始终还是太麻烦了……”抬起双手，甩着双袖作无奈状，楚信然一副劳累的模样看着老人，“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习惯这种穿起来这么麻烦的东西？连去卫生间都很痛苦吧？”
对这种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的老人直接语塞，斥责对方的粗俗没什么意义，接话也没什么意义，转换话题又太生硬。
不过好在那份沉默不必持续多久，便有年轻的鳌鱼们走进大堂，引导着一个个步入大堂的龙族男女老少落座，而这也让魏彦吾那边的寒暄结束，走近了楚信然这边，顺便朝着老人问好。
“该落座了，云长老。”
此时出现的魏彦吾在云兴言眼中倒也蛮亲切的，令他微微颔首：“魏公，管好信然，今年不太平。”
“一直有注意……”魏彦吾点了点头，“毕竟每年都不太平。”
“倒也是吧……”无法否认这句话的云兴言，稍稍扭头看向了那些在楚信然朝自己搭话时便投来的目光，一些源自些年轻人和中年人，在瞧见自己看来时都畏惧的垂下头去，而另一些，来自和他一般，一把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们，目光之中多是警告，而他则回以平淡，“那么之后再见。”
他说着，再重新看向一旁微笑的楚信然。
“我暂时不想同你聊了，混小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主动找我。”楚信然显然持有着不同想法，说出的话也让云兴言皱了皱眉，看了看两侧，问，“猜测？还是定论？”
“定论……”楚信然说着，扭头看了眼这大堂正中座位上那确实已经吸引了足够人目光的，身着素色衣袍，摘下了冕旒的炎皇，那炎皇正在同一旁战战兢兢的老人交谈。
而他则重新回过了头来，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来，“只是你不肯透露细节，那我也不说。”
“你这混小子！”云兴言只能臭骂一声，引来些许目光的愤愤离去。
而楚信然以微笑的表情迎接那些目光，以及前来行礼引路的鳌鱼，和一旁无奈的魏彦吾走在那并不算远的距离中。
相邻的座位设计算是贴心，座位距离并不算远，但也足够说些话了。
“还是很多疑啊……”魏彦吾站在楚信然身旁并肩而行道，“那样的冲突洗不清什么嫌疑。”
“也不需要去洗清什么嫌疑啊……”楚信然回道，目光放在那鳌鱼引路下所要经过的所有路人身上，看着那些二十来岁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也有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穿插走过，只是谁被他看到都赶忙加快了脚步，显出十足的畏惧。
只是这么一眼看来，好像这片区域净是些年轻人和寥寥无几的中年人们，这份布置安排倒是与过去不同，与其视作族内跨年前的宴会，倒是更像个联谊晚会现场。
让楚信然有着强烈既视感的同时显得毫无动力，只是接着上面的话：“只需要让他们觉得云长老没有和我走的太近，也不会背离他们阵营就行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云兴言惫懒懦弱，知道长老层的问题在哪但又不去改变，我蛮讨厌这种家伙。”
这样的话自然也是不在意被鳌鱼听见的，虽然那位负责接待的鳌鱼似乎在对楚信然的看法上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比一开始的接待有素养多了的同时，却也还是能被楚信然看出勉强的引路姿态。
这样的接待，大概会宁愿自己没听到楚信然和魏彦吾的谈话。
那也不是他们这样地位的人该听进去的话语。
但被赋予了这个职位的他就是要负责将楚信然与他人的所有对话都听进去，继而回头转述给下达任务的大人。
可委实说，那位大人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认真，令他也不知道这任务是重要还是不重要，总之先按照吩咐装作无事，以正常鳌鱼该做的事行事便够了。
所以他继续听到。
“蛮讨厌，但相较于其他的长老，还算好吧？”魏彦吾道，“至少你愿意主动与他对话，不是么？”
“要这么对比的话，谁知道呢。”
楚信然摇了摇头。
“我想要知道那些家伙的盘算，我怎么看待他并不重要……”
听到这里，鳌鱼本能的驻步，停在了那不应走近的座位后方三步的位置，也是侍从应该保持的距离，也无法听不到那青年的下一句话。
“重要的其实是他如何看待我。”

NO.140：食堂管理。
（银河格斗这缩略的，可以直接往超人阿光脸上扣锅了，小黄人到处捡队友也是草，像极了某些网文男主。）
长长的木桌所用并非市面常见的木材，在这看不出材质但却莫名有着金属质感的木质长桌上，摆放着诸多碗筷酒水与菜品。
比这些东西更令人在意的是这长桌的大小，大抵是能同时让三十来人进餐的程度。
而这样的长桌不止一个，分别在堂中摆放了五道的长桌各自占据四方的方位，留下一道摆放于正中的圆桌，显得无比不凡的同时，却又地位超然。
大堂角落四处的青铜灯树点缀着烛光，正上方的房梁垂落而下的，电能驱动的巨大水晶灯里洒出昏黄的柔和灯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得那么温暖灼热，那么阖家欢乐。
而除开灯光，每个人的脸上也确实是那么安宁祥和，有些人好久不见，正在寒暄，有些人初次见面，互相介绍行礼，兄亲弟恭的模样是那般的模范，连礼仪的细节都无可挑剔。
在这般的景象下，脸上一直挂着些许讥讽笑意的青年便显得那样突兀，连带那一身少见的漆黑装束也那么扎眼。
便似温暖的房间内骤然扎入一道冰冷的空气，令所有人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的同时，看向了那冷空气的源头。
源头只是刚落座而起，一手承托着长袖，一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一旁的男人倒茶，继而给自己倒茶，目光始终只是落在茶杯上。
只是看着他那嘴角一直噙着的弧度，便令人觉得无端的不快，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想法，便令青年一旁的男人皱眉四望，继而回首，低声道：“好像有些不对劲。”
“哪方面的？”
倒完了茶水，端起杯来望着那淡绿的茶液，楚信然轻轻的吹了一下，继而稍稍抬眼，瞥了眼他座位对面正前方的中年人，后者正盯着他，见他看来的短暂对视中，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这种笑容，楚信然看过很多次了。
慈祥、温柔、宠溺、关怀，似是恨不得将长辈应有的正面表现都塞进去一样的，反而显得非常模式化，非常虚假的笑容。
所有试图让他理解家族关怀，懂得家族之爱，要为他塑造家族荣誉，塑造家族之重的大人们都会露出这幅表情，而同样目的的同龄人便不行了，因为目的性太过明显，而让那强作友好与亲切的行为粗糙简陋。
想要捏造友情甚至爱情，但却完全不够抗压也不够聪颖，令他一度觉得家族之中所谓的精英教育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这些所谓同龄人，心理素质不是很行。
还是大人们有意思，虽然无法大声说出「很！行」，但逗起来好歹有反抗，颇有些意思。
可惜他也不是真无聊到要一直从负面情绪中吸取快乐的纯粹乐子人，很快便厌了，令某些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让某些人失望起来。
毕竟连兴趣都无法提起的话，要让楚信然真正归于家族的想法也就等于空谈。
“还问哪方面……”魏彦吾有些无言的再次望了眼周遭那未曾变化的目光，更进一步道，“以前你有招惹过这么多的敌意么？某些熟人姑且不论，这次可是不少生面孔。”
他说着，看向了那些矜持端庄的小大人。
那都是些年龄不大的男孩儿女孩儿，坐在西方方位的长桌前，想来大抵是他们的父辈觉得他们年纪差不多到了，该来族中聚会正厅来见见其他族人了，不论是涨涨世面还是来向其他长辈要点「红包」、「玩具」之类的，都能是令寻常平民百姓们少奋斗不少年的资源。
这些小孩儿之间也大多是初次见面，要互相认识，在这个年龄段就开始建设关系层，以后长大了便是仕途上的伙伴和竞争者，也是族内宴会常有的社交环节。
也在某种意义上内定了大炎近半范围内的未来官场生态。
曾经的楚信然也在那一桌之中，只是从后来的模样便可以看出，他并不接受那种令他烦腻的环节。
过的跟伦蒂尼姆皇家学院那些土豪富二代学生举办的宴会似的，这种他已经厌烦好几年的东西，显然做出了不打算继续将就的打算。
这也就造成了这一桌的年轻人们大多望向楚信然的目光都与其他桌不同——敌意与恶意至少上升两个台阶。
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而今也很容易看出这安排座位的人八成是有点问题的。
一群小孩坐西边的那道长桌，用方桌来安排高低位和诱导社交一类的是常态，是基本都有的固定环节。
但这一次被分类排在一起的不只是那些新来的孩子，连大人们也被分门别类的设置在不同桌上的座位上，其阵容一看就是考虑了年龄与职位等级，与往常相当自由的排放截然不同。
搞成这样的座位设计，倒像是某种展览。
展览家族主要成员与中流砥柱和未来的潜力者，展现整个家族的族力。
这是为了应对烛阴么？怎么感觉一点底气都没有？
楚信然心头有了些定论，但眼下开口还是该做对魏叔的回应才是。
“敌意是会连锁蔓延的啊……”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还抿了口茶，回望那些目光，愉快的眯起眼角，得来了对方压抑咬牙切齿的反馈，令他又回头望向其他桌，寻觅着某个人的身影，在确实看到后，笑容更深，“长辈们的仇恨讲述给后辈，便让后辈也跟着仇恨，我的声名狼藉程度可全靠他们的素质与敌意层次来浮动。”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见他这么无所谓，魏彦吾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端起楚信然替他倒的茶水喝了一口，“不论怎么说，这一次被这么多人望着的状况都很诡异，那些老家伙分明还想着拉拢你，不该还觉得高压能让你屈服。”
“这一次我应该是被波及的。”放下茶杯，看着茶杯触碰桌面时那水液之中泛起的涟漪，楚信然的手掌放在了茶杯上方，这莫名其妙的动作就像是要抓住上面飘荡的热气。
但魏彦吾却注意到了那些热气直接分化两道，完全的分离开来，竟是违背常规的朝桌布之下渗去。
这种术与法的领域，对他而言还有些陌生和深奥，需要一个解释。
“大炎宫四周的立柱是构筑仪式的祭器，将整个大炎宫辐射范围内打造成一片异域，而大炎宫内部的建设同样是仪式架构，连桌椅位置都有讲究。”
楚信然解释的非常直白，也能让魏彦吾想起了不少曾经就听闻过但却不曾在意，以至于逐渐被遗忘的事实。
他不止一次坐在这里了，关于这大炎宫的一些隐秘也早就听过，只是这族中太多知情者自己都不将其当回事，也怪不了他忘了这些。
大家都知道大炎宫是一座翻新过的古迹，在翻新前就是极具考古价值与研究价值的庞大祭器，可大家也都知道这份祭器的大部分功能都是关闭着的，都是用不上的，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以至于轻而易举的着了道。
“激活了？”魏彦吾的眉头再次皱起，看向了正中的那道圆桌。
那圆桌比东南西北的长桌占地都小很多，因为就坐的只有十数人，五六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和五六个看起来正当壮年的男女在年龄上好似对半分，而那坐在正对前后两道大门上的座位上的，也是看起来一个老年，一个中年。
前门桌位上的老人老态龙钟到看起来甚至没牙的地步，连头上的龙角都是套着玉石外壳。
而坐在后门那一侧座位上的男人却是丰神如玉，眼眸低垂，神光内敛。
最年迈也资历最深的长老与当世的炎皇，从座位上便是针锋相对，一个老到连角都已经病变需要玉套做修饰的老人，和一个尚是壮年，却额前无角，仅有尾巴有鳞的壮年人，坐在这是家族之宴上，看似毫无冲突，却在有心人眼中看得分明。
“是啊，激活了，整个大堂的设计都在诱导毫无防备的人心，在整个大堂打造一个整体的气场……嗯，这种状况怎么说呢，蛮像东国人老是在意的气氛一说……”
扫了两眼桌上的凉菜继而兴致缺缺收回目光的楚信然继续道，“一个整体的气氛，有谁显得异常，就会被所有人针对，这是个引导人心一齐对异样者施压的小仪式，因为规模和作用非常小的缘故，这些被利用的人甚至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因为整个家族确实是这种风格……”魏彦吾短促叹息道，“尤其是作用于你的话。”
听到他的叹息，楚信然面色古怪的摇了摇头，“不，设计这一套的人用意不在我，我只是刚好撞进来了。”
“嗯？”魏彦吾怔了一下，继而重新看了眼那中心的圆桌，回头低声问，“陛下？”
“是……”并不出口敏感的楚信然自是不必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这仪式的倾泻口在于桌椅的摆放，谁对这既定的位置不满而做出了调整，谁就成了潜移默化的目标。”
“在这家族的氛围教育下，没几个人会这样违抗家族的安排，也就只有我刚才开口换过座椅，以及那边刚才申请的位置调换。”
这话说着，突然出现了一道震荡的敲锣声，便见一位位侍从端着承菜的托盘上前，显然开始上热菜了。
这倒是比周围那些人要更吸引楚信然的目光。
毕竟这家族虽然对他而言很狗屎，但确实是首屈一指的大族，势力雄厚，财力十足，吃的东西也不会差，还不用去担心什么暴发富的鉴赏口味。
他已经开始捞筷子了，看起来是打算继续鹤立鸡群，不在乎这族中还秉承百年前传统的繁琐礼节，“做这种小伎俩……”
而对食物没那么在意的魏彦吾还在顺着楚信然刚才的话语想着，思虑片刻，待到楚信然都已经等到第一轮菜品上齐继而出筷了才问，“他们是想博得更多的谈判筹码？”
“是啊，展现家族的凝聚力。”无视周遭嫌弃模样的楚信然嚼吧嚼吧的回头，倒也不邀请魏彦吾一同加入，毕竟这靶子有一个就差不多了，多了也没什么意义。
“那些老东西既然始终执着家族，那他们拿得出手的武器自然也是家族，对这陛下此次主动参与宴会的「进军」自然是要展现家族实力来给自己壮胆……
没什么意义，他们又不敢造反，陛下若是坚持强硬，那他们再怎么展现也注定要吃亏，现在不过是为了止损。”
“你现在自告奋勇充作例子和泄压口？”魏彦吾对于楚信然边说边吃的不礼貌行为并不在意，但稍稍再回视周围，便觉得麻烦。
有些人大概快憋不住要出言乃至动手了吧，哪怕反应最激烈的应该在另一桌上。
他和楚信然坐的这一桌，大部分都是20岁上下的，和楚信然算是同龄也同届的年轻人，也是楚信然当初得罪过的那批年轻人，同时还有这些年轻人的长辈。
或是兄长，也或是父母叔辈一类的，也正是因为他们在，魏彦吾才会也在楚信然边上，而不是被排到魏武子那边的座位上。
都是一个姓的族裔，只是主脉和支脉的区分，不过也确实不曾有什么交集，只是魏武子所忠于的望国公始终对龙门很感兴趣，便令他也对其不快。
“与其说是协助，不如说只是我对饭前规矩一如既往的不爽吧……”刚抄起钳子准备对付眼前磐蟹下肢的楚信然随口道，“我主动冒出来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帮了陛下，但其实陛下不在意这点压力，但若是妨碍了长老，长老们其实也习惯了我的行为，也有着把我充当示范来利用的想法……所以这么看起来，其实都是小事。”
如此一番话，便令魏彦吾沉默良久，继而感叹道：“你其实可以在大炎的权力场混的不错吧，信然。”
“明明有更轻松的活法，我干嘛要混这种地方……”楚信然撇了撇嘴，继而看向那正在隐晦的朝自己做手势示意停手的礼官，继续无视。
像这种宴会上的每一桌都配备的礼官，既是小主持人，也是引导新人适应宴会环节的礼仪先生，同时也是面对楚信然时最容易脑溢血的一帮人。
而这种人快要脑溢血的时候又总会有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小侠士跳出来，展现大炎贵胄的礼义勇。
嗯，没有智和仁。
后者是面对楚信然不需要，前者是这种家伙自己不需要。
“放肆够了吗！楚信然！”
就是这样的声音，也就是这样的小侠士，好像破开压抑的利剑，骤然起身的同时一道厉喝，令楚信然刮肉的动作微微一顿，看向那发与角皆是暗红色的龙族年轻人。
还真有啊，被打过之后还要阻挠别人干饭。

NO.141:干饭人都得保护好干饭家伙
（没有泽塔的第二天，痛苦。）
青年头顶着个被发冠束住的发髻，相较于楚信然那随意翻折的模样，要显得更用心许多。
与发色一般鲜烈如火的龙角也挂着简洁锋锐的坠饰，令其更显英锐逼人，更别提其衣袍上附着的金属甲片。
但这一套装束其实也不适合出现在宴会，至少不适合在家族晚宴上。
他应该出现在军人的庆功宴上，在西式的军礼服流行起来之前，大炎的军人宴会上一度被这类古服+局部甲胄的装束所支配。
不过如此一来，便也能证明这青年若非崇拜前代军士的年轻人，便是已然亲赴前线，已然开始建功立业的年轻人。
而这站起来的青年，对楚信然而言也是个依稀有些印象的面孔。不过，也只是几年前的些微印象。
只觉得面熟，但也想不起什么具体。
这倒不是什么需要警惕的失忆症状，大概只是单纯的印象不深，所以没记住。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能记住了，毕竟每个妨碍自己干饭的人，他都总是印象深刻。
干饭人，干饭魂，阻碍干饭不是人！
人活在世，谁能不干饭！就连那些嚷着辟谷的家伙都会偷偷摸摸去些路边摊买零食，每当想起在神霄派看到的那一幕，楚信然就想嘲笑一句：
呵，仙人•jpg；
都说民以食为天，大炎这上千年的干饭传统那叫一个权威，楚信然向来是身体力行的贯彻。
毕竟曾经是真的有着为一口吃的而拼命的时候，也对美食不存在什么麻烦的矜持。
也正是这样的他，在对方起身出言，短暂的停手后，手中的钳子又继续动了起来。
“你哪位啊？不饿么？”
楚信然一面问着，一面继续整理蟹肉，这幅餐桌表现倒是更像当初晚会上的拉普兰德和夏梅隆，区别只是他的表现并不急迫。
动手慢条斯理，步骤井井有条，用餐手法专业，眼神无比专注，在这些见过不少上层市面的同龄人眼中，倒是能联想到一些专业的美食家。
可这里真是品鉴美食的地点么？没见那冯意远已经要眼睛喷火了吗？！
本来还是个黑瞳，现在的眼神已经快要和头发一个颜色了诶！
这桌上大半人都期望着楚信然能吃点瘪，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盼望着出大事。
毕竟现在都坐一桌，难保不被波及进去。
厌弃表现也是有大有小很多样的，也有着并不想看到冲突发生的胆小家伙。
但这种企盼显然不太现实，光从那楚信然的应对态度来看就已经可以放弃了。
“冯意远！”对面那年轻人挺直腰板来，竟是朝着楚信然敬了个军礼，“清源关都尉！劝你收手！”
“收手还行，这用词倒像是我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坏事。”楚信然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左手搭着的黑红甲壳。
如此态度，如此话语，令冯意远的嘴唇紧紧绷着，过了几秒才咬牙道：“你正在践踏大炎宫上百年来的规矩，难道还不是大事！？”
“无用的规矩，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楚信然笑笑，放下了钳子开始动小凿子，“你若说它是用来纪念些什么，那他又能纪念些什么？”
“规矩是用来约束自己的！”冯意远青筋暴起。
听到这话的楚信然终于抬眼，瞥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是约束自己，就别用来约束别人。”
“你！”年轻的都尉嘴唇颤抖着，只觉自己在往日行军中也算受过不少教训，可那些教训都能令他心服口服，而不服的也会在后来理解，知晓后果，可这家伙呢？！
根本就是满口胡言乱语，不是抄着道理，就只是在抓自己表述的空缺做些刁难！
他何曾受过这等轻蔑！
“你什么你？你旁边的大人都没说话，有你这小伙子说话的份么？”
放下凿子的楚信然终于可以抬起筷子，也有空抬眼看向那青年一旁的的男人，也是一头红发红角的男人，“旁边那位，看长相是当爹的吧？不管教管教自己儿子？”
“犬子向来是有些不善辩论，这次吃吃亏，更明白有楚家家主这样的人也是好事……”男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只是想必在座的大家都知道犬子真正在意的问题是什么，还请这位家主不要抓着话头穷追猛打转移话题的好。”
“我可没有转移过话题……”干饭人开始夹肉、蘸料、刨饭，一气呵成，是干饭人的豪杰，让旁边的人都只能看他干饭，“我说的不是很清楚么？无用的规矩，就没什么留下的必要。”
另一边的重心圆桌上，无角的烛龙亦然道出相似的话语，望着这群或避开目光，或沉默不语，或是冥思苦想，或盯着自己的老东西，继续道：
“很多情报，朕在来大炎宫之前便已一并写入拜访的信笺之中，便不提了，而今拉特兰已经敢将转轮铳与蒸汽甲胄结合运用，维多利亚那佯作衰败的骑士阶级不仅接受着甲胄适配改造，其监狱更是大量取用感染者进行新型实验。
而在这之前，我等还不清楚维多利亚的王在何方，而今住在那宫中的是谁，其背后又是谁，想必你们自己都清楚。”
“而就在朕来这大炎宫时的路途中，又收到新的线报，哥伦比亚莱茵生命的军工合作已然拉到台前大张旗鼓，这群人的新作品乃是军器所诸多参考之一。”
炎皇似是完全不打算给这些长老喘息的时间继续抛出个猛料：“在这同时，哥伦比亚与玻利瓦尔的和平盟约于上午巳时撕毁，这足以是证明哥伦比亚的心思同在蠢蠢欲动，他们身后的白头雕不起风浪，却有些冰寒的尾羽。”
“不可能！萨米不可能协助哥伦比亚那等顽童！更何况他们连卡西米尔和乌萨斯都无法越过！怎可能威胁到我们！”
“萨米确实偏远，可那份极寒之下埋葬着最为完整的东西，尔等也别忘了那片土地养育着一批怎样的凶暴的群体。更何况……眼下的境地，一个萨米真的重要么？”
炎皇看着正对面的老人，直视着他那本应浑浊却无比精明的眼瞳。
“萨尔贡、米诺斯、谢拉格、萨米，都离我们太远了，而今迫在眉睫的是乌萨斯几位公爵的地位变动与那伊比利亚的突然封国，还有莱塔尼亚，双子女皇似乎从巫王的遗产中获得了什么。”
“你漏掉了很重要的一个环节吧？”那老人突然问。
“或许是朕也不知道。”炎皇回答。
“罗德岛。”老人吐出一个令其他人诧异甚至茫然的词汇。
“它的前身，巴别塔……”这个词汇一出，其他老人下意识的坐正身体，目光都投向了那为首的路博远。
而路博远则是对那些目光无动于衷的盯着烛阴，“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的长辈就曾告诉过我，哥伦比亚有位先生，他是真正的古老者，他是真正的带领者，而后来，那位先生出现在了那个巴别塔里，那个能让拉特兰的带环鸟人无比忌讳的名字，他在那里，而后来，则是卡兹戴尔的双子之一在那里。”
“我们一度觉得那是最黑暗的一天，不朽者与魔王汇同，不论是大炎还是萨米，乌萨斯还是维多利亚，大家皆是火烧眉毛，觉得接下来便是奴役与死亡蔓延的时候，但魔王却死了，巴别塔也不见了。”
“现在，它叫罗德岛。”
“但有人真的能松口气么？”望着烛阴那毫无比变化的目光，老人这才开始看向了其他人，“相较于乌萨斯诸位公爵身后的东西，卡兹戴尔的传承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那份久远，那份难以断绝，丝毫不亚于不朽，再去瞧瞧那地图，那战乱之地相距大炎有多么的近，又有怎样的危险？”
“魔王还在那里，别人能相信魔王的断绝，但你我不会相信，当魔王真正重新唤醒，距离最近的大炎便是最先迎接祸乱的对象，这才是大炎迫在眉睫的问题吧？陛！下！”
路博远特意在那最后两个字的称呼上重读，令烛阴的目光终于有了些变化，那是逐渐寒冷的变化。
已然有人注意，这大堂中间圆桌的氛围远比楚信然那一桌更僵硬寒冷。
但这并不妨碍那份氛围的继续。
“魔王，就算是有，其成长也需要时间，不论那份恐怖当如何呈现，都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问题，朕有额外的安排，这是丞相需要操持的事务，便不劳烦诸位长老了……”
烛阴说着，似是口干般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下迫在眉睫的问题是相邻诸国的问题，为了应对这些威胁，朕需要一份凝聚力。”
“一份大炎「百姓」的凝聚力！”
他在「百姓」上重读，便是一语双关，值得不只是作为国民得百姓，还有那大炎权势最盛，最为传统的百家大姓所在的族群。
像楚姓那样只剩一人的惨状仅此一例，百家姓所在的其他族群就算是衰败也不至如此。
并且也仍然有着不可替代的特殊意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点，便是在那百家姓之中，也有不少位高权重甚至是家主直接就在这龙族之中。
楚信然只是其中的一个，不过他或许是这一届最年轻的家主吧，虽然具体的详情让这谈不上一项殊荣。
“归于麾下，倒也不是不能，龙族向来都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不论朝代，但这具体的条款，或许还当再做罗列。”
“呃……”烛阴闻言，扫了眼那些听到路博远似乎要代族中做决策时都有些不太坐得住的其他长老。
但也没见他们真的有意见开口，便也好整以暇的淡淡笑了笑，“分明是家族的事务，你却表现得像是在做生意。”
“这世间什么不是生意？什么不是权衡？”路博远淡淡道，“族里很多为官者，都在陛下麾下，但这与家族是两回事，成员建设家族，官民建设国家。”
“没有国，哪来的家？”烛阴冷道，“尔可知家国天下的道理？”
“那是陛下的家天下啊。”
此话一出，同桌的长老们都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惊吓，震撼于这番忤逆话对方竟说得出口。
“放肆！！”果不其然，起身怒喝的陛下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谁都能看出那份盛怒。
可是在那同时，还有更加响亮的喝问声再一次的将堂中众人的目光拉扯而去。
那是在东桌。
或许说，东桌本身已经算是不存在了。
长桌四分五裂，只有几个边缘被人强行承托着碗筷菜品，其中之一便是魏彦吾那一侧。
而大家那刚还在惊讶皇怒的目光此刻看向的是他那一旁持着筷子的青年。
竟用那缠绕着水流的红木筷子「夹」住了一道亮银色的寒锋！
冯家的年轻都尉，有望成为最年轻将军的冯意远，同那声名狼藉的楚家家主楚信然？
他们怎……哦不是，是他们终于打起来了啊……
本应有的诧异在稍微想一想这两人的身份时，便化作了一种果然的久违感。
尽管楚信然没有记住过对方，但大伙儿却是因为族人之中的联系紧密而知晓冯意远一直对当初楚信然把他打趴的事迹耿耿于怀。
这份耿耿于怀在楚信然短暂出任监察司时更为明显。
他的愤恨与不甘毫不掩饰，但楚信然却是个罕见人，一年到头也难见到一次。
虽然每次见到准没好事，但这俩人的冲突，也算是大家早已做好准备的预料之中。
不过现在，到底看哪边才是大家更犹豫的问题。
看起来好像陛下长老那一桌要出大事，可东边那楚信然和冯意远那一桌看起来更火爆，还当真让人恨不得分屏同看。
只是不论他们如何选择，两边的事态都在无人组织的前提下稳步进行着，而反应最大的，无疑是那边将桌子都破坏的东侧。
“不知礼，不知礼啊——”
捏着一双筷子的青年一脸的痛心疾首，可那动作看起来又无比惬意轻松。
而那另一头握剑的人只觉得那双筷子中的压力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大，令他的剑无法寸进也抽不出来。
分明是根本夹不住光滑金属的筷子，更不可能扛得住金属的木质筷，却被上面的水流赋予了难以置信的压力。
两根木筷之间的水液比金属更加金属的互相施加压缩的力量，甚至能让他听到那被夹住部分的剑刃正在发出要抵达极限的「悲鸣」。
“大家都还没吃饭呢，你这样可让大家很难过。”

NO.142:马上就送给你们去干饭。
很早以前，早到六年前，大家就曾是见过，只是那时候，年纪都还小。
都还只是孩子。
但那时候，族里的孩子们都对那个被大人们带进山庄里的孩子印象深刻。
惊讶于他被那么多大人围着，也惊讶于他的衣着破旧，更惊讶于他神情的冷漠。
仿佛这天地欠他很多一般，对谁都没有个好脸色。
有这份认知，自然是因为有人尝试过交流，结果显然是碰一鼻子的灰，对方要么沉默要么说些难懂的话，聊些同龄人的话题又只会招来些令人不快的反应。
再后来，大家便也知道他的身份，那个大家都从长辈那听说过一些的楚家最后一人。
似乎能够理解一点他为什么总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也有更多人在搭话被刺后浮现敌意，明里暗里都在说些坏话。
尤其是他哪怕换上了一身和大家一样的新衣裳，也都是大家都忌讳的玄色，再考虑那全家灭门的惨案，这毫无疑问会令那孩子的声名朝着「灾星」上靠拢。
但哪怕是在那时候，楚信然这家伙的还击也是有所收敛的，嘴也没那么臭。
过去了四年，大家都变成了年少气盛的少年，一个个自认要像大人一样成熟谦逊，建功立业的时候，那家伙又来了。
依然是那样同大家格格不入，只是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是冷漠中掺杂着远比过去更加粗俗低贱的话语。
以如今的说法，毫无疑问当称作嘴臭，一个嘴过于臭的家伙，出口成脏的水准比周围人引经据典还要通顺流利，令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将大家在学堂上背书写字的时间都用在了钻研骂人上，不论是问候别人祖辈的直接骂法还是拐弯抹角的修辞讽刺都信手拈来，混账到确实出现需要就医的受害者程度。
对文人以拐弯抹角的修辞讽刺，对武人进行简单明了的祖辈问候，那家伙比以前更有攻击性的将过往所有冲突都升级了个遍，最终还是上升到了动手层面。
连大人们都说他是个小魔王，也说他确实另类的继承了他父亲的才华。
他父亲的才华……冯意远不知道楚信然父亲的才华是什么，他依稀记得长辈提起楚文昌这个名字时的描述似乎是个能言善辩的文官，便不再有兴趣了。
因为他不喜欢文官。
他是瞄准习武者的巅峰而去的人，是14岁就加入父亲私军中锻炼，17岁就已经是个提辖的人。
也因而同大部分武官的思维一样，对那些只会耍嘴皮子和笔杆子的文官不感兴趣，甚至打心底瞧不起。
所以，像族里盛传的什么「舌战群儒，骂战卓绝」的楚家后人事迹，他统统是嗤之以鼻。
他只记得四年前自己好心邀那家伙来他们那边玩，结果被这家伙冷言拒绝，也记得那之后的长辈对这家伙的嘉奖。
带着积年的小心眼与此刻对方恶名正盛的「出师有名」，那时的冯提辖觉得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持续了整整两天的闹剧，能容这家伙这样胡闹的大人们就算了，那些同龄的武人在想什么？
竟容他在那污言秽语？既然大家放不下身段迟迟不动手，那就让他自己来吧。
心怀着结束闹剧的使命感，循着探问声前去动手的他，最终组成了另一个闹剧。
一拳被接，继而被反身一道甩尾砸在了地上，昏迷前听到的话语都是有些模糊的：
“谁认识他么？晕过去了。”
闹剧中的笑柄有他一份，一招都没过去，甚至不是⚹⚹斗都谈不上，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看到那连招数都算不上的扭身甩尾直接砸在地上昏迷过去。
尽管也有人对那冯意远身下开裂的地板嘶声，但真正传入冯提辖耳中的，就只剩下嘲笑了。
这份嘲笑，在一年前楚信然上任御史台监察司时更进一步，已然升到都尉的冯意远在收到消息的那么几天总是能听到周围人将他与其做比对，这份烦躁哪怕在之后御史台监察司「雨水」畏罪潜逃被传遍京城后也没有人任何减轻。
因为他跟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不一样，他知道这重点压根不是什么辞退和畏罪的问题，在灰色地带乃至官场暗传的那甬道血战是那样传奇又骇人，有哪个习武之人不向往着那份杀出血路的豪腕与胆气？
敬畏之心，便在那一日扎根在了很多人心底，也成了某些人朝上攀登的阻碍。
那「某些人」，显然便是与楚信然有过直接冲突，乃至自认为「很有恩怨」的人群。
包括冯意远在内。
一年前没有找到机会，也有着不愿承认的缺乏胆气，令他一直未能对那个家伙发出挑战，而在一年后的今天，当他确信楚信然也将来到大炎宫时，不只是他，很多人都在试图做好准备。
而他那与上次聚会相似的不尊礼数，便是对大家而言再好不过的机会！
占据道德高地的制裁话语委实制不住他，冯意远也清楚自己口才不佳的问题。
但有着父亲帮衬，总不至于翻倍民意所指，说到底打从一开始楚信然就没有博得民意的机会，这一桌坐着的，十成里有七成人都对他有怨！
真正的众望所归，是哪怕说不过对方以至于动手，也没人阻拦，没人出言，甚至可能拔刀相助！
正如此刻，刃在尖啸。
“冯都尉，楚信然欺人太甚！我来助你！！”
伴随着这样一道厉喝而出的刀锋破开了本还被一群人勉力维持的长桌桌面，无视了少部分人投来的不满目光直指那正捏着筷子对冯意远故作姿态的楚信然。
对此，楚信然应对的非常简单。
就只是扯了扯嘴角，右手捏着的那对筷子一抬，硬是继续夹着那利刃传达而来的力量令冯意远色变，还未考虑撒手的问题就被硬是扯过去挡在了楚信然面前。
便令那持刀者惊愕中紧急收手，更令那冯意远面色铁青，终于将剑从对方那筷子上的妖法中抽了出来。
“又动刀又动剑的，谁欺人太甚啊？”
筷子上的水流清理了两轮，从一旁未被影响的魏彦吾桌面残片上捞过属于自己的饭碗，楚信然仍是一脸痛心疾首。
说着还就着碗里剩了些的米饭和放在里面还没凉的菜刨了两口，再说：“饭也不让人吃，所有人没吃到的饭菜你俩负责做厨师！”
说就说，还抬起筷子指人的，忒不礼貌，但就算是这样忒不礼貌，也暂时没人出言，连那当爹的和做礼官的都有些踌躇，这种时候本该出言制止或是打打圆场，可看看中间那一桌的高强度对线，就觉得这边或许闹大点也是好事。
希望帮那边遮掩的也不只是楚信然一个，楚信然帮炎皇转移注意力来少些无端的恶感，也算是另类给局面维稳，而那那些不声张的族人想帮长老转移注意力来维护家族颜面，各有各的操作，只有热血青年当了工具人。
可工具人又何尝不是用这种绝佳的舞台来满足自己的私心呢？
工不工具的界限其实很模糊的，当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时候，单一视角的工具人说法就没什么意义。
只是纯热血青年就不用想那么多了，也不必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利用，他们只会怀着单纯不满的情绪做动力就已然自发的上场，在怒斥楚信然用同胞做盾牌的卑劣操作中再次出刀挥剑，在温暖的烛光与灯光中击出冰冷的火花，那其实是误伤的讯号。
“卑鄙小人！拔出剑，堂堂正正的跟我们打！！”
持刀者看起来比冯意远还性情的模样，对于楚信然那分明腰间佩剑却始终不拔的态度感到无比愤怒。
哪怕楚信然在后退中撤步、转身、端着碗筷不忘戳带对方那无法收拢的气力引导其武器误撞于一起，显得那么游刃有余，他也好像并不在乎，笃定了正面作战能赢一般。
只是可惜他一旁的战友不这么想。
收剑撤步，拉开距离也避开旁人。冯都尉望着楚信然的目光惊疑不定，意识到了对方的实力可能更进一步的超出预想，意识到对方的变强速度更强于自己的都尉目光阴晴不定，目光也在自己手中的长剑，对方腰间的长剑，与他手里正在放下的碗筷上变换。
“宴会上动刀动枪的我只在哥伦比亚见过，族里也是那么野蛮么？不太好吧？”
楚信然说着，将刨完饭的碗筷放回了一旁那垮起个龙脸的魏彦吾撑着的半片饭桌上。
抬手是带起的水流拂过嘴角，象征性的清理一下污渍后，他瞥了眼不远处那已经开始坐下的中央圆桌。
于是重新看向那一个慢慢持刀接近，一个握剑有些犹疑的龙族年轻人，便是露出不少人有些ptsd的阴险微笑道：“还有没有要加入他们的？合理对我倾诉不满的机会或许是最后一次哦？”
在这番话下，年轻人们彼此对视，大人们的眼中也有些许惊疑。
他们知道的总比那些孩子多，在他们眼中，楚信然本还该是同往几届族中聚会那样，有些本事也很有头脑的优秀孩子，只是有些叛逆期，对家族的优待毫无感恩的同时还直来直往，得罪了太多人。
但这没关系。
倒不如说，他将自己的人际关系搞得越糟，也越能体现出家族的气量与能量，当他正在愿意融入家族时，家族会为他打点好一切，所以这是个只需要静待时间就能得到结果的过程。
可现在的事实显然超出预料。
这孩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优秀，优秀到在炎国混到这种境地也有家族以外的强力援手，优秀到完全跨越同龄人抵达他们的层次来看待眼下的汹涌暗流。
照这么下去，他也确实是不需要家族，长老们对孩子的判断终归是失误了一回。
但他们也不至于嘲笑那些老人，毕竟他们自己也觉得无法理喻。
——怎么会有逆境放养状态下越来越成器的孩子？
楚文昌和魏窈悠有这么个儿子，还真是令人苦笑啊。
拥有这么个儿子的代价是全家变成那副模样，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没有别人啊。”
而回到现实，在楚信然那般开口的现在，那些一直在看戏的年轻人们虽然有过窃窃私语和犹犹豫豫，但最终还是无人走出。
两个一开始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如今突然觉得氛围有些冷，也算是终于察觉到了局势已然不同以往。
曾经的这个时候，楚信然这恶霸魔王欺压四方，在一开始站出来的人被击败羞辱之后也是常常无人吭声，可大家仍然能够察觉到彼此眼中的火焰。
有那份火焰在，站出来的人便仍是英雄。
可现在，那些火焰却消失了。
不是退缩，而是放弃。
有些人意识到了什么，自己选择了放弃，还有些迟钝些的人被自己那一直授意的家长所拽住，从而明白了什么，连带意识到了整个大环境的变化。
便有人的目光也投向了中央的圆桌。
有这样的领悟力，便是要比维多利亚皇家学院的贵族子弟们高出不少，也让楚信然颇为遗憾，遗憾于这帮人也成长了，有这样的素质，自己那本就是锦上添花的掩护可能连添花的作用都起不到。
也就刷刷烛阴的好感度了，但跟那种家伙之间哪来真正意义上的好感度？
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连自己都牺牲的家伙，听来崇高，却也危险。
因为他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也就不在乎牺牲周围。
他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时期，也因为那段时期，凯尔希称他为殉道者，也毫不忌讳的对旁人述说他的危险。
能触动这种人的可能性很少，甚至理论上不该有能触动他们的东西，除非那个人，不够纯粹。
牺牲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达成目标的人，只有不够纯粹才会因为牺牲而触动，他的心里并非只有那个目标之外心无旁骛。
楚信然并不会否认自己，也不会因此为耻，他只会跨越自己的过去，对此的感触也仅仅是感触，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以当有人说他变化很大，他也不会否认。
总有人觉得他变化很大，他不否认，确也不在乎，只是每次转变行动方针的时候偶尔会觉得自己浪费了不少时间。
他不喜欢浪费计划外的时间。
也因为这个缘故，在看到无人站出，那原本好像形象高大的俩人此刻变得无比渺小时，楚信然很遗憾很嫌弃的摇了摇头。
继而缓缓抬起了双手，握成拳的双手，作自由搏击般的姿态。
水流缠绕其上，偶有电蛇一闪而没，看起来还是不打算拔剑。
“诸位最后的机会，只有俩人也太可惜了。”
“但也没办法啊，毕竟还指望你俩下饭。”
这番话令两人微微皱眉，但这话的逻辑还是有些朝前突兀，让两人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大抵能够想到不是什么好的比喻。
“来！”屈膝踏足，双臂开弓，一副热身起手的姿态，楚信然抬手招呼，“再大点力！没吃饭吧，但很快就能去吃了，还有人喂。”
只不过要躺在床上。

NO.143:下饭人。
（圣诞夜快到了，但是圣诞老人去过一百来个国家，正在挨个隔离，所以大家想好要玩的游戏了吗。）
今日之后，不，不当说是今日，当说自那百官共朝，自那炎皇下定决心开始，大炎便要准备变天了。
这份变天，将是自上而下的变动，所牵扯的绝不只是顶上的那批人。
「合理倾诉不满的机会或许是最后一次哦」。
楚信然的话语固然有着虚张声势的可能性，但若是真的，便是能让所有退缩的人都听出了那背后的意义。
陛下一反常态的来到族中，外加刚才的冲突，以及百官共朝之后长辈们的讨论以及告诫，这些常年接受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们便也不难做出联想。
尤其是某些深得大人们信任的乖孩子们，还知道楚信然前段时间才被皇上委以钦差之职在哥伦比亚办过什么任务的事迹，便是不难明白楚信然是哪个阵营的，背后又是谁在撑腰。
不论此次皇上与长老们的冲突结果如何，就算是陛下吃了亏，也没人真正能动楚信然，所谓的最后一次，显然便是此次之后就要宣扬那份忠心。
楚信然乘上了变革的云雾，将有远超两年前的青云直上？
虚张声势？
陛下不可能瞧得上楚信然这家伙？
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也是大家希望如此的，可这能是事实么？
回顾大家印象中的这厮表现，招人恨不假，可那能力和行径是否真能招来陛下的欣赏，这样的可能性却是大家万万赌不得的。
赌上可能牵连家人的风险，还要赌上自己的安危，那得是多鲁莽又得多大仇恨的人才做得出来？
这样的人，显然只有那已然站出，退后便要受尽羞辱的局内人才能直接符合条件。
一个冯意远，一个不识名字也未做过自我介绍的刀客，一剑一刀，一头红龙和一头黄龙，对上那抬起手来的青年。
抬手，握拳，话落的同时爆步而出，而那相向的二者亦是条件反射般的提起了兵刃！
尽管叫嚣着对方应当拔出武器而非行使这样的小聪明，但当对方赤手空拳做出架势并迈步的那一刻，一股被锁定气机的危机感勃然蓬发，身体便快过头脑的做出本能的警戒。
有这样的本能，至少也当说这俩人经历过像样的厮杀，所谓的都尉之职大抵也确实是在战场上闯过的职位。
可谁没去过战场呢？12岁便闯入过卡兹戴尔的青龙抬拳，便有转瞬间的轰鸣乍起！
与乍起的轰鸣相对的，是被警兆激起全神贯注，一剑一刃已然顾不得公平与否。
那一刹那只为了求生挥动，暗红色的炎流与澄明的弧线与那带起水与电的拳锋眼看就要相撞，后者却突然变掌，缠绕之上的流水随着松开的五指做出的猛然收紧，拖拽的动作。
难以抵御的拉扯力自涡旋般的流水传达于刀刃，其中隐没的电流更是顺着刃身爬上手掌，再入手臂，才被那澄明的光辉抵住，可这显然已是慢了半分。
刃已经偏了，没有偏向那落后半拍的冯都尉，仅仅是偏转了些微，看起来仍然能够劈到对方的身上。说到底，也只是个小小的失误。
但在真正要命的战斗之中，总会有人把握住小小的失误，将其化作自己的机会。
涡旋被光刃劈开的一瞬，也是刀刃要劈向手臂的那一刻，水流顿时凝结成冰，于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中，那在拉扯中便已然攥紧的拳头硬生生的轰击于偏斜的刃身，带起那混着血液的冰水混合物，而楚信然的目光始终放在那险些握不住刀柄的同时，后仰的刀客身上。
但在这同时，还有那已至身前，剑刃穿刺而来的冯都尉。
就在身前，眼看便是躲闪不及，周围已然有人屏息，要见到比刚才的血花更令人兴奋的一幕。
却又突然听到一声炸鸣，从楚信然的另一只手。
一个响指……
中指与拇指，完全被暗金色的电流覆盖的手指摩擦碰撞，竟有着震撼弹一般的效果，令近在身边的冯都尉眼前一黑，耳边嗡嗡，同时握剑的手也有了些微的脱力。
“冯都尉！小心！”
他看不见，旁人却看得见，刹那被击退的刀客更是看的分明，那被楚信然收在胸腹之间的响指手势间的电流并非在那一记响指后消散，恰恰相反的是，在那一记响指之后，好像分立两侧的电流起了什么反应，竟直接化作了暗红色。
覆盖着那左拳轰出，拳出的瞬间有着仅次于响指的，一道压下所有噼里啪啦的爆鸣。
连剑锋之中的火焰也被这一拳给破开，视野还未完全恢复的冯意远只觉劲风拂面，如山般的阴影自高空盖下！
这是一座高山，一座能让他心脏狂跳，面色惨白的高山绝顶，令他下意识横举长剑。
挡得住吗？
怦然的沉闷声响盖过了细微的动摇，冯都尉被巨大的动能震退，并未铺满红毯的坚实地面有着是两道明显的划痕，证明他那以服装一致在靴上附加尖锐甲片以提升抓地力与攻击性的行为多少有些用。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被砸出了数米，差不多恢复通透的视野中还能看到那保持着一拳轰砸姿态的楚信然。
这时候的他还算面色沉稳，但在看到楚信然咧嘴起身，抬起了开裂渗血的手掌好像在展示伤口的姿势之后便是竖着食指指向手中的动作后，他才警觉的垂首看向自己握着的佩剑。
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裂纹，有着明显的电流在其中攒动，让人升不起半分去触碰的想法。
可更令人惊讶的本该是这剑上覆着电流的状况却没有给握着剑柄的他以酥麻感。
难不成还能是剑柄上缠绕的麻绳能阻电不成？
不可能，对方是故意的，可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电流与电压积攒不外溢啊，见到对方如自己所想的看向剑刃，楚信然的笑容更盛，继而又是一道响指。
啪的一声在屏息之中的大堂内无比清晰，所有人都看到了冯意远端起的佩剑上爆出暗红色的电流与炽热的火花，只是还没等观察具体状况，就又有喊杀声响起，那是另一边的刀客不甘挂机的发起了第二轮攻势！
“你流血了！楚信然！”刀客低喝道，低喝着他的胜机。
“是啊，怎么了？”一个低身避开了削过头顶的刀刃，再一个侧身避开了竖劈而下的刃光，继而后跃两步拉开距离的楚信然笑了笑，好像扬起了两个都在渗血的手一脸不在意的展示了一下。
一只手伤在手背，那是夹着冰块锤对方斜刃上，另一只手的伤则是在掌心一侧，带着死皮与密麻的裂口。
那是源于最初那个声震大堂，甚至连头顶的吊灯玻璃都差点没撑住的响指。
电荷碰撞本就是危险行为，更何况是用自己的手做装置来搞，稍微有些失控也是常事。
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都是些浅伤，都不妨碍握武器。
这点小伤对过去的楚信然就不碍事，带点小伤就能避免受重伤自然是划算的买卖，更何况而今的话……
扬起的双手重新垂下，在不起眼的水流浮现中各自稍作碾搓，那血和死皮就已经被甩在了地上，但却没什么人注意。
唯一可能去看的家伙，也正坐在桌前和一群老人对垒。
而今的这身体，在恢复能力上有些令他不安，但也只是不安。
以往的小伤能够谈笑间恢复，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恢复力，在龙之中也少见。
但在泰拉，某些种族也确实有这样的身体素质，更有大量医疗用源石技艺都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都是在透支身体潜力就是了，所以普通的看病用药流程还是不能免的。
于是，有些人的伤病可以用源石技艺迅速解决，却还是在老老实实的选择慢很多的常规医学。
在此刻，很多人便是都觉得楚信然要些常规医学，于是看向了魏彦吾。
毕竟他或许是这里少数几个会对楚信然施以援手的人。
但魏彦吾却只是撑着一截桌板在那吃饭，尽管因为桌板分裂的缘故只能取近处的餐肴，但他好像也没什么忌口的在那细嚼慢咽。
顺便看着楚信然那边。
看起来很下饭的样子。
这点伤无所谓是么？
有人若有所思的回首，便见那挥舞着刀刃的男人扑击而出。
这一次，伴随他冲锋而出所挥舞的刀光密集，每一道都长达数米，每一道金光澄明，霎时间仿佛面对金色的海潮。
围观的年轻人中大多是文职，哪怕见上使刀的武人也多是雇佣的门客和扈从，少有见到这般阵仗，眼见这一幕简直无法想象面对其中的楚信然是什么感觉。
但也有人只是有些惊讶，还有人选择看向了长辈们的平静，甚至能看到魏公胃口很好的一次性夹了两块肉。
而他们认为大概会暂避锋芒的楚信然，却冲进了刀光之中。
冲进了刀光，避开了锋刃，青年所持的环首刀乃是与苗刀一般笔直细长，谈得上轻便的刀刃，这样的刀刃回卷而出的刀光之潮，却被他完全的跨过，以干净利落的姿态避开了所有锋芒。
而这过程，不过是两秒内的事，这两秒内，有人错觉般的瞧见了什么比刀光更闪耀的金芒与一闪而逝的红光，也有人什么都没注意到的，只瞧见楚信然冲入那将刀法与源石技艺结合的「海潮」之中却如鱼得水的鬼魅身法，且在那身法展现的下一刻，以拳划出冰蓝色的弧光！
并非比喻，而是真正的海潮声，伴随着冰蓝色的弧光迸发而出，冲碎了所有的金色，也冲出了破布般飞出的年轻人，而他那柄旋转着飞到半空的环首刀，也被楚信然一个手指穿过刀柄末端的金属环，俨然是要纳入手中。
可那环首刀还只是在他食指上转了两圈，便被他猛然回身，朝着三点钟方向甩出一记凶狠的掷刀！
锵！
尖利的刀刃撞上剑刃，冯都尉虽然意外但也仍然做出了应对，挥剑将这一记掷刀给击飞到了「观众席」的边上。
倒是把最近的人吓了一跳，但更多人惊讶于他竟然已经冲到了楚信然边上。
只因刚才那一记刀术展示太过夺目，大家都忘记了之前被打飞的冯意远。
也没想到他趁着刀光潮的消逝正准备袭击，却被没忘记他的楚信然顺势一记掷刀所打断。
“你做了个愚蠢的决定……”瞥了眼那斜插在地上的刀刃，再看了眼自己手中裂纹更多的佩剑，同时还能体会到刚才自己挥剑打飞它时感受到的力量反馈，只觉得对方的力量根本不像个龙而是头丰蹄的冯意远，仍然觉得自己占有优势，其原因，自然是……“到了现在，你还握着那不取兵器的骄傲么？”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我必须要有兵器才能让你们滚去吃饭吗？”
楚信然轻笑反问，同时朝着观众席招了招手，指了指那躺倒在地，至今未曾起身的刀客，“去喊个郎中，那家伙伤的还蛮严重的，我只是伤他顺便低温止血，但拖久了反而是新的负担啊。”
“呃……”话落才有人注意那失败者，有人赶紧起身冲上前去，有人则是摸出了手机来敲敲打打。
而更多的人，还看着楚信然和冯意远。
楚信然仍旧在笑，笑的阳光和煦。
“现在坐回去的话，还不至于需要别人喂，我能保证的，只是不死人而已。”
“我退后了，我会怕一辈子……”冯意远重新执起长剑道，扫视后面的一众人，“和那些家伙一样，不可能！”
“在招仇恨上，你有我一分水准了……”瞥见一些人看冯意远的目光出现变化，楚信然无奈笑笑，冰蓝色的瞳孔重新看向冯意远，“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这句话倒是有些意思，我决定让你早点吃上饭。”
冯意远咬牙切齿，已然不想再听下去了。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他说罢，暗红色的火焰再次在他身后升腾，以更加深层的色彩，以更加灼热的温度，让整个室内的温度都明显提升。
却不料楚信然的反应异常欣喜：“喔！了不起！”
这么好的空调，想到煌了。
“蛤？”觉得像是夸奖但又总觉得不太愉快的冯意远，剑尖直至楚信然，咬牙切齿，“这一剑，我不保证你能活着。”
“我能保证你活着哦。”楚信然笑眯眯的说着，握成右拳的手在面前缓缓抬起，冰蓝色的水汽正不断地在其中凝聚，逐渐超过了视野的平行。
可周围那不断升腾的空气温度却止住了，甚至开始倒退。
察觉不对的冯意远，一脚蹬起澎湃的烈焰挥舞而出！
“这一招，我很不喜欢的，因为太冷了——”
黑发青年笑眯眯的表情变做了切实的厌恶冷漠，而那被烈焰淹没的话语尾音，伴随着一拳轰下发出清脆的破碎长音！
冷热的交替没有爆炸，也没有激烈的水雾，只有令所有观众一个激灵的寒风，以及完全破碎的剑刃和那倒在地上的男人。
尽管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但确实有气。
暂时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NO.144:总是希望如此。
（一大早看到一些up的圣诞活动动态才想起来，圣诞节该弄点番外才对啊……可是现在才发现也太晚了，晚上还有跟别人的圣诞夜联动，明天的话……普穿写过一次圣诞，试试曙光吧。
不过番外更新大概比较晚，毕竟现在的码字作息其实不属于双更模式。）
人已经抬走，桌面已然找到了替代，连带某些受到影响的菜品也被全力开动的厨师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补齐。
长长的方桌菜肴依旧，只是空出了两个座位，但氛围却是大不相同。
魏彦吾还在进餐，表情不咸不淡，在欢迎楚信然坐回来并简单询问了一下状态后，便继续用餐也没继续问下去的心思。
而不打算再吃的楚信然只是在坐在座位上敲着手机，时不时抬眼望一眼周围，再瞥一眼远处的圆桌，显得既冷漠又疏离。
这副模样倒是又同过去一样了，只是大家不再同过去那般，对他偶尔扫来的视野投以勉强的友好或是直接的敌意。
直接变成了看也不敢看。年轻人们在触到他的目光时都想躲闪，而几个大人和家长们大多沉默，偶尔张开嘴来也只是吐出一口浊气。
叹息，不论是对那俩孩子的遭遇还是对这孩子的态度，乃至于今后的变化，都早早地叹息着，将目光投向其他桌时也能瞧见那份相似的目光，以及某些人完全不加掩饰的指责、埋怨眼神。
还有直接对楚信然投去的愤怒目光。
显然是来自某些大人。
对于依旧唾弃家族关怀的叛逆者，某些人的愤怒积攒已然抵达阈值。
一场本该视作立威与道别的对决，并不能了结所有的事端，但楚信然却也并不在乎，他现在更在意那手机传来的短讯。
是来自赫默的短讯、也有来自塞雷娅的短讯，还有缪尔塞斯的短讯。
非常的微妙。
微妙的地方在于各执一词。
赫默在寻求帮助，塞雷娅则是好像随口一提的单纯通知，而缪尔塞斯则是询问自己是否收到过赫默和塞雷娅的联系。
曼斯菲尔德监狱……这事是怎么造成眼下场景的，赫默和塞雷娅话语中都有提到的「安东尼•西蒙」还能和莱茵生命的科室扯上什么关系？
这应该是在讯息中一并提及的问题，赫默却没有明说的意思，但楚信然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她粗心大意的漏提，便也没急着询问回复，而是偏过头看向一旁的魏彦吾。
“魏叔……”
“嗯？”
“你认识安东尼•西蒙么？”
魏彦吾怔了怔，暂且放下了木筷思索了一下，道：“不认识，那是谁？”
“一个哥伦比亚人……”回头重新审视赫默发出的短讯，就「要去曼斯菲尔德监狱中劫出莱茵生命的间接受害者安东尼•西蒙」的求助提案，简单打出了一段「这边有事无法脱身」的拒绝话语，直接发送，“朋友提到他被关在曼斯菲尔德……西蒙这个姓氏你有没有印象？”
“这不该是你这个刚从哥伦比亚回来的人该知道的吗？为什么问我？”魏彦吾表情古怪。
“我在哥伦比亚待的时候天天都忙，哪有心思关注别的，而且回来也是绕了一大圈……”
楚信然辩了两句，又重新端起手机打出一句「但可以提供行动建议」的大喘气回复过去，赶忙又道，“所以西蒙这个姓氏你有印象么？”
“哥伦比亚的西蒙……”魏彦吾思索了一下，顿了顿，有点不确定道，“似乎是有过一个西蒙公司的物流企业。”
“物流？”楚信然皱了皱眉，抬起了手机上显示的搜索引擎网页，“上面说建材。”
“说不定转型了……”魏彦吾扯了扯嘴角，瞥了眼楚信然展示的手机屏幕，还能看到手机顶部弹出的维多利亚语新消息，看备注的名字倒像个女性，令他的表情说着说着就古怪起来，觉得文月或许会想知道这人是谁，“你都说他被关在曼斯菲尔德，那帮搞物流的违法可能性也比建材高多了不是么？”
“我先照着这关键词搜吧。”
想了想认识的物流企业，就姑且觉得这说辞有几分道理的楚信然收回手机看了眼赫默的回复，再看向塞雷娅和缪尔塞斯的头像。
尤其是缪尔塞斯，便显得有些纠结，毕竟这架势看起来像是某种类似打小报告的流程，轻易做出选择导师蛮容易后悔。
所以这帮人瞒着自己搞什么呢，既让自己知道，又不让自己知道太多，搞得神神秘秘的。
还是关于莱茵生命的……明明赫默都在罗德岛正式安家了，还做这种保护做什么，让自己知道又不碍事，是罗德岛的谁又多嘴了么？
这种人选……楚信然直接盲猜凯尔希。
不过倒也不是说这不好，楚信然可以理解赫默不想把自己牵扯的太进去，他也不太想牵扯到什么无关破事里，尤其还是远在哥伦比亚的破事。
那鬼地方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想再去了，真是个破事儿一堆的地方，自己走的再晚一个月是不是还能赶上这事儿？
不过算了，再烦也没意义，反正也跑不脱这一次帮忙。
正好有空，袖手旁观也有些放心不下。
虽然看塞雷娅的通知，她参与的前提下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但没人能拒绝更顺利吧。
不过塞雷娅这好想去吃个早饭一样的随口提到的通知架势，在这个时间点发来，便令楚信然总觉得有某种警告自己不要管其他人发讯的暗示。
她会是这么迂回的人么？楚信然很怀疑自己在阅读理解，可又保不准对方在正事上的粗中有细。
大概就和上次暗探莱茵生命地下迦南地一样，伪装成监狱内工作人员混进去做事吧？
感觉自己都能猜到她这次的行动方式来的楚信然，对于行动规划也有了些计较。
既然都对行动规划有了计较，楚信然这一波显然是站赫默那边了。
是赫默联系而不是白面鸮，白面鸮显然不参与亦或不知情，这种状况下的麻烦事可以想见赫默那边的无助。
一个防卫科主任和赫默这种研究员分开行动，大概率是某种派系之争。
“维德佛尔尼尔在搞什么几把？”
想到这儿，楚信然不由低声喷出一口含糊不清的脏话，令重新吃其饭来的魏彦吾扭过头来：“怎么了？搜到了吗？”
“倒是也有，不过和他们官网一样，上次修订都几个月前了……”
被魏彦吾问到的楚信然将屏幕切回手机浏览器上，拖拽着网页进度条道，“无法发言，官方大概是因为我没注册，而词条评论……这东西是订死了不给权限么？”
“大概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吧，人都进监狱了……嗯，是进监狱么？”魏彦吾想起了楚信然只是说他被关在曼斯菲尔德，便立刻发问确认到。
“是……”不需要拉回赫默的通讯频道看记录，楚信然回想了一下便务必确信，“曼斯菲尔德监狱。”
“那地方……好像哥伦比亚用来做试点宣传，在大炎转播的新闻上有听到……”魏彦吾嘟囔着而今属于中老年人领域的习惯话题，“要把人搞出来的话，很棘手呢。”
“呃……”楚信然正听着，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新消息的颤动，令他垂首便见到赫默发送的txt、jpg与potx，点开简单浏览转换便愣了一下，继而抬头道，“没事没事，魏叔你先吃着吧，我抽点时间就能搞定。”
“虽说是哥伦比亚那边的事，搞什么破坏我都蛮支持的，但别勉强自己啊……”魏彦吾嘱咐道，“这边还有事忙，别两边耽误。”
“我又不能立刻飞过去，不亲临参与没什么好忙的……”楚信然笑着摇了摇头，“就和两年前近卫局正式成立的第一场仗一样。”
“那场仗……”对此显然也有印象的魏彦吾也被引动了笑意，取笑道，“你不仅毫无收获，甚至还被属下背后骂冷血哦。”
“手下的敬畏心也是一种收获，何况诗怀雅那丫头之后不是加入近卫局了？”楚信然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这种取笑，“也算是种缘吧，她能成为当初救她的那种人。”
“加进来天天和陈晖洁吵架，虽然看到我就会彼此收敛……”说起这个的魏彦吾叹了口气，“那丫头是不是命犯你啊，当初因为你的反应而状况不对了好长一段时间，又被你救下来的丫头给激出好长一段时间的问题，神经一直绷的蛮紧。”
“什么类型的状态不对？”楚信然头也不抬的问。
他正在埋着头，双手搭在手机上维多利亚语全键敲字。
魏彦吾抬手喝了口酒，道：“互相竞争，抓对方痛脚。”
“这不挺好？只要不过头就算良性，这你也要甩锅给我？”
点击发送，再重新审视了一遍赫默发来的监狱结构图，又开始敲打另一种方案路线的楚信然继续埋头道，“那俩丫头只是性格不合罢了，上次我在龙门逗留的那几天都能看出来她俩八字不合。”
“是么？看每次发上来的报告倒是觉得挺完美的。”
“总督大人什么时候亲临一线看看近卫局的工作现场啊？”楚信然捏着嗓子阴阳怪气。
“我去了之后反而影响他们发挥吧……”魏彦吾遗憾道，“他们对我也有误解，去了只会徒增紧张，还会弄些不该有的表现出来。”
“那倒也是……”楚信然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算作整理一下思绪，然后继续打字甚至开始勾勒线条，“我当初回来就觉得，近卫局没有刚改制时那么紧张了，平和起来也容易多些官僚毛病，说不得想巴结你来谋上位。”
“有晖洁在……”魏彦吾持不同看法，“不会的，也不需要我来整顿。”
“她要能一个人看住，非得成个过劳死不可……”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怎么也该再嘱托些其他靠得住的人看着。”
“我让九负责。”
“行吧。”楚信然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看着赫默列出的会参与劫狱的人选以及一看就是临时靠着记忆拼凑出的人物资料，又有些头疼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含糊不清的安排，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指挥作战需要详细指导每个人的状况，最好详细到跟他自己交过手，也有人评价过他只适合也最适合小型精英团队的指挥作战，这既是夸奖也是在说他其他不行。
确实不行，他也不反驳自己的近卫、术士证上都有标注的作战规划上偏低的评级，不过他也相信赫默拉的人肯定是靠谱的。虽然……虽然其中一人的资料和照片让他过于在意。
卡夫卡……这不是当初在莱茵生命的电梯和走廊里都有遇见过的孩子么？
在哥伦比亚的酒会上也曾有过一晃神的印象，那时候的表现倒是确实很自我，但是没有资料书上的活泼。
演技么？或许是吧，总觉得不只是个园艺师，赫默的惯于隐藏的评语应该是对的，但楚信然只觉得那隐藏应该比赫默写的还多。
回头再做额外的询问吧，虽然没指望能问到本人给出回答，但至少让赫默稍微注意下。
先给出那看到狱警巡逻工作时间和犯人作息表与监狱结构图后立刻想到的精英破解路线，以及要求次之的伪装混同路线，还有要求更低更耗时的鼓动联合路线。
三种路线附带人员要求，丢过去让对方自己来判断哪种合适，都不适用的话，回头再问问想想有没有其他选择，反正还有塞雷娅做保险，就是有点危险。
危险在于塞雷娅知道再一次被自己间接利用的反应，感觉要被殴打力……
有这种心思，倒也证明楚信然还挺不当回事的，毕竟隔得这么远，真要「事发」了她也找不上来。
还是蛮头疼的，从目前的情报量要架构行动计划上来讲……
楚信然抬起头，稍稍放下些手机，腾出一只手来揉一揉自己太阳穴再看向中心圆桌方向，便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那边吵完了？”他抬起手肘戳了戳魏彦吾。
“聊完了……”无言的看了眼这家伙，也懒得数落那份没大没小，魏彦吾没好气的回答，“差不多两三分钟之前就开始正式用餐了，怎么？失望还是庆幸？”
“鬼知道，我都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楚信然撇了撇嘴，习惯性离席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又擦了擦嘴：“我先出去逛逛，说不定能跟谁聊聊，不用急着找我。”
说罢便起身离席，不少人注意到了还是立刻挪开了目光，礼官也佯作没瞧见，只有其他桌的人仗着离得远而敢多看几眼。
“还是这么我行我素啊，那孩子。”
“当初跟着彦吾，这次是跟着陛下么？靠山还真是一次比一次大啊。”
“陛下或许也将他当做一个族里的突破口吧，虽然他那肉身……”
“嘘！住口！妄议陛下还要脑袋吗！”
“在大明宫外都可以直接说……”
“你还知道这里是大明宫内啊。”
杂乱的窃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不同的餐桌相距甚远本应不必在意。
但对中心的圆桌而言，某些声音却似耳边低语，令烛阴瞥了眼圆桌上的古奥纹路。
“让陛下见笑了……”有长老低笑道，好似之前随同路博远为首的剑拔弩张一方不是他们，“食不言寝不语的时代终归是远去了。”
“饭桌谈话的文化，确实是而今的方向……”瞥了眼路过时看来的苍龙，烛阴干净利落的收回目光继续道，“朕希望龙族也能顺着大炎走到今后的方向。”
“家族世代栖息于这片大地，自然也能跟上大地的步伐。”
“希望如此。”烛阴微笑点头，继而垂首看着碗筷，眼帘低垂，神光内敛。
总是希望如此。

NO.145:谜底就在这片大地。
（草，明日方舟日服一周年纪念的短片动画，大帝的cv是津叔。
似海马人！以及……前两章还在写楚信然恰磐蟹，怎么罗德岛还真加个养磐蟹的草！为什么这种人来罗德岛创业啊？！）
尽管晚宴还在继续，不少人更是到了现在才真正开始在礼官主持下用餐，但在大炎宫的外层走廊上仍然有着不少人在行动着。
大多是充作杂役的「鳌鱼」们，在人群在内堂宾主尽欢时，他们还在外面负责宫殿内外的清洁。
不过也有些家族地位偏低的父母带着子女随同地位颇高的亲戚一同回到家族之重，但却没资格踏入内堂而是在外面用餐。
这个家族真的很大，大且复杂。
好似大炎旧时的缩影，可以瞧见大炎发展历史中出现过的诸多阶级的残留，也能瞧见等级制度的三六九等。
只是就算是那些地位偏低的族人，在瞧见一个人走出大门的楚信然时也都是露出或忌讳或厌恶，或恐惧，第一时间把身旁的孩子往边上拽的反应。
倒也没什么不好。
经过时也只是瞥了一眼这些人的楚信然直朝大炎宫外走去，一路没有招呼他的人，他也乐得这般清净，直至重新走到那还残留着不少野餐布与小挂床的果林草滩才终于停下，倚着一座需要近十人合抱的庞然槐树——下方破土而出的粗壮根须做墙壁。
他来这里的次数不多，仅仅是两次，族里的除却洛阳郊外的这里，还在炎都有一处有着宗族祠堂的山庄，他去那里倒是有三次。
不过两次来这里的经历倒是令他找到这里来时的行动轻车熟路。
这巨大的槐树显然非同寻常，一路走来的果林之中，诸多果树的枝杈都好像是在朝着这里倾斜，诡异的集体伸展造型好似朝拜于它，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画面，楚信然才会分明那么久没来却没什么迷路的迹象。
跟着这些果树的偏斜方向就能走到这里，如此明显的视觉效果，谁都不会迷途。
孩子们更会喜欢这样的诡异，只是通常时候都会被大人所管束，许以一些惩罚措施充作警告。
嗯，倒是并没有讲出什么诡异的故事来，毕竟这株榕树也没什么故事。
单纯便是在大炎宫存在上百年的老树，有着这样异样的造型与环境影响也是因为此地的功劳。
异常的不是树，而是土地。
大炎宫扎根的土地，一道古老的龙脉主干道，就算是衰落的主干道，那也是主干道，对某些神棍而言，其重要性不亚于什么新探索的龙脉。
当然，龙脉这个词其实挺有欺骗性的，甚至容易让人联想到龙族。
但这也只是大炎文化之中关于风水学的特有名词，龙就是地理脉络，土是龙的肉、石是龙的骨、草木是龙的毛发，了解来龙去脉，才能判断因果吉凶。
这种东方式的文学名词在东方文化下的土地还有着其他的称呼，但在西方土地下却是没什么市场。
但大炎古老的大型仪式法术就是靠着这样风水学基础建立的，就像洛阳宫城一角的占天宫，也想洛阳城本身的规划建设暗含乾卦六爻，接踵龙脉本身。
大炎宫下是衰竭的主脉，兴盛时已是上百年前的事了，大炎本身也几经朝代更迭，几代炎皇各恃不同的方针打造出不同时期不同面貌的大炎，到而今烛阴这一代，说不上好，战时仍不断，内忧外患也一直都在。
但也说不上坏，战事不断但却始终挡在边境线，内忧外患正在严阵以待，一切的结果都得等到以后才能知道。
至少现在，大家都在努力，朝代的好坏也是交由后人评判的事。
楚信然也没有指点江山的意思，只是他同族里某些将这株槐树当做某种象征物来保护尊敬的心思不同，他就只是喜欢在这儿歇脚。
这地方很舒服，尤其是在夏天的时候，庞大的阴影下有着微风不断，只是经常会有烦人的中老年人上来说教。
这一次应该没有那种家伙，既是因为可能没这个胆子，也是因为这个点敢来对线的家伙都还在吃饭。
提早干饭就是能享受这份悠闲，春天的这里也蛮不错的，周围尽是繁花清香，是个春游歇脚的好去处，摸出手机来也能拍上不少的美景。
可惜楚信然虽然也喜欢美景，但却没什么拍照的兴趣，得益于早期廉价手机的低内存缘故，这人手机里的图向来是不多的，甚至没事就翻翻相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是很重要的相片和图片该删掉。
总有很多人觉得TianChao的个人空间那么多美食照片和风景照片，肯定是个照相机和手机里都图很多的人。
实际上这人都不喜欢拍照，拍那些美食照是因为品鉴工作顺便，拍风景则是某些朋友的唠叨。
“TianChao你每次的动态太无聊啦，起码带点表情包啊，带点图啊，带点照片啊，每隔一段时间发一个证明自己还活着啊！啊？不能暴露线索？那你拍点天空、林地之类的啊！”
什么叫证明自己还活着，我又不是天天水深火热。
楚信然一边吐槽一边现拍现发，现想些话贴上去也是日常了，多是些无聊的话，甚至有些天马行空，留下一堆评论区的阅读理解人，以及Sora、Aya、DDD点赞之类的好友提醒，令他有些无言。
大晚上的，赫默也没给新的情报消息，等待的时候总是闲得慌。
“真麻烦啊，这破地方，住着不压抑么？”
抬起头来看向那延展枝杈入侵视界的槐树，楚信然自然是没指望对方的回答，仅仅是个即兴的感叹罢了。
感叹这座大炎宫，感叹这扎根于此上百年的巨树。
然后得来了意外的回应。
“很压抑啊，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正前方骤然传来的回应让楚信然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向那提着灯笼从石子小路上走出的男人，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你也能出来这么早啊？”
“难不成还有礼官敢说朕不知礼数？”
手中的灯笼扬了扬以展示持灯人的轻快。毫无疑问，来人是那离开了洛阳宫城却还身着龙袍的炎皇。
仅仅是少了那象征皇位的9旒珠玉冕旒——这倒是不奇怪，谁想在吃饭的时候头上顶个帘子？
“倒也确实……”楚信然也帮衬似的回一句，“跑到这里还要穿得这么厚实庄重，确实也给够面子了。”
“谈那种事，总归是要庄重些的，如果可以，我还打算带上禁卫来表示全力以赴的决心……”
没有继续用「朕」的自称，显得更加随和起来的烛阴走上前来，把灯笼挂在一旁另一根很「叛逆」的斜朝上冒出土地的根须上，然后朝着楚信然是摆了摆手，“边上去，给我留点空来。”
“堂堂炎皇不要跟一介布衣抢位子行么？”楚信然一脸嫌弃的吐槽着，但还是朝边上让了让，毕竟总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你能在这地方弄个座位来，我就不过来挤……”烛阴一脸更嫌弃的模样，“旧龙脉的龙首之额，你可真会找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楚信然愣了愣，以他在神秘学领域的知识储备也不怎么涉猎风水，更别提风水意象化的细节。
不过这同时也是仪式法阵方面的专业知识领域。
“你不知道还站这儿？”烛阴愣了愣。
“我只是觉得这里位置不错……”楚信然古怪道，“站这儿经常感觉风挺舒服。”
“风挺舒服？那是龙脉荡涤，尔这……”激动起来连老式的称谓都冒出来了，但见楚信然那无辜的表情，烛阴又觉得浪费表情，只是摇了摇头，“罢了，你这苍龙什么都不记得。”
“我应该记得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这属于常识……”烛阴叹息着垂首看向自己的双手，“大明宫也有这样的地方，只是那里的龙脉是活的，滋养肉身的效果更好，至少能保证这具身体不会落下什么暗伤。”
“暗伤啊……”有样学样的抬起双手看了看，看着那连伤疤和死皮老茧都没有的，白净细长却又筋节有力的双手，楚信然扭头道，“我最近的身体恢复能力也越来越强了，你有什么头绪么？”
“能有多强？断指重生能做到么？”烛阴扭头瞥了眼他那双手和认真的脸，再看了眼自己的手，看似别无二致，实际上的视界中布满血色的纹路，便不由叹了口气。
别人的终归不如天生的。
“那恐怕还差些距离……”注意到了烛阴目光异样的楚信然并未去过问，只是继续话题道，“哥伦比亚曾有位族长能做到，但那是因为他们被海神教团的污染深入骨髓。”
“有不少萨弗拉人都有着断肢重生程度的能力，有些是天生，有些是靠仪式晋升，而在萨卡兹和阿戈尔之中也有类似的家伙，你这点自愈能力还差得远呐。”烛阴一脸「你还不行」的表情，让楚信然想踹他一脚。
但感觉可能还踹不过，还是先忍一忍。
“我干嘛要和那帮家伙比？”
“那你想跟谁比？其他的龙么？”烛阴的目光突然冷淡起来，连语气也变得疏离，“我在任的这二三十年没见过其他的苍龙，你问我也没意义。”
“其他的苍龙？会有么？”
“你觉得会有么？”烛阴讥讽道，“当然没有，苍龙七宿仅此一位，既是第一无二的产物，也别想着和其他的比对，除非你贪图他物的长处。”
“我只是想这正不正常。”
“这话题我说腻了，跳过。”烛阴摆手挥袖。
“给不出回答，我来这儿清静清静也不是来聊这种麻烦话题的，别用这种东西折磨我。”
“折磨还行……”楚信然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是在倒垃圾，“那你想听些什么？”
“不知道。”烛阴理直气壮道。
“难得撞见，本该谩骂一番堂中的那些老头，但想想又觉得多此一举，若说些国家大事也不适眼下，说些平日的生活又嫌冗余。”
“那就沉默吧……”楚信然建议道，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稀疏的星空，“安静些享受这份清净就挺好。”
烛阴没有回答，只是也抬起头来看向了稀疏的星空，这样沉默着算是同意了楚信然的提议。
只是这样的宁静也仅仅是持续了几分钟，烛阴便自己开口打破了平静：“你喜欢星星么？”
“还行吧……”楚信然垂下头来，看着那被不远处的灯笼照亮的烛阴侧脸，半边隐于阴影之中，“怎么了……”
“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要含糊……”烛阴平静的看着他，“这个问题很重要。”
楚信然怔怔的是看着他的脸，数秒后才叹息道：“不喜欢……”
说出这个答案让他有些莫名的轻松，又听到烛阴问：“为什么？”
“你在厄财阁的代号可是苍龙七宿。”
“我喜欢星辰指引前路的寓意啊，但除开寓意，这星辰还剩下什么呢？充作法术仪式的对应？”
楚信然看着烛阴问，而烛阴并不急于回答，因为苍龙比他开口更快，“远在天外的火球？悬于太空的恒星？我曾接受过的教育告诉我，那些星星都是些死物，但死物是不该能予以仪式概念的。”
“那些东西有问题，问题很大，俯瞰着这片大地的星辰，总是令我生厌，仅有那苍龙七宿能让我稍微舒心，让我经常觉得我或许真是那东西。”
“你要成为星辰？”
“听来一点都不吉利啊，还不切实际……”楚信然扯了扯嘴角，不太懂烛阴是怎么面无表情的说出那么羞耻的话来，大概年纪大了确实就能脸皮够厚吧，这话他都说不出来，“我曾经觉得星河还蛮好看的，但自从知道那些东西有我说不清的问题之后，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这星海也从来不展现完全。”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些星星，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有更多才对，也不该有时候冒出两个月亮来，月亮本该只有一个。”
他说着，重新看向了天空：“踩在大地上的我一直尽力不去想那些事，毕竟连现实的麻烦都没办法通力扭转的我，也不配去烦忧天上的问题，跨度太大了，待不住。”
“那我告诉你，问题没你想的那么大，天上的问题其实都深植于大地呢？”
“什么意思？”
楚信然怔了怔，望着烛阴那半面阴影，望着正前方那果林深处的脸。
“字面上的意思。”
烛阴撑起了身体，挺直了腰看着楚信然。
他其实还比楚信然高那么一些，一米九的身高与那副容貌让他成为大炎历代之中难得一见的形象最佳的炎皇，人前仁慈宽厚，朝上威严具备，此刻，则是肃冷沉静。
“只是觉得好像直至现在都没找到答案的话，那不妨试试其他的路吧，我来给你一枚钥匙，说不定能从岔道中找到答案呢？”
“在找到答案之前的路，我很期待你怎么走，苍龙。”

NO.146:古迹的奇迹也带不动的季节。
（圣诞节终于过去了，有种劫后余生的微妙感，然后看了看时间……啊，已经没有噢斯看了。）
完全的入夜，是晚宴结束的时候。
对于某些家族成员们而言，这是夜游的时候。
毕竟在这完全属于家族管理的大炎宫范围之中绝不可能出现什么安全隐患，自然也就没有宵禁一说。
不仅没有宵禁，甚至还会讥嘲最近洛阳城中发生的大案使得洛阳不少店面企业开始早早封闭的现状。
而有着另一批胆子比较大的家伙，则会讨论起之前宴会上发生的问题——那个混世魔王回来之后又在揍人&炎皇和家族长老起了冲突；
——便是这两桩事件。
前者还好说，大庭广众，来龙去脉也能听个完全，但那后者的内情，显然只存于部分大人们的口中以及某些真正被视为精英与领头者的年轻杰出辈才会被透露消息。
不是能在人群夜游时讨论的话题。
所以他们也就只能确认楚信然那厮不在附近的时候，充满干劲的数落总结那家伙的不是，却没想过这个话题与他们之前关于洛阳凶案的话题是同一个。
“这就是你不用剑的原因么？”
大炎宫后的民宅，在温暖的屋中摘掉外套的魏彦吾抬手拧了拧鼻梁，又捏了捏头顶龙角的根部，这似乎是他用来是安稳自己心神的某种心理暗示小动作。
但也像是某些人焦虑起来就想咬指甲的坏习惯。
楚信然曾经也有类似的习惯，改掉花了不少时间。
“其实关系也不大。”
同样是因为升高的室内温度而脱衣服的楚信然，只是扯下了层大氅就在桌前坐下，鼓捣了一下桌上放置的好几个封闭水壶后，找到了窍门便眉开眼笑，正在给自己倒咖啡。
还不忘问一下魏彦吾：“茶、咖啡还是水？果汁和碳酸饮料好像也都有。”
“有牛奶吗？”魏彦吾问，也在桌边坐下，望着对面的楚信然感叹道，“之前桌上的有几道可真是太辣了。”
“有么？完全没感觉……”楚信然一面说，一面在一排水壶的最后一个上停留手掌，但似乎发现了什么后，还是挪开了，转而直接从桌下摸出一盒盒装的酸奶出来，“顺便我在殷府其实没怎么用剑去作战，这柄剑主要还是做了个法杖的功能。”
“没有留下明显的剑伤轨迹？倒是谨慎……”越过了菜肴口味的话题，不在这炎都人口味面前自取其辱的魏彦吾接过那盒酸奶，“那你为什么不用剑？”
“冲击力不够啊，用剑哪有一拳把人砸趴吓人？”楚信然撇了撇嘴，“而且那俩家伙也确实不值得拔剑，那俩东宫十率的比他俩强三倍。”
“下次用拳头的时候至少也该带点防护……”魏彦吾无奈摇头，“你不是有手套和拳甲么？”
“没带……”楚信然平静干脆的回答，抬起左手，五指律动被突然浮现的流水包裹，看起来非常不稳定的流水在五指收紧的一刻骤然稳定如拳套，“这个其实也不差。”
“相较于自己准备的真品总是差些的。”魏彦吾嗦了口酸奶，双手都挂在沙发顶上，一副与旁人印象大相径庭的痞气洒脱，而楚信然对此毫不在意，只是还看着自己的手掌。
“何况维持那种东西也要额外耗费精力吧。”
“确实，不过习惯了倒是还好。”楚信然并不掩饰自己是个老附魔人的事实，倒不如说他很庆幸这份技艺的完成。
毕竟他这人过去经历的战斗之中，总是能遇上一些手边没有武器的状况。
虽然可以打的像个成龙，但若是能够自己捏些临时武器来的话，当然更省事。
流体系的源石技艺在塑形这种事上有着天然的优势，他显然把握住了这份优势。
“连受伤也习惯了么？”魏彦吾瞥了眼楚信然的手，他在进屋之前就注意到了楚信然那时不时就看向自己手掌的怪异举动。
“受伤这种事，赏金猎人做久了谁都能习惯吧？”楚信然淡淡道，“不过之前也只是个测试。”
他说着，看向自己抬起的右手手掌：“身体可以锻炼变得强大，但不同种族的基础与成长上限是不一样，龙与龙之间本该差距不大。
但这样的常理在我身上不适用，我在12岁的时候就能在扳手腕上赢一个16岁的丰蹄男性，对方还是个雇佣兵，那时候还有人叫我怪力龙小子，但在那时候我还以为这是龙都有的状况。”
“人总是有些自己的特色。”放下搭在沙发顶上的双手，搭载了膝盖上方，从痞气大爷变得是深沉阴险的气质只需要一个动作与眼神的转换，只是手中的酸奶盒有些破坏气氛。
甚至包装还挺粉红。
“这不是特色能够解释的程度啊，我也不是来求安慰的，魏叔……”楚信然无奈的笑笑，“力量胜过绝大部分同族，甚至有人怀疑是龙的什么其他分支，但你我都知道，我身上的异常不只是这一种。
而且在最近，我发现自己的自愈能力也升级了，有点……逐渐接近我过去宰掉的一些东西。”
“我本来想要推算一下是什么怪东西让我变成这样，但我稍微回想一下，就又觉得我接触过的怪东西实在太多了。”
他扯了扯嘴角，然后扬了扬手，是：“所以我在之前做了个测试，用被我打偏的刃来测试，也用自己的能力来测试。”
“自己的能力？”魏彦吾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最后的那一拳……”楚信然说着，缓缓升高自己握住的右手，还原着之前那一拳的动作，“那一记是以低温的源石技艺变温扭曲充作推动力，强化那一拳的力量与速度，以及低温的冲击，降温其实是次要的，所以那一招也没有把现场变成冬天，只是一瞬间的寒冷而已。”
“说到底我就不喜欢低温，怎么可能研究低温系的法术？目的还是为了让这一拳砸的更痛罢了。”
“冯家小子那佩剑是军器所的作品，砸碎他的你说不准是对方迫切需要的测试员……”魏彦吾扯了扯嘴角，“虽然那也有之前就针对武器进攻的功劳。”
“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一拳我每次使用都能突破上一次的记录，但却能让手惨的好几天不方便动，老老实实的涂药看医生。”
“现在你的身体已经不在意那种副作用了。”听懂了的魏彦吾看向他那像是弹钢琴的人应有的手。
但这人在大提琴上花的时间可比钢琴多得多。
真正符合弹钢琴的人应有的手的，是丹尼尔•斯特凡诺。
“是啊，一开始痛的不得了……”楚信然低声说着，垂下了手，重新将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咖啡，“但很快就消退了，我甚至打完那一拳后还能表情正常的放话，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
“那些老东西……不，陛下或许能给你答案。”
“他们不行，烛阴也不行……”楚信然摇了摇头，“我已经聊过了，除了知道些糟心的无关事以外，关于身体的问题毫无收获。”
糟心事……魏彦吾抬起头来仰望着屋梁捏着酸奶喝着，也没去问的意思，只是垂下头来时，又看看到他在那往咖啡添糖怔了怔：“我才注意到，你大晚上喝咖啡做什么？”
“睡得晚点，看能不能鸽了那梦境。”
男人顿时无言：“明天可是有成人礼，这一批主角有你一个。”
“不会打瞌睡的，就算打了，也有个环节能提神不是？”楚信然说着就又喝了一口咖啡，“我可被剧透过啊，沐浴焚香，踏入大炎宫深处的门扉，如果运气好，还能窥见些凌霄殿的虚影对吧？”
“晖洁是见过的……”魏彦吾说，“她跟一直拖的你不一样，她16岁就已经过了成人礼，从中得到了他人修习十数年都不一定能领悟的剑意。”
“所以祠堂里挂的那张苦大仇深相是那时候的咯？看着都不像她，感觉倒像被什么附身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形容那种状态的。而且，若是真的步入了那等天域，想必同时经受的精神考验确实是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别人」吧？”
“那孩子通过了，她比当初的我有潜力，我也将赤霄交给了她。”
“嗯？”楚信然警觉，一转贼眉鼠眼的搓手，“那我通过了你能不能再掏出一把剑给我？”
“没有，自己去找。”魏彦吾面无表情道。
“切，小气……”再次变脸，一转嫌弃的楚信然端起咖啡起身，一口气喝完然后把杯子放回桌子，便朝着另一个房间的方向走去，“我去洗个澡然后琢磨琢磨我那边的麻烦事，没什么事就不用找了，你也有麻烦事吧？”
“是啊，都有麻烦事。”魏彦吾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不论是那胞弟，还是那兄弟的女儿，都是些麻烦事，只是这些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的，大家才显得好像还有余裕，还很悠闲。
可那真是悠闲么？只是无可奈何又不想让自己干着急而已。
没有进一步的情报，也不可能飞过去自己亲自调查，只能等派出去的人再传消息。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不如做点别的准备。
而在另一边，之前围坐于圆桌前的老人们仍然站在那大炎宫的宴会厅堂之中。
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摆放的是那被换掉之后，被其中一人下令先放着不要急着扔的方桌碎片。
那是冯意远与陈建修对楚信然动手时，被顺带牵连的可怜餐桌，已经碎裂成好几大片的木桌上还有着细密的裂纹和被灼烧的痕迹，看起来自是凄惨无比。
但这些老人们都知道，这其实主要是冯意远搞出来的，他劈开了两尺厚的原木，剑罡的余势震裂出其他的细缝。
而这样的攻势却被一双筷子所阻，像极了某些武侠小说里的桥段。
但被现实还原而出的话，只会一方更加屈辱，一方更加高大。
“下次准备餐桌要不再蒙一层铁皮算了……”有的长老精打细算，比起人更心疼餐桌，“这桌子可也是古董了，记载没错的话，是建木的分支吧。”
“应该不是，建木分支的话，冯家的小辈应该斩不开才对……”有人持否定态度摇头，“不过这大炎宫里的那些原有物，大概有些别的什么价值还没被摸清。”
“重点不该是孩子羽翼已丰，更加叛逆了么？”云兴言摇了摇头，“我就说合作状态挺好，没必要把脸送上去踩。”
“炎皇成了他的后盾，这俩人的合作既始料未及，也是最糟糕的展开。”
“魏武子被抬走了吗？这一次宴会好像没他消息。”
“他忍住了，听说他和望国公走得很近，大概那一位让他有了些变化吧。”
“那他或许还有加入我们行列的机会，被名利所浮躁了那么久，那孩子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他的锻炉。”
“就怕他被锻炉给熔了，那家伙也不会感谢楚家的小子那样打磨他的性子吧？”
“本就没怀着那样的目的，这两家伙都不会是那么礼貌的人啊……”路博远摇了摇头，“当初是魏彦吾收留了他，本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彦吾，结果却是多了个烛阴……还真是头疼。”
“事到如今，我们之中有谁肯承认自己错了吗？”
“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你，就等于知道错误所在了吧？博远……”一个老人叹气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个舍不得。”
“也不只是舍不得，而是按照炎皇的计划来办，家族会元气大伤啊，明明没有那俩家伙的话，家族能够慢慢的进行转型，也不会跟不上这个时代。”
“没有那俩家伙有什么用？没有他们，谁来抵御外敌？要消失的话就该整片大地之上的「异物」全都消失！”
有个脾气暴烈的老人气冲冲道，“最好连源石也消失！最开始的梦不也挺好，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又在沉溺凌霄殿给你的迷梦了，乐湛……”云兴言叹息道，“那种世界是不存在的，泰拉有记载的千年都不曾有过那种世界，而更早之前，则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相信那样的真实感是虚假的，不论过去多少个日夜都那么鲜明的真实、充实、美好，凌霄殿充斥着无数的记忆与情绪，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
“好了好了好了，你们又在吵这个，没结果的话题就别提了，现在该考虑的是接下来要怎么走了。”
“真要配合烛阴的计划？那家伙心里只有大炎，没有家族，我们勉力维持的这一切，要在下一年撞个支离破碎？！”
“看看吧，诸位……”最终仍是路博远忍不住开口，终结这份压抑的氛围，“看看下一年是否真如烛阴所说，是群古老者的盛世开启之年。”
“若真是那样的一年，整个泰拉又有谁能置身事外？不论百姓还是贵族都是一样的，连石病患者都能杀掉一个贵族的日子不会多远，在那样的世界里，家族一样会被撞个支离破碎，也没有重新撑起的机会。”
在这句话前，所有人都沉默起来，过了许久，才有人低声说。
“今年冬天，真冷啊。”
没有人理他。
也没有人会笑他。

NO.147:却也有着春季的暖意
（开始指着银河格斗和数码宝贝更新过活的周末。）
“玄秩已经到了淞山是么？他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那家伙一直以来都是独自行动的好手，现在为止所执行过的任务经验积累绝对比我多得多，嗯，倒是太合那边我蛮担心的，煌那丫头有些跳脱，不知道他能否照看得住。”
“嗯？说你们这边？呃，你和捭弥都不用担心吧？姜齐城和甘城的治安都还不错，根据线索要找的县官也倒没什么能力反对合作……挂了？”
沉默着垂首看着手头已经被单方面切断而失去连接信号的手机，对于一大早就关注同伴的行动状况，自认为非常堇业先锋的青年而言，同伴的这种态度无疑算是种微妙的打击。
考虑着玄秩可能已经在某种潜行或是战斗的状态，而太合和煌那边因为煌会显得吵闹。
所以才特意联络了惊蛰与捭弥那一道的组合，而在这基础上又因为惊蛰作为一开始的行动者而不能忽略的考虑，最终拨打的是她的号码，也算是隐晦的强调了她在这次行动之中的核心地位。
认为自己的考虑非常完美且出色的楚信然，觉得这丫头怎么也该感到高兴才对，难道是讨厌自己这种心机计较？
倒也蛮可能的，毕竟那丫头很早时候就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也才那么适合惊蛰这个位置。
回头道个歉好了……将手机放在桌台前，抬手探入蓄好的热水朝脸上泼了泼，赶在水液降温之前就直接连同杂质一同甩掉，楚信然的洗漱可以在需要的时候无比简洁。
而在这样简洁的洗漱之后，再走出这间太过现代的洗手间，楚信然回到了客厅之中便看到了正坐在沙发前看报的魏彦吾。
桌对面不远处悬挂的电视屏幕上还播放着大炎早间新闻，桌上摆放着晾着的豆浆油条小笼包，实在是过于老年人的平凡光景。
魏彦吾若是在鼻端再悬个老花眼镜的话，这味儿就更浓了。
让楚信然有些想拍下来发给文月姨看。
不过当他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魏彦吾就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而垂下报纸看来，抬手指了指桌上：“吃早饭吧，待会儿还要出门。”
这话和动作更微妙了，但该拍照的时机却已经不在了，楚信然也就只是扯了扯嘴角，走近到沙发边坐下，抬手拿早点：“这种话和这种画面，还真让人想起两年前暂驻你和文月姨家里的那么几天。”
魏彦吾闻言，那刚端起油条蘸豆浆的动作稍微顿了顿，也证明了不只是楚信然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是蛮像的。”
他回想着说：“文月那时候还挽留你，但你总是能狠下心来。”
“不要说得好像全是我的错一样，那新屋不是你给我买的？我搬出去也有魏叔你一份出力啊……”
楚信然挥了挥手里已经啃了一口的小笼包，“何况这不是为了你俩继续二人世界？”
“呃……”魏彦吾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老夫老妻了还想把年轻人从家里踹出去，啧啧啧……”楚信然装模作样的撇了撇嘴，“觉得文月姨对我的关心让你觉得被冷落了？吃孩子的醋啊，这一代家主不行。”
“我们不说这个……”魏彦吾差点老脸一红，觉得不太妙而强行转移话题，“新屋也不错吧？太恒道42号，夹在上城区和下城区之间。”
“那时候我还没想到你在房子上阴我……”本来也没指望对魏老二的家中弟位穷追猛打的楚信然，听到这话题反而没什么好心情了，没好气道，“现在你该承认了吧？出门左拐走个三十米再右拐15米就是陈晖洁她家是你故意的吧？还刚好卡在我去近卫局的最近的路上。”
“emmmm太恒道88号是她几年前就住着的地方，这只是个巧合……”魏彦吾一脸的正气凛然，“我这可是按照苍龙七宿量身定做选的位置，太微垣东上将位，42号是角宿和亢宿的位置！”
“哟呵？你又懂天文星象学了？”楚信然一脸你说个屁的笑容，“你就扯吧，这肯定是你之后才注意到的巧合。”
“反正都是无所谓的事了，你又不怎么住那儿，现在全是星熊在定时清洁……”魏彦吾说着，又想起什么，额外一提，“偶尔晖洁和施怀雅小姐会去看看。”
“蛤？”楚信然直接打出个问号。
“陈晖洁想抓我什么犯罪证据？告诉她没用的，我做的天衣无缝！”
“蛤？”魏彦吾也打出个问号，“这是近卫局处长该说的话吗！”
“是前处长！”楚信然震声嚷嚷，“而且碧翠克斯去作什么？为虎作伥吗！不对啊，帮陈晖洁那丫头应该是为龙作伥……伥鬼又是绑定虎的……”
“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魏彦吾无语的看着这个陷入民俗学术问题，一脸认真纠结思索的模样，就能想起这家伙当初圣诞节也是一副纠结语气考虑龙门警署是不是该改名龙门近卫局的语气，只觉得荒唐。
更荒唐的大概是后来真的改了，还有不少人觉得这新名字真好听，非常完美的表达出了龙门警备系统担当近身卫士的意义。
但真相就只是当时的局长觉得警署里的精英全tm是近卫证入职的家伙，继而愤怒改名而已。
有些谜团就没必要追寻真相，不仅没有神秘，也没浪漫，还很幻灭。
“你觉得施怀雅家的丫头会和晖洁那么要好么？还是你觉得自己得罪过她？”
魏彦吾一语惊醒梦中人，楚信然顿时一脸被点化的姿态，立刻喝了两口加糖豆浆。
“确实，我又没得罪过碧翠克斯，虽然俩人经常一副冤家吵架没有，但也没必要怼我这么⚹⚹。”
“呃……”魏彦吾看着这个家伙总觉得他是在装，像是什么最近年轻人流行的凡尔赛文学。
但总督大爷不懂什么凡尔赛，看着这家伙的嘴脸只觉得欠揍，也就不去多话的不去接话题，转而重新端起了刚才放下的报纸。
但楚信然确实没在装，也根本不是很在意这种事，在魏彦吾没有继续爆料后也懒得去吐槽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那三人这种动向，只是安静的对付早餐。
所谓的家族关怀，只有在恰饭的时候能够真切的感受到，一大早就送热饭来，送的点还这么恰到好处，味道也完全不差，确实是能把人养成米虫一样的关怀。
在这一时无言的沉默之下，只有电视中的早报声音在客厅里报导者最近的炎国新闻，诸如什么洛阳血案迟迟没有进展，也诸如什么春城的怪兽传言被揭穿，也诸如什么跨年祭典临近的准备什么的。
稍微换个台还能看到前影星乌萨斯小姐的早年拍摄的电影回放，似乎这个节目正主打着对方的影视生涯回顾。
如今倒是因为矿石病而退役了，偶尔会有些目击本人的花边新闻则是次要的事。
楚信然对这影星的作品也蛮喜欢的，曾经在维多利亚就曾和那被他称为老费的旅店老板提过，看着她的那些动作戏、武打戏总是能牵连些记忆中的画面，但对方因矿石病退役也是事实，只感到有些惋惜。
只是他也不是会刻意追星的类型，上次被推送的消息提到她正在四处游历旅游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在维多利亚收到炎国的频道向来是艰难的，也就在网上才方便，像现在这样在电视荧幕上看到还有些怀念。
但现在也不能在电视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他又将电视台切回了新闻频道，看着上面提到的国际新闻有些皱眉。
哥伦比亚的年末游行再次兴起、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再起战事，维多利亚皇室一转新年网络祝词，新一年的卡西米尔骑士竞赛预选赛正在筹备，雷姆必拓的矿石产业出率下降0.2%s……太多听来并无所谓，但却能让他联想起某些亲耳听到的话语与祸患。
“怎么？你对这些新闻有些见解么？”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完手中的炎国报纸，魏彦吾这就已经垂下了手来，转而将豆浆一饮而尽，提起纸巾擦拭着他那其实喝东西并不方便的嘴，“但不论有什么事，都先推到以后吧，今天就要进行成人礼及冠了。”
说来其实是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才进行的冠笄礼，在族里却变成了16岁都要弄，这帮人非与大炎法旨两种版本的操作，换成其他家族大抵早就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当初楚信然一直拖着不回族里的时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说过要遵照大炎的律法，所谓爱国要从他做起，18岁再说！
事实证明是屁话，在他18岁时的生日4月也没回乡，而今都要到第二年了，他才被两百万和其他因素给再哄了回来，着实证明当初的仅是托词。
大概那些老头也没几个会相信这人的话了，虽然他总是强调自己说真话，也确实是没什么毛病的真话。
文字游戏嘛，被骗过的人都知道那是楚信然最喜欢的伎俩。
“听起来好像成人礼需要全神贯注。”
已经清理完毕的楚信然习惯性收拾着残局，而魏彦吾听到他这疑问后，稍微朝着楚信然的方向挪近了些来端详着他的脸问：“昨晚你熬到了几点？”
“四点吧？”楚信然不太确信道，“睡了三小时。”
也确实是鸽了梦境，深度睡眠睡得很香，就是起床的时候有些不快。
倒不是发生了什么，单纯就是与赖床的本能做抗争，强如楚信然这种可以殴打被子让自己脱离封印的人，也会在离开被子的时候有淡淡的不快与不舍。
这还是在温度反季节的大炎宫范围内，可想而知在真正的冬季被窝中起身会是怎样的痛苦！
至于鸽了梦境什么的，这其实是老早就干过了。
在还干不过梦境的时候，楚信然为了逃避每次睡醒后的痛苦也算是做过一些努力，熬夜只是最简单粗暴，以及偶尔有效的方式。
每一次起效都有抽奖中了的快乐。
“这么短真的没问题么？”魏彦吾无言的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黑眼圈。”
“疲惫感不明显，我以前在耐力这方面就不错……”楚信然叹了口气，抬起双手拍了拍脸，“现在的话，大概就和恢复能力一样，让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不正常……”
“不谈这个话题……”抓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魏彦吾顺便走近拍了拍楚信然的肩，“不论以后，至少现在状态不错是种好事，说起来你那边忙碌的进度怎么样？”
“还算顺利吧，大概对方也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了还会有人毫无征兆的开始查老底……”
垂下手来撑在膝盖上起身，楚信然瞥了眼退到边上套外套的魏彦吾，也去抓自己做完丢在沙发上的大氅和围巾，这季节一想到要出门就还蛮烦的，虽然在这大炎宫范围内的温度并不算低，“你那边呢？魏叔。”
“整合运动的行踪路线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判明，北地游击队的专业程度让我的线人也很为难。
但整合运动之前的行动记录倒是很好查统，乌萨斯的那些村庄似乎并不算特别拥护他们。”
拍了拍长衫下摆起身，魏彦吾回头看向同样起身，正在调整袖袍内的手腕内侧绑缚猎刀位置的楚信然：“我很好奇他们怎么处理这种隐患。”
“说不得是科西切另类的伏兵呢，纳入注意范围吧……”看似听从长老们的安排，换上了那一身水墨风的黑色古服的楚信然看了眼魏彦吾，摸出个手机来，“给你拍张照发给文月姨怎样啊？魏叔。”
“我已经把你这副模样拍给文月了。”魏彦吾笑道，袖袍里抽出的手机在手指间盘活旋转。
也让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悻悻收回手机：“还是你动作快，别让文月姨在外发啊，我还不需要扭转什么风评。”
“以前那次也不是她故意的……”后者闻言无奈的耸了耸肩，“你和晖洁还有塔露拉的照片，她都宝贝得很。”
“我知道，只是提一句，文月姨老是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我总得提一句。”
楚信然也很无奈，挪了挪腰间淡红色的系结垂落的位置与另一侧剑鞘系的方向，这才终于忙完起身：“好了。走吧魏叔，文月姨肯定还让你拍我在成人礼上的照片吧？”
这话只让魏彦吾看向楚信然的目光愈加带着审视意味。
“文月怎么就会觉得你这小子是个需要关怀的小鬼呢？”

NO.148:在变了，在变了！
（网易云总结也不管用了，今年的笔者变得太快，统计的排行榜曲目都没什么我还在听的歌。）
成人礼，繁文缛节的代名词。
男子的及冠礼与女子的及笄礼步骤有异，但在繁琐程度上又不相上下，偏偏在这龙族之中的男女成人礼又是在同样的场地下同时进行，便让这成人礼不仅麻烦还容易互相干涉，就楚信然所听闻的版本，便是在过去记录上闹过些笑话。
在这其中倒也不乏某些人的别有用心。
一直以来，除了诸位长老外，家族之中还有些人指着楚信然参加成人礼。
届时便可或亲手或派遣届时的参与者来给他下点绊子，丢点颜面，但当这机会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是没人敢动手了。
一切既然源于楚信然于昨夜宴会上的表现。
也因为今早那站在高处俯瞰着年轻人成人礼步骤的围观人群之中，有着身着一身皇袍，在一群华服之中仍然格外扎眼的存在。
时代终归是变了，昔日的年轻人们始终被强压一头但还觉得自己有着扳回一城的希望，而中年人们也觉得看腻了那叛逆的年轻人，始终觉得碍眼得紧，想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
但都因为那楚家孩子过分狡猾的不给机会而始终无缝插针，到了如今，便成了孩子们完全望不见背影的存在，而中年人们也不得不正视这个令他们心寒的年轻人。
而今他们唯一指望的只有老人们，可老人们是如何看待这一切的，他们也不知道。
族中有资格与老人们对话的同龄人并不多，而对话过的也大多缄口。
正是这份距离打造出了权威，也正是这份距离保证了家族的稳固。
就像昨晚长老们与炎皇达成协议的事若是泄露出去，这大炎宫大概一大早就不得安生。
不过从这种可能性看来，长老们的权威其实也没有权威到哪去，否则也不至于会在乎反对意见的出现。
而今的现象便是知情者缄口不言，不知情者以各式复杂的目光看着下方石台上的冠礼与笄礼现场，这一代的年轻人之中唯独楚信然一个属于「留级生」，过来补个早该过去的冠礼，为此一大早还被礼官塞了一本书来预习一下及冠步骤，免得出现没人干扰还丢人的状况发生。
在这大炎宫的祭台之上发生过的失误和笑话，可是从来没有及冠者和及笄者自己出问题的先例，大家从小接受的教育便直接杜绝了这种失误的发生。
虽然楚信然的幼时记忆其实也有类似的教育，但那显然是过于古早的时候的事了，一个正常的家族子弟都会有复习教育和旁观参考环节是直接缺失，临时给书属实临时抱佛脚。
虽然楚信然对佛也很不感冒，但这「佛脚」感觉还行，姑且算是跟着步骤来没什么问题，就是感觉很无聊。
毕竟他是冲着所谓的成人礼中不同寻常的部分来的，而迄今为止的步骤都很稀松平常，和印象里一些武侠小说和古装片里看到的片段没啥区别。
就甚至有些自己在参与什么优质的角色扮演的错觉，眼见所有人都那么认真严肃，就他一个人特别想笑，还蛮尴尬的。
好在他足够专业，专业到一直没笑，直至最后的拜礼礼毕，周遭的年轻人中有着十之七八都先后开始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时，他开始怀疑是自己不行。
就很神必，这种只有自己不行的氛围。
感觉非常神必的楚信然看着周围这群其实年轻到能被称作少年少女的家伙们，一个个变得苦大仇深，一个个开始跳大神，感觉这时候掏出手机来拍个照就能成为这帮人一生的污点，也不知道陈晖洁那丫头当初这个状态干过什么。
但想这些是没什么意义的，向来都是缺德实践派的楚信然直接选择掏出手机，决定不管陈晖洁当初是不是这样，现在他要先拍个十几张来看看这些家伙到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只是，大抵是老天看不过眼的缘故，就在他掏出手机点开「拍照」要干坏事的时候，变化陡生。
楚信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时变作黑白二色，仿佛身处难以言喻的水墨画之中。
人群不动，人声消弭，他瞧见了所有人在此刻定格的表情，其中也包括高台上的诸位长老以及不远处的烛阴和魏彦吾，在这种令他感觉胸闷气短的压抑死寂之中，他后撤了一步。
这一步，好像层层覆盖的画纸被他戳穿，他从上一个水墨画般的黑白视界中「跳」到了光怪陆离的彩色世界，所见的不再是纷扰的人群，而是杂乱到觉得肮脏的色块与线条。
看着便觉心烦意乱，凝视超过三秒就会感觉头晕目眩，但这好歹算是他熟悉的视界，是他曾经靠着术法抵达过的异样视界。
也曾一度被他视作这个世界的真实。
乱七八糟的器官拼凑于死物身上构成的生物无视于他进行着自己的活动，意识帝国的大门在这一步间开启，分明这次他没有进行任何的法术仪式，更没有体会到任何的源石波动……仅仅是一个成人礼中的异样来临，而在在这异样中朝后退了一步。
是因为这大炎宫的祭台吗？一开始察觉到的能量波动不是因为远处的庞大立柱吗？整个成人礼的步骤也能成为某种仪轨么？
不论如何去想，都觉得这门槛未免太低了些，楚信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若是族里的人在成人礼时的苦大仇深是因为这个的话，那他们本身也该有些后续的传言才对！
比如性情大变。
链接了这份纷乱危险的深层意识，被数不清的混乱资讯所冲刷，只有他和犹大、斯特凡诺这样的异常才能将影响压制到最小才对。
待遇不一样吗？他们看到的不是这种东西？
是我的问题吗？还是说我退后了？我要看他们体会到的东西吗？不，我怎么看他们看到的东西？！
楚信然的脸色看起来毫无波动，也没有丝毫动作，脑中却是一团糟，毫无准备，甚至连心理准备都没有的踏足这里，第一时间就被纷乱的色彩带走了注意力，勉强抓回思绪都是数秒后的事实，令他坚定地重新迈步朝前。
他想起来了，一开始参加这成人礼就是为了这所谓的仪式背后的意义，他本就是冲着那些人体验过的体验来的，怎会脑中冒出要不要看犹豫念头？
所谓的凌霄殿，总不该是这种他早已去过的地方！这种地方连烛阴和白泽都能自己来！
从纷乱的思绪中抓取到了这份念头的昂然迈步，这一步，他确信自己穿过了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一步，他嗅到了无端的刺鼻气味，也感受到了突兀的火灼。
而在他所没注意到的地方，支在袖袍里侧小锦囊中的塔罗牌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他注意不到，他的注意力全在手头的尸体上，望着自己臂弯中正在燃烧的尸体，身体下意识的判断了你给他撒手起身，还未来得及环顾四周，就就听到左侧一道剧烈的风声袭近，令他下意识以左手抽出了右手袖中的猎刀，右手抽出了腰间的剑刃。
来不及搞什么弹射了，刀剑齐出本是为了应对这夹在炮火声中的风声。
可他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海浪击中一般，整个被淹没于其中，只是立刻他便又反应过来这刀剑破不开的东西是什么。
风沙；
是土和沙，一股血腥气的土和沙直接淹没了他，而他紧握着刀剑以源石技艺做水流冲击钻从中艰难爬出时，已经像个乞丐。
披头散发，衣袍破烂，连习惯性给自己清洁的余力都没有，只因他一出来就又听到了一道尖锐的风声。
这一次，背景音中的炮火声轻了，他听得更加清楚，也「看」得更加明白，这一次，是敌人！
锵！
碰撞的瞬间尤若慢速，楚信然的目光从凶狠到惊愕，眼见着水流被破开的剑刃上一寸寸的爬满裂纹，缺口中绽出碎片袭向眼角。
“什么……东西！”
侧头避开了被自己武器碎片伤及的命运，却也被这股动能给击飞出数米，同时还吐出一口血来的楚信然，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望着那有着一半的人类身形。
但更多却是杂糅肉块的怪物，似乎本来还穿着什么制服，胸口上的剑盾徽章满是灼烧的痕迹。
异化成怪物的生命体不是没有见过，可分明保有着和自己相似的人类体型却能一巴掌把他的剑连同力量一起挫碎的东西……自己是误入了海神教团的总部试验场了吗？！这是他们的新作品吗？！
“小子！不要发呆！”
在他还倒在地上艰难起身，而那怪物正一步一顿的走近之时便突然一道光柱划过他的上方，也将那怪物上半身包裹在内，下一秒只剩下熔火般的下半身还立在那里，而楚信然已经被一股力量给拽起身来，继而被塞进了什么钢铁打造的空间之中。
“哪个部门的新兵！用那种武器也敢跟堕落者战斗？来，先扎一针！”
拽他的与说话的都是一个魁梧大汉，令楚信然呆愣的是他身上没有任何种族的特征，还没等他说话就已经拽起一个小小的注射器朝他脖颈一扎，只感觉些微的刺痛便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热游走周身，刚才胸口的剧痛竟是数秒间逐渐消失。
而一旁的有着一对猫耳却穿着机械装甲的美丽少女更是惊讶道：“队长，这家伙没开混乱隔离，甚至察觉不到编号。”
“不可能！没有混乱隔离功能硬抗堕落者一击不被混乱污染形体？”
里侧坐在座位前的青年惊叫道，还没等楚信然说些什么，突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楚信然顿时晕的七荤八素，也看不到这钢铁空间内的所有悬挂物重重脱落，以及那三人在这震动中虽然没什么反应，却变得极差起来的脸色。
“要舍弃空梭了队长！不只是堕落者，那群怪物也盯上我们了！”
“妈的，明明有那么多目标为什么会看上我们？！”大汉怒骂着，不忘下令，“直接弹射！给那怪小子留个伤员包！他好像连系统都被污染了。”
“那样也救不了他啊，他那么弱……我们不如省点物资……”
“给他留上！那点物资值几个钱？在这战场杀几个怪物就能用系统喊空投，他可喊不了！”
“那也只是让他多挣扎一会儿而已……我们这个地方太深入了，长官们都看不到这里。”
“行了！C14532号！分配弹射！”
“是！”
坐在座位上的男人立刻在弹射的光屏前一指下滑，耳边全是些模糊声响的楚信然只觉一股新的强大力量将他冲上了半空，剧烈的空气摩擦令他吃痛中凝神一看，便见到庞然的利爪拍下那下方的长条金属舰，像是某种飞船的东西存在的最后一眼是他看的这一眼。
而他正背着个喷射器，和其他的火光四散而开重新下落。
“呃……”这是个什么地方啊……楚信然眼神一片木然的看着自己坠落的方向是一片看起来漆黑无匹却又有着无数白点，好像星空般的地方，分明是在下坠，却又感觉是在上升，被拉扯向了星空。
而周遭还有着不住的火光闪耀，远方还有看起来至少上百米翼展的，巨龙一般的怪物在与另一个怪物搏杀。
以及像刚才的飞船一样造型各异的飞行物占据那一侧的天空，显得过于热闹。
而不像这边这样死寂。
不，不只是死寂。
身后支撑自己的火光越是微弱，越是好像靠近那下方的「星空」，那无数窃笑和唏嘘般的声音便愈加明显密集，好似直抵他的心头，响在他的脑中，哪怕捂住耳朵也毫无意义。
就像过去源石技艺使用过度时的那样。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地方……”在这种熟悉的环境中反而找回状态的楚信然，拽着两侧固定背包的肩带怒骂着，下意识想抬手摸向腰间，却才发觉长剑早已在之前碎了。
坏了……火神要把我盯死，这才拿到多久？
等等，这不对吧，这还是不对吧！族里那帮傻逼总不可能是来过这种地方才苦大仇深吧！
楚信然再次警觉，觉着经历这种战场归来的族里人怎么也该有点出息，说不定还能把自己按着打。
不对劲，这他妈绝对不对劲！
连自己都不对劲，这手怎么触感变硬了……这……
“呃……”楚信然望着自己那越来越接近黑暗中的光点，耳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同时也变得越来越细长尖锐的手指，也看着那一个个钻破手指与手臂，带着血丝的鳞片。
意外的，没什么痛楚，分明一手都是血。
也意外的，没什么排斥，分明一直以来，自己都畏惧着身体的变化。
这一天，本以为自己没准备好的……
但是……但是……
“你妈的！这不是只变了手吗！”
身后的火柱完全熄灭，脚踩星空的楚信然怒骂着「天地」，看起来无比暴躁的声音穿的老远，让漆黑之中瞬间睁开了四道庞然的竖瞳。
光是一个都好像太阳，四个不同方向同时亮起的感觉，不亚于探照灯直射，让楚信然感觉到了「他妈的，燃起来了」的物理效果同时，还声音立刻低了八度。
“打扰了……”
他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就感觉自己看不到了。
失去了视觉。
想开口，也听不到话。
失去了听觉，或许也再也开不了口。
然后似乎又失去了，但又想不起来。
短短数秒间，完全的归于无。
然后他醒了。
站在祭台上，望着周围确实发癫的同类，望了十几秒，直到有人头上破开金光，锋锐之意缭绕，他才愣了愣，然后摸出了手机拍了张照。
岂不料摄像头设置是朝内，只拍下了自己迷茫的表情。
像是梦做了一半被拉扯起来的人。
看着自己，也看着手掌。

NO.149:苍鹰逐鹿。
（该打游戏跨年了。）
“看来是都结束了，将孩子们领下去吧，这种状态还得放上一阵时间，等他们自己醒来，途中不便打扰。”
大炎宫的祭台上，往日祭祀天地的天然祭器仍在，与整个高台浑然一体的石制祭祀用具们继续完成着自己的使命，整个祭台上方更是烟雾缭绕，净是香火之气。
只是那样的香火气也仅仅是在最初时有些效果。
轮到某些凌厉的金光升腾，饱含锋锐之意的厉光便是轻易破开云层烟雾，直抵云霄，令周遭的围观人群之中升起阵阵的惊叹。
一直以来，族中的成人礼都等于某些武侠、仙侠小说之中的机遇，因为并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能有所收获，所以才叫机遇。
洛阳大炎宫的祭台以及炎都山河台上所举行的成人礼，都是在大炎通常的加冠加笄礼上额外增加了几个并不妨碍整体礼仪的仪式步骤，这是经由族内某些从职位上退役的礼官与仪轨研究的天师们合作进行的仪轨改造，已然投入使用了十数年。
每一年都能至少三个因为契合古遗迹祭台的阵纹而促进对某些领域的理解，以此保证了基础的人才资源升级，也算是族里稳定的机缘抽奖机。
通常来说，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就很容易将族人们分出更大的三六九等，族中的气氛也该变得危险起来。
但事实上，这样成人礼中的晋升判定在记载分析之后，老人们给出的结论是——运气。
在在术与法的许多领域中，天赋的差异是能够很轻松判断的，包括算术之流的领域同样如此，而迄今为止在这仪式之中获利的年轻人，他们往日在自己获利的领域表现各有不同，其中不乏平庸者凭空精进数分的例子，便是令族里的研究者们也百思不得其解。
也正是在这等无法理解的前提下，大家便也只能归结为运气，就在这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下继续使用这份目前看不出需要如何改动的意思下，把每一届需要成人礼仪式的年轻人送上来。
途中也考虑过多次的试验，比如将这个有明显提升效果的仪轨之中的成人礼概念去掉，让各个年龄段的人反复尝试，而这些尝试与试验的结果最终也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仍然是一年一届。
可见那些实验都没什么像样的收获。
总结出来的一些稍微有用的东西，也仅仅是些注意事项。
正如那位站在高处的老人用扩音器吩咐的那般。
无数次尝试中总结出的注意事项，能免于某些人乐极生悲。
不过这些注意事项对于「运气」不好，没能在成人礼中经历「晋升」的孩子们来说显然是没意义的，他们在结束之后就可以走了。
楚信然也在这群人之中，至少旁观的人群是这么认为的。
毕竟，在周围人近半数都各有异常表现的时候，他显得那么平静，甚至连脚步都没动一下。
直至仪式进行大半才有些反应，却是一脸疑惑地望向周围人，第一个动作竟是抬手摸向腰间的剑柄，看起来倒像是某种异常，可哪有那么「朴素」的异常？甚至连在仪式结束前就已经「苏醒」了？
“演技不错。”
不只是一个人怎么想。
看着楚信然那姿态好似在看一幕滑稽戏，或多或少都觉得楚信然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毫无收获。
毕竟他在族里的表现一直都那么出色，哪怕有污点也是行径上的污点，多是无礼什么的。
在成人礼开始之前，都还有着不少年轻人因此觉得心烦。
尽管他们表面不肯承认，但心里却是总觉得楚信然那家伙肯定会在成人礼上再次露出那副嚣张狂妄的模样来。
结果却是这幅平淡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心头有些微妙，有些高兴，却没多少畅快，但还有些奇怪的愤怒和……失望？
以无比复杂的目光望着那随同指引一同走向人群的，一批垂头丧气的年轻人之中面无表情的那一位，没人发出预想中会有的呼喊和嘲笑，更多人选择看向那些还在祭台上的，有些行为和反应都不受控的「幸运儿」，这些异常持续的越久的家伙越是收获巨大，看着才是着实令人联想起自己的经历，还会有些羡慕。
大家的目光总是落在耀眼的成功者身上，而归于众人间的青年，则是在没什么目光伴随的状态下混入人群，强行挤到了魏彦吾的边上。
一路上没什么人敢吱声。
哪怕大人们没有孩子那样复杂的思绪，见到这家伙推搡自己便准备讥讽几句对方在成人礼上的失利时，便因为不小心对视上青年的目光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非常直观的证明了成人礼晋升就是看「运气」，不管有没有那份运气，都不妨碍目前的局势。
楚信然那一届的年轻人和招惹的大人们都早早认输，这一届的新人能对这位「前辈」有什么大胆心思么？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眼见楚信然走了到了边上后，还将双手都搭在围栏上摆出一副不是很着急的模样，魏彦吾也就没去盯着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重新看向高台下的几个年轻人。
高台上的年轻人时而梦呓，时而梦游，若非高台上本身设计了隔绝的法术，否则定能有俩人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摔到下面去。
而这些反应相较于那位稳立不动却头顶剑光的少年就显得太平庸了。
而之前的楚信然表现得更加平庸，倒像是在成人礼中发了会儿呆然后惊醒，无怪乎不少人觉得他只是在演，还是演技要求过低的演。
但魏彦吾显然不会那么觉得，不论是身份还是作为都能在某种意义上属于对方监护人的他，自认非常了解这个比以前更令他欣赏的孩子。
“像梦一样，梦的主角是我自己。”
同样俯瞰着下方的几个年轻人，楚信然平静的回答着，回想着之前的画面，顺便低声感叹「原来这里看下面是这种感觉，真像是个戏台啊」。
“高处看下去什么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好陌生的吧？”魏彦吾视线上挪，看向那与视线平行的剑光，也看到了斜上方更高处的炎皇，“想来陛下也更好奇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令楚信然稍稍偏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炎皇，两相对视毫无波动，楚信然挪开了目光，对方也挪了回去，只是后者若有所思，重新看向了下方逐渐安静起来的新兴孩子，审视整个祭台的目光多出几分恍然。
属于烛阴的目光总是黑白二色，望见的人多是单调，瞧见的世界却是纷繁。
而在望见苍龙时，对方的色彩因自己施加于对视中力量而涌现出更多，多出了几分不曾见过的新色。
收获良多不是么？虽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苍鹰逐鹿，并非是自己努力获得了回报，而是回报在不断地追逐你，为了能够容纳那份回报，你才需要努力。”
烛阴低声自语着，而同样类似的话语，也在楚信然的口中道出，让魏彦吾眉头紧皱，也让这周围不只是魏彦吾的，偶尔偷听那么几句的大人们脸色骤变。
这个位置的大人们，多多少少听过一些不太会被世人认可的，一直以来被认为是邪门歪道的道理，却也清楚那些道理与其说是邪门歪道，其实只是因为恐惧而急着下定论，仔细想来完全能够解释一些平日费解的道理。
但是，因为那理论最早便牵扯着孽教的影子，所以没人会为其「翻案」。
那是连家族都不想牵扯进去的，真正的烂摊子，连孩童提到都会被家长扇上一巴掌。
而现在，楚信然竟敢直接谈论，大家下意识就想远离，但再一细想，就忍住了那份冲动，只是佯装没听到。
细想一下就能意识到炎国当初浩浩荡荡的除孽运动，主要谋划人就是他，瓯地的案子更是他负责的最后一笔，切掉了孽教在大炎最后的尾声，这种家伙自然是随便谈论都没人说他。
“所谓一朝顿悟，举霞飞升便是如此……”楚信然感慨的望着下面那几个被人牵着手带路休息的人，也有直接倒在地上被人用担架抬走的人，还有那剑霞逐渐衰弱，眼见要摔倒的孩子，“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如此，但我确实感受到了古怪的对待，也确实正被什么东西所追逐着，刚才甚至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逐渐失去自我的消失。”
“失去自我的消失？”魏彦吾皱眉思索着，手中的烟杆也不自觉的晃动着，“这或许是迄今为止的成人礼中，孩子们所感知到的最怪异的体会。”
“但据我所知，这方面的统计向来尽是随机，也弄不清你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弄不清便罢了，只是有些遗憾见不到凌霄殿……”楚信然说着后退半步，不再倚在栏杆上俯瞰下方，而是抬手搭载了腰间的剑柄上，“而且至少这柄剑又回来了。”
魏彦吾怔了怔。
“在那场梦一般的经历中，这柄剑直接碎掉了，被一个畸形的怪物一拳击碎，我都没什么还手之力。”
手指搭在剑柄上，分明是没有拿到多久的武器，却滋生出了些许的怀念。
当然，楚信然很清楚这股情绪更多是庆幸，庆幸自己不用被火神以那仿佛要发出悠长叹息的目光盯老久。
“能一拳击败你的怪物……”魏彦吾叹了口气，“听起来也只能在梦里存在。”
“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觉得应该存在，那一幕不是在过去，就是在未来，不是在这片土地，就是在其他地界……”
楚信然说着又重新看向下面已经开始最后收场的祭台，然后低声自语，“它应该是发生过的事。”
“但那也是眼下不必急于考虑的事吧？”魏彦吾又拍了拍楚信然肩膀，提醒道，“别忘了你真正要忙的事还多着呢，这种摸不清头脑的事还是放在以后再说也不迟。”
“是啊，想不清的东西，只能凭借感觉来抓取自己的经历牵强附会，强行理解。”
楚信然无言的重新看向自己的手掌，印象中完全化作龙爪的双臂，残留着极短的力量膨胀感，那才是真正像是幻觉一样的体验。
有着绝对能够靠着那对爪子撕碎那怪物的幻觉自信。
还有那之后亮起的那几只瞳孔，遮天蔽日的大小，难以想象本体会是怎样的怪物，又或许是单纯的大眼怪？
感觉做噩梦都能重新想起来，也或许是能入美术馆的鲜明画面。
今晚也是不能鸽梦境了，得去确认确认才行。
“不过现在，成人礼不是说还有家长祝福和最后的行礼方面么？”
“已经是跳过的环节了，而今的成人礼主要是为了那晋升洗礼，而原本的仪式性……”魏彦吾摇了摇头，“对大家来说都是无所谓的事了。”
“反正每天见面都能被祝福？”楚信然扯了扯嘴角，“还真是不给没有父母祝福的人机会啊，明明天天都在试图营造大家族氛围。”
“他们在这种地方总是连样子都懒得做，因为利益更重要……”
在对于家族的印象上，魏彦吾向来是和楚信然态度一致的，也理所当然同一战线，“而且你想这个做什么？想听祝福的话，你文月姨可以录很长一段给你，相信她会很有动力的。”
说着他还扯了扯嘴角：“说不定还要拽上我。”
“这就免了，太热情了吃不消。”楚处长对科研协会会长魏文月的「畏惧」，和魏总督倒是如出一辙。
不过魏彦吾这话也不无道理，没有父母祝福的楚信然也能得到些别的祝福，也不乏关心自己的长辈，这一点没什么好抱怨的。
“走吧，结束了，接下来就可以考虑驻留或是离开了，族中下一轮的聚集会在几日后的跨年祭礼，在这之前，你我大抵都没什么好拜访的族内亲友。”
“魏叔会没有么？”被招呼着走人不奇怪，奇怪的是魏彦吾的话。
作为一个已经闯荡出名堂的族人，魏彦吾的存在就像楚信然的未来形态，也算是族中的一个不得不承认的骄傲，心里可以不认可。
但还是要去表示尊敬，所以在族里人脉表现上怎么也会比楚信然好得多。
“会的……”刚从袖袍里摸出手机的魏彦吾回身看了眼他，笑了笑以食指敲了敲手机屏幕，“只要我自己不想见。”
楚信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恰好瞧见不远处正被簇拥着走下台阶，被一群人嘘寒问暖的炎皇。
略施一礼，而对方也稍稍点头权作看见，并不作什么交流。
在有些人看来，这算是陛下对楚信然的成人礼毫无建树的失望表现，但这显然只是种错觉。
而族里还有一群人，懂得利用这份错觉，来达成一些不必自己来动手的目的。
只等一个对方离开这座山的时机。

NO.150:那确实。
（键盘废了，被茶冲了，临时网购等收货，天气也tm好冷，2020的年末是悲伤的年末。）
大炎宫的门庭之前，人声鼎沸。
道别的时间临近，像是魏彦吾楚信然这类在成人礼后就急着走的人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而只要又这样的人，在这看起来颇有凝聚力的家族之中便是不乏前来送别者。
亲戚的亲戚仍是亲戚，在这样的关系网连锁之下，一个人在分别之际前来送别的人总是会比预想中还多，还都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亲密模样。
有人觉得这很病态，但也有人会为之温暖，而更多人将其视作理所当然，因为这就是家族的价值所在。
扩展血脉的纽带，将人与人的关系更为轻松的拉近。
可真的有必要这么拉近么？
正是因为持有这样不同的看法，才造就了楚信然、魏彦吾这一拨对家族存在方式看不过眼的人。
“虚伪的让我口区。”
站在门可罗雀的车门前望着远处的「门庭若市」，楚信然低声叹息着拽开车门，钻入了那熟悉的大型礼车后座。
“你也不是想象不到会是什么模样……”已经先一步于另一侧坐在位置上的男人笑笑，“何必自虐呢？”
“想看看这一代有没有不一样的家伙。”确认好尾洞与安全带的楚信然缓缓升高车窗，隔绝外面那说不清是腻歪还是虚假的氛围。
“结果呢？”
“没什么指望……”从那看上去还是热闹的景象中收回目光，看向掌中那一晃手便多出的手机，“长辈没什么变化也就会教出没什么变化的晚辈，这种时候我还蛮希望这些家伙缺乏管束，教育不利什么的。”
“这些人对子女教育的重视可是了不得，毕竟都是继承者。”
同样是看了眼车窗，却是看向自己那一侧窗外的林地，以及从林地中开出的，过于朴素的源石汽车，魏彦吾从一些旁人的交谈中了解过符合那份特征车主。
很难想象，炎皇是其中的乘客。
也很难想象，他那样的人会离开的无声无息，在那边热热闹闹的时候，这辆车以相当迅速的效率开出林地转向大道，没有任何停驻便开向了盘山路。
即便也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但却也仅此而已，并未有人实际去理会。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单纯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所谓的精英教育吧……”拍了拍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后，同样瞥见了那「不合群」的白色汽车远去的楚信然收回目光，垂首看起了手机，“走吧魏叔，我要往姜齐城方向走，你呢？”
“黄城吧，也不能离洛阳太远啊你……”魏彦吾提醒道，“你是楚姓之长，跨年祭礼不能缺席。”
“每年就算不来这儿也会去那，会准时的……”青年抬手挥了挥示意没必要唠叨这个，“我在那的熟人都比这里多。”
“陈家的家长也是你熟人么？”魏彦吾忽问。
“怎么？那老家伙可不会出席……”楚信然听懂了他指谁，便是否认道，“向来都是个年纪挺大的传话筒。”
魏彦吾沉默了了一会儿，问：“听来你还是见过？”
“好歹去过五次了，撞上一次他亲自出席的状况也不难吧？”想起那个眼神阴鸷的老者，楚信然的表情颇有些残念，“都是祖父辈的人了，没有施怀雅家那么硬气。”
“这样啊……”
得到这样回答的魏彦吾点了点头，也算放心了些，毕竟是面对这一切的信然自己是如此评价。
“与其考虑陈家的老人，不如想想你魏家的那位呢……”在魏彦吾有些安心的时候，楚信然撇了撇嘴提起了另一个他差点忘掉的人，“魏武子还在担当魏姓家主位吧？昨天和今天都没见他在我们面前露面，是真的学聪明了还是打算来阴的，你有看法么？”
“朝上……在陛下那一派高压之下，群臣间显然看不出什么不同。”
魏彦吾回想着百官共朝时出现过的魏武子，哪怕对方也是自己族姓下的同胞，但缺乏交集是事实，互相看不上眼也是事实。
“也是，杀人立威之下，大臣们也很难表露出各自的个性来。”
楚信然无奈的叹息着，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赫默已经在着手送人混入监狱的请示，对这份行动力表示无言的同时，翻了翻其他几分资料确认后便也回以没问题的答复。
要把人从曼斯菲尔德监狱里捞出来，无法走正规程序就得走非法路子。
混进监狱制造混乱趁势挑事，带人逃逸的流程听来简洁明了，但曼斯菲尔德监狱可不是普通的监狱，作为哥伦比亚几个移动城市合建的监狱，这东西的层层严格把守比那昆汀•吉诺维斯待的纽约区监狱更甚，哪怕捞到建筑图纸也不可能硬生生靠着源石技艺或是源石炸药一层层炸开。
需要些智取的手段来迂回些。
只是这事务一旦迂回起来，花的时间就会变长，就目前楚信然根据曼斯菲尔德监狱的风评以及赫默提供的当地情报来看，那位被赫默委以重任的卡夫卡小姐就算能在监狱里平稳落脚，且与其他罪犯混熟乃至和狱卒搭上关系，也得需要以月为单位的时间来看出成果。
保守也要两个月，多则五个月乃至半年多，这个迂回方案需要不少时间。
所以倒也不必那么着急，时间长了也就有更多回转余地，说不定还能赶上自己出场呢……虽然感觉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的事。
毕竟，根据之前与魏叔的短暂交谈后，他便在昨夜翻查了一波西蒙公司和海德兄弟的恩怨。
尽管那时候无比怀念夏梅隆的协助，但现在都让他好好生活了也没办法，总不好把人再扯进这种看起来不用和怪物对决，但其实更加危险的活动中。
呃……不过老实说一想到赫默、塞雷娅、缪尔塞思都搀和这件事，就能理所当然的想到这件事和莱茵生命关联甚大，说不准最后也确实会出些怪物来。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其实是这西蒙公司落败当晚被关堡垒山城监狱，全家漏了一个长子，而这长子又在第二天被移动中的曼斯菲尔德监狱关押，这时间过于紧凑而且还在报道中完全不怎么费笔墨，让楚信然一看就觉得是一笔带过，过于眼熟。
真的很眼熟，眼熟到让楚信然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吉诺维斯家不也是这样？
从家道中落到个个入狱，楚信然把吉诺维斯全家都送去了牢狱领了好一笔赏金。
但唯独有个叫阿方索•吉诺维斯的不老实进去，还以为是逃离了自己的毒手，顺便恨了自己那么久，结果呢？
结果老子是在救你们啊，臭傻逼！
不过没救到就罢了，楚信然不是很执着于救那种执迷不悟的家伙。
而且他也不像他的家人那样牵扯那么深，不必靠着单人隔离牢房来寻求安宁。
但或许这就是因果吧，他最后还是因为对楚信然的恨意而与那些东西牵扯，还被反复鞭尸。
这都是后话了。
重点在于开头是那般相似，那种被送入狱的巧合，不同待遇的巧合，吉诺维斯一家是除了小儿子外全都被关入名为监狱的庇护，安稳度过余生，而这西蒙家族……
只有长子得到了保护？
看着那西蒙家族全员被关押的堡垒山城正是海德兄弟发家地的联系，楚信然便是有着这样强烈的预感，也因这预感而感觉微妙。
真的有些多此一举，按照这个想法来看的话。
进入监狱是一种保护，多年以来的安东尼•西蒙都在那监狱中不曾有过动静，固然有着曼斯维尔德监狱信息管制彻底，查不出什么东西的缘故，也有对方刻意的配合吧。
按照那份亲历类似发展的经验，楚信然毫不怀疑安东尼在逃亡过程中也有受到类似家族恩惠的指引，最终将自己送入了牢狱。
要把他拽出来，也得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吧？
不过那也得是那混入监狱的行动者来做确认的环节了，目前为止赫默的行动动机是察觉到了安东尼•西蒙的境遇与莱茵生命的科室有些关联，单纯的想要施以援助，而塞雷娅的短讯倒是简洁到没什么信息量，单纯就是好久没打招呼一样发个讯来证明自己生活不错的网友。
虽然没有哪个网友会在简短的寒暄之中夹杂一句自己要去劫狱，潇洒的跟自己要去吃个饭似的。
一时间让楚信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算是符合对方的期望，那时候他还是犹豫了好一会儿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去。
这算是赏金猎人圈子里的聊天风格了，过于自由和随意，按照惯常的印象，老古板塞雷娅主任应该不会喜欢。
但那也是惯常的形象，事实上已经目睹过对方嚣狂姿态的他已经不怎么将对方那样含混的归类，对方这次都这么自由和随意的发消息了，楚信然也就见招拆招的回了。
而对方简短的回应也让他觉得没选错，倒还莫名有点好奇塞雷娅过去的事。
不过这样的好奇也是当时的事，现在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塞雷娅的安危。
从战斗力和这种行动经验的对比上，赫默那边便是远不如塞雷娅，眼下瞧这俩人都没有互相提及的模样，楚信然先寄望于塞雷娅看得出赫默派去的人所求为何并顺水推舟，而不是什么冲突，不过真要有什么冲突……届时抽空自己去看看也不迟。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缪尔塞思为什么要通过自己来询问塞雷娅和赫默的动作，她站的第三方是哪一方，一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工作的谜题似乎已经不能再继续忽视下去。
一直晾着对方没有回复，向来不说假话的他要么承认要么文字游戏，而对这个社交力满点又无比圆滑处世的家伙，楚信然相信文字游戏没有意义。
所以他晾了对方一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去回复。
而今在脑中再回一遍整个事件的流程，他选择开门见山。
【联系了，是什么让你们各执一词？派系么？】
这番回复发送过去之后，楚信然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得来回复，无言的拎着那手机瞥了眼白日的盘山风景，在这温度之中仍然茂密的绿色看起来固然舒心，可这沉默的等待还真是令他心头复杂，选择熄掉了屏幕。
看来对方目前是没空看手机，又或者说需要耐心考虑如何开口。
如果是后者的话，还真是挺大的事。
想到这里的他，心头忽然微微一动，倒不是有什么问题豁然开朗，而是这辆车已经开出了大明宫的地界。
脱离秘境的那一刻骤然变化的环境被他的感知所捕捉，便有了这一刻怔然中微微仰首看向窗外的诧异。
“魏叔！”他在诧异中招呼另一边端着平板冥思苦想的魏彦吾，令后者亦是疑惑的抬头。
“凌霄殿只能通过成人礼过去么？”
从大炎宫的仪式技艺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族了，进而又想起自己念念不忘的东西，是楚信然的思路一直蛮跳跃。
“倒也不是，从记载上看，去的途径不只是族内的成人礼，甚至有过某些人走在路上就误入「仙域」的事例……”
没想到楚信然还惦记这个的魏彦吾有些微妙的扯了扯嘴角，“不过在这些记载之中次数最多的确实是大明宫与山河台的祭台仪式。”
“走在路上都行……”呢喃着这句话的楚信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吧，倒是还有机会。”
“呃……”能够理解楚信然一直对这些传说和隐秘感兴趣，觉得能从中找到自己问题答案的情况，魏彦吾便也不奇怪他的执着，只是既然被打断了思路，干脆就招呼一声前面的司机道，“阿辙，有人问过我们什么时候走么？”
“有的，魏公，有好几位大人关心过行程，我遵照您的指令如实说了。”
“那就好。”魏彦吾点了点头，看了眼后知后觉的楚信然。
“我只把你送到姜齐城啊，信然。”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剩下的不难解决。”
魏彦吾也点了点头，两人又重新回到刚才各忙各的状态中去，零散的车辆行驶于盘绕的山路，格外宁静。
.
“确认好了？他们已经下山了？”
“没问题，司机打了包票，魏彦吾他们大概没想过隐瞒这一点。”
“谁没事会隐瞒自己离开的时机呢？大家都是大摇大摆的走。”
“那就通知那帮人吧，就说楚信然未与炎皇同行，让他们自己计较。”
“这样就行了吗？委实说我觉得可以提醒的更彻底一点，陛下也不崇尚排场，或许只是懒得声张。”
“没所谓，那帮家伙担惊受怕久了，神经绷的紧，我们这么说就行了，想动手的肯定会动，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他们要是失败了……”“失败了也跟我们没关系，这个关头人人自危，谁想把脸凑到那家伙面前去打啊，为一颗老鼠屎坏一碗汤？没必要。”
“你还真是变化大啊，魏武子。”
“望国公的劝诫，没必要再去凑一场闹剧了，楚信然，楚家，一家子都是怪胎。”

NO.151:诚信招驴友，能打的优先。
（唉，该去网吧跨年了，太吵了也不好播，只能在书和动态里祝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洛阳朝西，三百七十里外，春都。
太合与煌并辔而行，两匹高度不一的驮兽脚步轻缓，走在春都安宁县的街道上。
太合身着往日与行动时色彩不一的黑色长袍，长袍覆盖下的魁梧身姿与兜帽、面具一同覆盖的组合令他看起来望而生畏，骑在马上更是高大伟岸，不过他骑的驮兽也是一样英武，倒是没人担忧能否带的动。
而煌那边倒是简简单单，简便的冬装与堂而皇之露出的面容能为这寂冷的街景稍加增色，时不时撞击马匹边缘皮制套具的武器盒这是能给某些别有用心者一些警醒。
不过委实说，看看与她同行的太合那副模样便是远比武器盒更为实在的威慑，大炎的治安也没预想中的那般差劲，一个妙龄女子独自走在街上也不至于立马担忧起遇害的问题。
而今反倒是妙龄女子环顾左右，蹙眉忧虑的模样毫无平日活泼好动。
这里只是个一个小县城，但也是春都境内，春城三面环山，南方接湖，沿湖风光秀丽。
因为一直处在低纬高原而形成「四季如春」的气候，春都之名因此而来。
而这份特色所带来的当然不只是这份名号，还有其作为大炎著名旅游城市的身份，旅游业的发达程度绝非煌曾经和楚信然一同走过的贝拉焦小镇所能相提并论的，真正能够连同邻国都有所耳闻的旅游城市，理论上甚至不存在淡季旺季的说法。
当然，也只是理论，事实上能影响旅游业发展的因素也蛮多的，可煌这一路上又听到过什么呢？
正是因为没有听过，才有此刻的皱眉。
这里不该这么寂冷才是，哪怕这里尚不算是春都的城区而是边缘的县城，也不该有这么多的门户紧闭，也不该有这么多的无人摊点。
竹制与木制的摊点上倒是没什么像样的商品，更没有那类容易变质的食材。
倒是姑且可以看出有人为迁移的痕迹而非仓皇逃窜到来不及收拾。
可这些摊点本身也是该一并收拾的范围之中才对，尽管材料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需要用上这种东西的人又能有钱到哪去呢？
“太合老哥。”尽管称呼有些不严肃，但语气却是确确实实的严肃，煌以眼角的余光递向一旁的同行者，同时望着那些紧闭的屋门之中有着几个不明显的虚掩门窗。
在她看过去时，那些门窗都一转紧闭，看起来是相当的惧怕她的目光。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像是罗德岛里一些容易被谣言左右的小家伙和新人害怕她也就罢了，这帮人又知道什么？
“看得出来，但还得再看看。”太合那精铁铸就的三面菱面具下看不出表情，从兜帽与面具之下稍稍漏出的暗蓝色发梢因扭头而晃动着，但更让人注意的大抵还是他头顶那对大大的牛角。
他和惊蛰同为大理寺的监察司，都有一对大大的角，一度让煌怀着戏谑的心思揣测过大理寺监察司的选拔水准是不是还看角的尺寸。
那怪不得楚大哥在御史台，毕竟楚大哥的双角虽然不算小，但龙角本身终归是太细了，而且还不是朝天长的，而是朝着后上方延展分叉……
这都是当时心里的吐槽了，而今的煌自是没有这份心思，仅仅是先根据那位似乎和楚大哥关系很好，人也和楚大哥认真起来一样闷闷的太合老哥的话行事。
喝了酒之后倒是不会那么闷，但也只是不那么闷而已，委实说仍然很正经，可想而知常年都维系着一副怎样的姿态。
作为同伴一起行动的话，倒是会非常值得信任，甚至可能是团队主心骨。
对方作为和楚大哥曾经同一级的人物，煌也给足了尊重和让步，稍微i控制了些在楚信然面前经常表现的跳脱。
大抵能被楚信然看到吐槽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就那么不听话。
“要不要去敲门问问？”
在这样沉默中驱马缓缓前进的两分钟后，煌忍不住提议。
尽管煌在维多利亚就有过对马术这种泛用性与普及性都极高的驮兽驾驭教学有过涉猎，并且一开始掌握也兴致勃勃。
但这绝对和缓步前进没什么关系，又不是搞什么盛装舞步，一直保持这种速度前进还不如下马捋着缰绳走，马鞍坐久了还屁股麻呢。
可太合却是抬手招了招，道：“不，不必了。”
坚实到可以称作面甲的面具下传来沉瓮的声响让煌怔了怔，太合的面具缝隙露出与他发色相似的暗蓝色光路，似乎激活了什么机关，大抵连声音的变质也是如此的原因。
而他便也是在这种状态下环顾四周，那看不到眼孔，令人怀疑会令穿戴者致盲的面甲分别望向了好几处街道方向。
望向那些土石砌成的墙面上的一些乡野劝诫用的标语，也望向某些家户紧闭门前的节日挂饰，都是些红灯笼红鞭炮之类的装饰物。
“走吧，加快马速……”他说着，甚至以身示范的俯身轻轻拍了拍面前马儿的脖子，那马便小跑起来，立刻便拉开了他和煌的距离，“抵达张员外的府邸才是首要目标。”
“欸？等等！”情急之下没有同对方一样的轻拍马脖子，而是直接抖扯缰绳的方式催促马匹加速的煌跟上了对方的速度后，忙问，“不管这里的问题吗？”
“那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太合沉声道，“这里的问题有负责问题的人，如果无法处理就会上报，我们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煌闻言沉默了一下，问：“那你看出这里出了什么事了吗？”
这样问询倒是可以理解为让步吧，一路上也算是稍稍对其为人有些了解的太合姑且满意对方这份明智，也不枉雨水愿意在酒席上对她说那么多。
他很清楚，雨水向来是厌恶不分场合感情用事的人，将其统一称作「傻逼熊孩子」，也不在乎对方的年龄到底算不算孩子。
所以能让雨水那么耐心的家伙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哪怕对方是那案子的关联当事人。
雨水办事可从来不在乎那么多的，看不顺眼的家伙抛在一边自己干活也是常事，就这一点而言，太合倒是做不到他那样的随心所欲。
但终归是有一点是一致的。
那就是对那几宗案子的执着，以及被迫放弃时的不甘。
或许有着监察司能够忍受自己追查的案子突然封锁，连上奏都传达不到的屈辱，但那样的监察司绝对不是他们！
也正因此，雨水撤职查办，之后更是远走成了逃犯，而他太合被嘲笑轻视到直至如今，为了避开当初复盘而出的最有可能的潜在敌人而佯作浑噩度日，作为监察司却整天接取些完全可以交给警署的小活，任谁都认为他心灰意冷，连自家后辈惊蛰都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也是认为自己当初推崇的前辈变了吧。
这么想来惊蛰也确实蛮难过的，当初最为崇敬的三个监察司，雨水远走，风向一转成了罪人，太合「自甘堕落」，浑浑噩噩没有了当初的干劲，惊蛰更是以身殉职，这样的发展与结局，换做别人大概这辈子都不愿意再靠近监察司这个职位。
而那丫头倒是固执，竟是好好的贯彻了当初的话语，成为了这一代惊蛰，也成了像极了当初雨水的惊蛰。
也或许，有着自己不曾注意的，属于自己的特质。
她竟能在那种环境下继承当初三个人的痕迹么？
太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太多了，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微妙的挫败感与羞愧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滋生。
只是他还没将这份发现告诉过雨水，因为雨水向来是对这方面很淡薄的，惊蛰如今的生人勿进几乎全是他的影响，实在让人无言又叹息。
哪怕后来再见时看起来有了明显的性格变化表现，那份生人勿进感却更加深刻了。
他没有变得开朗，也没有变得好说话，只是额外套上了个壳子。
每个人对朋友的看法和对待方式不一样，而他大概是最别扭的那种。
很多事说了你都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又会在颇为意外的地方突然表现的上心。
而指望看到他羞愧什么的，更是有些天方夜谭。
那家伙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后悔过，才会让他那样羡慕又无奈。
“这件事，或许交给惊蛰来看更合适，或者交给雨水……啊，现在应该叫他信然。”
非常干脆的改口成了昵称的关系倒也很令煌羡慕，因为要对话而稍微放慢了些马速的太合看了眼盯着自己很认真的煌，挥了挥手示意她还是老实看着路。
尽管这镇子的大路要比一开始来时的颠簸好多了，完全可以找个驿站换乘源石机车了。
但那也是额外花费时间的事，他预先准备的代步工具也没差到哪去，他胯下的更是一匹还未退役的战马。
以源石药剂和法术构筑的强化环境下训练培养的战马，曾经也是令边境来犯者惧怕的凶狠驮兽。
煌倒是不知道那么多，只觉得自己骑的这马比维多利亚牧场里训练用的马要强一点，但再强的马也不好指望自动寻路自动驾驶。
虽然有老马识途的谚语却也不是这么用的。
所以她在见到对方挥手后倒也赶忙回头看着路。
这种地方摔一跤哪怕没什么人看到也丢人。
而见到她重新「安全驾驶」后，太合那面甲后的脸便也缓缓放松了些，只是再望向周围时又重新绷紧道：“仪式的残留，作呕的气息，修道修于歧路的道士曾来过，想必造成了不少类似孽教的污染……对了，你对孽教有认知么？在维多利亚的话，似乎被称作……嗯？巴罗尔教团？”
他说着勒马停下，看向了也慢了半拍紧急停马的煌，但那面甲在前显然达不成什么四目相对，煌的感触更是还停留在差点撞马的后怕中：“有听过，而且好像楚大哥前阵子才在哥伦比亚对付过他们。”
她想起了自己在罗德岛短暂停留时听到的一些说法，而在后来登陆罗德岛的内部论坛时也有看到些半真不假的话题。
“他还是老样子追杀着那批人么……”太合闻言似乎声音带笑，姑且算是心情不错起来，只是很快又因为接下来的话题而一转沉肃，“既然如此你知道那帮人会造成的精神污染吗？每次孽教的人造成的案件，涉及人员大多精神会出些问题，这些问题也是孽教教徒们自己身上常有的问题。”
“但委实说，这种问题并非那个邪教所特有的，这世上有很多方法和途径会让事情发展到和那种事一样，尤其是对我大炎的修道者们而言，更是如此。”
“所以这是他和惊蛰擅长的领域，雷法也确实对这种事有奇效……我先给那两人发个通知，就算我们不好管也可以看看他们那边的反应。”
太合说着也伸手在斗篷下捋出个手机来，让煌无言的扯了扯嘴角，也算是笑了笑。
虽然不能直接帮忙，但这种决定也不错，这位太合老哥之前还以为要单纯袖手旁观，结果还是和楚大哥是一样的人。
物以类聚吧，也都靠谱到让自己都会感觉自己很没用还有些多余。
大炎的职场竞争筛选这么激烈的么……望着那正在用带金属爪子的手按着老式按键手机的太合，煌胡思乱想着，顺便考虑要不要帮他操作手机。
.
“又有人走歪了啊？”
惊蛰那边姑且不提，已然在姜齐城郊外的楚信然，无言的坐在尸体上看着太合的发讯，抬起头来望了望天。
再重新垂下头来，看向周遭横七竖八的尸体。
本该是副很骇人的景象，但因为尸体都是大白天还穿一身夜行衣的可疑分子，倒显得青年自己光辉伟岸。
不过光辉伟岸的人大抵也不会坐在别人尸体的背上接手机。
可他有什么办法？对方太心急了。
太合的电话着急催促，而这些劫匪又那么赶着投胎。
他现在在姜齐城郊外两里，不远处倒着一辆他几分钟前还骑着的摩托车。
倒是没有坏，只是停车手法有误导致摔了出去，顺便撞翻了一个蒙面大汉。
又是摩托车又是蒙面，听起来还挺假面骑士的，但真这么说八成会被出警。
毕竟这里既不假面，也不骑士。
只有一场送菜，一群确确实实是劫匪的家伙，抄着劫匪不应有的武器与服装，明显被当枪使。
还什么情报都给不出来。
除了浪费他的时间，消磨他的情绪外毫无意义。
但对方或许就是指着这个意义。
让他久违的生起几分应该找个能帮忙干活省事的同行者的念头。

NO.152:各执一词。
（新年新气象！巫恋出了！笔者的罗德岛终于满员了！）
人们从未放弃过对武力与精神境界的追求，并且崇尚着与此道两者相辅相成的人。
不论是西方的奇幻魔法故事，还是东方的奇妙仙侠传说，总是少不了对人性、对品行的描写与拷问。
魔法考验人心，道法务求境界，本质都是对精神的约束。
而对精神境界不加考虑的例子也有，大抵都是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出现。
非凡的力量只是力量，力量从来不会拒绝谁，只有持有力量的人是否能够承受一说。
上述的道理都存于故事之中，而对故事这种口耳相传，印于书页，传于网络的信息形式，众人大多只觉图一乐，而就普遍环境下的状况体现，也确实是好好的在图一乐。
之所以要强调普遍，自然是因为万事总有些意外，故事成为现实也不算是什么离奇事。
只是大概很难被接受。
不论是追寻魔法，还是修行道术，都有着相似的本质，并且国界与文化的交汇中，被简单粗暴的定义为统一的源石技艺本质后，便更增加了那份相似的不幸发生可能。
都于精神的提升有所关联。
倒不如说，道术与魔法的涉足本身都是次要的，精神的变化才是这份不幸诞生的缘由！
也因为涉及精神变化的可能性不只是对非凡力量的追求，所以那份「歪路」并非持有力量者的专利。
但持有力量者走上歪路后的变化最为明显。
精神的异化因为牵扯非凡的力量进而干涉现实的物理变化，最终造就的便是海神教团打造的那些异化怪物。
这也正是太合对楚信然发讯的内容，同时也是太合对煌提及「这个问题并非那个邪教所特有，这世上有很多方法和途径会让事情发展到和那种事一样」的缘由。
诱导精神的异化，进而发展身体的变化，变化展现而出的同时会影响周围的同胞，恰如邪教徒的精神传染，这种问题并非只是宗教独有的状况，但宗教绝对在这种事件的诱因比例占据极高！
听来可怕，但这种事的发生频率其实很低。
这也是很微妙的一点——走火入魔也是要看资质的，资质越好的才越有机会。
但规范化的修行方式完全可以规避这种可能，这也是为什么这种事总和邪教绑定的原因。
也就邪教能催生那么多怪物了，在炎国，大部分正经宗门的弟子甚至压根没听过也没见过那种走火入魔的家伙，只有宗门核心的部分人知道这方面的忌讳并掩盖的很好的继续维系安全的修行方式。
而对神霄派的弟子们而言，这则是属于必然了解的内情，毕竟他们的历练任务大多和这种事有关。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些，掌握雷法的弟子大多出世历练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负责处理这类走火入魔的家伙！
就任务内容而言，也算和阿戈尔的深海猎人们是同事。
区别只是深海猎人们处理的异常大多与「海」有关，但这片大地的威胁何曾只有「海」呢？
那些深海猎人也清楚这一点，尤其是他们之中还盛传过「守秘人」的存在，那就是位典型的，什么都处理的「专业人士」。
守秘人的称呼并非是某种代代传承的头衔，但却也有着独特深远的含义，被赋予这份名号的楚信然，显然有着能让那些深海猎人们认可的奇特素质。
而这份素质，说来简单，大抵就是对这类事件，这类气息的纠缠不清。
始终能够吸引，始终能够牵扯到那些非凡的事务中去，或揭穿或了解了那些秘密后并将其封存或约束。
对楚信然而言倒是蛮讽刺的，有种自己被说事儿精的微妙感，明明他还不是那种喝口茶都会有麻烦找上门的调查员，大多的案件还是自己看不过眼主动参与了其中。
而在大炎的时候，倒是确确实实的职责。
作为在神霄门借阅典籍的条件所答应的要求，也是曾经作为监察司时对孽教相关事宜的清理职责。
缉拿抓捕或是就地正法，对走火入魔的修士、江湖人、罪犯一并处理。
在他仍在任的时候，上面也优先将这类案件分配给监察司惊蛰、雨水负责，一个涤荡，一个灭除，专业的特级案件处理人。
到了而今显然不在具备那份强制执行的约束力，只是仍然算的上是专家般的熟能生巧。
而惊蛰，作为在神霄门研习过的聚贤苑高材生，理所当然也继承了那份师门之下的职责，一并负责类似的事宜，以雷法荡尽一切妖邪。
太合联系这两人自然是指着术业有专攻，可微妙的地方在于，楚信然和惊蛰，一个已经到了甘城，一个倒是刚出姜齐城没多远，相距春都都还远着呢，近些的楚信然都得好几个小时再说，惊蛰和捭弥那儿怎么也得一天左右。
何况那两人手头还都有事，只有楚信然属于看起来手头很闲，但实际上做出决定就要协助这惊蛰、太合、玄秩三者带队兵分三路的其中一路，并且还要在几天之内又赶回洛阳作为楚家家主参加跨年祭礼！
所以现在的看起来闲也只是看起来而已，换个人已经头大到半死不活了，也就楚信然这家伙习惯了抗压，也习惯了时间分配才这么自然。
当然，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协助者！
——指眼前这帮有人提供装备拉过来送的劫匪。
还挺减压的，蛮感谢这帮倒霉孩子，让他打完之后还打了一下就近的报警热线，是很让他愉快的110号码，源于大炎引进的旧式通讯器按键设计之中，1和0的距离也确实是这样最方便。
不过在打完电话之后他也没留下来做笔录的意思，更何况他下手还蛮狠的，留下来八成就得留好几天，为了不让自己的通缉令重新翻新，几日后还要「上朝」的楚家家主直接重新推起摩托就开溜，那起步速度完全可以贴一个「原作：石ノ森章太郎」在下面。
一溜烟的就没影，方向倒是朝着太合与煌所在的春都。
走错路的修士还是蛮值得担忧的，如果主动冲入了人群密集区的话就是灾害升级，容不得拖延。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给惊蛰发讯告知一下，免得对方也着急朝那儿赶的耽误进度，甘城那儿的前任太守算是煌父亲的故人。
尽管事发时与后来都不曾听闻有过关联消息，多半是发生了什么断了联系。
但不论如何也是一条直截了当的线索，总不能让是捭弥一个人负责。
那人模样像个孩子，态度也像个孩子，唯独动手的时候是另一幅模样，让他去负责交涉，楚信然觉得那太守怕是得进医院。
惊蛰虽然常态表现和捭弥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难以接触，但也能负责些官方公式化的交涉环节。
不过委实说也挺勉强的……但眼下也没什么选择了。
指望玄秩和煌去交涉套话更古怪，算来算去也就太合一个靠谱的，但太合又是个老实巴交的家伙……总不能什么事都让自己一个人干吧？！
楚信然觉得不行。
横竖都这样，不如变成结果论选手！
成功就是好事！随你们怎么搞吧，反正把话掏出来，不论怎样，监察司的必修课里至少有审讯。
在这方面直接破罐子破摔的楚信然在消息发送后也就将手机重新收起，在这越来越远离姜齐城郊外，越来越没什么行车跑马存在的孤独公路上瞥了眼两侧的林地，专注驾驶。
有被人盯着的感觉也无所谓，只要不跳出来，现在就还是赶路要紧。
太合的传讯中提到的城镇还没什么死人的痕迹，但具体的也没说，他的决定是不深究的继续目标。
对此楚信然没什么好批评和反对的，倒还有些怀念三年前一起共事时的模样现在也没变化。
就是而今少了个人。
可那个人也回不来了，一年前他还曾去过墓冢吊唁，这次有空的话还该去一次。
那家伙确实就喜欢姜齐城的酒，回头就该带一壶。
不过现在还是先收敛些想法吧。
毕竟要对付大炎本土化后的入魔修士，自己胡思乱想的多也容易翻车啊。
已经走岔路的家伙，也最擅长把别人带岔。
只希望在岔到底之前能够守住一些人性，别乱跑，否则可真是不好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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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去西南方了，看来是要去找太合。”
“太合和孽种还在安宁县，但已经走过了近半街道，看起来不打算处理那个邪修。”
“这意思可能是让那家伙去处理，也算是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太仁善。”
“做监察司的也没怎么体现过仁善吧，这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
“刚才那一组人没死就很仁善了，雨水在这些年倒是收敛了，就是有些令人怀疑剑是否钝了。”
“让人负责查看的现场来看，不是还挺利的么？”
“一群土匪能试出个什么？让那邪修来吧，他如果不是负责那邪修的，我们再把那一门的人派去。”
“一定要逼他认真？”
“否则再次重演那峡谷的事？留个未成年的小龙都留不住！简直笑掉大牙！！”
“就算试出来你要叫谁？当初我们是因为了解不足才拦不住么？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那时候，你又能从哪找到能够干掉他的是家伙？从禁卫？还是那些门派长老？！那小龙可是楚家之长！还是皇帝的亲信！”
“手段那么多，何必要拘泥于人呢？最近不就涌现了很多很好用的工具么？各位也看到那些能够超越个人武力极限的武器了，哪怕是而今那几个大派掌门，猝不及防之下想必也会当场身死吧？”
“那种东西出现一次就会被炎皇排查，他现在已经开始露出獠牙了，从百官共朝到龙族晚宴都可以看出他越来越躁动。”
“俗话不是那么说么？伴君如伴虎，谁能摸清老虎的性子呢？何况那是头名不正言不顺的烛龙。”
“我们本可以拥立魏公，可他现在只瞧得见那龙门的一亩三分地……”
“过去的事便不提了，而今他都与我等不再有交集，只是个安于现状的窝囊废，但我们总不能坐视炎皇这样荒唐下去，如此的专制只会造就而今天下的动荡。
大炎的气象都已经紊乱，跟不上他变法的百姓多得是，他却要尽数无视的继续推行……我在想，必要的话，我们……”
“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收不了手了啊，大炎会直接混乱成乌萨斯那样的军阀割据也有可能。”
“但，这么多年了，谁收手过呢？孽教收手了吗？楚家收手了吗？我们又收手过吗？”
并不黑暗的房间之中，却有着摇曳的黑影蠢动，蠢动的黑影围绕着高高的屏幕低语着，屏幕中央是色调不一且意义不明的大炎版图。
“魔音魔宗，净是些恶毒的事，这世界如此的肮脏污秽，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平静些呢，不论是烛阴还是苍龙，还是白泽玄鸟那群混账东西……”
“除魔卫道乃我辈修士之任，保证百姓不受这些邪魔危害也是我等的重责。”
“可惜了，拉特兰的天使们也拒绝同我们合作，还辱骂我们是邪魔。”
“所以他们的东西现在就在我们手上，以后有机会再算账便是，现在先瞧瞧他们的东西能否打出我们想要的效果吧。”
“那东西不是需要经文么？你们有培养修士还是抓了其他的拉特兰人？”
“哪有那么麻烦，之前的天使留了张嘴，虽然只是个肉团，但也能开口。”
“和那邪修一样？”
“不，只是留了个嘴。”
“喔，真可怜。”
“真虚伪啊，我现在倒是想看那楚信然是否也会这么虚伪。”
“等几个小时吧，等几个小时就有结果了。”
“我能先去对那几个监察司动手么？”有人忽然问。
“白泽还在看着他们，不便动手。”
“看的真紧啊，跟护崽似的。”有人嗤笑。
“毕竟里面有头麒麟啊，也就苍龙像个野生的，一直以来都没人看。”
“所以才会是突破口，他们觉得苍龙不需要他们担忧，那就看看到底合不合适吧。”
“那个邪修，好像还算他的师弟吧？都是听了那老牛讲法论道。”
“他又不算是神霄门弟子，那头麒麟还差不多，至少在那做了进研。”
“那就算半个？啊，真无趣，少了些纠结。”
“你可真是恶趣味。”

NO.153：挑战书。
（一大早起来，我的亚克腰带补款消逝了，难过。）
“这天是假的，这道是错的！”
“求道，求道！求道！！”
“假的！全是假的！”
“他骗了我！它们骗了我们！肮脏！肮脏！不准靠近！不要过来！”
本还立在模板上的烛光早已熄灭，充作承载的蜡块已是一滩使用过度的烂泥模样。
而今充当光源的则是一团妖异的绿光，悬在半空映照出无数鲜红色的刻痕与佝偻的背影。
“邪修！正派！都是假的！”
“那些话也是假的！”
“抛弃人智，舍弃皮囊，当真为大自在……不……”
无数刻痕与凌乱的手印烙入石壁之中，完全封闭的石窟本该是连点微风都难以感知，却有着完全混乱的气流令那绿色的火焰左右摇曳，不断的拉扯那佝偻身姿与刻痕上的阴影，更进一步的加深其中的诡异与妖邪。
任谁看来，能打造这一幕的都定然是个疯狂者，且还是个危险的疯狂者，而那疯狂者十有八九便是那唯一光影映照出的佝偻背影，无比沉默安静的坐在唯一没有刻印文字的墙壁下，绵长的呼吸像是陷入了平缓的休眠。
只是没过一会儿，陡然的地动山摇让这封闭石窟之中的无数岩体崩裂，这石窟之中本就存在的无数钟乳石都在这番反常的震动中一一断裂，其中一道甚至就在那佝偻身影一侧，尖锐的下端坠落于身影的身侧，尖锐而脆弱的尖端破碎倒在一侧，溅出的石屑有着不少都打在那身影之上，那身影却也是颤都不曾颤过一下，完全无动于衷。
好似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寂静之中，只有那绿色的火苗仍在飘摇，似乎连洞窟内逐渐缺失的氧气都妨碍不了它的燃烧。
咚！
可是很快，又有一声沉闷的声响穿过厚实的岩壁传来。这一次，那火苗似人般反应的波动起来，整个都跳动了起来，而在那沉闷的声响再一次传来时，火苗的波动便也愈加剧烈，并随着那声响接二连三，愈发清晰起来的同时，已经完全化作了飘摇的火光。
轰！
沉闷的声响以不变的频率响动了十五次，变化的重点是愈来愈近。
而就在那愈来愈清晰的碰撞声在第十六次响起时，几乎便是就在石壁近前！
这一刻，那飘摇的火苗直接熄灭，在这好似躲藏又好似自杀的反应之中，第十七次的撞击声伴随着碎石坍塌的声响，一束白光映入漆黑的室内，于白光中伫立的身影自亮相的第一刻起，手中缠绕的雷霆便已然在挥手间化作闪电的长矛朝着那佝偻的身影贯穿而出！
汹涌的雷光根本没给对方反应的时机，当那黑色的身影完全被高温灼热闪电长矛贯穿之后，那白光中伫立的身影才踏入了这间密闭的石室，完全封闭的架构看似离奇，却是某些修行者习惯搭建的闭关场所，修行越高越是追求封死，以此追求真正的心无旁骛。
虽然也有不少家伙总是因此而在死后才被刨出来就是了，是死于修炼还是死于窒息还真是不好说。
而闯入别人苦修室内还直接动手杀人的青年则是一副毫无负罪感的模样，靠着自己带来的光源难以照亮的室内早已通过难以明辨的湿气进行完了探索，对墙壁上那些血腥绝望的字句也已经完全了解的他，这才慢半拍似的掏出个手机来，一面打开手电筒模式，一面缓步走向那被自己一记雷枪贯在地上后就没了声息的身影。
“神霄派的内门制服？”
瞥见了那熟悉的白色长袍，哪怕带着被高热烧焦破洞也不妨碍对其身份的辨认，对此便是无比意外的入侵者再看向那「受害者」的脸时，倒是没有因为那张脸的干瘪而出现新的意外反应。
只是在下一刻，这份静谧的观察被啸声所击破，陡然升起的银亮剑刃迎上了是残象般的血影，其上的澎湃水流与不断推进的血色光影呈现胶着之态，并连带那偷袭与被偷袭的双方也在借着这份胶着彼此观察。
“楚……楚信然？”巨大的暗紫色液体流好似缺氧的血管又似扭曲的缎带，环绕于那远比青年更加高瘦干瘪的身躯之上，被那晃动的液体流所不时遮蔽双眼的异类似乎并不受其视野妨碍，认出对方的反应既疑惑又纠结。
可在那同一时刻，对方的反应却非常反差。
“你哪位？”并非是某种挑衅，而是确确实实的实话被楚信然问出，望着对方这幅连家人难以辨认的怪物干尸造型，结合那身残蜕上的制服想来大抵是神霄门里见过自己的修士，可见过自己的修士那么多，他哪里会全记住。
有印象的也就几个老人和几个带过路的小子，还有那变得很犟的惊蛰丫头。
但这种话真的不会被认为是挑衅么？
显然是会的，只是对方显然不算是位暴脾气，指着利器的扭曲手腕在猛然加力将楚信然击退之后，那细长如面条般的手臂又陡然膨胀，连带那手臂中的短剑也变做了巨大如门板的金属。
这种变化之术，委实已经超出大众认知下的源石技艺范畴了，或许可以用某些种族特殊的天赋做归类，但真要去找也找不到其中的对应。
更何况对方的种族那般明显，哪怕是这幅干尸的模样也难以忽视头上那弯且巨大的角。
丰蹄族人，缺乏养分的身体可以瘦弱，但唯独头顶的双角是难以焉巴的，最多也就是变脆或是溃烂什么的。
不过在某种意义上，都变成这副模样了还保留着双角，或许是心中还怀着某种坚持吧。
“啊，你不记得我……”端着膨胀异化的手臂与大剑，异化的神霄门徒竟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自言自语着，“但我记得你，长老们说你天赋异禀，理解超凡……帮帮我！帮帮我！！”
巨大的剑刃当啷坠地，庞大的利爪骤然抓向楚信然的手臂，虽然叫嚷着寻求帮助，但那爪子大抵抓住人的手臂就能顺便拽下些血肉来。
于是楚信然理所当然的退步回避了，退避途中还顺带挥剑，带走了他半截巨大的利爪。
没有血流出来，能流出的血都在那门徒身侧化作缎带般的存在环绕奔走，此刻更是能汇聚在那门徒手臂的断口处转变形态。
望着对方那呆滞的神情，望着对方那似乎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的呆滞神情，楚信然神态漠然，刚才还覆盖着锐利流水的剑上重新覆盖闪烁雷光：“你觉得自己还有救么？”
“我，什么救，我希望你帮我，帮我寻回大道，道，道有问题……我被它们骗了……”
每说一句话身躯都庞大一截的怪物开口却是唯唯诺诺，自楚信然视野之中的无数黑影在这洞窟中摇曳飞舞，最终大半都融入了他的身躯，“你能注意到的吧……那些骗人的话，当初他们都说你聪明，你的雷法也比我……比我……你，在做什么？”
叨叨絮语的怪物说着说着，瞧见了楚信然执起剑刃之上，暗金色的雷霆替换了银亮暗紫，也在楚信然的剑指抹过之处层层变换。
“先天之道，以气和气，以神和神……”楚信然注视着它，分明对方的身高已经远超与他，可被注视着的怪物却总觉得那是一种俯瞰的目光，以那副漠视一切的目光念诵着对对方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咒文，“五正雷殛，混元三化，我在做什么，你不是最明白不过么？”
“呃……”
“而且你也该明白，最纯正的雷法这东西……对什么东西才是最要命的，反倒是普通人的话仅仅是要躺两天而已……”
楚信然望着这个动摇退步的门徒，缓缓抬起了剑刃，“你愿意做这个测试么？”
“不……我已经是这副模样了，我只是想变回去，我只是想要你帮我寻找破解之法！”每一次退步都能引发小小的震动，怪物愤怒的盯着楚信然恨道，“长老们当初都说你悟性高，为什么你不会变成这样！！”
“长老们也不长你这样啊……”楚信然毫无共情的之处的撇了撇嘴，“已经可以了，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你这种程度了，你已经是个邪修大佬了。”
“我走的分明是大道！”怪物咆哮着挥爪，地上的巨剑亦是呼应而起，直突迈步逼近的楚信然身后，却被对方一个回转身一剑挑飞了巨剑的同时，余势不减的挥剑甩出一道迅疾的暗金雷殛！
怪物吃痛而退，进而奋勇，被挑飞的巨剑重新要回到他的手中，却砸弯了他自己的爪子。
纯正的雷法克制一切的妖邪，这份克制的体现正是那怪物完全残疾的利爪，看似毫无受创的利爪分明已然失去控制，但它却连自己都未察觉。
而察觉到的刹那间，蔓延的尴尬却无人理会，楚信然已然抓住了对方这一刻的迟疑冲刺于近前，仍覆于剑刃上的雷光大作，破邪正法的概念于异化之物碰撞的一刻势如破竹，哪怕对方的周身都升腾起暗红色的雷霆也全然构不成抵挡的效果。
完全的克制与压制，那与楚信然平日所做的物理红电不同的邪法，早在彼此见面的那一刻便已然注定结局。
“是个几把大道，如果是大道还要人帮你？”雷殛破开肌肉，金属破开骨骼，每一剑都是以将人削成人棍的奔头而去的楚信然，挥舞那机械汉剑的架势更像是操持着一柄西洋阔剑，本该是不伦不类的武器使用手法却对那怪物异常管用，对方善变的能力完全无从施展，每一次的受创都等于失去一截身体，一截无法回收的身体。
在对方面前，这完全被克制了变化与恢复能力的怪物便只是个练剑用的稻草人。
“前言不搭后语，连脑袋都已经混乱了，你现在已经没救了……”
道出这句话的楚信然望着眼前破破烂烂的干尸骨架，一剑钉穿了对方那已然变形的头骨，“这天下的道有千百种，委身它人是最下品的选择，你可知多少人有过与你相同的境遇，却没有妥协？”
“真正的道，是什么！”
哪怕被钉穿了头骨，干枯的血肉仍在嘶嚎，但那也只是楚信然还未将剑上的雷霆灌注其中。
他其实还是有想问的事。
“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老实遵从师长教诲，内门训诫，虽是种常见的大道，却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这一次，是真正半跪于地的俯瞰着倒在地上的对方，楚信然望着那没有血流阻碍的空洞眼窝，血色的狭缝之中的金色菱点依稀可以映出对方原本的俊朗模样。
但过去愈是美好，此刻却也愈是悲戚。
“我……我孟浪了吗？”连发声器官都不存在的怪物，不知如何发出的颤抖声音。
“修性不修命，再瞧瞧你现在这副模样吧，连自己都看不清，你又在修些什么？”
“师兄……”“我不是你师兄，我也不是神霄派门徒，我现在只问一件事，你伤了多少人？”
“三人……”
“这么少？”楚信然倒是有些诧异的感觉可以重新审视一下这家伙，“哪里的百姓？”
“不，不是百姓，我……不伤百姓，是，是师长。我，关住自己，那些声音，很吵，乱我道心……啊，道心……师兄，师长说我能成神霄魁首，他给了我教典，他们骗了我吗？我不能更进一步吗？”
“你师长是谁？你又是谁？”楚信然怔了一下，忙问时又瞧见对方的依稀的面容双目逐渐眯起，赶忙喝问，“名字！”
“何和安……何和安……我要寻大道……”驳杂的声音气若游丝，最后戛然而止，楚信然怔了怔，骤然起身抬手，于此同时手中浮现的暗红色雷霆骤然弹射击中了自阴影中弹射而出，正要朝着楚信然打出的洞口逃逸的绿色火光。
分明不是雷法造就的仪式雷霆，却也依旧击碎了那残魂的核心。
靠着一直覆盖这洞窟的水分探测而将这洞窟的所有环境变化掌握在手中的楚信然，也没什么干掉隐藏物的喜意，只是面色阴沉的拔出面前这尸体头骨中的剑刃便回身朝外走去。
仍然照射着黑暗洞窟的一束光所在的洞口，在他完全走出之后涌入大量的水液，横冲直撞的击碎了所有石柱与钟乳石。
没几分钟后，整个洞窟倒塌而下，将血字与那丑陋的尸体一同埋葬。
“真是痴儿。”

NO.154：大炎还未准备好。
（银格2，没更新……）
屏幕中的洞窟景色宛若白昼般敞亮，只是在黑影微微的晃动中飞转，亦可瞧见那摄像头的状态是如何的慌乱。
这份慌乱只有数秒的持续时间。
当画面朝着洞口渐进的那一刻，屋中的所有黑影便是都能听到那刺耳的电流声疾驰而至，也能看到下一刻的屏幕灰白。
注视着那明显失去信号的屏幕，一众的黑影各自看向不同方向的沉默，其中也不乏对视者，遥望着各自那非人的眼瞳，最终由其中一位打破了沉默，开口问：
“如何？”
像是一句没头没脑的文化，但结合一下祂们两个小时前交谈，这疑问便也不难理解。
事实上，停留于此的祂们都知道这是在问什么，毕竟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至少某位太守担忧的问题不存在了，这剑还利的很呐，下起雨来也是彻冷的类型。”有「人」慢悠悠的回答道。
“过于干净利落了，只是更进一步的摸索出实力下限，上限却得另说……”有「人」沉肃道，“这样的收获完全不符预期。”
“是啊，而今当如何说？还要继续投入测试？那就太明显了吧？”
“委员说的话不无道理，过多的测试只会让我们自己露出马脚，我们的重心还在陛下那边不是么？”
“我觉得还是选的人有问题，那何和安的攻击欲望太低了，若是一开始便全力施为，结果也该不一样吧？好歹也是神霄门的大师兄。”
“我倒是觉得能把这种人丢出来当个测试参考……清菏长老，你们神霄门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接下来怕是会被贵掌门问责哦？”
“不劳费心，而今计划已是收尾阶段，正是不必继续蛰伏，将要自立门户的时候。”
“不必再测了，以而今的下限考虑这些怪物的战力规划吧，虽然那本就是个一次性消耗品，但这逼出的东西也着实太少，是游刃有余还是刻意藏拙还真难看出，但他确实也注意到了我们。”
“该注意的不是早该在三年前就注意到了吗，而今的区别不过是，我们的势力将变得更大，我们的计划也将迎来最为浩荡的部分。”
“自我陶醉还是省省吧……”最初开口的人淡淡道，“准备了十二年的计划，若是一朝崩溃才是让人笑掉大牙，而我等参与者更是会笑都笑不出来，什么时候能在天华门前跑马再作陶醉也不迟。”
“说的没错，那些武器的维护怎么样了？若是在这个环节上出问题才是真的要命。”
“自然是重中之重，连同那几个拉特兰开关也被喂养的好好的，保证能在十里之外一击毁灭所有祭礼参与者。”
“运输方面要倍加小心，那东西还是过于醒目了。”
“这倒是不必担心，全都裹得严严实实，而今的大炎可是那位陛下经营的盛世啊，那些什么大卡车运送的大型铁器和石料如此常见自然也没人注意我们的那些车，那头烛龙给自己埋的祸根，该让祂好好见识见识。”
“那就好，这些东西准备好了的话，剩下的就是其他部门的准备了，十二年的筹划我们已经给够了烛阴时间，既然那些怪物仍是执迷不悟，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动手。”
“那些部门的准备全部得督促好才行，鸡蛋总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是？”
“好了，既然没别的事那便散了吧，各自都还有工作要做呢，不论是伪装还是切实的事务，年末了总会忙碌。”
“好说好说，员外后会有期啊。”
“太守大人也请慢走。”
一群阴影在挪动时才暴露出形体扭曲的事实，或拱起肢体或扬起器官的欢笑离去，只是话语中带着刺耳与嘈杂。
这时候，那还未起身有过行动的两道阴影也显得如此不同，作为这一轮替的留守处理者，其他的阴影也不意外那俩的停留，只是或多或少招呼了一句便朝着属于荒野的房间外侧离去，借着那意识帝国古老疆土的精神便利性回归自己所在的现实。
于意识帝国的疆土之中开辟出一个稳定的，与现实交互的固定空间，有着这种能力也算是相当了不得，只是这运用成聊天室的操作有些令人哭笑不得，分明而今的网络发展也能做到同样的事。
“都走了，这一次又是咱俩。”
趴伏在长桌尽头主座上的黑影无言的叹息着，缓缓地直起身来，也在这个过程中显露出与黑影无关的肢体。
然后被另一位黑影出言提醒：“喂，手露出来了！”
“我知道啊，现在透透气无所谓吧？”液态般转换的黑影中透出一张白皙秀美的脸蛋，俨然像是位萨卡兹般头生怪异双角的女性从黑影中探出刚才露出的手臂在脸前不断挥动，像是在祛除什么不喜的味道，“七年了哦，那帮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都已经变成一坨烂泥了，难道我还能跟他们一起变啊？你能习惯这股味道？”
“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对面的黑泥沉混道，有着与那些黑泥对话相似的杂志，却又在这时因为有女性的声音对比而显得刻意，“白泽也一样。”
“嚯……”女人显然不接受这番论调的没好气道，“白泽先生还真是适应力第一咯？”
“不，适应力最强的……除人以外应该是龙。”黑泥说着，也站起身来朝着那桌面正上方悬挂的屏幕探出软泥般的手指，在刚才就已经灰白且关闭的屏幕便又重新亮起，浮现出之前所观测到的，那一剑钉穿怪物头骨的画面。
随着他的命令而放大的片段之中可见非人的竖瞳，凶戾的血色与冷漠的金色。
凶戾如魔，威严如神。
再加上这一幕所体现不出的高远如仙，便构成了俗世眼中的龙。
“你可真看得起他……”女人倒是秉承着之前的拆台氛围伸了个懒腰，“我承认他的道行能力成长也超乎我的预料，但你光看着麒麟那几个而晾着他真的合适？”
“他不需要谁保护，距离我们仅是一步之遥，甚至在某些方面已经超越我等的领域。”
“那你更该担忧了。”女人摊了摊手，“当初那帮家伙谋划着把楚家也算上去的时候，你也一样把他晾着。”
“换成是我必然得顺便找你寻仇。”
“如果他想，那也无所谓。”黑泥抬起些手指缓缓拨动，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朝着更早时候，早到几年前的记录中，仅是一双血色竖瞳的少年人望着眼前坑道下的无数怪物，扬起了手中那木棍般的长剑。
而下一幕，却变成一众龙族的男女老少以惊人的速度异化，身上爬出石头，外形开始扭曲，更有人已然半身化作石质并爆炸开来。
楚家，楚家的覆灭仅是一夕之事，可仅仅是记载于一段「因石病而衰颓」却是完全不够，自那屏幕中的画面便能瞧见那份异常与绝望，也能瞧见那绝非正常的矿石病传染所能造就的景象。
矿石病的感染若真如有如此烈度，那现存的号称可以处理矿石病危害的诊所与公司都该关门，罗德岛也不例外！
当然，按照罗德岛本身那么多感染者员工的状况，大概在关门之前会先经历一轮更残酷的事件以及破产之流的附加状况。
“拯救他们，与我的任务相悖，我便没有出手的理由，反倒是楚家已经为自己的作为付出了代价。”
“染指那东西至于搞成家破人亡么？”女人嗤笑道，“虽然手段不光彩，但那青铜器本也就是无主之物不是么？”
“不至于，所以那孩子活得很好，这是业的反馈，他身上带着家人们的期望与补偿。”
“楚家的孽以偿清，最后一人开创全新的未来，这就是我们认可的结果，而烛阴也欢迎着一位潜在的同伴出现。”
“假惺惺，孽与业的换算是该这么来的？这样自我满足的逻辑可真是太恶心了啊，白泽。”
“旁人的看法与我无关，只消看当事人如何理解便是。”黑泥淡淡的说着，亦是站起身来。
而伴随着他站起的动作，那伪装用的黑色泥浆状物质好似落在防水薄膜上一般丝滑脱落，已然露出占天宫宫主面容的男人抬起手来，牵引着顽石般看不出什么特殊材质的石质桌面展开，露出其中复杂而又混乱的文字资讯合集。
含糊不清的文字组成微光的光团，乍一眼便觉得眼花，超乎寻常的咨询量都囊括其中。
“他想寻仇也可，释然也罢，都是届时我该面对的。而现在，例行公事，将这份资讯交给烛阴，这些家伙等了这么久终于肯动了，不枉他在朝上的那番表现。”
“还死了个倒霉老头吧？跟祭品一样的家伙，开启大炎新篇章的祭品。”
女人抬手「接」过白泽推出的，几团看起来含混不清的，全是些各式文字组成的小光团。
“钟侍郎，原本这一桌西南方位的家伙，也是物运的负责人。”白泽说着，看了眼那空着的座位。
“原来是他？”女人也看了眼那座位，“敢情那位陛下还真会借题发挥啊，大家还以为是杀鸡儆猴，结果是在趁势处理。”
“没区别，也确实是杀鸡儆猴与清理异己……”白泽不咸不淡道，“烛阴在这方面有天赋，他的双目能分割晨昏，他的双眼能洞彻真实，缺的则只是一点动力。”
“祂缺过动力？”
“缺过，说到底，这皇帝的位置根本就没谁想坐……”白泽说道这个扯起嘴角笑了笑，“时代越是发展，生活水平越高，就越是觉得皇帝这位子很多余，很麻烦，职权应该下放分割。”
“但偏偏世俗又不接受，整个大炎都还没准备好。”
“还有这种道理？”女人只觉得不可理喻，但也还是收下了那一叠资讯，“算了，反正管事的也是你们，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大炎的未来如何我倒是不在乎，我又不是炎国人。”
“你只在乎苍龙的状况。”白泽淡淡道。
“是啊，毕竟我也站王女殿下那边，那场大战的结果啊……蛮可惜的。”女人耸了耸肩。
“像烛阴那样不在乎魔王君临的统治者，不多……”手掌仍然搭在白色的资讯团上，白泽回身看向那重新给自己是拟化黑泥的萨卡兹女人，“所以你更应该上心些，为了你们的未来。”
“哎呀哎呀，知道知道！老是强化忠诚建设你可真是烦死了！”已然被阴影包裹的女人厌烦着朝屋门蠕动而去，“你倒是给我把苍七看好啊，这边可是好几个族人也盼着他能好好生活。”
“我会的，慢走。”
“慢走？”阴影听到这话顿了顿，继而怪叫晃动着挤出大门，“啊啊啊，不是很懂你们炎国人。”
她显然很想快走。
而她走后，这里就真的只剩下白泽一人了。
剩下他一个人望着这个他已经混进来十二年的组织之中的机密资料处理中枢，也算是举世罕见的，借用意识帝国的规则复合术法创建的大型数据库。
在十三年前，这属于是失落的技术，而孽教掌握着似是而非的技术，可以在这神念网络中搜寻大世界的资料。
搭建这里的谋逆者也正是一位孽教主教，再后来反而被其他人排挤出去，一干人等鸠占鹊巢的黑吃黑，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组织场地的来历固然怪异，却也不妨碍他每次顺着机会翻阅这里的资料与自己所料的某些过去对比出入，进而方便对大炎的规划与下套。
谁都是早早的做好准备，谁是谁的局也真说不清。
在这种领域下彼此都无法掌握的变数，算来算去反倒是那些局外人。
大炎各个领域环节的百姓们作何表现，而楚信然那一支擅自行动，再次闯入当初案情牵扯的队伍，则是最有可能成为打破现状的导火索之一。
他又怎么会不看好？
这可是一枚奇兵，能够恰到好处的引发对方的混乱，成为齿轮卡壳的一枚杂屑。
而现在的话……
“眼下情报已经给出，该从宗门考虑了吧，苍龙。”
望着那屏幕中不知何时又重新转作青年与怪物的对峙之中，那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沦为实验品而走入岔道的神霄门修士，看着那修士开口而青年怔然的画面，白泽低声自语着，关掉了屏幕。
从凌驾于百姓之上的宗门到百姓之中的部门，一定程度的引导着他们在大炎那已经僵硬的关节之间横冲直撞，正是国师的责任。

NO.155:是否复仇，也能成一个问题。
“什么？神霄门竟能出内部问题？”
“换个人说这话，我也不相信。”
甘城三十里外，距离炎都仍有至少百来公里路程的列车上，惊蛰看着窗外，而捭弥看着她手中的手机。
在这属于信号覆盖边界的地方，手机信号也不怎么良好，但好在发讯的方式是文字讯息而非实时通话，这也是这片大地通常而言的常识。
当你不知道对方所处具体位置时，长途通讯总是文字形式的好，不论是电子的还是手写的，都比实时通话要来的靠谱得多。
毕竟还有大把大把的地方没有信号塔覆盖，偶尔的天灾也会顺便让某些信号区重归落后。
倒是也有人一直在思索如何将信号区的信号设备轻量便携化，只是就目前的市场空白而言，显然距离有结果的日子还有得等。
各国的状况大同小异，不过大炎值得称道的大抵是这陆上列车的建设。
能够担起天灾破坏与恼人的施工量作风险进行轨道修正、列车打造，本身就是种国力体现，对大部分国家而言，这份动员力与财力包括技术支持都是难以复制的，也只有而今这仍然君主集权且国力强盛的大炎可以这样「一意孤行」。
可以想见，最初做出这道决策的炎皇是承受了多大的非议与压力，而这决策又促使了多少家的故事展开。
不过那些故事都已是十年前的故事了，而今的惊蛰与捭弥都不会无端回想那些本就记得不清楚的新闻，只会感慨一下列车换代了好几次，还是那么慢，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去找铁路局兴师问罪一波。
这便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泰拉其他国家还没有这么常驻且丰富的铁路网呢，而列车研制方面也根本不该找铁路局问。
只是说到底，那些也只是闲时的抱怨，也没有人出来解答来将这份话题延展，那时候两人的重点还在于那位甘城太守的供词，而眼下的重点则是楚信然在刚才发来的传讯之中。
与之前对两人行动指令的命令型传讯不同，这一次只是对惊蛰一个人的发讯与问询确认。
因为惊蛰的个人履历上关于源石技艺的部分可是无比正规的写着神霄门出师，还附上了师傅的评语与掌门评语。
看起来和楚信然在皇家学院没能弄到的毕业资料差不多，大炎在这方面的改革确实有很多参考了哥伦比亚、维多利亚诸国。
抛开改革时导致大炎诸多门生倍感别扭，「痛苦不堪」的状况外，毕业前赶上教育改革的惊蛰倒是没什么波动，只是对于神霄门这个曾经研修雷法的地方还算亲切，对于师傅更是相当尊敬。
不曾想到楚信然竟然发讯说神霄门这一届的大师兄已经变作了魔修还死在了他的手里……甚至门内应该还有长老级的叛徒潜在，可能有其他的邪修受害者……
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些，恐怕就算查清煌的父亲牵扯的案件真相都不一定有这个消息那般给她震撼。
没有当场手机脱手便是她足够冷静。
神霄门，或者说神霄派，因为同时占了好几个注册名版本而同时享有着好几个称呼的名门大派，被誉为而今修行界的泰山北斗，现存唯一一个还能对外输出雷法继承者的门派——
考虑到雷法在而今的大炎已然意味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权力交接，这一门派便也理所当然具备一种非比寻常的地位。
可以说是朝廷官推的第一大派也不为过。
毕竟雷法被赋予的意义，除了源石技艺之外，包括权力的隐形立场、约定俗成的执法象征，有着更深厚的官方背景以及更古老的神秘学基础。
这一切作为而今一代在朝廷任职的雷法代言人惊蛰而言，都了解的明明白白。
雷电是公义的象征，雷法的研习也与个人修养与精神面貌息息相关，传承着这样一门秘法的神霄门，本应是急公好义，嫉恶如仇的氛围最为浓烈，最不可能出现邪修的安静之所才对！
又怎么会……怎么会滋生出贼人出来……
“你，你要怎么做？”
并非神霄门出身的捭弥自然不会有这么多的纠结，可他也同样明白神霄门作为朝廷多次嘉奖过的名门大派出现这种丑闻是多么糟糕的展开，这牵扯的又岂止是一个人，处理不好就是堪比目前追查的案件一样大的麻烦。
也或许更甚，但更多可能是根本不是一个类型的麻烦。
只是不论是什么麻烦，作为神霄门出山的门生，如何面对自家师门的问题以及那位师弟的悲剧都是惊蛰必须思考的。
相较于他这种局外人，对方才是最有义务作出决定的。
而面对着捭弥的询问，惊蛰望着他沉默了一阵，那目光复杂的他无法理解，而在那短暂的对视中，惊蛰骤然提起手机：“我得通知师傅！”
“呃……”捭弥看着她那动作有些一惊一乍，便足以判断她的状况不对，可想抬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又不知道对方的遭遇与经历，能说些什么？别看模样看起来比惊蛰小，捭弥完全是惊蛰的前辈，是和太合、楚信然、鸿祸他们那一届的监察司，可作为门下省的监察司，捭弥关注的更多是皇室牵连相关的事件。
也因此才会撞破那时仅仅是暗中听调于炎皇，偶尔会出现在宫中的「雨水」楚信然，并在调查了解后者的资料中愈加敬佩与憧憬那样身世坎坷还能力出众的前辈。
就像前几日的聚会那样，几个分属于不同部门的监察司，几个原本也不怎么熟识的监察司，全靠楚信然一人作为纽带而聚在一起，大家的相识的相交点与契机都是「雨水」，而抛开雨水的话，大家其实都不熟，惊蛰更是最近才合作的同伴，在以前的话，捭弥只是听说过雨水大哥有个「小尾巴」，对此留意的原因还是因为「小尾巴」是个麒麟。
这一族的人可不多见，听个稀罕也会稍微留意一下，顺便感叹一下不愧是雨水大哥，追随者有那样的罕见人也不是很难理解。
也曾想过或许什么时候去见雨水大哥的时候能撞见，结果也没等到那种时候，就已经轮到了雨水大哥被辞退的事件。
再后来，便是听闻监察司中的惊蛰继任者是个麒麟的事了，确认了身份感叹着那份巧合，却也不方便接触，也没什么好关照的地方，便是只有每年的统合训练才见上一面，没什么交流。
在大炎，分属于不同部门的监察司之间大多都是这样的关系，只有同部门的能有些同伴或是长晚辈情谊。
正因此，捭弥只是沉默着，对于这件事，他至多也只是提出些疑问，而给不出什么意见与建议。
哪怕对方的状态不对劲，他也觉得让对方冷静些的话苍白无力。
但好在惊蛰的心理素质远比他预想中更坚韧些，在骤然提起手机开始拨动联系人列表时又反应过来的怔了怔，手指骤然一顿：“不，先给大理卿阁下做个备份，然后再告诉师傅……”
她沉默了一下，又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间隔时间一分钟内」，声音很容易被列车的开动声盖过，若非坐在同一排座位一旁的话，捭弥简直听不见。
但听见之后表情却又微妙起来，也不知这是好是坏。
惊蛰小姐这明摆着是两边都开始怀疑了啊……既怀疑师傅可能知情而被套，也怀疑大理卿可能出于某种原因而包庇……
雨水大哥一段话就摧毁了惊蛰小姐一直以来的信任建筑，也不该说惊蛰小姐太紧张想得多还是雨水大哥的通讯太直接。
不过话又说回来……惊蛰小姐都不怀疑雨水大哥在说谎的么？这种问题才更令人微妙啊……
而今便是在捭弥那无言又复杂的表情下，似乎在迅速重新拾回冷静和思维逻辑的惊蛰开始了自己的应对，在这位于信号边缘区的发讯恐怕得多来上几次，多来上几次的发讯哪怕传达到了一个，都能在大炎的官场与修行界高层掀起轩然大波。
但比这个更快的，大抵是炎皇的耳目。
不只是因为某位国师授意的萨卡兹小姐传讯，也是因为当事人之一直接通讯，动用了那个有两年不曾用过的通讯频道。
“好歹也是你曾经修行过的地方，你这声音听来可真是一点感触都没有。”
“你希望我有什么样的感触？感触一下物极必反？”
走在重新回到公路的路上，楚信然看着那似乎不久前还下过小雨，田间还残留着不少泥泞痕迹的田间小路，再重新将注意力回到自己搭在耳边的手机上，补上一句：“悲哀么？还是别的什么？”
“来点可耻也没关系……”电话另一端的男声平静道。
“不至于，我可没那份整体荣誉与高傲……”楚信然淡淡道，继而回身看向后方那山坡前的石洞，不规则的，看起来甚至不方便人进入的石洞，打造方式是他的拳脚，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临时覆盖护具的拳脚，“我在神霄门就待过两天，花了两个时辰泡在藏经阁，花了数个时辰报了个闭关房间做研究实践。”
“然后就摸到了雷法的边，还结合在外学习的理论打造了不伦不类的源石技艺……”电话那头补上了后续，继而感叹道，“我记得那时候的神霄门掌门无比惊叹，希望我把你让给他继承道统。”
“连我在宴会上见到的长老都对白泽称赞过你或许是什么先天道体。”
“大炎的仙侠小说创作少不了这些门派的师生自己意淫！”
楚信然毫无当事人波动的吐槽谴责这批不务正业，沉迷俗欲的修行者，“搁着什么时候他们就开始把自己写的设定塞进门派介绍里，开始哄骗后来的倒霉蛋。”
“这种事得放在之后再说……”无意搭理这种话题的炎皇浅笑道，“朕也压根没有同意那帮家伙把小说设定吸纳到道教体系中去，而今我想问的是，有没有兴趣来神霄门做讲师？”
“不干！”楚信然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懂个屁的修道，我只会讲点物理学。”
“这也可以嘛，省一笔外教资源，几个大门大派而今都在考虑这种事。”
“来点实话，别打花腔。”想着对方不可能顺着网线打自己的楚信然，电话里全然没有一点的君臣之礼，最后看一眼他用拳脚砸踹出的洞口，同时也是那位修士的「坟墓」。
他知道自己打碎的是种监视器一样作用的法术造物，也就能大概意识到自己其实出乎了对方预料，也没有根据太合的资料老老实实去城镇调查取证再一路循着蛛丝马迹找到那何和安的闭关洞府来。
他直接循着一路上的黑影异样分布做信标，压根没去城镇的，直奔这封闭的山洞前找了个大概会比较薄弱的位置，一拳一拳砸穿个大洞，再一脚一脚的扩大那洞口的规模，以那样人形钻探机长驱直入轰到洞窟之中，无比的简单粗暴，也是最为纯粹的暴力。
三年前的他其实也是类似的作风，只是三年前的他还没有如今的视野，真正意义上的视野，看得清那么多的黑色异物。
这本是种负担，却在这时候倒是能让他重操旧业得更加效率，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实话的话，就是最近的几个大派之中都有几个奸邪不太安分，其他几个门派倒是都有安排合适的清理者，唯独神霄门有点头疼。”
“白泽那家伙不是跟所有门派都交好么？黑白通吃。”
“他有别的任务，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他来处理。”
“我也有别的任务，实在没空。”
“真可惜，那就只能让神霄门自己处理了，你的诉求我解决完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当年，你家族的覆灭，如果有人对其见死不救，你会找那个人复仇么？”
炎皇的语气依然是之前那副平静的口吻，楚信然却是听得皱了皱眉，略略思索了一下，问：“只是见死不救？”
“是的，见死不救……”炎皇回答，“并非罪魁祸首，也非实际参与者，但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呃……”楚信然虚眯起了眼睛，甚至觉得这就是炎皇自己，但又觉得这家伙没必要为自己问这种问题。
不过这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实没什么波动，“那就和很多时候的我做的差不多，没什么波动。”
“意思是不会了？”
“不知道，说到底，复仇这件事我都没什么实感，家庭也没什么实感，追查那些事也只是觉得我应该知道，说不定能解开什么关于我的秘密。”
“复仇是为了道义，为了满足，为了填补失去，可这些我都感受不到，那就只有先挖出真相，再以如今的我做判断。”
“那么，就等到那时候，我再来问。”
“嗯，希望那时候我能用行动回答。”

NO.156：该井了（bushi
（去看看新的剧情，没关卡就重回欢乐堡玩……）
报告完成，通话也已完成，楚信然那一开始同队友汇合的目标也自然就近选择了太合与煌所在的春城。
以及对春城的一座荒废院落故地重游。
牵扯到好几个家族，积压了数年的大案，仍能追查到的人证选择寥寥无几，反倒是死物的痕迹俯拾皆是，就像一种无声的挑衅。
——我们不摧毁物证，你敢来查吗？
这在当初大抵是事实。
牵扯如此之多，让朝野震动一时的大案，可比什么京城府邸门客外卿被杀的事大多了，那时百姓都能议论几句。
反倒是负责追查的一系列负责人都忌讳莫深，以至于更后来的监察司雨水重新调阅资料时也一样阻力重重，不得不自己重新溯回整理线索。
到了如今，这份挑衅已经因为时间变质，只因时间是最好的伪装，数年过去的变化足以掩盖乃至消灭本就不多的证据。
所谓的挑衅，已经是连同那些犯罪者们自己都忘记了的事吧，不过这也无妨，而今重启的调查，便是足以让那些家伙重新回忆起自己做过的事。
“都过去这么久了，恐怕那些人也觉得我们压根查不出什么东西吧？”“这不是明摆着么？换做是我听说谁追查十数年的事也会觉得很蠢。”
“这么自嘲无所谓，可别被煌小姐听去了，她看起来倒还蛮有动力。”
“哈，听来你和她处的还不错？真不愧是你啊太合，我就觉得让捭弥与她同行大抵不过两小时就会跟我倒苦水。”
“虽说性子有些跳脱，但也不怎么妨碍行动，我反倒是觉得信然你当初的描述过头了。”
“嗯？她在你那儿那么老实？咄咄怪事。”
“咄咄怪事？你这言语尖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啊。”太合无言的看着那两手都搭在铲柄上，将重量委身于那直立铲子的楚信然，对于对方的说话习惯表示深深的心累。
前段时间还感慨这家伙本质还是没变，但这种地方没必要不变啊……倒是来点变化更令人舒心。
“改不了，天生的，哦，不对，环境逼的，要怪就怪这个世界。”一脸不负责任的随口道，楚信然瞥了眼脚下那被铁铲没入的泥坑。
此刻的他们身处春都的移动城市郊外。
虽然除却安宁县外的春都地界都重新显示出年末的纷繁热闹，连12月的低温都抵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既混着大量的游客也有不少来赶集的郊外村民，还有更多不知何故到现在才开始筹办年货的「迟钝者」，但这些都与这两人没关系。
城市与小镇里的热闹与他们无关，他们跑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郊区，连最近的农民田地都相隔一里多，也不知是证明了大炎的农民土地占比还不够高，还是这地方的地皮仍然属于谁而没有投入使用。
以现场一位在任监察司与前任监察司的职业经历判断，应该是后者。
这片地虽然荒废了但还是有主的，没有得到开发也是地主的缘故。
从调查角度来看，这片曾经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而成为了组成一桩大案的小案件之一场地，其地主本身就是一条明显的调查路线。
但这俩监察司却都不怎么上心，只因这片土地当时的主人早已死去，现在活着的就只是个作为隔代继承者的小女孩。
交给煌在照看着，若说能问出什么自然好，问不出的话，也不意外。
毕竟在楚信然来这里之前，太合就已经问过了。
而在楚信然赶上这俩人的调查进度后，也只是确认了一下太合的问法就接受了现状，显然是觉得换成自己也没什么新的刁钻问话角度，不存在什么漏掉什么细节的可能。
既然人没什么收获，那就还是到现场去「问问」死物吧。
然后便是眼下这一幕了。
一头牛和一头龙在废墟里各自拽着个铁铲在泥泞中挖土，如果把月份往前推几个月，倒是一派劳作景象，但在泥泞成霜的冬季，楚信然觉得很不行。
当然，泥泞成霜用在这里还是有些过了，春都的气候与湿度都没到那个地步，一贯是比其他南方区域还要暖和些的环境勉强能够抚慰劳作疲惫的内心。
但劳作之后的毫无收获就是另一种悲伤了，能让楚信然在那儿堂而皇之的摸鱼，摸着摸着就从泥泞中起身去看那些残垣断壁，一副很认真地模样甚至快要看不出摸鱼的性质了。
但太合是何许人？三年前和雨水合作最多的监察司，一度被认为是大理寺与御史台走得很近的力证，在职务之余的闲暇也曾多次相邀喝酒品茗的同僚，对这个因为惯常都是一副冷肃认真模样，也非常懂得用这副模样偷懒的朋友再清楚不过，一见他开始偷懒，这淳朴老牛就开始吆喝着：“别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就想跑啊！这地方还有些没挖呢！”
“你挖你挖，我上来找找别的……”眼见那点小心眼被识破，楚信然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垂下的手掌搭在石质的破旧围栏上，寒风中的水分子也因他的闭眼而变得活跃，“阁楼上应该也有东西，相较于地上那口井，上面的变化倒是不大。”
“别特么把丰蹄就当牛耕田地啊！”太合半恼道，觉得相较于煌那妹子，楚信然这逼人才更能让他血压高。
说来也是，不论是任务还是私下都很让人恼火，听到他一开始嘱咐煌可能有点麻烦需要多加担待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雨水这厮口中的麻烦该是多麻烦。
实际接触交流起来甚至有些感动。
这不比雨水那家伙减压？
“这又不是田地，只是找一口井而已……”楚信然站在二楼平静道，说话的时候都还仍闭着眼，“想想你的法术？你明明就是最适合挖土的家伙。”
“那我还觉得你也合适呢。”太合没好气的从斗篷下探出一截看起来很锋锐的杖柄，退后两步走出了被铲子挖得乱七八糟的泥泞，似乎低声念念有词的下一秒，泥泞震颤，无数长条形的拱起好似有着看不清的蛇或虫在下方攒动着。
而那份攒动图景约摸持续了四五秒后，太合收起了那一截杖柄，重新腾出手来握住了铁铲。
踏入泥泞瞄定了一点猛然铲下，好似万钧之力般将泥泞直接击穿，显露出一道足以容得下三四人坠入的漆黑洞口，与之前挖了四五分钟都没丝毫收获的过程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那站在二楼的楚信然也已经睁开双眼转身踏入满是灰迹与蛛网的房间内室，显然也是找到了目标。
这片废墟是个古意盎然的二层阁楼+小院，可阁楼的完整度只剩下三分之一，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给撞了，也像是被什么庞大的利刃给截掉，剩下被勺子挖过的冰淇淋一样的破烂结构与时间留下的诸多痕迹，而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事件也是一件当地衙门早已忘却的悬案，只有一些中老年人还有印象，老人们还会将其编成传说用来吓孩子听话。
什么会有怪物半夜吃掉不听话的坏小孩儿什么的，从这些谣言和传说大抵可以窥见当初很多人都笃信着有什么巨型的怪物在此肆虐的说法，而真相的话……
“倒也不能说是假的吧？”
从屋内走出的楚信然自然有着水流的协助不必要考虑什么衣物脏污的问题。
但还是习惯性的拍打整理着大氅与衣摆，继而我抬起那用左手捏着的小雕塑，类似的雕塑他其实在深海色•小姐的阁楼里见过。
当时觉得只是种可疑的雕塑，后来才觉得那恐怕是有实际用途的仪式道具，而现在在这里看到这东西，看着那好似绿皮肥仔变种的造型，就觉得分外不自在。
考虑当初的案子记录，可以想见三年前的他追查的还是太潦草了。
如果那时候来过这里，至少还能在资料整理中添上一笔「阿戈尔邪神崇拜」的标注。
“什么是假的？”
楼梯口传来太合的疑惑声，因为没有楚信然的便利而光是上楼都觉得弄脏了斗篷而甩了好几下。
眼见楚信然看来还立马报告到：“下面的井口翻出来了，填埋的还真够深的，法术探测不清，用你的水法去试试？”
“顺便你手里那东西还真眼熟啊。”
“你在孽教那没见过么？”闻言而瞥了眼下方泥泞的黑洞，再回过头来看向手里的雕塑，楚信然便没好气的回道，继而直接撑着石质扶手翻身而下。
而见他那样跳下去，太合怔了怔，继而便一脸无奈的回身又小跑踩着楼梯跑到门口看着已经站在井口边的他：“恐魔雕塑？”
“谁管它叫恐魔？”
有些出乎太合预料的是，楚信然对这个称呼很意外。
明明这家伙处理与接触过的孽教的场合远比自己多才对。
“孽教的那些信徒自己称呼的啊。”太合扯了扯嘴角，想起当初那些家伙就不禁看向不远处石块上的面甲，监察司大多都有自己的面甲。
但只有执行任务才戴，而这种私自调查的事宜向来是没必要佩戴的。
可他见证过一位同僚在和孽教信徒的对抗中毁容的事件，便足够他常配面甲。
不论是否满意自己的容貌，总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才是。
“他们口中颂念的话，叫什么「恐魔大人」之类的。”太合实在模仿不来那种腔调，分明孽教那玩意儿在大炎传播开来时已经本土化改造的差不多了。
但对于崇拜塑像的称呼念法却还是那么别扭，就算是本土化也应该采用的还是音译。
“恐魔……”重复念诵着太合那模仿的不对劲的腔调，楚信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还算有些心安。
毕竟曾经的他总觉得那些外神的名字念了会有不好的发展，就算没有看到什么都动静，也会莫名其妙的心悸一下。
别人没有那种感觉，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希望那些名字最好埋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这名字怎么了？不对劲？”尽管意外楚信然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但对方在他印象里仍然是孽教处理专家，太合自然觉得紧张。
“是啊，不过没事，挺好的……”垂下头来望着手中的塑像，委实说这东西其实做功很粗糙，或者说很写意，造型就是个有着章鱼头和双翼轮廓的蹲坐雕塑，说是克苏鲁的话其实还有些要素不足，只是他有些先入为主，“说不定只是相似的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总之，通知一下煌与和这屋宅的小主人，我要下她家的井了。”
“不用哦！看来我们来的正好！”
煌的声音突兀传来让楚信然和太合都扭头看向了废墟远处的大门，就瞧见双手搭在小女孩肩膀上的煌半扶半推着一个卡特斯小女孩儿走近过来，在两人看来时，煌还挥了挥手笑了笑：“孤琴小妹有点在意这边，我就还是带她过来了。”
“现在看来正是时候？”她看了看楚信然手里的雕塑，又回头看了看那洞口。
她面前的小女孩儿也看向了这两者，区别只是在看到那恐魔塑像时有些害怕的缩了缩。
这倒是不奇怪，这玩意儿也没长一副讨人喜欢的脸。
“是啊，还微妙的蛮后悔的，当初没有查这里，否则可以再添几笔记录让整个案子都变个味道……”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将这雕塑递向那孩子，无视对方一脸抗拒的表情柔声问，“你过去见过它吗？”
作为屋主的孙女，同时也是一家人之中仅存的孩子，这种身世很容易让楚信然想到巫恋。
但其实又有很大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巫恋的亲朋好友大抵都和宅子的问题有关，而这孩子的父母根据资料，一个死于赌博之中的口角之争，一个死于支气管疾病。
虽然评判死亡不怎么礼貌，但这种死法意外的还蛮正常的，乍一看也没什么神秘意味的牵引。
不过伪装成正常死亡的非自然死亡也有不少，楚信然目前还没打算去深究，毕竟更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
眼前，女孩望着那雕塑有些胆怯的摇了摇头，怯喏道：“没有。”
嗯，这孩子看着也比巫恋的年纪大些，大概十五六岁吧，按照大炎过去的传统，已经算是成年了，现在倒还只是个孩子。
“好啦好啦，楚大哥别吓她啦！”煌一把探出手来按在楚信然握着的雕塑头顶，很护那孩子的看了一眼继而回头问，“不是说要下井么？”
“是……”再看了眼那孩子，楚信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雕塑递给了煌，“你先收着或是找个地方放着都无所谓，我和太合下去看看，当初的案件记录确实是这井里填了些人，不适合孩子，你继续看着。”
“呃……好——”
煌拖长了音，显得颇有些不情愿，但在楚信然瞥了眼孩子的目光下，还是迅速收敛起来先安慰一下不知道有没有心灵受创的孩子。
“走吧，太合。”
眼见如此，楚信然点了点头招呼着旁边那正在调整斗篷下的装备位置的太合。
“好……”
对于多日不曾有过一起协作调查的太合而言，这种环节倒还蛮怀念的，就是很难说是否愉快。

NO.157: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瞥见上一张弹幕，提一句，恐魔金像，当初灰蕈密境的收藏品之一。以及……豆苗真热情啊，一次能出四个……）
四场血案四个时代，三个孩童三条线索，两大家族两个派系，一个时间一个主谋，没有后续，没有结果。
连惊蛰都能通过初期的调查得出的结论，并为此来御史台寻找过往的卷宗资料，那么作为卷宗资料的调查还原者，曾经直接因为那案子而被迫害远走的监察司「雨水」，又如何不明白这一点？
倒不如说，楚信然打从一开始展开调查时便已然察觉到了自己追查的东西牵连甚大，以至于他仅仅是循着两个小案子就找到了脉络，以至于直接查到了顶上的血案，同时也因为时间与作案手法的相似度瞄定了其他两场血案。
而最终一个，则是从以血案牵连的案子，难以置信但还是将其联系在一起，哪怕那案子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远。
久远到上代炎皇的时候。
这些案子背后的主谋，保守估计都是个有着上代权力积累的达官显贵，并且存有相当的手腕与野心。
考虑那份年代感，也说不准是否还有上代炎皇的默许甚至参与，作为黑幕而言，着实是块太大的幕布，好似只手遮天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好在现实并未如想象那般危急，当代炎皇并非他们之中的一员，更是有意无意的表明出对其存在的排斥以及对他的支持。
很显然，对方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着实很令人安心，毕竟炎皇不是乌萨斯皇帝，没有被好几个公爵分割权利与领土。
恰恰相反，能在百官共朝上强迫诸臣依从临时改换的制度且亲自斩杀逆臣的烛阴显然是手握重权的君王，甚至说是暴君也不为过。
但他所行之事被百姓们听闻也不会有什么波动，就结果论而言，大概还会称之为贤君。
毕竟受害者的某些罪状很快就会被公布出来，烛阴也不是个会放任声誉受损的家伙。
很久以前，祂就在努力学好怎样做一位大炎需要的皇帝，同时白泽也会做一个大炎需要的国师。
这是所谓的「凌霄殿」的投票得出的指令。
祂连这都同楚信然说过，可关于「凌霄殿」的详细却是守口如瓶。
也就无怪乎楚信然对那地方如此好奇，对其抱有相当的期望。
不过除开这个话题不谈，三年前的楚信然因为诸如环境因素、时间因素之流的多种原因影响下选择的调查方式错过了太多的东西，就好比一刻有着好几个菌杆支撑的蘑菇，楚信然顺着其中一根摸到了菌盖，继而意识到了整个菌盖的大小，但又在深究过程中受到阻碍而退走——这就是当初的结果。
其实整个黑幕打造的事件网络牵扯了大大小小多个案件，四个血案只是规模最大，也情节最为严重，最为吸睛的案子。
除此之外还有诸多案件能予以线索，可他当初都算是错过了，或者说就算知道，也有余力与时间去调查，更不打算将这个机会交给谁。因为，这不是交付委托，这是交付悲惨命运。
死亡都是还算程度较轻的坏结局，更差的当是牵扯一群人陪自己去死。
可谁知道惊蛰会自己把那些封存的事再翻出来？而他也因此结合而今的时事觉得找到了机会，顺势集结当初的同伴来进行协助。
当年的势单力薄已经改变，炎皇也不再只是作为后台背景而存在，烛阴和白泽都开始了行动，俨然是要将大炎好好打扫一番的同时，不可忽视这个扎根过久的顽疾。
这不是楚信然第一次陷入这种事了，身在哥伦比亚时也是如此，区别只是那时候的哥伦比亚政府并未与他实际交集，而是借大炎之手，让他当了工具人。
哥伦比亚拔除那已然侵蚀官员富豪的海神教团，干掉主教的大炎钦差楚信然和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博士都算是重要人物，这背后的三方达成了什么样的协定与交易，是楚信然不太清楚也不太关心的事。
就像他曾经对维娜说的那样，被利用不是问题，被利用反而能证明你有被利用的价值，你需要弄清楚的是自己的立场，自己所行的牵连会导致什么样的事发生。
所以楚信然完全不关心炎皇和哥伦比亚总统有什么交集，也不关心罗德岛会从哥伦比亚那获得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自己干掉海神教团那帮杂碎，能让少些让人扭曲疯狂的怪物，这就足够了。
至于哥伦比亚会不会重蹈覆辙，那是哥伦比亚人自己的事。
有着莱茵生命那种继续搞人体试验的公司，哥伦比亚之后不继续再折腾些什么他都不信。
喜欢作死的人也看过不少了，他也不是什么都管，也就像他对烛阴口中的那种袖手旁观者表示「那就和很多时候的他差不多」的原因。
这样的他，在各路人群之间游走得多了，自然也就不是很纠结利用不利用的立场，只要能达成目的，被利用也无所谓。
如此一来的利用还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大部分的双赢应当说，合作愉快。
当然，也有些人，能让你明明双赢也感觉不愉快，就像斯特凡诺比于维德佛尔尼尔，这种状态下的收获，更像是一种施舍。
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将整体的反应尽数算计在内，连合作者都会感觉一切那么的顺利，顺利得让人不快。
而楚信然不一样。
楚信然能以另一种方式给人不快，那叫一个简单直接。
“太合，来挖一挖这里。”
正如此刻表现的那般，向来是很能使唤人，使唤人的语气还非常平淡，平淡中透出一股欠揍。
对于太合的这种感想，当初龙门警署全员有机会都会来点赞的，只是而今还没退役的大抵不多，只留下一些前辈传下的规矩和谣言让楚信然或苦笑或皱眉。
“我说了我不是牛！”一脸不情愿的男人在黑洞洞的空间下全靠手中源石灯具充作光源来看着青年指着的泥土地，说着还是端着铲子走近，下铲之前不忘问，“这里有什么？”
“也不是只有牛才犁地啊，倒不如说只有人才驯化那种驼兽犁地……”楚信然一脸无辜的说完，也走到那边上，踩了踩探测到的位置，“土层是后添的，水分深入三尺是中空。”
“地洞？”太合了然，问，“多大？”
“五尺见方，大概率是个地道……”楚信然说着，摸出手机来启用手电筒功能，俨然是觉得光靠太合手中的源石灯具和水流探测给不出视觉画面上的反馈，“当初那几件血案的作案者在犯案之前还牵扯几宗案件，也包括这里发生过的爆炸事件……嗯，爆炸事件，至少当初收录的卷宗是这么记载的。”
说到这里的楚信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颇为微妙的笑容：“虽然那现场但凡看过的人都不会觉得是爆炸所为吧？”
“哪有爆炸炸成那副模样的，跟被狗啃过似的。”太合不爽的朝着楚信然之前踩过的那片土地挥下铁铲。
与此同时那下方的土地也仿佛有着地龙涌动一般，被他这一铲下去就停了声息，也铲出个缓缓下漏周边沙土的坑洞。
能被手机手电筒的灯光直接照出青黑色的石制台阶，显然是个过于明显的密道。
而亲手挖出这洞口的太合面甲上自然看不出惊讶情绪来，不过他的语气也没什么惊讶。
毕竟雨水都那么说了，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哪怕这台阶比预想中还整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更何况……
“井下设密道……”太合的语气有着微妙的厌倦，抬起头来看了眼非常明亮的顶上，煌正因为他的抬头而探着头挥手。
倒是一旁的小姑娘没露头，大概是因为一直盯着下面很无聊，“真土啊，而今的电视剧都拍厌了。”
“修筑的时候恐怕还没有电视剧吧？”楚信然倒是没他那样厌倦的意思，一对套上了金属利爪的手更是轻轻杵在井壁刮擦了些微灰迹掉下来平静观察，“这里曾经也蓄过水的，这地道要么长期被水淹，要么有隔层。”
“长期被水淹只有阿戈尔人能做到吧？那小姑娘是卡特斯人……”
太合抬起手来挥了挥算作对煌的回应，倒是还没急着回馈这下面有地洞的事。
虽然上面居高临下的视力够好的话，还是能看到灯光照亮的黑洞洞，“这里应该有严密隔层，但我刚才没有一点挖穿硬物的感觉，是已经被破坏了吧。”
“也有可能是什么法术层面的水路隔断……”楚信然淡淡道，“一口井的水量，那种事随便一个考到证的流体……水法修行者都能做到，而续时可以靠着法器之流的东西解决。”
“要不要回上面搬点仪器下来？”太合提议道，“这几年大炎引进了不少东西，探案也多出了些方便的小玩意儿，什么照指印和材料采样什么的。”
“可以，但没必要。”楚信然说着便抬起头朝着还在等候的煌招呼一声发现了地道，并先行开口堵死了煌那蠢蠢欲动的表情会说的话，让她继续看好孩子后，回过头来。
“你难道还指望着我们调查的东西备案？”回过头来的楚信然说着拍了拍太合那还蛮高的肩，“那前提是已经推翻了背后的家伙，我在龙门也用过那些东西，不同步资料库就不能用的东西，设计初衷很好，但我希望那玩意儿能把离线模式的权限拉高点。”
言语间已经一脚踩下洞口边缘导致更多泥土坍塌，也让地道洞口更大方便通过，楚信然摆了摆手便先行微微躬身的踏入地道，也没有等太合的意思便顺着阶梯继续朝下。
颇为封闭的阶梯，除了墙壁看不到别的，除了自己和很快跟上来的太合脚步声外也听不到别的声响，光源照亮的只有黑暗中延展的部分阶梯，而水分子却在源源不断的给出更加深入的讯息。
而这讯息很快就令他怔了怔，继而朝着后面的太合找了找：“跟上，前面有尸体。”
“尸体？”
太合皱眉，看着楚信然一步作三步的危险下梯示范便也无言的加快脚步，至少这家伙跑这么快不用担心楼梯间有机关的问题。
然后便是一分钟不到的斜直线下梯体感后，两人都瞧见了这阶梯的尽头——
一处只有两丈见方的石质空地于一扇墙壁的两侧都倒着两具白中泛黄的骷髅。
“呃……”太合沉默着一马当先，冲上前去蹲下身来，从衣兜里摸出一块薄膜手套给自己盖上再去试着对骷髅使用探测用的源石技艺确认不是什么陷阱和施法媒介，而楚信然还站在一开始的位置，那个堪堪能瞧见四具骷髅与石室概况的角度与高度，皱眉幻视这过分简陋的空间。
冰蓝色的眼瞳有着血色与金色一闪而过，在这连什么鬼地方都能看到些痕迹的黑质都没有的「干净」空间下，只有四具骷髅能给人一种「需要调查」「可以下手」的感觉，可真的只有这点东西？
几具骷髅能调查出什么？完全的骷髅，连衣物都没有，也不知是裸体死亡还是当真放置过久能导致衣物分解……单纯的放置根本达不到那种效果，只有可能是额外发生了什么。
“信然，你不过来看看？”那边已经开始从斗篷下摸出个小型仪器来的太合回头问，他到现在才意识到雨水好像一直没过来。
“我又不是仵作出身，没什么验尸知识……”楚信然淡淡说着，缓步走近，走到了他的边上却不一起蹲下身来，就那样站在边上，看了眼太合关心的这两具尸骨，再扭头看向另一侧的两具尸骨，“而且这里也干净的太过头了，我有种猜想。”
“猜想？”是太合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抬起被金属覆盖的右手，五指利爪舒展又收拢的模样俨然是要动手的事先预热。
“你要做什么？”太合紧张起来，先望了眼面前被地上源石灯具照亮的骨骼，立马起身道，“这些证物可不能损坏！于情于理也不当令破坏尸骨让亡魂不安！”
“这室内自带扩音，你别嚷嚷那么大，耳朵疼……”想要抬手挠挠耳朵但看了看那金属利爪又只能作罢，楚信然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家伙，“你怎么想到我要对那些死者动手的？倒是你，护好那四具尸体吧，现在也顾不得保留现场了，先护着它们免得被波及。”
“那你是要……”太合站起身来，也没什么犹豫的赶紧把那两局尸骨小心的推移到入口处，尽量远离楚信然。
“四具尸体，两两摆放，这摆放的位置不是很令人在意中间么？”
恰恰是站在那两排尸体中间墙壁前的楚信然，五指攥紧间火花溅出，再次升腾起幽蓝色的流体朝他手中席卷升腾，于一点绽放出一刹的寒流与光，伴随着挥拳更是爆起震音与轰鸣，在这地下空间刹那便令太合短暂失聪。
上面的煌和小女孩儿更是感觉地震了一下，愣了愣后煌赶忙跑到井口前趴着，但也只能看到黑洞洞的「深渊」。
而另一边，无知觉的双耳稍微能听到些嗡鸣的太合，也听到了混合在嗡鸣声中的，雨水的感叹。
“猜对了啊，果然别有洞天。”
望着前面的青年身影，更是望着那身影面前完全破开的大洞后满是水声的庞大空间，太合望着那无数望向自己这边的视线，一时失声。
可那家伙向来是敢于在别人沉默的时候，漠然开口。
“中午好啊，各位。”
方才才击破了两尺厚的实心墙壁的铁爪，还带着无数摩擦剐蹭的战损痕迹，抽出了大氅下掩盖的腰间长剑。
这也是太合重新见到雨水一来，第一次看到他用这么普通的方式抽出武器，而不是炫耀他那弹射出鞘模仿东国拔刀的手段。
“吃了吗？没吃的话……吃我一剑！”
话落便是他妈的剑罡，能让太合骂骂咧咧地立刻起身跑路，也就是熟悉的雨水。

NO.158:就很巧。
（一觉起来，微博变得更臭了，但哥伦比亚好起来了！
以及吃瓜水群导致更新来迟，抱歉抱歉。）
分明都是些老人，还搭着烟枪。
虽然都穿着灰黑色的袍子，但兜帽都是好好的垂下，露出一头苍苍的白发和衰老的面容，以及惊愕的目光。
惊愕，理所当然，太合都理解他们的惊愕。
毕竟远方的岩壁突然破出一块大洞，里面还站着无比显眼的两个人，任谁都会愣一下。
而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其中一人率先开口将注意力再次牵引偏移，于开口话语的最后一个字眼落下之时，悄无声息出鞘的长剑已然摆出了怪异的姿势，于大开大合的起手挥出了蓄势仅一秒的剑罡！
本是无形的剑罡被施展而出的主人强行赋予了色彩，暗蓝色的幽光既华丽又危险，足以再次拉扯所有人的目光并打断某些过于敏锐的挣脱暗示，想要做出行动的目标动作。
轰！
两道相向而过的剑罡一道挥向人群，一道挥向上方悬挂的钟乳石，而澎湃的碰撞声显然来自于上方爆开的烟幕，在那烟雾爆开朝下泼洒的瞬间，与那些老人穿着色调相似斗篷的太合已然冲出，兼具速度与力量感的步伐让斗篷晃动不止间露出些许下方藏匿的法杖，凝聚着无数暗褐色的脉流汇聚而成的图案凑成石板地面之中延展而出的泥灰之腕，径直朝着那数十位老者流窜、拘束。
“都别动！检查！”太合一面喊着，一面看向了另一边，皱了皱眉，本来他还觉得这一批人其实还算幸运，只因他们还活着，也还站着，而另一批人已然倒下。
可现在看着那些哪怕倒下，哪怕肚破肠流的老人们，也还努力的延展颤动着利爪，延展着触须，追寻生机的姿态，便说不清是可悲还是可怖。
那触须甚至冒着升腾的热气，朝着地上的烟枪努力探索。
然后被突然蹦过来的楚信然一剑截断了。
好像持着一柄重剑一样委身于剑的重量一般，高跃而来，一剑贯穿触须与地面。
而他自己也是以那样半蹲的姿态，没有站起身，而是蹲的更矮了一些，望着依稀可以看出一些老人容貌的畸形头壳，非常冷漠的开口：“禁止抽烟，罚款一百，严禁非法宗教集会，拘留三日，罚款两千以下，烟草有异，含有成瘾性高过一千克，致人畸变类型，拘留治疗三十日以观后效。”
“呃……”他说到这里就没说了，短暂的寂静之中只有地上的怪物在疼痛中微微抽搐颤抖，也有不远处被泥灰之腕拘束的老人们欲言又止，还有太合那无奈的抬手捂面。
冰凉的面甲触感大抵不会令人开心，所以太合对这老朋友的无语也不会持续多久就朝着其招呼道：“你再不把他放开的话，他会死吧，雨水。”
“不会，他的畸变程度最深……”老朋友冷冷的盯着地上那被他膝盖顶在地上的畸形右眼，哪怕其中满是恐惧已然渗出泪水也毫无变化，“这批人就算能治好，也不会包括他。”
“反过来说，他的生命力也会是最强。”
好似在印证他的话语那样，被贯穿的触须已经开始了愈合，只是那愈合的机制显然很不「智能」，没有排斥插在触须上的剑刃反而有着无数血丝黏搭其上，倒像是想把金属一起同化成身体组织的一部分。
但显然也没那个能力，就只是看着恶心的同时让患处难以真正愈合。
“而且我也没有确定他是否有过杀人之流的罪状，但凡有一个，他就该——”
话语未进，已然有着一道破空声临近，令他立刻起身的同时反身一剑横挥而出，却未能斩断那袭来的正体，还被其力道震退了数步。
竟是某种节虫蛰刺一般的巨大尾巴，尖锐的角质延伸来自那还摊在地上，肚腹正在合拢的老人。
“太合，还有什么话说？”
楚信然的目光仍是牢牢锁定那好似中邪般被某种力量直愣愣的牵引而起的老人。
本是断裂的腹部此刻只有一个正在愈合的小洞，活动着本应断裂的肢体发出骨质疏松的脆响。
“暴力抗拒执法算什么处理方案？刚才我反应慢点的话大概洞比他现在身上那个还大。”
“视情节判断是否可以击毙。”太合无言的摇头，还是正经监察司的他当然不希望杀人的事在面前发生，哪怕是畸变扭曲的家伙，也一样在大炎律法范围保障之中，前提是没有违背法律。
执法官员大多都有类似的杀人许可的东西，可楚信然已经不是监察司了，也已经不是大炎钦差，干的事还像个钓鱼执法人，先行攻击引来反击有些不太合适，怎么都谈不上光伟正，就是因为这样，雨水当初的名声才那么微妙，只有等结果出现了才会后知后觉他的目的没错。
他总是能比所有人都更早发现问题核心，可那份判断的依仗又总是令人无法信任，便总是用这种为人不齿的方式激进执法，让太合很是蛋疼。
一开始还想过帮这家伙说话，后来就算了，干的是好事，黑的像煤球，他洗不动煤球，煤球自己也劝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
一开始还蛮羡慕这家伙所谓的「直觉」和「天眼通」一样的玩意儿，后来才觉得这对嫉恶如仇的人而言是种折磨。
你能很早就看出真相，可这时候人群的意见和法律的框架反而会制约你。
于是你选择了利用法律的漏洞达成你想要的结果，而这个过程也就成了人群口中的污点。
要怪他太心急了吗？太合也不是没有怪过，可回头一想，干这一行正需要快不是么？
多拖一分钟都不知道受害人会怎样，你能怪他，受害人就能来怪你。
所以而今的太合已经不会说什么话来，只会扶额或是叹气，以及对他做什么都不做阻拦，甚至能立刻跟上，当初百分百成功的判断率让他无比笃定楚信然的判断，就像楚信然那破墙之后的剑罡暴起便是毫无交流的行为。
而且行为的目标还是一群看起来无比孱弱的老人，换做旁人任谁也不会想着配合他的行为而是该直接斥责他对老人出手的发指暴行才对。
而他第一时间就冲了出去先行拘束控制所有老人的行动。
基于信任之上的他不会认为对方做错了，可也少不了抱怨对方的作风。
不过此刻倒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楚信然已然迈步，再次挥剑，侧身避过了那立刻而来的蛰刺伸展的同时欺身挥剑，可却再次迎来了阻拦，阻拦他的并非那畸变程度最深的老人，而是其他并未被拘束的老者。
那些同样被一开始的剑罡或大或小的伤到，此刻都表现出不同程度不同模样扭曲的老人，让太合眯了眯眼，刚下意识端起了法杖，就见到一道无端显现的水流游龙显现冲刺而出，吞没了第一个老人的同时化作水流的漩涡将那边的所有老人卷入其中。
那水流漩涡悬在半空，带着滚滚流水声很快就变成了红色，太合清楚那是被血染红的，他也不是没见过这残忍的一招，只是当初见到这一招时，青年的维持还有些吃力。
水流的涡旋撕扯搅动着目标的身体，直至撕裂，搅碎那等的程度深浅都由施术者而定，实在是过于残忍的术式手法，也会让目标过于痛苦。
如果还伴随着甩出的血肉或是尸体的话，那就更限制级了，简直可以用不堪入目形容。
不过好在此刻那水流涡旋并未飞出什么东西，而是很快又恢复了游龙的形体朝着楚信然昂了昂头，继而崩溃消散。
可落在地上的只有浑浊的血水，让太合怔了怔，看向楚信然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们可能会有证物和证言……”话到嘴边还是正事，太合知道这样的话语才有可能让对方意识到应当改变方式，但也忍不住补上一句，“而且尸骨都不留也太残酷了。”
“他们在我眼里可是被一群黑乎乎的玩意儿沾满了，通常会有这副模样的都是群秩序崩坏的杀人疯子，那边的老邪教徒们，有没有空说说我杀的那些家伙杀过多少人？”
“博知教不是邪教！”被拘束的老人们竟是先行反驳的是称呼问题。
“博知听起来就不像个注册宗教……”楚信然冷淡道，想起了曾经有个很在意这个的小女孩。
但那样的插科打诨似想法并不妨碍他此刻的冷淡，“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博知教不是邪教！博知教能教给我们做人的道理！”
有人据理力争，嗓门很大，话语在整个地下空间回响，也让青年回过头来诧异问：“学做人？”
“是——”
“那你们不该先有个人样？”
应答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对方一句话所打断，而那句话也让几个老人迷茫了一下，彼此对视了一眼，看着各位的老头样又回过头来：“我们怎么就没有人样了！”
“你的意思是你们和刚才那几个老头不一样，不会变成怪物么？”
楚信然一面问着，一面提起剑来看了眼上面漂洗的水，甩了一下收入鞘中。
“怪物？什么怪物？啊！你这杀人犯杀王老头他们还骂他们是怪物！我这就去跟外面的护教卫队们说！”
老人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怒不可遏起来，嚷嚷着还要无视身上的拘束朝前走，原地踏步却又不自知，倒像得了某种癔症。
而这样的话语也让楚信然和太合「对视」了一眼，一个斗篷下握法杖的手逐渐收紧，一个大氅下的手重新搭在了腰间的剑鞘上。
“太合……”
“嗯？要就地处决吗？我……”
“放一个出去。”
“蛤？”太合愣了愣，刚准备转换的法术都差点卡壳，但看那家伙认真的表情，还是依言放开了对其中一人的控制：“做诱饵？”
“开门。”楚信然一面回答，一面望向这空阔中还带着水泉与下坡瀑布的空间，尤其是下面那尚未冰结的水面。
这样的图景，一回头看去岩壁就是没个出口，除了自己砸出的洞。
“连入口都看不到，让那想要呼叫什么护教卫队的老头来开……”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看着那老头还有些步履生风的健朗步伐朝一处岩壁小跑而去，再回头看向后面那些还在被笼子关着而不自知的老人问，“护教卫队是不是很可怕，人很多？”
“那可是维护真理的卫队！至少！至少……”老人半怂半硬撑的壮胆说着卡了卡壳，伸出手指数了数，“至少五十个人守着我们的神祷仪式！你们这些坏东西肯定会偿命！”
明明可能身负变成怪物的能力，表现还像个谨小慎微的胆小老头，或许这就是这种邪教没被发现的原因？
教众表现自然，甚至没什么前后变化，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集结以及直接变成怪物的话，大抵都不会有人起疑。
当然，教会名字还是太突兀了，楚信然觉着这玩意儿应该以及有警方备案了，否则就是地方的警方也着了什么道……这种问题可以之后再谈。
现在的重点当是那以及跑到岩壁面前的老头拧转的石块，以及缓缓拉起的石门之后突如其来的纷纷扰扰。
听起来甚至夹杂着痛呼声，让楚信然皱了皱眉，立刻朝太合吩咐道：“把所有老头打晕，外面有情况！”
依言操作所有泥灰之腕动手的太合上前，也是在跟上那已经朝前方奔跑的楚信然：“什么情况？！”
问这话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最前方开门的老头表情是愣的，还带着些畏惧。
“外面……”他只能看到老头的反应，楚信然自然也是，他的视野又不会拐弯，但他问楚信然就是在问他用水法的感应能力，而楚信然那变化的惊讶神情也说明了答案，“已经打起来了！”
“是个菲林男人在动手，还带一个……带一个乌萨斯女孩？”

NO.159:这些东西最喜欢融合了。
（下雪好冷，是下完雪也好tm冷。）
“姓名，年龄，职业，家庭状况，嗯？你这是什么表情？”
冬日的光自上方的岩洞照下，映在泉池之中反射出令人目眩的色彩，而在被这样的光幕折射所照亮的石窟之中，龙族青年稍稍放下了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录音功能暂停并删除，继而重新复位，显然还期待着对方的配合。
但对方现在并不配合，一张虎脸看起来倒像是便秘似的，目光倒是凶狠，一对橙瞳的瞳孔微缩，完美的发挥出大型猫科牙兽的气势，只是青年一脸云淡风轻，令一旁看着的丰蹄人相当无奈。
还有一位乌萨斯女孩倒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看着那垂在自己一旁的巨型金属拳甲上的破损处，一脸的苦恼，那通过神经电极与手臂同步的另一只拳甲更是因为其搭在头上揉弄头发的动作而同步对空气挼来挼去。
仅仅四人却又各不相同的众生态都是建立于半蹲甚至坐在地上的前提下进行的。
而在这四人身后是沉重缓慢的脚步声，每一次的响动都能给所有人带来明显的地面震感，以及偶尔会有的砂石滑落摩擦声，也让这里的对话建立前提其实是相当的小声。
某种巨型生物正在不远处移动，而这四人缩在一块天然的巨岩边上，在这样本应紧张感十足的暂时躲避危机处境下却是这样散漫的氛围显然是有着很大的不对劲。
可是这里没人有着这样的自觉。
自然也就无人吐槽这一点。
甚至某个前任监察司还在持着前同事的身份证明扯大旗，分明是在这种好像是在逃命环节里的境况下，还在抓紧调查临时同伴。
这种作风就很让被调查的人一脸「便秘」了，最初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你是不是没脑子」的鄙视，就算真的是监察司也该看清楚情况，在这种状况下还在执法是有多敬业？
果然还是脑子有问题吧？！男人已经如此笃定了，并且打定主意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家伙如果一直妨碍那就把他扔出去，就算他同伴护着也没用！以自己的身手打个猝不及防绝对没问题！
然后……
然后对方就快他一步，把他扔出去了。
把他……扔出去了，就凭一只手，用那金属爪子拽住他那有着金属护甲加固的衣襟，在另一个监察司惊讶的呼声中把他甩了出去，足足在空中飞了三米远，形成了一道微妙的弧度。
他身在弧度中时脑袋还有点卡壳，想不通对方这个年纪是怎么做到出手比惯常与徒手武艺的他还快，也想不通对方这股力量是哪来的，最后想不通这个自称监察司的混小子为什么能在做这种事上比自己还熟练果断！
妈的！大意了！
自以为自己就够混账了，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年轻和实力的更混账小子！！
划过空中的那么几秒，得出结论的时候已经是嘭的一声摔地上了。
身体下意识的遵从降低冲击与碰撞的习惯纠正令他就地一滚单膝起身，这样的自发反应也足以证明他作为一个武人的素质，但也更令他对之前没能防备而恼怒！
登时就想瞪一眼那混小子，可是一抬头就是看到那大大的暗红色眼睛。
在那样值得沉默的大眼瞪小眼中，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正要吼叫，却被骤然暴起的巨响所惊动，眼见是一大块巨石砸击了远处，而男人又被一块小石头打中护臂，扭头一看就是那混小子抛着手中的碎石子，而后面那个更像是监察司的丰蹄人倒是持着法杖还冲他招手。
显然是在叫他回来。
于是他犹豫了一下也就有些狼狈的冲刺滑铲回来了，而那自始至终都在检查自己刚才与巨兽碰撞而损坏的拳甲的少女也就一开始抬眼看了下，而今看到他回来也没投以目光。
男人并不稀罕对方的关心，哪怕之前还曾是战友也都是一时情急凑成的，委实说他到现在脑子还有点乱，本来只是在某个酒楼喝酒，然后有着一群老头搞什么拉特兰唱诗班，吹拉弹唱的走街道边过，他也没认真听就莫名其妙的缺失了一段记忆，然后被血腥味惊醒，惊醒过来就看到几个跟他一样看起来有些本事的家伙们。
彼此对视着瞧见被捆住的对方，再回头看向自己被绑住的状况，也就不管发生了什么，至少该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自然是先行脱困然后将视野所及的那些全副武装，又有奇怪轻甲又有武器的家伙全教训一顿！
然而在脱困这个第一步上就有不少人先行退场了，那些家伙并不是瞎子，能够瞧见自己绑架的人醒了，也能注意到某些人的小动作。
但男人怎么也没想到那些素不相识但至少此刻是同伴的家伙们居然没几个特别强的，那些看起来像是什么卫兵的家伙居然会看起来就很恶心的变化源石技艺，那些或自己脱困或被帮助脱困的家伙大多都不是一合之敌，一开始还想着教训一顿，尽量不弄死人惹上官兵，结果现在看来能不被杀就不错了，那些卫兵对他们这些醒来的人动手真是毫不含糊，顶着个怪物模样直接打开杀戒。
而他在这大型岩洞之中四处乱冲也没找到出口，感觉自己至少跑过了五个有着奇怪雕刻的石窟，最终又回到了那最广阔的近池大厅，而这里竟然还有没有逃跑，还在同那些卫兵战斗的家伙，而且还是个看起来颇为靓丽还有些眼熟的女孩。
使着一对相当罕见的，连接手臂神经驱动的巨型钢铁拳甲，驱使着拳甲一副拳拳到肉的凶狠感让人怀疑就算是怪物也能被一拳打死，看着那样纯正的铁意六合拳法，真是能让他的手也热起来，有些技痒可此刻却也不是切磋的时候，只是这一次想走的时候退路被堵住时，他也就只能重新投入战场。
然后很快便迎来一扇洞开的大门，令男人诧异原来那道石壁竟然是个门的同时，也差异于其中冲出的一个龙族青年和一个面具斗篷怪人。
还因为后者的装束和那些卫士有着颇多相似度的缘由做好了与那两个家伙作战的准备，结果那俩人冲进来先攻击起了那些怪物，也算表明了态度，才有了之后那群怪物嚷着什么怪异语言然后互相吞噬，组成一头身高超过四米的巨型双足牙兽后的四人缩墙角。
双足牙兽虽然破坏力很强，但却好似失去了自我，只会攻击眼前出现的活物，基于这一点而蹲墙角的四人之中却好像只有菲林男人是有些紧张和慌乱，那女孩似乎更着急自己那与怪物对爪的机械拳甲破损，而那一开始觉得和那些怪人一个画风的兜帽面具丰蹄人声音出乎预料的年轻，并且还出示了大炎监察司的证件令他心头一紧，颇有些在犯罪现场遇上警察的紧张感。
结果真正管事的是那穿风衣的青年，在这么紧张，连呼吸都要控制收敛的境地之下掏出个手机来开始现场盘问？！
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家伙！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虽然之前对付怪物的本事也有，但而今这幅表现绝对是什么纨绔膏粱给混进了监察司？
这个想法在他被扔出去一次后还是发生了些变化，纨绔膏粱不改，对付怪物的本事考虑该再高一层，总之绝对还是个脑子有——
“名字，代号也行，年龄，职业，家庭状况，嗯？”
“柳珀，48岁，江湖人……有个女儿。”男人耷拉着个虎头老老实实道。
“代号柳珀，48岁，无业游民，妻子离异或其他，有个女儿，对吧？”看了眼正在录音阶段的手机，楚信然再回过头看着男人的怔然，“籍贯呢？”
“呃……”
“常驻哪？女儿一起么？”
“龙门。”
“好，龙门。”敲下录音的停止键，楚信然冲着太合点了点头，然后再看向不远处那刚从腰上衣兜里摸出个放大镜对准拳甲裂缝的女孩，刚才还漠然的表情变得相当微妙，在男人鄙视的目光中声音柔和了些的招呼道，“呃，那位，乌萨斯小姐，你是否拍过电影？”
“诶？你认识我啊？”刚还一副无比专注于拳甲的乌萨斯少女那黑色的熊耳因为猛然抬头而晃了晃，金红色的眸子满是讶异和惊喜，“叫我食铁兽就好啦，以前那个名字不提的话更好些哦。”
“我很喜欢你过去拍摄的影片……”龙族青年点了点头，手上的手机录音功能再次敲开，“幸会，食铁兽小姐对吧，鉴于你的身份问题就不问那么多了，回头随便找个警署关于这件事做下报备即可。”
“喂，这是什么差别待遇？”男人听着顿时有些不满，但因为外面还在响的脚步声，声音又低了八度。
“身份差距，曾经作为公众人物，而后成为身份敏感人物的食铁兽小姐不需要过多盘问……”
楚信然并未去看自己说道身份敏感时的对方短暂的尴尬模样，只是继续看着那柳珀回答道，“你能像她那样大致生平都能在搜索引擎上看到时，我也不问你那么多消息。”
“呃……”男人一时语塞，再看向那少女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后面的脚步声还在咚咚咚的一会儿远又一会儿近。
也因为在这暂时的安静之中只有那一会儿远一会儿近的脚步声在回响的缘故，之前就出示过证件的太合刚准备探出头去看看就被楚信然抬手拽了回来：“让我来，你那角太碍事。”
这话让太合面甲下的表情抽了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角，心灵受伤倒是没有，就觉得无比尴尬。
有这对角就让他和大部分探头观察无缘了，而楚信然的龙角倒是朝脑后延展的。
虽然还是有些显眼，但却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甚至暗金色都可以在这是五光十色的溶洞里起到保护色作用。
而楚信然在探头瞥了眼也就收回目光来，对于视觉观察的收获与源石技艺探测结果区别不大的事实倒是看不出什么遗憾的神色，只是开口道：“那家伙还在无所事事的乱走，甚至开始进食了，看样子等它自我崩溃的可能性很低。”
是的，一开始都在这儿蹲着就是休息的同时，顺便观望这种缝合融合怪都没有自我解体的可能。
毕竟这种东西活动起来应该相当的耗费能量才对，而现在它开始啃尸体了，空间里除了脚步声外还夹杂着些微咀嚼声，非常令人毛骨悚然。
而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便是此刻太合问的：“它没有进内室？放任那家伙乱吃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会进一步升级。”
目前他们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还不甚清楚，仅仅是知道内室在搞什么仪式，而外室一群护卫在看守者绑架过来的人群，具体什么仪式也问不出来，那些老头的理解观念都有问题，将反常视作寻常，解读起来只会吃力又艰难，而那些卫士又明显直接的精神有问题。
而今更是整个变成了外面那东西，对于调查者可以说是最糟的状况也不为过。
不给情报，只能自己创造机会，本以为放它溜达的话能有什么诸如增援或是回收的后续，但现在还没等到，倒是耐心不太足了。
原因就像太合说的那样。
此刻那个叫柳珀的江湖男人也只是沉默听着，哪怕平日对这些吃官饭的武人非常看不起，对于这种不理解的领域还是听一听官方的看法。
而那位楚信然一眼就认出但是一直没去道明的，曾经一度出现在大炎诸多动作影片荧幕之上的少女，此刻也没有继续她那徒劳无功的检查，开始听起了那两人的对话，目光时而放在太合的金属面甲上，时而放在那自称是自己粉丝的楚信然脸上。
作为一个退役影星，看起来倒是比那江湖男人更随意自然的适应这种危险反常事件。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而一度被三个人一起盯着的楚信然刚已经又探头望了望外面，回来摸了摸下巴道。
“上面那座废墟的传闻不是被什么巨兽咬了一口吗？外面那种家伙是不是再大一些的话也能做到？”
“呃……”习惯了这家伙的跳跃思路也依言想了想太合却也瞥见了旁边两人的茫然神色，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这种事之后再想啊，问题是现在该做什么决定。”
“现在？”楚信然怔了怔，源石技艺的感应探测再扫一次，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
“我还想继续等的，这邪教应该会有个收拾残局的人来才是，不过等不及的话，可以等到它捡尸捡到靠近内室大门的第二个尸体就动手吧。”
听那柳珀一开始提供的部分经历情报，这附近还有一堆石室可以调查。
明明蹲个靠谱的活物下来更有用。

NO.160:不管家事楚信然。
（舟游3d真微妙啊。）
“楚大哥他们在下面玩什么啊……好慢啊——”
井口之上的废墟之中，嫌弃着室外的低温而摸了个火堆出来，并从废墟里翻出两张看起来还不算朽的座椅出来擦净给小女孩架着，煌也算是将看好女孩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女孩既没有累着也没有冷着，甚至还有大姐姐递来的暖水瓶捧着，楚局长局长看了都会酸。
他也想要暖水瓶——这种话，他通常也不会说，也就看到才会想想。
而煌虽然有注意到楚大哥的衣着保暖措施非常到位，但也没意识到什么怕冷的事实上去，而今也还在对着许久的等待而抱怨着。
“果然是背着我去玩好玩的了吗……”
“姐姐你……也可以去的。”
“呃……”突然冒出的回应让煌怔了怔，扭头看向一旁的孩子，小卡特斯带着绵实的帽子，专门对卡特斯人准备的帽子还额外附赠耳套让兔耳朵显得更加毛茸茸，而这大抵也比不上小女孩儿的言语展现的温暖。
“孤琴没事的，孤琴其实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爷爷的宅子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人来，姐姐可以去和那两个哥哥一起去看看。”
“其实我也只是抱怨抱怨……”对这么懂事的孩子感到颇有些尴尬和惭愧的煌尴尬道，“没有一定要去的意思，啊，先不管他们陪陪孤琴就好啦，没事没事！”
严孤琴，十几年前的春都富商严家末裔，其最后的亲人，也就是双亲在数年前先后积劳成疾而终，努力了近十年也没能重现上上代的富贵。
反倒忽略了子女，留下个十几岁的孩子，竟有着难得的坚强乖巧。
甚至在听闻煌一行人来调查当年爷爷那时的案件时接受并愿意前来领路。
孩子一路上的表现都那么平静，只有看向三人时的好奇难掩，在煌问及对这里的想法与对他们的看法时，两个答案语气的对比也能瞧出那份态度差异，能让人非常容易得出她并不在意这里的一切，只是对三人格外好奇的结论来。
只是眼下能对她抱以关注的人也只有煌一人，楚大哥有意将看护、调查对方的多重职责推到她这儿，煌刚才的话也自然只能是抱怨。
抱怨完了还要安抚一下一下孩子，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旁侧敲击一下可能的异常。
虽然煌不太明白具体是什么异常，但听闻那位太合老哥提及海神教团与她在罗德岛论坛见过的一些哥伦比亚行动中的风言风语听来，她也有种莫名的毛骨悚然。
尤其是刚来此地时看到那仿佛被啃了一口，连「牙印」一般的「凹槽」还清晰可见楼房废墟后，那种感觉也愈发清晰。
反倒是楚大哥很在意的「恐魔」雕像在她看来毫无波动，没什么感触。
说是跟自己父亲有关的调查让她也算是颇有动力，但这发展还真是诡异又无聊啊，所以说……那俩人到底在下面做什么呢！都十几分钟了还没动静，这井底的洞是接了个地下城吗！
煌该少看点东国漫画了，就像鸿祸也该少看点让她扭得像条蛆的小说一样。
这些都是楚信然会在平时给出的吐槽建议，现在的楚信然自然是没空说那些话的。
毕竟他刚将利刃自那怪物的碎肉中抽出，看着那轰然垮塌的一滩死肉招呼着太合能否使用监察司才有权限动用的报告热线来叫当地执法机关增派人手。
主要是收拾残局，回收这些受害者与加害者的尸体。
虽然一开始就怀疑过当地机关与这非法宗教有什么牵扯，但而今直接告知捣毁窝点前来增援并且用监察司频道通报的话，想必对方就算有问题也是暂时不敢妄动。
毕竟监察司频道的发言是有记录的，真出了什么事直接顺藤摸瓜的追查，这一点足以震慑霄小。
不过旁人看来的重点可不是能否叫人这一点，而是那柳珀一脸见鬼的看着楚信然和他的剑。
倒是那食铁兽无比热情的抬手拍了拍楚信然的肩膀，称赞着：“楚信然你这剑法很厉害啊！我还在想这玩意儿要怎么打呢。”
说完还不忘回望后面的太合：“太合老哥的法术也很酷炫哦！”
“这种时候没必要再带上我来夸。”对这种临头还带上一句自己的操作感到非常无言，觉着没必要勉强夸自己的太合收起法杖，看着这个仅仅是几个回合就被楚信然一剑贯入身体，继而被搅动的水流撕碎体内一切的怪物尸体，只觉得凉嗖嗖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电话还没打通吗？”对于自己这种手法到底又多渗人，与其说是毫无自觉不如说是习惯了的楚信然望着那盯着自己的太合，“这一招也不是对人用的，你怕什么？”
“你能说说你研究这种技巧的初衷？”太合看了看通讯的无反馈，又看了眼已经重新回身去拎起那个破损拳甲的食铁兽，“那姑娘居然说你这是剑法，还真说不出是讽刺还是会说话。”
“随她吧，反正不会是真的误会……”楚信然瞥了眼那个理论上也算是他喜欢的影星，见到真人了倒是没什么追星者该有的兴奋。
顿时感到自身的不合格，那些曾经同蒙着面具的Tianchao握手的粉丝相差太远，“作为一个动作影星，她的拳法造诣不是假的，是个练家子，有这种能力也不缺乏眼力劲。”
“倒是另一个练家子的反应正常点……”太合说着看了眼那好似还没缓过劲来的柳珀，“单轮拳脚也是个人物，若非年纪有些大了，也是个可以纳入金吾卫的人才……”
他刚说完通讯器倒是接通了，滴滴滴的声响令他立刻转身摆手示意，继而稍微走的远些开始朝那春都所有回应的的执法机构下令。
卫士和那些受害者，包括里面还剩下的近半老人，牵连人数过百，放在春都完全算得上是罕见到该彻查的大案。
能解决的话也是一笔大功，但在这之前，都城管理者大抵会先被京城问罪监管失职。
新的风暴就这样被牵扯而起，对于曾经在京城打造出另一宗大案的楚信然而言，走到哪就哪出大事，走到哪就哪的执法部门遭殃这种事倒是稀松平常，就像过去作为监察司干的那样。
作为监管诸多官员的职责履行状况，同时也负责某些测试与项目进行完成度的对官官职，监察司对大炎官员们而言便是敬畏中透着嫌弃乃至厌恶。
毕竟没人会喜欢多个监视者，而对违法者与犯罪者而言，则是对这些可能撞破些「好事」的监察司更无好感。
对于一度难以脱离腐败的官场而言，一个认真负责的监察司就意味着「事儿精」，走到哪哪就出事，哪出事，哪儿的官员也跟着遭殃。
曾经的「雨水」便无比符合这句话，那时的大炎也有着诸多沉积的事件叩待解决。
所以而今的楚信然对这种待遇和处境都是无比轻车熟路，虽然第一个大案子里他是犯罪者。
不过这同时也是为了之后能够牵扯出对方大案子的起手，已然不再是执法者的监察司走上这种道路也是另类的术业专攻，只是眼下的事件可不在他预想中的期待范围内，对于这无端多出的麻烦，他也只觉得麻烦。
“看起来像是黄衣和泡泡……但是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就连看那让柳珀带路前往的其他石室中的石像以及乱七八糟的器具也感觉那么麻烦。
虽然看到了明显的邪神相关物，但又微妙的四不像，被该的乱七八糟的，要么是把某些身体特征换成了别的物种肢体，要么就是把某些元素象征物也给替换成了其他，搁着跟玩似的。
虽然深海教团那帮人崇拜的万物之主也像个克苏鲁的二创产物，但好歹改变幅度不大，象征物也都是相近的东西，而这边……
楚信然非常怀疑让深海教团的教众来一圈这里，他们就能直接开启怒气阶段变成凌虐老人的暴徒……
虽然他们本来就大半都可以称作暴徒，而这里又莫名其妙的信众都是一群老人。
委实说要传教的话自然是什么年龄段皆可，而非法传教那种教旨会比较奇葩的邪教的话，老人小孩好骗优先选择也无可厚非。
但这里连小孩儿都没有，连坐垫蒲团都舍不得做几个小的，着实令人费解。
“真是从偶像塑造到教众选择都是一股过于自我的味道啊……”
楚信然这参观了三个石室之后发表的感慨对于柳珀而言显然是听不懂的。
但这一路逛来也算是跟着一起好好仔细观察这些陈设的他也能感觉一股别扭。
尽管那别扭只是对于这种摆放陈设的非常规而感到与过去审美的格格不入而来，却也仍旧不妨碍他点头应和道：“感觉真是乱七八糟，为什么春都会有这种地方？我来这儿明明是为了参加武林大会，结果到了这邪教盛会。”
“武林大会？春都？”楚信然诧异的看了眼他，对于大炎这份如今的传统也不算陌生，前几日的酒会之中也有鸿祸提到这种江湖人向往的干架大会没有因为「侠客制度」的推行而衰落。
反而得到了官方支持更加兴盛，而今更是每一届的「武林高手」都会被部队和内卫招安，提前安排进小型这队伍里进行集训。
不过通常都是在山上或是什么古镇里，选的都得是名望颇高的传统灵秀之地，而一度作为旅游业重头的春都虽然自然不缺灵秀之地，却是百姓游客太多，完全无法营造出武林大会一贯的「逼格」。
有个毛线逼格，楚信然一贯对这种比赛嗤之以鼻，从他形容这种大会的用词是「干架」就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武林大会就是一群人干架，区别也就是单纯干架、源石技艺干架、带上自己稀奇古怪的新武器来干架，反正都是干架，还总是没什么真正厉害的家伙。
真正厉害的家伙都一门心思修行，大多不喜欢自称武林人士，而是把自己称作修行者、修道者什么的，他们之中大多都是研习源石技艺的门派中人，不过也不乏一些将兵器与源石技艺结合得很好的厉害人物。
这种人是不会参加什么武林大会的，只是一门心思的追寻着个人修行与精神飞升，甚至是物理层面的「超凡入圣」，朝着更加非凡的道路迈进，甚至愿意摒弃爱恨情仇，只有某些契约还能束缚他们，只有这片滋养他们的土地还能约束他们。
“是啊，这次在春都啊！”说起这个，这菲林男人就起劲起来，也没有刚才那副带路都要远离楚信然的畏惧了，单手叉腰另一手抬起，一副无比专业自信的口吻道：“听说这次甚至来了几个拉特兰人参与，不过我是为一样东西去的倒是无所谓。”
“东西？武林大会的奖励？”
“差不多，找到那东西我就能度过我拳法的瓶颈！”男人自信满满。
“就因为这种东西差点被杀？”楚信然不咸不淡的问，“你还有个女儿落在龙门，没母亲照顾你也不去看着？”
“呃……”男人被这问题问的沉默了一下，低声说，“我就没打算回去，而她迟早能找到我。”
“这是什么别开生面的捉迷藏戏码？”楚信然端起面前的塑像，面无表情的打量着顺便询问，“有些复杂的家事倒是不用回答。”
“倒也不复杂，她总要能追上我的成就然后找到我，如果做不到，就不是我的女儿。”
男人的语气低沉，缓慢有力，然而楚信然并不给他面子，直接走过了那握拳认真的他边上，要前往下一个石室。
走进去之前才抛下一句：“摊上你这种爹，你女儿还真倒霉。”
“大概是吧……”眼看青年要走远了，不打算留在这石室的男人便快步跟了上去，哪怕此刻对方似乎已经不需要自己带路，“但她必须能做到的。”
只是就算他这么说了，那青年也没扭头看他的意思，而是抬头环视这石室的环境，顺便开口道：“如果换成让太合来听，你会被强制遣送到龙门经由居委会调和，那家伙很在意这类家事问题。”
“呃……”这话又让男人沉默了一下，没想到那个套着斗篷时高大程度堪比自己的丰蹄人会做这种事。
“但我不会参合陌生人的家事，也知道有些武学家系的传统很傻逼——”“你——”
“不过哪怕傻逼也是别人做出的选择，我对你们的家庭状况不是很感兴趣，你可以说说你女儿的基础状况，方便之后录口供的时候一并记录，顺便你这一路有没有做过违法乱纪没有被处理的事？回头记录可能被带出来。”
“看在大家统一战线一场，能不能给我打点掩护？”
“你想让我徇私？”楚信然回过头来，终于看了他一眼，诧异的看，“可是很遗憾，我不是监察司。”
“你之前还拿着证……”男人愣了，想起这家伙一开始还一副监察司的嘴脸让他配合调查，然后惊醒道，“那是另一位官爷的证件！”
“是的……”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让你报告女儿基础状况的原因，如果她爹不幸进局子了，我们大概会通知她来捞人。”
“你他妈的，和那太合做的有什么不同！”
“很大不同。”楚信然认真且真诚的回答。
“我不管家事，但让家属探望犯罪者是人之常情。”

NO.161：也不奇怪。
（飞燕一号正式更名为大古）
“破坏公物，罚款一千，致人伤残须额外协商，倒是不用拘留……啧，就这？”
“喂，什么叫就这？你还想怎样？！”
“嗯……我想的话就和一开始说的那样……”青年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后认真道，“像你这类追逐武道且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大抵能惹上好几宗命案什么的，就算受害者也是些犯罪者，也免不了蹲几年。”
“你！”
男人登时就想给这小鬼一拳，但更多的官爷就在不远处走动，还有人直接看着这边，再想起这家伙那残忍恶毒的水法，他也只是脸上的横肉抽了抽，转而挤出一丝狞笑来：“那事实是不是很让你失望？”
“是的……”青年直言不讳，“分明一开始给人的印象那么自我嚣张，结果却是出乎预料的安分，记录上仅是伤人两次可真是令我意外，不过也好，你没有我想象中的劣迹斑斑，也是我恶意揣测过头了，很抱歉。”
说到这个的青年行了一礼，这架势只让男人愣了一下，看着这家伙认真但又无表情的脸只是青一阵白一阵，继而冷哼一声直接走到了一边。
他倒是更想直接走人，但青年口中的处置还未落实，他要走就会被视作逃跑处理，何况也逃不了，那些家伙会拦着他的——
他看着那几十个身着警员制服还有着额外的武装，正守在各处的特警队员，便有了十足的，被卷入了大•麻烦事中的自觉来。
春都的警署，武警和特警都来人了，本来算是非常空阔的地下因为这些人的汇入倒是自然了许多，但对柳珀这类江湖人而言便是格外的不自在。
倒是那好像是什么前影星的女子倒是很适应这种氛围一样，东凑细看的招呼着那些警员，某些年轻警员面红耳赤，对那女孩的招呼吭哧吭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大概那女子是真的很有名望。
有那种拳法造诣也不奇怪吧……男人虽然明确了对方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但也蛮想要和对方打上一场——前提是对方不使用那个外置巨型拳甲。
事实上，打从一开始的时候，被邪教的卫兵看守的柳珀、食铁兽等人在脱困之后，经历了少量的减员和赤手空拳的斗争之后才找到了自己被抢走的装备储存室。
也正是在那种地方，那时的脱逃幸存者们各自收回自己的财物、道具、装备时，还未自报代号的女孩直接启动了那对巨大且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金属拳甲，那份能有半人高的带臂拳甲各环节光华流溢继而内敛的效果足以令人侧目的同时，望而生畏。
只是根本还无暇思考女孩儿是怎么启动那对看起来更像是钢铁巨人的拳套，并将其扬起的原理与依仗，追兵就已经临前，而他们也不得不立刻投入反抗与报仇的作战中去。
到了如今才有余裕再去看向那对骇人的东西，只是本来还有十几人的幸存者也少到只有他和对方。
对于那些曾经一同反抗，却死在了战斗中的幸存者战友们，柳珀倒是没多大感触，只是回过头有些短暂的兔死狐悲，然后被楚信然打了一轮岔都直接抛开了那个问题，转而看向了食铁兽，想要领会一下鼎鼎大名的铁意六合拳法，然后寻思着到底能不能说服对方用正常的拳甲跟自己对决。
迄今为止和那女孩儿的交流并不多，而根据之前的战场表现，对方的拳法与那巨型拳甲的契合极高，简直就像手臂的延展。
倒是令他怀疑铁意六合拳法是否做出了什么和机巧工具契合战斗的创新。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钢铁拳甲也属于拳法的一部分，自己要求对方不戴拳甲的行为便可谓是赖皮至极，作为武人着实不应当。
“那东西到底算不算铁意六合的拳法必要物啊……以前听说是拳脚堪比钢铁，现在是这副模样了吗……”
远离了楚信然靠在一块石柱上望着食铁兽，柳珀一脸纠结的抬起了先民常有的兽化爪子咬指甲，这副模样对周围的警员而言倒是蛮令人误会的，也让他们有些紧张的盯着那个疑似痴汉的事件受害者，看向那边正在同总队长聊天的大理寺监察司，觉着他们既然一起经历过这事件，对于这男人的状况也应该去问问那边的意见。
不过现在倒是不便去打扰上级谈话，先盯会儿吧。
就这样形成了一环盯一环的怪异景象，而那盯梢链的顶点——
被盯着也无比适应他人的目光，可见不愧是前影星的食铁兽的小姐，正弯着腰微笑着拍了拍面前那女孩儿的头，女孩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洋溢，一脸热情崇拜的说着什么语速很快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粉丝看到明星的反应，像楚信然那时候那么平淡的反应一看就是虚假的追星。
虚假的追星人眼下正一脸无奈的抬起双手。
面前是对不满毫不掩饰的菲林少女，闹着名为「你们居然撞上了这么大的事还不带我！」的别扭。
毫无疑问，在让太合联络了春城的执法人群之后，楚信然也去通知了煌，让她带孩子下来看看，当然不是让孩子看那些血肉模糊到严重影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一片狼藉，而是那些石室内放置的器物陈设。
倒是没有报什么希望对方能给出什么线索的期望，但也该让现任屋主知道自家老宅子的井底空间还通向这么个鬼地方。
现在也正是那小女孩儿被俩警卫护着去「参观」了，楚信然亲证那些石像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大概是什么附加的仪式看待石像吧，像样点的邪教大多都有自家特色的仪式，用于让信徒贯彻之后望见他们想要望到的东西，然后因为观测物的影响或是观测过程的影响，身心都逐渐偏离正轨。
光靠死物就影响人，怎么也得有某种反应过程才是，化学意义上的反应过程，需要的要素不仅多，还苛刻，而根据楚信然的惯常经验，那种东西怎么还得是个「辐射物」似的，动不动放射些能量波动，就跟自己家地下室的那些封印物差不多。
这里就不太行，没什么有必要被他收容的怪东西，倒是确确实实掌握些怪异的东西能让人变成怪物。
这也就让这里显得颇有些微妙，因为太多过于平凡只是花里胡哨能骗普通人的东西，而真正有效果的那么少，形容起来就像是碰巧有些奇遇的江湖骗子……这奇遇是运气还是人为就是摆在面前的新问题。
“在想什么？眉头这么紧。”煌突然问。
刚才还一副别扭模样，然而没有等到楚信然的安慰和道歉，倒是看到了对方紧锁眉头的纠结模样，这女孩也只能叹气，本来也没有无理取闹到要等对方真的安慰和道歉。
但也好歹说点什么啊，这种自顾自就陷入案件思考的人啊……煌无端的想起凯尔希医生，都是在正事上过于专业到不近人情。
不过楚大哥也真的是对现场事件复述的太简略了吧？那边临时搭建的大棚里的巨型尸体是怎么回事，那边多出的乌萨斯妹子和菲林大叔真的不细说吗？
那乌萨斯妹子看着明显很眼熟好吧！连孤琴都本来还要往里走，结果先跑去要签名了！
“你父亲的案子，是一整个连锁大案的重要组成，这个连锁大案由很多相关案子组成，案子的事件有先有后构成了前因后果……”
楚信然说着，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和食铁兽说完正要继续朝石室走的小女孩，“所以我们才来这里，严孤琴的爷辈牵扯一件很早的离奇案，当初的我对于这案子所下的判断是其本身促成了关于你父亲那件案子的因素之一。
因为那案子涉及人之中有着几个在后来也出现在了你父亲的案子记录里，那是严孤琴的几个远亲，都曾在那宅子里居住过。”
“呃，你说的有点绕。”煌就算是认真在听也听得有些愣，甚至烦恼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发梢。
“也就是说，当初我仅仅是判断严孤琴那宅子发生的事件牵扯着你父亲的案子，作为某种前置条件……”
楚信然总结道，“但我那时候没去调查，因为我已经直接抓住最上层的尾巴了，而他们也已经对我展示了爪牙，而今过去了数年，我重新调查这件事，过去的路已经走不通了，尝试着走当初虽然发现，却没有选择的小道也就是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上方，然后又抬手，自那家宴归来还未换掉的袍服因气流而飞舞，划出半弧的轨迹圈定了这大厅与几道石室：“然后发现了这些麻烦。”
“这些麻烦……”煌扫视着这大厅原图石室，甚至看了眼不远处潺潺而流的冰泉，并未在冬季封冻的泉底还在折射着光晕，打造着这里那本可以算作景点的五光十色。
可是还是有些捉摸不清楚信然口中的麻烦，只是个邪教而已，在现任炎皇上台的早期，大炎确实是有着诸般乱象，否则也不至于打造出监察司「雨水」那样的「官场恶龙」。
只有朝野有大恙，监察司这样的职位才会大放异彩，就像是只有身体病重垂危才会显得治好病的医生妙手回春那样。
尽管很多人都说监察司只是皇帝的手与耳目，但当初的雨水确实是以狂岚之势涤荡着朝野官场，招来了恶名却也动摇了大炎的病灶，也让炎皇推行改革受阻，一度迟缓的「进度条」注入了一道强心剂。
当然，某些人还是感觉良好的，毕竟雨水最终还是被踹了出去，炎皇也完全没有追究的意思，看起来好像还是受挫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点是曾经的大炎确实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孽教也不过是邪教翘楚罢了，整除了一个它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更何况「雨水」整除孽教之前，这些案子就已经发生了，这些案子源于大炎近三十年来最混乱的时期，知晓那份前提的煌自然是对这种发现不以为然，甚至疑惑楚信然在烦恼些什么。
“还不明白么？”垂下手来背负于身后，楚信然朝着那边临时搭建的大棚努了努嘴，“那边的怪物你不是见过？严孤琴家有着直通邪教祭祀场所的地下室，现在就看关于这邪教的调查结果来判定严孤琴当年的的家族中人是否牵扯进了这个教派。
而你父亲的案子是否也有非法宗教力量的参与——这些都是当初的文档之中完全没提到的事。”
“呃……”如此开门见山的说，煌也沉默了下来，那副思索的模样相较于前几分钟的楚信然也没什么区别。
“跟这种事扯上的真相往往会预想中还要糟糕……”眼见她终于懂了，楚信然便继续说着，拍了拍她的肩，“不过这都是还没确定的事，你只消知晓关于你的那部分便足矣，倒也不必想太多。”
三个家族的牵扯，思考自己和塔露拉被绑架之后的意义是他才需要操心的事实。
所有牵连的案子之中被敷衍了事，被篡改事实，被殃及无辜的错误，是惊蛰在内的所有监察司奋斗的目的。
而整个案件所为对炎国权利层的牵连，则是炎皇才去关注的问题。
大家各自关注的重点与中心都不相同，但却因为这件事的庞大而牵扯、合作，也是稍微值得楚信然高兴的事实。
同伴变多了啊。
三年前的时候可是只有太合在协助，以及在暗中提供过两次帮助，却也在立场上并不表态的炎皇和几个任职于厄财阁中，守着师门敕命不敢深入涉及，只能声援一下苍七的老朋友。
而说起太合……楚信然扭头看向那边已经结束了问话与状况交接，正在归来的丰蹄监察司，没有眼孔只有细缝似的交接三线闪耀着微光的面甲看不出表情，便迎了上去问道：“感觉怎么样？那些家伙有没有问题？”
他还惦记着之前想过的邪教发展有官方开绿灯的可能性。
「没什么不自然」太合摇了摇头，对他的担心也有考虑过的他自然接上这有些没头脑的问题，“或许问题不在顶而在下面的人身上，那得之后再看了，现在我是对外宣称我们是恰好撞上这件事，你的通缉令虽然还没撤，但我说你在戴罪立功，现在算是我的助手，对接好身份设定就好。”
“没问题。”楚信然说着，抬起手肘和他抬起的手肘按照合作的老样子碰了一次，只是很快又注意到了他盖着面具也无法掩盖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问题么？”
“之前跟那个总队长说完的时候，我听到有警员聊天中提到‘怪物的伤口绞得像京城案子的报告似的。”
太合看着楚信然那还挂着之前的些微笑容的脸。
“应该只是一时谈起，也没认真，但我想着总觉得……”
“之后再说。”楚信然淡淡道。
“这样啊……”

NO.162:所以总能和中老年人聊得来。
（舟游预告的春节剧情……看起来又是和当初拍电影一样，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得自己判断。）
“现场统计教众一百五十六人，其中普通信众六十人，卫兵九十六人，都挺有不同程度的畸变特征。
同时，所有信徒皆是精神有异，先统一拘留并进行心智调整，同时辅以治疗方案的过程中进行审讯，一旦有所发现就会便立时报告两位大人。”
春都武警副队长报告完毕，微行一礼，看着眼前这一个魁梧一个瘦削的监察组合。
尽管因为那瘦削者而心头不安，却也始终盯着魁梧者等待他的回应。
“好，我现在很好奇这所谓的博知教具体是个什么架构的邪教，有着怎样的传统和怎样的发展轨迹……”
太合点了点头，面甲下传来沉瓮的回应，“而今的大炎太平良久，亦不曾有过大事，这种邪教若是拔除也当大大有功，届时我会将诸位的努力如实上报。如此，还请各位快马加鞭。”
“啊哈哈，这自然如此，就算是为了春都百姓也当竭尽全力，不过这博知教确实隐藏融入于百姓许久，我等甚至不曾听闻过其存在，尽快调查的事……”
副队长从行礼中微微探头，看着监察司的冷面，稍微有些犹豫着，还是说道，“只能说尽力得出结果。”
“不需要敷衍糊弄的结果。”
这时候突然开口的是那瘦削的身影，那位能让副队长一眼就想起当初张贴的褪色破页通缉令，也能想起那曾经掀起过诸多话题的青年，其风格还同记忆中的那样，漠然肃冷。
不论是作为监察司雨水还是作为龙门近卫局处长，都是那般熟悉的风格。
是的，男人作为地方省城的武警副队长，在两年前也曾见过「逃犯」楚信然在龙门作为处长的模样，只因每一届的国际警备交流大会之前都会先进行国内范围的比对筛选，而这比对筛选上的对决也包括龙门。
也正因此，其实大炎的各个省城武警、特警部队的「老手」大多都是能够直接认出楚信然的，就算是不关注三年前监察司与官场的那场「骚乱」，也该关注切身职业利益的大炎警备交流大赛——
那时候，楚处长倒不是直接参与的领队，而是作为类似教练一样的督促定位跟随着队伍。
这一点也足够让那时的参赛警队印象深刻，不仅是因为他站在那，龙门近卫局的那帮家伙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更因为对方甚至中途坐上过嘉宾位，也让某些官员们盯得咬牙切齿。
那些官员难以想到那「大炎在逃罪犯」居然在龙门得到如此礼遇，分明龙门也是大炎的领土，也当遵从大炎的律法，可竟是无一人提及那些罪状。
而追究起来时，龙门方竟然用对方的功劳相抵以力保，陛下竟然还直接同意了！
依据龙门一开始的对外移动窗口的定位下打造的不同制度，许下了「在龙门区无罪，踏入大炎内陆领土则可追究」的说法。
通过律法设计的部分差异来钻空子，总结起来便是如此。
只是这说法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楚信然仍然是个罪犯，但因为大赛场地是在大炎领土之外的一处山谷。
所以暂时无法追究，而大炎领土之大，他本该寸步难行才是——本因如此，可那些咬牙切齿者谁看不出来这是陛下标明的一种友善态度？
大炎国威怎可无法施压于自身弹丸？陛下根本不想追究雨水的罪责，而那时的雨水敢靠着陛下的厚爱逃离枷锁，之后就该靠着后续的手段抹除在大炎的罪状！重新以一介自由身‘逍遥法外'！
从这用词看来，肃正院那帮人是真的蛮入戏的，感觉自己做的事正义得一匹，俨然已是公义的化身。
不过大抵也没毛病吧，正义这个词很多时候都是因人而异的，每个人根据状况的不同而打出了一串不同的理解方式，肃正院那些有名的酷吏也都秉承着自己的想法贯彻，宛若一个信仰自身的狂信徒，也就容易把他人看作异教徒。
楚信然便是不少这类人眼中的异教徒，也如他们担心的那般，尽管并未抹除那些牵强附会的罪行，却也心安理得的行走在大炎的土地上，而今更是能当着一众执法人员的面开口插话。
“我们要更加精确的消息，这将关系到几宗大案的牵扯……”楚信然冷冷道，“慢一点也不妨，务求精确。”
“对！”因为楚信然的话语而怔了怔，太合本想警示明明说好了暗中调查不该提及事件。
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种邪教涉及的本身就是大案，用这种说法也没什么问题，有着大把的掩护。
于是也赶紧搭腔道：“要精准，要知道邪教这东西，一点马虎都会毁掉很多人的一生！”
“是是是，这个没问题。”自打瞧见那楚信然开口就有些紧张的副队长抬手抹了抹额边的冷汗，“那么卑职就先行告退了，监察司大人还请继续忙。”
“去吧。”太合点了点头，看着他迈着越来越快的步伐远去冲向那边的武警队伍，复又回过头来道，“看起来他还挺怕你的，你做过什么么？”
“怕我的人有很多……”楚信然淡淡道，“我没有义务弄清楚每个人的想法。”
“只不过……”
“只不过？”
太合看着楚信然说着扭头看向那边武警队、特警队的模样，也注意到了那边多或少都有不少目光在瞄向这边，明明一开始都没什么交集，就看到有些交头接耳就看了过来，似乎……都在看楚信然。
“只不过这次我倒是知道原因，大概是和两年前在卡兹戴尔边界山谷进行的警备交流大赛有关，他们不少人见过我。”
“你在龙门时候的事？算了，无所谓……”太合下意识我问了句却又摆了摆手转移话题总结现状道，“之前我跟那些警员问过，他们对博知教也没什么了解，只有零星几个人从自家老人的唠叨圈子里听到过，这教团的潜伏比我们预想中还出色些。”
“回头优先询问调查结果是新兴教团还是老牌潜伏……”楚信然抬起金属节分明的食指晃了晃，这样狰狞的利爪与利爪后覆盖手臂的袖袍对比鲜明倒也蛮引人瞩目的，“虽然严家的地下室直通这里很难脱开干系，但也有可能在早些时候，博知教还不叫博知教，甚至可能没有发展出正式教团的规模，还得把这些思路发给春都刑警部门的那帮犯罪分析师。”
“这个自然……”太合掐下了是录音结束键，动不动就关于事件谈论录音不是楚信然一人的习惯，而是不少监察司都有的职业素养。
当然，放在生活里就该属于职业病了，“不过我们现在算是情报停滞了，是逗留还是离开？”
太合问着摸出手机看了看：“而且已经下午了，你这几天还要回洛阳跨年吧？”
“呃……”被问到这种时间问题，楚信然皱了皱眉继而扭头看向不远处那被警员陪伴着走回来的女孩和煌汇合，继而同食铁兽聊起来的样子，再回头看向另一侧不远处一个人找了个位置坐着，一脸阴郁的扫视周围警方的柳珀。
“春都这边的路线就这一条线索，就地等待吧，你还可以带煌看看那什么武林大会，在这种邪教滋生的地点搞这种械斗比赛，总觉得会出些什么事来，你最好也做好准备顺便警告煌那丫头别乱来，而我的话……”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也摸出手机来，迅速激活拉出几个联络页面飞快的过了一遍上面的信息，不论是没新动态的，还是标红未读的，都迅速的过完后，叹气道，“我得回去了，预备入场也就是后天的事，这里到洛阳光是正常来回都得一天，而且还有些计划准备需要空出时间来做。”
“可以带女伴么？”太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煌，“虽然是感觉牵扯她父亲的案子，但煌小姐在这些事上也着实谈不上什么协助。说到底，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她既是个孩子，也是个局外人。”
“带孩子不也挺在行的么？”楚信然也看向煌那边，一个菲林一个乌萨斯一个卡特斯女孩的组合看起来颇有些赏心悦目，在这忙碌中残留着压抑诡奇的现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对比，也有些年轻人不时投以目光，其中不乏某些同为追星族的热切，“难道说你能在办案的时候顺便照看严家那孩子？”
“倒也不是不行，虽然我这人可能会让孩子觉得无趣……”太合看着远方无奈道，“但在这边的调查旅途中，煌小姐的体验并不愉快也是事实，可以看得出她是喜欢凑热闹、见世面的类型，同时她明显对你有些依赖，一路上我为了活跃气氛讲述的故事里，她好似更中意你的过去以及谈论你的话题。”
“若是说的与你无关，她虽然也有在听，但却谈不上认真，或许她那手机的故事都比我说的更吸引她……”
太合说着，回过头来看向楚信然，“她在这里待着的帮助不大，同你行动或许还愉快些，你能带上她的话就带上吧。”
“这是在办案，心情好坏与办案本身无关……”听完他絮絮叨叨的楚信然看起来完全没什么波动，“切身之事，切身之行，既然她没有提出，你就别替她开这个口，真觉得她在这里算是浪费了效率的话，那就去沟通惊蛰和鸿祸那两边，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协助者。
毕竟……虽然那两处负责的方向虽然与她父亲毫无关联，但几个案子本来就是同一批人犯下的罪孽，其他案件有所进展也或许能促进这边的调查也说不定。”
“你还是老样子啊……”看着这样的他，太合他只是叹了口气，“分明是当初我们那群人最有机会，也最应该成家的家伙，还在这样四处漂泊，还在排斥着任何人走进你的生活么？”
“看好你自己吧，牛少爷……”楚信然淡淡道，“你已经游刃有余到能操心我这边了吗？”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没看清，若说没看清，那我就得提醒一下……”太合有些无奈的辩解道，“但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一直都想的太多，担心些本无所谓的事……”楚信然微微点头，这样的应和只能让对方更加苦笑，“有些事不说清才好，真要说清，也得是当事人忍不住，而非局外人，而说清之后，结果只会比没说清更遗憾。你应该明白，就像你一直没再接我那句「之后再说」。”
“呃……”太合沉默着看着他那淡漠的眸子，终归还是长叹了口气，没有再提的意思，正准备转身离去，突然听到楚信然的声音从后面突然传来：“我路过姜齐城的时候会买酒，要买你的份么？我想看看惊蛰。”
“已经见不到的那位。”
“桂花酒……”太合抬手招了招，“我只给他桂花酒，那家伙欣赏不来其他的。”
“我知道……”楚信然的回答令他的步伐顿了顿，“他说的时候你也在，不是么？喝了酒就什么都敢说，说什么天下昏黑，只有苦难，官员无德，百姓苦痛，不如当个兵士爽快，身在炎乌战场还能建功立业，归于万千美人夹道欢迎的温柔冢。”
“你那时候居然听到了？”太合扭头，无比惊诧，记得那时候大家尚不熟识，惊蛰心直口快从一开始就闹个不愉快，突然空降监察司雨水之位的少年没什么人看得起，他也不例外，太合主导的好好一个欢迎会，硬生生搞成了主人公被排挤一般的没什么笑容，一群人酒醉全靠寥寥几个没醉的搀扶着回家，而主人公默不作声的走在最末尾，隔着倒数第二个监察司都有五六米远，更别提散乱队伍中位于前方的惊蛰。
也是那时候的惊蛰抱怨着喝的都是些什么酒，不如桂花香。
那时候谁能想到以后呢，记忆里总是走着走着就少些人。
“以后的同事，我总得了解一下，从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开始。”似乎也想起了那时候的场景，楚信然笑了笑。
“用而今的话说，这叫职场基础。”
“什么职场基础，你就是个流氓……”太合笑骂道，“不许别人靠近，只有你靠近别人。”
“流氓就流氓吧……”被这么评价的楚信然仍是不以为意，只是挥手示意他可以走快点，“反正惊蛰生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好人来着。”
“所以我一直觉得他需要看着免得被忽悠瘸了……”太合吐槽着转身朝着煌那边走去，再次发出一声叹息，“可惜我总不能一直看着他。”
“喜欢揽责任的人老的快……”楚信然又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更新了的，来自赫默那边的进度，以及另一边，突然发来的白泽提到一些拉特兰人非法入境，看自己隔得很近，有空去交涉看看的「建议」，皱了皱眉。
“好吧，总是忙来忙去的人也是，记得给自己休假。”
“蛤？”太合听到这话觉得有些突兀的扭头看来。
“没什么……”
楚信然平静的挥了挥手。

NO.163:某人操碎了心。
（这一季的新番合笔者口味的倒是不少，还蛮有趣的……）
“楚大哥可真是匆忙啊……”
煌站在车站前看着已经完全关闭不再允许乘客登上的列车尾部，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春都的驿站，哪怕已是在数年以前就改作车站之名，却也有着大把的人改不掉习惯的称呼，这在大炎诸多都城都是种常态，年轻人们称其为车站，中年老年还拽着驿站的惯称。而这其中，不方便的倒都是些新来的胡人。
大炎人是完全能听懂两者的统一，也就一些没做好功课的胡人会愣一下。
而对大炎这方面的相关文职工作者而言，书写上统一称作车站倒是早已确立的事。
毕竟，自打大炎引进源石车辆并开始自我研制的那一刻起，驼兽这样原始的生物坐骑便注定会被更具可塑性的机器座驾所取代。
大炎架起了横贯东西，竖纵南北的铁轨运行着咆哮的钢铁长蛇，城市之中通行着钢铁的野兽，唯有铁轨与石路未能触及的边区才有驼兽们奔扬发挥的舞台，在这交通线的发展培养上，大炎早已走在了诸国前端。
数百年不曾起过战端，更是不曾对外宣战过的大炎，并不意味着缺乏赢取战争的能力，穷兵黩武的国家并不能理解炎的繁荣从何而来，炎的力量又如何体现。
但每一个抵达大炎的胡人，都当体会到大炎与其他诸国最为明显的不同。
这份不同，能够直接体现在列车站上，体现在互相道别的临行人与送别人的图景之间。
“信然兄真的走的匆忙，我都一直没个机会对他和那监察司的帮助道谢。”
已经是和煌和严家的小丫头站在一起的食铁兽，望着缓缓开动的列车感叹道，又看了眼不远处站在月台边上的监察司。
那监察司仍然戴着那副令人不安又冷肃的铁面，一袭斗篷覆下都能看出略显魁梧的身姿站在那就能让周围人下意识的排斥靠近。
也因此在这人群蜂拥的月台营造出了一小圈惹眼的无人区，只是看着火车末尾缓缓离去，却未启口出言。
她们这一行是本来想给信然兄一个惊喜，事先不去说，但在他离开时「悄悄埋伏」，结果看来好像是弄巧成拙了，她们没找到楚信然，而她们的「隐蔽」也没能让对方注意？
虽然既尴尬又失落，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食铁兽看着那人的背影便又不禁疑惑，她们不事先去联系为了惊喜，那位监察司不联系又是因为什么？
分明也正是她们慌了赶紧跑到前台的时候，那个男人也才走上月台，同时在人群中排出了一团空地，这样时间与动作上的巧合便是不免令人联想到一块去，只是大抵连煌都不会认为太合老哥会给楚大哥准备「惊喜」什么的，那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所以煌小姐说信然兄最近特别忙，多半会一声不吭直接走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么？
这些人的状况真复杂啊……懒得多想的食铁兽让自己停下了探究，就将这次小遗憾放在以后好了，反正根据煌小姐说的罗德岛状况，说不定以后还能遇上。
是的，因为矿石病而从影视界退役的食铁兽，因为暂时失去了人生目标的缘故，正在寻找治愈矿石病方案的道路中旅行游历。
大炎很大，她走了两年都没走完，但还没想过走出大炎再看，和煌小姐的聊天中倒是给她展示了其他的可能，待她再在大炎走一阵后，便也说不准会去碰碰运气也说不定。
石病在大炎也一样是种令人厌弃的恶疾，一旦暴露便连正常交流都是难事。
相较之下，食铁兽倒还蛮庆幸这次被邪教卷入后遇上的人群都蛮特殊，大家都没有在意她的石病问题，也正因为是这群人的缘故，食铁兽那乐观豁达的观念与堪称健谈的特性才得以展现。
倒是和煌颇有些聊得来，一个有些傻气，一个很是元气，没几句的就在口头上去掉了彼此的尊称。
两个都没什么架子的人，再几句连称呼楚信然都变成了信然兄来。
当然，她也确实是这样对楚信然发出过称呼，那时候的楚信然有些愣。
但也没太在意，甚至有种和推崇过的影星成为朋友一样的喜意，只是不明显的像是种幻觉。
本来是该很开心的事才是，楚信然并不在意矿石病的感染先后境遇，也对荧幕上的形象抱有过相当的好感，而在现实中的短暂交流也没有什么「偶像破灭」的反差，能与曾经喜欢的影星见面交流甚至有交友的机会不论怎么想都是梦一般的快乐事。
但现实都不给他白学起手的时间，白泽传来的后续情报早在食铁兽来搭话之前，这足以将任何好心情都消灭殆尽。
好似给挂了一层阴郁buff，不论是对食铁兽还是对太合亦或是对煌，话语说来都有些仓促。
只因确实是在赶着离开了，看到那些图着实有些坐不住，既觉得那照片里的东西撑不久，也觉得拉特兰的事该重视一下，毕竟同拉特兰那的某个家伙也曾有过一个交易。
或者说约定？想到那个真正活的像个机械一样的家伙，楚信然着实不想用「约定」这样有人情味儿的形容赋予于祂。
“看起来跟某些B级片似的。”
再一次的捞出那几张图片，完全不在乎火车车厢内的人多眼杂，毕竟这种东西看起来就和他感叹的那样，不论看上几次，都会觉得是什么恶心B级片剪辑镜头画面。
像是将人压缩成肉球，只余下粗短四肢的怪物，像是把拉特兰人的轮环当做枷锁将人箍至扭曲变形的血泊图，以及还有着看起来正在蠕动着的。
仅仅是从衣服碎片可以看出曾经是个人的肉块，有着尚未被扭曲的光翼仍在莹莹生辉，只是后面划出一道长长的血路……
每一张都带着离奇的诡异，还有着某种诡异的仪式感，望见的瞬间就好像脑海里能闪过些什么画面。
可那能让他眉角抽搐的剧痛感也仅是一闪即逝，也不知是该感谢它不让楚信然出现什么在车厢里引来其他乘客关注的失态，还是该气愤它消失的太快，楚信然都来不及辨清。
带着错过了某种无端情报的懊恼，楚信然再重新看向那一串描述那些拉特兰非法入境者下场的文字，也瞧见了其中提及目前的发现与一开始的数量参考出入，只能代表少部分受害者的现状，所以仍需楚信然行动的补充。
“真麻烦……明明过两日就得去一群老家伙那报道，还给我额外加这种班来。”
白泽这家伙是知道跨年祭礼得百姓齐至的，知道的前提还给自己塞麻烦……
已经摘下金属利爪拳甲好一会儿的楚信然以套回露指手套的手掌滑动着手机屏幕，就那份情报中提及的目标地点翻找着合适的下车线路。
这辆列车站票是直通洛阳没错，可他要在这之中的站点下车。
只因目标并不在洛阳，而在玄秩去的淞山区附近的榕城之中，而楚信然为了找一条能够同时连接榕城、姜齐城、洛阳城的路线来，这条线还得连接这列车所行道路之一；
就在鄂湖区吧……瞄定了三个站的位置，既定时间大抵是一个多小时后的方位，楚信然瞥了眼周围那些逐渐明显起来的窥视目光，以漠然的冷意令那些过于好奇的目光收敛些后就又重新总结了一下眼下的状况。
首先是离开了太合之后也就没有了「监察司助手」这个身份的直接证明。
如果遇上些麻烦的刁难者就得额外想办法处理，除此之外还得找个时间换掉这身一路上都觉得没必要急着换的古服。
毕竟总觉得很快就会遇上些袭击，而这身仅仅是作为家族服饰谈得上美观的古服完全没有原本那身风衣的防御力与源石技艺加成。
之前还没什么挨打的机会，犯不着考虑防御力，眼下可是说不清什么时候来暗箭了，他也得悠着点。
而且这一身也确实引人瞩目，楚信然刚才看回去的那些目光之中绝大部分也都没什么恶意，单纯就只是因为楚信然的显眼而盯了老久。
大炎穿民族服饰的不少见，穿不同时代衣装的也不少见，但做工、用材与款式方面的差异还是能带来不同程度的吸睛程度。
而且穿着这身上列车的还确实少见，毕竟宽袍广袖本就诸多不便，在既挤又谈不上干净的车厢里更是不便。
想到这里的楚信然就直接拎着包去了卫生间，一想到要穿着这身在车上吃饭也觉得麻烦，只是这突然去换装的代价就是看过来的目光更多了，人们惊讶于那先后路过走来完全是两种风格的青年，甚至在他坐定之后还有人找过来询问是否愿意参加什么选拔节目的星探来，大概是完全不关注官场那方面。
结果也就是理所当然的拒绝，对此毫无兴趣也完全不打算浪费时间听其多费口舌的楚信然过于简洁的将其打发走后，也就开始认真审视赫默那边发来的，关于派去的两位混入监狱人员传递出来的第一天的现状，那是关于曼斯菲尔德监狱里的基础状况情报，包括并不限于三餐时间，劳作内容，以及聚众斗殴，还有狱警的纵容什么的……
倒是能瞧见不少可以直接利用的机会，但这些也只是一天之内的情报总结，不能全盘相信。
——某些狱友信口雌黄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同时监狱生态若是提及细节，大抵容易出些变动。
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算是经验之谈，尽管是维多利亚监狱的生态，但委实说监狱这玩意儿的范围都差不多，除非狱警素质有高低，否则就那样。
楚信然基本不指望狱警素质，除非是他当初有关注的龙门狱警。
毕竟那是他直接干涉的，如果连自己管的都不信任才是真的没救。
有着这样的经验，楚信然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当事人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就一股脑发上来的讯息，在等待抵达的路上分析梳理这些东西也正合适，只是这些东西的整理回复其实也花不了俩小时，整理完毕并发回给赫默，务求让她也明白基础讯息的同时嘱咐还弄不清楚就让白面鸮帮忙分析。
虽然她看起来不想把白面鸮卷进去，但楚信然完全不觉得她瞒的下去，与其继续隐瞒还不如说清楚。
而赫默的回复非常迅速，只是立场并不明确的表达「会考虑」的意思，让楚信然有些无奈但也可以理解。
不想把别人牵扯进来的想法可以理解，但白面鸮既是莱茵生命员工，又是数据专员，用脚趾头想都不会觉得能瞒下什么事来吧？
赫默的期望未免太想当然了些，楚信然只觉得不现实。
不过这样一来，赫默那边的问题也就算是今天部分告一段落，塞雷娅没有新讯息，缪尔塞斯则对上次自己的直球提问含糊不清，看来看去也只有他自己已经推算出来的部门之别来，那他只能瞧瞧魏叔那边的关于乌萨斯的情报提供，以及维多利亚那边。
仍然没有新消息，就像深海色到现在也没回答自己，好像真的已经人间蒸发了似的。
虽然放在泰拉更可能是网线蒸发了，跑到什么深山老林那是真的像联系也联系不到，只能拜托某些过于神通广大的信使。
在交通线与通讯线颇为发达的大炎，纯粹的信使职业影响也只是大部分从送信转移成了送物，这口饭仍是能够继续吃的，甚至是传统送信的信使也一样是可以继续吃的，总有人连网络也不相信，对于加密的讯息还惯常于物质层面的方案。
密信，这种东西，仍然具备市场。
真实可靠，甚至能从火车上同承人手里拿到，就在楚信然坐着盯手机上的路线规划时，一旁偶尔有人走过的行道前有人丢过来的信封，直接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令他抬起头看了眼那已经走过的背着背篓的妇女背影，继而回过头来看向面前的信封。
信封简洁，只写了个苍龙七宿收外再无他物，拆开一看只有短短的一张纸，倒是还塞了两个沉甸甸的金属勋章。

NO.164:秘教：怎么就是我的锅？
（骆驼也是丰蹄……偶蹄目起来了？）
拉特兰戍卫队的少校徽章，正面是国际化的军衔星级与编号，背面是拉特兰教皇国标记。
银亮的军徽哪怕是在光照不足的车厢内也泛着明显的金属光泽，哪怕抛开其代表的权利，也是一件难得的工艺品。
这种东西出现在大炎的土地便是一种不合理，只因两个国度之间还夹着卡兹戴尔与叙拉古两块大域，哪怕是最显而易见的战争，也无法直接踏着这两份国家为跳板而作些袭击。
更何况，大炎曾经规模颇大，浩浩荡荡的反邪教运动之中，也有着拉特兰教士们提供了一定的思想与技术指导，在以孽教为敌环节中，那份教义同出一源却南辕北辙的仇恨与敌意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拉特兰教士们对于孽教的行动方案，思维回路反推无比精确的协助让反邪教运动无比顺利的同时，炎皇也额外嘉奖了这些拉特兰友人。
而那一次，更是值得纪念的，大炎与拉特兰教皇国的初步合作。
一些教士随同炎皇派出的使节带去礼物，报告近况的同时传播大炎的文化，另一些教士则留了下来，在大炎律法的约束前提下进行着拉特兰教士一贯的传统传教，也让大炎诸多宗教文化中添上一个拉特兰宗教位置。
而后更是在此基础上互相建设起了大使馆，大使馆成了彼此之间的国民来往的保证，本就有着诸多外国人前来经商的大炎还多出了那些头顶光环或背负羽翼的传教者，远比哥伦比亚更像个诸国汇聚之所。
大炎数百年来不起战端，一直以和为贵，虽然架不住乌姓国家一系主动来犯，但拉特兰却不在此行列之中。
仍是友好邻邦，自是谈不上军官入境的范围，而眼下摆着的可是两枚勋章，皆是少校一级。
听起来像是一个解释不好就得破坏两国友谊的范畴，不过再看看这两枚虽然保养的颇为不错但还是有着斑驳痕迹的勋章，以及至关重要的编号数目，楚信然便又会为自己一时的担忧哑然失笑。
至少这勋章的来历能有非常官方的解释——来自于数年前的在大炎反邪教运动中提供协助的拉特兰戍卫队军官烈士。
毫无疑问，这是遗物，也是信物。
在大炎的土地上，稍微有些见识的拉特兰人那儿都能凭此得到礼遇与方便。
持着它，也等同于大炎特派以处理拉特兰事务的来使。
不论数年以来的这类人多不多，楚信然都没什么荣幸之流的念头，甚至这编号他看着眼熟，觉着或许是数年前他在哪见过的数字，说不定还是见过的，便觉得有些复杂。
而且连这种东西都给自己寄过来了……
收起徽章，倚着靠背，楚信然眯起了眼，也不在乎一旁同座人的目光沉声叹息。
“是这种程度的麻烦啊——”
看来那几个受害者的身份有些敏感，那还合该休息休息。
念及于此，他便完全阖上了眼，但手机还是响铃模式，虽然想要小憩一阵，但若是又有什么事来的话也没办法。
不过或许是现实还没有那么糟心的缘故，直到火车抵达鄂湖区站时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短讯或是电话。
打了个哈欠抹了把脸就当状态恢复的楚信然拎起包来，随同十数人的人群一起下车，登时便也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
“真特么冷啊……”
挪了挪自己领口边上的围巾让其与脖子接触的更加紧实，楚信然再看了看自己那握了握的手腕，黑绿色的露指手套挡住了掌骨间关节样子。
但指间关节的些微僵硬能通过活动察觉，这便足以令他无言的远望那因为距离而并不清晰的高大山峰。
看着上面的皑皑白色，就觉得蛋疼。
虽然那还不如乌萨斯雪原的温度，但这哪里是比较的事，这是能不去就不去的事！
“在这种地方遇害……”搓了搓手，在这属于南方，但因为靠着淞山的海拔高度导致的气候环境而仍然能看到积雪的鄂湖区车站，楚信然低声絮叨着，在旁人眼中那本就有些阴郁的目光变得更加「冰冷」，“怕不是一帮拉特兰的苦行僧。”
“这位小哥要搭车吗？我们可以直接接送——”
“小兄弟是回家过年吧！去哪里这鄂湖区周遭直至菏泽大湖我们都送！”
“高青城！高青城！九尾祭奠的高青城嘞！帅哥是去高青城的吗？！我们直接专车送到酒店！！”
大炎绝大部分车站都有的熟悉图景，区别只是那带着当地方言口音的官话是否熟悉。
楚信然能够听懂这些人的话语，但这并无意义，因为他相信白泽那家伙作为「男妈妈」在照顾上的实力。
于是他埋头径直突破了这些乘车拉客人的「包围网」后再抬头环视周遭，接着就瞧见了一个穿着羽绒服的黎博利老人在冲着自己招手。
羽绒服上大剌剌的挂着拉特兰教徒用以充作暗号使用的基督鱼图案，令他的表情无比古怪，但还是迎了上去。
“暗金龙角与巨大的龙尾，您就是楚大人么？”
黎博利老人开口也同周围一般满是口音，只是这口音倒不像是当地的方言，而是拉特兰那边没能改掉的发音习惯。
“我想很难有其他的龙有我这样的体征……”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他对自己的龙尾尺寸定义为略显臃肿。
于是听到这种类似「你这么胖，你就是楚大人吗」的询问声时，不免有些微妙的尴尬，“那么阁下是？”
“叫我灰羽就好，一个拉特兰人……”老人略略行了一礼，却是大炎的作揖礼，“只是在这鄂湖区住了十年。”
“十年？”楚信然皱了皱眉。
“是的……”老人理解青年的皱眉，轻声笑着转过身去带路，“托了各位大人的福，这几年算是合法了，也真正落了户。”
“原来如此。”
迈步跟上老人那还算稳健，也不需要手杖的脚步，随他走向的一辆银亮色的源石车，楚信然有些意外的看着那车前盖上的拉特兰徽记。
但其实还有更多路人惊讶那辆源石车的菱角分明，与普遍的大炎车辆造型有着明显的差异，有着介乎于哥伦比亚与伊比利亚之间的科幻质感。
当然，这是楚信然的评价，那些路人不见得能对那在数月之前就不再欢迎外来旅客的伊比利亚有所了解。
只是这样一辆看起来既昂贵又个性十足的车完全不像是这个老人自己会开的。
于是楚信然路过驾驶座前时也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萨科塔女人，正抬手搭在方向盘上盯着自己。
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东西。
“灰叔，就他么？”
这份询问，是在楚信然和另一位老人拉开后座坐进去后，那女人吐了个泡泡证明了她在嚼泡泡糖的下一刻，泡泡炸裂后说的。
让他想起曾在莱茵生命看到的那位，帮奥丁做了会儿事的卡夫卡，每次看到她似乎都在嚼泡泡糖。
而老人听到这询问倒是干脆回答：“没错，是楚大人。”
“信物？”女人似是不依不饶，仍是扭头盯着楚信然。
老人顿时有些尴尬，但女人没看他，楚信然也没看他，只是从衣兜里摸出个勋章给她晃了晃。
“好，那么系好安全带……”女人回过头来，头顶那实体性质的，像金属打造的轮环也随之偏向，有着凸起的一面朝向了前方，抬手拨动了车太前的一个按钮沉声道，“公证所录音，93年12月29日下午四点三十六分，大炎专员楚信然汇合完毕，开始前往榕城城区。”
语毕便又拍下了按钮，机车发动的同时头也不回的问：“大炎方有告诉你事件的详细吗？”
“受害者的照片与大致记录已经看过了……”楚信然并无中途拉上车的茫然，曾经有过的职业经验令他迅速进入了状态，“但也只是大致，为什么公证所会介入这件事？”
刚才的录音足以令他辨出对方并不属于什么拉特兰民间协助者，也不属于什么受害者家属，更不是大炎方的职员，那无比标准的拉特兰语他听得分明，连同内容也是，对方毫无疑问是公证所的执行者，通常被派遣向各个城邦、国家，专门监督和推动种种事务的解决和落实。
他在几个国家都曾见过对方的同行，也算是打过不少交道，但从对方一开始的反应看来，或许那些打过交道的执行者不怎么进行这方面的情报交流，也或许是这女人自己不关心那方面的圈子。总之，对方明显不认识他，显得有些麻烦。
拉特兰人，在楚信然的眼里分为两种：
一种正经压抑过头，像是快疯了的家伙。
一种活泼随意过头，像是已经疯了。
拉特兰的官方机构之一，公证所里，上层管理之中，这两种人对半分，而下层的打工人之中，也是这两种人对半分。
正常人当真罕见，企鹅物流那位帮他运送骑士剑的莫斯提马小姐已经算是难得，虽然她的为人处事方式其实也挺罕见的……但至少不会偏离法律管理。
也正是对拉特兰人这样的印象，导致楚信然看到他们多少有些头疼。
大家的处事风格差异蛮大的，所以才麻烦，若是认识他的人好歹能有所了解，至少不会碍事，而陌生起来就太容易想当然了。
拉特兰人对秩序的遵从令人津津乐道，既因而成美德，也因而成麻烦。
“因为受害者在身前所立遗嘱中提到若死于人为，希望公证所追查真相。”
楚信然怔了怔：“这听起来受害者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是，那位事先立下遗嘱者是教皇亲自授予身份的榕城教区大主教，这样的位置在拉特兰之外往往容易招致恶意，只是不知他是真的预知到了具体的阴影还是单纯因为历史总结教训。”
女人话语间还带踩一脚他国居民素质，令听出内味儿的老人抬头有些紧张的看向一旁的年轻人。
但年轻人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淡淡道：“受害者不止那位主教一个，其他人没立遗嘱么？”
“并非每个拉特兰人都会事先立下遗嘱。”女人冷淡的回答。
“真意外，我分明听说每个拉特兰人的公民权益保障就包含了遗嘱服务，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准备去服侍神。”
“呃……”老人心头又是一紧的看向那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再看向那前面那明显在抬眼看后视镜的公证所执行人。
“有那份权利与是否履行无关，侍奉主确实是拉特兰人共同的愿望，但虔诚并非以狂信展示……”
女人重新看向屏幕开车道，“拉特兰不是伊比利亚。”
“假意谦逊、敬拜的伪信者，是要下火狱的……”青年淡淡道，“贵国的审判所与伊比利亚的不同之处在哪？”
“这不是眼下的重点。”
“这当然不是，但这一样能成为案件侦破的思路，比如危害大主教的嫌疑人是否同样是某个宗教团体，也比如大主教是如何中了嫌疑人的陷阱……”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白泽安排我过来，也安排灰羽先生接送，就应该是锁定了大致人群。”
“继续说。”女人随意的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撒旦教团。”
这回答一出，握着方向盘的手便无法随意，而女人的声音也怀着某种按捺不住的情绪：“看到受害者的模样，机构里就有人这么想。”
“那你是处理他们的专家？”楚信然问。
“不是……”女人咬牙，“这方面成绩最好的执行人应是送葬人，我从未接触过撒旦教团的异端，也未接触过送葬人。”
“呃……”听到熟悉的名字而表情有些古怪的楚信然沉默着，“公证所有派别的人么？另外，收敛情绪，女士，现在的速度恐怕要被交警盘问了。”
“拉特兰公证所成员被大炎交警队扣留的话，并不光彩。”
“呃……”女人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油门，稍稍踩下些刹车的同时沟通起方向盘施术单元，“没有，这是大炎境内的事，需要你们给出一个回应与解释。”
听到这种回答的楚信然只感觉生草：“我可不是鸿胪寺外交部的发言人啊。”
什么代表国家发声什么的，怎么也不该一个半路出来的家伙干，连正式任命都没有，甚至还挂着通缉令罪状。
这也太扯了。
“你是大炎方派来的处理专员，教皇冕下目前并不打算问罪于炎，因为可能事关撒旦教团才有此次的合作，机构并未派遣最好的执行人，恐怕是因为……”
女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吞吞吐吐，但还是努力说道：“恐怕是因为认为你作为大炎专员才是最好的执行人。”
原来还是有察觉么？
楚信然瞥了眼一旁早就不敢听这对话的黎博利老人，又回眼看来：“那么现在就前往那位大主教的教区修道院吧。”
“我也想看看那位大主教。”
“呃……”听到「看看那位大主教」的话语，司机与另一位乘客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但也什么都没说。
毕竟想到那位唯一的幸存者模样……便也根本想不出该说什么。

NO.165:这片大地并不单调。
榕城主城区4号，三澳天主教堂。
拉特兰所特派大主教所主持的大教堂，它的建筑风格出乎预料的更贴近伊比利亚。
不过伊比利亚本也同拉特兰教皇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在教堂建筑风格上的互相借鉴也不奇怪。
更何况这靠近菏泽大湖的榕城本就有着与伊比利亚相似的「近水性」，在建筑的空间分割中使用水系与绿化带为分隔媒介也算是契合，层次分明的规划设计也并任何不可。
连同伊比利亚建筑最大特点的浅色调设计也颇为适合教堂，采用更加质朴温暖的色彩打造的建筑好似融入了阳光与活力，给所有注视这座教堂者以心底踏实的心理暗示，也将成为信徒们无比信赖的第二家园。
但也正是这样外表无比温暖踏实，内部亦是干净整洁，俨然有着勤奋的教士日日打扫清洁的教堂之中，却早早的拉上了封条。
诸多加订装甲的源石机车亦是围绕着整座教堂停留，搭配持着器械的武警队员便也带来了无比直观的紧张感，令那教堂周遭的游人与居民都不时的投来好奇的目光。
当然，在这其中也不乏信徒的紧张与担忧，他们对此地发生的案件一无所知。
但也正因为一无所知，才对这么严重的封锁感到担忧，担忧教堂内的神甫、修女、主教的安危，担忧着一切牵扯进去的人群。
这么大的封锁阵势，这会是某种刑事案件吧？八成还死了人……
遵照生活在这片土地下而看惯类似事务的处理标准而判定的常识，不少人都能做出这样的猜测。
但也架不住那些警官完全不透露讯息，仅仅是说等上级到来再做定夺。
分明今天该是大家做礼拜的日子才对！
教堂一干教徒们都有着莫名的不安以及那份不安催生的躁动。
还有着某些无根据的谣言开始散播，多是一开始便觉教堂不顺眼的好事人。
毕竟大炎有着大把的无信仰者和其他教派浅信者，而这座教堂里的教士们一开始的传教行为有引起过相当程度的反感。
而对于这些教士们刚站稳脚跟时操之过急的失误行为招致的恶感暂且不提，在这封锁了快有一天的现状下，有着大把的好事者都已经失去耐性不再一直盯着，只有些小报记者还无比在意，纠结着该从什么环节方便「侵入」探查情报时，陡然传来的车声顿时牵引了他们的目光，而那辆车独特又凌厉的造型也足够引发些了不得的赞叹。
而在那份赞叹之后，眼见那车停留在一架装甲车前，而驾驶位走下一位英姿飒爽的萨科塔女性时，那赞叹声显然也发生了些变化。
紧接着是一位龙族青年和黎博利老人各自从两侧开门下车，这样奇异的种族组合霎时便能令人联想到所谓的「上级」，只是还没等做记者的蜂拥上前，那三人便径直朝着教堂走去，于行走间合流，跨入那些武警让开的入口之中，完全不给大家采访时间！
只有某些小报八卦记者在见到人的第一时间靠着职业嗅觉先拍下的几张偷拍照片能充作其他目的的记录。
都是些看图作文的胡编乱造，尽管也能引起些话题，但若是相较于真相，大抵是完全不入流的水准吧？
等了那么久等来了负责人却也没抓住采访机会，拍了几张照大概只能就颜值和种族方面胡乱编凑些观众爱看的花边新闻。
实在是过于反常，难道要将那些谣传也编进去么——八卦小报的记者思索着可行性，他们这类被同行看做不入流的记者反倒是此刻最能活跃的。
毕竟其他中大型报纸的同行还得顾忌风评和真实性而对情报量稀少的现实一筹莫展，而他们哪来这样的制约？
不过这次连都市报和早晚报的那几个同行都没来……这件事果然是大到上面都打招呼了吗？
情报工作者的敏锐嗅觉与记者圈常态下的约定俗成，都足以让大家相信这平日没什么动静，只是单纯在运营着的教堂里出了什么大事。
只是这拉特兰教堂里又能出什么大事？虽然这确实是一座有着大主教入驻的大教堂，并且还因为大主教入驻的缘故而进行了扩建，还特地邀请了当初设计这座教堂的伊比利亚建筑师重新负责。
而今也是榕城有名的大教堂颜面，但怎么看都是和武警封锁扯不上关系才是，更何况是佩着武器守候……
又不是哥伦比亚那种地方的警察，大炎一般的案子可不会这样全副武装，警官们也很少有真正开火的机会。
一群教徒能有什么破事儿吸引武警？虽然一开始传教执着的讨人嫌，但那大主教来了倒也缓和多了，也没什么事。
难道是拉特兰人靠着这教堂偷偷藏了什么额外守护铳之类的危险违禁品？
他们尽管猜，而那些降下了头盔防风面罩的武警们都尽力绷着脸，佯作不在意那些窥视者的注视着前方，相信他们怎么都猜不到远比那些更加残酷的真相。
“我给他施了二十四针缚住元神，半个时辰前他还说这样感觉好多了，可现在这样……”
“上三十六针呢？”
“他这身体哪能禁得住三十六针呢？何况三十六针下去岂不是连魂魄一起封住，还怎么问话？”
“现在说的尽是些疯言疯语，不封又能有何用！不如保一命遣送拉特兰，说不定你们教宗有办法。”
“遣送拉特兰……他这种状况能经得起三千多公里的折腾？放给那些储纳之法的信使都不行！”
“峯驰物流就能运送活物，他这个也……算了，你当我没说。”
身着淡黄道袍的龙族男人与面前那身着白色鎏金袍服的主教对视了几眼，还是叹了口气，刚要垂首就听到怦然的推门声，还带一道比人更早入室的招呼声：“大炎专员来了！尤利塞斯大主教的状况怎么样？！”
两人顿时侧头看去，就瞧见灰黑头羽的黎博利老人大踏步冲进来后，脚步一顿，顿时加速却又因此跌撞起来，怒吼道：“你们在做什么！！”
他很愤怒，毫无疑问，事实上不只是他，连一旁慢上几步的萨科塔女人也在怔然后冷嘶，在见到那蠕动的肉团身上扎了一堆针的画面时，两人的反应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还没等她义愤填膺，一旁同一时刻只是眼角抽了抽的青年却快她一步的冲到了她前面，也挡住了她的视野。
“停下，别动他。”
挡住的不只是女人的视野，还拽住了老人的手的同时，扶住了他那跌跌撞撞本就要摔倒的步伐。
可那被扶了一把的老人在此时哪有什么感谢的心思来，仰起头来看向他再回头看向那惨烈的画面，正要冲他怒斥些什么时，又反应过来一时失声。
他该怎么动？那一排看着就触目惊心的细针，只感觉碰一下都是刺骨的痛楚，只能转而朝着那两人咆哮道：
“你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声音之大完全是破音的程度，连地上蠕动的肉团都些微的颤了颤，可他咆哮的那两人却是一个无动于衷，一个面露难色。
后者倒是还在在意他的想法，前者就直接将目光投在拉住他的青年身上了，看着青年的脸与角，再稍稍偏头看向身后垂落的尾巴，表情就直接见鬼起来，直接作大揖行礼道：“山人拜振海，见过楚家主！”
“呃……”这样郑重的行礼自然吸引视线，自那在场所有人都投来目光的注视之下，龙族青年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注视着那作揖的同族男人，再扭头看向那还扎着针的肉团，回过头来：“山河观的封魂针？”
“正是……”拜振海恭敬道，“只是可惜这位主教的神魂皆损，这种处理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你们在说什么东西？”本算是个中国通的灰羽却听不懂这样的对话，但在之前楚信然开口时稍微冷静下来的他也掌握了一定的常识道，“那不是针灸吗！”
“你也知道是针灸，怎么能说它没意义呢？！”看起来仅仅是对楚信然比较恭敬的拜振海对外人指责自己的专业领域感到十足的不满，“我山河观的封魂针锁住魂魄可是一等一的吊命手段！”
“魂魄……”老人怔了怔，想起自己看过的大炎书籍，转而再怒道，“玩弄灵魂的恶魔！邪魔外道！”
“这老头……”男人一脸不爽的扯了扯自己那菱形的小长耳，扭过头来嘀咕道，“所以教堂里说这些真麻烦。”
场面一时有些僵硬，只有地上的肉团好像无关般的机械式蠕动几下，而在这时候，还是那身着白色鎏金袍服的主教摆手道：“灰羽，这是我准许的。”
“主教！大主教他！不需要这种中医手段，我认识的大炎人自己都不信中医！”
灰羽嘴里飙出一串让拜振海和楚信然都表情微妙的话来，一旁因为看不懂也听不懂而并未说话的拉特兰女人倒是注意到了，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如看看地上那位大主教……但看着就有些无言。
“灰羽，我们都在大炎住了不断时日，可你接触的还是些片面的民间话，也不知道大炎的源石技艺研究到了怎样的程度，这是连教皇冕下都会觉得惊异的成就，也因为这些成就，大炎驱逐海神教团的效率甚至快过我们拉特兰自己。”
稳重的主教扭头看向一旁的道人，再看向对面的楚信然也行了一礼。
只不过是拉特兰的礼仪，道：“没想到竟然是您，苍龙七宿阁下，拉特兰的那一剑真是从记录便令人神往。”
“你对大炎的文化学习程度真令我惊讶。”楚信然淡淡的回答着，对于提起当初那些事的人，他也着实没什么好心情。
“我从小就仰慕东方的文化，能与尤利塞斯一起被特派到大炎是我倍感荣幸与欣喜的事……”
主教操着一口流利的大炎官话，只是说到这里的语气有些悲凉，抬手展示着后斜方的肉团，“但谁也没有想到，那位比我更加融入这片土地的尤利塞斯变成了而今这幅模样……委实说，三年前直到两年前的剿灭运动我也有参与，这不像是撒旦教团的手段。”
“现在的重点是这位主教的状态吧？”这时候出言提醒的竟是一旁的道人，抬手指着下方的肉团道，“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直接体现就是语言能力越来越细微了，但说到底我都不知道他这个状态是怎么还能开口的，已经失去了发声器官但却意外掌握了某种借助源石技艺共振发声的能力，他本没有那种思考余裕，大概已经变成了某种本能。”
“为什么会有这种本能？”楚信然直接问，“你有分析过么？”
“他遇害去没被直接杀死，而是变成了这副模样，本身就是种怪异状况，对方需要达成某种目的，而这种奇怪的现象就是最明显的线索。”
“这倒是我没去考虑的，一些特案组之前也有来但是之前又接到命令回去了……”拜振海扯了扯嘴角，“我就是被叫来稳住他的，之前还有几个秃驴和巫医也在，结果他们都没辙，就我的封魂针还有些用，但他好像也快撑不住了，虽然这种状态下能活着就是一种奇迹。”
“他的身体器官一团糟，之前做过CT连骨骼也在持续消失……”一旁的萨科塔在这时才找到了机会开口，满口忧虑，“这样下去会彻底以肉球的方式死亡。”
“诡异程度像是撒旦教团，但撒旦教团不做这么无意义的事，他们异化信徒只是为了献祭和强化，而它这种……纯粹为了亵渎的教团已经有十几年没听过了……”
主教望着肉球上方扭曲的轮环，“唯一保留的语言能力非常刻意，像是在折磨大家一样。”
“有人提出过杀掉他，但却被大家拦住了。”
“两年前曾经有人做过类似的东西，切掉四肢的人棍，只为了做一个说话工具，是个和孽教走得很近的邪教……”
楚信然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肉团，视野之中无数的黑色都被一团光晕所缚住，像是这主教用自己困住了所有阴影，“而在大炎历史上的酷刑之中也有类似的方案，那是人彘，切掉四肢、挖出眼睛。耳孔注铜，喉管注毒等步骤的酷刑，打造一个终极的折磨姿态。”
“这……”现场三个拉特兰人只觉得自己对大炎了解的还不够多。
“那个和孽教走的很近的邪教在当时就被剿灭了才对。但是……死灰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信然皱了皱眉，扭头四顾这片封闭的空间，“其他受害者的尸体呢？我还要问问这座教堂的修士们问题……这位大主教还能问话么？”
他看了看地上那其实一直蛮安静的肉团，又看了看那道士。
“能，现在还能，待会儿就得作一个决断了，三十六针，要么彻底封住他的意识，要么放任他的精神和他的肉体一起退化。”
“先不急着拔针，我要搞清楚这里的基本状况再做询问，省得无从下手，浪费时间，错过机会。”

NO.166:无来由的大自在。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一半，在我写完炎国地图之前，这新年剧情活动能不能早点出让我看看能不能直接拿来用啊(）
【勿思勿想，绝圣弃智……】
【抛弃人智，舍身方晓大自在……】
【修仙如苍鹰逐鹿，并非是自己修行得到的力量，而是力量在不断追逐你。因为为了维持自我，就必须修行。境界到了，修行自然到了，这才是要紧的大自在……】
【修身齐命大自在，剥皮、除肉、削骨、以血肉皮囊喂养天地精粹，而后白骨生肌、发肤再起，血肉充盈，以此循环往复，方为天地大道，命之真髓。】
黯淡昏黑的室内其实有着数百蜡烛汇作光的溪流，分立两侧各处，留下那仅供行人来去的长道。
长道尽头是一张石桌，石桌的半面被血染红，一位少年站在那分明还算新鲜的血迹边上，一手搭在桌面，一手握着一柄并不起眼的长剑。
他的视野落在那被一旁的烛光映照的桌面上，桌面上有着一本翻开来的古老书籍，而那书籍垫的很高，垫着它的是另一本书籍。
——有着更加古老的历史。
《玄君七章秘经》。
古拙的书籍上书写着古老的篆体，更是在少年的眼中映出怪异离奇的图文，可少年的反应却是平平无奇。
仅仅是抬手将那垫着书籍的古书抽出放在一边以便与待会儿拿走，然后便复又重新扫了两眼那用古书垫着的修行教义。
“域外天魔，无我净土……”扫了两眼，对其中的一些意有所指的用词微微思忖，少年便扯了扯嘴角，反手一剑挥出。
木棍般的剑柄上是素灰色的剑刃，在烛光照耀下也无什么金属光泽，却能在挥出的那一瞬打出漆黑如墨般的水迹将那连桌带书一同劈开。
除此之外还有剧烈的冲击衍生而出，登时便令那石桌上的《玄君七章秘经》一同甩出去时，却被少年一个早有预料的抬手给抓住了。
“修身齐命大自在……分明是献祭指南书啊……”
这个年纪的少年大抵会因为这种敲到好处的动作成功而自我陶醉一阵。
可他却只是叹息着望向自己劈开的石桌，看着那附带着金色纹路的平整断口以及那裂开散落的书页，再缓缓地将目光上挪，瞧见了一路的血迹，还有那些正被挪到阴影中的尸体。
挪动他们的深黑之物若隐若现，在血色的竖瞳之中并不明晰，却是皆能骤然警觉，要将呼啸扑杀而至！
也正是那一刻，少年望向那书写着《净土宗》的匾额，嘴角翘起讥嘲的弧度，墨迹汇聚的抬剑再次挥斩而出！
嘭！
一道叠音，犹若两重合并般响亮，让楚信然怔了怔，看着面前不远处那刚将木桌放下的黎博利男人，另一侧还有着几位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的修女，其中的一位萨科塔更是走到近前关心道：“专员阁下您身体还好吧？”
“我怎么了？”
从昏暗烛光一转敞亮教堂的视觉反差让楚信然有些怔然，却也适应了这并不强烈的反差，望向自己那颤动了一下的手掌，方才分明还残留着握剑的质感，那柄许久不曾体会过的朴木质感，与而今的炽合金与异铁组合高法术传导金属剑柄完全不同的体验。
因为追逐着隐匿的性能而以传说中的「列子三剑」之一的「承影」命名，打造初衷与额外要求都是为了更加隐蔽自然，还麻烦火神额外学习的全新的上色处理，跟了也有好几年的长剑，修修补补好几次，断的时候却是异常干脆。
尽管没有对火神细说，但她还是自发的在重新打造武器时进行了强度的提升，只是剑刃可以再造升级，那些过去的事却难以忘怀，楚信然也不是什么爱剑之人，只是有些念旧，也在当初对于武器残骸没能回收而耿耿于怀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都进医院了，三周之后才被准许出院，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那些东西都被人处理掉。
毕竟灾害现场一般的废墟之中，看起来跟破木头一样的剑柄和金属碎片显然是处理残局的局外人不太关心的东西。
“您刚才似乎有些走神，是不是……”修女说着说着就看到他那愈加冷漠的眼神，声音也不由的低了下去，“睡眠不足什么的……”
“不会，我每天的睡眠都很充足……”干练的甩手挥掉刚才的错觉，简单的话语也转移开了短暂走神带来的失态，楚信然看向一旁桌案边正抬头望着这边的公证所执行人，“记录到哪了？”
“提到了榕城工厂污染严重，恶性排放含矿石元素废水影响了下游沿岸村落的问题，而尤利塞斯•奥古斯丁大主教曾经为那几名信众的苦恼而奔走过榕城的工厂管理。”
被问问题的萨科塔女人一面说着，一面看了眼自己写的记录做确认。
作为拉特兰公证所派来的执行人，她虽然对于撒旦教团的应对并无经验，但却有着丰富的调查与记录方面成绩，可以说公证所派她过来就是负责监视和写报告，实际行动方面都全权交给了大炎方特派专员。
也不知道拉特兰是真的对大炎那么放心，还是已经提前获悉了专员会是那个曾经给拉特兰本地所有枢机主教都留下过印象的外乡龙。
“那几个工厂标记一下，列入可能的嫌疑人名单，哪怕不是嫌疑人之后也可以直接走官方投诉通道，含矿石元素废水不是小事，污染水源更是大事……”
楚信然说着转而看向一开始放下那木桌的黎博利男人，目光也稍稍落在那木桌上，清晰分明的记忆中是那木桌触地的声音将他从那回顾过去的状态中拽回，“这桌子就是奥古斯丁大主教一度最喜欢的？”
“是的，您一问大主教大人曾经有什么反常，我就想起这个，他有一段时间非常痴迷这桌子，分明是休息时间也要坐在这办公桌前，还有人……还有传言说见过大主教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摆出扭曲的表情。”
魁梧的黎博利男人是教堂里常驻的木工，说到这个时还左右望了望周围人，生怕有人斥责自己，却发现在场的神甫、修女们都是表情不太自然，倒没有一个人说他坏话。
“看来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这个传言，并且也不觉得有假。”同样注意到了这些人表情变化的楚信然淡淡道。
“大主教他……大主教他本不是这样的人……”有修女低声说，“他是教皇冕下亲自任命的荣誉主教，是主的荣光践行者，待人和善，对人真诚，还会帮那些阿戈尔村民去工厂抗议，大家都相信他迟早能成为枢机主教……可……”
“可是你们都认为他确实做过这种事，证明他还是有着这份反差的一面？”楚信然接口道。
“最近几个月的事……”又有神甫小声说，“大概是10月初，大主教多了些奇怪的怪癖，他一开始甚至坦然跟大家求助，说出自己经常听到些怪声，或是会突然觉得杯子很温暖，想要抱着睡觉什么的，为此还向主祈祷，偶尔还有些小错而进行自我告解，虽然很怪异，但也没犯法更没伤害到谁，大家很为他担心。”
“两个月间有些变本加厉他们也不清楚，因为奥古斯丁的想法似乎逐渐改变了，开始减少了和大家的沟通……”
穿着白色鎏金袍服的教堂副主教也开口补充道，“我们有人逐渐发现奥古斯汀的怪异更进一步，只是他再也不同最初那般会告知大家希望解决。”
“有联系过医院么？”
楚信然一面问，一面走到那木工放下的桌子边上，打量着这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木桌，又看向一旁的木工问：“这桌子是谁买的？抽屉里有东西么？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教友捐的老桌子，大主教喜欢就让我打磨一下重新使用，抽屉里东西倒是清理干净了，毕竟要方便抱过来……”
木工大咧咧道，“里面的东西我就地摆在大主教办公室地上了，你想看可以先过去，至于特殊之处……”
目光说到这个，摸了摸自己下巴那看起来很柔顺的短须，抬手指了指桌子：“我当初打磨的时候发现很怪的事就是这木桌里似乎镶嵌着许多小石头，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加工特别麻烦，磨平可比一般的木桌多费些功夫。”
“石头？”楚信然诧异的回身看向那桌子，而另一边的人也找到空歇回复楚信然之前关于医院的问题，回复方式是直接递来了一串病例。
“其实大主教也有吃药的，只是效果不见好，而他做过的善事风评和那些小毛病程度还行。
所以也没什么拘束和控制疗法，大家担心影响他的前途就压下了传言，结果才一个多月而已，这就……”
一个神甫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楚信然却没听进去，他正躬身凑在桌面边上，眯着眼睛注意到了那光滑桌面上的白色斑点。
周围人便见他一个甩手间冒出一把短柄猎刀插在桌面上，登时有人瞪大眼睛互相对视，显然是在交流要不要阻止他破坏大主教的办公桌。
但是副主教伸出了手做出阻止，示意放任对方的作为并有些担忧的看向大主教的办公室方向。
那封闭的办公室里层还关着造型骇人的大主教，连进入办公室的木工都看不到，被他请来的那位道教朋友看护着，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病例先放着，那些东西也挂着，你去记。”端着那柄猎刀轻巧剜出了一颗桌面里的石子，楚信然便扭头朝着一旁的公证所执行人吩咐道，继而抬手捏起自己挖出的那块桌面小石子，眯上一只眼细看便瞧见了一丝渗在里面的红，还有淡淡的金，依稀还带着些许眼熟，令他静静沉默着，冰蓝色的瞳孔先是裂开一道血色，再开启一道暗金。
变换的视界并无收获，哪怕换一层滤镜也没有出现变化的寻常令他转眼看向了了刚从他身侧走过，正要离开公证处执行人，抬手拍了拍肩：“嫌疑人名单给我看看。”
显然并未与谁有过互相拍肩这类亲昵举动的执行人竟是下意识矮身抬手想要握住再转反制，但这样的反应却被那手更快的拍了回去：“嫌疑人名单。”
“呃……”场面一时有些尴尬，执行人更是连给自己下意识反击的道歉余地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再一次强调只能忙不迭的把记录嫌疑人的纸页撕下来塞过去，继而直奔里屋小跑而去，可见萨科塔人的运动能力也是颇为不错。
围观了这一场小插曲的教士们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但见那青年都是一副无所谓的展开手中的纸页扫视的模样，大抵确实是一件可以不在意的小事吧，大家也都互相四顾着，感觉对方应该问完话了不该打扰也就各自散去，只有那位副主教还站在不远处，随时等待着那位楚大人的吩咐传唤。
作为三澳天主教堂的副主教，一方面效忠于拉特兰教皇，一方面也在大炎地界管束之下。
不过这位大炎专员没有具体的官职显得好似没有职权一般犯不着在意。
但他仍是记得对方曾在三年前大炎搅动的风雨，更是听过对方曾在拉特兰做过的一些往事，其中自有着能令拉特兰人也望而生畏的事迹，还能营造些传言在某些跳脱的年轻人圈子里颇受欢迎。
副主教并不是年轻人，但也能够理解年轻人，同时也作为炎国之中直接联络教皇厅的主教之一而对教皇曾礼遇过的异乡龙抱有颇高的敬意。
不过其实就算没有这些，任何一个拉特兰人就都该对于对抗撒旦教团的人足够尊敬才是。
在宗教治国的教皇国拉特兰，撒旦教团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是禁忌的亵渎。
连带与其相似的东西也都共享了那份仇恨，而与那份仇恨对立的，自然便是可敬的友人。
哪怕这友人并非他们的教友，也不怎么亲近他们信仰的东西，但他也确实是在为大家所憎恨的事物行动。
“我在这儿能待的时间只有一天，这份名单调研要尽快……”
已经扫完记录楚信然捏着那张纸，循着之前执行人跑过的路径也朝着办公室走去，见到那执行人和黎博利老人便吩咐着，然后转向了拜振海那道人，“我要净土宗的资料，能帮我查么？”
“净土宗？”道人愣了愣，“那不是早就……这跟它们有关？”
“说不清是漏网之鱼还是别的，但总该有点关系……”楚信然思忖着，转而看向了面前这肉团，“准备给他拔针，我要问问题了，问完给他施针三十二，让拉特兰那边自己来人处理他，他现在经不起路途折腾。”
“好的，没问题。”道人立时点头，抬手无比精准迅速地朝下方那肉团拔针，每一次拔针都有一道明显的光流散去，用时不过数秒，二十四针全部撤出，些微的血丝从肉团中渗出，但眼下的人群更在意那肉团陡然的活跃。
“布莱克……我还好吗……”带点浑浊的震音随着肉团的活跃迟疑问。
“你还好，你会好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副主教立马上前单膝跪地的看着那肉团深切问。
“我……我完全看不到了……也没感觉了……我感觉能听到主的声音了……祂在，祂在……谁还在边上吗？谁……挡住了主的光辉……”
“是我，你现在可还不能回你那主的怀抱。”
楚信然的眼瞳再一次的化出那竖瞳与菱点，望着那肉团的上方，手中那柄没有收回的短刀竟不知何时抹了一把自己的手指。
血低落在肉团之上，看起来毫无动静，却在四散的虚影上溅起巨大的涟漪。
“尤利塞斯•奥古斯丁，你应尽的事已经尽了吗？你能够毫无负担的前往天国了吗？你觉得人生来的罪孽已然洗清了吗？若是不能立刻回答，你就还有迷茫。”
“有迷茫，就要破除，现在一一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破开你心中的迷茫，而你也要因此揭开我们的疑惑，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并无死亡。”

NO.167:混淆的记忆
（感冒了一波，各位也注意身体啊。）
“神霄门的清荷长老，其脉之下的讲法论道并无问题，却在培养催化弟子的竞争攀比心境。”
清越好听的男声伴随着破空的锥子，将神霄门的宗派徽记钉在用于摆放情报的白板上。
“春都地下的怪异邪教，牵扯着当年的怪异事件，其教义并无明显缺漏，但在仪式规划上却是在献祭神魂。”
话落又是一道尖锐的啸声，破空的锥子将那怪异邪教的宗教徽记钉在下方的白板上。
“榕城拉特兰教堂，众多教士遇害，失踪5人之中包括两位主教，身份最高的大主教被异化畸变，留在了案发现场，疑似……挑衅？”
唰拉的声响，这一次是拉特兰的宗教徽记，三道徽记被流光溢彩的尖锥钉在塑胶板上。
但比那三道徽记更瞩目的是那白板上的其他徽记，既有着有着大炎的徽记，也有乌萨斯的徽记，甚至还有属于阿戈尔深海猎人阵营的徽记，足以证明站在这里的掌控光锥的男人正调查着更多的事物，追寻着更深处的真相。
“93年，91年，88年，86年，75年……”一个一个的念叨着那些徽记之后所代表的案件脉络，对于国家的徽记，拉特兰与大炎的徽记下同时有着三道锥子，锥子下什么都没有，却不妨碍男人记得那是代表着什么，其案件又有着怎样的年份。
二十来年发生的所有大案记录之中最为敏感的部分，御史台、大理寺、肃正院都或多或少缺失的记录在这通天宫内却得以集齐，本只是负责占卜与皇子们教学的太傅与通天宫主白泽望着这些记录，作为烛阴最为信任的代打而站在那无形的棋盘之前担任着棋手。
引导棋子，打造大势，做好应对冲击的准备，这是炎皇赋予国师的重任，也是白泽敢对烛阴说些俏皮话的倚仗。
别看烛阴能说出把他塞进岸防炮里发射到切尔诺伯格之类的狠话，其实也真的只是狠话，毕竟没了他的话，大炎而今这持续了十数年的棋盘就崩了。
棋手下棋，也打造出了棋局环境，烛阴或许能接手他的位置，但绝对没那个空闲去做。
炎皇的忙碌只会比通天宫的宫主更过头，否则也不至于这位置在某个圈子里被推来推去。
可这并非意味着白泽就能从中得到怎样的宽慰了，真喜欢忙碌的人终归是少，白泽的心情向来不怎么愉快，也正是因为不怎么愉快才冒出了些恶趣味，连炎皇不给面子，常常噎得对方半恼说些凶狠话来。
那也只是一时缓和烦躁的乐趣，待到重新投入工作中时，白泽也就展示出平日罕有的正经模样，一脸沉肃的唤起星盘，摆起阵势，激活那份以缺损化遗迹文物为核心所额外加工的大型天图。
大炎明暗有着两重国家数据库，其一便是明面上那御史台的源石电子数据库，乃是大炎改革数年紧追西洋科技步伐所制超级计算机，而另一个，便是暗地里的通天宫大型天图。
那是以迄今为止都尚且未能解析原型的大炎遗迹产物打造的源石技艺层面的国家数据库。
当十数年前，天工部的无数实验得以判断那像是某种法杖部件的东西其实有着独立运算能力，可以充当计算机主机时，通天宫的建造便以占天为名开始了。
顺便一提的是，卡西米尔也有个类似的东西，甚至光明正大的宣传，以卡西米尔智库的名头广为流传。
打从一开始的大兴占卜就只是为了给这套系统做掩盖，为此炎皇还蒙受了好些日子的谣言恶语，乃至还有忠臣谏言，连带任职宫主的白泽也受过好些冷脸和讥讽，只是两者皆是觉得无所谓的清风拂面，倒是苦了些周围人。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今的大炎多多少少都有着两面的掩护，就像军器所与天工部的外内差异展现了军备伪装的紧锣密鼓，御史台与占天宫的数据库展现则是在国家管理上的伪装，区别只是军备伪装的初衷是应对大炎周边各国的窥视，而国家管理上的伪装，则是面向国内的隐患。
按照常理，大炎国民若是听闻国家有这方面的隐瞒，大抵会因为改革后的教育提及的政治内容而想到各国外患。
但其实这方面的设计是为了应对内忧，更加直白来说，便是那些寄生高位，蚕食朝堂权利的乱臣贼子。
官场的腐败一直是这个国家不曾断绝的问题，也无法断绝。
历来炎皇之中都不乏雄韬伟略的霸主，也不缺励精图治、任贤革新的贤君，省刑减赋、政治宽和的仁君也有不少，可这些都做不到控制人心，更谈不上断绝腐败。
这些皇帝也没什么钻牛角尖的人物，没想过真正攥紧人心，真正扫除固然是能名留青史的伟业。
但着实不太现实，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大家也想象不出真正连一个贪官污吏都没有的朝廷究竟会是什么模样，百姓的画风又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都是在可控范围内尽量减少这方面的滋生，走的仍是权衡利弊的路子。
只是这一代的炎皇状况很尴尬。
或者说，这个时代的领导者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
撞上这表面平静无事，暗地里波涛汹涌的时代，但凡历史书看的多一些，脑子灵活些的领导者都能察觉这个世道的压抑与沉积，就像身处海船之上，面对这某种暴风雨前的平静，无能力的领导者被动卷入海流，而有能力的领导者，自然是要乘风顺势，甚至是动手搏击这份或许会不甚满意的狂风骤雨。
烛阴是后者。
他想在陆地迎接暴风雨，但若是连自家国内都处理不好，那就在海面上了。
既要迎接狂风骤雨，还要担忧暴风雨带来的连锁效应让脚下的踏足之地一并化作汹涌潮水。
所以相比历代炎皇，这一代的炎皇好像不兴战事，只精政事，也好像不怎么亲近百姓，甚至感觉很少走动，只有大型节日的祝福与盛会免不了出席，而更多国民看到炎皇都是从电视画面上。
有人觉得他无比贤明，也有人觉得他变革太勤又缺乏人味，只是不论这些百姓如何看待当今的炎皇，都不妨碍决策的继续，也不妨碍这份决策牵扯的无数关节运作，无数忠于陛下臣子履行着各自的重任，为了那句被委任时都听过的话语而奋斗。
“你我都是这个国家的齿轮，名为大炎的钢铁巨兽是否能发出震撼世界的咆哮，皆看我等是否履行了应行的义务。”
“谁想震撼世界啊，说的那么好听，大伙儿一开始的目的不就是保住这片土地的人和事……”
「齿轮」之中权利最高的白泽便是对那份话语不屑一顾，更青睐圈子里另一个版本的说法，“「大家哪怕是苟活也要活下去」才是千年前流传至今的训诫吧。”
只为了那句哪怕忘记了太多也仍然记着的「凭着人类之名继续生存」。
只不过……以兽的代称代替模糊的名字，以非人的特征无数次的苏醒于这个世界，经常会自嘲自己算哪门子的人类，大抵没有比自己等人更像怪物的家伙了，那句记忆中最为深刻的话语大抵也不是对自己这帮家伙说的。
只是抛开这个不提，烛阴给那些官员扯什么震撼世界……
对白泽这类知情者听来可真是太草生了，那家伙对圈外人还是那么缺乏信心，分明是预计为要苟活的目标，对那些官员说的时候就成了大炎要成为泰拉第一似的，到时候落差过大，道心破灭了怎么办？
还不如现在说实话先破一轮呢——白泽就是经常在烛阴面前说这类话搞得烛阴很少来通天宫探望，上次来了之后没有挂着司马脸已经让宫人们惊讶至极，纷纷传言或许通天宫的权利要有所回升了，还使得白泽这里都无端多出了好几份书信外加「薄礼」，令其收下了「薄礼」，转手把书信丢给了书童发去给烛阴。
老坏东西了，收礼还带举报，也不给吐出来。
不过这帮趋炎附势的家伙都能这么迅速的拿到炎皇去过通天宫并心情不错的消息来，可见宫中也需要清理清理，同时大炎的官场从上层就又有很大的问题。
不过完全不是白泽需要思考的问题，他需要考虑的是眼前的这些玩意儿，这些积沉了十数年来，炎皇交予他负责，徐徐图之的案子。
在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拽出来了，白泽觉得今年就很好，93年12月，正好应和卦象，又能迎来一个好年。
新旧案子，牵扯五个国家，十多个年份，岂是只有惊蛰和楚信然所想的两大家族两个派系的问题？
这是大炎最大的病灶，两大家族两大派系，背后的指使者还借助了他国的外力，同时又在大炎的领土上暗害他国将这团水搅得更浑。
“从宗教，到宗门，从家族，到外来末裔……”
看着榕城邪教、神霄门、楚家事件到龙门事件等标识，白泽自言自语着，敲下了每个徽记背后的文件夹关于关键字的检索，而在那些纷乱的关键字之中，他还没排布完顺序，后方就有个书童穿过了水液般荡漾起来的空气后，躬身行礼道：“宫主，苍龙阁下再次传来消息，榕城的拉特兰案子之中，有着净土宗的影子，尤利塞斯•奥古斯丁大主教的异化与其收到的捐赠桌有关，其桌有着净土宗仪式祭器碎片。”
“知道了，下去吧。”白泽并未回头，只是目光微有偏移的吩咐道，待到对方退出禁制后，再看向前方放大着标记的数据投影板，又是一道光锥刺着全新的徽记钉在白板上。
净土宗的徽记，像是两只手互相缠绕构成一株树来，看着便觉有些邪异，其光锥落下的瞬间便有数枚徽记亮起，证明天图情报逻辑认定那几个徽记所在的案子都可以与净土宗扯上关系。
这显然是个很有效果的关键词，苍龙果真还是那最效率最趁手的棋子，不枉他为其行动考虑的那么周到，特意算了算他现在的位置还安排了一个事件相关老人去接送。
“昔日仰仗着孽教的法术伦常以理解天道的净土宗，果然是一宗实验么？虽然摧毁了试验场，但成果却被那帮人拿到了，还用在了那些宗门上用以扰乱大炎修行界的秩序。”
仰望着白板上的那几个徽记扩大淡化浮现的文字与照片，白泽扭头看向了另一侧浮现的光幕，上面也同样浮现出无数文字与图片，区别只是并未有着徽记之类的总结概括。
毕竟那本些是一开始认为与相关事件无关的记录，自然没有额外备注与标定。
“修行界之后武术界，武林大会这个环节也要额外注意，同时还有物流方面……劫下拉特兰的天使序列机械就是体现，而家族……”
他回头看向大炎徽记所在的位置，“早已准备完全的话，便是当日进行查封的名单记录……”
“宫主大人。”
“又有什么事？”
尚在自言自语时又有书童前来打扰，白泽终是回头看向了那个因为自己反应而有些不安的孩童：“苍龙阁下再次传来新进展，拉特兰事件的线索断了，顺着捐赠名单寻去的几个信徒已经失踪超过四日，其老年特征却是与春都邪教信众有些相似，或许其中也有牵连，证据之后再谈。”
“嗯，下去吧。”
终归是保住了涵养的白泽挥了挥手，回身重新以源石技艺录入那份年迈人群的记录，复而标定部分兼职敬老院职能的拉特兰教堂，继而皱眉。
基督福音拉特兰、敌基督孽教、脱胎于孽教的净土宗。
拉特兰教堂收留老人，邪教自老人间传播，反过来暗害主教以此破坏两国关系……
“还真是一条线包圆了么？”白泽低声自语，“这般直来直去，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宫主——”“苍龙的话稍后再说，告诉他可以停手了，榕城案子已结，需要担忧的也该是两日后的跨年祭礼。”
“呃……”大着胆子上前都做好被呵斥准备的书童，被自家宫主的抢答说的有些懵，愣了愣后才道：
“是！”

NO.168: 有时候你会忘了天灾这玩意儿的存在。
（是不是圆谷做的太好了，东映觉得自己要出奇招来吸引视线？王小明的新皮套再次刷新下限，雷普着每一个目击者的审美。）
“停手？结案？”
哪怕一脸的不可置信，却也依然捧着个小型机械仪器不住敲下按钮的拉特兰执行人坐在副驾驶上，不忘叱问道：“背后的罪魁祸首都没找到，怎么能够结案！”
“罪魁祸首另有人负责，其他的你问我也没用。”被叱问的青年一脸平静的坐在座椅上，双手也捧着小心机械仪器，却不是执行人手中那份造型独特的联络器，而是更为常见普及的手机。
坐在青年旁边的男人瞥了一眼，总觉得是在水论坛。
“大炎对待拉特兰大主教遇害的事宜这般草率吗？！”就算没能共享那男人心里下达的判断，却也仍然被青年这幅平静到近乎漫不经心的态度所激怒，本以为过来能看到大炎专员对待这类事件的好本事，以求或许还能略有收获的取经事宜，结果却是看到这样半途而废的不负责任，“只是一开始的线索断了就要这般放弃吗？！”
“不然呢？”捧着手机敲出最后一个字按下发送后，楚信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前面。
“不然？！”前面那萨科塔女人无比愤怒的重复楚信然的话语，本就带着浓重口音的拉特兰式大炎官话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更加扭曲，“教皇冕下曾于公共场合盛赞大炎律法的效力丝毫不亚于拉特兰律法的神圣威严——”
“那是他说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呃……”一时的沉默是男人和开车的老人都不敢开口加入的话题冷场，而在女人的怒气值继续up之前，青年已经又说道：“而且这话又如何了？你没听到我一开始说的话么？罪魁祸首另有人负责，在大炎的司法体系之中，结案并非是一件案子的完全结束，更上面的人会过问的，你所求的公道与结果终会到来，忍耐与等待也是你们那主予你们的必修课不是么？”
“真有人会继续接手？”执行人仍是有些气不过，但还是认真问，这个问题也是车上另外俩人注重的问题。
作为司机的灰羽，以及搭顺风车去车站的山河观道人拜振海。
对那大主教的三十六封魂针已经下了，再由那副主教照料着等待拉特兰那方已经出发的医疗团队，这边的案子确实是已经做好了现阶段能做的收尾工作，直接害死教堂教士们的犯罪者也已经锁定身份，剩下的逮捕或是击毙都是其他部门的工作，楚信然这边已经解决了——当然，说这番话的前提还得是那些犯罪者就是所有。
连一开始身处局外，具体状况全靠之后记录以及实地考察的拉特兰执行人都能察觉这件事没完，楚信然又怎么可能对此毫无所觉？
但也正因为觉察到了，楚信然才会那样的平静，毕竟他已然察觉到了目前这一路的案子都有些共性，倒不如说，白泽突然给他下个命令来，其本身就是一种明示。
毕竟那家伙平日比谁都忙，也不会去操心自己负责范围外的事，而最近能让他急切起来的事，定然是同烛阴的大动作有关。
而烛阴的大动作，可不就是要给大炎来一场崭新的新年，要真正的扫除那些大炎的积灰与顽疾，也正是从这一点促成了彼此的合作。
当然，说是合作，但就双方的地位和体量上看来，连家族里的人都觉得是楚信然被炎皇收编了，有了个强有力的大腿后台。
“会的，甚至可能我前脚走，接替者就后脚来……”楚信然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像你着急的那样，这件事影响很大，我来调查都是有所遮掩的民间处理手段，接下来的接替者就该是真正握有职权的官方人员了，届时的调查进度也会进行电视台与报纸上的报道也说不定。”
“那我得赶紧回去才行，我的职责是关注记叙整件事的发展，直至结局……”执行人说着手便已然攀上安全带，“灰羽停下车！回头给我开回来！”
“你这个时候喊停车……”大抵是半辈子都没开过这样的豪车的老人还指望着上高速的时候飙一飙，突然被叫住便有些慌乱的左右打量着附近的可停车点，“好好好我停那行了吧。”
“真急啊。”眼见她连自己车都放心交给老头开着要自己赶回去的模样，楚信然不知该感谢重新垂下头看向那份大炎的军事论坛。
“工作总得上心些，你是喜欢工作偷懒的那种人么？”已经拧开车门的女人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完全没等楚信然回答就已经捂着头顶的轮环钻出车门，倒是不忘拽走自己的小挎包带上。
也在她合上车门的声音响起后，源石引擎的鸣动声便也立刻响起，饱含着六十多岁的年轻人飙车梦的速度开赴高速通道，这安静的车厢内才响起慢半拍似的轻叹声。
“这问话的直白劲倒是印象里的拉特兰人了，真是尖锐啊。”
“楚家主，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太中听，但这拉特兰的事确实不适合再掺和了。”
之前一直沉默着努力不参与那些听起来像是公务话题的拜振海，在他眼中最大的公务员离开后才敢开口搭话。
不过他口中的这不中听，大抵是对司机而言最明显。
“你这道士怎么回事！”甚至已经开口埋怨。
“灰羽老先生请安静驾驶。”这时候开口维护交通规则的是楚信然，这番话也噎的老人有些是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握紧方向盘看向前方。
“对啊，安全驾驶懂吗！司机不要瞎激动，很危险的！”那道人倒是不忘「追击」，“你又不是没见到那位大主教变成了个什么样，山人我也算是见过不少入魔的修士了，山河观的封魂针本来就对走火入魔有起效，平日的委托与公事有着不少都同某些走入岔路倒霉蛋有关。而那些倒霉蛋之中也不乏走入邪道，身形异化畸变，连人性都丧失的例证。”
那你还这么说？老人看了看后视镜，想了想还是没做这个杠精。
“但那位大主教仍是罕有，能够留有人性却又肉身形体全失，这等能力绝非乡野门派所能做到的，哪怕这天下之大，恐有诸多未知与离奇之事，不也妨碍这样的畸变模样必然是经历了诸多实验与研究，建立于无数的无辜之人被害之上。换言之，这将是个从未听闻过的邪门大派……”
拜振海说到这里的声音也稍微压低了些，“而且还是在族中都未曾听闻过的，要么是更可怕的组织，要么便是……”
要么便是族内有人参与，帮忙遮掩，这种话自然是不便让一个拉特兰人听到的，哪怕他在大炎都有了身份证也不例外，毕竟这是就算是大炎人也是不应听的家族隐秘。
“此事我知晓，你不也听到了吗？我所上报那桌中之物乃是净土宗的东西……”楚信然一面下滑着手机界面的帖子，一面继续道，“那些东西我认识，曾经就对上过的东西，而今再次见到，便说明避不开，当我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对方的视野之下。”
“这倒是山人愚钝了……”这龙族男人遗憾的摇了摇头，龙角上的坠饰也随之摇晃，“这样的东西就像巫蛊的诅咒，当接触的那一刻便被缠绕，不消说家主大人，就是山人自己回到山门也得申请闭关，免得被一并波及进去。”
“这倒是不必……”楚信然摇了摇头，“要不了多久，那些东西就会被拔除，我有第一手消息，传出去也无妨，陛下要整治而今的大炎，从宗门到江湖再到是民间，自上而下，要么他们一干二净，要么……自不必说。”
关于某些忌讳话还是当省略的，而这样的省略也是就算出现也不会妨碍理解，能让那道人惊讶万分的话语，惊讶万分之余便脱口而出：“难道陛下这次要兴刀戈之事？”
拜振海是族中的外姓人，并未有着能够参加之前家族晚宴的地位与成就。
但也仍是族中圈子的一员，对于前几日的族内晚宴中楚信然大堂出手立威的消息掌握的并不火星，也自然同其他族人一般认定了楚信然现在在替皇帝办事，对于他说的话语无比信任的同时，还容易起些额外的理解。
“这不好说，这方面就不方便传了，传播谣言也是会被警署逮捕的，大抵是150还是多少人来着？”
前近卫局处长与前御史台监察司一脸老年痴呆的自语着，突然将话题一转到，“说起动刀兵来，山河观不是有不少机关傀儡么？同拉特兰前段时间新闻里提到的天使系列甲胄相比如何？”
“这……这不是折煞我等的道观吗？”拜振海对这问题无比尴尬道，“机关傀儡不过是山河观祖师早年对机关术随意推导的产物，虽然一时之间被各派求教效仿，但在胡人的铁傀儡出现后就尴尬了起来，尤其是十八年前维多利亚的皇家骑士系列……”
说起自家门派的老败绩着实不是愉快的事，甚至直接缄口也不为过。
但拜振海倒是说的也算完整，俨然是要引出最后，一转眉飞色舞：“最近山人道观里的观主倒是提到过在研制全新的机关傀儡，力求创造真正的天兵来击败那些需要人驱动的铁盔甲，只是他说这话时已经是一个月前了，最近也没听到同门说过他去哪，只知他老人家是真的闲云野鹤到处游历……”
“大家甚至还讨论过他多久放弃，若是能成，又该有个怎样的名字，真要取用神话的名头是否又太过狂妄招来天谴什么的。”
“这个简单……”听到这话题越扯越远的楚信然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无比热情的说明道，“有道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不可琢磨的便是那遁去的一，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新式机关傀儡若要胜过维多利亚的皇家卫士必是万物皆可杀！”
“所以就叫他杀手四十九吧！”
“为了区分出人与傀儡的差异性，设计外形的时候最好在头上一片光洁，如此不须人的七情六欲烦恼，同时还能让禅家人满意，直接是佛道两家都能认可的大好事。”
“呃……可是观主说的新傀儡不一定是为杀生而作……”
“那就是为了免去劳动力的工业铸品？”
抢话打断对方话语的楚信然笑了笑：“为了工业而铸的傀儡必然力大无比且高大威猛，性能要求高而达之，在此之上合作名为高达岂不美哉？”
“呃，这个的话确实可以考虑……”觉着这主意不错的男人低头思忖，“只是这观主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回头跟师兄弟们聊聊再统合统合意见……啊，总之先多谢楚家主赐名，如此寓意时深厚的杀手四十九和寄予厚望的高达我是觉得肯定能成的，只是真希望观主说的是真的啊。”
男人抬起头来握住楚信然的手晃了晃表示相当的高兴，然后又说着说着神色黯然起来。
“山河观本来是集结山河之各路杂学，最为亲民的道观，这几年却没什么新生加入，机关傀儡只能耍耍简单杂活和出去卖艺，封魂针没什么市场，针灸医学又被视作蒙骗世人之物，道术而今被归为源石技艺行列，被各大院校和宗门分去了辉光，现在的观主那么执着于机关傀儡也是觉得目前的山河观走这条路重振才能最大程度的恢复原本的名望吧。”
拜振海说着摇了摇头：“最初的祖师就是打造机关傀儡，便国利民又有诸多宗门求学，互相交流才有了之后的规模。”
对这样有些压抑的话题，楚信然中肯道：“时代在发展，环境也在变化，跟不上变化就会是如此。”
“是啊，在拉特兰也有很多教堂也面临着方针改革。”
灰羽这时候又冒出话来，但却没人提醒他别开口了，因为这车速整个都在逐渐放慢。
已经要到车站了。
“不过楚大人啊，大炎是不是也有什么我不知道新改革？”
灰羽说着，指了指正车窗前面车站前立着的大牌子，有着一群围观人员围了好几圈，也让整个车站通道都显得拥挤起来。
“我觉得那只是单纯的施工装修。”
仗着视力比较「优秀」的楚信然抬头看了眼就垂了下来。
“有几条路线暂时停用了，好像被小型天灾照顾过。”

NO.169:泰拉不行(
（突发奇想把好久没玩的doom重新捡了起来，然后被迷路搞到心态爆炸……这游戏的建筑地图设计……恶魔都没有让我这么怒过！）
天灾是文明的大敌，是人类的绝境，却也是源石的生巢。
这些表现形式多为各种气候天灾，但却必然夹杂着源石相关的异常能量，如此构筑的大型灾害，本谈不上大小之分，但却会被需要更加便于概括归纳的人类赋予那份规模上的概念。
即便每次出现都是能威胁无数生命的灾害，却也仍要被灾害规模、能量层级所划分出等级，归纳出大小，这也正是大炎人口中的大型天灾与小型天灾的差异，同时也不局限于大炎，至少被大炎影响过的东方文化圈诸国都有着类似的规范来对天灾进行定义与应对。
在这片土地不乏例外，虽然也有对天灾一视同仁般如临大敌，觉得以人的看法将灾害划分三六九等是很愚蠢的人群。
但那也是在大炎之外的土地才会看到的画面了，大炎人并不在意那样的认知诧异，反正通常也见不到那种家伙。
给天灾进行分级方便应对与分析，对不同程度的天灾予以不同的应对方式，本就是体制健全的天灾预测应有的基础，凡事都要务求竭尽全力才是完全的浪费资源，秉承着尽量节俭也尽量保证规避灾害的大炎天灾应对组织，其每一年的大炎天师讨论会上都要就全国各地天灾应对进行评分与讨论。
这往往是唇枪舌战不停的天师讨论会，向来是被其他更偏向占卜与术法研究的天师同行们讥讽嘲笑。
但谁也不可否认这帮家伙仿佛要把脑子都吵出来的会议总能为大炎各城的天灾应对方案带来相当的优化，以至于连东国的灾巡、檀国的僧侣都一度前来交流学习。
大炎也正是有着这样奋发向上的天灾应对机构人群，才敢于做出让大炎的每个移动城市连同地下通道部分也一同移动转移的离奇之举，将传统古老的占天之术与更加现代化天灾探测相结合，令天灾发生的事件更早被得知，令天灾发生的地点更加精准，这份超越其他地域的技术方才造就了更提前的规划土地、修筑公事，继而移动城市入驻接轨。
大炎这般发达的交通网也有此一份功劳，正如眼下在楚信然等人面前展现的那般。
若是没有健全的天灾预测与应对机制，这车站的路线可就不只是暂时停用了，完全大改才是更有可能的事。
“怎么样？四号、六号和九号线路，倒是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抵是因为一帮人还在那围着告示的缘故，车站内倒是显得颇有些空旷，楚信然已经站在了站台买票的队伍里，只是队伍实在太小。
不过三人也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不远处的那些候车座位上都只是零散坐着一些乘客们，倒是男女老少都有，只是两三人成组的坐的都比较偏远。
连售票员也很懒散的模样，在前面的男人买票时拽着一口口音怪异的大炎官话进行对话打票。
而刚走来的拜振海，也毫不掩饰垂头丧气。
“别提了，山人正是要坐四号线，现在看来得在这榕城多待些时日了。”
身后的尾巴也随意的搭在地上，看的楚信然第一眼心头就冒出「扫地」字眼来，而对方没有注意到面前青年的胡思乱想，还在抱拳道：“不过一开始也就路线不同的情况下，山人也只能祝楚家主一路顺风了。”
这一礼看似江湖，但按「子午诀」抱拳也是道家常见礼仪，即以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掐右手子纹（无名指根部），外呈太极形，多用于打坐时，其意为「抱元守一」，只是多年以来道家礼仪早已融于尘世，对新入门的子弟也不再着重繁复强调这些礼仪，只有少数人还坚持着什么同门传统。
不过说一路顺风总觉得不太吉利啊……
“呃……”见对方那般自然的模样，自觉是自己理解思路问题的楚信然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看向柜台递去了自己的身份证，附带一枚拉特兰军徽，“姜齐城谢谢。”
“呃……”刚接过身份证刷了一下有些愣的黎博利男性在看到拉特兰军徽时又怔了怔，“好的，先生稍等。”
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国人，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售票员，白泽才会给他那两枚军章，能够得到拉特兰人认可协助的军章，可不仅仅是方便调查，甚至还能方便走人，以一介被通缉者的身份大摇大摆的买票上车。
只是如此一来，也该反向考虑考虑这种事的发生是否意味着大炎的诸多行业任用外国人有着怎样的安全隐患，今天他们敢因为拉特兰少校的军徽而包庇「罪犯」，明天他们就敢更大胆的做些什么？
这种问题，楚信然也只是心头一闪而过，并不怎么在意，同时也不觉得自己能够用身份证买车票而真正不被登记，大抵是打了什么特意指定徽章的招呼才是，监管网络的监察员会注意他的信息流入，售票员能负责的不过是没有当场呼喊警卫逮捕而已。
只是或许叫了也没什么意义吧，毕竟楚信然虽然平日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但对于已经有些「劣迹」的土地律法便是不太在意的，敢喊他就敢跑！
换成更易理解的说法便是地方声望正数他就有耐心慢慢刷，但要是声望已经负了，那就直接债多了不愁！
不过倒也不至于从监察司变成江洋大盗的水准，只是有必要就不太遵守法律规则罢了，又不代表他喜欢违法乱纪反社会。
何况现在其实自我感觉还蛮良好的，追查的案子和做的事都仿佛在给这个大炎剪除病灶似的，自有一种荣誉感。
就是荣誉感不能当饭吃，而且这火车上的伙食着实不行，只能用来填肚子。
“所谓的天灾是指龙卷风啊，怪不得那几个路线是暂停。”
双手支着手机框架望着远方那带着澄明雷霆的巨大涡流云层，楚信然一面感叹道，一面手机咔嚓咔嚓，并未关掉的拍照声本该能够引起他人的注意乃至不满。
但是眼下却完全无人注意他的行动，原因倒是很简单，整个车厢里的人此刻都或多或少的端着自己的拍摄工具，咔嚓咔嚓的声音也不只是楚信然的手机里发出，比那些声音更多的是周围的喧哗。
显然，面对这样的奇景以及安全观测的机会，大家的反应都比较统一，先拍几张回头拿去充作谈资，发到网上博客里扯淡也好啊！
甚至可以卖给记者，这种照片记录总归是有人收的，大炎还有报社出版专门书写天灾的月刊报，既有科普意义又有教育意义。
虽然也因此影响出一帮会喜欢企盼天灾的怪家伙，但那种多半是饭吃太饱或是作业布置得不够多的家伙自有另外的人教育，并不是大家需要担忧的问题。
这种刚好起步是平原，能够一眼看到远方灾害区，并且还会因为列车前进而有一定的拍摄视角变换，如此绝佳的位置，如此绝佳的观赏区是谁也不会浪费的，就算是平日不喜拍照的乘客也会因为这样罕见的机会与周遭的人群氛围所带动着摸出自己的拍摄工具来。
至于那龙卷风所会波及的铁道与周边村庄的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担心。
大炎对预警与救灾方面所作的功课，足以让泰拉大部分地域的小城、公国学习。
不过该有的关心还是会有：“听说那段位置也就几个小村子在搞提前疏离，不过距离榕城这么近的话，经济应该不错，问题不大吧？”有人在拍照之余不忘问。
“官府有补贴的啦，听说也就比拆迁低一些，我们大炎的天灾频率相较于三十年前已经低了太多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官府的补贴在五年前陛下第二轮变法时还拉高过。”
“还好不是地质天灾，那东西才预测起来麻烦，不大不小的最要命，大的倒是好预测，小的就算迟到也伤亡不大，不大不小可太惨了。”
“别说什么大的好预测了，哥伦比亚可不就连7级地质灾害都没注意，至今都还有一片外城区瘫痪着呢，也不知道那边的天灾信使干什么吃的。”
“我听说那些胡人的天灾信使待遇蛮好的，是个高薪行业啊，莫不是中饱私囊了。”
“别胡说，那些胡人的天灾信使我儿子以前见过一个，说是人数特别少，而且还不受人待见，跟咱们这儿的天师可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待遇。”
“啥？为毛？那帮胡人脑袋秀逗了不伺候天师老爷？”
“因为石病吧？”
琐碎的闲谈一旦扯上了石病就变得敏感尴尬起来，那份唠嗑的气氛也若被戳破的气球一般迅速流失，待到列车顺着轨道完全将远方那金色龙卷大气抛在后方时，车厢内也没有了之前的热闹非凡。
好像活力用尽一般，大把的乘客都窝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轻言细语或是直接浅眠，唯有推着小推车的货郎在车厢里走动，轻声吆喝着饮料与零嘴。
不论是交通、饮食、居所还是天灾防范应对，听起来好像有着诸多优越之处的大炎，也终归避不过感染者这个话题，也解决不了这个大抵能属于整个泰拉大地的永恒命题。
就算是地方出台政策之中不乏有着对感染者关怀优待的类型，石病也仍然是大炎百姓心里的一根刺，哪怕而今的教育发展包括石病的基础常识教导而不至于大范围妖魔化。
但连知识分子们也免不了对石病患者实际的心底发怵，那便更别提那些没能得到妥善常识普及的其他百姓们了。
得以避免的是大范围妖魔化，小范围内仍然有人散播者感染者相关的谣言却也是事实。
而大炎的国土面积以及巨大的人口基数之中也不乏出现某些对石病患者待遇感到忧心的有志之士，只是这泰拉的永恒难题又岂是一群有志之士就能处理的，这个现阶段连烛阴都觉得难以处理，还在暂时搁置的问题，便只能是个需要用时间慢慢磨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龙门也算是紧跟大炎风向的，感染者问题也是困扰魏彦吾的一部分环节，这两个「兄弟」目前都对矿石病一筹莫展，哪怕任用感染者为官也得一定程度的藏着掖着，在这一点上倒是蛮有些兄弟样。
只不过而今算是公事出差旅行的魏彦吾能够稍微给自己放点假忙别的。
而烛阴却得纠结一下那跨年祭礼会出现是百姓家主以及另外的文武百官了。
每年都有，区别只是少还是多，家主或是当官的，得了石病无法出任，或是得了石病也坚持出任，对这两种状况的处理往往能决定大炎下一年的石病对待方针，哪怕百姓不去学陛下的态度，也会有官员凭着这种东西做些阅读理解以干涉风气。
某种意义上，得个石病也就能够长期请病假了，家主之位还会留着，只是这病假可以直接请到头，只是牺牲这么大完全没必要，连对这跨年祭礼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开始还推过几年的楚信然也做不来这种事来。
不过也不碍着某些患者不请病假坚持前来，你很难说清他们是重视传统还是想要做人体炸弹来一次性重创大炎。
被白泽一开始的书信提醒过跨年的楚信然眼下便是想想烛阴的头疼来获得阴暗心理的愉快，也以此排解那惊蛰和玄秩那边先后传来事件进度后的头疼。
然后怀着第二轮阴暗心理的将那些事件中牵扯的新鲜案子丢到白泽那边去。
加班当然是要拽着大家一起加班，时不时互相问问对方是不是很痛苦来获得愉快，也算是教科书般的好同事了。
虽然忙碌的东西和职位上根本谈不上一块就是了。
不过楚信然此刻的心情还是蛮棒的，毕竟他运气比那位拜振海好得多，路没堵，车在开，马上也该重新回到姜齐城了，也该去见一个老朋友，有着忙里偷闲的闲暇。
除了笑不出来以外，都蛮好的。
“桂花酒啊……好像也确实是喜欢在腊月喝吧。”
倚着座椅抬手捂住双眼，楚信然低声自语着，在这种时候的顺利，就只觉得对方好像在等自己一样。

NO.170:应当更好。
（被事耽搁了，连舟游剧情都得晚上再看。）
12月30日，淞山谷口。
为时尚早的天际刚有一线日光刺开昏黑，便已然有着不少的屋房亮起灯光，其间不乏浑白蒸汽也与灯光混同，没多久便会带着刚出蒸笼的香气。
那都是些早点摊，摆在淞山的山谷前，既是为了服务行人，也是为了服务附近的几个冬日开工的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同时也是军事重地。
这里是大炎以西的国土边界区，才有那么多的胡人居民与旅客。
西临那片混乱的卡兹戴尔，再朝南半步是叙拉古，一步则是拉特兰，便无怪乎这里的居民有着那么多的黎博利、鲁珀与萨卡兹，萨科塔与沃尔珀也常常混在其中，倒是和当地的大炎守军们关系不错。
怀化将军云乐天方才走出大营，除了轮值的军士外，云乐天手下五千边戍军大部分都还在沉睡，军营本身的炊事班也再刚开始生火做饭，这位其实年事已高的将军便派了亲兵去四处查看，而他到了军营口，听着远方机械开工的隆隆声抬眼望去，只见接连不断的车辆开赴于山谷之间的通道，也有部分车辆停于边界光顾着那些简陋的木屋早点摊位。
一群胡人面孔正在忙碌，偶有瞥见站在营房前的老将军都会招一招手。
这时候老人也会回以招手，尽管一生数次出征都是同那些胡人的同族厮杀作战。
但对于这些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胡人，他着实提不起什么敌意来，还会偶尔去看看那些人的孩子们，带些京城来的特供补给里的糖果过去就能看到那些孩子幸福的笑脸。
如此简简单单的幸福，倒是比往几次班师回朝时见到帝都孩子要可爱得多。
锦衣玉食仍是一脸软弱的模样，着实令他不喜。
对这个妻子早早仙去，儿子又死于战场，却也全然没想过退休与续弦的老人来说，营中的将士就是他的家人与子女，而那些乖巧可爱的孩子也能让他体会这把年龄该有的爷孙之感，于是这乏味的军旅前线生活便也还算过得去。
“云将军，早上好。”
这时候突然传来的招呼声有些陌生，让老人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去，便见到了一个确实的生面孔，但再仔细回忆，便恍然大悟：“啊……玄秩监察司，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云将军客气了，是我没有通知……”在这个老人面前，玄秩并无对待他人一贯的「肃正院的肃冷刀刃」模样，显得既恭敬又带着些拘谨，行了一礼，“毕竟此行并未为了公务。”
“来我这儿也只是路过？”老人也没有其他官员那般那监察司的敬畏与提防，若非身着大炎的军官制服，他就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双手都还穿在大袖之中抵御这寒凉的温度。
“是的，只是出于私心而追查一件案子，恰巧是在这淞山之中……”
玄秩说着微微扭头，仍然罩住面颊的面甲望向不远处那顶着一片纯白的山峰，“不过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就好啊，眼看就要跨年了，玄秩监察司也可以回去陪陪家人朋友吧，这个时候还在外忙碌可不好。”云乐天笑了笑建议道。
“我的家人不会想念我，而我也还有朋友在忙碌……”玄秩摇了摇头，“大家都在忙碌，我不能休息。”
“这样啊……”老将军哦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判断错误而笑容微微收敛，但想了想又补救道，“既然如此，能被玄秩监察司这般看中的同伴，也就等同于家人了吧？”
“是的……”玄秩点了点头，因为嗅到了肉粥的香味而扭过头来，看向那营房大门的里侧，能瞧见不少士兵在火堆边烤手，还有些士兵在现场劈柴，劈下的柴火随手丢到火堆里，还能让锅里的粥烧的更香，“今年的军粮应该挺足。”
“你还关心过这种事么？”老人被青年这番搭话所说的有些诧异，扭头看了眼营地继而笑了笑，“确实啊，我这把年纪经历过大炎两代皇帝，也经历过两代的大炎，这一任的陛下可是备受边关军士们的称赞，那些米袋、罐头、肉干、药品以及时不时的糖果点心和新鲜蔬菜配送，可比上代的宝玉、琥珀、黄金要来的实在得多。”
玄秩闻言，稍加思量后便也对上代陛下的做法有些无言。
“所以云将军才会在陛下询问时仍然坚持军旅？”
“一部分原因吧，当今陛下确实体恤将士令人想为其奋战，但更多是放不下那些从年轻看到现在的儿郎。”
云乐天说着回头看了眼几个路过的士兵，那几个被盯着士兵顿时挺直了腰板，刚睡醒的步伐也一转稳健，这也是云乐天营中的规矩。
云将军向来以治军严谨著称，每日起得比士兵还早，亲自巡营、风雨无阻，正因如此，便连新兵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精神，做到迅速的融入军旅，令行禁止。
虽然放在玄秩眼里这更像是一群散漫的年轻人在自家严肃老爹面前赶忙夹紧尾巴做人的微妙感。
这种理解或许也没什么问题。
“原来如此，只是云将军，我这一次路过不仅是要打一个招呼，还要做个警示。”
“哦？”云乐天诧异，继而严肃起来，“什么内容？”
“大炎军旅一直有个规矩，外籍人员不得参军，对么？”玄秩确认道。
“自然，这应当算作个常识……”云乐天回答道，“上百年来始终未变。”
“外籍……”玄秩着重强调道，“而今的大炎盛世，胡人获取大炎国籍虽然有些艰难，但也不是做不到，将军应当注意些军营中的西洋面孔，连带当地的那些胡人也一并注意些。”
云乐天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起来：“和你调查的案子有关联么？”
“是的，淞山当地有个胡人帮，我的案子在那查，尽管阻力很大，但也不碍事……”玄秩轻描淡写的掩盖了话语中的血腥，“重点还是查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虽然与我的目的无关，但仍值得发出警醒。”
“对大炎的边防，尤其是对近在当地的你。”
“我明白了，直说吧……”云乐天不想再听其他的描述，更想知道其本身，“我能够接受。”
“胡人渗透边防，并不局限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而是一份很杂乱的名单，而今里面的人大抵都改了称谓甚至可能伪装了种族和容貌，那份名单针对所有边防，其本身日期距离而今已有十三年。”
“呃……”老人沉默着没有言语，玄秩也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而今也只是退后两步，做了一揖后，在诸多士兵或敬畏或好奇或不快的神色中转身离去，很快便混入了山谷口的人群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云乐天才回过身来，看向了身后一些一直关注着这边交流，一脸担忧神色的望着自己的士兵们。
他们还不至于听到这边具体在讲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着两人交流的神情变化，便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老人却还是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态，招呼着士兵们专注于手头事，待会儿还要日常集训，少想些有的没的。
十三年，迄今为止都没出过乱子的话，便足够从一个新兵变成个老兵了，也足够他在军营之中混成个自己熟识的孩子。
让老人对视野所及的士兵微笑挥手时，心底有些发寒。
.
“你直接跟他说了？”
“怎么？”
刚从一个卡斯特摊贩那买了两个大菜包顺带一小碗豆浆，算成简单对付一下早餐，在吃饭之余倒是不忘报告一下行动的玄秩，敲了敲面甲的边缘，其金属表面便在轻微的机括声中收敛折叠，露出个嘴鼻来方便进食。
这是他当初订面甲时的额外要求，对他这种特别不想在公共场合露面的家伙特别有用，也让不少监察司同行看到之后嘲笑有之，后悔没有想到，后来也加装功能的也有之。
那时的雨水也是属于后悔那一批的，只是加装变形功能的新面甲申请通过后还没真正拿到手，便已经不需要了。
“既然是十几年前就开始潜伏，至今都未被发现的状况，那同你交流的那位云将军还会是本人吗？”
玄秩沉默了一下，回想着和那老人之前说话时的话语神态，回答道：“会的，他还是以前的他。”
“是么……”电话那头说完也沉默了一下，带着些微的吵闹声复又回答，“那就好，这件事同已经发给我那上面了，本以为我之前的发现已经够要命了，没想到你这个更提神，想必那位就算是刚起床也能一个激灵。”
“大炎边防被侵蚀，也很难说其他地方，本来只是查个积年的无头案而已啊……”玄秩叹了口气，“怎会牵扯出这些事来。”
“只能说明大炎这个人啊，当初的体检就报了些小病，隐瞒了大症，大炎不太行。”
如此拟人化的比喻让玄秩有些说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儿，恰了口包子问：“你在什么地方？”
楚信然的话语固然中肯又令人想叹气，但这话传来时的电话那头有着更加吵嚷的声音，玄秩甚至能听到卖酒的吆喝声来，便觉得自己几分钟前对老人说这家伙在忙碌的话有些虚假。
“姜齐城啊，找了家酒坊买桂花酒，一个故人爱喝，以前的同行呢——”
电话那头的语气轻佻，听得玄秩有些眉头跳动，只觉得自己还以为他在辛劳结果他在摸鱼的不爽，刚要说些什么听到最后的话又怔了怔，问，“同行？”
“是啊，上代惊蛰，有印象么？”
“不熟。”
“我想也是，那家伙看你的目光大概和其他人没差……”电话那头依旧带着些许欢快，“不过既然查完了就早些回来吧，现在被我们重新一个一个揭出这么多大事，洛阳大概也能出些大事吧，八成还是新鲜事，这里才是戏台啊。”
“嗯，我用完早餐就回来。”
“别坐火车哦，四六九号线路刚被天灾光顾过，淞山过来是六号线吧？”
“是吗，运气可真差。”
“谁说不是呢，希望下一年有个好彩头吧，今年着实不太好过……”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还传来非常清晰的「客官拿好」声音后，楚信然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么我这边挂啦，这再先聊下去你是不是早饭都冷了？”
“呃……”玄秩还没回答，挂断的提示音就已经响起，无言的垂首看向那是热气微弱的豆浆碗和大菜包，也只能闷声的抓起筷子用起早饭来。
而另一边，楚信然真拎着人头大小的酒壶走在街上，这种传统封装的酒壶也算是以酒为宣传特色的姜齐城常见物了，只是委实不太好带走，得额外装个加固封装。
其实也有直接对壶口拴绳的简单做法，但楚信然只觉得不太稳，还是用了个额外的加固，也方便上车和爬山。
是的，爬山，墓园在山上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倒是龙门那样把墓园设在城市中央算得上罕见。
不过在这几天跑来墓园的人也绝对谈不上多见，负责看护墓园的男人更是以怀疑的目光望着这个一头高马尾身着长风衣手里还拎着一壶酒的怪人，在怪人扬了扬酒壶说是给故人的，才稍微收起几分失礼的打开了墓园正门。
从姜齐城到洛阳，洛阳周边的墓园而今都是昂贵的位置了，埋葬的大多是些富人，达官显贵倒是有着自己家族圈定的墓园，只是这样的公共墓园仍然从官或从商者的地界，也导致了常常有些名贵的陪葬品和吊唁物，终归是要看得严些。
只是近年来还大搞陪葬的已经越来越少了，越来越多的意识到那种行为与其说是纪念意义不如说是铺张浪费，以人殉葬更是令人发指，早在上代就已经陆续绝迹。
“就是这里，有问题叫我，别想做不该有的事，有监控呢。”
依照楚信然给的名字查着列表带到墓前，守墓人的语气并不客气，只是楚信然也并不在意。
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触守墓人这个职业的人了，有些特别胆小的，有些特别乖张的，还有会直接袭击人的，还有直接是死人的，那位正在远去的算是正常人了。
看着他那样远去，楚信然也就回过头来，蹲下身来轻轻放下手中的花束，也放下了酒壶，取下固定封装，并将泥封起开，任由那淡淡的酒香飘散。
想着说些什么，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是个不信轮回也不信天庭地府的人，去过那片意识帝国就该明白这片土地存在的只有杂糅的思绪，而亡去却还仍然保有完整独立的……那都是惊蛰无缘的非人。
既然不相信灵魂的滞留，那说的话都只是让自己听。
“你牺牲的案子我翻过了，做得很好，虽然其实能够更好。”
“更好的，我们来负责。”

NO.171:此刻，烛阴感觉鼻子很痒。
（成都双流又有病毒新破事儿了，还得继续戒严，痛苦不堪。）
腊月廿八，对大炎而言，这是被附加了别样意义的一天，这一点，不少外国也是一样。
泰拉历的12月31日，一年到头的最后一日，度过这一日，便将迎来新的一年。
光凭这一点，便足以令人感慨万千，为其主动赋予别样的概念，尤其是注重仪式感的人，更将隆重的对待这一日。
不过也有些人对仪式感什么的不屑一顾，觉着度过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区别，这一日也没什么重要的，便也将与整个大氛围格格不入。
这跨年的一日都是各种走亲访友刚结束或是准备开始的时候，皆是想着和亲朋好友一起度过，为此更是热火朝天的准备着餐饭，便连菜市场都显得比平日更加热闹非凡。
这种事本该与楚信然毫无关联，身处洛阳的他既不需要自己开火做饭，更不需要亲自买菜什么的。
何况自己做的也不怎么美味，他吃的好东西多又不代表厨艺好，只有在维多利亚那种地道的中餐馆不好找、同时也经济不宽裕的时候（主要还是经济不宽裕），才会想着自己动手度过跨年夜。
但既然说了本该，那自然是有了例外。
例外便是楚信然得通过菜市场的一处肉铺店面进入一条密道，在密不透风仅有不少暖黄色灯笼照亮道路的密道中七折八绕，最终踏上向上的阶梯才听到了消失了许久的人声，还带着颇有韵律的拨弦音，听来倒像是大炎常见的筝乐器。
“楚公子，早上好。”
站在台阶高处的是一位年轻女性，穿着颇为古意又明显裁剪得更合身体曲线的大炎衣装，却又是位萨卡兹人，对着他微微欠身，柔声道：“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想先问一句这里是什么地方。”楚信然有些怀疑的望着这女人，眼下他在这里能听到的是更加明显的乐声以及并不明显的人声混同，那些人声听来多少有些乱七八糟，让他怀疑自己到了青楼。
见鬼了，当初有人请自己都没去，而今为了同白泽汇合一道顺着指引就稀里糊涂的进来了？
“这里？那位大人原来不曾与公子说么？”女人愣了愣，继而笑盈盈道，“徵乐坊哦，在这京城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公子难是不曾来过？”
楚信然听完表情古怪起来：“MSR曾经借来办过年会的徵乐坊？”
“呃……塞壬唱片公司确实曾与本乐坊有过亲密合作……”
想着大抵是被哪位参加者透露出来或是被粉丝挖出来过，但女人仍是惊讶对方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了解自家乐坊，沉默了一下，问，“公子也喜欢音乐么？”
“当然，不过……这眼下的重点？”“啊，抱歉……”被提醒之后的女人赶忙回身递手朝着上方示意，“小女子的怠慢耽搁了时辰，公子请随我来。”
“请。”楚信然点了点头跟着她的步伐继续朝上，走出地下的大门，望着锁上大门的两侧侍卫，又转而看向这乐坊立柱楼台，还有各家的隔间以及时不时冒出酒醉式的轻薄之语，刚又觉得成分不太对时，就有膀大腰圆的丰蹄大汉一左一右把醉鬼架了出去。
“公子见笑了，这常有这类借着酒意滋事之人。”
挥手直视着两个大汉该将其带去的方向，刚还一副冷肃面容的女人转向楚信然时顿时一副温婉模样，成熟中还带些羞怯，只是这样的做派迎来的也只是无动于衷的一句：
“无妨，继续带路吧……”青年神色平静，打从一开始他只问过这里是什么地方，却不问女人名字，更不问其他，“莫让人久候。”
“好的……”
互动到了这一步，女人也大体明白了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也不再多言的加快了脚步，引着楚信然沿着回转的阶梯一路向上并挥退了路上几个准备上来问候的男男女女，最终在顶处的楼层牵引，带着那目不斜视的青年走到了顶层数个包间之中最远离楼道的一间。
“那位大人就在里面。”女人再次欠身，示意前面紧闭的大门。
“谢谢……”
青年微微颔首，便直接推门而入，女人也不拖沓，直接转身离去。
只有大门重新关闭的声音，然后是这乐坊之中最为安静的房间里方才响起的招呼声：“有失落的情绪哦，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那位女士吧，看来你也没跟她说什么，她对我可好奇的紧……”
踏入室内直接拽过男人对面座椅就坐，楚信然慢条斯理的解开领口的风衣最上方纽扣，方便取下衣襟下的围巾，“搭配路过时撞见的醉汉胡言，一度让我觉得这里不是什么乐坊而是青楼。”
对面的白泽闻言哈哈大笑道：“徵乃大炎传统五音之一，徵乐坊自然也会是正经且专业的乐坊，不过苍龙你也到这个年龄了，下次聚会就青楼也不是不可以。”
“免了，你也不嫌人多碍事？”
“重点原来是这个么？这是要一对一的知情精英来？”白泽一脸惊奇，只是刚说完就被甩来的围巾一把拍在脸上。
还很配合，「啊」的叫了一声后仰倒在卧铺上。
是的，卧铺，这乐坊里喜欢躺着听的客人也蛮多的，甚至还可以坐在腿上，也正是有着美人伺候之类的软色情服务才容易让人不太分的开两者区别，楚信然差点以为这里是青楼的错觉也不算是他一个人的特例。
值得一提的是，美人并不限性别，乐坊之中也不乏男乐师与男侍者，也是近年来多起来新市场开拓。
不过这种行情楚信然是不会了解的，他对这里的印象只有MSR每年的年会都会通知一下他，而那数次通知之中的其中一次地点就是徵乐坊，因为他其实每年都蛮想来年会现场见见熟人的，所以印象深刻。
只是遗憾的是每年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务耽搁，就像曾经有过待在战场，也曾经有过在荒郊野岭，还曾有过在边荒大漠，以及眼下这种在大炎搞大事的情况。
参加过的年会次数屈指可数，就俩次。
徵乐坊那一次其实倒是有空的，只是一看到地址是大炎，他就摸了。
不是必要的话，他还是不太想回大炎的，尤其是MSR年会这种很多音乐人与粉丝关注的盛会，他在大炎的牵扯着实容易出些差错，想想就不来了。
也是唯一一次吧，明明有空闲也有精力却拒绝的年会，说起来再过一倆月就又是新的年会了，到时候负责人再给自己发请柬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忙别的。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一年还蛮摸的，也没发几首歌，参与创作也没几次，大概成绩看着不怎么好就没有年会名额也说不定。
说不定小小姐也没名额，这么想来年会也就见见AUS、DDD那几个熟人了，热情也确实降低了些。
“我以为是在赶时间，你就别给我浪费时间……”言归正传的话，脑中不跑火车的楚信然收回了刚才那甩得刚劲有力的围巾，拍了拍上面那根本没什么灰尘的阴阳鱼纹路就将其卷起来放在一边，顺便因为屋内的热量而解开了第二枚纽扣，“为什么你能在今天跑出来跟我见面？”
楚信然问着，抬手间有水流在指间微划，而那手指也抓起了那一枚刺入小块蛋糕的叉子：“跨年祭礼你不该是最忙的么？”
跨年祭礼，祭台的方位与鼎位都要随着每一年的星象踏勘修正，这件至关重要的大事由占天宫的天师负责，这不算是大炎常识。
但对圈内人来说显然是必要的知识，稍微用心去网上搜一下都能知道。
“占天宫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天师，不要什么事都交给我啊，我又不是万能胶……”
白泽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端起面前的热茶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了窗外，俯瞰洛阳街上的热闹纷繁，“顺便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走密道吗？”
“哪些人在门口盯我？”眼见他看向窗外，便也同样看向窗外的楚信然，第一眼看到的是舞龙舞狮的大炎节日传统，委实说以这五楼的高度俯瞰下方也确实不太容易看清什么人物细节，倒是那些木竹打造的图腾是真的惹眼。
“三教九流……”白泽收回了目光，“你的通缉令没有翻新，但你在几个暗网上被标记了价位，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楚信然闻言摇头。
“我还以为我在厄财阁的人脉能够得到一手消息。”
“莱茵黄金在大炎并不顶事……”白泽说明道，“我们打造操办侠士职业系统的进程很顺利，只是没有真正完成之前，整个大炎的灰色区域都不算是真正纳入掌控，还妨碍了其他组织掌控。”
“这个阶段格外的自由？”楚信然隐约理解了他的意思。
白泽点了点头。
“各部门的工作还未真正落实，这个时候动手脚再简单不过，你现在在那几个暗网上的价位……是这个数。”
白泽推过来一个手机，手机屏幕上的零让楚信然看的很心动。
“看得我都想去再给一波了，比我家里人还大气一点啊……”楚信然推回手机啧啧称奇，“应该是众筹的吧？”
白泽收回手机，轻描淡写的道：“你可是没看到，还有几位官员的价位比你还高一截。”
这话也让楚信然怔了怔，继而有些不愉快的抬手摩挲着下巴：“就算是众筹也有点太高了啊，花这么多钱来干涉别国好像不太实在。”
白泽再次点头。
“显然，这其中有几分大炎自己的经济功劳。”
“听起来还有动力啊！”楚信然突然抬手作抱拳状，只是都拍出啪的一声了，这力道看着更像是跃跃欲试的热身。
只是白泽完全不理解他在兴奋什么，甚至已经打出了个问号。
“蛤？”“你在？什么？”楚信然看着这家伙一脸困惑的模样，一脸「你是不是不太行」的痛心疾首感，“这么有钱的自家人，不该动力满满吗？回头抄家的时候算我一份啊！我要百分之一就行！”
这话只能让白泽沉默着继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们才刚开始说，你就已经快进到分赃了吗？”
“怎么？不行吗？没我一份？”
“有有有，有的有的——”语气老气起来的白泽慢悠悠道，「安抚」着看起来多出几分「流氓气」的楚信然，“当然行，有这种动力也挺好，我也终于有种我确实年纪大了的感觉。”
“这是在反着讽刺我年轻么？”
“是的。”白泽含笑道。
“我下次用围巾绞死你。”楚信然也含笑道。
“这可不行，烛阴还想把我塞进岸防炮呢……”白泽端起茶喝了一口，“王命为先，你得排队。”
“排队就排队，我相信我肯定等得到……”楚信然说着也捧起茶来喝了一口，继而又转头看了看窗外，望向了王城的方向，“所以现在最忙的居然是烛阴？”
“不然呢？”白泽抓了个点心恰着，慢条斯理道，“炎皇主祭天地，二品妃一下内宫不得上台陪祭，须跪侍于外围，储君及太子须手扶父母衣裙触地，以示尽孝……”
“等等等，这些规矩是皇族自家祭祀，跟跨年祭礼有锤子关系。”
“混在一起搞啊……”白泽耸了耸肩，“烛阴要搞个大的方便对方动手，到时候大炎文武百官包括皇家齐全于山前，对方还能忍住那就该去东国担任乱波众了。”
乱波即东国的忍者早年用过的称呼，就像刚才慢条斯理的话语那样，白泽显然是个对主要字眼很抠细节的家伙，换做旁人同他聊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他那些正在过时的字眼。
“仪典的规制对朝廷、对王族意义重大，来年平顺与否全在于此，容不得半点马虎——”
白泽这一段无比的阴阳怪气，甚至捏着嗓子，俨然是在揶揄宫中担任礼官的那几个「濒危」阉人，“那帮人当初这么嚷着，然后被烛阴给拍回去了，规矩是死的，皇帝是活的啊……他们说的能有什么用？”
“所以他现在被绑在宫里和他家人搞彩排？”楚信然哭笑不得道。
白泽努了努嘴，摊了摊手：“差不多，皇家不容易啊。”
“那守卫……算了，多次一问……”楚信然中断了自己对明日守卫力量的质疑，转而道，“我将监察司连同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叫回洛阳了，你能帮我安排一下那个当事人的临时住处么？我想她应该也有点价位在那网上。”
“确实有……”也不需要细说，一直关注着楚信然那边的白泽自然明白，“不过你把她喊回来可着实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啊。”
“横竖都可能有人找，不如这边还能顾全到。不过这打算也是我昨天才做的，昨天之前，我还反对过太合让她过来的建议。”
“那么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白泽好奇的问。
“去扫了下墓。”
“前任惊蛰？”白泽并不掩饰自己关注楚信然行踪的事实。
而楚信然也并不在意，毕竟他一路都在受着对方的线索协助恩惠。
“是啊，想着有些人一段时间不见就只能看着个碑了，不如留在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那样起码还能说是自己努力过了。”
“从旁观者转作当事人？这不像是你会做的决定。”
“说什么蠢话呢，对这案子的一切，我不一直都是当事人？”

NO.172:就很匆忙。
（成都的戒严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上午还在准备，下午就要上场，怎么想来都有些太匆忙了，你说是么？右千牛卫。”
“不敢！”
站在宫门前的并未受宠若惊般单膝跪地，目光盯着地面，丝毫不敢高于自己抬起抱拳的双臂。
“跨年本是值得高兴的日子，何必如此拘谨呢，在这几天都不能回家同家人团聚的你们，总是让我看着都觉得陛下有些不近人情。”
“我等宣誓忠于皇室，于效忠的那一刻便无休止，家人亦以此为荣，不近人情乃是莫须有之事！”
由铁面覆盖面部的卫衙十六卫之左千牛卫中气十足道，只是仍不抬头吗，倒不是某种倔强，而是出于职权阶级。
对那既是国师又是太傅，同时还是通天宫宫主的男人，一个守卫洛阳城的左千牛卫着实算得上身份低微，哪怕左右千牛卫其实是能与卫城禁军的职能接轨，直接服务于宫中也是如此。
“行了行了，免礼起身吧，那儿那么多人看着呢，待会儿你们可是要护送那些官员的，这么跪着算是什么事？不过还真是古怪，原来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匆忙么？”
年轻俊逸的容貌与一袭白衣的衣装，比起国师更像个富家子弟的白泽拍了拍那卫士的金属护肩，敲出了些清脆声响，那卫士倒是仍然一动不动，也不开口，便令其倍感无趣的同时，抬眼看向了宫门里侧静候的人群。
衣着从官服到锦衣再到劲装应有尽有，也意味着其中的人群身份从官员到家属乃至侍卫仆役一类的，应有尽有。
这天华门内每年都有一次这样纷杂吵闹，所有将要出席跨年祭礼的官员与特派请柬上的民间人士都在此地聚集，同时部分人享有携同家眷与侍卫仆役照顾的权利，也就造成了这宫门前好似菜市场般的盛况。
各式各样的寒暄和闲聊，在这等候坐具与皇家出席的时候，这些大炎的大人物们倒是显得格外普通，自顾自的聊个不停，俨然成了个临时交友场所。
其中也不乏朝着白泽搭话的家伙，哪怕眼下他已经跑到了宫门边上跟侍卫搭话，也有不少人的目光还看着他。
毕竟这才是真正的——陛下的左膀右臂，炎皇面前一直的红人，甚至有过些「陛下去找国师喝酒的次数都比去后宫多」的传言来给民间提供编故事和更新版本的基础素材。
龙阳之好的龙可不是这个龙，自嗨人群还是得自个儿小小的圈地自萌，被查到也不知有没有进天牢的待遇。
但总不该有人觉得国师经常一脸笑容就觉得他是个好脾气吧？
倒是那个「虚假」的陛下左膀右臂，楚信然是一如过去般的冷着脸，也有很多人相信他的冷脸表里如一。
他所站的地方也是人群之中罕见的「真空区」，方圆两米没人靠近。
不过那家伙倒也有点自觉，没有站在人群中央而是找了个角落站着，目光也是漫无边际的望着人群，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只有在这儿没人会主动提起你的通缉令来，也不高兴点，在想什么呢？”
这时候，突然有人踏入了「真空区」，也让部分人霎时投以目光，只是瞧见其人时倒也了然，部分人的目光虽然变得阴鸷起来但也迅速收敛。
混官场的，对眼神与表情的掩饰也算是基操，区别只是技艺高低以及有没有必要掩饰。
就像肃正院的几位大人是无所谓的，毫不掩饰的嫌恶直接表现在脸上。
三法司之间的恶劣关系着实令人忧心。
是的，三法司。
那朝着楚信然走近并搭话的中年人，便是御史台的右副都御史，也曾是楚信然的上司。
至于那些人所不知道的，则是右副都御史曾奉陛下圣命给楚信然做过一套详细的身体与精神测试，楚信然在大炎任职时的身体状况资料都是由他负责记录统合，而外人追查楚信然时所看到的相关资料大抵也过了他的手。
可以说确实是楚信然的老熟人了，也能这样直接走到楚信然边上以那样自然的口吻搭话。
而被他搭话而看过来的楚信然目光仍是有些空泛，望着他的衣衫下摆到：“在想狄先生为什么又不把衣衫的扣子扣好。”
被这样说的狄景明埋头看了眼自己那马褂扣子，尴尬的干咳了两声一面扣扣子一面道：“你都知道我老是忘而已，不要老像个强迫症一样老是唠叨这个嘛。”
“我听鸿祸说我当初给御史台扭过的规矩，现在也传了下来，那时还蛮开心的，结果大人您是一点都没点改变。”楚信然轻轻叹息。
“呃……我这是年纪大了比较健忘而已，改还是想改的……”
男人说着不自然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衫下摆让衣衫看起来更平直，然后再扯了扯外面的官服下摆，“跨年祭礼若是衣衫不整多丢人啊！”
“那边的白泽不就是么？也没觉得丢人……”楚信然朝着宫门口扬了扬头，“好像还在戏弄禁卫，真是无处安放的恶趣味啊。”
“不过是在敲山震虎，用这种方式刺激对方也太过头了，还显得那位卫士无辜可怜……”狄景明摇了摇头，“只是也无人奈何那位国师，至少在陛下出来之前，是无人的。”
“陛下出来前啊……一上午的时间都给他彩排，怎么现在还没见出来？”楚信然说着扭头看向大明宫的方向，摇了摇头，“皇家规矩啊。”
“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你就不能安静点少给自己落些口实吗？”
从几个人边上穿过来的鸿祸单手叉腰，对那开口就是大不敬的楚信然很有些无语，“狄大人别跟这家伙聊了，这么口无遮拦聊着聊着就一起进去了。”
“嘿，我怎么就口无遮拦了，这不是实话？”
楚信然这番话一出倒是令某些还在关注的人有些差异，只觉印象变化颇大，记忆中的雨水可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波动和语气变化，倒像是谁在假扮似的。
只是一开始的目光实在太过熟悉，若真是假扮，那也是以假乱真级别的演技。
“皇家规矩还不多么？我可是听当朝太子亲口讲过他的亲王加封，领着旨意要拟谢恩表递呈尚书台，还要去礼部领新的冠服，穿起来上朝接陛下的金印书册和御龙印，然后再去宫中见皇后，最后回自己殿上……”
楚信然讲的绘声绘色，还带竖起一根接一根的手指做应和，最后咂了咂嘴，“你说换作陛下如今在忙些什么？”
“我觉得快烦死了，出来还要听你小子的嘲弄就更烦。”
“陛下！”
突然出现的接话让在场的人愣了愣，扭头便见到炎皇不知适合站在楚信然边上。
而远处才是正在匆匆走近的皇后嫔妃与王子王女一众，霎时下的行起礼来，倒是只有楚信然还站着。
但烛阴却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般数落楚信然，反倒是先环顾四周，露出不耐的神色喝问道：“朕不是前几日才提过对礼仪的变革落实吗？”
“跪什么跪！都起来！尔等以后是要给百姓做榜样的，不要丢人现眼！”
“呃……”所有跪地者将信将疑的互相对视，他们之中有人并不在百官共朝之中，也不曾听自家相关的官员们细讲，还有刚准备喊吾皇万岁定型口号的人被如此呵斥愣了愣，倒是还好没喊出来。
但有人率先站起身作表率下，一群人也就陆续起身，还有礼官高声宣喊着准备完毕，通知车队的扩音设备，足以让大家将注意重心放在接下来的环节上。
接下来的乘车出洛阳城，前往炎山的祭礼环节。
一路上军士相随，战鼓之后乐音与各组民族舞蹈与节目为伴，极具观赏效果的同时还有电视台全国转播，便不知是大炎朝廷的祭奠，也是百姓们的祈愿时，炎皇甚至会抽取一个固定的祈愿搜集网站上的十条国家性质的祈愿念诵，与其本身的祈愿一同刻入炎山的巨石之上。
不过眼下还是官员们顺应礼官的引导前往所承车辆的环节上，而在此开始之前，暂时无人注意的炎皇倒是很有力道的拍了拍楚信然的肩膀，微微垂首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又同朕的太子有关联了？”
“也就那一次……”楚信然亦低声回道，“他还是蛮想拉拢我的，只是我没兴趣。”
“好……”重新站直起来，近乎一米九身高的炎皇毋庸置疑是个不需要今后画师多加渲染的高大英武，问完就抬手一把拍在楚信然背上，“去找你的车吧。”
“陛下？”这时候衣着华丽繁复，裙摆长及拖地需要人专门提拎的女性关心的唤道，显然是皇后的她对那青年依稀有些印象，但又记不起是谁，“那位是？”
“楚家子弟，文昌的儿子……”分明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也是整个后宫的管理者，炎皇在对皇后的态度却显得冷淡许多，也没有了与楚信然对话时的那点亲切，“那几个崽子曾经还争过宠的那位，你忘了吗？居然还会以为是朕的私生子，真是可笑。”
“啊……是那位小信然吗？已经这么大啦……”皇后有些惊讶的看向那青年的背影，“不穿官服的模样，还真是一时认不出来。”
“是啊，好久不见他穿那一身炎服，连朕都有些恍惚……”
烛阴摇了摇头，回头瞥了眼那些女人孩子，复杂的情绪都包含于目光之中，唯独敬畏是那般明显，只是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一点，编制时挥了挥手道，“走吧，练习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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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钟！擂鼓！”
高台之上，伴随着传令官的下达，整个洛阳城包括外郭城四角的钟声一同响起，还有伴随车队而行的战鼓于战车上擂动，霎时间的国民们尽数停下手中的事宜，在某些不懂传统的外来人疑惑目光开始提前打烊关门，下朝着洛阳城主道汇集而去。
“万人空巷这个词，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吧？”
端坐于车身之中的楚信然望着窗外随行的士兵，望着他们全副武装的轻甲与弓弩短铳，还有背上背着的重型火控武装，再看向那街道一侧挤满的人，一脸的喜气，一脸的自豪。
装备齐全，步伐稳健的士兵，擂鼓作乐与舞蹈都在源石车台上进行的传统艺术人，完美将科技与传统结合的一幕确确实实能成为一种特色。
这种时候倒是会觉得大炎的状况蛮好的，一点都没有他们眼中的病重趋势。
“每年都是如此，只可惜还是有些人不能亲眼见证这样的盛景，得继续戍卫边关。”耳麦里的声音带着些许遗憾。
这行于在洛阳城主道大型漫长车队载着文武百官，根据所载人员的身份不同，车种功能性也有诸多不同，曾经的楚信然有过一次在御史台那边。
而现在的他则是作为百家姓的其中之一，和晋闫法三家姓氏的家主一辆车。
这三个姓氏的家主连种族都各自不同，同时也属于完全不亲近楚信然的一批，分明有过两次同乘经历，却还是看都不肯看楚信然，更不理会他的「自言自语」。
不过无所谓，楚信然也没指望他们搭上话，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站在这二十五辆百家姓家主车台的第三辆之中，看看陈家的老爷子而今对他会是怎样的态度。
之前在宫中等待的时候，那老人可是完全没有过来的意思，而他要过去打招呼还会被其他几家的家主或拦或劝，实在是扫兴。
他也没有强求，反正那老人也是个案件当事人，现在没有动静，待到案子查下去迟早也不得不面对自己。
说来也蛮好笑的，数年前那冷漠古板的老人自己来看他，说出一派好似很失望的话语，之后不再见他，到现在近乎不敢看他的模样……听来倒还蛮爽文展开的，可惜当初没兴趣嚷嚷什么三十年河东的。
当初只想说爪巴爪巴爪巴。
“别人自己都不见得觉得自己苦，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楚信然按了按耳边的耳麦，哪怕是当着这几个家主的面，也当着所有「夹道欢迎」的洛阳城民的面，也毫不掩饰这份与其他监察司的联络，“顺便，太合，煌进入保护了对吧？”
“这个没问题。”
站在前列属于大理寺展台上，也和惊蛰那几位大理寺监察司一样分别站在大理卿的身后的几个方位，看着大理寺卿与其他官员那般朝着百姓招手的背影，太合低声道：“昨日下午有几个人找上门来，说是奉你的指令来保护她的安危，出示了神武军的证明。”
“他居然能指使卫城禁军……陛下身边看来换了一批更夸张的保护者。”
“什么？”
“没什么，继续警惕吧，对方应该不敢在城内动手，大抵在郊外甚至可能是祭典现场，时刻注意应对袭击。”

NO.173:看看他们管束不力的下场。
（难得的新书评又蛮神必的，但笔者主要觉得生草的还是那句「那还不如去翻官方」……我也想翻官方。）
全副武装的警员们正在各处街头维系秩序，那人声最为鼎沸的主干道固然需要看守，可除此之外的洛阳城次级干道却也一样需要注意。
尤其是靠近主干道的各处高台也都能看到谨慎观察的持铳警员，皆是架着有着狭长铳管的重型铳枪。
这类适合远距离狙击的铳枪配备的观测镜本就可以当做望远的观察镜使，眼下也正适合给这些警员们用于以人工监视来填补那些个无人机观测可能会有的死角。
毕竟那些悬浮车队上方左右晃动的无人机仍然是由机师操控的，既然是人工，自然也就有着观测功能上的失误可能。
对于策划负责整个跨年祭礼的刑部负责人而言，这样的可能当然要力求避免。
否则遭到其他五大部门嘲笑倒是其次，若有整个仪式之中的成员什么闪失，恐怕便是掉脑袋都难以解决的结果。
为了不掉脑袋，也为了不一起掉脑袋，所有人自然应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注意眼前这场盛会，同时也不只是刑部的忙碌，兵部也一样要率领就近的守军一路看守各大要道的同时，还有部分直接负责了车队本身的护送任务，同时也一定程度的干着宣传版面的活，展示着身侧携带的大炎新式武装与一些民众都看不明白是干什么的新型仪器。
一个跨年祭礼的环节，同时兼具阅兵的威慑力，对于尚且没有国庆日的大炎而言才会是如此的盛会。
这样的盛会，对于长期不在炎国的煌而言，反倒是有些陌生。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的陌生，毕竟这样的盛会对于他国的媒体而言也是那样的难以忽视，哪怕是相隔数个国家之外的维多利亚也有着转播这场仪式的媒体渠道，让「鸽」过几次的楚信然都能实时观看自己没来的现场。
煌也曾关注过，但显然通过屏幕与实际观赏显然属于两种全然不同的体验，哪怕她现在没在那边的主干街道上，而是在几十米外的建筑高楼上亦是如此。
望着那边鼎沸的人群，耳边是隔着大老远也能听到的礼官广播扩音宣讲，哪怕在维多利亚也曾见过国王出席的全国盛况，也完全无法在人气与氛围上与其相提并论。
“这样的国家，真难想象有着什么盛大的危机。”
“盛极而衰，生者必灭，古人的道理总是有些能够受用上百年。”
陡然接上话语的声音让煌疑惑地回过头来，便见一位身着大炎古服的萨卡兹女性自那门口缓步踏入，冲着她稍稍欠身：“你难道不觉得吗？煌小姐。”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大炎要完蛋了……”煌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无语，“会被喷哦小妹。”
“小妹……”被煌这自来熟的称呼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的萨卡兹女孩愣了愣，一时的从容稳健都险些难以维持，“煌小姐可真爱说笑，小女子也仅仅是说些是在话罢了，更何况在这阁楼之中可没有什么背后嚼舌根的人。”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煌说着又瞥了眼窗外那居高临下可以瞧见些高台与同行人员的车队，眼下那长长的车队已经走了近半，只是以她的视力还不足以看清车台上的人群都是些谁，还得时不时瞥一眼旁边的电视屏幕，上面有着官方媒体给的每辆高台车的特写。
可就算是这些特写，她也没瞧见想瞧见的人，不论是楚大哥还是太合惊蛰什么的，也不知是站的太靠后还是那些摄像师压根不拍主要官员什么的……煌还很弄不清楚，也不好在这个点直接打电话问吧？
“来拜访一下煌小姐，想着煌小姐而今独自在此，许是难免有些孤单……”女孩说着，走到了煌不远处的椅子上坐着，“同时，也是为了看住煌小姐。”
“倒是挺直白的。”煌抬手抓起个点心塞嘴里重新看向不远处的车队，又扭头瞥了眼边上的电视。
“大人下了吩咐，而楚公子也觉得煌小姐的跳脱性子难免出些奇招。”
“楚大哥这就叫偏见了，他老觉得我会坏事什么的……”听到还有楚信然的意思，煌的表情顿时和耳朵一起耷拉下来，“这种大场面我还能去做什么？”
“小女子还不了解煌小姐，也就不做评价……”女孩轻声说，“但小女子觉得楚公子那追求稳妥的决策大抵是没什么问题的。”
“行行行，楚大哥说的都对是吧？”煌拖着声音挥了挥手，显得很不耐烦。
“是的，老师说过楚公子是曾经救助过萨卡兹的大人，小女子应满足他的一切期望。”
“蛤？”没想到女孩会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来，煌愣了愣，看了看屏幕又扭头看了看少女，显得有些纠结。
最后还是凑过来道：“展开讲讲？”
但女孩只是微笑着抿了抿嘴：“这是不便去提的。”
“你这就很没意思……”煌摆了摆手又坐了回去，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也没强求，“那他有提出什么期望吗？”
“看住你，是他对小女子下达的唯一期望。”女孩笑吟吟道。
“呃……”煌顿时无言起来，却又在数秒后警觉起来，“他总不该觉得我连这种大事都敢出手吧？这个什么跨年祭有什么我坐不住的风险吗？！”
女孩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
“这什么啊……”煌有些脱力的双手搭在座椅扶手上，扭头看向电视屏幕喃喃道，“这不是更令人不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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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脱离外郭城的范围了，各单位注意警戒，脱离三垣四象的护城镇后立刻开启护军阵，二十四节监察司负责各自范围，工部即将启动车台的转换，敬告诸位要员请勿走动。”
车队已然通过夹道欢迎的人群，洛阳城或许会恢复往日的街道热闹。
但更或许会直奔城外与那些节目报道车一同跟踪观看，也或许会选择回家看电视或是上网观看某些私人直播。
但那也都是百姓们的忙碌了，对车队本身的人员而言，开出城市的范围虽然意味着不再需要站在车台上继续对百姓招手。
但却要被「关」进小小的变形车厢之中，等待着枯燥的行车时间。
若是同车人聊得来倒还好说，但对某些与同车人未能打好关系的人而言，这个环节是显而易见的无聊。
楚信然显然就是这类人之中的一个，但他又有着相当的特别之处，那便是他耳边的耳麦频道不仅仅是他同那几位监察司的小小私人频道，还能直接切到刑部与兵部的就近交流频道上——换言之，便是这车队的护卫频道。
那些持着明面上展示的大炎前端军用武装，同时还乘着百姓们看着陌生的奇怪装置的大炎士兵与警队所在的频道。
倒不是非法入侵，而是合法的国师赐予，于众目睽睽之下递来的加装插件，也对应了之前宫中时的狄大人为何说「只有在这儿没人会主动提起通缉令」的原因。
大家都看到了国师的示好，也就明白了此时并非能够追究对方过失的时机，保守一点是炎皇赐下的带罪立功之时，而思想更自由一些的话……龙族之中传出的什么「楚信然被炎皇收编」的传闻就该是真的了。
不论他们怎么想，而今的楚信然倒是确确实实在听着那帮士卒的通讯频道话语，感受着眼下最为忙碌的环节进行到了哪个地步，同时也无比明了那些百姓们所不知道奇怪机械是些什么东西。
跨年祭礼本身除却宣讲步骤与通知步骤的礼官而言没什么主持人，电视台上的解说都是电视台的主持人负责。
但连他们也不知道的东西，显然便是会被认为是大炎兵部一直藏着掖着的东西。
但他们大概难以想象绝大部分的兵部官员连同士兵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
只有那些被选中加入这车队的军士们知道，这也是他们被选入的原因，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与这些机械配合无间。
他们也都知道大明宫下的研究工厂是个怎样的存在。
只是除开他们外，一干仅限此次行动而并入通讯之中的一众监察司也同诸位大臣与家族族长们一样是一头雾水，关于那些被车台承载的，足有两米多高的矩形物展开的话题或多或少都在车内展开过。
只是讨论得再多也没有答案，真正的知情者们都是佯作不知的缄口，以至于反倒是某些通过转播观看着大炎这场祭礼环节的他国人隐约看出些苗头来。
只是光还是个铁壳子，某些看出些苗头的人还得再看看，然后再考虑要不要召开会议。
同样需要召开会议的不只是那些外国探员们，还有某个正在意识帝国的会议室成员们，一个个蠕动的阴影造型仍未改变，变化的是桌上的虚影，与洛阳城外的平原之上显示数十个红色标记的矩形金属，赫然是整个车队的图标，甚至无比鲜活的附上了正在移动前进的动态变化。
能在这番除了讯息外难以干涉的意识帝国做到这样固化的3D成像，倒像是在现实之中搓出了个科技制品，本算是个了不得的成就，可这会议室内的氛围确实沉凝的难以化开。
“那几个东西，你们还是没有头绪吗？”
一时的沉默之中，有人发声，蠕动的阴影中探出如首般的部分晃过所有席位，包括空掉的席位：“还有，缺席的人是不是有点多？”
“神霄门少了两人，太清宫少了一人，工部、兵部少了三人……”有声音指出了他疑惑的具体名单，然后沉默了一下，平静道，“不过这也不奇怪，烛阴若是什么都察觉不到，我反而觉得奇怪，何况那些家伙也可能是自己漏了马脚被哪些伪君子所害。”
“何况眼下那几个怪异的铁块头不也觉得很可疑么？我们分明监视着大炎的一举一动，军器所有什么新作品也该在大家辨识名录上才对，可那上面摆着的是些什么东西，又人能回答吗？”有声音懒洋洋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像是头部的位置彼此相望，继而都明白各自的答案。
然后有声音说道：“那只是个包装吧，真家伙应该在里面，烛阴要用那东西吓我们，谁能根据包装看出里面的东西呢？”
“对的，那只是在装腔作势！说起来，就算是祂真的能够瞒着我们搞出些什么，难道还能靠着那种东西挡住拉特兰的狙射铳么？那可是需要大主教的口谕才能激活新晋武装，由拉特兰的教皇洗礼赐福。”
“说这些只是在浪费时间，看看他们的进度，已经快要进入炎山的范围了，那座古老的山峰有着历代大炎天师的阵法加固，就算拉特兰的狙射铳也会被那阵纹削减力量！”
“决定吧！赶紧决定动不动手！”
“呃……”有声音说到了重点上，可这重点也让会议室内一时寂静，再次互望，便有带着男性嗓音质感的杂音低吼道：“难道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会被炎皇包装的几个铁壳子吓住么！管它是什么东西，拉特兰的狙射铳可是我们数年以来从无数武器之中选定为今日准备的最强武装！我投一票动手！”
“干吧，还有我们为烛阴埋下的所有爆点，足以颠覆邪魔的统治。祂若想用那种东西吓住我们，未免也太天真了些，此次不只是祂，连苍龙和白泽、青牛，甚至是年轻的麒麟都在，我也投一票动手。”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相信预感，我反对！”
“弃权……”
“胆小怕事的东西！那些恶物可是在发笑呢，我们可是大炎的拯救者，这片迟早会卷入战火的大地需要我们来引领生存，为此有什么我们不能牺牲的！动手！”
一票接一票的亮起，有弃权，有主战，有反对，而最终的结果，是血色的红光在屏幕上亮起。
“申时三刻。”桌台尽头一侧的阴影声音低沉。
“事已至此，在此一搏！”
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而其他的阴影或懊恼或兴奋或厌恶或狂喜的也先后消失，于此同时，坐在车队里第二辆车的国师缓缓地睁开了假寐的双目，悠悠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一道由八卦卦纹与数个星宿意象彼此勾连的复杂纹路瞬间成型，轻声道：
“陛下，他们要动手了。”
而炎皇的声音也自空气中响起，令与那国师同车的几位重臣都惊疑四顾。
“很有胆识，那便让拉特兰看看吧。”

NO.174:由东方率先发起的讯号。
（终于写到这儿，大炎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三……舟游的活动剧情能不能早点出。）
晴空，理应是晴空。
一直以来，跨年祭礼交由占天宫负责的可不只是关于仪式的地点以及仪式具体布置的规整，还包括了对气象本身的探看。
简单来说便是要保证这场祭礼在晴日下完成，中途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阴云之类容易令人产生不安定联想的气象出现。
如此的能力对百姓们而言显得有些天方夜谭，但在大炎的武人以及修士圈子之中却是一直流传着「天底下最强最出色的修行者都在钦天监」说法。
正因为这番说法，江湖人与修行者们都会比寻常百姓更加相信朝廷的力量。
很多时候，钦天监的天师们只是在按照寻常的天灾信使般的职责进行天气探测，进行天灾预警，进行实地环境考察。
但在诸如跨年祭礼这等正式无比的大型祭典面前，他们会显得更加粗暴直接。
——若是晴日，便只消观测选择吉时便罢——若是长久的阴云天……
——那便击溃阴云！
大炎的皇帝乃是大炎的气运所在，所到之处理应连天地都为之臣服，而做到这一点的不该是炎皇自己，而是他麾下的机构。
可眼下，在这洛阳城外的平原之上，却有着阴云覆盖而来。
于众目睽睽之下，于天际靠拢而来。
许多百姓都能注意到这一点，不论是身处不远方的现场，还是通过电视转播，那些媒体并不掩盖这一点，可百姓们却大多不理解这份镜头的用心，至多也只是感慨一句「天要阴了」。
能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人们都在关注着属于钦天监的车队方向，只是经过了变形过程而完全收拢的源石装甲车着实有些密不透风的意味。
仅仅是靠着车窗那刻意未动用防窥视的设计能够看见天师们正持着各自的法器，隐有法术的异光闪动。
可也仅仅是能瞧见些这点，便有人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于怔然中瞧见云层异样的翻滚、溃散，却又恢复，仍是不依不饶的朝着这边靠拢。
而这般异样到明显的视觉效果，也终于能引起一般民众们的注意，只是他们的领会方式大多既外行又慢半拍，尽管有人出现了不好的猜测，却也无法通过屏幕告知现场。
而现场也不需要他们告知，俨然已经有人发问：“这是什么？！天灾的预兆吗！”
“是的，灾厄气象。”
钦天监的回答无比肯定，其声音也在所有行车的车载通讯频道中响起，只是在人群惊慌之前，便又有那份介入钦天监频道的质疑声问：
“你们这么冷静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是尔等策划了这场天灾！为了所行违逆之事！”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太子殿下。否则，同样一点慌乱都没有的你又要怎么说明自己呢？”
陡然突入对话频道的白泽声音从容悦耳，也将是车队所有人都能听出身份的声音。
他突然接受了钦天监的频道，噎了那其实还属于他学生的太子一句，却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转而问道：“前监察司雨水，你的判断结果是？”
疑问落下的下一秒，频道里传来了些微的电波嘈杂，让某些人青筋暴起的冷淡声也随之响起：“水汽已经开始暴动，风的漩涡也已经有了雏形，灾厄气象的前置条件已经达成了，这是突发型天灾……和前两天那影响四六九号线天灾可真是相似啊——”
“你在暗示什么么？”刑部有人接入频道问。
“没有，只是感叹罢了，难道我还能质疑人为引导甚至创造天灾的可能性么？”冷淡的青年声音继续道，“这不合理不是么？钦天监的天师们都能笃定这里本没有形成天灾的能力。”
“是的。”钦天监的频道换了个发言人，换做了个声音严肃的家伙，不过并未有人在意这一点。
毕竟那位国师处事向来随意，突然换别人开口的这点小动作还是大家可以容忍的。
重要的应当是说明。
“灾厄气象的形成需要某种契机做牵引，比如某些高纯质的源石能量放射撞上本就要形成的恶劣气候，这通常与运载的奇特货物或是地下矿脉有关，亦或是什么大型重工厂带来的环境污染。”
“某种契机？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这车队四侧的那些大型金属物是什么东西？”户部的频道传来某位尚书的声音，时机瞅的更是时候，“往常的跨年祭礼好歹会给大家名单里说明所有出场装备制式，哪怕告知个型号称呼，大家就算不懂也能有所对照。”
“可我在车里可是仔仔细细翻了好几次与兵部的大人们对照，那些东西是多出来的。”
“这一点恐怕得让我那父皇说说了。”太子立时接口道，其时机之巧妙，用词之随意，很容易便能让人生出某种不安的猜想。
以前可是从未听说过太子在明面上对陛下的不敬，虽然暗地里的话大家多少都明白……
一个不见老态的父亲，一片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对一户普通人家而言，这本是最幸福的家庭。
可这是帝王家。
渴望建功立业，却不见机会，渴望登临权力之巅，却有一个气势正盛的君王在顶。
恰如大炎的一些说书人杜撰而出却又令人神往的怪语一般：朕一日不死，尔等终归是太子。
这句话甚至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孩子会在过家家时会说的话，只是被严厉的家长听到大抵回家就会被打屁股，可却非常直观的说明了现实，说明了而今皇家的事实，也说明了太子有志不得行的窘境。
若是太子安于享乐倒是还好，可谁不知道太子的奋勇？太子的勤勉？不论是积极参与政事还是一度前往边关亲自带兵抵御乌萨斯流寇，都足以说明他比其他的兄弟姐妹都更加地踌躇满志。
支持太子的官员在这大炎之中可是有着不少，常有人将这俩父子进行比对。
尽管在事务处理上还有所不足，但太子显然更亲近于他们，不少本就觉得炎皇缺乏人味官员们也毫无疑问更加的偏向那位太子殿下。
可更多的人仅仅是有些好感，听到这太子的话语却品出了一股陡然激灵的感觉。
可属于皇家的频道依旧安静着，通讯频道上的指示灯最高处的黯淡灯光也依旧黯淡，那位陛下没有回应，由此更令人疑惑不安的同时，却又有人陡然道：“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该是避难么？天灾可不会等待人类。”
那话是谁说的并未被大家注意，大家真正在意的是那话语，一群人如梦初醒的这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蠢事，竟然放任天灾成型还在车里等着，这整个车队的司机也完全没有掉头的意思，车队继续朝着炎山前进难不成是准备直行穿越灾害区？
可现在这阴云覆盖而来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会是怎样的规模，也看不出波及范围得有多大。
“陛下！”
终于无法继续心态平稳的听那么几个人发言对话的乘客们，主动呼喊起了眼下最应该做出决策的人。
也正是在这一声呼喊发出时，那位于车队正中那辆插着大幅炎国旗帜的车内，身着冠服的太子微笑着望着自己父亲那素白如玉的脸，望着他他那漠无表情的脸，关掉了自己的频道麦克风，轻声问：
“父皇，你还要坚持那份传统么？”
而那端坐于复刻的龙椅之上的炎皇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甚至连坐姿都没什么变化。
仅仅是敲响了自己的频道麦克风道：“众爱卿，稍安勿躁，我等将穿越灾厄天象的范围，我等将展现大炎的国威，我等将清理大炎的病灶，就在今日，发生任何的事，都还望牢记——”
“稍安勿躁。”
语毕，关闭麦克风，可只是关闭麦克风的话，没有关闭的接收功能还是能听到频道的声响，太子已然等待着一锅粥的乱做一团，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嘈杂声，甚至可以说，没有声音。
死寂般的安静中，只有车内几人的呼吸声。
“混淆众爱卿的认知，麻痹他们的神智，连应对天灾的训诫都已然失去，就为了那一刻破坏那份平静后的混乱……”
御座之上的炎皇脸上仍是漠然，哪怕是扫过这屋内其他几个妃子与子嗣，扫过他们那有些呆滞的表情，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可而今连混乱都没有的话，你还笑得出来吗？”
“你……您在说什么啊，父皇……”太子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太绷得住，瞥过那不远处的频道操作台的目光显得有些慌乱，“儿臣，儿臣怎么会想那等事。”
“你的母亲与诸位嫔妃，还有你那几个弟弟妹妹，她们仍然被迷惑着，朕帮你维系住了那份梦魇，如此她们便不会明白你的背叛，也不会明白你的谋逆……”
左手呈拳支撑着缓缓倾斜而来的面颊，炎皇无聊时的一贯动作顺应习惯，却仍是让那年轻的龙族青年面色难看，“朕从未指望过皇家和睦，也不觉得你能担起这江山的大梁，你的一干兄弟姐妹也不行，但好在他们也并不执着于皇位，可你……”
炎皇沉默了一下，抬起了右手，探出了食指。
食指隔空探出的那一刻，太子那正要脱手而出的尖刺便被骤然激射的幽光撞落在地，尖刺在地上碰撞，发出有些悦耳的声音，也肆意展现出像是某种血液采样般的后截半透明空心管。
那东西与其说是什么武器，更像是个采血器，只是采血方式显然有些粗暴，才有前端那过于细长的尖锥。
但那都是落在地上的东西了，也正是那落在地上的悦耳轻响，似乎带起了什么空气的波动，便见周围的一干年轻人和女性们顿时恍然醒来，便见到眼前这一幕而动容。
也正是这番变化出现的那一刻，炎皇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悬在半空的右手也浮现出一种后悔般的微动作变化，像是要抓住但又抓空一般的惆怅。
“痴儿。”他叹息，对方打破了他刻意延续的迷魂。
但在对方眼里，却是误会成了他无力的悲叹，德高望重的太子殿下发出了一阵连续夸张的笑声，笑到弟弟妹妹之中都有人露出恐惧的程度，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畅快几分满足的笑道：
“父皇……你失算了。”
“哪怕无法取到您的血，您的法术波动也已经被锁定，这场天灾，这场改变大炎的一战，现在就会开始！”
“呃……”安静的室内，皇后复杂的看着自家的儿子，嫔妃们都抱着自己的子女望着那个好像疯掉的王子。
而炎皇则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只是看着自己放在眼前的右手，翻来覆去，手指弯曲晃动，像是在打量，也像是在回味刚才那一刻自己的法术被镬取几分的缺失感。
便就只有站在御座台阶下方的太子笑声还在车内回荡，声音越来越大，大到令炎皇的脸上浮现不耐，右手临空一甩，便见噗的一声，太子被明黄色的光幕砸在了地毯铺就的车底上，虽然没有重伤的模样，但也没了声音。
“聒噪，所以朕才说你担不起这大炎的大梁。”
不快的瞥了眼那被紧张的皇后跑进扶起的太子，炎皇没有选择立刻去安抚其他孩子与嫔妃们，而是重新推开了麦克风道：“天灾已经锁定了朕，各车队散开，逆贼的袭击即将来临，启用巨灵 捌型，激活四象中枢，放开血蛊封魔，正面迎战！”
这个男人说着这些话时，完全没有看向家人的意思，脸上也重新挂上了那副漠不关心的冷漠，而与其又如铁一般坚决。
不过之后又稍稍柔和，也看向了不远处的皇后嫔妃子女，对着麦克风道：“诸位爱卿，还请记住朕之前所言，稍安勿躁。”
这份柔和持续的时间也仅仅是这一段话。
当安抚臣民的态度不再，他的语气复又变得斩钉截铁：
“然后碾过去！展现大炎的气魄！见证尔等一直以来的工作所造就的成果！”
也要让整个泰拉所有的藏头露尾的家伙看看东方死剩种所作的努力，瞧瞧吾等所履行成真的誓言！

NO.175:今后换人可老多了。
（银格2这剧情草了，赛罗开着闪耀就冲对面老家了，一脸「老子一样无敌于世间」的模样，下一集莫不是拯救赛罗，马上就是奥王救我！）
在泰拉，曾经有过一种法术形式，表现为一种成型后自运行的古老仪式。
只有汲取法术知识与战争经验的人才能动用的仪式，但实施者甚至不用是个术士。
这是它与传统法术最大的不同，施展的人与其被称作术士，不如被称作祭司。
围绕着牺牲与献祭，最为古老的宗教崇拜造就出残忍的巫蛊之术，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生命活动迹象都会被能量波逐渐曳离，如此不符合现代战术需求的仪式，一度被认为是带来的损失可能会比取得的战果还大。
于是它一度失传，甚至只有与其似是而非的古老技术在其他的土地苟延残喘，尤其是在卡兹戴尔的土地之中。
萨卡兹们传承着这份相似的技术。
这既是他们的幸运，也是他们的不幸。
能够延续这份古老而又强大的技艺，以传承文明的看来，他们非常可敬。
可这份技艺又着实令人觉得可怖，他们传承至今的原因不是为了保留祖辈的知识财产，而是没能找到替代于它的全新道路，便只显得可悲。
走着一条神圣而又血腥的道路，最终被外来的因素打破平衡，最终他们的传承变得破碎，能够拾起也少之又少，甚至大片的国民流离失所，远走他乡，卡兹戴尔的萨卡兹。
即使保住了这份古老的知识，却也失去了更多的知识，变作而今的「雇佣兵起源之地」、「魔族苟延残喘之乡」、「全泰拉作战最频繁的地方」。
作为一个国家，连基本的和平都无法维持，国民也无法挽留于国土，已然与亡国无异，只是还有人在抗争，只是还有人在反抗，那片土地才依旧叫做卡兹戴尔。
而在大炎的历史之中，亦曾有过一段那样的时期，倒不如说泰拉诸多国家都有过那样的时期，只是罕少有如卡兹戴尔那般境遇，相较于卡兹戴尔，他国也都是幸运的。
毕竟他们都找到了那些力量的替代品，也靠着替代品造就的武力守护住了祖辈的其他。
邻国的境遇固然悲凉，但国家并不存在人类的情绪，统治者或许会有一时的悲凉心境。
但却绝不会沉浸其中，而这一代的统治者，则从几经波折同样濒临断绝的技艺之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因为上一任炎皇甩给他的烂摊子缘故，大炎的诸多发展都无法对标其他大型公国的水准，其军事能力更是难以支撑东方大国的地位。
要追上这份差距需要时间，可即便有着无比深层的积淀，而今的大炎也缺乏时间，正常的借鉴发展根本难以追赶步伐更无法成为前列的前提下，炎皇与其麾下的智囊团做出过许多的努力与尝试，最终定下的基调便是一面放下些过往端着的架子，接纳外来技术人员进行技术追赶的同时，也大力支持对大炎古迹与诸多濒临灭绝的技术进行发掘、保护与开发。
萨卡兹人濒临断绝的仪式法术在当代炎皇看来颇有可取之处，所谓的残忍与血腥，所谓的损失比战果还大，完全是可以避开的技术问题，作为一位皇帝，也作为一位有着诸多知识与强悍实力的术士，炎皇自己就能看出哪些古老仪式需要改良的地方。
基于这样的前提，便有天工部划分而出的仪式研究区。
听来好像很有些简单与不切实际，但这其实是只属于大炎的路，难以被其他国家复刻。
因为大炎有着全泰拉的独立城市、独立公国之中最多的古老者数量，也有着最多效忠官方、效忠统治者的古老者数量。
萨卡兹的古老仪式直至如今也缺乏变通与改良，并非是那些卡兹戴尔人头脑僵化。缺乏变通，而是单纯的缺乏余裕，也缺乏技术支持。
使用者和研究者，是两个概念。
使用着古老而又诡异的萨卡兹仪式法术的萨卡兹有着不少，也谈不上灭绝的境地，可懂得自己操使的仪式是怎样原理的萨卡兹却是太少了。
正因为他们会用却不懂为什么能用，才导致了仪式法术的没落与逐渐消亡，这也涉及到了卡兹戴尔的诸王庭中某些家伙始终不出世的绝密问题。
这属于另一个话题。
大炎的特殊与不可复制，便是在于诸多聚集于朝廷之中的古老者存在，包括炎皇自己在内。
尽管大多都有一定程度的记忆缺失以及单纯的记性不好之流的问题。
可他们也同样是与那些「传说」那些「古老」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的存在。
被时间斑驳的思想在他们的脑海中还有残迹，被完全遗忘的过去有着一定几率被他们重新挖掘，这些被炎皇自己都自嘲作「死剩种」的老东西，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任职于大炎麾下，其成果便是大炎在短短十数年间的扭转了颇多印象的同时，在上一任炎皇竖立的虚假威慑掩护下真正填补了实力空缺，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东方大国。
当然，这样的转变，对于其他诸国而言仍是虚虚实实的，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大炎仍然是头东方巨龙。
尽管心头觉得这么多年不起战事大抵已然衰落，但过去数百年间吃过的亏依然会让他们不敢妄动，尤其是在自身还有不少隐患的情况下。
于彼此的模糊印象与信息传输的落后所构成的脆弱平衡已然持续了几十年，迄今为止泰拉各国的战争仍然是邻国之间的战争，而其中最为猖獗的乌萨斯倒是完全不放弃试探的步伐，可也正是因为乌萨斯——
或许连上一任乌萨斯皇帝自己也想不到的，正是因为他那积极主战的决策，才让尚且年轻的未来炎皇注意到了乌萨斯集团军中的萨卡兹军官，注意到了报告之中那个萨卡兹人在四皇会战中使用的萨卡兹仪式。
一切始于一场随手翻看战报的行为，以战争为兴国手段的乌萨斯，让敌人也找到了强盛的捷径。
所谓的科技发展所跟不上的，便由修行者来补足。不论是对源石的运用研究，还是对那些与法术截然不同的仪式技巧运用，两者齐头并进，最终共同互补，所造就的，便是眼前那漆黑沉重的金属板在崩裂之后的巨大身姿！
【巨灵 捌型，激活确认……】
带着机械化的杂质音效，眼孔中闪动的是至纯源石的纯金光彩，如云般的蒸汽自金属板崩裂的那一刻便释放而出，当就近的兵士一跃而起，没入那洞开的舱室之中时，那眼孔中的纯金光彩立时闪过一道幽光，伴随着舱室耦合的蒸汽声与沉重起身的步履声，接近四米高度的身影站起，银亮的面具似神似鬼，却光滑的仿佛能映出每一位见证者呆滞的面容。
“蒸，蒸汽甲胄？！”
或许会有电视机前的观众并不认识，但现场的官员家主们并不缺乏这份见识，一个个敬畏而又诧异的目光望向那些铁块头里起身的巨人，那沉重的步履，那介乎狰狞与华丽的形象，还有那行动时的机械运转声，都在证明它们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可还有人注意到了那些黑色甲胄上的暗红色纹路，如血管般鼓动的暗金色纹路好似蒸汽巨人的血管，盘绕出令修行者们不喜的纹路，而那些细小的纹路组成一些凶恶的兽纹，乍一眼倒是会觉得英武不凡，可任何一位术士都无法无视那些细化纹路的有迹可循。
或多或少的，那些被归类于邪道的典籍与符篆都有那样的纹路，同时也不乏某些正派人士的秘术。但归根结底，那样的纹路至少代表了一个功能。
血祭……
血蛊封魔；
大炎的巫蛊之术，经由天工部的仪式研究焕发出全新的光彩，经过数道改良之后并入蒸汽甲胄对源石能量的供能系统之中，通过牲畜之血来保留仪式的生灵需求，改良化的仪式将强化甲胄本身的驱动能力，哪怕大炎没有维多利亚那「圆桌骑士」们详细构造与能源系统参考，也没有拉特兰「天使」编号的资料，也靠着过去的几个老式量产蒸汽甲胄仿制出了不输于过去战争记录中那些蒸汽甲胄表现的自产甲胄。
代号巨灵，承自大炎神话中的河神，以手擘开其上，以足蹈离其下，中分为两，以利河流，其力既能开山也能疏导河流，同时也被民间利用书写诸多版本，甚至有着担任守卫天宫天门的二次创作。
作为「龙伯」编号的后续机体，有着更为成熟的能源系统与装甲特化，也最为沉重坚固。
同时还有着优异的载货量。
就在那些巨灵甲胄的身后，弹射展开的武器架上琳琅满目，从小刀到巨剑甚至有铳械和复合弓与机械弩箭，摆满了适合他们那样巨型特化的武器，而在那之中，他们取出的，竟然是旗帜！
那是大炎的龙首之旗，简洁又刚硬的线条组成机械化的龙首标识，那些旗帜如此巨大，简直能够盖过他们那样巨大的身躯，而那些机械巨灵取出的旗帜的下一刻便是将其插在自己脚下的车台边角上的凹槽之中，那份严丝合缝显然是特意为其准备的，二十八面旗帜尽数梳理的下一刻，整面旗帜上的龙首便似活化一般，每一道龙首都在张口咆哮状中线条分解，汇聚成四道庞然的圣兽造型的同时，三颗闪亮的光点浮现于整个车队上空。
三垣四象之阵，每一道巨型的国旗，其线条都有独特的编制，按照固定的顺序保证距离与方位便自发激活其内部的源石能量所构筑而出的大型防御阵法。
同样古老却不曾断绝的阵法，已然改良的巫蛊之法，以及那份对机关之术更为规范化的蒸汽甲胄，同时还有那令行禁止的大炎兵士，以及并无慌乱的大炎官员，此刻所展露的正是要以此对抗天灾的依仗，可而今的敌人并不只是天灾，某些迟钝的官员与家族族长们，还未能明白这一点。
而敏锐的人，已然将这场天灾来的蹊跷与方才太子的异常言论所联系。
只是这样的猜测也仅仅是猜测，敢于肯定的只会是一开始就知道内幕的人，而某些悄无声息间被禁卫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入侵运行的车厢之中，继而于无声中或控制、或击毙的牵扯人则是另一回事。
一开始宣读名单分配车辆时的「巧合」显然让某些人高枕无忧的同时，也缺乏应有的防备。
“关于这件事，我觉得你们应该在听到太子那边没声而之后是陛下的声音就该警惕起来的。”
位于钦天监区块的车厢之中，国师阁下望着眼前两个跪在地上的下属，也是在望着他提点帮助过的后辈，表情显得有些遗憾。
“还是说太子殿下在你们的计划之中也没有混到个主使人的身份，只是个无所谓的小卒子？”
跪在地上的两人并不必言语，只是垂首看着地板，兴许在想着如何脱困，也兴许是想着自己如何露馅，也可能在思索十数秒前的自己是如何在与对方的斗法中失败的。
“连那会议之中都没有他，我还以为是有着别样的地位——”
国师摇头感叹着下面两人听不懂的话，朝着窗外走了两步，抬头那愈发压迫的乌色云层，脸上浮现出些微淡淡的忧虑。
而他那忧虑神色落在那跪着的天师眼中，便被理解成了畏惧，顿时轻笑道：“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他也就说完这句话，就被头也不回的国师抬手甩出的符纸黏在了额头，意识顿失间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也让旁边跪着的人颤了颤。
“自以为是真是最令人厌烦啊，谁会在意那点劫难。”
瞥了眼那倒在地上的家伙，在车内缓缓亮起的灯光下映出牙兽阴影轮廓的男人重新回过头来看向那层次分明的怪异云层。
“明明是我钦天监的天师，竟然意识不到这云层之中的源石颗粒含量比往期增长的记录都多，也确实该换人了。”

NO.176:但也有人动手更快。
（下个月就该寻思日子回家和父母过年了，那几天应该能重新维持几天的双更。）
天灾，大多因为地下源石矿或是工业催生导致某个地区的源石颗粒密度上升，接着由大气环流导致源石颗粒密度在高空不断提升，最终经过类似「降雨时尘埃凝结水珠」、也将类似泰拉居民们体内堆积源石颗粒那般的过程，源石颗粒不断于高空堆积时提升了「质量」，同时质量导致「源石云」的下降。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所引发的气流变化，会导致源石云的移动。
当这份源石堆积抵达一个临界点时，通过一场天灾作为剧烈的能量释放，一口气将高浓度源石气体固化成源石固体并坠落到地面，同时在这份过程中伴随着雷霆、火焰、毒气一类的能量释放必然的催生物便也是自不必提的必然过程。
这是绝大部分气象天灾的本质。
从这个本质来讲，矿石病是由火山类天灾传染给了空气类，一切源头始于地下，最终由自然、由人类自己之手开始污染空气，污染人体。
人传人还能有所控制与改善，但这来自天地的「呼吸」却是难以处理的问题。
洋流的循环，大气的循环，正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事，才会让天灾信使、灾厄信使、灾巡、天师等称呼的职业应运而生，时时观测自然环境的变化以求做出提前的警示，减少当地居民的损失与伤亡。
同时这些天灾信使也谈不上闭塞，在野外充斥着威胁的泰拉大地上进行考察研究，本就是件危险的事，哪怕有着颇高的待遇却也要求更高的知识储备，于如此苛刻的要求下任职的天灾信使也都不会是自闭又安于享乐的主，大多都身负沉重责任感的同时不断求取着全新的知识。
天灾信使的知识储备，正是在一代又一代人奋不顾身的积累下得以愈发深厚，对天灾所储备的资料也是由此愈发齐全，到了如今，以大炎钦天监所持有的天灾讯息库的内容丰富程度便是丝毫不弱于他国的水平。
尽管在技术的追逐上还有些不足，但在这方面的受灾积累上却是一度力争上游，很难说是好是坏。
不论是好是坏，在这一切早有定论的现实之中，钦天监对于这类气象天灾的记录有着足够丰富的参考数据，自后来与他国对接资讯后更是有了个清晰的资讯对标标杆，而在这车队之中那属于钦天监的车辆更是额外加装了探测装置显示着而今直接接触的空气状况。
不需要什么源石技艺层面的差异，也不需要什么身份的不同，白泽只消看一眼那车窗边框上额外悬挂的计量表，便能得出这外界的源石颗粒含量比往常增长的记录都要多得多的结论，仅仅是因为他注意到了那些细节。
空气中的源石颗粒确实是在逐年增多的，只是那份增加平摊到整片天地之中实在是小，小到使用单位以医院体检等同的地步，通常不至于直接呼吸染病。
但当天灾成型之时，位于天灾之中的源石颗粒含量便足以是能令人呼吸致病的程度。
同时也确实是有所增减。
同地域的天灾诞生时，其放射的能量与颗粒数量是会驻步衰减的，天地间的源石颗粒浓度并非完全的逐年上升，天地之间自有一种循环，只是人类有着诸如矿产开发的操作，让这循环的上半部分逐渐淤积而已。
也就有了此刻那份一直在升高的同时，完全跨越昨日数值参考的实际数值。
钦天监的每一位天师都有着记住大炎每一篇城区源石指标的硬性规定，死记硬背也得背下来，不仅要背下来，还要记得更新自己背下来的数值，不过倒是不用天天去注意，一周一次就行了。
五年前实现主城区的数据资讯传输通道建成后，倒是可以直接搜索查询了，对背诵的要求变低了的同时，对那些数值的更新要求却变高了，变成了每天注意。
而在昨日，为了跨年祭礼所忙碌的无数个部门之中，钦天监理所当然的要进行最后的检查，理论上每一位天师都该对昨天记录的数据有着深刻印象。
白泽难得的不快也由此而来。
自己当初也算是用心教育的学生居然在这么明显的异常面前表现出愚笨的模样，还真是完完全全的失职。
天灾这样的灾害对常人而言自是唯恐避不开，被卷入之中要么是死亡，要么比死还要难过——
因为极大概率会感染石病，届时带着一身伤还有石病，很难想象以后该怎么过。
但对白泽这类家伙而言，却是无所谓的，尽管难以置信，但他不止一次的走过天灾眷顾的大地，钦天监早年的天灾类别资料少不了他这类存在收集的数据做研究基础，而今那一批存在几乎尽数隐退，只剩他一个因为承载使命而不得不继续挂在这位子上，着实令其想想便觉叹惋。
分明只是划拳而已，注视着历史，能望见未来，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的白泽竟然在划拳中输给了其他家伙，只能说当初那帮家伙的花招耍的真多，一度让他怄气到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来。
不过还真是世事无常，那帮家伙跑来自己面前嚷着退役还乡实际上到处乱跑的时候，可曾想过当初烛阴立下的誓言这么快就要实现了，很快就要不得安生的如今，那些家伙又该一脸晦气的找上自己复职了吧？
不过也就几十年间，谁能想到变化这么大呢？
甚至几十年间还就有人想谋反了，明明上一任炎皇那般腐败都没有人闹出事来，反倒是如今有些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想着自己成为救世主……
一想到这里，白泽便牵引着那份予人不安的仪式重新连接那位于意识帝国的狭窄封闭区，并不需要令意识踏足那片「土地」，只需接收那份可能存在的，留给其他意识的片段即可。
那是「密信」一般的东西，予以所有参与者坐标，在还未形成会议的时候就用这种方式发个个体或是集体通知，白泽对这个流程还算轻车熟路。
毕竟他所伪装的那位钦天监负责者在计划之中也占据相当的重要性。
换言之，在对方的谋反计划之中，这场天灾确确实实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甚至可以说是必要性。
听来白泽也可以直接利用对方的这份看重在其中设计一些陷阱反坑对方，可他却也没做那种手脚。
他确实想过，还上奏过，但烛阴吩咐没必要提升对方的怀疑，即便白泽指出他在天灾诱导上做的手脚绝对能让对方看不出来，烛阴也没有认可这个计划。
要堂堂正正的碾碎，烛阴决定踏过这场已然成型的风暴，同时打破这大炎百姓们眼中的天灾枷锁，同时还有那些转播至国外的影像传播，以此完全揭开某些人始终不敢动的秘辛。
而这份秘辛，便将伴随着成型的风暴而来！
“全体注意！”
已然瞥见金色的闪电划破上空，复而看向那车窗上显示的数值，白泽走向那与司机所在的空间相隔的车台前，拉高了麦克风的音量：“天灾已然成型，全部好好呆在车内，此次车队所用车身与内部构造皆为特制，灾厄气象只需注意狂风、雷霆与坠石，以上皆在考虑范围之内，烦请稍安勿躁。”
“还有……”他说着又拉起了那属于监察司的频道分区，吩咐道，“监察司惊蛰，这场灾厄气候内的电流预警，能做到么？那天空的雷霆来自大气摩擦却也掺杂着源石能量的放射，应在雷法的感应范围之中。”
“能做到，国师大人，不过是否容我举荐苏家家主与我一同负责，那位家主大人乃是神霄门上任长老，有他助理，我——”
“这恐怕不行，惊蛰监察司，那位家主另有工作，就在此刻需要执行。”
“这……是！”语音里的女声疑惑迟疑了片刻，但也很快应承了下来。
“好，那么监察司雨水，你来观测这场风暴云中的水分报告给钦天监频道，还有，楚信然！该你出来了。”
令所有监察司都颇为惊讶的吩咐之后，是让某些人心情复杂的应答声：
“是！”
“嗯？这么快吗？”
前后两届雨水的应答声先后响起，后者的变化对某些人而言只觉得有些古怪。
那个「雨水」已经会发出这样带人味儿的询问了么？
“是啊，这么快，你那边解决了吗？”
“解决了。”
晋楚闫法，四姓家主所在的车中，扭头瞥了眼眼前这个一人脖子被扭断，一人胸口带血洞，还有一人直接头在地上，最后一人正被楚信然抬手按在地上，被陡然冒出的水流灌在口鼻之中发不出什么实在的挣扎声来。
带影武者，没什么意义。
“那就出去吧，外面还有你一个位置，陛下的安危由你与神武军负责。”
啊这……一众旁听的监察司听得一愣一愣的，全然没想过对方居然能有这样的殊荣。
“喔……与卫城禁军的老大哥们一起作战么？”
“对，你的识别序列也重新登记，还记得操作方法么？”
“我可不认识什么巨灵，记得才有鬼了。”
当然，或许还该注意一些对方那其实可以算是相当无礼的用词，可国师大人什么都没说，又怎轮得到他们开口？
这俩人对话分明便是友人般的随意，只是令人着实费解这两者是何时何地有的这等友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认识的机体已经准备好了，军器所车队方位，有着一台尚未被打开的封装体。”
“夸父 叁型？”
“从拉特兰那儿要来的，什么型号之类的，我可不明白。”
“呃……”楚信然闻言怔了一怔，扭头看向窗外，可以他目前这个位置的车窗也看不到斜后方的东西，只能看到模糊的气流伴随着淡黑色的物质，以及时不时的金色雷霆给亮度来一次升级。
甚至有些源石会被金色的雷霆注能似的，黑色的石渣子瞬间换色变得暗红乃至纯金闪耀。
真是牛逼的「加工厂」画面，想必能让源石研究者赞不绝口。
不过那种东西时不时撞在车窗上，还时不时混进拳头大的、脑袋大的、比人还大的时候，就显得相当唬人了。
所以才有白泽刻意广播通告一次稍安勿躁，那哐哐哐砸车的画面通过车窗看到确实很吓人，并不是什么高官什么家主就胆子很大，就高枕无忧。
权位越高胆子越少的也大有人在。
“快去吧，时间不等人。”而白泽的催促也在这时而来。
楚信然倒是没什么犹豫，取下了耳机离开了频道，所在的车台直接朝着车门走去，也就没听到有同行质疑决策，提出外面这环境出行实在太过危险，甚至应该说根本不可能行人的的话语。
不过就算是听到了大抵也没什么表情给他们，不论是不是熟人，不论是否是出于真心的关心，他都已经于狂风的呼啸之中解开了车门封锁，手动拽开了沉重的铁门，对着驾驶位的方向打了个招呼便一跃而出，撞入那满是高浓度源石颗粒，甚至有着巨型源石块从天而降的风暴之中。
他看到了那块被巨大的钢板封存，至于唯一没有变形封闭的大型车台上的机械甲胄，被雷霆的光华映照下也确实能看到阴刻手法显示的拉特兰徽记，表情愈加微妙的同时精准拽住了一辆开到边上的礼车凸起，当做握把与单杠甩起身躯朝着那辆大型车台的方向翻越至更高。
疾风之中的维稳需要足够的力量或是重量，高浓度源石颗粒下的行走需要足够坚实的防护，而避开那些被气流涌动带起势能，具备足够攻击力的石块则需要相当的身手——
这三者，那些监察司中鲜少有人具备，也就无法理解白泽为什么会让楚信然做那么危险的事。
若说是以罪人之躯做出最后的贡献倒是合理，某些人的安静就是因为这么想，而某些人的激动也是因为这么想。
只是随他们怎么想，楚信然的眼中只有从这辆车上跳到另一辆车上，从另一辆车上再到对面车台上的路线规划。
尽管某些官员、某些家主需要被处理，但司机们可都是没有问题的，某些车，比如楚信然坐的那一辆，更是连驾驶室和乘客车厢完全隔开，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妨碍他们继续行车。
这些要么知情，要么不知情却也足够专注的司机们，便是驾驶着看似礼车实则多功能装甲车的车辆朝着目标笔直前进，不曾变化的稳定路线也方便了楚信然将他们当做踏板和单杠，一路奔向那等待着他启动的座驾，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在那相隔两公里外的远方已然有着一台远远望着风暴云的蒸汽甲胄。
单膝跪地，持着一并过于庞大的拉特兰长铳。
面甲下的眼孔凝视着长铳的狙击镜，也凝视着狙击镜后炽烈的螺旋云层。
他在等待……
既是等待着号令，也是等待着这柄从拉特兰运送而来的，需要圣祷话语的增强台解封。
为此，才会需要那些拉特兰教士。
需要他们的本能与记忆。
蠕动的肉团在机械甲胄的下方沉寂着，被寒冷的冰块封冻，被黑衣黑面的人群看守。
增强台所加持机械甲胄长铳，一击便可击穿绝大部分移动城市的城门，用来打装甲车正是合适，比大炎研制的什么履带战车要强得多。
很多人都这么想，包括他们。
眼下便是证明这一点的时候。

NO.177:权天使
（目前炎国出现的黎博利原型怎么都是鸡啊……听起来好像很好吃似的（？
）
铳；
首先由拉特兰人发现的武器。
擅长中远距离杀伤，而这份距离，随着具体的型号与部件装备上的差异而变化，而其杀伤性也随弹药一起因上述变化而变化。
这类最早从遗迹中发现而非创造的特殊武器形式，在后来数百年间的发展之中早已发生了变化，由尝试仿制到数次的失败，再到转换思路的改制，而今的拉特兰铳械大半都是与最初的成品截然不同的类型，既是机械热武器，同时也是机械法杖。
这是贴合了拉特兰人的习性与擅长方向的改造，而这样的改造成品也最终成为了拉特兰人的代表，在逐渐发扬光大的过程中与其宗教教义一同被播撒到其他的土地。换言之，便是合作生产方面的交流。
是的，尽管铳械这类东西在一般民众的概念之中便是完全属于拉特兰的萨科塔人专利，每个萨科塔人更是会有至少一把守护铳，但其实这样的印象有着极大的谬误。
守护铳乃是每一位成年拉特兰公民都有的标配，而非萨科塔人的专有，而伴随着后来拉特兰与他国的合作之后，铳械的量产制造开工便更是完全打破了拉特兰才有铳械的最初铁则。
而正如泰拉历史上的武器都有淘汰、有升级、有改造那般，尽管对于铳械的了解仍是不如最初是开发这类热武器的拉特兰，位于各国的铳械制造工厂却也仍是根据不同需求做出了不同风格不同特色的改造铳械来，这直接造成了铳械市场之中也有不同地域的不同特色。
可对拉特兰人而言，那些开拓、那些创新其实大半都是他们「玩剩下」的，鲜少有着能够令其眼前一亮的水准，也就自然是随他们去了，毕竟怎么看来也都是些模仿，着实不值一提。
——这样的想法一度持续，直至拉特兰传教士在维多利亚就宗教问题发生剧烈冲突，这份冲突甚至惊动了圆桌骑士出场作威慑调解，而圆桌骑士的出场，则是让拉特兰的机械师们注意到了真正令他们眼前一亮的东西！
圆桌骑士，这直属维多利亚皇室，也被称作皇家骑士的精英兵种，全员都是蒸汽甲胄的驾驶者。
那份由机械铸就，由源石转换蒸汽供能，完全将人武装成超人的精密甲胄既燃起了拉特兰机械师们的狂热之心，也燃起了好奇与憧憬。
其甲胄身后挂载的无数巨型武器更是让一群机佬们狂喜不已，在拉特兰一方做出了让步并积极释放友好讯号后，双方便也就机械方面达成过初步合作。
这份合作直接导致了后来拉特兰自己打造而出的蒸汽甲胄，以及那圆桌骑士们都没能尽皆配备的甲胄热武器。
维多利亚的圆桌骑士都是古遗迹的产物，其装载的武器也都是本土传说中的存在，不论是圣剑还是圣枪乃至其其他骑士的弓、弩、枪等物，无一不是仅此一个的文物，威力无匹，却也无法复制。
而拉特兰却依据那份合作提供的基础图纸摸索出了似是而非的东西。
是的，维多利亚人终归没有给出他们自己都没鼓捣清楚的圆桌骑士甲胄图纸，而是给了那些相较于最出名的兰斯洛特、高文、杰兰特一众的神秘甲胄而言，过于平庸的普通甲胄建造图纸。
古旧的图纸证明了它也曾是遗迹的一部分，因为圆桌骑士的传说一度存在超过百位的骑士名额。
于是那些维多利亚都能够量产的普通甲胄也被归入了「圆桌骑士」编号之中，用以充作那些尽管同为圆桌骑士行列，却也名不经传的骑士们。
正因为普通，也正因为维多利亚自己都能量产，所以才会放心的交出去，那时的维多利亚国王与技术部门大抵是如此考量的。
但谁也没想到拉特兰人凭着对机械的执著与对神学的追求硬生生的打造出了可比拟「圆桌骑士」前列编号蒸汽甲胄的「天使」编号源石甲胄。
拉特兰人知道维多利亚的隐瞒，但他们也无意重塑那位盖尔王的荣光，他们对蒸汽甲胄的追求源于对神学的解读，而他们的研究也毫无疑问是要朝着真正的神话迈进。
源石甲胄，别于维多利亚蒸汽甲胄那般需要将源石转化作蒸汽能再进行能量运用，拉特兰人凭着数百年的源石铳械加工技术基础，完成了机械甲胄的供能简化与优化，直接省略蒸汽能环节转而以更为强大的源石能源支撑整个机械甲胄，以获得更强大的爆发力，更漫长的活动时间，还有那对武器直接灌注源石能源的源石技艺法术装置。
血红色的弧光流溢于爆开的装甲板后，那属于半活跃状态下的源石光华表明了它待机的状态，倚着一旁的黑色十字架单膝跪地，就算如此也有着接近两米的身高，其背后收拢如机械翼翅般的武器挂载架上，左右挂着两柄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巨大的铳。
拉特兰源石甲胄，【Principatūs】
拉特兰语，或称「Hamie」，意为：权天使；
拉特兰神话中唯一以「领域」为职务的天使阶级，靠着俗世的国家、城市、宗教团体划分其势力范围，也正因此，不少权天使都是由异地异族的神祇所所转化而来。
这也是唯一能被拉特兰公民以外的外来者驾驶的源石甲胄型号，但就算如此，真正能够拥有这套甲胄的外乡人仍是寥寥无几。
显然拉特兰不会轻易将这样一具不论是意义还是造价都无比非凡的东西丢给一个非本国公民。
但这些都是些题外话了，而今是楚信然亲手激活了装甲板的自我拆解，站在那仍在前进的车台之上望着那单膝跪地，头部微妙像极记忆中的巨大机器人的源石甲胄。
周围是呼啸中带着源石能量色彩的狂风与雷霆，机械甲胄在这种地方完全就是个避雷针，但也得亏技术人员在避雷方面做足了处理。
只是换谁看来站在那不断有雷霆在周围劈下的区域中都是个考验胆量还在赌命的活，楚信然却站在那于那垂首下来像是在「望」着自己的机械甲胄头颅轻笑：
“炽天圣堂的那帮老顽固终归还是采纳了我的美术建议吗？这不是帅多了嘛！”
说罢他便直接按下了那机械甲胄那个胸前的一块金属板，自动弹开的舱室并不巨大，也需要额外的协助让驾驶员进入，拉特兰的机甲设计在这方面是有额外的装置辅助的，可那样的装置却没有摆在这里，意思就是让驾驶员自己想办法。
驾驶员确实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毕竟驾驶员的身体协调能力与灵活度和柔韧性都没什么问题。
一跃而入中矮身，手指触及的同时便转过身来，腿、手尽数没入甲胄内的神经环中，没有机械辅助的甲胄佩戴整个就像是耍杂技，加上楚信然这宽袍广袖的一身更显得杂技起来。
不过当他真正掌握了各个甲胄关节并将其作为法杖激活源石技艺之时，那权天使整个的源石指示灯便骤然一转幽蓝色的源石技艺光辉。
【源石技艺验证登入：欢迎你，Helel……】
“呃……”曾经听到这机械音的称呼与如今再听到这机械音的称呼，对于楚信然而言已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会。
只是就算有些想法需要验证也不会是眼下。
而今的他，当从那阵阵机械声中带起的蒸汽音中起身，继而一把抽起那一开始支撑着权天使的十字架后，赭红色装甲护额下的幽蓝色光亮源自摄像头的观测，这架内部的源石能源操作系统本身就是个完整法术，每一位甲胄驾驶者至少得是个术士。
术士操作着甲胄的法阵来实现对这沉重甲胄的动作同步，做到与甲胄体重所不成比例的迅捷快速，也能在那看起来应该视野很小的机械头盔下保证敞亮的视野。
法术系统与机械构筑的完美融合，造就了此刻权天使犹如一个人类一般的扭头的画面，扭头四顾这正在突破气流的车队，再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那些飞荡的「源石垃圾」，最后再看向了其他的蒸汽甲胄，直接感受到了外形上的巨大差距。
大概就和高达与扎古的差距似的，那是真的够直观，不过这也只是种比喻。
毕竟巨灵编号的蒸汽甲胄完全不扎古，造型还是可以看出天工部的艺术审美还是混入了二刺猿，长得颇有几分东国漫画正火的机器人造型影子。
不过现实容不得他细细品味那份美术风格的诧异，砰砰砰的撞击声正不断地提醒他别在这儿站着挂机，空气中裹挟的源石碎块正不断地击打这具站着不动的机械身躯，哪怕完全无法给装甲板造成伤害也能让驾驶者听着烦闷。
只是在这框框声中似乎还藏了别的什么，混在风声里不太辨认得……
“巨灵4号！这里是巨灵4号！受到袭击！轻度破坏！”
“蛤？！”自源石甲胄的频道中传来巨灵部队的报告声足以让人惊诧警戒，而那报告者的下一句话也紧接着传来：“源石虫！袭击者是源石虫！”
只是这番回答实在有些令人诧异，哪怕是卫城禁军的神武军们也甚少听闻过能在天灾之中穿行的源石虫，更未想过源石虫都能伤到这份秘密测试训练过多次的巨灵 捌型。
【根据地面震动数据推断，那是一头亚音速源石虫，交由楚家家主负责，巨灵部队继续维系车队秩序，敌人并非只有蛮兽……】
加密作战频道中传来带着电流音的男声，尽管有些杂质却也是任谁听来都认得的国师声音，在这本该直接由将军负责的环节里，还是钦天监的功能车能够率先注意到环境的变化与地方的侦查。
这样一时的指挥权插手是否会有问题也是之后讨论的事，神武军们遵从指令恢复阵型。
而楚家家主也只是无言是扯了扯嘴角，铁手中握住的是十字架上下拧动，霎时便有暗红色利刃从上下弹射而出，接着又被幽蓝色的源石能量覆盖色彩，便成了一道介乎于十字刃与十字枪般的武器。
“亚音速源石虫可还行……我还以为那种不科学的玩意儿只存在于魏叔他们喝麻了的鬼话里。”
【极端环境与仪式催生出的怪物，大炎有许多的志怪传说都是这些东西的身影。对了，它不是磐蟹是虫子……】
“蛤？”这话楚信然还没回过味儿来，脚下的车台便陡然晃动起来，令他下意识的腾跃而起，连同身后两道武器挂架下的源石能喷口也辅助输送推力令他这机械身躯一跃四米的同时，于半空瞧见了那刚掀翻车台车前的巨型赤色长虫。
“这他妈是沙虫！”
【自土地突破而出的瞬间有着亚音速的弹射速度，能够直接轰裂巨灵 捌型的胸甲的话，你那权天使的装甲更撑不住，别被正面击中……】
话落后清晰的频道切换声像极了最后的提醒，在权天使已然落地，险些没站稳的时候，那巨大的、脊背上尽数镶嵌着源石的沙虫已经重新缩回了地下，一时间只有风雷声妨碍着倾听，而车队更是已然远去。
操纵者权天使的这一次跳车没有落向其他的踏板，看起来就像是楚信然留下来断后了一样。
“你妈的，在天灾环境里打巨型沙虫，这是什么死境历练吗？”
说着还得侧越避开恰好撞过来的巨型源石丛，瞥了眼车队的最后一辆车也已然远去，整个权天使身后的机械长尾也如活物般不快的扭动起来。
背脊后方的机械挂载架还在晃荡晃荡的响动，在这剧烈的狂风气流之中难以支撑起翼翅的形体稳定。
本就是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之中，那权天使还一把拧裂了自己侧腰装甲板输送液态源石的管道，暗金色的汁液顺着狂风横飞而出，那是权天使的「血液」，流失的同时还会有刺耳的警报声在楚信然的耳边嘶鸣，连眼前的视野也有暗红色的警告框在闪动。
可他还是拒绝了那份机体本身搭载的紧急修复处理申请。
因为不这样的话，那源石沙虫怕是已经去追前面的车队了。
源石沙虫也是沙虫，楚信然没见过长得这么猎奇的源石虫，但沙虫那种玩意儿习性谁都明白。
尤其是感染了矿石病的沙虫，总是热爱成群结队的袭击其他的感染生物。
浓缩液化的源石，总该比那些严丝合缝封存在源石箱里的车载能源要更加明显，更加吸引得多不是么？
十数分钟的活动时间，看起来也算是颇为危急，但那掩藏于面甲之后的表情却是无比冷静，双手也已然摆出了握持十字枪的架势。
十数分钟也无所谓，只要对方再次出现，以手中这柄长枪也只会是一瞬间的事。
脊背之上那么多的源石簇，赤色的模样一看就已然制定好了干涉引爆的策略，所需要的只有等待，等待着那对方再次出现。
可能是脚下，也可能是身后，亦或是在面前。
金色的血液不断泼洒，幽蓝色的光辉不断溢散，赭红与灰黑交织的涂装与幽蓝的源石光华本不算契合。
但在那光华愈发幽深的状况下却也造就了另一番诡异的盛景，好似将周遭的风暴与电流都化作了海底般幽蓝，权天使持着数米长的十字刃摆出卡西米尔的骑枪架势，自那本就被风暴动摇的地面完全破开的那一刻。
幽蓝的光华一转漆黑，螺旋般的凝结于幽蓝之刃的尖端，直接洞穿那自前方以亚音速冲出个半弧的沙虫之口，其墨一般的残留更是在下一秒令其背后的源石簇由红转金——
自那一瞬，收枪冲刺，矮身避开那近在眼前的源石沙虫，权天使的脚步既沉重又迅速，靠着这听来或许有些矛盾的步伐追逐着前方的车队，将缓缓发生的爆破画面完全甩在身后，却也在那一瞬，骤然听到了一道能够穿透风暴，穿透杂音的爆响。
直朝那皇家所在的车队位置而去！

NO.178:神其实没什么意。
（唉，我单知道写蒸汽甲胄会有天之炽人，写拉特兰教皇国也会有天之炽人，因为笔者自己也是个天之炽读者，也有这份联想力。
但我并不打算把这本写成天之炽同人，所以努力的把蒸汽甲胄好好地搞成数码皇家骑士和圆桌，把拉特兰的搞成小型高达，写到叙拉古的宗教与文化时候还刻意避嫌没有去提众神，因为密涅瓦神也很醒目。
结果万万没想到，炽天圣堂这个上一卷就提到过的拉特兰军工厂都能被当做联想物，那时候怎么没间贴！而且啊……可天之炽真的没有炽天圣堂啊！
能不能不要刷江南的东西了，令人很不安•jpg……）
铳的威力随部件于制式而变化，同时也与其使用的弹丸息息相关。
对于弹丸的利用环节，也正是「铳」这类武器的构造之中最为核心的部分，同时也是诸多势力对于仿制铳械的主要难点。
别看这而今的世道弄一把铳并不艰难的模样，不法分子甚至可以直接通过袭击持铳人来获得样品。
但对铳的技术攻克问题却一直是长久的问题，没有获得过拉特兰方面技术协助的军工机构实在难以做出复制与仿照，而真正得到过协助的军工机构基本都属于国家部门，奇迹般的始终遵守着协约以至于技术一直未曾泄露，这才导致了总有铳械流通于黑市，却无私人工厂生产的怪异现状。
在这样的事实之中最为谜团重重的便是那些曾与拉特兰合作的国家军工厂从未泄露过技术，这本该是无比匪夷所思的事。
但一考量拉特兰律法对其国民的诡异约束力，便也有着拉特兰与其他国家签下的条约有着非凡效力的传言散播而起。
可这只能是针对大型势力上层的，理论上仍然可以有人混入那些部门来谋取技术才对，而这方面的保密能够持续如今，显然还有着别的秘密。
那些秘密仅属于特定人群所困扰，而那些困扰的人群大多也很快放弃了烦恼，转而图个便利，觉得自建工厂生产始终是个遥远的目标，还是直接弄到成品更为爽快。
绝大部分非法持有铳械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也有某些铳械爱好者会在法律不允许的前提下模仿研制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比如像是枪械的法杖。
尽管在很多萨科塔人自己看来，铳械确实就和法杖差不多，扣下扳机需要源石技艺的引动契合，铳弹的维稳与实际的瞄准也需要对源石技艺一定的控制。
但这群顶着光环、背着光翼的人群本就是践行着异样的看待标准，也完全无法被那些研究枪械的外来者认同。
铳、枪、铳械，绝对是个很怪异的东西！
和弩很相似，弩需要箭矢，铳也需要弹丸，可铳的结构又太诡异了，需要源石技艺也有着复杂的结构。
但要说它是法杖，法杖是不需要弹丸的，那些弹丸甚至可以与源石无关，那铳又如何能被称作法杖呢？
铳，只能是像法杖一样的东西，而且对诸多工匠而言，法杖的改制一直是有着局限的。
不论是怎样的法杖，都仰仗于施术者的能力，不论在法杖上怎么改制，怎么更换材料，也得有着相应的施术者能力才能发挥出力量的大层次跨越。
可铳不一样。
源石技艺契合铳身的设计扣下扳机，铳就会发挥出它应有的实力，区别只是对于源石技艺细节的不同掌握层次与弹道规划会影响枪法的准度，才会有很多能够驱动铳，却不敢说自己会用铳的人。
可就算是打不准的铳械，依旧是铳械，就算是打歪了，那份被改制的威力还是能被发挥而出！
也正因如此，大炎才会专注于研制出膛口巨大的「筒铳」，要靠足够的火力来弥补精度的不足，要以这种方式拉近与萨科塔人的距离。
「萨科塔人是天生的铳械使用者」、「个个都是神射手」，这些话确实有现实依据，也很有道理，其他国家后天培养的枪手也确实有所差距。
但大炎军器所的人就是一眼相中了那份比榴弹铳还要过分的「火箭铳」，将其作为主要改制方向。
“既然准头方面的培养有些艰难，那就先从火力方面入手吧！”
铳的奇异之处，正是那无比直观的改造反馈，伴随着弹药的不同，伴随着改制而提升威力，这份直观回馈的威力变化将让它成为最为便利、最为普及的军用武器——当然，前提还是不断给军器所那帮研究者拨款来支持他们乱搞。
可就像大炎选择了在火力上的改制那样，拉特兰人也依据国情与人文风格做出了拉特兰人的选择。
长铳；
那对诸多使用铳械的人而言都过于难控，不亚于转轮火铳的拉特兰长铳，有着其他铳械难以企及的射程与穿透力，可以隔着大老远直接送目标去天国的强大非常令这帮人满意，其本身的使用难度也正符合某些萨科塔人努力压抑的争斗心。
于是便有了拉特兰城市常见的长铳射击大赛一类比拼精准的铳击赛事。
不过那还只是表演用的赛事。
真正成为战争利器开始，是他们凭着对蒸汽甲胄的一腔好奇而仿制改造的时候。
不可能让三-六米的大型机器人持着一把人类用的长剑吧？
维多利亚的圆桌骑士所持的老古董都是和体型对应的超巨型剑，拉特兰的「天使部队」又怎么能够拿那种「玩具」来？
于是拉特兰人在研制源石甲胄的武器兵装时，不可避免还将目光投注在了铳械之上。
适合源石甲胄的铳械，因为更大的体型而需要更强威力的铳械，同时也能击穿其他机械甲胄的铳械！
短铳、霰弹铳、狙击长铳……
源石甲胄赋予驾驶者成为巨人的能力，以天使为名将散播主的光与热，光与热的铳弹成为源石甲胄的首选，而对那狙击长铳的改制配备与强化方面，他们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技术难题。
源石甲胄使用的狙击长铳，其有效狙击距离应该进一步强化，而破坏力是否能够升级，精度如何保证的难题，对于设计铳身的拉特兰武器师们而言，完全无法得到解答，最终他们对神祷告，求万能的主予以解答。
两日后，便有工匠谋划出图纸，从铳械本身以外的角度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拉特兰的铳械史上，是这么记载的，颇有拉特兰宗教神棍的氛围，只是那份成品确实摆在那里，质疑那份记录的人也甘之如饴的享受那份来自过去工匠的福音。
提着那柄被额外加装了加强台的狙射铳，富有拉特兰艺术风格的白色机甲正伏在地上。
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反器材狙击长铳放大后的产物，可后面却多出一块镶嵌着数枚至纯源石的金属仪器，靠着线管连接着巨型狙击长铳的铳械末尾两侧，正不断地输送着暗金色的光华于铳身之中。
加强台，这玩意儿就是那群萨科塔武器工匠得出的版本答案。
因为对于铳身的大型改制的阻力持续数年之后，他们自那场「神启」中获得了外部挂件的灵感，以源石强化铳械本身的反应装置，令那一直以来不被外界认可为「烧火棍法杖」的铳械，真正变成个烧火棍法杖！
拉特兰人并不歧视源石技艺，也不歧视法杖，他们只是更忠于枪械罢了。
毕竟在他们的记录之中，最早由他们发现的铳械无异于神的恩赐，铳械就像万能的主赐予他们保卫自己，展现神威的圣器，每一位拉特兰人的守护铳也正是承载了那份神圣的定义，而那为源石装甲所准备的狙击长铳专用加强台，便是对神威进一步强化的手段！
铭刻着圣徽的大型子弹被推入弹仓，数枚至纯源石所支撑而起的源石技艺波动根本就是一次大型仪式法阵的积蓄，如此的能量寄于那一枚子弹之上，便是势必要做到一击必杀的水准！
这也是狙击长铳这种武器诞生之初所寄予的意义，可那份神圣却也并非是能被轻易动用的。
拉特兰的源石甲胄，拉特兰的巨型狙射铳，一直以来都鲜为人知便是因为其动用的特殊宗教意义，而能够激活那加强台的，也只有那份拉特兰的圣言。
纯正、虔诚、精准的圣言发音，能够做到的人并不多。
但能被立为大主教的存在，总归是可以的。
而在大炎，恰好就有着两位拉特兰外派大主教负责整个大炎的拉特兰教堂教区管理。
【Pange redemptio】
赞颂、救赎，如此含义的两道圣言自蠕动的肉团无意识呢喃中念道，哪怕仅仅是呢喃也被那加强台的仪式判断即刻捕捉，整个加强台上的饰纹圣徽因解锁而闪亮。
哪怕变成了如此的模样，哪怕仅仅是无意识的呢喃也符合要求，沉重的虔诚与悲哀却被轻易践踏，那一剑贯穿肉团的手缓缓拔出利刃，嫌恶的看了眼那既未尖叫也未挣扎，只是呢喃声愈发低迷的「开口器」，继而看向那哪怕是趴伏也有着相当高度的拉特兰源石甲胄，高声问道：“感觉怎么样！手稳不稳！”
“你在问我对这铁傀儡的操作适应性还是在问我杀皇帝紧不紧张？”
拉特兰的源石甲胄自机括声中回头看他，暗红色的眼孔之中闪动着运行中的威光。
“都有吧？”男人拎着长剑随意晃摆着，抬手撑在那甲胄的肩头打量着眼前这巨大体形，“说是拉特兰的基础型，也是操作难度最低的圣灵型号，不过你可从来没操作过不是？”
“废话，这玩意儿不就只有维多利亚和拉特兰有……”「圣灵」中传来这样的急躁的扩音回应声，“不过今天可真惊喜啊，原来那头怪物也偷偷藏了这种东西。”
“是啊，早知道我们大炎也有，就该先推你上去驾驶积累些经验了……”
男人背过身把机甲的肩膀当墙倚靠，继而摸起手里的望远镜调整倍数，两公里外的巨型风暴那么明显，可倍数再怎么调整也难看到里面，“藏得真严实啊，不出今天怕是谁都不知道。”
“藏起来也没用，为了大炎，那个怪物今天必须死！我已经锁定那辆车了，还不能射击么？”
“等信号啊！等信号，啊……”男人刚有些抱怨的望着这周围一望无际的戈壁，突然响起的联络器令他立刻摸出手机看了眼，“好，苍龙也被引走了，接下来等待源石技艺同步视觉锁定！”
“终于要可以了吗？真激动啊，手都在抖。”机械甲胄之中传来确实有些激动难掩的声音，但那金属的面甲却没能如实展现主人的心情变化。
“一枪就能改变整个皇朝，以后的大炎历史书上都会有你的名字。”
“你再说下去我的手就抖得更厉害了。”
“但你会打歪吗？”
“那必不会。”
“所以我们让你来。”男人低声说着，兜帽下的阴影如某个会议室中的模样般扭动。
“为了今天，我们准备了十数年。”
阴影下的目光望着那加强台继续予以大型狙射铳的加持，直起身来，退后数步，让开距离看着那纯金色的光不断自铳身的空洞处涌出，逐渐汇聚于那方正怪异的铳口，便明白对方已经收到了信号。
在这个关头，刚才还无比话多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是因为专注，也或许是为了见证历史。
成节的金属手指扣下了扳机，巨型的穿甲弹被赋予了强绝的推动力，也将在数秒后，得以瞧见那道金色的残光，那份被夺来的拉特兰神意笔直，于那一刹那贯穿了风暴，也贯穿三恒四象的阵纹，好似纯粹的光与热，撞向那率先反应持着厚重大盾迎上的巨灵 捌式。
足以洞穿所有移动城市大门的一击，专为破甲而生的光热之矛，竟被那厚重铁块般大盾所挡住了片刻，而那份力量也将那数米的钢铁之躯击退踩到空处，眼看就要后仰撞在王车之上，最想要尖叫的却是对方。
若真撞歪了车，这一枚光热之矛就算能引发一些爆炸也难保击杀炎皇，成功屠掉那半龙不龙的家伙。
可现实恐怕更令他们尖叫，那便是其他的巨灵冲锋而来，以钢铁之躯与手中之盾构筑一重接一重的堡垒，也正是在那一刻，爆碎般的声音随着一道贯彻车队所有频道的咆哮声响起：
“西南方位两公里！楚信然！动手！”
仅有车队靠后的车辆能够有能力回望瞧见的风暴之中，权天使的双手已然攀附背后的武器挂架之上，充作羽翼般的两柄巨型铳被其一把拔下，反手便将其两者接合，化作一柄过于狭长道好似长棍的产物，而那本已溃散的幽蓝之光也一转暗红，不再如水液般扩散而似火焰般飘摇的同时，混乱的电蛇攀附其上。
他转换了驱动这甲胄的源石技艺类别与属性，并以那铳身本就装好的弹匣子弹充作弹药，对准了那神武军所咆哮的方位，不论是否精准，不论是否偏斜，权天使的狙击镜总会予以不变的方位界定。
“人类指导的监视者，决对执行神的正义。”
风暴再一次被化作光与热的光束所贯穿。这一次，是真正的光与热，全然不存在的实体。或者说，实体早已在那份高速与高热中泯灭。
这是神的正义。
这道横冲直撞的光束，将击中弹道上一切的东西并予以印记。
这是监视者。
拉特兰被冒领的神意，也将由拉特兰送来的权天使予以纠正。
这便是炎皇口中要让拉特兰看到的现实。

NO.179:跳过了解密关卡直接打幕后boss的感觉。
（新的舟游pv……感觉没什么能用上的。）
熔金色的光热带着炽热的电流自穿过遥远的距离，相隔两公里的距离直贯而来。
即便不曾有着上一枚破阵一枪的威势，却是俨然有着相仿的威胁。
尤其是那手持狙射铳的源石甲胄还是拉特兰的基础型「圣灵」序列。
一个狙击手不需要有太过强劲的性能，而太过强劲的性能驾驶员培养起来也颇费工夫。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这架圣灵的装甲强度其实还远不如专为安全特化装甲的皇室礼车，更不如巨灵们手中所持的巨盾。
也正因此，哪怕被漫长的距离所减弱了火力的熔金色光束也足以带来对方难以忽视的威胁。
那一刻，「圣灵」瞧见了注意令它融化的光热突袭而至，自那间不容发的关头于恐惧的驱使下侧身抬臂的结果便是右臂完全的融化，不论是装甲还是身在装甲之中的半截手臂。
却也好歹因此保住了性命。
还得亏是拉特兰的源石甲胄设计，本身就比作为原型的蒸汽甲胄要更加靠拢巨型机器人而非单纯自带能源驱动的金属甲胄，也就比维多利亚与而今大炎仿制的蒸汽甲胄都要高大好几圈的程度。
如此一来也避免了甲胄的损害直接同步反映到驾驶者身上的问题，换做皇家骑士以及现在车队里巨灵 捌型，手臂被废成这样，里面的手也等于一样废了。
可这操作「圣灵」的男人只是废掉了小臂而已，甚至还有余力感到后怕。
如果刚才他被那东北方向的金光吓呆了的话，大抵才是真的死了。
哪怕是拉特兰的大型源石甲胄，人的位置也还是在中间，被击穿胸口只能是某些特殊的种族才能避开必死的命运吧？
他不是什么特殊的种族，他只是个鲁珀人，在大炎也极为常见的鲁珀人，随处可见，长相也毫无特色，也正是因为这份毫无特色，才会被选中以训练，以执行，还被赋予这能够直接创造大炎全新历史的机会。
“这，这是什么！”
圣灵无比人性化的捂着那熔的还算平整的臂膀断口，不断有着白烟从那半截断口不断外溢的断口既是因为高热的水汽，也算因为舱室中的半截大臂在缓缓渗血。
那高热的光带走了他的小臂，却也给他的伤口做好了另类的杀菌止血，只是稍一动弹就会出现裂口，疼痛伴随着溢血而来，令那面甲下的话语也咬牙切齿起来。
我……我怎么……”地上一旁那本来还站在不远处但却被「圣灵」的猛然撤步而扬了一身泥灰的男人也有些愣神，只是说着说着就立马反应过来，呼喝道，“肯定是被发现了！先跑！”
嘴上这么说着的他，只来得及回身朝着不远处的山地两轮车跑出几步，就听一道尖锐声立时响起，紧接着便是火光的闪耀。
火光闪耀而起所携带的澎湃气流吹拂着他那狼狈的模样，他的眼中映着已经被引爆源石液的破车，第一时间抬起手捂住了口鼻。
反应很快，也很聪明，或许能够避免过量吸入活化源石粉末招致石病的发展，可这种为自己谋夺将来的行为也得真正持有将来才行。
眼下他已经是听见了无数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那声音如海潮般四面涌来，本该能望得极远的视野只能瞧见一群飞扬的沙尘，其中无数身着轻甲的兵士与马首一同突破沙尘——
他们的脸上都覆盖着面甲，瞧不见表情，却也没有咆哮，只有隆隆的马蹄声向前。
这种还没有两轮车引擎响亮的声音连成一片，仍能让男人想要吼叫，却难以发出声来。
几近窒息般的压迫感，源自卫城禁军的是龙武军团。
男人面如死灰般双膝跪地，望向那本该接应的方向也被另一波持着筒铳，开着装甲车过来的羽林军所抵住，脸色便更加灰败。
这一点他本是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炎皇有所防备，倒不如说每年的跨年祭礼必然有着重兵把守要道，警惕那些可能舍身袭击陛下贼人，可也正因如此，才选用了拉特兰的机甲狙射铳。
相隔两公里外都能纳入射程范围内的武器，在大人们在这泰拉所见的所有武器之中也是最为上乘的选择，能让那些守卫，那些军队都失去意义，与万军丛中取皇帝老儿的首级。
并且在事了之后也能从容退却，因为那些军队根本没有安排成什么方圆两公里内都严加看守的水准。
毕竟从洛阳城到炎山一路十数公里，要一直保持覆盖才是劳民伤财，以那位皇帝的作风完全不可能干这种事来——本该如此才对！
可眼下这一幕是什么情况？
龙武军？一眼看去怎么也有上千人。
羽林军？也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那些已然举起的火箭铳看着便令他胆寒。
这样的围剿速度，根本就是在周围守好的吧！
有内鬼吗？
男人的脑海一团糟，本还有些战斗力的他与诸多江湖人那般倒是不在意什么衙门府兵，哪怕是御前侍卫也敢挑战一二，可当整个军队上场，当那份战场的气氛亦营造而出，还能保持平静的武人又能有几个？
凭借个人武力挑战军团的战争兵器，只有失心疯的人才会做吧？
可那样的失心疯，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啊——”
陡然奋发的咆哮之声就在一旁，哪怕是单手也抓起了腰间本就挂载着的巨大十字剑来，庞然的机械甲胄朝着那还在骑着驼兽的兵卒冲锋，令男人立马挥手喊出「喂」的一声，想要叫住对方，可在这种局面之下仍然决定冲锋的家伙，又岂是挥挥手喊一下就能叫住的？
男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咆哮着冲锋，看着那庞大的源石甲胄于冲锋中喊叫甚至开始大笑，像是真正已经疯狂了迎着神武军阵冲锋。
许是觉得那在如今这个年代还骑着驼兽作战有些落伍和原始，也许是单纯疯狂下的决定，只是那「圣灵」如此冲向那群铁甲铁面的兵士绝对是一种错误，那可是跟在炎皇身边的神武军！
“敌方为拉特兰甲士，圣灵型。”
铁面掩盖下的通讯设备传来了指挥官的判断，最先屈驾着庞大披甲战马的神武兵士提起了手中那在骑兵手里才是真正发挥创造初衷的马槊，于胯下那比寻常驼兽更加高大魁梧的驼兽扬蹄拉高的高度之中，金黄色涡流于马槊上缠绕压缩，长及18寸的槊锋对任何枪与矛而言都谈得上巨大，甚至完全能够为机械甲胄所准备，也将在此刻硬捍那机械甲胄手中巨大的十字剑刃！
为皇室所钟的龙脉之气伴随着每一位神武军的修行，与此刻对抗着「圣灵」所驱驰着的，加持了圣礼的源石能量，能量的乱流咆哮着对冲，激起足以斩裂钢铁的风浪竟一时形成了僵持，可那循环往复的气流之中又岂止是彼此而已？
下一刻便有一道弩矢突破了能量的乱流，进而击穿了甲胄的侧身。
顷刻间打破了那份微妙的平衡，同时也拯救了很快便会后继无力的战友。
一直以来久负盛名的东方弩具既是足够强劲，还有着令人惊异的连射性能，抓住了对方毫无防备的机会，并在那同时，其他的马槊已然上前贯穿装甲，圣灵型甲胄的装甲板对上那些看起来无比原始的骑兵武器全然没有体现应有的优异性能。
“我……”身躯被数道马槊所贯穿，已然是个筛子的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迎来了面前的神武军避开后，手持巨斧的神武军那猛然冲出，填补正前方空缺的澄明斧光。
电流声与爆炸声完全掩盖了鲜血的溅流，未能说完的话也完全没能说出，一旁已然看呆了的同伴更是不知该作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
只是看着那那些军士一个个收起武器，而直接参战的选手则是清理起了武器的同时，自言自语般的报告到：“只有两人，一人驾驶拉特兰甲胄，一人失去战意。”
“对，楚信然的标记很精准，甚至废掉了对方的右臂。”
“不，仅仅是一台拉特兰甲士，三名神武军就能速杀……那并非一类事！权天使乃是精英甲胄，楚信然更是位懂得如何对抗卫城禁军的危险人物！”
“末将领命，只是太子身后的那位王爷……明白，那就交给他吧，望大炎昌盛。”
这样的对话结束之后，那些军士才看向了是那个还跪在地上的男人，而这边的风波也显然已经告一段落。
还未结束的是另一边，另一边的楚信然倒是不需要再借助耳边的小型耳麦，而是使用权天使本身搭载的出色通讯功能，一面听着白泽提到的此刻有哪些地方展开的清理，一面追赶着车队。
快赶到了……
轻量化的权天使，也是较为靠近蒸汽甲胄体型，更像个对身体能力与法术能力双重强化装甲，甚至能让楚信然那本就出色的脚程更进一步，硬生生以奔跑追赶着源石装甲车的时速。
而言归正传的话，对方准备了十几年的计划，自然不会是一个天灾，一个超远距离狙击，一头亚音速源石沙虫就结束了。
毕竟狙击确实有可能出错，天灾也可能被预测，大沙虫也容易变成炭烤沙虫干，真正可靠的刺杀，仍然「出兵勤王」。
这也是洛阳周边的其他军队所忙碌的事务，同时忙碌的还有大炎各处城市的边防与官衙。
对方是想给大炎改天换地的，渗透并不只是高层，而是自上而下，自内而外，眼下所能瞧见的争斗是车队内外，而远到看不到的争斗，则是在各处开始。
楚信然看不到所有，大炎的国民们也看不见所有，只是楚信然有白泽告知，而大炎的百姓们要知道这一切，恐怕得等解决以后再由回忆决定了，现在的他继续依照白泽的指令，在这尚未脱离天灾的车队之中奔跑、高跃，继而空降。
看起来好像千篇一律的装甲车队，其实在外形上还是有所差异的，每辆车都因为所属机构与身份的不同甚至有着功能差异，也就理所当然在车身细节上也有着可供观察的标识。
至于最为明显的那些「兵部」、「户部」之流的旗帜标识便更不必说，那些方便百姓观众们注意的旗帜对楚信然而言也就图个稍微缩小查找面积的方便。
缩小查找面积继而根据车辆细节确认车内身份，于是不少车队乘客们都瞧见过一位高大的钢铁巨人一度凑近大家的车望几眼就走了，各个心情微妙自不必说，楚信然倒是完全不管那么多，就算瞧见的熟人所在的车也没空搭理，眼中只有那位望国公所在的装甲礼车。
考验眼力劲的搜查，对于并没有星际争霸可玩的楚信然而言并不算困难，他已经找到了对方所在的车身，钢铁铸就的天使俯下身来直接抬手搭在车头一把将其甩起，避开了道路上的其他车辆而那些车辆也避开了被权天使甩起来的礼车，队伍继续前进，已然要突破天灾所在的区域，而那辆礼车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被抛飞在天空旋转却还是稳稳落地的礼车并未开动，看起来倒像是被甩出了动力问题。
但楚信然并不在意那一点，他启动了权天使的舱门，从中迅捷流畅的翻越而出冲向那礼车，覆盖着暗金色电蛇的右手缓慢的拍了上去。
电流扩散游走，本该是紧锁的车门被他轻易地拉开，而他也毫不客气的直接走入，不忘将门重新拉上，也让那些一直有些干扰源石技艺的气流与源石阻在外侧。
不过这车停下之后便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被那些飘摇的庞大源石丛砸。
所以在这里站着的每一刻其实都是那样的危险，只是看这强行突入车门的青年以及那从容坐在座椅上的老人所表现的倒是非常违和。
这俩人看起来都挺平静，不像是在这种险境相遇，更像是出门逛街的时候撞见。
“这算是，初次见面么？望国公大人。”
脱离了驾驶舱才有空来整理那之前在狭窄空间下弄得很皱的袍服。
但说道理也只是掸一掸而已，拍了拍衣袍的楚信然礼貌的作揖道，抬头看向那目光阴鸷的龙族老人。
“在朝中还曾见过，楚家主想必是贵人多忘事。”老人平静道，声音倒是意外的像个年轻人般清朗磁性。
“这不一样。”拍掉耳边的耳麦，将其抛向了不远处的车窗边上，楚信然抬手缓缓地搭在身后难得一次带上的剑匣上。
“这一次，我能瞧见真正的你了。”

NO.180:老专业了。
（下个月七八号左右回家，届时更新会晚点，但可能变成双更现象。）
“这一次，我能瞧见真正的你了。”
与望国公的上一次会面，就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是在三年前的朝上。
并非是百官共朝那样特殊到要求一众官员尽数到齐的日子，而仅仅是一贯的早朝之上。
破获勾吴大案的监察司雨水回京，龙颜大悦招其领赏，便也是在那样的场合之中，监察司雨水见过了望国公，也见到了龙门总督。
当然，龙门总督在那之前就已经见多了，只是当龙门总督在场的时候，望国公的攻击性总是令人那样印象深刻，其印象还是负面的。
这种时候，一个正常人会选择扭转那些印象，但谁又能弄清这些大人物心里怎么想的呢？
朝中谁都知道望国公与龙门总督政见不合，而对于这俩分属于不同家的皇亲国戚，百官们却鲜少有人站队，只因其并非是朝堂主要一脉。
龙门总督常年待在龙门，一年只有那么几日回朝，望国公倒是倚着早年炎皇予下的特权不常出席也不常出现，没人知道他正在在意什么，向来都是个乖张怪异的形象。
对魏彦吾的排斥与厌恶反而让百官们稍稍安心些，不知对方的喜好也可以凭着这份敌意来反推揣摩其心境，官场可是个复杂的地界，一个真正弄不清内里的家伙是谁都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对方也是个城市管理者，其地位体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甚至还是炎皇的长辈。
百官们觉得这一点姑且能提供些望国公这个人的参考，可若是这一点都是对方刻意表露出的呢？
三年前的楚信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哪怕追查的案子有些涉及魏家的产业，也只当是那倚着望国公做靠山的魏武子有些大问题，对其的几次言语针对也不乏有着这份立场敌意的因素，只是而今再看对方，才有那蓦然回首、豁然开朗的恍然大悟感。
一切的根源，不，就算还不算是真正的根源，也当是相差无几的东西，摆在楚信然眼底的根本就是团漆黑的阴影！
哪怕他没有披着斗篷兜帽，迎着车内的灯光坐在那沙发上，在楚信然那常态之下就已然能瞧见诸多恶质，说西方点叫灵视高，说东方点叫天眼通的双眼中，也是一团摊在沙发上的漆黑阴影，回答着自己刚见面时说出的话语。
若是放在什么群情激奋的场合，大可以吼出一句：「你这狗王八蛋已经不是人了！」的话语，但楚信然的语气很是平淡，既没有对望国公之封名的敬畏，也无立场对立的敌意，而是一种漠然。
“真正的我？会是什么模样？”望国公平静的问。
如今想来，一个年迈衰老的老头子有着这样清朗到可以去网上骗人的声音，本就是一件极为可疑的事，楚信然不清楚那朝中其他官员如何想，他只觉得回想起来好似挣破了什么束缚。
便也大抵可以将这种状况推断覆盖在其他人身上，只是会对烛阴和白泽感到些许的不快。
那俩家伙分明不可能被迷惑，连带三年前还在任职的某几个老家伙也不该被迷惑，这些家伙都漠视了这些年来对方所做的一切。
相较之下，烛阴不在乎这前身叔父的境遇倒是他可以理解的，毕竟若是突然跳出个已经泥足深陷的亲戚来，楚信然自己也不会有太大感触。
能帮就帮，若是太难帮……那便再看看具体发展再做决定吧，倒也不能干脆放弃，好歹凭着那份血缘看看状况。
烛阴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了，才会让白泽给他递出那样的指令。
【望国公，交给你了，祂是你们执着的根源，可为这几十年来的一切划上句点，也别忘了回来赶祭礼，位置空着可不好看啊。】
几十年，不是十几年。
定义为如此漫长的时间只让楚信然觉得自己似乎涉足了什么更加久远更加隐秘的麻烦事中，只是这样的迷惑并不会给此刻的他带来迷惘，他正漠然的看着这连人的模样都没有的家伙，也深知其完全不能被当做人来看待。
不清楚的事可以之后再问，不想知道的事可以不去问，但现在是手头有一件必须做的事。
“难不成你没有自知之明么？望国公大人……”右手搭在身后的剑匣之上，左手微微抬起，突如其来的寒气映出一道悬于半空的冰面，一面映出楚信然的脸，另一面也映出望国公那老态尽显的脸，“这些年来，你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么？”
“变化？我能有……”老人地低低的笑了笑，话未落尽冰面上突兀闪过的反光映出他漆黑的轮廓，不断溢散着又收纳着气流般的物质，这令他的话语停滞了数秒，微微偏头，目光下落于地面，继而了然的点头，赞许道，“是啊，确实我意识到过自己的变化。”
“一点一点，每当我意识到，我就又会被它拖回去……”老人低声说着，之前停滞似乎只是种错觉，他似乎对此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甚至在说着说着，脸上也笑容洋溢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是你啊，苍龙。”
见他这样像是要唠嗑了起来，楚信然隐晦的瞥了眼窗外的天灾流，好整以暇般的，右手的食指滑到了剑匣的机括开口上。
“听起来你还认识我。”
“我认识你，或者祂认识你……”老人认真地颔首道，然后轻柔的摆了摆手，“啊……现在这都不重要了，毕竟我就是祂，祂就是我。”
“听起来，你是被那个祂给寄宿了……”楚信然一面问，一面眼睛发生着变化，可以瞧见那冰蓝眼瞳缓缓裂开了血色的缝隙，继而淡淡的金色菱形缓缓显现，以这样的慢速开启来获得视界层面的细致对比，也将由这样的对比中得出结论，“而现在，几近夺舍。”
“但我觉得我还是我，或许不是祂夺舍我，应该是我夺舍祂，啊，或许也将是一体，就像你一样。”
“我？夺舍了这孩子么？”
“难道不是么？苍龙，跟随于那位祭星身后的你，终归沦落到和我们这些被称作邪魔的家伙一个水平啦……”
老人愉快的笑道，“也寄生于一个孱弱身体的感觉是如何的？是不是感觉到异常的虚弱？是不是觉着一切都是束缚？
你吃过人吗？充分的，将一个人的血肉、骨髓、经脉、灵魂，完全的吃掉，拓宽这孱弱人体的局限，用他们口中所称的邪法。”
“剖皮、除肉、削骨、以血肉皮囊喂养天地精粹，而后白骨生肌”“发肤再起、血肉充盈，以此循环往复，方为天地大道，命之真髓。”
楚信然的话只是说了一半，那老人便已接口，可他没有和对方一起合念的意思，只是沉默着听着他补全那之后的话语。
“那是我写的，靠着那种方式，哪怕是人，也能追上我们的步伐，我是不是很伟大？”
“勿思勿想，绝圣弃智，老子写的西升经不是给你们做这种事的。”楚信然淡淡道。
“为何？那难道不是修行功法？修行精神，向往天地……”老人平静的说，“我等精怪可没有苍龙你们那样的奢侈烦恼啊，你们被追逐着，不需要任何的努力就被追逐着。
而我们却要先付出努力，才能让祂们注意到我们，多么可悲啊，连那些东西都将我们分作三六九等。”
“呃……”楚信然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而望国公也捕捉到了那一瞬的神情，失望的摇头：“楚家，真是愚蠢啊，获得了那份龙之精粹试图妄想一步登天，将你置于那孕育着孩童的母体之上，意图打造天生的神祇，又怎么能不遭劫呢？”
“我只是他们的劫难的一环，最大的劫难应该是你这个不会满足他们期望的成果才是啊。”
“他们也用了那种方式么。”楚信然打量着自己的屈伸手指的手掌，好似颇为动摇一般。
“自然如此，所以你难道不会也觉得那很愚蠢吗？以会被称作恶行的行为来召引善神，若他们成功了，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若中途就被劫难所害……”
老人摇了摇头，“从神到人的滋味很差劲吧，苍龙，现在的你，甚至无法如我那般解放自我，当年镇压我的耻辱，就在这一日奉还吧。”
“我还有想问的事，比如龙之精粹是什么，他们又是从何得来……”
楚信然说着，望着那无端强化了压迫感的老人好似怯弱般退后了一步，“还有烛阴，他们——”
他的话语刚落，已然有一道寒风袭来，而同样的，源自楚信然手中的热风也滚滚而去！
轰！
本还算宽敞的礼车室内在这场爆破般的碰撞中陈设狼藉，只有足够坚固的金属物件还艰难的存在着，已然一团糟的客室之中，是那已然完全在现实中也一并异化的老人以利爪与那庞大的剑匣相抵着，整个巨大的剑匣而今已然失去了菱角化作锋锐的巨剑，被楚信然握在手里，挡住了对方的偷袭。
不过在这里，与其说是挡住了偷袭，不如说是双方都怀着偷袭的想法，因为时机太过巧合而打成了光明正大的角力。
一个后退步是为了拉开距离，念到「他们」二字的瞬间便已然按下了剑匣上的机括，剑身、剑鞘、剑匣，从里到外整个整个都在机括转化下化作整体，一整个巨剑就被楚信然反手抽了出去，这份势大力沉与锋锐化的边缘足以直接将人腰斩，却没斩动眼前这玩意儿的长指甲。
“偷袭……苍龙，你真是完全和我们一样了啊。”
漆黑的气流自浑身不断地溢散，那似乎仅仅是异化了一部分的老人脸上还挂着颇具人味儿的嘲弄。
相较之下，更像个人的青年瞳中倒是凶光毕露，血色的狭缝都在话语间微微扩张：“你多说一点，还能给自己延命。”
“狂妄！我说是想说，我要瞧你那知晓这些的可悲模样！”老人咆哮道。
“原来是我演技露馅了？”青年说着，提剑返身，放弃角斗的同时靠着微微低身避开了去势不减的一爪，靠着那转身顺势挥出第二剑，以那与其说是斩，不如说是砸的气势硬生生打折了对方来不及缩回的利爪手腕，“但我真的对你说的这些没什么实感。”
一击即退，踮剑换成正握，终于换成双手握着像半个门板般的巨剑放在身后，感受着那份剑匣机关完全激活后在内部释放的高热打火，楚信然非常意外火神在这方面展现的技术突破。
是的，最初那一记拼刀中展现的热风并非来自楚信然的源石技艺，而是这剑本身在剑匣巨剑模式下靠着内部机关达成的爆燃，展现效果倒是蛮像煌的组合锯发动。
不过煌本就有着同属性的源石技艺以加成，必要时甚至能挥出实体版的火柱来。
楚信然做不到，但他……
会烧开水！
他妈的，燃起来了！
已经「燃」起来的开水契合着靛青色的金属剑匣表面释放的灼热气流一起随着楚信然三步迈开挥出因热量而扭曲的剑痕，在这道剑痕之前，异化的老人也只能在后撤中暂避锋芒，在暂避锋芒中进一步异化，出爪的第一件事是冲着头顶的车顶！
以军用标准加固以对抗天灾的混合金属车顶被轻易地撕裂，不似楚信然那般以水汽过滤源石颗粒的妖魔直接跳下车台，沉浸在这高浓度源石颗粒的风暴之中，哪怕被电流直击也还在继续膨大身形。
而在这个时候，朝着司机的驾驶舱方向挥手招呼着「你且先走」的楚信然也已经跳下车来，直接以巨剑置于脚下充作垫板与滑板，省去了本该有的翻滚起身环节会浪费的时间，敲击机括解体巨剑，好好的抽出了其中那道对现在面前那玩意儿而言满牙签的长剑。
这个头已经比埃德加的那头狼还大了，得亏是在气象天灾的笼罩下。
否则这玩意儿可比什么跨年祭礼的车队好看，一众追踪媒体的摄像头、闪光灯铁定往这里打。
“而今怎么称呼啊？望国公大人。”
一身宽大的袖袍与大氅都被这狂风吹得哗哗响，后方还当场砸下来一个楼房大小的源石簇来，楚信然倒是心态变得很平一般的模样，身后也逐渐显现出蜿蜒巨大的半透明轮廓在狂风之中须发飘摇。
“梼杌！”巨兽咆哮。
“原来你连龙都不是，和身体相性不差吗？”楚信然了然的叹了口气，“最后问一句，其他案子是不是都有你这种家伙负责？”
梼杌并不答话，只是从那黑气四溢的身躯中延展出了无数看起来不像原装的鳞爪。
楚信然也就懂了。
蛮自我的家伙，在邀请他修指甲。
这可就找到行家了！

NO.181:也可以看得不那么清楚。
（爽哥都来阿b了，沙耶也快万粉了，世事无常。）
指甲，爪的变形，又称扁爪，其主要成分是角蛋白，这样的结缔组织乃是指（趾）端表皮角质化的产物，通常是保护作用，但显然也有好好发挥着攻击作用的例子。
不过起到那种功能的显然不该称作指甲，而是爪子吧，指甲是爪跖退缩后的产物，爪板形成长方形薄片，通常也该是用在人与猿猴类的手。
不过对于泰拉这片土地的人类而言，这种常识显然不太适用。
毕竟光是先民们的存在，就足以让「人」混杂着「指甲」与「爪」两种状况，也就连带的，连对指甲进行养护用的工具都得分成两类。
楚信然没有这样的困扰，毕竟不论是对源石的抗性还是身体外形乃至器官上的体现，他都算是个并非「先民」的龙，顶多也就是稍微有些「返祖」，才会让鳞、角、尾显得与其他同族差异甚大。
他对那样的结蹄组织修剪还是用的正常指甲刀，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指甲有些过硬了，需要浸着水来修，但也还不需要修剪爪子用的额外工具。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有着其他人罕有的困扰，那便是指甲异常的生长速度。
这让他习惯于常备指甲刀的同时，还会备用指甲刀，俨然是个久经沙场的剪指甲老手，真正花费了比一般人多的时间在剪指甲上。
不过这也并非意味着他只会修指甲，对于「修爪子」的另一领域，楚信然有着比较另类的老道经验。
对于长度超过一尺的爪子修正，他是老行家了。
尽管常会被人吐槽人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爪子，但他将这种技术列入宣传范围时又没有明言限定过「人类」这种说法来，这听起来好似屠龙术一般无用武之地的特长——
眼下不就是展示机会么？
瞧着那长相颇为怪异，像极了某种缝合怪……倒不如说早年传说中的生物都像是缝合怪，既是因为人类的敬畏，也是进化的随便。
而对于这样的漆黑巨兽，楚信然只是紧了紧右手的长剑，继而左手抬起剑指虚划，以迅捷如影般的手速于空中划出了些许复杂的虚无图案便见一道幽蓝色的轮盘在下一秒光华大盛，一副对每一个炎国人而言都不算是陌生的八卦轮盘虚影转动，继而被右手执着的长剑戳出，贯于地面！
本是虚影的八卦轮盘却在剑刃戳击下有若实质，硬生生被长剑钉在地上并扩展而开，青光大地上延展，穿透了沙尘也穿透了将要落下的巨石，而在这阵盘完全显现的那一刻，楚信然便也已然冲刺而出，朝着那面对那辐射周遭半里的巨大八卦轮阵毫无胆怯，扑杀而来！
十数丈的身躯跃扑，对亲历者的视野而言自有一股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更何况其周身延展的鳞爪还在招摇，一个个活跃的好似揽客一般「花枝招展」。
但楚信然全无在意，不需他真正叫喊些什么，伴随着阵盘展开，青光大盛时便已然从半透明发展到有若实质苍龙已然扑击而去，而他也已一跃而起，手中那八面剑身上满是跳动的金色雷蛇。
“五正雷殛，混元三化。”
奉行着能够直接动手就不要出声提醒对方的楚信然，是鲜少有在战斗中喊出招式的状况的。
说到底，在真正厮杀的环境之中能出口的只有吼叫与斥责，还能嚷嚷着什么招式名的大概把中二给刻进了什么dna里。
但那些术式的咒文却是无论如何都很难以省去的，就算可以凭着对术法的出色理解来改造简写，也不能完全省去。
因为这本身便是仪式的一部分，道教的诸多道法与阵法，都是仪式法术的变种展示。
所以你能瞧见诸多道教相关的修行者会在使用源石技艺之时念念有词，甚至连那自成「法杖结构」的符纸都得有固定的口诀驱动，才显得道士迂腐，也让很多江湖骗子借此伪装，乱道教声誉。
那倒是些后话，眼下无法免俗的楚信然也只是低声诵念着为剑上的雷霆添上一份天地的「名义」，将其从物理电荷转换至雷法奥义的节能升级，这样的做法可以省去些消耗，属于他自己的战斗小技巧。
弧形的锋锐水流带着耀目的金色雷光，自那已然腾空的苍龙下方飞跃，直接将梼杌下方伸出的鳞爪尽皆斩下，那些与构筑梼杌本身一般的黑气鳞爪们。
尽管有着精细且生动的鳞片纹路，肌肉轮廓，却在那弧形水流下被轻易切断，黑气更是被橙金色的电蛇分解殆尽，真正化作了黑气散灭于暴乱的气流之中。
那些黑色的气流，与楚信然往日处理的黑质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区别也只是浓度。
被楚信然控制的水流在往日就能直接灭掉它们的恢复能力，而今掺杂着破邪雷霆的水流更是从根源上的克制，也正是凭着这一点，楚信然哪怕是面对对方这小山般庞大狰狞的身躯也毫无退缩、胆怯之意。
从古老的意识留存转变成靠拢那些黑质的存在，或许对梼杌而言，这是能够更好的融入上层，这是得以更加强大的正途，也将上常人难以对抗的强大，但他撞见的是楚信然。
是一直以来都在与这些黑质对抗，一直以来都在琢磨着这些家伙存在本身，甚至已然实验出了最为克制这些家伙力量特性的楚信然。
这着实有些惹人发笑，像是在看楚信然打他不够痛，于是给自己加了层被特攻的debuff。
打从第一眼就意识到这一点的楚信然也显然不会客气。
承自炎皇的剑道威光已然在剑锋上蓄起了澄明的金光，这柄并无如何仪式、铭文加成。
仅仅是作为施法剑而特化了源石技艺适性的机械长剑上，其剑身的每一寸缕空都被光所填满。
紧接着，便随着是楚信然的抬剑而动，也将由已然冲上以利爪以身段钳制梼杌的苍龙给出的便利，放出那一道直接削掉了梼杌脊背的一切利爪，向上去势不减，甚至割裂了气象风暴的剑光！
连大气的回旋都出现了片刻的断流，其遥远的辉光甚至被前方还在开赴的车队乘客都给注意到。
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又会被集群释放，好似自天空延展而下的金色树脉般的雷云层给拉走。
“国师大人，那样的雷霆群集也是灾厄气象的常态吗？”
车队频道里有人如此发问，难以说清是在讽刺还是真心实意的问询，但来自国师的平稳回应总是令人安心。
“通常情况下不会有，但万事总有些例外不是么？只是不论如何，还得感谢某些无名英雄的努力，让车队脱离了天灾的锁定，并将天灾锁在了那片荒芜区域之中。”
“无名英雄？”
“或许会有亮相的一天，但还不是现在，想想看那些巨灵 捌型甲胄，这是陛下留给各位的惊喜之一。”
频道中的回应于此便发来挂断的提示音，留给某几个知情人有些忧虑的望着后方，这份知情也分三六九等，有像太合那样知道楚信然参与其中的，有像惊蛰那样猜测楚信然不会这么安静的，也有像魏彦吾那样确信是他在里面而颇为担忧的，只是这些担忧都只是无济于事，只是惊蛰很快就从那倒立的「金色雷树」上想起了楚信然也会雷法这件事来。
继而迎来了新的思索。
思索着上一次瞧见那雷法轨迹殷府血案，若杀人者有罪，那雷法为何能够被操使？
也思索着若是楚信然真的变了，那他为何又能唤出那样让她来都无比勉强的雷云层……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也将是她觉得真正需要重视的问题。
无名英雄……英雄的定义到底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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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草之精秀者为英，兽之特群者为雄，他应有这番磨砺。”
“他叫信然，颎于道伪退，潜于还路设伏，虏以为信然，乃入追颎？”
“不，是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
“九章吗？你还真是个残酷的父亲啊，文昌。”
曾经断断续续的，含糊不清的对话，而今又仿佛重现于耳边，而比这些话语更加清晰的是耳边狂风的呼啸、巨兽的咆哮，还有那无数挥舞的利爪被一剑悉数分割的切裂声。
可那些声音却也依旧清晰，时至如今，这些话的某些意思他才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记忆中的那位「父亲」会笃定楚信然会成为英雄，为什么要给楚信然取一个这样的名字，为什么楚信然自幼便活的那般压抑，学习着那些与年龄不相称的知识，为什么楚家集体生活在那样的乡村之中。
而楚信然又是如何被绑走，从大炎到维多利亚的距离，横跨卡兹戴尔、叙拉古、莱塔尼亚三个国家的地域，凭着那好像其貌不扬的两人一车？
太多的不合理，太多的想不通，却又因为能回想的东西太少而太多的不理解，到了如今方才似乎能有些切实的猜想，也有了值得一信的事件脉络。
意外的也没什么震撼，也意外的没什么欣喜或难过。
饶是有了一条相对清晰的脉络，也始终有些缺乏实感，好似在倾听他人的故事，就算略微补全了一些疑惑也没什么代入感，甚至会喷其编了个什么乱七八糟还刻意喂屎的故事。
楚信然喜欢更为平静的暖心故事，而不是什么压抑又冰冷的家族利用史。
这只会让他在本就厌恶家族这种概念的前提下进一步感到不快的同时，手中利刃的挥舞速度更快一分！
斩断增生，撕开躯体，攒刺而出。
设计之初便刻意强调过削、撩、刺的东方剑绝非为如刀那般劈斩，如影的八面剑刃如雨而落，由苍龙的送力贯入的最后一刺势如破竹，直接穿出一道不断流散着黑血的巨大血口。
梼杌惨叫着腾跃，其患处更有无数还没有真正化出器官分属的黑色触须再次挥舞，却又只是被再一次的斩断，但它的挣扎仍然有着意义。
其意义便是楚信然将会站立不稳，可他却又自左手间凝化出一柄寒冰长剑，一把贯入脚边的漆黑血肉，以这等方式固定自己在对方身上的方位，继而找准时间点一跃而起，避开了伤口深处冒出的更多触须伸展，也令周身脱离了梼杌的身躯之上。
也正是在那一刻，九道水流激荡的半透明长剑浮在身侧，与他手中的长剑一般无二，俨然是直接进行了造型复制。
随着左手剑指滑动以不同的角度方向攒刺而出，自那凌乱的剑雨之中，右手持着的实体剑刃却是直接朝上刺出，刺入了升爪探来的苍龙爪间，精准卡入了鳞片之间的缝隙。
但看起来是真的痛。
也好似为了回馈他这种刺伤自己的行为，被一剑刺入龙爪的苍龙骤然收爪，夹带着那还刺在爪子里的长剑以及握住长剑的楚信然挥出个高速的半旋，看起来完全是个能令人头昏脑涨甚至脑缺氧的极限运动——
却也是保护楚信然的做法。
盖因它甩动利爪的同时，那百米之外的龙尾已然狠狠抽打在一块数米大小的落石之上！
那是源石落石，一枚被天灾能量释放短暂赋予了「新生」的至纯源石！
被这刚劲有力的龙尾抽打，直接化作一枚炮弹轰向了还未被修复的，楚信然那一剑破开的血洞之中，而那被苍龙甩在了身后高空，还没能挣脱势能带动的楚信然，却也硬扛着那份风压一脚蹬踏在一枚刚好落下的巨型源石之上。
在这几乎形成龙卷风的暴风天灾之中，雨水的含量并不高，可「源石雨」却是真的，能有一栋楼大小甚至更大的源石坠落比比皆是，那些都能是楚信然的踏板和借力点，而就算是恰好落在了周围都没有浮空、飞空巨石上。
他也能直接唤来苍龙！
就像那一尾抽出源石炮弹便凭空碎裂成一摊积水并迅速消失的苍龙，下一秒就在那蹬踏巨型源石扭过身形的楚信然身侧浮现组成，下一秒直接撞向他手中的长剑，好似足够庞大的高压水枪在冲刷着剑刃，既考验着剑身的强度，也考验着持剑者的力量与筋骨。
而这个过程，不过是短短数秒。
苍龙撞向细小的长剑，化作庞然巨大的的水柱，而握着那剑柄，操持着那上百米水柱的青年，则是扛着那份沉重与痛楚，沉默着贯向那巨兽的患口。
澎湃的冲击与高压，以巨型剑刃的形式本可以直接斩杀巨兽，可楚信然却是用它刺入了血洞之中，粉碎了那枚被苍龙一尾抽进梼杌体内的巨型至纯源石。
紧接着，光与热从中迸发，将一切黑质尽数吞没。
也将梼杌的痛苦与怒吼尽皆焚烧，只剩下更多的，灰黑色的源石块于空气中粉碎又或凝结，复要重新回馈于大地。
楚信然从空中坠落，本算是个潇洒的落地却也还是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堪堪站稳，以剑杵地，扶着它有些狼狈的喘息着。
身旁缩小了许多也淡化了许多的蜿蜒轮廓，浮游在他身侧发出几声低长的龙吟。
“嗯，没事，你先下去吧。”楚信然点了点头，喘了口气才说着，然后抬起一只手来塞了塞自己领口那已经乱掉的围巾。
看向脚下那被长剑贯穿土地碎石被气流裹挟而去，楚信然才缓缓的看向那苍龙已经消失之后又变得黯淡起来的风暴，好像还变得更加湿冷了。
毕竟没有苍龙控制那些溢散的湿气了，淡淡的小雨恐怕也会很快变成暴雨。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冷。
也让楚信然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却是与温度无关。
“以前猜的没错啊……真的没人等我回去。”

NO.182：并无胜利者的喜悦。
（马上就要2月了，开始估摸着过年的稿费能不能准时到，好奇读者之中正在上班的社畜有没有类似的担忧。）
黄昏渐进，但却完全不影响关注的人气，巍峨雄伟的炎山之前弥漫着云雾般的白气，既是这座宏伟山峰特有的环境所致，也是因为两侧并排而立，单膝跪地的金属巨人们的排列。
以巫蛊之术做引，以阵法做盘，集结大炎诸多机巧工艺与外来传入的精细技艺以破解改造维多利亚蒸汽甲胄，最终研制打造而出的，属于大炎的金属甲胄，也仍处于蒸汽甲胄的范畴。
很难说清蒸汽甲胄与源石甲胄孰优孰劣，但就续航能力与蒸汽妨碍方面，拉特兰的源石甲胄性能确实更好。
不会像蒸汽甲胄这样数量多起来走一起就是一大片的气雾。
不过在大炎的文化氛围下，这种营造气雾的行为反而是一种不错的意象，于懂行的摄像头视野下显露出那些身着古服行于云雾之中的文武官员与百姓家主们，而最前方的炎皇眼帘低垂，神光内敛，将手中的三柱香扎于大鼎之中。
昔日的祭礼规章之中还包含着居于人上的肩辇，而今已然不打算温吞前进的炎皇自然力排众议的抹除了这份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也没多少人知晓这家伙和那所谓的「老祖宗」是一辈的，也让每次烛阴与那些老朽规矩对抗时被气的骂人也只有白泽笑得出来。
毕竟宫中同辈的老东西也就他一个了，烛阴每次被朝上一帮家伙犟的时候是白泽第一喜欢的嘲笑time。
然后宫人们隔天就会盛传国师又被陛下下了禁令，禁足通天宫思过。
也不知道是什么过，反正来多了大家都习惯了。
不过这都是题外话，眼下正是烛阴诸多对抗陈朽的结果展现的时候，哪怕只是其一，哪怕百姓们都想不到那么深。
但在这样不断潜移默化的改变下，大炎迟早能进化到苍龙曾经提过的世界下。
这样相对和平的前进演变，是烛阴得出的结论，可要达成这样的结论自然需要对抗一些本就根深蒂固的东西，也正是他这样毫不掩饰的作为，才会招致一些被称作「邪魔」、「昏君」的评价来。
有人被触动了利益，有的人看的更为长远，已然注意到了烛阴手中的大炎将逐渐变成他们陌生的模样。
不应如此，也不当如此。
有人并不希望那般的改变，也有人更钟情于大炎过去的模样，这般种种的心态并没有错，烛阴非常理解他们也是大炎的子民，也热爱着大炎，为这片土地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这些通过白泽那边传达的印象足以令他知晓那所谓的会议室里都是些怎样的家伙。
一群自认是大炎救主，自认天命当由自己的双手博得，甚至大费周章的联系了他国外域炎民来参与这份计划，十数年来的筹谋当得上个大计划，参与人从上到下覆盖了大半职业阶层，甚至也有着几个同样的古老者参与其中……
虽然是几个不入流的老妖魔，但也算是颇为不错的阵容了，真要好好地放开手脚硬碰硬也能给而今的大炎损伤些元气来。
可烛阴不打算当真那样放开手脚硬碰硬。
命白泽早早地混入其中，在对方搞渗透的时候也在搞反向渗透与准备，要将这场会滋生炎国乱象的内乱消弭于无形，一场本可能会有的大战也分割成了数百个小型战场，一切都在百姓们难以注意的角落下进行，经由之后的报告与通告中隐晦提及，这是烛阴做出的后续安排。
筹划数十年的大计，其毁灭的时间却不过是短短几日，荡开的涟漪倒是需要不少时日来缓缓抚平，那将是新年开始后要忙活的事宜，倒是与眼下无关。
眼下……
将那份香火稳入大鼎香炉，看着嫔妃、王子王女们依照那早上的彩排进行祭拜，以及更远处文武官员连同百姓家主们的事前准备，他的目光落在那目不斜视的国师与楚家家主身上，只觉得后者的气质似乎发生了变化，但某些该说的该问的，都该留待之后了。
先完整的进行这进行了一定改变的跨年祭礼吧。
耳边还响着那几个礼官环节高诵声，那几个而今本朝的最后一代阉人也已经年过中旬，虽是大炎旧时传统的一种体现，人却是也是足够聪颖也足够明智。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每次他们宣讲礼仪步骤时，烛阴都会觉得他们留不得。
嗯，这是愈发厌恶繁琐的加班皇帝由衷的杀意，但显然这些只是忠于自己所学忠于自己职责的礼官没什么错。
所以杀意也仅仅是杀意，能在宫中混久的礼官们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恰恰相反的是，他们很懂得与人相处，大炎才会有着「宦官乱政」这样古老却又常驻的词组。
只是这一任的炎皇尤其的疏远这群人，以至于宦官们总是会以微妙的目光望着国师，觉着国师正负担着历朝以来由宦官承担的为君分压的职责。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敌视反倒是亲近，而国师倒也没有如陛下那般嫌弃他们。
于是宫中也就有了每次国师被禁足占天宫时，总会有几个礼官前去探望的事实来。
比国师教过的那几位皇子皇女还热情些，常让国师感慨这太傅当真干不动，陛下那狠心人的孩子也狠心。
说完就会被礼官警示尽量不要说这种话。
同样的警示和规矩，白泽可要比烛阴要好说话多了，也完全是一副能够听进去的模样，以礼官的应对为标杆便完全能够表现出两者间的不同。
从性格的不同，也从身份上的不同所体现，也显得一度有些怪异。
常人觉得太过缥缈，太过没有人味儿的竟然是皇帝。
而无比接地气，又俗世尘欲百般俱全的竟然是国师。
总觉得有些搞反了，分明应该皇帝欲望十足，国师仙气缭绕才对。
现实就是如此，炎皇像个神，国师像个人。
朝中百官之中又是人间百态，正如那眼下于祭台前唱跳的傩戏一般。
大炎最为古老的一类祭祀舞蹈，因为戏子要按角色戴彩绘面具，又称鬼戏，其意义为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
这是在民间也常有的祭祀形式，放在这跨年祭礼之中也没什么皇家版本的升级，充其量也就是面具做功好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而今的年轻人没多少喜欢看这类神神鬼鬼的东西，但它也确实是跨年祭礼的保留项目之一。
皇家的小孩子看着鬼面仍有些畏惧，而哥哥姐姐已经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祭礼也算是坦然自若，只是看着有些出神，而更多地中老年的官员们看的专心致志，仿佛能从那些戴着鬼面的戏子身上看出花来。
戏子们的身上没有花，也没人能看出戏子面具下藏着的是一张怎样的脸，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在扮鬼酬神，就像这大炎的朝廷官场，最为单纯的还是那些发呆的年轻人。
一干皇家子弟和一众监察司在这个环节都和一般的大炎青年没什么不同，觉着看这种东西不如回家看屏幕上的节目，哪怕其中有着一定的宗教法术仪式意义也没什么兴趣与热情。
只有一个年轻人仔细打量着那些扮鬼的戏子，望着那起源于汉族先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巫术意识的舞蹈，甚至看的有些入神。
那个年轻人站在一干中年人与老年人之间，年纪轻轻就站在那样的席位之中大抵也被不认识的百姓当做是某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
甚至在短暂的摄像头画面中还露出了身后那看起来就有些沉的宽大剑匣，与其侧颜一样都很容易给人留下些深刻印象。
那自然是楚信然，站在周围空着好几个位置的楚家家主的站位上，望着那已然快要结束的舞台，望着那几个带来莫名熟悉感的舞姿，眼前总能晃过些模糊的画面。
他的过去不乏这样冷不丁的发展，哪怕有着这样的展开也既不出声，也无动作，仍然保持这那份挺立的站姿，倒像是不远处的那帮禁卫军，也有荧幕前的观众因为他那站姿猜测他是兵部的什么人。
模糊的画面与现实混在一起，既令人迷惑，又令人神往，只是遗憾撞上了他，而今的他只觉这些画面虚无，连带自己的想法也有些虚无。
本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能不在乎任何的发展，但显然自己的心理准备还不够厚实吧……
楚信然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在乎的，有些在乎原本的楚家是什么状况，在乎记忆里的那些脸做过什么，又当知道楚家也涉足那些事，当知道楚信然的降生涉及所谓「龙之精粹」的献祭仪式，也清楚了打从一开始楚信然的父母就想把楚信然培养成个人神，就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名义上的报仇也不想报，梼杌虽然是个一根筋的傻逼，但话却是没错，楚家应那劫难。
若他真是青龙，知道楚家的作为也该亲手处理掉这个家族，梼杌主使的灭门只是提前一步，并且也晚了一步。
在那之前，楚信然就已经被绑走了，也不知是楚家人自己安排的，还是培养的过程走漏了风声。
「楚家最后的希望」什么的，记忆里老是被几个老人念叨，甚至在那幸存的仆人嘴里也念叨的话语是这个意思，明白之后毫无使命感，只觉得不爽。
从这个角度，便好似能理解烛阴为什么从来不亲近魏家。
只是自己真的是苍龙七宿么？
谁都把自己当做祂，理论上最能够给出答案的苍龙反而什么都不知道，好像自己也可以默认自己是苍龙就够了，从过去的自己是属于穿越者还是本土土著的纠结，额外增添了新的分支。
在本土土著的分支上还多出了人和古老者的区分来。
梼杌想看到的动摇是假的，真实的心境当是想骂人。
得到了一些问题的解答，可也有没有解答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这下连身世都冒出三个版本了。
难道真要落个谁都不知道，全靠自己选择做哪个就是哪个的自欺欺人来？
也没个真相来，虽然倒是能给出概率差异。
比如那穿越者的说法越来越水了，因为能够记住地球的诸多事务却记不住名字，这样的记忆受损便总觉得是别人的记忆。
但这段记忆的长度却是完全碾压原本的，令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地球人，而不是泰拉人。
虽然泰拉在几个外语变种里其实也是地球的意思，但那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这份坚持变得薄弱了起来。
那自己的回家……
这些其实是在回来的路上就全部想到了的问题，只是问题到了现在也还是问题，甚至有些甩不掉。
令他这一路沉默寡言，却也仿佛重新回到了监察司雨水的状态，令旁人看不出异样。
倒是远远的几个监察司瞄过好几眼，觉着有些怪异却也因为无法在这种状况下连麦而不得其解。
就在这样的祭祀步骤一路持续，待到总算将要结束，重新回归洛阳城时，楚信然也没有给他们凑近询问的机会。
反倒是炎皇在众目睽睽之下招呼召见了他，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神武军、一位龙门总督、一位大理卿和御史大夫等诸多官员——皇室的车中谈话。
所有人都明白。
尽管对诸多百姓而言还算顺利，就算看出了些异样也还只是迷惑。
但这车队中的所有人却是都明白，明白那车上将进行关于这一场车队遇袭所牵扯的一切的谈话。
并且大多都在考虑对陛下叫到的所有名字划上重点，打好关系。
这些名字要么即将背负重命，要么已经完成了重任论及行赏。
恐怕过两天就能看到开城布告了，大抵是报纸、城门贴士、电视频道以及网站公告上都能看到的大型布告。
好好保持了国师与陛下所宣称的「稍安勿躁」的文武官员们，静候着大炎的变天。
不知是好是坏，便只有略略的不安，时不时抬眼望着那皇室所在的车队区间中最大也最为威严的扛旗装甲车，一行人皆是默然不语。

NO.183:很不吉利，也很复杂。
（侠隐阁，冲冲冲！）
1094年，1月1日，宣告上一年结束的全新一日。
在这样的日子里通常连手机都不会消停，能有不少关于新年祝贺的问候以网络的形式发出，对于部分职业特殊、生活危险的家伙而言，这种问候也算是提醒一下对方「老子又熬过了一年」「还没死呢，你呢」。
值得楚信然一条一条的回报以问候。不过，前提得是他醒过来。
现在是1月1日凌晨1点，对于睡前喝了不少酒的人而言，这样的睡眠大抵会比较沉。
尤其是周遭的环境颇为安宁，楚府的老人们就算不知道家主今天忙活了些什么也会尽心尽力的保证其在府中的舒心。
于是楚信然的睡眠非常平稳。
连那份梦境也无比平稳。
漫步于无数的画作之间，皮靴与坚硬的石质地板的每一次碰撞都让脚步声在长廊回响，而那没有天花板的正上方依旧竖立着那轮颇大的圆月，洒下轻柔的月光映照着青年那平静的脸。
“这么大的事，若还是没这美术馆的话，我还真担忧往日的猜测是不是被完全推翻了。”青年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又像是根本没有在笑。
望着那一幕幕本就存在于美术馆之中异类画像，短暂的驻步都是因为其上亲历过的画面，要么是他身处其中，要么他作为一个摄像头的视角。
那都是他每一次抵达这里时会多出的画作，也就是他口中的所谓「猜测」的正体，即：每一次得以进入这梦中的美术馆，都是因为出现了全新画作，而所谓的全新画作，或多或少都与他最近的经历有关。
他很早之前便得出了这样的猜测，也坚信这一路的大炎之行大抵存在着值得诞生全新画作的契机，只是这一路的夜眠都没能踏足于此，令他有些疑惑不安。
毕竟对于美术馆诞生新作品的需求标准，他到现在也没个能够实锤的了解，仍是凭着感觉来判断，就像他觉得这次的事儿这么大，应该能有一副了。
事实证明，感觉还是很管用的。
一直以来都信任着自身直觉的楚信然，得来了那份自直觉的回报。
游龙自半空浮游而出，一如往常那般环绕他身侧，发出些微的低吟回应他的话语，一如无数次的往常那样。
没有自言自语习惯的楚信然，冷不丁的发出些感叹也是在等它的回应，这是两者之间一直以来的默契。
只要保证每个日夜都是这样没有援手，只有彼此作为战友与搭档，就能养成这样的默契与相处习惯。
尽管从那份联系感来讲，两者其实都只是一个人。
“是啊，猜测什么的，被推翻还是蛮勤快的。”
对苍龙低吟中回馈的取笑，楚信然露出了确实的苦笑，苦笑着摇了摇头，承认自己失误的次数也不少。
“不过好歹现在还有用吧，那些猜测，甚至对我自己的猜测也是……”
他说着，瞥了眼墙壁上的梼杌画像，那份水墨写意的怪兽画像也端的上威猛霸气，只是过早的出现在美术馆里，楚信然只当它与克苏鲁的那些画像一般，都是些莫名其妙，也不知来历的老画像，倒是没想到能和自己有关系，“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他侧头看向那趴在自己肩头的苍龙，食指摩挲着它那双角后方的后颈，光滑锦缎般的鬃毛手感颇为不错。
但冰冷的鳞片又像是抚摸蛇身，而被这么亲昵对待的苍龙并无什么感触，只是摇了摇头，叫了两声。
“是啊，问你没用，你是苍龙你就投苍龙一票，而我大抵会投穿越者一票，因为我希望我是穿越者，这样至少不会让之前的坚持落得个那般可笑的境地。”
楚信然哈哈的笑了笑，扭头看向已经走过的走廊左侧，那上面有着一幅画，一副描绘着灾难将近的血色天空的画，而地上也毫不掩饰的绘制着裂开且溢血的河山。
那也是一副很过去的画了，但与本来就存在的梼杌、外神等化作不同，那是最初「邀请」楚信然抵达这里的画作。
回想起最开始抵达这里的时候还那么青涩，小心翼翼的走在走道前，路过每一个拐角都要小心翼翼，提着剑到处探头，生怕突然冒出个怪物把自己砍了……想想还蛮想笑的，在战场待久了都没想过有「安全区」。
但楚信然看向它并非是想回忆那时候的事，他只是看着那副画作，那副描述灾难、描绘战争的画作，便想起了在那样的战场之中，他还紧握着要活下去，要回家的希望，哪怕咬牙切齿也活了下来。
最后要让他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穿越者，那边没有自己的家，没有等自己的人，而这边的家也早已失却，那所谓的父母甚至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做正常子女培养……
连这身体都成年了啊，18岁的人了，救过人、杀过人、经历比太多人精彩的人了，真要迷惘起来可太难看了。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重新回过头来，仰起头来望向那最上方的明月，楚信然垂下手叹息着，一旁的苍龙保持着安静。
它知道这话不是在问他，也没指望它回答，它也回答不了，它能想到的楚信然都能想到，它想不到的楚信然也能想到。
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祂所见的便是受伤的孩童握着磨得尖锐的石块贯入牙兽的凶悍模样。
那是祂第一次见到楚信然，恐惧与杀意顷刻间便传达而至，新生的苍龙率先学会的情感一是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陌生的恐惧，二便是杀意，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致威胁于死地！
于恐惧中跨越恐惧的杀意，新生的苍龙难以理解这份矛盾的情感，但做出行为的契机却不一定要有所思考。
不帮他，自己就会死——本能的反应足以令它做出行动。
看似年幼的孩子在与牙兽搏杀时本能唤出了源石技艺，也唤出了幼龙，尽管还难以成型，却也奠定了将来的模样。
本为一体，连情感都能共通的人与龙，还是因为阅历的差异而体现出了知识量的差异。
除非苍龙能突然来一出记忆觉醒，否则也就只能是这幅楚信然一问三不知的状态。
满脑子想着的也都是跟Mon3tr一起玩什么的，像个真正的小鬼。
但这样的小鬼模样也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自己最朴实的想法，更别提在很多只有自己一人能被逼疯的状态下只有祂陪自己一起。
于是楚信然并不乏与苍龙的沟通，以听起来根本不互通的「语言」。
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在叹气间仰头看了眼天上那圆月，重新回过头来却也重新迈步，就像苍龙猜的那样，根本没指望得到回应与答复，只是在发散郁结的楚信然又恢复了状态，继续之前未完的美术馆漫步，寻觅着这一次多出的作品。
在这样的寻觅过程中倒似乎又有心情开口一般的吐槽道。
“过几天或许就可以出行了，有没有什么想玩想吃的东西？”
这倒是苍龙乐意回答的问题，也再一次的进行起了常人听来根本无法形成交流的吟吼啸来。
“那倒是啊，不喜欢酒可真是辛苦你啦，昨晚那样的庆功宴倒是避不了啊，连惊蛰都转变态度来敬一杯，虽然还是臭着脸，但总不好拒绝不是么？”
楚信然无奈的说明着，只因苍龙一面说出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还顺便埋怨了之前喝的酒。
一直以来，苍龙都无法直接在现实中显现，要靠源石技艺操作的水流充作承载的介质，而在连介质都没有状况下，它就只是在楚信然身上。
或者说，祂就属于楚信然的一部分，大部分时候都在类似休眠，只有偶尔发生些惊醒祂的状况才会有些情绪反馈。
这往往能作为一种可参考的警示，不过除此之外，在口腹之欲上的两者其实是共通的。
它方才便在抱怨楚信然之前喝的酒，让它也感觉无比难受。
对此楚信然也有些无言，毕竟那种跨年祭礼之后的晚宴外加庆功宴，几乎算是国宴的状况下被人轮番敬酒又怎么好拒？
虽然他能耍阴招来让自己千杯不倒，可那酒味儿却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
尤其是其中有着几个确实关心自己的兄弟朋友外加「亲戚」的问候，令他也没去弄虚作假，回头下车的时候让迎接的老人们都惊讶的表示赶紧去准备醒酒药，顺便嚷着要赶忙去通知煌小姐。
是的，在楚信然不知道的时候，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萨卡兹人带着煌去拜访了楚府并作出引荐，一群老人倒是无比欢迎的接待并留下了联系方式，也就在那时候觉得该联系了。
倒是让虽然酒气浓重但还没有真正喝麻的楚信然愣了愣，挥手示意不用，也完全没到那种地步。
自然是完全没到，神经和思想也没什么酒精中毒的混乱化，倒是嘴里快没味儿了。
倒是迎来了一堆官员高呼海量，一干本就打算一转巴结的官员逮到了机会，就是被魏彦吾给回拒了大半。
仅仅是一天的时间，整个官场的风向都给变了，往日根本没什么人搭话的魏彦吾和楚信然都先后被一群强颜欢笑的官员找上祝贺，最后则是只想赶紧走人回去休息。
至于大家在那车里听炎皇所说的话与其确实存在的封赏什么的，则是谁都没提过。
那帮热情敬酒的家伙也不乏怀着类似灌醉让对方说漏嘴的想法，但结果显然比较遗憾，国宴也不是完全随意的酒场，真正死命灌是做不到的，否则就能在另一种层面享受炎皇的待遇——礼官都要来瞪你！
也就炎皇才完全不甩这些礼官的面子，事实上礼官们所掌握的「权利」仍然能为诸多官员忌惮，那可是能够「说闲话」影响大家评价的「权利」，毕竟那是礼部要员。
礼部可是大炎的宣传口，谁不卖几分薄面？
这种时候就连烛阴也不得不承认礼官还是有必要的，那次车上谈话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秘密的方式存在着，关乎大炎接下来的国策，也关乎这片大地会发生的变故。
而对楚信然而言，最重要的内容是，他不用担心自己被什么鬼责任给留在大炎，留在家族。
他又得当一轮钦差了，作为特使回一次拉特兰，以对此次大炎内乱中出现的拉特兰军备与受害者进行报告处理。
同时大炎到拉特兰的路线也算大炎去维多利亚的主要路线之一，他完全可以报告完拉特兰那边的事务处理就继续朝西冲向维多利亚。
让傀影那家伙调查的事都这么久了还不给点像样的回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或许该考虑亲自调查，希望在拉特兰忙的时候就能有实际进展吧。
就算身世和身份问题依旧困扰，也不该停下本应该干的事，楚信然可不会被这种打击给冲撞的忘掉其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甚至不会忘记深海色发的那张在拉特兰作画的诡异画像。
重回那座钢铁城市想必能给出一个解答吧，而且那权天使也确实应当还回去。
一个伦蒂尼姆普通市民并不想承担这种源石甲胄的长期养护费用，搞这种东西还不如搞个摩托车，出去潇洒还能假装是个假面骑士。
开个小高达出门只会被维多利亚骑警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到时候围观人群里说不定还会有老同学。
可谓是究极丢人，还一点都不像个普通市民。
所以还是送回去吧，耶稣那傻逼从来不帮自己，这天使谁爱当谁当，还权天使呢，wtm直接撒旦……说起撒旦……
楚信然迈出的脚步顿了顿，一旁的苍龙扬首看他，而他也看向苍龙。
“Helel……”想起那个在诸多「二次创作」中常被扯上关系的天使称谓，也想起那权天使语音念出的源石技艺识别标记，他便摇了摇头。
“找她还是有意义的吧，为了更加靠近那份真相。”
苍龙低吟着表示赞同。
而他也点了点头，再次迈步，走到了一副画作面前。
全新的，陌生的画作，绘以天灾之中对抗邪兽的人与龙，可是稍微细看，似乎又能看到下方还有一层纸。
楚信然犹豫了一下，抬手揭开了表面的绘卷，便见一团更为扭曲的漆黑水墨，替换了原本的邪兽。
而整个是混乱的灾厄气象，也变作一团隐约可以瞧见无数扭曲容貌的混乱墨彩。
《潜龙勿用》。
“呃……”注视着那小篆书写的注名，美术馆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NO.184：最后其实也能理解一些。
（8号回家，五号的更新倒是不妨碍，该看看什么剧情了。）
初九，潜龙勿用；
——《易经 乾》。
蛟龙隐伏而不为世所知，乾卦的第一爻，可若是当做一种卦象，解读乾卦定然要结合这坤卦，而坤卦的第一爻：初六，履霜，坚冰至。则是意指事务发展的初始阶段，势头较好，但仍属弱小，所以应该小心谨慎，不可轻动。
显然，这是一种劝诫。
楚信然并不懂占卜，关于卦象的认知与了解都是从些不相关的杂书中镬取。
更何况他就算真的懂也没用，卦象的解读通常是算卦者自己考虑的问题，根据算卦者的所期所想而得出的答案当然得是他自己解读，就像一种自创的密码。
占卜在这方面的判断非常模糊又非常自由，好似一堆固定的公式立在那里。
但个人理解却又会出现偏差，也正因如此，算得准的算命人才那么被人敬畏，也正因此，凭着信口胡诌败坏圈中风气的江湖算子也那么多，多到直至占卜一门以钦天监发放天师证书开始，仍然有着大把百姓不相信持着天师证的天师们。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本来打从一开始。这圈里就是骗子比真货多，这样的风气可是源远流长，反倒是而今能靠着钦天监这个官方组织扭转一些已是难能可贵。
只是这画名当真算是告诫么？又到底是告诫的什么方向？
是那梼杌相关的恶兽？还是同黑质有关的异样，亦或是后面还有什么推手，还是说对拉特兰的威胁预兆？
下意识就能想到好几种可能，却也什么都只是可能，正是如此才有那望着画作时的长久沉默，心头再添了一份莫名的担子，换做旁人也该开始愁眉不展起来。
楚信然显然习惯了这种状态，在清晨的闹铃中起身关掉那枕边的手机闹钟音，便又将手缩回了被窝里，睁着眼望着那木质天花板轮廓上的天然纹路，望了好几秒后，猛然抬手探出被窝的同时抽起床畔椅背上的衣衫。
该起床了，就算被窝内外的温差明显，也不该赖床才是。
不过有这么明显的温差还真是有些疑惑啊，以黄老他们的习性本不该出这种小纰漏……
怀着些许的疑惑熟练而又迅速的穿衣，抬手间的水流带去脸上的些许脏污，直接省去的洗脸步骤的楚信然倒还没打算靠着这种小操作来省去漱口，也就理所当然的走向这主卧自带的盥洗隔间，只是刚开始刷牙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令那握着牙刷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刷牙。
接下来倒是没听到新的闷响了，也没听到什么吵闹惊慌的声响，想来也是没什么大事。
楚府的建筑设计还是挺古意的，代价就是在隔音什么的功能设计上没多大指望，楚信然还能根据能不能听到吵闹声来判断外面有没有出事。
不过当洗漱完毕，解锁开门后，立马就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糊味儿。
便对似乎对发生了什么有了些许猜测。
直接奔着那味道下楼走向了厨房，还能看到冒着黑烟的门口围着一群老人，而那群老人之中混入的魏彦吾倒是过于醒目，龙高马大的模样也最先注意到斜对面楼梯口下楼的楚信然，挥手招呼道：“你来啦，信然。”
“我在卧室里都能听到响，还以为提前过年了……”走近过来的楚信然无语的拢起双手入袖，“顺便你昨晚休息的怎样？”
“你还关心这个？”魏彦吾露出个狭促的笑，摇了摇头，“你这楚府搞得蛮不错的，或许哪天也该让文月来看看。”
“每句话都带着文月姨是什么求生欲的表现么？”楚信然回报以狭促，“这么怕露点什么马脚让我到时候打小报告？”
这样的回答只能迎来魏彦吾一个抬手要拍，然后被他轻巧的侧头闪身避了开来。
“你这混小子在外面不能给我留点面子？”魏彦吾笑骂道。
“我觉得这里还挺里面的，黄老他们还会笑你不成？”楚信然瞥了眼不远处佯作没听到的管事，又拍了拍近前一个老人的肩，指了指厨房里面问，“许老，里面什么炸了？”
“呃……”被问到的老人看着里面那还在冒烟的房间，欲言又止了好几次，“不知道，大概是锅什么的吧，家主大人你对煌小姐的厨艺有印象么？”
“呃……”楚信然听到这话就懂了，倒不如说他已经听到那不断冒烟的厨房中有人叫嚷着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煌的声音。
“她的厨艺我没见过，不过听说还行，只是会折腾工具……”楚信然说到这儿沉默了一下，从袖中抽出手来摸了摸下巴，“不过我没想到折腾工具是这意思啊。”
说着摸下巴的手便顿了顿，扭头问：“不过她怎么会突然想到下厨？”
“她也没说，大伙儿只觉得煌姑娘心情不错的样子，既然也想帮忙就让她做做……”
一个老嬷说着说着，看向那厨房方向还没个完的黑烟，表情微妙起来，“不过家主大人不用担心，早些时候黄管事已经派含梅和年柏去买早点了，这几个月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早点摊——”
她话倒还没说完，楚信然已经点了点头走过她身边朝着厨房大门走去，稍微抬起了右手呈爪按下，便见那逐渐削减下来的黑烟浓缩并被明显截断，最终留下带着不少黑迹的厨房，和里面愣愣的看着大门口楚信然的几个人。
脸都自带黑灰，而对面的楚信然面无表情，只是慢吞吞的摸出了个手机，抬高对准。
“楚大哥别——”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的其中一人刚要叫点什么，闪光灯已经亮起来了，还让她瞪起的眼睛眨了眨。
“都出去洗洗，回头把厨房打理一遍，正好年末了也该大扫除……”仍是面无表情的楚信然收起手机淡淡道，“李老，别发呆啊。”
已经黑的让同事都认不出的李阳云还愣着眨了眨眼睛，被叫到名字才羞愧的招呼着一旁的两人出去，包括那看起来颇有些心虚的走到楚信然边上的煌。
“楚大哥……”煌试图笑的亲切点，殊不知现在脸上还带着灰迹的模样笑起来是个怎样的效果。
“不会发论坛……”楚信然没笑场也没露出什么嫌弃表情算是涵养好，“去洗脸吧。”
“94年的第一天早上，一脸黑灰，你说不定还得跨个火盆。”
“不用了不用了！”得到确认不会在罗德岛大家那儿丢脸的煌一股脑跑的飞快，很快外面还传来老人呼喊她慢点，隔壁屋就能洗脸不必跑那么远的声音。
“厨具也换一套新的吧，黄老。”
打量完这大半地方都带着黑灰的厨房，再看向那已经融了破开的锅架，看着这种还需要添柴的原始灶头倒是不意外某些人用不来，不过能搞出爆炸也是属实离谱，让楚信然只能叹气。
“是，大人。”本就在一旁蹲候的黄德佑颔首继而退身，看来是打算立刻执行。
不过也有几个老人端着水盆和抹布以及扫帚进来，然后被楚信然抬手挥退。
“你们不用管，让那仨人自己整理厨房，煌要负责大部分。”
“都说了要大扫除，你们先去忙活自己房间吧。”
“是。”一群老人领命行礼退走，一时间倒是冷清起来，只剩下楚信然和魏彦吾还在边上站着。
百官共朝和跨年祭礼已经过去了，魏彦吾虽然也能继续住在那给外宾准备的阁楼。
但显然他更愿意在剩下的几天里去看看楚府的状况，所以昨晚回家的车上不只是楚信然，还有魏彦吾。
煌的出现却是有些意外，昨晚明明吩咐没必要叫她，量那些老人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话语，大抵是煌自己早上来探望吧。
如果是看了跨年祭礼的直播，大概也有不少想说想问的话来，昨天的一系列事她可是和其他百姓们一样用的官方媒体的视角。
虽然有太多略过，但也不乏能看出些异常的细节，而今大炎的公共网络已然有着某些谣言的兴起。
而处理这些则是礼部要忙活的问题了，包括之后的对外宣称，以及某些昨天处理的案子的一件件悉数公开，也包括对某些陈年旧案的重新审理。
其中正是包括煌父亲的案子。
这也能解释一众老人所疑惑的，煌姑娘为什么一大早心情很好似的，甚至打算来厨房帮忙下厨。
虽然结果是炸了厨房……
但也不妨碍她心情确实很棒，大抵还有一种「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但事情解决了」的空落感吧，想要再做点什么来填补那份天降大礼的茫然。
楚信然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因为他自己何尝没有这种感觉？
现实的发展变化太快差点没跟上，本来还以为会是至少需要忙碌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以上的事，楚信然完全已经做好了在这边浪费些时间的准备。
调查几个陈年大案需要的时间何止如此，光是牵扯好几个城的赶路都得花不少时间，而他们几个监察司外加当事人的调查进度就算再走捷径也少不了好几个流程，可现实……现实却是一个宏大的解密过程被直接揭晓了答案。
任务链才走了一截，最终Boss就被送到了眼前，当真有些迷幻。
再回个头，回去的时候还能在会议上听到烛阴提到好几个官员先后相继收监问斩乃至当场格杀的消息，并提到那些官员涉及的案子之中出现的熟悉的名字后，迷幻感就更强烈了。
颇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这也大抵是楚信然印象中的办案记录里规模最大，却也处理最快的案子。
但连线索都没找齐已经可以冲幕后主使者的脸了，只能说是乘上了大炎本就万事俱备的东风快车，也相信太合、鸿祸、惊蛰等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有些惆怅，却也没时间惆怅。
跨年过去了，可距离春节却还有些日子。
假也不给放，现阶段少了一大批管事的就得进行大规模的人事变动以及事务处理，别提一众监察司了，连在一些政府相关国企干活的都得临阵加班，做不完就别想好好过年，也就让一大早来楚府的也就煌，都没看到太合等人的影子。
明明才刚搞定一件大事，却连聚会回味的时间都没有，昨晚的国宴就当是庆功了，第二天继续上班的上班，出差的出差。
真实公务员社畜。
笑话公务员社畜本是无业游民的快乐之本，可这次就连楚信然自己也失去了这份乐趣，只因他也接下了个钦差之职，大概这会儿连拉特兰公证处的数据库都已经立好档案了，届时跨越拉特兰国境线的登记也不会有问题。
接下这东西也未尝不是因为煌的那种微妙空落感。
区别是煌觉得这一切都是楚大哥他们的努力，自己坐享其成有些不安便先想着动手回报点什么，而楚信然清楚这些都是烛阴白泽他们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等人在其中既是被利用者，也是受益者，被利用了多少不清楚，受益倒是肉眼可见，一大早都有家族传来的祝贺了，昨晚更是一群官员巴结，估摸着通缉令也过不了几天就给真正撤了。
肃正院的那帮家伙蹦跶不起来了，同样是人事变动，可比大理寺和御史台要繁忙得多。
毫无疑问，楚信然必然是直接受益者之一，社会地位整个跃升外加必然会有的巴结送礼。
接下来他就在大炎安置混个官做也完全没问题，可楚信然还是准备走，而烛阴也没有留他的意思，而是给他一个出师有名。
彼此都清楚那种生活是不现实的，尽管楚信然想的没有烛阴那般高远，只是想继续找答案和做自己未完成的事，也能隐约觉得这世界不太对劲。
好像一路走来的公国与移动城市都没个消停，不是在内乱，就是在内乱的路上。
相较之下，一天之内就将全国内乱给按下的大炎，已经算得上难以复刻的奇迹，今后若还有史官记述，烛阴这个一直以来比起其他炎皇都缺乏些壮举做典型的皇帝也能有东西写了。
不过那样的史官该担心的大抵是接下来开始，炎皇需要写的东西会多到让今后学历史的学生骂人吧。
若是学世界史，那将是更悲伤的事。
“我……我回来了……”
眼下，是已经洗干净脸似乎还简单弄了弄头发的煌有些不安的走回来，连带旁边还有俩同样不安，大概是觉得自己放任煌「毁」了厨房也会被家主大人责罚的老人。
“回来啦？”楚信然温柔的笑，笑的煌更加不安，“厨房的清洁由你们仨了，煌你要负责主要——”
“家主大人！早餐到了！该吃饭了！！”
话未说完，远处倒是有老人招呼着，让几人扭头看去。
那老人倒还没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家主说话，笑的还很热情。
倒是三人表情变得愈发僵硬，都以为已然预见到了下一步画面，却见到楚信然抬手扶额摆了摆。
“去吃饭吧，别让饭菜凉了，吃了再干活。”

NO.185:除了保存，还得继承。
（完球，画中人出现之前我好像就要写完大炎这边了。）
楚府有阵日子没有这么热闹了。
尽管只是多出了三个人，但人数显然不算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过日子，眼下这大扫除便是极好的热闹体现，哪怕是一群老人也展示出了不输年轻人的活力。
不过也架不住真正热心的年轻人，煌的身影在这群老人之间穿来跑去，时不时拎着抹布和水桶什么的足以表现出何为火焰般的活力。
只要不是生火做饭这类事的话，她在打扫上热情膨胀爆发一下倒是无所谓，老人们未尝也不是怀着一些独特的心思来允许这姑娘融入楚府的忙碌之中。
否则以对方客人的身份，这些一直将自己身份放得低微的老人们怎么可能容许对方来帮忙。
魏彦吾就被拒绝的很干脆，「岂敢劳烦魏公忙碌」这话说的也让他有些无言，不过倒也不去强求，毕竟真要算的话他也没有闲着。
他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了，洛阳城的忙碌跟他没什么关系，作为龙门总督同时连家眷也都在龙门的他。
既然家族不允许带文月过来，那自然是他回去陪文月，这俩选择题根本不是问题。
尤其是而今他与楚信然在族中的地位都经历了平步直升之后，便更无人对此有所意见。
所以魏彦吾按理说已经可以回去了，连林舸瑞都在昨天临行前担忧通讯中提到还有半日就回龙门了，他还没去坐上回家专车的缘由自然是在等楚信然。
文月还指望着楚信然回去过年呢，他要自己回家了没带那小子，中年耙耳朵的春节怕是过得不太行。
楚信然说要一两天的事件处理一下事务，他也就等这么一两天。
文月那边也还没有催，他也确实有些时日没来洛阳了，走走依稀有些印象的道路说不定还能撞见可能还存在的故人什么的，难得有这样的雅兴也就不会闲着。
还可以逛逛看有没有适合买来带回去做礼物的东西什么的……
这位龙门总督而今倒满是生活气息，而这楚府的主人倒是在这大扫除的日子里一点都不接地气，即便是参与了大扫除也是跑到了老人与客人们都瞧不见的地方。
也就是楚府的地下，那有着重重机关遮掩控制的地下保管室。
“梼杌？我怎么会知道那种事！你让玉枢经和论衡说说？鬼谷子你丫知不知道？”
躺在柜橱上的破镜子嚷嚷着，缺了三分之一的镜面在嚷嚷声中颤动。
而在那柜橱之后的老式座椅上，沉稳端坐的青年唯独抬高了右手，伸出的食指在空中虚划着什么。
看起来难以理解，但当很快这房间里角落出现一滩滩满是尘迹脏污黑色水团顺着手指轨迹「爬」出后，他在干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确实也是在扫除，只是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拖地扫地什么的。
何况这地下保管室空余空间也不算大，真要搞大扫除清理死角，那么光是暂时搬开这些东西都得耗费不少功夫。
也是在这种时候，楚信然那精细的源石技艺控制才能力便显得无比便利。
不过还得注意对水流与观感上的钝化隔离，否则就像楚信然曾经在舞池里放开探测结果差点被熏晕过去那样，与观感直连的探测方式解除污渍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虐」。
早年能在学校里发展洗头护理风干三合一，以及洗衣风干业务的楚信然，显然也是在隔离「共感」的设计上下过功夫的。
虽然这种功夫对细致的水流探测方面帮助不大就是了，探测类的源石技艺展开本就有极力要求细致全面的讯息捕捉，无法形成人眼视界应有的多样色彩也应在嗅觉与触觉上有所体现，而要实现某一项取消or屏蔽，现阶段没有这方面的成功案例。
并非没人研究，只是大多都有不足之处，楚信然在这方面也没做出什么突破。
否则他早就应该在伦蒂尼姆标准论刊上有所作品并获得相应的突破奖项了。
嗯，很多人都知道这人大学肄业，连毕业证明都没弄到，在大炎诸多资料填写上，文化程度都还只能写「高中」，一度成为监察司里的一朵奇葩。
其实在龙门更出名些，只是很快就有「黑色执行官」的名号将这些闲言碎语给压了下去。
只是没有毕业证而已，那家伙的一身杂学谁敢当他是高中程度知识？
不过楚信然倒也觉得没啥毛病，毕竟在他的「为人」概念里，高三才是学力巅峰水平，大学开始都是废人（x）。
“不熟，你当问《神异经》。”
封闭的柜橱中的丛书里传来沉闷的回应声，一眼看去甚至不清楚是哪本书发出的声音。
但这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还属对方说出的话语：“何况苍龙镇压梼杌这种事从未在任何介绍书籍中提到，我觉着这应当是无人或是私人记载的历史。”
“《神异经》当初便流落塞外，现在更不知道去哪了，这里没有便不必提了。”
另一个橱柜里传来回答，令楚信然瞥了眼那边，又重新将目光放在自己不远处那摊顺着手指滑动逐渐汇拢的污水。
“《左传》也有提到梼杌，左丘明的后人可有留存？你而今只可从那些对梼杌有些认识的家伙身上入手了，祈祷他们对梼杌还有关注，知道一些生平来，不过我曾记得，你楚家的《楚辞》也曾以它作喻……”
一帮古籍客串古文大师，全是一副比起自己更了解其他书内容的模样，看着当真有些微妙，只是这对于打扫这里时顺便想起询问的楚信然而言。
倒是谈不上什么收获，只觉得又多出些头疼的线索反而有些厌烦。
都是些无头的线索，对于方才从梼杌那边增加谜团的楚信然而言，非常怀疑这些线索会牵扯出更多的谜团，便只觉得有些烦了，摇了摇头，食指指着那逐渐升高高度的污水团缓缓起身，看起来已经打算离开了。
不过也仅仅是起身走了两步也就顿住回过身来问：“水镜，新的邻居有什么表现吗？”
他想起了自己带来的那个金属眼球，当初让水镜帮忙沟通，而现在对方也没提过，都差点忘了。
“那家伙？像个哑巴……”已经放弃纠正楚信然称呼的真经津镜里传来完全没兴趣的有气无力声，“若不是确实残留着些许的灵魂波动，我都觉得你只是单纯捡了个死物回来。”
“不过这幅模样也和死物差不多了，如果它一开始就是这副模样，完整的灵魂大概是个铁机巧人？”
“我可没听说过萨尔贡能搞出什么木乃伊仿生人来。”楚信然有些无语的看着那水镜叹了口气。
“残魂、整体……听着跟黑暗大法师似的。”
“什么大法师？”
“没什么意思的生僻梗……”楚信然摇了摇头，懒得跟一面镜子解释这种东西，“不过你对烛阴口中的混乱之世有什么看法，不，应该说……你们。”
楚信然说着，还望向了周遭的所有箱与柜，只是目光唯独忽略了被压着的那一群。
那一群东西的想法意见确实是不用考虑的，毕竟它们一直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挣脱压制逃出去。
都是些很麻烦的东西，放任不管甚至能影响一些地域的势力格局。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守秘人也算是有着一人改写一个公国状况的影响力了，直接把这些玩意儿全放出去就是，保管乱一乱这天下，有的可以给人做外挂，有的会直接影响甚至夺舍一个人，还有的本身就是个解封素材。
但就立场而言，显然这种东西就同核威慑没区别，并且这还只是个小圈子了解的「威慑力」，楚信然并不宣扬自己保管收容了些什么东西，外面传的什么名单内容都是些家伙自己猜测整理，也无法当真。
外界怎么看待并不重要，楚信然只关注这些东西自己怎么想。
这里有着一开始就冲着祸乱天下而去的东西，也有着主动请求收容的东西，还有着与楚信然自己达成协议而留下的东西，以及——
“我可没有感觉到这片大地出现可以带着老娘的御子出现啊，这种事无所谓！”
以及真经津镜这样的，单纯只是在等待「有缘人」的东西。
只是她这种等法，楚信然看了也忍不住提醒一句：“老是挂在这种地方能感觉到的范围终归有限，这世上哪怕有着那样的御子出现，也会被等待所白费机会吧？你的感知范围能有多大？能笼罩整个大炎么？你可是东的神具。”
就算楚信然没有对这些配合的器具设下隔离与屏障，任由它们感知天地，可光是这样停驻于原地的寻找范围终归受限，等待本身怀着希望，但光是等待，很快便将迎来失望。
“你小子就不懂了吧！这里靠东国的范围那么近，老娘我直接笼罩！哈，几年前倒是有个不错的御子波动出现过，不过好像连一年不到就被石病碍了。”
说到这里的真经津镜语气顿时低落下来：“这种世道，妾身出不出也无所谓吧？也没听过天丛云它们出现的消息，等待也没什么奇怪的。”
“乱世反倒没有热情么？”楚信然看着它，又看了看方才其实都有说出打算出去看看，但眼下听到真经津镜的话语反而有所收敛的器具、书籍们所在的方向，“矿石病也完全不影响你们的发挥不是？哪怕寿命短暂。”
“寿命就足以令我们退却了。”有声音低声嘀咕。
“人的寿命本就短暂，得了石病更是一堆影响，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没多久就死了，我们也会灰心啊，以前明明没这种世道。”还有声音抱怨着。
“以前没有矿石病，你们老是说这个，但我问的时候又不说明白……”
楚信然无奈的抬其左手搭在腰上，右手还不忘维持那一摊要带走的污水，“连萨米的剑都比你们有热情。”
“你把我们跟莱瓦汀那个不断传人的傻逼比？我们又没它那种引导人类力量还带续命的能力，力量完整却要以那么傻逼的方式到处游荡，真是暴殄天物！”
“我也觉得它是个傻逼，被它选中的人也蛮蠢的……”想起那个宁愿沉沦于那些记忆也要主动索要大剑的萨卡兹女性，楚信然叹了口气。
但又话锋一转道，“可那样是不断传承的方式也是在努力求索，可比单纯的等待要好得多。”
“你要让我们再思考思考……”一本直接放在桌面的书无风翻页做答，“乱世会死很多人，其中可能会包括我们等待的人——”
“乱世也可能涌现人才，原本掩盖甚至不具备资格的人会洗练，会蜕变。”
“你说的不无道理，所以我们要考虑考虑。”
“可以，不过我待两天便走，所以挑了俩老人负责处理你们的想通后的去留，对他们客气点。”
“他们是你挑的，我们会给些薄面。”靠墙一侧的一柄断了半截的青铜枪刃淡淡道。
“哈哈哈守秘人开始秘密大甩卖了吗！”
“呃……”陡然冒出的尖利笑声让空间沉寂了几分，似乎有着许多不存在的视线都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投去，那是个大桌柜，可声音其实还在桌柜的更下方。
一本被用来垫桌腿的书，还在发出难听的笑声。
《罗织经》，一本其实没什么奇异的力量，单纯就是因为在某些存在手中经手之后变得吵闹的古书，上面记载的东西也是些楚信然看了会地铁老人手机表情的东西。
因为这玩意味儿会说话并且性情恶劣的缘故，那时的楚信然还是把它带到了这里，免得它逮着人搞心态再用里面的内容套出个麻烦的官员出来。
相较于其他邪物，它的直接危害并不明显，但给它时间未尝不能培养出个专搞下层的祸害。
不过有烛阴和白泽那帮家伙在，这家伙其实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吧，当初还没意识到这俩人的身份而多做担忧，而后来这家伙被打火机虚晃一枪照顾过一次倒也安静，便没管了。
现在看来是觉得机会来了又开始阴阳怪气要搞心态了。
“带我出去啊，把我扔到你难搞的城市，一年就能给你培养出个永远听你话的狗来，绝对能给你派上大用场，难道你还在乎借用的力量好坏吗？有那份余裕吗？啊？”
对这番其他东西听来大概会被楚信然直接从边上摸个火折子来的话，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它，表情变得有些不屑起来：
“我把你丢在拉特兰你怕是语言不通吧？”
“胡扯！我被那位真人点化之后还能拘泥于语言不成！”
“自带翻译还行，不过你继续垫桌角吧。”
楚信然摇了摇头，回过身去，朝着大门走去：“各位，好好考虑我说的话，顺便水镜，管住罗织经，让它接下来一直闭嘴，省得骗了老人。”
“没问题！这算多久房租？”
“两个月。”
“这么听来这破书还真值钱。”
楚信然回头看了眼，拍下一旁的机关看着石门缓缓合上，补上一句：“人比这破书重要。”
“以及，祝你们都能找到各自期望的人选。”
“祝你也如愿咯……”真经津镜开口道，眼下这里一片安静，也就她一如既往的替所有能说话的东西发声，“没有家就凑个家嘛，有家能回那就更好。”
“借你吉言。”
完全闭上的石门严丝合缝，楚信然指着不远处的污水球，转身离去。
下一次再回来，又得好长一段时间了，也可能根本回不来。
在这片本来就不够和平的大地，楚信然每次离开一处地方都是这样想的。

NO.186:志同道合。
（好！只等明日！）
洛阳外郭城的八角街是一道颇有些历史的街道。
尽管「颇有历史」这种形容完全适用于整个洛阳城绝大部分建筑。
但这八角街属于直接能在视觉上瞧见的古老。换言之，便是那百年不曾变化的街道模样与建筑外观。
青石板路构成的羊肠小道以及两侧密集的屋檐店面，下面是小食店，上面是服装店的拼接型模式也比比皆是，足以体现其不仅古老还过于节俭的形象。
令人看着还会觉得有些贫民窟的意思，突出一个讨生活的氛围。
但这里的开店的家伙真的贫困么？
贫困与否暂且不提，跑来这里的客人倒确实不乏没钱又大嗓门的地痞。
“恁这小厮，连给咱讲讲这个都不中！这店就是这么开的吗！”
“哎呀客人，该说明的这上面都写啦——有什么好讲的呢？”
“恁这古玩店真不行！叫恁们这儿的掌柜来！”
“老板……”“诶，这位客官是有怎样的疑惑？让我来好好解惑。”
模样年轻的老板引导着吵闹的客人前往另一边，走之前还低声嘱托抬手引导服务员去看着另一边不远处的安静青年，从麻烦中挣脱的服务员也忙不迭的走开，凑到了不远处那一直在看戏的安静青年边上，看着他那颇为俊朗的面容便在心里撇了撇嘴，有着与面对上一位顾客不同意义的心理抗拒。
但还是挤出笑容问：“客人见笑了，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对古陶器有兴趣吗？”
“那是说那边的字画？”他看去并抬手作引导手势，令那青年也朝着另一侧挂着的水墨画，“这幅字画可是那位吴大师的真迹，有着两百一十七年的历史了，嗯，你懂我说的哪位吴大师对吧？”
服务员挤眉弄眼，觉着这青年的着装与种族特征看起来就像个富足人，与八角街有些格格不入的同时，大概是那种武侠小说看多了的富家子弟。
嗯，就是期望在一些旮旯地方出现奇遇的怪家伙，这几个月出现过不少，赚这种家伙的冤枉钱真是轻车熟路又毫无负担。
这叫什么来着？智商税！
这种公子哥最喜欢装了，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让他们欢天喜地的抱着东西走，不管是真是假都没什么区别，不过……
“不懂，反倒是桌案上的那注徽墨让我有些兴趣。”
不过这人好像不好应付，这幅说出不懂都没有一点羞愧与不自在的坦然，真说不清是不学无术的久了还是没对上爱好的不屑一顾。
不过这不算什么问题！服务员对他这连名画家圈都不懂却认墨的状况反应很快，想着大抵是书法爱好者便立刻开口介绍：“啊，这徽墨也是出自名家之手，在东国甚至被称作古墨，从名字上你就知道这历——”
“叫你真正的老板过来，我不想浪费时间。”
“呃……”和上一位刁民客人很相似的需求，其打断话语的行为暂时让服务员有些卡壳，刚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接一下？”
那客人还在提醒，令服务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一声抱歉继而转身走出两步拨通电话。
不过数秒后他又转了回来，一脸尴尬的抬手招呼：“先生，这边请。”
接着便见客人点了点头，还顺手抄起了桌上的那枚徽墨在手中颠了颠，俨然要带着走。
这令那服务员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想着方才收到的命令判断便也没去制止，默不作声的走到不远处的屋门前，将墙壁悬挂的风铃拉下，从陡然洞开的小空间中将里面的镇纸朝边上移，便有一道暗门从屋门便的柜子前洞开。
做完这一切的他这才回身招呼那位客人道：“请……”
“现在是改成风铃了啊。”
那客人留下这句令他有些疑惑的看向风铃的感叹便直接走入了那暗门。
接下来便是服务员恢复这机关的同时去看一看那位代理老板将那无赖客人应付的怎么样了。
而客人已经走入了暗门后的隔间，瞧见了里面那转过身来的青年与女性。
青年是洪泽，有着与斐迪亚人极为相似的种族特征，同时也是这里的店长。
可那萨卡兹特征的女性却是另一位客人，也是令楚信然瞧见她后表情变得不自在的故人。
“好久不见，楚信然阁下。”萨卡兹女性招呼着行礼，所用的礼节是在一旁的洪泽眼中无比陌生，而楚信然明白，那是卡兹戴尔的古礼，既古老，又沉重。
“好久不见，格莫瑞女士……”表情还是不太好看的楚信然只是颔首，他也不会对方的礼节，学着只会不伦不类，“我听煌提过你的事，对此表达感谢。”
“啊，那倒是误会……”在楚信然的记忆之中还是个赦罪师的格莫瑞笑了笑，她的笑容极富魅力，正如那取名自七十二魔神中的原体Gomory，召唤者召唤她的理由通常都是为了获得女性的爱，从这一点上，她算是那份记载之中的爱情女神，“煌小姐的安排是我的继任者负责，不过以她的低调归功于我身上也不奇怪。”
“那么请替我向您的徒弟转达谢意吧。另外，我也不相信您没有插手这炎国发生的事。”
看着她那能够唤起不快回忆的脸，哪怕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楚信然也缺乏欣赏之意，言语间也在极力的划开距离。
而对他的这种表现，格莫瑞完全能够察觉，却也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赦罪师永远是您坚定的盟友，楚信然阁下，萨卡兹一族会谨记您的贡献。”
“免了，特雷西斯那一派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贡献，而诸王庭之中支持着巴力那一派的萨卡兹人也不可能友好起来吧？”
楚信然冷淡道，“我听说特雷西斯就藏在维多利亚，你猜有多少赦罪师在他的宫廷中磨刀霍霍？”
“我能保证，就算是他们，也会对您抱以尊敬……”“唾弃谩骂着的敌意与敬重尊崇的敌意，都没什么不同，你觉得我在意你们怎么想的？”
僵硬的氛围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是，旁观的洪泽望着这一幕犹豫着要不要打圆场，却又见楚信然摆了摆手道：“说这些没意义，特蕾西娅……她「离去」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我不会遵照她的理念行事，特雷西斯终有一日死在我手里，或是我死在他手里，届时的战场有没有你们，这才是我关心的事。”
“呃……”格莫瑞沉默不语。
“你听到维多利亚毫不意外，你们说着是我盟友却又从不传消息的立场我也不想关心，我只希望届时你们别出现在对面，在这一点，我觉得雇佣兵都比你们更值得信任……啊，闪灵夜莺不算，不过她俩也不算是赦罪师了不是么？”
听到这两个代号，格莫瑞沉默了一下道：“拜蒙对闪灵抱有过很高的期望，就像对您一样。”
“那他眼光挺遗憾的……”楚信然冷淡的奚落道，继而抬手，“行了！”
“洪泽……”他招呼起了不远处的青年，“你跟她有什么事在聊么？我可以出去等会儿，你们聊完再来，看着这家伙我心里有些膈应，虽然在这几日的事里，她肯定帮过我。”
对这般辛辣的话语，女人只是微微垂首，沉默不语，也让看着这一幕的洪泽觉得无比怪异，不明什么内情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苍七」对一位女士这么刻薄，只觉瓜有点大，不知道甜不甜就临到问自己了。
然而也没到他说话的时候，格莫瑞女士就已经开口道：“不用了，我正是借洪泽先生此地的便利来见阁下的，现在我也该离开了，打扰了，洪泽先生，两位，再见。”
“主簿我来送送你！”“不用了，洪泽先生还请专心于楚信然阁下的事。”
主簿？楚信然诧异的看着那朝着出口疾步离开的赦罪师以及刚跟上就被叫留的洪泽，看着那赦罪师在关门声中离开后，洪泽回过头来看着自己：“你俩什么矛盾？”
“她怎么是主簿？”用问题回答问题的楚信然显然是老双标龙了（“你不知道？”也不怎么在意楚信然这种答复方式的洪泽有些疑惑，“鸿胪寺主簿，她可是正经的大炎官，否则我怎么这么客气，我还是个江湖人呢，厄财阁职员也得在本地官员面前小心点。”
“鸿胪寺主簿还行，大炎的政策真方便卡兹戴尔人啊。”
“谁说不是呢，每年都有人提出外国人在大炎入职是不是太多了……”洪泽摇了摇头，“不过其实不算问题，能做官起码有国籍认证，能搞到国籍还是需要不少门道的，上任的都有本事，与其说是外国侵蚀大炎的计划，不如说是大炎打劫国外人才吧？”
“鸿胪寺地位特殊，她大概是王女派的建交纽带。”楚信然皱着眉道。
“你想通了？”凑到桌边倒茶的洪泽抬头看着这家伙。
“不知道，只觉得大概如此，虽然王女派在年前就该宣告完全结束了……”楚信然走到了桌边沙发坐下，“王女在一年前遇袭去世，剩下的王女党分崩离析，有些还在发泄的也在而今到头了。”
“甚至会跑到乌萨斯的感染者反抗组织里去。”楚信然意有所指道。
“随便吧，我一直在云梦待着也没想过出国，对外面的事也没什么了解，只觉得那位主簿的官话说的比大半见过的外国人都好……”
洪泽说着将茶杯推到楚信然这边，“不过听你那么说，大炎这边不该接她吧？王女派几乎碎掉那不该联合另一个？”
“或许是因为理念吧……”楚信然端起茶杯淡淡道，“陛下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啊，王兄派特雷西斯的主战理念对邻国可不友好，更何况严格来说卡兹戴尔明面上是什么派都没有，交好哪一方都无所谓，现在那里连王都没有。”
“听起来还真惨啊，我也该关注关注国际新闻频道了？”洪泽一面敲打着茶盅一面说着，然后抬起头看了眼楚信然那冷淡的表情，“虽然还想问你和那位主簿什么关系，不过算了，说点愉快的吧，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来告别，该回去了，还会被扯去龙门过年。”楚信然干脆说道，令洪泽愣了愣。
“这个话题还真始料未及，好像也不怎么愉快……”洪泽抿着嘴，摇了摇头，“好吧，是让我来转告青牛和啸天？”
“是，这次回来的仓促，不过而今我在大炎的处境改善了，以后有空会回来玩。”
“没问题……”洪泽轻笑着抬手拍了拍楚信然的肩，然后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里捏着的墨块上，“这不是我店里的？”
“是啊，我还以为你那门的机关是桌上的墨块，没想到改成风铃了？”
“机关时时更新，可以防一手家贼啊……”洪泽说着，指了指这屋内周遭的瓷器、青铜器，还有些字画，“这些可都是前代洪泽留给我的宝贝……”
“那我手里这东西怎么算？”楚信然说着，将那一面为阳文涂金兽纹，一面阴文楷书「明晖」二字，正面以九叠篆刻字「星藏点雪」的墨块放在桌上，朝对方推出，“这种精美程度第一眼看着还以为是御墨。”
“啧！我哪有那胆子。”
“我想也是，所以我仔细看了看，这墨的成色不太对劲，甚至带着些法术波动，而这波动的讯号刚好在最近见过些相似的。”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才说：“你要不要猜猜是哪类家伙？”
“你都要走了还在意这种事？”洪泽斜眼看他。
“我见过的那家伙，还算是个故人，对她的兄弟姐妹还是比较在意的，尤其是几年前亲手宰过一个。”楚信然平静道。
“又是故人又宰别人亲人……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洪泽表示不想懂这么扭曲的兄弟情，摆了摆手道，“其实这玩意儿是别人送的，一个年轻女孩儿，我帮她处理了点身份相关的事，她就送了个这玩意儿，确实，她身上有些很麻烦的问题。
但我不想牵扯那么多就没跟她太多交集，只能说她把墨做成这种徽墨款式，大概在勾吴那边？”
“你干嘛这幅表情？”洪泽看着那抬手摩挲着下巴好似很纠结的盯着自己的楚信然，觉得有些别扭。
“意外你跟我的态度选择差不多，真是一伙的。”楚信然扯开嘴露出个微妙的笑容。
继而问：“你觉得她危险么？对人的态度方面。”
“还行吧？大家都不想牵扯太多……”洪泽说着，瞥了眼周遭的那些收藏，“作风都很保守，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上面在吗？”
“确实……”楚信然似乎被说服了一般的点了点头，“那么我就走了，对了，这次我朝着拉特兰，手机信号会比维多利亚好。”
“有事打电话是吧？”洪泽了然的点头，“没问题，拉特兰的莱茵黄金也确实没指望，顺便，特雷西斯什么的，需要帮忙吗？”
面对这个问题，楚信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你们还没牵扯进去。”
“彳亍，等牵扯进去再说，再见啊，苍七。”
“再见……”

NO.187：宛如光之国安保的皇宫。
（马上去抽卡马上去抽卡。）
对比泰拉的诸多公国与独立城市，大炎这个国家有着一个颇为出名的特色，那便是文字。
方块般的文字对诸多国家而言都是种过于陌生又晦涩的东西，即便有着与大部分国家的字母类似的拼音音标充作接受缓冲，但学习大炎文字仍然是个会令诸国国人痛苦的过程。
可这又有什么选择余地呢？
在泰拉，要学习一门外语，通常首选就是二选一。
维多利亚语与炎语，因为只有这俩语言对应的国家曾经有过占据了大面积国土并还朝外辐射文化的时期，同时也是理论上最正式进行文化传播的国家。
当然，很多时候这做的也不只是文化传播，侵略与压迫也是一笔陈年糊涂账，那些历史对于身处大炎的番邦人而言大抵都是些记不清也懒得记的陈年旧事，而今的他们主要还是困扰于所谓的「官话六级」的考试。
简单来说便是大炎官话的证书考取。
大炎的语言是一门过于博大精深的活计，大炎人自己都没几个敢自称能懂各个城市的本地方言，对来到大炎找活计的外国人们来说就更痛苦了，不过好在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语言证书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大炎的很多工作倒也不必需求如何的官话等级，甚至连证书都不需要，可对于某些冲着国家官职而来，打算为大炎效力的番邦人而言，「官话六级」是个必不可少的考试。
尽管允许胡人入职，却又将门槛设立的颇高的大炎规章，在证书要求这方面便劝退了大批渴望成为大炎政府工作者的外国人，其考核内容中甚至包括了诸如靐驪纛之流的，大半炎国人自己都认不得的生僻字与字体发展史，足以让人骂骂咧咧，甚至看到抑郁。
这便更别提朝廷官方所用的官印还是更为增加辨识难度的「九叠篆」，而对官印的辨识也是为官者应有的要求。
「九叠篆」，这种笔画曲折堆叠的篆书还曾出现在前代的铜钱上，算是一种官方防伪，与其同源的道教常用字体「云篆」也常用来加密内容，这种字体特征是破坏文字的原有结构，笔画往来盘曲正如祥云般缠绕连绵，既美观又防伪，还有一定的神秘感。
道教用「云篆」来书写符纸来提升逼格以及加密通话，而朝廷用「九叠篆」作印。
一方面是因为而今道教被他们推崇作为国教的缘故，一方面也对「云篆」加以改造。
于是诞生了易于阅读的「九叠篆」，充作仍然有用的防伪标识来证明官印的权威。
不过也正如大炎文化中的数字运用常有虚指那样，九叠篆为别九叠，有有六叠、七叠、十叠不等，十叠出现的几率并不多，但那正在盖下的玉龙印便是其中之一。
“大炎允许番邦人员获取国籍考取功名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上代炎皇在任时就有的规矩，监察司的功课忘掉了？”
繁复的印章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统寓意盖在文书之上，在这年后的日子也没有休假的大炎君王显然很是悲凉。
但这一切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能比往年的年末都多出这么多需要他过目的事务也算是自找，炎皇自然没什么悔意，甚至习惯了这样的忙碌，甚至有空在处理事务的时候接见臣民。
三品钦差大臣楚信然的觐见，到了明堂之中就摆出了一品官员都难有的随意模样，随随便便就询问起了为什么会找个萨卡兹做鸿胪寺主簿来。
“我问的是这种痴呆问题么？”大臣无语的望着那重新垂下头翻阅纸页，勾勾画画继而盖章的炎皇，“以你的情报网也该知道那个女人是哪一派，或者说你们应该一开始就达成了协议吧？”
“嗯……”炎皇直接以鼻音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光依旧放在面前的文件上，头也不抬，“随便做点投资，有必要的话也可以直接打包送给萨卡兹的新王。”
对于这番听来毫无立场也毫无道义的话，大臣的脸上也没什么意外，语气也没什么变化的说：“我在找机会干掉新王。”
“好……”炎皇淡淡道，翻页继续盖下一章，轻描淡写，“马到成功。”
这样的态度对这句话的内容而言显得过于冷淡了，不过大臣也并不在乎这一点，只是听到这祝福后点了点头，又继续道：“京城殷家的案子是我做的，后续怎么处理的？”
“殷家的问题很多，随便数几个出来就能定罪，这个功劳会让神武军顶替……”烛阴说着，稍稍抬起头看了眼楚信然，似笑非笑道，“可有异议？”
“没有……”楚信然摇了摇头，“我当初的记录全部变现给其他人了吗？”
“监察司的记录会翻案，和你们那几人执着的那些案子一样……”
得到了回复的炎皇重新垂下头来，将这一卷文书推在一边，拨开了桌面的投映屏幕，划出几个电子文档来确认扫描，然后继续挪过一旁锦缎上摆放的报告继续翻看，“朕命大理卿全面处理。”
大臣便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我去拉特兰出差有没有装备配备？”
“权天使不够？”炎皇头也不抬。
“那不是要还的么？何况那也不算大炎财产吧？”大臣觉着有些不妙，这逼人好像不想给出差费。
“拉特兰给你的，那就是你的，你是大炎国民，你的就是朝廷的。”
“你嗦了个锤子，我维多利亚籍。”大臣表示很赣，飙出了地道方言。
“昨天开始有大炎国籍了……”炎皇端起名录看着，视线自上而下，语气不咸不淡，“说到底，你本就是个炎国人，还是个大族嫡系，现在还你个贵族身份只是物归原主。”
“这是克扣待遇的理由吗？”大臣依旧表示很赣。
“你想要什么？”缓缓放下了名录，在边缘划了个重点按以标注，炎皇再抬起头来看着他，“财宝？美人？还是权力？”
这番话听得大臣一脸地铁老人，双手抱臂着摇头咂嘴：“你政策这么先进，但对要求的观念还这么老土啊？”
“那你是要回家了？”烛阴望着楚信然的脸，摇了摇头，“那是我给不了的，苍龙。”
“维多利亚的国王也给不了。”
“我也没说回家啊。”
“哦？你变了啊。”烛阴终于稍微放下了手头的事，看着那一头黑线的楚信然露出欣慰的表情，简直就要腾出手来开始「哦灭得驮」了，“想要什么？”
“道蕴，什么再来一个的源能仿品也行……”楚信然伸出手讨要似的摆了摆，“虽然现在这武器很不错，但对付一些更加棘手的东西还是差点意思，你懂我意思吧？”
“何不直接要成品？”烛阴问，“我大炎的国库不乏神兵。”
“没兴趣被那些家伙选来选去，我也没兴趣带一个有意识的兵器……”楚信然冷淡道，“武器就是武器，只是工具，我要那道蕴，是要自己琢磨出个好用的工具。”
“你就那么自信？”烛阴摇头轻笑道，“你是要用存在的道蕴做参考吧，悟出自己的道来融入兵装，抹除灵意。”
“或许上百年都不够，而你往日总是马不停蹄。”
“世事无常，既有漫长的修行，也有一朝开悟的佳话，我相信我自己总能遇上些常人难有的破事，有那些破事做磨砺，我能够做到。”
“用奇遇来作捷径，真是个赌徒。”
烛阴摇了摇头，从桌下抽出纸来提笔作字，片刻便提印盖上朝他甩出，一张轻薄的纸被请轻飘飘的甩出却无比异常的「飘」到了楚信然伸出的两指间。
“去找东侧库房，顺便，三年过去了。现在，除了回家，你有其他目标了吗？”
“没有……”楚信然摇了摇头，“没有目标，不过倒有一堆得处理的小事。”
“那就算是目标了，不过是远近的区别罢了……”烛阴淡淡道，异样的视界里看着楚信然沉默了几秒后，又道，“苍龙，你不想更详细的了解一下楚家的档案么？就在御史台。”
“你原本任职的地方。”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收获……”楚信然折叠起那一页纸来，看了眼传来些微脚步声的身后大门方向，又回过头道，“暂时不去纠结那些事吧，现在我当告别了，再跟我的前同事们聊聊就又要离开大炎了。”
“在拉特兰的见闻要作为报告发过来……”烛阴也瞥了眼大门方向，说着好像是作为朋友的嘱托。
但说到这里的表情却又严肃起来，“凌霄殿的机巧风格其实与拉特兰主城市很是相近，一度被认为拉特兰与大炎的遗迹曾经有过交汇。”
“我到现在也没去过凌霄殿。”提到这个的楚信然又垮起个脸来。
“那是意识的世界，你迟早会去的，只要你还是大炎的子民……”烛阴微笑道，“路上小心，爱卿。”
“谢陛下。”微微躬身拱手行礼，或许这是楚信然迄今为止对烛阴所作的最像样些的礼节，继而直接转身，在两个抱着半人高文件的宫人中间穿过。
他的出现也让那俩宫人呆了呆，手里抱着的文件也在避开他走过时摇摇晃晃，直接有文件要滑下时被他侧身扶了一把，也让包里的墨块直接划出，被他反应颇快的一个甩手重新抓住。
“谢，谢谢楚大人。”
对大人物的脸熟也是宫里人的常备功课，在那昨日平步青云的楚家家主面前，两位宫女都有些拘谨。
然后被明堂内传来的声音招呼：“还在外面作甚？递呈上来。”
分明不大的声音却传到了门口，听得楚信然露出个微妙的笑来，而那俩宫人更是稍稍点头再表以谢意继而匆匆明堂内赶去。
这宫廷里的宫女力气都还蛮大的，搬那些文件都不是问题，令望着两人背影看了一会儿的楚信然回过头来，一手捏着那叠成个小方块的昭纸，一手拎着那被洪泽赠与的墨块，突然觉得其实也可以顺便丢给烛阴的。
反正他也几乎用不着毛笔什么的，虽然皇帝办案子也不需要了，但总有那个雅兴吧？
不过都那样道别了还回去有点怪怪的……
算了算了，带回去就当室内点缀了，墨香那么沉韵还能当熏香使呢……等等……
楚信然觉得自己好像理解了烛阴那家伙之前抬起头来那似笑非笑的脸，大抵另有他意。
还是算了，反正没什么见面机会，误会成喜欢喷香水也不影响，现在回头去送墨也容易被误会为自己很急什么的……算了算了。
反复思量之后觉得该放着的楚信然，继续行于宫廷。
在这连宫廷都那般沉默冷清的日子里，倒是有位少女显得格格不入，格格不入的范围还包括衣着。
抹胸配一个敞开外套的搭配别说是楚信然，换个正常人都觉得冷。
但就是这么个不要温度的人，恰恰也是个认识的「人」，令楚信然略微驻步。
那「少女」倒是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楚信然，还在逗弄面前的小生物，而那小生物其实也算是能让楚信然驻足的理由。
就在楚信然盯着她看了数秒之后，她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偏头看来，然后招手吆喝道：“哟，信然兄……你跟皇帝老儿聊了？”
这嗓门和这话语，楚信然觉得她下一秒就被羽林军包围三圈也没什么不对。
但今天可能大家都在加班的同时不敢打扰皇上，所以楚信然没有等到突然蹦出来的野生羽林军。
他只能一脸嫌弃的走近那家伙，手里的墨具也下意识当些小物事甩几下。
“你在这儿做什么？”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有些愣神的看着他的手。或者说，目光紧跟着手里的墨块走。
“你手里那个东西，哪儿见到的？”
经典的用问题回答问题，让楚信然看了看手里的墨块，再看了看她与旁边飞矮下来的金色小生物。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NO.188：公私不明。
（吃惊，意外的没被打脸，和yj文案吹大炎的方式高度契合，舒坦了，甚至还多出了相接点。）
“那俩家伙……撞一起了啊？”
从再一次增加了高度的纸页堆叠间瞧向东侧的屋窗，道出这一句令两位宫女疑惑的感叹，炎皇便又重新垂首作于公务，只是不忘吩咐那俩宫女抱着已经处理过的文件派向其他的部门传递点。
过去的皇宫是有着诸多宦官与宫人在炎皇处理公务时分侍两侧，传话递物什么的，层层而出。
但在皇帝吩咐之前都只是在原地罚站，于是改制也理所当然的改变了这浪费人力的方式。
「罚站」人员统一作宫门内的事务传递部门，单独做了个建筑充作信息统合基站，隶属于御史台。
来炎皇这儿搬东西的宫女也源于那个部门，具体来人看排班，不过这几日还来干活大抵得有不少加班费概念上的赏钱。
少了那些个宫人，只剩下皇宫的侍卫，才有而今这有些冷清的皇宫。
但连那侍卫都被一道谕旨撤走之后，这皇宫就真变作空落落了。
屋里都有人，可宽敞的走道与空地前都是空落落的，不免让人觉得见鬼。
只是这等境地之下，皇宫中真正会觉得阴森的反倒是俩负责运送东西的宫女。
皇上是下旨的，自然无动于衷，而其他宫人都在屋里干活，无暇估计其他，至于两个进宫里的家伙……
让鬼怕他俩倒还好说，要让这俩家伙怕鬼恐怕才是有些难。
“勾吴城？你确信是在勾吴城拿到的？”
自带油彩的爪化手指捏着那墨块仔细端详，年说完便抬头看向一旁那并不看过来，只是在前进的楚信然。
看起来像是俩人在宫中闲逛，但年已经跟了两分钟了，倒是明白这苍龙的前进路线是笔直朝着东侧。
是的，笔直。
他甚至遇上墙壁就直接翻越，踩踏着墙壁展现出过人的身手与弹跳能力，甚至遇上六七米的高墙直接以水蓄势将自己冲上去以强化高度，不过这么一来，能跟着过来的年自己可没资格说对方。
只是他们在皇宫里这么展示跑酷与能力，也得亏是御前侍卫都被叫走了，否则也该被羽林军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
楚信然正是意识到了而今宫中的状况有些不合理，却也没去深究倒是立马借用了起来。
年还因此称赞过，道「龙的变幻自在倒是被你展现的很好啊」，只是即便有过这样的称赞，楚信然在关于正事上的回答也全然不给面子。
“自是不确信，这是我那朋友所说，若是骗我我倒也不在意，毕竟我也没什么兴趣。”他淡淡道，相较于年初时的急切与探究之意，他一直反应很冷淡。
甚至可以说，他那么不经意的模样把墨块丢给了年，也是这份冷淡的体现，毫不掩饰那一副完全不想沾手这些事的态度。
“但若你要追查反而会给对方带来困扰甚至威胁，所以我不会同你道出我那朋友的位置。”
“别这样嘛楚兄……我这是在找家人们的消息嘛，你既这么融于人世，不如给个方便？我绝不给你那朋友带来危险，困扰虽然大抵是比不过，但也可有所奇遇下的收获不是？”
“与其久经磨难获得成长，我宁肯初时便不存什么历练……”
楚信然头也不偏的说道，目光一直放在东方那还有两百来米远高大库房中，“若能一直抱持初时的模样，也算是种幸福。”
走直线都还要走些距离，这皇宫大到能让他吐槽铺张浪费，只是考虑这建筑群也是有些历史，与烛阴这代无关，便还是罢了。
“这算逃避哦，何至如此消极呢？分明你便是跨越了磨难者，当年都没什么苍龙的气息，而今却几乎形同一体定然是经历了不少事吧——”
年掂着手中的墨块，说着便围绕着楚信然行走四顾，时而踮脚时而弯身左右顾盼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只是目光实在锐利，令他不喜，只有一旁橙黄色的小龙还在跟随飘忽，时而浮现时而隐没，倒像是个光线不好的全息投影，“大炎的神当真是乱七八糟的，有身而尊贵的，也有历练显圣的，还有些……四分五裂的。”
“还有直接滚出去的……”楚信然淡淡道，“神和仙，到底担不担得起那些名头，我不知道，但只要有了情绪便同人差不了多少，有争斗有厮杀，我同你兄弟之一曾在两……”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恍然纠正道，“现在应该是三年前了，三年前曾有过一次厮杀。持续了两日，瓯地的河江紊乱，不知有多少人受了影响，我没去看，也没去管。但，虚伪也好，双标也罢，这类事我不当再见，至少不应是我而起。”
“有我的因，也不行。”
“emmmmm……”年听来有些困扰的眯起眼睛，食指敲打着鼻头纠结了一会儿，似乎有了答案，“其实这不用担心，这墨的源头是我那位妹妹啊，料想就算与她有着一战，也会是在画卷之中。”
“画卷？”楚信然有些犹豫，想起了自己梦中的美术馆，更想起了自己曾经置入于画中，同时还想起了在洪泽的店里，那服务员曾经提过的什么画家。
“画里有乾坤哦——”说着这个的年笑的仿佛厉害的是自己似的，“我那妹妹所作的画啊，可是另一个世界。”
这话一出，楚信然倒是顿住了脚步，也令年跟着顿住脚步。
“外郭城八角街，东数第二个古玩店，没有招牌，在二楼，不过说是如此，其实那条街只有一个古玩店，不难找，只是老板在暗地，不在明面，你要找真正的老板。”
“蛤？”年听得愣了愣，“你这就相信了？”
“信了……”楚信然点了点头，“你记着了没有？”
“外郭城八角街古玩店，记住这仨就行了吧，记着了记着了……”年忙不迭的说着，又怀疑的看着楚信然，“你真的就信了？我准备了一大套的说辞呢！光是画里乾坤就有的讲。”
“用不上，我信了……”楚信然淡淡道，“何况而今的大炎消息不难传，若你姐妹再闹出什么大乱子我也能知道，更重要的是，朝廷会知道。”
“呃……”听到这话的年沉默着，垂首看向手里的墨块。
“宫中撤走的禁军是不是因为你要来？”这时楚信然冷不丁的问。
“啊？”年似是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小黄龙飘过来搭在她边上，一脸亲昵蹭了蹭她的脸，“这个……我不知道，说不定也有别的原因。”
看起来确实不知道，楚信然看着她抬手将小黄龙轻轻推开的模样，便又问：“那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在这儿做什么？它又是什么？”
“我来觐见真龙，它是此地龙脉的具现，似乎还认得我。”
“那禁军就是因为你撤走的……”楚信然听完倒是笃定道，又看了看那小黄龙，虽然还有很多不明白，但还是挥了挥手，“我问完了，你去见烛阴吧……”
“诶诶诶，难得如此巧遇，不多说些走走？话说你这直朝东方而去，可是要去那阁楼？我倒是远远便觉着那儿有颇多铁器，你这是要挑个兵器？”
分明是去找皇帝这样大概是种大事的行为，年却意外的不赶时间的模样还跟在楚信然边上，令他看来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而这时候，年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楚信然身后的剑匣身上，拎着墨块作扇一般搭在嘴边道：“不过你这正用着的东西也不错嘛，明显已经浸染了你的力量，开始脱离凡俗了，不过在这之前仍是个凡兵，也不知有没有超脱的同一天。”
“如何？你若是求我倒是可以给你锻一把像样的神兵。”
她说着就已经绕到了楚信然前面，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这家伙一脸愉快自信的半吐着个舌头，很是得意的模样。
“你别这么冷着个脸嘛，这气质倒是让我仿佛先一步见到了我那妹妹似的，啊，还好你的角是金色的，长势倒像我。”
“什么样的神兵？”
“这要看具体商谈咯，我也有些日子没锻铁了……”年摇晃着手中墨块，“不过对你这样还未真正解放开来的家伙而言，一件成品大抵不如一件粗胚吧？”
“你有手机么？”楚信然瞥了眼身后的剑匣突然问。
“哈？”年愣了愣，继而恍然，“啊！那些人用的小物事么？没有没有，我哪来的钱，啊，这倒不是说你借的那些盘缠尽了，只是呃远远不够什么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倒也低了下去，也能意识到钱少是自己的问题，不关楚信然什么事，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我想也是，那么怎么联系……”放下了冷淡的模样，楚信然有些纠结，“几日我便会离开大炎，之后大概便是万水千山。”
“啊，这个啊……”年恍然，继而从大衣外套里摸索摸索着，摸出个像是赏玩物件的罗盘般的东西，“来，带着这个。”
楚信然望着年递出的这个精巧青铜器，倒是不对其外观上评头论足，只是犹豫了一下道：“定位器？”
这东西其实与他地下室的一堆东西有着类似的气息，只是少了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嚯？有点见识！”年大感意外。
“只是推导，罗盘定方位，我们的话题也是如何联系。”楚信然平淡解释道。
“那倒是还没完……”年愉快的将这东西塞到了楚信然手里，“不仅定位还能充作咫尺天涯的跨越点哦，不过说是如此，也大抵是在几十公里内吧。”
“你借过我钱，我也借你个这个，合适！”
年嘴里一副不值一提的语气，表情倒是颇为得意，有种仿佛在等人夸和吐槽的模样。
然而楚信然并未给她那份面子。
他始终觉得对方是个麻烦，哪怕需要对方相帮。
“谢了，那便届时再谈生意吧，希望那之前，我能让这柄剑更进一步。”
看了眼剑匣，楚信然收起那精巧的物事，继而拱手：“接下来不用跟了，国库得要谕旨，皇帝没写能俩人进去。”
“喔……大炎的国库吗，听来还有些好奇……哎呀哎呀，不要这么看着我嘛，又不会做什么，好了好了我不跟了，真的是，你这头龙怎么把人想的那么坏的。”
年在楚信然警惕的目光下抬手，骂骂咧咧的远去了，而楚信然看着她朝着宫廷正门走，眯了眯眼，血色狭缝中的视界映出还是她，只是带着些许淡红色的光焰。
不过倒是没有烛阴气势更甚，大抵不用担心吧？
只是战斗也不是看气势拼数值就能稳的……楚信然是回身继续朝着那国库走去，而在那十几分钟后，明堂迎来了今天第二位客人。
“几天前就有消息，说有那十二异类之中俩的动静，没想到其中之一会直接来找朕啊。”
提前挥退了外人，也排开了公务，便是为了见那缓缓跨入明堂的第二位客人，炎皇并未起身，仍然坐在案前，平静的望着那收敛起神色，低声朝着自己行礼的女性，欢迎道：“免礼平身，大抵有着数百载不见了吧。”
“就那么些日子，您已成了真龙，当真世事无常。”年缓缓起身，望着那分明坐在岸上，稍稍有些低矮，却犹若巍峨群山般的炎皇。
其心里的波涛骇浪远不像脸上的平静。
大炎的真龙，竟是这样的真龙，可笑这数年听说的世俗传言还道皇帝不像是龙族，这不是真龙，谁还能是？！
“很意外？大炎何时让老物掌握了世俗权力？”烛阴望着她那表面波澜不惊的脸问。
“不，不敢。”毫无在楚信然面前的随意拘谨，年忙不迭道。
“时代变啦，大炎的社稷需求不同了，朝中也曾有着不止一个老物任职，即便仍有些流落他乡，但朕相信祂们会回到故土的，就像苍龙一样。”
“呃……”年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不是她该开口的话题，但想起了来意，便又大着胆子问，“而今，大炎的方向如何？我那些亲族又在何方？是否又有一位身处庙宇，另有一位存于勾吴？”
“尔是来寻亲的？”烛阴问。
“我来求一条明路，分昼夜明晦的您，再信服不过。”年抱拳道。
“还记得过去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烛阴抬手道，“大炎，一直如此，也将如此，不过而今的时代有些纷乱，光凭百姓与真龙自己，恐怕是难以支撑，才有了朕传唤尔。”
“只不过，尔竟先行一步找上朕……”炎皇露出些微的微妙笑容，看着那还在消化话语，一脸惊异的年，“看尔的模样大抵都未梦醒，不曾觉察这天下的变故，想来是为些私事。”
“是的，私事，但也且算是为大炎着想的私事。”
年认真地说道：“我想询问当朝的真龙，那能够继承当年真龙一切的炎皇。”
“如何断绝……与那疯物的联系。”

NO.189:你自己用尾巴想想可能吗？
（明天更新时间是晚上，白天要赶路回家。）
“是啊，就算那东西。那丫头便是为此而来，大抵是听闻了跨年祭礼上的事，从中嗅出了些变化，才突发奇想来找朕的吧。”
“礼部的整理虽已有些眉目，但还未到发布之时，她能从那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变化实属不易，或许能比她那其他的兄弟姐妹聪慧不少。”
“与其说是聪慧，不如说是有心吧？”
烛阴望着桌案上的文件做着处理，一旁水波般荡漾的涟漪中映着白泽那难得正经的脸，这显然是种关乎源石技艺的联络方式，而他也对一心两用的技巧习以为常。
一如既往的一边处理公务，一边丝毫无碍的与人交流。
其实对面也没有闲着。水液般的荧幕只映出了半个上身，未能完全映出的整体之中，通天宫宫主正在观星台梳理星象记录以应对所有天师重新递呈气象记录，这同样是个忙碌活，白泽也久违的需要对着一叠文件罚站。
跨年祭礼之后空出了不少权贵的位置，这样等同于「鲸落」的事故对官场外、官场内的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机会，有着大把的人渴求、竞争着，想要填补那些走岔路的权贵所在的位置，想要接手他们留下的权力地位。
而这一次的大清洗也给所有人瞧见了炎皇而今的手段，大面积的职位空缺本该引发人心贪婪的混乱，却在早早准备好的各部门严加监察的命令之下做到了有条不紊，最终真正以竞争功劳，积累地位的还得是实干。
何为实干？实干便是眼下有着一群人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同时，还在深挖过去已经盖棺定论的案子，这一切还是源于楚信然的平步青云。
楚信然为何会突然又收到炎皇的重视，如何能够与诸位大人那般在祭礼后的王车停留？
他被这样重视的理由是什么——能让礼车队伍所有人都无比在意的王车会议之中，唯有他的身份看起来最为薄弱，没有官职、仅有个空落的家主之位，也最令人费解。
而对他那被明显有所加密的情报范围内进行有限的筛查排除之后，有很多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办案」这一点上，继而增添了不少官员们的「加班内容」。
是的，他们得出了个微妙的结论。
大炎的官场有着不少腐败是事实，而跨年祭礼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或是公开问罪处决的官员名单更是证明了问题，可这些官员的案子虽然已经查办了，但牵扯呢？
更准确的说，是这些官员的仕途生涯中办过的事，处理过的文件，是否有着诸多虚假诸多纰漏？
这些还未被发现的东西都是等候发掘的功劳与宝藏！如此一想，楚信然会被陛下赏识便也显得合理了起来！
正是因为这样的思路成为了现阶段大家觉得最合理的版本，便就有了颇多试图走那条路的投机者们。
不是只有三法司的人才能办案，调查过往的记录反倒是同行最为方便，而调查的对象直接翻看昨日发放的那个是榜单，便能明白，一个发布所有有罪者的榜单俨然是个悬赏令，也正是这些动了检举之心的家伙们过分活跃，才多出了些过去不曾注意到的问题。
连带的，连钦天监这类本和官场直接联系不大，仅仅是观测天文地理与占天卜地的部门都一并受到影响。
收到了诸多关于过往记录弄虚作假的报告之后，不得不重新排查重新记录，连带要对当初依据记录所做的判断与计算进行复算。
天师们就变成了这般一边骂娘一边干活的状态，连一直算个甩手掌柜的白泽都跑不掉，不得不亲自参与姑且算是分担些手下人的繁忙，期望个年能过安稳些。
只是此年非彼年，当他宫中的阵势被年兽触及之时，那份反馈还是令他无比惊愕，只是暂时将其压下，待到对方离开后才来传音询问内情。
差点以为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得知仅仅是来觐见求知，方才松了口气。
只是还不忘问起：“但这真的好么？告诉她那个方法。”
“没什么不好，这也是那位炎皇的意思，他的后人一直守着那些话，现在那群异物终于有一个想通来问，便是时候了。”
烛阴淡淡道，脑中闪过那女子谦卑的模样，与数百载前截然不同，倒还有些欣慰。
“她的那些亲族应当感谢她的作为，或许能挽救他们的存在。”
“道不同不相为谋，哪还能有所感恩呢？”白泽叹息着进行算法标注，“只会觉得她在多管闲事吧？还紧抓着尘世不放。”
“对尘世的留恋正是体会生命之壮美的基础……”烛阴将手中的书页放在一旁，撩起了桌面上的投影荧幕进行网络登记，“而今身在大炎的老物只剩下他们，既没有跟上时代，也没有被驱逐出去，这样的立场很危险，不是么？”
“只消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十二个家伙，少了任意一个，那个东西便无法醒来，而它若是无法醒来，她那些所谓的亲族便也都是等待消亡。”
“他们本就不在乎消亡吧……”听着他说到这里的白泽出言道，“若对那些全然不甚在意，那所谓的万丈深渊，却也是前程万里。”
“是啊，可大炎是无法坐任那些家伙消亡的……”烛阴说到这里时收敛起了平淡，无比认真，“他们是大炎的财产，一份也不能缺失。”
“苍龙斩掉其中之一的时候你倒是无动于衷的模样。”
“他还杀不掉对方，所谓的死亡，仅仅是沉眠，而所谓的沉眠，只是让他们朝着融合更进一步。”
“你想看着它归来吗？”白泽抬起头来，终于将脸投向了烛阴的方向，瞧着他那沉肃办公，倒是完全可以作为照片出现在教科书上的脸，“作为先锋号。”
“想，却也不想。”
烛阴又回复了平淡的语调，只是也抬起头来，看向那水幕中的白泽：“不论它归来还是继续沉睡，对大炎都有好处，所以朕将选择权利交给他们自己。”
“他们往日可都是在厮杀。”白泽指出道。
“那也是他们的选择，只是而今的大炎已经没什么耐性容忍了，若有必要，那份神话再现也无妨。”
“参与亲族围猎的神话再现……”白泽摇头，“算了吧，任其选择不如直接干涉支持一方。”
听了这话，烛阴倒是似笑非笑道：“你坐上朕的位置，你说的话就有用了。”
“说起来，苍龙这家伙是不是有毒啊？那十二个家伙，他短短几年就能跟三个有牵扯。”
白泽的话题转移的无比牵强，但烛阴倒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因为对于这个新话题，他也有些兴趣。
“是啊，注意到那家伙身上的馨香居然是来自那枚墨块，而墨块又到了年兽身上时，倒是令我诧异几分。”
想起那先从苍龙，之后是年来时嗅到同样的香气时，别提他的表情多古怪了。
“这能算是巧合么？”白泽道。
“确实是巧合，虽然都曾去过勾吴，但他的报告与当地的说法一致，他没有接触过夕，倒是惹了些麻烦。”
“似乎是些江湖人的事吧，虽然不符规章但也好歹破获了当地的火药案子……”
白泽对此颇有些印象，兵部直属的官制火药、户部下属的制炮坊制作爆竹用的火药这两种为明火。
除此之外的私营皆是违法，而那一年的勾吴恰恰在这方面表现出远超同类城市的产量，“也算是揭过了。”
“按照昨日颁布的新规，他那时的行为也没什么违规之处，也当改成名正言顺。”
白泽说着，看着烛阴，想看他的反应：“只是想着曾经相距不到一城，如此毫无交集反而奇妙？”
“是啊，只是想着以他对萨卡兹新王的执着竟在伦蒂尼姆沉寂这么些年，似乎也不觉得奇怪。”
“嗯？”白泽怔了怔。
“他已经不止一次与他本该盯上的家伙擦肩而过了，朕也没去提醒他，毕竟这样的擦肩而过其实也有些益处。”
“这要被他知道……”
“你会去说么？”
“那自是不会。”
“那不就得了？”烛阴叹了口气，抬起手来挥了挥，“行了，不要再闲聊了，这工作还做的完么？朕还想过个年呢。”
“都把年赶走了还想过年……”
白泽低声嘀咕着撤掉了术式，也就不用听炎皇的“你说什么？”来，只是可能过不了多久，通天宫又要封闭起来令他思过了。
而在他们谈论的另一处，年还在行于路上，楚信然则是在试刀。
他端着一柄与过去所用的量产苗刀相似的刀，望着眼前那稻草编织肌肉轮廓、实心木充当骨骼的训练草，握着刀柄的五指指尖顺序律动，缓缓舒张又重新紧握。
呼吸之间，利刃闪动，纤薄的刃甚至在那高速中隐没，自上而下的一霎划过草人，便见晶莹的光汇聚为一道极细的斜线，「画」在草人身上折射着阳光。
而在刀刃收入刀鞘的那一刻，怦然的声音便从那草人身上的斜线中爆开，连木带草一同被怦然延展的冰渣撑作惨烈的模样，也令不远处的见证者发出一道不适的冷嘶声。
“还是这么狠辣啊，这小子的战斗路数……”隶属于卫城禁军的龙武军摩挲着双臂，可那自带铁爪护具的手摸索双臂也只是金属刮金属的声音，听得更令人牙酸，“我还以为他在外的这些年能有所改善……国外的战斗环境有这么水深火热吗，需要维系这种风格。”
“想想他作为监察司时候处理的那些东西，大概国外的污秽之物也天天被他找上吧。”
有同事做出个相对合理的猜测，只是大抵没想过他们口中的「污秽之物」其实也算是高贵之物，甚至可能和皇帝是一类东西，只能说宣传如此方便些。
毕竟大炎境内每次出事都确实是些劣等的妖怪，能被称作神的都被招安了。
没被招安的早早便被驱逐了出去，自是没必要提及。
“抗击打性，锋利度都测试过了，作为一柄刀而言，这就足够了吧？”
一旁走进过来的神武军挂着好似从未提起过的铁面，走向那正举起鞘中长刀端详的青年：“不过委实说我还是更推荐直接以火锻源石打造的名剑，何必用这种次品呢？”
话语体现了境界，被楚信然重新拔出刀鞘的直刃长刀有着与他的佩剑相似的机械感，甚至会因为源石技艺的激活而响起冰冷的机械音、亮起不详的暗红色灯光，骨节般的刀身也依据着声音寸寸变形，竟又化作了一柄略显华丽的环首刀。
【源石波长已确认，常驻权限：苍龙七宿】
【源能仿品：大夏龙雀，切换……】
【祝旗开得胜】
只是这番变化刚结束，那暗红色的灯光有化作了金色，金属刀身又重新变化组合，变作一柄短刀，整个好似顽石般点缀着杂乱的灰暗层次感。
【源能仿品：锟铻刀，切换……】
“寻个武器，合适才算重要，而不是追寻什么极致吧？”以另一只手拍在刀柄底部，指示灯瞬间黯淡，整把刀都在变化作作为朴实的一把细刃。
倒是与楚信然曾经的量产刀相差无几了，也是这样的刀，被他重新收回了刀鞘，朝着那好心建议的神武军抱拳，“便不劳各位大哥费心了，而且我最需要的其实是这其中的道蕴。”
“既然你想把它拆了，那何必选它呢？直接指明尚未成型的道蕴岂能差了？”
“自然是已经作为武器存在的才有意义，尤其还得是源能仿品这般适用性极高的道蕴。”
楚信然说着，将它系于腰间的，再抬手接过一个羽林军递来的剑匣，这些禁卫接到谕旨之后就一同混在演武场、军营、宫内侍卫休息室这些地方，突如其来的「小假期」让他们不分等级的混在一起，也算是较为难得的景象。
“而且我也正好缺一把刀。”
本来早早于火神那订下的武器也有一柄刀才对，但火神打造的长剑已然是大大超乎预期，他便也没在意那件事。
明显是材料不足的火神没去提，他也没去问，只是向来过不了多久又会收到个通讯说明刀的事，而在这之前，他决定就用这个机会来寻个暂时的替代品。
先行体会这刀型源能仿品中的道蕴，之后再真正着手将其融入剑中，步骤倒是已经打好了，就是实践起来还没经验。
其实这种活交给年来干，专业对口说不定能保证完成，只是他想先自己试试。
毕竟他想弄出一把契合自己的剑，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知道，好比画画，你自己来画画，总比去约稿然后根据需求反复修改要来得快。
光靠语言传达都要无数次修改，更别提契合「道」了，你要如何让铁匠明白你想要的「道」？
不过自己画也得真的会画画才行，楚信然也不是个靠谱的铁匠，所以烛阴才道他是个赌徒。
他就是想赌一赌，赌不成再考虑年那条路。
毕竟打铁其实也是个需要时间的活，蕴养道蕴也是需要时间的活。
而他却要急着走些不太平的路。
现在姑且还是太平的，再同监察司的同事们告别一轮，久违的回一趟龙门，不知有没有最喜欢的平静生活环节。

NO.190:爱丽丝：此言差矣！（卷尾
（晚点写后记，这一卷也结束了，一百九十章，什么嘛，一点都不长！（看一眼上一卷。
）
“已经没有什么别的要处理的事了吗？”
洛阳城外的安检通道前，坐在副驾驶位的龙族男人询问着后座中那望着手机的年轻人。
后者闻言，稍稍降低了些手中手机的高度看了过来，再视野朝左瞥了眼外面行人颇多的街道，淡淡的回答道：“没有了，这一次想见的人就那么多。”
“是吗，可你的手机震了好几次……”男人淡淡的笑笑，“是还有不想见的人么？”
对这样的取笑，青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沉默了几秒，轻叹了口气。
“有时候也会考虑要不要换个手机号，用了这么多年难保号码落在些麻烦人手里。”
“什么样的人啊？”男人好奇的问道，在这将要回乡的道路上，他不介意抛开公事来给后辈拉进些距离。
当然，真相其实是他的公事目前处于该做了都做了，剩下的是等别人的消息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的阶段。
“几年前的旧事，得亏是加了备注才想起对方是谁……”放下了手机，瞥了眼那搭在风衣下摆上的玉质挂饰，楚信然的语气倒是平淡，没有之前那口叹气所应有的无奈，“今年才想到联系我，也不知是在电视上看到我了，还是案子又被扯出来了。”
“你这意思是？”
“监察司时候撞见过的受害人家属，还是个姓楚的家伙……”说到这个，楚信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嫌弃，“江湖人这一套，真是迂腐啊。”
“这话让舸瑞听见非得用手杖抽你不可。”魏彦吾摇头。
“林老爷子不至于吧？我印象里的他只会和我一起嫌弃那些人和事……”楚信然也摇了摇头，“若说乱世还好，而今这年代还兴那些规矩，大抵是觉得警察的装备是白搭。”
“你这赏金猎人说这些好么？”对此其实深以为然的魏彦吾，无声的笑着，调整了一下那靠着椅背的坐姿看向车前窗。
车身已然开动，真正启程的专车汇入车流，在并非来时的礼车那样款式瞩目的前提下，倒是并不显眼。
尽管并不觉得而今还会有胆大包天的犯罪分子敢对他们出手，但姑且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
何况礼车那是按照进京上朝的模式佩的，回程还用难免落些话头。
尽管现在是谁都觉得魏彦吾、楚信然这俩人的朝中地位是绝对稳定，根本不存在谁会突然脑抽来招惹的状态，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但仍要注意一个重点，那便是「现在」。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谨慎行事，规矩办事，维持那份一如往常的常态才是地位维稳的秘诀之一，魏彦吾并不是要火急火燎一展拳脚的年轻人，而真正的年轻人又全然没将心思放在国内。
于是这组人的处事也算是无比低调，低调到连回程专车都谈不上什么豪车款式。
一眼看去绝不会想到里面有个龙门总督和钦差大臣的低调程度，只是有着与低调的外观所不匹配的内部设计，光从那防窥视窗与内部加厚装甲板就能窥得一二。
“当然没什么不好，没见莱茵黄金在大炎的发展形同虚设么？”楚信然淡淡道，“当朝廷壮大，社稷稳固，江山太平，还要江湖人作甚？连功夫都会变作强身健体的把式而不是作为打斗，那么那些武人的规矩还能用来做什么？”
“大炎已经连赏金猎人都缺乏生存土壤了，我也只能在他国的土地上靠这口吃饭。”
“就完全没想过吃铁饭碗么？”魏彦吾问着，侧过身来回头看着楚信然那被双腿撑平的风衣下摆上摆放的玉质饰品，“那玉佩便是个官员送的吧？看样式还算是炎国官场的流行款。”
虽然不怎么关注国内官场上的各类破事，但却是并不缺乏聊天室一类方便各地官员联系的公共平台，魏彦吾倒是能偶尔瞥见那些官员唠嗑时的内容，不过这所谓的流行款……
“呵，流行款，快三年前的流行款。”楚信然稍稍拨起那玉佩轻笑道。
也正如他笑的那样，所谓的流行款也都是早些时候的记忆了，也只能是那些平时都没什么人说话，只有一两个家伙会闲聊的工作聊天室里，才会还能翻到闲谈记录来。
“重点不是谁送的么？”魏彦吾可是对玉佩流行年代的话题毫无兴趣，只是眼下确实无聊找些话题罢了。
说来他给楚信然准备的作战服也确实是有个能挂挂饰的孔洞，那是过去的款式，过去的龙门近卫局处长既要亲临前线，又要能够上得宴会与发布会，既要有作战性能又不能太过朴素到没有美观性，就有了这类放置挂饰孔洞设计。
在那时候，通常挂的就是常见的合成玉饰，上流人士经典款，十几年来不曾改变的基础审美饰品，同时有必要的话，还能充作能量源。
——合成玉是加工过的源石碎片，其本身的暗红色彩基本源于本身的能量反应，这同时也是合成玉的防伪方式。
直接看色彩与真实与否来判断合成玉的成色与价值，而充作能量源的原因则是内部的惰性能量反应是可以被强行激活的，虽然代价大抵是失控的同时容易患上矿石病。
所以用这玩意儿做能量源既不安全也不稳定，通常是富贵人临危时拼个鱼死网破用的。
不过这种功能性倒也反过来推进了它在上层人士的受欢迎程度，有人在推波助澜，然后研制更为稳定的源石饰品，反而成了出席公共场合时的自卫道具。
楚处长倒是不需要那种掩饰。
因为楚处长向来是带着佩剑上宴会也没人敢有意见的，但为了所谓的正式场合应有些重视感，还是给自己挂个红绳结合成玉来表现一下自己「努力」过了。
所以到了现在，那枚合成玉有时候出现，有时候不出现，楚信然压根不爱带那种会晃来晃去，还会给自己提供破绽的东西。
但现在又有人送了个一样的东西过来，虽然造型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么朴素的菱形源石片，而是两根指头并排大小的，打磨得更加精细的腾龙型雕玉。
所以他也是纠结过，才把它摆在衣摆上，没有挂上去拴紧的意思，也没有直接揣进衣兜里的意思。
但也没真正做出选择，所以才还挂在那儿。
“惊蛰……”
“哦？”
尽管楚信然回答的语气那般平淡，魏彦吾还是被勾起了兴趣：“而今的节气监察司的话，惊蛰是那位年轻麒麟吧？似乎有见过年少有为的评价。”
“年少有为吗？确实吧……”楚信然重新看向窗外，表情淡淡道，“掌握雷法出山入世的年龄段而言，她算是极好的苗子了，还比上一任惊蛰还要嫉恶如仇。”
“听起来很像晖洁。”
“呃……”楚信然闻言瞥了他一眼，泼冷水道，“是挺像的，所以她不适合做监察司。”
魏彦吾沉默着，没有反驳，甚至不打算接话。
“监察司的任务是监察，负责对一场「考核」的监管，尽管也有着需要直接行动的任务。
但更多时候的任务都得做一个冷面无情的监察官，不能对「考核」得出结果之前的任何事务插手。”
楚信然补上了他不想接的部分，述说着自己为什么会说她不适合：“她不行，她是会忍不住出手的那一类人，陈晖洁也是如此。区别只是陈晖洁适合做一位下层警员，而惊蛰作为监察司迟早会下课，除非找个人管住她，甚至纠正她。”
“你觉得自己可以么？”魏彦吾突然问。
“我？不知道……”楚信然摇了摇头，垂手拾起那玉佩看着，看着玉佩上方那有些时候的黑绳，依稀对那线种有些印象，似乎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类型，“她说这东西在昨年就该给我了，只是我那时回到大炎也没看她，更是做了些令她误认我的事，这礼物还是没送出去。”
回想起半小时前她那尴尬窘迫，恨不得抬起围巾的脸，楚信然还觉得有些好笑，红成那样倒还蛮可爱的，也难得见她坦诚一点。
只是临行前的最后一句话欲言又止，又令他的笑容收敛。
“然后现在她重新看清楚你了？”魏彦吾并不清楚详细，只是顺着问道。
“我觉得没有。”
仔细的回想着她所见的片面的自己，再想着那跨年祭礼中自己留在风暴中心面对梼杌的境遇，楚信然便摇了摇头：“她没有看清楚我，我也无权利去干涉她。”
“各自站在原地，以后的事，以后再看。”
“这样啊……”
魏彦吾若有所思，也不只是懂还是敷衍，只是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道：“那么你要一直纠结着那玩意儿的佩戴么？”
“不，没什么好纠结的……”这么想了一通的楚信然抓起那黑绳在衣摆边缘的孔洞上勾悬，“去龙门过年的平和日子，挂着不妨。”
“平和啊……希望吧。”
魏彦吾听了这话只是露出个微妙的表情来，瞥了眼楚信然那右侧衣兜被什么硬物顶出明显凸起的画面：“你带着的东西对平和有帮助吗？”
“你有察觉到什么吗？”注意到他的视线而抬手入兜摸出那没揣平的青铜罗盘，金属圆盘周遭环绕着宛若经纬线圈般的古旧金属，一同铸成那烙印着古老兽首的天纬罗盘，“不过的确……带着个这种东西，感觉也平和不起来。”
他又叹了口气，对年那家伙的接触虽不算多，却莫名有着某种明确的判断，感觉便是个大抵能比煌更麻烦的家伙，就算不直接惹麻烦，也是能招来麻烦那般的程度。
那块有些问题的墨块丢给了年，结果又多出个有些问题的老古董，虽然谈不上交换，但还真是总揣着个奇怪的瓦尼而。
“天有烘炉，地生五金……”魏彦吾看着那斑驳的铁器，以引用古语时特有缓慢拖长腔调道，“我曾在一本描绘古物的书籍上见过，听说能够成就各种事业，但却不明原理。”
“地生五金这话听来便是《天工开物》里的……”像掂墨块那样晃了晃手里这分明斑驳古旧异常却莫名没什么铁锈味儿的铸物，楚信然也引经据典一句，“大地生五金，以利用天下与后世，其义亦犹是也。”
“一整句话我倒是从另一本关于害兽的书上见到引用，至于成就各种事业却不明原理……”青年垂首看着手中这东西，想了想，表情微妙起来，“大抵是这些人都遇见过贵人幸逢帮助却不自知吧。”
“是这么解的么？”魏彦吾疑惑了一下，看着他手里的那东西笑了笑道，“但或许也有什么福气的寄寓也说不定。”
“魏叔你还信那种东西么？”
没好气的将那东西重新揣回衣兜稍微抚平，楚信然瞥了眼他而今也已经换回来的惯常衣装上的金刚杵，便也摇了摇头：“也是……”
“你这反应很让人火大啊。”魏彦吾回身坐正，扶了扶额，已经不打算再接话题了。
再接下去会更加火大，还容易被这小混帐转进到自己不想多说的事上去。
大炎经此一役便完全脱胎换骨，而族中经此一役，他也将握住那机会重新挣得那魏公应有的地位与权力，明年定能让文月、晖洁也一起来到宗族祠堂，更不再被陈家的老人所掣肘。
只是这些话题真的适合在这种时候说吗？
这个话题是说不完的，大炎的战役宏大且无声，百姓们无从查觉，却又辐射过了每一处人群聚集的版图，参与的双方决然不是个小数字，也绝非一个两个舞台，但这仍是过去了，就在那一日之内过去了。
天平地成、海晏河清、梧凤之鸣，这是新一年的目标，也是所有人知晓那位陛下的期望，不论是否为这大炎社稷，也会敬畏于其手腕与心狠手辣而不敢怠慢。
贤明的暴君，或许烛阴将迎得未来如此的评价，恰如大炎历史上的声名最为矛盾，堪称毁誉参半的那位炎皇，只是哪怕知晓如此，那位也全然不在乎吧。
他只在乎天佑大炎，国祚长绵。
过年的归途不应讲述这些沉重又宏大的故事，试图找出些正常长辈与晚辈之间话题的魏彦吾，还得回头想想。
否则待到文月问起楚信然，魏彦吾在路上跟他聊过些什么，楚信然如实道来，今晚魏老二必被挂个定身术。
彦吾啊，要多想！
楚信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既然他回过头去了，那就默认他不想聊了，他也就重新摸起了手机来，看着上面那些夹杂在未读或是已读的祝福消息之中，不起眼的那部分小消息。
赫默的日常报告，深海色的长期失踪，维多利亚一行人问候话语中支离破碎的线索，赫德雷那距离上一次报告还未变化过的讯息。
他老是在温习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真的觉得自己能平和起来。
不过是有些改不掉的矫情，做梦是不需要给钱的。

后记
第三次的后记太姆，这一次，怎么也比上一卷少了吧，看你们老是说我毒奶自己，这么大的方向还是不该错的……虽然也确实略写了不少东西。
但那些东西也不是重点不是么？大炎的东西虽然我写的很快乐，但显然有间贴和书评都在反应这方面的乏味。
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是因为看过的几本同人ooc的不快，继而是对舟游本身世界观的着迷，所以笔者希望能让路过的每个国家都清晰且全面。
只是对大炎的描绘确实笔墨颇多了，对本国原型的国家理所当然掺杂了这方面的私货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倒是没想到yj的文案同笔者塞私货的方向一致倒是意外之喜，看完剧情的下一章就直接用上怕是没几个书客同人做得到了。
不过这就说远了，言归正传，大炎我虽然在上一卷后记里说过没什么好写的。
但那也是基于现有干员关系网程度上的，同人基本是为了纸片人而来，写原创大抵有些主动放弃优势的意思，而大炎的相关干员又那么少，那么分散，楚信然得到处溜达才能让人悉数登场，而我一开始的基调又没给他这份余裕。
于是大部分其实都成了彩蛋。
比如NO180开头以及最后一章提到的电话，其实是关于乌有和廉子虚的，而在邪教那提到过水源污染的问题，其实是跟清流的档案牵连的，而槐琥倒不必多说，她爹倒是出场了，圣诞番外的鲤氏侦探所本应有槐琥。
不过那是主线时间点了，圣诞番外的时间点在91年，楚信然都才16岁，那会儿的槐琥也还远没到大学实习的时候，也就没在侦探所出现，这方面的细节笔者还是很注重的。
墨块则是夕的，楚信然的存在能改变乌有师徒的悲剧，但黎掌柜却是无解。
不过也不必解吧，有夕的那副画与那世界，她当圆满，不须再由外人插手。
这本书与原著的最大差异便是楚信然的存在与其影响，本身就改变了很多，而前身作为古道一手干涉缔造了重启的世界，其悠久之物们的存在也可能比舟游世界观的数量更多，这也造成了额外的影响，这方面的圆转也在笔者的考虑范围内。
当然，也是笔者狡猾的用以应对迟早会有的背刺准备的后手，老陷阱卡人了，动不动就抽出些大伙儿都忘了的伏笔，不过考虑到确实久远，这类的揭开还是会相应ps一下的。
而这一卷的卷名，破局的「局」既是大炎的处境，也是楚信然揭开身世的局，还是关联包括惊蛰、煌等一众因过去的执着而构筑的局，最终便显然免不了这场遍及大炎各部门，却结束的异常迅速且隐蔽的刀戈之事。
这也得益于大炎的特殊，曾有着诸多从事政务的老物，着实难以被他国复制。
而接下来，便该是那些没得复制这样的思想土壤与环境，以不同方式的政权出现的国家了。
下一卷，将会是好几个土地下的故事一同凑成的一卷，面积跨度颇大的一卷，涉及钢铁圣堂拉特兰、皇家圣地维多利亚、冰雪圣山谢拉格的一卷。
卷名：天上有国，地上有剑，敬请期待。

NO.1:大鬼当家。
（草，这刺猬猫，了不得！2月11-17日七日调休，不发稿费，还再卡五天后，稿费22日再发放！
我只见过提前发工资给过个好年的，没见过还能延期发的傻逼操作，真不愧是你啊，欢乐书客。）
1094年，1月7日，大炎以西，靠拢高昌。
龙门，这座哪怕是列入大炎所有移动城市排行之中，也仍然算得上庞大又繁华的移动城市，因年末的缘故而停止了航向。
在春节过去之前，它都将停驻在这大炎边境线内，直接接轨高昌国那从西方回到大炎最为正式也最为通畅的官道之中。
这也是方便所有龙门居住的大炎人能够更加方便的回乡探亲，家族团聚。
当然，反过来也一样。
比如魏彦吾和楚信然，便也要通过这方便来比往期更快的抵达，官员与平头百姓在这方面享有的便利没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归家的步骤。
魏彦吾第一时间还得去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将这身处洛阳时发生的一些事确认整理一下，同时关注一下这春运期间的龙门各处报告是否有恙。
越是在这种应该休息的时候却是越不能放松警惕，龙门作为大炎主要对外窗口之一，几乎可以说是每年年末都能遇上些麻烦，犯罪者也想过个好年，年前将是最为猖獗的时刻，而近卫局的警员们也准备冲冲业绩，可以说是每年都在斗智斗勇。
作为龙门总督，魏彦吾倒是不需要亲自参与这方面的细节，但龙门各方面的运转总需要有个人坐在最上面看着才行，所以他并不能在回到龙门以后就往家里冲。
有这种权利的「一般平民楚信然」。
在走出打开的车门前，被魏彦吾递来一叠文件，而他则停顿了一下，也抬手接过了的，楚信然。
“尽快去家里看看……”说出这种颇为老父亲的话来，魏彦吾看着那拎起肩包和剑匣，腰间又系着长刀，看起来就像个危险分子的楚信然。
倒是没吐槽他这番行头，只是嘱咐道，“我可能会晚点回去，你早些去看文月，可以给她个惊喜。”
而楚信然闻言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先去把行李放好就去。”
“好……”魏彦吾也点了点头，指了指楚信然手中捏着的那一小叠文件道，“这次别乱丢那些了，好好保存。”
“嗯……”
垂下目光看了眼手中那叠有着不少文字的文件，楚信然用鼻音应了一声，听起来也没什么诚意，魏彦吾却是一副很满意一样的笑了笑，挥了挥手。
楚信然则下了车，关上了车门看着它载着魏彦吾朝着龙门市政方向开去，而他则再次垂首看向手中的文件，一页页的揭开来看了看。
第一份文件是龙门近卫局总处长的委任书，楚信然被委任为龙门近卫局总处长，负责整个龙门的警备力量调动分配管理，这是龙门明面上最为强大的执法力量，也是曾经那黑色执行官之名成形的原因，在两年前被楚信然放在了魏彦吾办公室桌上，意为辞职。
现在它又回到了楚信然手里，日期仍是当年，也不是新的，也就是说这东西其实并不具备法律效益，没有覆盖掉后来补办的辞职程序，但却能代表魏彦吾的想法。
而在被楚信然收下后，也代表了楚信然的想法。
而第二份文件是地契合同。
太恒道88号，一栋两层楼的独栋小洋房，在那条街道全是那种风格的屋子，龙门的建筑风格在这一点上因为对外交流过多而显得较为西化，同时也有传统文化仍然保留的地方导致相当的多样化。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地方在于那栋屋的环境确实不错，理论上的房价也完全超过他在伦蒂尼姆玛格鲁路的屋子，是个极好的去处。
只不过距离某个人的家也实在太近，令他非常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这纸地契他也没有好好保留，印象中是离开前被他甩到了卧室垃圾桶里，也不知是不是魏叔又将它从垃圾桶里摸了出来。
那时候的他是不会接这些的，但现在的他，刚刚明了原本期待过的东西已经完全落空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算上礼部颁发，炎皇加印的任命文件，他便是在龙门内环有着屋子的龙门退休老干部，大炎新兴钦差，与当初那个被撤职查办、非法逃亡，上任龙门总警署处长还被人背后非议的少年监察司已是截然相反的境遇。
着实令人有些唏嘘世事的无常。
而简单的分开看过这三份由魏彦吾递来的文件，再抬起头来看向这与来时的路截然不同，显得无比安静冷清的街道，楚信然侧过身来，看了眼街道口立着的「太恒道」标牌，便扶了扶肩包与身后吊着的剑匣，沿着印象里的道路迈开脚步。
两年能改变很多东西，移动城市本身的区块组成也会在移动前后造成景象的变化。
但太恒道并未处于基盘边缘，也不是那种会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它是处安静整洁的高档公寓群，鲜少被打扰。
连街道环境都在两年以来没什么变化，楚信然都还能找到那钉在墙面中的金属片，刻写着太恒道88号的字迹丝毫没有锈蚀与尘灰沾染，就像一直有人在擦洗保养那般。
想到保养，楚信然便又怔了怔，想起了确实有人帮自己看着屋子，而前段时间听魏叔的说法，好像与预期中的不一样，不只是那一个人了。
不会在这个时候刚好有人在吧？
站在门前摸索着钥匙串，想到这种可能便表情有些微妙的楚信然，望着指间那反倒有些小锈迹的钥匙，摇了摇头，将其贯入锁孔，稍稍拧动便打开了门。
这一拧，他的嘴角便抽了抽。
只因这进一步坐实了他的猜测。
连反锁步骤都没有的门锁，不是有人在里面，就是经常有人在里面，而那个人刚离开不久，很快就会回来。
那么会是谁？
推开屋门拍开门口狭窄玄关的开关，看了眼一旁柜子上的鞋油刷子一类的东西，捞开柜子从一堆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运动鞋之中摸出那与记忆中没什么样式区别的棉拖鞋，楚信然便放下文件蹲下身来接着鞋带，便听到屋内传来也是甩棉拖的啪啪声迅速跑进。
光听这脚步声的频率与响度都知道是谁，也令他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下来。
“阿sir你回来啦！”
手里还拎着个鸡毛掸子的鬼族女性喜出望外道，头顶那从右额延展的尖角上还顶着些许的蛛网，令楚信然的表情有些无奈的指了指额头。
“角上，蛛网。”
“呃……”反应很快的女孩立马抬手抹过尖角，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般的模样又来了一遍，“阿sir你回来啦！”
“是啊，回来了，好久不见啊，星熊。”
楚信然露出个无奈的浅笑来，重新拾起一旁的文件走近踏上客厅的地板，抬手比对着对方那一头绿发的头顶抬了抬：“好像还是比我高那么点，近卫局有人能打破你的身高记录了吗？”
作为女性而言，星熊这184的身高属实算作「巨人」了，在楚信然离开龙门之前，整个近卫局一米八的有好几个，但却都没有一个真正比她高的人。
这还是不算角的高度，也不知算不算种族优势，不过想想一个叫夜刀的鬼族朋友还算是常见的女性身高，鬼族的身高问题还真是有些说不清。
“没有啊……”星熊笑了笑，觉着阿sir一段时间不见倒是开朗了不少，再看向而今阿sir的模样，嬉笑道，“阿sir你才是越来越高了吧，很快就要超过我了。”
“男性的身高增长期相较于女性要靠后些……”楚信然淡淡道，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毕竟他知道已经有182了，超越星熊的身高确实是没什么问题的，有些人甚至能长到24岁，而他才接近19，“不过算上角可真就没得比。”
“一般也不会算角吧？”星熊无奈道，端着鸡毛掸子又重新往屋内走，“阿sir我继续清理杂物室咯，你先放一下行李装备什么的。”
星熊说着瞥了眼楚信然身后的剑匣以及腰间那柄长刀，尤其是在刀上多看了几眼，大抵是想起了家乡的武器还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星熊是东国的鬼族人，但是在龙门赢得了身份，也赢得了那在龙门近卫局的特别督察组组员地位。
在两年前从警署改革成龙门近卫局的部门之中，特别督察组是非常特别的。
因为伤亡率很高的缘故而任期不长，既是为了保护警员生命安全，也是在保证他们的精神状态。
这个部门总是要冲锋在第一线，组员既要是精兵强将，也将承担最大的压力与最大的伤亡率，而星熊算算时间，大概已经呆了一年多了。
这个资历在换届很勤的特别督察组里应该算作老前辈了，而特别督察组的老前辈大多是牺牲于任务的结局。
反过来说，还没有牺牲在任务执行环节里的老前辈，必然要足够强大，不仅要有作战上的实力，还要有头脑上的实力。
两者她都具备，所以才会在当初便被楚处长器重提拔，一度作为近卫局有着第二话语权的人。
当然，对于这样的提拔，本该还是有些闲言碎语的，楚信然自己的遭遇就是个例子。
可她的不同点在于她并非是无端冒出来的人物，在作为龙门近卫局特别督查之前，她就已经在龙门有着另一个名头。
灰色领域中的名头。
正如楚信然一面朝着卧室走去一面招呼的那样：“这个时候你在我这边作打扫？阿发他们不拦着他们鬼姐？”
鬼姐，龙门黑道圈中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名号，打出来的名号。
并不欺压弱小，并不为非作歹，凭着义气与人情作为黑帮打手打出来的名号，也正是这份名号才能让她在近卫局中任职时，无人敢说闲话，倒是有人敢说鬼姐比处长更适合做处长。
嗯，这么说的人当天在近卫局大楼天台挂了半个小时的旗杆，鬼姐完全站在处长那一边。
大家都知道鬼姐是被魏总督亲自破例录取的，所以都认为大抵是给魏总督面子才维护其侄子，鲜少有人知道魏彦吾关注鬼姐是因为处长。
最早邀请鬼姐的也是处长，只是那份邀请一点也不正式。
但毫无疑问，当处长辞职之后有传出鬼姐在打扫处长旧屋的消息后，这些人能够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理解偏差很大，有些人也该渐渐重新正视楚处长当初的行为意义，只是这也并不意味着楚信然的地位能在近卫局好起来。
半年前他路过龙门去看一看近卫局还能直接吓空大楼，可见某些心理阴影不是想通了就能走出来的。
当初为了重组与重振警署部门，建立起能够应对龙门犯罪最森严的执法体系而下的猛料还是太猛了些，以至于后来接任的陈晖洁做些宽松的改动都能让近卫局上下感恩戴德，高呼好时代来临了。
分明陈晖洁改动的规章与她的任职态度也没宽容到哪去，但对那时的近卫局全员们显然是「比处长宽松就算好领导！」的看法做判断的。
让后来的楚信然听到星熊通话描述就觉得很淦。
“哪儿的话，阿发他们也很期待阿sir回来看看的，我在听到魏夫人说你会回来过年后就转告了他们，一个两个都蛮激动。”
星熊的声音隔着几个屋传来，听得楚信然觉得这个「激动」应该不算是正面表达。
但星熊也不至于这么阴阳怪气自己，姑且当真的听吧。
放下肩包，将文件袋塞入床头柜，剑匣与长刀各自置于一处，将身上最明显的武器放下后的楚信然倒也显得干练不少，走出来看着在客厅柜子上摆放的近卫局合照，没几个笑脸的合照看起来倒还蛮阴间的，倒是一旁有着几章单独的照片显得阳光不少。
就是主角与楚信然无关。
陈晖洁的照片，陈晖洁和星熊的照片，陈晖洁被诗怀雅硬拽着拍下的照片，其中诗怀雅笑的异常邪恶，好似有着一副「阿福揍扁了成龙」的成就感。
然后就是星熊自己和其他警员的合照，倒是正常许多的，人人带笑。
但这些照片干嘛放我这儿？楚信然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这些跟他毛关系没有的照片，甚至确信其中几张照片拍成的时候自己都在维多利亚、卡西米尔之流的地方到处逛该了。
一脸汤姆猫看报纸般的表情看向星熊所处的杂物室方向，楚信然想了想倒是没有立刻质问，而是问道：“星熊，我的地契是不是你捡回来的？”
“地契？哦，那个是诗怀雅捡的，交给魏总督了，唉，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也那么随便的扔进垃圾桶。”
“她怎么想到来我这儿的？还进了我卧室？”
“呃，这个你得问她才行，那位阿sir啊可是对这些话题一贯敷衍的很，我一直觉得她应该知道当初的事。”
“那之后再说吧。”
走到杂物室门口倚着门看着正在掸灰的她，楚信然抬手招呼道：“我准备去探望探望文月姨，你跟她有没有交集？我已经忘记探望长辈该带些什么伴手礼了。”
“顺便杂物室打扫没必要太用心，我也根本用不着这房间。”
“魏夫人？”星熊放下鸡毛掸子也摘下了口罩来疑惑的看着楚信然，“不清楚啊，不过见长辈的话，买点水果买件牛奶？那两位的年龄也没到需要保健品的地步吧，或许可以买点化妆品？”
“化妆品就算了……”想起些维多利亚不太愉快的回忆，楚信然摇了摇头，“还是牛奶水果吧，星熊有兴趣陪我走走么？我还算熟悉的就只剩这太恒道了啊。”
“没问题！做导游包我身上！”星熊自信的拍了拍胸口，继而解下围裙来，“说起来阿sir你……”
“嗯？”
楚信然疑惑的看着突然有些怂的星熊，不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应该不在意……”星熊有些吞吞吐吐，“那些什么大排放的机车吧？”
楚信然明白过来，有些好笑的回答：“不是公务便无妨。”
“好嘞！”
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的星熊以一脸介绍男友般的自豪语气道：
“我这就把我的哥伦比亚大缸搬出来给你认识认识！”

NO.2:龙门变化了。
（这是一个可能的二更。）
“你一个东国人不考虑考虑自家的喜欢哥伦比亚的牌子？”
“哥伦比亚的马力足啊！虽然排放量是有点麻烦。”
“建议莱塔尼亚的单缸，44匹马力，当然要追求马力也实在，真正实打实的暴力车，特长是越野，我开过近两百匹马力的，这边没多少电控辅助，应该也能对你味。”
“当真？阿sir你可别骗我！”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骗人的，不过委实说挺贵的，你得多攒久些钱了。”
龙门环城高速路段，一男一女同乘着一架造型豪放的重型机车高速驰骋着，并且非常不符驾驶规范的，两人都没有戴着摩托车头盔。
也或许是能让他俩戴上的头盔订做起来太麻烦。
不过既然能够硬顶着狂风进行对话，倒也能够说明嗓门够平稳，而且当话题到了这一步，那作为驾驶员的女孩竟还能腾出个手来朝后比出个四来：
“多少？这个数？”
“开车能不能专心点？”被她这一手折腾的有些无语的青年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将那后比的手给往前推了推，“顺便再提两个数。”
“这也太贵了吧！我这几天加班费算上也得好几个月。”收回手「专注」驾驶的女孩抱怨道。
“算上加班费就几个月能赶上？特别督查的工资提到这么高了吗？”青年古怪问道。
“算上积蓄啦积蓄！何况我又不是不能兼职，龙门的治安哪还有当年那么差，督察组没那么忙啦，现在加班也是拽人搞文职，写总结填表格搞到烦。”
“那倒也有分期贷款的路走。”
“阿sir你这样唆使别人贷款真的好吗？”
“我又不是警官，何况我只是告诉你有这条路，怎么就唆使了？”
“我还是督查啊！总之不贷！我这边老是有些车毁在任务里，笨蛋才贷款买车！”
“老是毁车就别买啊……”
“怎么能够因为消耗快就不买呢，你看就像穿鞋，总不能因为鞋子容易磨坏就不穿鞋吧！”
“那也不是你买的鞋摆满一鞋柜的理由吧？为什么你那些鞋会塞我那儿的鞋柜里？”
“我家里的鞋柜……塞满了……”女孩的声音顿时小了起来。
“啥？风太大没听清！”是真的没听清，尽管俩人都有着优于常人的感官能力，但在这高速公路上都体现不出来，顶着风声聊天还是靠大嗓门，突然有一方压低声音自然是啥都没听清。
但女孩似乎只当青年是在调侃，沉默了几秒也没重复的意思，只是道：“抱紧点，要下坡了！”
“呃……”青年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慢吞吞的把另一只手重新环在对方腰上，本该是有几分享受的行为在突如其来的加速之下也成了某种考验。
不过也因如此，这一男一女才能毫无旖念的维持这种对异性而言过于亲密的姿态吧。
只能感觉那股拖拽的力道与一线化开的狂风，若说温暖馨香倒也是能有的，只是青年的姿态并未亲密到那般程度。
一时之间，沉默无言，在这份高速的沉默之中，车速还是在逐渐减缓，伴随着逐渐减缓车速一同变化的还有逐渐嘈杂起来的环境音。
距离车辆稀少的高速路越远，其他的车辆疾驰声与两侧逐渐靠拢的街道声便是越清晰，当清晰到仿佛就在耳边时，也是机车缓缓停下的时候。
楚信然便也干净利落的松手跨身下车，打量着这条街道的人来人往，以及那些张灯结彩花样繁多的店铺，一样望去卖的都是些不同的东西，倒是一间挤一间显得颇为密集的模样。
“牛奶水果……”楚信然嘀咕着回过身看向那正在锁车的星熊，“有没有什么友情推荐？虽说给不出什么太高档的，但也不能太敷衍对吧？”
“是这个理啊，阿sir你就包在我身上吧，对了……”挂好车钥匙的星熊摸出手机来征询着意见，“我还没通知老陈和诗怀雅大小姐，呃……可以吧？”
“随你……”楚信然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这点事还要问自己，“不过这有什么好通知的。”
“呃，阿sir还是老样子啊。”正在拉通话簿的星熊理解而又无奈的笑了笑，手中的小操作倒是没停下的意思。
楚信然双手抱胸看着边上的街道，坦然面对着周遭路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我没什么变化，你也是。”
“我觉得阿sir变化还是蛮明显的吧，不过阿sir每次出现在龙门都有明显变化，我还以为老陈能轻松些了呢。”
“照你的意思，我能成为她的压力么？”楚信然回头看来。
“倒也不是这么理解的嘛，阿sir你还记得老陈当初叫你什么吗？”
“楚处长。”
“不是信然哥吗？”星熊心累道，“你很伤人心哦。”
“我不否认……”楚信然淡淡道，“不过这个话题连魏总督都同我聊过，我不想继续下去，你还没通知完吗？”
“发完了发完了，短信复制修改发送！”星熊回过身来甩着手机咬词飞快，看起来倒是很担心楚信然失去耐心，“那么咱们先去称两斤水果，再去挑一箱鲜奶？”
“一斤水果，半箱牛奶……”楚信然纠正道，“魏家只有一对夫妇，不需要太多的问候。”
“我以为阿sir也算魏家的。”星熊诧异道。
这话令他怔了怔，感叹道：“陈晖洁那丫头都比我更像是魏家的。”
这番话轮到让星熊卡壳了，沉默了几秒后才低声说：“她一直觉得魏总督在操纵她的人生。”
“并不奇怪……”楚信然淡淡道，“关于这家人的教育问题，我已经明里暗里说过很多次了，陈晖洁对魏彦吾的敌意是种错误。
但却并非无来由，只能说魏叔确实并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而文月姨在这方面展现出了有些多余的母性，与工作上的她截然不同。”
“你这么说的话，恐怕会被魏夫人身边的卫士找上啊……”星熊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果店门，“店在那儿。”
楚信然点点头，继而思量了一下：“卫士……你发现过她吗？有什么冲突？”
“没有……”星熊摇了摇头，“只是她偶尔出现被我瞧见……打扰了！老板我带客人来啦！”
“偶尔……白雪还能有那种程度的失误吗？还是说你的敏锐过了头？”楚信然思量着，继而朝着那走近过来的丰蹄老板点了点头，“老板我买水果看老人，有推荐吗？”
“阿sir你这么问我，那我只能自夸了啊。”星熊笑笑，然后看了看震动起来的手机，只有诗怀雅大小姐的回讯，没有她口中的老陈动静，令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便觉着这事真麻烦。
另一边的楚信然虽然注意到了星熊的手机震动但也只是瞥了眼便收回了目光，开始同那老板交流起了哪种水果更适合探望长辈的话题来，倒也算是聊得投机。
毕竟他也不是个不善言谈交际的人，恰恰相反，他被迫学着深谙此道，只是也确实缺乏一个向导，同时也想找个认识的人聊聊。
在龙门认识的人其实也算是不少，只是真正能聊的人并不多，哪怕而今他不需要像当年那样摆着个死人脸，也不意味着谁都能接受黑色执行官笑面登门。
那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要被变着法子抄家了，顺便还可能喷自家情报部门拉跨，竟然没有事先报告楚信然回到龙门的消息！
不过那种状况很快就会消失吧，毕竟楚信然站街道那会儿都有就有不少人被他的模样引起注意，频频观望，甚至还有偷偷拍照的。
楚信然也懒得分辨其中是否有着伪装的情报人员，反正他现在回龙门是光明正大，顶着大炎钦差的权限也无惧任何敢上来找事的二愣子。
快过年了还敢找事，大抵也是不想给自己过个好年了。
而在那之后的几分钟，当楚信然提着袋子走出来后，星熊还在店门口边站着戳手机。
“星熊，走了。”
“嗯？买完了吗？”
看起来是很少参与什么店前聊天环节的星熊大感意外的看着楚信然拎着的袋子：“阿sir你动作好快啊，阿炎你不会骗阿sir吧？”
“这哪儿能呢，鬼姐你这就度君子之腹……”
“嗯？”
“啊……”店员被盯得冷汗直流，看着星熊又看向一旁好像无意解围的楚信然，赶忙道，“不是不是，说错话了，是您带的这位客人是有眼光的啊，都不需要我多做介绍就挑了成色最好的那组。”
“过奖了……”
礼貌回应之后的楚信然回过头走到星熊边上：“走了，跟谁聊天呢那么起劲。”
“呃……”星熊瞥了眼上面那诗怀雅大小姐的署名，欲言又止还是收起了手机，“阿sir要不要去看看董阿伯他们什么的？”
“拜访完文月姨之后有空就会去的，董阿伯、老鲤、林雨霞他们，还有企鹅物流也该搬回龙门了吧，我跟那边也有些要叙叙的。”
这么算来能见能聊的人倒也蛮多的，年终的龙门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也待不久，炎皇有意让他过个好年，但那与大炎风俗并不一致的拉特兰人是否能够这般谅解也是个问题。
光是公证所的人都能极端划分成刻板与荒唐两个版本，而这两个版本的人情味算法委实算是楚信然做不来的题。
先默认自己待不久总是没错的。
就算真能待久，也可能被其他正等着的事给叫走。
“嗯，魏夫人啊……”似乎对楚信然的话更在意前半段的星熊被点醒了什么似的，又摸出手机来迅速的打了些字发出去便又收起道，“那还是动作快些吧，我带你买了牛奶就去找老陈那边聊聊咯。”
“嗯，感谢谅解。”楚信然点点头道。
也没打算带星熊一起去看文月姨，那既不合适，也容易让文月姨过度理解，星熊在这方面的事理清明也很令他满意，这个最初的来历其实也是个加密条目的鬼族女性能够克制鬼的凶性，也比大众印象中的鬼更明白圆滑处世，完全可以用「智勇双全」来形容，也是当初的黑色执行官深表信任的副手。
所以他也一度觉得继任处长当从星熊、诗怀雅之间考虑，结果为魏彦吾倒是力保陈晖洁的模样，令他一时没什么热情，懒得再管。
“好，那就走吧！晚点我再请阿sir吃饭啊！”
“也可以是我请，这么些时间帮我看着屋子怎么也得好好酬谢。”
“哈哈哈这些话留到埋单的时候再争也不迟嘛……”星熊爽快的拍了拍楚信然的背，然后又尴尬的挠了挠头，“何况我把你那当成临时休息处好几次，倒是做不到心安理得接受感谢啊。”
“怪不得多出些很费解的东西……”楚信然无奈道，又摆了摆手，“不过无妨，反正那屋子我也很少住，空房间也多。好了，带路！”
“走着！”星熊迈步，不望回头笑道，“阿sir在这种方面是真的心宽。”
“这算夸奖么？”楚信然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抬起来拨了拨衣领口的围巾跟在后面。
“我可没骂过一次阿sir。”
“初次见面？”
“那是不知内情。”星熊顿时有些窘迫起来。
“挺性情的……”楚信然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的夸奖道，“你这性格贯彻始终就让我欣慰。”
“全仰仗您栽培。”
“这么标准的官腔是哪学的。”
“电视里……”
“挺好学的。”楚信然干巴巴的夸奖道，也让星熊哈哈大笑起来。
“你又变回以前那样了啊，阿sir。”
“你觉得哪种更适合在现在的龙门。”
“我觉得阿sir你做自己就好啊……”星熊回过身来，倒行着带路，倒是提前有避开身后相向而来的路人，“现在的龙门也不需要你再要求自己什么啊。”
“是吗……”
楚信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指了指前面。
“看路带路！”
“得嘞！”

NO.3：近乡情怯。
（看了一天别人打游戏，这就是回家过年吗，连游戏都不配玩，只能看看视频码字摸鱼。）
龙门近卫局。
龙门警备力量与安全部门的结合体，通过古老森严的等级制度与稳定的选拔考核确保着它能保持稳定的同时接纳新鲜血液。
官方对外介绍是这样的，简明扼要的说明其功能与地位以及制度。
但这样的介绍之中通常不会囊括一些不太好给民众宣扬的问题，就比如一位高级警司敢于直接冲撞另一位高级警司兼特别督察组组长的办公室，并且嗓门颇大的嚷嚷道：
“喂！姓陈的！你收到星熊的消息没！”
“怎么？你吼咁大声做咩啊？我系龙又唔系聋……”被冲门的那位倒是冷静，从桌面上的文件上抬起头来看着那金发碧眼的同事兼老相识，挑了挑眉问，“你特地来我办公室就问这种事？”
眼见对方这么冷静的模样，冲门的也摆起了一开始的冲动架势，抬手扬了扬面颊边进行卷夹而成的螺旋形发梢，直接侧身倚着门边道：“我看你办公室门一点动静都没有，心想你是睡着了还是已经跳窗了，结果居然还在这儿坐着。”
她顿时摆出一脸嘲讽的笑意道：“你不会是连短信都没收到吧？”
门外的不远处，一处客厅各个大门都有人悄咪•咪的凑近，耳朵贴着墙或门。
虽然诗怀雅小姐和陈警官是老对头互看不顺眼，也常常发生口角之争甚至可能去训练场见真章，但能涉及星熊督查（鬼姐）的状况可不多见，搞警备搞刑侦的也要有敏锐的案件嗅觉，大伙儿第一时间都感觉有大瓜可吃！
那么就算是会被陈警官呵斥的风险也值得一冒！
——会这么想的也不多，所以还是有很多人员老老实实的坐在岗位上干活的，其中部分人还是全身心的干活，而不是和边上那些耳朵都竖起来的家伙一样。
嗯，是真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泰拉的人种多样性给了让修辞变成叙述的机会。
龙门近卫局变成龙门八卦局，源于前处长走人之后职位空缺逐渐放任，哪怕新来的火箭式蹿升长官有着与前处长相似的严苛肃穆，也着实是有人情味儿太多，无法阻拦这氛围的下坡。
不过这也并不代表龙门近卫局的办案与法律维持能力变弱了，反倒是曾经的表现太过可怕以至于龙门的犯罪率一路降低了很长一段时间，偶尔有几次大案子都成了办公室里面那位证明自己展示自己的踏板，而今倒是平和。
只有些时不时的小案子，没什么能够让大家特别兴奋的一二三等功了。
也在这样的平和之下，氛围都变得懒散起来，甚至敢于偷偷吃上司的瓜。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让他们瞬间一个激灵的称呼。
“你说的楚处长回来的短信吗？”
里面那位晋升速度宛若火箭，但却足够让各位警员信服的高级警司，一句话就让偷听的人浑身一颤，有人正在喝水都差点呛到。
顿时拉扯起旁边人，顿时连勤奋工作的都忍不住加入偷听阵营来。
“这不是废话，你这家伙，还在这儿坐着是在装什么呢？”门口的还在嘲讽。
“工作没做完，少说那些无关事。”门里的淡淡道，却让偷听的一众心里呐喊这可不是无关事，多说点说点，这和工作关系很大！
只是平时怎么没听过陈sir和诗怀雅小姐和他有关联，倒是鬼姐的话谁都不奇怪，鬼姐在两年前就已经处长的左膀右臂……嘶——这么想来大抵是真的回来了。
有人开始悄悄坐回岗位翻阅着最近的工作日程，寻觅跑路点，省得处长又像半年前一样突然「探望」。
如果不是刻意调用摄像头说不过去的话，都已经有人开始追查处长位置了吧。
“何况你自己想去找他别用我做挡箭牌。”
？别啊，为什么诗怀雅小姐要去找他啊，别把他招来啊！警员们还没来得及震撼陈sir话语中的分量，倒是先警觉起了后果。
“什……你在说些粉肠话！”外面的惊怒道，诡异的是大伙儿能从中听出些惊慌味儿。
“是你跑来我这儿嚷嚷的像个叉烧。”里面的淡淡道，听起来倒是有些无奈似的，应该是不会真的吵起来，但这么一来大家就更觉得诡异了。
往常的陈sir可是能和诗怀雅Missy直接激情互骂，哪有这么轻描淡写的平静时候，这种平静的讽刺骂人更像是那位……怎么想都很奇怪，甚至有些诡异，这突然两人都一改常态……
“人在拜访长辈，你去瞎搀和什么？一起去见长辈你知道什么意思？干你的活去！”
“你！”
“有问题咩？你望望我袖章，六粒星，比你多一粒！去干活！”
“你痴线！你咁乜啊？寻死啊？！”
好了，开始了开始了，经典嗓门儿互骂环节。
陈sir可是办公室常备养嗓药的人，Missy可是直接在无人机上接扩音器在行动现场到处通报的人，这俩为工作锻炼的大嗓门儿在这时候老吓人了，但也算是熟悉的工作一景。看着这样的景象，就感觉这俩人又「恢复正常」了，反倒让大家心安。
突然一反常态什么的，还是因为那位处长，那会儿的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发慌。
不过这样的对骂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有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好啦好啦，你俩就不能消停会儿，我在这一层楼梯口都能听到声儿了。”
诸多为了偷听而擅离职守的警员们顿时一个激灵的看向那大门方向，便见高大的鬼族女性大步流星的走过还朝他们无声的招手示意回归岗位。
警员们也足够听话，顿时赶忙朝着自己的座位有序跑路，怎么说也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架势。
便听到那位鬼姐的声音从办公室的方向隐约传来。
“人在拜访长辈呢，我们可不适合凑热闹，大小姐啊，这也没什么好急的不是？”
“呃，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回头他忙完了说不定还会自己过来呢，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不是？”
鬼族女性说着，倒是轻车熟路的凑到那菲林女孩边上，微微躬身推搡着她。
“你说得对。不过别推我！”
“嗯嗯嗯。”仿佛应付小孩儿一般温和的笑着的鬼族女性看着低声抱怨的菲林女孩走回大门，也朝着办公室内还坐在椅子上的龙族女孩笑着招了招手，便也随着离开的菲林女孩一同，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就此，办公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龙族女孩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关闭的房门，片刻后方才摇了摇头。
“这算什么事啊……”她疲惫的抱怨着，瞥了眼桌上的照片，一张不伦不类的照片，上面是一副合照。
没有她，倒是有星熊。
五十来人的照片，全员皆是身着警服，唯一一个特殊的家伙穿着制服般的黑色长风衣。
不过也有在肩上挂着和所有人一样的龙门近卫局徽章以及都有的对讲机。
作为合照而言，这照片的氛围太古怪了，几乎可以说每个人的神色都不一致，既不是拍照常有的笑意，也不是另一种严肃，倒像是颇为不自在的模样，或多或少都在偷瞄最边缘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而这样的照片之中，唯二表情一致的便是那龙族少年和一旁的鬼族女孩。
楚信然和星熊，都是在面无表情的凝视着照相机，没有理会身边人的意思，只是在为了拍照而拍照。
右下角还标注了拍照日期，1091年2月21日，那是龙门近卫局真正诞生的日子。
在那之前，龙门只有各式大小警署，其在人民之中的威信也远没有而今的程度。
照片上的这批人便是龙门近卫局的第一代长官们，而那龙族少年便是总处长，也是这个办公室的桌椅连同陈设的原主。
陈晖洁没有改变这些陈设，连带这桌上的照片也没有改变位置，只是坐在这个曾经属于他的座位上时，偶尔会想他为什么要把这张怎么看都不对味儿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一个照片拍的好似拉特兰的《最后的晚餐》似的，也不知该说摄影师是个人才还是近卫局这帮人是人才。
总之就是这样看起来根本成不了事的人居然就是近卫局的初代班底，可真令而今的近卫局管理人无言。
也就是陈晖洁她自己，龙门警史中升职最快的警官，同时也是最年轻的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
确实是最年轻。因为在楚信然那一代的班底，特别督察组还只是个刚成型的概念，还未真正成立，而同时楚信然也不算是升职最快的警官，这逼人是直接空降的，压根没有从底层做起的阶段。
所以他有着陈晖洁都没有过的，被所有人质疑的阶段，也有了之后被所有人畏惧的阶段。
他的冷血高效哪怕在辞职之后也化作了种种传说，但近卫局的警员们也不得不承认龙门而今的安稳有他的功劳，而陈晖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而今的工作环境是蒙受了他的余荫。
可她在意的并不是这方面。
她只是想要理解对方想什么。
在那样的过去，坐在这样脚都不太好沾地的位子，桌上还摆着这样的照片……
那样的楚处长，到底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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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路过市民A：“把经文刻在炮弹上，一出炮膛相当于每分钟念经18000遍，比转经筒效率高到哪里去了？”
普通市民魏先生：“你搁这儿刷经验呢？”
年年有余：“那为啥不刻在任何会转动的机械部件上，只要一开动机械就是在日常刷功德。”
一般路过市民A：“机械会有磨损，炮弹一打出去，虽有经文损坏，但同时也能普度一人上西天，这可以视作经文消耗！”
年年有余：“既然要功德，干脆把陆龟笼在水车上，像摩天轮一样不断转动，善信男女投钱，水车就会转动离开水面，每个格子的陆地龟就能脱离，活命无数！
善男子善女子做了功德，寺庙有了香油，陆龟活得性命。”
学医救不了人：“好家伙，老放生了，功德无量放生机。”
每日行一善：“陆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挂在上面？”
一般路过市民A：“那还不如把经文铭在CPU和显卡风扇上，每天给机箱抹香油，一天开机十二小时，细水长流！”
学医救不了人：“大慈大悲药师琉璃数据王佛？”
年年有余：“我觉得可以。”
普通市民魏先生：“你这小龙崽子还在这儿水论坛？到家了？！”
一般路过市民A：“你居然查我账号！吐了，这就给阿姨告状！”
年年有余：“？”
每日行一善：“？”
退休老人：“？”
问号每人一个，即便是素不相识也能看出些微妙的笑话来，只是再也没一般路过市民A的消息，毕竟人已经放下手机了。
“文月姨！”楚信然直接朝着厨房招呼。
“怎么了？”
招呼的反馈相当快，几秒之间就能看到独角的龙头从门口探出，与丈夫一样作为先民的血统在容貌上暴露无遗的同时，倒也一眼能看出柔和的女性元素与母性关怀。
“魏叔上班水论坛。”楚信然即答。
这还是稍微留了一手，没有直接说对方水论坛还带滥用权限查自己账号身份。
不过那人是怎么想到查自己账号身份的，难道自己的风格那么好认？从打字聊天都能看出些味儿来？
总不能是这家伙没事就查对面身份吧？他哪有那闲暇。
“嗯？”文月姨眉头一挑，果断道，“等他回家。”
“好。”楚信然一脸乖巧的坐好，看着面前的果盘以及正对面放映的电视，觉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点不适应，有些无处安放的拘束让他就想继续水论坛。
不过他也就看了两眼电视就注意到不远处的阴影，倒是抬手招呼道：“中午好啊，白雪。”
“中午好，少爷。”从阴影中缓缓浮现的阿纳缇少女沉声回答。
传统忍者的夜行衣装束，干练简洁的同时以黑色为主，只是在家里还穿这身未免古怪，尤其是还裹着覆盖口鼻的蒙面黑巾。
哪怕是而今的东国，这般装束也不多见了，只是考虑文月姨作为东国公主的身份，有这么一个古意的贴身忍者护卫倒也不奇怪。
自楚信然的记忆中，她一直忠实履行文月姨贴身护卫的职责，文月姨在的地方必然有她潜伏在附近，而一开始，她也警戒过楚信然相当一段时间。
“有兴趣出来聊聊么？”楚信然抓起个苹果看着她问，“既是在室内，不如光明正大的守护文月姨吧？”
他说着，水流在手中一晃，继而将苹果一把甩向对方：“还是说，你觉得有什么隐患能越过我俩对她作袭击？”
“否……”白雪一把握住了苹果，“但行职责，还望见谅。”
说完便退回了阴影之中，还蛮兰斯洛特的。
“也就是不想聊的意思吧？”楚信然无言的笑了笑，“还是老样子，不过苹果是星熊挑的，试试吧。”
“谢少爷……”
阴影里传来一如既往的简短回应。
也令楚信然无言的回过头来，重新看向手机，又看了看电视上那没什么意思的东国综艺，撇了撇嘴，继续等待文月姨从厨房里出来。
探望长辈什么的，唯独在这儿怪不适应的。

NO.4:放下的或许太多了。
（除夕快乐！呜呜呜除夕码字人……）
“家族里根本没那么些事，虽说谈不上和蔼可亲但也完全没有多做刁难，文月姨你这几天也在电视里看到了吧？新闻台什么的，有在说这几天颁布的新政策。”
“说到这个的话……的确，这几日从京城下达过来的指示也包括对市民发送短信提醒，卫健委会提醒对矿石病的注意，同时还有额外调度的拨款相关以支持就业解决问题。”
单角红瞳的龙族夫人说起这些事来有着不输丈夫的沉肃平稳，只是对于一场亲情层面的对话而言，这样的态度显然不太理想，换做别的晚辈大抵只觉无所适从，但事实恰恰相反。
这位特别的晚辈倒是很适应这份仿佛和老干部谈公务般的氛围，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反而没有了开初的手足无措，一脸认真地问：“龙门这边的就业扶持开展不顺利？”
“倒是没有……”魏文月轻轻摇了摇头，“龙门在越来越好，但总是能够更好的，说到这个，你或许也可以看看那位被你邀请回来的工程师。”
“雪雉？”楚信然倒还没忘记自己在哥伦比亚的活动，也还记得文月姨就是科研组委会会长。
“是的。录音文件我也听过了，小信然终于能进行柔和的官方接待了……”
魏文月的表情一脸欣慰，显然是在说当初楚信然在与雪雉进行交涉时所作的工作录音，“是在维多利亚学会的还是到了哥伦比亚的变化？”
“我都说过我其实很柔和啦，脾气也蛮好的。”楚信然无奈道，只觉得文月姨在这方面的固执堪比老人，但这种话显然不该说，尤其是对一位女性而言。
“你能把这方面对更多人展现出来的话就好了……”魏文月说着，站起了了身来，看了眼不远处那板着脸看着电视，完全不管这边话题的魏彦吾，“我也该去洗碗了，你们爷俩先聊着，小信然这次回来就多呆几天吧。”
“呃，尽量吧。”
关于这件事委实没什么自信的楚信然显得有些尴尬，看着她起身又重新走向厨房的背影逐渐拉远，才复又回头看向刚端起茶壶似乎是准备倒茶的魏彦吾。
龙门总督与龙门科研组委会会长的家里也没什么佣人，事务都是亲力亲为，屋房装修也看不出什么奢华之处，用心倒是蛮用心的，只是屋里的人数有些对不上屋房的宽敞，终是显得有些空落。
不过当魏彦吾将茶倒好，放下茶壶，便是立刻抬手拍下要把刚升起的悲意酝酿给拍没。
朝着头拍下来的手换作旁人可能难以反应，但对于楚信然而言显然是可以避开的，而他也确实避开了，省得让魏彦吾用自己的手掌厚度来丈量龙角尖锐处。
嗯，拍头是一种男人之间相对中肯的教训方式，但对于头上有角的人种而言真的不是另类的自残么？
这个问题要交给明明自己也头上长角的魏先生来解答，不过魏先生的状态还停留在年轻人避开他挥掌的不快之中，那份本就压抑的不快便也个更是不加掩饰起来。
“还躲！你这小龙崽子，居然真的告状了！”
显然是在兴师问罪的话语，在音量上也没有拉得多高，毕竟厨房的大门通道直通客厅，彼此并未相距多远，甚至还因为没有关上房门的缘故，能够稍微听到些厨房里放置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可见彼此之间的声音互通还是很明显的，于是听到他这种音量控制的楚信然，以一脸不屑来表示对魏老二家中弟位的认可。
对这种「认可」，魏彦吾的回应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几乎挥出残影的抬手！
而楚信然也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接连不断的偏头、侧挪、后仰，一一避过，看得不远处阴影之中的白雪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是愣这爷俩的相处方式还是愣这她自己没信心尽数避过的速度。
而这样仿佛夸张式卡通画面的行为持续了七八秒后，伴随着一道沉闷的声响，顿住的手拍在顿住的头上，魏彦吾露出几分得意的笑，而楚信然盯着那拍在自己龙角分叉处的手。
下一刻，青年缩回头，双手都捂着，看起来便很痛的模样。
而男人也缩回了手，以另一只手不断摩挲着那手心处的红痕，脸上不动声色但也不妨碍直接从动作得析那份痛楚。
所以，这两者，图什么？
魏总督、楚少爷……童趣。
白雪默不作声，也权当没看到。
而那边的一幕并不会因为她的佯作无视就会停止。
“臭小子，不过是在跨年那秀几手，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还捂着手的魏某人教训道。
“把你痛成这样我就算赢了！”已经不再双手而是右手手掌摩挲着头顶的角端与下方的头皮，楚信然咬着牙道，这番情绪倒不是对对方，单纯是痛的。
劲力透过钝感的角落在头上，魏彦吾在力道上的掌握没得说，只要将手掌化作刀剑，他就是龙门最强的剑手。
只是极少能有人瞧见那位天天坐在办公室的男人动手。
“你这也算赢？”魏彦吾被这小龙崽子的无赖气笑了，“这要是一柄剑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这要是一柄剑我会只是躲？”楚信然自是不服，“你连剑都不教倒是光用来打我啊？”
“你学什么剑？斩龙的剑术？”男人那似龙的脸上写满了荒唐，“交给晖洁的剑术是为了让她胜过当年的我，那剑术她终是能用上，可交给你呢？”
“交给我也是斩龙！”楚信然理直气壮，一脸确信。
“晖洁所斩是为了宿命，你斩的是些什么？别祸害其他的龙了……”魏彦吾扶额道，“一想到什么时候你就拎着好几颗种族造型都不一致的龙头回来，便只觉得师门不幸。”
“还有师门那种东西？”楚信然顿感匪夷所思起来，“以前可没听你提过。”
“一脉单传，也是师门……”魏彦吾板着脸道，“而且你现在才学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来，还是早些放弃吧。”
“我觉得我天赋异禀，连神霄门的人都这么说。”
“道门的话在我这儿可不管用，行了，你小子是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进去帮你姨洗碗。”男人说着指了指厨房。
“洗个碗又不难，可你觉得文月姨能让我帮忙？我进去立马就被推出来你信不信？”
楚信然摇头起身，在魏彦吾坐在一旁那「你总得表示一下心意」的催促下走向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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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被赶出来就跑来我这儿洗碗了？”
龙门27区，处于22-29区之中，这连成一片曾经被直接统称为贫民区的大片城区而今仍然没有脱离这个蔑称。
但却在近两年的上下努力下逐渐扭转着这份印象，即便蔑称仍是偶尔出现在当地人的自嘲之中。
但在更多的对话里，平等的编号便是通常的指代，而这些城区的繁荣也紧接而来。
五年前，甚至更早时，在下城区22-29区还被称作贫民区时，就有着一家能让体面人都放下身段来到贫民区享用的鳞丸店，其手艺正宗，其价格实惠，深受新老客户喜爱的同时，也已然算得上是个老字号店铺——却是以移动小摊的方式存在着，迁移了好几次。
有人说那被大家称作董阿伯的老板是在避什么人，也有人说是董氏鳞丸店生意太好，被眼红的同行排斥所以才会到处转移。
但事实的真相其实只是朴实的老板想让那时更多的贫民区居民吃到自己做的鳞丸。
就这一想法而言，董阿伯算是个过于淳朴也理应受人尊敬的鳞丸师傅。
不过还有人是因为他的过去而尊敬他，只是那份过去对当事人而言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并不常提起，甚至可能要避开当着别人的面提起。
而知道那些过去的人也不多了，能遇上的就更少。
所以其中一个在店里洗碗什么的，就更加的天方夜谭。
“是啊。”这洗碗的还回答的无比干脆，好像合情合理，再合适不过。
“是啊个头啊！你想让我相信你执着于洗一次碗就跑来我这儿吗？饶我这摊子吧小少爷，而今你又不在近卫局了，没必要再用这种方式逼我出手吧？我这把老骨头哪还经得起折腾，再折腾就要和老吴与铁疯子他们埋一起了。”
“这才下午一点，太阳这么大别这么大火气……”青年双手都放在带泡沫与热气的锅里，进行着确确实实在老实洗碗的动作，“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近卫局的，就当一个客人在你这儿买了鳞丸后没零钱给，干脆留下来刷完抵钱。”
“谁敢让楚少爷刷碗啊，现在该叫楚家主了是吧，我可听头儿说过你这次在皇帝面前风光得很，这次鱼丸就当我请你的……”
老人说着，探手入锅抢过了青年捏着的碗和布帕，甚至还想挤开他，只是还没挤动，这便令老人的表情更难看了几分，“我给姓魏的挡过一个子弹，还要被他的侄子折腾成这样吗？”
听到这样的话，那青年便主动让了开，在这短暂的收摊时间里也只有难堪的沉默蔓延。
这样的沉默持续到了老人完全将厨具洗净，将厨具一一放好之后的他方才重新看向那沉默的青年，也看向了不远处桌上那已经放凉了的鳞丸。
“真浪费啊。”他低声道。
“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该天天想着些老一辈的事。”
“你们的事也不该一直如此……”青年沉声道，“魏叔迟早该见您一面，而您也该面对他一次。”
“不是什么都可以和解的，孩子。”老人摇了摇头。
“我现在直不起腿走路，但我又能在龙门一直直着走路，这样就够了，而姓魏的走过的路，我会让开，这是很好的结果，我不劳烦他那种大人物，他那种大人物也不必为我这种无名小卒浪费心思。”
“若真是无法挽回的事，我也曾见过，但您与魏叔何曾到过那种地步？我明白我做的没什么意义，还给你徒增困扰，但总得有人去做，我受过魏叔的帮助，也受过您协助，这件事合该由我来。”
青年说着，抱拳行了一礼：“还有，陈晖洁，我听鬼姐说她曾带人阻过您的生意，也请看在我的份上别忘心里去，她也不清楚您的过去。”
“城管的活是那样的，我能有什么放在心上的……”老人扯着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容，“也是我自己到处跑惯了，或许也确实该找个街正式落脚，好好弄个营业执照来干活。”
“那样的话还请让我为您提供些帮——”
“用不着的，孩子。”
“我只是个老头，又不是老的什么都不能做了，何况我最近还收了些学徒，别的不说，帮忙办点事还是可以的……”
说起学徒，老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暖许多，“也是有鬼姐的协助啊，想来陈家那丫头带来的不快也早就被她揭过了，犯不着你再来一次，否则这算什么？
那陈家的丫头是什么宝贝么？你和她都来护着，多让她做好警官该做的事就行了吧？就像你两年前做的那样。”
“呃……”青年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老人定定的看着他的脸，也叹气道：“放在两年前的你，也很难想象会跑来我这儿洗碗还替人赔不是，你是经历了什么，还是放下了什么？”
“放下了什么吧。”青年回答。
“那你放下的是不是太多了？”董阿伯摇头道，“陈家的丫头做错了什么也不该是你来道歉，姓魏的不敢面对的，也不该由你来黏合，你什么错都没有，反而一手促进了这龙门下城区渐好的风貌。”
“我能好好开店，也该感谢你。”
“也就这一点，我其实快忘了你当初逼我提供协助的事，毕竟结果是那么好，让我们都不再质疑你的能力。”
“我做了多余的事？”沉默的听完了这些的青年问。
“是啊，本来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重要的，你也管不着啊……”
老人说着，看着放置碗筷的橱柜，又重新腾出手来，要打开遮阳的伞棚，“你有问题可以多在龙门走走，多跟其他人聊聊，而我就是个卖鳞丸的，你跟鬼姐，跟头儿多聊点都比跟我说有用。”
他说着继续出摊，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似乎要重新开张，而青年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才道：
“既然如此，董阿伯，再来一份鳞丸。”
“现在不行，你得排队。”董阿伯抬头看了眼他。
“排队？”
“我的生意可是一直很好的，有人预约，你得排得更后面。”
“那就帮我排一下吧……”楚信然笑了笑道，“正好我其实不太饿，倒时候来取。”
“下午三点四十，你该记个号码和名字，现在的近卫局官号可不能随便打。”
“挺好的，说明终于重视了，记我自己的吧。”
楚信然走上柜台前，接过老人推过的纸笔，写上自己的手机号与略显歪扭的名字。
老人瞥了眼，摇了摇头。
“字如其人的话，在你身上还是那么不合适。”
“呃……”楚信然一时语塞，也不去争论常年生活在写字母的生活环境下能写出什么苍劲华丽。

NO.5：很奇妙的遇见
（春节了，唉，还要走过亲戚才能回家。）
而今不过是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街上还有着许多出来溜达的人。
龙门的商业街能够同时混杂着乌萨斯语、炎语、龙门本地语、维多利亚语四种语言。
尽管将龙门本地语与炎语分开来算并不合适，也不符合国际分类。
但从观感而言，地方方言和官话的差异常令人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楚信然在龙门也算是待过近一年的时间，但对这里的方言仍旧是没参透，这也一度成为过最初的办案阻力。
毕竟楚处长不懂本地方言，副手星熊督查作为东国居民也对本地方言缺乏足够的了解，这样的组合在案件的调查取证上便显得很吃力。
龙门尽管是座国际性的移动城市，理应对官话与外语都有足够的经验。
但实际上却没有说官话的习惯，能够说标准官话的更是少之又少。
原因很简单，这座城市的地位与所处环境导致了一直以来是外来人适应这里，而不是他们适应外来人。
不过委实说，星熊对当地语言的掌握可比楚信然高多了，毕竟是比楚信然更早在龙门打出威名的鬼姐，在当初也一度作为楚处长的代言人与发言人存在，令其在「鬼姐」的黑道名号外还多出了另一层威慑。
那可是黑白道都吃的威慑。
不过抛开这一层，楚处长自己的名号在龙门大半的本地老牌势力都还是管用的，其中便包括了眼下那家古意盎然的店铺门面：
——鲤氏侦探事务所；
契合龙门画风的霓虹灯构成的招牌下是大炎传统街坊的门面画风。
但委实说，或许是生意不太好的缘故，跨入木门之中就能看到不少东西蒙尘的陈设，而很多东西的摆放也都与青年记忆中的隐隐重合。
都过去两年了，这里的变化却还是那么小。
“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原来你真的回来了啊。”
连那竹编的摇摇椅都还同印象那般摆放在窗边，上面也一如既往的仰躺着懒散过头的男人。
侧着头看向大门口走进的青年，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起来是没说什么做生意的热情。
一个侦探事务所有这种待客之道的话，也大抵很难让委托人信任吧。
但那份前提也得是正经的侦探事务所才行。
事实上，鲤氏侦探所表面上只承接侦探事务，暗地里却是什么业务都接，作为龙门灰色地带的「万事屋」而存在，来这里的客人不会怀疑侦探所的实力，真正一无所知的客人也不必对侦探所的店员有多高的要求。
侦探嘛，楚信然自己都做过，和低级的赏金猎人差不多，要么帮忙找阿猫阿狗，要么就是帮忙盯梢、捉奸什么的。
在一座城市里，当地的警卫部门越正式越靠谱，那侦探这一行就越尴尬也越难吃饭。
维多利亚倒还好，哪怕是伦蒂尼姆的骑警队也谈不上足够靠谱，侦探的市场资源还有开发余地，但在龙门，侦探吃饭可以，但也就混口饭吃。
昔日的龙门混乱，侦探混饭吃是在黑白两道之中抠。
而今的龙门秩序，侦探混饭吃仍然是黑白两道之中抠，听起来没什么变化。
但对当事人而言，见证了两次市场分割都没自己的份是一件很蛋疼的事，而恰好，市场分割的推动者之一，便是而今踏入事务所的人。
“是来看我如何落魄的么？小处长？啧啧，而今这幅模样也不能说是小处长了吧？看起来都比我高了。”
“我早已不是处长了，直呼其名也没关系。”
打量张望完着这事务所大厅的杂乱，楚信然方才回过头来看着他：“看来吽先生有些时间不在了。”
“你来找他的？”男人闻言顿时撑起身来，似乎对楚信然口中那「吽先生」的重视能够击破他的懒散伪装，“又打他主意？我可不会放他去你们近卫局食堂。”
只是相较于他的认真，青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还是很平淡：“只是随口一提，而今的我也没必要提近卫局着想那么多。”
“你有这自觉就好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理念我倒是蛮欣赏的，只是你一来我这儿感觉就没什么好事，能不能直接离开？”
男人在对话中试探出青年的立场就开始开门见山了起来，而对此，楚信然只是从风衣内侧兜里摸出个红色的物事来：“帮我直连莱茵黄金的情报区块，顺便……我想知道一些人现在的状况，把你知道的也一并说说。”
“哟……委托金搞得这么贴近节日啊？”
一把接过那物事的男人直接当面拆封红包，抽出里面蓝色的钞票来，迅速点数。
“这个价啊，倒也行吧。”
刚才还一幅毫不掩饰嫌弃模样的男人，稍微缓和了些态度，或许是看在钱的面子上。
鲤氏侦探事务所的万事屋有着更为实在的认可，这其中便是包括了莱茵黄金的官方访问权限，这个国际性质的赏金委托发布平台在某些不方便建立当地分部的区域会选择与当地势力合作，鲤氏侦探事务所便是其中之一的体现。
因为是合作关系，所以鲤氏侦探事务所并非莱茵黄金的下属机构，他只是可以代替莱茵黄金为麾下赏金猎人行个方便，而辛苦费什么的分成就是合同上的内容了。
这年头纯侦探一行可不好吃饭，鲤氏事务所这种混杂型事务所是常态。
不过能接到莱茵黄金的合作也算是口肥肉了，其中有运气，也有实力。
“情报区块你要连哪儿的？”从摇摇椅上跳下来的男人跑到一个桌台前一把推开了上面的杂务敲打着上面的按钮。
数秒后，幽蓝色的光便从桌台浮现，组建成完整的投映屏幕，显示着整个泰拉大地的板块。
“拉特兰、维多利亚。”
楚信然走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我来操作。”
“你随意咯……”男人扬了扬手示意随便，然后有些在意的瞥了眼自己那被对方拍过的肩，继而退后几步再打量着楚信然，“不过听说的大伙儿情报都有说你变了我还没怎么相信。”
“你想看以前的我？”楚信然扭头瞥了眼，又重新回头看着光幕，十字不断在操作台的键盘上滴答作响，步步锁定自己心中所想的关键词，“那也不是不能演回去。”
“免了，我可是正常人，你现在这样正好，我也不至于急着催你离开。”男人说着，端着杯子在热水机边给自己倒了些热水等凉。
等了几秒又突然问：“你是一般路过市民A么？”
“你是年年有余？”楚信然的眼中映着荧幕上的高大建筑。
“是，不过没想到还真是你啊，虽然魏总督的名字很令人联想，但还真不敢相信你能发出那种话来。”
“你的网名口味也不敢恭维……”楚信然淡淡道，“让我想起在魏叔家电视里看到的劣质小品。”
“那个混帐小品就别提了，我回头就得把网名换掉……”老鲤不爽的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抽出一张便签纸和一杆笔来，“扶贫干部偶像化，扶贫工作浪漫化，社会矛盾尖锐化，人民群众阶层化脸谱化，它编导和编剧biss！对了，你要问哪些人的状况？”
“呃……”
“嗯？”
问了却没有立刻听到回应，男人便疑惑的回过头看向那边操作的青年，便见他面前的光幕刚刚切到宏伟圣堂上，雪白色的金属教堂，足够宏伟也足够凌厉，哪怕是个照片也能让男人在瞧见的第一刻失声，理解青年方才的不回话是怎样的缘故。
“那是什么？拉特兰的建筑？”
“星熊、陈晖洁、林雨霞、林舸瑞、碧翠克斯•施怀雅、亚当斯•施怀雅，企鹅物流的可颂、愚园路吃百家饭的阿发，这些人。”“？”
楚信然：“？”
“你还跟我？”老鲤瞪着那一脸无辜的楚信然，恼怒道，“你这报菜名呢？我刚还在问你你不回答就在这儿报菜名？”
“我给了钱，工作时间麻烦注重委托。”楚信然不卑不亢道。
“屁哦，这么多人你那点钱又够了？”
“大部分都是熟人甚至名人，只是让你把听说过的相关消息告诉我，不烦事，不费神。”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问！”老鲤听了只觉得这家伙真会瞎折腾。
“我习惯有备而来……”楚信然说着，回过屏幕，删减几个关键词又扯出另一幅照片看了看，“对而今的龙门，我是个陌生人，陌生人要拜访当地，首先要了解些风土人情。”
“矫情，你就走了两年！半年前还回来过！”
“半年也能发生很多事了，能让一个国家上层易主，也能让一个王朝大换血、还能让一个人怀疑自己的人生……”
楚信然感叹道，“时间不能代表什么，就像福祸常常接踵而至，不是么？”
男人听着青年的话总觉得意有所指，似乎每段话都有什么实际映照。
而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这句话，便只是无奈道：“行吧，你要了解到什么程度的？你说的那些名字也有我没什么印象，只听过一两次的啊，要让我刻意去查可就谈不上轻松了。”
他的潜意思是得加钱，可青年却辜负了他的期待，只是扭过头回答：“没印象那就没必要说。”
“能让你没印象，也就没什么大事。”
“真难说你是上心还是不上心啊……”男人有些疲惫无奈的倚着办公桌端，端起便利签和笔来开始工作，“反正我就照着自己印象里的来吧。”
“嗯，可以。”
闻言瞥了眼点了点头，楚信然便也重新看向屏幕，借用莱茵黄金的情报区块来查阅着从委托平台方那统合的地域资料。
并不止于图片，下方还有那些显得微小又密密麻麻的注释，能够弥补楚信然曾经那匆匆走过的情报缺漏。
他的处事风格是谨慎行事，提前搜集情报，可现实就是自逃到维多利亚起，他就一直缺乏准备的余裕，当初走过的拉特兰、当初走过的萨尔贡、当初走过的大炎乃至龙门，全是顾不了那么多的一头扎进去。
虽然走出来了，还闯出了一定的名声，但你要让他说点什么当地的见闻、特色、名产什么的，他就说不出什么东西来，除了密切相关的全无了解，也因为这方面的情报匮乏而导致当初的走法大抵都谈的上粗暴。
回溯过去，净是干架。
能讲述的只有干架，以及干架途中的东西，而那些东西往往发展下去还是干架。
除了维多利亚久居以外，在其他土地的经历竟然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这合理吗？
他妈的，怎么全是干架，生活可是爱与美食口牙！
分明是怀着这样生活信条的楚某人便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一周目走的坎坷，二周目要回去，自然要有所改变，首先得让自己不那么被动才行，他的人生经验就是一被动起来就容易被卷进干架。
被动起来连去逛当地美食街的余裕都没有，做人的弦要松弛有度，一味绷紧，垮掉的可不只是身体，楚信然一直很懂得给自己抠时间休息，只是大炎的那几天冲击蛮大的，现在都还觉得有些混乱。
连董阿伯都说他放下的东西太多了，因为身世的揭开而抛下了一些过去的坚持，但抛多了又影响判断。
姑且还是先拿着吧，某些东西。
“老板有客人？”
就在楚信然在操作台前敲着键盘，时不时按下拷贝，而另一边的男人还在冥思苦想着写总结的时候，突然跨入大门的菲林女孩儿倒是有些诧异的探头。
“阿又不知跑哪去了，吽又在出差，难道该我了？”
橘黄配色与黑色斑纹以及时不时的白色点缀，可谓是非常标准的虎斑，配合那同样一致的返祖面容可见是虎类的菲林先民女孩，穿着前卫与传统相结合的自改大炎装束打破这里的安静。
楚信然只是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尽管是个陌生人，但看模样和声音是个年轻人，大抵谈不上新员工。
老鲤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大学生好好学习去，昨天不是还在抱怨社会实践没做完吗？别打扰客人，做你作业去！”
“大学又不是高中，还作业……你这是刻板偏见！”女孩儿活泼的吐了吐舌头做抗议，偷瞄了好几眼那明显是客人的龙族青年后愣了愣。
但老板呵斥在前，她还是只能不情不愿的带着小背包跑进了里屋。
还带关上了门。
“大学实习生？”楚信然不咸不淡的问。
“算是吧，一个爹妈不管的孩子，暂时收养，拳脚功夫不错，学习也挺用功的。”
“收养，她是第三个？”
“我说你可以不被赶走可不代表你能这么套近乎。”
“我很好奇她的年龄，你是不是有用童工的记录。”
“嗯，她是第三个，我这人就老是捡来些倒霉孩子嘛，要是走了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活。”
“呃……”楚信然闻言瞥了他一眼，重新回过头看向光屏里的皇宫外景，然后抬手按下了关机键。
“她的发色和种族，让我想起在大炎逮捕过的男人，她叫什么名字？”
“你要真名？不是吧阿sir，你都不是处长了还这么查人？”
“代号。”
“哦，槐琥。”一听是代号就一脸没事了的男人那边，也一把撕下了便签递过来。
“喏，你要的风土人情，我简写的，你可别说看不懂，喂，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
从命名风格而言愈发确定的楚信然倒也没说什么，更没去看那里屋方向的意思，只是捏着那便签扫了眼点了点头。
“辛苦了……”

NO.6:不变就好咯。
（回家了，明天大概是下午更新……）
“所以你打算在离开前把认识的人都拜访一遍，而从那事务所那儿走出之后就是这里？”
“是啊，但没想到，林老爷子竟然不在，反倒是你在这里。”
龙族青年笑了笑，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橱窗，橱窗前有着好几个孩子正趴在玻璃前，橱窗内的玻璃糖罐，五颜六色的星彩糖在糖罐里缓缓转动着。
也连带转动着孩子们的视线。
眼见这样的一幕，他看了眼站在里侧的扎拉克女孩。
那扎拉克女孩同样望见了这一幕，却没有做出什么动作。
既然对方如此冷落客人，他也就转过身朝着那几个孩子走近，半蹲着笑问：“要买糖果么？”
“呃……”
四个孩子，长得最高的小男孩显然没想到只是望着橱窗就会有人招呼他们，顿时显得有些尴尬，倒是边上一个小女孩偏过脸来问：“大哥哥，星星糖多少钱？”
“这个嘛……”青年站直身来，后退几步侧身瞥了眼糖罐背后黏着的价位签，又重新走近蹲身道，“五毛钱半斤，春节特惠哦。”
“这么便宜？跟克路街的糖果价完全不一样欸！”有另一个小女孩惊呼道。
登时又有个小男孩儿蹦出来招呼着：“叔叔，称一斤！”
“噗……”
这陡然的称呼转变让青年后方的女孩险些没绷住，但肩头的耸动仍然暴露出她激动的情绪，眼下就是想看前面那青年此刻是什么表情。
然而，面对从大哥哥到叔叔的称呼跨越，前面的青年其实没什么表情变化，仍是维持以那柔和的微笑着应声道：“好嘞，你先等等。”
说着，他便起身走近糖罐捞开，熟练地带起了边上的塑料袋往里塞了几轮糖果，再捞起了如今显得颇为过时的老式木杆秤望了两眼。
望着便又抓了几颗丢进托盘上的塑料袋里，这才从固定用的铁钩上取下袋子，将其递到孩子面前道：“来，给，慢点吃哦。”
“好，谢谢叔叔。”那孩子也递过了带着些汗渍和褶皱的一元龙门币来，倒是颇有礼貌，等楚信然接过才抓过口袋来。
就这份教养，那与同伴差别迥异的称呼大抵不是怀着恶意，只是这么想来反而令人怀疑教育问题或是生活环境。
楚信然觉着自己应该还没老到那个程度才对，不过被叫叔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并不是会在意年龄的人。
所以递过糖果后还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顺势问道：“还要买点什么吗？春节蜡烛、香火、对联都有哦，糖果的话也可以试试其他的，比如维多利亚进口的水果软糖。”
说起维多利亚水果软糖，还是他方才望了一眼摊铺的其他东西时瞥见的，那倒是他见过的。
但那花钱买糖的小朋友正冲着朋友们打开口袋来，几个小孩霎时七嘴八舌的道谢和抓糖，完全没有理会一旁青年的意思。
后面不远处的女孩已经抬手捂着肚子了，好像这家店不算是她家的产业似的。
青年眼见这一幕倒是平静，见几个孩子已经沉浸在小圈子氛围下便也只是无奈的笑笑，继而退身，打算回到室内。
只是他这一迈步，倒是吸引了一个孩子的注意，当即回身问道：
“对了叔叔，这里有鞭炮吗？”
“……”
楚信然怔了怔，回过头看了眼后面的女孩。
后者的笑容已然僵住，面对孩子期盼的目光与青年问询的神色，一时之间像是卡壳似的没什么反应。
这让青年稍微挪步，挡住了这群孩子看向她的目光路径，微笑着摇头道：“很遗憾啊，这里是糖果店，那些对联、香火都算是破例了。”
“什么嘛！连蜡烛对联都有居然没有鞭炮？”
“摔炮呢？还有擦炮？”
小女孩们不曾在意，小男孩儿倒是不依不饶的问，然后在得到青年一个一个表达遗憾后悉数离开，这家小摊铺便又恢复了冷清。
而青年也就回过头来，在女孩儿侧身避开的动作前走入屋内，一面走一面问道：“钱柜位置还在那儿吗？”
说着他就抽开了一个抽屉柜子，便见不少零钱，也就不等对方回答便将手里那皱巴巴的一块放了进去。
“没变啊，真好。”
“你也太自然熟了吧？脸皮越来越厚了。”女孩这时候才开口，看来倒是状态回来了。
“难道要让你来应付客人吗？”青年回过头来看她，“林老爷子的店在这一转应该名声挺不错。”
“你这什么意思？”女孩的表情不善起来。
“这小店虽然在林老爷子的资产下不值一提，但他其实挺重视这里的，不是么？”楚信然坦然道，“这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养老铺子，也没准备让你来看着。”
“还能让你来看着？”女孩反问，“楚处长，你来鼠王的地盘被人看到可是在给我们添麻烦。”
“我现在不是处长，林雨霞……”楚信然摇了摇头，“只是作为楚信然来见见故人。”
“故人？你知道故人……”林雨霞乐了，气乐，便是当即问道，“那你不先去见见碧翠克斯？”
“诗怀雅？我为什么要先去见她？”还在打量着这屋里其他糖罐的楚信然回过头来，便见她双手抱臂，表情更加不快的模样。”
“你还在装作没有当初那回事，还说故人？”女孩抬头死盯着他，粉红色的瞳孔中满是愤懑，“明明你都不需要装作那副冷漠模样了，就不能彻底放开不演？”
“林老爷子告诉你那件事，不是让你操这种心吧？”楚信然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有些事过了就过了，老鲤没说，林老爷子没说，亚当斯老爷子更没说，那便没必要提了，你这又是在替谁委屈？”
“她知道，而你还当做不知道？”
楚信然怔了怔：“她知道什么？”
“呃……”林雨霞登时也有些卡壳，只是盯着楚信然的脸看了几秒，转过身直接拉了个椅子，坐下道，“不知道，反正她明显知道什么才那么在意你，大家小时候都是一起玩的，你为什么就非要一副第一次认识我们一样？”
“塔露拉也会是这样。”
“你当初还说自己和她不像……”林雨霞不爽的看着这家伙，也看着他身后露出一截的，一点心理波动都不给的尾巴，独属于扎拉克的大圆耳朵颤了颤，“等等，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她要怎么了？”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的记忆也会出些问题，也会觉得大家的过去宛若雾里看花，很多人际都要重新认识，这就是她身上要发生的事，而原因，你没必要知道。”
楚信然淡淡道：“那是你父亲那一辈才会知道的事，揭开它就等于揭开所有人的疮疤。”
“那个老笨蛋……”林雨霞微微垂首，有些纠结的磨牙，只是磨着磨着，眼前就出现了一抹红色。
“我之后的行程有近卫局，该见的还是会见的，只是你这儿更近而已……”楚信然微微躬身的递着手里的红包，“提前预祝新年快乐，或许那几天我又不方便当面说。”
“毕竟哪怕不是处长，我也能有些忙不完的事。”
“呃……”林雨霞沉默着看着他那尤为罕见的温和表情，温和到能够立刻在脑海中闪现出些过往的画面，那是挡在面前的两个背影，都有着角尾，在阴影的勾勒下倒像一对兄妹。
仔细想来，小时候碧翠克斯老是要强又打不过人，而自己又总是胆小，只能去找陈晖洁帮忙，陈晖洁又总是能挡在大家面前，而楚信然和塔露拉又老是在陈晖洁边上，两个平时话不多，却又很喜欢数落人的家伙总是能打翻所有不服气的孩子，所以那两人的背影总是常见，也总有印象。
那时候，大家也不会直呼全名，除了塔露拉和碧翠克斯这两个名字太长的维多利亚人。
但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在三年前楚信然回到龙门时，那份疏离与变化感的确最为强烈，强烈到能让每个人意识到幼时已经远去。
塔露拉消失不见，碧翠克斯说好了一起上大学，却改了主意回到了维多利亚，回来也才是两年前的事，而陈晖洁远走维多利亚留学归来对着工作废寝忘食，连聚会都鲜少参与。
然后是眼前这个男人。
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疏离，这个姓楚的是最过分的那个！
主打无声无息的来与无声无息的消失，同时接人待物都冷的像个冰块。
若不是知晓他做了不少人事，林雨霞根本不会客气，哪怕是爸爸说他是个苦孩子，要对他好点也没用！
谁不是个苦孩子？谁又能轻松了？
她才不会想碧翠克斯和陈晖洁那样一直给他机会，她早已习惯了冷眼互观，老鼠从来都不排斥阴影，但寒冷与阴影是两回事。
只是为什么那份寒冷又能消失？
“信……”
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红包与眼前那带着些头疼的笑脸，林雨霞伸出手的同时，险些觉得自己又能念出过去的称谓。
但她还没有念出，门口的杵杖声与脚步声都令她迅速清醒了过来，一把拽过楚信然递出的红包就拽起桌上一个包朝外冲，倒还不忘喊道：“老爸我走了！还跟人有约，这家伙丢给你了！”
往外冲的过程就是和进门的银发老人擦肩而过，甚至险些把自己赠与对方的大衣给撞落下来。
但她也没停留的意思，直接便小跑着跑走了，看起来还真挺焦急似的，也将身后的「哎哟」声给甩在脑后。
“哎哟，这野丫头，急成这样干嘛？”尖锐的手指一把拽住了滑落的大衣衣肩，稍作整理令其能够继续挂在身上后，出去溜达刚刚回来的老大爷才放下了另一只杵着手杖的手中勾着的口袋。
“你跟她说什么了？”
倒还不忘扭头问向楚信然。
“她问我为什么不去看诗怀雅，为什么还要继续装作没有当初那回事，为什么要一副第一次认识的模样……”
楚信然如实回答，然后耸了耸肩，“最后一个问题真是回答的腻了，也不是没跟她说过，这次反应挺大的。”
店长闻言有些愕然的回头看向女儿跑走的方向，继而叹了口气：“是我的错，或许不该将那小老虎的绑架案告诉她。”
“我觉得她能理性看待这件事。”
“她以前确实挺理性，或许是我的什么话或别的什么事影响了判断……”楚信然也看了眼门外的方向，继而回过头，“不过你让她来替你看店可真是鲁莽的决定啊，林爷爷。”
“我一直想说，我和少爷的年龄差也不是很大……”老人慢悠悠的走到女儿之前坐过的座椅前坐下，“辈分更是平的，你叫我叔更合适。”
“但我的记忆告诉我，小时候我也喊你爷爷……”楚信然不卑不亢，“偶尔不礼貌一次还会喊臭老头。”
“你这小龙崽子！”鼠王笑骂道。
“折中一下还会叫林老爷子……”楚信然说话毫不受对方影响，抬手指了指后面的收钱柜，“之前有一队小孩儿来，卖了些斤星糖出去，人小鬼大甚至问有没有鞭炮卖。”
“没有的……”老人摇了摇头，“雨霞这孩子随她母亲，怕爆竹，你的记忆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吗？”
“有的，最近还会愈发清晰，关于小时候的……”楚信然抬手敲了敲额头，身后的尾巴也微微晃摆，“我在大炎知道了楚家的作为，也更确认自己的身世有问题，但对过去的记忆倒是多了些认同感，让我有些微的矛盾。”
“照着心头的想法做事即可……”鼠王说着，抬起一只手探入袖袍，反倒抽出个熟悉的物事来，“不过多了些认同感也好啊，来信然，还记得么？鼠爷爷给你的压岁钱。”
“两年前你可没给过，怎么突然想起了？”楚信然接过红包问，然后没等对方回答先行了一礼，“总之，先谢谢林爷爷了，提前预祝新年快乐。”
“听到你承了皇帝的任务，而且也过了成人礼，这就算是我最后给你的红包了。”
林舸瑞笑呵呵的摸了摸下巴处的束成一缕的长须：“拉特兰可能不太平，给自己讨点彩头吧。当然，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介时也方便来拜年。”
“呃，其实吧……”楚信然从衣兜里也抽出张红包来，上面还画了个简笔的「老鼠」，“我也有给你准备红包。”
老人愕然，继而抬起手摆了摆：“收着，转来转去算什么，你有这心意就不错了，没想到第一个想起给我红包的年轻人居然是你。”
“失望？”
“怎么会，好了，去看其他人吧……”鼠王说着，露出个狡黠而又慈祥的笑，“其实老鲤鱼在几分钟前就在咋咋呼呼说你给他红包了，也说了你从他那儿问过哪些人的名字。”
“这种卖完情报转手就把这件事当做情报卖出的情报贩子，活该被近卫局盯那么久。”
“他这又何尝不是因为你以前的行为呢？再简单不过的因果罢了。”
“我不在乎，大过年的我先放他一马，回头再看。”
“你这孩子……”鼠王无奈的看着他，看着他将红包揣进衣兜又问，“要去看晖洁她们了吗？”
“嗯，也蛮想看看近卫局的。”
“要对大家温和些啊，既然距离过去更近的话。”
“没问题的，鼠爷爷，对了……”
楚信然说着，重新环视着这糖果铺。
“两年了，这里都没什么大的变化，真好。”
“老头子我也不喜欢改变啊，只是糖果终归要与时俱进。”
楚信然笑着挥了挥手：“但甜味大抵是不变的，走啦。”
“不变就好咯。”老人笑了笑拎起手杖指着晃了晃。
“去吧，小信然。”

NO.7：比过年更热闹的近卫局。
（回家了，舒坦了，不用大鱼大肉然后考验肠胃了。）
龙门的近卫局大楼，完全可以称作当地的地标建筑之一。
由前龙门核心总警署改造，其高度迄今为止也算是龙门高楼大厦群之中的佼佼者，与市政大厦、太古金融大厦、各自立在不同的街区充作立柱般的地标，但也不免令人觉着忧心。
只觉得楼造那么高就是为了被炸的，就算不被炸，来点地质天灾也能一起摇摆，或是单纯的城市移动，划分地块迁徙，也会觉得那些个大厦碍事。
但它们就是存在了好些年了，就同那「圣骏堡凯旋门」的仿造建筑那般，属于龙门曾经还归属不清时便已然簇立的产物。
而今不过是被数次改制，已经从内到外都很难看出原本的模样了，也并无上述提到的那些显而易见的弊端。
并且，其实近卫局的警员们都可以证明的，证明看起来很细长、很脆弱、很适合从中部断裂的近卫局写字楼其实挺结实的，甚至能承接两个剑术与源石技艺强绝的「怪物」在上面撒野对冲。
那时候，老牌的近卫局警员们都忘不了那样的景色。
哪怕事发时底下的路人们只能瞧见一闪而逝的虹光与冲击而过的水流不时显现，并且暴落的雨水也有效驱散了本应聚集的围观人员，那些警员们也不会忘。
两个看起来分明是人类，都和大家也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也就种族上的差异会出现些尾巴或是角一类不同的家伙，在两百米以上的空中借着建筑外玻璃、水流震荡、音符弹射为踏板进行碰撞，厮杀。
每一次的刀剑相击所掀起的冲击波能让大厦的加厚防弹玻璃都给震碎，被击飞的一方撞上大楼更是能撞穿墙壁砸裂承重柱——如此的力量与身体素质展现的就不像个人。
可也正是那夸张的一战都没能拆断近卫局大楼，也让那时所有不服空降未成年领导的警员们见识到顶头处长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别的不说，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近卫局大楼遇袭事件结束之后，虽然警员们还不清楚空降领导的办事能力如何，但却起码知道其战斗力和大家不是一个等级的。
从这一点看来，也算是树立威信的捷径了，尽管塑造的是在后来的版本中逐渐妖魔化的恶名，却也与目的没什么差异。
而那位年轻却又强大的处长也似乎没有扭转那份印象滑坡的意思与作为。
反倒有几分放任的意思，足以让后来接任近卫局的管理者看着那些资料进行环境模拟时，直皱眉头。
“也不是不能理解吧？他放任那恶名延展成型，也能威慑龙门的敌人，他那一战所竖立的可不只是警署中的警员心中的畏惧，还有龙门所有非法者的畏惧。
自那最初肆无忌惮之后，龙门就再也没有敢于直冲总警署的犯罪者，更是再没有出现过那种一人对抗数十人的夸张犯罪者。”
高级警司碧翠克斯•施怀雅，站在近卫局的另一位高级警司陈晖洁的办公室前。
她正望着那屏幕上显示机密案宗中的文字，望着文字书写着的惊心动魄的内容。
里面不论是对源石技艺探测的极高数值还是关于大楼受力的推断测算，都有些骇人听闻。
连话语也是对那些记录的有感而发，只是对于打开这份案宗的人而言，她的出现与发声的都有些碍眼。
“你怎么又来了……”
陈晖洁的语气带着过于明显的嫌弃与厌烦，这样这种态度对于近卫局的绝大部分警员而言都具备着足够的压迫感。
毕竟，即便龙门近卫局的高级警司并不限于一个，甚至其中一位就在对面，但陈晖洁仍然是特殊的。
不仅是因为她是龙，更因为她是龙门近卫局升职最快的高级警司，最年轻的督察组成员，更是有着江湖传言其与魏长官（魏总督）有着一定的亲缘关系。
再考虑魏长官在楚处长离开之后对陈sir的一些看似严厉实则关照的安排，任谁都觉得她必然是未来的近卫局处长，是被魏长官当做楚处长的继任者所培养的。
就凭这一点，她在绝大部分警员们心中的地位便超越了其他同事，几乎默认对方是近卫局的管理者而对其话语、指令保有着十二分的敬畏与顺从。
当然，其本身的实力也赢得了大家的尊重，没人怀疑她的能力、她的恪尽职守、以及她的嫉恶如仇。
她的升职是不掺水分的，所有看过她履历的警员都会敬重其中的奋斗，只是有着一个可怕的根本不像人类的前辈竖在大家的心头，就像阴影一般让大家觉得陈sir难以超越那个家伙。
不过这对警员们而言全然不算是坏处，因为他们也不希望出现第二个楚处长。
尽管陈sir合理地分配所有时间，办案、训练、饮食与个人爱好也从不落下，时时刻刻那么高效的模样像极了他们畏惧的身影。
但大家也能从那份身影的不同中，察觉到陈sir的「人味儿」。
尽管她在努力成为一个完美的人，但她还是个人。
她好像对自己太苛刻了，对大家也太严厉了，但比起那个身影，她还算好。
她似乎对政治方面不太敏感，对一些应该避让的东西也太过横冲直撞。
但在那个在一年内就消失于权力斗争的身影面前，她还远远不到那般置入危险的程度。
大家爱戴着这样的陈sir。
当然，反过来看，大家有多爱戴这样的陈sir，就有多畏惧那个漆黑的身影。
“因为我被拜托帮忙递呈请假信。”诗怀雅说着，从自己带着的挎包里硬是掏出一叠的纸张来。
碧翠克斯•施怀雅，龙门富豪家族千金，虽然没有选择投身于家族企业，她依然自豪于自己的家族，也以家族姓氏直接作为在近卫局的行动代号。
不过下属们直接称呼她为「Missy/大小姐」的时候总比喊「诗怀雅」的时候很多。
作为一个菲林，也作为一头虎类特征的菲林，同时还是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坐上近卫局统治者高位目的的菲林，更作为同一等级的同事以及青梅竹马，如此多的buff叠加之下，便是龙门近卫局「反陈派」的头领诗怀雅。
向来是作为近卫局唯一的唱反调人跟陈晖洁对干。
这也是龙门近卫局特色一景「龙争虎斗」、「龙吟虎啸」的必要环节。
不过其能力倒也不缺，所谓唱反调也不是为了斗嘴宁愿弱智，而是抓住陈sir的考虑漏洞惯常贬低，在这一层面，这两人其实蛮互补的。
也是有着这完全能够互补的两人在，大家也完全不怀念过去那位阴影率领下的近卫局。
呃，应当纠正为绝大部分人都不怀念。
大家都还没忘记鬼姐似乎很关心处长，而现在的话，陈sir和Missy好像也对处长很在意，不过「怀念」一词显然应当另说。
因为大家只当是两位高级警司对有着诸多传说与恶名的楚处长有着一定的好奇，这也无可厚非，曾经也有不少记者怀着类似的想法前来采访。
然后他们都爪巴了。
有俩记者是真的爬出去的，似乎是一贯的软磨硬泡没过，稍微有点攻击迹象被处长借题发挥扔出了办公室。
关于处理方式暂且不提，光是好奇的话，大家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怀疑那份好奇会碰壁转化成与大家类似的情绪，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一叠？”陈晖洁看着诗怀雅手上那一拨眯起眼睛，换个公司老总看到这种画面只会觉得手下想造反，但这里是近卫局，而作为高级警司的人还能保持冷静，“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滥用职权，调用了龙门监控系统来看楚……楚信然的行踪，然后有人推断他在朝这儿走，结果就是这样了……”
诗怀雅没好气的晃了晃手里这一叠请假信，“别急着去训斥那几个滥用职权以及在这种方面动用心理分析和侧写能力的家伙，先说说这些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打回去！半年前的空楼已经是场笑话，现在还要来第二次？何况是年末！”陈晖洁看着她手里那叠纸张能看出些火气来，“这几天不准任何请假！”
“你不考虑仔细看看？都只请半小时，回头双倍加班都愿意……”大小姐摇了摇头，撇了撇嘴，“夸张成这地步，我都快觉得楚信然是洪水猛兽了。”
“不过这种不妨碍公务的请假批了也无妨吧，这会儿忙的都是些文书整理，也没什么要紧事。”相较于陈sir，Missy向来表现得更加体谅警员们。
“不准……”陈否决着，继而寒声道，“那家伙已经不是处长了，一个普通市民，甚至可以说是外籍人，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也该破掉心中的阴影了！”
“这怎么都不太好吧？还影响办事效率……”诗怀雅有个大胆的提议，“既然是外籍人，要不要考虑直接拒在门口？”
“不，让他来，我也要看他来了之后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陈晖洁坚持道。
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说完对方就不劝了，只见诗怀雅收起了担忧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道：“那挺好的，我听说他有大炎国籍了，甚至还有个三品官衔，要拦还真拦不住。”
“你一开始不说？”
“你应该自己情报灵通点，陈sir——”诗怀雅施施然地甩着手里的那叠请假条，乐于看对方笑话。
然后对方就直接开喷了。
“你老豆生个旧叉烧都好过生你有用啊！叉烧猫！”
“你阿妈生个旧粉肠都好过生你，粉肠龙！”
“靓女，你搞嘢啊！？”
“我丢雷螺母！”
.
高级警司办公室外，一道长长的源石技艺气流通道紧贴着大门，相隔数米外的男人闭着眼睛，身边围着数十人紧张注视。
有人问道：“里面怎么样？批了吗？”
男人睁开了眼睛，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下表情也变得蛋疼起来，有些踌躇的说道：“在，在对骂。”
“呃……”一群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一时之间的静寂无言在数秒后被某人的抓狂打破：“我早觉得不该让Missy去找陈sir！这两人撞见本就高几率吵架！”
“咩啊？不让她去让你去？你有胆子给陈sir递请假条了？！”
“没胆子也要挤出胆子！每个月一次免费的请假条不用什么时候用！我年假都没请过一次！”
“喏，勇士你上？”
有人让开空位，其他人也无比配合的让开道路，眼见如此体现近卫局警员战友情的一幕，那个嚷嚷着要挤出胆子的人却是苍蝇搓手起来，觉着这怎么还是该从长计议一下。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从长计议之中，大家桌上、衣上、椅子边上的对讲机迅速滴滴滴了起来，那是非常罕见的三级警报，通常只会出现近卫局都难以抵御的危急事件才有的分级。
对很多警员而言，这还是很陌生的警报等级与铃声，还有些茫然，以及无端的心慌。
而老人们却是体现出了前辈应有的干练与冷静，一个个面色肃然的按下了接通，其中一位警司抬手示意安静，继而问：这里是龙门近卫局总局，报告案件状况！”
如此稳重且冷静的询问，当真让新人们抱以憧憬与钦佩，然后就听到对讲机的另一处传来无比焦急的报告声：
“来自大炎的怪物在太古广场下车！”
“啊！！”新人们瞧见了稳重前辈露出了心肌梗死般的后仰将倾反应，便有另一个警司扶住了前辈的肩膀，刚要说什么。
“不可名状的阴影踏上松江大道！”对讲机里的声音愈发焦急。
“快想想办法！”那警司立马撒手不去稳住要倒下的同伴开始拽着另一位高级警司的肩膀摇晃。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跟他快一年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高级警司表示无计可施。
“那还是去闯陈sir那关吧。”有人鼓气道。
“阴暗残酷的恶龙踏足朝着铜钟门迈进！手里还拎着一袋苹果！”
“苹果？那——”有个年轻人正要发声，就被一个老哥抢过话茬，一脸铁青：“他又要人顶着苹果射击了！”
“蛤？？”
“啊！！”有人愣了愣，也有人如梦初醒般，只是回想起的是噩梦。
这时对讲机里发出了更加绝望的声音：“楚信然还买了箱牛奶！！”
“这……”“他又要用牛奶来作法术介质来恶心我们了！！是他！是他！陈sir啊啊啊！！”
“蛤？”刚推开门的陈晖洁诧异的看着一群涕泪横飞的大汉朝她这儿呼喊着跑来，便又退后了一步，关上了门。
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诗怀雅：“外面什么状况？”
“蛤？”诗怀雅闻言怔了怔，将陈晖洁推开到门口，后者也罕见的没有抵抗，非常自然的被她推开，然后也看到她一脸见鬼的表情。
“不知道，但我觉得他们需要浇一头冷水。”

NO.8:好 同 事
（15号了，兄弟们该陆续脱离亲戚苦海了吧？）
「分明是握着琴弓的手，却像是在握着刀剑。你在这里，有些可惜」。
「这世上可惜的东西多的是，但你说的却什么都不是」。
「厮杀之余，你还有辩驳的余裕吗」。
「不，只是因为你要输了。输掉之后能说的只有法庭上的证言」。
.
“先生？”
铜钟门，一个地标式建筑，其本身由一道石质大门轮廓建筑上悬挂的铜钟而得名，而那附近正巧有着近卫局大楼的出入口之一。
现在，一个左手拎着一袋苹果，右手拎着一箱牛奶的龙族青年站在那近卫局大楼前，仰头望着上方建筑所延展的些微坡度结构，便能想起曾经在上面疾驰，于上方作战的往事。
只是那时候，这栋大楼还不是那么单纯的写字楼造型，而是更富创造性一些，有着不少偏斜式设计的玻璃墙面甚至能够形成一定程度的滑坡，看起来倒适合让食铁兽来拍片子。
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毕竟不是完整漫长的滑梯，真要去滑也只是滑了几十米便直坠而下，只是花哨一些的自杀行为。
但若是有着能够消弭冲击提供推力的源石技艺，却又有另一种可能了。
若能对抗高空带来的本能恐惧，便哪怕是在上面战斗都不是问题。
几个要素合计为一同，便成了那一战，那场他在龙门待过的日子最为艰难最竭尽全力，也是最声势浩大的对决。
那一天，龙门的雨本就很大。
那一天，一个拎着小提琴的男人拜访近卫局，声音低沉而优雅，炎语间又有着叙拉古的口音韵味。并且，还是位有些盛名的小提琴手。
那个男人孤身一人前来，既是作为龙门的一个叙拉古家族供奉的干部以及打手，也是作为一位小提琴手，来到那一反传统，变得「过分严格」起来的龙门总警署之中，拜访在莱塔尼亚盛极一时却又急速没落的奇才。
既是作为前些日子龙门警署「暴力执法逮捕的家族要员」的兴师问罪者，也是作为音乐人的好奇拜访一位经历奇特的后辈。
巧合的是，那龙门总警署的权利顶点与他要拜访的后辈是一个人。同时，也是与情报中表现一致，沉默寡言且过于锋利的一个人。
男人先是以音乐前辈的身份拜会，携着作为礼物所带来的大提琴，也带着他自己常备的小提琴。
在警员们的重重警惕，也在后辈的招手放任之下，一场暴露了身份却也仍然得以进行的拜访持续了十分钟便戛然而止。
短促刺耳的琴音极不和谐，在那琴弓与琴弦的拉扯下仿佛能够穿破人的耳膜。
而那也恰是动手的号角，一场看似矜持上流的音乐交流化作更加真实的战场，只是很快那战场便从室内转移到了室外，从姑且还算暖意的房间变作了冷厉的狂风骤雨。
只有小提琴的乐音夹杂在雨中悠长，与钢铁碰撞声相碰撞。
那份回忆到此为止，楚信然回过头来，便见那门卫招呼着自己。
虽然穿着的制服上有着近卫局的标识却没有额外的装甲与相应的头盔，这样的门卫严格来说并不能算近卫局的警员，只能说是作为预备役的保安，也显然是个不认识楚信然的新人。
所以那位门卫此刻的脸上挂着更甚于他的迷惑，大抵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在近卫局门口仰头看着大楼就开始发呆。
尽管这并不触犯什么法律，但看着还是有些异常，于是门卫选择做些提醒。
不过那位奇怪的龙族青年似乎并未完全沉浸在发呆之中的意思，被招呼一声便反应了过来，冲着门卫点了点头，扬了扬双手都有拎着的东西温和道：“麻烦替我向阿sir们通报一声，我想来参观一下近卫局。”
“年关期间的近卫局全面戒严，不接待任何参观与采访。”
疑惑地看着这个除了水果和牛奶以外，什么行头都没带的青年，门卫只觉得匪夷所思。
毕竟在他短暂的任职期间倒是见过不少参观采访的记者，官方的和民间的都有，就是没见过这么普通的。
而且真有普通人会想参观近卫局么？
越来越可疑了，这不会是什么犯罪者来踩点吧？虽然长官老是语重心长的说少看点电视电影的警匪片，也别把那种东西当成参考，但这种事哪儿是说说就能记住的？都说年底了容易冲业绩，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送上门的三等功呢？
龙门近卫局明明有个更加正式的大正门，有着好几位前辈在那边的前台巡视来着，跑来铜钟这边本就挺怪异。
虽说如此，却也不能把对方直接抓起来审问，尽管对方显得有些奇怪，门卫决定还是先老老实实的履行职责再待会儿报告好了。
“我保证不会耽误各位阿sir的工作，请帮我通报一下。”——
这样的回答不仅仅出现在门前，还会出现在摄像头的声音捕捉里，让办公室内的诗怀雅嘴角抽了抽。
“他会说这种话？虽然也确实没什么问题，放他上来说不定能「强化」那帮家伙的工作效率。”
同样看着那一幕的陈晖洁沉默着不知道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道：“他就不能直接打电话么？”
“有谁知道他想什么——”诗怀雅耸了耸肩，“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口耳相传呢，半年前他来龙门也没找我，这么说来我还真是几年以来第一次见他，出入好像蛮大的。”
“半年前他就已经是这样了，没那么冷肃刻板，但也没这么蠢的地步……”陈晖洁皱着眉看着屏幕里还在跟门卫聊的那家伙，低声呢喃着，“直接打电话就就解决了，我都没换过号。”
“你说什么？”诗怀雅还捏着下巴看着屏幕呢，依稀听到陈晖洁在嘟囔着什么回过头来。
“没什么……”
陈晖洁本就没什么心情理她，一把拽下左肩膀固定的对讲机，通过按钮转换着频道，看着上上面浮现出「D1」那属于近卫局大楼铜钟出口区块的标签时，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诗怀雅惊讶道。
“啊，星熊在那！”
她愣了愣，回头便见到屏幕的方框中有着额生长角的女性走到两人边上，正在和门卫说些什么便招呼着青年朝里走。
“原来他叫了星熊啊……”诗怀雅还在感叹道，“我还觉得奇怪刚才怎么没看到她，莫不是那时候就已经下楼了。”
龙争虎斗鬼见愁，才是近卫局常态的完全体，像之前那样碧翠克斯•施怀雅与陈晖洁的吵架对骂之中没有星熊进来打圆场便完全属于一种异常状况。
但或许是因为楚处长要来近卫局的消息太过「可怕」，不论是老人还是新手们都有些失了分寸，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星熊督查（鬼姐）不见了的异常状况。
指望那俩正在对喷的注意更不可能。
也得是对喷结束了瞧见星熊在监控里出现才惊觉好像少了个人。
“他应该一开始就打了星熊的电话……”陈晖洁的表情有些复杂，“别忘了，一开始他回来的消息就是星熊跟我们说的。”
“居然在这时候跑了……”诗怀雅的怨念似乎朝着别处，“她都没报告过诶，这儿会下去算不算擅离职守？”
陈晖洁愣了愣，摇了摇头苦笑道：“她在近卫局里地位其实比我高，你想做什么还得考虑考虑大家接不接受。”
“我能做什么，我就说说……”大小姐撇了撇嘴，“倒是你原来还知道看大家接不接受？”
“近卫局又不是一言堂，别把我说的像……”陈晖洁说着说着卡了卡壳，瞥了眼桌上的相片，指了指，“听起来倒像是他那会儿的。”
“差不多吧，不过也没想到能有这么深的阴影，拎着苹果和牛奶都能PTSD，他还真会玩儿啊。”诗怀雅没好气的说着，指了指大门。
几分钟前那里还是被一群人敲门，打开门更有一种僵尸片的感觉，或者哥伦比亚一些说成丧尸出笼？
过于冲击力的画面在两位长官的威严之下解明了原委，而两位长官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准他们的请假条。
都继续干活去！
年末这么多事，全龙门的安全秩序维护都在身上压着，你们也配休假！？
登时一群人都是一副当场去世的模样，一个个宛若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岗位上，然后在诗怀雅一句话的蛊惑下顿时奋起！
“我们总不可能拦住他吧？越刻意反弹的越厉害哦，不如你们表现得认真一点，倒也方便说些好话？”
真的能说吗？
尽管关于楚处长的记录里可没什么根据好话就能温和的内容，那家伙在记录里根本就像是无血无泪，处事中都难以瞧出个人情绪，但是！但是不妨碍大伙儿怀有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心理。
当初那会儿的侥幸心理听起来是最不可能保持下去的东西，但却也恰恰成真了好几次。
——虽然也有人觉得那是恶龙在折磨他们，偶尔的放松只是让他们更禁得起折腾。
但也不妨碍这份怀抱侥幸心理的传统保留下来，才有了眼下办公室外的井然有序，连键盘敲打声，文件书写的笔触声都好像能融汇成一片严肃认真的曲乐。
可悲的是，长官的办公室里，却没在干活！
还在唠嗑呢。
“他们那会儿实在是太累了，注意不到其他。”唠嗑一号陈晖洁，没去再看监控屏幕，也没兴趣连别人一路走来都要监听监看，回过身来仿佛责任心正在闪闪发光，开始堇业起来的端起面前的文件整理起来。
只是嘴上还在说：“否则应该能注意到前处长帮他们做了不少事，连偶尔的无心之言都听了进去，结果他们只觉得运气好。”
“也可能注意到了不想承认呢？那会儿都很苦才会落下阴影，至于楚信然也苦的事……他又不表现出来，非要撑着，这种事不就只有我们这种会翻记录研究的人看？”
唠嗑二号是真的在唠嗑不干活，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因为她不干活是因为活已经干完了，而下一批接应的还没来。
她现在能干的也就是翻翻维多利亚和龙门本地的股市什么的，毕竟虽然这人一副不回去继承家业非要来近卫局发展的模样。
但作为施怀雅家的大小姐还是有着商业领域的真才实学，只是近卫局的忙碌确实限制了她的空余时间，令她经济手段最直观的体现便是炒股。
诗怀雅大小姐的财富可不都是家族予以，至少那些让同事都看着头大的零花钱数值是她自己赚的，一分钟几百万上下也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一度让她最初任职近卫局时被警员们私下讨论这算不算是大小姐下基层体验生活，又什么时候回考虑辞职走人。
有这种能力和家世，干嘛要来近卫局这种地方找不痛快，天天跟陈sir吵架不说，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虽然近卫局最高危的职业是特别督查组，但其他职业又有什么安全的呢？
老是携带者那柄凶狠链锤的大小姐也不是什么单纯的文职人员，这种选择怎么看都怎么不值得。
“我翻是为了熟悉近卫局，你为什么要翻？”有陈sir这种习惯性跟她斗嘴的人在，也是大家觉得更不值得的地方。
“我当然是为了接手近卫局！”诗怀雅回答的语气端的上是神采飞扬，她总是毫不掩饰要和陈晖洁竞争那个位置的目的，只是眼下那却不是重点，反倒是在谈论一件很丧的事实。
“不过也没几个警员会翻那些文件吧，楚信然那家伙是不是太别扭了？还用牛奶来充作流体源石技艺介质呢，那些家伙一个一个说的时候嫌弃无比，也没想过那种偏向感知的运用，施术者自己的精神会有多大的负担。”
说起这个的诗怀雅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这种一换一也太蠢了，楚信然那家伙施法的时候大概等于把自己灌进牛奶里了吧？鼻子里全是那种甜腥气，亏他受得住还能保持面无表情。”
记录里明显有着不太中立的坏心思，刻意记录了前任处长训练警员们的表情细节以展现足够的残酷冷漠。
但在源石技艺学科高材生眼里，那残酷冷漠等同于坚忍与要强。
过头到有些自虐的地步，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诗怀雅的源石技艺学科成绩还行，陈晖洁就只有理论还行了，其本身源石技艺的特异性注定了她在法术实践上的分数不怎么样。
不过也只是实践分不行而已，理解还是能够理解的，尤其是文月阿姨曾经跟她说过不少次楚信然的事，内容也是关于楚信然作为处长时的勉强，为此还对魏长官颇有怨词。
但陈晖洁并不想听这些话。
她们都在心疼，却没有想过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
这些人都只是在将自己的看法加在对方身上，可曾想过对方并不在意这些？
她越是看前处长的资料，溯回那个变化太多的信然哥的记录，便越是感觉能够更加明白他在想什么，就好像他和自己其实是一类人。
只是就算是如此，她还有很多问题不明白，而这些不明白，或许就能在今天弄清楚。
“你不是知道他的目的么？为了方便管理连体恤表现都削去了，这些话说来也没意义，你也可以直接去跟他说，反正他马上就要上来了。”
将排序好的资料推到一边，再将接下来要处理的资料挪到面前，陈晖洁提笔指了指上面关于最近入境龙门的外来者状况简述报告：“或者你要来替我解决这些东西？”
“啧，你就继续忙吧，这可不是我的工作。”
被这么呛的诗怀雅直接转身准备走人：“这么沉迷工作待会儿人走了别又朝我发脾气。”
看着她的背影，陈晖洁怔了怔，继而有感而发：“吔屎啦雷！”
很纯正的情感，充分证明了就算没有这回事也不妨碍她嘴臭对方。

NO.9：不过几年。
（有太阳的时候能脱外套，没太阳的时候能多穿两件，这天气真奇妙啊。）
门卫说的并非虚词，年关期间的近卫局大楼确实不接受任何采访参观，也正是因为缺乏无关人员的存在，一楼便显得空阔许多。
仅有着数个出口处的保安与警员，或站立戍守，或坐于桌前忙碌于事务。
皆是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注视着自己该注视的地方，头也不抬，直至两个人的走近。
“给他做一个临时登记，B级权限。”走在前面的鬼族长官冷冷道，朝着前台示意一旁的客人。
“好的，阿sir。”
扫了眼那位长官以及长官一旁东张西望的男人，前台回应简洁，并立时挪动鼠标敲打键盘，并开启了面部识别功能。
识别过程颇为效率，不过数秒的时间，屏幕上便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身份证明以及因为近卫局职能而额外开放的部分详细资料，也让前台怔了怔，抬手按下回车键的手指都颤了颤，努力稳住手从抽屉里摸出张通行卡递过去，声音也低了些来：“请，请收下。”
她只是个任期不到几个月的普通职员，尽管比起其他岗位的前台要多进行些应急救治、格斗、射击训练什么的。
但那些训练的成果也几乎没有展示机会，便也自觉只是个普通前台。
没曾想过那些15楼以上的阿sir们讲过的故事主角会有出现的时候。
也没有故事中那么可怕，更没有长得张牙舞爪，奇形怪状，反而是个长得很不错的人，就是目光冷了点。
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是因为什么？
因为周围都特别安静吗？
“谢谢。”
有些滞涩的思考进行得很慢，对方的回应却没有被同样减缓，前台小妹只见那男人接过了卡片，道完谢便走向了电梯口的方向，而一开始走在男人前面的长官反而跟在了对方身后，那亦步亦趋的模样竟是毫无违和，仿佛演练过成百上千次那样令人莫名地觉得合理。
也正是在那俩人走远了些时，她才一个激灵的反应过来，看向了周围最近的保安阿sir们，唯有一直注视，才能发觉他们恪尽职守，目不斜视的目光其实一直有着眼角余光注意着那登记的男人。
大家都在畏惧，都在因为对方的出现而装的格外认真，只是她想错了。
她是看到那位鬼姐走近而努力表现，便也觉得其他人也是。
毕竟，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龙门近卫局，陈sir和诗怀雅大小姐以及星熊督查能够占据高位属实让她们这些其他的女性职员、警员们憧憬，打从心底觉得厉害，也格外的想在那三人面前展示自己，工作起来也格外有动力，而刚才那些其他的警员显然不这么想。
他们或许也敬畏鬼姐，但真正让他们那般屏息专注的却是那个一开始东张西望，走的时候却目不斜视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便回过头来看向了屏幕，那没有关掉的弹窗上还挂着那些保安阿sir们绘声绘色讲述的痛苦故事中常出现的名字，以及职位。
【楚信然，男，18岁，炎国炎都人，三品钦差大员，曾任御史台监察司、龙门近卫局处长……】
.
“前些日子，我一直觉得半年的时间已经能发生很多变化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能一天挨一天的接连不断，闹个没完。”
“现在不一样了吗？”只有两人的电梯之中，星熊也不再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态度，温和的笑问那个突发感慨的楚信然。
“是啊……”方才还在抬头看电梯轿厢天花板与两侧广告板的楚信然回头看来，点了点头，“龙门真是好多东西都没变，连近卫局大楼，甚至是这电梯轿厢也一样。”
他说着，抬手搭在一旁靠近电梯门的轿厢侧壁，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淡淡凹痕，像是被什么半碗状的东西给撞过。
“这里，还记得吧？”
星熊当然记得，看着那凹痕就能想起那让违法分子走进了近卫局大楼的闹剧，想着便笑了笑：“阿sir那一拳，如今想来还是留情了。”
“用如今想是不合适的……”楚信然无奈的收回些手，却又没有完全收回的举着，望着自己五指伸展后筋节分明的手背，“当初我的力气也没那么大，还是仗着源石技艺做力量传导推动，本质倒是在给身体压迫。”
学音乐的，大抵多少都能有些身体的「畸形」，但在楚信然身上，这个常识有些微的不适用。
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正常，有着应该能被很多人羡慕的自愈纠正能力，连久持工具所会磨出的老茧与肢体变形都没能留下，也会让不少的行内人觉得他浪得虚名，或是已然荒废了技艺。
他并不否认，何况他其实确实挺摸的。
看看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摸大提琴也不摸电子编曲软件之流的东西就明白，这人把什么喝茶、锻炼、读书看报都列入了日常生活一环，就是没把编曲作乐也列进去，突出一个不想干活，摸鱼丧志，也是MSR的个人日志上发歌频率极低的主要原因。
他对这方面也向来是无所谓的，早已有了凭着一腔兴趣做事的余裕。
“但当初就能比我强啊……”同样看着他撑起的手背，星熊还是那平和的笑，然后瞧见电梯逐渐减速，在五楼有人按下的作用下顿住，“在那时候，就只有你能在扳手腕上赢我。”
电梯门洞开，一个警员迈入脚步，初时随意，顿时绷紧，甚至想要回头。
可身后的电梯门已经在关闭了，而他也没能脱口而出一句「抱歉我改主意了」的话来。
只能赶忙朝着那似笑非笑的星熊督查与……楚处长点头招呼道：“督查……处……处长好！”
语气、声调、音量，都不知如何掌握，只觉得自己脱出口来的腔调大概特别怪，感觉要'死'了。
这感觉和三年前没差别，分明近一年的时间已经让他们那批人适应了处长的步调，可两年的不见既让他们松懈，也弄不清处长的标准是否有所改变。
便有了这份格外熟悉的无所适从。
“加个前吧，前处长，或是叫全名也无妨。”
楚处长的话语平静，相较于过往的冰冷简洁倒多出了几分人气，甚至一转文雅，这样完全超出预想的反差甚至能令那职员愣住，还是一旁的星熊一把拍了拍他的肩做提醒才反应过来。
“你去哪一层别忘了按啊。”
“是是是，呃前处长好。”一面应和一面按下了十层，然后借助电梯轿厢那没有被广告板覆盖的光滑金属反光来观察那位，警员将信将疑，只觉得不能轻下判断。
对方在任时可是不止一次的搞那种回马枪般的恶毒伎俩，这份突如其来温和素雅怎么看都觉得是在演！
该掏出手机来给其他人通风报信一波了。
念及于此，警员倒是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机，反正他本就站在电梯口前背对着后面两人，把手机放在面前后面也注意不到。
只是一打开手机才发现炸了锅，一堆的未读信息来自聊天室，其中不乏私信自己提醒的。
啊这……警员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不该手机静音，否则看看这聊天群哪会儿撞上这两位大佬，只是而今发个现状以及在线等挺急的怎么就没人理自己？
“啊，对了，来。”
“噫！？”
一听到那仿佛笑里藏刀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还在焦急等待聊天室界面的警员吓得发出个惊声儿来，便见一只手从身侧递出，还抓着个苹果。
这是……这是……嘶——
警员的DNA已经动了，连带那抓着苹果的手也动个不停。
诶？抓着？
“呃……”警员疑惑着垂首看向手里已经捏着的苹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的，只觉此刻心头警兆不断鸣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绑在十字架上，头上顶着个苹果。
“说起来近卫局的训练室还在地下二层吗？”楚信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向一旁星熊。
——
这对话走势是什么意思？
“是啊，不过近卫局而今用铳的警员变少了，射击训练场的占比被调整过……”星熊回答道，“可不能说什么都没变。”
射击场……什么都没变……
警员汗如雨下，望着近在咫尺的楼层提示牌，只觉得要赶紧去报警……等等，不是！我们就是警局！应该赶紧去通知其他兄弟！！
总之，总之……
望着那已经朝着九层迈进的电梯显示，警员一巴掌拍上「9」的数字，电梯系统的回馈很快，几乎是马上叮的一声——大门洞开。
“督查前处长再见！”警员忙不迭的冲了出去，起步速度令长官惊异。
“再……再见，这是三队的吧？冲的好快啊，明明不是库兰塔。”星熊诧异道。
“呃……”楚信然沉默不语的望着那背影迅速消失在拐角，再被关闭电梯门所截断，又沉思了片刻，才道，“你是不是没跟其他人说我只是来探望的、没有别的意思？”
“呃……”星熊尴尬的捏着下巴，抬头看向别处的回想着，“您有说过吗？”
“我没说过吗？”楚信然与她对视，“也就是说你没跟近卫局通知？”
“倒是告诉过老陈和大小姐你会过来的消息，其他人应该也都知道。”星熊背着手有些尴尬的看向别处，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一些问题。
“阿sir……”她又硬着头皮看回来呼唤道。
“嗯？”楚信然没好气的以鼻音回应。
“我回头自罚三杯？”她试探道。
“让一头鬼多喝三杯能是什么惩罚吗？”楚信然没好气的看了眼电梯楼层数字逐渐要爬到13，而目的地的16也不过是十几秒，“算了算了，现在说我只是来看看，不是来算账的也很难让那帮家伙相信，顶多半信半疑，这些东西你去送吧。”
说罢他就将口袋和牛奶箱朝着星熊递去，话语间都多出些方言的腔调，揣手摇头：
“造孽啊……还真是造孽，提前拜年都没什么人相信。”
“呃……”能看到对方这么老气横秋又带着几分稚气的感叹，星熊倒也不觉得好笑，毕竟她确实觉得自己有错，只是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又该如何挽回，甚至不知该怎么赔罪。
这副模样的楚信然和无措模样的星熊都蛮罕见的，正如近卫局绝大部分人也没见过鬼姐曾在龙门街头一脸空无单纯的模样，空有高大的体型与不符年龄的力量被另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引导着行动。
而现在，那个小鬼已经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个德高望重还广受爱戴的人物，而那小龙却是仍与当初没什么变化。
还是那短暂的浮华与无休止的奔波，以及不曾改变过的早熟。
“行了，别这个样子……”抬手轻轻拍在星熊的头上，一如过去那样在车站前相遇，询问对方要去哪里，顺路便为其引路，为其说明那般，楚信然的脸上挂着无奈又温和的笑，“本来也没抱过什么看见热情洋溢的期待，当初的阴影是我种下的，拔除的不易我比谁都清楚，只是开个玩笑，准备走了，星熊。”
说着他便放下了手来，身后的电梯也在缓缓拉开，能够听见一些玻璃壁所隔离不了的键盘敲打声与呼喊职员递出文件的嘈杂声，倒还有些热闹。
热闹的像个车站似的。
龙门就是这样，很多都没变。
.
“你要买票？”
“呃……”
“用不来吗？敲这里，嗯，你难道是听不懂炎话？お名前は何ですか？”
“ホシグマ。”
“黑熊？不，这种族，星熊吧？”
“你要去哪？这里？那就按这儿，倒是顺路啊，要不要一起走？”
「公子，魏公催促，人多眼杂，且在23区，不应有简单之人……哪怕是鬼」。
「等几秒又不妨事，语言不通的痛我可太懂了，维多利亚、萨尔贡、卡兹戴尔全是这弔样……呃，所以要一起走吗？旁边这黑蓑大叔不用管，他说的也不算数」“公子！”
“呃……”
“行了，别这个样子，不碍事不碍事！准备走了，星熊，车要来了。”
.
总是没变，人和事，不过几年。

NO.10:有些不合时宜。
（英灵神殿这游戏啊，大概是矿工模拟器罢。）
“D4区交管报告让中哥那边看一下。”
哒哒哒的键盘声响个不停。
“小区纠纷都报这儿来？交给居委会去！”
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与衣衫摩擦声从未消失。
“这里是近卫局！不是交管大队！递错位置了！拿走拿走！”
但更多的还是这样的招呼声与吆喝声。
“昨年12月到今天的文件入库还没搞定吗？前天就压缩发来了吧！”
“在做了在做了！这几天都在忙着处理热线消息，这帮人年底了还有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要报警我有什么办法！”
曾经，龙门总警署与廉政公署属于两个各自独立的部门，互不干涉。
但在数年前的部门改制之中却被彼此融合，在尽量保持职位功能齐全的同时进行了冗余处理与分割，方才造就了如今的龙门近卫局。
既要肃贪倡廉，也要维护法纪、维持治安、防止及侦破罪案、保障市民生命财产。
也正因为扩大了规模，龙门近卫局才有了那么多的新鲜血液，以及哪怕一直有所约束却也免不了已然逐渐散漫起来的风气。
然后在那俩人推门而进后，便陡然一转——
高声呵斥与吆喝声顿时都压了下来，并且随着两人之中那位青年的走过而愈加低微。
而被青年的视线直接扫过的人，更是好似直接失语一般，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也顿时收住，有些急乱的在眼前周围东瞄西瞄，然后抓起了桌上的手机开始用文字表述沟通。
【伟大英明的楚处长抵达了他忠诚的龙门近卫局……】
仿佛有着类似如上的特殊加粗字体来总结着这一幕的状态，但这显然只是种形容，毕竟这会儿已经没人敢在近卫局的通讯频道里这么嚷嚷了。
楚处长已经抵达了近卫局腹地。
也让沉默了许久的工作群又重新迎来了一轮活跃。
其间还夹杂着一些与工作无关的讨论，这倒是丝毫不担忧被对方瞧见。
三年前就已经主动将管理者权限移交给副手并退出群聊的人，自是不会像当初那样沉默窥屏一整天，回头挨个上教训。
只是仍然是个工作群聊聊天室，不会因为「万恶的管理员」换人了就改变其没什么人爱聊天的性质。
就好像大炎诸多班级聊天室、工作聊天室、班级聊天室一样，通常都是没人聊天只有公告更新的状态，或是始终就那么几个固定的人在聊。
而曾经的龙门近卫局就是如今这样的工作状况，各处办公室内通常都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为主旋律，或是接水接电话或是去卫生间一类的踏步声，突出一个安静而又忙碌。
忙碌的地方都在键盘与屏幕上，一条条消息穿行而过，遵照各部门聊天室的管理规则构成高效而又沉默的信息交互网。
只是做久了未免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在陈晖洁「接手」的时候，这帮人都已经更习惯于口头传达指令，令这龙门近卫局的文职区域吵闹的像是大课间的学堂。
陈晖洁也觉得有些吵闹，也曾做过一定程度的约束，但显然远不如楚信然那般程度，而她也不觉得记录中的那种近卫局就算是好。
而今瞧见楚信然出现在眼前也没什么好看的脸色，双手抱臂着走近，嘴边的勾起似是种讥嘲：“这算是前领导视察环节吗？”
说着，她还瞧了眼楚信然身后不远处的星熊——后者此刻正一手提着一大袋苹果，一手放着拆开包装的大箱盒装牛奶，朝着办公室内的工作人员挨个递送。
虽说星熊算是楚信然的旧部，但这两年以来都是陈晖洁在与她一同共事，不仅作为领导也作为时常一同行动的搭档，陈非常确信星熊哪怕是送礼也没有这么炎式风格的标准，大抵便是对方的想法。
不过让星熊来送倒是很好理解，早已通过文件以及部分警员的讲述「云」过一波当初近卫局环境的陈晖洁，自然明白让楚信然自己来送的话，怕是没几个警员能放心接。
只会觉得没安好心。
就算不是魔法卡，也会是个陷阱卡。
虽然大伙儿都不打牌，但也不妨碍理解一个瞬时启动一个延时释放的差异性，这种活儿自然也就得让大家信服的人来干。
比如曾经在龙门黑道与白道之间都受人敬重的鬼姐，也比如同样在龙门黑道间留有情分又在龙门白道间颇吃得开的星熊督查。
自然，两者都是同一人。
有情有义、绝不欺凌弱小、从不为非作歹，宛若东国旧时的任侠般的人，不论选择了那条路都能有人追随到底，哪怕是在楚处长统御下的近卫局也聚拢了颇多的小弟与迷妹，也端的上是位热血漫男主般的角色。
当然，女主也没什么不好。
这年头不论是炎国网络盛行的小说还是东国轻小说也不乏纯女主的冒险故事不是？
如此飒爽英气的鬼女向来是能将男女一同征服，成为什么漫画小说的主人公也是并无不可。
早年也不是没有前来龙门近卫局取材以及合作，试图将近卫局的英勇身姿以影视作品的方式宣传给普罗大众的电影团队来，经过诸多采访和精挑细选，倒也选中过几个警员，其中首当其冲便是星熊，结果还是对方拒绝出场，就此作罢。
值得一提的是，那也是近卫局刚成型的初期发生的事，电影团队的拜访也未尝不是有着上级的推手，试图将龙门重整的警备团队以这种方式重新介绍给市民。
只是决定选角之中没有那位另类传奇的处长出现属实令人惊讶，而之后也没什么警员为其鸣不平的模样，也只能说是没谁了，一个领导做成这样或许也算是种失败。
星熊倒还也没将那导演透露的，其实想要让楚处长出演剧中黑道巨擘的想法给报出来，否则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没有曝出来是好的，「龙门近卫局处长被一眼相中应该去演黑道巨擘」这一串字让任何一个杂志报社听闻都能给你延展成上百字，还会让不明真相的观众更加误会龙门警备力量的形象。
“只是来拜访一下，也或许会是拜个早年。”
相较于能令诸多看似认真工作，实际上一直在注意陈sir那边，眼见陈sir摆出那个态度既觉得好样的，又觉得要出事的警员们所想的那般，前处长的反应却是蛮平淡的。
“早年？”站在陈晖洁一旁的施怀雅微微弯腰，探过头来摆出一副颇有压迫感的姿态，却又因为升高差距而显得毫无意义，“是不是早太久了？这才一月呢。”
“我在龙门不一定能待到下个月，稍微还是有些事务积压在身。”说到这个时，楚信然的笑容甚至有些尴尬。
也让周围的警员们复刻了之前电梯轿厢内那位同事的状况——
一个个跟见鬼似的，心头全是纷乱的猜想，想着过去的处长真的会为了降低大家的警惕心而做出这种态度么？
不真实•jpg；
非常的不真实•jpg；
“因为龙门3号驳船口的那辆小型陆舰船吗？”陈晖洁好似随口一提道，“出产地是拉特兰，所属人却是你的名字，那帮人在昨天就在讨论是不是假的。”
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坐一桌的家伙，简直宛若死亡一指似的，被指的那一桌人几乎是顿时一个激灵，差点没绷住那认真严肃干活的假象来。
而那被问到这句话的当事人倒是沉默了一下，因为他也是想了想才想起陈晖洁说的是什么，摸出手机来打开一个专用于拦截骚扰短信的软件，在一旁诗怀雅凑到边上垫着脚看，以及陈晖洁那逐渐不快的目光中，花了数秒才从一排排短讯中翻到了那一串属于拉特兰教皇国的号码数字格式。
——拉特兰的小型陆行舰，暂时停泊在龙门移动城市的三号口上，由拉特兰语书写的激活密令也在其上，令他无奈的抬手扶额，而一脸惊讶的诗怀雅对于那密令文字摸不着头脑。
“确实是我的，虽然迟早要充公。”
楚信然无奈道：“我帮拉特兰运一个机密货物，理论上是越快越好，所以很难说公证处的人会不会放我待到二月中。”
“所以只是来拜早年？”陈晖洁便眉头挑了挑，似作某种暗示的反问道，顺便瞥了眼站在楚信然边上的诗怀雅。
诗怀雅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又转回了陈晖洁边上站着，还抬手在嘴边假咳了几声，严肃道：“年关期间近卫局不接受任何探望采访，前处长也不例外！你应该离开！”
“嗯……”楚信然只是点了点头，张望了一下周围，应和道，“好……”
“蛤？”这个问号自然不会只是从一人身上升起，连同陈晖洁和诗怀雅都愣了愣，全然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然后就见到楚信然探手入怀。
这种动作对大家都很眼熟，尤其是在犯罪现场。
在那种现场中，从怀里摸出的时常不是一柄短铳便是一柄便携手弩，或者是些投掷物一类的东西，可楚处长显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罪犯。
所以哪怕是有人神经反射也赶忙控制住了先行动手制住对方的欲望。
挺好的，否则也不知道倒时是谁在制谁，而且楚处长摸出的东西立刻就揭晓了。
是红包……
两张红包，一人一份，分别递给了陈晖洁和诗怀雅，让远处的星熊看到愣了愣，再垂手看向自己正在分发给别人的苹果和牛奶，让旁边的警员们看去的表情自有一股古怪。
这反应，大有一股「手里的苹果牛奶突然就不香了」的感觉。
令人心头不由升起一丝怜悯。
不过这种怜悯的出发点就蛮怪的，真的是那种情景么？大伙儿是一万个不信。
“拜早年也不能忘记发红包对吧？作为快要19岁的，已经有工作的长辈……”楚信然笑笑，将其塞进了虽然抬手却没有立刻接过的两人手里，“不过对施怀雅小姐而言，这可能连零花钱都不如，多担待吧。”
“？！呃，不是……”被招呼的诗怀雅还有些混乱，看着眼前的红包在看向楚信然，对他这个行为以及那一串话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回答起。
完全没想过会收到红包，更没想到会被「施怀雅小姐」这样陌生的称呼，还打算对那份对金额量表示不同看法，这般诸多想法叠在一起都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陈晖洁已经捏着红包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微不快：“你觉得自己是长辈？”
“从年龄上而言是没问题的……”楚信然并不意外对方的敌意，也不甚在意对方的敌意，“在炎都，成年且有工作的人是该给人红包了，虽然也有说法是成家了才算，但楚家是不兴的。”
“受过关照就要回报，予以关照则不须理由。”
确确实实于记忆中的话语，仿佛还能听到教书先生的念叨声，令他的表情也变作怀念似的，令这办公室的人群表情更加怪异。
这真是楚处长？
大家的记忆形象已经不是冲突了，根本就感觉切了世界线。
“总之，便不打扰公务了。”楚信然微微颔首着退后了两步，又看向了其他人。
有不少人也看着他，因为之前的冲击甚至忘了做掩饰，但凡注意一下就该确认键盘声都已经停了好一会儿。
而除此一来的对视，才让他们惊醒般想要躲闪目光。
“各位也请认真工作，龙门能过个好年，你们也能过个好年，目前魏长官还没有命我归来的意思，若是你们真能护好龙门，我也不必归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逐渐肃冷，也让所有警员们怔了怔，只觉得DNA又动了，这话确实是当初那家伙会说的，只是那时候他说这种话，大家只会觉得他说得轻巧，而现在却似乎有着不同的观感。
他说完这些话，也确实没有停留的意思，说罢便转身朝着出口行去，施怀雅和陈晖洁还没动作，星熊倒是立刻朝着一旁桌上放下了提袋和牛奶，赶忙追了上去：
“阿sir我送送你。”
“你工作忙完了吗？”
“高级督察能有多少文职工作，从老陈那儿分担的都弄完了，不碍事不碍事。”
“那好吧……”
简单的对话中是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令两位高级警司无言的看着关上的大门，再看向其他的警员们，还有那没有发完的礼物。
“来个人把剩下的发了，其他人继续工作！”
陈晖洁一面吩咐着，一面表情不太好看的收起怀里的红包，转身朝着自己的办公室方向走去：“施怀雅，你也回你自己办公室去，就算工作做完了也别乱闲逛，提前下班也没问题，但保持手机畅通。”
“诶？欸！姓陈的你这就跑了！”
而今的氛围下，大抵也只有这大老虎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招呼对方了。
但她的表情也不像她的语气那般精神。
陈晖洁也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只是走进了办公室，压上了门，朝着办公椅走去。
她心情很差，哪怕她自己都梳理不清为什么差，但也确实还有工作压着，让她无法空下来思考。
楚信然找了个很糟糕的时间点来拜访，让大家大抵都不太满意。
或许他感觉还行，至少看他的模样，星熊看不出来不开心，想着该找点什么话题，也暂时没有，再想了想，倒是憋出一句：“阿sir，我没有红包吗？”
“你比我大吧？星熊。”
楚信然冒出一句她没想到的回答来，令她一时语塞，虽然经常感觉不出来，但自己的年龄好像确实比他大。
“开玩笑的，只是那时候不方便给罢了。”楚信然微笑着还是摸出了一张红包，上面粘着的小标签上写着「ホシグマ」的标记，同他的炎字一样有些歪扭，看得星熊都笑了一声。
“别笑啊，东国字我好久没写过了……”楚信然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摇头晃脑，“而且我交给你的任务都没完成，笑什么笑。”
“阿sir这就够了吗？”星熊有些答非所问。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
“你就来看了一下中枢，现在的近卫局还有很多和以前不同的地方。”星熊补充着之前的问话。
“以后会有机会的，但现在确实不方便。”
“那还会见老陈和老施吗？”
“施怀雅整个才是姓氏。”楚信然不得不吐槽一句。
“还会见吗？”星熊坚持问。
注视着她那无比认真的棕瞳，楚信然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又不是马上就走，还会见的。”
甚至可能被文月姨拽过来……
想到文月姨对陈晖洁的关怀程度，当初想到家庭聚餐他就怀疑有那么一幕。
星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得到了确切的回复便轻松多了的样子：“阿sir要我送吗？估计老陈已经叫人替我送那些水果了，我闲得很。”
“特别督察也不该这么闲吧？何况还是特别任务组的精英干员……”楚信然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你对龙门的了解、不论是黑白两道还是政治经济教育外交，都比陈晖洁强，去继续看着她吧，她很需要你不是么？”
“老陈也不是孩子啊，离开一会儿也没什么事，谁还没点自由。”星熊耸了耸肩。
听来很有道理，楚信然也就只能摊开来说：“我要去看那个人，你就别一起啦。”
“九sir吗？”星熊从不方便自己一起去拜访的人选中想到了最可能的人，便是阿sir曾经的另一位副手。
龙门近卫局不只有处长，还该有个副处长。
但现在，两个位置都是空着的。
比起带来过无数阴影，时常还被谈起的处长，副处长的存在反倒是稀薄到仿佛被人遗忘了。
也从来不曾被谈起。

NO.11:就像死一般的静滞。
（活动要过期了，该于这轮卡池说再见了。jpg……）
不曾被人谈起的龙门近卫局副处长，自然不会是因为存在感稀薄。
相较于令近卫局全员畏惧的龙处长，以及令近卫局全员憧憬的鬼督查，这位种族为斐迪亚的副处长倒是个相对普通程度的优秀人物。
既能随同警员前往一线反恐，也能退居指挥所进行行动指派与破案调查，是个颇为出色的多面手。
那时候的近卫局三位管事人，都是多面手。
行动指派、破案调查、一线反恐，乃至文件整理统合甚至是部分关于电脑技巧的运用——楚信然、星熊、九，都是可以胜任的。
而这三人的区别在于，全能并不意味着万能。
虽然都是多面手，却还是有着特化与弱化。
楚信然的行动指派大抵以他自己为重心，或是以二十人以内的小队行动，而星熊在这方面的能力与天赋便是比他好得多。
便是类似这般的各有所长，楚信然擅长的是破案调查与一线反恐，星熊则是行动指派以及平衡上下级关系上贡献颇多，而九，便是在文件整理与电脑技巧上的特长。
而事实上，近卫局的队员们还是很好相处的，只要你不是楚信然那种能被一眼相中去演黑道大佬的家伙，迟早都能融入或是培养出自己的圈子与班底来。
九是个凭借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来的正经励志选手，和「弃暗投明」以及「空降领导」相比，显然更能让一般警员们认可，其活计也是最忙碌的部分，本应受到更多的尊敬。
如今却沦落到无人提及的地步，并非是本身做了什么严重违法乱纪，人神共愤的事，结果当是恰恰相反。
她在一年半前，也就是陈晖洁刚升职为高级警司半年后的一次任务之中，为其挡下了一枚源石炸弹的冲击。
其中一枚源石碎片在热能与动能的推动下嵌入了她的身体，这样直接的伤口显然无法避开成为感染者的命运，也无法避开这片大地对感染者的命运。
连大炎都尚且对石病患者没有个确切统一妥善应对方式，作为大炎归属一部分的龙门又能体现出如何的优越之处？
没有体现，感染者在龙门仍是受到歧视，龙门近卫局能改善的只有龙门的警备力度与执法力度，可这天底下压根没有一个能对感染者表以公正的法律。
龙门是一座移动城市，作为大炎数个对外窗口之一而令朝廷做出过诸多妥协般的特权予以，其中之一也包括律法的差异，只要不算太大的地方规矩不同是可以容忍的，但感染者的问题显然不是个小改动。
就算处长有能力干涉律法编写，就算他能够去找总督讨论，而总督也有能力启奏陛下，这一切也没有改变。
他自己都有能力直接去找皇帝聊，可结果又怎么样呢？
这是能够一朝改之的模样么？这是长久以来的世道。
先不说「到底该给感染者编写怎样的法律」这种事楚信然压根不擅长也没想明白，若是大炎真有心改变这状况，反倒会直接动摇江山。
全世界都对感染者不同程度的迫害，突然有个接收者的展开，只会让大炎成为众矢之的的同时，被一切感染者视作「救星」。
这是好事么？
从全世界涌来的难民，数量庞大到难以明辨的难民，甚至可能是在路上就变成了移动炸弹的难民……这对任何一位统治者而言都是难以言喻的可怕画面。
而若是立下规矩，层层筛选，固然能解燃眉之急，但那之后紧接而来，便又是人心的问题。
怨 声 载道；
予人希望又予人门槛，落差能令人心变质，变质的人心会污染群体。
届时任何有心之人的导向都会将其变作洪流，这将是个由好心促成毁灭的展开，足以被认作吃力不讨好。
大炎皇帝固然可以提前设置隐藏于人群的言论导向，可那之后还应有处置or安置，就业与文化差异等诸般问题，几乎可以说是源源不断的，给烛阴而今的工作量在添上两倍的范畴。
不要小看泰拉的感染者数量与受害史的绵长。
难民固然可怜，可当难民的数量足够庞大，难民们的境遇过于相似，援手带来的后果便是谁都该掂量掂量。
统治者的势力越大，需要考虑的越多，干净利落的永远只能是个人。
这份大环境才是感染者处境的绝望之处，能让任何援手都伸得沉重无比。
小小的善意并无压力，也只是小小的问题，但巨大的善意却会引来一个个接踵而至的难题。
说到底，便是这泰拉迄今为止都未曾有人真正解决过源石病，否则感染者又何至于被如此恐惧？
庞大的受压迫歧视群体本该是一股绝强的力量，也是谁也无法忽视的力量，可感染者的痛苦与难以预测的死亡直接让这股力量的寿命短到难以运用，从本应有所出路变作了毫无出路，才是如此恐怖的现实。
——连利用价值都少得可怜，又如何能让统治者重视？
唯一投以目光的时候只有其化作灾害的时候，或是将其引导向其他势力成为一种助力的时候。
这样的价值，未免太过悲哀。
在这份时代的悲哀面前，谁也不敢妄动，即便是敢于谋划十数年来逆转大炎颓势的烛阴也不曾涉足那片领域，楚信然和魏彦吾就行了吗？
只有出现了根治了矿石病的药物，感染者这一群体的未来才将真正具备以希望。
关于这一点，烛阴早早便同楚信然说过，而那时候的楚信然，也没能找到反驳的理由。
他也完全能够理解魏彦吾为什么迟迟无视龙门对于感染者这一块的位置，而作为龙门近卫局的处长时，他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将感染者也纳入执法范围之中。
将感染者也视作一个「人」来对待、来践行法律，都已然是大部分区域做不到的善举。
龙门近卫局可以处理对感染者的非法迫害，可也仅仅是如此。
感染者最为集中的区域，也是外来人口最为集中的22-29区之中仍是不乏出现感染者被欺负歧视的现象，近卫局出警迅速也改变不了这份深入人心的偏见，甚至还有不少感染者内部争端与自我放弃，这类事反而是警员们也难以处理的问题。
警备力量的强大只能保证市民的权益与安全，普通人与感染者之间的心理隔阂是难以干涉的，那是教育意义上的问题。
自楚处长负责以来的龙门近卫局，秉持着这份大公无私的一视同仁来对待龙门市民，不论是普通人还是感染者都依法办事。
如此一来已经算是降低了诸多犯罪事件发生率与感染者问题，可仅仅是如此自然不够。
这番不足，在副处长都成为了感染者之后，便化作了爆发的炸弹。
【自愿流放，离开龙门近卫局……】
近卫局后来的警员们只能听到这样的说法，记录在案的文字也都是如此书写。
但在副处长辞职的那一天，很多人都能作为亲历者来讲述曾经听到过的，办公室的门窗都关不住的高分贝争吵，甚至还有翻箱倒柜般的碰撞声，也不知是动了手还是单纯的情绪发泄。
九sir的离职一点都不平静，魏长官的愤怒也是没人敢触，陈sir去找魏长官又是一场争吵也无人敢去过问，关于那场风波，有的警员还是畏惧着感染者，而有的警员会稍微想到那个冷酷却又正确的处长，心想如果他还在，是否能够做到他们不曾做到过的事。
只是多出一场争吵，还是掺和那九sir的辞职递呈之中，将她稍作挽留，而不是如今这样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
她连住址与联系方式都没有留，让不少还能抛开感染者身份亲近关心她的警员们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最终只能无言。
近卫局无人谈论那位长官，仿佛没有过副处长这个职位。
可那个职位空着那么久，不少年轻的警员也曾跃跃欲试，然后被前辈们语焉不详的劝下，又仿佛在等着什么。
他们在等什么，他们自己会知道，但只是等真的有用么？
他们不知道，鬼姐其实有九sir的住址，也不知道，陈sir其实有着九sir的联系方式，但凡敢于迈步问出一句，那两人也会说出来。
但他们都没有迈步。
甚至是连星熊和陈sir自己都没有迈步，自九离职以来这么长时间的合作任务，日常游玩，有着大把的时间交流，却谁也没有提到那个人。
否则，这两人就该知道彼此各自握着九的号码与住址，完全可以拼成一块完整的拼图。
她们也在犹豫，尤其是，陈晖洁。
九为了保护她而受伤成为了感染者，也因为感染者的身份而自愿流放，可她自己……
也是感染者，知道这件事的人寥寥无几，可这仍是现实，同为感染者的两种结果与现状足以令她难以面对对方。
可她所坚持的事物与目标又难以将这件能引发轩然大波的真相揭开。
她还要纠结很久，而某些人没有那种纠结。
毫不忌讳的提起那个人，拽着完整的，一开始便被予以完全的拼图，昔日的龙门近卫局处长。
如今的龙门一般路过市民A，踏上了龙门23分区的街道，寻觅着通往她居所的道路。
龙门23分区，昔日龙门贫民区的一部分，而今能够稍微摘下这称呼还有他的功劳。
但那份功劳显然并不为人所知，这里的居民们还会以警惕的目光望着那穿着颇为日常衣装踏足这里的他，主要还是因为他那并未遮掩的龙角与身后难以掩藏的大尾巴。
其光鲜亮丽的衣装倒是其次了，有这两年的治理，都已经甩掉贫民区称呼的23分区也不是过年穿不起新衣。
不仅是生面孔，还是头龙，哪怕这片街道满是可疑人物，青年也能在可疑人物分级上排个高号来。
只是就算某些功劳隐于幕后，但也有着别样的威名在外，楚信然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走到哪都会有人监控行踪的大佬。
于是在那满是警惕目光之中还是会出现一两个友善之中透着紧张、敬畏之流情绪的例外，还会朝他招手，招呼他过来的同时，主动询问是否能帮上他的忙。
就算是不考虑对方作为前处长的身份，看在鬼姐或是鼠王的面子上也该让手下人放尊重点。
何况这位大爷也不是没有亲自来扫黑过。
如果楚信然去的是25区，那就不会是警惕目光了，应该是恐惧与尊敬两相参半才是。
值得一提的是，是那片城区后来纳入了鼠王的势力范围。
不过委实说，在执法机关做到这个楚信然这个层次，那么在这些灰色区域也该有着相当的名望了，真不认识也只能说是些新来的，证明了龙门还是有些地方变化很快。
“九小姐前些日子一直在是外忙碌，具体忙个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周围街坊领居有传言她可能要远行了，少爷你要是晚几天还真难说。”
“我还以为这几天拜访谁不算是个好日子，没想到也能合适一回。”
蜿蜒曲折的石子小巷，房屋的金属编号牌或多或少都有些磨损乃至人为破坏，楚信然张望着这对他而言格外陌生的街道。
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地上的颠簸以及路上时不时的脏污积水，只是觉得她住在这种地方有些过于艰苦了些。
虽然他对住处也没什么奢华的爱好，但好歹正常些吧？能牵网线，周围有超市，医院、车站距离适中更好。
但这种地方看起来更担心漏水断电什么的，前几天下的雨现在都还有积水，莫不是能养点风湿病出来。
“都快过年了怎么能够不是好日子呢？”负责带路的男人笑笑，没能理解楚信然的话语。
不过楚信然也不需要他理解，他自己也差不多想通了对方又不是陈和星熊她们那类公务党。
虽然不知道如今是什么职业，但既然是打算出国的话，那就大抵挺闲的吧？
不过出国什么的……这就已经准备离开龙门了么？
虽然只是传言，但姑且当做认真对待的楚信然愈发好奇对方而今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只是当男人将他带到了一栋老旧的独栋房屋前，并且先行敲门数次没有回应后，这状况倒是有些尴尬起来。
“她可能还没回来。”男人尴尬的笑笑，也不知这种状况他该如何面对对方。
“没关系，你先下去吧。”打量着这有着颇多划痕的铁门上方的屋号标牌与记忆中的一致，楚信然便朝着那男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帮忙了。
“我就在这儿等等也无妨，她失踪不会超过一天吧？”
“这个……不太好说。”
“那我等半小时就打电话问……”楚信然再次摆了摆手，“下去吧……”
“好，那少爷找个地方坐坐吧，这里也是个风口，有风的时候挺冷的。”
“嗯，很有用的建议，谢谢。”
楚信然笑笑，点了点头，看着那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再侧头看了看这附近不多并不算密集的房屋，最后再侧头看了看身后这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铁门，叹了口气。
“以前也不住这儿吧？什么理由会搬来这里？”
紧了紧领口的围巾，瞥了眼不远处那看起来装过防盗栏但是已经被拆掉的玻璃窗台，楚信然想了想，计上心头，决定让楚处长回来。

NO.12：但日子终归得继续过。
（吐了，假面骑士灭亡迅雷，建议检查一下东映成分。
什么屁股啊？给修玛吉雅上梦想自由正义了，可以对人类施行恐怖袭击了。）
时至年末，不论何处的交通网都要经受那客运量的考验。
在这种时候，市里市外都有着诸多车辆出入停靠，其车站的票务系统也常因超负荷停摆，也是一大帮程序员因此加班加点的罪魁祸首，龙门近卫局的招呼声中所提到的「交管报告」也属于这份年底才有的加急内容一环。
不过交管报告什么的还属于交通线上的突发状况，更多的常态是买不到出门或是回家的票，只能选择一些不那么正规的手段，以及不那么正规的行车。
黑车什么的，既可以用以形容这类车辆的票费定价，也可以用以形容这类车辆的非法营业。
通常时候，这些也是属于龙门近卫局的管辖范围，都是需要或罚款或拘留的状况，警员们常用来刷点业绩。
但在年关时期，警员们既没有那抓取他们的闲暇，也确实收到了上级关于稍微放款限制的指令，于是这些黑车行业也将短暂的迎来爆发期。
只要不是谋财害命层面上的黑车，大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这个时期时，龙门自己的车站资源确实是颇有不足，而大量市民的需求也无法忽视。
炎国人的归乡情节自然是懂的都懂，大炎的城市或多或少都有在这些点上妥协，只是就算有着这样的妥协——你以为黑车就好找了吗？
「想回家的人早就回家了，这些天还没买票的都是些迟到的，人要少很多」与「想回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好多人还会专门避开前几波人流买后面的票，人还非常多」的两种现实，到底是哪边更有道理，连仁者见仁都不必说——
九能够直接以亲身经历告诉别人，这几天不仅连抢票app已经炸了，网页服务器也瘫痪了，那些每天都能在车站看到的黑车黄牛贩子都看不见！
最直接显眼的黑车党都瞧不见，就只能用些自己的人脉去联系一些方便送人离开龙门的渠道，这一波已经不算是黑车了，这叫蛇头！
真是荒唐，昔日的龙门近卫局副处长居然会需要偷渡分子带头人的服务，这种场面未免太讽刺了些。
但对方的要求答应的倒是蛮爽快，还会反唇相讥她那而今作为矿石病人的身份，实在是令她懒得再待，敲定了出行时间便离开了那光鲜亮丽的大厦。
而今连「蛇头」都能在正经公司的掩护下摆出这种派头了，九对此有些不快，但又已然无法以副处长的身份对这种现象朝上提呈了。
近年来近卫局的作风越来越温吞，令她看在眼里多少有些烦躁，只是她也已经做不了什么，只是有些怀念那位尚在龙门近卫局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那种家伙就算能在这座城市的存活，也该是活在阴暗腐臭的角落才是，直至被警员抓捕关入监狱。
若说他们为客户提供了诸多的帮助不应遭受如此的待遇，不如看看在此之前他们又害了多少无辜者的性命。
负责提供非法入境偷渡的违法分子，当真只是做着送人出入国境，给所有人打掩护这么简单工作的家伙么？怎么可能！
这些蛇头有几个只是单纯做客运的，一个个手上有几个人没见过血，没干过龌龊事？
若不是需要这方面的人脉，也不想卷入黑道群体之中的关联漩涡，她早已单枪匹马杀进去了。
她在龙门近卫局时的内部交流赛只能堪堪进入前十，但这用来对付之前走过的那栋大厦，却是自信已然足够。
毕竟那时候的近卫局第一，可是那一位啊。
那位有着少年般的年龄与外表，却能无情碾压为人力量标准的黑色执行官。
两个月扫清龙门黑帮半数大小帮派，最终还是鼠王出面进行调解才停下了步伐，却也仍然重新订立黑白规矩的幼龙，始终是不少「老大」「头领」「族长」心头不散的阴影。
带着鬼与蛇的龙，传闻的配置总是比黑道更像黑道，某位导演也算是慧眼如炬。
同时也有不少人评价「魏彦吾用一个极好的黑道苗子来做处长肃清黑道」端的上是对症下药。
就是药效稍有不足，消失的太快了，其阻碍也太强了。
只是事实当真如此么？
而今谁都知道龙门的黑道是鼠王做主，鼠王拦住了当官的和条子们的步伐，为所有人保住了饭碗与传统。
可高层又有几人会不知道鼠王和那当官的有直接联系？
过去的只是尘封，并未被彻底抹去，龙门属于他们这件事谁不清楚？
九哪怕是没有没有了解那么深入，看的不是那么明晰，却也相信处长不会抛弃龙门，既走的如此洒脱，便也肯定留有后手。
所以她相信着那个并不算高大，但却始终屹立的身影，也相信而今的龙门大抵是很多人都满意的模样，只是她还仍是看不惯。
尤其是，成为了感染者之后。
感染者是不幸的代名词，也是让她对这座城市看得更清楚的配镜，而今她能瞧见昔日不曾注意过的角落，也能以新的角度审视这座城市。尽管，这其实是这片大地再正常不过的事。
普通人的柴米油盐自是与感染者的酸甜苦辣是不同的，这对于很多人来说，光是与感染者相处便能明白，但对龙门的太多人而言，这还是个全新的命题。
对九也是……
而对于初次遭遇如此庞大命题的面对者而言，最令人担忧的问题，无意是钻牛角尖。
钻了牛角尖的感染者，也就是无法适应身份落差的感染者，很容易走向自我毁灭的道路。
对九而言，过往的教育令她尚未走到那一步，但对这座城市，已是感觉愈发的难以忍受。
这并无什么不对，感染者迄今为止都还没有一片真正纯净的沃土，此刻的龙门也完全当不上那份名头，她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忍受着那些不公正的同时，隐瞒着自己的病情等待龙门的变化，或者，便是离开。
她正走在龙门下城区的公园小道上，在这24区的公园小道可以瞧见远处高架桥上来来回回的汽车驰骋，也能看到不远处的孩童在父母的看护或招呼下朝着公园外走去。
孩童穿着大抵是过年送的大红棉衣外套，崭新又红火，而父母的衣服虽然也算光鲜，却也不乏带着些补丁的，那是过年也没什么好衣服换的穷苦人。
在这逐渐靠拢黄昏的气温下，那样的衣服多少有些单薄，招呼孩子们回家也不奇怪。
已近黄昏了啊，这天色……
九望着那逐渐西沉的红日，才惊觉自己从那蛇头的公司里走出后，已经在外面逛了好几个小时。
一路的目标也仅仅是看看龙门。
自打成为感染者之后，不仅是自愿流放，还要避开公共场合，甚至连地铁都不能用，因为那儿有针对感染者的探测仪器。
同理，大型商场也不能去，大型影院都不能去，很多地方都不能去。
其他感染者畏惧这些是为了不被龙门判断为感染者而进行诸多人身自由限制。
而她只是不想出现在近卫局的视野里，不想出现在很多认识的人的视野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自由的出门行走了，而今天，她路过了大型商场、路过了大型影院、路过了市政大楼，甚至路过了龙门近卫局。
这其实还不够，她想走过的地方还没完，对于龙门这座城市，她想全面的看上最后一眼，然后彻底的离开，但要在一天之内平静走完那些地方，对她来说还有诸多不便。
与约定的时间还有数日，她还有时间，她甚至可以等到龙门近卫局年假的短暂期来偷偷到近卫局大楼看看。
哪怕是愈发的不喜欢这座城市，却还是有那么多舍不得的东西。
一路走来，心底仿佛都有声音在质疑自己的决定，而在想起那个人之后，则又开始想起那个人离开的干脆。
“这座城市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运作，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步伐。”
当初自己挽留询问那个人，质疑其走了之后近卫局与龙门会怎么办的回答，那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今才稍微感觉能够理解。
只是这样一来……那我不是一直被甩在身后了吗？
九无声的叹息着，站在这人烟愈发稀少，空气愈发低寒，连同街区治安都可能开始下降的公园离去。
这里是24区，属于曾经贫民区的一部分，也是治安最为恶劣难管的区域一部分。
而今这片区域建立起了新的秩序，有了另一套规则，却也完全不妨碍偶尔会出些人为了过个好年而不让别人过好年。
这样零星的问题，说不定路过一个街道就能撞见，然后被一道源石技艺所终结，在老旧的路灯照不到的黑暗中消弭，只留下带着尾与类似角饰的的女性阴影轮廓远去，直至那轮廓最终走到了自己熟悉的街区，遇见了几个热心的阿婆阿叔站在街灯下招呼她。
「有人来找过她，一个陌生男人，穿着像是上城区的是公子哥，猫哥都给其带路还叫他们别管」。
这样的总结足以令她升起警惕来，却又一时想不起对应那份形象的人。
于是她在听完之后便对这些热心的街坊邻居致以感谢，跨步疾奔！
奔行间抽出那搭在外套下的腰间法杖，一柄说是法杖，其实也像是某种短柄刺类武器的法杖，也确实具备着近身武器的作用，是她出行必备的老朋友。
不论对方是否具以敌意，先行准备总是没错的。
只是当她迅捷的速度跑到自己家门口时，便被自己家的变故给惊住了。
看着玻璃窗和老旧大门都焕然一新的模样，还看着那接口处明显的裂口，总觉得像是经历了什么猛烈地撞击完全碎过之后再重装的产物，着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人会拆掉了别人门窗还给装上新的？不对，这重点应该是自己家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了？
遭贼了！不是，应该说糟强盗了！
手里拎着的短刺借着外套掩护，看似随意的走近实则做好了应对袭击与先行动手的准备，九走近自己那变化颇大的全新防盗门，早在第一眼就已经看到虚掩的造型倒是不必担心自己进不去可能要拆门的烦恼，只是这屋里还会剩下些什么，又会不会多出些不应有的危险东西……
这才是重点。
这份重点令她走近时一把推开了大门，大门遵从那份力量引导撞在侧墙发出沉闷的声响，「箭在弦上」的源石技艺没有等来攻击而缓缓消散，仍然保持着警惕的斐迪亚女孩执着淡蓝的竖瞳在黑暗中泛着莹莹的微光，其种族特有却也少有的视野在黑暗中仍然辨识着热量的分部。
只是一眼看下去都不曾瞧见什么异常，令她有些诧异的拍下一旁的灯光按键。
漆黑的屋子里立刻泛上一层紫色的光晕，这类多层模式的灯具与开关出现在这种小屋子里有些突兀，但也是她刻意要求的结果。
紫色微光可以更好地从常规视野辨别周围，同时映照大门口出现过的一样路线，正如此刻地板照出的脚印，还有些微类似下压的痕迹，有点像是带尾巴且尾巴比较长的种族会留下痕迹，至少要比自己长，甚至可能拖地的水准。
尾巴这么长的种族到也不多，具体到某个人却是没有人选，不过至少看到了这个，九便也继续保持警惕跟着那份痕迹一路走过了客厅、厨房、又到盥洗室、再到卧室门口——脚步在这儿停下了，似乎只是开了门看了眼，没有进去。
？有点奇怪的入侵者，如果为了财物之类的居然不进卧室？倒是朝着二楼又走了一圈。
她到了二楼继续打开那份紫外线灯具，这份微光若是还藏着有什么人准备袭击，也能成为她的优势。
毕竟像她这样能够适应微光环境行动的人不多，紫光环境更会是一种视野上的直接干扰。
可结果就是这一路走来都没人待着的意思。
脚步声在二楼乃至阳台都走了一圈，但也只是走过，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这一次，她又拍下了灯具开关，连打两次让灯光回复通常的温暖色调，照出除了自己以外全无别人的家里。
再次故技重施，她又端着武器走了一转这上下楼。
把柜子、暗格、甚至洗衣机之类的，重要的，不重要的，能藏人的，好像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似乎什么东西都没少……哦，好像少了两个果仁饼。
？？
什么家伙？跑来拆了自己门窗换了个新的，又到自己家里转了一圈就拿了俩饼走？
“呼……”
突然感觉莫名心累的九回到了一楼，找了个单座沙发懒散的坐下，呼出一口气来。
顺便把手里的短刺没好气的往桌上扔。
只是短刺刚脱手，就被在空中停住了，与短刺停驻同时出现的还有近在身旁的声音：
“你的警惕变低了，副处长。”
——
女孩完全呆住了，机械式的僵硬扭头，便见身旁泛起无端的反光，好似存在着一幕方才瞧不见的镜面那般——
此刻正哗啦啦的破碎零落而下，暴露出坐在身旁那沙发大扶手上的黑发青年，翘着个二郎腿，两指夹着自己丢出去的短刺，冰冷的冰蓝色眼瞳里映着自己呆滞的目光。
“还没到彻底安全的时候，真的就该放松警惕么？”
冰蓝色的眼瞳中裂开不祥的暗红色，居高临下的俯瞰目光只有高高在上、冰冷与妖异。
就是开口带着点果仁味儿。

NO.13:他搞人心态一直可以的
（这几天什么日子，假面骑士灭亡迅雷之后，暴雪编剧立刻接力？暗影国度新走向看得wtm直接问号……）
一开始同那带路的男人所说的「等半小时就打电话」并非敷衍，但楚信然在很多时候都是个很圆滑的人。
——常根据一些新变化与新发现来改变行动方针与应对方案；
这就比如这人突然看到别人的屋子又旧又破，就会合计着更换，而等待屋主到来再进行沟通的效率太慢还得花费额外心思来考虑说服，于是他做出了先斩后奏的决定。
先动用暴力给人把门窗拆了，再给门窗上封冻寒冰短暂隔离外风，继而在这个时间拨打某个常驻龙门，只要付费，绝大部分事都愿意干的「中介」电话来联系上门服务的工人，直接实现门窗的焕然一新。
工人算是专业人士喊来的专业团队，并没有开口询问这门窗怎么被拆成这样，只是老老实实的收钱办事，这便算是合作愉快。
装修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在这点时间里楚信然便在屋内乱晃着，动用源石技艺把屋子内的一些死角污渍清理一遍，然后再回到工人那儿进行结账。
门窗以及服务费的花费已经远远超出一般红包的范围了，只是最近的收入让楚信然也不是很在意这样的额外支出，哪怕对于工人提出的年末时节服务费会有所增加的提醒也只是点了点头。
付费这般的果断干脆，工人们也并不吝惜赞美与祝福，只是当这些忙碌之后已经是距离刚来时一小时后了。
而九还没有归家的迹象。
但楚信然也并不着急，因为他在装修时到处乱转已经窥见了不少生活痕迹，算是非常明显的表明了这里还有人住，最明显的证据无异于冰箱里的一些精致糕点，那都是些放不久的东西。
看着还蛮担心牙。
不过有那些东西在，倒也不必担心对方久出不归吧，毕竟还是那老样子，令他觉得着实有些好笑。
便也干脆选择就地停留等待对方回来。
于是就有了一位龙族青年在沙发上半躺着，哪怕室内一片漆黑也不妨碍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的方向发呆，想着自己而今的处境，所面临的任务、所应承的任务，以及需要面对的现实……
意外的很多，够他在那发呆般的状态下持续好几个小时，直至肚子有些饿了。
这才想起自己没吃午饭，而现在都已是靠近晚饭的阶段。
考虑一下出去买东西吃的可行性，还是选择重新捞开冰箱翻翻，翻出个姑且不那么甜腻也不算昂贵的果仁饼来恰着，刚恰完就听到开门声差点让他噎着。
但好歹是惯常使用液态源石技艺的人，自然不至于被噎死，而他也完全没有被这突然的动静给慌乱到忘记如何应对，曾经在近卫局内部演练中对上对方的记忆仍在。
尽管过去这么些日子也有很大可能出现了不可知的进步，但在对方放松下来扔掉短刺时，他确实蛮失望的。
“还没到彻底安全的时候，真的就该放松警惕么？”
归于正确流动的时间，冰冷妖异的目光货真价实，居高临下的俯瞰绝非虚假，昔日的黑色执行官哪怕是同僚也能让其体会到那份鲜明的压迫与心悸，区别只是持续的时间漫长与否。
这份漫长与否，既取决于楚信然的认真程度，也取决于对方的精神强度。
龙门近卫局副处长，也曾是能在内部演练中与楚信然过上几招的人，哪怕初时被喝住了片刻也能迅速醒转过来，只是这份醒转也只是脱离那份气场的压迫，脑子倒是没有立刻转过弯来，第一句话竟是：“处长你开口果仁味儿好明显。”
“呃……”肉眼可见的，楚信然怔了怔，然后从沙发扶手上跳了下来，转头背过身去，九就能听到一阵哗哩哗啦的漱口般的声音呼过，然后一枚水球唰拉一声随着偏转的手指迅捷飞向了盥洗室的方向，剑指微转听声音大抵是直接落入了水槽之中。
“现在呢？”他沉声询问。
九回答道：“还是有些，不过不算明显了。”
“是你嗅觉太敏锐了……”青年有些无奈，“倒是和过去一样。”
这话并不错，九也因为这个缘故一度被认为过于靠近兽类象征，既有着族类之中不算常见的热感视野模式，也具备这族类之中较为常见的敏锐嗅觉，一度还有警员好奇的询问副处长能不能用舌头捕捉味道，这还得是由女下属来问才显得不那么性骚扰。
可毕竟泰拉确实是有那些被称作蛇的爬兽存在着，其地位也如同狼之于鲁珀、牛之于丰蹄那般有着特别的族类象征意义。
或尊贵或低贱的则是种族之间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就像鲁珀之中流传过用「狼」来称赞族人的用法，却也有用狼来骂人的操作。
语言与象征，总是有些复杂。
只是这就扯远了，重点仍是副处长确实是曾经近卫局第一灵敏的嗅觉，其敏锐程度甚至比拟某些训练用的犬类牙兽，更能让某些佩洛警员们都甘拜下风。
能在警员们用餐之后大概说出对方吃过些什么也是见怪不怪的日常展示了。
所以楚信然也并未表示奇怪，只是在顺手用对方的短刺来作法杖施展源石技艺漱口之后就递了回去：“但我希望看见的还是改变。”
“这幅模样还不算是改变么？”
接过法杖的九没什么好脸色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手中的短刺法杖也指了指一旁其他的老旧沙发示意楚信然坐下，继而扭头看向周遭展示着这如今的房屋模样。
“近卫局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你怎么想的我却不明白……”
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扶手旁的老旧蒙皮已是不值得被他注意的特色，早在装修时乱逛的他便已然确定了这屋里有不少家具都是老旧产品，大抵是前一任住户留下的，“虽然我记得你以前住近卫局自配的公寓楼，但也不该什么都没带走。”
“没什么好带走的，那些都已是不适合我的东西。”
好似坐姿的倒转一般，九轻佻的翘起了二郎腿，而楚信然反倒好好的双腿着地，双手肘搭在膝上，双手十指交叉像个来访问视察的老干部。
不过就算他当初没辞职也还配不上老干部这头衔，至少资历和年龄都还不太行。
也就作为初代创始者勉强可以算上。
“这些就算适合你的东西？”楚信然淡淡问。
“对……”九点了点头，看了眼那已经换过窗的窗台，“你也还是这么自作主张，从不顾虑别人的心情。”
“我顾虑过。”
“你顾虑了什么？”
“既然你能选择这种地方居住大抵也适应了，但我记忆中的你虽然对居所没什么苛刻要求，却也不会住这种有着直接隐患的地方，我甚至刚来的时候还给这里袪了袪湿气，我怀疑你在这儿要得风湿病。”
“就这？”
“当然不止，我想到我和你交涉起来你一定能拉扯出好几种理由拒绝，所以干脆直接破坏改造，你要把它们拆了再换回去么？原本的门窗我已经委托工人带走了，重装也又是一笔费用。”
女人一时语塞，冷冷地盯着他，方才有些咬牙切齿道：“你顾虑到底的是什么？”
“深思熟虑你会不会接受，于是决定先斩后奏。”楚信然淡淡道。
“副处长不会浪费资金来置气吧？”
“我已经不是副处长了。”九恨恨道，只觉得非常的恼火。
老熟人见面也不都是愉快，哪怕过去的大家眼中副处长和处长一直都是合作愉快，副处长也一直工作勤勤恳恳，却也并不意味着这两人没有矛盾。
倒不如说矛盾一直蛮大的，因为副处长是管理层少数的正常人。
始终难以容忍处长那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操作，经常和普通警员们同一阵线，还对老是纵容协助处长胡闹的星熊督查进行过数次批评。
当然，这时候通常是处长突入对话，表示嘉奖星熊督查的出色发挥并不咸不淡的指出副处长还有些微不足。
若是无理取闹倒也罢了，偏偏他也说的没错。
最开始的龙门近卫局，一直都像个濒临极限的赛车，被楚信然飙到了极限，被星熊加满了燃料，却也始终处于崩溃边缘，全靠九来维护。
九希望他能松开些油门，但结果显然是没有松过。
警员们怨声载道，一面觉得自己快死了，一面又确实不断地被拉扯着做出实绩，看似想一出是一出的处长判断离谱却又不曾真正出错，连最后的辞职都是主动辞职，让不少人诧异着大跌眼镜，只能牵强附会的猜测他被龙门的权利层搞了，连魏长官都保不下他。
可事实上哪里是保不下，根本是拦不住！
楚信然想要离开，这一点早已有所预兆，近卫局的警员们分明朝夕相处却因为敬畏而无法察觉，但星熊不一样，九也不一样。
一直以来都对楚信然抱以敬畏却也厌烦的复杂情感的她，并非没有试过了解这家伙，倒不如说任何职员都该学着了解一些上司的善恶喜好来方便工作相处，九能够非常清晰的察觉到他的一些矛盾感与别扭感。
可这家伙又经常做出一些令她觉得自己想多了的混账事来，令九实在难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被困在龙门的人，也难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个肃冷的机器人。
近一年的同事工作，只觉得总是看不真切，分明满身都是线头却不知道从何开始扯起，只有真正退役，只有在偶尔的回忆之中才会惊觉他的做法与话语有着新的解法。
他确实是个工具，让龙门变得更好的工具；
背负着这样的使命任职龙门近卫局，并在功成身就之后直接退场。
看的很清楚，也让看清楚这一点的九觉得莫名的不快。
并非是针对一人的不快，也不是针对造成这番处境的近卫局的不快，而是对这一整座城市的不快。
好似一个冰冷的机器，把人化作了无情的齿轮，用之即扔，这就是她一直生活的龙门？
楚信然好像其中的受害者一般，本应令她维护与怜悯，可这家伙这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只会更令她不快。
“我也不是处长，所以这就当是老熟人的馈赠，也因为这样的馈赠，今年我就不给你包红包了。”
就是这样毫无波动的表情，倒也不算是理所当然。
只是而今的九看到他这副熟悉的刻板模样就有些无名火。
“你往年跟我包•过红包？”火大的角度不太对。
“今年才开始的规矩……”楚信然说着，探手入怀，从那扣好排扣的风衣衣襟下抽出一叠的红包，如扇般展开，金红色的封皮在灯光的映照下微微发光，“陈晖洁和碧翠克斯•施怀雅都有，星熊也有。”
“我过去听人说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关系与礼数是两回事，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别人如何看我我是不在乎的。”青年淡淡道。
“是的，你只要自己满意……”九讽刺道，“那么现在你满意了吗？看到我如今的模样。”
“不太满意……”楚信然摇了摇头，扭头张望着这四周，“选屋房的眼光太差了。”
“感染者能选些什么屋子？”九恼怒道，“能有这样一栋屋子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我在维多利亚认识不少感染者，他们每个人都有手段弄到比你更好的屋子，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起右手比起手指，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又道，“其实龙门也有五个，还是三年前你我都在职的时候，其中一个你其实认识，我提示一句，姓苏，丰蹄，你能想到么？”
“他竟然是感染者？”九愣住了，想起了那个曾经牵扯一宗大案的富商，在后来还来过近卫局送锦旗。
“人要学会隐藏自己的劣势才能生活的更好……”楚信然淡淡道，“我很遗憾的便是听说你已经作为感染者存在有些时日了，却还是没有学会改善生活质量的方式。”
“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够了，你已经失去了向上的动力？”
“我不知道。”九摇了摇头，印象中这或许是第一次与对方这样谈话，过去的处长也算是另类的惜字如金。
而今哪怕还是板着张脸却能进行开导般的谈话了，这样的变化倒是稍微降低了些她心头的不快。
“我只觉得我似乎越来越讨厌这座城市了。”
“那就离开这座城市。”
“呃……”过于果断的回答让九愣了愣，她还以为对方是来开导自己的，结果倒像是催促自己跑的更快些。
“但你还是没想过离开之后做什么对么？”
好在还有这个转折，令九又苦恼了起来，酒红色的长发那如蛇般末端也躁动的晃动着，好似米诺斯传说中的戈尔贡那般令人见之烦乱畏惧。
说当年龙门近卫局高层一度出场时比黑道更像黑道不是没有理由的，你让楚信然、星熊、九三人往那一站，切个剪影，上点红光，比很多犯罪分子都更像是反派，甚至能到「看起来不像是人」的非人恐怖意味。
配上真正认真时出现的些微力量映照就更有气势了。
“如果你连离开之后做什么都没想好，那就不该急着离开，因为你连过去的自己都迷失了，交叉的十指脱离，楚信然微微抬起左手作说明道，“以前的副处长不是最擅长将一切都打点好么？我们甚至连文书整理也多是你在做。”
“呃……”
“状态不好就不该勉强，何况其实还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只是他们还没勇气迈出那一步。”
“你也能说出这种话？”听到这话，九莫名觉得有些荒唐。
“我一直都能……”楚信然淡淡道，“只是鸡汤毫无意义，我说的是现实，我刚去过龙门近卫局，有人看到我害怕的瞎嘀咕都有你的名字，是陈仲那家伙。”
“你居然还记得他的名字？”
“你不也记得？”楚信然眯起眼睛反问道，“别想着跟我犟，好好想想要不要给他们机会，也要不要给自己机会。”
“什么机会，这座城市给过我机会么？给过感染者机会么？”九连续问道，“我已经联系了蛇头，我要去卡兹戴尔，那里的感染者很多。”
“联系蛇头……”楚信然低声重复着。
“是啊，联络蛇头……”以为对方是要感慨讽刺自己的九自嘲道，“曾经近卫局副处长靠蛇头来把自己带出去，是不是很可笑？执法者还要和非法者合作。’
“还行吧，我也经常和非法者打交道，偶尔还要客串一把义理允许法律不允许的活，毕竟法律是有必要连加害者都保护的……”
楚信然淡淡道，“法律和情理能管多少呢？谁还不是在竭尽全力的生活下去呢？”
九因这段话而怔住了，尤其是竭尽全力的生活下去更是令她语塞中想起不少过往的所见所闻，那都是成为了感染者的角度才会瞧见的画面。
“你要离开龙门，很好……”而在她还在感伤的时候，楚信然已经双手撑着膝盖，微微起身，“毕竟这里很多人也都认识你，很多人也都没忘记你，而你想隐瞒身份重新来过也要难得多。”
“你要去感染者聚集的地方，也很好，只要你真能得出你那想法的答案……”已经完全站起身来的楚信然，再一次的居高临下望着她，“只是这一切应当是你把遗憾补齐之后，你有什么想法吗？还是说你已经没有遗憾了。”
“我这几天要把龙门看尽。”
“你真的很讨厌这座城市？”楚信然问。
“难道你不是么？”九反问。
“是啊，我也讨厌这座城市，但这座城市有很多人我讨厌不起来，这些人还在努力，我期待他们把这座城市改变成我不讨厌的模样，所以我愿意回来看看。”
“呃……”九沉默着，没有说话。
“再想想吧，我就不留下来吃饭了，大概你对着我这脸也没什么食欲来。”
楚信然说着笑了笑，这笑也让九愣了愣，毕竟她的印象中极少见到楚信然有些微的笑意，更别提这般温和的笑容。
之前的那么多变化，都没有这一笑来的震撼，也在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处长都已经比她高了，也已经是个青年的模样了。
虽然以前从未将他当做过小孩，可他的变化还真是鲜明直观。
“过几天如果你还没走的话，我再来看你，再来问问你的意象。”
他说着，瞥了眼窗外昏黄的天色。
“不要想着逃和躲，当初是你给我留的地址和电话，我也不记得你胆小到躲这种事。”
“我不是来劝你留下的，我只是来看看你的状况，也替那些倒霉家伙传达一下心情，虽然那些家伙根本没有拜托我就是了……”
楚信然耸了耸肩，“来都来了，大过年的，多少说点，你不觉得么？”
“处长，慢走。”九心情有些复杂。
“不是处长了，叫名字就行了，我当初没取代号，倒是没你这数字方便。”楚信然说着，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自愿流放什么的，辛苦了。”说着这样的话，他也没停下步伐郑重些说的意思。
“分内之事……我是副处长，总不能违背法律。”
“没有法律说感染者不能任职，龙门没有这样的法律。”
九怔住了，因为她一细想确实没有。
“龙门对不起感染者，因为偏见与恐惧，你成为了感染者，却也存着这偏见而不自知，别轻贱自己啊，九。”
说完，楚信然已经拉开了新修的大门，才想起把兜里的钥匙串朝着九丢去。
数米远的距离，钥匙串也能打痛人，但楚信然显然没考虑这种问题，而九也没这种问题的，接住了钥匙串。
“少吃点甜食，感染者还不方便看牙科呢，体重关注过吗？”
说完便跨出大门顺势拍上，留下沉默的九看着大门的方向。
血压高了……
想骂人，龙门粗口一串的那种。

NO.14:这先生我是见过的.jpg
（人生何处不相逢，恰似赛少D骑趴两重，这瘪吃的……）
雷鸣沉闷，于层叠乌云中显露蜿蜒。
雨流如注，似要将这城市洗得焕然一新。
作为龙门一月以来的第一场雨，这场雨下的出乎预料的大，也来的那般的突然，突然到让很多市民早早放弃了本应展开的夜生活，但也有不少人选择了不需要在意天气的室内娱乐。
室内娱乐，酒吧是其中的一环。
龙门是一座国际化的移动城市，其体现不只是大量的外来人口，还有诸多外来文化的融汇落脚，其中也自然包括那西式风格的酒吧。
日落大道，「大地的尽头」，便是龙门诸多西式酒吧中的一个。
从沙发质量到高脚椅的材质选择，乃至那从整体而言澄明辉煌的风格都在明示这里的顾客主体大抵是中上层次的水平。
当然，这一点也能从大堂正在放送的爵士乐中听出些端倪，而那吧台上琳琅满目的酒瓶也一一标注着不低的定价，完全不是龙门普通市民所能担负的价格。
但或许一般市民可以。
“龙门一周没下雨了，突然一下就是这么大的雨，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你做的事。”
完全没什么顾客的酒吧里只有爵士乐的舒缓曲调接连，雨夜、酒吧、音乐，本该是安详恬静的愉快时间，也适合配上一瓶好酒来慢慢品味，但却被一只大摇大摆的禽兽所打断。
“喂！骂谁呢，你这可是在我的酒吧！”
“在我半年前的印象里，这里的老板应该是另一位……”青年有些疑惑，身后的龙尾也微作蜷曲，“怎么会让你接手？”
“蛤？”禽兽、或者说是孽畜，一头企鹅模样的家伙，在室内也依然带着墨镜的家伙皱了皱眉，打出个问号，“敢情你没把我当老板还在跟我要酒？你把爷当小厮？”
“准确的说，是服务生。”
一个大炎人指正一个外国人的说法太过炎古，着实算得上一幕怪异的景象。
不过谁让这大炎人常年在外生活，而这外国人又长期在大炎城市里生活呢？
出现这样的立场错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而眼下这龙族青年和黎博利生物争吵的一幕还蛮眼熟的，似乎在哥伦比亚也曾有这样的一幕，双方毫无疑问，就是楚信然和大帝。
企鹅物流作为一家独立的私人信使公司成立之初，就是在龙门，在龙门势力最为混乱，也最容易谋夺利益的时候站稳了脚跟，同时因为创立者在哥伦比亚的人脉与势力而建立有连锁分店一般的存在，这一点，对楚信然而言倒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毕竟曾经作为龙门近卫局处长的时候，他就没有少见到这家伙，也还能看到企鹅物流出现在近卫局内部评定中上上下下的威胁指标。
“服务生！？你小子当了钦差就长本事了？拿你大爷我来做服务生？”
一头企鹅能够跃起多高？这个问题很少有人能够解答。毕竟这种生物本就生存于冰雪区域，而在泰拉的冰雪区域大抵算得上人烟稀少甚至人类禁区，企鹅这种生物都要依靠为数不多的书本来认知，以至于每次大帝走到公共场合都能比什么俊男靓女还要吸引目光。
开玩笑，会说话的孽畜难道不稀罕？！
也正是因为这份稀罕，所以有谁能看到一头企鹅越过超过自己身高两倍的距离扯着一个青年的衣襟怒声质问还不表现以惊诧的么？
拽着衣襟还会接上一句：“行吧！你工人爷爷来啦！”
可惜这酒吧里没有别的目击者，至少目前没有。
“你是个锤子的工人！你是该被吊死的资本家。”似乎要对应这孽畜的出口成脏那般，方才还一副契合酒吧画风的文雅青年也一转开骂，瞬间破掉了之前的气质与形象，一把扭开了企鹅那拽着自己已经的鳍状肢，将其甩开出去。
抬手有水，水在蒸腾，省去了熨斗的环节开始整理着自己被拉扯皱的衣襟，楚信然的水流操作可是先从生活技能点起的。
同时这种先点生活技能的做法成为了受益无穷的基础锻炼。
“我这出门可没带几套换洗，别给我提前弄皱成这样。”
“说这个？你家里没点新衣裳？”被甩开的大帝展现出非凡的身手，两只大爪子平稳落地后便转身表以诧异。
“家……”“太恒路那里吧？那儿不是你家？查户主可都是你的名字。”
“是吧，不过没怎么住，也没添什么衣服……”楚信然说着又重新坐了下来，看向桌上那盛放了一会儿酒杯，望着里面深红的酒液摇了摇头，“这里原本的老板呢？我记得当初他说自己要成为龙门最棒的调酒师。”
“那头熊啊？很悲哀，查出了绝症。”大帝一跃而起，坐在了楚信然桌对面的沙发上，手里不知从哪摸出个酒杯挂在桌上，然后就拎起了一旁的酒瓶给自己斟酒。
楚信然瞥了眼他，既是因为他的话，也是因为他的动作，不过想起自己也还没付费，便也由他了。
待会儿赖账好了，这家伙自己卖出去的酒还自己打开喝的，毫无道德。
“矿石病么？”他淡淡问，想着当初那如熊一般健硕的乌萨斯老板，还真是想象不出那家伙能有什么隐疾的模样。
“比那还要绝望……”放下酒瓶，端起酒杯，禽兽般的面容上露出似人的悲悯，“那可是酒精过敏。”
“喔！”楚信然也露出了悲戚的神色，看起来沉痛无比，“怎么发现的？他都准备了半个月的开业了。”
“他在医用酒精里插吸管。”
“那听起来像是酒精中毒。”
“谁说不是呢？但乌萨斯人，也说不好。”
“也是……”
“是吧？”
青年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轻抿着，重新望向窗外雨夜，而企鹅则是双手搭着那酒杯，沉默着望着杯中红液，一时之间又只有那雨声和音乐声，还有偶尔出现的脚步声。
酒吧里也不只是两人而已，只是大厅里就这么俩人，只是哪怕只有俩人，一段时间不见还是能有不少话说。
同样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大帝便问道：“所以这场雨真和你没关系么？作为二月的雨，大的有些过分。”
“确实大的过分，但也与我无关……”楚信然摇了摇头，“那是从大炎国境内蔓延的湿气，向上延伸可以瞧见紊乱的水汽，或许确实是人为的现象，但还造不成什么危害。”
“国境内蔓延还能是人为，大炎可真恐怖啊……”大帝咂了咂嘴，“简直是怪物打架，皇帝不管的么？”
“怪物打架……皇帝……”楚信然咀嚼着这两个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露出个些微了然的笑容，“或许是征求了皇帝意愿的怪物打架吧，便也不奇怪，只是这雨水也没什么黑色晕染啊，可能是出神入化，也可能是我想错了。”
“什么意思？”企鹅人表示不想理解谜语人在说什么几把。
“没什么，同龙门无关的事，也和你的生意没什么关联……”楚信然摇了摇头，“说起来，你买下这里是还有心思发展副业么？我看你也不像是要正经经营酒吧的样子。”
“交给可颂就行了，做老板又不需要亲力亲为……”企鹅确实露出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找些雇员来经营这里，有需要的时候再回来看看，一直不就是这么干的？”
“我还以为这里会是你的大本营……”楚信然扭头看向那唱片机的方向，这酒吧中的爵士乐便是从那儿传出，使用的还是颇为古典的黑胶唱片，其中不乏某些能在发烧友中炒出天价的好东西，“那些可不就是你的宝贝东西么？”
“当它需要是的时候，就可以是！”大帝回答的中气十足，只是刚说完就有脚步声从外到内，还可以听到不远处的鸣笛声不住地响起，令他不得不从沙发上跳下，朝着门口走去。
楚信然扭头看向窗外，瞥见了夜色中有红色的线在雨中断续，断续却又被水滴明显化，从高处斜下指向大门的方向。
还能听到一声惊心动魄的枪响以及惊恐的“老板！”呼声。
然后便是一群人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夹杂着「嘿咻嘿咻」的搬运呼号声，楚信然回过头看向另一边，身上沾着些雨滴的丰蹄少女抱着一叠叠装满酒瓶的箱子从正门进来。
“呀，楚老板你来了啊！”
女孩路过还不忘招呼。
楚信然点了点头，抬手间，对方那头湿漉漉的橙色短发顿时蓬松起来，原本黏在发丝上的水分汇聚成团落在了一旁地上。
“啊，Nice！”
女孩顿时竖起拇指表以感谢，稍微调整了一下搬运动作准备继续向前时，楚信然问：“外面怎么这么吵？”
“呃，老板被什么狙击铳给打啦，应该是这次的客户在提供货源的时候顺便下手了，大概是老板仇人吧……”
女孩担着那大抵能有两百斤的酒箱还能摆出一副思索的神色原地罚站，“不过问题不大啦，反正货物确实到手了。”
“确实……”楚信然点了点头，又问，“不过外面叫的女声是怎么回事？你们外雇了搬运工？”
“呃，大概是新人吧？我也不清楚内情啊，老板他们从哥伦比亚回来就多出三个同事来，一个蛮冷淡的女孩子一个蛮活跃的……呃，偶像？然后就是那个看起来还蛮帅的女孩子，但是还不适应公司氛围，有点一惊一乍的。”
“我觉得正常人都不会适应你们公司的氛围，一惊一乍蛮正常。”楚信然吐槽道。
“所以嘛，你都知道那就不奇怪啊，那姑且还是个正常人……”女孩一脸你在说废话但还是宽容一下的表情无奈道，“等我搬完了这些再跟你叙旧哦，或者你也可以去看看那位新人，老板说是在回哥伦比亚的路上另带的，还是个萨科塔呢！光环那叫一个瓦亮！”
对「瓦亮」这个形容词有些无言，楚信然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去吧，可颂。”
“好——”被称作可颂的丰蹄族女孩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一点被强行留了这么久抱着东西有点支撑不住的颓势，看起来力量与体力真的非常丰蹄的健步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朝着后台通道走去，楚信然再重新看向那在聊天期间再没有枪声传来的窗外，雨还在下，由灯光组成的夜景仍在雨中扭曲着，只是吵闹已经逐渐平息。
他没有根据可颂的建议起身去看企鹅物流新人的意思，只是琢磨了一下不是在哥伦比亚而是在通往龙门的路上被大帝吸纳到企鹅物流的萨科塔人是怎样一种怪异。
尽管他和可颂方才的对话仿佛在说对方是个正常人那般，可哪有正常人的入职渠道与地点会那么奇怪呢？
两个人的正常人定义本就不太正常，也别指望他们口中的正常人真是正常人。
何况在企鹅物流待久了的，要么辞职要么同化成不正常，也是理所当然。
这算企鹅物流的企业文化，不得不品尝。
连同经常被杀害、击毙、碾死一类的老板会突然带着伤口又活蹦乱跳起来一样，同样是企业文化的一环。
这就像此刻从大门口大摇大摆走近，胸口T恤还挂着个血洞的企鹅招呼楚信然那样：“你这冷血的小龙崽子，那么大的动静都舍不得出来看看是吧？！一点都不关心你大帝爷！”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为老不尊的老东西有什么关心的必要吗？”
楚信然回以毫不客气的话语，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身后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甚至还是认识的。
当然，接下来他便露出缓和的语调朝着那位熟人打招呼还是证明了重视：“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德克萨斯。”
“还不错，你呢，楚信然。”
灰黑色调中泛着些微蓝色，这样色调独特的长发在一位鲁珀少女身上毫无疑问便是昔日的德克萨斯家族大小姐，早在老板「招呼」楚信然时便有些怔然，此刻更是露出了些微笑容。
“也还行……”
“什么什么什么？德克萨斯熟人？”
顶着确实很瓦亮的光环给楚信然以鲜明的第一印象，一头更加活力的赤色头发短而干练，咋咋呼呼的反应则是第三印象，那还带着水迹似乎隐有泪痕的脸是第四印象，如此组成那位一惊一乍的所谓新人，瞪着楚信然惊叫道：“她笑了诶？！德克萨斯居然笑了！先生你是谁啊？你是……你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能天使，过来帮把手！”远处有可颂招呼着似乎是代号的称呼。
“能天使！快去干活！”一旁的老资本家也赶着压榨手下劳动力，“什么眼熟不眼熟的，别想摸鱼！”
“不是老板，那位先生真的很眼熟啊！”正在被推搡走远赤发萨科塔人虽然叫嚷着但还是在被推远，“我绝对在哪见过！是学校，还是教堂还是哪，绝对绝对的！”
而楚信然只是安静的看着她被推走，扭头问向德克萨斯：“新同事看起来很麻烦。”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但也是个不错的伙伴。”
“也是……”楚信然扯起嘴角，“总比拉普兰德要轻松多了。”
“确实。”德克萨斯点了点头，有路人，纯一说一。
“不过她是冲着莫斯提马来的。”
“那莫斯提马小姐呢？”
“不知道，好像很早就出任务了，我跟她没什么交集……”德克萨斯摇了摇头，“而且听伊斯说，她一直都是那样，在公司停留确实不多。”
“听起来还蛮艰难的。”楚信然抬手，也把她头上的水珠尽数滤走。
“谢谢……”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的德克萨斯道完谢然后指了指远处，“我去那边帮忙。”
“去吧……”
德克萨斯点了点头，也朝可颂那边跑去，留下一个一直盯着楚信然的企鹅。
“干嘛？”一转头的楚信然语气就恶劣起来。
“在看你小子什么时候就这么适应这边了，一副融入爷公司里的模样，真的不来做职员？”
“像我这样不制止办公室恋情的好老板在哪找！”
“爪巴！”

NO.15：企鹅物流的成员特殊性。
（想起了这个月很短的事实。）
“真凶恶啊，小伙子总是年轻，对得来的不屑一顾，待到失去才会追悔莫及。”
大帝端着酒杯摇头晃脑着，说完便以他那看起来很容易漏酒的长喙品起酒来。
企鹅物流的几位信使还在后台仓库里忙碌。
装箱卸货，干的像是个普通酒吧的活，时不时传出些翻箱倒柜的碰撞声，也夹杂着些微听不清晰的碎语。
大抵是干活的时候也不安静，总是得说些说什么。
不过老板其实也不太在意那种不正经的干活态度，也没去监督的意思。
毕竟这小子的来意才是更重要的，尽管其最初的来意并非为了他们。
毕竟楚信然过来只是要看看那位前任酒吧老板。
一个在龙门开酒吧的乌萨斯人，考虑炎乌两国一直以来的紧张氛围便能猜出其身份和事迹的不同寻常。
只不过……不论有怎样的身份以及事迹，既然已经放弃目的连店面都转让了的话，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
楚信然不是很在意下文，也估计大帝说不出什么下文，但企鹅物流本身就有很多话题，从员工到老板，比比皆是。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用的地方可不合适……”楚信然面无表情，委实不想接这孽畜一贯的弔话。
可他又确实还有些话要问，于是不得不搭理，“我仍是没有长期加入任何势力的打算，所以哪怕是这大炎钦差的位置也只是暂时的。”
“在我忙完拉特兰的事务后……”楚信然抬起双手扬了扬，继而双手都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轻松自在的姿态，“便又重回无业游民状态，只是身份资料上又多出个正式的国籍罢了。”
“权天使那东西你完全可以留着，我听说的版本可没有让你一定要送还……”
大帝说着，在身上摸索着，竟是从看起来完全贴身的毛皮中摸出跟雪茄和打火机来，“要来一根吗？”
“免了。”楚信然摇了摇头。
“真可惜，你错过了萨尔贡本地产……”大帝摇了摇头，从沙发上跳下，“我去找找雪茄剪。”
“噗……戴了雪茄和打火机不带剪子，你在装什么逼呢？”
“嘁，你当我是老年痴呆？是爷之前放剪子的地方被狙击铳弹给打了！”大帝不爽的嚷嚷着，“他妈的，现在都还感觉有碎片在身体里。”
“那你不该走出一道血线吗？”楚信然吐槽道，“然后我再唱半截希望の花 繋いだ絆が——”
他还真装腔的唱了那一段东国语，然后迎来了一记破风声。
哪怕立刻反手接住也还是觉得手心有些疼，这力道显然也是大帝故意的。
虽然听不懂这小子说什么梗，但听到他这么唱就觉得不爽。
只是投掷物却并非随手为之，也令楚信然垂下手来摊开那接住的东西时怔了怔：“这东西我有一个了。”
那是一枚银色的军徽，正面烙印着拉特兰的旗帜纹路，一旁蚀刻着中校的军衔。
“中校的都有么？这还是权天使的徽记……”已经在用它那鳍状肢跟雪茄剪「搏斗」起来的大帝头也不抬的说，“能让你这一路方便许多，你不会以为拉特兰有多少欢迎你的人吧？”
“当然不会……”楚信然叹了口气，看着这徽记背面的暗金色金属构成「Principatūs」的古拉特兰语，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中校等级的徽记是他没有的，“不过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听到这个问题，终于靠着没有手指的鳍状肢战胜了雪茄剪设计的企鹅大摇大摆，端着雪茄走进过来：“想知道么？”
“也不是那么想……”楚信然淡淡道，“毕竟大概能猜到你和拉特兰的关系密切。”
“不要见到一个黎博利就想着往拉特兰身上扯关系！这是偏见！既地域又种族！”大帝不快的招了招手，“不过这次倒是没错。”
“先是一位莫斯提马，再又是个能天使（Deunamis），你觉得自己藏得住？”楚信然遗憾摇头，“即便是萨科塔人，也不敢轻易冒领那些名讳啊。”
“人那是能天使（Exusiai）。”大帝指正着楚信然话语称呼的谬误。
“Exusiai是米诺斯语「εξουσία」逐字转写为「exūsía」的产物，相当于维多利亚语的「Power」。”
楚信然轻声说，“这是一种很敷衍的转化，用这种方式固然能让其他国家的人认可，可你我会是那样对拉特兰缺乏认知的外行人么？”
“Deunamis、Potentiaties，神之权柄……”
他的手指的上方浮现出三道水流组成的拼写，表述以真意，继而进一步说明道，“能天使是上帝军团的成员，负责守卫天国与尘世的边界，打击恶魔的侵袭，这尽管表现能天使不会是单一的个体，却也能证明身负这个称谓的萨科塔不同寻常。”
“用那种敷衍的称谓是没有意义的，大帝，但凡对拉特兰的神学有丁点的了解，都会意识到那两人的不同寻常。更何况，莫斯提马还顶着萨卡兹的角。”
说到最后一段时，他的语气很轻很轻，便似在谈及某种禁忌，不可高声，不可外传。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堕天使，一直以来都是拉特兰的敏感话题，比什么感染者、矿石病，还要敏感。
只不过，这两者会在很多时候同出一处，好似堕天使的诞生与源石有着不可分割关系，一度给诸多学者提供了很多假设思路，也给很多拉特兰学生提供了论文素材。
自然，也不乏迫害的思路。
感染者、堕天使，两者本便是拉特兰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大部分拉特兰人研究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解放其地位，而是要证明其有罪。
而这样的行为，在那片天国的土地自有历史记载时便已然开始。
“你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懂，也懒得听懂，咱俩都是搞音乐的，难道就不能聊聊这方面的？”
早在楚信然开口时就已经端着打火机开始烤雪茄口的大帝，到了现在才终于放下打火机来，长喙中叼着雪茄开始装起了大尾巴。
一蹦就蹦上了沙发坐好，双鳍便往桌上一摊：“比如前阵子日落即逝的新曲你听过没，阿戈尔的话题不该比拉特兰更劲？”
“前阵子？哪阵子？我已经有些天没关注塞壬了……”楚信然诧异道，“而且说起音乐的话，空去哪了？”
企鹅物流为了避开哥伦比亚的乱象而回到龙门，理应带上全体员工一起跑路，楚信然也不觉得宇靖雪会把空继续落在那危险频发地，不论怎么想也都该一同到了龙门。
前几天和魏叔一起坐车回来路上发过的风景动态还见空那丫头点赞呢，也不该有什么事。
“回去了，她那经纪人每天晚上都来接人……”大帝摇了摇头，言语间毫不掩饰不爽，“都把那丫头扔我这儿看着了，还要来插手生活教育，管的真宽啊。”
“乖乖女的生活有什么好的，根本无法体验精彩人生，也长不了什么像样的阅历，你说她要是没被接走，不就能见到你了？待会儿我去给她发个消息说不定能看到什么后悔死的回复过来……”
“欺负小女孩儿都能给你乐趣了？”
“这是关怀员工的好老板该做的事，什么叫欺负小女孩？”
“真是肮脏啊……”楚信然的目光已经是看垃圾一般了，“有这种嗓音偏偏是个变态着实令人惋惜。”
“怎么还带攻击声音的？”
“毕竟太有特色了，印象也太深刻……”楚信然惋惜道，“你要不要去萨尔贡的沙原试试取材？说不定能捡到什么印着怪兽的卡片之类的。”
“这是什么圈子里的梗？”
“很遥远的圈子……她们好像忙完了。”楚信然说罢便扭头看向是那仓库的方向，大帝倒还只是一鳍抵着雪茄，一鳍捞起没喝完酒的酒杯抿了一口。
“本来也就是些小体力活，虽然是些姑娘可也没一个柔弱啊。”
“就是有些阴盛阳衰，一直在考虑找个男员工来……”企鹅人仍在明示，“最好还会捧哏，能接话茬，懂音乐懂艺术的优先。”
“那还蛮牛的，建议你在龙门找找有没有什么大少爷有这种造诣。”楚信然压根不接这明示。
这么不给面子，企鹅人也就暂时不跟了。
“害，哪个大少爷会来信使公司干活的！”
“新兴偶像都来做信使了，大少爷也不是不可能对吧？”楚信然好似很好心的反过来安慰道，“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觉得这嘴脸丑恶的大帝咂了咂嘴，将杯中酒液饮尽就一跃而下，朝着大门大摇大摆走去：“爷不聊了，准备正式开会儿张，来点其他更顺眼的客户！”
你这不就已经等于开张了么，不过真要开张又没雇人，怕是连个会调酒的酒保都没有吧？
楚信然无语的望着那孽畜的背影走远，想着今晚没出现的倒也不只是空，连伊斯都没有出现，也不知是在哪加班，想来还蛮惨的。
惨的能让他给自己杯里再续些酒。
香起来了……
什么葡萄酒的年份、口感什么的，他虽然听过不少说法但也没啥实际理解。
虽然能乱侃几句但也只能糊弄糊弄人，不过当有人加班而自己歇着的时候，自然是比什么都香的「配菜」。
老心理阴暗了，只是刚开始阴暗的时候，面前就出现了个「太阳」。
什么叫太阳呢？
就是很圆、很亮。
瓦亮！
“嘿嘿嘿……”
还带着一脸憨笑的凑到了大帝之前坐的位置，两手老老实实的叠在桌面的架势倒是能让楚信然想起学校里的学生，可这位少女加入企鹅物流的流程就让他觉得与正常学生无缘。
所以当她这样憨笑着蹭到对面座位坐上时，楚信然第一反应是打出一个问号。
“蛤？”
“那个，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啊？楚先生吗？”能天使，方才楚信然还就这个代号称呼的问题和大帝聊过，而现在当事人似乎在干完活的第一瞬间就从仓库那边跑了出来，然后直冲楚信然的桌对面。
尽管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可疑，但楚信然还是皱了皱眉。
很微妙的感觉，也是很熟悉的感觉，仿佛确实回到了校园之中，正被皇家学院里的那帮大小姐搭讪般的画面感。
还是特别大大咧咧的大小姐。
不过倒是不至于吧？楚信然不觉得当初那种状况会那么轻易地再现，不说别的，至少应该目的不同。
至于该如何应对，楚信然只是先瞥了眼不远处仓库方向，看到了刚从中走出，正抬起手臂擦拭额头汗水的可颂以及其后走出便在东张西望，然后看到自己这边后怔了怔的德克萨斯。
视线对上的瞬间啥都没交流，没那种超能力的楚信然回过头来，而德克萨斯也快步朝他这儿小跑过来招呼道：“在聊什么？”
一面问，一面坐在了楚信然旁边，一开始像是招呼楚信然，实际上是看着能天使。
“才刚开始，能天使小姐在询问我该如何称呼……”有个熟人做缓冲的楚信然轻松了些的微笑道，“听起来她在里面问过你。”
“能天使很在意你的事……”德克萨斯点了点头，“我觉得她会得罪你。”
“我还没那么不礼貌啊！德克萨斯！”能天使委屈道，尽管楚信然觉得她这么直冲自己对面桌就已经有些失礼了。
但显然，在这个萨科塔人的脑海里似乎存在着不同礼仪标准。
“听起来我已经错过了些故事，你们的关系不错……”听完这两人说话的楚信然取了个折中，并对德克萨斯表以祝贺，“你有新的同伴啦，德克萨斯，在龙门的这些天感觉如何？”
“谢谢，很不错，虽然麻烦也很多，但比起过去要好得多。”
德克萨斯笑了笑，在能天使惊异的目光与走近的可颂诧异的目光中。
因为她俩印象中的德克萨斯难见这般坦诚，比如面对这种问题应该是说「还不坏」什么的，而不是「很不错」这样的直接。
不过可颂倒也不奇怪，毕竟她很自觉这帮人除了楚老板她都不算熟，有什么认识不足的地方也蛮正常。
而能天使就一脸无法接受•jpg了，再一次瞪着德克萨斯和楚信然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却又完全没忘记一开始的重点，还在坚持问。
问的更加直接：“那个……楚先生啊，你对我没印象吗？”
她食指指着自己，一脸热切的询问，只令楚信然有些疑惑，看了眼同样疑惑看向他的德克萨斯，再回过头来：“你觉得我们见过么？能天使小姐。”
“唉！不用加敬语啦！”能天使的炎国话和她老板一样带着些许地域风格，“不过我也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
“蛤？”问号变多了，还不只是楚信然的，还有一旁的德克萨斯和另一边虽然在倒水但是也在关注这边聊天的可颂。
“我就觉得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你，但是又想不起来……”能天使有些苦恼，还有些尴尬地说明道，“想着说不定是我们见过呢。”
“没有印象……”楚信然摇了摇头，“何况，若只是见过但又记不起来，那样的人可太多了，没必要在意不是么？”
“我觉得很重要啊！印象里就很重要！”能天使忽然激动了些，但又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奇怪而低下了声音，“看到你就觉得特别熟悉，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还有很重要的事，但又根本想不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但又无法忽视？”楚信然忽然接口。
令可颂和德克萨斯看来，看着他脸上的平静。
“是。”能天使还有些底气不足，回答的声音蛮小。
“那或许你确实是认识我，只是并非彼此见过，而是单方面的印象深刻……”楚信然若有所思，“但记不起来也不必强求，或许过去我们素不相识，但现在我们已经认识了，你所疑惑的慌乱迟早会解开，不用因为急于一时而失去自己的步调，能天使。”
“是。”能天使听完，点了点头，看起来颇为萎靡。这时候，楚信然扭头看了眼德克萨斯，便见她眼中并不算隐晦的担忧。
也能足以判断这位萨科塔小姐在她的认知中极少有这样的萎靡神色。
很令人好奇，这种异样。
也很麻烦，这种异样。
能让他看向那大帝走出的方向，后者此刻倒是一副完全没关注这边，还在给音响连线，好像打算对着酒吧外进行大功率公放似的。
有点没心没肺。
至少看起来是。
但也只是看起来。
这便令他那握着军章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还没有打算给那位对自己无来由印象困扰的萨科塔小姐看到的打算。

NO.16:企鹅物流这个组织比较特殊。
（一群蹲饼组长终于蹲到了，码完字能在群里看到的只有阿的拔枪图。）
大地的尽头酒吧，在雨夜中亮起了招牌的霓虹灯。
在龙门的夜景之中，它并不能算作是特殊的景色，这里的夜景五光十色，充斥着能令人联想到纸醉金迷的繁华。
只不过，用纸醉金迷来形容未免有些太消极阴暗了些。
在很多人看来，龙门正处壮年，还有的是时间与余裕去改善自身的不足，不论如何，姑且还当给予些适当的宽容。
但也有人，无法忍受眼下的不满，毅然决然的铤而走险。
而这，往往会打破一些规矩，而打破规矩必然付出代价。
于是乎，这开在经济区与老城区交界处的高档酒吧，很快便迎来了第二、第三位客人。
一位分明打着伞，却身上淋湿了大半的客人。
以提拎猎物的方式拽着另一位客人的腿走近酒吧，带起凛冽的寒风吹入室内，显得有些来者不善。
是的，这位客人一手打伞，一手拽着另一位「客人」的脚踝，硬生生将其拖了进来，而那被拖拽的「客人」被如此凌虐也不曾有过挣扎谩骂，显然出于昏迷不醒难以抗议的状态下。
这样一幕很容易催生目击者报警欲望的画面放在酒吧里却是没什么人理会，没有轩然大波只有小石子的阵阵涟漪扩散，令在坐的几位职员都投以目光，但见老板过去应对了便又重新收了回去。
新人倒是还有些「不懂事」，起身说着“好像出事了诶，是不是该去看……”
还没说完是不是该去看看就被前辈给拽住，提醒以不必去管，让老板处理的职场忠告，然后那前辈便也继续起了自己的事。
一个还在刷商品网页，一页页刷新寻找着新的赚钱路子，一个则是开着不在场同事的曲目歌单，戴着耳机微微晃头，留下第三个姑且还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家伙捧着手机不知道该做什么。
看着前辈们都这么擅用手机的模样，她就算说什么在拉特兰玩手机不算主流也没什么意义吧。
其实不算主流也没什么关系，她在拉特兰的生活方式与选择都谈不上主流，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自然没有必要和拉特兰的大家一样，可她还是因为拉特兰的环境而很少用上手机。
毕竟拿着手机都不知道该朝着什么地方用，本土的网络资源还是不够丰富，而国外的话……
拉特兰一直有着存在多年的对内封锁网，也因而有着诸般猜测，其最为主流的猜想便是拉特兰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对本土的某些研究进行保密。
不过猜测也只是猜测，能天使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网络会有「封锁墙」限制对外交流。
但拉特兰本土的网络环境着实刻板死气没什么意思，也就导致她完全没什么玩手机的习惯。
离开拉特兰后，倒是在与人的交流中意识到手机这玩意儿除了打电话外还是有不少别的用处，但要养成习惯怕是还需要些时间。
就像此刻俩同伴都在玩手机的时候，她捧着手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手头没什么特别想去看看或是特别想聊的网页，只能顺着手机主业翻翻其他网页，或者直接凑到那个在路上帮过自己的鲁珀人旁边来。
她知道这个叫德克萨斯的前辈在听另一位前辈空的歌，当她知道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居然是个歌手时可老诧异了。
不过了解过对方的歌唱风格后她倒是兴趣不大，现在凑近还是想问一问前台桌椅前那个青年更多的事。
毕竟她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德克萨斯和那位楚先生关系超好的欸！
绝对是老相识，那么温和的说话语气甚至令她怀疑德克萨斯喜欢对方。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系超好就够了，尽管对方刚才一通话让自己不要太上心。
但她还是有些放不下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心头一直有个声音似的，一直在催促自己寻求答案。
但也不能继续去问那个楚先生，他之前就应该想到了些什么，但是又没有明说，能天使可以看出那位先生似乎不怎么想回答，于是想要至少通过德克萨斯来了解些对方更多的事。
可是，似乎是在一开始的仓库搬运环节问的太多了，又或是之后冲的太快了，她总觉得德克萨斯似乎在嫌弃或是防备着自己。
而今根本是不想与自己再说的模样，连耳机都捞出来插在耳朵里了，她总不好直接把别人耳机扯出来问吧？
关系也没好到那个地步啊……能天使可是见过这位前辈挥舞源石双剑战斗的模样，要比近身战自己也打不过，也总不能把对方惹急了不是？
思考很纠结，调查很吃力。
要不再去试试问那楚先生？总不能吃过一次闭门羹就放弃吧？虽然自己也并不擅长交涉，但说不定就意外说动对方了呢？！
萨科塔人蠢蠢欲动，头顶的光环也仿佛占领了智商高地似的熠熠生辉，令一旁的丰蹄队友注意到之后默不作声的撇了撇嘴。
盯着德克萨斯一脸傻笑，这个后辈怪怪的，莫不是那个吧？
可颂无言稍微挪了挪身子离这俩人远点，顺便也换个方向免得被对方头上的电灯泡妨碍手机荧屏的观看。
“蛤？”然而萨科塔队友拥有出乎预料的敏锐，意识到同伴的刻意远离后便投以疑惑地目光，想到了自己在拉特兰时的不合群，又有些颓然。
“蛤？”新的问号由鲁珀队友打出，在同样注意到那能天使头顶的光环瓦数变高之后便也投以过关注的德克萨斯，看着能天使望着可颂一脸颓然的模样，也无言的挪了挪身体，顺便抬手扶了扶狼耳处那感觉没有卡稳的耳机。
虽然不明白这俩人有过什么互动，但在哥伦比亚有着充足的社会范例和校园范例方便她来套用理解，然后表示无法理解，先拉开距离再说。
企鹅物流的人大抵都有些怪，这一点从一开始看老板就能看出来，德克萨斯对此很有自觉。
尽管以后便是一起工作的同事，还说不定是一起战斗的战友，但真要去了解彼此的内心什么的，还是有些敬谢不敏。
大家应该都有些秘密吧。
看看全是谜团，深受叔叔信任的老板，看看那位很有礼貌但又缺乏交流天天加班的伊斯，还有只见过两次的莫斯提马……
再看看刚认识不久，但又和楚信然关系不错的可颂，以及网这个被强盗团一路追杀的能天使……相较之下，空似乎才是最简单的那个。
但她在哥伦比亚的遭遇，那场自己都参与过其中的演唱会，其伤亡人数也根本谈不上简单。
大家都有秘密，秘密或许会有揭开的一天，但绝不会被轻易掀开，而她不想参与那么麻烦的事。
所以她对这一幕默不作声，只是安静的听歌，然后在歌单随到TianChao时微妙的望一眼前方那个背影。
这个小爱好也是演唱会后养成的，尽管听不懂歌词，但也能看翻译字幕。
所以她还是会望着手机，而主要听的便是Sora和TianChao的歌。
认识著名歌手的感觉还蛮奇妙的，尤其是在听他们唱的歌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他们唱这些歌的时候心里会在想什么。
至于EMPEROR……做不到的，谁会喜欢想听天天使唤自己的老板唱的歌——
虽然有这个道理，但德克萨斯只是单纯对说唱缺乏兴趣，尤其是曾经的族人之中总有那么几个特别喜欢。
时至今日，她还是喜欢不了那些麻烦的族人，只是不再对「德克萨斯」这个称呼排斥了，也不再端着香烟，用巧克力棒来取代那份暂时抛舍不掉的习惯。
酒则是从过去的不怎么沾变作了偶尔喝点，更因为有个似乎动力十足地打算提升员工饮酒品味的老板，已经办了好几次品酒讲解会，现在更离谱，接手了个装潢豪华，酒库更豪华的酒吧来，着实不知该如何评价。
但想来以他的三分钟热度，这酒吧也开不了多久就会被重新转手，或者更直接一点，直接毁于什么事故里吧。
连新来的都差不多该明白老板得罪过许多狠角色了，连出门接个货都会被狙击铳打趴也是蛮离谱的。
但老员工也都该习惯了，而老板自己也习惯了这种出门买包烟都可能被暗杀的待遇，只是每次遇上少不了些骂骂咧咧，并且很快就去找回场子。
就像现在他大摇大摆的走到那个客人拽进酒吧的家伙面前，一爪子就踹在那昏迷不醒的脸上：“喂！醒醒，天亮了，你妈要叫你起床了。”
在他充当这种硬核闹钟的时候，进门的客人也已经走到了吧台柜子边的高脚凳前坐下，扯过不远处一页酒单垂首翻看，完全没有观察一旁另一位顾客的意思。
但却又无端的开口询问：“近卫局会对我动手吗？”
他指的便是地上那位被他带过来的「猎物」，「猎物」身上挂着的长柄狙射铳也能稍微证明之前狙杀大帝的凶手身份。
众所周知，大帝先生在黑白两道都得罪过不少人，而他也不是个会甘愿忍气吞声的主。
一个会主动出铳跟暗杀者干架的大人物，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被远距离狙杀？
他安排了后手端掉狙击手，而那后手此刻来酒吧既是喝酒，也是来交委托。同时，也不乏想着谋求一份免死金牌。
毕竟他还要在龙门活动，便不得不去拜见拜见归来的地头「蛇」。
不论是作为龙门暂居者来拜会近卫局处长，还是作为赏金猎人的一员来拜会狂猎，这一趟他都得来。
“而今的近卫局不归我管……”另一位顾客把玩着手里厚重的酒杯，似乎对酒液里晃动的冰球很有兴趣，也没看他的意思，只是笑着对酒杯道，“黑吃黑什么的，难道不是全凭本事？”
男人沉默了一下，头顶的双耳也稍稍绷紧，问：“那么，您会动手吗？”
“我只是来过年的，希望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单子起身离凳。
“定价太贵了对吧？”青年笑问。
男人听得脚步顿了顿，看了眼不远处的企鹅，没有回答，只是重新拎起伞从门外走去。
路过企鹅一旁时，有着企鹅抬手甩出的招呼声：“喏，拿着。”
他也抬手接住了那份被黏贴纸固定为一叠的龙门币，撑着伞走出了大门，地上也就只剩下那趴在地上的「客人」捂着伤口发出的喘息声。
“别人开店的开门红是放鞭炮，你倒好，直接用血来染？”楚信然摇了摇头，“大伙儿只会觉得晦气。”
“你小子黑屁爷的酒吧定价太贵的账还没算呢！”企鹅挪开踩在对方头上的爪子不快道，“那家伙也是，坐下了都不点一杯，真不礼貌。”
“我都说了，定价太高……”楚信然说着，扭头瞥了眼地上那家伙身下蔓延的血，“他要是知道你把他的店这么折腾，说不定能冲回来给你两拳。”
“他能回来不是好事？回乌萨斯能有什么好。”大帝不快的又踹了踹面前这家伙，痛的对方立刻发出痛嚎然后又被他骤然掏出的一枪打在手上，顿时叫得更大声，让不远处的三个职员都看了过来。
其中那个天使最兴奋。
“喔！外面的信使公司还能做这种事啊！”
这么带着些微兴奋的语气，听着让人感觉很不对劲，丰蹄和鲁珀都悄无声息的再次离远了些。
“谁知道呢，每个人爱好也不一样……”耳边惨叫不绝，楚信然却也毫无波动的聊着天，“你也不清楚他在那边的生活具体，倒是能不能让他闭嘴？就这样你还想开店？”
“敢给我胸口一铳还不能让他叫的大声点？如果不是小魏的规矩我早给他脑门一枪了！”大帝握着铳危险的挥舞着，“待会儿就让可颂把他丢出去，是救护车先来还是警车先来给他二选一提！”
楚信然只听得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抬头看了眼那边看来的三人，可颂笑嘻嘻的招了招手，德克萨斯微笑着又收回了目光，唯有那能天使一触即退。
也令他扭头看向大帝再问道：“能天使的来历你清楚么？”
“怎么？还要继续你那半吊子的拉特兰讲经？”大帝显然不想继续这个问题。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惹祸上身。”楚信然淡淡道，再次瞥了眼不远处那好似羞涩实则胆怯的能天使。
“她见过我，却又记不起，但她显然也没有觉得自己真的失忆，只是觉得自己记性不好。”
说到这里，楚信然低声下达了一个不确切的结论：
“这么完美的洗脑，但又牵扯本能觉得重要，总是洗掉别人觉得最重要记忆的地方在拉特兰只有那么一处……”
“宗教裁判所。”

NO.17:这座城市的欢迎方式有很多种。
（被耽误了会儿码字。）
拉特兰的宗教裁判所，同时也被称作异端裁判所、审判所吗，这些都是在流传之中有些变样的称呼，却也始终把握着核心职能：
作为一个负责侦查、审判与裁决拉特兰教会定义为异端的法庭。
对于政教合一的教皇国拉特兰而言，宗教裁判所自然不仅是宗教意义上的法庭，还可以是普世意义上，甚至是军事法庭。
其监禁与处刑的对象也不局限于宗教意义上的「异端」，也包括被判断为「异见者」的一切人选。
任谁看来，这座裁判所权利都过分的大了，法律应当各司其职，部门条律也当简洁干练，全塞一个部门只会让职能臃肿，继而滋生腐败。
事实也确实如此。
宗教裁判所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都是个吓人地方，完全可以充作那种长辈恐吓孩子的睡前读物原型的那种等级，人们所能想象到的刑罚仿佛都在那里，而人们所想不到的，也在那里。
哪怕是对那些拉特兰的公民们而言，哪怕是对拉特兰的虔诚信徒们而言，宗教裁判所也是个应当避而不谈的话题。
这个词仿佛只是出现就能让气温降低，其地位在那拉特兰之中便好似在天国开辟的地狱。
可印象这回事也得是对有认知的人准备的，对于诸多对拉特兰还缺乏了解的国家居民而言，他们至多也只是知道拉特兰有个异端裁判所的恐怖地方，但要论及如何恐怖，那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拉特兰人已然通过早年祖辈的传教活动奠定了西方宗教第一的信徒数量与遍及范围。
但在龙门，在炎国的土地上，这个教派还是十几年前左右才算正式站住脚跟，成为登记在朝廷政府在案的宗教。
不过因为与大炎思想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缘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至少也得把教义本土演化做好，否则别想在道教和佛教那儿抢一口汤——拉特兰在大炎便差不多是个这样微妙的处境。
不过放在企鹅物流这边，倒是有一件值得一提的小知识，那便是——尽管没有明文规定，但正规的信使怎么也是得通过考核才能入职的。
对脚程、还是对知识水平的考核，还会对地图熟悉程度与战斗力评级之流进行额外评级提升。可以说，每个职业信使都具备着基础常识的同时懂得不少见闻。
尽管企鹅物流的这帮信使实际上都是半路入行，都没有一开始正经当做信使培养也没去上什么学院。
但好歹是正规注册的公司，几个人也都是考了证的，宗教裁判所是个什么地方大致都有个数。
更何况能天使还是个纯正的拉特兰人，这种切身相关的话题便也更是不可能不懂！
所以楚信然才压低了声音。
而这名字的出现也让大帝无法继续随意模样的听下去，缓缓挺直了脊背，鳍状肢微微搭在墨镜支架上轻抬，露出些许严肃的冷光：“你确定么？”
虽说话语被如此重视本当心满意足，但楚信然瞧见他这反应反倒诧异的挑了挑眉：“你还真没个数？”
“不过是帮人收留顺便也确实缺人不是？否则我怎么几次想拉你入伙？”
刚严肃了几秒的大帝又翻过身去，坐在高脚凳上背靠柜台在那摊着，像只被掏空的企鹅，“虽然知道她大概跟一些麻烦的大事有牵扯，对方叫我收留大概率是避难，拉特兰那边就算是官方也不会在龙门堂而皇之的要人，而且对方也大概率不是官方。”
“是官方的话，根本没有她逃出来的机会？”
“废话，当那座熔炉真正开动起来，又有谁走得出？”大帝一脸是不爽的抬手捞起身后柜台的酒杯给自己满了几口，“你小子还用疑问句吗？”
“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去拉特兰，也不知拉特兰而今什么模样……”楚信然摇头，“自然不敢确信自己的猜测。”
“嘁，想去拉特兰的都能是些什么人？正经人会想去拉特兰么？”
屑老板口嗨着员工的家乡，也口嗨着自己族群普世意义上的家乡，然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不过我倒是也有点想法了，关于能天使为什么会用能天使做代号。”
“这代号也是她自己取的？”楚信然怔了怔。
“是啊，你也能想到些东西对吧？”把空杯放回身后柜子，大帝打了个酒嗝，两支鳍状肢都搭在自己「啤酒肚」上，“一个萨科塔人会有怎样的傲慢才会以传说中的阶级为自己命名？莫斯提马都比她更贴近自身。”
“她看起来不像个傲慢的人。”楚信然闻言而回首，再次瞥了眼那个偷瞄自己的女孩儿，后者正被德克萨斯拽回去，不知是觉得有点丢人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打扰那边的交流。
“我也觉得，我的眼光向来精准，引以为傲——”大帝尾音飘扬，飘完又归于平静，“所以她有一个会自称能天使的理由。”
“他们还没停下那吃力不讨好的实验么？分明祂们的尊贵是源自那份天然的神圣。”
“没呢，只要公证所偶尔还会出现一两个不谙世事的执行人，他们的实验就不会结束，沦落在地的家伙舍不得天国的荣光，但我想，真正和实验有关的是她的姐姐，所以她一来，莫斯提马就离开的很快。”
听到这里，楚信然便问：“莫斯提马接下的任务是？”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拉特兰客户以两柄归还的钥匙为报酬，希望由她来运送一座绝密货物……”
「屑老板」甚至还透露员工的工作内容，“你有没有觉得你特别适合来我们这儿？我就觉得你和她会特别聊得来。”
“莫斯提马小姐确实是与我很相似的人，而这份相似，会造就最远的距离。”
已经从对方那看似胡乱推荐的话语中明晰对方的工作内容是什么的楚信然，从高脚凳上离开来，再次瞥了眼处境上令他想起煌的萨科塔女孩。
“她回去多久了？”
“三天，我估计这都还没有抵达拉特兰主城，也还没真正捞到那货物……”大帝笑了笑，“如果撞见了帮把忙啊，要礼尚往来——”
“麻烦……”楚信然叹息道，“这分明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就一局外人。”
“把别人天国核心给削飞了的龙说什么局外人呢……”大帝乐了，只因为楚信然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笑点，“到现在都还有人叫你撒旦，想想你那机体登录的时候怎么称呼你的？”
“赫莱尔不会是撒旦，我也不会是赫莱尔，将Loong当做Dragon是古老的谬误，是西方偏见的象征，也是那帮修士老而刻板的模样……”楚信然摇了摇头，我也在找赫莱尔……”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下。
“希望这次能有所收获。”
“我确实没听到那女人的消息……”大帝凑近过来，看着他那仿佛有些低落的模样，便也直接把鳍状肢搭他肩上，“不过你要相信你大帝爷帮你！”
“说你ma呢，趁机占辈分便宜？”
一把就把它的鳍拍开的楚信然，还招来了些水仿佛被拍脏了肩似的：“这事是拉特兰的事，我也没义务牵扯进去，维多利亚的问题可够我忙。”
这次大帝倒是没有立刻暴起了，而是一脸愉快道：“维多利亚？那可不巧了，维多利亚、卡兹戴尔、叙拉古、伊比利亚，哪一处不是拉特兰传教士走过的土地？哪一处的秘密不是连接这拉特兰？”
“什么意思？”楚信然皱眉望着这企鹅，并不确定这句信息量很大的话是不是胡诌。
这企鹅满嘴跑火车不止一次了，哪怕是在严肃场合也难保证他的正经。
“这种牵扯很大的秘密啊，总得自己找出来才能信服，我说了也没用啊。”
“不过我倒是可以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炎国的皇帝派你去拉特兰问题可大了，你可得好好想想该不该继续当初那样冲动行事。”
“蛤？”
“这世上古老的可不只是大炎，只是大炎的团结格外的出乎预料罢了。”从座椅上跳下的大帝大摇大摆，朝着远处的可颂招呼。
“可颂！过来处理这家伙！丢到垃圾堆里去！”
“好！马上过来！”不是太麻烦的事，丰蹄女孩向来蓄势待发。
如果加钱那就更能冲。
“到底什么意思？”只是这时候楚信然宁愿她跑慢点，因为他还没问清楚，或者说没想清楚。
从能天使的问题聊到而今的世界局势上，话题跳的快没关系，他跟得上，可现在可不只是话题快慢问题。
而是守秘人似乎接触到了一个规模前所未有的秘密。
“这世上的古老那么多，散的那么开，但也早早安家立业，找到了各自存在的位置……”大帝回过头来，“这么说还不懂吗？”
“你曾经削断过天国的核心，你同时享有拉特兰的尊敬与憎恶，你是大炎的钦差，你是真龙的来使。”
“天国破碎却又僵滞，凌霄的使者最有可能打破这份停滞。到那时，将是东方与西方的再一次对抗，甚至可能牵扯其南方与北方一些沉寂了太久了的东西。”
“世界大战？”楚信然抽了抽嘴角，尽管理解了，却又有些缺乏实感。
“倒也不至于……”大帝摇了摇头，“小范围大概能打起来吧，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吧，你现在的身份与能力，再看看而今的形势……你在风口啊——”
“你还能关注这么多？”楚信然一面问，一面看着可颂已经跑到面前开始拖拽地上的家伙，顺便奇怪的看向和老板说话的自己。
对这丰蹄女孩而言，显然很难理解楚老板在和老板聊什么。
这场对话，来得晚就只能觉得谜语。
“当然——”企鹅开口便是一转，“懒得关注。”
“我才对那些玩意儿没兴趣，但架不住有些家伙老喜欢来我这儿聊，嘛咪嘛哄咪咪嘛哄的吵死了！”
大帝一脸抓狂，“一群老键政狗，聚会都不聊点好的，音乐品味也烂的像坨狗屎！你怎么了？”
大帝说着说着就注意到楚信然的表情变得木然起来，还带起了些许嫌弃。
“你拿云来的消息跟我扯这么多？”
“这是爷给你的关心！”大帝顿时趾高气扬，“应该感觉荣幸！”
楚信然本想直接回一句「爪巴」，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随你吧，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看空和德克萨斯她们。”
“臭小子就不能说是看看我？”
“不想看到。”
楚信然一副疲惫的语气道，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德克萨斯那边招了招手，便径直的走向门外酒吧大门。
而在那与此同时，仍在下雨的大门突然传来了略显刺耳的刹车与溅水声。
倒是令所有人怔了怔，大帝更是来了精神准备跳回吧台等着，结果站在门口的是个穿着黑蓑黑斗笠，甚至蒙着面。
“晦气。”大帝扭过头，鳍状肢扇了扇，好像嗅到了臭味似的。
不远处的可颂也尴尬的不知该不该继续拖面前这躺尸的家伙，只觉得那位客人的注视有点渗人。
嗯，是注视吧？有种被盯着的感觉，被锁定的一刻简直汗毛倒竖想撒手。
还是楚老板挪了挪步子，站在了他面前也挡住了其视线，那种危险感才消失。
“什么人啊？”远处的能天使矮着身躲在沙发椅背后问一旁的德克萨斯，觉得这个前辈应该比自己懂龙门。
“不知道，好像是来找楚信然的。”德克萨斯也不了解，只觉得那客人的装束有些阴森，还有点担忧楚信然。
“喔。”能天使闻言点了点头，就继续看着，只觉得这种从头到脚都包裹的造型……也有点熟悉。
而在那门口，「客人」的第一句话，也确实对楚信然的问候。
“公子，我等接送。”他身后，确实是有其他的阴影在雨中，在雨夜的霓虹灯下既阴森又妖异。
楚信然平静道：“你们不该轻易出现。”
“企鹅物流，没有关系。”黑蓑人的视线似乎有转向柜台上的企鹅。
“没关系的话你们也不该来……”楚信然不快道，继而再次朝着德克萨斯那一方招了招手，又回身朝着大帝和可颂招了招手，“走了，打扰了。”
“快滚快滚！我还要做生意！”大帝又嚣张起来。
“呃……”楚信然并没有理会，只是无言的朝着门口走去，顺便抬手拍下了黑蓑人蓑衣下刚拔出半截的刀，“无妨，走吧。”
“是……”
黑蓑人闻言而返身，后面一个同样装束的黑蓑人立刻走上前来打开漆黑的雨伞，将其迎入那酒吧门口漆黑的轿车之中。
那份压抑的气势这才消失，让可颂呼出一口大气来：“楚老板原来还有这种保镖司机接送的吗？有这种家伙要什么近卫局？”
“少说话多做事！”屑老板从不放过压迫员工的机会。
至于远处见过这一幕后对龙门更升起一份错误认知期待的萨科塔人，以及从这一幕中看出几分熟悉感的前黑道大小姐，也难以继续摸鱼，立刻就被黑心老板指挥着重新整理门口顺便弄个宣传网页什么的。
看样子是真打算开几天酒吧。
而另一边的车上，楚信然并未如大部分被接送的少爷小姐那般坐在后驾驶，而是在副驾驶位，方便随时抢键盘。
他一直是这样的，尽管后座更方便腾挪辗转，但他更习惯副驾驶随时扯别人方向盘。
不过很少有人能在这样大的雨夜里刺杀前近卫局处长，也几乎没人能在暴雨夜中被过分延展的感知下埋伏他。
所以他也并不紧张，只是在车上进行着之前未完的对话。
“魏叔让你们监视我么？”
驾驶座上的黑蓑人并不言语，是因为有后座的同伴回答：“不，我等自行行动。”
“企鹅物流，大帝，危险至极，而公子，雨夜外出，难找载具。”
“你们都该知道雨天对我来说不算是困扰。”
“公子曾说过，没有雨夜漫步的兴致。”
“那是因为安魂夜，龙门的安魂午夜传闻没必要再添新说法……”楚信然摇头，“我还是蛮喜欢在雨里走走，格外清醒。”
“我等做错了吗？还请责罚。”
“免了，早点回去也没什么不好。”楚信然无言的扭头，不想跟这些阿伯阿姨聊了，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记录，星熊那边都还停留在下午四点在老鲤那儿拿到鳞丸，而自己回以「带去和陈晖洁他们吃吧」的记录上。
如果黑蓑他们没出现，楚信然也打算在雨中走会儿就喊她来接一下的。
虽然星熊一直喜欢摩托车，还喜欢大排放，但也不是没有正常车。
这个点都还没下班吧，甚至能开个警车来接人。
又翻了翻其他人的消息记录，楚信然又放下了手机，看向窗外被水流模糊的龙门夜景。
“公子。”有黑蓑突然出声。
“嗯？”
“欢迎回到龙门。”
“嗯……”
“斗胆询问，这次待多久。”
“不知道……可能没多久。”
想了想之前的话，楚信然连想待到过年的话都没说出口。
而这样的回答，也让车内重新恢复了沉默。

NO.18:梦里的开始。
（看了上一章末尾的间贴，我的条件很简单，谁帮我击毙审核，我就发沙雕图。那厮也不是第一次杀我发的沙雕图了，普穿的提醒邮件还能翻到呢，甚至有些删了没给提醒，想想都火大。）
一如既往的夜晚，不同寻常的噩梦。
钢铁的圣堂安静的伫立着，墙壁上的黑血犹若泼墨。
衣衫破碎、满身血痕的黎博利男人被绳挂吊死在高台。
被白色拘束衣所包裹，嘴里被塞着破布的鲁珀女人安静的躺在地上。
裸露的肌肤近半都被黑色晶石爬满占领的萨卡兹男人维系着僵硬的站姿，扬起的手臂满是源石结晶，定格于那要施展法术般的一秒之中。
夜枭、狼蛛、路德维希•冯•施旺……都是那场战争中能称作战友的家伙。
这里的尸体不只是他们，可却都是熟悉的面孔，钢铁圣堂中存在着的无数介乎于供奉与献祭之间的尸体群，唯一的活人只有那站在门前的龙族青年，只是在这样噩梦的场景中，生死都是件模糊的事，如何定义他是活人呢？
黑紫色的阴影围绕在他四周，在他尚在那儿呆立时便一一冲上，朝着他的身体里钻入，为其带去难以言喻的剧痛，与那剧痛延伸导致的感官扭曲。
漆黑与猩红色不断地轮换占据视野，痛楚不断地涌上，令他不断颤抖痉挛到难以维持站姿。
他几乎蜷缩在地上，却仍然执着的将那被血丝充斥的冰蓝色眼瞳投注于那些尸体。
在那偶尔替换到的猩红色视野中能瞧见他们「活」过来的扭曲姿态，能瞧见他们朝着自己或爬或扭或漂浮瞬移而至的恐怖身姿。
他并不恐惧，并不挪开目光，他甚至艰难地探出颤抖的手，朝着那些冲来的「恶鬼」伸手，而当最前方的幽影，一位半透明的库兰塔青年，面容扭曲的利爪与他的指尖相接的一瞬。
仿佛一切都慢下来的一瞬，有钟声响起。
地面破碎塌陷，应和着钟声的余韵，青年连同一切的尸体落入坍塌的深渊之中，视野之中只剩下了漆黑，而仿佛全身都要膨胀裂开的痛楚也在不断地占据神经，好似要冲破他的痛苦承受阈值。
那些黑影没有机会。
因为哪怕是在深渊之中也有钟声蔓延而下，威严沉闷的洪钟声自上而下，无形的音波传达而至的下一秒，无数阴影被一一驱除，从他身上尖叫着脱离而出。
可似乎是因为这钟声太过宏大，就连深渊底部的东西也一并被惊扰，金色的眼睛从最深处睁开，庞大的阴影朝着下坠的青年张开了怀抱。
“够了……”
这一刻，一直都表现得那般沉默，那般缺乏意志表达的青年出声道。
毫无被苦痛折磨的疲惫虚弱，也毫无被过去昔日亡魂缠绕的纠结伤痛，只是那般平静的出声，道出一句够了——
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给撞击般的横飞出去，飞出的身影撞上了冰冷坚硬的走廊墙壁才得以顿住。
蜿蜒的游龙从他体内脱离，冰蓝色的竖瞳中流露出似人的无奈表情，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
“不用，我自己能起来。”
还以侧躺的姿势躺在墙角的青年抬手招了招，身后的龙尾也似乎响应这句话一样的晃摆了一下表示还精神着，然后略显艰难地爬起身来，目光颇有些疲惫的看着它，然后再回头看向自己被「弹出」的画。
是的，一幅画。
此刻他与苍龙身处于那美术馆中，开启这里的钥匙是一副新画，但主角却是与楚信然无关，画中是两位女性，其中一位他倒是认得，是年。
而另一位则是长得与她并不相似，但却拎着一柄令楚信然看着很是眼熟的青铜剑的女性，角尾看着让他想到同族。
但角长成那样的同族也罕见，加上那副画分明是以水墨造就两人厮杀的定格画卷，那身份便也不言自明。
尽管并不相似，但大抵便是姐妹吧，虽然长得不像，但那花臂倒是一脉相承的，只是也不知是否是错觉，楚信然只觉得画中的她似乎活过那么几秒，将视野投诸于他身上。
或许不是错觉，毕竟他听闻过对方的擅长领域便是也与画有关，而他也可以进画一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可他没有迈步。
对于这类与切身干系并不大的作品，楚信然是吃过些亏的，也不会轻易去里面找死。
否则按照这美术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非人画像，他若是都去看看的话早该被扬了。
他压根没理会那副新的水墨画，但对这种没什么事还要艾特自己来看的行为还是表示「来都来了，做点事再走好了」的想法，然后便走到了那副已经几年的画作前。
时至今日，楚信然完全确定这里出现过的画作都是在现实有些牵扯关联的，甚至他自己切身相关的都属于已经发生过的实事，而这刚刚将他弹出的画作，便也与他昔日前往拉特兰的经历息息相关。
古拉特兰语译作《创生》的画卷之中，高大的钢铁圣堂之中正是呈圆环般存在着那些祭品般的身姿，只是正中的位置并非是之前站立的楚信然，而是一枚纯白无暇的原形机械，顶端有着源石般的晶石凸起。
画中没有他，但这确实是他瞧见过的景象，只是当初他所瞧见的那些身姿都是清晰的存在，而画上的却是些紫黑色的魅影。
这或许意味着当初他所见的只是他个人的幻觉，可当他踏入画中，那些人的身影便又再次出现，似乎在证明着他完全没能摆脱过去。
一次，又一次。
从一开始的再次感受痛楚，到逐渐把握要诀，好似在不断的重新攻克一个关卡，楚信然已经能让苍龙附在自己身上，按照步骤做好那份承受表层痛楚的准备，一次次的重新抵达那份天国重地来试图看清更多当初没看清的东西。
也在这份过程中一次次的再见到那些死去的身影，不论是在格拉斯哥告诫他不要做英雄去做骑士的人，还是在卡兹戴尔教他吃过苦头却又教他活着的人，甚至是在大炎所见的，那些展现过炎人风骨的人……
一次次的见到，一次次的遗憾，每一次再见的意义都将更加深刻，每一次再见都会觉着自己从他们身上获得了一些东西，而他们一次次的出现也正是为了讨回那些东西。
那应该是自己的心结，那应该是自己走不出的回廊，可他压根没打算走出，也没打算解开，甚至敢于朝着他们招手，招手的同时，潜龙伏在身上，已然准备出渊。
那些家伙都是假的，死人是不会有那么多怨憎的，其中出现的几个面孔更是没理由对自己表露怨憎的，他一直很清醒，也根本不会被那些外溢的情绪所侵染。
他们的出现是楚信然没有忘记他们的证明，而楚信然动手的决心是要碾碎这些冒领他人面孔之物的愤怒。
只是不论他决定对抗，还是被其所害，那圣堂顶端的「钟」都会敲响。
并非实际意象的钟，而是两柄没有主人的法杖。
黑锁；
白匙寄托于萨卡兹之手，黑锁封存于拉特兰圣堂，两柄法杖依据记载本该分别寄存于大地的两侧。
族群的两端，但显然有人将其统合至了一处，甚至让它们彼此靠近，由此打造出那份混淆时空的钟鸣，甚至唤醒那被圣堂封锁的怪物。
楚信然没能战胜它，哪怕是在这可以无数次重来的画中，他也没能将其战胜过，能做到的也只是堪堪的平局，或是他如当初那般直接削掉那颗圆球来掀桌子。
时不时想起就来进行一次自虐式的挑战，逐渐开始背板，连落地姿势不对都要赶紧脱离画卷重新再来，然后在无数次尝试中逐渐失去兴致，变成了想起就来看几眼，想起就来挑战几轮。
其实他对怼那概念变质的深渊之物的热情早已消逝了，而今仍来这里，也不过是因为能够再次见到「他们」，哪怕见到的是他们死去的模样，甚至连某些人的死相都大概率是假想的——
存在着他没看到实际死亡现场，所见的已经是分辨不清尸首的尸堆的状况。
再次见到他们，再一次的深刻那些记忆，比什么日记，比什么回想都要管用。
他借着被画中世界复原的场地效果来充作鲜活的日记，在迷茫的时候、在苦闷的时候、在找不清方向的时候，都可能想要来到这里，仿佛能把那些家伙当做本人一样叱责自己一般，然后便会消解所谓的迷茫、苦闷与道路的遗失。
他们连生命都失去了，为了自己的目标。
在这些家伙面前，配想东想西么？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即便不能立刻得出答案，也不会于原地驻足。
楚信然的自闭时间很短，就算是昔日的魔族战争之后也仅仅是持续了两个月的异常期便消弭无踪，而非常人的战后PTSD可能后患数十年。
要论调节心态和自寻出路，他向来是敢想敢做，也方案颇多，只要管用甚至愿意做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怪异选择，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也让某些人觉得他其实早就疯了。
“你觉得，这次，怎么样？”
就像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楚信然不断的喘着气，并逐渐控制呼吸频率，使其变得悠长。
但眼前偶尔黑一下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那些魅影附体所引起的身体负荷绝非虚假，不是出个画就状态重置。
如果之前有个实时身体检测的话，可以瞧见他被那些魅影冲入身体时，心跳和血压都像是油门拉满，神经系统和肌肉系统也是高强度负荷——他真的参与一场放开手脚的战斗都不一定能有这个状态。
如果不是苍龙提前占着身体，就该连大脑都是cpu飙起来了。
但苍龙占着的，如果那对法杖没有自主交汇，那些阴影也难以真正干掉楚信然，苍龙会在极限到来之前直接从底部升腾将其全部撕碎。
正如当初那个满脸写着无敌的男人说的那样：这里满员了！
对那些魅影而言，苍龙也算是无敌了，尤其是用楚信然自己的身体做战场的话。
本来这也是楚信然的意思，否则那些家伙也根本近不了身，何谈侵入他的身体。
而如今的苍龙也只是再次低吼了一声，这让楚信然点了点头。
“是吧，状态差了，分明该再提前跨两步，那样的落点直接下去，直接就可以爆头打一套。”
苍龙看着楚信然，又扭头看向那画作，复又缓缓攀到他的双肩前，低声吟诵做着确认。
“歇了，这次不去了……”倚着身后的墙壁，楚信然又缓缓坐了下来，身侧破碎的水流浮现出一对刀剑也被他松手摔在了地上，“第三次了，负担有点大，再去只会更频繁失误。”
苍龙点了点头，直接趴下了身，以它最习以为常的方式在楚信然肩上歇着，倒也不忘再次开口发问。
“没找到啊，跟拉特兰圣堂关联的东西，天国核心也不该是重点了……”楚信然无奈的回答道，“既然那两柄法杖都要落在莫斯提马手中的话，那这拉特兰的局势我还真看不懂。”
三次入画，其目标既是为了再看看他们，也是为了给自己找到方向，更是因为画中地域是拉特兰的核心教堂区，考虑到之后要去拉特兰，算是临时做个预习，可就像苍龙与楚信然的问答结果那样，这次最主要的第三个目标其实没什么收获。
黑锁本是教会重器，只有教皇和枢机会才有资格对其进行发落，在数年前「白匙」被某位匿名人士带到了拉特兰后，两个东西都是分别把守看管，怎么也不该被解封，更不该落到一个会到处跑的信使手里……由此判断，拉特兰显然也有着重大变故。
但这美术馆也没什么其他关于拉特兰的作品，还不如看看深海色当初发来的那张画作呢，起码可以找人问问那处教堂在拉特兰什么地方，说不准就是深海色希望自己去那里找她。
“这几天有空就翻翻拉特兰的消息吧，但得避开去问那个能天使。”
能天使……天国卫队阶级，等于军衔，也等于禁卫。
但考虑其隐秘程度，倒更类似大炎一直隐藏的仿制蒸汽甲胄训练军士。
如果不是她自己，那便是牵扯了重要人物，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但在龙门确实不错，毕竟大炎和拉特兰还算和平盟约期，而龙门又是大炎最重视的几个对外通道。
最后，龙门还有着足够落实贯彻的规宪。
拉特兰人也不敢无视这里的规矩，她在龙门，在企鹅物流，很合适，绝佳的保护。
但那也得是她自己好好留下。
人比货物麻烦的地方就在于人有自己想法。
正是为了避免她有那些想法，楚信然才不得不舍弃最明显的一条情报线。

NO.19:该打开麦克风交流了
（元宵节快乐！顺便今天才知道有肉汤圆这种怪东西……好神必啊，有人吃过吗？）
平静的日常从八点的闹钟开始。
在梦里挣扎苦思的家伙在现实之中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起床洗漱、打开饮水机开关等着泡茶，拎出手机翻了翻确定没什么未读消息后，便又打开电视，坐在沙发前，捞起了桌上放置的龙门周报。
还是这周的实时报纸，不过倒不是楚信然昨天买的。
打从回到家后就在书房瞧见过一叠，似乎半年来的期期都没落下，也不知道是谁买的。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来历，既然有，就看看，就当是回归了习惯。
在维多利亚的日子也是天天看报喝茶，在大炎听来像是老大爷的生活在那边却是与年龄无关的常态，维多利亚人嘛！喝红茶，不寒碜！
遗憾的便是楚信然也没被环境同化，养成个嗜茶如命的性子，其原因……大抵是因为没钱。
哪来那么多闲钱去喝茶！更别提喝好茶了，他在三年前才真正脱离经济紧张期，找到赚钱的门路，自然没有那份维多利亚「上等人」的习惯。
所以喝茶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还是报纸。
而今大炎的年轻人已经不怎么看报纸了，手机与电视普及都在很大层面上削弱了报纸的存在感。
但这却并不代表报纸业的衰败，毕竟就算没有年轻人这个年龄段的客户也有大把的其他市场，这样以刊载新闻与时事评论为主的印刷出版物便仍然稳定的存在着，并作为反应与引导社会舆论的实际载体。
这上面有龙门市井的事件骚动，也有商业骗局的破获，更有泰拉诸国的某些时事报道，算得上颇为正式也颇为专业的城市报刊。
就是其上的信息新鲜度很难保证，尤其是关于国外的那些报道。
在这方面，报纸终归没有论坛迅速，不过却也胜在权威。
只是权威却也不代表真实，某些东西看一看，过过眼便也罢了，在意的话还得去网上检索或是询问好友圈里的当地网友。
不过就在这楚信然还在翻看报纸，不远处的饮水机也因为开动而发出隆隆声音时，玄关处的大门倒是被突然敲响，令楚信然也怔了怔。
这片公寓区的小洋房都是西式设计，房屋外还有个围栏，小铁门有着电子机关方便访问与远程解锁，然后才是里面那玄关处的大门。
所以他才感觉奇怪。
对方并不走正常的访问程序，要么能够自己解锁围栏电子门，要么是直接翻墙进来的，可翻墙进来的话又何必再敲门呢？反正都非法入侵了。
怪到这个地步，他倒是能想起一种可能性来，便是直接朝着玄关处远远地喊道：“进来吧！”
语声似乎传达到了那防盗门外，数秒后便有了钥匙贯入门锁拧动的声响，而这样的声音也让楚信然微微放下了眉梢，重新看向了手中那未曾扫完的报纸。
“打扰啦！”
如预想中的那般，拥有着外层铁门的权限，也有着这屋子的钥匙，但是也知道自己回来的人——
陈晖洁和碧翠克斯•施怀雅有没有配钥匙他不确定，但星熊确实是自己当初给过的备用钥匙。
眼下她也确实正一手捞着钥匙串，一手捞着两袋热气腾腾的早餐进来，进来瞧见微微放下报纸看来的楚信然便眉开眼笑起来：“阿sir早上好啊！”
“早……”楚信然平静道，看了眼她走近放在桌上的一袋小笼包，又重新看向她那神采奕奕的脸，看起来是睡过个好觉的人，“今天还没有休假吧？”
作为上司对员工说这种话，未免令人觉得不快，尤其还是个过去无比严厉的上司。
换做龙门近卫局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直接便会理解为「你为什么能来我这儿？还不去干活！」的催促潜台词来，但星熊倒是习惯了这人的交流方式，回答得便也毫无迟疑，从善如流道：“我是来接老陈的，顺便来你这儿看看，这不是还没到上工时间嘛！”
近卫局是警备部门，上班时间理应比绝大部分职业都早，但高级督察是高级警衔，并非基层人员那般要求。
在楚信然治下的龙门近卫局，升官就意味着更多的训练与要求，搞得很多人很没晋升热情，但也有人，升官就为了能多睡会儿懒觉。
星熊自然不会奔着这种目标去，不过也算是享受到了这份管理层的便利。
“她还需要接送？”确实没有存什么兴师问罪心思的楚信然表情怪异的接茬。
“老陈也确实不喜欢有人接，不过好歹是被魏长官要作阿sir的继任者培养的，也该从这些待遇上拉出差距来……”
星熊说着，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又起身跑到那已经烧完水的饮水机前，主动端起楚信然放在一旁的茶杯开始泡茶，“铺路嘛，她总是对这些不屑一顾。”
“年轻气盛，还总想要搞什么同伴朋友兄弟那一套，近卫局也是个职场，近乎于军队，上下级得好好区分……”
重新端起报纸的楚信然冷淡道，“她不会还在看那些武侠小说吧？”
“谁说不是呢？现在连仙侠小说也看……”星熊摇了摇头，“不过好像没什么好看的，也没见她哪本看得长久。”
“仙侠从网文起家，和实体小说不是一个路子，读者群体都不一样……”楚信然淡淡道，“她看不下去很正常，不过抛开用户载体不谈，什么平台都有些别具一格的家伙，武侠读者和仙侠读者也不是没有交汇点。”
“阿sir也关注小说？”星熊有些惊讶的端着茶杯回来，两年前和半年前可没见他看什么小说。
“偶尔看几本，口味比较挑……”楚信然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大炎的小说界，发展还没到我最喜欢的地方。”
“蛤？”这话让星熊听来有些疑惑，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感叹道，“我听阿sir之前总结载体什么的，还以为阿sir专门研究过这方面呢，该说不愧是阿sir吗？连看小说都总结的那么规范。”
“不，我没有研究过，规……规范？”楚信然怔了怔，忽然觉得胸口有些莫名的堵，“随口说的叫什么规范？”
“可一般的读者真的不会想那种事啊，感觉是从业者和研究这方面的人才会总结吧？”星熊诧异道，从桌上那袋小笼包里抓出一个递给楚信然，“喏，这是给你买的早餐哦。”
“啊，谢谢，多少钱？”“六块？还是七块？唉，记不住，我和老陈常去的早点摊，挺好的小哥还会给优惠。”
星熊倒是无所谓的，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推脱就会推来推去。
“那就七块吧。”楚信然摸出钱包递出些零钱，还不忘问，“你真觉得我说的很专业？”
“呃，你这么问的话，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也不是专业的，只能说听起来很正式？”星熊说着，拎着另一袋早点站起身来，“阿sir我这就先走啦，坐久了东西就凉了，万一老陈没等我就跑了才麻烦。”
“还是多做点思想教育吧……”楚信然笑了笑，朝她招手，“要打算领导近卫局就别把自己当一个普通警员，普通警员也不可能领导近卫局，那是近卫局，不是行动小队。”
“我们说也不管用啊……”星熊有些无奈道，“老陈委实说也没有真要接手近卫局的样子，和那大小姐天天吵架倒像只是看不惯她嚷着要接手近卫局。”
“那她到底想做什么？”楚信然端起茶杯来，看着飘摇的水汽逐渐消下，喝了一口。
“不知道，我倒是有个猜测啊，只是猜测……”星熊犹疑了一下，说，“她会不会是想留你来近卫局啊？”
“呃……”
“阿sir？”
星熊愣了愣，因为刚说完就瞧见楚信然猛然抬手攥紧朝下一振。
真是奇怪的手势。
“没事……”楚信然悠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呛到了……”
“呃……”星熊无语着，该说不会是阿sir么？连被茶水呛到都没有失态，水流源石技艺真方便啊，连嘴里的都能控制。
“言归正传，你哪来的这种猜测？算了，你还是快去找她吧，你那早点可放不久。”
“毕竟近卫局以前是阿sir你管，老陈也完全是照着你老路走，诗怀雅接手那不就不像以前的模样了？”
星熊拎起东西倒也开始朝外走，“而且阿sir，我觉得思想教育什么的你说比我们管用啊——”
走到玄关前还不忘留下一句：“多跟她聊聊嘛，反正你们住的也那么近，连你看的报纸都是她买的。”
说罢，她便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远去，留下客厅里那在这时倒是存在感十足的电视声音，以及还坐在沙发上的楚信然。
刚放下杯子，拿起下一个小笼包，看起来是没什么波动，不过眼角的余光还是落在了那桌上的报纸上。
曾经给固执的少女下达的定义被稍稍撼动，尽管这也可能仍是星熊的假想，可楚信然也没自信自己那基于过去的判断能胜过而今和陈晖洁朝夕相处的她。
而他曾经认为那些记忆所缺乏的实感，也在莫名的逐渐找回，一切都始于梼杌说的那些话，以及他对自我的进一步质疑。
或许确实该聊聊吧……楚信然一面捞起剩下的早点袋子，一面捞起茶杯走向楼梯口，漫步走上二楼的阳台，望着窗外安静的市景。
这片小区远离闹市，也远离商业区，显得有些缺乏人味，大部分时候的街道都只有那么些零星的居民在走动，不过也有时候会有车辆在下方划过。
就像他在阳台上温吞进食时瞧见了一辆源石电动车鸣笛从拐角出现，高大的驾驶员载着矮小一些的乘客从街道尽头由远及近，驾驶员风镜下的目光倒是大老远就投了过来，令他懒散的招了招手。
矮小的乘客倒是完全没注意到的模样拎着口袋里的烧麦，进行着车上进食的危险行为，直至路过「太恒道88号」的门牌号时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恰包子的视线和恰烧麦的视线上下相对，一个平静一个惊讶，霎时而过。
楚信然继续吔包，车上的人则是烧麦都差点掉下来，有些手忙脚乱的接住倒是让前面的司机有些疑惑。
“老陈你做啥呢？”后面的人晃的重心不好维持，星熊只觉得老陈坐车真不安分。
“没什么……”
好不容易没让食物掉坐垫和地上的陈sir，捍卫住了食物的价值。
就是还没从对方居然会朝着这边微笑招手的惊骇中缓过味儿来。
这位高级督察尽管比其他警员掌握更多的前处长讯息以及案件记录，但对前处长的个人印象却是与一帮下属没什么区别。
连童年玩伴的记忆都拯救不了，只能说楚信然当初的演技深入人心。
不过倒也不乏本色出演，自然是能唬人。
但是不论是胡思乱想还是什么有的没的，都不应该带入工作中，陈sir继续着好孩子不应该学的「紧急进食」。
因为昨日多位证人举报听到了狙击铳声音的缘故，今天的忙碌程度提升了近一倍，近卫局的默认领导者忙到需要在车上搞定早餐然后立刻上岗指挥的地步，着实悲伤。
而同样是目击者的一人还在阳台吔包，吔完便也拎着口袋重新朝着楼下走去，然后翻出了方才发来的短信。
爱豆小小姐，今天也是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哪怕是一句短讯都能从颜文字里看出来。
只不过……
“企鹅物流啊……”楚信然叹了口气，朝着垃圾桶甩掉口袋，回头瞥了眼电视，放映着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的体育频道，对他而言着实没什么好看的，抬手便将其给关掉。
过去就会又撞见那能天使吧……答应去玩倒是很轻松，但一想到她必然在场便又觉得麻烦。
自己在龙门本就算个公众人物，完全属于一出门就会至少有三拨人监视的家伙，一拨自己人，一拨中立人，一拨担忧自己坏事的人，更别提还有什么因为其他的理由找过来的，就突出一个常态被监视！
这样的楚信然，同谁有过互动交流都会被涵盖在观察视野中。
九还好说，前近卫局副处长，就算而今是感染者，自己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也是楚信然的相关人，不是自己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惹来麻烦，他们的监控本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而不是找事。
可能天使着实和他无关，又身负着颇为敏感的身份。
楚信然不想搭理她，可难保进入别人视野后，是否有人会生出什么心思，甚至与某些境外势力联合。
大帝在这些圈子里颇有些人望，但也架不住会有傻逼凭着一腔热血被人利用来冲击权威。
听来只需要拒绝就好了，可无端的拒绝只会更令人生疑，所以他还是答应了，答应的还颇为果断。
在避开能天使的前提下跟其他人谈谈吧，毕竟也不能指望这几人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能有什么配合默契。

NO.20:鬼姐可操碎了心。
（宝可梦，牛！
骂完了还买？屁！）
很有些熟悉的场景。
游乐园、德克萨斯、空、楚信然。
还差一个拉普兰德。
虽然没有拉普兰德，但是多出个能天使。
本该还有个可颂，但那位活泼爱财的丰蹄女孩哪怕是在休假之中也闲不下来。或者说……只有金额叮咚入账的声音才能让她愉快休假。
若是在休闲之余还能听到小钱钱入账那便更是再好不过！
所以这牛女孩儿其实是个会在休假之余主动给自己找工作干的类型，只是很难说是加班狂，只能说是赚钱人。
也不知道她攒那么多钱是想做什么，反正楚信然确实了解过她搞过的一系列兼职。
虽然都是些赚小钱的工作，在她那份精打细算的积累之下也丝毫不亚于楚信然这种出一次任务就能有大收获的玩命儿工作。
大抵企鹅物流就算是她身负的所有工作之中最玩命的了，所以她就算是有着过人的战斗力也不曾去加入参与其他用命换钱的工作，多的是些倒卖小东西，发行新事物的——像是投机商人一般的操作。
大商人的事她也不干，因为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也没去参与什么炒股什么的。
总的来说便是个虽然爱财却也不至于因为贪财而失去判断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我让她去休假玩乐倒也不是不可以，甚至是玩乐之余的商业嗅觉总是能令她玩着玩着就失踪了，回头见到就已经在摆摊卖了好一会儿的东西。
也不知她的货物从哪来的，手头的摆摊营业执照倒是被她好好用到了极致。
然后被城管反复扣押。
楚信然最初认识她的地点就是在拘留所里，那时候的俩人都很难想象未来会有合作的时候。
合作出美食盘点杂志什么的，网络点击量与现实销量都意外的高。
由可颂来搜集大众反馈，排列需要实地品评的美食店家，然后两人再讨论分配各自所负责的方向或者直接一起干活的工作——
这样的日子对于担当龙门近卫局处长的楚信然而言，便等同于难得的心情转换时间，就像同期作为TianChao写歌一样，都是用以平衡自我人格的必要一环。
面具待久了终归是要摘的，尽管人心多面，作为处长在任时的表现也是他的其中一面。
但要将这一面充作他的常态来生活，仍然是一种对人格与心灵的压迫，就像一个长期演绎压抑角色的演员那般，终归是需要进行疏导和平静。
一个无人知晓面目的TianChao，以及一个美食评价杂志与栏目的匿名评委，便是能令他揭下面具的同时，贯彻自己那本就对美食喜爱的好身份。
所以可颂也是当初那会儿的龙门之中少部分见过楚处长另一面的人。
之所以说是另一面，而不是说私下，便显然是因为楚信然在所谓的「私下」也保持着冷肃自律刻板，方才让那些敢于窥探自家处长生活的警员们彻底死心，觉得处长真的是个没有弱点的「怪物」。
只能说楚信然为了塑造龙门近卫局的黑色执行官形象算是足够的尽心尽力，只会在人为营造的区分环境下才会松弛那绷的过紧的弦。
自己偶尔都吐槽这饰演过程听着跟个百特曼似的，效果却像是小丑。
倒也没差，那俩家伙本就那般相似。
但就算是像小丑，也不能像小丑的演员那样完全陷进去吧？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的楚信然自然不会那样一点点的把自己逼疯。
而那可颂明确这一点后倒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只是同情的评价过几句「你也挺不容易啊」的，人前人后都楚老板楚老板的叫着，在昨天见过俩新同事都对楚信然抱有不同寻常的关注后，今天约好了一起出来，结果是直接找机会「跑路」了。
说是有什么事先离开一会儿然后就没了身影，留下楚信然望着她的背影眉头颤动，却也做不了什么就得回应后面那来自爱豆小小姐的招呼。
“老师老师！要不要棉花糖！”
“不用，你们吃吧。”
楚信然回过头来，瞥了眼一旁的游乐园门口，又朝着那边三人招了招手，得来空遗憾的回应。
“诶？好吧。”
说着便回过头跟一旁的德克萨斯以及时不时还瞄一眼这里的能天使聊着对那摊贩开口去了。
可以看出空和德克萨斯的关系已然愈发亲密，同时也在试图将能天使尽快拉入圈子里，小姑娘那本就外向可爱的性子在逐渐混熟后就能得到最大发挥，东国式偶像的魅力展开便是不知内情的路人都会投以目光，看向那气质各异的美少女三人组。
当然，不远处换上另一身常服的楚信然也很显眼，但他的目光始终在一些本没什么必要看的方向与角落停留，总给人一种他在找人一般的急迫感。
连空都有疑惑地问向德克萨斯，后者虽然察觉到了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直接说。
想起一大早楚信然通过电子讯息的方式给她发来的那些讯息，她便也觉得头疼。
楚信然一直被人监视的状况她昨晚都没注意，更别提如今了，而今再听说监视楚信然的那批人可能会因为看到能天使的缘故而做些手脚，便也不免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只是她的疑神疑鬼也确实是疑神疑鬼，只是在警惕一些方向但还没瞧出问题。
毕竟这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龙门人也比她所习惯哥伦比亚人更喜欢热闹，以及不怕事大。
这是真的，她在这龙门待的几天便目睹过一下在舞龙舞狮队伍里出现的争斗画面，明显是要见血的激烈争端，一群市民却在一边报警一边打救护车电话，同时拍手叫好！
很难说这算是什么心态，但意外的觉得不差。
毕竟其中甚至还有着从围观人群里冲出去制止争斗的年轻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信然应该也把这些话跟空说过才对，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难道是说法上有什么出入？
德克萨斯分外疑惑，想着楚信然提过要让自己和空注意些的说法，只是眼下需要注意的人还在一旁，她也不方便直接开口。
只能在一旁同样等着棉花糖制作，再看到楚信然走进过来朝着她们说道：“可颂是真的没影了，可能走着走着就能在哪看到她在摆摊吧。”
“啊？”空还没反应过来，但没反应过来的又岂止是她一个？
她和德克萨斯都是在哥伦比亚入职的，能天使在半路入职，大家都没见过这位在龙门「留守基地」的前辈，只能从老板那带着强烈个人情绪的贬低式评价中窥见前辈是个比较圆滑又比较爱财的人。
刚见面也就这几天，忙着刚落脚的诸多重新布置和正常搬运工作，都还没来得及真正认识熟悉，其程度还不如楚信然。
“这里是游乐园门口不是么？”楚信然耸了耸肩，抬手展示般的展示这周围的人流，年末再加上某些公司（比如企鹅物流）已经提前休假，这种大型公共娱乐场所的门口自然是有着罕见的热情。
“很适合摆摊赚钱，虽然被城管或是游乐园保安找到是迟早的事……”楚信然又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再回过头来，“她做这种事完全不奇怪，哪里有商机就哪里就有她，就算是休假途中也要给自己搞点外快，不过通常算不上什么大事也就随她吧。”
“呃，那我们先去商场？”空犹豫了一下，继续依照一开始做好的打算来，能拽着老师出来玩，顺带拉近同事关系多好啊。
不过这次倒是没打算去游乐园了，看看这人流就觉得没什么体验。
何况上次哥伦比亚的游乐园可是在游乐园排行杂志上前十的，至于龙门的游乐园……确实没听过什么特色。
尽管也可能是还没被发掘，但空还是选择先相信杂志。
这里的人也确实多，感觉再待会儿都会迷路什么的。
不远处都有人开始挤了，隔得比较远也不知道在闹什么矛盾。
“嗯，弄好就去吧。”从敲打完屏幕的手机上挪过目光来，楚信然点了点头，也瞥了眼那好似在闹什么矛盾的拥挤人群方向，敲下确认发送的按键。
三秒就会传来回馈，衣着普通但却身手了得的男女能让争端消弭的同时带走其中一方，得来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掌声。
——便衣警察；
德克萨斯对这一幕早已习惯，哥伦比亚也从不缺乏这种东西，但对过去自由时间颇少的偶像以及另一位生活环境很少有这种环节的萨科塔人而言。
倒是无比新鲜，甚至看不出那是个便衣刑警，只觉得这大抵是什么特色表演之类的，投以惊异的目光。
也没听到楚信然那句自言自语的低声谩骂。
“妈的，没想到会有作鱼饵的一天。”
.
“拉特兰非法入境者逮捕三名，萨卡兹雇佣兵逮捕一名，代号「望台」请求归队。”
拎着仨黎博利人与一位萨卡兹人的几个普通人端出了对讲机，后面的四个违法者皆是手缚枷锁的同时被挂阻隔源石技艺运行的挂饰。
理论上倒还可以更加严格，比如打断手脚，也比如套上镣铐，同时还有更加先进但有点伤身的隔离源石技艺的拘束道具。
但因为某种考量，这次行动并未配备那些更劲的东西，也限制了出手程度。
这本该让这些算是狠茬子的家伙有可乘之机，但这些狠茬子倒像是认输的无比果断一般，完全没有借机跑路坚持不懈的意思。
彼此都这么干脆又仁慈，倒像是什么点到为止的表演赛似的。
这当然不会是表演赛，可双方都不想做的太绝的情况下就是有这样对彼此的嘱托，而这场闹剧的受益者……显然会是龙门一方。
更准确的说，不论是对方有没有达成目的，龙门都会获利，要么拽住对方的把柄将其化作利益，那么放任对方动手再回去把拉特兰内部搞得乱七八糟……削弱他国一样是让自己获利的方式，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盟友。
不过眼下，有那位前处长主动进言的状况下，龙门至高权力者魏长官显然会下达为其配合的指令。
也能顺便抓抓一直以来混在龙门之中的外国密探、间谍——
这也算是龙门一直在面对的长期问题了，不论如何严格，如何治安，这类存在的渗透对任何国家的城市都属于必然面对的问题。
除非使用非常政策，否则只能减少数量，无法难以根除。
这一次，便也是减少其数量的一次行动，虽然对龙门近卫局的警员们而言，这更像是可恶的前处长回来给他们加班（明明这几天已经够忙了，居然还要出这种集体任务！
不可原谅啊！楚信然！
楚信然：？
楚信然只会说关我吊事，我又不是贝卡斯，捡来的也不是千年眼，你们倒可以去找海马企鹅。
“望台小队归队，隐庐小队待机等候，地点为太古商场……”
Missy诗怀雅站在近卫局大楼的监控分屏前，本按照所谓「线人」提供的情报来进行下一轮的行动指示，却又在地址上略微卡壳，怔了怔看向一旁背着手稳稳站立的星熊：“他什么意思？！”
询问声中含着隐而不发的怒火，抬手还指了指那正和三位漂亮女孩儿一起边走边说，有说有笑的画面。
那是老娘家的产业！！搞咩啊！跟几个女人跑到老娘家产业约会，还要把那里当战场？！
这样的愤怒自是不能直接骂出来的，骂出来毁掉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形象，而她也相信就算自己不说清，这个世故资深的「老前辈」完全懂得自己的悲愤。
星熊确实是懂得的，正因为懂得，所以在被质问时才更尴尬，额头都有些渗汗。
不是……你跟我问什么啊？大小姐，我又管不了阿sir，你这是跟我告状还是怪我没管好？
阿sir也真是……为什么都不劝那几个小姑娘换个地点啊？而且这被摄像头看着还这么亲密做什么？这办公室里都快有味儿了。
一开始还觉得大小姐能在这儿顶老陈的位挺好的，现在提议换回去有用吗？不太好，好像都有些带感情做事，唯一正常的居然是各位警员。
“真想不到啊，前处长为了处理那些家伙居然不惜去陪那些女人，还挤出那种表情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像人。”
？
不是，你们以为他是和尚还是什么厌女症？星熊很少有这么富有吐槽欲望的时候，更难的是不能直接说出口，否则碎掉的东西可多的很。
星熊督查也难得很，以她的情商也暂时想不出回应的话来，但万幸的是马上就有人发来了报告，由一位通讯助理传达。
“望台小队逮捕的非法者招供，商场有两位萨科塔和乌萨斯同伙，携带有重火力！”
“蛤？！”大小姐的眼睛都要瞪出来，“隐庐小队待机延长，通电秋阁小队协助，另外给我几分钟，我要打一下太古商场负责人电话，星熊你先看着，有什么情况立刻报告！”
已经炸毛的大小姐匆匆朝大门跑去，一头冷汗的鬼这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那屏幕中的一男三女，表情便又无奈起来。
考虑这着要不要也跟阿sir打个电话，打了就能轻松很多吧，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也挺开心的。
很难看到他这么开心，有些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样子。
所以又不太想打，让他继续这个样子也挺不错的，虽然也很想加入那里面。
有多久没跟阿sir出去转了呢，真是个想不起具体时间的模糊记忆啊，只记得对方在喝酒作弊了，想着想着就好像自己也能愤怒了。
算了，继续看着吧，拉特兰人这么离谱，不顾成见连萨卡兹雇佣兵都带上了，说不定接下来还得自己上场。

NO.21:消防局准备就位。
（赛马娘这手游，赌马人真多啊……）
近卫局大楼顶层的办公室很安静。
与那统合部的吵闹与忙碌截然不同，这里只有笔触与纸页摩擦的沙沙声，眉头紧锁的高级警司与特别督察组组长还在处理着一系列冗余文件，完全无暇分心。
也不知道楼下都在忙碌些什么。
一堆需要决策者盖章的积压文件，都是些无聊的东西，但若是贸然签章却也容易出些问题。
毕竟总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喜欢在那些绕来绕去的条例之中塞些不该通过的东西。
所以这些才会是积压文件，实在是让陈晖洁看的脑壳疼，看着看着还要考虑来点眼药水什么的。
如果能不处理该多好，可惜年末已经不能在拖了。
不过原本还应有个星熊协助的。关于这文件方面的「捉虫」和理解速度上，那个说是出身市井，以打架闻名的被招安者却是近卫局第一敏锐与专业的人员，也着实让不少人都好奇过她到底是从哪培养出的这种底子。
文武双全本就不易，何况是在文路上还走出的突出之处。
大家唯独可以确信的是，她的身世绝不简单，起码也是个流浪的贵族子女那种等级，甚至可能是个公主。
否则不可能在政治、经济、教育、外交等方面都面面俱到的优秀了解。
可她又能作为一个东国的鬼而沦落到龙门市井，甚至还当了好些年的打手……这样的经历，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主动去问。
哪怕是而今看起来和她关系最亲密的陈晖洁，也不清楚星熊的过去。
尤其是星熊的过去还牵扯着那个人的身影，便更令她难以开口，于是直至如今，她也和他人那般将星熊的异常视作理所当然的相处着。
尤其是在这种对不擅长的文件感到无比苦手时，便更加想念对方的存在。
她甚至可以将这些东西全权交给星熊接手，相信连近卫局的其他警员们都不会有异议，可星熊自己不愿意。
「魏长官看重的陈sir你，这些工作就不应该我做，近卫局的规矩是成立之初的铁律，同时也是近卫局的根基」。
本还想说对方是不是找了个说法来逃避干活，可当她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时，让陈晖洁也开不出什么玩笑来。
等级与职权决不能乱，近卫局的根基便是规则，这同时也是龙门法律与执行机关的立足关键，她能爬上这个位置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便也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寄望于她有空的时候来分担一下压力什么的，而现在她也没空。
上面突然下达对非法入境者以及外国间谍、特务的清缴指标，并且给出了具体安排和匿名配合者，大抵是能够脱离文件苦海的机会，可她想了想还是让给了星熊和诗怀雅去负责。
虽然后者当时的得意模样非常令她不爽，但也只能眼不见心为静了。
毕竟这些文件本就积压许久了，继续拖下去也只是在逃避，这都工作时间的最后几天了，再拖就得出事儿。
反正诗怀雅一直在积极争取这些能够让她积累资历和业绩的行动指挥权，这次就随她去好了。
便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陈sir还在孤独的与眼前的一堆混账文件搏斗着，对外界的展开一无所知，哪怕楼下的统合部真的闹起来了，那作为指挥部的出色装修也能隔掉那些声音。
忙里偷闲喝口茶的陈sir也完全听不到楼下的怒吼中有着关于「楚信然」字眼的声音。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叹气的声音可以一致。
放下茶杯的陈sir叹气声以及一旁劝长官血压平缓些的鬼sir叹气声，还有屏幕中那正收回手来，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的前处长呼气声同一时间，以此证明着三处忙碌中的中场休息时间如此之短暂。
“Missy！目标沉默，隐庐小队请求归队。”
频道中发出的回应与画面上几个警员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的将那乌萨斯大汉五花大绑然后带走的行动尾声，还有不远处的顾客们那惊诧目光，以及属于那破碎的墙壁所有老板的心碎目光，血压急剧拉高过的大小姐在这时候也只能也跟着叹出一口气来：“允许，押入B级区，秋阁小队继续蹲守，泰执小队准备入场，现场至少还有两位拉特兰没有落网，商场负责人会配合你们的行动。”
“是！”频道里传出两个队伍的回应声，而诗怀雅也叹完气的垂眼瞥了眼面前屏幕上浮现的犯罪者评级，姑且扯出些微笑来，“5个三等功，还有一个是拉特兰的名人，说不定能换个二等功，这年末收获倒是挺好，都好好干，干完我请大家吃饭！”
“喔！”
方才还有条不紊只是在不断报告工作状况的统合部内顿时响起如雷般的欢呼声。
顿时一个个摩拳擦掌起来，不论是工作动力还是对之后点单时候的动力都大大增加了！
Missy的请客啊！虽然平时Missy也经常在忙碌后自费犒劳大家。
但每次都能让大家见识到真正的有钱人世界，期待感可是从未降低过，更何况这次闹得这么大，加班的人可多了。
这么多人一起请客，这不跟年终聚会差不多？
近卫局和普通公司不同，没什么年会一说，但这一波绝对可以算是个年会！
统合部连同频道的另一端都洋溢起了快活的空气，但那现场作「饵」的人可显然不满意，于热闹中幽幽一句：“那我呢？”
“呃……”
“嗤……”
这声音一出可谓是全场寂静，唯有诗怀雅一旁的星熊没憋住，漏出了些笑声。
这笑声也破除了现场冰封般的冻结气氛，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屏幕中还在揉手腕的龙族青年，也有人将目光投向了做决策的菲林指挥官，一群人仿佛连正在干活都忘了，只关心下一秒的发展。
他们忘了，菲林指挥官却没忘，当即便是柳眉倒竖道：“你什么你！继续陪着受害者逛你的街去！危险可还没解除就想些有的没的！”
“呃……”统合部再一次寂静起来，一个个见鬼似的表情望着那位指挥官，也是望着近卫局建立以来第一位敢这么大声怼那位前处长的勇士！
频道发出了断开的声音，前处长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
这似乎可以视作一种避战行为！
一群人望向Missy的目光顿时饱含钦佩，仿佛诗怀雅瞬间近卫局声望提升到崇拜，将龙门近卫局纳入掌底就在今朝！
就没人注意到诗怀雅在吼完之后虽然还保持着怒容，但在对方挂断的声音传来后就抖了抖。
现在那被指挥台挡住的双腿不断的抖，身后的细长的虎尾更是不安分的晃个不停。
甚至拍到了一旁星熊的腿都不自知，让后者无言的回头瞥了眼，再看向一旁女孩儿那肃然愤怒表情也掩不住的苍白，顿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毕竟就像诗怀雅说的那样，那俩拉特兰人随时可能出现，同时也没有证据证明现场只会有那俩拉特兰人，所以诗怀雅才还加上了另一人。
“都好好看着自己该看的东西！坚守岗位！”
这时候，她也只能先这么喊着，让这些分心的家伙好好专心于眼前，而画面中的青年也已经收回了手机，似乎低声说了些什么便干脆的走出了监控镜头。
.
“火气真大啊，明明红包都收了。”
缓缓收起手机的楚信然面无表情的叹息着，只觉着林雨霞的话果然不太现实，什么见见碧翠克斯，见了给双方添不愉快做什么，陈晖洁之前也是，都彼此看见了也没打个招呼的意思。
不过也挺好，就算是和以前一样，大家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疑惑，继续过自己的生活便是。
其实他想来也是自己会被拒绝，毕竟近卫局的聚会也确实不适合出现一个败气氛的同时还不属于编制内的家伙出现。
就是没想到火气这么大，感觉像是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生，让他条件反射似的挂断了电话。
能有这种条件反射也是绝了，不过这也确实是他一贯的做法。
虽然无理取闹的小女生什么的或许只是错觉，但对方的心情不太稳定倒是真的，这种状态下的对话进度会异常缓慢且浪费时间，又不是插科打诨说烂话那种有益身心的浪费时间，他便向来是拒绝这种环节。
作为赏金猎人的日子也不乏遇上过缺乏理智判断、还喜欢指手画脚的雇主，直接拒绝交流便是，又不是没了对方就完不成任务了，楚信然向来是懒得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无效交流在任务执行途中也是阻碍一环。
“老师老师！这边！”
不远处的空还在蹦蹦跳跳的招手，让他也无奈的笑笑招了招手小跑着过去，顺便甩一甩刚才被撞麻的手。
强行用拳头硬捍对方塑胶盾，虽然将其砸裂打飞了出去，但那痛和麻还是难以避免，那个乌萨斯人为了过商场安检倒是老实使用了那种退而求次的装备，算是比较正常的袭击者，就是很难说所谓的携带重火力的拉特兰人是怎么把重火力给带进商场里的。
若是真的，那必然有着商场内工作人员的协助，那应该是诗怀雅自己需要考虑的问题。
施怀雅家的大小姐，到底有继承多少其祖父的本事令他有些好奇。
但眼下所要面对的还是对那「能天使」而言愈发难以隐瞒的问题。
方才的乌萨斯男人还可以靠着警员的协助将其引诱到那员工电梯的小道拐角解决，可拉特兰人的重火力，不是连射铳就是榴弹，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保证隐蔽？
想到这里他便抬手拍了拍德克萨斯的肩膀，在对方看来时递了个眼色，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稍微凑到了边上。
留下空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后，露出个古怪的表情，再看向一旁的能天使，立马一转到德克萨斯的位置跟能天使指着不远处的服装店聊起了什么来。
算是反应很快的掩护了，虽然她连龙门近卫局一路跟随这件事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TianChao老师还曾是龙门近卫局的处长。
作为一名在龙门出道的偶像，在龙门的演出行程还曾与楚信然任职处长时期有过一定的重叠，就这样都没有撞破过对方的身份，显然也是楚信然当初有意避开的结果。
空或许不会想打破处长的人设，可什么时候说漏嘴了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空有时候会看到TianChao老师的动态有些龙门风景以及小吃店的身影，甚至有同对方逛过街唱过K，就是没想过偶尔电视上出现的事件报道中提到的近卫局处长发声就是她一直好奇平时到底在做什么的TianChao老师。
而今虽然也不介意揭穿，但也不该是眼下。
眼下只给德克萨斯透露便衣特警的行为便是因为其适应与习惯，并能达成配合。
可空没有这种习惯，哪怕是做诱饵也是有要求的，作为偶像也有着一定的演技底子。
但眼下可没有去适应准备的时间，所以楚信然压根没有告知她这个事实，免得成为心态的压力以及惊人行为的动力。
只是让她知道能天使的身份敏感程度，以及这次出行可能会招来非法者的事实。
所以这位爱豆的包里其实放了个小型随身麦克风，随时可以起开自己那已经颇具成果的音乐型源石技艺发挥。
会招来非法者的无知者，这个身份她熟啊！当初在哥伦比亚的她不也是这样，现在能够担任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和老师担过的位置，她倒是有着另一种层面的兴奋，一方面关心着能天使的状况，一方面打算好好大展身手！
就是还没意识到机会已经错过了好几拨。
有德克萨斯家族大小姐和龙门近卫局前处长跟着，哪还有什么让她出手的机会。
真有那种机会，也只会出现在问题极为严重，两个人外加暗地里的警员都无法压下的地步。
那种机会，也或许很快就会出现。
而这，也要看那位有些强颜欢笑的萨科塔女孩怎么想。

NO.22:独属于长辈的快乐。
（终于出妹子了。委实说，笔者没玩彩6，也还没什么入坑欲望，这次联动对卡池着实索然，不过出个觉得好看的妹子倒也可以简单抽抽，然后备战下一个池子。）
太古商场位于太古广场的北侧，作为龙门基础层上最为繁华，同时也是商品最为齐全的商业区，其本身便是财富的代名词。
属于Swire家族名下的产业。
Swire是个传统的维多利亚词汇，字面含义为颈部或山谷，作为姓氏便翻译为斯怀尔或是施怀雅，这样的姓氏起源或许是表示身份的Squire，意为扈从、乡绅。
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碧翠克斯•施怀雅将代号写作诗怀雅的炎语翻译，虽与家族管理的翻译体有些出入，但也并无不可，倒不如说是颇为不错的改写，倒是比原本的更像个女性代号。
同时也保留了引以为傲的家族姓氏。
不过即便她不做这份昭然若揭的代号命名，近卫局的警员们仍能从她的身份档案中一眼瞄定那财富代名词般的姓氏，继而从其名上找到其在家族的对应身份。
施怀雅家族其最为著名的产业便是太古集团，总部设立于维多利亚，完全算得上全泰拉排名在前的多元化国际公司，旗下核心业务多设于东方，在大炎更是与朝廷方有过合作，算得上是极力亲炎的外国企业，其主要营运地也是设立在大炎内陆以及主要对外窗口的龙门。
对龙门人而言，Swire Group这个词组着实是个重量级的词汇，而Swire这个词汇也会眼熟到能在商场、公司上见到商标涵盖的程度。
当然，更加显眼的「Taikoo」，也就是太古。
太古地产、太古饮料、太古陆行船、以及太古贸易实业——
落脚于龙门铜钟道太古广场的「太古股份有限公司」以这四大营业部门来涵盖其地产、航空、饮料、贸易及实业领域。
不过十年便已然在龙门的经济商业领域占据近半的江山，若非有着官府与本地公司的联合压制，太古公司未尝不能做到以一介财团公司的身份左右龙门的乱局。
那听起来可就太赛博了。
不过委实说，就算是有着本地商业集团的抵抗与反弹，太古集团如今的模样也仍然是个举足轻重的财团势力，哪怕当初它还是个初入境的外来者。
而今也早已是龙门的一员，甚至要比不少龙门本地商业集团还要懂得龙门的规矩与龙门的风格。
这一点，看看这个家族的大小姐都明白。
幼时在龙门生活，年少时回到维多利亚学习，长大后又重新回到了龙门，甚至在龙门的警备部门任职，步步攀升高位。
比任何龙门人还要龙门人，连骂人的话都是龙门味儿正宗的粗口，足见这个家族微妙的立场。
也或许是因为泰拉的天灾与苦厄太过频繁，连财富和权力都在这些东西面前不值一提，才会使国家这种概念的约束力也脆弱不堪。
哪怕是掌握了巨额财富的公司也不得不为了避开祸乱而选择安稳的他乡寻求生机。
而维多利亚方，直至而今也缺乏关注的现状似乎也能证明其国家权利上层的内部问题由来已久，只是这些问题终归是权利上层人考虑的，而中下层人的想法就很简单了。
——这商场还能不能好啊？
“出来！都出来！不出来就继续扫了！”
架着只在军事杂志并且还是拉特兰特供版里才会出现的重型连射铳，堂堂的萨科塔人全无书中描绘的稳重虔诚，咋咋呼呼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某些寓言故事中的萨弗拉。
【抢劫】
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时，任谁都会觉得有些荒唐。
抢劫不去找银行，来商场做什么？
来抢商场不去找珠宝首饰店，来这影视区做什么？
然后……
为毛萨科塔人会变成抢劫犯啊！这也太败坏印象了吧！龙门也有好些教堂发展过不少教义的，这商场的人流量这么大，也不知道多少人心碎的同时，还要心跳激增。
一个个面对黑洞洞的冲口时老心跳了，超级dokidoki的。
尤其是当那恐吓不只是恐吓，当火花冒出的一刹便有霎时冲过的气雾爆开，还有无数行动迅捷的警员立刻抱走那因为恐惧而站在原地走不动路的无辜民众。
可这种应急处理能处理的人是有限的，哪怕统合部迅速极快的呼叫了增援，其到场本身也需要时间。
而在这之前，商场的人流就算是提前通知了疏散，也还有上百位可能的受害者。
“简直胡闹！这里是龙门最繁华的商场！那几个拉特兰人怎敢动手！”
龙门执政大楼，魏彦吾的办公室内，较为少见的聚集了好几位龙门当地的大老爷们儿，其中一个显然有些年轻，也火气最盛，而他的身后立着一道屏幕，屏幕上是半躺在病床上罩着呼吸机的菲林老人。
施怀雅家族而今的话事人，碧翠克斯•施怀雅的叔叔；
说是叔叔，但也年纪没大多少，这种辈分问题暂且不提，重头还是施怀雅家真正的控制者仍是他身后屏幕中的病弱老人。
亚当斯•施怀雅，算是在坐所有大老爷们儿的老相识了，也是在坐之中身体状况最糟糕的。
不过倒也没差，毕竟他在大家印象就一直是药罐子，难得出来好好走走。
“本就是群不嫌事儿大的疯子鸟人，有什么不敢的……”撑着根龙头拐的老年札拉克人说话慢条斯理，脸上还挂着笑吟吟的微笑，似乎商场出事令他颇为开心，“他们在拉特兰的局势还不明朗，也就不介意在这边树敌，反正打过去的话，还是那教皇替他们抗。”
“呃……”青年对这语气颇为不喜，当即以恼怒的目光看着那札拉克老人，却也看着他那张好似慈祥的面容无可奈何。
毕竟他只是个亚当斯的传话筒与代言者，施怀雅家族的家主还是那位老人，那位老人没有表露想法，他又有什么依仗来对「灰色的林」倾泻愤怒？
“我说老耗子，别这么欺负小老虎行不行？你在贫民区待的不爽就想看到有钱人后院燃烧我可以理解，但……”
“你理解什么了？”
笑吟吟的目光一转冷漠，林舸瑞瞥向那角落中的扁毛畜生：“注意你的言辞，企鹅。”
“龙门已经没有贫民区了，再也没有，也不能有。”
“嘁，表面工程……”大帝本还想嘲讽几句，但被好几个人盯着觉得还是该在别人的地盘上礼貌一点，哪怕他确实觉得很表面工程。
什么没有贫民区，这不是还在嘛，下城区那帮人还不是贫民？以他看来这么坚持还蛮虚伪的，但这显然是种踩雷的举动。
「贫民区」是个附有歧视意味的标签，这个标签代表的远不止经济问题，贫民区受人歧视也远不只是因为穷。
若真是因为经济的话，魏彦吾自己一个人就能靠政策盘活了，哪还需要楚信然协助，林舸瑞协助，大大小小的协助，甚至连警署都重整作了近卫局。
22-29区能够在市民嘴里摘掉「贫民区」这个称呼，大家付出过多少的努力，大帝这句话能激怒的可不只是鼠王一人。事实上，这客厅之中坐着的几个人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连作为东道主的魏彦吾也同样如此。
尽管他还沉默着，但那份沉重的压迫绝非弄虚作假。
大帝还无意以这种方式来试探龙门总督的实力，也明白自己趟了雷，便立刻闭上了嘴。
虽然不知内情，但他好歹懂进退，而其他人也没打算过要在这里就要敲敲企鹅物流，相较于企鹅物流会在龙门招惹的麻烦，眼下那些个拉特兰人才是重头。
捏着个烟杆犹疑了好一会儿要不要点的男人叹了口气，重新打开了话茬：“我更关心这事儿该让新闻怎么报道？拉特兰人在龙门商场这么放肆，偏偏持有人还是个维多利亚人，很容易让某些家伙大书特书吧？”
“回头开会的时候就该有几个人跳……”鼠王冷淡道，“那些个家族还指望着翻身呢，分明都是从内地赶过来的可怜虫。”
“那些家伙到时候再说也不急，完全能够打回去，这件事不需要担心朝中的影响，至少目前而言，我那位胞弟与我算是一个态度，大炎尚且有着包容的余地与能力，需要在意的反倒是拉特兰和维多利亚自己。”
“他们眼下也没有开战的余地吧，大不了也只是叫两声。”有人说道。
“是的……”魏彦吾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盛茶的魏文月，再看向所有人，“所以不必担心这一点，真正需要在意的还是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会不会顺势做些什么，以及那些狂热的拉特兰人是否还有后手。”
“早上我便差人去看着了，其他的就该问问那只企鹅。”
鼠王冷淡道，令大帝打出个问号。
说来他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被魏彦吾邀请过来，结果过来还见到这么大阵势，这么多熟面孔都在，只是就自己在里面有些格格不入。
毕竟他既不是龙门当差，也不是什么龙门遗老，要说老油条倒是真的，但老油条能在这种场合出席？
“什么意思？我能知道什么？”大帝再次开口，不是他不吃教训，而是再一次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也不可能继续沉默下去。
“什么意思？你觉得为什么会叫你来？”俨然是已经结下了梁子的鼠王再次开口道，“拉特兰的事不该问问你么？”
“这种事我能知道还会让自己手下姑娘们去？”大帝顶着那些目光反问质疑，“倒是你这臭老鼠为什么能放任那些显眼的鸟人跑到商场里来？龙门的非法入境不都通过你管的地盘吗？”
“这次可能是正经通道啊，涉及另一位商人小姐了。”老鲤悠然的开口，目光直朝那位穿着华贵而又冷艳的黑发女性。
“朝陇山确实有接到几单关于拉特兰的人员保送问题，但我也显然在发现的第一时刻报给了魏长官。”
朝山，朝陇山饭店老板娘，朝陇山商铺的总店长，也一样出现在了这里，就像施怀雅家的代言者那样。
这里与其说是龙门建设者的集会，倒更像是个兴师问罪当面对峙的场合，相关者从一开始就全部集结于此。
而今便是互相推诿甩锅的时候，而正主企倒还老神自在，甚至能够悠然端起面前的茶杯，安静品茗。
就这一点而言，他和烛阴倒还是有些相似的。
不过在这略显纷乱的场面之中，还是有着另一个人也平静异常，虽然也或许是因为躺在病床上很难在不找死的前提下表现激动。
显然，那个人便是亚当斯•施怀雅。
太古集团的董事长，施怀雅家族那哪怕病魔缠身也不曾换届的家主，同时也是碧翠克斯•施怀雅的祖父，魏彦吾的老朋友。
太古集团在龙门如此安稳又如此老实的原因，未尝不是因为早年龙门的改革有他的协助与推手。
老一辈的人彼此相识，老一辈的人也曾并肩作战。
最为坚定的友谊是战友的情谊，这些友谊哪怕身居高位，被权利浸泡也不曾褪色，才有而今龙门的欣欣向荣。
但人终归是要老去的，哪怕魏彦吾仗着种族优势而在老一辈的人之中显得最为风光，既没有显露老态也未被病魔侵袭，可他也仍是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的人都会考虑培养后继者，正如林舸瑞的女儿林雨霞，亚当斯的孙女碧翠克斯。
曾经魏彦吾因此而受过诸多取笑，大家觉得他的条件太过富足，尽管膝下无子，却有两个选择，一个过于出色，一个可以打磨。
楚信然和陈晖洁，这样的选择余地，可不比兄弟们都要来得幸福么？
可实际结果只有个人知道了。
一个留不住，一个或许也不中留。
魏彦吾的心头从未踏实过，尽管妻子时常安慰他，他也很清楚，留住信然的机会渺茫，而留住晖洁的机会……也不知能否或者见到。
他很多时候都刻意不去考虑继承者的问题，毕竟那是没有结果的问题，他只能将心血全力倾注于眼下，但好在最近，似乎、或许，信然有留下的可能。
不过这份去留仍是之后的题外话，若问这两人为何如此平静，似乎连现场正在发生的事件可能出现的伤亡都是一副全无在意的模样，那两人都会给出其平静的缘由。
楚信然；
两人都相信着有着这个名字的年轻人，就像90年的12月25日晚，这一龙一虎也都相信着那年轻的龙能够带来大家满意的结果。
甚至这一次，那年轻的龙所救出的幼虎也成为了助力，因果的际遇便是如此奇妙，能令魏彦吾喝茶时的嘴角都露出些微不经意的弧度，也能瞥见屏幕之中那个老人看向这边的目光中有着相似的情感。
时隔3年，是否要再一次的打个赌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或许能看到年轻人们如他们老一辈那样的合作。
能看到那样的一幕，便也能暂且一扫过去的苦闷烦恼，哪怕是病痛也压不住心头飘扬的愉快。

NO.23：怪人说怪话。
（上一章突然想起来，更新了一张朝山的图在末尾，有兴趣的别忘了刷新上一章。）
太古商场，气氛凝滞。
提前得到族中大小姐的讯息开放所有安全出口，并通过其权限通告商场内所有店面进行紧急疏散的商场负责人，眼下已然是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只剩下直面接下来将要展现的损失。
自然，是经济损失。
生命上的损失已然在提前做好的准备下极力避开开来，哪怕仍然有着受伤者也是在那铳林弹雨中护下民众的警员们——
靠着本身准备的十足防护抵下了第一重冲击，而在接下来的弹雨中保住他们性命的，自然是他人的援护。
——是一块块紧密如钢的水流。
极致的高压与极速的螺旋流转，硬生生的抵消削减着实体弹丸的动能，再由紧接飞驰而来的利刃型源石技艺前休止。
护着平民的警员并未遗落那份喘息之机，赶忙继续抱着平民朝着掩体冲锋之后，才有那份余力对着那个青年吐出有些生涩还有些颤抖的称呼：
“处长，谢谢。”
“还有余力道谢，看来还不够危急啊？”
冷漠的回应令他们陡然一个机灵，也来不及处理身上那些还在冒血的伤口以及体内的弹丸，便在被保护者尚且惊恐的目光中重新抱起其奋勇远去。
被处长的水流障碍以及另一位协助者的剑刃之林般的源石技艺双重阻挡的弹丸。
尽管仍然能够突破他们那狼狈不堪的护甲，甚至卡在肌肉中，却也完全谈不上重伤，甚至还能活蹦乱跳，而除去他们以外的秋阁小队其他成员协同泰执小队也已然入场，悍然发起了反击。
这也将是商场负责人需要直面的画面。
墙壁被炸开，橱窗被击碎，强大动能的铳林弹雨甚至能在承重立柱上堆叠弹丸成就孔洞，紧接而来的便是榴弹的澎湃热能与动能合作碎片的风暴！
楼在震颤，火在蔓延，无数没来得及带走回收的货物都被卷入其中，这一幕足以在某些人脑海中换算成直接的损失金额，然后异常同步的开始「大脑在颤抖」起来。
“啊啊啊这些家伙在干什么！两个攻坚编队还不能搞定一个拉特兰小队？这种家伙连拉特兰戍卫队都算不上！连教皇铳骑的铁罐头都没有的！”
“Missy，要不动用特别督察队？”有人提议道。
诗怀雅扭头瞥了眼一旁那目前可以带队特别督察队的星熊，星熊也在这时扭头看向她，棕色的眼瞳中很是平静。
于是她便问：“你觉得你有必要上吗？”
“尽管特别督查队一直在待机准备，但我觉得阿sir能处理。”星熊的声音不算大，但这统合部却也完全听得到。
阿sir是龙门本地语态下是个常用语，放在近卫局里便是下级对上级的常用语，就像陈sir、鬼sir那样的称谓。
但大家也都明白鬼sir口中的阿sir一直以来都只有那么一位。
此刻正在商场监控中持着一柄袖口甩出的短柄猎刀与面前的萨科塔持刀手交错而过，火星四溅。
与火星一起迸发的还有甩动的猎刀被重新握紧，探腿如圆规般划出是半个弧度，以远超对方的敏捷返身便是一刀！
插在对方那看似具备实体，正因为源石技艺的触发而闪耀着辉光的翼翅缝隙上！
当真具备实质的光翼缝隙被一刀破开光屑蔓延而下，而那位萨科塔刀手顿觉不妙，立时便要扭转腰身，挥刀朝后，试图以攻代守，却又被猛然迎出的左手冲撞了持刀的手腕。
手掌冲撞手腕，弯腰矮身撞入对方的怀中，手中猎刀高高扬起，所刺位置竟是对方头顶那黑铁质感的轮环。
这样的行为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有些难以理解，哪怕是同为天使的能天使也是一样，只是莫名的觉得有些许晕眩，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共感到了什么，手中的连发铳不禁紧了又紧。
萨科塔的轮环，自拥抱语言的那一刻便理所当然的显现，作为理性与神性的象征，同时也稍微有些妨碍日常生活。
在很多时候，萨科塔人都不怎么关注头顶那东西，也完全不在意那东西出现什么碰撞之类的受创状况。
毕竟，在很多人、包括萨科塔人自己的眼中，那东西都是坚不可摧的代名词。
可现在，那东西却在一柄猎刀的挥砍下出现破口。
让所有觉得他是在无用功的人群都瞪大了眼睛，见到他收刀离开，而那被破开了轮环的萨科塔一副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站立不稳，甚至朝着空地抬刀惊叫：
“这种手法……你是……不可能，宗教裁判所不可能有外乡人！”
听声音倒还中气十足，但却连路都站不稳，楚信然压根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直接朝向其他的拉特兰暴徒走去，其中一位萨科塔更是正在同德克萨斯对决。
一直以来，萨科塔人在大众印象都是与铳绑定，每一位天使都至少有着一把守护铳。
只不过，仍有些萨科塔因为某些缘故而没能拥有守护铳，也有些萨科塔哪怕拥有着守护铳也选择了使用其他武器的钻研方向。
正如楚信然解决的那个萨科塔人，也正如的德克萨斯面对的那位萨科塔人，只不过德克萨斯面对的那位显然在武器上更加的非主流。
曾经，关于铳被近身之后的发挥钻研之道上，拉特兰曾有人试过在长铳上安装刺刀的方式来强化普世意义上的近战方式与杀伤，这个方法被众多不善用铳的群体所接受。
毕竟拉特兰人搞出另一种名为铳斗术的玩法颇为考验计算力与身体协调能力以及临阵反应，所以铳上装刺刀的做法也曾在战争之中一度流行。
可拉特兰人的脑瓜可不只是搞出了铳上装刀片和单纯用铳打近战的铳斗术，他们还搞出个铳刃那种邪门玩意儿。
那东西和铳长装刀片走了截然相反的极端，堪称刀上装铳，铳变成了其次的东西，主要还是刀。
倒还挺时髦的，在拉特兰人的艺术造诣打造下还有着颇为光鲜的造型，一度成为了某些小说文学里经常出现的武器，把无数看嗨小说的少年少女们带进沟里去，试图去驾驭那种颇为邪门儿的东西。
楚信然看着那东西就感觉是真的邪门儿，作为刀的重心怪怪的，作为铳又不好瞄准，你想在砍人的时候开枪又能立刻让你感受澎湃冲击力，刀刃都不知道给你歪到哪儿去。
这种邪门儿玩意儿能够用得好的人，他不得不竖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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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询问他会不会一手超火流星。
当然这就有些题外话了，总之能在眼下这帮拉特兰暴徒里看到正经用刀的就很令他意外，能看到用铳刃那就叫一个更加草生，在用眼角余光瞥过几眼觉得还算一板一眼颇为讶异，眼下腾出手来便更是选择直接冲了过去。
“德克萨斯，回去护着能天使和空！”
“没问题！”
见过楚信然和叔叔在庄园的那场战斗的德克萨斯倒也答应的毫不含糊，只是还不忘丢出一柄剑刃澄明的源石剑来。
毕竟她一眼就能瞧见楚信然手中只有一柄猎刀，这次一路也都没见到他带什么包和提袋，似乎主武器都不在身边。
倒是能看出这人随身会带柄猎刀，而那令她同样印象深刻的枪还没瞧见动用。
尽管理由不明，但也不妨碍分他一把武器。
而他抬手接住点头的反应也证明了自己没有自作多情，德克萨斯便也沉默的点了点头便握着手中还剩一柄的源石剑冲回空和能天使的所在。
这俩人还在战场的边缘，一人拎着简易话筒为现场提供着战斗BGM，一人竟不知从哪摸出把连射铳来，一脸得意的架着铳不断击退眼前的同胞。
本以为这人会对同胞出现袭击自己有所抗拒和迷惑，结果却是这幅好像非常满意现状的模样，真是让德克萨斯颇为语塞，为其打上的随意标签还远远不足，怕是还得更添几分新tag来。
不过抛开这人的态度不谈，对方适用那连发铳的精准度却是足够出色，所有橡胶子弹无一例外尽数落在那几位蛮牛般体型的黎博利人身上，在强烈的动能下哪怕是橡胶也能伤人，也一样能够将对方打得节节败退。
顺便一提，橡胶子弹是大帝的限制，毕竟作为龙门的「正经物流公司」，总不能坏了这里的规矩，通常情况下的铳械弹丸都是橡胶而非实弹，省的闹出太多人命来。
虽是如此，但眼下这商场都这副模样了，她们还是受袭击方，就算是杀掉了对方也属于正当防卫，没什么问题才是。
不过谁想得到会有这种事呢？哪怕楚信然觉得会很麻烦也没想到直接就来场大到要拆商场的动静来，能天使更是没想过再给自己整几盒实弹备弹来。
“德克萨斯你回来了。”刚给自己换好弹的能天使抬头便见持着单剑的德克萨斯一跃而出，以剑刃抵住了对方的长铳。
短暂的角力德克萨斯主动撒手转身必让，毕竟她确实不占力量上风，眼下也只是稍微拖延对方的步伐，然后——
“能天使，掩护我！”
“好嘞！”
端起连发铳的瞬间，光路自手中铳械的缝隙流转开来，连同身后也骤然展开萨科塔源石技艺动用时必然显现的光翼，宛若电路过载般的狂暴射速自连发铳中涌动而出。刹那间，自那扩大显化的轮换之下的红发萨科塔，有着另类的神圣尊荣！
那是介乎于冰冷与光辉之间的机械之圣，能让那被火光与坍塌分割的战场众人都为之侧目。
这一侧目，属于拉特兰一方的暴徒竟是攻势更显几分狂暴！
这样的狂暴该当如何理解姑且不提，只是确确实实为另一方的抵抗与镇压者增加了些许负担，不过却也有完全谈不上负担的一方。
那一方，理所当然便是正挥舞着源石剑刃与那铳刃数次碰撞的楚信然。
“过载型的源石技艺就能让你们这么兴奋吗？你们是急着抹灭自己的罪证，还是想要镬取他人的成果？”
踏步间有着撞破空气的轰鸣，一剑挥下便是撕裂空气的沉重感，纤细的源石剑尽管有着卓越的材质也在这样的主人使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却也确确实实的压制住了对方，对面那柄厚重的铳刃硬生生被这挥剑砸得被迫朝下，连同持剑人也一同单膝跪地，也正是在这时候，楚信然的另一只手中，出现了一柄银白短铳。
动作轻缓地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可即便如此，即便头顶便是黑洞洞的铳口，额头几乎可以感受那冰冷坚硬的空洞轮廓，他仍不安分的想要撑起身来，想要抬起头来，却在抬眼间便瞧见了那柄银白短铳铳柄处的短语蚀刻。
【The Walls of Jericho……】
这一眼，他的眼睛便再也挪不开，更是不再扭动挣扎，只是呆呆地望着楚信然那副漠然的脸。
“权，权天使阁下……”
“狂信徒还有认出这东西的余裕？”
没有扣下扳机，而是一个反手直接以枪托砸击对方后颈的楚信然，看着他翻着白眼缓缓倒下的身体，再瞥了眼他头顶的轮环，回过头去，后面还有个转圈乱走乱念的拉特兰人。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带着焦糊味儿的热风空气不断吹拂着倒是蛮暖和。
不过楚信然已经听到了属于警车和消防车的双重警铃声，也不得不正式这原始温暖应当散去的事实，抬手间眼前便有火舌突兀的隐没。
还有一阵重叠基础的脚步声在跟前停下，扭头便见一队全副武装的近卫局警员。
正集体朝着楚信然敬礼。
“这个，还有那个，都绑起来带走！”抬手指了指脚边的萨科塔以及那因为关联大脑的轮环被打破后直接出现神经紊乱的萨科塔，楚信然便朝着不远处那正在喘息的企鹅物流三人组走去，顺势将手中的源石剑递向了德克萨斯。
“可能需要修理。”说这话倒是没有之前警员面前的那么冷漠严肃了，甚至有些心虚。
不过还是让接过源石剑看着上面不明显裂口的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才回答道：“嗯……”
又扯起些嘴角补充了一句：“没关系……”
这便也让一旁还在倒自己弹仓的能天使扭头看了眼，表情已经从昨晚的震惊变作古怪，然后再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楚信然正准备说些什么。
就看到他被一个很矮的，穿着和周围消防员一样一副的小家伙拽走了，倒也没拽多远，只是拽到了边上之后，表情又重新变得漠然起来。
而那很矮的家伙则是一个劲在说什么，语速快得不行，以她的龙门语水平根本听不全。
“我终于看到你不用燃烧瓶了，但放任罪犯使用引火武器绝对会发生火灾！不远处就有灭火瓶的情况下绝对可以避免的，处长你一直都有那份余裕就应该去做，这不只是给消防员们减少负担，还是对案发现场的保护以及对可能出现的受害人保护！”
“我不是处长，这次我也刚腾出手，你们来的很及时。”听完那小矮子说完烫嘴话再听楚信然讲话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呃，抱歉，总之，还请楚，楚先生您好好注意，这次火势还不算打，近卫局的阿sir很早就通知了我们待命，但没人知道下次，还请记住提高消防意识！我去排查这栋楼的状况了，啊对了！”
哪怕有着消防服的头盔看起来也就一米三多的小个子刚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龙门话还是烫嘴似的赶了一句：
“楚先生欢迎回到龙门。”
然后就拎着身后的小蓄水车跑去还在冒黑烟的地方混同其他人一起了。
“龙门真奇怪啊。”
看着这一幕的能天使朝着一旁的德克萨斯和空感叹道。
得来了两人看向她时格外怪异的视线。
就算现在那些警员已经在把暴徒一个一个扭送车辆了，你这个被盯上的人也不该发出这种感叹吧？
到底谁奇怪还说不清呢。

NO.24:一劳永逸（
（刺猬猫的日常骚操作，因为两会而禁间贴，禁书评，但又不给预告。
连两会都会给日期，它倒是临阵拿主意，顿时大把刚开书、刚悬赏、刚准备加更的作者被gank到新无悲喜，连读者也因为没有间贴看而失些兴味……隔壁雨宫懂是真的惨。）
“火势已经完全扑灭了，没有失踪市民，后续处理完毕，随时可以收队！”
一连串的话语在极快却又吐字清晰的语速下达成，一度被称作「消防局第一Rap选手」的札拉克消防员因为种族影响的缘故而只有一米三出头的身高以及略显幼龄化的模样，但确实是个抵达了工作年龄的成年人。
东国漫画中时兴的「合法萝莉」属性姑且可以用以概括她这类状况，只是相较于外形表现给人的第一印象，龙门市民们认识她的方式还是在奋勇冲锋于火场第一线，甚至一度在报纸版面中存在着受领奖章的照片上。
阿消，这位代号简洁到简陋的程度，大抵是直接从消防员的职责中取字命名的女孩儿，显然是位消防团队之中的精英分子，这次也率领着消防团队与近卫局合作冲锋于第一线。
然后在第一时间数落现场人员的消防意识淡薄。
劣迹斑斑的前处长首当其冲，哪怕这次没有「带头纵火」也被提一句呛一口。
楚信然倒是没什么波动，毕竟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在他的硬实力还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一直都是道具人，这一点从他迄今为止每次全副武装都要带一堆投掷物都可以看出来。
连处长制服的内衬都有着不少方便悬挂投掷物的挂扣，什么烟雾弹、燃烧剂、震撼弹之类的玩意儿，只要有门路搞到就会去搞几个带上。
——能有这种习惯，可见以前的楚处长在执行任务中都是怎样的画风。
其实看着倒还蛮专业的，就是善后能骂娘，尤其是他老喜欢丢燃烧瓶一类的东西。
毕竟操使着水流源石技艺，就算是火势蔓延起来了自己也能控制。
楚处长是这么想的，可那位标杆消防员显然不这么想。
尤其是在某一次确实失手酿成一次小型火灾之后，尽管受困者都被楚处长亲自冲进火场带出来了，也免不了被「津津乐道」。
在那事儿上最喜欢戳脊梁骨的倒不是消防员，而是近卫局自己的警员闲聊抱怨。
这样的抱怨总会被鬼sir的注视给咽下去，不过也免不了偷偷说。
尤其是被楚处长带出去集训几天回来的时候，可以说常态出现的高话题率。
楚处长并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倒不如说那些话的出现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他要塑造那样的高压恐怖就必然会出现那些话语，倒是还比较惊讶那些家伙的克制，没有骂的太难听什么的，倒是也让他对一些训练量做过小小的减负。
那些家伙也察觉不出来，也不知道是真被练废了还是不想承认。
或许是前者吧，毕竟他们察觉到的话更可能是背地里笑自己出了缺漏还不自知，一个个还不偷着乐？
相较于这帮被自己逼得有些「心理变态」的家伙，常常见面的消防队的家伙还显得比较正常，哪怕是那个总是在警员们无奈的目光中试图对处长说教的小松鼠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只是也老喜欢做这种无用功。
楚处长一直都是板着张脸不怎么理会的模样，就像方才那般冷淡且官方的话语，待到警队更多人抵达这里收拾残局的时候，他再回头看向德克萨斯和空那边，便见德克萨斯对他比出一个「ok」的手势来。
他也抬起手来，比出个枪的动作指向一帮警员那儿，然后点了点头，便朝着那最为显眼的一位走去。
即便一群人都全副武装的装备着近卫局护甲套装，甚至连头盔也没放过，但那位仍然因为身高而格外显眼。
当然，从头盔的缝隙中穿出的双角也是一个辨认特征，更别提胸前那写有「德才兼备」近卫局徽记上还有着编号和代号。
“阿中……”
“上一个刚被送去尸检，刚才那个疯子先拘留然后去叫医——啊，是！”
还在和一旁的警员吩咐处置方式的阿中在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立马立正挺胸抬头，对着眼前呆住的警员头上空气大喝回应。
显得有些神经质。
但也没人笑他，毕竟大家都听到那声音，也都看到了那身影，就算没有穿着往日那身漆黑制服也无法消除众人心头的阴影。
非常明显的，这警员们忙碌的现场安静了许多，但手脚的动作却也快了许多。
光是到来就是一种无声的催促，能做到这个地步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种光环buff了，是独作用于近卫局的范围光华buff。
“我在这边。”
声音从身后复又传来，让警员无比僵硬的转过身来，望着那俨然已经企及他身高的年轻人，尴尬道：“呃，抱歉！”
虽然尴尬，但还是喊的很大声，很有精神。
“犯不着那么大声，现在没有那个规矩了吧？”年轻人的表情似是有些无奈，让不少正偷瞄这边的警队队员们心头惊诧。
之前楚信然拜访近卫局的时候尽管也有着不少人，但也有不少正在外公办，同时还有龙门各城区工作的近卫局警员们，他们没有真正见到楚处长的出现，只是听到好几个版本的瓜，只是不论是哪个版本，似乎都提到了处长的变化。
说不清是如过去那般迷惑大家的变化，还是真正的变化。
听来总觉得怪异，但在真正见到时才会意识到那些说法的真实。
说不清是否是演技，但眼下直面对方的那位确实没有体会到往日的压迫感，已经感觉在做梦了。
但哪怕是做梦，还是认真道：“有的，陈sir还是会让我们回答要大声！”
“那没事了……”楚信然有些无语，倒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是招呼道，“那些罪犯还没送走吧？我要往审讯审讯，有没有问题。”
“抱歉，您已经不是处长了！”阿中言辞拒绝，“需要得到上级许可！”
“呃……”楚信然沉默了一下，而这份沉默也让警员颇为不安，周围的同事更是不由屏息，见到他陡然伸出右手更是心头一紧。
然后松了口气来。
那手掌只是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因为肩部内嵌护甲而发出些清脆的声响。
“挺好，你们忙吧，我先去申请一下。”
说罢便转身离去，这样的干脆显然很出乎警员的预料，才会让他呆在原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远去。
已经是很陌生的背影，比过去更高也更宽，也比过去更亲切，但那步伐仍是与过去那般规律稳健，就像之前的几个暴徒身上仍能窥见处长的身手更进一步。
看起来一切都比过去更好了，但心里却有些堵，只感觉莫名的压抑，令他不想再看那远处的背影，重新把精神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上。
只是那份压抑仍有些挥之不去，像是失去了什么，又像是见证了什么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失去。
“对，帮我排一下，这事很重要，也牵连很大。”
没有他那般多愁善感的楚信然已经拨通了星熊的电话，说是申请倒也简单。
毕竟星熊会帮他拟好文件，他去签个名然后就能秒通，说到底就是做一下样子，听来有些臃肿但也确实很必要。
规矩不能是死的，但维护却是必要的，更何况按照规矩办也麻烦不了多少。
人也都是好好拘束着，跑也跑不了，拉特兰人也不兴萨尔贡的暗杀者那样喜欢刚给自己塞个方便自尽的毒药什么的。
虽然狂信徒对于自爆这事儿是毫不含糊，但也得有自爆的必要才行，这场行动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保密一说，对方甚至巴不得炎国方查出些什么来再对拉特兰表以颜色。
但事实却是大炎更可能不做动作，毕竟这是拉特兰的内部问题，炎国乐得看热闹。
同盟，同盟就要倾力相助么？同盟就不会有争端么？
那么纯粹的好事可不多见啊，至少不会是拉特兰与大炎的关系。
“还会有什么事么？”
眼见楚信然收起手机走近过来，德克萨斯与空便也立刻迎了上去，然后是感觉不该落在后面的能天使。
虽然也跟着凑了过来，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在这种到处都是警员在处理杂物、扫除障碍，评估风险的环境下，能天使倒是显得颇为拘谨，毫无平时的模样。
“回头我要去近卫局一趟问点问题……”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拍了拍空的头询问她有没有受伤，得到没有的答复后又看向正在两人身后东张西望的能天使，“先离开这里吧，逛个商场遇上这种事总该做些别的转换转换心情。”
“或者回企鹅物流，能天使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阵势搞得这么大，想瞒也瞒不了，一开始还想着不要让能天使知道太多。
但当对方摸出教宗铳骑标配的转轮铳时，那种想法就已经可以宣告破灭了。
他也决定面对那份麻烦，先脑中过一遍想想怎么忽悠对方。
可能天使闻言扭头看来，瓦亮的光环下的眼镜是大大的疑惑。
“问什么？”她疑惑着，然后一幅豁然开朗道，“啊，龙门还有这种铳战活动吗！我的表现算不算完美？！”
“呃……”
“你们怎么都不回我？”
疑惑地看着三个沉默人，萨科塔仿佛体会到了职场霸凌一般的孤立感。
“在思考你的表现到底算不算完美。”打破孤立的青年仿佛闪耀着胜过萨科塔的光，一脸沉凝，“应该还行吧？德克萨斯，空你们觉得呢？”
“不错。”德克萨斯的表情滞了滞，但她一贯也是面无表情，能天使姑且也还分辨不来。
“对对对，要在企鹅物流你会经常遇到这种事的。”空也一脸热情的说着好像就是真话一般的胡话应和着，背过身一脸罪恶感深沉的看向TianChao老师。
老师之所以是老师，就是能教人东西，有优于受教者的长处，眼下便是正在展现着大人骗小孩儿的丑恶，一脸理所当然的谆谆善诱：“下次你要考虑优先找掩体，哪怕见到伪装成同族的敌人也要迅速应对，分心就会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诶？是伪装的吗？”能天使惊讶道，“那铳剑的架势摆的不错诶！”
“能被源石细剑压制的铳剑存在吗？”楚信然摇了摇头，一脸悲悯道，“连轮环都能被我击破，这合理吗？你的洞察力也不太行啊，能天使。”
“呃呃呃……”能天使倒是听得一脸挫败，继而猛然扬起双手，在空和德克萨斯愣了愣的目光下一把拽住了楚信然的手，“请指导我，楚老师！”
“你要先过了大帝那关……”楚信然的惊讶比谁都短，仅是一瞬的惊愕，那被握住的手便反握住对方的手，只是感觉视线无端的刺起来。
但也不妨碍他继续道，“你那老板也是用铳好手啊，同时在对敌人的观察上有着相当独到之处。”
“诶？真的吗？”能天使一脸怀疑，“他晚上出门就被狙击铳毙了诶，还吓我一跳。”
“呃……”被员工怀疑实力的老板，大帝你好吉尔不行啊！
心头腹诽着提升对喝酒呛到几率的楚信然面不改色道，“那是因为它不死，所以不在意这方面的伤害，你特看到了吧？没必要管受伤，所以哪怕察觉到了危险也无所谓，这是强者的余裕。”
“是这样吗？”
“是的。”楚信然点了点头，收到这里就可以松开手了，只是松开手的他还扭头瞥了眼一旁的空和德克萨斯，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实在不知道现在还有哪的目光那么刺眼，难不成是在监控里？
这附近的的监控探头早就在之前的战斗波及倒霉的七七八八，倒是无人机还有不少飞着。
不过也不算是多大的事，对这类目光早已免疫的楚信然又回过来头来，加深印象的补充两句：“龙门这地方看起来平和，但也有不少地方极度混乱，你们在企鹅物流和大帝混迟早会见识到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话可是真话，倒不如说之前的话里也有不少都是确确实实的话语。
不过楚信然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反正能天使好像相信了就算成功。
“好的楚老师！”
“不用叫我老师。”
“导师！”
“呃……”楚信然心头猛然一跳，只觉得她喊出这个称呼非常不吉利，立刻摇头，“算了算了，我什么都没教，受之有愧，正常称呼就行。”
“那，那还是楚先生？”
“没什么问题。”
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招呼着旁边俩一个看愣，一个无语的俩人，招呼着她们继续加速离开这商场，难得能有连笔录都不需要事件牵扯，赶紧找个安静地方太平一会儿。
他还要去跟那些被拽走的家伙聊聊呢，而且无人机的视野也确实让他不自在。

NO.25:老朽的大地尽藏匿着往事。
（祝没42的抽到42。）
经历了那样的事故之后，关于受害者的安抚与安置本该是个麻烦的活计。
但在主要需要注意的人物似乎脑袋缺根筋的前提下，这个本该是最困难的问题反倒是最好解决。
俨然已经将楚信然视作某种学习榜样的能天使着实好糊……
好说话，几句话间就同空和德克萨斯一路朝着企鹅物流回去了，毕竟刚才那么热闹的大事都把预备好的橡胶子弹打空了，怎么也得补充补充，或是直接掏出实弹来。
是的，楚信然同德克萨斯商量的说法便是「接下来或许还会有那种铳战活动，所以所有人需要找地方整备一下，优选自然是先回公司」。
至于大帝到时候听了是什么表情，会不会直接揭穿也是回头再说的事了，毕竟就算被骂骗子他也不是很在乎。
现在的他稍微能松口气，毕竟未知才是最让他觉得棘手的，而今近卫局已经押送走了好几个可供审讯的拉特兰暴徒，其中还有着萨科塔人这种绝非边缘炮灰的角色，想来可以提供相当的情报，总算不是太抓瞎。
一直以来，拉特兰那片地域因为宗教范围过于浓厚的缘故而显得迷雾重重，连同科普书籍的记载都显得格外片面的同时，对某些话题语焉不详。
而楚信然所了解的片面拉特兰则是个机油味和血腥味都过重的地方，除此之外的平静都显得难能可贵。
他相信着那些暴徒也是从血腥味儿的地方走出，对这方面他本该颇为在行，可一想到那座天国善变的本质，他又不敢轻谈什么了解。
不过他也可以把自己变得像个了解那里的地方，要做到这一点，他得先回一趟家。
回一下太恒道88号，换上那身黑色的衣装，再将大帝予以的中校徽章扣在胸口那本应是龙门徽记位置，然后把那在领口设计的缝隙之中卡上用于强化颈部防御的金属环。最后，则是从衣柜下方的隔间中抽出一块同样黑色的头盔。
与近卫局警员们的头盔样式相仿，却也根据头型以及角的模样做了量身改动，显得更像是龙首般的防护头盔。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楚信然都挺满意这幅模样的，委实说能够圆一把什么假面骑士或是高达之类的机器人头盔梦，只是实在不便携带也很惹眼，所以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带走它。
它就在那衣柜隔间蒙尘了一年半，半年前拿出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虽然有些灰，但对掌握细致冲洗和瞬间风干技术的老派清洗员工来说并不是问题。
重新扣上看着换衣镜中过于「阴间」的自己，楚信然稍加思索后，冰蓝色的眼瞳化作了猩红竖瞳。
便有一对红光在头盔那漆黑的眼孔中浮现，为那换衣镜中站着的家伙更添一份阴间！
很完美！
将那份别样的视界重新撤回的阴间龙蓄势待发，再一次的拨打了星熊的号码，很快便等来了所谓的专车接送，这一次不是摩托也不是电瓶车，而是警车。
还稍微惊动了一下这居民区的其他住民，也就是这时候，居民区才有些人想起了过去确实有个「邻居」总是能让警车出现在这片安静的公寓区里。
只是一想起那位邻居，有些人的表情管理就会有些失控。
只是不论他们怎么想都属于他们的事了，那位邻居已经被警车带离公寓区，而今更是在谈论那太古商场的后续问题。
“五个萨科塔，七个黎博利人，还有俩萨卡兹？”
看着案后总结报告，楚信然首先注意的问题显然是人员组成上。
“是啊，那帮天使搞出的案子能总有些魔族可太怪了。”
作为鲜少与萨卡兹接触的东国鬼，星熊在闲时的称呼上倒是随大流，天使和恶魔称呼信手捏来，倒也没注意过其中的褒贬，只有正式场合才需要特别区分。
“盛行于卡兹戴尔土地上的宗教与拉特兰宗教牵扯颇多，很难说清谁是谁的前身，谁是谁的变体，萨科塔人与萨卡兹人也确实是一直都有着某种莫名的关联，就像曾经血魔之中出过的那位龙之子在后世被拉特兰封圣那般……”
楚信然摇了摇头，想起了在叙拉古的巫恋宅子里见过的那铁铸的树型祭器，“不过追究两族联系秘密什么的，是种族研究专业问题，与我们无关。”
“有宗教牵扯就能有合作？听起来维多利亚的那帮菲林和叙拉古的那帮鲁珀也有可能出现似的。”星熊平静的端着方向盘看着前方。
“是这个理的，连伊比利亚的阿戈尔都有可能和萨科塔人合作，这世间能联系不同种族的理由有很多，但能让彼此对立的两个种族合作的，自然是重要到能够放下血仇争端的东西……”
楚信然淡淡道，被头盔眼孔影响了些微的视野望着报告下面的文字，“而信仰，差不多就是能做到这种事的东西。”
“信仰啊……”星熊闻言稍微看了看车窗外的天空，再重新看向道路，“我只觉得挺不可理喻的。”
“哪怕你持着那叫般若的伙伴？”楚信然说着，还重新琢磨了一下那bore与banruo的读音，“善妒的鬼怪，还是佛法的智慧，你觉得他的创造者是在想哪一种？”
“能够不说这个话题么？阿sir。”星熊只是面无表情。
“当然可以。”楚信然点了点头，转而专心看向手中的文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但星熊却用眼角余光瞥了眼一旁的他好几眼，然后低低的道了一声：“抱歉，阿sir。”
“没什么必要道歉，反倒是我提错了话题……”楚信然的手指搭在那几个罪犯的名称上，划拉着书写着他们姓氏的一栏，稍稍眯起了眼睛，“我应该道歉，以及，我觉得该告诉你的一件事，我在哥伦比亚撞见过UGA卡拉ok的鬼，一个看起来即便是被流放也混得不错的家伙。”
“呃……”星熊沉默着，没有开口，专心开车。
而楚信然则继续道：“他谢我对你的关照，虽然我不觉得我有关照你什么，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提到了鬼族的长辈们有关注你在龙门的状况。”
“阿sir你想说什么？”星熊闷闷道。
“他们或许只是在观望，也或许已经接触你了，不论做什么决定，多想想你自己，再想想你身边的人。”
说到这里，楚信然才从资料上挪开目光，看向了一旁驾驶位上的星熊，看着她那自己都没有管理好的，一张沉闷的脸，像是会一个人去喝闷酒的表情。
“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叫我。”
“呃……”这句话让星熊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看向了道路，抿了抿嘴，似乎调整好了心态才道，“阿sir对我的调查到了哪一步？”
“第三步……”楚信然打着哑谜似的回答，这是他曾经带领对方破案时提过的对一个犯人的资料了解程度，第一步是名字年龄性别籍贯，第二步家庭背景，便是身边人与事。
而第三步，则是家家族背景，是过去的人与事，第四步与第五步则不必再提，“我这三年去过一次东国，虽不是刻意为你的事而去，但也确实接触了些其他的鬼与鬼的家臣。”
“阿sir很厌恶家族吧，要帮我断绝家族的关联么？”星熊绷着脸问。
“我这人老双标了，虽然自己讨厌家族，但更多时候不希望别人断绝什么族群关系，毕竟我看了那么多人和事，发现好像就自己的家族最混账，其他家族都在混账程度上不太行……”
楚信然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垂眼看向手里的文件，“所以到底断不断绝，还是交给当事人自己判断吧，我能帮的还是做出判断之后的事。”
“判断的话，我还不知道……”星熊说，“但如果需要阿sir帮忙的话，我会说的。”
“那就好，这事儿有能力掺和的人并不多，陈晖洁那丫头自己的家务事都没走出来，你也不想麻烦她吧？我这儿倒是挺合适的。”
这话倒是让星熊怔了怔：“阿sir家里的事也解决了吗？有结果了？”
“解决了，有没有见我轻松不少？”楚信然笑问。
“没有，觉得阿sir好像心事更多。”
“星熊督查啊，你这就是被酒精麻痹感官，变迟钝了啊……”楚信然再次一脸遗憾的摇头道，“可以考虑少喝点酒。”
“做不到啊阿sir！我反倒觉得你又在勉强自己了。”
“既没有勉强，也没有又，什么叫又？我做事可稳的一笔，绝不接自己干不了的活，自知之明啊，自知之明。”
楚信然感叹着，将那份资料丢上了车台，表示自己看完了：“这几个萨科塔就没有啊，还以为是狂信徒，结果连虔信徒都算不上，拉特兰也拉了啊，开始出现内部宗教争端了。”
“拉什么？”星熊没理解他的意思，倒是跟上了话题的跳跃。
“拉胯，丢人的意思……”楚信然说着，手指呈V的摸了摸下巴，“还记得苏我和物部两家干架的事吗？”
“争端是佛教的那个？”星熊点了点头，对自家历史的了解总不能输给一个炎国人，然后骤然警觉，“拉特兰不就一个本土教派吗？怎么还能出现争端？”
“谁说一个教派不能争？就算本土也能搞分裂啊！同一个经典解读方式不同也能出现争端，卡兹戴尔的萨卡兹原本和萨科塔还就拿的一本书呢，现在瞧瞧这版本差异都成什么样了——”
楚信然施施然的跑出一块星熊没听过的大料，让她直接懵了一小会儿。
之所以是一小会儿，自然是因为后面车的鸣笛在提醒她过岔口，顺便给她回了神。
尽管紧急状态的警车不用理会红绿灯的固有规定，但眼下只是去一趟警局，还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的星熊倒是停的有些过久了。
“阿sir你是不是很轻描淡写的说了问题很大的话？”
“你又不是信徒无所谓，这话说出去也没人信，被追究也不可能有人追究我，安心安心。”楚信然说着，端起了战术手套覆盖的手指看着指甲长度。
“为什么没人能追究？”星熊抓住了重点。
“这个问题，你待会儿就知道。”楚信然淡淡道，扶了扶脖颈的头盔与衣领接合处。
.
十几分钟后，龙门近卫局大楼地下一层，一对一审讯室。
透过摄像头的观察，统合部大厅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在前处长顶着那副能让不少人都回忆起不好回忆的「阴间」装束入场后，那在之前来过两次审讯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萨科塔人，开始抖了起来。
原因不明……
正因为不明，才有人更加凑近了屏幕，还有人询问能不能提高监听的音量。
在事儿都在收尾的时候才被人提醒的陈姓高级警司挥手表示同意。
“冷静些，坐稳些，不用抖，虽然我这么说，但也似乎没用对吧？毕竟你的目光被我胸前的徽记牢牢锁住。所以，你知道我是哪个部门的，至少被人提醒过，或是真正接触过。”
被拉高了的监听音量中，传来了属于前处长的声音，音质极好，低沉而又缓慢，让某些其实还属于新人的女性警员眼中露出了些许的异彩。
然后被老人看到之后心里直摇头。
处长刚来那会儿的模样虽然是个少年但也是个美少年啊，又不是没人喜欢过，结果呢？
结果谁还敢想这些，只想趁他睡觉的时候摸出枕头按死在他脸上……嗯，有段时间确实是有这么深沉仇恨的。
而人际关系也是不断变化，近卫局警员也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成为犯罪者。
而不管他们怎么想，监听里的声音与监控里的画面还在继续：
“宗教……裁判所……权天使卫队。”那脸上写满了惊慌的男人似乎用尽力气才吐出这个回答。
隶属于拉特兰教皇的宗教裁判所，同时有着教皇卫队的编制武装，地位远高于拉特兰戍卫队与公证所执行人，可以忽视枢机主教们组成的枢机会命令，只听从教皇厅的指令，作为拉特兰的内部机构，专门打击异端，同时还拥有自己的法庭，拥有自行决定处死罪犯的权利，公证所和戍卫队解决不了的事务也可以交给他们处理，相关者说不定几天就被处理了，处理之前还可能受尽折磨。
就像曾经提过的，这对拉特兰人们自己而言都是个过于黑暗的恐怖机关。
而这个恐怖机关之中，不乏拉特兰以外的外乡人，而那些外乡人，大多遵从教典的记载，并入权天使卫队。
正因为是外乡人，大抵比拉特兰人更加残酷可怖。
“你很了解是吗？那么我便单刀直入的问了，将你不愿意对龙门警察们坦白的话语说出来，否则不仅主不会宽恕你，就连你的姓氏也会遭到唾弃。”
“我，我已经没有什么能被夺去的了。”那个萨科塔人低声说。
“是么？看来这个姓氏剩下的人只有你一个了……”楚信然的双手搭在桌上，食指交叉着显得并不专心，话语也有些漫不经心，“可你想过没有？你还有尊严，还有这具身体，还有神的眷顾，不论你们信仰的神被他人如何看待，神都予以你们教义了不是么？”
“说谎言的，你必灭绝。好流人血弄诡诈……”
“必被主所憎恶。”
楚信然接上了他说的话，头盔下亮起了幽幽的红光：“这是诗的话，这一点的经文还是一致的，你期待用死亡来回馈神，但神需要你做出更多的贡献而非这样的自灭举止，自杀，可无法名列天国。”
萨科塔人沉默着看着面前那阴森的头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咽了咽口水，才说：“我们，想要抓那个能天使。”
“哪个能天使？那时在场的萨科塔女性么？”
“是，是她。”
“她的名字可不是能天使。”
“她就是！她就是能天使！”男人激动地坚持道！
“她只会有那个名字！其他的才该是代号！”

NO.26:多此一举。
（小小梦魇2还真阴间啊，不论是主角身份还是结局。
不过当我云到小六在一代干过的事后，就只觉得更阴间了。）
十分钟后，从一对一审讯室中走出的楚信然激活了头盔中的换气功能，做了一次深呼吸。
继而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走到楼梯前时稍稍驻步，朝着那那站在边上看着自己的陈晖洁和施怀雅微微颔首：“感谢长官们通过我的审讯请求。”
说罢，他便重新朝着楼梯口要踏步而上时，陈晖洁突然道：“你要说的就这个？”
而她的开口也让本来小口微张的诗怀雅滞了滞，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稍微握紧了手。
“还想听到什么？陈长官。”青年回过头来，漆黑的面甲遮蔽了他的面容，一如面甲色调的空洞眼孔也难以瞧见眼神，只能从话语中判断他的平静。
面对着这样的他，陈晖洁缓缓地吸了口气，在诗怀雅有些紧张的目光下启声开问：“你问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你告诉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在近卫局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是前任处长该做的事吗！”
“小动作？我只觉得陈处长的休息之余或许可以多看些他国的书籍，这样至少也不会产生眼下这么荒唐的误会。”
清朗的话语在述说的过程中因为青年的抬手而被激活另一种进程，将低沉磁性变作沙哑冰冷，这也让后半句的语气愈发冷漠。
以这样的方式充作话语的收尾后，他便也没有再等对方回答的问题，只是朝上方的楼梯迈步。
而在下方，陈晖洁当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放他走，迈开一步便朝他喝问：“楚信然！升天之地是什么意思！”
楚信然的脚步并未停留，像是全然无视她的喝问，只是继续朝上。
“你是在叫他去寻死！在诱导他自杀！”而陈晖洁仍在喊，声音能在地下一层的走廊回荡。
也让楚信然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从拐角处传下：“看来是我想错了，陈长官还是对拉特兰有些了解。”
“你在办公室里留下的书里就有关于拉特兰的……”陈晖洁盯着那楼梯口的拐角，“法律可以制裁他，为什么要用这样扭曲的方式！”
“扭曲？信仰者的应许之地就在那里，法律是普世接受的惩罚方式与理念，但对信徒而言，信仰令他们更相信神罚，相信一切都是神所赐下的苦难，你应该懂得对症下药，陈长官。”
“法律本应适用于每一个人，无法被法律约束的危险分子应当接受教育以规正，龙门的规则对每一个来到龙门的人都有效力！”
“说的很不错，但你有注意过法律本身具备缺陷的可能么？也有考虑过正确的法律与人心的背离么？龙门的法律又真的完善么？”
话语声逐渐的远去，应和着重新响起的脚步声，“陈晖洁，这世上的保护者也必然会是加害者，你能意识到吗？”
“楚信然！！”
试图将他叫住的陈晖洁哪怕抬高了音量也只是无用功，楚信然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到了听不到的地步，而她却也没有冲上去拦住他的意思。
用什么理由？他在审问中说的话有犯法吗？有明显的侵害意义吗？
正常的审讯，以及闲聊般的话语，就算能听出其致人心死的可能性，又能如何？
她先从这一点上理解了法律确实有所漏洞，但却也无法立时思考到他的其他话语，保护者也必然会是加害者，意识到了又能怎样？这和他的做法又有什么关联！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在不说清楚的时候突然离开，总是能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大家甩在身后，是因为大家走的太慢了吗？
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关在家里看那么多书吗？如果跟他一样的生活就能跟上了吗？看他看过的书就能理解了吗？
不能理解啊！甚至连叫住他都做不到，能钉死犯罪者思想步骤的刑侦头脑也算不到他的想法，是信息的不足还是虚假得太多？
都有吧，应当是都有的，可小时候的他也是虚假的么？他和她一个一个的消失不见，再有消息的时候又变作那般模样是什么意思？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是吗？！
“信然哥……”望着那无人的台阶，陈晖洁的脑中一团乱麻，想到最后更是发出了声音极低的呢喃，让一旁也看着楼梯口的的诗怀雅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因为好像听到她嘟囔了什么，却又没听清。
只是哪怕没听清她念什么，诗怀雅也是第一次见到她那么颓败的脸色，甚至还透着些许的虚弱感，完全无法想象几个小时前这人还跟她对骂吵架，中气十足。
这幅样子，按照往日状况本该落井下石，可她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能干巴巴的说：“陈晖洁，我们先去看看那犯人吧？”
“嗯。”陈晖洁低声回复着点了点头，似乎仍有些心不在焉的跟着她转身朝着审讯室走去。
至少现在那犯人还没有去寻死，这一点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这一点姑且还是能振作些精神来，而在那楼梯上方的楚信然，则是又撞见了一个等他的人，正挂着无奈的笑容看着他。
“老陈是真的生气了。”
“这儿都能听到她在下面楼梯口的喊声么？”楚信然有些意外。
“老明显了，连不远处的柜台也听见了吧……”星熊耸了耸肩道，瞥了眼远处完全不敢看这边的柜台小妹，“如果不是要送你一截，我就已经下去看看老陈现在什么状况了。”
“你现在就可以去看，她大概绷不住了。”楚信然委婉的拒绝这种接送待遇，尽管还没想到穿成这样去挤公交地铁会是什么画风，会不会第二天在龙门的一些论坛网站火起来。
说是cosplay大概行吧？龙门不也有不少东国漫画市场嘛！
“老陈把自己绷了两年了，虽然也一直有在松弦，但还是很执着阿sir你的事……”星熊语重心长道，“这次被你伤了的话，要缓过来很麻烦。”
“那你还不下去？”面甲下传出的声音仍旧沉瓮沙哑。
“稍微还有些放不下阿sir啊，我不觉得这种伤害是单项的……”星熊无奈的好像在面对一个任性的小孩子，“阿sir你现在又是急着去哪？审讯中的对方提到的应许之地吗？”
“需要你关注的不是这个，你该下去看看陈晖洁。”面甲下的声音冷冷道，但这只让星熊的表情更加无奈。
毕竟在她印象中那个少年也总是以这幅语气敷衍或是遮掩什么事来。
“阿sir你这一点根本没变化啊，老陈这么被伤一波缓过来能更好的，可你这么把自己绷的更紧谁来看着啊？”
“不需要，我自己能调，只是你们这种人喜欢瞎紧张……”
楚信然冷淡道，只觉得对方越来越婆婆妈妈了，简直想让他来一句「星熊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说了只会更麻烦吧，“你再不下去，陈晖洁和那犯人面对面，真说不清是谁开导谁。”
“你该不会指望诗怀雅处理那局面吧？”
这话让星熊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后，抬手拍了拍楚信然的肩膀：“阿sir有什么不顺心的话记得找我喝酒啊！好久没喝过了，还怪怀念的。”
“呃……”楚信然沉默着，不知道她在怀念什么，是怀念着发酒疯要把自己扔进酒桶里，还是怀念把自己抱着仿佛要绞杀似的杀人手法，还是更加过头的抡起大盾给自己表演大风车，一面大铁盾转的好似电风扇五档，兴头来了还开始脱衣服——
到这一步该停止回想了，楚信然有一口大槽卡在嘴边但又说不出来，毕竟这话题只要接上便又要没完没了。
“会的，快去找她吧。”他只能敷衍式的说着朝他摆手。
“一定不能忘啊！”大抵是仗着自己酒量一直过人的缘故从来不相信自己极少几次喝醉后的丑态，也就压根不知道楚信然有过怎样阴影的星熊，豪爽的招着手提醒道。
毕竟她只瞧出了阿sir的敷衍，而真正喝醉了又是常常失忆般的断片，而其他人说的又让她都难以相信，而阿sir说的总是没什么、没什么……她选择信一下阿sir的。
委实说能让她喝醉还是挺难的，鬼族本就是平均酒量过人的酒豪种族，鬼姐更是在龙门喝倒过太多的人，在近卫局的星熊督查也一样是酒量担当，也就某位不讲酒德的近卫局处长会使用那卑劣的手段来作弊延长自己的酒桌时间。
星熊的酒量在撞见楚信然之前毫无敌手，只能说牛的拼不过作弊的。
也可以看出星熊想起楚信然喝酒作弊的行为心头升起的格外不快是什么程度的不快。
楚信然只是挥了挥手，继而慢悠悠朝着大楼出口走去，然后在刚走出门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这倒是令他想起把模式改成响铃。
之前在来近卫局的路上改成了震动方便忙正事，现在走出来了倒是没这个忌讳——在看到来点号码之前，他在那么短短的一瞬有过那个想法。
而现在自然是没有了。
哪怕那个号码看着其实蛮陌生的，也能从屏幕上显示的首字母看出这是拉特兰的区号开头。
这样的来电让他取下了头盔，再将其接通凑到耳边。
其实戴着头盔倒也能捕捉声音，只是隔着那东西的通话太别扭，若是让头盔内的通讯频道和手机串通倒是会好很多，那个功能已经废弃三年了，回头还得去找工人师傅重新开。
不过他都做好了以拉特兰语打招呼的准备，那话筒之中却是传来了字正腔圆的炎国问候。
“喂？请问是楚先生吗？”
那问候是颇为耳熟的声音，略显低沉而又年轻的女性嗓音甚至能让他想到某位歌手，但料想那位声音的主人会更乐于四处游历的旅行。
“对，我更好奇你哪来我的电话号码，莫斯提马小姐。”
没错，莫斯提马，企鹅物流除却的德克萨斯、空、可颂、能天使、伊斯以外的谜之第六位员工。
因为长期喜好接下一些长途远程工作而很少在公司里出现的信使小姐。
楚信然曾在哥伦比亚见过她一次，那是场短暂而又阴险深刻的会面。
相信任谁都会对一个额头长着双角又光环黯淡的萨科塔人印象深刻。
这样一反种族常识的存在本就惹眼，更何况拉特兰的宗教典籍中存在着类似的对应物。
堕天使，正如其代号莫斯提马在宗教典籍中的身份那般，只是莫斯提马这个称呼显然会比一般的堕天使还要特殊。
一般的堕天使也压根不可能为主在世间的代行者做事。
不过说起上一次见面的话……楚信然突然有了猜测，对她为什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
“您在说什么玩笑话呢？楚先生，这号码难道不是当初您给我的么？”
“填单时候的号码，你记住了？”楚信然心头叹了口果然。
“是的，那时便有着或许会再见面的预感，直接添加联系人……您会生气吗？”
电话里的声音有着比当初更为明显的，属于小女孩儿小俏皮，仿佛能想象电话那头的表情，可却又有些虚幻，因为楚信然相信那只是一种表现。
演技，仅仅是方便交流的演技罢了。
打从一开始见面，他就意识到了对方是和自己是很像的人，就像他与大帝在酒吧里说的那样。
“不会，若是能去些不可避免的麻烦，我不介意多一个谁的联系方式……”楚信然微笑道，“何况还是位美丽的萨科塔小姐。”
“您在拉特兰文书中的记载里可是男女平等……”莫斯提马也轻笑道，“连在梅菲尔地区号称最美的女士也死在了您的铳口下。”
“虚假的美丽、扭曲的神采，怎能企及浑然天成的美学呢？”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拎着头盔走向车站，“不过我这边姑且还有些事务需要忙碌，莫斯提马小姐还请挑拣一些重点来说。”
“我希望龙门能释放那一批拉特兰来的暴徒，并免去审问归还本国。”
“我只是在龙门溜达的一般通过市民，这种话没有意义。更何况，审问已经结束了，你来晚了一步，莫斯提马小姐。”
“龙门没有能审问他们的人，他们在那个教派号称宁死不屈，强行审问只会让他们先行自杀……”
她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过了一秒，突然问，“您出手了吗？楚先生。”
“我很好奇贵国的状态，所以提供了一些小小的帮助。”
“这样的行为会影响您在本国的声誉问题，您应该更加谨慎。”莫斯提马好似懊恼般的数落道。
“也就是说另一派的势力以及几乎能够代表拉特兰了吗？贵国的状态还真是不容乐观啊。”
“不论是否能代表，拉特兰的律法总会保护所有公民。”
“是这样的问题吗？”
“是这样的问题……”莫斯提马沉静的回答道，“还请小心，楚先生，若是您能尽快说服龙门政府方释放那些拉特兰人，或许还有挽救的机会。”
“是这样吗？我已经说服其中一个去升天之地回归天国了，恐怕能归国的只有遗体了。”
“这……这不能开玩笑，楚先生。”
“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没什么事便挂断了，莫斯提马小姐，今晚我还要去那所谓新教在龙门的新家转转，回头再运送权天使去拉特兰时，想必还能送来一笔大礼。”
“我所说的不是挑衅，楚先生，为了你这一路的平静，你不应该让他们在龙门的地盘出事，冕下也不希望那些人来找上你。”
“我也没有挑衅，如果我想挑衅的话，我会说莫斯提马小姐，能摸摸看你那一对法杖吗？”
“呃……”
“当初还真是承了那俩老伙计的情啊，但很遗憾的莫斯提马小姐，你有你的理由要为拉特兰传这些话，可龙门也有龙门的规矩，这也是大炎的规矩，钦差可不能落了大炎的脸面。”
“这也是为楚先生您之后的路途着想。”
“没有意义。”
楚信然扭头看向已经开来的车辆，周围一样等车的人倒是不少都在看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头盔。
“我走过的拉特兰没有平整的路途，我想你更多是为了那位能天使着想吧？”
“您很敏锐。”
“我不干涉她的行动，若是目标一致的话，我会抬她一手，但我不想牵扯进去，至于理由，你应该能够理解。”
“完全可以理解……感谢您的慷慨，那么我便不打扰您了。”
“小事一桩，看好钥匙，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见它一面。”
“我尽量……”
电话那头这么说着，挂断了电话，而楚信然也放下了手机，看着已经转到通话结束的界面，对那号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将其号码列入了联系人列表。
备注作上：
【麻烦的堕天使】

NO.27:再见铁头娃。
（好多朋友都开学了，甚至还有被迫断网的，但这书客仍然不开放间贴。）
龙门很大，大到能够容纳风格各异的居民。
龙门也很复杂，不论是光鲜亮丽的大城市还是复杂深邃的羊肠小道，都有着足以令人迷失的纷乱复杂。
这样的龙门对于管理者而言自是非常耗费地功夫，而对于外来者而言，了解这座城市也将是同样的繁琐。
不过，对于别有用心的潜入者而言，这样的龙门无疑是绝佳的目标。
其复杂其纷乱都能降低他们入侵难度，所有乱七八糟未能梳理明确的事务都能成为他们的机会，他们就像是老鼠一般的事物，能够轻易的走通那些常人走不了的缝隙洞穴，在里面休养生息，在里面发展族群，只等房主发现他们的一天，或许已经形成了能够颠覆一切的鼠潮——如果理想的话，确实是能如此的顺理成章。
但遗憾的便是，龙门有着一只真正端坐于黑暗之中的老鼠。
而这老鼠与屋主有着同样的目标，也因那份目标而合作一同。
在那位札拉克的阴影之下，任何混杂于人群的入侵者、谍报员、特工以及恐怖分子，都难以隐藏自己的身份，更别想在做出行动后全身而退！
昔日贫民区的鼠王，哪怕而今贫民区的称谓已然取缔，他也仍是那黑灰色领域之中的无冕之王，而他的耳目所及也绝不只是下城区22到29的程度。
鼠王的「灰尾」遍及各地，要调查一个拉特兰传来的新教驻地完全手到擒来，甚至可以说，在某人过问之前，他们就已经注意起了这个在龙门26区大肆发展信众教徒的外来宗教群体。
——拉特兰新教，在主张上似乎与原本的拉特兰教派并无不同，这一点龙门人自己都可以通过过去曾在龙门传教的教堂教士们了解对比，所谓的新教的「新」，似乎更多体现于规制的不同。
龙门人并不在意那方面的不同，毕竟那与信徒的生活全无关联，大家也鲜少有着真正打算远赴拉特兰寻求教义深造。
龙门人的信仰大抵还是与大炎人一般，本着谁实用就信谁的方针，多少信一点，改信也方便，无怪乎异国者总是将大炎人评价为无信仰人群或是天生的异教徒。
但与其说是没有信仰，不如说是早已有着潜移默化融入生活的信仰占据了他们心底深信的位置。
那份信仰，便是对先祖的崇拜，以及对天地的崇拜。
不论是对逝去的亲人、祖辈、还是对天上的星辰，对地上的河川，他们的信仰溶于生活，溶于节日，这这一点其实他国的信仰也是一样，拉特兰的信仰也是一样，只是大炎的生活气息更胜于那些国度，大炎人的信仰也比拉特兰人的信仰表现得更加隐晦且难以理解。
这样的隐晦与难以理解，在龙门也是一样，同时也是龙门的拉特兰传教士们对这里的宗教风貌体会到的第一印象。
只是这样的差异并未引起他们太过方案与烦躁，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本就不是传教，那用来充作伪装的表面任务指标也早已达成，自然也懒得理会当地人都是在信什么。
遵从枢机会的传令，而今的主要任务不过是回收目标，容易泄露拉特兰机密也容易招致祸端的目标便是特意弄个驻地的理由，为此还申请批准了那份跨越数个国度在龙门落脚的文件，就在圣诞节过去的不久。
“新年才过去多久啊？你们就这样急着搞事吗？”
龙门26区，新莱蒙托夫街，圣洛斐尔教堂。
鉴于龙门曾经在隶属问题上出现的争端，龙门本身也存在着诸多乌萨斯风格、维多利亚风格的建筑，自然也存在着一些画风怪异的街道名。
这些街道所在的地域曾经也作为着主战场存在，其废墟之上重建的建筑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发展出一系列的民生问题，这便是26区曾经存在的问题。
曾经的龙门贫民区，也就是22-29区，大抵都有着类似的过去，而这片城区的连绵不断也另类昭示着曾经的战争有着怎样的惨烈声势。
可是，能看到那些暗示的，只有当年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人，小老百姓们是没有那样的感触的，生活并不富足的人们注意的只有柴米油盐。
就连那些传教的家伙，不附赠些锅碗瓢盆或是柴米油盐也别想传到些什么教！
越是穷苦，越是朴实，只是也容易因为贪图小便宜而陷入某些骗局，充当起了加害者的帮凶，被卖了还绑着数钱的也大有人在。
在过去的时候，贫民区便是有着很多这样的居民，充当着加害者的帮凶，拒绝着上城区回以的援手。
可以说，能让22-29城区摆脱贫民区的身份，摆脱无法地带的身份，当初的那批人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多到能让某些人质疑起自己的初衷，怀疑起了那帮人到底有没有被拯救的价值。
他们真的配被拯救吗？
是他们亲手拍掉了援手，他们真的需要拯救吗？他们可怜，那为此牺牲的人的命就不是命么？
不止一次两次，也不止是一人两人，这样的想法何其之多，只有没有失去过的人才能轻易将失去充作价值的标榜来做交换，真正失去过的人连交易桌前的椅子都不愿意坐，哪怕是坐着也觉得恶心。
能坐上那副交椅的人只能是还未在那计划中真正失去过的人，同时却也能明白失去滋味的人，同时还要做好承担失去者相关人的投来的骂名与污声，挑起一切的人。
这是个要求很苛刻的位置，要将所有的失去当做筹码来换取全新龙门下城区的，无血无泪的位置。
这样的位置，魏彦吾可以坐。
可在魏彦吾之前，还有一个更适合的人。
楚信然，一个本就不会在龙门久待的家伙，能够带着所有的沉痛一起离开，让时间来淡化那段艰难岁月中的一切。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才两年不到的时间，楚信然再次回到这里见到的倒是祥和平静，完全没有曾经那份警惕与生分，哪怕他的装束与当初一般，也没有人对他投以什么特别的目光。
好像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好像已经没人还记得他了。
除了「灰尾」们，几个眼中又是敬畏又是崇拜的札拉克年轻人走在他身边，有的在前面带路，有的在楚信然边上解说着，这些林老爷子手下的人不局限于札拉克，也对年龄没什么要求。
不过确实是札拉克人最多，大抵是因为林老爷子的「鼠王」风范格外的吸引同族的拥护。
这些人是也是林老爷子听到他问及那个教堂时便拨来的人，说是让他们来跟楚信然说，也足见鼠王与灰尾们早就注意过那新教的问题，就算楚信然不来动手，或许他们也会在什么时候发起行动来。
经历了当初的事，大家对于可能让下城区重新变回过去模样的因素都有些缺乏耐性。
不过远比老人更加「心急」的楚信然甚至会在教堂门口命令灰尾们退下，催促他们先行离开，接下来他自己处理便可。
几个札拉克年轻人尽管觉得有些不太合适，却也难以拒绝那位听过不少传闻与传说的处长，只能退下并给鼠王以通讯进行起了报告。
然后得到了那位老人的确认，告知他们确实可以先散了，几人便只能带着些微的不安对视着离开。
大家看那些神父修女可是老不爽了，以前传教的拉特兰教士可没有那么越界，不仅跨城区传教还大力发展网站宣传和奖品传单，与其说是宣传信仰倒像是什么传销的起手式。
只是一直还没找到理由动手，同时也因为之后调查发觉那帮家伙的身手都好到不正常，更觉得不能草率动手。
那位处长真的不需要帮忙么？不论怎么说，光是一个人的话，还是不太够的吧？
可就算是这么想，他们也总不方便违抗命令，别看之前楚处长好像挺好说话。
但大家和那位老人相处的久了也明白，大人物们总是这样的，看起来和蔼慈善的时候是从来不吝惜亲切，可一旦指令被违背，略有些微的触怒结果可不就只是单纯的压迫感了。
灰尾们曾经就远远见过楚处长与林老闲谈时的亲切模样，早早便将两者归为一类人，才有对楚信然那样的敬畏与崇拜。
于是那几人想了想倒还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先去那教堂就近的几个出口•交界点蹲会儿，找个茶摊喝茶什么的，看看待会儿的动静需不需要支援再说。
确认了这样的行动方针之后，他们就更加的疑惑了。
毕竟好几分钟过去了连点响都没有，便更令人觉着奇异。
终归是有些太想当然了，毕竟他们完全没有想过楚信然没有进去就干架的可能性，凭着一己之见便觉得楚信然这兴师问罪定然是冲烂对面基地。
而结果却是楚信然平静的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之上，双手交握悬于胸前，闭目静坐与其他座椅上的信徒一同，好似大家都是来祷告的那样。
可上面有着神甫，周遭也有修女在走动，可信众却只有那么寥寥几人，其中一位还是个有过交集的萨科塔人，就坐在那呈扇形的排座座椅分部上的另一边座椅上。
台上的神甫宣讲着主的交汇，下方零星的信徒作着自己的祷告，这份颇具割裂感的画面却在双方的同时结束中达成汇合，睁眼的信徒们张望着四周，瞧见了彼此，便有人惊愕起来，惊愕自己居然在这里。
有些呆愣和惊慌的呢喃着怎么回事然后便朝着大门奔去，而那些神甫和修女却完全没有为其投以目光的意思，只是看向了那俩还坐在长椅上的两人。
那俩人从睁眼瞧见而今的景象，全然没有丝毫的动摇，好像眼前的画面应当是理所当然，那些门梁上断续浮现而出，又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的巨大狰狞眼眸也都是理所当然。
唯一的意外只有彼此，意外于彼此的相遇，在那平静对视的下一秒，冰蓝色瞳孔与青色的瞳孔各自映出了火光。
霰弹铳；
短柄手铳；
自那恍若只有彼此的对视下一秒，两人都以迅捷的速度抽出了身负的铳械，对准对方扣下了扳机！
并一个朝左偏头，一个朝后仰身，避开了彼此的弹丸，也让那去势不减的弹丸撞向了空气中的什么东西，在短暂的彩色光华中显露出一份血肉模糊，一份被穿透淌血的创口。
短暂的显露，却也足以瞧见其本身扭曲的血肉之姿。
那样的扭曲的血肉之姿仆然坠地，看似消失却在一旁的桌椅前砸出的闷响，细看可以看出桌椅不规则的扭曲，就像有什么不够透明的东西趴在那儿。
也可以视作一种颇有特色的光学迷彩。
只是如此一来也着实让人弄不清两人是冲着那诡异的生物扣下扳机，还是单纯巧合般的干掉了彼此的敌人。
“反应很快啊——”拎着铳口隐有青烟，重新直起身来的楚信然微笑着夸奖道。
“你也不差……”同样回过头来的萨科塔人冷漠道，“比上次快了0.02S。”
“大家都有进步啊，那么是不是该先处理一下你们拉特兰自己的问题？”
楚信然笑眯眯的站起身来，瞥了眼不远处有些慌张地退后几步的神甫与修女们，再回头来看向面前那位萨科塔男人，“我可以旁观的，不用在意我。”
“你会威胁在场的拉特兰人吗？”
另一把霰弹铳，自那萨科塔人的手中抬起，对准了龙族青年那张笑眯眯的是脸。
握铳的手很稳，就像那萨科塔人的脸面部表情那般稳定。
“说，是与不是。”
“即便违反教义，也仍然是拉特兰人么？”楚信然挑了挑眉，望着对方那其实也相当年轻的面容，“这合理吗？送葬人。”
“没有违背拉特兰律法，便仍属于拉特兰公民，收到公证处的保护。”送葬人冷冷道。
“哪怕他们用扭曲心智的法术来迎接？哪怕他们培育的怪物也对你显露爪牙？”
“没有成功，只能算作未遂。”
“你还是这么一根筋。”楚信然不爽地咂了咂嘴。
送葬人没有回答，只是端起了手中沉重的铳械。
而楚信然，便在他端起铳械的那一刻，一尾撩断了面前的长桌，令其升腾而起。
嘭！
暴烈的铳声再次轰鸣！
刺耳的呼啸飞驰而至！
楚信然的猎刀疾刺被漆黑的铳管所抵住。
“我们俩先对上让他们跑了，你的任务就不受影响？”自那份近在咫尺的角力之中，楚信然皱眉问。
勉力维持着抖个不停的铳声，送葬人的语气仍是冷硬：“只要是委托我都能完成，任务的首要威胁仍然是你。”
“哈，比那些怪物威胁还高真荣幸啊！”楚信然说着，猛然加力将其击退出去。
他妈的，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铁脑壳！

NO.28：只是很平常的执法而已。
（打工魔王都出第二季了，这年头大抵确实是末日了罢……）
大而空旷的教堂大厅纷飞着木屑与那在光中显得过于密集的尘埃群，刺眼的火花在铁与铁的摩擦中显露峥嵘，冰蓝色的眼瞳与淡青色的视野每一次交错，都伴随着震颤空气的轰鸣，以及朝着四野飘散的流弹。
霰弹铳的弹幕犹若一道扇面，而短柄铳的穿甲弹却能在那扇面上开出一线，却又因击到空处，仅仅是给教堂的建筑添上一道深深的弹痕。
也正因为这两人这数次开铳都不曾击中对方，好似夕阳红一般的铳械使用技术，造就了这几分钟以来的近身铳械格斗所带来的不是谁的负伤，倒是建筑受伤最重的拆家造型。
被踏裂踩烂的长桌，挂着无数弹孔以及炸裂痕迹的承重柱、讲桌，看起来倒像是两组黑帮分子在这里展开过一轮激情对线。
而且火力还挺足，这教堂大厅已经没多少还完整的东西了，连墙壁上的彩窗都带着几颗弹孔，除此之外更为常见的还是裂缝。
一面面彩窗上满是被经历了冲击摧残的裂纹，似乎能够证明这里发生的不仅仅是铳战程度的对抗，甚至有着一方动用了——
“你他妈是从哪掏出的那种东西！”
楚信然怒骂着，粗壮的龙尾斜摆于身侧，靠着其上那份硬度惊人的鳞甲抵住了墙面触发的炽烈火光与那夹杂在火光中的金属破片，却也留下了明显的血痕以及更为实际的冲击。
破片地雷，本该是需要提前设置的麻烦东西，却被对方随手置于墙面斜角，这种便开枪边动手还会随手布雷的打法完全是过于丧病了，甚至能让楚信然多出一分恶寒的熟悉感。
源于另一个钟爱炸药的萨卡兹的熟悉感，与其交锋也总是能令他喷出那上述的话语。
不过在那个时候，对方也会微笑着回上一句：“我也想问你。”
是了，对方也这么说了，区别只是面无表情，楚信然怀疑这个萨科塔男人的面部神经坏死的。
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对方露出过其他表情，只有那张胜过他自己的司马脸常驻。
也或许是因为还不够熟，但跟这种这种家伙到底有必要熟么？
他都能在干架的时候丢地雷！
楚信然心头满是不忿，毫无自己也正在朝对方甩破片手雷的悔过感。
是的，正如送葬人方才冷冷回答的那样，楚信然这厮也根本没有按照江湖道义来，方才才在爆炸冲击的推动下撞入破长椅堆里，没来得及cos某个顺势长坐在椅子堆上恶魔人，倒是先有一枚破片手雷脱手。
别忘了，他的作战服内侧都习惯挂些什么东西。
破片手雷一直都是常态，而除去破片手雷外，还不乏震撼弹、烟雾弹一类的玩意儿。
就像此刻紧随着破片手雷一起飞出的椭圆形投掷物那般，气体泄漏的嘶嘶声伴随着气罐转动的声音一起拢起烟尘的幕布，刚从容易造成二度杀伤的木渣堆里起身的楚信然抬手便是扣下短铳扳机。
一直以来，烟雾弹都是他最爱用的投掷品，其好用程度甚至超过破片手雷，便是因为那能够妨碍敌我视野的烟雾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视野的延伸！
水雾所接触的一切都在汇聚成远比视野更加细致的景象，那烟雾只会让他人失去视野，而他只会攻击更加精准。
一言以蔽之仅有一句话——
我的视野很清晰（尽管某个毒气人过几天就要被削了，但泰拉显然没有那么实际的上帝之手，楚信然的版本还在高歌猛进，这一枪准确的带来一记闷哼，而楚信然也立马侧身闪避那自烟幕之中穿出的弹丸群，只是在他侧身的下一刻，又有突兀的腥风突袭而来。
“别碍事！”
火气还有点大的楚信然另一只手中还握着的猎刀横划，自血肉的撕裂中展露真容的刀锋锐利且致命，剥夺了这类生物惯有的高速愈合性的同时还削弱了对方肌体韧性，势如破竹横划出庞大的裂口带起迸发的血腥。
可所有的血却也宛如胆小的活物一般在迸发的瞬间骤然偏转方向，避开了那个龙族青年，反向染出了怪物本身那臃肿的轮廓。
——看起来还蛮像在那教堂中所见的主教肉团，令楚信然略有些惊讶，惊讶这帮人正面反面的操作都差不多。
对于这样微妙的敌我同源，楚信然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一刀切掉那试图包夹自己的隐形怪物，便直冲那教堂讲台后的长廊。
——在他和送葬人开战的时候，那些神职者就是通过这条道路避难的，他还没有沉溺于战斗到注意不到那帮家伙的地步。
委实说他虽然很烦送葬人那个铁脑壳，甚至而今还想骂一句贴NT，但还不至于为了干掉他而抛开目标。
打从一开始他就很想立刻追上去，但还是因为送葬人的妨碍才一直没法动，略有些真火了倒是很想把这家伙打趴下。
可这家伙的坚韧又有些出乎预料，到现在他又找到了机会选择先去追人。
顺便在路上摸出手机来拍个电话，呼叫帮忙把自己放屋里的大提琴盒捞出来。
又藏着刀剑又能补充身上挂的投掷物的大提琴盒，若是一开始就带上的话也没这么麻烦。
只能说还是大意了，他料想过这新教的驻地应该能有几个带着正宗军火的家伙。
却没想到待的是邪儿门的家伙，无声无息间就开精神诱导招来信徒做祈祷，甚至连公证处的执行人都一并被诱导，可以说是自寻死路，也可以说是胆大包天。
可楚信然也没想到公证处的来人是送葬人这个铁脑壳。
对方这种行为搁谁身上都该有几分火气，送葬人却是远比楚处长还要正宗的「仿生人」，铁修玛吉雅，还很难看出有没有U咩，被这么对待反而还要坚持拉特兰公证所条律来保护公民。
这种时候似乎只能说送葬人有毒了，但对于去过拉特兰，也和拉特兰公证所、乃至宗教裁判所都打过不少交道的楚信然而言，他的感触更加复杂且微妙。
尽管对送葬人缺乏了解，难以分辨他的机械式行为属于个人状况还是算作异样状态，他都知道拉特兰律法确实是有毒的。
拉特兰人对律法的遵从堪称泰拉所有政体与人民的模范等级，几乎可以说是令行禁止，导致拉特兰境内本身的违法率极低，低到让楚信然一度觉得拉特兰的钢铁圣堂是不是个大型洗脑机，把辐散范围的拉特兰人悉数洗脑成遵纪守法人的程度。
所以当楚信然听到拉特兰内部出了问题，他是非常惊讶的，惊讶之余甚至有点幸灾乐祸，毕竟他对拉特兰人的氛围和文化一直看不惯。
而今再看这新教驻地里的玩意儿，倒是能够理解拉特兰那怪异的国家怎么能冒出异议了，多少和撒旦教团那帮人沾点关系，能从一众的一成不变中脱颖而出也不奇怪。
但相较于透着异样与病态的拉特兰，楚信然对撒旦教团那帮NT的行为更加看不惯，却也没想到竟然有公证所的执行人认死理到要保这帮异化分子的地步。
这虽然可以体现出那个叫送葬人的萨科塔人脑袋里缺根筋，但却也让楚信然想起了拉特兰本身的异样之处。
《拉特兰律法》。
尽管拉特兰有着宗教裁判所、拉特兰戍卫队、教皇铳骑、天使卫队等诸多军政体来充当对法律的维护与威慑。
但楚信然深知这排还能写更多的列表之中其实没几个是会真正维护拉特兰律法的。
那些玩意儿更多是作为军队，履行枢机主教与牧首，也就是教皇指令的作战部队。
尽管枢机会和教皇厅本身也能代表拉特兰的律法编制群体，却也无法作为律法本身。也就是说，拉特兰本身的执法队阶层实际上非常薄弱，也非常不完善。
要靠着那些律警、执行者、流浪法官来稳定律法的权威，完全算得上天方夜谭，哪怕牧首也对律法负责，可他也完全没有动用过铳骑部队和天使卫队。
拉特兰人对律法的坚持，简直宛若一种大型源石技艺一般根深蒂固于每个人拉特兰人的脑海，方能打造出那份匪夷所思的秩序井然。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前车之鉴，送葬人这样对律法的执着才很难看出是否属于本人，属于个体的问题。
毕竟楚信然见过的不少拉特兰人都是这个吊样，过于遵纪守法，不过那些大抵还是遵守方的，而不是律法维护方的。
在拉特兰撒过一轮野的楚信然勉强还属于在律法支持的范围下撒野，而今第一次站在那律法的对立面方才体会到过去感受到的不自然还只是小儿科，现在则是完全体。
这种死认条律的家伙放在拉特兰还有一堆，真在那儿犯了法大概才是真正的搞人心态。
直到今天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的楚信然，就非常不想去拉特兰了……
不过现在他还在走廊里逛该，这样的跑火车跑完也没工夫细想，他只是已经通过敏锐的听力听到了前方某个房间里的轻微碰撞声，也听到了后面出传来急促的追赶脚步声。
那家伙不该已经中了一枪么？就这样还要追自己可真是敬业啊……
他心头感叹着，然后路过一座骑士雕塑时抬手抽起了那骑士雕塑手中的金属制巨剑，作为单纯的装饰用甚至没有开封。
但还是有那么几百斤的重量，被他拖在地板上朝前走，倒是没有理会后面那追赶着的送葬人的意思。
虽然很敬业，也还在追，脚步声也挺急促，但那速度其实不太行。
已经从脚步声响度和频率判断其速度不怎么样的楚信然，便是直接拖着那装饰用巨剑一路奔驰，硬生生打造出了某些恐怖惊悚片的急促声响，然后站在那有声音的房间门前招呼道：“有人吗？”
招呼的同时，那沉重且庞大的铁剑就已经朝着木门砸下。
轰！
“噫——”
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楚信然便见遮蔽了视野的半透明庞大物体，正伸展着庞大的口器——
看得他脸上我满是嫌弃，手中巨剑再次提起再挥！
“爪巴！”
就算不是能够阻滞伤口恢复的伤痕，只要伤口够大便也一样是有效伤害。
在那满是血液喷溅，其体液更是覆盖了那修女一身的惊恐惨叫声中，楚信然掂量了一下手中那下面剑身有些弯折的巨剑退出了房间。
不用管她了，去找下一个。
那家伙遭受的心理创伤暂且不提，那怪物的体液也不是什么好淋的东西，所以那家伙的叫声才带着惨意。
“剩下的教友们在哪里？能出个声儿吗？”回到走廊的楚信然继续向前，一脸热情的呼喊着，继而一转平静阐述般的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没有离开这座教堂，因为你们深知教堂以外的区域更会拒绝你们。”
“但这是因为你们先做出了拒绝龙门的举动——”
他在奔跑中顿步，停在了一扇门前，话语也陡然一顿，手中的巨剑再次狠厉地砸出！
朝着一旁的墙面。
“在这里是吗！”
“嘿咿——”距离那带着灰迹与碎石渣下落的巨剑剑身相差不过一尺的男人吓得发出一声惊叫，尤其是那砸穿墙壁的巨剑旁边还凑过一个竖瞳猩红的脸来。
“就一个？也没怪物？”
猩红的狭缝微微收缩又缓缓扩张，眼球更是略微偏转，带给那神甫更绝可怖的压力，但也仅此而已，那凑近的脸又收了回去。
然后，那地上磨剑的声音也逐步远离，令那神甫缓缓的倚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又猛然心头一紧，只因那诡异的声音又从那远离的方向传来，明显是对着自己开口；
“很恐惧吗？为什么会恐惧？你们对龙门人做过的远比我做的更残酷不是吗？”
那声音还在教堂里内回荡着，带着刺耳的摩擦声与迅捷的脚步声。
“有谁亲手缔造了那些怪物？能自己出来吗？免得我亲自一一去找。”
“老实出来，还能享受罪犯的待遇，若是被我找出来……”
轰然的撞击声再次伴随着惨叫响起，让所有听到的人的心头一紧，也让后方捂着大腿外侧坚持奔跑的送葬人皱了皱眉。
“你们有没有听过守秘人，又有没有听过权天使？”
那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没打算维持那份能让所有人听见的音量，可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女性和一位男性几乎同时发出的惨叫。
“你俩对吗？浓郁得看不清模样的黑质，你们的罪行按照拉特兰的宗教法律理应处以火刑，只有火焰才能净化你们的邪恶，让你们体内的魔鬼无所遁形。”
惨叫声再一次响起，可却再也没那之前的气力维系。
而那声音已经没有了一开始假模假样的亲切，只剩下了冰冷肃穆。
“可你们的神不觉得你们有罪，只因你们迫害的不是拉特兰的公民？”
“那就来看看大炎的律法吧，这里有着比你们宗教审判所更实在的刑罚，甚至不需要那些专业的工具。”

NO.29:松不了气的，只要你的事业还要继续下去。
（又要开启代抽模式惹，不过老读者大抵都知道，新读者的话……具体看昨天在阿B发的动态，说起来连间贴都没有的日子真的有新读者吗……）
“你做了什么？”
当送葬人赶到现场的时候，所见到的只有两套落在地上的扁平衣衫，以及四面八方宛若鲜花绽放般的漆黑之血，看着那般的不详，像是穿着衣服的人从内向外的炸开了一般。
可就算是两个人真的爆炸开来，也很难说是否能提供这么多的血量。
而就算是这样带着刺鼻气息的血泊之中，那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仍是一尘不染，只是听到他的质疑之后方才回过头来，视野在自己身上看了看，然后挪到了一旁的地板上。
送葬人知道他在看什么，他在看自己一路行来的血泊。
换做之前的这个家伙，应该已经能露出一副嘲笑的口吻来了，可现在的这家伙面无表情，有着与送葬人不同程度的冷漠。
“你处理过这类案子不是么？”楚信然单手倒提着那被血浸染了大半，并且已经明显弯折且带着裂口的粗糙金属巨剑，重新望向送葬人那其实没什么动摇的脸上，“为什么还能问出这种话？”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能够诱发堕落？”
“不过是让他们体验一番他们对别人所做的事，难不成我还真让他俩体验一番大炎风味的极刑？”
这时候的楚信然倒是露出了些许奚落的口吻：“尽管这个时代仍不够文明，但人却该文明些，大炎都已经弃用了那么多的刑法标准，拉特兰倒还一成不变是么？”
“宗教法律，宗教刑罚，你会怎么看？”
“那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送葬人淡淡道，缓缓端起了手中的霰弹铳，“你诱导他们堕落，这不该是权天使所做的事，拉特兰宗教法庭应有你的位置。”
“不，这便是权天使应作之事……”哪怕被那一对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青年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好似自己要说的话远比安危更加重要，“教羔羊明确自己的本心，教羔羊懂得忏悔自己的罪孽，而对无法直面自身罪孽的堕落者，予以审判。”
“守护主的国土，便要连同其纯净一同守护。拉特兰的执行人，你对自己的国家知道的还不够多。”
“呃……”送葬人沉默着，那悬在铳械上的扳机始终没能扣下去。
而楚信然也并不意外。
毕竟，若非他选择了这种做法，送葬人应当在见面的那一刻就扣下扳机，而非是质问他在做什么。
别忘了打从一开始送葬人的目标就是干掉他，而对送葬人那样果断的执行人而言，没理由看到受害者的惨状后还能先行发问。
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动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所受到的教育与理念出现的冲突，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楚信然不是阻碍，他是协助者，他正在审判魔鬼。
堕落者，在拉特兰，就算是矿石病感染者也不会被立刻冠以堕落者的名号，只有真正身心都偏离拉特兰的教义方能打上这样的标签。
而若是连躯体也一同异化，便是理所当然的魔鬼，化作了神的敌人。
那将是不论作为拉特兰执行人还是异端裁判所的专员，还是什么拉特兰戍卫队都会统一优先处理的东西。
完全的堕落，从羔羊化作了噬羔者，自然也不属于拉特兰公民权益所保护的范畴，送葬人便也没理由对楚信然扣下扳机。
哪怕他的心底已经冒出了对楚信然这个人的排斥，非常罕见的，萌生了名为厌恶的情感，可他也只能这般装装威胁。
扣不下扳机，最终也只能收起霰弹铳，看着他在那贬低自己的国家也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不善辩论，也觉得这种辩论本身就毫无意义，他只擅长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态度，可现在他的行动也被律法所束缚。
不应该攻击对方，除掉邪魔的外乡人他也当是拉特兰的友人，在其做出其他违法拉特兰律法的行为之前，也都收到最低程度的保护。
这所谓最低程度的保护便足以限制送葬人期望采取的行为。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收起了霰弹铳的送葬人，连方才那份那碎片刀刃般的锋锐伸展也逐渐收敛，失去了光泽——那是他那本在充盈的源石技艺逐渐散去的标识。
萨科塔人的翼翅大抵都是以光的碎片式呈现，有着实质羽翼的萨科塔极为罕见的同时，所有萨科塔的翼翅也都会在拥抱源石技艺时展现出辉煌灿然的姿态，一如神话中书写的形象那帮或神圣或高洁或深远。
不过也有一些萨科塔人会觉得这种视觉效果很麻烦，毕竟这就不擅长偷袭伪装了，蓄着源石技艺看翅膀就被发现了，这也太明显了。
于是就有萨科塔研究过出手速度上的提升。
练习铳械的拆分与拔出速度也是不少萨科塔人都给自己算上的必修课，能天使之前能在广场时不知从哪摸出个守护铳来也是基于类似原因的练习。
“这需要问么？”楚信然冷漠的瞥了他一眼，左手也握住了右手中那满是血腥的金属巨剑，以那看起来很吃力的方式双手拖拽着它走过送葬人身侧，“麻烦让一让。”
“呃……”送葬人沉默了一下，让开了身，看着他拖拽着那两米多长的巨剑走过身侧，垂下来却也仍然握着是霰弹铳的手上，隐有青筋显露。
这放在他那在公证所的上司与同行们眼中，大抵能够惊呼这是了不得的突破。
能让送葬人都表露出愤怒的情绪，听起来就和把雕塑气活没差多少。
比起这个，那被气活的雕塑都带着伤口走了一路了，那一路的血迹看起来也是了不得出血量，再试图把血压弄高的结果也就是眼前蓦地闪过一片黑。
即便很快又恢复了视野，却也仍然觉得浑身乏力，只能侧身走出几步倚着墙壁，看着那个拎着凶器的凶手走出大门拐入走廊，进行着新一轮的招呼：
“证明信仰的时候到了，教友们。有人背叛了教义，有人的心灵招惹了邪魔，主动出来忏悔才是我们应做的事……”
特意换做沉稳晴朗的声线，可听着那沉重金属摩擦地板的声音根本就不像那么回事，这样的反差只会让躲藏的神甫修女们觉得可怖，也让送葬人觉得荒唐。
荒唐地倚着墙壁，乏力的双腿逐渐放松，让他不顾一旁过于血腥的画面与刺鼻的味道坐在了地上，倚着墙壁垂下的脸满是带着些许的困惑，隐约间已经不明白自己到底该遵行本心还是教育的律法。
他的年龄和工作履历时间都已经不算年轻了，理论上也不应存在新人入职该有的前景困惑。
可他自己却也是个特殊的执行人，拉特兰公证所的执行人有着不少，更有着各式的性格，可像他这样的却是不多，而这些执行人之中也鲜少有着能撞上楚信然这么特殊的家伙的。
懂得拉特兰教义，厌恶拉特兰制度，一度为拉特兰服务，同时又同时兼顾部分拉特兰人的崇敬与厌恶，楚信然的特殊之处是能让拉特兰不少机构上层都头疼的。
而委实说，像楚信然这样的人，权天使卫队里出过好几个。
毕竟是给外来人准备的上层入职渠道，看不惯拉特兰但又不得不待的外来人总是有那么几个的。
只是这样的人对送葬人而言还是有些遥远，毕竟公证所的执行人远走泰拉的各处分部机构，常有着需要远行的工作内容，能待在拉特兰本国的执行人都并不多。
送葬人第一次接触楚信然这样特殊的家伙，也是在维多利亚的教堂中，就那代号为「幽灵鲨」的女性处理而出现争端，几乎没有交流的即刻进入武力冲突。
那一次，他就没有赢。
这一次，他仍然没有赢，并且对方还没有真正拿出当初用过的长剑。
可在当初那时候，对方放任一个有着潜在堕入邪魔风险的阿戈尔人要将其带走。
现在他却要将一个个体征正常的神职者诱导作邪魔。
他到底在想什么？
送葬人很少在行动中思考行动本身的意义，他只会为了完成行动而思考。
但这一次他思考不出完成行动的方案，甚至连思维都因为失血而滞涩，眼前也如年久失修的日光灯一般一明一暗，想象不出实际的道理。
连耳边之前还在响起的，令他拳头捏紧的那个家伙的招呼声也开始含混不清。
感觉就像是要死去一样，还是这种尴尬的死法，连就地做个伤口处理的余裕都没有，指望对方帮忙也不太现实。
这样的弥留之际便是能莫名想起自己那位音乐天赋绝佳的远亲，总是一脸厌恶的看着自己。
因为自己既看不见她所描述的幻觉，也不明白情感对人有什么意义。
她就那样走上了混乱，而自己走上了秩序，可现在的自己，或许能够理解她的音乐了吗？
她会是什么表情？仍然是那副厌恶的表情么？
真是困扰啊……
已经没力气所处的感慨，只能在心里发出，接着他的眼前便彻底地黑了下去。
而待到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送葬人的鼻端已经充斥着明显的消毒水味儿了。
“嗯？病人醒了，快去通知拉特兰公证所，啊，要不要也通知楚处长？”“不用了吧？楚处长看起来也不怎么关心他的样子。”
“是哦，连医疗费都不愿意垫付，要让病人自己醒来再承担，也是没谁。”
“嗐，如果没能救活的话，资金还不是他自己给，他这话我听着搞笑，总之还是通知一下？好歹是他看着来的，虽然救护车不是他叫的。”
“只是失血昏迷也没什么救不救活的说法啦，别把大家说的那么丢人。”
“这么帅一个小伙，我来垫也行啊，如果能约上……”
“去去去，要来也是我来！”
还带着听来有些混乱的闲聊八卦声，听着就知道自己没有在公证所的医务室，而是在……
“龙门的医院吗？”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的送葬人四顾这间单人病房，虽然也看到了凑在窗边的一些护士正在偷瞄自己嘀咕着什么，但他更在乎那昏迷前的所见的光景。
便也立刻问向一旁正在观察输液剩余量准备离开的医生道：“圣洛斐尔教堂怎么样了！你们口中的楚处长是不是楚信然！”
他对楚信然的印象还停留在拉特兰一方的权天使，撒旦教团恐惧的守秘人上。
倒是还不知道楚信然其他身份，但一听到楚这个姓氏，倒是立刻联想了起来。
“呃，是楚处长，是楚处长……”被问到的医生尴尬道，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因为一时的意气用事而亲自来管这种护士来干就行的活，但看着那些护士花痴的样子还真不想让她们来靠近这患者啊……
可现在又觉得这人蛮吓人，“最好不要直呼名字吧，虽然可能觉得我们夸张了，但几年前就有老前辈告诫我们要小心。”
“是他？！那他在哪！圣洛斐尔教堂怎么样！”送葬人很少能有这样的激动，而现在的他也难以察觉自己的这份激动，只是执着的想问一个结果。
“我在茶馆儿？怎么了？”
很突兀的，楚信然的声音突然传来，从一位护士颤悠悠抬起的手中手机里。
那平淡的语气还带儿化音的形容让一医生护士们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可送葬人却是不管那些，他只是立刻质问道：“那些神父修女怎么了！你把他们全杀了吗！”
“呃……”一群围观党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对这个话题。
虽然也是极好的八卦素材，但感觉说起来会先进局子。
已经有护士选择偷偷的走掉，反正她们本就是簇拥在窗外，也不管那个端着手机的同事，看来是同事情谊还不太行。
“全杀？我在你眼里这么嗜杀的么？”满是吵闹的背景音中听来确实像是什么茶馆，甚至还有汽车鸣笛的声音，而楚信然的平静声依旧，“冤有头债有主，总有真正的信徒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罪孽，而我会负责告解。”
“死了几个人？”
“四个，伤残两个，其他需要精神调整，这也是龙门近卫局的资料归档……”
手机那头的声音还带着一个略显年迈的声音在说些什么，而楚信然低声回以「还没说完呢」的敷衍声，继而继续道，“拉特兰公证处来电表示愿意承担教堂损坏的重铸费用连同你们这些所有相关人员的医疗费用，并感谢龙门近卫局的执法迅速。”
“你还有什么问题么？”
“呃……”送葬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来，只是垂着头看着病床床单上单调的条纹，仿佛那很吸引他似的。
只是他不开口，楚信然也开口问：“你觉得我在残害拉特兰的公民？”
却也不等送葬人开口，就又回答道：“我不否认，但我也觉得他们在残害龙门的公民，我们凭着各自的看法处事，最终你没能赢过我，所以你没保护住他们。”
送葬人仍是沉默着，想到了所谓的拉特兰来电感谢龙门近卫局的执法迅速一说。
“但你就算是赢过了，也会有龙门近卫局全员来，你保不住他们，这里是龙门的领土，而龙门不会对违背龙门法律的行为忍气吞声。”
“你还是沉默？不来点感想么？不论是对龙门的法律还是对拉特兰的法律。”
“其实说白了也无妨，就算他们没有违背龙门的法律，可把人变作那副模样他们就必须得死，我不会放过他们，可你能够做到这一步么？”
送葬人仍然没有回答，但电话却是已经传来挂断后的忙音。
而这样的挂断，却让他松了口气。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送葬人，对自己有些不明白的厌恶。

NO.30:难能可贵。
（虽然李华是一名宝可梦玩家、巨人厨、EVA香党，但他看了昨晚卡普空的发布会，又去看看了辉夜大小姐的最新消息，李华的生活又充满了希望！
没看的快去看！以及，该去帮人抽卡了。）
“看你的表情，看来他什么都没说。”
楚信然还未离开龙门26区，而今还在26区的通贤街的聚德茶馆里。
茶馆的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在街坊邻居间的风评很好，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杀人如麻的主。
在龙门好好安家的这么些年也确实很难看出当年的模样了，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在茶艺中找到了能让自己安心的道。
不过楚信然与那老板并无什么深厚交集，只是三年前在这里瞧见他露过一手，那时来贫民区踩点的龙门总警署处长只是暂时歇脚，却注意到了这茶馆的老板有着些练家子才有的习惯，之后的试探行为更不必提，都是些伤和气的事。
回头还是鼠王打的圆场，只是即便如此，两人的关系也谈不上融洽，完全属于楚信然来时他便不在，只会让些徒弟和帮工来服务的状态，哪怕其他老友也一并来时也不出现。
就像此刻，楚信然和林舸瑞都坐在这里，端着茶壶过来的却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表情有些拘谨，毕竟他与其他的前辈不同，尽管久闻楚信然的声名，现在却是第一次见面，只觉得与师傅和师兄们谈及的洪水猛兽态度截然不同。
然后这样的感想就被后台的师兄们嘲笑，然后在几分钟后去续水时听到对方并未回避他人的话语时差点手抖。
对方在那通话时所表现的冷漠语气布告已经令他怀疑起了一开始对其闻礼貌和善的印象，开始又重新想起师兄师父说过话来。
只是续完水后他也没理由留在那里，对方明显在忙的同时还有林爷爷站在一旁，年轻人自然懂得回避，再去同师兄们闲聊的同时等待着其他茶客的传唤。
聚德茶馆的生意蛮不错，有着不少客人，也很热闹。
在那些纷扰的声音之中，就算是内容危险敏感的谈话也不会那么引人瞩目，或许正因如此，那位楚处长才在通话途中不曾做些回避。
也或许是他压根就不介意他人听去吧，对于这些人物们会想些什么，年轻人并不清楚，只有些不确切的猜测。
而这些猜测并不会被另一方了解，哪怕是了解也只会莞尔一笑，继而摇摇头。
楚信然并不觉得能有谁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事件的全貌，传谣什么的，就按照传谣的规矩办，超过150人就直接捞进局子里看看。
但现在他才挂断手机，而对面的老人也看着他那遗憾的表情捋着胡须做出了猜测。
楚信然在之前便去拜访过老人，不过先见到了老人的女儿，之后才见到了老人，还在试图给红包反被抢先。
那时还以为下次再见得是好些天以后了，结果却是世事无常，那么快就得再一次联系，还是聊正事的方式来期望对方提供情报支持。
一开始教堂带路的灰尾便是鼠王的支持。而现在，也是他来向鼠王「报告」的时候。
但鼠王或许比他想的更加急切，在他刚走出教堂的时候，灰尾的人就已经出来洗地了，再然后才是近卫局的警车到场，所见的已经是稍微「美化」过的现场。
楚信然倒也避不过近卫局的关注，也无意避开近卫局，提供了几轮加密口供后，在星熊无奈的目光下安稳离开，然后又坐上了另一辆接送车辆，将他送到了这茶馆门前。
倒也算是行程紧密，虽然接下来就是俩人在悠闲喝茶。
“他迟早是要说的……”楚信然淡淡道，“只要他还要继续做执行人，就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人可以选择逃避，有些人能将逃避进行的格外久……”林舸瑞垂下眼帘望着桌上的茶水，“就像同样一杯茶，总有人能品出不同的滋味。”
“不想面对就只能证明仅此而已……”楚信然冷淡道，同样看着桌上的茶杯，抬手将其端起抿了一口，“不论是什么味儿，总要试一口，连品都不打算品的放下，便只能说不是一道人。”
“你还会觉得他与你是一道人？”林舸瑞略有些诧异的笑道，“虽然有人的报告中确实把那个萨科塔男人和你摆在一起比较，但我还觉得那根本不是一回事。”
“的确不是一回事，但所谓的同道概念却是很宽泛的……”缓缓地放下茶杯来，楚信然遗憾的叹了口气，“更何况我还得去拉特兰一趟，若他真能走出来的话，我说不得能多个协助者。”
“就算他走出来了，若是得出的答案与你不同，你又如何能说他能是协助者？”林舸瑞笑道，提出另一种看法。
“他是拉特兰人，得出拉特兰的答案也没什么不好……”楚信然只是摇了摇头，抿了抿嘴，“但就算是拉特兰的答案，只要他能面对那份现实，我就有机会把他转变为协助者。”
“协助者又不是什么同伴，不需要立场一致。”
“你这一肚子坏水儿的模样真像大少爷年轻的时候……”老人也摇了摇头，见着楚信然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反而有些怀念，怀念的方向逐渐偏题，“有时候真难想象你是从小被拐到了维多利亚那儿去，还是说你在龙门的那一年，他教了你太多东西？”
“一年不到，跟我的交流时间大半都是公务报告……”楚信然摇了摇头，“我觉得我找他求学还算勤快，但他那副样子便还是算了吧，我也是从他跟我的相处模式中推导出他根本没怎么管陈晖洁的其他事，大概全是文月姨在惯，这人年龄这么大了还不懂得怎么教育晚辈，我觉得药丸——”
“呃……”林舸瑞沉默着，有些纠结的挤眉弄眼，在楚信然疑惑地目光中缓缓抬起头来，“总觉得我也被你骂了。”
“陈晖洁可比林雨霞要闷多了，你好多了你好多了——”楚信然的安慰显得无比敷衍，“要我这边来看，陈晖洁以后八成在沉默中爆发，得来一场大叛逆然后开始家庭斗争，林雨霞就没这毛病了，她最多跟你斗斗嘴，又不会走。”
“万一被你骗走了怎么办？”林舸瑞幽幽道。
“断然不会，那丫头见我就没客气过，你担心自己手下的谁都不用担心我……”楚信然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我还要到处溜达找一个答案呢，不论我的家在哪，现在都仍然存在好几个谜团。”
如果是穿越，很多人的错认说不通，但若是原住民，自己的记忆是怎么回事，那美术馆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除了那个荒废的山村外还有没有家可回，只觉得希望愈来愈渺茫，而问题倒是越来越多。
想要回家的目标摇摇欲坠，可寻求答案的路却是相通。
他坚信只要不断地探索这片大地深埋的东西，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就能被一一挖掘而出。
在这个过程他不会想要在一个地方常驻。
越想脑子越糊的东西，还没等自己停下，倒是被老人又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
“你现在收手的话，我也不会干涉你和雨霞那孩子的事。”
“我和她能有什么事……”楚信然无语道，觉着自己认识的这些长辈脑回路多少有些问题，也难怪一个两个都教育不好儿女晚辈，“何况这事怎么收手？”
“我说的……是和那些邪魔打交道……”说出这句话的札拉克老人，目光同时兼具了慈祥与悲悯，望着这个好像一直都很衣着光鲜，一尘不染的年轻人，“就算是我们这些老东西，一生中也没几次和那些怪物交锋，而你却主动去找祂们，你可知道与那些东西的交道打多了的人都会是些什么下场？”
“总得有人做……”
楚信然瞧了眼周围的那些茶客，茶客们都在专注于自己的小圈子，每一桌都像个小世界，热闹起来就完全不管其他桌的人在做什么。
茶馆总是这样，除非冒出一个说书的来摆开场子，否则一桌就是一个小空间，摆上什么纸牌麻将的话更将如此。
许多初到龙门，初到炎国的人首先都从茶馆文化中感受炎国文化，甚至能够触类旁通的理解所谓「江湖」文化。
但这些东西在楚信然的眼中还有着不少怪异的东西，一块块漆黑的东西在漫步，在蠕动，在漂浮，在飞舞。
然后被若有若无的水流给尽数清缴，一旁的人们只会感觉有着一闪而逝的些微凉意。
当然，免疫力太差说不定还会有点小感冒也说不定。
但那也比那些东西钻入心灵的空隙达成身体的寄生来得好。
也正是视野所及总是有着这些东西，连陈晖洁和诗怀雅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招来这些东西，这些完全与源石技艺、身体素质无关，已经是另一种领域层面的东西，能处理它们的存在少之又少，而他又是其中之一。
哪怕不存在所谓拯救世人的使命感，他也想弄清楚这种东西到底从何而来，如果可以，甚至想要杜绝那种东西。
毕竟他到现在都没有学会能够关闭那种视野的办法。
以前能够隐约瞧见，认真更是看的清楚，到后来越来越清晰，哪怕不需要切换视界都能看到。
尽管根据某种实力的变化让它们不再被观测的那一刻就蜂拥而至反倒是惧怕他的存在，这些东西也依旧足够污染视野。
有多少人能够忍受自己数年以来的所见景色之中都有这些玩意儿？
只有画作与照片中的景色是真正的纯粹，证明了那些东西无法被摄影技术所捕捉身形，也证明了那种玩意儿不是自己眼睛自带的常驻幻觉。
它们确实的存在，与所有生灵共享着这片世界，并且可以借着心灵的意志波动进行交互乃至相互影响，最终介入生灵的存在方式。
楚信然知道林老爷子口中的邪魔不只是指这些东西，更是泛指了所有不像是人的家伙，但他的回答态度却是一致的。
“也必须有人做。”
“你真的听进去我说的话了？”老人有些无言，对这番话的理解仅属于年轻人经常说的漂亮话，“同那些家伙交道打多了会是什么模样，你在接触过于不详的东西，及时收手吧信然，你本可以有更好的未来与人生。”
“这话听来像是外面都是邪神。”楚信然一脸古怪地说道，而这样好像不当回事的态度也只是引来老人变得有些不快的目光。
对此楚信然只能一脸语重心长的补救道：“林爷爷我听进去了的，可你不觉得唐突吗？我们一开始的话题不是教堂和拉特兰么？”
“你们的话题什么时候稳定过吗？”林舸瑞冷淡道，楚信然的话似乎让他联想起了什么，“你们这帮人不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呃……”这是对谁的怨气啊，魏叔吗？楚信然无言的不知这算什么事儿，只觉得有点坏了，没想到林老爷子在自己这边冒了脾气。
“这不是说这劝告突然嘛，你说我又当过赏金猎人又兼职过佣兵和黑帮打手什么的，都是些危险的活计，连近卫局处长也谈不上安全，突然劝什么别和那些怪物打交道……”
楚信然摇了摇头，“都是生命危险的东西，没什么不一样的。”
“跟那些家伙沾上关系岂止是死亡就能道明的？！”林舸瑞蓦地低吼道，顿时让这茶馆一静，一拳甚至让桌上的茶杯盖子都飞了起来。
“什么危险不是死亡无法概括的呢？何况那些东西其实能主动找上你。”
楚信然平静道，微微起身抬手，精准的接住了落下的杯盖，轻缓的放在那杯上。
这一次，轮到了林舸瑞陷入了沉默，楚信然的回答真正说到了点子上，让他思索了片刻，没有想到怎么回。
只能有些颓然的看着对面的青年，令后者露出尴尬的神情来。
“你完全没必要这么看我啊，林爷爷……”面对他那复杂的眼神，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又耸了耸肩，“文月姨有一个就够了。”
“你这臭小子……”林舸瑞笑骂着，没有了平日的精神，只是细长如爪的双手攀着茶杯磨了磨，沉吟了片刻，才道，“是我老了，老了脑袋就不太灵光。”
“哪儿的话，这样的关心很久没有过了……”楚信然笑了笑，笑的温暖和煦，发自内心，“只是林爷爷您知道就够了，没必要让魏叔文月姨他们都了解，更没必要告诉林雨霞什么的，要知道您把几年前那宗绑架案透露给您女儿，导致我被她白眼到了现在。”
“那确实是我唐突了。”林舸瑞叹了口气，想要再老生常谈的说说对方没必要隐瞒的话，又觉得确实是个没必要唠叨的老话题了，只是又想起了最初的话题道，“拉特兰的那个新教据点不只是那么几个人，但发号施令的确实就那么几个，剩下的我们会清缴，不会有他们喘息的机会。”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
“还有企鹅物流的那个萨科塔女娃……那头企鹅看着的话倒是我们不方便干涉。”
“这样就够了……”楚信然笑了笑，“让她安心做个信使，顺便在偶尔的时候帮龙门诱出一些拉特兰的叛逆。”
“你可以说话好听点的……”老人试图纠正道，“老是这样坦诚，会落个比大少爷更麻烦的声名。”
“我和他一样不在乎……”青年摇了摇头，从兜里摸出了微微颤动的手机看了眼，“林爷爷，我得走了。”
“又是那些女娃的短讯？”老人轻笑问。
“是啊，她们还以为我被近卫局扣到了现在。”说到这个的楚信然苦笑道，似乎对上面的内容很是无语。
“挺好的，有这么多女娃挂念可比大少爷当初强多了，只是真希望有人能和你这小子走长点啊。”
“不能这么耽误吧？”已经站起身来的青年柔和的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多点战友什么的。”
“未来的事谁说的清呢，就当是我对你的新年祝福。”鼠王笑了笑，端起茶杯扬了扬。
“也是，那就谢谢了林爷爷了，得走啦，再见。”
“再见……”
就像普通的爷孙辈一样，两个互相招手的人在茶馆的吵闹中显得微不足道。

NO.31:楚信然的早晨
（这代抽和抽卡结果，好像这四人很想拽我去R6。）
楚信然一天的日常是从翻手机开始的。
翻看MSN，关注「国家大事」。
哥伦比亚方，有无赫默那关于哥伦比亚的监狱新动向，有无塞雷娅或者缪尔塞斯那边的新传讯，也有无什么突然加过来的好友，其介绍语说不定还是什么「酒是药物，难受就喝」什么的。
叙拉古方，偶尔会有拉普兰德的问候，既有着关于丽萨那一家子狐狸的疑问，也有对他而今在龙门和德克萨斯相处得如何的问询，一如既往有些疯疯癫癫的问话，既不像女友也不像个划清关系的朋友，聊起来倒也能够图一乐，只是委实谈不上正事。
他曾在叙拉古走过的路是作为苍七走过的，其结识的人都不是什么正常交流，大抵都是靠着刀剑与互相威胁的目光。
这样的方式认识的家伙，很难是在离开叙拉古后还能联系的朋友，哪怕是拉普兰德，也是在哥伦比亚的相处中有所改观才有的结果。
所以他在叙拉古关于正事方面的情报来源几乎是没有的，毕竟本就没有在当地建立些什么像样的情报网，想来也就看看一些国际台放映的过时新闻什么的，有无提到叙拉古的报道。
不过这形容用词是几乎没有，既然不是完全没有，那便还有着些微的门路，那便是他曾经偶遇的年轻的一个沃尔珀信使，一个和丽萨一样有着东国血统的叙拉古女孩，有着出乎预料的源石技艺适性，非常匪夷所思的做着信使的活计。
大抵是因为太年轻了吧，毕竟还只是个在校学生，也不知道而今毕业没有，偶尔倒是能够毕恭毕敬地捎出一两句叙拉古的重大新闻来，然后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发新歌。
是的，重点在于最后。
以楚信然当初走叙拉古时的那副融入当地暴力组织凶狠劲，能有什么交集较为正常的同伴只能是某些身份暴露的结果，而那位有着东国血统与东国姓氏，身在叙拉古还非常憧憬东国风尚的叙拉古女孩，便是个非常JK，也就是非常东国女高中生般的女孩，喜欢听的也都是些东国歌曲，嗯……在楚信然听来还挺昭和的那种。
这样的女孩能和外来的赏金猎人能有什么平和的交集的话，那就只能是因为TianChao的身份了。
在遇到她之前，楚信然都没觉得过自己的声音能有辨识度什么的，也没想过自己或许也有当纸片人的潜质。
也或许是那叫安心院安洁莉娜的沃尔珀信使问题更大，能够但从他几句话里直接听出TianChao的影子来也是没谁，光是这份音感楚信然便觉得她应该试着从事音乐领域的事业。
不过这种事自然也只是想想，他又不是星探，没必要教人走上对方没兴趣的道路。
他只是对于那份暴露有些错愕，错愕之余倒也借着这份在当时颇为罕见的善意组了个简单的合作关系，本来是打算定期付小费的方式来获得对方购买叙拉古北部的报纸上的讯息——
这在混乱的南叙拉古是很罕见的玩意儿，能见到的只能是些过期的零碎报刊，从来见不到当期的。
但对方似乎有什么顾忌而不答应这种付费模式，只是希望TianChao能够保持创作就行，倒是让那时的楚信然微妙的尴尬。
被塞壬唱片里的人怎么催都岿然不动的老咸鱼之心都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可以理解对方大抵是因为自己那会儿确实有段时间没发歌了才会这么说，但还是有种微妙的愧疚感。
在叙拉古的那些天那么忙哪能静下心编曲录音，有几个粉丝能猜到自己关注的作曲人、歌唱者在他们以为在悠闲摸鱼的时候其实持着刀剑铳在打打杀杀？
那位沃尔珀信使倒是知道了，所以期望也不是什么一直创作，仅仅是希望自己能够保持，不要抛开这一行。
其实她不这么说楚信然也没打算退圈，毕竟音乐是生活的一部分。
但答应还是答应下来了，也就有了可能一个月一次，但也可能是两个月一次的文档传输，既是证明那远在叙拉古的女孩儿还健在，也证明她一直记得那份合作契约。
能够持续三年的贯彻，对方这份坚持也令他颇为诧异，分明他其实自打离开叙拉古之后就没那么需要叙拉古的情报了，也曾回信告知过她可以停下了，但她却以自己还在坚持创作来说明自己也会坚持转达。
泰拉走得多了，什么样的人都多少见着一些，楚信然也就没有再去劝什么，也不会觉得有个天天发消息的人很烦什么的，叙拉古的新闻也就天天追这个「同传Man」的看了。
虽然理论上说，新闻能报道的东西都是被筛过的，真正关注的东西向来很难在其上出现，但北叙拉古算是例外。
它的例外便例外在叙拉古这片地域的特殊，其南北的巨大差异性导致了南部是黑手党的温床，而北部的人会选择通过接受教育来使自己成才，并且相信社会契约、相信政府和法律，并且鄙视南部的「乡巴佬」们。
在这样的南北地域文化差异导致了互相鄙视链出现，让北叙拉古的报纸不仅会报道北部当地新闻，还会把南部的丑闻大书特书，根本不在乎影响和同属于「自家兄弟」在国际上的影响。
当然吗，泰拉倒也没那么国际，国与国之间的交集连通还多是止于高层，连龙门的小老百姓在这样发达平和的环境里也只能看到其他国家的过时消息，可见其他信息交流闭塞些，艰苦些的环境又是怎样的火星基地，甚至是文盲丈育遍地。
所以能有个常联系的「同传Man」还是蛮重要的，楚信然都没想到自己在音乐圈子里为了做「穿越者SOS」的玩意儿还能在后面给他带来这种意外收获。
虽然只有叙拉古撞见这种机会，但既然是意外收获，便也不奢求那么多。
看着对方竟然是在今天传来的文档报纸附录以及新的祝贺语，便连早餐时间都被硬生生延长了十几分钟，将其中与那叙拉古之前的「寻宝之旅」关联的内容摘出来，甚至能从中察觉到某些异类插手的线索，便还能感慨自己当初退出的及时。
但又总觉得某位狼神也加入其中了，或许不退出还能帮上些什么，有点怅然若失。
只是不论怎么怅然都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而今他也只能一并回以祝福后，翻向其他国度相关的消息。
——大炎；
这边可就多了。
与叙拉古那边只有俩联系人的状况截然不同，大炎这边又有MSN好友又有聊天室，又有短讯什么的，只是大部分都与他无关。
毕竟他没什么特别关心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别人发，他在看，或是直接聊天室窥屏，伺机按死自以为自己不在就在偷偷聊自己坏话的家伙。
倒是一点都不费时间，扫几眼过去没新消息，大炎倒是欣欣向荣，和魏彦吾发来的关于乌萨斯的消息以及维娜和因陀罗发来的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但却透着诡异维多利亚情报们不是一个画风。
“什么乱七八糟的……”
站在柜台前一边使用「无比原始」的方式拿着洗碗帕混着洗洁精擦洗着早餐用过的盘子，楚信然的目光看似放在盘子上却也有些缺乏焦距，那是他有些分心的证明。
自然是在想魏叔发来的乌萨斯消息中关于集团军动向以及所谓的「整合运动」越来越响亮越清晰的名头，以及维多利亚各地发生的一些怪异事件。
一些好像是在闹鬼一样的怪异事件。
这年头所谓的闹鬼，十个里面有五个都和源石技艺有关联，还有三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某些矿物达成一致，剩下俩倒可能是真的。
很难说那些鬼魂到底该怎么算，楚信然只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就足够乱七八糟了，又有似神的生物又有这样普及的源石技艺却也有与源石技艺无关的玩意儿，再多个「灵魂确实存在」的状况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见过那么多死人也没出过几个灵异事件，那些真能留存的鬼魂到底是基于怎样的特殊他也不甚清楚。
哪怕是问那些个老东西，也只会说谜语打哑谜，让他想给一拳。
可惜，对方既德高望重、也对自己有所帮助，那些拳很难砸下去。
能砸下去的家伙也不会回答。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执着这种问题，毕竟那种阴间东西并不常见，而他也不缺乏应对的手段。
他只是觉得自己手头这么乱七八糟的情报想着就蛋疼，连洗碗都洗不利索。
更别提某些已经抵达罗德岛的朋友会在报平安之余发些同样令他愁眉不展的现实，让他有点想把还在躺的的某个家伙拽起来。
乱七八糟的多方面情报整理本便属于那家伙的长项，这一点是他那前情报处理助手夏梅隆也拍马不及。
而楚信然是则是过于苦手，毕竟这方面的处理整合以及计划构筑还需要对情报相关地的了解，而楚信然尽管也算是走南闯北的泰拉通，通的却也都是有些偏的领域。
他自己固定重回再走倒是没有问题，要拿来当情报参考可就不太行。
丹尼尔•斯特凡诺这个逼人，也不知道还要睡多久，每次这么睡都错过不少东西，睡过头了再一副「你们都不行，还得我来」欠揍表情冒出来，很多时候都能非常恼火。
说是目标一致的长期合作，合作人老是不见又算个什么事？
将洗净的碗筷置入各自的盛放点，楚信然甩着手走出厨房便能听到客厅电视里传来的吵闹，似乎卡西米尔的骑士锦标赛录播已经到了尾声，电视里的黑甲骑士夺冠正引起接连不断地热潮。
六年前的录播，火星的过于厉害，对这种火星东西完全不感冒的楚信然切到常关注的泰拉频道，便见其上画面还在描述雷姆必拓的矿洞生态，看得他挑了挑眉，又切回了大炎那些他压根没看过几集的老派电视剧画面上。
突然有些无聊起来了，只要不去理会能天使发来的短讯。
这个昨天还亲历了同族迫害的当事人在昨日下午还能没事人一样的在龙门到处逛，德克萨斯在他和鼠王喝茶的时候传来的发讯呼叫，就是为了看住那个跳脱到她压根喊不住的「新人」，而他回去之后拽来了「失踪一上午」、「同事遇险也毫无动静」的「冷漠同事」可颂，让她去负责下午带着能天使去逛的任务。
这机灵又滑溜到过分的丰蹄女孩在那时候就听话起来了，或许是真有对同伴危险自己却不在的愧疚，也或许是察觉到危险度已经大大降低了。
倒是拽着能天使就跑出去了，而能天使也对楚信然的话语当真是深信不疑。
倒是完全没有疑惑的就听话走了，让德克萨斯一众总觉得就算楚信然把她卖了她也察觉不到问题来。
这丫头脑子里缺的大概不止一根筋吧？
楚信然也赞同这种理解。
毕竟，哪怕是他印象中的拉特兰人不是苦行僧似的刻板就算被苦行逼疯的人一样欢脱，也罕少有这么好糊弄的，空都在网络频道里「黑屁」同事觉得TianChao老师的颜值一定占了一大比重，能天使肯定被迷得晕头转向！
楚信然回了她一个要给她脑袋一拳的表情包。
然后以非常笃定的语气给她介绍了一下某种意义上非常「人杰地灵」的拉特兰，其主要特征之一就「颜值」种族。
好似为了贴合神话中的光辉形象与概念那般，萨科塔的帅哥靓女出现率高的出乎预料，这种聚落下的人哪能有什么颜狗，倒是能吸引颜狗去还差不多。
不过这安分的保质期也着实有些短，昨天他和德克萨斯、空以及大帝四个人坐着搓了一晚上麻将都没见她的消息发过来，今天一大早就又开始问候外加询问指导今天做什么。
似乎真把龙门当成什么有着诸多复杂活动的城市，而楚信然是什么资深领路人。
这么想来还有点额头冒汗，毕竟这种时候就要给一个谎言填充更多的谎言才能维持住最初的谎言来。
经常出现争斗甚至血拼的场所，楚信然望着电视思索了一会儿，倒是想到了个地点。
或许，甚至就目的而言甚至可以一石二鸟。
龙门的一处老问题遗留，把能天使这「横冲直撞」的憨丫头带过去看看能不能撞出些动静来倒也合适。

NO.32:可以是，但没必要。
（昨晚才注意到刺猬猫这个B对间贴封印没有来过作者后台提醒，推荐位上也没有公告，只能在间贴书评界面看到简短的提示，简短到只有月日，没有时与分。
虽然看起来明天就解封间贴了，但这实际时间都不写真令人怀疑要临阵拉胯啊……）
龙门上城区6号，作为龙门城区的繁华地带中心，也是昨日下午可颂拽着能天使逛过的街区之一，能天使本应表现得更加从容自然些。
但结果却还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微张的小口更是证明她的惊奇接连不断。
一旁的德克萨斯倒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楚信然身后，每一步都走的不太自然，直到楚信然隐晦地拍了拍她的手，她才总算放松了些绷紧的神经。
只因这里的氛围很不自然。
哪怕这里看起来是个客流量颇大的商会，周围都是有说有笑还颇为热闹的游客，她也能察觉到那隐藏于热闹之下的冰冷锋芒，就像是被什么人一直以充斥杀意的目光注视着，而她又无法反过来锁定对方的位置。
不会是那些明显的摄像头，也不是那些闲逛的人群，却也不是周遭那些一间隔一间的店面。
正因为始终无法确认是从哪来的敌意与杀意，才会令她那般警惕的绷紧神经。
而相较之下，能天使应当也是能察觉那种异样的，可她完全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这或许可以算作楚信然一开始哄骗的「功劳」。
那些关于龙门「活动」的言论让这萨科塔始终觉得龙门是什么打打杀杀的很频繁的地域，于是就见她一副很适应的态度走在这商场走廊上。
楚信然也是毫不怀疑她随时都可能掏出那柄连发铳来，这萨科塔女孩也太过活泼跳脱了一点，比起大众印象里的萨科塔人，更像个萨卡兹雇佣兵。
这与某人微妙的相似还真说不出算安心还是省心，但在看到德克萨斯明白了自己的示意，步伐逐渐自然些的模样，他还是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能天使看着头疼，但好在有德克萨斯能让他安心些。
不过也还好今天空被宇靖雪给「绑」走了，否则空那丫头虽然算个正常人，却也不适合来这里。
委实说，作为暂时安排在企鹅物流进行培训的未退役偶像，空被经纪人带走也不意外。
毕竟昨天的商场铳击案闹得很大，又有萨科塔犯罪者，又有大型连射铳这样的重火力，光是这两点便足够夺人眼球，值得媒体大书特书。
更何况还有着诸多目击者可供采访，添油加醋什么的总该会有，而该不该管束这方面的言论则是而今的近卫局该考虑的事。
楚信然已经不怎么关注近卫局了，那些媒体有没有造谣不也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不过他倒是可以理解在闹出了那种事之后，宇靖雪作为经纪人会立马冲过来把托管状态的空给拽走一会儿。
连大帝都可以理解，完全没有拦着对方竟然带走自己员工的行为，那他也没啥意见，哪怕宇靖雪拽着空走人的第一个理由就是要让空远离他。
显然是将楚信然视作了危险的主要源头，不过这番理解倒也没问题，昨天那事儿的发生确实有着楚信然与能天使凑一起引发的因素，而今天要去的地方也确实危险很大，也将是因他而起。
所以楚信然完全没意见，甚至能够笑脸相迎对方拽人走时的冷脸。
倒是空一脸不情不愿的，非常希望老板和TianChao老师挽留一下什么的，然后就进入了“老师你为什么只是看着！难道你真的背叛了吗”的戏码。
这座城市又多了只伤心的卡斯特，毕竟爱豆小小姐也没想到怎么说服自己经纪人。
总不能说老师能保护好自己吧？让别人保护自己也要跟着去，不就……不就承认自己是累赘了吗？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但要说自己能保护自己，她也说不出口。
骗自己都骗不过去，源石技艺的练习成果根本远远不到能介入上次那种铳战里的水平，也就打打掩护协助一类的辅助效果。
所以她被拽走了，楚信然微笑告别，予以对方「致命一击」，大抵能觉着惨遭排挤，莫不是什么新型霸凌……这种担忧，在楚信然出门没多久就被MSN消息轰炸就证明不存在了。
空简直希望楚信然开着摄像头给她直播这边的展开，俨然一副「虽然来不了，但是心在你们这边」的模样。
楚信然回了个「不给」的表情包guo去，收获了好几个气鼓鼓的包子脸。
但这种欺负小女孩儿的恶劣行为得来的愉快来得快，去的也快，回过头来便也仍然要面对那些明显冲着他来的视线，在那些视线下稳步前进的同时，对德克萨斯还蛮愧疚的。
毕竟那些视线本质都是冲着她来的，一旁的能天使无比适应这种环境暂且不谈，德克萨斯的困扰显然是被他拖累。
不过当他再看一眼那不远处高挂的巨大匾额，倒也稍微放心了些，毕竟走到了那里之后，便能稍微消停些了。
需要注意的毫无疑问是上方的大炎古字所构筑的名称。
【朝陇山】
朝陇山商会建立于这6号城区的商场之上，虽没有太古广场那样的规模与资金流通，却也一样是龙门举足轻重的商会财团，与太古集团所不同的地方在于经营领域以及产业归属地。
显然，这是大炎、同时也是龙门本地的商会，主营饭店，也经营着服饰、奢侈品与其他物品的流通业务。
只不过仅仅如此的话，显然无法解释这一路走来所伴随的视线，而能与这些视线所牵连的理由，自然是这所谓的「龙门朝陇山」还经营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业务。
不过说到底这类做大的企业也没多少真正算是手脚干净，总归是要在黑白两道都有着涉足才是，曾经作为楚处长的楚信然便是不在意这些，而今不再其位更是不在乎。
只是还有些坏心眼，想给某些在位时也没能处理好的家伙添些麻烦。
那些家伙之中倒是并不包括这里的老板，楚信然对朝陇山的老板印象还不错，毕竟他那非常耐久还非常好用的手机就是在她那儿拿的。
也只要一踏入那位大姐……姐的地盘，那些视线也将瞬间消去许多，而当真正踏入那客人众多的饭店之中时，视线也将彻底消失不见。
令一旁的鲁珀终于真正放松了下来，甚至无声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反让一旁萨科塔人疑惑地看了眼她，又东张西望了一下，然后凑近她低声问：“德克萨斯你怎么啦？”
楚信然突然有些想笑，但还是努力的绷住了，只是朝着那眼尖的服务生招手回应，继而回首招呼着两人跟上他的步伐。
“楚大人，欢迎来到朝陇山，掌柜已经在上面等着了。”
那服务生没有急着走开，倒是在原地等着他走近后才点头哈腰，这种说话方式虽然正式却又有些老式，对于德克萨斯和能天使的炎语储备而言都不太适应，都投来以疑惑的目光。
可那服务生也没有改变的意思，只是注意到两者的疑惑视线后也向楚信然投以疑惑的目光问：“楚公子，这两位姑娘是？”
“跟我一起的……”楚信然微笑道，“有什么不方便么？”
“与楚大人一起的，自然不妨，否则掌柜的也会嫌我多事……”服务生笑了笑，转身后退两步，朝前探手作请，“那么还请三位跟上。”
“有劳了。”楚信然微微颔首，再朝着俩人招了招手，跟上那个服务生带路的步伐以走过这饭店一路的桌椅之间。
眼下还远没到饭点的时候，这饭店之中仍然坐着不少的客人，饭厅之间也确实洋溢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只是又没有寻常饭店那般的吵闹粗犷，一桌桌都；
让一旁的能天使低声朝着德克萨斯和楚信然嘀咕道：“我听可颂说过朝陇山饭店的饭菜是龙门十佳，但是特别贵，很多时候都是那些有钱人搞什么宴会用的。”
“确实如此，不过我们也有贴近中低层收入市民的朝陇山分店，在龙门的所有城区至少都有一份。”前面的服务生稍稍扭头的微笑道，让能天使有些尴尬的缩回了头。
楚信然无声的笑着摇了摇头：“可颂习惯性给人往最好的推，自然是提的总店，不过我来找朝山掌柜倒不是为了吃饭。”
“感谢楚大人高抬贵手。”
服务生回应让俩人有些出人预料，还在琢磨这算是什么谜语时，楚信然倒是笑了笑道：
“这话真过分啊，我在这儿吃饭的话那帮人还敢动手的吗？”
“总有些无法之徒敢于破坏规矩，也总有些人宁愿抛弃一切也要脏了别人的鞋底。”
服务员这句话倒是不考验能天使和德克萨斯的炎国官话水平了，只是听懂了又觉得棘手，扭头朝楚信然看去，只见他露出些许的遗憾神情来：
“人若无仪，不死何为？我可不记得自己结下过这等程度的仇怨。”
“也不一定得是仇怨啊……”那服务生走到一处门帘前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摇了摇头，“这世道也有着不少人只是单纯打算用命来换一些东西，只要换到了，他们就能满足。”
“在朝山掌柜身边，你见得可多？”同样驻步的楚信然问他。
他回答：“很多……”
这也让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亡命之徒有很多，楚大人请尤其记得这一点……”服务生说着，抬手示意门帘里侧的楼梯，“上方便是掌柜的所在，小的这就不跟了。”
“感谢。”楚信然微微颔首，一旁的俩人也有样学样的点了点头，有些云里雾里的跟着楚信然一起踏上楼梯。
古朴的木质阶梯在扶手上倒是有些玉制的装饰，让那好奇宝宝似的能天使看了好几眼，眼看已经落后了步伐才赶忙加速跟上，很快便到了这短梯的尽头，也看到了一个雍容妩媚的黑发女性。
衣着华贵却又淡雅，容貌端丽又带些妩媚，只是一开口就有些破功，令楚信然露出些无奈的表情，也让德克萨斯和能天使有些愣。
“小信玄，好久不见竟是带了两位女孩儿来啊，志得意满啊……升官发财之后竟然还带俩伴侣，这是来朝山姐姐面前炫耀了吗？”
“我为纵天元而来，还请正经些，朝山掌柜……”对于对方开口所展现的反差，楚信然倒是岿然不动，还露出些许冷淡的表情来，“何况那三品钦差不过一时，这两位企鹅物流的信使也只是被我带去那片地方的协助者。”
“哦？只是这样吗？”朝山狐疑的看着绷着脸的鲁珀女孩，又看了眼有些慌乱的萨科塔女孩儿，仔细看了看又一转微笑着拍手，“罢了，倒也无所谓，小信玄倒是该多来看看姐姐啊，姐姐这儿的生意可是剩了好多没人处理。”
“我又不是垃圾任务处理器……”楚信然露出了明显嫌弃的表情，“那些在莱茵黄金都不会被人接取的任务有什么留下的必要吗？”
“那也可以多来看看姐姐啊……”朝山轻笑着道，“这也可以是个委托，毕竟我这每天见的人可一个比一个头疼，还是小信玄省心。”
“现在也算么？”楚信然无端的看了眼德克萨斯，令后者注意到后有些莫名其妙，显然无法理解楚信然就「解压器」这一点的感触。
“我一直觉得你对年龄16岁以下的未成年孩子有着过分的热情……”楚信然微微眯着眼睛宣判，“这在东国今年的新兴文化中被称作正太控。”
“我只对分明年纪轻轻阅历不大却要勉强自己装作一个大人的小孩子格外中意哦……”朝山微笑从容道，“这两位姑娘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孩子格外可爱么？”
“呃……大概吧？”能天使还认真想过敷衍一下。
德克萨斯直接沉默着没说话。
“没必要继续这种话题了……”眼见她还想把话题扯到这两人身上的楚信然开口制止这没完没了的扯皮，“我要去纵天元的地盘，给我开个门，我要那件商品。”
“你要去？”朝山一脸的意外，瞪大了眼睛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楚信然，令一旁两个女孩儿都感到些许的不安。
因为这位大姐的表情就像看一个死人，“你认真的么？那地方可不会因为你卸职而欢迎你，德义不是提醒你了吗，亡命之徒，那边多得是。”
德义，大抵是称呼的之前那位服务生，而那些话显然便也是她的授意。
这边也不难理解她为什么那副表情，那是看一个不听劝阻要去死地的人的表情。
“主角不是我，是她。”
“诶诶诶？”能天使愣了愣，因为她被楚信然双手按着肩膀推到了那位看不出种族的黑发大姐面前，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倒是被对方上下端详了起来。
“你要她去闯？一个就带了一把铳的年轻萨科塔人？”完全没有之前那副随意与戏谑的女性皱眉道，其锐利的目光让能天使终于体会到一开始德克萨斯的紧张感，更是下意识抬手按住了自己藏铳的方向。
能够一眼看出她把铳放哪儿的人可不多。
“也可以多点铳……”楚信然耸了耸肩，拍了一把能天使的后背，“告诉她，你的毕生心愿！”
能天使愣了愣，但听到对方那尾句大喝好像就突然响起了什么畏惧的人那样挺直背脊大声道：“呃呃是！我，我想要八把守护铳！”
这是她之前和楚信然闲聊的时候提过的人生目标，萨科塔人都有自己的守护铳，但很少有超过两把的。
这是这种话任谁听来都是一笑置之，或是和眼前这位女性那样直接愣住。
然后这位女性还会抬眼看向楚信然，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借我点铳……”楚信然说着，抬手拍了拍旁边这能天使的肩膀，“我要看看这丫头的极限。”
看着她僵硬的表情，再扭头看向面前的朝山：“顺便看看纵天元那家伙会是什么表情。”
朝山定定的跟他对视了几秒，看不出什么开玩笑的意思，便沉默了一下，又扭头看向德克萨斯：“那她呢？”
“可以一起去，也可以看着，带过来见见你也行，反正她是企鹅物流的员工。”楚信然随意道，“有这个必要，不是么？”
“大帝先生的职员么？”不同与上次的审视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了一阵后，朝山叹了口气，从座椅上起身。
“好吧，老价格，准备好。”
“这种时候你不来点优惠价了？”楚信然平淡问。
“开些玩笑还能当真不成？钦差大人……您是龙还是蛇啊？”朝山轻笑问。
“我可以比蛇更能顺杆爬。”楚信然淡淡道。
也让朝山怔了怔，摇了摇头遗憾道：“当初的小信玄确实是走远了，已经不够吸引我的大人物了。”
“我就当这是夸奖。”
楚信然平静颔首，扭头看了眼旁边那一直看到现在还有些迷惑的两人。
“能天使，准备好。”
“啊？”能天使还有些愣。
“准备好尽情战斗吧。”
楚信然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笑意，似乎很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路上我会跟你们好好说明白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以及那纵天元是个什么家伙。”

NO.33:黑：？
（间贴终于恢复了。）
尽管已经属于老生常谈，但龙门的家家户户总会有着长辈向晚辈讲述龙门过去模样的话题Time。
这些长辈的年纪不一定多大，毕竟龙门的很多变化也就那么几年间的事，能让某些刚成年的孩子都还有印象，更能让不少刚踏入工作的年轻人们都接上话头，颇有一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而关于那部分的变化，或多或少都牵扯到一位当时的名人。
龙门近卫局前处长，楚信然。
数年前的龙门和如今的龙门诸多不同都有他的推手，似乎他的名字就能诠释那个时期的很多事。
可这仍然是那些年轻人热衷讲述的故事，不论是唾弃还是憧憬他们的想法在很多真正年纪大的人眼中都还只是年轻的表现。
「他们还没有见过真正传奇的故事」——那些中老年人们大抵都有着类似的优越感。
这份优越感的源头来自那几十年前的事，那也是龙门真正很少被深挖的过去，更同时也是无法避开那份屈辱的过去。
尽管牵扯到龙门曾经的归属问题，也不得不提其作为炎国领土却被乌萨斯暗中统治的惨烈现实。
但在那段时期的龙门仍然涌现出过太多的英雄人物、传奇人物，让那段过去哪怕是牵扯屈辱的过去，也因其告别屈辱而意义非凡。
老一辈的人基本都不会忘记那些鲜明的名字，却也不会轻易描绘其轮廓的纹样，只因那些人而今的身份去向各有不同，各有些敏感，而他们也不希望过于沉重的苦厄让而今的年轻人们了解。
毕竟……连他们自己都有着无法接受英雄迟暮、屠龙者化龙之类的剧本在现实中出现，又怎有心情将其讲述于他人。
老人的倔强，抱持着过去不放的同时又缄口不言，只会让年轻人们费解的同时，会有些或多或少的刻薄话语来与其划分界限，这也组成了两代隔阂原因的其中一部分，但放在楚信然这边，他自然没有那样的困扰。
毕竟在他身边的是两个外来者。
还是最近才来的外来者。
龙门的曾经与过去不会给她们带来切身的体会，也无法打造怎样的共感。
英雄迟暮与英雄陨落一类的故事更是和太多的故事无二，若非感触加深，便会是「你说这些谁懂啊」的想法来。
所以他们是无所谓的，而楚信然也对龙门人认为的屈辱史缺乏忌讳，他只觉得这片土地的归属几经易手很正常，在这个时不时就有天灾撒野的世界，一座城市突然崩溃乃至毁灭都是有可能的，更何况是有着一群移动城市的状况。
每一次的城市移动，其迁徙的路线都可能是埋藏着古老群落、王国的泥土，难道还能界定这片土地到底属于谁么？
所谓的屈辱、所谓的残酷，正是应当正视再跨越的东西。
或许对龙门那一辈的人而言，他们已经在年轻时受尽了苦难的折磨，已经很难提起那样的勇气。
但给楚信然塑造人格的记忆之中正是有过那样屈辱，甚至更为屈辱的历史奠定了未来。
他继承了那样的记忆，自是理所应当的从中镬取到那样的精神与做法，而那样的记忆带给他的并非只有这样的财富，还有着辩证思维的宽容。
楚信然理解那些老人的选择，即便并不认同，也不妨碍那份尊重。
但他不会尊重那已经成为龙门切实阻碍的选择，也不会尊重那做出这份选择的老人。
——纵天元；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史记历书》。
作为大炎的古词，天元，最早被理解是万物的本源与开始，帝王也将其用作名位称号，甚至被用来特指某一领域的领头者，但「天元」那更为大众、更为广为人知的用法则是围棋术语。
棋盘正中央的星位被称作天元，象征着众星烘托的「北极星」。
不论如何理解，能将自己的名字真正改成纵天元的男人，他定然都有着相当宏伟的雄心壮志。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有过那样的雄心壮志，他的名字更是曾经与林舸瑞、亚当斯、魏彦吾等人列在一起，他的功绩还会被记载于龙门的记录甚至在大炎洛阳御史台那儿有所备案，只是已经追封为烈士，不再有更新的记录。
没错，他「死」了。
纵天元，1084年死于乌萨斯皇帝内卫之手，尸体粉碎性骨折，面部毁容。记录是这般描述的，而后文则是追封烈士的记录。
很多人都认为他死了，但也断续有些传言在龙门的市井传播。
几十年来的断断续续的出现再消失，诡异而又漫长的出现，能引起的注意自然不会是一个两个人。
可那些被引起注意的好奇者也都很快没了消息，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失踪了，上报也没人处理，最终等到了楚处长的上任之时。
楚处长如同过去的很多人那样收到了那些诡异的传言，并在与魏长官的闲谈中得到了部分的真相，最终仍然选择了前往调查。
那些报告终归是没有处理，楚处长也一如既往的会在固定时间出现在岗位上以及行动组的监督位上，一切都没有变化，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近卫局仓库的武器储备确实少了些，证明那些被取用的武装没有回来，由楚处长的薪水进行了替代补偿。
楚信然自然没有同那些近卫局的下属说，哪怕星熊表现了实际的关心询问，九也就武器储备的无端损失来兴师问罪过，他也一并敷衍了过去。
在这种时候，不怎么同人聊天也没什么话的冷面处长面具总是尤其好用，他一手打造的近卫局总是沉默高效。
而他是十足的权威，无人能够质疑他的行为与判断，除非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否则都只是被判断为妨碍公务。
他只同几个人说过，而那些人，年纪都已经算不上年轻了。
他们都是相关者，传奇故事的亲历者，以及身份已经变得敏感起来，不方便谈论的权势者。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是知情的，毕竟纵天元的传闻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这么多的风言风语就算是真的不知情，也能凭着昔日的了解来做些试探与交流。
只是他们的知情也仅限于知情，对其而今的模样所知的并不清晰，楚信然所说的便是填补了他们所不了解的那份清晰。
关于纵天元而今在干什么，又在经营着什么，从中获取些什么，又是怎样的拒绝他访问，最终动起了手来，因为在对方的地盘所以楚信然选择暂避锋芒的举措。
这么多年来，龙门的混乱已经被整理了很多，龙门的伤痛已经逐渐愈合，很多人都觉得这座城市会逐渐好起来，却没有想过这座城市始终盘踞着一支几十年不变的黑暗，而那片黑暗的主持者，便是昔日的英雄。
缄口的真相便是这个人曾经被追封为烈士，便是龙门的黑色产业一直有他的一席之地，源石锭的走私、地下拳赛的主持、私下流通的未确认药物……
“取个名字叫纵天元，实际上倒是纵着龙门的阴暗，真是扭曲得紧啊……”楚信然幽幽说着，手中晃着、甩动着一块金属牌，“能天使，你在琢磨什么？”
他走着走着就已经背过身来倒行，看着能天使微微低着头扳着自己的指头低声念念有词的模样，自然是有些好奇。
一旁的德克萨斯倒是一如最初说的那样，脸上没什么波动，显然就真的没什么感触，属于「你说这些谁懂啊」之中的一员。
“我在想啊，导师……”被问到的能天使微微仰起头来，看着背光而行的楚信然那不太看得清的脸，也看着楚信然背后那越来越近的走廊的光，嘴里还是没打算改她对楚信然的微妙定义，“又是私下流通违法药物、又是源石锭走私还搞地下拳赛什么的，龙门的大人物跟他交情有那么好么？一直放任他搞了几十年？”
“当然不会……”楚信然回过身去，重新迎着那远方的光前进，“事实上，不论是健在的，还是已经入土的老前辈们，都有着与其交情不好的，甚至有怨的，而今龙门高层更是有着很早时候就对他看不顺眼的同行，但他仍然逍遥自在。”
“他握住了什么把柄？”德克萨斯突然问，并未认真考虑其他方面的她一把拽住了话题重点。
这个叫纵天元的老人其实与大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可龙门仍然默许他的活动，那显然是还有所依仗才对。
“他花了五年潜移默化的渗透了龙门所有的黑色产业，当龙门的归属还未真正成为大炎时，这个顶着领头者名号的人就想要成为龙门的领头人，更想在大炎打出一片天地……”
楚信然说着，又回身耸了耸肩，重新转了回去，“可惜都落空了，连去大炎的机会都没有，龙门的同伴们也并不蠢。”
“内鬼？”能天使鬼头鬼脑的走在边上冒出一句。
“倒也不是，至少就当初的奋战理念看来，他既没有偷奸耍滑，也没有阻碍发展，也算是为了龙门是归属全力奋战，只是目光意外的长远，早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便已经埋下为未来谋夺礼仪的伏笔……”
楚信然摇了摇头，“只是胃口太大。”
“这么大的胃口，龙门是不会想养的，可就算是被排挤下去，他的胃口仍然很大。”
“这世上最赚钱的方案都写在法律上，这家伙也正在挑战法律，但他一开始的设计让龙门诸多领域都有他的门路，做不到连根拔起，便不方便动手。”
“现在方便了吗？”德克萨斯问，“我们要做的到底是什么？探路？”
一如既往的开口简明扼要，不过对于这种明显和工作无关，也满是危险的任务，她倒是没什么排斥的模样让楚信然无言的笑了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引来对方本能的微微眯眼后又有些疑惑的目光。
连头顶的狼耳也微微跳动了两下，不过倒也只是看着他，让一旁的能天使有些好奇的，也想探手，朝着她的耳朵。
然后被一巴掌拍了下来，憨憨天使顿时一脸尴尬的哈哈哈。
“他们现在最火热的来钱方式是违法药物、以及地下黑拳……”
只是拍了拍德克萨斯就收回手来的楚信然笑了笑道，重新展示了一下手中的金属牌，“违法药物的事与你们无关，我另外联系了人负责，而能天使你就要去一下黑拳场了。”
“啊？我不会打拳啊，至少不能说擅长。”能天使愣了愣，“而且啊，导师你确定这算是龙门的活动吗？”
“各地区都有的活动，乌萨斯和维多利亚都有，龙门也有，大炎更加纯正的是武林大会……”楚信然一脸的理所当然，“不会打拳无所谓，你知道黑拳的黑是指什么吗？”
“违法？”能天使的思维难得这么正常一次。
正常到让楚信然都不适应，回答有过不明显的停滞，然后侧过身来摇晃着手指回答：“不不不，违法可以说是黑拳的黑，但黑拳的黑不能说是违法。”
“蛤？”能天使没反应过来这种炎国官话绕口令。
不过没关系，楚信然没卖关子，下一句技术重点：
“黑拳的黑，就是黑！黑暗的黑，黑心的黑！”
他话语间甚至还夹杂拉特兰语对残忍与黑暗的词汇定义，可仍然听得能天使一愣一愣的。
楚信然也就只能抬手作比更加细致的说明：“黑拳，打拳是吧？赛前会检查是吧？你知道观众会往赛场丢东西吗？丢的东西可能直接是武器，你也可以直接把你自己带的武器丢地上。”
“蛤？？”
“没错，先丢地上，打的时候捡起来，这，就是黑拳的黑！”
“你以为这群人真想看打拳么？他们想看械斗。”
“所以再点数一下子弹吧，就算杀了也没有无辜的，我给你报的敌人等级都是至少杀过三个人的。”

NO.34：阿吽。
“您就是老鲤说的老板吗？我还以为会是富态些的官姥爷。”
与之前那仅仅在尽头展现光亮的漆黑甬道不同的羊肠小道之中，被自己那蓬松冗长的黑发所遮住了半个面颊的菲林男孩儿意外的望着眼前的龙族青年。
或者说，大概是龙族？
毕竟看着他身后的龙尾以及那突破了头盔的双角，阿觉得自己的经验应该没判断错。
医疗相关的从业门槛本就很高，而龙门人在种族与国籍上的多样更是提升了医疗从业者的难度，不同人种的身体素质一直都有着明显差异，更有着返祖与否所带来的器官差异，这份难度提升大抵便是单一种族的医疗与国际化的医疗难度差异。
龙门的每一位医学从业者都因此需要更加多样化的学习，首先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熟悉尽可能多的人种身体状况。
便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男孩儿能够在对方遮蔽了面容，穿的也很严实的情况下判断对方的种族，并且颇为自信。
龙族在龙门并不算多，其标本与案例更不算多，但总归还是有门路，而只要有门路，也就不会难。
毕竟他们不在意法律的制约。
这里是纵天元的黑市街道，位于6区繁华商业街的地下，不论是客人还是商人都属于灰色领域的踏足者，这两者也不会例外。
“我也有类似的感想，阿医生。”
看身形显然是个青年，还是个高瘦的青年，穿着一套看不出什么特征的漆黑色的长风衣制服，头上也顶着一副令人不舒服的兽首型头盔遮住了面容，看起来便是神神秘秘的，令阿本能的有些不快。
这黑市之中老是有这种过度遮掩身份的家伙，多半是些初来乍到的家伙，殊不知这种装束更加可疑，远比其他顾客更容易被人盯着宰。
同这类人做生意，还得留神对方会不会弄出想不到但又并非有意的操作把自己坑了，着实有些烫手，可老鲤又千叮咛万嘱咐的小心点，谨慎点，担待点，着实让他有些惊疑。
很少看到老鲤摆出那副态度那样说话，上一次还是那位不怒自威的札拉克老人，后来才听说是真正统治者龙门灰色领域的鼠王。
在他面前，纵天元都是个缩在家里的乌龟，严守着这最后的防线，在这片小领地里作威作福。
而能够让老鲤做出相似表情的……身份极高的年轻龙族男性……
阿似乎想到了某个人，某个可能性极高的人，在听到这冷漠的声音后，可能性得以进一步拉高。
毕竟那个人在传闻中也正是始终摆着一副冷脸，从无柔和一说。
只是不论是不是，他都看在老鲤的份上接下了这活，尽管这活在很大意义上会摧毁他现在赚钱的市场。
但考虑老鲤说的状况，他也还没有在上面打算动手的时候还要跟这市场一起死的愚蠢。
毕竟他的目的又不光是赚钱，趁早收手还能有机会做更多的实验。
所以在那疑似这场大动静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面前，他还是试着摆低了些身份道：“能不那样叫我吗？老板，我这人其实没什么救人的本事。”
“让人意识到生命的意义才叫拯救，我只是不让他们死。”
“你在这一行继续做下，迟早能有拯救生命的一天。”老板居高临下的说，语态平淡。
对尚且只有一米五六的菲林男孩而言，他那一米八出头的身高确实算得上高大了，可这样的俯瞰视角并不能带来如何的话语重量与压力。
毕竟菲林男孩也并不在意身高问题，毕竟他还认识一个又高又壮又烦人的家伙，也还对自己尚在发育期的身体抱持着信心。
“不论是否有那么一天，现在我还不是。”菲林男孩压抑着自己平日一贯有些轻浮阴阳的语气，下意识效仿着那个家伙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好吧，那便将这称呼留待将来吧……”老板的话语似乎仍是笃定他迟早会走上那条道路，菲林男孩儿有些隐隐的不快，“现在的话，阿先生，需要这样称呼么？”
“没问题老板……”阿挤出些微笑道，“若您不加上先生的话，我还会提醒您最好拖一下唱音，否则我不一定听得出您在叫我。”
“阿、吽，这个我还是了解的……”一个拖长，一个极短，老板发出这两个音也让阿怔了怔。
没曾想到对方一并提到了那家伙，“人开口的第一个音，最后闭口的尾音，在密宗中象征诸法的本初与终极，老鲤为你们取下这样的代号，还真是心思够大。”
“我觉得老板您误会了……”沉默了一会儿的阿纠结着措辞，试探着说，“老鲤那段时间在沉迷东国一本叫《阿吽》的小说……”
他觉得说到这一步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怕是对方会尴尬到恼羞成怒声什么的。
打断别人的装逼可是了不得的罪过。
似乎他的打算得到了回报，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生气语气地幽幽感叹道：“希望如此吧，毕竟老鲤那家伙确实信佛，也和某个信佛的家伙走得近。”
“呃……”这感叹听得阿有些莫名其妙的寒意，但顺着想想也没想出什么需要惧怕的东西，便只是沉默着也没开口，只是扭头看了眼周围。
尽管是地下黑市，却也不缺乏照明，甚至灯光亮度多到让人厌恶的程度，只因这般的明亮已经照出了太多脏污，实在是让人不快的东西。
不论是发臭的食物，还是发臭的残肢，还是某些其他的脏污，都随意的堆在一些能被灯光照亮的角落里，这也让周围的摊位前站着的人群下意识的避开那些区域，熙熙攘攘的人流看起来既拥挤又吵闹，无数含义复杂的目光混杂于其中，多得是敌意乃至杀意。
6区的黑市，纵天元统治的市中国，尽管有着与外界不同的法律，却也已然是具备约束力的规则，能让那些目光再尖锐也只是止于目光。
而在他张望的时候，慨叹着被命以这等称谓的两人将有怎样坎坷未来的老板也已经回过神来，同样看向周围的目光一扫而过，便道：“那就走吧，阿先生，吽先生还在D区的入口等待着我们，有他的保护，相比我们也能更加认真行事。”
吽，阿的同伴，老鲤侦探所的另一位成员，一位体格健壮的佩洛人，比起有些黑医味道的阿，他倒像个朴实无华，还有些老妈子味儿的唠叨保镖。
换作往常，阿倒是会嫌弃吽的出现，但自打加入了老鲤侦探所之后，那个家伙就老是出现在自己工作的地方唠叨数落，他有些厌烦，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习惯他的存在，更无法否认在某些危险出现的时候，他确实帮了很大的忙。
而这一次，这位老板大抵也需要一位那样又高又壮的护卫守在身边。
这老板刚说完，又抬起了手来：“对了，还请带路，我还只是初来乍到。”
若有若无的湿冷从周围收拢而来，宛若幻觉般的湿气扫过让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疑惑地看向周围，再看向那自称「初来乍到不认识的路」的老板，倒是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走在了前面。
毕竟他也想不到会有人能够用水汽来掌握整片黑市的情报。
寻常的源石技艺，既难有这样的细致，也难有这样的覆盖规模。
而身负着这等源石技艺的青年，只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前面那披着白大褂的矮瘦身影，目光自那些摆放着各式货物的摊位以及一个个或有所掩饰，或并无遮拦的买家身上逡巡，偶有对上的目光也仅仅是一触即退。
完全覆盖整个头的面具确实起到了遮蔽作用，很多人哪怕被一眼扫过也毫无所觉，而有些人哪怕察觉到的同时回头，也难以确认他的表情，只是恨恨地瞪了瞪。
不痛不痒的威胁，远不如那些早早便将目光朝他投来，并蠢蠢欲动的藏匿在拐角的暴徒来的实在。
“老板，还请小心些……”显然有着自己的手段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的年轻人，抬起的一手拎着一把像是钉射•抢般的武器，另一手搭在自己斜置的挎包中端起了疑似弹药又疑似针剂般的容器，“似乎在行动前就有人盯上我们了。”
阴阳怪气的心有些蠢蠢欲动，阿还在犹豫着该不该直说对方的装束太过醒目时，对方已经冲了出来。
霎时，他抬起手中射具速度快过反应速度，数串针剂般尖锐容器刺入那从拐角冲出的暴徒衣装之上，血与药剂的一同飘洒带起紊乱的步伐，可同时出现三个的数量显然又是他难以应对的。
这时候，冲到他身前的，是他本以为需要吽来保护的老板，直接撞入那持刀者的怀中，抬手拽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另一首搭在那只手的关节，举重若轻的过肩摔出，砸在后面那人的身上同时，还躬身一把拽住了快要落地的刀刃，跨步横刀，撞向那在三人冲出后才勇敢冲出的第四人所带起的源石技艺上。
硬生生的斩开，靠着那属于对方的刀刃斩开了那源石技艺层面的紫黑色•气弹。
一分为二的半截气弹撞到一旁时，才显现出刀刃上反光的水波，无声说明了这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源石武器的长刀凭什么能硬抗源石技艺却没有崩裂，也没有什么都没斩到的主人被袭击。
过于隐蔽的源石技艺也附着于刀刃之上，方能对抗对方的法术。
而做出了这件事的那位老板，更是踏步而上，一刀挥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能听到非常残酷的喀嚓声。
“我用的刀背。”一把甩开那柄刀的老板淡淡道。
“不是……用刀背这人也死了吧？”阿走近过来，步伐避开了脚边那几具虽然摊着，但好歹还活着的家伙，看着那脖子位置明显错位的尸体小声嘀咕道。
现在再惊讶老板的身手有些晚了，他更在意这种做法，也更确信对方就是那位前处长。
“把头切下来不好看，血也麻烦……”老板淡淡的说着，头盔下的眼孔不知何时竟有一抹血光亮起，瞥了眼前面的一些方向。
这时候阿才看到还有人动静很明显的从那些方向走出离开，“虽然大概能让他们离开的脚步更快。”
“老板你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好奇的问。
“这很重要么？对你来说。”老板淡淡的问。
“确实，那我继续带路……”阿点了点头，走在前面又想起来问，“不过老板这身手还要雇吽……”
“给你准备的，你的工作内容里没有打斗，但不代表不会遇上。”
我就知道，阿心头叹气，又突然听到他来一句：“喂？”
疑惑地回头，便见他那还套着露指手套的手里握着只手机，便无言的回过头去。
原来是在和别人打电话……在这里打电话，也不怕被窃听啊？是不是该提醒一句？
“已经进场了吗？好，别忘了我说的，好好发挥。”
“老板啊……”
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到对方收了手机，已经没有了红光的眼孔对着自己，让他的开口有些僵滞，又觉得没必要说了。
他这不就已经挂断了？
“这里打电话，可能会被那管事儿的窃听。”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这时候阿突然有些烦躁，只觉得这一路这么说话和这么谨慎都不像原本的自己。
可是要怪那老鲤接这活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他也不觉得老鲤能拒绝这活。
“没关系……”老板只是淡淡道，“这是朝陇山的技术，凭纵天元还不太行。”
“好吧……”阿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已经能看到远处立着盾等待这边的高大佩洛男人，步伐都不由加快了些，“老板，吽就在那了。”
快些汇合，让吽来跟他聊，他就可以解脱了。
——虽然接下来去踹同行的饭碗还要他直接出面指正。
但也总比他那通话中的另一边人好吧？
听老鲤说还有俩倒霉蛋要去闯黑拳场来着，而且还都是女孩，老板这是该说心大还是冷血啊？
想想也就够了，他倒也不会说出口，免得又被现实打脸，毕竟他方才才算吃过一次亏。
不过倒是可以先做做准备。

NO.35:燃烧你的梦啊
（314这天还真特殊啊，白情姑且不提。
又是龙抬头又是圆周率日又是马克思逝世138周年什么的……
虽然考虑过白情摸个番外什么的，但过了一遍大纲发现时间不够，还是摸了。
虽说如此，那大纲也不像是白情的番外，回头找个机会开吧，也或许直接插入正文作回忆里，学院时候的事，和锡兰黑有些关系。）
庞大的异铁合金打造的大门正在缓缓拉开，大门上雕刻着模样狰狞的东方龙与西方龙互相纠缠却又被一枚铁柱所一同贯穿，伴随着大门缝隙的逐渐打开而被一分为二，露出其边缘展现的浅层骨骼雕刻，显得那般的诡异骇人。
可站在门口的两人并不一定有余力关注那样的细节，只因随着大门拉开之后涌动的灼热空气呼啸而至，热浪伴随着声浪一波又一波，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或许还伴随着晕眩感。
狂热的呼声与刺耳的尖叫，还有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呼啸而至，这便是迎着那声浪而来的热浪，让听力本就敏锐的德克萨斯甚至下意识抬手掩在了头顶的双耳前。
这样看起来像是露怯的动作招来了男人的嘲笑声，充作守卫的男人就站在门前不远处，虽身披重甲却没有老实地戴好头盔，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走入大门的两位，一个眼里尽是不屑，一个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情欲。
德克萨斯并未理会这两人的视线，只是在稍微能够习惯这里的声效环境后垂下了手，看了眼一旁的能天使，这一眼倒是令她怔了怔。
只因她瞧见了那一向乐天欢快的能天使竟是露出了罕见的愤怒，甚至可以谈得上狰狞的表情吗。
可那无比凶狠的目光之中又有些缺乏焦距，好像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她到底是在对什么倾泻愤怒？
对那扇门吗？
对那俗鄙的目光吗？
不，都不是……
是因为异铁合金大门上残忍的暗喻，也是因为那大门洞开之后的狂呼惊叫以及那远比门外炽热的风浪。
那宛若地狱大门洞开般的感触牵动了被分割的记忆，只存于噩梦之中的场景再现，自那亦真亦幻的火海之中，也是有着这样宏大的声浪，也是有着不绝于耳的尖叫与嘶鸣，还有着仿佛能够灼烧神经的，能让人眼前一黑的剧痛，以及那份强烈到无以复加的不甘。
有什么身影在朝里面去。
有什么身影在阻拦着自己去。
有什么人倒下了，有什么人在惨叫，还有着什么人……是绝对不应抛开的……
那是谁……这种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能天使？”
双腿沉重得迈不开，身体与大脑的对抗甚至导致了肌肉的痉挛，可却仍然不想停下。
“能天使！”
耳边骤然扩大的音量令她的动作一滞，霎时那万分遥远的痛楚覆盖而至令她瞬间瞳孔收缩的同时难以站稳的蹲下身来：“好疼……”
尽管是压抑得极低的痛呼，声音也仍然传入了两位守卫的双耳之中，两人沉默了半秒中对视，霎时爆笑起来，“门口腿抽筋还行，什么菜鸟，都是来玩的吗？”
“小丫头不要想着进去送死了，有什么难处跟哥哥们聊聊不就好了，总比死了强——”
似乎是被这里的什么规矩所约束着，这俩守卫的污言秽语止于一定的程度，同时也仅仅是能说些污言秽语的程度，并未有其他的动作，甚至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
所以德克萨斯压根没管他们，只是蹲下身来看着能天使双手贴住的脚踝，关心的问道：“还能走吗？”
“疼疼疼，稍微有点难，让我缓缓，让我缓缓……”能天使抬起头来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容来，再回过头来，贴在脚踝上的手一点一点的按揉着疼痛的位置，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动作顿了顿，重新抬头，有些不安的道，“德克萨斯，是不是该打个电话跟导师说说啊……真是有些对不起……”
毕竟两分钟前都才通话说自己可以行动了的，而今这模样丢脸的尴尬远不如计划出错后的麻烦令她不安。
唉……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能天使还对自己之前的状态想不通。
“没事，大不了我代替你上……”德克萨斯说着，又看了看她正在按摩的脚踝想了想也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事，便也摸出了衣服里的手机，“你还是想想刚才怎么回事吧，之前没见过那种状况，回头得让老板去报个员工体检。”
“啊哈哈，或许吧……”能天使想笑笑但又没能笑出来，想着那份切身的感受便连一贯的乐观也难以展现，“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的身体蛮健康的……”
说着声音都变成嘟囔，似乎自己也没什么底，让德克萨斯听到些声音回头看来，靠着出色的听力听清内容后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又重新回过头来看向门口那俩挤眉弄眼的守卫，继而视若无物的拨通了号码，远望着远处的擂台等待着接通。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重铜士对决研习者与源石牙兽！”
在这个通道也看不清主持人站在哪里，只有上方带裂纹的屏幕上有着一张带着面具的库兰塔脸，“研习者可是我们格斗场新秀，冠于使用与一切可利用的优势因素与敌方对决！此刻已经是他守擂的第三场！新的下注已经开始，抓紧时间！祝各位好运！”
还是那个守擂者的第三场，也还没到她们上场的时候，德克萨斯觉得楚信然给她们安排场次大抵是考虑到什么突发状况才会分配在第五场，所以她也不急。
也差不多是那边的主持人的话语被扩音设备投放完毕后的几秒间，手机拨通了信号，这座赛场意外的不禁网络与手机信号，能令不少数次前来的观众诧异，不过倒也不包括德克萨斯。
毕竟楚信然一开始给她们讲述的基础情报中便包含了这一点。
对讲机都不需要准备的联系基础，自然是重要的。
“喂？出了什么状况么？”
“呃……”对方手机接通后的开门见山让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回首看向那蹲坐在边上的能天使，低声道：“抱歉，能天使在进门就腿抽筋了，好像还出现了幻觉，暂时不方便行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道：“现在应该还没到你们行动的时间，不着急。”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无比平稳，说完又问：“幻觉是什么状况？”
德克萨斯回想了一下刚才所见的状况，虽然仍不知道能天使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但以她的视角来描述能天使的变化着实简单，便是进门站住一脸愤怒，继而咬牙切齿却又被自己叫醒的瞬间痛到蹲身坐下……听来便是格外的莫名其妙，令人更怀疑有什么癔症。
也或是觉得自己在胡扯，毕竟平日的能天使着实不像是会临阵出这种事的人。
而手机那头也确实沉默了一阵，在德克萨斯看着地上那朝上投来目光，显然也很关注手机那边反应的能天使，考虑着要不要在添加些什么说法来让对方更容易接受时，手机那头却又传来了回应：
“明白了，现在你们可以先转移到选手休息室，尽管可能有些吵闹，但那里应该有医生负责看护还没上场的人，让他来给能天使看看能否恢复相当程度的行动能力。”
还不忘补充：“医生检查能天使状况时你要全程盯着，黑拳赛场的医生很难保证德行与能力，保持警惕，只要你觉得有问题，不论对方说什么都直接处理！”
“浸淫这些领域许久的黑医总是有办法说服一知半解的人。”
“了解……”
德克萨斯犹豫了一下刚回答的那一刻，刚才还在忍耐着疼痛的能天使竟然猛然撑起身来凑到了手机边上嚷着：“导师！可我若是恢复不了……”
德克萨斯下意识想要抬另一只手来将她按下去，可一看到她那副迫切的表情，空着的手又垂了下去。
“那就让德克萨斯来。”那边听到了声音的回答干脆。
“你们只是个敲门砖，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任务，没必要因为不对等的利益而损害自己，勉强自己达成一个可以由别人解决的任务没有意义，反而会妨碍后续环节。”
这样的回答也只能让两人彼此对视着，沉默了一会儿后，德克萨斯才回了一句：“好的……”
其实她隐隐还觉得有些不安，甚至想问对方打算什么时候过来这边，但这话终归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我会尽快来你们那边看。”
“呃……”仿佛预料到了德克萨斯在想什么一般，楚信然又补上了这句，“我那边的行动之后，赛场大抵也会受到影响不会安稳，得做好迎接混乱的准备。”
“好！”
德克萨斯的回应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以及她自己都没能立刻察觉到信心与高扬，却让楚信然听得挑了挑眉，道：“那么去送能天使去看看吧，挂断了，有事再联系。”
“好……”
德克萨斯说着，挂断了电话，再看向能天使朝她伸出了手：“能天使，走吧，先去休息室。”
“谢谢……”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掉链子，也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感触，精神有些萎靡的能天使接过她的手被她扶着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关于这方面的场地布局也是路上楚信然给过她们地图熟悉的，虽然那地图的提供者是那位叫朝山的商人。
.
而另一边，收起手机的楚信然这边，迎来了一句阴阳怪气般的话语：“您很了解黑医圈子啊……老板。”
“阿！对老板尊重点！抱歉老板，阿这小子向来这样，没什么恶意的，我会说他，别往心里去。”
一个看起来高大敦厚的佩洛男人，以及见到男人之后就好像觉得自己又行了，可以飘了的菲林黑医，再加上此刻收起手机，但头上仍然卡着头盔的楚信然，便是一组微妙的组合。
“无妨，这一波是我那边出了些差错，届时在计划环节接轨时的错漏还需要我代为道歉……”
楚信然淡淡道，看着这个身着护甲，单持结晶防爆盾的佩洛男人，他还记得这个老鲤曾经就说过收留了的家伙，而他也知道对方其实认出了他，只是也不想多言，一如既往，公事公办，“希望这边不会也搞出坐位体前屈。”
“坐位体前屈？”
吽，也就是鲤氏侦探事务所的主要职员，和阿一样都属于那被称作老鲤的老板收养的职员，外表看起来倒像是个敦厚老实的佩洛保安，对楚信然的比喻不太理解。
“坐位体前屈，拉动跨步和前肢，简称拉胯。”楚信然淡淡道。
好似一本正经的解说这种说法着实有些怪异，至少吽那略显返祖模样的脸上就带着一丝冷汗，只觉楚处长和自己昔日印象中的差距甚大，有些措手不及。
“所以那边两位姑娘真的没问题么？”阿倒是浑不在意，大抵是一开始就对楚处长的事迹了解得不多，现在将交流任务交给吽之后更是愈发的表露自我，“我们这可是要抄了纵老板的私人药物车间，这边爆破肯定全面戒严，看看这里都是些什么？”
阿一面说着，一面翻了翻眼前的屏幕车间上显示的药品名，将其转化为更加通俗易懂的：“麻药、毒药、喔……未经检验的矿石病拮抗剂？真的假的，他们还能搞到压制感染者病情的东西？”
这话听得楚信然走近过来，也看了眼那被阿调出的资料上的维多利亚语，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会降低免疫力，容易得并发症，考虑很多矿石病的触发方式，还会引起大面积炎症。”
“喔……老板你倒是很懂？”尽管听来仍有些阴阳怪气，但这次阿倒是实打实的惊讶他还有这种见解，听来不像是胡说八道。
“见过类似的东西，但药物成分截然不同……”楚信然说着，收回了目光，“感染者，纵天元是发现了龙门权贵之中有着感染者，想用这种东西来谋划吧，也不管副作用大不大都可以唬人。”
“听起来还真是牵扯到了大事里啊……”阿感叹着，又滑动了一下操作盘，再回头看向后方近处车间前的大门，谨慎问，“老板啊，你确定这黑市的黑医只有我们一开始遇上的那些么？”
“指定你来带路不就是因为你比谁都熟悉这里的业务么？”
楚信然淡淡道，目光扫过不远处被机械式推动的气体罐上蚀刻的源石致幻剂标签，倒是有些梦回格拉斯哥的感觉，“令尊的死不正是因为纵天元的不作为？”
“那家伙是自己参与那种事里死的。”阿在自己父亲的事上倒是站的很客观，只是声音有些低。
毕竟，就算是从龙门中心医院的主治医生堕落为黑色地带的著名毒医，那也是他的父亲。
尽管那样能让龙门黑道都畏惧的危险人物居然是死于一场黑帮火并中令谁都觉得有些蹊跷。
但他却也清楚自己那自甘堕落的老爹死得没什么秘密，只能说是实在。
“是么，好吧。”青年的头盔被头带动着点了点，倒也不去执着自己看来明显是纵天元的规则制定有问题才导致对方的横死。
毕竟少年的表现看起来也没啥父子深情，这种事也就无所谓了是。
“那么就直奔主题吧，行动起来，你来辨认药品，吽来操作车间，将这些东西按照你的想法来调和实验，准备那人人有份的大礼。”
“没问题老板！”
一说到这个就不困了的阿终于等到了这个让他动力十足的环节，兴奋得搓手，招呼着吽来操作改造那些拉杆。
那个持着防爆盾与小型攻击器械像个盾卫的男人出乎预料在机械领域颇有些造诣，也是楚信然叫上他的一大理由。
只是老鲤放人这么爽快，又让他觉得这事儿也有其他人在推手看着，倒也放心了不少。
上次来时无功而返的遗憾，这一次倒是很有圆梦机会的模样。
他的梦想就是摧毁纵天元的梦想，是两年前的限定梦想。

NO.36:那么机智的Boss在哪儿呢？
（15号了，逐渐恢复长草。）
“纵先生，而今对于合作条件的商讨正是抉择的时候，还请您显得认真一些。”
属于地下黑市最东侧的巨大建筑之中，坐在会议室里的老人垂首看向面前的荧幕，可也就这看两眼的功夫，对面的年轻人也还在不依不饶的要求诚意，令他相当的厌烦。
甚至想要打个哈欠。
但他还是止住了。
他自认是个有礼的人，哪怕这几个顶着电灯泡的鸟人一直在浪费他的时间，做一些看似合作谈判实则无效交流的行为，他也没有动怒，没有将他们全部踹出自己的土地。
只是即便他做出了这样的「让步」，这些操着一口怪异腔调炎话的鸟人还是对此毫无察觉，一个个摆出一副自认为很有压迫感的按桌姿势居高临下。
他还是想打个哈欠。
这一次就没能忍住。
“纵先生！”萨科塔人愤怒的喊道，双手更是拍了拍桌，“我们已经带来了自己的诚意，也请您好好展示一下您的诚意！主不会祝福无礼者的领土！”
“我已经在这里坐了十几分钟了，对一个老人来说，这种硬板凳对身子骨可是格外的不友好……”
老人刚垂下摆在嘴边做掩的手来，眼角还带着打哈欠时留下的泪花，看起来格外无辜，“但在我看来，拉特兰的诸位无非便是一个所求……”
他说着，探出那确实属于老人的，纤瘦且带着些许老年斑的手掌，将一旁一叠文件中最上面的那张抽出，朝前微递：“便是这位萨科塔少女，她出现在了我经营的土地，也带来了你们这些财富。”
“你们只想要我将她扣押赠与你们……”“请注意措辞，纵先生，我们只是希望这位羔羊重新回归主的怀抱。”
这几个萨科塔人截话头的速度很快，打断了老人的话语，也让老人的表情稍微阴郁了几分，可那发言人仍在继续着话语：
“龙门的统治阶层与贼人联合，别有用心地藏匿那位可怜的公民，我们正是为了拯救她而来！”
“这当然没问题……”在对方说话时便已经无聊的抬起食指不断轻轻敲打桌面的老人等到对方说完后，便解脱式的愉快抬手道，“只是而今她所在的可是片危险区域，诸位若是继续斤斤计较，恐怕见到的羔羊只剩下羊腿什么的了。”
“呃……”“想来倒也挺香的不是么？令人怀念起怯薛的传统。”
老人像是想起了美食那般食指大动，可那几个萨科塔人却是面色铁青，那发言者更是难以自抑愤怒：“那是主看定的羔羊！决不允许有计划外的损伤，纵先生！我们要一个没有大碍的能天使，其大碍的界定方式由我们自己决定！”
“啊……这可有些难办，难办的委托通常能让我拒绝，毕竟我年纪这么大了，总是想省些麻烦。”老斐迪亚倚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一脸十足的抗拒。
“我这黑拳场可是重要的经济来源啊，你要知道走私源石生物和准备选手法杖有多难吗？我还要瞒着龙门一个个的运输感染者来参与赛事，同时还要保证他们的暴毙不会让源石颗粒流冲向观众席又得做怎样的防护——”
“我们出两倍！铳械提供数量出两倍！！”
发言人猛然抬手大声打断道，这一次的打断，这样的打断显然能让老人满意，看似浑浊的金色眼瞳与嘴角一同弯起，很满意对方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赛场里可不乏源石兽和感染者，与感染者的对决不论输赢，都将有染病的可能性。
若是感染者直接死亡，其一定几率爆发的源石颗粒流则是在密闭空间更为致命的状态。
再这么拖下去，那他们只能接手一个可能缺胳膊断腿，甚至可以已经中度矿石病的倒霉蛋了。
其实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他其实很清楚那页文件上的女孩并非柔弱可欺，不仅带了同伴似乎还携带了不止一柄铳，再加上有那幼龙带着，也有这些拉特兰人来找……大概率是个能在黑拳赛里搅风搅雨的家伙。
但知道是一回事，表现出的看法是另一回事，至少眼下这生意需要他反过来恐吓一下这帮家伙。
一群顶着灯泡的鸟人，若是那些同辈的老东西的话他还会认真点，这帮年轻的小鬼唬起来也没什么压力，正好他也确实需要些武器，这帮家伙能提供的铳械弹药还是很管用的，而今造铳和弹药的工厂虽然早已不是拉特兰的垄断专利，可最为精细、最为丰富的弹药工厂仍在拉特兰。
毕竟是铳械最初发现并流通的地域，也是最早开始研究铳械的土地，就算其合作国家得到技术支持后奋起直追，距离那钢铁圣堂也终归是有些距离。
而那出自钢铁圣堂的装备支持，纵天元正需要这一剂的强心剂。
在龙门很多人的眼中作为眼中钉，肉中刺，始终欲拔而不得的他，看待那些家伙也何尝不是如此？
甚至可以说他理应比对方更急，毕竟他们眼中的纵天元靠着早年对龙门各领域的把控侵蚀而始终不能轻动，而真正的纵天元自己却是对自己的势力状况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每天都在看着自己伸展的「触须」在一点点退回，一点被截断，根本就是一种慢性死亡的折磨。
他很清楚龙门的发展状况，甚至可能在各方面的了解上心程度更甚魏彦吾，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他才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龙门每朝着更好迈进一步，对他的禁锢与束缚也都将更深一层，甚至整个大炎从上个月开始筹谋变法的作为他也看在眼里，并一眼看出那是对他更致命的毒药。
大炎全国推行的变法，只会让龙门与大炎其他城市的联系更加紧密，合作更加密切，那也将进一步的积压他的空间，而今这幅模样已经不允许原地踏步了，只要不迈步就是在自己头上添土，这让他如何不忧？
看起来总是从容强大的纵天元，这些年来的心病一直在加剧，而今更是可以用「慌得一批」来形容，这是十几年来少有胜绩，一直勉力支撑局面而今更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的家伙。
却也谈不上可怜。
任谁看到他从二十年前开始算起的旧账都会丢弃可怜这种想法，这种想法只属于那个在御史台记录上的英雄，却不属于龙门黑色地域的纵天元。
人心本就善变，更何况是一开始就没看清。
既有在外界的压迫与影响下自甘堕落的毒医，也会有打从一开始就怀着其他心思来铸成传奇的老人。
不过这样的认知对这些拉特兰来的年轻人们而言却是遥远又陌生，派遣他们过来的人大抵是考虑不周亦或是不在乎他们被骗的那点损失，于是便有了眼下这直接快进到敲定契约的一幕。
也正是在这一幕中，方才还一脸悠闲慵懒的老人微微垂首，瞥向那突入颤动起来的屏幕中显现的画面，脸色便也猛然沉下，朝着那几个人年轻人提起手来招了招：“那么我便动身去那位羔羊所在的赛场了，各位先生还请继续等待，剩下还有什么手续的话……”
他端起一旁的手杖，杵着它走到了屋门口，朝着一旁招手，便有守候在那的年轻人走出朝着几个萨科塔人行礼。
“让他来处理。”
说罢，那老人便也走远了，而那个眉宇间与老人颇有些相似的斐迪亚年轻人也招呼起了他们：“诸位贵客远道而来，还请稍作等待，我们有着很多方案以打消诸位等待时的不安与焦躁……”
而在老人在一分钟前所见的屏幕之上，也就是楚信然和吽正看着阿在加厚玻璃内的实验室里做实验的画面中，加厚玻璃的作用只让实验室内本就诡异的笑声被扭曲的更加诡异，再远远看那实验人员的表情，便更觉得是在什么哥伦比亚式科幻影片的拍摄现场。
如果实验品是生物的话，说不定还可能是B级片界定。
不过借用这里的材料做基础的药物实验，并且还是阿一直乐于研究的神必药品，就算是那些预备好用于实验的小动物也不至于搞出什么血浆浓重，死相惨烈，只是光看表情有些毛骨悚然，确实已经有疯狂科学家的那味儿了。
味儿很大，已经让楚信然那头盔后的表情微妙起来，转头朝着一旁正在琢磨手中一块精密轴承的吽搭话道：
“他做实验一直这样？”
“蛤？”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机械结构十足兴趣的佩洛壮汉，其实看起来也挺年轻一个小伙儿，听到这个问题怔了怔，回过头看了看那玻璃墙后的笑的无比健康的阿，再看向楚信然那头盔，顿时语塞，“呃，确实是这样的。”
“这样啊……”
而略有些出乎预料的便是老板在得到回复之后的反应意外的很平静，就这样沉默了下来，好像接受了现实。
他自然是想不到楚信然还见过一个家伙有类似的习惯，看到那菲林男孩儿贼眉鼠眼的嘻嘻哈哈做实验就想起某个老想毛他血的血魔。
在罗德岛待过的那短暂几天，「有幸」亲临对方实验室的体验便令他印象深刻。
倒是他「亲临」手术台上时，对方表现得倒是认真靠谱许多，却也无法覆盖那份深刻的印象。
很难有个正经的血先生，很大意义上强化了楚信然对怪医生的种类接受程度。
看到这么怪的家伙也就问问，没什么别的吐槽。
只是他就这么安静下来，也有那佩洛壮汉的询问。或者说，对方其实本就很想问这个问题。
只是这里一直那么安静，看着对方那副全副武装连脸都看不到的装束也不好揣测心思，吽就苦于该不该开口。
待到对方开口询问便也找到了机会道：“老板，现在这样真的没关系么？”
“你指什么？”楚信然淡淡问。
“工厂的所有关联者都放倒了，工车间也被我们停摆了，就算不直接报警来查，光是让阿折腾那些材料真的合适么？”
吽从之前老板命令待机时便万分无法理解，毕竟这命令结合现状就像是两国交战，一个军团攻入了敌方粮仓却又不烧毁也不搬走，只是就地开火吃顿饭。
奇诡到离奇的命令，自然能让手下人百思不得其解。
“没问题，现在还不是让这里做重点的时候……”楚信然说着稍稍抬手看了眼还毫无动静的手机，“一开始翻找的电子数据就足够近卫局操作了，让他去做实验只是在打发时间，顺便让我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一开始他同我说的那些能做到的药物，不论是致人视神经紊乱，指定观看色彩，还是短暂强化人体甚至源石技艺感性的效果，我都很有兴趣。”
“呃，那些东西还是有些副作用的，他研究的那些也就特别娱乐的才没什么副作用……”
吽以一贯的状况认为这是阿趁着他没在的时候哄骗了老板，赶忙说明澄清着，“老板你可别自己想体验什么的。”
“不算强的副作用的话，我觉得自己也能试试……”楚信然刚说完便见吽那一副要坚定起来的目光，便也转口道，“当然，我会谨慎的，已经很久没用过医保了。”
这话倒也是实话，上次被维娜甩那一锤子都没机会用医保，最近一次都是一年半左右了，被某人一大剑甩进医院什么的，以现在的身体素质大概能缩短些病床上的时间。
“这样啊……”吽姑且算是相信的点了点头，看了眼无人的空寂窗台，只能听到些很远很远的人声，那都是毗邻市场该有的杂声，“不过既然是打发时间的话，老板你不去看着另一边没关系吗？”
他还记着之前楚信然并不避讳他们的接通手机说的话，听起来那边的状态可是够呛，也让他有些忧心。
理论上一个保镖，或者就算是机械操作员，也不该问这么多，但这位老板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也或许是因为现在很闲，所以有问必答似的回复到：
“不急，现在我需要在这儿。”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还在实验室里的阿，又重新瞥向右上方那有着绿色提示灯充作运作提醒的摄像头，最后看向自己那放在一旁的一对满是刮痕的金属利爪，以及一刀一剑。
“等一个宁肯亲自动手也不肯放手下来喂经验的机智BOSS过来。”
“否则可没法安心的走。”

NO.37:都得准备迎接自己的战场。
（终于下雨了，成都居然热了两天。）
“现在的赔率是1:4！1:4啊！先生们，女士们！「重铜士」俨然已经无力把守擂台，可谁又能说清他是否能够放手一搏呢？！
这位来自维多利亚的凶狠菲林是否能够战胜哥伦比亚来的角斗士与那卡西米尔郊外特有的源石牙兽，全看接下来的选择，此刻也将是最后的机会！”
“请做出你们的决定！”
一看便是从库兰塔的主持人带着面具，熟稔而狂热的呼喊煽动着观众们的情绪，这般的模样很令人联想到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的主持风格。
对这里的熟客们而言，主持人的面具其实也全无隐藏效果，大家都知道那位主持确实卡西米尔锦标赛来的，那远隔龙门数个国家的草原国度有着骑士锦标赛这样的运动赛事，却又频繁的淘换人员，不论是骑士、还是主持人，都是别无二致。
聪明的主持人懂得在合适的时候急流勇退，在骑士锦标赛锻炼的口才总能在其他地方得到发挥。
比如黑拳场之类的地方。
倒也没什么不适应。
只是在黑拳这方面，真正得到发扬光大的本该是乌萨斯和哥伦比亚，而非龙门，作为一个前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的主持，他理所当然的有着通往其他同类职业的门路，但他还是留在了龙门，便是因为对老板的话语有所祈愿。
简而言之，就是信了老板画的饼。
这里有很多人都相信着纵天元画的饼，甚至是憧憬着纵老板的能力，坚信这样的大人物迟早能带领他们达成各自的辉煌。
但在那之前，每个人还得日复一日的脚踏实地，而他还得在话语结束后给自己灌一口润喉糖和喉片。
再垂首看向远方的观众席，那里有着十数位穿着网袜与比基尼款衣衫的女郎们捧着箱子在座位前来回奔走，箱子上写着选手的编号，投入的是观众预先换好的筹码。
最后的下注时间，也是场中选手最后的休息时间，休息室内会有医生们最后尽力缓解选手的病情以及伤势，哪怕之后就会有一场战斗让他们此刻的忙碌付诸东流。
主持人踩踏的网格铁板下方是玻璃壁，玻璃壁下方又是铁板，那便是选手休息室的天花板。
很简陋的休息室，只有几架床和小桌椅，还残留着并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污渍，以及一些沉默的选手。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活动，也很少有情绪高扬的选手。或者说，情绪高扬的选手都会是觉得自己能够胜利的选手，这里通常没有那样的选手。
用命去拼，用尽全力来厮杀战斗，不论是感染者还是健康者都不分贵贱的战斗，或许只有源石野兽能够代表人群的恶意，在人与人的对决之中加入缺乏理性的野兽，同时还得是被矿石感染、更加狂暴的野兽，才能让观众体会到更加鲜明的感官刺激。
就像现在，观众们投注完毕，主持人高扬呼喊，观众们也呼喊着各自投注的代号，看似什么都没带的两边选手相隔三米的彼此站定，脚下却放置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起来既有着能成为武器的东西，也有纯粹的垃圾。
黑拳场的场地颇大，大到明显不是给两个人近距离打拳用的，而笼罩整个场地的铁笼缝隙则是不大不小，是能让场外的观众朝内部投掷小型物品的水准。
既可以是一种赏赐形式，也也是一种泄愤形式，足以解释地上的那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但这不足以解释地上那狭长的刀剑与造型明显无法通过孔洞的法杖。
答案便是此刻，当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两人彼此都已最快的速度抓起了彼此看定的刀剑与法杖，仿佛无数次演练过的那般发动起了对彼此的攻击，而在那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从赛场的另一侧响起——
被卡西米尔人称作豹的凶狠牙兽出笼，其背后的黑色结晶颗粒证明了它的身体状况或许不太良好。
病痛能让野兽更具攻击性，可矿石病也能给术士可乘之机，其丧失理智的残暴疯狂可以强行被人赋予界限。
接着便有了下一步，术士与源石兽同一行列，这也正是观众们乐于见到的画面。
研习者与源石牙兽联合对抗擂主重铜士，硬顶着胸口那只要行动便会扩散的血痕催化着源石技艺构筑的法术，而源石牙兽已然扑击而出，同样身负刀伤与血洞的身体丝毫不影响其凶戾对着那前方的菲林人挥舞利爪！
“不一样了！重铜士已经挡不住源石牙兽的扑击！他被一口啃下了肩膀的肉！啊！真是血腥的画面！似乎研习者根本不需要释放法术对方就会沦为兽口下的食物，哦？！”
支持人说着的语音突然上挑，而那已然惊呼起来的坐席上，一群隐瞒着身份的看客更是其声浪再高一重，只因见证了菲林以手臂上的源石发动源石技艺洞穿兽口的一幕。
“了不起！重铜士以自身的矿石为媒介强行发动了隐藏的源石技艺，尽管看起来不太精准，但在这样的距离也足以炸掉野兽的脑袋！他付出了代价，可对方付出的代价更多！现在研习者该当如何应对呢？”
“哦！这个哥伦比亚的角斗士准备的源石技艺已经释放！他正挥舞法杖冲锋！他把性命都堵在这一轮冲锋上了吗！！”
场上的丰蹄男人持着庞大的法杖确实的冲锋，数道淡蓝色的流光跟在他的身侧，为了求生而磨练的技艺哪怕是法术也不乏近身的搏杀技巧。
之所以被称作角斗士而非术士便是因为这样的使用方式凶戾无比，要么他死，要么对方死！
这黑拳赛场是以擂台的规则成型的，可从来没有一个擂主能够坚持到四次守擂成功，哪怕是对面那位重铜士也不过是第二次胜利，而他要终结对方的胜利，同时还要为了之后的战斗节省体力。
可在这样的搏杀之中真有人能够具备留手的余裕吗？
胸口的伤口跑得越快便疼痛的却清晰，呼啸的风声和周遭狂热的呼喊一同混在耳边，还有自己那听着总是不像自己的咆哮声，与对方的咆哮声混合，真正能让他保持思考的只有源石技艺，只有那奇异的源石力量，令他可以看清对方挥舞的刀剑轨迹！
呼声！
排山倒海般的呼声呼喊着研习者的代号，站在血泊中的丰蹄人握着断了半截的法杖看着地上的尸体，有些呆愣。
但很快又在那呼声中逐渐露出笑容，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也倒向了地面。
呼声瞬间一滞，等候的工作人员也从休息的地点冲刺而出，正准备进场拖拽选手去休息室接受治疗时，主持人却面无表情的敲下了桌上的按钮。
滴滴滴的声音长而急促令所有工作人员立刻顿住步伐，望着铁笼般的赛场变作严丝合缝。
而沉默的观众席上，却猛然传来远比之前更加兴奋刺耳的欢呼声，夹杂着口哨与女性的尖叫。
而那方才还在放映着主持人的屏幕上，则是猛然一转到了赛场上的尸体。
源石兽的尸体，重铜士的尸体，以及……研习者的尸体。
清晰无比，几乎能看到他们身上的血迹，以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
而观众们则是又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只因那滴滴滴的声音，那是主持人所下达的判决书，也是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人最想看到的画面。
——就在那屏幕之上！
闪光的粉尘从那三具尸体上升起，在摄影角度的调解之下，几乎可以看到那些粉尘一颗颗升腾于那些破碎的创口，那些看起来丑陋无比的伤口之中，升腾出了夺目的光。
那样的梦幻、灿烂、又色彩斑斓，便似绽放着生命的美。
这也是感染者生命凋零之时才有一定几率绽放的美。
全靠主持人来根据选手的病历以及临场观察来捕捉其前奏。
在这样的一幕之中，整个赛场都那样的安静。
所有人都知道感染者的传闻之中包含着矿石病患者的源石结晶会粉尘化，造成二次感染，甚至不乏认为感染者必然会在死亡时爆炸的说法。
但其实认真来说，只有矿石病抵达晚期并致死的患者，其身具备的源石结晶才有那样的活性化。
那样的人其实不多，毕竟这也算是感染者意义上的「寿终正寝」。
感染者的死因不完全统计里，矿石病并不占大多数。
这委实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在龙门也很少有人讨论感染者相关的话题。
尽管很多人都将感染者视作洪水猛兽，但只消有些接触都该明白，明白这群可怜人的本质，他们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一样能引发健康者的同理心。
感染者哪怕有着这么漫长的迫害史却也仍然没有被发现便被处死的程度，这份并不罕见的同理心占据着相当的功劳。
可也有人，厌恶着感染者，歧视着感染者，甚至热衷于观赏感染者的死亡，而这样的人，便在这黑拳赛场的观众席上，比比皆是。
他们最先看的角斗、不是厮杀、其实是以感染者生命绽放的美。
纵天元没有完全的满足他们，因为任何的欣赏情绪都会在稀松平常下淡泊。
所以他招收的参与者不只是感染者，还有普通人，也不乏感染初期的人。
晚期感染者的死亡表演是限时的，难得的，要保证美的新鲜感，才能最大程度的吸引这些观众。
对于这一切，选手们其实也是明白的。
尤其是那些感染者，患病的日子久了，尽管不清楚自己的病情确切程度，却也能从经常的病痛，愈发艰难地呼吸，或是直接的咳血来判断自己或许时日无多。
可就算是如此，他们仍然来到了这里，盖因一纸契约。
死亡的契约是报酬最高的，那是买命钱，也一样能供养他们希望活着的人。
纵天元的黑拳赛是不断死人的拳赛，也是龙门最不应该有的拳赛，却也是龙门的感染者们所能赚取的报酬之中最高的选择。
可对两位初来乍到的信使来说，眼前的这种画面……未免太难理解了些。
圣堂的萨科塔无法理解这些人爱好的血腥，更无法理解这些人一脸沉醉的见证源石颗粒的溢散，而黑道家族的鲁珀人则是单纯无法理解后者，欣赏这样的情景并大把的投钱打造更多的同类景观……
楚信然的带领让她们接触到的恐怕不只是龙门不为人知的一面，而是人这个族群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的一幕只会在龙门的黑拳赛场上出现么？只有龙门的权贵才有这种爱好吗？
断然不是……
甚至龙门权贵还想把这种地方，这种思想所捣毁，才有她们这样顺利的到来。
“接下来还是我来吧。”
德克萨斯突然道，朝着那正在检查铳械的能天使说。
她刚回过头来，而能天使却已经在检查铳械了，尽管令她惊讶，却也不妨碍开口。
医生在之前就已经检查过状况并给能天使敷了些似乎是龙门特有的药酒，说是没什么问题，肌肉也没拉伤，甚至抱怨她们俩人浪费他时间，只是看那医生站在远处抽烟的模样，德克萨斯和能天使也不觉得他有其他事做。
德克萨斯甚至看着他抽烟有点心痒痒，也想讨根烟抽。
但也只是想想，摸索着衣兜还是掏出了根巧克力棒叼上。
早在哥伦比亚时便想着戒了，空不希望她抽烟，也说楚信然不希望看到她抽烟。
抽烟也确实不好，她想着就忍一下，顺便递一根给能天使。
“啊，谢谢。”能天使接过也不像她那样叼着，直接咔嚓咔嚓就啃了个干净，德克萨斯也没什么奇怪。
毕竟她清楚自己这种行为只是找个烟的习惯替代，别人可没这种习惯。
“但还是我自己去。”
能天使咔嚓咔嚓完就这么说，让德克萨斯看了眼她那检查铳械的表情，细致而认真。
而能天使也在这时扭头看向了她：“腿已经不碍事了，我刚才也试着跳过对吧——”
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的颇为阳光，但在德克萨斯眼里只觉得憨，有些想扶额说些什么，又见她说：“没事的，你就跟导师说吧，他托人给我弄这么多铳也不容易啊，蚀刻子弹很贵的，总不能浪费。”
这番话倒是说的轻声又坚定，德克萨斯有些无言的看向她面前摆放的一排铳械，没有一把短铳，全是连射，放在市场上确实是能卖一笔巨款，甚至她们周围那些时不时偷眼过来的其他选手们打擂胜利的奖金都不一定比这些高。
已经有人试图来偷窃过了，被德克萨斯打残了扔回去。
她们俩人的光鲜与武器的崭新程度也确实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你真觉得自己没问题？”德克萨斯确认问。
“没问题……没问题！就跟老师说吧……”能天使说着，声音稍微低了些，语气也沉凝了些，“我也很想亲手为捣毁这里出一份力……”
看着这样的她，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背过身去掏出了手机，再次拨打那个号码。
接通后的回应比她想的还要简洁。
“她想出战吗？那就让她出战吧，要相信自己的搭档啊，德克萨斯。信使这一行，能够常驻的同事都会是搭档的。”
电话那头这么说着，混杂着些微古怪的锯声。
“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你们那儿，不过先不用急，毕竟过去也没那么快，好啦，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好……”
德克萨斯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压力，回答着挂断了手机，回头便见能天使的灿烂笑脸：“导师说没问题对吧！”
“嗯。”德克萨斯凝视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挂断了手机的楚信然，便将手机收纳在固定袋中，然后抬手，抽出了剑匣中的长剑，另一只手，固定着腰间挂号的源能仿品长刀。
感受着「视野」中愈发靠近工厂，一路排开水汽的斥力，他又回头看了眼后面不远处有些担忧的吽以及还在实验室的玻璃壁后笑的一脸邪异的阿，只觉得自己这边的观众也不咋样。
但也没办法，先就这样吧。
自己这边的这点事不解决，能天使德克萨斯一起上也没用。

NO.38:请确认受害者
（惊了，这气温已经能有蚊子了，坏起来了。）
“以前几个月都难得来一次这里，今儿个就要一天来两次是什么意思？嗯？亚当斯没来吗？”
熟悉的龙门政府大楼顶部，总督魏彦吾所用的会客厅内，黑白毛色的扁毛畜生立在沙发上，直接以言语倾泻起了不满。
而就像是这俩人同时存在必然会有的一幕那样，在企鹅物流的老板发完牢骚的下一秒，便有灰色领域的鼠王冷冰冰的开口：“若不是你跑去了哥伦比亚，至少会议也该来几次。”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帝上钩也是毫不迟疑，转头便盯着鼠王，倒是完全不在意另一边的朝山以及房间里出现的「新人」。
新人，是需要打引号的，毕竟从资历而言对方其实算不上新人，只是就像鼠王说的那样，大帝跑去哥伦比亚待了好几个月，自然错过了某些人事变动，也错过了龙门的一些变化。
可他也太不在乎那新人是谁，毕竟他其实一直不属于这个圈子。
龙门的权势层，一家物流公司的老板当然不会属于这里，哪怕他在灰色领域颇有名望也是如此。
其实他也能够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再次邀请到这里，毕竟他不属于这里是事实，这些家伙也没真把他当做自己人。
所以这种邀请其实很好理解，也就是年轻人出事了就得请家长的那种。
跟上次一样，大抵能够猜到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又被楚信然那小子带到什么危险区域了吧……
大帝只觉得很赣，明明自己都放假让她们自个儿休息了，想着这样也清净几天，结果显然不太行。
但都给她们休假了，总不可能还去管员工的交际圈吧？也不可能让楚信然那小子划清界线什么的，倒不如说他其实也抱有让那小子去改变些什么的期待。
不论是在作曲界，还是在其他的什么领域，自打他察觉到了那个叫TianChao的存在，并找出他的相关作品试听之后，他便对其抱有过相当的期待。
他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它，甚至会嘲笑那帮抨击者，TianChao到底是魔鬼还是神才又有什么关系呢？
TC的作品真情实感，TC所涵盖的了领域丰富，TC这样的家伙还有他们都没有的精力去攀登不同的领域，改变不同的喜好，这本身便是很令人羡慕，又很令人欣慰的事。
欣慰有个这样出色的后生，便不论他到底被赋予怎样的定义，大帝都会期待他的作品。
而当了解到他除去TC身份以外的身份与一些故事后，这份期待以一并涵盖了其他的领域。
同时也算是理解了他那些跨度极大的作品从何而来。
或者说，理解了他为何会有那样的创作灵感。
有着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确实足以匹配他的创作历程。
只是抛开那份楚信然那份已经有段时间没动静的创作领域不谈，单以其「权天使」的身份和过去的作为立场来看，能天使跟着他混也是没问题的。
能天使的隐情，大帝并不想干涉，也没有立场干涉。
他能做到的仅仅是保护。
一直以来，这样每个人立场固定，每个人权限钉死的局，都有一个最简单的破解方案，同时也是最常见的破解方案，那便是引入外人。
一个能够撼动既定环境，也能成为破城锥的家伙，总是有必要抬一手。
“没什么意思——”眼见他正一副不爽的模样，鼠王反倒是微微翘起了嘴角，语气微扬，“显然，是你的理解方式有些谬误。”
“臭老鼠……”大帝已经做好准备要飞起一jio，但看了看魏彦吾、朝山以及远处那个生面孔，想了想还是作罢，“所以是什么事？总不是和上次一样可以慢悠悠说的吧？”
“关于这件事，应当由我来开口……”魏彦吾开口道，展现出了不同于往日都在安恬看戏的状态，“首先，你应该知道纵天元吧？”
“那个和臭老鼠抢地盘的老东西？”一个翻身蹦到沙发上的大帝斜眼，瞥了眼不远处的面露不快的鼠王。
后者冷哼……
“那家伙也配？”
“困兽犹斗。”
“随便吧，所以重点呢？”大帝问。
“楚信然带着企鹅物流的两位信使小姐去了6号城区……”魏彦吾回答，“先是拜访了朝山女士，然后去了纵天元的大本营，横溢黑拳场。”
“呃……”这话听得大帝沉默着，没有说话，墨镜后的眉头皱起。
“我这边还有些报告，有几个萨科塔人也去了那边。”鼠王紧接着补充道。
“那家伙……”大帝开口顿了顿，“楚信然那小子是想干什么？你们的主意？”
“虽然能给纵天元那小子添堵的话我会很乐意，但遗憾的是，我可什么都没说……”鼠王摇了摇头，“也没看出来，信然那孩子居然有执着过那家伙。”
“他当初亲自潜入那里却又无功而返，虽然报告写得很短很平静，但总归是气不过的吧……”
从里厅走出的魏文月淡淡道，她很少参与这里的话题，但扯上某些孩子的时候，却也不会吝惜话语，“那孩子很懂得隐藏情绪，也习惯隐藏情绪，纠结一些事总容易纠结到底。”
“从来不愿意放过自己啊，以前就对自己那样狠，现在我都看累了……”会客厅里的另一位女性摇了摇头，朝山毫不掩饰那份疲倦，“不过还是有些变化吧？至少不会还让自己一个人担着。”
“都会让别人做破城锥了，一早就从我那儿借了不少拉特兰铳走。”
“呃……”大帝闻言，回首瞥了眼那朝山，“他要让我公司的信使去撞纵天元的老巢？”
“担心了？”鼠王冷哼道。
“开什么玩笑，爷手下的姑娘们全是精英，这种小活计在企鹅物流司空见惯！”
大帝一转眉飞色舞，倒令鼠王皱了皱眉，却又懒得与其争辩，选择挪开了目光。
“说是如此，单靠她们还是不够的……”眼见气氛要重新僵硬起来，魏彦吾便道，“龙门近卫局和某些民间协助者一明一暗的准备就绪，朝山老板也会提供接洽合作，还有这位——”
他说着，抬手朝着那远处的男人介绍道：“龙门经济特区6区负责人，宇翰墨先生。”
“大帝先生，久仰大名。”佩洛男人应声朝着企鹅招手，后者倒是冷哼一声。
“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对吧？所以你们这是终于要对纵天元动手了？”
大帝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这也是当然的，这一波是自己这边被当了枪使，“用我那边俩丫头搞出的混乱？”
“龙门若是能更好，这座城市也会记住企鹅物流的功劳……”魏彦吾含笑道，“先行部队已经潜入了，两位信使小姐的安危能得到优先保证，这时候最辛苦的其实是近卫局的诸位。”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
“本来明天他们之中的不少人都该放年假了。”
“那可真可怜啊……”大帝不吃这套地奚落道，“你的安排里怎么没见和楚信然那小子有关的？听你们说的状况，那家伙似乎必然和纵天元那老家伙对上。”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干涉，至少在他落败前不能。”
魏彦吾看了眼魏文月和林舸瑞，再回首看向大帝，平静道：“他纠结了好几年了，若是能有个结果，也算是个好事。”
说罢，便看了眼朝山以及宇翰墨从桌下抽出了一纸文件来：“现在我们应当商讨一些行动之后的处理应对。”
“以及某些需要被撤职的家伙将由谁来顶上。”
“这种事跟我有关系吗？”大帝直言。
“当然……”魏彦吾点了点头道，“大帝先生，那些拉特兰人的处理我们仍然需要你的参考意见。”
“毕竟，而今拉特兰的状况特殊，就连公证所也不怎么令人信任了。”
.
“之前还从那个那教堂里抓了不少非法传教和源石技艺侵害罪的拉特兰人，怎么这一次的行动指令又有拉特兰人啊？还是有公证所身份的！”
龙门近卫局1-3号行动组，特别督察组，四个组的小队先后动员，而眼下的第三号行动组小队则是刚刚收到上面传来的命令，命令上有着四个萨科塔人清晰的证件身份以及特征记录。
很令人不安。
“上面这不会是要和拉特兰开战吧？这还大过年的……”
“想什么呢！”
不安刚出来就被一记拍后脑勺的巴掌给打没了。当然，有着头盔护着的后脑勺，更痛的可能是对方那还没穿戴好手套的手。
但也不妨碍拍他的人振振有词：“拉特兰跟大炎隔着好几个国家呢，你是想让拉特兰踩着叙拉古做跳板还是要让大炎踩卡兹戴尔做跳板啊？”
听着就觉得好笑，像极了早年某个武侠小说里的几个门派围攻一个地方，结果一个两个都隔着至少一千公里，最远的那个能有近三千公里，听来好像是比什么十字军东征还燃。
燃个鸡儿，载具都要没源石液了，jio都走痛了还想作战？
“建交状态也没变，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也有老实穿戴装备的人，见到这边还有空聊天就数落两句，“待会儿星熊督查和陈sir来查，被骂了我可不管你们。”
“特别督查组不是最后才出动吗？这么急做什么？”
“不是有那个传言吗，通讯部的家伙在传的，好像前处长就在那。”
“蛤？？”
“那帮人自打前处长回龙门之后就经常盯他行踪，一个个跟变态似的，被陈sir和Missy都数落过好几次也还有人在偷偷继续，消息就是她们那传的。”
“变态竟在我身边？”
“嗐！都是颜狗，想着前处长好像有点变化就又开始死灰复燃……”
“都在聊什么呢还没穿戴好装备？”
陡然传来的沉冷女声让话语声顿时一静，继而马上招呼着：“没什么，陈sir好！”
“好什么好！动作麻利点！尽管还没什么受害者的消息，也不意味着真的不会有……”
一脸冷肃的陈晖洁说着，抬手瞥了眼手腕上的电子仪器上显示的时间，“还有两分钟，慢一分钟都得给我交检讨！”
她说罢便前往其他的队伍走去，后面是并未开口但也同样冷肃的星熊，而后面是整齐划一的应和声：
“是！”
说的倒也没错，报告里没有提到过受害者，可谁说得清在警员磨蹭的时候不会出现受害者呢？
近卫局的警员大抵都对正义有所憧憬，否则何至于加入两度管理都与高压有所关联的近卫局而不辞职？
只是眼下的他们准备前往的现场之中，还活着的受害者，或许并非他们考虑的救助范围。
毕竟，那是他们接到的犯罪者档案列表之一，最为高高上上的那个名字。
——纵天元；
正充当着纯粹暴力的受害者。
被来回不断地抽击拍打，本就年迈的身体而今看起来更是摇摇欲坠，自那接连不断的拳打脚踢，肘击搬运摔打下惨然无比。
连不远处旁观的佩洛青年都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一旁的菲林青年倒是双眼放光，一脸惊喜的在手中的便利签上写写画画，写着写着又翻一页，继续写写画画，像是有着写不完的东西要整理。
真是一幅奇异的画面，看起来无比残暴的施暴者倒是一直面无表情，只是下手的时候毫不手软，只是还一直没有下真正的杀手。
这一幕的诞生还得从之前讲起。
而在这之前，值得一提的是那黑拳赛场之中，某位持着八把铳的萨科塔人也在拖着延展到两米有余的光翼翼展与同等比例扩增的圆环在赛场中乱杀。
其鲁珀同伴站在擂台外看着这一幕的表情也有些微妙，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宠物突然变成凶猛野兽一般的诧异。
而这样的变化，也同样得从之前开始说起。
那是能天使还未登台，而楚信然这边已经等来了脚步声的时候。
明晰的脚步声，夹杂着手杖杵击地面的声音，对那具备充分作战经验的吽而言是颇为怪异的。
因为需要靠手杖协助行走的家伙步伐不应该快，这么稳定的步伐也不该是需要手杖的家伙。
一个多此一举的家伙。
不论身体是否健朗都能如此判断。
而当吽透过那工厂车间的玻璃墙能够看到门外的身影确实是个略显佝偻的老人之后，那份怪异感便也更为强烈起来。
明确的威胁，惊人的压力，甚至能让实验室内本该心无旁骛的阿都顿住手中的事，抬眼看了眼外面。
然后看到了楚信然的摆手。
头也不回的摆手，示意没什么问题，继续做手头的事。
他也就继续忙了，而楚信然则上前了两步，看着那站在自动感应门前的老人，笑了笑。
“见您一面真是不容易啊，老先生。”

NO.39:很遗憾的选择。
（该看正义联盟了，虽然这几天盗版满天飞到离谱，但官网也给了导剪，去看看吧。以及……灰烬纪元这游戏挺好玩，沉迷龙骑龙。）
闪光弹三发、破片手雷两发、烟雾弹四发，全部用尽。
三柄备用苗刀先后碎裂弃置，哪怕是对方的武器也一并化作他手中的消耗品，最终仍然存在的，只有那柄被涂作朽木般的长剑。
米诺斯的工匠倾尽所持材料打造的武器，尽管因为客户的特殊需求而被覆以最不起眼的朴素伪装，却也能在实战中展现出那份无与伦比的坚韧强度。
其最大的证明无疑便是它并未同少年手中的其他武器那般轻易的损毁，无可动摇的坚持到了如今。
可就算如此，仅凭着这一柄剑，一个精疲力尽的人，也无法通过这层层合金之门阻隔、一队队围堵者结成防线的通道。
从第一道门到而今是第八道，步伐再难迈进，衣装也被血染红，握剑的手都需要凝神以止住颤抖，他被这些东西拦在了这里，身后则是一片片的尸体，与钢铁的残渣混合在一起。
那些残渣的成分既有合金之门，也有崩毁的武器。
少年算是颇为擅长这样的闯关挑战，懂得创造对自己有利的环境，也懂得夺取活用对方的武器来降低自身的武器负担与身体负担，可就算是如此，他的步伐也止于第八道闸门。
而那些守候于门前的守卫们也惊疑不定的透过合金闸门的网格缝隙注视着那远处那背脊缓慢起伏，以剑杵地喘息着的少年，望了数秒后才有些放下心来，有人露出了戏谑的笑容，有人直接开口嘲笑，还有人大起了胆子，甚至敢于打开闸门进行滑稽的试探挑衅。
然后被一道掷剑硬生生钉在了后面铁闸门上，而那刚才还一副燃尽模样的少年则是在甩出这道惊人的掷剑之后再次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那门后的其他守卫。
抬起了拳头，少量却又运转迅速的水流在那露指战术手套上缠绕。
扬起了膝盖，昏暗中无比明显的刺眼电蛇在那内附护膝的长裤膝处流窜。
像是与某位莱茵生命防卫主任一般的泰拳，但却仅仅是出于无师自通的杀人手法，而非系统的修行学习。
好比他在一拳轰在某人肚腹又接上那一记膝撞之后，又返身一腿霸烈的踢在一个冲来的守卫脸上，牙都给人踹出来，俨然有着檀国武术的模样，而接下来一个返身应对后方穿刺而来小刀又是侧身避过的瞬间贴近，一肩撞出的破风声带起骨裂声，后面那人又在惨嚎中撞上侧面的墙壁，没等爬起就被一柄小刀抹过了㗋间。
少年对近身战处理能看到颇多武术流派的影子，却又仅仅是影子。
要从动作精细程度来看颇有些不伦不类，倒像是粗略的模仿产物，居然谈不上专业，被行内人看到还会嗤笑的程度。
可他或许也不需要那份专业，究其原因完全能从眼下他所造成的这片新死域看出。
一路行来的尸体又添了几具。
分明看着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动手却如此凌厉霸烈，还有着那让成年人都胆寒的战斗技巧，让这接下来再无人敢那么傻逼的打开门来。
甚至连嘲笑声都为之一顿，在那电光火石间的数十秒内的几个来回就见到那少年再次展示没有武器时仍然危险的杀人技巧，哪怕之后的少年再次从尸体中抽出剑来充作手杖稳住身体，一副普通人运动过度的模样喘息颤抖，他们也没有再出言嘲笑。
光是看着那张冷漠的脸，看着那冰蓝色眼瞳中的冰冷就觉得他随时都可能冲破合金闸门，立刻就把刀剑送到你的㗋间，几分钟内把你的尸体给扬了。
这种家伙，当真是个龙门总警署的处长吗？
这种家伙不该讲究法律吗？不该老老实实的将敌人制住就好了吗……
不对，应当是这种领导阶层不该养尊处优吗？这么小个孩子站在这种位置不该去吃喝玩乐吗？怎么能有这种身手，怎么还会亲自来刺探这里？！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们疯了？还是这小鬼就是彻彻底底的疯子？！
这样的质疑，这样的动摇，早在一开始动手时便浮现在旁观者的心头，更会在而今的短暂沉默中得到延展与继续。
可也正是在这样的沉默中，倒是有个人的情绪与这里的环境完全脱离开来，那便是那站在屏幕中的老人。
双眉延展，须发皆长，像极了某些炎国传说中过头的仙人形象，两手交叠于手杖上的动作与此刻双手按在剑柄上的少年倒是相当一致。
只是少年虽然双手按在剑柄上，头却偏在一边垂下，大口大口的喘气，汗水混合着别人的血在不断下滑，逐渐滴落在脚下那略显锈蚀的铁板上。
他从第三道门时就是这幅好像已经「需要缓缓」的模样，第六道门时更是一副「要瘫会儿」的表现，结果就是现在已经第九道门了。
是擅长调节自我还是单纯演技出众，大家都已经不去想了，总之不要被骗老老实实的保持警惕就好了。
反正他也没钥匙开门，靠源石技艺或者武器砸门的功夫足够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这样来说的话分明是能打先手的，可这家伙一开始带的道具和后来懂得砸门先退的应对总是让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
要是让这家伙来打黑拳赛，完全能够拿走纵大人的奖金吧……还有人胡思乱想着，而他们想到的纵大人便已经开口了：
“这才第九道门啊，处长大人。”
悠然的话语，极尽嘲讽。
“距离我所在的居室还有七道门，一条街道，两个房间，你当真走得过来么？”
慈眉善目的老人说着，那被长眉遮住些许的眼睛略微睁大，显现出那淡金色的斐迪亚眼瞳，站在看起来相当安逸的居室之中望着屏幕中缓缓抬起些头来，呼吸逐渐平稳的少年。
看着他那一开始还能挪开溅起的鲜血，又在后来的战斗中逐渐无法做到的表现，叹惋着血染红了他的外装，也染红了些发丝。
尽管都是他人的血，却也依旧是值得叹惋的事实。
“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是有极限的啊，你家大人难道没有教过你吗？楚家的小家伙。哦……楚家……真是令人感到遗憾的事啊，我还曾经与你们家族的一些人有些交情，却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老人以叹惋的语气说出任何一个了解内情者都会觉得无比尖刻的话来。
可那少年却没有理会对方喷吐的「毒液」，只是回以与话题无关的提问：“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少年本是做好了伪装的，不论是角还是尾都有伪装，甚至作战服外也套了一层合适的外套。
他本便是打算做个简单刺探情报的间谍，不曾想会变成这样的强杀环节。
而他也确实没信心继续推进到对面家门口，不论对方怎么嘲讽，他是清楚自己的战术资源储备和身体状况的，合格的赏金猎人应当知晓自己的斤两，而对他曾有过的经历而言，他有这份素质更不值得奇怪。
理论上他就该回头直接走的，而不是在这儿硬犟着闯关。
走到这第九道门前只能说他心头还有些执着，尤其是对这个坐在家里悠闲看监控的臭老头，可是很想好好的给上一拳。
楚信然一生信条众生平等，男女老少不搞特殊化，比如这种老头，这一拳会不会直接去世他也不在意那么多。
而相较于他，老人的表现倒是「和善」健谈，甚至有问必答。
“原来你更在意这一点吗？”老人笑了笑，“原因很简单，那是源石技艺。”
“源石技艺？”少年皱了皱眉，自已经逐渐调匀的呼吸中站起身来，“萨卡兹的血脉类。”
“你应当说，大炎古老的巫蛊……”老人的指正其不够「爱国」的认知，“魏彦吾、林舸瑞他们只要一踏入这里我便知道，而这个行列之中，半个月晋升处长的你也有幸加入。”
“那还真是荣幸……”少年冷淡说着，从地上拔出了剑刃，“既然是巫蛊，是用了血还是头发还是什么东西？”
“这可是独门秘方，恕不公开……”老人耸了耸肩，“只是我还是建议你回去，我这边损伤了这么多的员工，哪怕多少有些犯罪记录，处长大人也不该身负那么多杀人记录吧？”
“你要帮我隐瞒？”少年眯了眯眼。
“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大事吧？”老人遗憾的叹息，“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战士打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还被反杀，这可没什么宣传价值。”
“你可以放开大门，让他们一起把我留下。”少年好似不在意受害者是自己一样的给对方出主意。
让老人发出一阵悠扬的笑声：“处长大人可真是人小鬼大啊，这样不顾自身安危也想把老夫拽下水吗？”
“你见我这一路的作为，应该知道我的潜力与威胁……”少年平静道，“现在狠一狠心，以后就不用后悔了。”
“你这样还真是说的老夫有些心动……”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老人一脸欣赏的望着屏幕中的孩子，“可惜啊，以魏彦吾对你的看重，这手我还是下不了。”
“你现在不敢对抗他，以后就得对抗龙门。”
“够了，你这小鬼到底有多狠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老人的笑容逐渐收敛，招了招手一副谢客的模样，而少年却好似依旧不依不饶，乍一眼都看不出他这是在「寻死」。
“上一条蛇已经滚出了龙门，它来自乌萨斯，它可以图谋深远，但你的家就在这里，在这里失败，你会一无所有，你输不起，你应该赌这一手……”
“够了！你给我滚！！”
已经不再遮掩情绪的老人勃然大怒着甩手关闭了屏幕，只让一众守卫们有些迷糊，弄不清这俩人到底什么状况，一个好像特别想死，一个好像格外不想杀。
可也有一些思维敏捷或是知晓些内幕的守卫，在看不到自家老板的状况下只能看着那脸上露出些遗憾神态的少年，目光满是忌惮与惊惧，好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恶鬼，对某些有些拉特兰信仰的守卫来说甚至能与谗言惑人的魔鬼对应无二。
甚至当他投来目光时，这些守卫会下意识的挪开，传说与魔鬼对视的人会被夺取心魄，被少年知道大抵会说这种迷信要不得。
少年并不知道，少年只是看着屏幕黑掉而颇有些失望，将手中的长剑贯入腰间的剑鞘，回身离去。
每一步迈出都有些凝固的血壳从身上脱落，一重重门后的守卫只能注视着他离去，注视着他逐渐重新变得光鲜，步伐也愈发健朗，再无之前的狼狈虚弱。
说不清是伪装还是真实，只是看着他逐渐离去。
很多人都心有遗憾，遗憾不能看到他倒下，可他又何尝不遗憾，遗憾这老蛇真是老的没了胆气。
若他真有那勇气，楚信然也没有十足把握全身而退，但却也有十足把握让他当时于龙门打造的灰色帝国崩塌大半。
接下来的龙门大抵能直接省去七八年的烦恼，他退休能退的更放心。
不过他也正觉得对方没那勇气才要在对线上讨回好来。
可也仅仅是屏幕对线，这个疙瘩依旧在龙门的各位上层心里，也同样在他心里。
当初的遗憾，而今便是补足的机会，否则如何能叫限定梦想？
限定池复刻！当初没圆的梦今天圆！
爷的梦想就是粉碎纵天元这lyb的梦想，这次就要一发出货。
楚信然带着能天使正是为了来「追梦一波」，而今手中几乎已经握住了未来。
已经出现在面前了不是么？
甚至沉默着盯着自己，扫视周围，没有回应自己的招呼声。
令他遗憾的补上一句本来没打算说的话。
“就一道门啊，老先生，年纪大了脚程不行么？来的可有些晚，还有些耳背。”
“小子，这次我可不会让你离开。”
满是阴狠的眼睛挤开了不变的长眉，暗红色的气流裹挟着意志升腾，将老人那身略显累赘冗余的老派衣装吹得摇晃作响，倒也完全不乏那份压迫感。
认识的老人总喜欢穿一身大衣，就是为了被风吹起来好装逼吧，好好把风衣排扣扣紧的楚信然觉得自己已经大概理解了，面对对方的源石技艺蓄力还在胡思乱想。
不过倒也确实不碍事，毕竟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也就专注于手中的剑刃。
下一秒，便也有完全不输对方的能量气流升腾，裹挟着水花与气泡升腾的音效。
印证着他曾经说过的话语。
——你见我这一路的作为，应该知道我的潜力与威胁

NO.40：不理解很正常，这是他的新理解。
（咸鱼如我，终于要把活动商店搬完了。）
“我不需要离开。”
涌动的水潮充塞四虚，却又完全谈不上妨碍讲话与形体的移动，唯有水泡破裂所释放的话语和略微存在的些许阻力带来些许身处水中的实感。
执着长剑望着那老人已然再无初时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人，看着他身侧那涌动的暗红因性质而具备颅骨般的形体，看着他而今被数枚暗红色的骷髅头簇拥于身侧，俨然比故事中的邪魔外道还要来得阴狠的模样，楚信然的诧异一闪而逝，身侧亦是浮现出似水似冰的有形剑刃。
还有透明的蜿蜒轮廓在周围的水流与气泡中一闪而逝——
这倒是令那老人怔了怔，按着手杖的五指顿时加注了力道，虽然仍站在原地，身侧的血色颅骨却似炮弹般洞射而出！
然后被那些似水似冰的剑刃攒动所截，互相化作爆破的能量让这空气中爆出一大串的水泡。
而眼见第一轮交锋就在话落之时展开的保镖吽先生，倒是有考虑过冲到那楚先生身前去举起盾面。
但他眼下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好像周遭的水汽给他造成了阻力那般。
扭头瞧见不远处门扉后的阿还能正常动弹，甚至对眼前的气泡水流感到无比新奇，正在试验药剂是否会被空气中的水流稀释泄露的模样，他便也就明白这样的阻力是针对他一人所作。
楚先生并不希望他插手这边，要承认这令他有些失落的事实并不容易，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能看着，或是朝着阿那边走去。
尽管眼下还看不出纵天元有叫上其他手下的样子，但也说不准对方是否考虑过靠着袭击他们来给楚先生施压的可能性。
稳妥一点还是要看着阿那边的状况。
尤其是现在，似乎确定了药液不会与空气中的水分混合，也不会妨碍重力的阿，已经重新继续起了手头的实验，实验室里又重新传来了怪异的笑声。
被水流扭曲了音质后，其诡异程度是更上一层楼。
可这里正常的旁听者也就吽一人。
远方通往黑市的入口仿佛还一无所觉，仍然在传来些微被水流扭曲的喧闹声，仔细辨认还能听出一些吆喝，看来这位老先生的治理态度是与龙门市民魏先生一个路子。
即——低调到几乎没人认识的地步。
也或许是事先做好的关照，让那些摊位老主顾做好了这里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些小事的准备。
若是这种可能，倒也能够体现出纵天元那无与伦比的自信，自信自己对付个龙族小子完全手到擒来。
对三年前的那时候而言倒是没错，只是三年过去，变化的未免太多了。
“因为这里很快就是龙门近卫局的管束范围……”一手拎着长剑，一手缓缓抬起，那被斑驳的钢铁利爪覆盖的五指呈爪，可见周遭幻觉般的水波正朝其手中涡旋涌动，反射出暗蓝色的光彩，一看便会觉得是在积蓄什么危险的动静，“你在龙门赖着已经够久了，该松开尾巴了，老赖蛇。”
“年轻人，不要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就能抛却礼仪……”老人按在手杖上的力量缓缓增加，尖锐的杖底已然钉裂了脚下的钢板直达其下方的土石，而他身侧的暗红气流亦是愈发深邃，甚至可见无数幽魂般的扭曲人面在晃来摇去，“连乌萨斯禁卫都不曾撼动我所统治的堡垒，连魏彦吾和林舸瑞都不敢对我的帝国轻举妄动，你带着一个萨科塔人，一个鲁珀人，就想撼动这里的规矩？”
“龙门的土地该通行的是龙门的规矩……”青年手中辉光愈发明亮，其并拢的利爪中心对准着老人，“阻碍这片土地新生的钉子户迟早是会被铲出去的，老赖蛇，我在三年前就想把你铲出去！”
“臭小——”
老人刚准备开口，怦然的蓝光已然从利爪中心的涡流中激射而出，高压水流瞬间排空空气，洞穿钢铁，直朝老人的胸前势如破竹，却又射空了。
老人那被洞穿身影逐渐淡化，从另一侧显现而出的身影正准备开口，却又听到水流的冲击声，那是无形的水流中骤然显现的暗绿色身影，翩若惊鸿的一尾抽在了他的背后，直让他撞向那尚还站在原地的青年，而青年已经执起了右手的机械长剑，对那近在咫尺的衰老面孔悍然刺出。
水流泯灭了本应存在的水花，只有陡然滚动的气泡自下而上，传导着那金属碰撞的沉闷声。
机械长剑被手杖所格住，被破开的木质外壳下显露出漆黑色的内里。
但这并未超出青年的预料，毕竟这老人分明腿脚利索都还要带着手杖本就显得刻意。
于是就在那我一串气泡升腾的下一秒，便有利刃自另一只手中被倒提而起，脱离刀鞘的那一刻便有人声与变化一同。
【源石波长已确认，常驻权限：苍龙七宿】
【源能仿品：锟铻刀，解禁……】
【彰显大炎之威，望旗开得胜。】
狭长直刃上的每一节缝隙灯光由绿转金，自长刀重组为短而密的短刀，机械刀身在变化过程中还改变了视觉质感，正如大炎传说中的名刀锟铻刀别无二致的造型，犹若顽石般点缀着杂乱的灰暗层次的短刀，自刀刃出鞘的三秒内转化完毕，任由他以反握的方式划出一道短而利的弧度。
破开了老人的大氅与外套，带出一抹飘扬的血珠。
可也正是在那一瞬，又有诡异的画面展现而出。
便是那一抹飘扬的血珠在老人的目光一凝中犹若时间倒流，违背物理法则的一转回溯朝着伤口飞回，甚至没有融入周围的水流中。
而楚信然没有余力继续观察那伤口的变化，只因感官之中有着骤然出现的攻势，而与苍龙的交流也同时失去了回馈。
他回身后撤，后方的水流不会成为他的阻碍，而前方的水流甚至会推动他朝后，两人如此交错而过，楚信然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呼啸的血魂，于避过的那一瞬脚步一顿，铲起一片水花借着那无回旋的力道再次执起右手中的长剑，斜斩而出！
再一次的金属碰撞声，远比上一次更加宏大，甚至激荡起了巨大的水泡与水波，还激起了两人一同退步。
楚信然讶异的看着那衣袍凌乱之后反而露出不少隐藏于其下的，老人那覆盖着金属的身体，也不忘看着老人侧身那抹已经痊愈的破口。
而在这是还有更加沉闷响亮的声响自上方，自前方，自右侧，不断移动着、呼嚎着，撞击着，带起一连串失控的水流，也带起被波及的仪器、机床、以及墙壁地板的破坏，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互相搏杀。
在水流的剧烈激荡下，那些看似无形的东西也具备了相当的形状，像是一头龙和一头巨大的幽魂状怪物。
“真令人意外啊……”看到这一幕便也理解了为什么穿给苍龙的指令没有得到反馈，对方自己也腾不出手来的状况下，楚信然也就不是那么惊讶，或者说这又回到了某种意义上的老状况。
在这片土地走南闯北，能够找到合适的环境召出苍龙固然是极大的优势，却也常常撞上差不多的家伙，让他这优势被抵消持平，最终还是变成了自己搏命。
“谁说不是呢？”本是个木质手杖的造型因为破口处漏出的机械而显得并不算美观，可那老人也没有理会这一点的意思，只是将它再次充作手杖使用着，承托自己的双手与重心，回复了最初的姿态。
区别只是衣袍凌乱破碎，区别只是手杖破口明显，黑色的机械武器存在感过于强烈。
从两人的模样看来还是楚信然占优的，尽管后者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
毕竟这次他这次信心满满，本以为自己能够一发十连出货，结果十连前三发好像是蓝天白云。
可他还只是比较不满，对方的心里才惊涛骇浪。
不过是三年，三年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太短暂了，短暂到没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事，哪怕这三年的每一天都很少有真正如意，过的颇为煎熬，也不代表他能觉得三年能让一个家伙有怎样的变化。
可现在他已经亲身体验了那头幼龙在三年之中变成了怎样的模样。
更进一步的力量、速度以及技巧，甚至连武器都进行了升级，更是陡然多出了足以抗衡自己伥鬼的无形之物，带着有着令其战栗的上位者威压。
苍龙七宿……苍龙七宿！
青龙是吗……源能仿品，朝廷官员是吗……比起望着龙门总督却一直不得志的自己，他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你现在，在大炎是什么职位？”他望着那青年，目光阴鸷，身侧血色的气流翻涌回升，既是重新积攒力量，也是在警惕对方再一次的借机袭击。
他本是最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的人，毕竟曾经的大家都吃过那条黑蛇的亏。
过去了二十多年，或许是钝了，但而今这青年能让他重新锐利起来。
“蛤？”楚信然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但看他如此在意的模样，倒也朝着边上走出三步，回答道，“三品钦差，虽然是临时的。”
这三步避开了苍龙与伥鬼的搏杀波及，冲击与气泡就在他刚才站过的位置显现。
“三品……钦差……”似是琢磨着这句话的老人表情阴晴不定，目光更是有些繁乱扫动，而在这时候的楚信然迅速回头看了眼实验室的方向。
水流探测那边已经放了俩针管，但他终归要以目视确认阿的成果。
同时引动水流化作字符映入阿的视线，令他回头的时候也看到了阿抬手比出的ok手势。
居然还真能做出来吗……本只是让他打发时间而给他的机会，楚信然完全没想过他真能做出什么强化、弱化药剂一类的，听起来就很游戏的东西，而今却似乎可以考虑将其列入计划范畴。
只是这份改变并不妨碍他迅速回过头来，一手长剑一手短刀架在一起，一同作为法杖使用的施术单元完全运转，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实则作用于充塞四虚的环境。
而今那温和的水箱模拟，随时可以化作咆哮的洪流。
而在那之前，最明显的变化其实是作用于那无形的苍龙之躯。
本就由水流构成的苍龙对环境变化的反馈最为实际，老人已经无法继续自给儿琢磨下去，源自伥鬼的联系已经传来其难以支持继续的呼救，而他更对这现实感到诧异的同时，一把提起了手杖。
正处这片黑市、黑拳赛场、以及地上的人流街区的数个位置，有着不同模样的瓷器同时破碎，其中的积灰飘散，一同为他身侧的暗红气流与那无形的伥鬼作出强化，也让楚信然拧紧了眉头。
他看到了很多黑质涌向老人的身侧，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与苍龙对决的玩意儿是什么，老人所用的力量又是什么。
听到巫蛊时，他就早该想到的，那是作为曾经在神霄门翻阅经阁的阅历，也是曾经作为监察司时有过的经历。
可那偶然翻到的东西以及小巫见大巫的差异完全没让他产生联想，直至眼下对方亦是做出了明显的强化才陡然理解。
“害性命，养伥鬼，修血法……老先生，你有做过人事么？”
楚信然毫不掩饰那份嫌弃，也相信换做旁人来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理解了这个老赖蛇为什么会开个黑拳场，为什么要打破龙门不出人命的规矩。
这不仅是他要用来维系恐怖统治，更是实在的技艺精进需求。
“我给了这座城市的感染者凭自己获得财富的机会，我给了很多人通往幸福的阶梯，我比魏彦吾、林舸瑞他们要有人性得多！”
老人一脸的道貌岸然，只是周围的血光浓得通透，将他映得阴森可怖。
“就这？”楚信然懒得听了，听着还会觉得恶心，有点污耳朵，按下手中短刀刀柄处按钮前推，“你办个福利院都比这些说得好啊，你这老逼登！”
【源能仿品：初时态 回归】
短刀重回长刀，刀剑交叉比X挥下，霎时引动的，是真正让地面震颤的澎湃水浪！
脏得恶心，该冲点水来洗洗。
可对方是一条抗拒洗澡的蛇，分明是条老蛇还套着看起来很新鲜的科技制品，不论是甲胄还是手杖都在抗拒洪流的冲刷。
持着这种看起来像是哥伦比亚科技的玩意儿，用的又是至少几百年的邪法。
纵天元咆哮怒吼，伥鬼与他的巫蛊魂灵一同抗拒着眼前不断冲刷，不断增压的洪流，而持着刀剑的青年却无比沉默着，看着这一幕只是不断地缓缓下压手中的利刃，其隐没于洪流的苍龙倒是显现出肉眼可辨的身躯，长啸推压！
彼此这番互相耗费精神的角力持续了数秒，老人便察觉到了对方气势的变化。
在衰弱！
幼龙终归是幼龙，就算三年间颇有奇遇有了如今的模样，又如何与他几十年来的近千条人命汇聚的力量相比！
纵天元无比坚信这股汇聚的力量绝非对方一人能比，就算是四相之一又如何！
就算是真龙御赐又如何！不自量力的小子送上门来便是他纵天元的机会，不论是三品钦差还是魏彦吾对这小子的看重，都能成为他接下来的助力。
若是操作的好……甚至能够一举扭转而今步步败退的颓势！
简直是天赐的机会！因为有这么个鲁莽的小鬼！
念及于此，他再看那确实在逐渐降低出力的前方，已然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而他也甚至能够透过那已经不再剧烈难辨水流瞧见那处在水流之中的身影。
看到的却是相似的神采，能够遥想过去和某些人合作时所见的神采。
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却唯独知道，在那样的表情之后，一直都是他的失算。
失算了什么？漏掉了什么？
他没想到，但他的力量，他的伥鬼却不会犹豫，下一秒便悍然破开了那继续的洪流，探爪朝着那被苍龙守护的青年。
青年探手朝着身后，表情有着短暂的微妙。
他从背后抽出了两根尖端已经歪折的针管，低声嘟囔了什么。
抬爪捞起了袖口，将其中一支的歪折针头刺向了袖口与手甲缝隙中的肌肤血管。
擦着一枚暗绿的鳞片。

NO.41：企鹅物流能有什么正常人。
（笑死，vup的apex比赛赛前报名制度，按照猎杀10分，大师8分，钻石6分，白金4分，黄金及以下2来算，然后每支队伍最高14分上限，导致某些大佬无法组队，纷纷表示费太高，有点卡手。
还好笔者低费平民流攻略（？）；
日常特化作战服，黑色款。
军器所铸造局合作生产，龙门加急订单。
内置韧性金属丝罩隔热胶制素材，由固原岩颗粒处理与聚酸酯进行二层韧化抗性防护，考虑身形与肌肉量选择其掩盖护甲轮廓的外层布料，造就既能阻截穿透特化的铳弹，也能提升源石技艺传导性的内置护甲套装。
龙门近卫局处长给人印象中永远的那套黑大衣黑衣裤，黑头盔，其本身也是他时刻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危机的证明。
在眼下也不例外。
楚信然既带了大提琴盒，也穿了那身衣服，甚至戴上了头盔。
全副武装，在眼下造就了微妙的妨碍。
他听到了声音，水流也给了他那份声音正体的轮廓。
是两支针剂。
阿利用其自身携带的钉⚹⚹改制产物射出的针剂，在针管上显然进行了某种改造特化，令其成为可以支持远距离射击注射还不会令针头断裂留在受注射者体内。
这样尽心尽力的改造便是为了在对吽使用加持时不会反而将对方伤的太重。
尽管那份针剂钉射的疼痛依旧存在，但起码成果会是喜人的，也能在绝境之中成为破开困局的希望。
但这位年轻的黑医显然还是漏算了一种可能性。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有些尴尬的一幕。
两根针头能够通过阻截弹丸与弩矢的金属层，却没能钉穿第二层经由源石技艺激活活化的胶质防护层，好端端的笔直金属硬是撞成了歪歪斜斜的模样，内部的药剂也没能得到释放。
但还是硬生生挂在楚信然的背后，歪斜的针头不依不饶地卡在风衣面料与内部的铁丝网与角质层里，被他无奈的抬爪抽出，刨开自己的手腕袖口来手动注射。
尽管通道弯弯扭扭让药液若是有自我意识的话会觉得很赣，但在那金属锐指的按压下还是在几秒内轻松贯入了楚信然的静脉血管之中，甩开那支药剂的下一秒便要迎来了伥鬼探出的无形之爪，其巨大的利爪正被血色的能量映出狰狞的形迹，也映出那扭曲憎恶的目光。
楚信然迎着那目光，也探出了自己那被铁黑色手甲覆盖的手掌，在纵天元惊愕的目光中以那比例无比悬殊的金属利爪抵住了了那庞然利爪，于下一瞬，利爪握紧！
怦然爆碎的血色光华中隐有痛苦的吼叫，那仍一副无形姿态的伥鬼在水流中步步后退，不再被血色光华映出形体的它仍是因为冲撞着水流而显露出略显虚幻的轮廓，继而被踏步冲出的楚信然追赶而上！
一拳……
裹得仍是严实的装束看不出具体的变化，可这一拳带起的轰鸣之音却是货真价实的证明了针剂的效力，也正是这一拳，令那不需要额外的辅助便能目视、感知伥鬼状态的纵天元大惊失色，意识到伥鬼再一次被他这一拳击中，甚至整具身形不稳。
一直以来都只有它主动来接触残害别人，别人别说对抗它，就连接触都做不到的伥鬼，便是纵天元最引以为傲的杀手锏，深信着只有林舸瑞的沙暴、魏彦吾的剑意……那些当初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们才是他真正应当小心的威胁。
正因为当初曾并肩作战，才深信着彼此的实力，也深深了解折服于对方的实力，当站到对方的对立面后更是视对方为宿敌，认同对方就算在认同自己，也正因如此，当楚信然撼动伥鬼的那一刻，仿佛有着什么东西突然崩塌。
甚至直接呆住，没能阻止他那紧接而来的第二拳。
带着龙啸的第二拳。
也说明了那在针剂注射之后就不曾出现过的游龙去了哪里。
此刻正在他的身上，与他一同挥动拳头。
纵天元遭遇了怎样的冲击，他不知道，楚信然只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很不太好。
两管针剂，他只给自己扎了一管，除了似乎嗅到了一闪而逝的榴莲味儿外，便只觉一股力量在浑身的血管之中横冲直撞，陡然的膨胀感好似要撑裂他的皮肤，翻开他的血肉，这股盛烈难言的痛苦正是他挥拳的理由，全身疼痛难忍，耳边轰鸣不断，要么纵声咆哮吼叫，要么以实际作为来发泄！
没有凌厉的刀剑，武器在松手间便被水流抛开，只剩下那裹着五指的手甲，以及那被袖管掩盖着的略微膨胀的手臂肌肉。
最原始的暴力，甚至连源石技艺都不曾附着，仅仅是苍龙融入身躯为其缓解全身的痛楚，宛若拓宽了那股全身乱窜力量所奔驰的道路那般。
这一刻的楚信然一拳便砸碎了伥鬼的身躯，在其重组之前再一次挥动拳头，一爪刺入其半虚幻的形体，于略微好受些的状态中引动水流，攥紧利爪的下一秒引发那干涉魂灵的内爆，由此彻底宣告伥鬼的消亡。
“怎么可能。”事已至此，连开初不断给自己抬逼格的老人也发出了好似杂兵才有的宣言，可他又能说出什么呢？而今这一幕不仅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甚至根本无法理解。
这个年轻人凭什么能够以血肉撼动……不，还有那条龙，可就算是那条龙，方才也是和伥鬼颤斗许久，怎可能而今又能如此轻易地毁灭他蓄养二十余年的成果？
难道重点不是那条龙而是这个年轻人自己么？这……这更不可能才是……不，不可能……
纵天元陷入了无法理解的死循环，而楚信然却没有在干掉伥鬼的下一秒看向他。
反倒是转身看向了远方那正在便利签上写着什么的阿，方才开口说出了这种状态下的第一句话。
“你这剂量，应该调整。”开口出乎预料的沙哑，像是连声带都受到了影响似的。
楚信然还总觉得自己开口能有一股榴莲味儿和烟火气。
是真的烟火气，烟的刺鼻和火的炽热，混合着榴莲味儿一起难以言说。
是真的见鬼，自己又不是瓦伊凡和德拉克，还能嘴里喷火不成？
而且喉咙真的好痛，见鬼了，这药剂还伤嗓子吗？自己的喉咙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不方便唱歌吧？
吓得他赶忙操作了些水给自己润润，只是在这还在水圈里的环境下倒也看不出来。
“我想也是……”阿抬起头来，相较于一旁同样有些目瞪口呆的吽，他的惊讶与咋咋称奇主要还是针对楚信然的，“这次我稍微改动了下配方，毕竟这里的成品效果可有些超出我的预料，不过还是分成了两份，看来还是太刺激了。”
“你应该至少分成十几份……”楚信然皱眉，想起了他一开始还打算两支一起朝自己身体打，“没有下次了，战场上做实验的行为足够你在龙门近卫局接受几轮思想教育，真出什么问题还得拘留赔偿。”
这话一出，远处掉线似的纵天元倒是猛然抬起头来，对着楚信然手中还有的一支针剂投以渴望的目光：“药……是药啊！这才是你强大的秘密吗！药物，科技……”
这个一身科技制品的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阿的目光也变得无比渴望。
让那还在嘴硬觉得自己这种临危受命应该被嘉奖的阿回过头来，露出些许嫌弃的目光，只觉得看到了个老变态。
“强大的秘密？或许吧。”楚信然看了眼手中的针管，再看了看自己的手甲，耸了耸肩，倒也不得不否认自己刚才那几拳几爪的力量发泄感十足，好像确实力量变强了似的。
但是打伥鬼等于打空气，都没什么实在的痕迹证明那股力量的差异，只有他之前的疼痛感真实的一匹。
现在也都还蛮痛的，只是逐渐减弱了些，连带那份膨胀的力量感也有些许的消退，显然不是什么长久的强化效果，楚信然思索着回头还得检查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什么的。
这针筒还捅过自己外套里的钢丝，得考虑打破伤风疫苗。
还得找牙膏刷牙。
因为嘴里还带着仿佛能喷火的怪味儿，光是漱口可没用。
不过眼下也不是什么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只是废掉了对方最忠心的狗之后，再看向那似乎心态出现了些变化的老头，楚信然抛了抛手中这药剂。
“但我觉得您老这身体怕是受不住。”
他话落，在阿瞪大眼睛盯着的抬手间，竟将其抛向了纵天元。
“但你看起来很想试试。”
“狂妄自大。”
幻觉般的水汽在针剂抛出时又宛若实质，令那针剂在空中划过缓慢的弧线以及一连串的气泡，也让楚信然有空看到老人伸出双手来接住它的渴求模样。
看的有些想摇头。
这家伙似乎真以为自己能一拳锤爆伥鬼全靠药剂了。
楚信然可是知道自己一直对那些牛鬼蛇神有些莫名其妙的克制，就像那些黑质总能被他召出的水流除尽，那些水流甚至不需要源石，严格来说便也不属于源石技艺的范畴。
只是他也确实可以依据源石技艺的原理召引水流，也就理所当然的去学习那些前人总结在教科书，总结在书籍上的路子。
不论是否为源石技艺，那些技巧倒都是共通的。
关于这一点，见识过萨尔贡、叙拉古巫术，也见识过大炎道法、叙拉古神学、莱塔尼亚音艺的他能写出不少颇有说服力的论断来。
见识过那些画面的他，可以断言自己的源石技艺还谈不上真正高深强大，却也明白自己的力量确实有些异常、特殊之处。
这样的特殊之处，这老头能有么？
将那药剂抛给纵天元的楚信然当然是怀着坏心眼，老人想得到，可他此刻也没能走出那份仍然缠绕着他的思想困局，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能够安心的理由，他悍然给自己打上了那一针。
刹那间，这片地下措施再次显现那犹若地质天灾再现时的震动。
龙门近卫局以及某些民间团体还在赶来的路上。
而在另一边毗邻黑市的黑拳赛场上，身形单薄，在参赛者行列中甚至谈得上矮小的萨科塔人，已经踏上了战场。
她的对面同样是一位初登上擂台的选手，一个手持巨剑的萨卡兹人，穿戴着远比他大部分同族同事更加厚实的甲胄。
倒是像极了某两位远走卡西米尔的同族，可他的源石技艺远没有那两位同族那般被人敬畏的同时凶名远扬。
他的源石记忆，仅仅是冲击、与震荡。
可面对一个持铳的萨科塔人，这已然足够。
冲击与震荡，加上他那厚实的甲胄，足以让铳械这一武器符合世俗宣传的那样，成为「杀伤力并不十分出色」的武器。
在倒数结束的第一时间，率先捡起自己那柄守护铳的能天使，也确确实实体会到了连发铳面对这类甲胄敌人的尴尬之处。
“靓女，恁在给我刮痧吗？”
看起来相当融入龙门市井的高大萨卡兹开口倒是很本地，手中一锤子抡下也只能让能天使退避后撤。
可这乱七八糟的地面却也不只是那柄Vector型号的连发铳，正如楚姓导师教育那般，已然提前托德克萨斯协助放置的能天使，此刻便是在奔跑与翻滚中摸起了第二柄拉特兰铳械，并且还是中长距离的突击铳械。
HK416，铳口火花连闪，光翼与光环迅速延展开来。
拉特兰人掌握铳械近乎本能，而自本能之上延展的源石技艺也多与铳械的适用技巧息息相关，而能天使的源石技艺，便是对连发铳的连发功能进一步升华。
射速增倍，弹容量扩展，连发铳打出转轮铳气势与伤害。
哪怕方才是刮痧，眼下也能打出伤害来。毕竟，蚀刻子弹动能的层层叠加若能做到，那么洞穿护甲也并非难事。
可观众们并不喜欢这种画面。
一方过载输出，一方迎着弹雨冲锋的画面一旦成了拉锯，便只剩下疲劳，其观感尚不如两个冷兵器对砍，哪怕能天使获得了胜利，也没能迎来什么欢呼。
只是待到赢下这一局后，赛场负责人在没有获得老板下一步指示，便先行按照规则，认同能天使的擂主身份，提升挑战者难度后，观众要的观赏性也就能逐渐出现了。
面对一贯的一人一兽组合，能天使逐渐显露出惯常拉特兰人难以做到的过载程度。
第三柄铳械，第四柄铳械，第五柄铳械……长枪管AR-15、SVD、L115A3、Mk12 Mod 1……
甚至已然能够做到除去手中的两柄外身侧还有六柄铳械斜立身侧，一同开火的过载模式。
令所有观众动容的钢铁洪流肆意碾压着血肉与金属，挑拨起了所有人的神经，甚至让德克萨斯都直接愣住。
后知后觉的摸出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给楚信然那边看看。
她很少见到拉特兰人，但哥伦比亚有着不少使用铳械这类贵重武器的暴徒，甚至她自己的家族里就曾经有过不少。
见到这一幕，很多人都在兴奋，很多人都在狂热，他们似乎觉醒了新的爱好与审美，只有德克萨斯皱着眉头。
她只觉得这不太正常。
尤其是远远看着能天使在屏幕中偶尔的特写中展现的那副冷漠。

NO.42:龙门近卫局还没来吗？
中远距离杀伤武器铳，据传最先由拉特兰人发现，也因此成为拉特兰的标志之一。
可相较于那份发现，真正让铳变作拉特兰标志之一的原因，还是拉特兰人，尤其是萨科塔一脉对铳械近乎种族天赋般的如驱臂使。
而今早已有着无数份的资料证明，铳械这类杀伤武器在萨科塔人手中与其他人手中是两幅模样。
同样的铳械，同样的训练时间，萨科塔人总能在精准度、射击数、以及铳械本身的质量保护上遥遥领先于他人，其他人为了掌握铳械而进行的艰苦训练在他们眼中其实是其无比费解的东西。
因为他们生来便有这样的天赋，也无法将这份天赋转化为技术用于传授他人，毕竟天赋这回事，当真是很难说清。
有人说，铳械或许本就是远古时期的萨科塔人为其种族量身定做的武器，其打造本身就融入了对萨科塔一族身体研究的禁忌。
也有人说，拉特兰一直进行的机械研究早已超过他国数个世纪的水平，他们在暗自进行着人体改造，进行着是血肉与机械交汇的禁忌研究，整个萨科塔族群都是这份研究成果，而他们的宗教教义正是为了掩盖那份血腥残酷的现实。
还有人说，拉特兰钢铁圣堂旗下第一重工厂，炽天圣堂一直在紧锣密鼓的执行一场计划，要将拉特兰全境的所有公民纳入名为拉特兰法典的源石技艺之中，要以机械与钢铁来为所有拉特兰公民的天赋转化进行过度。
这些都是一度流行过的拉特兰阴谋论，而这些阴谋论也只是在诸国之间流传着，拉特兰本土倒是完全不将其当回事，政府懒得澄清，公民们也只是觉得荒唐和弱智，除此之外不作他想，继续平稳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拉特兰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了，既没有什么外交发言，也没有什么大型灾害，更未出现什么惊世骇俗的犯罪案情，好像就只是个固定产出某些教义讲述、机械详解，甚至是啤酒品牌名的，遥远又平和的国度。
连龙门的国际频道也很少有关于拉特兰的内容，不是因为太偏远闭塞，而是确确实实没什么值得报道的新东西。
或许源石甲胄是个很好的报道点，可关于那种东西的研制却也是机密事项，是唯有出现必要阅兵或是真正开战时才会放出的东西。
拉特兰本土的记者并未考虑过那种东西，而驻拉特兰的记者也没能找出那种东西的本事。
所以迄今为止，龙门市民们对拉特兰印象最深的还是从十几年前时候在龙门盖好的教堂，街坊邻居表示里面的神甫修女还挺和善，好交流，而孩子们在龙门学校上课时关于机械方面的教程偶尔也能看到末页署名有拉特兰的机构什么的。
就像是那种没什么破事，偶尔会想一家人去旅行看看的新奇国度，神学者与机械加工方面的从业者们所向往的土地。
去过拉特兰的人总会不厌其烦的向他人描绘拉特兰的中心城市，那座钢铁圣堂的壮丽与华美，并将其与伊比利亚的水下火山，玻利瓦尔的黑流树海等景色并列排放的地步。
将人打造的建筑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排在一起多少有些争议，但能让那些人这么说的话，倒也确实证明拉特兰主教堂建筑的出色之处。
光是这些了解还完全不足以描绘一个国家真正的模样，龙门人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了解一个尚未踏足过的土地全部。
所以这场拳赛的观众们，也从未见过一个萨科塔人在战场之上全力全开的模样。
那将是铁与火的洪流，带起血的泼洒与肉的崩裂。
死亡如影随形，紧随于那炽烈的光焰之后，不论生前何等经历，不论灵魂高低贵贱，死亡都将一视同仁，予以亡者平静的救赎。
正如萨科塔人战场上常有的祷告：
【愿我的弹雨能熄灭你们的苦痛】
胜利的讯息即是甜美的福音，迅捷的死亡也是灵魂安详的归所，“信仰悬在你心口上方十公分处，语言流入你的血液，子弹滑进你的弹仓。”
晦涩难懂的语言好似拉特兰语却又类似于某系的变种，哪怕赛场本身的监控系统也有对声音的捕捉，这番话也仍旧让观众们难以理解，哪怕卡西米尔的职业主持人学习过泰拉几个主要国家的语言，其中更是包括了拉特兰，也难以辨识这番言语的意义。
他当然难以理解。
这是古拉特兰语，而今只存于某些格言的雕刻以及某些传承至深的组织以及部门的部分定型语中。
比如对彼此的祝福，也比如对经典的概述。
传承总是容易被时间朽坏变质，正因此才有这原文保留的必要。
这句话也是那些得以保留的原文之一，是对萨科塔文化守护铳的概括，是对枪械与信仰的概括。
显圣之言，铭刻于子弹之上，每一颗蚀刻子弹都价值千金，每一颗蚀刻子弹都由拉特兰技术打造以为与铳械的完美配合，对源石技艺也有着萨科塔特有的加成。
最纯粹的拉特兰铳弹与铳械向来都被称作危险的黄金，那是只有真正的钞能力者才有资格长期使用的东西，而对拉特兰人们自己而言，却谈不上那样的珍贵。
这就好比大炎的沿海居民区，海鲜总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而在内陆就能卖出些匪夷所思的价格一个道理。
不过这个比喻始终有些粗糙，比如内陆与沿海的食材转运终归会有些质量劣化，而蚀刻子弹相较于其他铳弹可是确确实实能将拉特兰铳械的机能完全发挥，甚至额外附上其他的效果。
——不过这终归还是对萨科塔人而言的。
自始至终，蚀刻子弹就是为萨科塔人准备的东西，毕竟这玩意儿就是拉特兰人研究以配合铳械的仿制改造品，自然是为了自家兵种服务，而那些并非萨科塔却还想方设法的弄来了拉特兰铳械与蚀刻子弹真品的外族人……用这类东西……要么是炫耀财力，要么是为了研究，也或许是图个省心。
毕竟这类东西的额外效果虽是限定种族与地域源石技艺效果下的，但也有着较高的稳定性，并不容易损坏铳械。
只是眼下那执着铳械的，可是正牌的萨科塔人。
甚至是能够低语出古拉特兰语显圣祷言的萨科塔人。
若是纵天元仍在这里，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叫停比赛，意识到这个女孩儿问题很大，也将意识到这一整件事的严重性。
可他确实不在。
他更重视楚信然那边，虽然哪怕是在楚信然那边他也因为重视得不够而吃了大瘪。
而今更是有些昏头的将药剂打入了自己的身体，在体会到力量的膨胀之前，老朽的身体将会率先被澎湃的药力搞出更实际的问题。
「你应该至少分成十几份」。
楚信然对阿说出的话语可是当着纵天元的面，可哪怕这都没听进去，他也只能感叹人心态崩了是要整个人都不对劲。
然后面具后的脸笑的贼吉尔开心的上前，抡起现在还大了一小圈，待在手甲里还有些不自在的手掌。
抽他妈的！！
而相较于还在殴打老人的坏东西，黑拳赛场那边可就果断多了，也显得血腥多了。
能天使在乱杀。
陈述句，并且是真实意义上的非形容。
刺眼的火花，飞溅的血液，裹着甲胄的断肢，以及已经红热却未停止喷吐火舌的铳口，听声势俨然是什么激烈的战场，可再看实处俨然是一人成军的火力。
如此一来别谈什么黑拳赛了，之前这黑拳赛场上满是冷兵器与源石技艺的对抗。
而今源石技艺更是用在铳械这类热武器上，唯独没有拳的黑拳赛已经达成了个人屠杀环节。
红色的短发随风飘扬，身后隐有长发的光影，橙红色的眼瞳泛起金芒，空洞而又冷漠好似被下达了指令的机械。
能天使的攻势仍在持续，金属的洪流仍在咆哮。
她持铳的双手稳定无比，与身侧悬在半空的铳枪一般即便颤动却不影响准心，狭长破碎的羽翼之下是同样破碎却又散发着暗金辉光的圆形纹样，如此的她，神圣无比，带着别样的美感，可却没有一人敢直视这样的她，生怕目光被她察觉，那铳口便会转移而来。
那固定整个赛场的铁栅栏缝隙可大着呢，完全拦不住铳弹。
这样的赛场之中，也只有一个人敢于直视着她，甚至犹豫着是否要登上台去。
而今的擂台已经只剩一位重甲斗士还在支撑了。依照擂台规则，守擂两场之后的每一场都该依次增加对手数量，有缺口就要立刻填充，可现在那位重甲斗士的同伴仍未出现，似乎连其他的选手都畏惧于那萨科塔女人在擂台上的表现而裹足不前，不想一同上去成为带着破碎盔甲的碎肉，也不想轻易将性命丢在这种地方。
他们这样的退缩会招来怎样的违约金和惩罚暂且不提，而今他们不上，那位重甲斗士可就惨了，前两位重装选手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的盔甲眼见也没之前的厚实，哪怕有着源石技艺强化护盾硬撑，眼看也撑不了多久。
德克萨斯并不在意那家伙能撑多久，和能天使一起听过楚信然讲述这赛场成员构成的她也对这些家伙提不起什么同情。
尽管大多是感染者，大多在这座城市的灰色地域温饱线挣扎，可这并不意味着这些可怜家伙没有可恨之处，而她也没空去了解他们各种故事，只知道他们来到这赛场厮杀，也签订了以死亡为前提的合约。
他们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却也觉得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连反抗余力都没有的死无法接受，德克萨斯姑且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不敢上台，可却无法忍受能天使继续在场上维持那副模样。
那副完全看不出是那个能天使的模样，那副毫无乐观开朗，甚至连话都极少开口，开口便是艰深晦涩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平日那个有些话痨又老是自顾自高兴起来的她。
又或是这才是真正的她？平日的表现都只是伪装？
德克萨斯不清楚，但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就令她想起在哥伦比亚发生的那些事，就让她想起自己的叔叔，也想起楚信然说过的话。
常驻的同事以后会是搭档什么的……稍微试着踏出一步来插手她的事吧……
那是过去的她根本不会做的事，哥伦比亚时的德克萨斯，极少对什么感兴趣，也没什么真正要好的朋友，更是没怎么考虑过插手别人的事，除了族里的事。
“按你喜欢的去做吧，你会是最后的德克萨斯。”
一副巨狼面孔的叔叔说过这样的话，他那时候说的每句话德克萨斯都记得，偶尔还会在梦中梦见那疮痍的庄园，醒来时的枕头都有些湿迹。
可她又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出乎预料的，在回想他时没什么悲意，好像他不曾离去过，他们都不曾离去过。
可她总是记着那些话。
记着那些话，便令她握紧了手中的源石剑。
划开那根本无人看守，甚至可能有人巴不得她这个未登记者直接踏上的擂台。
“喔！！一位新踏上擂台的鲁珀选手！记录上没有她的存在！根据工作人员透露她甚至是与能天使阁下一同来的同伴！！她上场了！这是要挑战同伴对擂台的支配吗！！”
还有主持人反应无比迅速的话语在扩音器效果下传播着，而那一直盯着那甲胄满是弹坑与裂口，对其上的血液毫无波动的能天使，也在德克萨斯踏上擂台时回过头来。
冷漠空洞的双目中的那道金色，在注视着同事时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倒是身侧的铳械已经转了过来，黑洞洞的铳口继续喷吐着火舌的下一刻，被无数凭空生成，贯穿而下刃光所截断。
【剑雨】
光型源石技艺，德克萨斯家族惯有的源石技艺，在少女手中有着其叔也赞赏过的锐利与精细，也将在这一刻，划开高速弹射而出的蚀刻子弹弹头。
拉特兰的能天使，哥伦比亚的德克萨斯。
两者皆非真名而是指代一个群体的代号，两者皆是接触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力量与人群，而企鹅物流的成员向来如此。
要么在身份上不同寻常，要么在经历上匪夷所思，大抵都没有普通人，也没有正常人。
而某些看起来正常的，只是还没等来揭露的时机。

NO.43:经典警察。
（周一惹，快剿灭。）
漆黑与寂静，一如漆黑的乡间夜晚，让能天使想起自己曾经就读的学院。
在拉特兰多的是那样位于郊外甚至乡下的学院，其师资力量与教学资源谈不上匮乏，但却远离市区，也远离繁华。
创办人希望以这种方式来提纯学生们的心灵，使其不受纷乱所扰，同时也希望在这般的环境下能让学生与教士们心无旁骛。
嗯，没打错字，确实是教士。
拉特兰是教皇国，其学院也大多带着修道院性质，神学也是拉特兰学生们的必修课程之一，教师们大多也是拉特兰教义下的教士，人人都能在神学领域为学生解惑。
人人都说拉特兰人都有着普遍的宗教信仰，并且其部分区域还有着更加原始的宗教信仰，这样的印象几近于理所当然，好似拉特兰人生来便是虔诚的信徒。
可这份虔诚显然也与生活教育环境有着直接的关系，更是上面有意控制其发展后心满意足的成果。
在这样的成果下，每一位拉特兰人从小便是接受亲人的耳濡目染，进入学校之后更有系统的教学来坚定其信仰，由此渗入这些人的习惯，一代接一代的坚定其虔诚的心灵，也由此让能天使这样跳脱得不像是拉特兰人的孩子也能对信仰保有一致的虔诚。
也正因这份虔诚，能天使在面对一些事的脑回路会偏向宗教，比如眼下她所面对的这片黑暗，便也理所当然的会认为这算是主所予以的磨砺。
她清楚地记得上一秒的自己还在擂台之上，手中持着HK416、加长枪管AR-15，面对那气势汹汹冲来的装甲大汉扣下了扳机，激活了源石技艺回路，是而下一秒她于恍惚间瞥见了什么熟悉的影像，自那一闪而过中感触到了陌生却又觉得久违的湿冷，继而陷入了眼下的黑暗。
自那份长久的黑暗之中，她的双眼好似适应了那份阴影，隐能看到黑暗的边界，有着并非那样漆黑的轮廓，可以瞧见些微别于漆黑的实物阴影在机械般的运动着，而那运动的阴影之下是什么跳动的物体。
若是靠近甚至能听清些微心脏的鼓动，可那又是怎样巨大的身躯才能直接让人靠空气听的心跳声？
能天使参与过对某些大型源石兽的围剿，但也对这幅情景无比陌生，可她又有着那份莫名奇妙的熟悉。
那份不止一次出现过的，分明没有印象却莫名其妙的熟悉，正是促使她行动的动力之一。
她隐约觉得自己的记忆或许有些问题，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受便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线索。
于是她便从来不曾抗拒，踏步上前，与那微弱的光线中瞧见那阴影的轮廓，通过她头顶那从未熄灭过的轮环。
只是当瞧见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望着那些不断在血肉上挑拣的机械手臂，也望着那随着她走近而逐渐被映亮的桶状培养皿。
里面泡着缓慢起伏的萨科塔人，双目微闭，呼吸绵长，每一次都能带起一串小小的水泡自下而上。
这样的桶状培养皿不止一处，随着她的迈进与行过在映出的光辉中显现又隐没，与那些操作台上还在操作着血肉机械手臂一起。
让能天使的目光动摇，隐能想起一些旧时付诸一笑的传闻，一些关于萨科塔秘密的传闻。
那些能是真的吗？那些将萨科塔称作人体试验的产物，能是真的吗？关乎自己这一族真相的故事，能是真的吗？
这些难道不是幻觉么？
能天使迈步，走在那些培养皿之间，感觉自己脚下踩着一条通往什么房间的道路。
如此鲜明……
她在那条大道中左顾右盼，望着那些无比真实纯粹，完全不像是假想产物的实验现场，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前方张开的大门前，大门紧闭着，古朴的沉重石门在这充斥机械的房间中显得有些突兀，而那石门之上交叉作X的凹陷则像是什么开门的机关，有着同样眼熟的轮廓，好似自己一定见过那般。
“炽天使的改造进度很缓慢啊，总监先生。”
蓦然间，能天使回首，望向那站在石门台前不远处的阴影，犹豫着走近，却也仍然映不出他的脸，也并无丝毫的熟悉之处，只对他的存在无比好奇。
“天使卫队的重中之重，进度若能快起来，怎能担得上炽天使的名号？这可是炽天使，不是什么主天使能天使权天使一类的低级存在。”
回答的声音倒是令能天使惊讶起来，这一次她感受到了熟悉感，一种绝对在哪里听过其声音的熟悉感无比强烈，可细想又是一片茫然。
寻常失忆者可能有的什么头痛全然没有感受，只有纯粹的茫然。
“中下级天使卫队犯不着改造，他们没有那份权利，权天使更是涉及太多的外乡人，技术不应外泄。”
“蛮可惜的，分明权天使里可有不少好苗子，若是能吸纳到炽天使的行列，想必更能接触主的荣光。”
“那些家伙的加入当真不会有染主的纯粹么？可笑至极，你难道忘记了那头龙对我们的造成了多大的损害？那一剑几乎完全覆灭我们人造天国的心血，冕下竟然还既往不咎的放他走！”
“那不只是冕下的意思，也是那一位的意思，人造天国终究是空想，连巴别塔都失败了的如今，我们又何必去重现既定的失败呢？若真让那核心保留，拉特兰恐成地狱，堕天使可要比萨卡兹来得更为可怖。”
“空想？炽天使卫队的结成已经证明我们的技术无错，这一点更是在那些投放至公证所的执行人身上得到印证！
只消继续天国的结成，我们必能创造新的神话，不论是龙还是恶魔都无法危害我等，哪怕是深渊之底的恶物也能一并挑战！”
“天启之日也绝非此刻，黑锁与白匙未曾归位，拉特兰仍要在诅咒中坚守屹立，且看谢拉格和维多利亚的状态吧。”
“卡兹戴尔的诸王庭呢？他们仍在沉寂？”
“放任王储待在维多利亚的他们，大抵是想完全的置身事外吧，只等着最后的审判日来临。”
“愚蠢……他们的子民还在流离失所，他们的国四分五裂，而他们还打算继续沉寂？”
“他们仍在等待真正的魔王。”
“真龙雄踞，狼神兴盛、神王蓄势，他们竟还在等？！”
“有斯特凡诺给他们的承诺，没人不相信他们的决心。”
“那个家伙……”
“连那一位也是抱以尊敬的永恒之人，他的承诺很难让人忽略。”
“可就算如此，这片大地也不只他一个特殊，只是望着他到底能有什么意思？路西菲尔的发现记录已经愈发稀薄了，越来越多的枢机卿相信她找到了新世界，若她真的成功了，届时大家又会是怎样的——谁！”
——
陡然间，灯光自上而下的打来，被罩在其中的能天使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两道人形阴影陡然回头，哪怕看不见实际的面容也能确认他们盯着自己，同时还能感受道那切实是源石技艺波动，那是萨科塔人很少使用的，铳械以外的源石技艺波动！
她应该做些什么，在手中没有铳械的状况下或许也该立刻选择逃离。
可她的双腿仿佛与地生根一般拔之不得，根本无法迈步，只能瞧见那汹涌的源石波动呼啸而至——
继而穿过她的身体，朝着身后奔驰而去。
“蛤？！”能天使立时回头，便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源石技艺抵达之前跃入黑暗之中，带起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与人群的叫喊。
她才是「主角」！
若能天使还能保持平静的话，大抵可以想到这其实压根不属于她的记忆，而是那个人的，她只是有幸旁观，她只是认识那个人，熟悉那个人，所以能够填补那个人的轮廓。
那个人在黑暗中唯一保持着清晰与光亮，直至跃入黑暗之前！
那是……
“姐姐……”能天使呆呆地呢喃着，呢喃着那个在她印象里很早就离开了家里也离开了她的身边，早早便参与了工作后来便再无消息的亲人。
也正是她如此呢喃之后的下一刻，无数纷杂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那是她在学院里生活的画面，那是她在学院里惹祸的画面，那是她被上面叫走的画面，被叫去一个机构的画面，无数的机械与人群围绕着她，劝诫着她，令她回忆起一个人，为此甚至赋予了她某个职位，甚至经历了无数训练与试验，而最后，她又逃了出来。
似乎在那样的画面之中，总有一个身影，那是她的姐姐，那个本以为没什么交集，也已经不在意了的姐姐。
还有她那认为背叛了自己，一个人抛开的朋友。
莫斯提马，她又在这些画面中扮演着什么？
那一刹那她想到了许多，可立刻又有仿佛大脑撕裂般的痛楚打断她的思想，令她不得不面对另一个自己，那个正在操使着他在训练与试验中所被引导而出的潜力，正在肆虐于赛场之上能天使，正在妨碍着她取回身体的控制权。
其实那根本连人格都谈不上，仅仅是心理引导与训练过程中的执着给自己打造出的作战状态。
可那状态的控制权一度都群体意识支配，而非自己如驱臂使的开关。
眼下她所要做的，便是与那份固化的思维方式，固化的习惯做对抗。
她只希望在此之前，德克萨斯能坚持的更久一些。
她已经看到了那位看起来只对导师会温柔些的麻烦同事竟站在她的对面，召引着光剑之雨般的源石技艺挡在她的身前，甚至持剑直冲而来，俨然是找到了突破口，简直能令她叫好！
自己的特长几乎全在铳械之上，而铳械作为中远距离武器，被近身的结果显而易见，便是上次铳剑话题便已提过的内容。
被近身的萨科塔人，要么给自己搞个近战武器，要么便是试着拉开距离，或是搞些铳斗术一类的，主要该被归类为格斗技巧的技艺。
能天使是后两者，不论是是否进入那种状态，都是如此。
她希望德克萨斯能坚持的更久一点。
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后撤步，枪托砸击，短柄连发铳Vector操之在手，只消拉开一尺之距便能斜身腰射，铳械固然是中远距离武器，可也有短柄铳这类算是近距使用的类型。
而另一边，德克萨斯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
她没有躲避，也没有退，那一梭子的蚀刻子弹在拉特兰人的源石技艺下附着以额外的射速与冲击，却也没能真正脱离她那琥珀色的双瞳。
最后的德克萨斯，没有家族束缚的德克萨斯，根植于血脉，沿着纽带传递的纯净狼神之血，赋予她更进一步的视野与反应，那将是能够近距离撕裂铳弹的极速，挥舞着两柄源长刀电射而出！
疾风骤雨般的刀刃挥舞，炽烈如光的原始刀刃抵住了弹丸的冲击，分开了构造弹丸的金属，并全然不在乎被一分为二妨碍了轨迹的弹丸仍然会伤到身体的可能性，凶狠的灰狼意在破坏其手中的铳械，并且已然得手！
刹那间，与灰黑色的发色毛色截然相反的黯淡斑白狼首在咆哮，在嗥吠，在朝着那看似分神呆愣的萨科塔继续挥刀。
哪怕要以刀刃贯穿其双手也要将她从这份诡异的状态中带出，怀着这样过激却又毫无动摇的目的，德克萨斯的眼中闪动着德克萨斯家族传统的冰冷辉光。
却又在下一秒，被骤然扇出碎片光翼所冲击，更被骤然提升光亮的轮环巨响打了个措手不及！
任谁都没能想到，萨科塔那只有源石技艺鼓动之下才会微有改变的轮环，那个阻碍了太多萨科塔人戴帽子且被戏称为日光灯的轮环，能够真正在光亮度上提升到闪光弹的程度！
霎时失明的德克萨斯一刀并未挥到空中，却也能凭借手感察觉伤口太浅，她凭着前一秒的记忆挥出第二刀，却只觉斩在了什么金属般的硬物之上，在那瞬间更是听到了铳械重新入手的碰撞声以及无比冷漠的，由古拉特兰语念诵的悼词。
“等等！”尚还未能夺回控制权的能天使能做到的只是妨碍手指慢半拍的扣下扳机，而德克萨斯也反应迅速的一剑贯地，剑雨复要起手，哪怕慢上半拍也要力求少吃些子弹。
她已经做好了进一步负伤前提的准备，只是在那之前十数秒前，倒是已经有观众敏锐察觉到了主持人都没能察觉到的，一道黑影直冲赛场铁栅栏的上方，并喊叫起周围人一同关注，只是收效甚微。
只是不论他们有没有喊到别人，都不妨碍那道黑影站在擂台灯光照不到的顶端，一拳砸下！
高高在上的巨响在轮环闪光弹环节中响起，破笼而下的黑影自上方直坠而下，又是一拳！
澎湃的冲击波带起呼啸而来的气浪降低了些微赛场上的温度，仗着头盔镜片压根不在意闪光弹的楚信然突入赛场。
这一次，终于有着刺耳的警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还有着更加洪亮的，似乎是与无人机扩音器以及赛场本身的扩音设备一同回荡的吼声响起：
“龙门近卫局通报！所有人放下武器！待在原地双手抱头别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虽然尤为的震耳，但却也是令不少人安心的女声，不出预料是最喜欢拽着喇叭的诗怀雅小姐。
他们终于来了。

NO.44:他溜号可老快了。
（生于黑夜复刻，不知道w能不能加点潜能。）
龙门近卫局的Missy，碧翠克斯•诗怀雅，热衷于拎着一把链锤的同时带领着一队无人机在行动地点与案发现场出现的高级警司，其链锤自然是为了对敌与自保。
而身侧的无人机则是提供视野、提供扩音功能。也能额外作为信号接收器等多功能产物。
龙门近卫局能在某些信号屏蔽的地点得以保有电子相关的联系方式，也有这方面的条件补足——
当然，这方面起主要作用的还是改装用以专门提供小型信号基站与网络反制的信号车。
伪装成与一般警车相似的模样停靠在或隐蔽或拥挤的位置，让龙门近卫局的行动组与特别督查组即便是在纵天元的数据管制地盘也仍能保持联系，甚至畅通无阻。
不过在这之前，无人机总是要来的比网络破解还要简单直接。
这类可以通过源石技艺遥控的源石机械飞行仪器，在大炎、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等科技通行的国度之中颇为普遍且常用，也理所当然的经过了数次更迭换代，由此延展出了数个特化的分支。
不过诗怀雅所用的倒是颇为朴素，并未因为经济充裕就要搞成什么十全十美的模样，而是单纯依据需求特化了抗源石技艺与物理冲击的稳定性，搭载着喇叭麦克风。
所以她才永远是战场上声音最洪亮的那位，相较于近卫局办公室里龙争虎斗的难解难分，战场上的嗓门最大的还得是这位的虎吼。
而那头龙倒是挺「低调」的。
作为特别督查队的队长，陈晖洁只会对手中那队员们人手一支的对讲机发布简短有力的指令，并在下令的下一刻也一并投入到行动中去，而非诗怀雅那样作为常驻的指挥者要在战场上接连不断的下令的状况。
只是这一次，他们特别督察队并未如往常那般，在近卫局普通警员们都还未能涉足的最前线迎来敌人最激烈的反击。
这一次的突入无比顺利，仿佛敌人都未曾察觉到他们的潜入。
尽管特别督查队有着无数次关于潜入执行的训练都力求做到这一点。
但通常而言，被上级标注为极难的任务现场总是不会有那样理想的环境。
他们的训练是为了尽量成功潜入，而环境总是苛刻到与期望相左。
所以他们也总是做好了对于这个难度标注的任务随时从潜行闪电战变作艰难攻坚战的准备。
而这一次的现实便似给他们开了一场大大的玩笑。
他们没有去管黑市，也没有去管工厂，更没有去管黑拳赛场，那是其他行动组所负责的区域，他们的任务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抵达纵天元的议事处。
那也将是那个老人的老巢，也是那个曾经与龙门的无数权贵有所交集，却又让龙门的执法者欲除之后快，但又始终受制其势力的老人，用来谋划龙门灰色领域的社交场。
他们成功了，路上出乎预料的顺利。
黑市中的买卖者没有注意他们这一行其实装束很可疑的可疑分子，因为黑市中向来充斥着可疑分子。
工厂区安静异常，不过他们的必经之路并非工厂内部，便也不去在乎那些事，甚至怀疑行动已经被对方察觉，纵天元大抵提前疏散了工人，在老巢悠闲地等待着他们。
特别督查组执行过很多的危险人物，也见识过龙门不少的「大人物」以这幅态度来迎接他们，这些应对经验让他们不畏惧任何装模作样的黑势力，只消明白对方涉足案件与恶事，并且用尽浑身解数的抓捕对方即可。
有必要的话就地执行死刑也是允许的，那是长官赋予的权利。
不过除此之外，也或许会失败，会减员。
这些也都是特别督察组需要面对的现实，这个小组的组员总是退役的特别早。
否则便很难有个善终，自始至终，每个组员都是为了这座城市的治安而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而这一次，对那位有着无数传说与事迹的老人发动总攻任务下达的那一刻，队员们便也都或多或少做好了准备，明白这一次或许将是一次会让队伍大减员的艰难作战，上一次的这种作战，还是那高级督察组刚组建那会儿，由楚处长担任队长的时候。
特别督察组的队长大抵会成为近卫局的掌管者——这样被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说法也是打从一开始便有的。
尽管那时候，大家都还觉得楚处长的位置不可能动摇，某种意义上的「地狱煎熬」也还要持续很久，特别督察组的不断换血也一样要持续很久……
现实却是不到一年的时间，特别督查组的环境在变好，而龙门的状态，也在变好，而他却辞职了，离开了龙门，很久都不曾有过消息。
有些人隐隐能察觉到什么，却也不愿意谈起。
甚至不愿意回想起当初那个时候。
只是每当感觉将有最坏的时候到临时，他们又会回想起当初，想着再坏也坏不过那时。
就像此刻，他们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做好了迎来凶猛迎击的可能，甚至有人仓促间接到任务写好了简短的遗书，然后也不免想起当初那段最黑暗的岁月，那段连楚处长都时常负伤的岁月，然后继续于眼下所执行的任务，小心翼翼，无比警惕的，以源石技艺砸开了这地下黑市最东侧的巨大建筑大门，缓步推进——在疑惑和警惕中继续推进。
疑惑这一路好似心理陷阱般的无抵抗无陷阱，甚至无人。
好似未战先逃般的人去楼空，也好似降低大家警惕一般要来个大的，彼此四顾中满是疑惑，连对讲机中传来的陈sir关于继续前进的命令都有些迟疑起来，在打量着一路走来并不杂乱的陈设中，目光蛮是惊疑。
人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还落在后面推进着黑市控制与工厂检查的龙门近卫局大部队能给他们解答。
“谁把你们绑在一起的！”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药物检查有缺失，实验室有使用痕迹，录像？录像文件被破坏了，查指纹？查个鸡儿指纹，你做药物实验不带手套？是，手套不好说，火炉边上有一摊烧的差不多的，感觉是手套。”
“如果纵天元的人都在这儿，那纵天元呢？！能不能联络陈sir和鬼sir？Missy那儿我已经报告了，她正在审问几个观众。”
一群人，一群被绑起来的人，一群装备还没解除完毕，还有不少能看到厚实护甲的人正被堆在一起，被近卫局的警员们以武器指着，在确认其危险性已经极低后又审问无果，只能先通报上级。
“很强的鲁珀和萨科塔人，很多的铳和剑？这是在说什么？没点更实际的特征？很漂亮？！漂亮是什么特征？！近卫局还有漂亮的呢！制服logo？你认识这个么？”
“画的跟回形针似的，企鹅物流？倒是有点像。”
“再问问，如果是企鹅物流我好像也不意外，上次好像监控里就有对的上形象的，就是这事有点难搞，她们老板可不好对付。”
“那里面提到的男人……那个装束……这不是一开始就有小道消息么？说是处长提供的这次消息……你看那边Missy的表情。”
“真可怕……Missy到底怎么看处长的？我以前还以为他们没什么交集。”
“要说前处长，小心点，还是先考虑这些家伙怎么处理吧，这次的头号目标还没着落，老中啊，陈sir回消息了吗！”
“她说她找到了！”
“啊？”
“找到纵天元了！已经逮捕了！”
“蛤？？”被称作老中的警员以那嗓门不算低的声音回应着，也让周围的警员们打出一连串的问号，就连那正一脸不爽的拎着对讲机说着什么的Missy也朝他看来，继而目光诡异起来的再次捞起对讲机惊讶道：“怎么回事！”
“纵天元被打晕了，被挂在一根钉穿墙壁的桌球杆上，胸前还插了张纸片。”
议事处的上层，陈晖洁和几个同事一起微微抬头看着上方那昏迷不醒，鼻青脸肿的老头，有人在对比他和记录与报纸上外貌差异，也有人在观察他那破烂的衣袍掩不住金属甲胄上的裂口。
但陈晖洁只是在看他衣服上贴的纸条，因为身高所限而只是抬头望着。
然后被一旁走近的星熊微微踮脚，抬手摘下，放在胸前看着。
陈晖洁也就凑到她边上也踮了踮脚来看上面的纸条，表情顿时垮下来。
从一脸苦笑的星熊边上走开，对着未关的对讲机继续道：“上面写着「近卫局效率不行了」，是他的笔迹，还是那样歪歪扭扭的。”
这话便也说的星熊投以无奈的目光，毕竟她也想吐槽这一点却忍住了没说，老陈这方面性子就太直了。
“他也配说近卫局效率不行？！我们已经赶得够快了好吧！那家伙就已经跑了吗！真就让我们负责善后啊？”
“可能也还有些其他事……”这时候陈晖洁倒是没有顺势继续「黑屁」，只是四顾这场景周围，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不只是把纵天元控制住，“别忘了目标的危险不单纯是他本身的战斗力，而是他掌握的势力。”
说到这里，她又一转低声：“我们本来都做好了会在这里遇上某些人手下私兵的可能性了。”
「我在安排找了，关于某些家伙的罪证……」碧翠克斯很能理解的回答……”纵天元保留纸质记录的可能性很低，我怀疑在什么私人数据库里。”
“回头汇合再说，先将纵天元纳入控制送到你那儿先行关押，我们要再调查一下这边现场，关于那些罪证把柄，或许我们这边会更早收获。”
“胡扯！纵天元能蠢到真把秘密藏在自己床底不成！这又不是什么垃圾电视剧，等着吧，说不定楚信然那家伙还有保留！回头还得让他来一次近卫局。”
“傍晚之前吧，别拖太久……”陈晖洁同意道，“就算是出了这档子事，也得加速搞定。”
“是啊，上午还有俩人来问我今年的近卫局假期能不能惯例呢，嗐，近卫局这事儿又没办法，越靠近年假越忙能怎么说，这年头真有什么企业能在一堆事积攒着没做的状况下还让员工准时下班放假吗？”
“尽量不拖延吧，今年年末的事确实很多。”
陈晖洁说罢，单方面关掉了对讲机，看了眼那正被铐上手脚，也仍然没有醒来的纵天元，再看向一旁方才从纵天元那边走来的星熊，后者见她看来便道：“上面很担忧目标耍手段，勒令要先行将其收押。”
“魏长官的意思吗？”陈晖洁皱眉问。
“不是，但他同意了……”星熊回答，板着公式化的脸，“审讯不能在现场进行。”
“那就回头再说吧……”得到了回答的陈晖洁挥了挥手，“通知信……楚信然在傍晚之前来近卫局一趟，我们需要他的证词。”
“好……”
星熊点了点头，摸出了手机，在她拨打的电话另一边，楚信然还在一辆出租车的副驾驶位，后面是德克萨斯以及靠着德克萨斯右肩，睡得安恬的能天使。
只是睡得安恬的只有她，德克萨斯还在思索着什么的同时，时不时扭头看向一旁的她，又偶尔看向前方副驾驶位没有回头过的楚信然，有些欲言又止的想问些什么。
她现在迷惑的不只是能天使的状况，更疑惑于之前战斗中的自己。
关于自己的某些变化总是靠着之后的回想才足够清晰，而眼下正是她回想着之前与能天使对决时所展现的源石技艺、移动速度、乃至出剑势头都不同以往的她，那是明显的变化，对于经常抽出时间来练习的她而言，只要对比便万分明显的变化。
一言以蔽之……自己变强了。
而这份变强不是什么锻炼和特训终于有了成果，而是突然间的，好像被赋予了什么一样的变化。
会是某些心理活动活跃，渴望展示自我的年轻人特别欣喜的变化，继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可德克萨斯不是那样的年轻人，有过家族经历的她只会觉得这种变化不是什么好事，而一模一样的是她也会胡思乱想。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倒是非常确定一点似的，便是她始终觉得楚信然能够解释她身上的变化，只是不知该从何开始进行这场对话。
这是很少有的，能够让她纠结的话题。
涉及她那其实并不遥远，却又不怎么谈及的过去。

NO.45:都苦的一逼。
（吃惊，翻了上一章间贴才反应过来w是限定池，真是活尸化严重……傀影啊……算了就这样吧。）
被德克萨斯看着的副驾驶位上，楚信然自打上车以来都没有回头说过什么，只是对出租车司机招呼了企鹅物流的公司地址便看向窗外，一副目光空泛的思索模样，直至手机声响起。
令他瞥了眼号码便接通道：“喂？吽先生，抵达事务所了是吗？”
那号码是鲤氏侦探事务所的联络电话，而联络人由那位吽先生担任，也就是那位在这场事件中唯一一个无事可做的佩洛年轻人。
他以为楚信然的指明人员列表中有他是为了做防护，结果却是让他操作仪器，并在操作之后便再无事做，守着阿却也没有迎来什么敌人，倒是看了好久的，楚信然和纵天元的对局。
在最好的观众席见证了前处长的力量后，态度也愈发的恭敬，连在手机中的措辞都态度低微了不少。
楚信然对这种变化细节并不在意，只是听到了确认后便继续道：“好，酬金会打到贵事务所账户上。值得强调的是，这一次任务会隐瞒两位的存在，这也意味着重犯纵天元及其势力的落网不会有两位功劳的记录。”
“不，这有必要提……”收到电话那头的推脱客套话后，楚信然纠正道，“你或许对龙门中上层的理解还不多，回头可以问问你们老板，纵天元在过去的龙门之中到底意味着什么，等你有个清晰的认知之后，就能理解你和阿到底参与了一件怎样的事件，而你们在其中扮演的定位又能为你们造就怎样的声名。”
而手机里再次传来了回应，是非常务实的，确信那与自身无关联的回应。
令他点了点头。
“是的，不重要了……”瞥了眼一旁那投来过目光的出租车司机，楚信然又重新看向了窗外，“纵天元的落网没有你们的功劳，这场事件的影响有好有坏也都与你们无关，近卫局晚些会来盘问我，我也会将你俩的存在盖过去。”
手机那头当即回以「近卫局的阿sir会盘问前处长？」的疑惑，让楚信然无奈的笑笑：“会的，公事相关，公事公办，这不仅是他们应该做的，也是我当初期望的模样。”
“好了，吽先生，接下来的事还有一大堆，但都与贵事务所无关了，还请好好享受假期吧，希望各位能有个愉快的春节。”
言至于此，那边便也传来了匆忙的祝福回应，楚信然便也挂断了通话。
倒是不忘划了划手机上方的通知栏，不出预料的，翻到了收纳入手机助手的来电提示。
并在他点开之前便再一次的传来，不再是被纳入手机助手而是占据了屏幕。
【ほしくま】
也就是说，星熊。
这东国语备注的名字字号颇大，让他再次无奈的笑笑，心头感慨着这来得还真快，手上也再次接通那号码。
“喂，好。”
相当简短的对话，仅仅是一句通知以及一句回应，便又再次结束了一轮通话。
毕竟就像他对吽说的那样，这件事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事还有一大堆，而这一大堆的事务之中，近卫局要处理的算是尤其多。
星熊是没空闲聊的，也不可能顶着能形成监听证词的音频录音状态中闲聊。
她只是来发个通知，发完通知便要告知长官，然后投入对现场的勘查以及对某些证物证词的收集上去。
纵天元的地盘对楚信然一行人而言只是要摧毁的地方，而对近卫局们而言还有太多的需要探索的调查取证，用以拖拽出纵天元真正麻烦的实力，以及他或许在这些实力之中埋伏过的后手。
一个年纪蛮大的家伙，总该考虑过给自己留些后路，否则死得那般轻易，何以对得上他过往的声名？
就像眼下这般。
本还只是用于敲山震虎，靠着这般方式来冲击他对此地的统治，结果却是他亲自送上门来，这般发展虽然和死亡出入蛮大，但就那假想考虑其实差不多，毕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应该会有的后手。
调查那些后手，弄清那些脉络，提前拆解与应对都是而今近卫局该做的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近卫局又能否能过个安稳年，那就不太清楚了。
楚信然可毫无给别人加班的负罪感，能把纵天元那个逼打一顿抓起来可是大好事，无异于复刻池一发入魂，而且还是白嫖的抽卡凭证，一分钱不花！
爷爽了，你们呢？
哦，你们没出在氪金啊？呃……那，蛮好的……
休假人是不会去体谅加班人的，因为休假人加班的时候也没人体谅他。
在这份混账加班的恶循环之中，最心黑的休假人便诞生了（x；
会给别人找班加的休假人，这狗王八蛋已经不是人了！
不过这也只是说说，毕竟楚信然这假其实也休不起来。
星熊的电话都在吽之后紧随而来了，这哪儿是能休假的模样？
楚信然也毫不怀疑待会儿紧接着就是魏叔的电话，然后可能还有林老爷子、甚至是大帝的。
emmm不过仔细一想大帝的可能性并不大，那头孽畜不太可能因为这种事打电话，倒像是能在见面的时候痛斥自己做这种事不叫上他的程度。
不过也或许会有些许久不曾联系的老朋友会听到些风声就给自己打电话来，仿佛自己还是个火星过时人那样，炫耀自己得来的二三手消息，惋惜自己的目标不曾实现。
毕竟在那部分人的印象中，自己就对纵天元当初那事儿蛮执着。
而那部分人也大多与这些领域无关，楚信然也只会对这些与外行人透露这些东西，就是因为就算告诉他们也不会影响到什么，这些家伙其实也根本不关注这些消息，只有闹大到能上新闻的程度时，他们才会一副真正火星人的模样跑来私聊把他当做火星人。
完全没有考虑过龙门近卫局前处长即便去了国外也有几个固定情报来源，用以了解龙门状况的可能性。
对于这帮人，只能说蛮怪的。
楚信然偶尔会配合一下，装作确实不知道的模样来惊奇一下，但更多时候是纯粹的敷衍。
不过他现在连接俩电话，想到之后还有，暂时有些不想理，连之前还在做的回忆都懒得做了，像是后知后觉般的现在才回头问：
“她的状态怎样了？”
也这时候回头他才注意到德克萨斯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听到自己的询问时还呆了一下。
“没什么大碍，不过睡得一直很沉。”这才抬起些头看向楚信然的德克萨斯，又扭头看向一旁的能天使，抬手撑起后者倚着她的身体，而后者哪怕被一手推得在后座上坐正也没有一点醒来的意思。
呼吸悠长，表情平静，甚至在两人的注视下还勾起嘴角笑了笑，咂了咂嘴。
楚信然怀疑她在做什么吃东西的梦。
不过睡得这么熟也属实羡慕，连点警惕心都没有，分明有着那样的身手，看起来却像是没有养出敏锐的五感。
“或许真的很累吧。”
也没有看到什么黑质缠绕附着其上的楚信然，只是抬手在对方的脸前晃了晃，以此试探其警惕性后又收回手来：“那种状态，她一共持续了多久？”
“战斗的体感时间很难判断……”方才还在犹豫该不该开口询问的德克萨斯听到这个问题，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问题推后，思索片刻后回答，“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吧？先后轮替了两次选手。”
“二十分钟的过载……强化过载……”
楚信然回过头倚着椅背低语思索着，而德克萨斯望着他那椅背边缘的轮廓，问：“你知道能天使那个状态是怎么回事么？”
“一个猜想，不一定对……”似乎也不在意思路打不打断的问题，楚信然听到问题便又探过半截身来，看着德克萨斯松开手后便又倚靠着她的肩头咂嘴的能天使，“能天使的代号或许除了神学典故外，还源于拉特兰的一个秘密军队兵种。这个兵种的士兵会经历一种与药物无关的，更倾向于源石技艺的精神诱导来释放萨科塔人自身的潜力，配合同时进行的战斗训练来做到萨科塔精英化培训。”
“而更高阶的话……”他瞥了眼一旁那仿佛都把耳朵支起来的佩洛司机，司机倒是知道赶忙掩饰一下自己的好奇。
但这也没什么意义，不过也无所谓，拉特兰本就传言很多，这方面的秘密传出去也仍然是传言，“则是涉及机械与源石技艺上的人体试验范畴了，那时候的能天使才是有可能身体出现问题的状态，不过或许她在那时候也不叫能天使。”
“前提是她这个代号真是因为这个兵种的话。”
“那她说自己偶尔会出现的既视感……”
“有人洗去了她的记忆吧，拉特兰有个机构很擅长做这类事，不过忘记的东西也不见得是坏事。
比如而今她这时不时就勾几个萨科塔人来盯她的身份，或许真揭开的话也就没你印象中老是笑着的她了。”
“呃……”德克萨斯听得回头看向这个还靠在自己边上的家伙，稍稍抬起头来还能看到她那睡着了也仍然没熄的「日光灯」轮环，在这本会有些昏暗的车厢里还给所有人打光。
看着这样的她，德克萨斯咬字清晰的说出一串炎国官话：
“但一个人是很难抛下过去的。”
她在哥伦比亚时学校里便有炎国官话的语言科目，而当入职企鹅物流知晓公司总部竟然在炎国龙门后便对这方面上心，来了龙门之后倒是颇有些不适应。
毕竟龙门人日常的龙门话与她学习的大炎官话颇有些出入，差点把她也给带偏。
不过她终归还是学有所成，也说出了她在学习过程中最为上心，练习纠正发音次数也最多的一句话。
这是她在一本炎语书写的书里看到的话，因经历而深刻，因深刻而上心，因上心而练习。
“确实啊，由你说出这句话便是格外有说服力。”
这份练习收获了楚信然略显欣慰的目光，感慨道：“只是人或许很难无法抛下过去，却也有「现在」，现在她在企鹅物流，认识你们，在对待过去的态度上也能有些其他的选择。”
这番话听得德克萨斯目光动了动，一如既往的抓住了重点：“你不打算参与吗？”
“弄清是非曲直，才能方便决定，不是么？不必急……”楚信然耐心道，“何况我很快就要去一趟拉特兰，鉴于上一次的拜访状况，那可真希望能是一场平和的画面啊。”
“意思是能天使可能回去么？”德克萨斯问。
“别对我的话做阅读理解啦……”楚信然无奈道，德克萨斯这寡言少语却又总能抓住要点的聪颖在这时候又显得有些疑神疑鬼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与其猜这些我倒是更惊讶你好像对她好了不少，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我确定了一些想法……”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试着先把大家作为搭档。”
“原来如此，那便要加油啊——”楚信然笑着说，“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呃……”德克萨斯望着他怔了怔。
“看来是有的。”
见她这副反应，楚信然刚打算说些什么，可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便只能一副无奈的模样抬手示意等待。
捞起手机的同时，退回身去好好倚靠着椅背，他顺势看着窗外那已经破位靠近日落大道的街景，也由此确认马上就能把德克萨斯和能天使送回去了。
而这刚打来的来电显示，倒是如他所想的顺序，其备注，是魏彦吾，并且在拨通之后便是开门见山。
“纵天元的产业里有些合法程序，有没有兴趣接手？”
这样的内容也让楚信然皱了皱眉，换了一副懒散的坐姿问：“事情还没真正解决，急着分赃这合适么？”
“某些老东西特别着急，自认为被抢走的东西终于有机会夺回来了……”魏彦吾显然与楚信然是一个态度，所以语气也不怎么愉快，“我在考虑用你稳住他们。”
“不干……”楚信然回的无比果断，“我没兴趣参政，或者说你看我当初那副模样像是政客的料么？”
“我看你把所有人都噎得够呛，挺有天赋。”
“那叫秀才遇到兵，我是兵……”楚信然一副死人脸，可惜这不是视频通话，“我只会一脸司马脸的阴阳怪气和掀摊子。”
“会阴阳怪气你就会政治的一半了。”
“你怎么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较真起来了？”
“因为我现在面前有十几个老东西在打电话，我在用和你商量做由头来不管他们。”
“神他妈用我来拖时间？”楚信然忍不住笑骂道。
“所以你再跟我随便扯几句，等我安排的那几位传来捷报你再挂断。”
“先斩后奏可还行，你才是龙门总督吧？哪几个脸面那么大？”
“这事儿忙完我才是真正的龙门总督。”

NO.46:皇帝是甲方是很难拖的。
（尽管yj出了生于黑夜的复刻预告什么的……但群里还是一群赌马人。很悲伤，怎么不搞个卡西米尔复刻。）
“我亲爱的处长大人……你还是这么能折腾，回到龙门不到一周就能搞出接二连三的大事啊——”
“我已经不是处长了，宇翰墨，最近几天我总是要同别人指出这一点，会越来越缺乏耐心。”
“这恰恰证明大家都认为你应该是那个处长啊，楚先生——”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改口了的6城区负责人如是说着，再回身看向不远处那正在开远的，相较于以往的警车而言过于显眼的装甲车型，又回过头来：“能将那位老先生关入监狱的话，这笔功劳或许足够你重新踏入警界与权利上层吧？”
“听老一辈的人说，那可是龙门二十多年来的顽疾。”
“宇家的老先生倒是老当益壮？这把年纪了还惦记着龙门大小事？”
手指还搭在桌面上的文件之上，楚信然并未回头看他，只是盯着文件上那关于纵天元的审讯标注，缓缓将其拾起。
“毕竟这件事也不像是小事啊，纵天元是多麻烦的人物？被一队仅有五个人的团体打穿带走，说是骇人听闻也不为过……”
有着佩洛特征的西装男士微笑着摇头，“而今的某些传闻已经是有五个和当初的你差不多的恐怖家伙一起砸了纵天元的老巢，你品品？”
“企鹅物流的两位只是冲击他的规矩，而纵天元亲自来找我，这才是重点……”
原本也没指望能在这些家伙的圈子里保密的楚信然，并不在意他能精准说出参与人数，只是强调道，“可以说他自信过头，也可以说他另有后手，不论是哪种，我只觉得他那里的守卫力量过分分散也过分薄弱，不同以往。”
“你是说他故意分散了战力，才让你这么顺利？”宇翰墨诧异道。
“也或许是因为别的理由，又或许是拉特兰的人做了什么，这得等他自己全盘托出。”
楚信然说着，将那叠文件整理收起，然后这才回头看向这个年龄像是二十来岁到三十区间的年轻人。
作为龙门存在的几个大姓家族之一的宇姓成员，同时也是空的经纪人宇靖雪的堂哥，宇翰墨很早就踏足政圈与官场，也正因此才有所交集。
不太愉快的交集，毕竟楚处长的执勤方针和处事风格着实有些不通人性，也无怪乎宇靖雪这位堂哥进门第一句就是阴阳怪气。
不过在一开始的阴阳怪气之后，这个人倒是与很多人的态度不尽一致，他似乎蛮希望楚信然重新入职。
“谁能审动那位老先生呢？他曾与诸位大人们一同驰骋沙场，见过城池倾轧，生灵涂炭，也见过战友牺牲，战争之苦•若说一个人吃了多少苦，他们的区别并不明显，刑讯不见得能让他屈服，反倒是你啊，楚先生……”
宇翰墨走到了楚信然边上，看着他收入文件袋的文件，又看向他那另一只手拎着的漆黑头盔，最后看向楚信然那冷淡的双眼，“你击败了他，或许你能让他动摇。”
“你似乎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听完这番话的楚信然，表情仍是冷淡，还夹杂一些嫌弃。
他现在蛮想立刻走人的，在这第六城区的龙门近卫局分局警署录完特供版和敷衍版的两级权限口供之后，他就凭着魏叔给的权限收拾这份文件带去龙门政府办公室，也正是在那收拾文件的环节里，这家伙倒是慢悠悠的出现了。
虽然他边讲话边整理的效率也不会低多少，但没兴趣的话题多少有些烦，差不多直接闭口走人好了，以前的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我能成为6区的负责人，自然要对6区最大的问题有所了解……”
宇翰墨显然也能看出楚信然耐性的消磨，倒是连语速都提升了些许，“所以我更希望你去审讯他，你有着最能动摇他的点。”
“不，他昔日的老战友们都可以，而他就算缄默也不会怎么样。”
已经将文件塞进公文包里的楚信然说着，将公文包挂在了肩头，配上另个肩膀挂的剑匣显得非常微妙。
“他抓不住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该还给龙门的，都得还回来，仍紧抓不放的，龙门会让他吐出来。”
而他说完之后，便背过身去直朝大门：“失陪了，区市长。”
宇翰墨没有拦他的意思，只是立刻回身喊道：“你不属于龙门的一部分么！”
而楚信然的脚步并未停驻，更没有开口，只是捞起了头盔，边走边矫正方向的扣合完毕。
尽管做这种事的代价就是一路遇上的警署人员包括办理一些琐碎业务的市民都惊讶的盯着他。
但戴上它也确实有用，毕竟他刚一走出警署大门，就能听到一阵刺耳的呼啸直冲他太阳穴。
然后被他微微后仰，抬手间水流覆盖的在那略微放慢的一瞬中拽住了箭矢中段——将其扭向了天空。
下一秒便有突破冰层的源石技艺触发爆破，刺耳的声响与膨胀的火焰瞬间自空中爆发并将周围惊出一阵尖叫。
箭矢上有依据源石技艺引爆的源石炸药，专门用来坑某些喜欢手握箭矢的家伙，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大炎特供的阴狠打法了。
因为在武学氛围一度无比浓厚的大炎，诸多的练家子面对袭来的暗箭都习惯性手拽，这既是他们平日训练方式所致的习惯，也是对手上功夫的自信。
然后就有了这种专门针对这帮人的玩意儿，什么炸裂箭都是小把戏，毒飞镖一类的玩意儿才是更实际的，否则遇到楚信然这种人就没辙。
用源石技艺干扰源石技艺的触发，将本该立刻爆炸的箭矢干涉成了延时，结果就成了个大白天的烟花，倒是吓到了不少人。
一群警员更是当场冲了出来，然后看到的是刚一跃而起的楚信然。
一跃而起，朝着左边的超市墙壁蹬踏上升，抡起身后的金属剑匣直接砸穿墙壁，再抬手从中一把抽出个萨卡兹男人。
以一手扼住对方喉咙的方式抽出。
在这些地方警员们见鬼的目光中从超市三楼一跃而出，斜至警局门前，平稳落地刹车，就是手松了开来，导致那萨卡兹男人被一把甩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也叫了好几声。
“看看龙门有没有他的通缉令，再看看国际有没有，有的话赏金赔偿超市，没有的话再让他们联系我。”
“呃，没问题！阿sir！”站在最前面的警员还没反应过来，被后面的人抬手推了推背才猛然反应过来的敬礼道。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那站在二楼窗台前盯着自己的宇翰墨，再次回身启程，不忘拍一拍公文包上那其实没怎么粘上的灰。
而在那二楼窗台前，宇翰墨看似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抬手拨开手机的手却有些颤抖。
“对，他确实更夸张了，那种跳跃力和奔跑速度，与其说是轻功不如说是单纯的身体素质……”
“对，我刚才看到他解决一个萨卡兹狙击手。”
“武侠剧？不，你说漫画差不多，像是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的那帮家伙，能排前十的强度。”
“我当然知道那不算什么，可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可不就是公众能看到的唯一一部有着可怕怪物参与的战斗赛事？
什么时候你让大炎允许转播武林大会再说吧，我们的陛下连蒸汽甲胄都瞒到了今年才说，谁知道他们还在偷偷鼓捣什么东西。”
“放弃？不知道，我当初就觉得靖雪不该去找那个小丫头，同样是音乐造诣的话，楚信然不是更好？不不不，我没有后悔，我也不相信靖雪那丫头有本事留住他，我只是觉得很难过。”
“是啊，那么强的家伙就在眼前，我却一筹莫展，无法将他变现为实力，没法到嘴里的肥肉也太折磨人了，不是么？”
“让其他人注意些吧，总督手下的幼龙弄不好就会变成恶龙，别去交恶，纵天元都被捕了，得加紧速度把那些东西销毁干净。”
“对了，那个萨卡兹是我们雇的吗？不是？那是谁会雇银血？我前天看到的龙门片区雇佣兵名录才见过他，价位还挺高。”
“查一下吧，虽然那位楚先生在龙门一直都有得罪不少人，但应该还不至于蠢到在警局门口袭击前警界管理者，我们查的快些说不定还能有些操作余地。”
“没错，这也是经济眼光的一环。”
拍下手机，宇翰墨重新看向那在被几个警员和超市员工老板围着的破墙，再看向楚信然登上高楼借力过的那些挂点，长叹了口气。
怪物越像怪物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那家伙会不会不需要依靠工具，一拳就能砸开墙壁？
跟这种家伙聊天真是折磨，身心都很折磨，对其的欣赏是一回事，身体在畏惧也是一回事。
真的是，越来越像那些大人物们了……
想起之前在魏长官的议事厅见到的那几位人物，宇翰墨只觉得自己这几天还得控制不要喝酒免得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尽管能吹一辈子，可这也不是什么能吹出去的会议，恰恰相反的，那场会议甚至签订了保密协议，关于6城区的真正解放与改造，连同某些区域的重新划分分割，一切都悄无声息的完成。
魏彦吾对楚信然所说的，那些事儿忙完他才是真正的龙门总督，便是这个意思。
联合龙门一些古老却又式微的本土家族，来对那些曾在当年资助龙门各领域的外来财阀进行削弱压制，其中甚至包括太古集团，所以才没有亚当斯在会议中的出席。
说是如此，但其实魏彦吾仍然将这计划告知了他，只是那老病虎虽然仍是施怀雅家族的族长，也仍然是主事者，却也终归也因为身体状况缘故将很多事都交给了小辈代劳。
年轻人总是有太多的不成熟，还会觉得老一辈的思想不太行，意图进行自己的的大胆开拓……那就让魏叔叔来给施怀雅家的年轻人一点好果子吃。
等他们姑爹喊娘的回家甚至要告爷爷的时候，才是亚当斯该出现的时候。
不过在那之前，倒是也会有个小辈先行告状，去找祖父报告楚信然回来之后就惹出一堆麻烦的破事来，而那还在病床上躺着，不苟言笑的外祖父是否会在孙女注意不到的时候偷笑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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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施怀雅老先生会偷笑？真难想象啊。”
魏彦吾的议事厅——下面的一楼，是电梯很少停驻的区域，属于他的私室。
就陈设装修风格而言就颇为暖意，也能让楚信然抵达后放下头盔，揭开风衣顶的开口抽出一直裹着的围巾来。
然后觉得魏叔在说什么冷笑话一样，有些降温。
毕竟在楚信然印象中的亚当斯•施怀雅还是那个不怒自威又有些病恹恹的老人，魏叔他们自个儿聊天时取的外号蛮贴切的——老病虎。
身体虚弱，有旧伤有旧疾是，但又始终保持那份强硬与威严，还有那独到的眼光。
说那样的老人会偷笑什么的，那反差听来还挺蝙蝠侠。
平日威严赫赫，背地里是个谐星，和蝙蝠侠反过来。
不过好像倒是都挺有钱。
这么想来诗怀雅好像老和陈晖洁吵架如果能更进一步用财力武装自己哪儿会那么麻烦？
楚信然脑子里一路跑火车，差不多已经快进到了诗怀雅大战陈晖洁的环节，魏彦吾才端着茶杯过来放下：“亚当斯也不是一直板着脸的，不然你想想你自己做处长的时候？不过算了，我听说你来时还抓了个袭击者，背后的人有人选吗？”
“不像是龙门这边的人，这边这么好查，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搅混水……”楚信然接过茶杯来，摩挲感触着着那其上的温度，“但其他势力的话人选又太多了，甚至可能是我在其他地方做赏金猎人之类的惹的麻烦。”
魏彦吾听得点了点头，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思索着问：“如果硬要选一个国家的话，你会选谁？”
“拉特兰。”楚信然即答。
“怎么说？”魏彦吾放下了茶杯，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拉开楚信然带来的文件，端起来翻看，一目十行的粗略浏览，皱了皱眉，“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发现全面吗？”
楚信然的口供，其详实版直指拉特兰的协助，萨科塔的授意，看起来纵天元的落网理由之一就要添上拉特兰的情报误导，从这个意义上，拉特兰是打了助攻，算是友军。
可楚信然又说攻击自己的雇佣兵也是拉特兰派来的。
“拉特兰的那群老东西还有空管龙门的事？”他理解为拉特兰两派的出入，但楚信然只是摇了摇头。
“他们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新教却是毫无章法的行事，可能性很高。”
“一方面弄掉纵天元，一方面来找你麻烦？”魏彦吾眯了眯眼，重新看向手里这几叠文件，将其甩在了桌上，“那位能天使小姐，现在安全么？”
“大帝那边看着，企鹅物流的几位员工虽然肯定无法与近卫局相提并论，但大帝总是有办法藏一个人。”楚信然摊了摊手。
“所以他们的目标也不是那位小姐……”魏彦吾思忖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楚信然，便见他手里在甩一串钥匙，一串钥匙中有一支的尺寸与造型都颇为异常，不像是什么一般机动车的钥匙，而是……
“权天使一直停在那儿呢，但运输车的钥匙还在我这儿，做不出什么文章来……”楚信然一边甩一边说，然后顿了顿，“不过这种可能还是有疑点。”
“如果要抢你的钥匙，那个雇佣兵远远不够，他们至少知道这一点……”魏彦吾说，“纵天元已经帮他们试出了你大概的实力。”
“要么有更麻烦的后手，要么就是内部还有什么矛盾。”
魏彦吾闻言，沉默了良久，放松身体倚着沙发叹了口气。
“眼看距离春节越来越近，这事儿真没个完我就上报朝廷了。”
“再看看吧，这还调查的远远不足呢。”
楚信然无奈的安慰道，可以理解魏叔这种位置这几天肯定尤其忙，大概是对拉特兰没完没了感到愈加的厌烦，更能理解他其实是说气话。
毕竟因为这种事惊动朝廷，怕是先会来几个监察司来看看龙门处理应对能评个几分。
那才是更麻烦，谁都别想过好年。
“能交给你么？”
只是魏彦吾一副就等你这句话的模样接上一句，让他有些语塞。
“交给我吧，然后看状况……”楚信然无奈的双手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若真的没完没了，我也该提前去拉特兰了。”
“或许我该通知文月提前准备年夜饭……”魏彦吾也无奈道，“辛苦你啦。”
“没什么，拉特兰和龙门在我眼里都是有些事没做好，有必要再去一趟的地方，迟早都得去一次。”
也比如维多利亚什么的，楚信然还在惦记某个躲着的家伙，只不过还有一点特别遗憾。
“真可惜，我还想尽量再压一压，压出个死线再动身。”

NO.47:这里真正的模样。
（vup的apex比赛筛选居然通过了，居然还有俩猎杀混在里面，到了狼人杀环节了，追逐尾炎打拳。）
“纵天元的押送执行完成，没出事故？”
“没什么事故，这件事顺利的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关了个龙门昔日传奇的实感。”
“还传奇呢，只是个欺世盗名的罪犯罢了，被关到最下层牢房也就和其他罪犯没什么区别。”
“说不准啊，虽然近卫局的牢房没听过什么越狱事件，但总觉得那种假货不会怎么安分。”
“你是之前没去近卫局看过才会这么想。”
“怎么说？”
“我见过那个被押送的老头，眼神都跟死了似的，也不知道是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总觉得能有那种眼神的家伙是不会有什么越狱心思的，哪怕别人拽他也不一定能拽走。”
“他能够心死？！他可是——”
“你小声点，别让主管来数落我们。”
“不是，那老头怎么可能那么狼狈，我家里老头以前可是天天念叨他的事迹，那种家伙得怎么才能心死？！”
“听说是……因为回来的那位。”
“他？他确实能让其他罪犯那副模样，可他怎么可能让纵天元——”
“打扰一下，登记是在这里吗？”
“呃……”
“嗯？是没听清吗？还是我找错了位置？”
走到柜台前的青年手持话筒，望着隔离玻璃板后的柜台人员，倒是并不疑惑他那一脸见鬼似的表情。
毕竟他在这几天的公共办事处那儿已经收获了太多这样的目光。
很多认识他的陌生人在见到归来的他后，表情多是这般单调的缺乏变化。
不过楚信然好歹能看出这位工作人员方才在与背后一侧的工作人员闲聊，那隔音防弹玻璃区分之后倒也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自己显然打扰了对话。
“呃呃呃……”完全没想到方才还在话题之中的当事人下一秒就「杀」到自己面前，「心里有鬼」工作人员自是有些卡壳，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道，“没错没错，请出示证件！”
“给。”楚信然朝着那工作人员刚抽开玻璃空板内，递出了自己那刚拿到还不到一个月的新身份证，以及炎皇钦赐的证书。
然后便回身张望着这个其实有着不少人的大厅，多的是工作人员和部分来办理业务的人。
这里是龙门的政府大楼底层，楚信然刚从最顶上下来，不过而今搞的登记倒是与纵天元的事没什么关联。
这是给朝廷看的登记，所以才会连钦差大臣的证书也给一并予以扫描。
事实上，之前从洛阳归来龙门的一路上，他都去了当地政府做这个登记，以此证明三品钦差大臣楚信然的行进轨迹并无异常，确确实实是一路朝着拉特兰走。
只是登记时间的或许能证明他的驻留问题什么的，就得在配套的报告里额外编些理由了。
不过这也只是在大炎境内才搞的这么细致，待到他穿过大炎国境线之后，外国的政府自然不会听命于朝廷的政令，在某些连大使馆都没能建立偏远城区，只能要个当地相对官方些的凭证充作记录。
可以很麻烦，也可以很随意，但必须有，这并非是烛阴对楚信然的督促监察，而是基于一个非常官方的，必须有一个记录的理由。
钦差大臣远走拉特兰，可以说是一件报道只有个小空格的小事，但若是拉特兰出些什么大事的话，这个版面也会理所当然的大起来。
也就在那大起来的时候，这种记录就会有意义了。
朝廷派什么大臣外访都得有这方面的记录，不过这种记录什么的一般有随行者去做就够了，楚信然这种就他一个人去的倒是无比罕有。
所以在楚信然离开洛阳的时候，并不知道又多少大臣去向炎皇关心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之后仍是众说纷纭。
甚至有人传出陛下轻视拉特兰什么的，全然想不到楚信然只是去还个机体，出使访问什么的，其实是附带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炎国人对出使的印象还停留在老一代大张旗鼓，领着一群鸿胪寺的官员们去友好建交，可现实是现阶段的大炎刚暴露一些底牌，急需对抗某些突然热情起来的间谍、特工，同时还有大半的官员刚刚上任，经历了一轮百废待兴其实是还没有余力外派官员的。
否则倒是也会外派一群人来给队伍充排面，虽然那些人其实没什么用，在远离大炎边境线的无法区域中甚至可能会成为累赘什么的。
那时候又得增派护卫了，所以楚信然其实压根不希望有那种待遇，烛阴能那么随意的丢给他个官位让他去送东西就挺好的，在这次安排里唯一算得上大张旗鼓的，大抵是给了他一个运送机体的货运陆行舰，以及对大炎全境的市政府发布了一个公告，这个公告也理所当然的下方给市政府工作人员，让龙门市政府的这位职员也能在听到登记的那一刻反应过来。
“登记完成，楚大人。”
同时还会在登记中意识到楚信然而今哪怕不是处长也有着不输于当初的官位，仍是他们需要谦恭对待的人物。
“麻烦了。”抬手至那重新打开的玻璃窗口前捞过东西，楚信然点了点头便返身离去，留下那俩终于松一口大气的家伙彼此对视着，都是没心情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而那拎着那放置证书文件袋的楚信然刚走出门便摸出了电话来。
预约一下见危险罪犯的机会，哪怕只是提前十几分钟预约，也是预约！
并且能够通过。
毕竟在这方面把关的，不是陈晖洁，也不是诗怀雅，而是魏彦吾。
龙门近卫局真正的长官一直是魏长官，当初的楚处长当初也不过是可以代魏长官做决定与路线规划，而这现在的陈Sir则还完全没能做到当初楚处长那般深受魏长官的信任与认可。
这也是楚信然曾经与魏彦吾谈及近卫局未来时，反对魏彦吾看法的倚仗之一。
那位总督其实很清楚，近卫局到底谁能主事，谁能成事，谁又能坏事，他没能给陈晖洁真正放权就是一个力证，却要同楚信然说他对陈晖洁的期望，楚信然没跟他说爪巴爪巴爪巴算是尊老爱幼，很给面子。
只是陈晖洁虽然还只是个高级警司，理论上也确实不配拥有处长级权利，却也是有资格过问这些的，当她注意到楚信然的申请出现并被秒通过，人都到近卫局了她才知道这件事后，想必对魏彦吾还能积起些微因楚信然而来的不满。
虽然谈不上误会，但这些小小的积累总是能形成些问题的，魏彦吾这样一方面予对方特权便利，一方面又留有余地，再加上缺乏沟通……
楚信然看这对舅侄的目光一直微妙，也不是没有直言不讳过，不过说完还是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对这种白搭叹气。
不过其实某些人眼里看着楚信然和陈晖洁也蛮微妙的，这其中甚至包括魏彦吾，这三人便颇有一种谁都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区别只是楚信然这逼被排除在外的自我感觉良好。
毕竟他确实完全不想掺和到这俩头疼的家伙中间来，所以眼下哪怕被对方一副看待潜在犯罪分子警惕目光一直盯着，他也表情毫无变化。
不过也没有之前发红包时的那般亲切，而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望着正在下行的加固电梯门。
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熟悉到能有诸多并不愉快的画面随着电梯下行的灯光一同牵引而起，令他不自觉地进入了曾经的状态，也或许以这样的状态来面对这里的老面孔才算是最为合适。
昔日的场景，昔日的模样，连守候一旁的警员也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回复了当初的警戒，只是多出了一个陈晖洁。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陈警官。”
电梯朝着地下五层，可在进电梯之前就被陈晖洁盯了一路的楚信然终归还是招呼了一声，并稍微加快了些步伐。
不仅是盯着，连跟的也太近了，这并不算好事，尤其是在大门洞开，无数牢门区间也能看到这边的状态下。
不论是什么时候，在一群罪犯面前跟楚处长站的近都不算是好事，哪怕这些罪犯都还在牢笼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些罪犯，陈晖洁甚至没来得及回答他。
“哟！瞧这是谁来了！？你不是滚出龙门了吗！肥尾龙！！”
甚至迈出电梯门的第一步，就有人的声音越过牢房的封闭，这样的异常显然不会是寻常的喊叫，而是源石技艺的运用。
但在理论上，犯人显然是不被允许拥有源石法杖的，可泰拉的监狱里常有一类麻烦的犯人，那便是感染者。
你可以剥夺犯人的源石法杖，却无法剥夺感染者身上的源石，除非他们死。
这类犯人需要额外的囚具，也需要额外的拘束，借以压制其「燃烧生命」意义上的源石技艺煽动监狱暴动。
但结果看起来却也仍然留有余地，没能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隔绝源石技艺。
这其实不能怪罪方案执行的不彻底，反倒是罪犯本身的实力有些不正常。
说的更通俗一点便是，这里的关押条件放在大炎，乃至泰拉诸多城市监狱里都能够完美杜绝感染者囚犯的源石技艺使用，但在龙门这里却不太行。
龙门的罪犯成分总体等级偏高的同时还无比复杂，盖因它是移动距离最长的移动城市，同时也是大炎的几个主要对外输出港口之一，这里看押的远不止龙门城市本身的囚犯，还有自外领土转交而来的囚犯，这些囚犯多是与炎国有直接关联的在逃囚犯，也或许是在大炎领土为非作歹却又想逃之夭夭的外国囚犯。
后者之中的一些因为其家乡发声希望将囚犯转交，而大炎又据理力争而导致折中处理，选了龙门这块大炎最边缘却又最靠近其他国家的城市监狱来容纳。
直接造就了这个监狱的复杂成分，以及其看守严格甚至远超声名之外的曼斯菲尔德监狱。
“楚信然！我想到怎么破你那一剑了！我们重打！我们重打！”
“哈喽……楚，好久不见有带礼物吗？这里的书我都看完了，我又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要不要试试把我放出去？这次你绝对解不开。”
可就算是那样严格，还是有着不少罪犯能顶着那些拘束压制想办法把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一个个从半透明的玻璃窗对着外面走廊前走过的楚信然打招呼，仿佛有个离家多日的成员突然回来似的，热情满满。
就是内容各有差异，有些好似亲切，有些好似友好，但也只是好似，其实与那些更为直截了当的恶意都是一丘之貉，只是楚信然都没有理会的意思，面无表情，目不斜视，长驱直入。
两侧站立的一众全副武装的警员也都同样如此，倒是陈晖洁有些诧异时不时看向那些发声的地方。
她也不是没有来过这近卫局大楼的地下监狱，甚至亲自押送过罪犯来这里。
可她很少撞见这些家伙说话的时候，更多时候这些家伙安静过头，一度让她觉得监狱的环境还挺平稳。
可现在却仿佛菜市场似的，似乎所有人都在「欢迎」他来，只有新来的重罪囚犯和她一样雾水，更惊讶于这些沉默老哥竟然一个个都有越过封禁传声的本事，这平日还这么死气沉沉不考虑一下合作越狱？！
新囚犯的思维有几个都活络了起来，而更多的人则是在思考这些家伙应该也考虑过这种想法才对，为什么还在这里。
而在他们思考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走远，但前方的牢房却也不乏招呼声。
“这不是楚处长吗……怎么？回龙门了？不会是被我家族逼回来的吧？你不在的日子我可寂寞的紧啊，那个龙族小妞果然是接你班的是吧？跟你蛮像可也学不到神韵啊——”
直行的步伐到了这句话前微微顿住，朝着右侧那半透明的加厚玻璃壁淡淡道：“你的家族在三个月前就毁了。”
“呃……”这是他走到这里时第一次顿步，也是他第一次搭理这些罪犯，而这句平静到能被其他吵嚷淹没的话语却让那牢房的声音一顿，沉默了下来，好像已经被里面的罪犯给听到了。
而说完这句话的楚信然也重新回过身迈步，继续直行着好似没有镜头的走廊。
陪行的警员显然见怪不怪，早有准备的步伐紧接跟上，倒是陈晖洁慢了半拍，疑惑地看了眼那沉默的牢房又看向有些离远的那几人。
那几个警员在平日都跟在她身后，现在跟着楚信然走的步伐又那么默契自然，对落在后面的她不管不问，倒像楚信然才是他们的领导。
可她并没有什么生气或愤怒的，脑中率先升腾的情感，是疑惑。
一种茫然感。
只觉得所处的这幅场景，这座监狱，好像整个都进入到了某种状态之中。
在这种莫名的状态中，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异样，只有她被隔离在外。

NO.48:必然
（俩黄油，还有比赛训练，这几天可真忙啊•jpg……）
龙门近卫局大楼地下五层，尽管是如此深入地下的区域，却也不乏充足的灯光，映亮那一片片的长廊以及长廊两侧的房间。
房间的面积大体一致，陈设却因个人喜好而各有差异。
没错，个人喜好。
通常而言的监狱总会给囚犯千篇一律的房间环境，完全不会考虑什么特殊化的设计，但这龙门近卫局大楼的地下监狱显然不会属于通常状况。
不论是身份还是罪名，都为这些特殊的囚犯赢来不一样的囚徒待遇。
依据个人喜好布置的牢房，只是特殊囚徒待遇的一环，不过也有些囚徒完全没能赢得与尊重有关的待遇，这样的囚徒毫无疑问属于真正的穷凶极恶，连身负的枷锁都要比其他囚犯多出好几重来，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的时间都要被禁锢，被控制。
纵天元本能够体验到这样了无生趣的处理方式，但在楚信然的进言下，提案得到了某些人的投票应允，那个老人终是不必受到那样的摧残，能够像个符合年龄段的退休老人那样在竹椅上坐着喝茶。
目光带着些微的呆滞与空洞，俨然不只是个退休老人，甚至还是个退休痴呆老人的模样。
那些一开始还对楚信然的提议表示否决的人群，在见过这幅模样的他后也姑且按下了心头的不满，暂且把纵天元这大半辈子干的混账事按下慢慢盘算。
也有人考虑过这老家伙在演戏的可能性，只是这便与过去大家所「认识」的纵天元，也与近卫局复盘出来的纵天元人格图完全背离。
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自甘忍受这样的屈辱？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当的待遇优化？
更何况还是楚信然申请的待遇优化。
那头幼龙居然会为他争取这样的待遇优化也是出人预料，任谁看来那个家伙都可能是巴不得纵天元躲受些折磨，这番的一反常态难道还能是那个老家伙早有预谋不成？
魏彦吾之下的龙门决策层各有看法也各有定论，但那表决早已通过，最终结果摆在面前，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纵天元受到了很强烈的刺激导致精神衰弱的现实。
即便有人试图反过来控诉楚信然对犯人的行为过激导致了这样的精神问题。
但这质疑本身的立场可太微妙了，目前还没人打算用这等以命换命的打算。
就算是一直自觉与楚处长有些过节的某些人，也清楚而今还这么盯着他可不值得。
而今的楚信然不是龙门近卫局处长，反倒是陛下钦赐三品钦差大臣。
但凡有些脑子就该清楚在这样的变化中，楚信然已经不算是他们需要求其在意的政敌与阻碍了。
他的舞台不是龙门，而今也只是暂驻，谁还打算以惹一身骚的方式找他碰瓷？
没那么大的仇。
真有那么大仇的不是和现在的纵天元一起当了狱友，就是直接埋在了龙门中心的公墓里。
所以楚信然这次回到龙门才没有什么「老朋友」来招惹他，某种意义上算是衣锦还乡的状况也没遇上什么打脸戏码，端的上是平静无事。
倒是他主动去找事了，换在某些小说里属于毋庸置疑的反派。
可惜性子和遭遇大抵能当主角的陈小姐还在一旁自我怀疑，甚至到现在还没考虑过楚信然干的事其实就是一场黑吃黑的事实。
以非法方式入侵别人的非法占有财产，在里面大肆破坏甚至其麾下人员还致人死亡，放在哪的法律上看都不太行，他也得去蹲局子捡肥皂，甚至可能执行死刑。
只是这黑吃黑在某些细节上还有回转余地，请个律师也能试着打打。
更何况楚信然这厮自己足够了解龙门法律，其本身的行为以及对德克萨斯和能天使的行为叮嘱就是擦着边缘线来回试探，这连律师都不用请，就算请了也是他给律师看看他的辩解思路纲要，让对方照着念就行。
对于楚先生的这种行为，某个委员会一开始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开个法庭走过场，然后请来了刚从休假里被拽过来的大法官。
大法官看了眼被高人的名字就又回去休假了，根据坊间传闻是病假，似乎是看到那名字就当场心肌梗塞，虽然被人急救了回来却还是不想看到被告人出现。
显然，楚先生在任职处长时就因为某些过多的控诉而与那位大法官有着相当微妙的交集。
就结果而言是完全不想出席有楚信然出现的法庭，更别提他站被告人位。
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毕竟这个提议也只是为了走个过场，实际上要开这种庭就得有人认为他有罪需要判决，而那委员会直到最后也没人打算站出来控诉楚信然有罪。
这些都还是发生在楚信然一无所知的状况下，但你要说他完全不清楚有这回事，那恐怕就很难解释他在行动中额外做的那些法律规避操作。
显然，楚信然对某些人背后会做的小动作还是心里有数的，虽然曾经就提过他对情报分类总结与运筹帷幄之流的并不擅长，可龙门终归是他待过快一年的地方。
待了快一年，就等于跟那些混账家伙战斗过快一年，这样的操作在曾经便属于家常便饭吗，从这个意义上，这算是楚信然优于斯特凡诺、凯尔希、维德佛尔尼尔等人的长项。
正是在这一点做到了极致，才能在一年内给龙门治安如此之大的改变，以至于直接影响了龙门城的精神面貌，也让某些人对他的印象深刻到几年都无法消散。
有这样的处长形象，对现任高级警司陈晖洁而言，其实是个很大的阻碍。
她能学习，能模仿，但很难企及那样的高度，更谈不上超越。
连这里的罪犯都对他道出那样评价了：跟你蛮像可也学不到神韵啊；
陈晖洁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也没找到应属自己治下的近卫局的路。
连这里的罪犯平时都不怎么理会她，便是在这些人眼中的龙小妞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
还是那个看着像个小屁孩儿却出乎预料的坚韧又锋锐的楚处长才能让他们正视甚至畏惧。
而今看起来倒是全然不像个小屁孩儿了，真让人怀疑到底过去了多久，甚至有囚犯刻意去看了眼日历时间，以确信不过是堪堪算三年的时间而已。
这就是年轻的好处么？可以变化这么明显，上次还是个少年，而今就像个青年了，唯有那副态度和那能力依旧看不出变化。
当两个小时前纵天元被送到里面时，某些一眼就认出那老头的囚犯便直接惊了，问那些警员也问不出东西，待到楚信然出现才有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反倒不怎么吱声了。
只觉得这家伙愈发的恐怖，尽管对纵天元那老家伙遭遇了什么而好奇的心痒痒。
但在那人开口就是一句「你家炸了」，「三个月前炸的」的话语前，很多人都不太敢再开口。
只能等到他都已经走远了，才有一两个嘴瓢的家伙招呼着之前那个倒霉蛋，硬是顶着拘束器具对源石技艺的压制对外传声：“兄弟！你还好吧？”
听起来还挺热心的，但牢房中的脸上到底是挂的怎样一副表情便是不得而知了，而那被问候的牢房之中也没传来什么回应声，就像里面没人似的，安静得令人不安。
只是这里没什么会不安的正常人，连警卫都没有守在这里，只有彼此隔离，还彼此隔音的牢房一间间排列。
连交流和听取声音都全靠其他的手段，都是些无法长久的，分明是对方留以给他们喘息的手段。
留出这份手段的楚信然曾向很多人讲述过为何做出这般的决定，所以即便他离开了，这里的设计也不曾被人改动，而陈晖洁也确实甚少改动前处长亲手参与过的规章、设计，对于某些不甚理解的，倒是在之后慢慢的能够理解。
其中也就包括眼下，她跟着楚信然走的这一路，望见那与她探视时截然不同的监狱环境，便隐隐明白了楚信然为什么要给他们留出这些机会。
拘束用具与拘束方式是有极限的，可人的想法没有极限，前处长只要想，完全可以将那些无法真正压制力量的囚犯单独赋予更为特殊的待遇，可他也没有那么做。
他允许这些囚犯具备特殊，具备这份额外的自由，而这些囚犯开口的时候，其他的囚犯总是不敢说话。
这份允许让监狱里形成了等级制，也让这监狱在最吵闹的时候也具备了一定的秩序。
而那最凶恶的囚犯，也会在楚信然的走近下噤声。
他的噤声也会让其他的罪犯沉默，令这监狱恢复平日的安静，只有脚步声在远去，愈发靠近那囚室的最深处。
最终停在那扇门前，两边的警卫之中各走出两人，前去操作那过分沉重又过分复杂的大门机关，而楚信然安静的站在那微微扬首，望着那沉重的合金大门被机关传动着缓缓开阖，又缓缓拉升下沉。
那是有着好几重合金门打造的封禁，不亚于银行金库的体量，考虑到还有对源石技艺的防护处理还得在那防护上更加一级。
这样的大门，在这片监狱的深处有着好几道相同等级的牢房，分别关押着三位囚犯，而纵天元「有幸」成为第四位。
身心健康状况最糟糕的第四位，在那四面都有着不亚于正门的坚实防护中的房间之中安静的坐着，抬眼看向那噪音很大的门口，看着楚信然缓步迈进房间，身后只跟了陈晖洁，而其他的警员只是无声的站在外面，时刻准备关闭牢狱。
“呃……”一开始还沉默安静的纵天元望着那逐渐走近的楚信然，表情逐渐变化，从平静安详到逐渐恐惧，嘴里发出不成语句的啊啊呜咽，身体更是下意识想朝后跑。
可他现在坐在竹椅上，想要朝后跑的下意识行为只会让他从椅子上栽倒。
可在真正倒下之前，又有着一股水流强行支撑着他无法摔下去，甚至蛮横的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坐好。
按理说这样一样对方也该反应过来了，可老人仍是在激烈挣扎着要冲水流中脱离，甚至连房间里摆放的探测仪器都发出刺耳的警告，警告囚犯的心率失常，这种时候通常不是立刻呼叫医务处就是立刻呼叫警员镇压。
而楚信然只是抬手朝着监控方向挥了挥，然后朝着纵天元看去招呼道：“冷静下来，这次我什么都没带。”
他抬起的手也只有露指手套而非上次那满是刮擦痕迹的金属腕甲，这样的举动似乎也确实让对方放松了些，纵天元那还在水中剧烈挣扎的动作逐渐放缓，望着楚信然的瞳孔逐渐恢复稳定。
于是那包裹他身侧的水流也缓缓的消散退下，紧接着是楚信然的略微迈步，拉开了他对面的椅子。
这迈出的一步让纵天元稍稍后仰，但终归没有再失控。
而楚信然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其身后的陈晖洁望了眼这屋内简洁又老年的陈设，似乎拉不出第三只椅子，只能默不作声的站在楚信然的椅子身后，有种变成了别人跟班的微妙感。
而完全没有尊敬女士予其座位的楚信然，则是看着面前这个神色萎靡的老人，凝视着他的双眼，对方同样看着他，可这份对视不过数秒，就以对方避开的方式落下帷幕。
如此看来纵天元是真的不行了，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而谁都认为这是他造成的结果，只有他一个人会为此皱眉，觉得问题有很大的不对劲。
最大的不对劲无疑是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这样摧毁一个人的人格。
更何况是纵天元这种老逼登的人格，连曾经的炎乌战争都没能将他喝住，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殴打虐待而搞出心理阴影？
别说坊间有人认为他在演，连楚信然自己都有觉得他在演的时候，只是作为当事人的他又第一时间确认了他人格的崩溃，心理的重创，便是心头满是浓浓的疑惑，只是那时却也没空探究，近卫局的人群也都已经赶来，他只能放在之后再提。
眼下便是那再提的时候。
大家都认为楚处长有本事摧毁一个人的心智，而他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或许某个谁也正是利用这样的固有认知来甩清自己的嫌疑，那个致使纵天元心智不稳的真正因素才是真正让楚信然在意的问题。
考虑这一整个事件，楚信然甚至有理由相信纵天元这么简单的落网也有对方的插手原因，他再见纵天元的主要目的便是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者。
令其招供其他的龙门权贵牵扯反倒是其次的目的。
他其实不是很在乎。

NO.49:很多时候都只图个心态。
（今天有些事耽搁了，更新的晚，见谅。）
泰拉历，1094年1月17日，日落大道，大地的尽头酒吧。
天空下着雨。
黑色的轿车停在酒吧门口，身着黑蓑与斗笠的男人率先下车拉开车门的同时，撑开了手中的黑伞。
门后钻出一位一身黑风衣的青年，抬手接过另一位黑蓑人从后备箱里捞出的大提琴盒和剑匣提袋。
抬头看了看眼前重新装潢过的酒吧大门，他便朝着司机方向摆了摆手，又朝着一旁的男人挥了挥，示意他们都不用跟着也不必继续送，甚至连雨伞都可以收起来。
毕竟他并不会因为这些雨水而淋湿身体乃至衣衫，男人的做法可以说是固有思维，也可以说是多余的关心。
只是不论那两者是否听从他的旨意，都与他无关了，他并不留念的走进了酒吧，站在吧台上的是个高瘦的「酒保」，以一副非常经典的「擦杯子」动作继续固化着人们对于酒保印象的DNA刻录。
“先生，想要一杯怎样的酒？”
酒保彬彬有礼的颔首招呼着，配合酒吧内舒缓的爵士乐与更加温暖的色调俨然专业高档了许多，如果不是青年先入为主的认识他的话。
固有印象是很麻烦的东西，尤其是在熟人搞职业扮演的时候。
“你不觉得领结很紧吗？伊斯。”
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楚信然无奈的笑笑，看着这个哪怕是做酒保也顶着个头盔的家伙，脑海里总是有他半死不活加班的模样。
企鹅物流唯一指定的加班MAN，能够加班到忘记节假日的程度，一方面是黑心老板压迫得很，一方面也是其本身是个加班狂。
倒是没想到而今甚至已经到了要替老板搞兼职的程度。
“我按照正装处理的……”顶着个只露出了两侧白羽的黑头盔，伊斯微微垂首，头盔的V字眼孔打量着自己现在穿的黑马甲红领结，“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小问题。”
“我的意见可以听听的……”楚信然摆了摆手，“你这是穿惯了工作正装，酒保装束没必要。”
“听起来你很熟悉……”伊斯抬起那难得没有覆盖手套的细长手指，整了整领结，然后问他，“要什么酒？”
“马丁尼，按你拿手的来……”楚信然说着，从怀里抽出个烟盒放在桌上，“熟悉这个词有些过，只能说有过两天兼职，早些时候经济紧张，试过不少兼职。”
“我可不拿手马天尼啊……”伊斯无奈的说着，倒也回过身去找起酒具调酒，俨然也没打算真的拒绝，“不过你为什么这个点来这里？”
“难道不该就在这个店来这里吗？”
楚信然说着，抓起桌上的烟盒朝着右边方向的通道口甩过去，毕竟那边方才就已经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或者说，爪子拍打地面的声音。
现在声音最近到已到了门口，便见烟盒划出个抛弧线落向的门口处走出一只大腹便便的企鹅，反应倒也迅速的抬其那鳍状肢接住了烟盒，那被墨镜挡住的双眼立刻瞪向坐在吧台边的青年骂骂咧咧：“小龙崽子做什么呢！烟是这么对待的吗！你小子是不是没抽过烟！”
楚信然摊了摊手。
“我抽过的烟大多都是被这么对待过的烟。”
“哪有被这么对待的烟！”大帝继续骂骂咧咧，“扔地上都没人抽。”
“所以你也很少见我抽烟不是？”楚信然笑的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是在那种时候你也只能找到那样的烟，而一个嗜烟如命的老烟枪竟然舍得朝你递出一支烟的时候，就算你不喜欢抽烟，也得接过点燃。”
“啧，别老把话题转到这么丧的地方……”听出了些苗头的大帝咂了咂嘴，扯开烟盒摸出根香烟翻着自己的毛找打火机，还是没忍住问道，“哪儿的老烟枪？”
楚信然抛出并拢五指的双手，靠的蛮近，比划着窄窄的空气：“阿戈尔……”
“阿戈尔还行……”大帝随意的点了点头，摸着打火机点烟，“阿戈尔……阿戈尔老烟枪？！”
琢磨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味儿。
“这烟是过肺还是过腮？”
最终还是忍不住吐槽了。
“也不是所有阿戈尔人都带腮的……”微笑着扔下一句从范围而言模棱两可的话，楚信然抬手揭开了风衣领口段的排扣，从中揭开围巾放在双腿上，“但能有个老烟枪是真的罕见。”
“天天跟水打交道的怎么会考虑玩火……”大帝叼着烟杆一面抱怨着一面走到了吧台这边朝着伊斯招了招手，“龙舌兰！我最喜欢的那款！”
他是真的喜欢龙舌兰，这一句话就让楚信然想起了还在哥伦比亚的时候，只是又看向了窗外。
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雨。
龙门的雨有些慢慢多起来的感觉，分明春季还没来。
他的特殊性让他偶尔能够充当一下天气预报，但也还做不到通过这几天的雨来判断天气正不正常，更何况在前些日子的时候，肯定是不正常的。
现在只能说有没有逐渐恢复正常的意思，毕竟那边的战斗应该结束了，车上的那块古旧铸物都有明显的颤动迹象，短暂的频率颇有些雷达的声呐扩散感。
只是年既不像海豚也不像蝙蝠，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到搞出这样的东西。
“或许正因为天天在和水打交道，才会考虑去接触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
楚信然继续揭开风衣扣，露出下面的马甲和衬衫，盖因在这酒吧里越坐越觉得气温在升高，已经到了能让他离开高脚凳去脱下风衣挂在不远处的树状衣架上的程度，“拉特兰的那帮混账家伙就是个例子。”
“你要来我这里一趟就是为了说这个？”
听到他的话题逐渐切入正题的大帝从桌边走了过来，鳍状肢里还顺势盘着一组卡牌：“来一局？”
“免了。”楚信然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打牌，他在离开监狱就给大帝打了电话，甚至愿意帮他带一盒烟来，可不是为了打牌。
他直奔正题。
“我之前回了龙门地下监狱去找纵天元聊聊……”他刚说一句话就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扭头望了望四周，转而道，“你相信埃德加会被痛殴了一顿就变成怂包吗？”
“哼哼……”企鹅冷哼着笑道，“我相信埃德加若是能听到你这么缺德会立刻回来给你一枪。”
而听到这回答的楚信然怔了怔：“他居然联络过你么？”
“你觉得他真能对自己侄女不闻不问？”大帝嗤笑道，也不惊讶楚信然居然知道那家伙没死，“所以重点呢？你是来跟我聊他的么？那我可给不了你其他的信息。”
“那家伙还是经常失踪的，老喜欢在一些人迹罕至没信号的地方晃荡。”
“重点是纵天元那家伙的力量被我打了一顿，虽然打得有些重，但就变成了个胆小怕事无比恐惧我的怂包，这显然不合理，和近卫局的警员做了一通人格模拟心理分析也始终哪里不对……”
楚信然抬手比了比，说起这个就来劲了，连挂在板凳后面的龙尾都摇晃了起来，顿了顿后，接过了伊斯递来的酒杯，“所以我才申请了一下去当面见他。”
“跳过过程说结果……”大帝端着一叠牌敲了敲桌面，“我不想听你的审讯过程。”
“拉特兰……”楚信然淡淡道，“我这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拉特兰的混账家伙。”
“一个老人，一个年轻时叱咤风云，征战过沙场，对抗过国家，一度九死一生，不乏落魄凄惨，也不乏平步青云，最终为自己的目标谋夺了足够的利益却又因为有所不足而埋下了祸根……”
楚信然喝了口酒，悠然道，以一副真正讲故事的语气，“周围人畏惧于他的权势，他却清楚自己的短处，更明白自己的未来艰难无比，他一直在勉励支撑着自己那愈发低微的优势，一直从一些微不足道的胜利中营造他的从容。
但他一直清楚自己是个失败者，他会越来越失败，只要时间继续推进，而他仍没有什么惊喜。”
“欸，你这个——”大帝显然没什么耐心听故事，刚要出言表示不爽，却又被楚信然抬手制止。
楚信然继续道：“这样的状况日复一日，甚少改变，直至有一天，出现了几个拉特兰人。而在那之前，他更是听说有个他很憎恶的小鬼回到了龙门，连带做了些大事。”
大帝也没有再次想着打断，因为他听得出来，到重点了，也就能接过伊斯递来的龙舌兰继续望着楚信然。
“他意识到了这是个机会，绝无仅有，也是这些年来见到的，最为明显到不把握都会痛恨的机会。”
楚信然显然有着着了讲故事的经验，开口也是娓娓道来，语气变化无比贴近于内容，甚至还带用以增强语气的小手势。
“只要把握住了机会，他就能获取到一箱由拉特兰义士赞助的铳械，甚至还带培训服务！这样的助力足以让他再次考虑起龙门的武装割据，只要再将那个小鬼也拖下水！”
“所以他同意了对方的提案。并且，毫无准备，毫无防备的被拉特兰人在心头种下咒诅。”
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但楚信然仍未停止的补充道：“以他的阅历，本在大炎便见过针对于心智的诅咒与法术，却没有考虑过，拉特兰的萨科塔人，也拥有这样的技术，因为他所知的萨科塔人都是铳械的宠儿，也是铳械的使用者，并不当善用源石技艺。”
说到这里，楚信然再次端起酒杯，一副要缓缓饮尽杯中酒的模样。
而在这个过程中，沉默着的大帝这才确认对方说完了，才缓缓开口问：“是和撒旦教团相似的那批么？”
“毫无疑问……”楚信然放下酒杯道，“撒旦教团声称自己和拉特兰教团同出一源，这一点被拉特兰教强烈反对并有无数教士引经据典的反驳。
但我们都知道，拉特兰教的教义到底有多少个版本，有多少不被承认的，又有多少先后承认过又不认的，而最重要的是，其源石技艺的研究，确实存在着有迹可循的反转脉络。”
“如果我是个纯正的拉特兰人，你现在就该吃枪子儿。”大帝淡淡道。
“所以能天使不在这里。”楚信然回答。
德克萨斯也不在，所以他能说埃德加。
企鹅物流这几天还在休假状态，员工也一贯不知道老板的行踪，虽然或许能想到老板会在他这几天非常上头的酒吧里，但也不会笃定，更没什么理由过来看看。
只有伊斯这个倒霉催的工作狂，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撒旦教团绝不可能是拉特兰教的反转，我们都清楚它的前身，阿戈尔出来的邪门儿东西，要反转也是阿戈尔的信仰问题。”
大帝以无比笃定的语气道，而眼见他这幅态度，楚信然并没什么动容的说：“是否为教义反转并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在于源石技艺确实有着有迹可循的反转脉络，而这份证明的关键之处便是证明了撒旦教团的教徒使用的源石技艺可以模仿拉特兰信徒。”
“拉特兰信徒也能反过来模仿异教徒！”大帝的语气突然变得咬牙切齿。
“那所谓的新教，问题很多……”楚信然总结式的说着，将酒杯放回了柜台，“并且还想法很多。”
“竟然想用这种方式来对我示好，觉得这样等于帮助了我，帮助了龙门吧，用这种方式拉拢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确定纵天元的精神变化真是源石技艺的问题吗？”大帝冷声问。
“非常确定……”楚信然认真地看向他，“我已经见过太多像是源石技艺却又不是，不像是源石技艺却又是的能力了，相信我的眼光。”
“突兀的反转，触发式的变化，整个咒诅的核心在于固有观念的变化与动摇，这是我带给纵天元的，而谋划的那个人某种意义上细致的分析了他和我，也算好了我和他遇上会起的冲突。”
“听起来也太明显了……”大帝皱眉，“急于展示。”
“我已经说过了，他想拉拢我，他做得很刻意，是为了让我能够立刻发现，记住他的「功劳」，以便之后去拉特兰之后，对某些事的判断再做思量。”
楚信然重复道，然后瞥向大帝那矮矮的身形：“倒是你显得不太冷静啊，思路都接不上。”
大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猛然垂下头来，沉默不语。
“我就不去问其中的牵扯了，只是提醒你，觉得需要告诉谁的话就提前报告。”
楚信然说着，又扭头朝着伊斯轻声吩咐了一句再来一杯新的酒，他要慢慢喝。
“我会在这儿等你报告之后再聊些别的。”
大帝思忖片刻跳下了凳子朝着里屋走了几步，回过头问：“你要给对面这个面子吗？”
“看心情吧。”
相较于他的认真和紧迫感，楚信然却漫不经心。
“这忙确实不错，龙门一个大问题这么简单解决，就算是手段有些龌龊，我也想不出能够更干净的慢慢处理的替代法，姑且感谢对方的协助，但我又比较双标，觉得对方这么龌龊也不太爽，更何况研究海神教团的东西……”
“我可是看到海神教团的东西就烦。”
楚信然有些厌烦的挥了挥手。
“所以说，还是看心情吧。”

NO.50:都在加班？笑死，不是，那没事了。
（好，昨天更新的晚，今天更新的早点。）
“三个车厢，数量各一百的三式铳械，足以武装一个完全由狙击人员组成的中小型武装团伙，老夫没有理由拒绝。”
“可这正是让你落入下乘的原因。你还记得自己如何与对方谈判的么？”
“谈判？老夫完全压制住了对方，根本不存在什么谈判。”
“也就说不怎么存在语言交流咯？”
“你到底想问什么？藏藏掖掖又是作甚？”
“嚯？跟你聊两句又有了胆气了？”
“呃……”
“不过是不想说的太直接，但你也该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吧？你何时对我如此惧怕？我有什么值得你惧怕？”
“呃……”
“你的心智出了问题，你被动了手脚，而我会帮你梳理这份问题的脉络，弄清楚，是谁——阴了你一把。”
“那么现在，请告诉我，你跟他们说过什么，他们又做过什么，你又做过什么。”
“巨细无遗，仪轨的步骤总能在一些细节中体现，也有诸多的术士将其掩盖得自然得体。”
.
凌晨之后的漆黑雨夜，楚信然仍在桌前敲打着键盘。
从那熟稔的架势看来，他蛮习惯在那手感奇差的笔记本键盘，但在这没什么迫在眉睫的平和时期，他却也并不常熬夜。
应当说是罕见。
日常生活向来稳定又健康得像是养老的楚先生，几乎不存在平和日子熬夜的可能，可谁让这龙门的平和多是假象，作为踏足那个领域的市民必然也要接触那假象之后的真相，实在是没办法无动于衷的安稳睡眠。
所以他每次离开龙门的时候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颇有一种暂时从加班中解放的无束缚感。
大家都觉得什么单位的领导层都要轻松悠闲，当老板的也铁定比员工闲得多。
但现实多少都与想象有些出入，至少楚处长就是老加班人了，至少副处长和某位鬼族副官一直都是知道的。
只是更多警员只觉得楚处长跟鬼一样。
嗯，大炎式的鬼，指的鬼魂。
每天神出鬼没，执勤的时候没人，却又总在大家想要偷懒的时候突然出现，重大行动任务倒是从不落下。
但更多时候大伙儿都不知道他干嘛去了，办公室里也经常不见人。
就这种状况谁信他天天加班加点？倒是每次出现时，总是附带一句冰冷的：‘在做什么？'——是真的恐怖！尤其是还老披着一身黑衣，戴着的黑头盔里偶尔还冒出些红光什么的，更有惊吓效果。
这种体验日复一日的常常出现时，便也不能怪警员们都觉得处长跟鬼似的，也不能怪他们偶尔会在闲暇无聊时东瞧细看，然后偷偷摸摸的讨论处长平日在干嘛，为处长的恐怖传说增添新的版本。
就这一点而言，楚信然其实和煌挺有共同语言的，只是楚信然并不怎么热衷谈论自己。
倒不如说通常不会有谁无聊到把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当做谈资来开玩笑。
连煌那丫头都没这个心思。
楚处长便是从来不理会那些传闻，更不在乎某些罪犯和某些黑帮领袖用那些传闻来取笑自己，他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要忙的事，与其说是心胸豁达，不如说是漠不关心。
只要觉得自己迟早会离开这里，便对很多事都不曾关心。
只是待到转变想法的时候，又得将很多当初不关心的事重新补回。
为当初的处事风格查漏补缺，这就是他而今在做的事，这么想来还挺还债的，只是仍谈不上什么后悔。
重来一次还会是以前的选择，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今也只是发觉身边的一切可能都有被人为引导操控的痕迹，愈想愈是无法安稳，干脆难得在界定的休息时间里熬了会儿夜，抄起笔记本给目前来到龙门后经历的一系列事做了一个更为直观的图谱。
努力的将尽量多的细枝末节填充于那一条直线延展的无数荆棘之中，填充着那份愈发丰富也愈发复杂的三维图，然后摩挲着下巴对着那图谱发呆。
搜肠刮肚的回想与思索，在缺乏线索的环境又显得很有些无用功的意思，仿佛又回到了试图独立创作音乐又两眼一抹黑的日子里，格外的煎熬，心理介乎于浪费时间和不得不做的区间之中。
只是真的没有收获的话，这就单纯只是在进行心理上的自我满足以及现实中的浪费时间。
楚信然就这样浪费了一小时多的时间，在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后扭头看向窗外还在继续的雨景后，倒是又突然有些释然，觉得还是自己精神太紧绷。
他默默地看着那被雨水扭曲的窗面映出的龙门霓虹，耳边倾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像是老年人似的回想起了过去。
想起了三年前便经常有这种时候，那个时候是经常于夜深人静时望着荧屏或是纸质文件的自己，窗外的雨也经常淅淅沥沥个不停。
没完没了，甚至可能无端的火气，但望着那繁华的夜景又会意识到是自己太急躁。
一切都还好，事情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这座城市仍在继续运行着，自己的纠结和它就像一点关系都没有，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不过偶尔这个时候，小丑还会冒出个观众来。
就像他此刻听到的脚步声。
本该是他独居的屋子，夜深人静也不可能冒出第二个人的脚步声才是，这种时候不论是非法入室还是闹鬼什么的似乎都能让人提起警惕，可楚信然却懒得动弹，只是稍微晃了晃身下的电脑椅，椅身转了个半圈带着他面对着后方的房门。
那脚步声也已经到了房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拧动了门把手。
室内的灯光颇为充足，一下就能照亮打开的门前站立着的，微微躬身的女孩。
躬身不是因为什么恭敬，只是单纯为了躲避门梁。
一米八的身高，再加上头顶的单角，直起身就有望突破两米对抗门顶了。
所以这位鬼族副手在与人交流时常常微微躬身，像是恭敬，也偶尔被误认为傲慢。
楚处长对她的看法则是与常人与众不同。
他会偶尔提醒对方小心驼背。
从这一点而言，楚处长也是个老生草人了，偶尔也能让周围人哭笑不得，也能让当事人表情无比微妙。
就像提醒某位副处长少吃点甜食固然能让当事人拳头捏紧，却也是真心实意的话语。
对熟人总是缺乏遮掩，也让情商的体现时隐时现。
不过躬身的事偶尔说说就得了，楚信然这次就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她走进来，表情倒是有些古怪。
星熊没有理会他表情的古怪，毕竟她也习惯了对方这幅反应，也很清楚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太合理。
大晚上的端着果盘跑来敲门什么的，哪里谈得上合理，何况也不是住一间屋的人。
“果然没睡啊，阿sir。”她只是无比自然的笑笑招呼着。
听到她这样招呼的楚信然也逐渐收拢了脸上的古怪，平静的看着她走近把果盘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的回答：“你不也没睡么？星熊。”
“我平时也不会在这个点睡啊，我老夜行鬼了。”
星熊说着，捞过了这书房里闲置的一张座椅坐下，再看向桌上的笔记本，哪怕因为距离和角度而不甚清晰，也觉得密密麻麻的头疼。
“我路过你这边的时候看着窗户亮着，就想着你又给自己找班加。”
“路过还行……”楚信然抬手也不客气，从果盘里拾起牙签挑起一瓣果肉，“陈晖洁又怎么了，还需要你这么晚来找她？”
听到这问题的星熊顿时无奈的看着这个好像事不关己的吃水果的青年：“阿sir难道没有给近卫局全体成员找班加的事实吗？”
“我只知道这次之后，近卫局明年乃至今后都能少处理很多案件。”楚信然淡淡道。
“龙门的犯罪大多都有团伙也有计划，很少出现真正的愣头青，能解决纵天元的党羽势力，恶性案件能少处理三分之一。”
“话是这么说，可现在的忙也是真的忙啊——”星熊耸了耸肩，也端起一根牙签戳了个水果自己嚼了嚼，“老陈回头肯定也在忙，我怀疑这片街区要是有人半夜回来，大概能看到一条街里就你俩的屋子阳台亮着，这算什么事？”
“不过是十二点半，这条街能熄那么多灯？”楚信然疑惑，并不相信这年头的人能忍住不熬夜。
放在一些原始地区倒是能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放在龙门这类电费不是很昂贵的科技区，哪来的准点睡觉，又不是被家长围堵的小孩儿。
像楚信然平日那样自律准点睡觉的年轻人更不多，真正养生的中年人倒是可能。
“现在还没，但我估计快了，这不是个举例嘛，反正我相信你俩肯定能继续熬。”
星熊无奈道：“老陈倒还好说，她之前还出席了个酒局，喝了几杯，说不定待会儿就睡了。”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就突然贼眉鼠眼起来，换了个略油腻的语气问：“阿sir想不想看老陈的礼服照片啊——”
“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你倒是挺闲？”又刺起一支水果叼在嘴里的楚信然扭转椅身，重新看向了面前的屏幕，一副不想和她继续聊的模样。
“哪能啊，回去也有文件要过目，九sir走了之后她负责的东西也分摊给我们了。”
她说到九的时候语气多少有些低微，让楚信然扭头瞥了她一眼，又回过了头。
“早点回去忙完休息吧，九的状况不错，甚至打算等你们近卫局放假的时候偷偷回去看看。”
星熊顿时来了兴致，立马道：“那我回头盯着最后离开，给近卫局的门禁做点处理。”
然后迎来楚信然微妙的回视：“然后运气差正好有人闯近卫局，被人一路高歌猛进，回头把你撤职是问？”
“哪有那么巧的事……”星熊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仪的笑容。
“在任这么久真就没遇到过一些确实很巧的事么？”楚信然回过头去，滑动着鼠标保存那份暂时没头绪的文件，“我就是告诉你没必要做那种事，九总有自己的办法去龙门近卫局。”
“真的吗？我觉得阿sir你肯定有办法啦，但九sir……真难想……”
“别去操那没必要的心，谢谢你的果盘，差不多可以回去了……”楚信然抬手挥了挥，“以前我就说女下属和男上司深夜共处一室算什么话，现在职位变了也是一个理。”
“你这么一说，从这里回23区得一个小时啊，我还想今晚在隔壁过夜。”星熊一副困倦的模样打了个哈欠。
“刚才不是还说回去有公务处理？”楚信然头也不回，“以你的飙车速度哪里需要一个小时？当然大半夜的就别去飙车了，一点都不安全。”
“在不解风情这方面，阿sir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星熊无奈的叹气，“也还是一副未老先衰的老干部发言。”
“我不相信你真会放着那些公务不做，来我这儿耍赖……”
敲下鼠标的楚信然，尾巴尖戳了一下桌脚让椅子再次带着身体转身，双手交叉放在二郎腿膝盖上望着星熊，“而我现在的心态不太能接玩笑，星熊你也不适合开这种玩笑，换成碧翠克斯倒合适些，虽然基础不成立。”
“谁知道成不成立……”星熊低声嘟囔了一句，看着楚信然目光的变化又摆了摆手，“那阿sir觉得我适合开什么玩笑？”
“我觉得你不会开玩笑，想睡哪直接就抱着被子去了，跟熟人还讲那么生分的礼貌吗？”楚信然说着，叹了口气，“差不多得了，快回去干活早点睡了，飙车注意安全。”
“飙车还注意安全就是个矛盾话啊，阿sir。”星熊无奈的起身，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电脑屏幕，“你也早点休息吧，我是还想晚一点说不定能遇上什么飙车传说的。”
“那个传说没什么好遇的，还是手头的文件更重要。”
“阿sir你遇见过？”
“查证过……”楚信然不怎么想进行这个话题的敷衍道，“龙门很多传说都有原型，但也都没什么好说的，连我都能是原型之一，你觉得能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星熊笑道。
楚信然只能无奈扶额：“回去吧，这几天近卫局忙的事很重要，拖不得，这也没办法，我会和魏长官提一下，给加班警员增加些福利。”
“那就多美言几句咯……”鬼族妹子一脸市侩的拱了拱手，笑嘻嘻的转身，“那阿sir再见。”
“再见。”楚信然看着她要钻出门的背影，有些心累。
“对了！”
“……”
然后看着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回头，只能沉默，等她下文。
“阿sir想不想知道老陈今天对我抱怨了什么啊？关于你的哦！”
“随她……”楚信然摆了摆手，近乎不耐的赶人道，“该再见了。”
“好好好——”星熊毫不遮掩笑意回答着钻出了房门顺带关上了门。
阿sir这样就心态扭过来了，这场突击也就打的挺有意义。
这么想着的她就能从腰间解下一圈钥匙串来，愉快的甩着哼歌下楼，听音调是颇为老式的东国机器人动画主题曲，倒还挺有节奏感。
而另一边，听着脚步声远去的楚信然也叹了口气，重新回转身姿看向屏幕，目光倒是空泛，想起了过去的星熊，便也忍不住呢喃一句：
“越来越皮了。”
然后想了又想，抓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文月姨吗？”
“嗯，今晚没有什么出行计划吧？”
“快睡了快睡了，还有点小事没处理……不是女人，我也就加加班假装自己夜生活很丰富……好好好，会的会的。”
“总之就是今晚……哦，你也在加班啊，那没事了，魏叔呢？”
“好，大家都早点休息，呃，没事，没啥挂了啊，早点忙完早点睡。”
说完便赶紧挂断，以一副更加疲惫的模样喘了口气，避开了对方想起来询问自己自己一开始问题的问题，楚信然沉默着看了会儿那手机，跟文月姨打电话结束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还是恰水果吧。
他抬手重新探向了那果盘。
不能浪费食物，切好的水果也不该隔夜。
至于之前搞的图谱就先存着，没事儿看看能不能有收获吧。

NO.51:还需要给他一点时间。
（该去翻翻因陀罗的幕间力！）
龙门基础层，26区的圣洛斐尔教堂前几天还被近卫局拉好了封锁线，而今虽然拆了却也没几个人再接近的意思。
毕竟谣言都经历了好几个版本了，从铳击声到惨叫声再到警官阿sir们含糊不清的说辞和一些极为官方的敷衍口径，大家都觉得是教堂里的那些神父修女犯了些事。
分明是寄托信仰的地方，却见了血，还被警察扫过，多少有人觉得不吉利。
一方面令谣言再次升级，一方面也让周围人不怎么靠近这边的同时，还管束着自家的孩子，不要靠近。
便令这本就在街道尽头，从坐落位置而言并不起眼的教堂显得更加的冷清。
若非而今的气候还不算温暖，难以招来些鸟雀的话，「门可罗雀」倒是一个真正可以形容其状态的成语。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教堂门前，仍能有神职者在一大早推开大门，拎着扫帚打算清理清理门前的荒芜，却又意外地瞧见了两位来访者。
“一大早把人叫出来也不请客，处长你变抠门了。”
“你难道还有别的事做么？龙门旅游？那这里也算是景点。”
“被近卫局光顾过就算景点？”
“眼神不错嘛，都看出封锁架的痕迹了？”
“听说你帮近卫局做了点大事？”
“纵天元落网了。”
“呃……”两位来访者，远远走近还带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走的愈近声音愈清晰，但那位修女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两人的碎片化的对话上，她盯着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位，身躯便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魔……魔鬼！
恐怖的记忆浮上心头，平稳的心境瞬间崩溃，她几乎是立马转身朝着教堂内跑去，跑出了平生难得的极限速度，也让走近教堂的两人步伐一顿。
女性诧异的看着那修女狼狈奔逃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里，扭头望向一旁还在微微垂首盯着手机的青年问：“你做了什么？”
还望着手机屏幕，刚将敲打好的「Happy Birthday」发送出去的楚信然微微扬首，瞥了眼那大门，又收回了目光，吐出两个字：“执法……”
“什么执法能把人吓成这样？”九完全不信他这样的轻描淡写。
就算是过去的楚处长执法也不至于让受害者和当事人受到这样的惊吓。
虽然说来有些怪异，但他让手下警员惊吓的次数倒是不少，却是对无辜者看护的很周全完备。
只是冷漠了些。
而听到这样疑问的青年，将手机界面的聊天软件关闭退出，真正抬起头来看向那开始渐渐封闭的教堂大门，淡淡道：“他们差一步被定位为罪犯。”
说着他回过头来看向一边的九：“这样说应该足够理解了吧？”
“好吧。”九无奈道。
只觉得又回到了过去这家伙沉默寡言又老是说话说一半的时候，那种时候为了更精确的情报总需要她不断准问，有时候都有自己在死缠烂打的负罪感。
能有个屁的负罪感！回头一想这不是楚信然这逼不说人话的原因吗！
表面看来总是严谨认真的九副处长，总是因为有个混账上司的缘故，心底暗流涌动，粗口和吐槽也能绵延不绝。
但也只是在心底吐，毕竟严谨认真其实不算是她的伪装，她本就是个严谨认真的人，只是顶头上司的操作和行为很能拉高她的血压。
能被硬生生逼出个心理各种diss的习性，只能说是楚处长在龙门活动时的受害者之一。
“那你叫我干嘛？”
很多时候都努力埋藏在心底，但偶尔还是不免流露些情绪。正如此刻，九的不满便从神态上显而易见。
对于楚信然突然联络打断自己的「旅游」计划，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约会结果是更奇怪的约会。
他甚至还在玩手机跟谁发生日祝福呢，隐蔽的瞥了一眼ID看不出男女。
但头像风格倒像个女性，蓝色调的卡通头像什么的，所以这人把自己拽出来是为了公务，却又在闲暇时跟别的女性发生日祝福？
一如既往的，很想喷点什么再吐槽些什么，但最终她还是将这些想法压下了，只是有些不满地问道，等着他的回答。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都能猜到他回什么，无非就是协助调查什么的。
“这里还有问题，虽然近卫局也有负责，但这几天近卫局的事太多，不指望他们春节前搞定……”
这家伙果真要这么说，“希望你能陪我转转这里，协助调查。”
“你还想着近卫局的事？”九挑了挑眉，“你不是自己辞职了吗？”
那家伙反而一脸平静的反问：“怎么还在龙门？你不也自愿流放了么？”
便令九也一时语塞，只能重新抬头看向教堂那已经闭合的巨大木门，扭头问：“你现在要怎么办？别人也压根不欢迎你。”
“会欢迎的，至少会开门。”
瞥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复又将其待机塞入衣兜后，楚信然双手抱臂的望着那教堂大门，信誓旦旦道：“只需要一点时间等待。”
对他那副自信的模样，九也就撇了撇嘴，反而是摸出了手机翻了翻，打算借此打发时间。
可她这样与楚信然相反的选择反倒是落了下乘，盖因她才刚激活屏幕划了几下，楚信然就已经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手臂招呼道：“门开了，走吧。”
“呃……”怔然无言的九看着他迈步朝着大门走近，而那看起来无比沉重高大的木门也确实在后方机括的拉扯下缓缓洞开，只能心头有些烦躁的跟上。
而在那仅靠烛光照亮昏黑的教堂之中，银发青瞳的萨科塔人安静的坐在长椅群之间。
因伤势未愈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上本就缺乏活力，此刻更因其死板的神态而具备标本的神采。
可那又确实是活着的人，也是能让这座教堂的神职者选择重新打开大门的理由之一。
他的沉重铳械放在桌上，上方悬挂的吊灯火光映在圣象之上也映在他的铳械之上，以此证明他的虔诚与冰冷。
送葬人，已经出院了。
就像楚信然一样回到了这里。
他有着自己的理由，而这样的理由也让他朝着神甫提出了建议，建议他们重新打开门来。
这座教堂已经经历了一轮的劫难，罪大恶极的魔鬼已被清除，剩下的只是携带着「罪」之因子的羔羊，他们要忏悔，他们要赎罪，他们也要赔偿，所以这座教堂才没有真正荒废。
发生在26区的血案与失踪案件，圣洛斐尔教堂并非全部神职者都是犯罪者，这其中有着主谋，也有着协助犯罪者，还有纵容者和受害者。
但还是有着无辜者，那是真正对一整件事都毫无所觉，只是疑惑一些「兄弟姐妹」时不时会有奇怪言行的神职者和雇佣的劳工。
他们的存在当然不是偶然，他们是被所谓的「兄弟姐妹」刻意培养来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足够自然，足够无辜，省去了他人的扮演，却也在东窗事发后唯一能够被放过的倒霉蛋。
倒霉便是倒霉在出了这档子事，当东窗事发的那一刻，真正接触真相的他们自己就得经历一波心理斗争。
更何况还有更加倒霉的倒霉蛋，也就是最初被楚信然吓得一路逃跑的修女，就是在之前楚信然拎着别人的雕塑用巨剑一路审问追杀时无辜「受害」的倒霉蛋。
某人像极了某些恐怖游戏反派行为的心理压迫一视同仁的传达给了所有神职者，但还是有因为直面恐惧而惨的尤其过分的。
所以哪怕是已经走入了教堂大门，楚信然也没见到那位一开始出来扫地的修女，大抵是躲入了教堂深处，完全不敢再见到他。
楚信然也没考虑去解开误会，他对自己的做过的事并无后悔，也不觉得自己过去做些什么能让她走出恐惧，只会为其请个心理医生然后彻底远离她的视线。
这便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结果，毕竟过去的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偶尔会把人吓出精神问题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否则他又怎么会对如何压迫别人的心理防线那么得心应手？
不过也正因此，他也知道这样招致的个人恐惧其实有个最省事的处理方案，那就是别让对方产生联想与回忆，同时让心理医生好好开导。
恐惧源就别去掺和这档子事了，虽然总有故事会描述直面恐惧继而跨越恐惧的出色事迹。
但那种人一直都是少数派，不要苛求别人是那样的人，人能苛求的只有自己。
不过或许也能遇上那样的人，就像那边安静坐着的那位。
“这是有人授意么？还是巧合？”楚信然无视了周围那几个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在桌前站着，盯着自己的神甫和修女，转而朝着那个背影问。
尽管是背影，可萨科塔人的背影着实很好辨认，不论是轮环的样式还是背后碎片般的收拢翼翅都足够鲜明，能让楚信然一眼认出对方是送葬人。
人要跨越恐惧很是艰难，但要对抗一直以来信奉的准则更是不易。
纵天元的心智被如此扭转，很大意义上便是因为始终笃信着过去准则，在遇上楚信然后仍是根深蒂固，直接导致了精神的衰颓成为源石技艺扭转的契机。
而送葬人却在准则冲突后走出，尽管他或许还未形成新的准则，但没有继续动摇纠结便已是胜过那位执拗的老大爷。
“不知道，我只是想调查这里……”送葬人并未回头的，继续凝视着前方那雕刻于大门上方的圣象，“而现在，则是有些想不通。”
“听起来就是巧合咯？”昨晚的分析文件还在U盘里，楚信然而今对一些预料之外的见面格外敏感。
虽然确信自己的行踪一直有人「盯」着，但对方的目的仍是未知，是否继续对自己施加干涉也同样是未知，“那你想不通的是什么？”
他一面问，一面迈步，走到了送葬人那以台阶层的长椅边缘，扭头看向他的侧脸。
之前还是互相持铳射爆的「好兄弟」，现在这俩人又见不着什么火药味，甚至一副打算为其解惑的模样。
但其实是楚信然想要偷懒。
他本是就拉特兰方面的疑惑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在这里翻翻有没有当初忽略的线索什么的，而今看来送葬人也在调查什么，不论目标是否一致，都可以捡捡他调查好的成果。
老白嫖党想要白嫖别人的劳动成果，于是迎来了副手微妙的目光。
但送葬人却没有斐迪亚女孩儿那样的察觉，这个一直以来思维都直来直去的萨科塔年轻人直接不假思索的将自己的在这里调查过的人员名录、人员安排、连带现场调查和伪装分析都说了个全，甚至还带条理清晰的分类叙述，听起来不像是口述调查过程，像是在念什么整理好的调查结果。
既简洁又公式化，对办公人员而言，这种交流倒是异常省心，更收获了九那无比惊异的目光。
俨然一副又看到了个怪人的表情。
副处长很少向人透露自己整理的联络名录上有个「处长认识的怪人」分组里已经塞了多少人。
“所以你想不通的是，新教的人为什么要在龙门发展受害者却又始终没有做其他事？”
楚信然没有九是那么多惊讶，他认真地听取了对方的调查成果甚至还摸出手机备忘录来，记了关键字，最后总结他的问题，“很简单，那些受害者都会对外输出，这是一条另类的人口贩卖路子，尽管贩卖的货物已经介乎于人与怪物之间。”
“呃……”送葬人沉默不语，而远处桌前的那几位神职者表情更是难看。
他们是少数几个被逮捕之后还放了出来的家伙，却也背上了债务与责任，并且还未从之前的惨剧中走出，而今听到过去的「兄弟姐妹」们做的事仍是无法释然。
而见他们这样的反应，楚信然只是翻着手机备忘录上的关键字，顺带总结：“其实你真正想不通的不是这个吧？你真正想不通的是拉特兰公证所为什么让你来保护这里，以你们公证所的能力，没可能不知道这里在做的勾当。”
“他们希望我保护这些人。”送葬人看向高台桌前的那几位神职者，觉得这就是答案。
“或许是，也或许他们本就不在乎龙门，甚至打算接收这边的成果——你打算做什么？”
楚信然平静的看着他将手按在桌上的霰弹铳上。
“没什么……”送葬人收回了手，倚靠着长椅的靠背，重新仰头看向了上方的圣象。
看来确实还未形成新的准则。

NO.52:这份合作，是相互的。
（这周周末说不定得出门，到时候晚点更新。）
一听到「不在乎龙门，甚至打算接收这边成果」的时候，送葬人显然无法冷静。
或许是出于对公证所的期待造成的反差令他无法冷静，也或许是因为楚信然开口的假象玷污了他期望的某种形象，他才将手放在了霰弹铳上。
一副随时可能暴起杀人的模样，令楚信然的话语一顿，直言质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
送葬人这样回答着收回了手，如此既可以算作能够走出固有的印象，却也能算作他还未能摆脱固有成见的证明。
新的准则还未成形，他还需要继续看、听，与思考。
但楚信然不打算继续参与干涉，他会做的干涉太过刺激，很难说送葬人会不会真的忍不住提铳开火。
尽管可以委婉，但却没那个必要。
对送葬人这种古板家伙，委婉、迂回、细水长流是根本没意义的，或者说他在作为公证所执行人的工作历程中决然不可能没有经历过那些小小的、别样的触动，而经历了那些的他而今这副模样，便也足以证明需要些的「猛料」才能对他有所改变。
温和疗法没意义的，以毒攻毒或许有用，只是那样一来或许病人就反应过激自由开火了。
楚信然选择了闲置处理。
跟这家伙也没那么熟，没必要冒着自曝风险去改变他，看对方自己能走到哪一步才是一贯属于他的态度，守秘人本应如此，只是会对被列为友人的群体干涉过多。
正因知道这一点，老鲤看着楚信然递来的几页纸翻了翻，便问道：“所以这些家伙牵扯的事又跟谁有关系了？”
顺便还瞥了眼不远处那有些拘束不安的九。
后者正坐在事务所的椅子上，之前还一身作战服加防爆盾装束的佩洛青年，而今则是一身休闲装束的正在她跟前倒茶。
嘘寒问暖的模样倒是个罕见的暖男，可惜返祖程度颇高，完全已经算是福瑞的程度，不过也有不少人好这口便是。
九在意的倒不是这个，她没有被人奉茶过了，也太久没有在这种店里待过了，适应了感染者的藏藏掖掖和待遇恶劣，而今重新回到过去的常态都有些不适应。
而带她过来的楚信然却完全没有关注她那边似的，像个无情的办案机器一般的望着那侦探的脸回答：
“跟我自己。”
“哦？”老鲤怔了怔，刚想问对方能和拉特兰扯上什么关系，又突然想起了他而今的官职以及任务，便也了然。
对龙门的很多势力很多组织而言，楚信然都是个敏感人物。
他的动向一靠近龙门，就会有很多人都收到消息，而当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也就会有反向调查他最近行踪以及参与事件的资料到位。
嗯，之所以笃定是参与事件，便是大家都觉得这家伙是个走到哪儿哪儿就要犯事的主，或者说他去哪，哪就一定有事可犯。
当地肯定会有案件发生的，哪怕他的消息一直都有一定的加密，也不会让所有大大小小的案件都享有相同的待遇。
所以对他们而言，调查楚信然最近的遭遇就可以从这些大大小小案件的细节入手，也正因如此，很多人调查到手「楚大人」资料都是残缺不全的，只能拼凑个大概的轮廓。
不过这也便够用了，更何况某些册封和某些报道是不存在加密的，几乎所有对楚信然有所关注人或势力都知道他这「升官发财要往拉特兰跑」的事来。
只是他过去在拉特兰的事迹倒不是这些人能够随便查到的消息了。
连龙门消息灵通程度排前五的老鲤也不知道这回事，才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是以为楚信然为自己未来的出行调查到了一些异样。
“所以你要我详查这座拉特兰教堂和拉特兰的所有关联势力有过的交集，重点的话……”
老鲤翻了翻手中的纸页，继而将手抵在上面一个简单手绘的拉特兰的徽记上，“放在公证所上？徽记画的还挺好。”
“稍微花了点心思，我很喜欢拉特兰的logo，但也止于喜欢logo。”楚信然摇了摇头，“棱角锋锐，当整个国家都是这副模样的话，那就该上升到军国了，虽然这一点它还差得多，尚不如乌萨斯。”
“乌萨斯那是半死不活的张牙舞爪吧……”老鲤也摇了摇头，“所以我说的确定吗？”
“把公证所去掉……”楚信然摆了摆手，“公证所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公民保障机构，调查它没意义，除非你能翻到他们命令交接的第一手资料——那难度不亚于你现在去攻克哥伦比亚政府大楼的数据库。”
“在数据层面上，哥伦比亚走的比较前端，但在机械层面上，拉特兰才是这片大地最前端的研究机构，你知道吧，拉特兰的主城为什么会被称作钢铁圣堂。”
“我也没想那么蠢的方案……”老鲤有些无语的将那叠纸折叠起来，“这委托的范围可有些大啊，考虑过委托金吗？”
“三百万够吗？”楚信然问。
“你想要什么路线……”老鲤立刻凑近问，“让我有点头绪。”
楚信然闻言，转身瞥了眼后面的九，又回过头来稍稍压低了声音：“拉特兰教堂涉嫌人口贸易，买卖方与拉特兰本土有直接关系，我要弄清楚主要参与机构，以及这些机构人员目前的身份牵扯。”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涉及人员不限于拉特兰的萨科塔和黎博利，你得小心其他种族的参与者。”
想起了大帝曾经提过的，拉特兰宗教牵扯的多个国家，又想起之前拉特兰人对能天使的抓捕甚至出现过萨卡兹雇佣兵，楚信然才补上了这一句。
在调查乃至作战时，双方种族的变化也会影响过程乃至结果，某些种族的天赋差异对这类细节的变动转换最为明显。
佩洛与鲁珀都不乏的嗅觉，阿尔戈对液体系战场的天生适应，丰蹄族与瓦伊凡等族的力量特化……
这些单独拎出来一对一对比最能展现意义，并在作为敌人时打造截然不同的体验。
而这也让老鲤的表情变得匪夷所思起来：“拉特兰人，会让其他种族掺和自家事了？”
尽管只是圈禁于这座城市中的情报搜集，但龙门的国际性本身就涉足了诸多国家与种族，老鲤也就自然对拉特兰人有些基础的了解。
比如这个国家的公民多兼作信徒，比如这些信徒在某些角度上极端排外。
对于这个问题，已经从一个椅子边上捞起大提琴盒与剑匣的楚信然，回过头对他说道：“如果都是自家的，大抵也就没关系了吧？”
顿时令老鲤一怔，继而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来。
“我突然觉得可能三百万也不够了。”
他听懂了言外之意，便是这些不同的种族，甚至是不同的国家，都来自同为拉特兰宗教的土地，这其实是个涉及多国的大•麻烦。
“只是让你调查情报，以你的圆滑程度还不知道如何算作不涉深么？”
楚信然微笑道，这笑容让老鲤看着就有点犯怵，毕竟他印象里的楚信然可很少给他好脸色看。
一个游走灰色地带，手脚也不算是干净的大侦探，和一个一直严厉执法，暴力镇压所有暴徒的近卫局处长，本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所有的笑容都可以说是虚与委蛇，更别提这家伙以前根本不会有什么笑容。
楚处长的微笑，本就合该是个恐怖故事。
可他也只能嘟囔着：“说得好像我能够偷工减料似的。”
当初试图偷工减料差点让对方把事务所给铲了，而今对方虽然不能以近卫局处长的权限去弄个拆迁证明，但老鲤仍相信这家伙肯定有办法复刻那种画面甚至做的更过头。
这么一想就感觉被勒索了，因为有这个产业还有手下收养的几个家伙而没法单干，只能接受「勒索」。
这家伙真就一点都不像个龙门近卫局处长该竖立的遵纪守法公正形象啊。
“九……”
“蛤？”望着那个青年左右肩都挂着背带，招呼着还端着茶杯喝茶的女孩，老鲤也知道那个反应有些迟钝的女孩就是昔日的近卫局副处长。
一个处长一个副处长都是过去式了，但这或许是这个小事务所难得一次迎来这样的贵客。
这两人而今的模样与变化也有些令人唏嘘，是尤其是后者，那女孩在事务所内的表现几乎无法让他辨认过去的痕迹，好似长相一致的另一人，唯独对楚信然的态度可以看出些昔日的痕迹。
如此一来，好像确认对方的标志性代表反而成了楚信然一般，显得有些怪异与扭曲。
这样的异样也令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却也能够理解这份变化，不怎么好奇对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感染者的生活，没什么好好奇的。
他在灰色地带游走，他在灰色地带「调查」、「取样」，感染者的生活，龙门底层人的生活模样，并不是什么陌生的画面。
也不是什么想看的画面。
“该走了……”
看着楚信然这样对那个女孩招呼着便率先迈步朝事务所门外走去，老鲤倒是想过这家伙能不能将对方扭转成原本的模样，但也只是想想便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感染者的生活环境，这座城市底层的腐败前景，三年前的楚处长无能为力，三年后的楚信然又能有所作为么？
“老鲤？”
吽走近的招呼打断了他望向大门的思绪，令他抬眼望去看向其担忧的目光。
“楚先生又发布了个委托吗？”
“是啊，你怎么这幅表情？”老鲤看着这家伙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上一次的委托不是完成的很轻松吗？难得能让阿那小子都说合作的很愉快，真是破天荒。”
“能让阿觉得合作愉快，问题本身就很大了吧？”吽完全没有和他玩闹的心思，毫不掩饰脸上的担忧与疲惫，“尽管只是一次的体验，我就觉得楚先生这个人太危险了，他能纵容引导阿的行为来达成目标，叫我过去也只是作为机械操作手来做一些简单到离谱的操作……
感觉像是请我们去参观游历再站一会儿，然后就让纵天元的势力尽数崩溃，而我们拿钱走人。”
“听起来不是轻松至极的来钱活计？”老鲤无所谓道，“顺便你别觉得他谋划了很多，其实那家伙想的东西很少，纵天元那家伙手下崩溃的那么快肯定也超乎他的预料。”
“我只是觉得……”吽多少明白自己的话语有些牵强，有些难以理解，但还是努力的整理思路说明，“他的委托肯定都很危险，哪怕听步骤好像无比简单，但那仍然是无比危险又牵扯甚大的委托，而我们总不能一直信任他能做到安全轻松的安排。”
吽说的还是很纠结，他很有自觉，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说辞其实有些缺乏足够的证据支撑，感觉不太能让对方重视，还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有些神经。
但老鲤倒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来。
“说的挺不错的啊，吽。”
“比起阿那动不动就失踪的小子，你始终是事务所里最靠谱的，也比槐琥那丫头强得多。”
“阿和槐琥不差的——”
“欸——”
老鲤抬手长音，打断了吽试图护一下「弟弟妹妹」的说辞，只是继续着话题，平静道：“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不过这是你的直觉吧？”
“虽然是直觉，也有些对不起楚先生，但——”
“没关系，没事，我相信你的直觉。”
老鲤再次抬手止下了他的激动：“你和楚信然合作就这一次，但我和他不止一次了，我能证明你的直觉没错，那家伙的委托确实是那样的，每次的所谓轻松愉快，都是一定范围内的，那个范围是他自己把控的，也不是没有失控过。”
“那时候，他的极限可明显得很。”
“那时候？”吽疑惑了一下，但又想起了什么，没有继续探究的意思，只是问，“那老鲤你要接这个委托吗？”
“接。”老鲤说着，抬手下压以增强语气。
“而且必须得接！”
“你说的没错，楚信然那家伙发布的委托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真要是简单的委托他也不会来找我，所有看起来很简单的任务，涉及的都是牵扯甚大的血案，可一旦我们不接，他就不会优先来找我了。”
“然后，龙门的某些势力也会意识到这一点。”
老鲤说着，重新抽出了衣兜里的纸张，缓缓地摊开，看着上面书写的logo。
褶皱也无损那画的尖锐与锋利，就像那家伙的处事风格。
“他们会盛传，我们得罪了楚信然。”
“外面会盛传，老鲤侦探事务所，不再得到上面的器重。”
“到时候，就会变成我们去委托他了。”

NO.53:老破案人了。
（愚人节快乐•jpg
我本想骗大家今天不更新，但好像又有点晚了，只能骗大家今天双更了。）
龙门城区24区，靠近内城区的街道是这片城区少数谈得上光鲜的街道，擦得干净的玻璃，提前打亮的彩灯，上方还有悬挂的彩旗以提前为庆祝做准备。
但更为重要的当然是诸多的饮食摊位，以及在那些摊位面前汇聚的人流。
“靓仔要点什么？”
“搞咩啊，挤咩啊！！”
“先生，找零。”
热闹之中混杂着些许的不愉快也是常态，曾经的贫民区即便在而今脱离了这个称呼，民风却是改变的不明显，仍然是些小偷小摸很频繁的区域，只是大案愈发少有，变得只是个有着一堆小破事的地方。
在这种地方驻扎的近卫局分部便显得很不幸，总部在年关环节才有的疯狂加班在他们这儿其实算是常态，每天都有些居民因为一点屁事儿报警，报警之中还混杂着误报的家伙，就算颁布了针对惩罚，但那样的小惩罚似乎对居民们没什么威慑力。
他们还是喜欢丁点事就报警，很能拉高警员们的血压。
可就算是如此，警员们也没有放弃这里，便是因为这里的警员要么干脆就是本地人员低门槛招入，要么就是职龄超过两年半的前辈。
经历过贫民区变革的前辈，以及住在这里的新人，都能理解这些城区的人那么频繁的报警不是因为什么刁民本质，而是过于的敏感。
尽管这其中也有确确实实的刁民，但那种家伙的数量完全无法构成一个常态的组成，警局也有一份名单有标记某些次数过多的刁民来方便民警辨认。
大多数居民的敏感只是因为过去。
24区的过去，或者说，22——29下城区同有的过去。
过于混乱，过于残酷，也过于艰难，多样的黑帮，多样的规则，混杂着外国的间谍、探子、邪教徒、佣兵、赏金猎人等多样的人群，组成的便是贫民区的乱象以及居民们挣扎着生存的生活方式。
在这样的过去之中，很少有无辜的家伙，更是基本瞧不见未曾犯法的无罪者，但那样的过去终究是已经过去了。
这里没有被毁灭，只是根据罪状不同程度的处理改善，而这样有事就找警察的习惯，也是在那段时间成型的。
从未被管过的人群等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援手。拒绝握手的没有行至如今，而握住手后逐渐习惯的人群，便成了而今的模样。
可以说是依赖，也可以说是认可，贫民区的市民心中建立起了对龙门近卫局的信任。
尽管多少有些热情过头让警员们忙碌无比，但抱怨之余却也没人真的生气谩骂。
相较于当初牺牲在作战计划中的真正前辈，他们这些能够安稳坐在椅子上接听报警电话的人如何能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画面愤怒抱怨？
好吧，其实最开始一段时间还是有不少不适应的人喷过骂过的，甚至向中央城区的总部发过报告抗议，更有激进者以辞职不干做要挟，结果就是总部来人，那位大人亲自过来看望调解。
确实也有人辞职了，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留下。
同时也有虽然当时选择了辞职，但在一年后又重新入职的少见人。
文持重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当初对居民们的「热情」不堪其扰，抗议署名更是要求放在前列的警员，哪怕是后来楚处长带总部警队过来探望调解也还是坚持离职，却又在一年后重新入职的家伙。
只是重新入职的时候，他听到的也只有楚处长早已离职的消息。
但也正如楚处长当初说的那样，这些城区的居民只是还未适应改变，而这些城区也还未真正改变，那时每分每刻不停的忙碌只是因为他们的「应激反应」，只消过去半年，一切就会逐渐变好。
文持重是一年后再回来的，而今的近卫局分部虽然依旧忙碌，但却确实没有当初那样密集到让人抓狂的程度。
也会在偶尔的闲暇间怀念一下那位大人，怀念着即便是板着一张脸，对大家也无比严格苛刻，却也仍然带领着大家一路向前，从未失败过的大人。
更别提这22-29区一直都有传唱的某些故事之中有着那位大人的浓墨重彩，于九龙广场上的三千个黑帮分子与五百个警员注视下一人与三位黑帮家长的对峙谈判甚至能让这片城区的孩子崇拜感向往，作为扮家家酒的常见环节让某些黑帮老成员尴尬又无奈，也让某些警员面色紧绷着努力忍住不去笑出声。
相较于总局及周边分局，倒是这边怀念那位处长的时候显得更多，也没有掺杂什么特别强烈的恐惧一类的，大抵正如某个越进化颜值越低的家伙说的那样「憧憬是最遥远的距离」。
不过就在此时此刻，文持重感觉自己裂开了。
当遥远的距离仅在眼前时，别提憧憬，他整个人都裂了。
“你不是说送我回家吗？我家是警局吗？”
“嗐，来都来了不趁势看一眼？”
“再拖下去超市打折就过了！”
“过了就过了，我垫行了吧，好好一个副处长怎么活的这么抠，工资都去哪了。”
“我存着总有其他时候要用！”
“嚯，这倒是挺好。”
很裂开，看着那俩站在门口听着跟唠家常似的年轻男女，不论是男还是女，都是能够一眼认出的模样。
但一听两人的对话内容和那过于丰富的表情与肢体变化，又只会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尤其是这俩人还都手里捏着个鸡蛋仔，说着说着还捧着啃一口。
生活气息过头了吧？不是？真的是九副处长和楚处长吗？
九副处长还算好认，楚处长已经长这个样了啊？居然还能露出那副表情……当真不是兄弟什么的在假冒？
文持重表情僵硬，连带脖子都感觉僵硬的望向其他同事，可这个点一起值班的同事之中，五个有三个都是新人，看着有人进警局都只是惊讶的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只当日常又有人来警局问事，有一个还热心上前接待。
只有俩的表情和他一样僵硬，一个个缓慢的扭头对视好像几个丧尸在交流心得。
而啥都不认识的新人直接自信上前！
“两位是有什么事吗？”
“过来看看。”
还在恰鸡蛋仔的楚某人回过头来看着自信警员，上下打量了一下，问：“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倒是算了。”
“呃，这肯定——”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警员还未来得及开口，前辈倒是立马上前，一把拽过年轻人的脖颈朝着青年赔笑：“楚处长亲自探望，没什么不方便的。”
眼见这一幕的青年倒是没露出之前那副一惊一乍的模样，或者说他从别人搭话的时候就已然收敛起了神态，便似又回到了警员们熟悉的模样，令之前还有些怀疑动摇的警员们完全确信。
“你还在啊，文持重。”
“您竟还记得我的名字。”文持重诧异止于，尴尬的拽着后生退后两步，微微躬身。
“印象深刻，自然会记得……”楚信然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会回来。”
“我很惭愧。”
“没什么好惭愧的……”楚信然摆了摆手，瞥了眼他身后那些慢慢踱步过来的其他警员，又回过头来，“你回来了，你重新成为了近卫局警员，而我却不是处长，该惭愧的该是我。”
“那个，处长的位置似乎……现在都还空着。”文持重大着胆子说出了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却没什么人提的事实。
“我没有回去的想法，这就是我的惭愧……”青年平静道，“好了，我能参观吗？”
他问道，扭头又抬手指了指那走到这里便颇为不自在的九：“带着她……”
“当……当然没问题，副处长自己就有资格来——”
“我早就不是副处长了，以后也不会是。”
警员未能说完的话被干脆打断，再一次遭遇这样否认的警员顿时显得有些尴尬，有些想扭头看同事，但还是先看向了青年。
“她也是这样，所以这次只是两个心情比较微妙的平民想来这里参观……”
青年耸了耸肩，这是他在大家的记忆中根本不会做的动作，便令人感觉当真变化了许多，“所以也就不必提什么过去的称谓了。”
“没问题，没问题……”文持重点头哈腰，“那么需要导游吗？”
“工作不忙么？”青年问着，继而扭头看向四周那些完全不敢出声的警员，“我们可以自己看看。”
“呃……”警员刚想回应又蓦地想起了过去对楚处长说自己工作不忙的人都是什么后果，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请自便……”
楚信然便露出一脸理解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忙吧……”
“呃……”警员大气都不敢出的回身转去了自己的岗位，而楚信然则朝边上那沉默吃东西的九招了招手：“跟上……”
“我想去超市买菜。”九跟在后面不满的嘀咕着，像个中年妇女似的对打折有些念念不忘。
不过楚信然其实可以理解，毕竟他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是这么过活的，更有一段时间能考虑吃土事宜来，只是可以理解并不代表可以放她去驰骋超市，何况他都说了可以垫。
“现在冲你也赶不上了，除非你要动用源石技艺……”楚信然冷淡道，“跟我走一趟档案室。”
“还没完啊？”九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的叹息，“因为这案子你到底要走多少地方？让那些警员做不好吗？这本就是他们该负责的。”
想起两小时前还在街上「碰巧」撞见企鹅物流的信使小姐，对方还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被这家伙拒绝的模样。
即便是个看起来反应平淡的女孩也莫名的令她有些可怜，不过反过来想，九又只觉得楚处长在不见的这些年倒是招惹了不少小女孩，有些想抛个白眼给他。
“他们负责会出事，但那些家伙还不敢对我出手，他们需要我在某个环节发挥作用。”
楚信然冷冷的说着，走在前面，路上遇见过两个警员都被他这幅冰冷神色给吓退，也就令他长驱直入。
听来素质有些低下，但却也没问题，毕竟这里说是近卫局分局，但其实也只是个小派出所。
真靠谱的武警在巡逻，待在所里值班的都是些民警，负责接待一些街坊领居的鸡毛蒜皮小事。
也没什么令行禁止的严格管束，两人稍微走远点还能听到后面他们讨论话题的声响。
只是他们而今都不在乎这个，尽管理由不同，但都不打算以过去的职位自居，也都没打算保留过去的习惯。
“说是如此，但你嘴上说参观结果直奔档案室，他们再怎么无知也能意识到些什么吧？”九无奈道。
“意识到没用……”楚信然说，一把推开了档案室的大门，“近卫局很多人都知道我在查拉特兰有关的事，但这几天的大家都很忙，没空真来关注我这边。”
“倒也是……”九说着，瞥了眼他的衣兜，“你手机响了哦。”
“呃……”楚信然无言的摸出手机看了眼，“小事，不用回。”
“我看到了……”在他摸出手机的时候短暂探头的九缩回脖子，“这么生日祝福这么没诚意还邀请你来吃蛋糕，脾气真好。”
对她的偷瞧不以为意的楚信然点了点头：“是啊，不过很可惜就是没空。”
“毕竟是大忙人楚先生哦……”九阴阳怪气道，“倒是还有空记别人生日？女朋友？”
“不是，只是知道就记住了……”楚信然一面说，一面打开面前的柜子，数落着上面的文件编号，“诞生的日子总是有必要记住的，记得多了，还会觉得巧，某些人的生日在同一天，某些人的生日则是顺序。”
他说着，抽出一道文件。
“今天这位安努拉朋友的生日一月十八日，明天又是个维多利亚的菲林朋友生日……”
打开那文件，一心两用的一边查一边说的楚信然语气顿了顿，看向了一旁的九，“后天则是……龙门的一位鬼族朋友生日，你也认识。”
九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听懂了他说是谁。
确实上也确实没错。
“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必要联系她们。”
“犹豫就是想……”楚信然凝视着她那青白色的竖瞳，“明确这一点，再由你自己做决定。对了，就这个文件，帮我筛选出和拉特兰航道有关的记录。”
“拉特兰航道？”九诧异的接过他递来的文件，倒是无比适应对方说着说着就一转公事的节奏，只是对他说的重点有些疑惑。
“大炎到拉特兰的航道，地经卡兹戴尔、叙拉古、拉特兰，龙门两个月前的位置在卡兹戴尔下端，从叙拉古边缘城市固特开始算拉特兰的航道，这条路线的的所有来往货物应该相关人我要找出来。”
“你打算慢慢筛？”九皱眉问，因为这工程量有些大。
“还有俩文件做范围缩小……”楚信然继续翻找着其他编号文件，“慢慢筛，这件事和龙门干系不大，算是我的私事，倒是没那么十万火急。”
“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干这活。”
“我请你吃鸡蛋仔还请你吃饭……”楚信然回过头来，一脸的严肃认真，“回头近卫局大楼放假了我还会通知你。”
“那倒也行。”

NO.54:唯独家人是说不清的。
（2号了，该热身赛了，洗碗人没鸽。）
“那丫头能这么简单就帮你？”
略显昏暗的夜色在占据整面墙的大窗外映出，室内的灯光敞亮明晰，这样宽敞的客厅显然不会是楚信然的家，但答案也颇为相近，毕竟这里的主人与楚信然的关系匪浅。
此刻便正坐在楚信然面前，手里拎着一叠没看完的文件。
魏彦吾，龙门这座移动城市的权利顶点，同时把持军政的龙门总督，却又在这座城市最不为人知，更是鲜少出现在电视镜头前的男人。
总督的位置实在太高，多少有些不通人气，这是他的一位旧友给他的评价。
而现实也大抵如此。
在龙门，认识鼠王的人可比认识魏彦吾的要多得多，但相较于这些大人物，龙门人真正遇到问题时会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龙门近卫局。
这便足矣……
将龙门近卫局推到这真正的龙门守卫者的位置，便是打从三年前就已然确立的发展战略，能有而今的地位便已然能算作收尾阶段，所需的仅仅是进一步稳定这份成果。
也不需要多做什么，最艰难的时光已经过去，而功绩的积累也不需要强化，近卫局只需要继续稳定日常工作，陈晖洁的上位在魏彦吾眼中也是迟早的事。
尽管这毫无疑问算是楚信然的铺垫。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此看来陈晖洁未免有着捡便宜的嫌疑，但好在后者在任时的努力也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并依靠采访、报道等方式得到放大，姑且可以胜任这个位置应有影响力与正当性。
尽管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她所做的仍是有些不够。
但那些人也清楚而今的龙门犯不着这么严要求一个女孩，那个叫楚信然的幼龙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赶上乃至超越的。
龙门本土不乏大家族，一个个的家族子弟中也全然不乏杰出乃至能被称作天才的精英，可在当年那头幼龙面前一比仍是逊色，那家伙的非人级别就当以整个大炎做排名来排，而非固在龙门这片移动城市中。
可就算是放在大炎年轻一辈的排行之中，又有多少能够超越他的人呢？
有些人不去关注，有些人不敢关注，但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们脑中也没有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身影，便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陈家的孩子赶不上他也实属正常。
大多数的家长总是望着别人家孩子的好，但这些大家族的长辈只会全力培养晚辈，不太能见别人家的好。
这样的家长总是会以自家为傲，而楚信然的存在毫无疑问便是一记狠狠的巴掌。
总督身边的幼龙，黑色执行官一类的称呼，打从一开始便带着贬义，也出自他们的口中，只是楚信然的表现逐渐让这个称呼的蔑视与贬义变作了敬畏，也让那些人一步步从排挤、陷害等操作转化为巴结、奉承，到最后的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这便够了，黑色执行官并不接受任何层面的示好，铁面无私便是对他那个头盔的最好诠释，这样的家伙理论上只会在「水至清则无鱼」的概念中崩溃。
可他却做到坚持到底继而全身而退，这最后的一步，足以令他的评价在某些家长的眼里拉到了最高。
这个年纪，这个成就，还能收住手，稳住心的，可真是再罕见不过。
而他真正的长辈魏彦吾，却是为此头疼已久。
毕竟那些人敬畏而又放置远观的理由是因为早早的放弃拉拢，放弃来将其收为己用，而他则没有放弃。
毕竟相较于其他人，已经赢了一筹——信然为他整理过龙门，也常来他这边串门乃至吃饭，这在其他家族看来已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也由此认定黑色执行官的阵营一直都在总督那一边。
放弃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觉得自己争不过魏彦吾，可他们之中能想到魏彦吾也为此头疼的可是不多，反倒是某些与楚信然对干的罪犯理解的更深些。
曾有一句话说过，敌人总比你的朋友更了解你。
尽管那些罪犯大多无法让楚信然正视，基本没有赢过他，但他们却也在那些真正意义上的斗智斗勇中明白楚处长的一些思路想法，这也是他们能在监狱里继续大放厥词的支持论据之一，一个个都觉得楚信然迟早也会进来一起。
嗯……这判断倒是打从一开始就没问题，楚信然在不少国家和不少土地都留有罪状和指控，只是还有别的某些贡献来维持不被逮捕的平衡，龙门也是一样。
他们对楚信然迟早加入大家庭的企盼建立在楚信然迟早会对龙门这座城市失望的基础上，但楚信然只会觉得「关我吊事」。
这就是那些罪犯想法太自我的地方了，也是魏彦吾头疼的地方。
楚信然对龙门其实并不那么上心。
哪怕有着前人的惨痛记录来为这座城市填上沉重的内核，他也并未受到如何的触动，就像上历史课的学生瞧见那些血腥的过去、黑暗的过去、屈辱的过去之后因为缺乏实感甚至能对那些过去开玩笑般没心没肺。
不过他倒是还没到那一步。
信然这孩子出乎预料的对这些蛮尊重，蛮讲礼，但这并不影响他对龙门缺乏融入，缺乏热爱，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
这在很大意义上协助了他的工作，一副局外人的目光确实能在分析和观察上起到大用，但作为一个市民可就不太行了。
魏彦吾清楚这份问题的根源，他很明白信然其实对哪里都没有归属感。
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家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甚至说法是另一个世界，这是他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这当真是某种精神问题需要他去找心理医生。
但那真的是心理问题么？
已经看过很多人做过错误示范的魏彦吾并不会急着否定对方的想法，倒不如说一直都正是顺着他的想法才有了而今的结果，他早已放弃了思考楚信然那个说法的真实，但对方于昨年年末后的明显改变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倒不是惊吓，而是惊喜。
能够明显看出他的变化，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在明显削减，那份分明没有笑的眉眼也开始有了温度，便像一个泥偶突然具备了灵性，而这样的变化便是在那次跨年祭礼之后。
这必然是一次机会，或许而今真的可以考虑真正将他留下，但关于怎么行动，他仍是没个谱。
楚信然说过他那么多次，他也多少能够察觉到自己和晚辈的相处方式确实有问题，晖洁和自己的关系一直都僵，而信然和自己有很多时候都毫不掩饰的互相利用，真到了打亲情牌的时候，魏彦吾只会发现自己打不来，还不如交给文月。
可自己做的决定怎么能推脱给别人？！
一方面有点大男子主义一方面又有些对文月也没信心的魏老二，在这一点上并不退让。
嗯，第二点是不敢明着承认的，否则今天就是家中弟位最低的一天。
在「东窗事发」之前，他还可以端着长辈的架子跟楚信然聊这两天的鸡毛蒜皮，顺便对这家伙能把九拽出去调查线索的能力表示诧异。
“她很需要一个能给她提供龙门近卫局状况的人，这叫死要面子活受罪，当初因为矿石病辞职无比洒脱，回头就连人都不敢联系……”
这家伙就撇了撇嘴，一脸的遗憾，“她总不可能取收买近卫局楼下的超市小卖部老板来提供消息，那只会让对方报警。”
“只是明确个放假时间，总有别的办法吧？”魏彦吾摇了摇头，还是不太理解，毕竟大家蛮内行的，他根本不相信九副处长会思维那么僵硬。
倒是对她当初主动选择自我流放的行为印象深刻，更对之后陈晖洁来他办公室大闹的事耿耿于怀。
来他办公室闹是什么意思？又不是他下达的命令，对方主动来辞职外加自我流放，都没有让他盖章确认的余地就干净利落的走人，还可以说是个人物，让那时候的他想到了楚信然。
当时还因为这联想而有些伤感，回头就见到侄女拎着刀来了。
魏老二做错了什么。jpg；
这事儿他只跟几个人抱怨过，结果都是无一例外反被嘲笑，他也就干脆不说了。
交友不慎，都是群知道消息会第一时间赶到嘲笑的主。
他甚至没告诉楚信然，理由是这小龙崽子也是一路货色，没大没小，绝壁也是和那帮人的反应一致，会笑得特别大声和放肆。
“当然，办法总是有的。”而在没给这小龙崽子机会的时候，他的表现倒还人模狗样。
说话悠然，语调缓慢，却又沉稳十足。
“但她没那个耐性去找，那丫头最近的心态实在是过于紧绷，这其中或许有我出现作催化，但终归还是大环境的结果……”
楚信然摇了摇头，“龙门，对感染者还是太严苛了。”
“目前能做的只有微调……”魏彦吾的语气也有些无奈，委实说他对感染者也没什么敌意，人活这么大，经历那么多，感染者到底有没有问题早已不是问题。
可他面对的却是更多的问题，“大炎没有通过相关的法案，其他国家也没有可参考的相关律法，龙门还是个移动城市，没有能力开这个头。”
“泰拉哪来改善感染者的法律，打从一开始便是迫害吧……”
完全理解魏彦吾难处的楚信然，却也免不了那份对这片土地历史的嘲讽，“只要不学乌萨斯便足以称得上温和，大家都这么想。”
“大家有一个默认的规矩，谁打破这个规矩，率先招致的不是他国的舆论攻罚，而是这个世界的所有感染者拥堵，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容纳这么多的感染者，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稳住这么多的感染者……”
魏彦吾叹息道，“卡兹戴尔也不例外。”
卡兹戴尔是萨卡兹的国度，而萨卡兹一族又有着全种族最高的感染率，所以他才提及卡兹戴尔。
在很多人眼中，卡兹戴尔完全等同于感染者的国度。
于是也有很多人认为这正是卡兹戴尔常年战火，也长期王位空缺的原因。
总有一批人试图以各种角度，各种理由来证明感染者天生有罪，不论这些理由是否牵强，又是否合理。
好在这批人还没有真正占据网络社交场，否则那样的乌烟瘴气也没办法让楚信然天天捧着手机水论坛了。
“所以就这么等下去么？”楚信然像是兴致缺缺了起来，冲桌上的果篮里拽了个橘子开始剥。
“现在只能等，等我那胞弟那儿是否有消息吧……”魏彦吾说着，瞥了眼不远处柜台上的电视画面，上面还放映着大炎各处城市的年前气象，“我只能说而今谁动感染者法案，不论是向着哪一边，都会改变这片大地的流向，战争也将接踵而至。”
“龙门现在的问题很少了，感染者越来越显眼，可以考虑做点小范围的法律定区。”
朝着魏彦吾递出几瓣橘子的楚信然瞥了眼厨房的方向，文月姨进去也有一会儿了，锅碗瓢盆的声响过去也有好一会儿，不过这么久都没动静，到底在做什么还真令他担忧。
倒不是怀疑文月姨的厨艺，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蹭饭了，文月姨虽然有些特别的爱好，更是贵为东国公主，却也仍然颇接地气的懂得不少手艺，其厨艺也是意外的不错，所以这里都没有雇佣佣人和厨师。
只是会有个喜欢藏匿于暗处的忍者。
会在他将另外几瓣橘子甩过去的时候一闪而逝的接过，道一声很小的，几乎被泯灭在空气里的谢。
魏彦吾则是一脸习以为常，捏着那水果回答道：“法律特区一直在考虑，优选肯定是22区那么几个，特区管理员还在考虑物色，舸瑞不打算再干了，有那么些可能交给他女儿。”
“这种职位可不是用来给小丫头涨经验的，这需要真才实干……”这才开始自己恰水果的楚信然淡淡道，“龙门也没那么缺人吧？”
“涉及感染者的管理，来自荐的人也不多……”魏彦吾摇了摇头，抬眼瞥了下桌上那无铃声无振动却又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继而微笑着起身，“现在先不聊这些事了，准备吃饭。”
“吃饭？”楚信然面色古怪的看了眼厨房，“文月姨开火了？我什么都没闻到。”
“饭菜一定要自己做吗？你姨之前在洗碗。”
魏彦吾的笑容到这里突然变得戏谑起来，也令楚信然皱了皱眉，无端的觉得不怀好意。
“不过帮忙带饭菜的人也到楼下了，你要不去迎接一下？”
“呃……”楚信然沉默的盯着他，与他对视了数秒后，扯了扯嘴角。
“除了陈晖洁，你都叫了谁？”
“你不如自己去看看，不要连一家人吃个饭都像制定作战计划似的非要提前了解状况。”
“呃……”

NO.55:这不是很正常嘛！
（阿B这迪迦居然是1080，果真牌面，麦克斯那帮都还是经典老分辨率。还是先复习复习迪迦吧。）
“魏长官……”
“在这里不用那么生分，星熊。我不必叫你督查，你也不必叫我长官。”
“嗯，魏先生。”
“虽然仍显生分，不过目前便这样吧，信然，你这又是什么表情？”
“没有，我什么表情都没有。”
稍微收敛了些那面无表情中隐含的嫌弃，青年面色如常的看着那坐在主座上的老龙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丢下一句：“我去看看文月姨那边的状况。”
便转身朝厨房那走去，将老龙头那句「这孩子真的是」的抱怨摇头话甩在后面。
同样抛在后面的还有女孩那无奈而又习惯的笑容。
不过客厅之中并不只有那老龙头和鬼族女性，还有一位札拉克老人眉眼带笑，笑的狡黠，而一旁的有些许相似的少女倒是一脸兴致缺缺，只是在垂首摆弄手中的手机。
星熊、林雨霞，林舸瑞。
以及作为「家主」的魏彦吾，客厅是这么四人，同时也是楚信然在数分钟前迎接到来的人群中的一部分。
一部分，或者说近半。
而后半，在厨房。
在那已有清香飘出的厨房里，也是楚信然继续带着那面无表情的冷脸走近的房间中，隐约可以听见三个人的对话声。
“文月小姐，这个东西也要放进去吗？”
“陈晖洁，你没有做过饭啊？这玩意儿怎么看也得再削削吧？”
“施怀雅，你的菜洗完了？”
“小陈你那个再把尾端切一下就行啦，小诗你也和气点，我还想听你继续说那时候的事。”
“没问题文月姨！我可以跟你讲那时候都没怎么说过的事！陈晖洁肯定没跟你说过六岁时候的——”
“闭嘴啊你这个叉……笨猫！谁想听你那些……”“没事没事，不要生气，小陈，不方便说就算了吧，算了算了。”
“也不是什么不方便说，只是……算了，随便她吧，不过这个切了怎么处理？要不把那老鼠叫进来吧？我见过她做这个。”
“她就算了吧，三个人已经有点挤了。”
“这么一说，我以后考虑过扩建一下厨房。”“诶？”X2；
“没必要吧？厨房那么大也没什么意义。”
……
楚信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悬在门前的手还是收了回去，只觉得自己进去显得有些多余，冷着一张脸也融入不了那样的气氛。
会破坏氛围倒是真的，也不能像那俩姑娘那样应对文月姨的话题。
所以他离开了厨房门口，路过客厅时在几人短暂投以关注的目光中转而去了洗手间。
倒不是人有三急，他一进洗手间就站在了桌台前，拧开水龙头以最朴素的方式洗脸。
手掌混着水流搓洗着面颊，似乎这样就能将脸搓得更柔和些，但这委实没有意义，抬首看向镜面映出的仍是平静到漠然的冰蓝色双眼，混杂着与唠家常氛围格格不入的疲惫与正式。
“什么表情啊？”
镜面映出的脸咧嘴笑笑，笑的逐渐轻松和煦，然后又垮了下来。
对陈晖洁和碧翠克斯她们做这幅表情，微妙的有些不太能想象。
尽管这样的小伪装本是轻而易举的日常行为，但那几位都不算什么没见过市面的愣头青，虚伪什么的姑且还是看得出来，这样的笑容也就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也就继续那副表情面对她们吗？
又该被文月姨说了。
有些头疼……
文月姨叫她们来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当初魏叔就同他说过希望他来吃年夜饭，而他也该做好了文月姨肯定会自作主张的拉些人来的准备。
前些日子也确定了身负的任务没法拖太久，也将其提前告诉了魏叔大概率待不到过年的时候。
于是文月姨在这几天突然拉人吃饭也是很正常的，他也没什么必要拒绝，也不太想拒绝。
只是仍没想到如此之快。
他还在头疼着拉特兰的线索调查与维多利亚许久没动静的消息，以及哥伦比亚这两天断续发来的监狱消息，就算是有些头昏脑涨该休息休息。
文月姨整的这个阵仗也只是让他进入另类的头昏脑涨，怀着些许另类的上刑场的心思下去接人，然后回头只觉得自己也开始格格不入。
然后感慨果真不如这些老前辈。
相信他们也有面临这种乱七八糟状况的时候，甚至可能这几天因为龙门的忙碌更甚自己，但他们何曾有自己这样的失态？
“等等……”
楚信然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回过神来看向客厅的方向又骤然回过味儿来，摩挲着下巴嘶声低喝：
“妈的，他们又不会被念这些！会烦个锤子！”
完全不是一回事吧，自己在自嘲又羡慕个鸡儿！
念及于此，楚信然又一抬手，抬手间有着尚未关掉的水龙头中的水流反向涌动在手拍在脸上，映出一张不太愉快的脸来。
行吧，虽然不太愉快，但好歹比之前的那张脸要精神多了，充满了对当代年轻人艰难境地控诉与反抗！是一张很有斗志的脸，简直单身自强斗士楚信然（x；
只是这张脸下一刻便冷漠起来，望着镜面微微扭头问：
“白雪，来我这里做什么？”
镜面映出的洗手间外入口处，娇小干练的身影骤时显现““少爷心烦意乱，白雪替公主看看。”
“没必要，也不要去跟文月姨说……”楚信然说着，拧紧了水龙头，食指微微划动着牵引一道道的水流从手中，从脸上脱离，直入那水槽，“难不成你还想开导我吗？”
“不敢。”
“不敢还行……你说做不到也行，说不能也行，不敢是何意啊——”楚信然无奈的叹息道，“说得好像我很可怕似的。”
“白雪听闻，龙门昨年有过一罪犯，擅使迷幻之术，映出受害人之心。”
阿纳缇女孩维系单膝跪地的姿态，被发型遮蔽一只后的淡蓝色瞳孔严肃认真。
“厉是非吗。”楚信然记得有那么个家伙。
白雪并不应答，只是继续道：“他在龙门，无往不利，陈小姐、星熊阁下亦是无功而返，可却在一日被人强行绑在了龙门广场的旗杆上，精神错乱。”
“那是因为他拉扯我的精神与记忆，却又反受其害……”楚信然有些无言，“你的开导难道是和他一样的洗脑吗？”
“呃……”白雪沉默着，这沉默也让楚信然嘴角抽了抽，直接回过身来看着她问：
“为什么要沉默？忍者的思路就这般异于常人吗？”
“少爷貌若恢复，白雪这就告退！”
“呃……”楚信然无言的看着那家伙在一闪而逝的烟雾中消去身影，只留下可以听见客厅中热闹的门口，回首又看了看镜子，叹了口气。
被白雪这波这么一打岔，还真就没什么斗志了，出来望着外面招呼着饭菜放桌上的文月姨，他还是回复了曾经任职处长时的肃冷表情来。
听起来未免有些离奇，因为面对很关心自己的长辈就反而做出了最疏离的态度来。
但在楚信然身上发生这种事是很合理的，因为这幅模样就是他最好的伪装。
既是他很多时候的常态，同时也作为他最僵硬的模样。
昔日作为处长保持了近一年的状态早已隐约融入了习惯，看似肃冷刻板的模样能够容纳所有的情绪，在他蚌埠住的时候也会理所当然的出现。
“信然洗完手了吗？过来帮把手。”
只不过……看到了楚信然的魏文月如此招呼着，一副并不在意对方态度的模样，也算是证明楚信然很早以前就是这样子的。
她能够无比坦然的招呼楚信然来帮忙，楚信然也会低沉的应一声「好」，然后过来搭把手，令一旁三个女孩面色诡异的看着。
当然，是陈晖洁、碧翠克斯•诗怀雅以及林雨霞。
星熊并不在其列。
虽然她并不清楚信然平日对文月大人是什么态度，但好歹习惯了楚信然这幅态度表情和人交流，也曾在一些时候见过他接通或是拨打文月大人那边的电话，语气或许会柔和，但那副气质与态度可是没什么变化。
当然，那是在人前的时候，至于人后的时候……
星熊望着那三个面色诡异的家伙，在这时候就微妙的想要叹气。
哪来的什么人后，阿sir会摆出这幅人前的态度，就是因为她们仨啊。
可这又是何必？坚持以这样的方式拉开距离真的有效果么？又真的好么？
星熊只觉得这画面看着微妙，可她其实也清楚自己是最不应该坐在这里的人，因为她与公主大人以及魏长官都没有什么密切的关联。
林雨霞是和她父亲一起来的，他的父亲鼠王是魏长官的老朋友和老战友，过来吃饭并不奇怪。
老陈又是魏长官夫妇某种意义上的「女儿」，来这里再自然不过。
Missy则是父亲与鼠王他们同辈同交情，她作为老友的女儿被请来这里也没什么问题。
只有自己，和魏夫人并无什么交情，和魏长官也是连对话都少有的上下级。
即便有些渊源让她知道对方对自己有些恩情，但那也是单方面的，她被邀请来的理由……大抵是因为阿sir和老陈，以及和Missy的同事关联？
总不能是饭多煮了一份吧？这屋子的厨房大小看起来平日最多也就三个人。
所以星熊在这里其实也颇为紧张与拘束，尽管对眼下这一幕有自己的意见，却也没有多言的意思。
只是旁观，甚至宁愿自己的存在感低一些。
就同第一次来拜访领导家里，就被请上了饭桌一个样，而且还是「局势有些凶险」的饭桌。
高情商鬼得先保全自身，目前的话甚至不打算加入对话，也尽量不在酒局开启的时候提到自己的长处。
不过这时候会有别人提的，比如陈晖洁和诗怀雅。
两个大老爷们在开酒瓶的时候听到晚辈提及桌前有个「酒豪」时。
顿时对视一眼后，眉开眼笑的递酒过来，这幅和蔼模样还真是让星熊有些质疑过去对他俩的印象。
不论是鬼姐眼中的鼠王，还是星熊督查眼中的魏长官……
原来阿sir的状态其实是师从这些大人物吗？变起脸来可真是反差太大了，根本无法将这两慈祥又热情的长辈与印象中扯上关系。
这时候诗怀雅也有些愣神，但也仅仅是愣了愣，显然她在过去就有些见识准备，从小就和陈晖洁、林雨霞她们一块玩儿的青梅竹马当然对长辈的状况看得多。
只是作为关系第一序列的两位倒是一副冷脸，林雨霞一副我不认识他的表情，并不去看自己的父亲，而陈晖洁干脆把目光都放在魏文月那边，并不去看魏彦吾。
霎时间，饭桌便被分割成三截。
魏彦吾、林舸瑞这俩老爷们儿在那聊些琐碎顺便拉着星熊喝点喝点。
诗怀雅、陈晖洁在接受魏文月的长辈式问话，从工作环境问到生活环境再问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林雨霞和某个不愿透露姓名，强行被自家公主拽出来上桌的忍者冷眼旁观这两端。
嗯？你说是不是少一个？
当然，某个奇葩的主角得留在最后说，因为他比较特殊，特殊就特殊在被「两端夹攻」。
“信然啊，这毛肚烫好了，放心吃吧。”
话语间，一层毛肚从滚烫的油锅中夹出，塞在了他面前的碗里。
楚信然无言的看向那一脸关怀的阿姨，还未动筷，就见她又抬手探向油锅边上一只悬挂的勾勺，从中筛出几块肉来。
“还有这肉啊，快吃吧，烫老了就不行了。哦对了，小诗你之前说的爬树之后怎么了？”
“呃……”楚信然沉默着，看着自己碗里又多出几块肉来，心头同时存在着劝解对方不需要代夹&告知诗怀雅是姓氏，她不喜欢以为她姓诗&不要老是想听别人小时候的丑事啊的想法，但终归还没投诸实践。
他首先比较见鬼的看到诗怀雅笑容，好似完全不在乎文月姨称呼，再就是被面前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夺走了视线。
来自一只略显非人的手，与其说是手，不如说是爪子，又细又瘦，还带着不明显的老年斑。
这位鼠王的爪子，端着酒瓶，在往他那刚才还盛着果汁的杯子里倒。
就算被他的无声的视线瞪着，那爪子也稳的一笔，继续倒酒，甚至不讲武德的倒了个快满来。
“信然小子来喝酒！喝什么果汁，还不如个女娃……”收回酒瓶在那搓盖子的老鼠迎着楚信然那凶恶的目光也不为所动，脸上笑的无比纯粹，“来，不准用源石技艺，陪我们这些老家伙喝喝，星熊我们给你找了个同伴来，来！喝！”
这才开始喝呢就开始一副喝麻了才会说的话来，无怪乎让楚信然的表情如此见鬼。
而他也正是如此被两边夹攻，一边在往他碗里添菜，一边在他杯里加酒，还都是不好掀摊子的长辈。
便是僵硬在原地，很是犹豫。
感觉吃喝之后又是一轮接一轮，但不接肯定也不行。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年夜饭是这么痛苦的事吗？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发生这种事绝对很奇怪啊！

NO.56:无法忽视的异常。
（舟游长草传统带来时不时的剧透和舅舅党传统，这次听说不是解包而是攻入了服务器的恶性行为……真的假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信然这么想着，在一边面无表情的消灭碗里的菜，再面无表情的接过酒杯碰撞一饮而尽中，思维愈发清晰。
思路逐渐清晰起来了，虽然感觉周围也越来越吵。
但答案呼之欲出！
那就是——为什么多出这么多人！
不该是只有自己和魏叔以及文月姨吗！大不了多个陈晖洁！
这么麻烦的状况只可能是吃什么酒席吧，还是夹带了一群亲戚的那种酒席！
人都这么大了哪还有这么多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但是有外人就是不方便说，多多少少留点面子。
所以带一群亲戚的酒席就那么煎熬，上桌之后就只盼着下桌，在欲言又止的折磨中努力数着时间流逝。
这时候如果是小孩就太好了，赶紧闷头吃完就跑路。
问题便在于没有小孩。
深陷漩涡，同时兼具同事饭局、家庭年夜饭双重特性饭桌上，除却经典的鱼鸡肉外还有火锅这种玩意儿，一看便知是当初车上闲聊的内容被魏叔告诉了文月姨后，文月姨特意为他准备的产物。
感动吗？
又是劝酒又是带肉就不敢动了。
感觉有那个味儿了，是不是自己要春节过后胖三斤了？
卓越的生理耐受能力体现就是值得自豪的肠胃功能是吗？
不太行……
觉得这样很不太行的楚信然，将目光投向那还在做「中立人」的林雨霞和白雪。
然而努力绷住的面色肃冷中试图发送求救讯息却压根没人接受，就只能看向近处的星熊。
而后者察觉目光回以注视，两相对视后都只有一个认知：
——非常に绷不住です。
无数次的统一战线感在这一刻再次降临，但这种降临毫无卵用，星熊的问题不在喝酒上，而楚信然遇上的问题重点也不是酒，两人如此的对视也就如此显得毫无意义，连眼色递来递去也递得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只能该喝的还是喝，该吃的还是吃。
而仨长辈倒是都有注意这俩人的小动作，先后都流露出些微的古怪神色，魏文月更是数次视线越过边上的诗怀雅和林雨霞来，看着星熊，一副审视的目光让后者一阵毛骨悚然，简直觉得魏大人是不是该去找自己妻子喝点而不是老给自己倒酒，恁看这不是误会了？
只能去给向阿sir投以求助的目光。
这一次楚信然倒是完美会意了，端着酒杯朝着魏彦吾就是一套肃冷语调的长辈祝福，代星熊接下了之后的酒约之后，却是不知怎的，周围传来的视野也愈发古怪了。
甚至混杂了林雨霞、诗怀雅几人的目光，其中还不乏变得刺眼起来的家伙，让楚信然分外的黑人问号。
本就因为酒，也因为这几天的压力而有些混乱的思绪变得更混乱起来，稍微找个分析口开始冷静分析、稍加思索……
豁然开朗！
但又觉着不太对劲。
毕竟按那种猜想的话，也太怪了。
怪得他愈发的蚌埠住，暂时停下了一下手里的动作，在星熊还没想通的「绝望目光」中晃了晃并拢的剑指，致以「爷跑了」的宣告，转而开始埋头干饭，继承大炎传统礼数。
食不言，寝不语。
古老的沉默干饭人开始了沉默干饭，可他沉默干饭也不代表周围人跟他一起，只是从他的做法变化中觉得自己大抵是想多了后，饭桌上的氛围重新接续，闲聊也继续，甚至不可避免的谈及公事。
施怀雅那边开始抱怨近卫局最近的工作繁忙还劝告魏文月出行小心，而魏彦吾和林舸瑞那边则是开始键政起来，非常直白的体现出不论职位高低，中年人上了饭桌就容易键政。
不过身份高了还是该注意些言辞的，所以这俩人的键政直接偏到了国外去，让沉默恰饭的楚信然听了不少，并将身旁某只老虎和某条龙借近卫局工作抱怨楚信然给他们加班的话语略过。
这必须得略过。
否则就被话题带进去后没完没了。
于是楚信然就这样保持着高效干饭人状态撑到了饭后，试图去洗碗然后一如过去那般被文月姨赶出来后，看了看客厅还坐着的一群人，干脆找了个边缘的沙发坐着，板着一张脸看起了手机。
好像有什么很着急的事似的，但其实只是在水论坛。
真要说很着急的事倒是也有，只是现在那些事还在停滞状态，这种根本没有进展的事自是着急也没用，楚信然压根没去理会，倒是直接在论坛里发帖询问着拉特兰旅行注意事项。
泰拉的网络环境搭建的并不完全，所以真正谈得上大体量的论坛也不多，而赏金猎人圈子里的莱茵黄金论坛，以及另一个常态范围注册量颇高的论坛，则是他常混的论坛。
并在这两个论坛都享有管理权限。
毕竟他属于很有「远见」的那批，在论坛刚起步的初期，也就是数年以前便参与了协调与申请。
前段时间不就有一个嚷着感染者权利方案的帖子解锁申请提醒都发到了他这儿来了？那时他就没给同意。
一看发帖源地址是乌萨斯的编码就觉得生草，也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这么弱智敢在那常态范围注册量第二高的论坛里发帖，被乌萨斯的网络监管局抓住保准没有好果子吃。
还搁这儿申请解锁呢，自寻死路？
继续锁着的话，好歹乌萨斯网络监管局还不会大费心思来攻击这边的服务器数据库，尚能当做无事发生。
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放弃了，楚信然翻了翻解锁申请列表里没有再出现那个帖子和编码，也就继续关注自己水过的傻弔帖子的回复和点赞去了。
脸上是无比的凝重肃穆，非常的唬人。
这可是他在大炎家族里待的那会儿练就的本领，只要摆出这幅模样玩手机，就不会有别的长角长尾巴的家伙跑来他这儿搭话，不论是长辈还是晚辈还是同龄人都是如此。
也能在这里起效！
大概吧……
嗯，只是大概，毕竟魏彦吾和林舸瑞都是知情者，看向他那副模样时的表情也都是似笑非笑却也并不揭穿。
也就够唬唬年轻人。
顺便醒醒酒。
两个老头当真不客气，年纪这么大了还敢喝这么多，文月姨也居然不制止一下。
能唬住就好了，星熊就压根没被唬住的对他投以过幽怨的目光，让楚信然有过短暂的分外不自在。
委实说这种目光在维多利亚时还蛮常见的，他也不该有什么不适应不自在的地方。
不过能让一个几乎与这种目光无缘的人流露这种眼神来，作为熟人来说还是很神必。
也不知道有没有酒精的因素，这份神必的证明便是陈晖洁和诗怀雅的目光都变得匪夷所思起来，转到楚信然身上就变得刺眼起来。
楚信然想打个问号，但感觉打了也没用，旁边还有看戏的，开口就容易被带节奏，于是继续盯着手机。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走人。
尽管文月姨大概很乐意他留宿，这里一直都有空房，那空房只用过一次，就是他第一次来到龙门的时候，也是被魏彦吾从洛阳接来龙门的时候借给他住的。
从这一层意义上，那个从未被其他人住过的空房就像是他的房间。
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留居过第二次，眼下吃了饭也该考虑离开了。
但更应该离开的人都没开这个口，他也不方便开头。
这方面的顺序当然是有讲究的，所谓社交礼仪也正是从这些细节方面体现。
而且他在饭局上那么沉默寡言，也没怎么陪陪文月姨，就这么走了也很不妥当。
所以他考虑着还是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陪文月姨聊聊。
但他还是没料到，自己在那杵着玩手机的时候，对方从厨房里一出来，就是问：
“信然，这么久了找女朋友了吗？”
“呃……”楚信然僵在了沙发上，本还在滑动屏幕的手指都木在那里，冷漠肃然的表情也直接破功，露出过于明显的诧异神色，望着这个或许是因为血统而显得其实颇为年轻的龙族阿姨。
一脸期盼的神态像个姐，开口语态像个妈，而他的表现像个弟弟。
沉默而诧异，然后露出些许尴尬的笑容来：“没，没有。”
他本来回答前还想看看其他人转移话题的，但被对方盯着就不太敢扭头。
不过也得亏他没扭头看，也就没看到某些人耳朵都绷直了，某些人默不作声的投来目光，还有些人死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似乎想从中分析出什么谎话来。
唯有「观众席」的两老两少保持一副局外人的模样，两老表情高度一致的带着恶意的愉快，忍者目光平静的看不出想法，黑道大小姐抽着嘴角看着那边，倒还能抽空看看手机屏幕然后敲打几个字发送过去。
她也在水论坛，而且正在和一个网友聊天。
不过感觉这边快精彩起来，感觉该把关注多分点给这边来。
“你也18岁啦，该有个女朋友了，至少该谈过吧？维多利亚那边的风气总该比大炎好……”
魏文月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不远处的魏彦吾，后者怔了怔还被一旁的老耗子嗤笑一声，而她又重新回头看着楚信然，“小信然长得这么俊朗，也该很受欢迎才是。”
“呃……”楚信然犹疑了好一阵，顺势看了眼周围这帮人，只觉得晕乎乎的，好像被抛弃了好几年的羞耻心又回来了似的，发个声的心头都在抓耳挠腮，“有过有过……但也都是过去的事了，18岁也还年轻嘛，不考虑那些不考虑那些。”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只觉得周围的目光有些无端变成了鄙视，应该是错觉，是错觉。
肯定是酒喝多了！
“18岁啊，不早啦！我听彦吾说过，你们族里可都是16就成年了，还有些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魏文月语重心长，而不远处的魏彦吾闻言就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毕竟一双竖瞳正盯着他，暗红色微光甚至自瞳孔溢散出诡异的气流扰动。
这时候微微晃动方向挡住视线的文月小姐可谓极A+护夫，也让还在瞪自己叔叔的年轻人愣了愣，立刻又缩了起来：“那个……无所谓，无所谓，还不好说，还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我觉得小信然认识很多出色的女孩子啊？而且……”
文月抬起双手就握住了楚信然的双手指端，看着上面略有些长的指甲皱了皱眉，而楚信然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骤然所回了手，双手手指都拢到了袖子里。
刚还像个被妈数落的手足无措的孩子，而今又重新端起了冷漠来武装自己。
好像清醒了些，因为文月姨刚才那副皱眉的表情。
从冷汗直冒的状态快进到直接被灌了一口冷气，楚信然几乎是陡然一个机灵。
而今则是拢在袖子里的五指收拢，能够清晰感觉到指甲戳到手心，随着加力而逐渐泛起疼痛的触感。
什么时候……指甲前天才剪过才对……
那发量……啊，今早束头发确实麻烦了些……
疏忽了……
“信然……”
“以后再说这些行吗？文月姨。”
思路被文月姨歉意的呼唤所打断，楚信然回过头诚恳的请求道。
“现在的我，还不能考虑这些。”
重新被冰蓝占据的眼瞳中，甚至带着恳求的神色。
“以后再说吧。”
在这有人错愕，有人茫然的客厅里，青年这么恳求道。
大家其实都不太明白这氛围是怎么实现骤然一转的，刚不还是传统催婚唠家常时间……分明是在看喜剧，怎的氛围就无端沉重起来了。
连魏文月也很错愕，作为当事人的她在惊讶程度上一点不少，也不明白信然为什么说这话，可她也没有沉默，更没有迟疑。
当她见到对方摆出这样的态度来，她的表情从短暂的僵硬中转换作微笑。
尽管略显生硬，却也没人会说什么：“那就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啊，信然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我忘了给你，你等着啊，我有给你织过一条围巾，我去给你拿过来。”
说着便快步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而楚信然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也没去回视那些还在注视他的人的意思，只是表情逐渐恢复了往日冷漠的模样，垂首望着自己的双袖。
文月姨没什么错，那皱眉也没什么嫌弃的意思，他很明白。
但那一瞬间还是让他惊醒了过来。
意识到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考虑的问题。
他没有告诉过文月姨，也相信魏叔没有告诉文月姨。
他也并不希望熟识的人察觉到他与别人的不一样。
也因为这份不一样，而无法和正常人一样考虑这些问题。
【别再问了】
他想说的，其实是这句。
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NO.57:其实他就是单纯的不会养女儿
（草生，舟游的外服pv又更新了，临光真就上天了，这就是天马？原来恁真的会飞？
想起当初有人吐槽这世界没战斗机，现在看来真有人能在空中疾驰的话……
一般战斗机还是有点够呛（这几天看了天之杯第三章的rider开大。）
“这算个什么事？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难道有谁能看懂？星熊，你知道吗？”
“没什么好问的，老陈，我只知道些大概，但还是不方便透露。”
龙门城区的夜路很敞亮。
这不仅是路灯的功劳，也有一群高楼大厦的灯光，两侧店铺的霓虹灯，以及一些提前庆祝春节的乱七八糟彩灯混杂而出的效果。
该黑的地方或许有，但也不会是在这商业街的街道附近。
曾经有句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当一辆车里四个女人的时候，那可就更热闹了。
尤其是连司机都是其中一位来担任，完全没有外人的状况下，这几位可就完全不用在乎氛围和长辈什么的，直接开始谈论起了之前那一幕。
毕竟印象过于深刻，大家见到了很多平日的那几人不会有的样子。
也因为那一幕，大家都不太好继续待下去，本来的打算也暂且作罢，简单商量了一下就一块儿跑路了，连林雨霞她爹也是一个想法。
只是也不打算融入这群小女孩的圈子里，走到楼下就说要在街上溜达会儿，让雨霞去送大家回家。
于是画面便成了林雨霞开着自家车载着星熊、陈晖洁、碧翠克斯•施怀雅去各回各家，老爹倒是去街上溜达去了，也不知道是真这么有雅兴还是给这些晚辈留出交流空间。
若是存着后者的心思倒是非常实在，毕竟这四位可是上车之后只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几分钟后，就完全打开了话匣子。
由施怀雅家族的大小姐率先打开这个话匣子，大概是只要家里有钱就实在是忍不了这谜语人的气。
然后大家一人接一句，就发现了……
谜语人竟在我身边！
司机都忍不住望了眼后视镜，副驾驶位的老虎更是拖拽了一下安全带好方便她侧过身扭头朝后座上的鬼抱怨：“这算什么？懂的都懂？”
“涉及隐私的这方面实在也不方便说。”鬼只是这样平静的回答着，不卑不亢，一如职场上的见面态度。
从这点来看，她的选择倒是和楚信然类似，都习惯用这种方式来应对麻烦的事务。
只是楚信然那种状态更像是自我保护与逃避，而她则是觉得这幅态度最为契合说出的话语。
显然，这坐在后座上的鬼便是星熊，坐姿还颇为瘫软随意，好似之前的喝酒把她喝伤了似的，但结果当然是不可能，鬼姐在龙门喝酒可是未尝一败（记不住的不算失败），更何况魏彦吾和林舸瑞的劝酒重心其实在楚信然，星熊只是为了不显得太刻意而额外加上的添头。
有着不少混迹酒场经验的星熊完全可以看出这份潜在意义，只是也不方便提醒阿sir也或许觉得不需要提醒，只是她那时心里也慌得没底，甚至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找阿sir做挡箭牌的意思，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更令其沉默无言，已经回过味儿来就相当的不自在。
却也没人在意，大家都看到她喝过的酒量，虽然星熊明白那两位劝酒重心是阿sir。
但其他人眼里的星熊可是喝了不少，喝到脸红都没啥，一点表情怪异更不奇怪。
喝醉了的人会露出什么表情，会说什么话，都很正常，只是这回答听来也算是口齿清晰，大概也没醉。
也是，确实听说过一些星熊很能喝的传言，大概真的很能喝。
大家都这么想，连和她真正喝过的陈晖洁也这么想。
毕竟她和星熊的喝酒记忆停留在星熊很能喝上，具体多能喝……她怎么知道，那会儿已经昏迷了。
而她那过于随意的坐姿理由倒是很好解释，原本就高的身高加角突破两米，哪怕是坐下来也能给车顶带来直观的威胁。
摊着挺好，林雨霞还是蛮喜欢父亲给她买的这辆车的。
不过就算是如此，也不代表作为司机掌握着方向盘的她完全不参与话题。
瞥一眼诗怀雅那微妙的表情，她就直接丢出一句话来让刚有些说死的话题重新活络。
“涉及隐私方面的，你却知道？”
陈晖洁和诗怀雅那各自还在思索的目光霎时又重新看来。
让话题更热闹一点，也让诗怀雅别老去想楚信然那家伙的事，就是她的目的。
尽管这句问话其实仍然会牵动诗怀雅的神经，但那想的方向已经变了，从探究秘密到探究关系的转变是有用的，因为关系什么的，着实没什么好探究的。
连她都知道楚信然当初在龙门的副手就是星熊，这俩人关系一开始就很好，也就碧翠克斯和陈晖洁这俩家伙当初抛下自己去维多利亚留学了才一堆不知道。
你们继续魔怔吧，我去看笑话去了。
一直都以局外人目光审视这帮家伙的林雨霞，得到了充分的智商与情报上的优越感，愿称其为贵圈真乱系列。
所以当初没报近卫局入职是对的，这帮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并不是他跟我说的，只是我直接看到了结果，于是他告诉了我原因。”
星熊回答的坦然，但还是有所缺漏，林雨霞抬眼瞥了眼后视镜里的陈晖洁，又侧眼瞧了眼诗怀雅，最后又重新看向前方的道路。
“他居然愿意告诉你？”
说话时心手中摇头，只觉得这俩家伙真的不太行，居然能就这样被鬼姐的话语盖过去，你们倒是拿出些办案的思路来跟她聊啊！居然要靠自己这个看戏的开口推进。
等等，似乎不太对劲……要看戏的话，不该这么接连开口吧……
这不是……
“他还希望我继续协助他的工作，就必须将一些事透露给助手……”星熊坦然道，继而一转道，“倒是你，林小姐，你这么关心阿sir的状况吗？”
变成自己混入圈子里了？
意识到三道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林雨霞，只觉得芒刺在背，心头还有些微地恨铁不成钢。
陈晖洁和碧翠克斯这俩人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被星熊带着走？
这几人到底有没有弄清楚自己的立场地位？连敌友都分不清。
虽然想看戏的自己也不算是友人就是了。
碧翠克斯当初骗自己一起报志愿结果却去了维多利亚能让给她记仇老久。
然后就有了她一句话脱身。
“我看碧翠克斯好像很在意，帮忙问问。”
这句话在很大意义上是实话，但却也让某只老虎瞬间激动起来：
“什么？我有什么好在意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随便怎么样，我就来看看魏长官的，混个眼熟以后把粉肠龙踹下去！”
她急了……
林雨霞的心里，或许也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心里，大家都有着这样平静冷淡的声音发出这样的共识。
但林雨霞还是收回了目光，专心开车。
很危险，差点被卷进去，黑道大小姐并不想加入这帮家伙怪异职场关系里，最多也就看看有没有落井下石的机会。
现在就先算了，让碧翠克斯继续自曝吧，陈晖洁的状态好像也要回来了，已经不需要她再去针对鬼姐开口。
而且也已经快抵达了。
星熊的住处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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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边，在这大家都散了个赶紧，终于只剩下他和魏彦吾夫妇，以及额外算个白雪还在的宅邸之中，楚信然正抄着个指甲剪，现场剪指甲。
目光凝视着指甲剪和指甲，修剪得那叫一个无比认真。
而他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魏彦吾。
他在看他剪指甲，青鳞橙尾于椅背于椅座的空处下穿过，一下一下地摆动着，足见其无聊。
不过这节奏感这么好，大概给他塞副耳机还能抖腿。
不过哪怕是被这么个家伙盯着，楚信然也一点都没有抬头搭理他的意思，好像剪指甲比魏彦吾盯着他看更重要。
魏彦吾也并不动怒，只是也继续盯着他看。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直至楚信然放下了指甲剪上磨指甲用的磨刀，将目光抬向了对方，这份沉默才终于被打破。
“你或许还需要剪个头发？”魏彦吾微笑道。
“以前是会剪的，几个月前突然觉得腻了，才干脆束了个马尾。”
楚信然叹了口气，抬手划出无端的水流，水流划过指甲刀的内侧与磨刀上的沟壑，又散去。
“能帮我交还给文月姨吗？”他将那指甲刀——连同指甲刀后的钥匙串递过去。
这就是魏文月的钥匙串，连同指甲刀本身也不是楚信然常用的那款。
正如魏彦吾所说的那样，魏文月在他之前就来了。或者说，自打林舸瑞他们前来道别离开后，魏文月就来找楚信然谈过话，谈话的最末，是楚信然出言给她借了个指甲刀。
这算是个小约定，他会一点点的跟文月姨说的，关于那些他一直不想说的事，也关于那些他也不想让魏彦吾告诉文月姨的事。
魏彦吾接过了指甲刀，尽管没问内情，却也还是点了点头：“回头我交给她，而既然文月已经来过你这，我也就不说那些她可能说过的话了，我跟她提过你在龙门可能待不了几天，所以今天她是照着团圆饭的规格招待的。”
楚信然也点了点头：“可以猜到。”
“所以今晚之后的几天你哪天决定出行离开龙门都没关系，我会稳住文月，你不必给自己什么心理负担。”
楚信然沉默着，又点了点头：“嗯……”
魏彦吾说着，缓缓地站起身来，刚背过身想着什么，又回过头来，望着还端正坐在椅子上的楚信然：“关于身体的状况，我会致电一下京城，应该还是能有线索的，大炎这么大，而你也肯定是个大炎人。”
“谢谢魏叔。”
“该做的该做的……”纠结的拧着眉头，魏彦吾叹了口气，“这才一会儿就变得这么生分我还觉得不适应，信然，你要知道你姨是把你当亲生孩子来关心的。”
“嗯，我知道……”楚信然点了点头，“我也一直将她当作亲人。”
“我和文月一直没要孩子，因为我们需要在意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想来若是真要有孩子，若是能像你一样，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魏彦吾摇了摇头，“唉，可想来这又只是我太软弱，我连兄弟姐妹的女儿都没真正护个周全，还想着你这样自己打拼的孩子能是自己孩子又太不知羞耻。”
“软弱不是这么用的，你并不软弱魏叔。”楚信然也摇了摇头，“反倒是我软弱，没有魏叔你这样的理想，也才没有魏叔你那么多的顾忌。”
这话只让魏彦吾扯起嘴角笑了笑：“哈……或许觉得咱们爷俩对软弱的字义理解都不太对，或许得重新上上学堂。”
“我无所谓……”楚信然耸了耸肩，“我连毕业证都是走后门补发的，严格来说我有一大堆作业和测试报告没做。”
“维多利亚的教学制度……罢了罢了。”魏彦吾想了想，只是摆了摆手。
“想到另一位叔叔了吗？”
魏彦吾沉默着，背过了身去，好似无端的开口道：“信然，晖洁和塔露拉，能帮一把的时候就帮一把吧。”
“我知道……”楚信然微微颔首，也不在意对方这背身其实看不见，“我其实一直有那么做。”
“我也知道，但我希望能继续……”魏彦吾回过头来，重新坐下，微微倾身以靠近楚信然的坐下高度，“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记忆其实没什么问题，而最近，我愈发觉得是这样，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对晖洁、碧翠克斯那些孩子的态度在逐渐软化？”
“那是因为我重新认识了他们吧？”楚信然开口，却也是问句。
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魏彦吾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表情从平淡变到些微的不自信。
“你也想过这种可能对吧？”魏彦吾轻声说。
“既然你想过，那就知道有这个可能就够了，别的不用我说，或许好好休息一次才是你现在最需要做的。”
“好，不过魏叔，我能问个题外话么？”楚信然微微扬首，看着魏彦吾这幅难得的表情，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问。”
“你跟晖洁做过类似的开导吗？”
他想起来了，这家伙老是抱怨陈晖洁和她关系紧张。
“没有，她哪里会像你这么安静的听我说话。”
“你可以试一次，试过了，说不定她会有安静的时候。”

NO.58:还不是时候。
漆黑的死寂，似曾相似。
风沙在狂舞，却没有声息。
自风沙丛中一闪而逝的阴影带起一连片的血雨，淋洒在自己的身上，却也没有丝毫的感触。
触觉没有给出反馈，嗅觉也没有给出反馈，可血又确确实实黏在了身上，给出了直观的视觉效果。
也似乎是，所有的感官只残留了视觉。
毕竟他能看见。
于风沙与血雨中仰望天空，从无数阻碍视野的颗粒中，可见高空之上划过的阴影，也可见巨大的冲击自上而下，瞬间震散了风沙，露出那份红色天空的狰狞样貌。
刺目的烈光将所有的云层都清理了个干净，也洞穿了那无数模样怪异的巨兽。
无数的巨兽在挣扎中坠落，或许有在吼叫，或许有在悲鸣，但都无济于事。
它们的血洒落如雨，再一次的，淋在了他身上，也淋在了很多人的身上。
这里有很多人，全副武装的人，持着陌生的武器，身负奇特的装甲，还有着……各式各样的怪异体征，一同与地上的群兽攻伐厮杀。
这是真正的战争，也是倾世的战争，云层被清理，天空被撕裂，地面的建筑也无立支撑，诺大的堡垒与城市都被轻而易举的扫成平原，甚至被击作深渊。
却又可能被扭曲的土地填满，平地隆起连绵的沟壑。
燃烧的火焰与炽烈的残光在这天与地间交错，这样无声的战场可以定格出无数幕的惨烈与悲壮，好似绵延不断没有尽头。
可注视着这一幕的人是有尽头的。
便在这不知不觉间望着这一幕的人身上，鳞片刺破了皮肤显现，骨骼开始霸道地滋生扭曲。
那只有视觉起效的人也仅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周身的变化，惊愕的望着逐渐扭曲的自身，望着那本还淋在身上的血在这扭曲中减少，好似正被身体所吸收。
愈发的非人，愈发的庞大，自那蜿蜒身躯即将成型的那一刻，他终于解放了第二份感官，痛楚。
咆哮与凄啸唤醒了第三份感官，于痛苦中的放声咆哮似乎传达给了每一位战场中的存在，几乎是霎时间的所有都投来了目光、视线或是单纯的关注！
——继而轰然破碎；
同时破碎的，还有他那扭曲怪异的身形。
低沉的呜咽混合着什么奇怪的声响自身侧传出，茫然无措的青年微微抬头，便见一条只有手臂粗的小小游龙浮游于身侧，冰蓝色的眼瞳中满是担忧。
“噩，噩梦吗……”他刚这么说，便又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然后反应过来还有什么声音在继续。
那奇怪的声响！！
他骤然睁大了眼睛，尚在床上的楚信然也猛然睁开了眼，望着那被微光映出的天花板，感受着身体的起伏，倾听者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淡淡的心跳声。
从被窝中探出的手搭在额头上，带走其上的冷汗却也无法改善全身各处的粘稠感。
这是浑身都出了一身汗啊……他无言的感叹着，继而开始感叹自己竟能有做噩梦的时候。
不，不算是纯粹的做噩梦。
从梦境中挣脱的那一瞬明显是回到了平日的地方，才能瞧见苍龙，只是……只是……
他撑起上身，靠在床头侧身看向了那光源，也是此刻的声源——他的手机，正亮着屏幕，还在不断的震动着，播放着提醒铃声。
在梦中听到的奇怪声响，其实是他的手机提示声，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似乎脑子不太好使，甚至会把自己的手机提示铃当做奇怪的声音。
也就是说，这一幕就是做了个噩梦，从噩梦中挣脱到梦境空间后，思维还没理清又被手机吵醒了。
“我总不该把手机调成静音吧？”
心头理清这事件发展的楚信然抹脸叹息着，抓起了声音还没停的手机。
他一直都有定闹钟的习惯，也很少有过睡得很死连闹钟都吵不醒的地步。
所以他也一直都有定闹钟的习惯，平日指定早上八点，战时则是看具体状况来定惊醒时间了，虽然更多时候其实是被其他事提早惊醒的。
一个一直都有设置闹钟习惯的人，是很难给手机搞静音的，一般也就是习惯性把网络给切了保持待机。
其实这样也就够了，不联网的手机也没那么多会半夜打扰人的玩意儿，楚信然便是这样放置手机好几年了，很少被深夜打扰，而这一次的话……
“怎么是论坛啊。”
他叹息着，望着那在这大半夜触发手机提醒的东西——居然是莱茵黄金论坛的消息提醒。
莱茵黄金论坛兼具委托交流的效果，所以也能绑定手机、邮箱的提示，这个功能他倒也没关。
毕竟这玩意儿可以保证你在没挂着论坛的时候提醒你「甲方发消息来了」，只有针对委托的私聊以及官方提示会以短信的方式对你进行提醒。
赏金猎人这行，甲方消息还是挺重要的，像是什么「有内鬼，终止交易」什么的，就显得很有必要。
不过莱茵黄金论坛作为一个大陆性质的多国平台，经过数代更新升级后早就被赋予了显示双方所在地域时区的功能。
尽管时区更新是要有网络连接的前提的，但他可不就在昨晚才水过论坛？自己的资料显示肯定是炎国时区，所以哪些家伙这么急躁没公德？
望着短讯上那个「有客户在英灵神殿对您发来消息」的内容提示，楚信然一面拉开了卧室灯一面极不情愿的打开那个叫「英灵神殿」的论坛app，直奔消息列表，然后一条未读消息都没见到。
“蛤？”青年不信邪的刷新了一下页面，消息列表仍是没有新消息的模样，便又敲了敲系统提示的页面。
他倒是在这儿看到了「VSC、Blast、Dswhale、Utopian等用户赞了你的委托」这样的系统提示，消息提示是上一分钟，可内容又是一年前。
“蛤？？”
“这傻逼论坛终于崩了吗？”
差不多意识到根本没人给自己发消息，只是这论坛有毛病的楚信然不爽的说着，瞥了眼现在4:20的时间。
要继续睡的话睡不长，要起床的话又太早。
洗个澡好了。
虽然也能用源石技艺把现在这种黏哒哒的感觉去了，但他还是想洗个澡，借着这个过程想想昨晚的事。
想想昨晚跟文月姨说的话，也想想昨晚和魏叔说的话，以及更早之前，尚在饭局时听到的某些消息，可以充作情报。
不是说让自己休息休息么？怎么一想到这种东西就这么自然地开始总结情报了？
扬首望着那水温略高的淋浴花洒，楚信然无声叹息着摇头，将其从固定位上摘下喷洗着一头散乱的中长发。
已经隐隐有着朝长发发展的趋势。
指甲可以剪得勤快点，头发却很麻烦，他也不是个会自己对着镜子剪头的人才。
不过也就他有特别的风干与清洗技巧，否则根本不会留这头长发。
毕竟长发的麻烦可比短发多得多，远胜过懒得剪头发这样的烦恼。
只是捋着这发梢时免不了想起那噩梦的末尾，想着那样的噩梦其实是有算是原型的东西的，昔日他在大炎宫的祭台上望见的幻象，也像是那般混乱且天马行空的战场，以及自己身上发生过的切实畸变。
只是梦里的自己看起来比祭台时候的更加过分，更加过头。
现在回头想想，倒是感觉可能是淋在自己身上的血有毒什么的原因导致。
只是通常都说梦是现实的映射，或许更可能是自己一直畏惧着变成怪物吧？
有些胡思乱想着将花洒重新放回去拧紧开关，像模像样的捋起浴巾擦拭重新穿戴睡衣睡裤的楚信然慢慢的摸回床上。
倒是不忘摸出手机再看一眼，既是看时间，也是习惯性看一眼有没有什么新东西。
结果还真就瞧见了，一个新公告，说明英灵神殿论坛位于哥伦比亚的主服务器收到了攻击，部分功能紊乱，正在抢修敬请谅解之类的东西balabala的。
所以把自己从梦里吵醒的玩意儿是因为有人攻击了哥伦比亚服务器？
楚信然诧异的望着那屏幕，怀着无比阴暗的心理翻了翻公告页面的评论区，在一片的骂声中得到了阴暗的满足。
接着愉快关手机。
继续睡觉！
只是也就因此没有看到，编号S7216的账号又多出一条系统讯息，又在几十秒内被内部权限给抹除。
【醒了吗？可不要陷进去啊……】
这条讯息已经被彻底分解为字节，沉睡于深渊系统的最深处。
同时被抹除的还有那留存于意识帝国的痕迹，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那条时间错乱的论坛系统提示。
只是谁都没有在意，包括已经重新闭上眼睛的楚信然。
无比健康的八小时睡眠时间！超级养生人楚信然，安稳入眠。
这一次，无比的安稳。
既没有噩梦，也没有美术馆，甚至没有梦境空间！
脱离了集体意识，不再接触任何讯息的思维安详的休眠，一人一龙得以镬取深层的平静，直至数小时后的信息再次干涉——
青年重新醒来，有些睡眼惺忪的打量着被窗帘隐隐透出的日光照亮的卧室，抬手拍在了还在放送空的歌曲的手机上。
早上八点，真正应该醒来的时间。
神清气爽……
新的一天开始力！
好似完全摆脱了昨日颓败面貌的楚某人穿好衣服束好头发，拉开窗帘，正准备以十二分的热情迎接美好的一天的开始，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喂？哪位？呃，这么效率吗？我马上过来！”
美好的一天，因为九副处长的惊人效率又被转化成了办公TIME。
于是楚信然也就再一次的，抵达24区，通过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地道的龙门司机，抄着一口地道的龙门话听到楚信然的大炎官话就想宰客，然后听到楚信然以龙门粗口问候时又一脸对不住的正常收费。
也就令那站在公园口的九瞥见了那一脸不爽地下车的楚信然。
“这幅表情是谁欠你钱了吗？”
“差点就欠我钱了……”楚信然没好气道，“经典的快过年了就宰外地客司机。”
“说得好像他们不过年的时候就不宰外地客了一样……”九好像不太精神似的打了个哈欠，“我认识几个外地来，一度能被宰到三倍价。”
“那不得投诉报警？”楚信然诧异的挑眉。
九只是又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感染者，体表结晶不太能掩盖，被发现了。”
“喔。”楚信然没说话了，后半句「那没事了」也没再说。
是被发现的感染者就不奇怪了，这时候只是宰价格没被扭送派出所都算是司机比较宽容。
不过宰客还是很混账啊……龙门出租车宰客这方面还真是几年以来都没解决，只能等大规模的整改什么的，那姑且也不是楚信然该考虑的问题。
“东西呢？”
他考虑的问题就像他说的那样：“那个名单你其实用文件发也没关系，没人会拦截。”
毕竟压根谈不上机密，也就完全犯不着考虑泄密，楚信然虽然很重视这件事，却也觉得九那约在这儿交接的行为有些多余。
不过他还是来了，毕竟现在确实很闲。
也不只是他，龙门近卫局都快要歇了，否则昨晚也不至于三巨头都能有空来魏文月那边吃饭，甚至连鼠王父女都过来了，等于黑白两道都暂时没人坐镇，显然是真的快要忙完了才敢这么随意。
真正的过年临近，该放假的放假，该休息的休息，只有特别的「倒霉蛋」才会被留守加班，作为「越到关键越是不能松懈」的榜样。
当然，这种时候一般都带加薪的。
可若不是真的缺钱的话？谁又真的愿意在这种时候加班呢？
缺钱的也不会真的愿意加班，大家都更愿意带薪摸鱼。
“你不是说有人盯着你么？还是实物比较保险……”九一面说着，一面从兜里摸出三叠纸来，“一份总结地点，一份地图标注，还有一份是涉及人员，涉及人员你自己去查身份吧，我手头没那些人脉资源帮忙了，做不来。”
“好，谢谢……”楚信然接过来看了看，又抬眼瞥了眼她又在打哈欠的模样，仔细瞧了瞧她那画过的眉眼，忍不住问，“熬了多晚？”
“没睡。”
九淡淡道：“大家不都一样有一堆事烦心吗？能搞定一项是一项，你前两天也是一副忙的要死的模样，昨晚也很忙吧？”
“呃……是挺忙的。”
楚信然想了想，觉得自己没说错。
“对吧，肯定连觉也没睡好……”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大家都一样。”
“是啊，都一样，都一样。”楚信然也感慨似的回答着，双眼死盯着文件。
而这也让九有些误会似的，大概是觉得他开始进入状态了就又抬手挥了挥嘴边道：“好了，你继续加油吧，我这边忙完了就去补觉了，等近卫局放假了别忘了叫我。”
“她们明天就放假了。”听到这句话的楚信然登时回答道。
昨天吃饭的时候就听了不少键政以及生活抱怨，这个也在其中。
“啊？那还挺快的，我还以为她们迟早要加班好几天……”九打了个哈哈，转身欲走，“那行吧，再见。”
然后又被楚信然在后面叫住：“等等，你要不要吃个饭？”
“吃饭？”九似乎精神了一点，诧异的回头。
“你不饿么？”楚信然从刚才的对答中可是有些「良心不安」。
“emmm走吧……”九考虑一下，问，“去哪？”
松了口气的楚信然重新板起脸来。
“去中街吧，那儿有个饭馆我还有印象，味道不错。”

NO.59:很难说是亏了还是赚了。
（更新的挺晚，抱歉，通宵之后状态不太好。）
中街12-7号，阿徐饭馆。
三菜一汤的配置由两个人而言多少都显得有些多，尽管泰拉的种族差异让人与人之间的食量差距也有明显表现，但龙和蛇的差距大抵没有那么明显。
蛮简单直接的食量偏大。
只是真要抡起食量，还得数楚信然不太正常。
他的不太「正常」就能让三菜一汤显得并不浪费，让这个愈发节俭的副处长能够接受这种点餐模式，也能让这间饭馆的老板在静待这边吃完分别后过来叹息。
“你怎么还越来越能吃了？”
阿徐饭馆的老板就姓徐，像这样简单直接的店名在龙门并不少见，也让这阿徐饭馆在龙门一众的餐饮店面中显得并不出众，完全是在外卖列表里看到都不会有兴趣点开的类型。
只是一个店的风评客源从来不只是第一印象，所以楚信然和可颂都知道这里。
当初可颂搜集到的龙门所有餐饮业评价前列再拽着楚信然一个个去实地考察，这才写成了那份销量颇为不错的美食推荐小册，那时去过的餐饮店便包括了这里。
尽管在美味一道的评价谈不上前十，却也仍然算是前列。
重点则是距九的家不算远。
同时，店主还是个拉特兰人。
九完全没有注意，直至吃好后分别回家补觉，都没有怀疑过什么。
毕竟黎博利人从来都不算是拉特兰的专利，这个种族很多时候都在各国有着相当部分的占比，还有着土生土长的痕迹，并不像萨科塔、龙、阿斯兰、德拉克那般通常和国籍一起绑定。
要辨明一个陌生的黎博利人来自怎样的土地，也需要相当一部分的阅历，要点自然是对对方生活着的那片土地的了解。
九并不熟悉拉特兰，也就会对那位黎博利老板的一些小动作与小细节缺乏关注。
尽管副处长的职业修养能让她注意到那些与龙门人有异的说话腔调与肢体动作，但这是在楚信然带路的前提下，她也就并不多嘴。
这样的自觉能让她避免很多的麻烦，足够理智也能避开巨大的漩涡。
龙门近卫局高层都是这样的人，九是这样，星熊是这样，楚信然，也是这样。
他很欣赏，也很满意。
“十八岁，年轻人，长身体。”
楚信然回答着，慢条斯理的捏着根牙签，却是在用那玩意儿划拉着木桌表面纹路的缝隙。
就像是个有强迫症的擦桌子服务生，试图将桌面纹路缝隙里积攒的小小污渍都要剃去，却又很快的失了兴致。
在店长招呼他的时候，就是他失去兴致的时候。
手中的牙签甩手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已经懒得戳桌子的楚信然抬眼看向那个走近的黎博利店长：“多吃点也不奇怪对吧？”
“我在龙门住了也有十年了，龙也不是没见过，长身体能吃这么多么？”老板捞过一旁的长木凳来坐下反问。
这家饭馆的陈设布置颇为老式，方木桌，为数不多的圆木桌，以及到处都是的长木凳，都和这个看起来很容易遭火灾的木质建筑一同构成了地道的炎式南方屋房。
很难想象这样的屋子里开饭馆的老板是个拉特兰人。
事实也总是超乎想象，不过这间屋子的前一位主人确实是地道的炎国人，同时也是这位老板的友人。
从手续过程来看，倒是和大帝的那间酒吧很相似的，都是前任主人将屋子托付给了朋友。
尽管时间不同，却都是因为那几年发生的事。
龙门所属权的变动，整个龙门环境的变动，都在迫使着一些无法适应变化的人做出选择。
他们让开的位置，会有其他人补上。
一座城市是巨大精密的仪器，仪器的零件常时更替，不论是否继续契合，不论是否会影响仪器的运转，这份更换过程都将继续，好在这里的零件还算契合，并无什么排异反应。
十年过去不能适应的也该适应了，阿徐饭馆在数年前考察的时候就已经是家地道的好评餐馆，作为拉特兰人的老板更是挂着自己的大炎名字在这里生活了许久，街坊邻居都知道徐智福这个名字，却又大多没能记住马蒂亚•安德里亚这个他本来的姓名。
更不清楚这个炒的一手炎国菜的黎博利老板曾在拉特兰有过政府相关的工作，放在他们脑中算是外国官老爷。
都是些过去的故事，需要有人提才会重现的故事。
当然，也可以有别的理由让当事人主动提及，好比青年在对方眼前展现的食量。
“这只能说明他们都不如我，住了快十年了也该认识到人与人的不同对吧？”
年轻人仍是并不上心的模样，让坐在他对面的黎博利男人表情逐渐不耐。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来回避我的问题，天使卫队的家伙食量都不同寻常，因为他们平日活动所需的能量都比一般人要高。”
在说到「天使卫队」时，黎博利男人的语言从炎国官话一转拉特兰语，这份对龙门人而言拗口又陌生的语言理所当然的引来了其他客人的关注。
可那些客人就算是关注也没意义，他们听不懂，只能感慨老板竟然会一门外语。
顺便惊讶一下那两位颇为显眼的陌生客人里似乎有老板的旧识。
“这并不算是天使卫队的专利。事实上，从事体力劳动的职业者都有这样的常态，能量守恒……”
楚信然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保安、士兵、雇佣兵什么的，也算是体力劳动职业的一种。”
“这并不是一回事，也不是一个量级……”老板瞪着他，很不满这家伙继续装傻的模样，干脆直言道，“我说的是天使卫队！他们就算是在没有劳动的闲置状态也会增长饭量，这并不符合大家认知的能量守恒。”
“你正朝着座天使、智天使、炽天使的等级远去，那都是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人类的东西！”
“我知道……”
楚信然平静道，而这份平静在男人看来只是一种心不在焉，甚至悠闲到不是捋发梢就是看指甲。
“不能算作正常人类的东西有很多，我是其中一员，但我和他们也不同……”他就那样垂首注视着指甲平静道，“我没有被拉特兰的技术改造过，我身上的状况无法从他们身上找到解决方案，着急也没意义。”
“但改造或许能改变你的状况……”店长抬手拍在桌面上，再一次的，将周围客人们已经挪开的目光拉了回来，“难道你这次来找我不是因为终于决定走这一步？”
“不是……”楚信然撇了撇嘴，“我才不想加入天使卫队，别跟我说什么可以不为拉特兰出力，真变成那副模样哪儿还有自由一说？”
“世上没有真正的自由，若能舍弃自由便能换来安心的话——”
“不要把你的题目答案塞我卷子上，天使卫队爬！就算不提天使卫队的从属，我也绝不做那种改造。”
店长沉默了，楚信然在驳斥时甚至切回了一截纯粹的方言，其语势强烈让他无话可说，也让周围那些一直没听懂的客人至少明白了这俩人在吵架，顿时都挪开了关注，觉得没什么好听的。
而店长在沉默的这么几秒也没想好怎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只能想到楚信然补充的话语前提，问：“为什么不做？”
“一个未知数……”楚信然反问，“可能好，可能坏的未知未来，为什么要强行链接一个比较差的来将其固定？”
“你拿自己未来赌博？”店长听懂了，听懂了反而觉得荒唐。
拉特兰是机械圣堂，拉特兰人既是虔诚的信徒，也是机械的研究者，更是算式的痴迷者。
而越是精于算术，越是研究深刻，就越是不会喜欢听凭运气。
尽管在很多人看来都很矛盾，因为信徒就是听凭神意，渴求保佑，而这群信徒又不相信巧合和运气，只信任能握在手里的变量，这无疑显得非常冲突。
可正是因为这样矛盾的国民，才能支撑起机械圣堂的奇迹稳固。
“还有时间，可以看到自己究竟是什么样……”楚信然仍是平静道，“而且我无法忍受身体里埋任何东西，不论是仪器，还是单纯的金属，我不喜欢体内有任何异物。”
“就这？就因为这？！”荒唐再一次的加深，让这个黎博利男人表情愈发的怪异。
“就这，这很重要……”楚信然说着，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抬手按在桌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男人，“从很久将身体与机械一起摆弄的拉特兰文化无法理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大炎传统，这不奇怪，更别提而今的大炎也有很多人不再考虑这一点，开始顺着一些科幻畅想改造，畅想人工智能，或许终有一日，我们这样的人才是少数的怪胎，但就算如此，那依旧是我的坚持。”
“最后，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重入天使卫队，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的。”
“什么？”男人怔了怔，因为最后一句话。
“我还很诧异你会觉得我会来跟你找门路，你都被拉特兰驱逐这么久了，看来这个驱逐水分也蛮高么？”
楚信然说着，也不在乎对方面色的变化，抬手从衣兜里摸出一块叠好的纸，展开抽出一张，拍在对方面前，“来，看这个名字，马蒂亚•安德里亚。”
拍手后还有手指搭在那纸页上的一行，指着上面书写的Mattia.Andrea，那就是对方的名字，是对方诸多文件上登记必用的本名。
和而今街坊邻居所称的老徐截然不同的名字。
九亲手整理的这些名单和资料，却也没有空闲调查那些人的资料，自然不清楚楚信然请她吃饭的店面老板就是她经手过的名字之一。
过去就是个活动区域很固定的职场人，成了感染者之后更是生存空间缩小，自然是没有「大闲人」楚处长这样到处跑到处认识人的余裕。
当然，就算给九这样的选择机会，她也不想有这种到处认识危险人物的经历。
危险人物而今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的名字被手写在上面，也看着自己名字边上的两个名字，于沉默中了然。
“是新教的那几个家伙犯了事吗？”
“看起来你也不太清楚。”
“我就一个被驱逐的家伙，就算有点门路回去，也不意味着还要关心家里的事吧？”男人憨厚的笑笑，“只是家里的小辈来我这里坐客，我也就尽尽地主之谊。”
“都是些谁？”楚信然直接问。
“没一个认识……”男人摇了摇头，“只是拎着亚兹拉尔的徽记，说是为他办事。”
“亚兹拉尔……”楚信然咀嚼着这个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名字，“他们做了和撒旦教团相似的事，你觉得他们在为亚兹拉尔办事？”
“撒旦教团？”
男人怔了怔，眉头紧皱。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也不是不可能，那家伙的主张一直很怪异，但圣座又一直纵容着他，就像纵容着莫斯提马。”
“你这比喻没问题么？”这下轮到楚信然皱眉了，“我认识莫斯提马。”
“没问题，都是些离经叛道却又被暗地包庇的事……”马蒂亚笃定道，“亚兹拉尔的问题在于，他远比莫斯提马更资深，更久远，也更禁忌，我说的是做法。”
他补充了一句，继而道：“三年前他就被机械放逐法投票驱逐出拉特兰，可他的文件资料从来未被废弃，谁都知道他只要想回来，没人能通过律法拦截。”
楚信然扭头思忖片刻，又回过头来看向他问：“有没有兴趣回拉特兰看看？”
“没兴趣……”男人即刻回答，“别想利用我的修道院！”
“什么叫利用，这本是互惠互利，我要去拉特兰，以大炎钦差的名义，可以需要一个拉特兰协助者，即便是被驱逐者，也能被我雇佣——”
“不干，想都别想！”
熟悉的打断中，楚信然却并未像对方之前那样执着，只是表情微妙的笑了笑，直起身来，也抬手抓想了一旁的大提琴盒与剑匣。
“那就算了，打扰了，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嘛，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喂！”男人冷眼看着他张罗着东西准备离开，倒是又招呼起他。
“什么事？”楚信然回身微笑问，一口炎国话。
“你给钱了吗？”老板不快的指了指桌上，也恢复了炎国话，激起了周围人的低声哄笑。
“用它来抵？”
楚信然甩来一个小物事，被店长抬手接住，摊开手来，看着手中的军徽有些愣。
“看来可以咯，那么再见。”
店长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目视他远去，只是仍然看着军徽有些出神，也让一旁注意到这边服务员有些纠结的望了望那个确实没给钱的顾客，又回头望他。
但店长的威望可谓是不错，服务员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NO.60:没人能拒绝兽耳！
（8号力，明晚去打比赛，希望能早点码完字。）
马蒂亚•安德里亚，送葬人……或许去往拉特兰的队伍有着三个人也就够了。
毕竟这本就不是什么浩浩荡荡的建交团队，反倒是可以称作为一趟直驱危险地域的危险之旅。
注定不会多太平，毕竟拉特兰自己都不能说是安稳。
当一个地区不安稳的时候，要去当外来人就要做好被当枪使的准备了。
这种过程不好好留意的话，人就出不来了。
毕竟不能指望每个拉特兰人都会懂得珍惜保养手中的铳械。
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守护铳。
一面调查着拉特兰新教在龙门的痕迹，一面伺机物色着能够充当同行者的人选，楚信然而今所做的正是这样的事。
既然炎皇给的这工作没办法继续压死线，那就必须得面对这事实，不得不开始着手进行启程的准备。
启程这事委实没什么好准备的，除了物资准备就是人员准备，前者并不需要怎么上心，他算是轻车熟路，而关于后者，便是他如今在做的事。
“行程冲突了吗？那就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事，运气好就是乱逛，乱逛的话对你来说不算是运气好对吧？”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哥伦比亚出差加油加油，如果有机会去大都会区的话，帮我看着点夏梅隆那边有没有什么破事。”
“好，挂了，拜拜。”
将手机从耳边垂下，楚信然看着联络人列表又划出一个，拨下这一次直接就是手机忙音+无人接听，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便扭头看向窗外。
现在是下午两点，龙门的天气仍是有些阴郁，处于天空云层颇厚却也没有大面积的遮蔽日光状态。
楚信然稍微感知一下水汽，觉得或许过个半小时会下雨。
雨天对他而言谈不上妨碍，反是种愉快的环境优势，不过看着窗外走廊以及远处路口等待红绿灯的人流时，他仍会有些遗憾届时便大抵瞧不见这么热闹的景象了。
就算人仍然多也都是打着伞的，都瞧不见彼此的表情。
他喜欢看龙门的人流，喜欢看行人们的表情，这是他在龙门为数不多的兴趣，这也由此组成了他对这座城市的看法。
相较于九那样通过旁观龙门各处的景象来理解这座城市，他的行为无疑随意许多。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不是很重视看法这种东西，现实在很多时候都是凌驾于这类主观意识之上的，就像不论楚信然是否喜欢这座城市，他都会完成自己应下的责任。
然后在闲暇间遥望着这些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市民百态。
在这种时候，也通常会被某些发展所打断，就像手机突然响起，令他垂首看向屏幕，那是刚才拨打无果的号码，上方还有关于名字的备注。
令他略有些惊讶的拨通放在耳边，将那几句问话再次道出，然后表情又重新变作无奈，继而客套挂断。
“在玻利瓦尔可还行……罗德岛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啊？”挂断后方才叹息着，楚信然半遗憾半无语的感慨着那安德切尔跑出的距离。
其实对哥伦比亚的话就蛮近的，他从哥伦比亚出门时还路过过那片地区。
但那里相距拉特兰可就真的太远了，差不多是相距四五个国家的距离，更别提安德切尔还在电话中提到罗德岛本舰现在跟着玻利瓦尔的移动城市路线并行，似乎要在那里建立一个新分部的模样。
正经人哪会儿在忙着内战的国家里建新分部啊？
建好第二天被炸了都不奇怪。
还是说觉得内战环境下的不稳定恰恰是外来势力的机会？
随凯尔希她们怎么想吧，想来也很难翻车，重点还是安德切尔在那边执行野外勘查任务的话，怎么都没办法过来。
那组「F4」的计划不存在了，暂时也没什么其他人可以想到，看来也只能弄个「三剑客」组合来，觉着还是有点不太行。
去拉特兰的队伍不适合兴师动众，可作为一个小队，三个人还是不太够，更别提送葬人那家伙还可能出些幺蛾子。
一个拉特兰公证所的执行人，一个疑似高级天使卫队实验经历者的执行人。
若是被埋了什么后手随时反水都不意外，便是坐实了三人小队必有一个拉胯，甚至可能有个多余第四人。
不过而今可不是迫害谁的紧要关头，放下手机的楚信然有些头疼的拧了拧鼻梁，想着实在没其他人选的话等到了现场再物色也行。
毕竟拉特兰那边内部都不稳定的话，说不定也能找到些别的志同道合选手。
这放在过去的拉特兰可不太敢想，毕竟这帮人的立场与信仰统一度像极了被脑波操控了一波似的，而今居然都能弄出内部争端来，也不知道是谁切掉了神圣的卡拉。
不管是谁切掉的，至少说明拉特兰人能够更加贴近「正常人」了，那他还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只是一想到这个，他就不免想到一个虽然认识，并且外乡，却又「不太正常」的人，便不免又有些头疼起来。
深海色；
与她的上一次联络已经过去好一段日子了，这些日子她的账号从未有过新消息，甚至不曾展示过在线的状态，这放在很多国家的法律中都可以立案失踪了，相信拉特兰也是一样，只是或许没人为她报案。
这种时候理应托一下在拉特兰的「熟人」来帮忙调查调查，可考虑到深海色•小姐的特殊性，楚信然觉得自己反而需要担心调查人沦落成调查员。
还是那种莽到出门就扑街的调查员。
无可奈何的选择。
楚信然始终没有将这个委托发出去，便是没有物色到那种死了之后反而大快人心的调查员。
那种「调查员」其实也是有的，只是和他早有过节，想不到能让那种家伙帮他的方法。
这种家伙届时在拉特兰遇上大概率直接起冲突，还得当做危险因素来考虑呢。
所以深海色这事还是只能他自己考虑。
最后一幅画是在拉特兰的教堂，而上一次收到与她有关的消息，则是萨尔贡的那只鹦鹉嘴里提到的男人。
夹着画具的男人从湖中迎出的孩子，尽管只是种缺乏证据的猜测，但他的心底隐隐想到了深海色。
从孩子、从画具，从她那并不曾提过的父辈。
猜错的可能性倒也蛮大的，只是莫名的笃定是她，而楚信然很少怀疑自己的直觉。
只是这对深海色的判定结论并无什么影响。
那位在楚信然心里一直有个复杂诡异的定位，就算是其身世也隐含着问题也仍是那个定位，只是加深了标签，而不是增加个tag。
怪异还是那个怪异，愈是了解，愈是怪异。
与海洋有关的阿戈尔人，多少都有些这样的怪异。那是在黑暗的温床里沾染的痕迹，不论其精神正常与否，影响都会留存于一些细节之中，令其他种族的人在与其接触中或多或少的察觉到那份异样，自毛骨悚然中扭曲着阿戈尔的形象，散布着大海的恶闻。
亦或是单纯的忌讳莫深，一度让太多的泰拉人不知有海。
可那也该是海里的事，亦或是海边的事，听来不论怎么想都与陆地毫无关联，可他们又确确实实的联系着陆地。
大炎的国土与海洋接踵、伊比利亚的国土与海洋接踵，萨尔贡以南，那片号称无人生存的焚风寂土之后的土地，同样接踵着阿戈尔。
诅咒自海而起，朝着大地蔓延。
正如伊比利亚传说中能在临海断崖瞧见的异样花朵，在浅海吟唱的花朵呓语着拒绝希望的歌谣，深刻表明这自海而来的诅咒。
拒绝希望，就连花草也坠入疯狂。
真正的扭曲并不拘泥于动物，植物的扭曲只会比动物更加危险，那是真正源自生态链的浩劫。
当这样的浩劫踏入陆地，踏足钢铁的圣堂之中，即便是神圣冰冷的机械巨神，也将因污秽与诅咒坠地。
当所谓的天国坠落大地，能够挽救它的只有那在他们的典籍中不屑一顾的刀剑。
天国一剑，斩断的不仅是乐园的核心，更是乐园的腐败。
可腐败的土壤从来都不在死物，而在人心。
与阿戈尔有所交集的土地都会残留着诅咒的种子，将种子散布出去正是海神教团一直在做的事，其结果就像是哥伦比亚、也像是拉特兰、甚至可能是大炎。
看似斩除了隐患，看似挣脱了诅咒，可阴影仍然存在着，只等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到那时，这个规模庞大，有着诸多名字的宗教团体才会真正达成他们的目的，以一场足够盛大的献祭——
显得有些不切实际。
事实上，孽教、海神教团、撒旦教团……有着这些名字的教团基本不曾掩盖过他们的最终目标，大部分人也都只是对此一笑置之。
但对真正一直关注着这个群体的人群们而言，这个宗教团体的能力是能够匹配这份野心的，只是真正的实践还需要时间。
也不止一个团体在明面暗面与它对抗，无数次的延缓他们这个荒唐的梦想实现过程，只是成果有好有坏，也有成功和失败。
若是给这种对抗作一个对教团危害通缉榜的话，或许楚信然、斯特凡诺等人能够靠着个人成就榜上有名。
毕竟他们确确实实的让教团的主教团体减员了。
海神教团尽管非常努力的抹黑过拉特兰教会的形象而照着搞出过反转信仰，却没有真正在教会等级架构上还原那份复杂与臃肿，主教团体上面并没有再加个枢机主教什么的，而是几位祭司以及某个根本就是空着的教主位。
空着的，没有教主。
也有盛传教主是有的，只是隐姓埋名又潜伏于信徒群体之中，毕竟谁都不相信一个庞大组织能够群龙无首，就算个放个吉祥物也好不是？教主这个等级可一直在教团等级制里，怎么一直空着呢？
就连楚信然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教主这玩意儿，不过他也不是很关心。
毕竟他和海神教团对干这么多年向来都是撞见就对干，撞不见就算了，那种大人物想来也是遇不上的。
又不是小说剧情，哪有那么离奇……回头看了眼隔壁桌上的人捧着一本实体小说看的模样，楚信然虽然对那个书名有些印象，感觉是煌在他面前捞出过的东西，但也并不在乎的又回过头去。
《升灵册》这么意义不明的书名，放在记忆里的网文圈子里都是会直接扑街的垃圾名字，何况还是实体书，他也没什么看的兴趣。
实体书和网文可不是一个路子，写作环境不同，风格也不同，对观众的筛选也不同，向来是更喜欢看网文的楚信然自然是对这类东西兴致缺缺，连东国轻小说也缺乏鉴赏兴趣。
所以他便回过了头来，脑中漫无边际的想法还停留在自己怎么知道这种写作思路上，像是在哪听过谁讨论这个话题，但又不记得有这回事。
不知道做梦能不能找回这段记忆来，楚信然考虑着要不要去书店买点古典文学塞包里。
毕竟他不喜欢看的是现代实体小说，古典小说还是好的，不论是大炎自己的还是他国的，都可以在旅行途中用来打发时间。
毕竟你不能指望出远门的时候一路都有电子信号给你玩手机。
常备书籍是泰拉很多旅行者的选择，不过楚信然也只能寻思待会儿再去找找书店，现在的他还在咖啡厅里等人，等着某个已经迟到了十二分钟的爱豆小小姐。
现在倒是等到了，在对方跑到近前之前，他就已经回过了头来，已经听到了急促脚步声。
“T——老师下午好啊！抱歉抱歉，迟到了迟到了。”
在当前季节之中还算合理的严实衣装配上经典的帽子加墨镜组合，周围人已经投来警惕的审视目光，也让楚信然的的表情一直维持在扯嘴角的非定格画面上。
“宇靖雪给你套的？”他一面问，一面抬手抽出了边上的椅子，再朝着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需要服务。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宇姐放我出来。”
已经从引人瞩目打扮成另一种引人瞩目的爱豆小小姐无比尴尬，哪怕习惯了聚光灯下的万众瞩目也无法习惯周围看怪人的怪异视线，直接坐下就埋头趴在桌边上，声音也压得极低，一副不敢看楚信然表情的模样。
如她所料的那样，楚信然一副完全没绷的模样，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对着自己的帽子，抬手将其摘下，露出一对解放的耳朵。
察觉到帽子被摘掉的空将头埋得更深起来，就听到楚信然开口朝着边上的人招呼着：“来一杯热可可，中杯。”
接着她就抖了抖，突然感觉到耳朵被刮了一下。
“老师别闹！痒呢！”
“可谁不喜欢撸卡斯特人的耳朵呢？”某人以一副义正言辞的语气说道，让女孩无言的抬起头来，差不多脸上的热度也消下去了。
然后就发出了质疑：“鲁珀人的耳朵不好吗！德克萨斯的！老师你摸过拉普兰德小姐的耳朵吗？”
“你还有过这种想法？”楚信然表情毫无波动的抬手摘到了空的墨镜，顿时让后者又缩了缩脖子，试图转头张望了一下周围，又被对方一根指头从转头方向抵住了太阳穴，然后又是一只手捏着个眼镜给她换上。
“蛤？”玳瑁平光镜后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表情相当的呆。
“这可比墨镜低调点……”尽管也低调不到哪去，楚信然还是这么说了，然后把对方的墨镜戴上，摸出手机做镜子看了看，“再加上现在的我，肯定没人看你。”
空无言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TianChao老师很适合墨镜，有那么几秒看着就像是要去卡兹戴尔当雇佣兵。
“好，就这样，帽子就别戴了，老实坐会儿等你的饮料。”
似乎是很久没有戴过墨镜似的的青年东瞧细看了一阵，才回过头来嘱咐着。
“顺便说说为什么迟到，我印象里，你的时间观念倒也没问题才对。”

NO.61:他没有回去，回去的是环境。
（新干员的弩炮，看起来真爽啊！）
“为什么迟到？”
龙门基础层14区朝空街的洪湖咖啡厅，在这条街区也算是久负盛名，原因是曾经上过几个美食杂志与网络采访。
换言之，名副其实的网红店。
因为宣传而出名，也因为宣传而慕名，更因为宣传而红火。
从这个道理来讲，这家店的老板与员工都该感谢当初的美食杂志刊采访。
于是他们理所当然的会对那靠窗座位的客人抱以尊敬，甚至免单。
尽管那位客人其实并非为直接成就他们的主笔。
恰恰相反，楚信然早期一度反对过可颂在美食评鉴上的浮夸写法与过度修饰，这造就了那个美食推荐的可信度与知名度，也遏制了这家洪湖咖啡厅可能会被更加夸张化的声名形容。
不过店主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这是位贵客，在得知其点单后免去了餐费，甚至打算特意过去问候一下，却又提前望见对方朝这里抬手示意拒绝。
有些惊疑，但也无可奈何的作罢，只是望了两眼那边，只觉得那位贵客对面坐的女孩儿颇为眼熟，好像也在什么地方见过。
暂时想不起来。
她在这里想不起来，而对方也在那边纠结着，纠结着老师的提问。
“是因为staff他们啊，突然搞些乱七八糟的文件要审，审完了还要我签字，没完没了我还被留了好一阵，因为她们说还有东西要我签。”空一副无比头大的模样摇头晃脑，头顶的一对长耳也跟着晃动起来。
楚信然瞥了眼她那不安分的耳朵，倒是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才缓缓问道：“文件？你自己仔细审过吗？”
“看过，我知道你想什么啦，不是什么坑我的条例啦，合同什么的我都会看的……”
空无奈的看着他，看着他放下咖啡杯开始朝边上找什么的模样，便抓过那放在自己一侧的糖精推了过去，“都是和安全有关的，好像龙门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了。”
“那倒是可以理解……”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之前宇靖雪拦着你别来企鹅物流也是正确的，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参与过两轮大型火并案件，虽然是警方协助方不会被兴师问罪，但危险性是怎么都少不了的。”
空无言的点了点头，心情低落的模样尽管有所掩饰但还是过于明显了。
“多进行锻炼和练习，迟早能跟上她们的，现在的话，多和可颂聊聊吧……”
楚信然拽着调羹垂首划拉着咖啡，间隙抬首看两眼对方那疑惑的目光，便补充说明道，“可颂那丫头是你们企鹅物流的防护手啊，跟她多组合行动对你有好处。”
“尤其是你现在的源石技艺还不具备真正的杀伤与防护能力，需要一个人从旁防御或是替你打出决定性的攻击。”
“呃……好……”空有些坐立不安的点了点头，这时一位服务员走近过来递出一杯热可可后，她才似乎从自己的思考中缓过劲来，凑过头来低声问，“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功利了啊？”
“那你就掺真诚进去呗……”楚信然兴致缺缺道，只觉得这种纠结很没意义，“觉得因为目的而接近太功利，那就真正抱着结交的想法去，真的将对方当做战友，当做搭档就不会有这种纠结了，不过你要注意一点——”
“蛤？”空怔了怔，还以为望着他那竖起食指的动作顿时收敛起表情，无比严肃的准备倾听老师的人生教诲。
然后就听到了一句：“别被她骗去数钱了。”
“啊？”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这位可颂前辈对钱财的欲望有些重，你应该听过她到处摆摊兼职的消息，不是缺钱，而是喜欢挣钱……”
楚信然耸了耸肩，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这一次倒是满意起来，“虽然也有分寸，但人与人的分寸怎么会真的一样呢？”
“呃……”空想说自己还真没什么了解，虽然听到老板提过一两句，但也没去细问过。
企鹅物流职员就那么几个，也不方便打听。
“所以你自己注意吧，祝你早点适应这个职场，虽然届时或许你也会被同化成相似的模样……”
楚信然衷心的祝愿道，然后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偶像或许也需要一些更加鲜明突出的宣传卖点。”
“老师你还说我，你的新作呢？”终于提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空倒是一扫之前的唯唯诺诺和呆呆愣愣，直接「兴师问罪」起来，“你是不是都已经几个月没动静了！”
“催什么催什么，我这不是在休假，你看我博客都没人催我！乙女解剖新开它不香吗！而且我才两个月没动静！”
他急了（装的）；
不过只是和爱豆小小姐的打闹常态，这样亲切和蔼又好玩的TianChao老师才不会被认为是近卫局处长，也不会被认为是狂猎Cyan。
哪怕碰巧撞见，气质差异也是那般的明显，尽管这并无什么屌用。
毕竟模样太鲜明了，气质不一样也能认出是一个人。
你根本找不出第二个黑发蓝眸朝后分叉角，背生大尾巴的龙族年轻人。
泰拉种族差异在排除相似上实在过于便利，不靠一些乱七八糟的道具就想隐藏身份也实在艰难。
不过泰拉也有更方便的东西，那便是精神干涉，视觉扭曲之类的源石技艺操作上的应运而生。
就像楚信然满嘴跑火车的时候随便扭头看到窗外走过一个庞然大物那样，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看到那玩意儿走过，连那沉重的脚步声也没人在意。
而那东西也没有损坏行径路线上的车辆，更没有危害人身安危。
从这个好似全息投影般的性质来看，看起来倒像是和周围的某些黑质一样的玩意儿。
只是完全没有黑质随意，一眼便觉得是什么奇特的巨兽。
只是长得还是有些拼凑，感觉可以上山海经。
不过这种像是与黑质完全无关联却又一样无法干涉现实，只是会被楚信然瞧见的东西，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也不是没有见过，甚至可以说是见过数次。
只是还第一次在龙门瞧见。
这或许可以算作一种不太妙的信号。
“两个月也已经很久了啊，你连动态都不更新了！大家都觉得你又失踪了，老师？老师！”
对面的空被他的望法看的有点愣，敏锐的回头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又重新看向楚信然，见他继续斜45°朝上赶忙挥了挥手。
都没想过是早年的非主流悲伤仰望，可见真是个好孩子。
“没事，刚才眼花了一下……”楚信然微微后仰着避开了对方那过近的手，也一并抬手继而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巨大的怪家伙，还蛮吓人的，空，最近有没有听过什么关于怪兽的传闻？”
“怪兽的传闻？完全没听过……”空疑惑地叼着热可可的习惯喝着，只觉得老师状态不太好，“老师你是不是熬夜啦？要不就先回去休息会儿？”
“恰恰相反，昨天睡得还挺早，就是做了个噩梦，大概是有点精神衰弱吧……”楚信然摇了摇头，又喝了口咖啡便站起身来，“差不多要两点半了，走吧，没喝完可以带走。”
说着起身抬眼再次看了眼那已经爬行到远方的「巨兽」，楚信然扭头又朝着服务员呼叫招手。
接着迎来了免单的回应，令两人都有些诧异，不过楚信然倒也没说什么，瞥了眼那老板的位置得到了后者的点头回应便也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大门一马当先。
“走吧，空……”他走出门来张望了一下四周，望着那依旧颇为拥挤的人流倒是顿了顿步伐，转而看向一旁那一手提着杯子一手提着手机的女孩问，“有计划吗？”
“呃，有有有！”
被这么问着差点没反应过来的空赶忙点头道，继而立马扫切了手机屏幕，继而一目十行：“先去，先去平圣商场！那里有小型ktv！”
“你在平日唱的不够多吗？”
楚信然顿时无言起来，尽管他知道空这丫头惯常喜欢做安排搞计划才这么问，却也没想到她会先冲ktv。
“我好久没听过老师唱歌了！”空严肃道，“TianChao能量严重不足！”
“塞壬唱片把我的歌全封了？”
“那倒是没有……”空缩了缩头，小声BB，“要现场唱的才能补充能量。”
“行吧，走吧走吧……”楚信然苦笑无言，“我还想着赶在宇靖雪把你绑回去之前多逛逛，过几天我也得去拉特兰了，在龙门都待不到过年。”
“这么急着离开吗？”空愣了愣，“还以为之后也有机会一起玩。”
“机会肯定是有的，之后要看是什么之后了，也不是不会回来，何况企鹅物流也是个常常远走的物流公司啊，不难见到的。”
笑着拍了拍这孩子的头，却又在下一秒收敛了些笑意，楚信然皱了皱眉，瞧见了远处又有一头像是西方龙一样的庞大生物呼啸而过，却又什么风声与冲击都没能带起。
“老师？”
“有些心神不宁，不过无妨……”楚信然又回过头朝着空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等到了ktv那儿我洗把脸就清醒了，走吧走吧。”
“好。”尽管有些担忧却也努力的收敛心情的卡斯特少女点了点头，重新强作精神快步走在前面，招手微笑着前进方向。
难得约好能够出门玩玩，还能甩开宇姐她们，甚至还能约到TianChao老师一个人出来玩，空可是为出行计划做足了准备，还考虑到不让对方误会成约会而不去选择电影院一类太明显的地方，可谓是满心期待！
虽然老师的状态从之前就怪怪的，但希望不是真的耽误他什么事了吧？
暂时压下那份隐忧的空努力让这场不是约会的约会正常些，尤其是对方还说过在龙门不会待多久。
虽说如此，昂首阔步在前，仿佛真的很信任鼻梁上玳瑁眼镜能够伪装自己的卡斯特少女还是在回首中露出一丝愁容。
她看着TianChao老师曾经注视过的方向，尽管不清楚那地方有过什么。
但却想起了业界曾经对TianChao老师有过的抨击与谩骂。
魔鬼、骗子、神经病、中二病……来自各领域的负面形容看法，曾经一度令她无比生气，却又被经纪人管着只能用小号去和那些喷子对线。
她当然不信那些话，也不站那些话，却也在与那些家伙的「塔塔开」中，对某些特别离奇胡扯的话语印象深刻，其中之一便是其形容TianChao和魔鬼签订了契约来镬取那些常人根本不会有的灵感。
也因为签订了契约才会在当初的年会场地有那些一惊一乍的举动。
是的，在空的印象里，TianChao老师其实不是第一次状态这么怪异了。
数年前的塞壬唱片公司年会上，也是她第一次在年会上见到他时，TianChao的状态更加差劲，表现甚至有些神经质的地步，总是在与人聊天时目光飘忽，视线又总是漂移，之后更是在AUS乐队出现时，双方都有一定程度的反应过激。
AUS乐队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不少怪异传闻了，那之后也只是多添一份传闻而已。
但TianChao却是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合，甚至是第一次出现在公司人员们面前，这种第一印象着实不太行。
不过对于Sora来说，第一次知道TianChao老师居然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大哥哥就已经很惊喜了，那些怪异表现在她眼里的重量并没有多么大，也根本不妨碍她崇敬TianChao老师的本事与处世观念。
只是越往后的时间，TianChao的表现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正常，空也逐渐忘却了那些记忆，哪怕哥伦比亚时的经历让她知道老师的身手竟然很好，也没能让她想起过去的怪异声名，却也仍是在此时此刻，唤醒了那些早已抛之脑后的东西。
时至今日，她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TianChao老师。
哪怕听过他每一次专辑，听过他参与制作过的每一首歌，甚至连pv乃至动画也完全收录，有和他数次合作甚至开始直接同台的经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了解他。
也就不清楚最初那时的老师状态，到底是好是坏。
而今那令人想起当初的状态，他又是怎样的看法？
她很在意，却也不太敢问。
只希望能有机会。

NO.62：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jpg
（凯尔希啊针不戳，针不戳，可惜大概率还没的装。）
舒缓的音乐，食物丰盛的长桌，以及一群群身着正装的男女，与其手中的酒杯一同组成晚宴的一部分。
那是泰拉十世纪最大的音乐发行商之一，占据了泰拉30%以上音乐市场的塞壬唱片（Monster Siren Records）总部大楼举办的年终盘点晚会。
向每年的杰出音乐人颁布对应的奖项，认可对方在这一年的成就与努力并抱以新一年的祝愿，塞壬唱片的公司年会乃是每一位音乐人，乃至爱好音乐的人都渴望着到临现场的盛世，更有着无数人苦心孤诣，削减了脑袋也想靠近偷拍些第一手料什么的。
然后理所当然会被重重拦截网所阻隔。
一个音乐公司有着从网络到现实的多重严密警戒或许有些难以理解。
但考虑这座公司的规模体量与年会名单列表的含金量却也无可厚非。
也正因如此，才能让某些常年掩盖面容，遮蔽身份的音乐人接受在这样的年会中亮相，愿意摘下各自的兜帽、头盔一类的东西。
只是这也并非完全是好事。
放下了遮掩，卸下了伪装，既能算作坦诚相待，却也会反过来暴露一些平日隐藏的异样。
正如那位让绝大部分都很陌生却又眼前一亮的龙族少年，这绝大部分的陌生人们在瞧见他正装胸口悬挂的铭牌都会吃惊讶异，甚至是难以置信，无法相信那位一直稀奇古怪并且传闻缠身的神秘音乐人TianChao竟是个这样的孩子。
而当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去正装验证确认过后，自那难以置信中缓过来后，则会稍微，缓缓，逐渐注意到，那个少年的状态似乎有些问题。
他在忙于回应着周围的问候——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太多人都在诧异他真身的同时，试图处好关系，只是也正因此，很多人都能察觉到他在接人待物上颇为用心且颇为博学，能够对不同的问候透露出的细节来致以不同地域的问候方式，但却常常分心。
就像是心神不宁，又像是出现了幻觉，与人谈笑间的神情时不时出现些意外的变化，目光也常朝着莫名其妙的方向投注，最后更是时不时有着莫名其妙的，胡乱挥舞几下的莫名动作。
他也有所自觉，常在那些异常动作之后紧接着致歉，但这也并不妨碍大家认知到他的怪异，他的说辞也在不断累积的怪异举止次数中愈发苍白无力。
渐渐地，年会之中对于TianChao的讨论，便从赞叹年轻与种族以及容貌发展到了交头接耳其怪癖。
尽管年会的内容消息只会对能够对外公布的内容范围内传出，但也可以想见某些谣言式的泄露免不了的，TianChao那本就稀奇古怪的传闻形象将会被填充的更加怪异。
只是在那场晚宴之中，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怪异举止其实是在一个同样参加年会的乐队出现之后。
AUS，全称ALIVE UNTIL SUNSET，日落即逝乐队，在早期受到冷落后，该乐队发布了首张专辑《海中深色》并得到好评，奠定其地位的同时，也转变了重金属音乐在大众眼中一定要有脏话的固有成见。
一个由四个阿戈尔人组成的重金属乐队，也正是因为《海中深色》的大获成果而被邀请来年终颁奖晚会，对于尽管前年便被邀请过，却在今年才真正答应前来的TianChao而言，两者彼此都该是陌生的。
却在见面的那一刻，不约而同的表现出排斥-敌意-彼此远离这样顺序的反应。
着实令人压抑也令人深思。
由此也传出过一些AUS乐队和TianChao其实有渊源有过节一类的传闻，只是没谁想到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两拨人就直接出了一作合作曲目，让一度很有热度的过节话题直接被杀，给很多盲目粉丝上了一课不要轻信谣言。
只是这课好像上的太过了。
TianChao的粉丝们甚至不相信老师有那些怪异举止的消息，只觉得编出这种过于虚假的谎言也太着急了，TianChao老师少数几次公众出场可没那些花样！
可那也确实是真的，只是楚信然没有正面回应，那会儿也没人和他有仇到会跳出来叫他承认。
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只会给当事人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旁观位的空，也比如AUS乐队的那四位，也比如，楚信然自己。
自那之后再接到年会邀请都要斟酌斟酌了，还得做好心理准备。
开玩笑，知道克系故事里老是什么人出问题吗？搞考古的，搞民俗的，搞艺术的！
楚信然只能暗恨自己当初还不够警惕，因为刚好那一年有空就接了年会邀请，觉得自己难得有机会去，还准备的有模有样，连一些对话都做过练习打好了腹稿。
——可谁能想到一入场就是满场奇形怪状的黑质，年纪越大的家伙畸形的越明显，一群人之中就那么极少数人看着「干净」，其中之一是爱豆小小姐，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或许是因为烦恼并不算多，也没有常走极端，更没有抵达偏执而完全没有那种玩意儿的痕迹。
其中之几也有AUS那几位，可是她们的「干净」是以另一种很吓人的状态达成的——指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堆奇形怪状的虚幻骇兽。
这能怪他见面就战术后跳？
好一个MSR年会，整个在他眼里就是怪物园展览！牛是真的牛，看不过眼清理起来也是真的吃力！
还有逼人在被自己净化过一遍还要说自己是个怪人，真是干完还有些后悔，无名英雄这活还是当不来。
还是收费骑士好啊，赏金猎人的活多干脆，音乐圈谁爱混谁混，你们慢慢魔怔吧，爷摸鱼去了。
于是楚信然就在这里摸鱼了，平圣商场的ktv小包间，空正在小台阶上的立式话筒前唱歌，而他拎着个收费提供荧光棒的挥舞着，倒是很小型演唱会的样子。
不过两个人唱K还是太怪，尤其是还是异性唱K，楚信然寻思过要不要喊个第三方。
但考虑到一开始空就是对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她俩甩下自己去和楚信然执行任务感到柠檬，也就不太好叫人，喊宇靖雪过来更是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他还是放弃了。
这世上有无数的例子证明，人在破罐子破摔后是能感到快乐的，于是楚信然和空这俩人就在ktv浪费了两小时的人生，四舍五入也是个演唱会的时长了。
出去之后又在买饮料。
没办法，一般来说ktv点歌状况有两种，一种是有人老喜欢听生僻歌，点了只有自己能唱的独角戏，一种就是点了大众歌，大家都能跟唱就成了合唱。
空和楚信然属于后者。
这俩人点的歌都是彼此会唱的，毕竟楚信然是真的听歌面颇广又有条件时不时哼唱熟悉旋律，而空……她对TianChao的相关作品都不吝惜关注。
真正的独唱环节少得可怜，多的倒是两人合唱，比演唱会的时长多得多。
这一波是ktv赚了（x；
ktv是赚了，楚信然也无法否认唱k确实缓和神经，发泄郁气，只有空因为「别有用心」而显得有些焦躁。
俩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找到机会问自己想问的话，而今重新坐在奶茶店边上等排队的时候望着老师的背影还在纠结着该不该问一问。
毕竟老师又在看天上了。
明明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栋高楼的玻璃壁，也不存在什么人在那里站着的画面。
.
这到底是什么预示……
楚信然站在奶茶店前的排队队列里，扬首望着那正在天空盘旋的庞大鸟类，有着能够遮蔽高楼的巨大翼展却不能投下阴影，毋庸置疑无法干涉现实的半透明身姿只有他能瞧见。
而这是他在龙门瞧见的第三只不同于黑质，有着明确造型的怪异巨大生物。
颇有一种从各种族奇幻科技世界观一转奥特曼片场的错觉，原来如此，原来特摄片世界观就是这种感觉吗？但是哪里有巨大机器人和奥特曼呢？
楚信然收回目光，张望了一下周围便放弃了自己那并不现实的想法，总是不可能一转奥特曼片场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偷偷开变身器然后被他瞥见的剧本也不太实际。
只是这到底会是什么意思？
以前很少瞧见的，与黑质不同的怪异巨大生物投影，而今能在龙门接二连三的出现，是谁招来的？能是我自己么？
不太应该啊，从未干涉过现实，也看不出是在找人。
楚信然一面思索着，一面顺应着队伍的前进而前进。
商业区逛街就这点麻烦，找家奶茶店买个饮料都得排队，寸寸前进的过程缓慢又艰难，虽说可以去座位上慢慢等着，但现在连空余的座位都不多，空就坐着最后一个，其他人直接过来排起了队。
不过这一奶茶店能有这么多客人也太怪了，也说不定是什么网红店——
他心头的想法还没过完，就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声：“芋圆奶茶中杯，14号，14号是谁的，来1号柜台！”
这一刻，不只是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连回过头来的空表情也古怪起来。
目光直接穿过排队的人流直达柜台前，那个刚从后台里钻出来的服务员穿戴着这家奶茶店的制服，头顶还顶着配套但是又因为角而有所改制的红色帽子，一脸阳光充实的笑容。
那么的充实，可能是已经脑内补完之后拿钱的画面了。
不过或许是这边两人的目光太过目的性，那服务员一个抬头便直接看了过来，直接看到微微侧身的楚信然和后面边上的椅子上坐着的空，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然后又恢复了营业笑容的自然，一副视若无物的接待起了面前的客人。
企鹅物流员工之一，在龙门大部分中小型店铺消息网里的知名打工战士可颂小姐，就那样一脸自然的继续着自己的兼职工作，直至熟人提着牌子站在了跟前也无比模范公式化的笑脸奉上饮品，顺便补上一句路上小心。
“我还没打算走，你说真巧不是？”就是「客人」不太配合，拿到饮料了都还不干脆离开。
“我在工作啊楚老板，你难道还有新工作要商量吗？”可颂倒也没有装全程的意思，无奈的摊手道，“就算有也该等我下班再说。”
说着还偏过头瞅了瞅远处的空，继而回过头坏笑道：“约会啊？”
楚信然只是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姑且差不多。”
“不错嘛！空是个好女孩儿哦，楚老板你下手是真的快。”
“倒是没那个想法，她是好女孩儿我又不是好青年……”双手拎着饮料的楚信然瞥了眼后面关注着这边的空，朝她招了招手，又回过头来，“所以没必要朝那个方向想。”
“也是……”可颂坏笑道，“还是德克萨斯比较实在吧？”
“蛤？”楚信然打出个问号，却也瞧见了可颂边上有一位服务员走近拎着饮料，便招了招手，“有空再见，我过几天去拉特兰。”
“有活吗？”可颂立马接口，顺便接过一旁的同事递来的饮料瞥了眼就开始招呼其上面标注的号码。
而这么流畅自然的公私交替倒是让楚信然滞了滞，继而道：“没有，风险太大。”
“那就算了……”递过东西的可颂回过头来，看着楚信然也瞥见了远处已经起身走进过来的空，继而嬉笑道，“不过楚老板如果带了什么特产的话可以让我帮忙转手哦！”
“好啦……”说着还抬手摆了摆示意离开，“你俩继续去逛吧，我还要干活，别让老板催我。”
“好，工作顺利……”抬手以奶茶代酒似的示意道，楚信然回身将另一杯递给了走近过来的空，“走吧，空，可颂还在工作呢。”
“呃……好……”明显是想要直接去打招呼的空看了眼这两人后，稍微理解了些氛围就此作罢，朝着可颂挥了挥手，“可颂再见！”
可颂微笑着挥了挥手，便又回身去接同事递来的饮品。
“走吧……”楚信然在空边上招呼道，“兼职多的人是这样，也别去打扰她工作了，老板严格一点就会拿你开小差扣工资。”
“呃……”空闻言有些诧异的看向楚信然。
“以前也有过那样到处兼职的时候……”楚信然明白她的疑惑，补充道，“只能说蛮艰难的，大家彼此体谅。”
“老师你以前到底都过的什么日子啊？”空匪夷所思的感叹道，继而骤然醒转，只觉而今这个话题氛围便很适合询问。
只是楚信然明显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
“什么日子？什么日子都过，有穷困潦倒也有奢华浪费。”
说的无比随意，顺便瞥了眼那巨鸟消失的方向。
也正是这个时候，空终于问了出来：“老师，你一直在看的……到底是什么？别用以前那些说辞哦，你能看到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吗？”
终于问了出来，感觉才算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只是大石抛在了楚信然身上，令他怔了怔，望着这个一脸认真的女孩儿沉默了起来。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道：“一些除了扰乱生活状态以外毫无意义的东西，与其说是不想告诉你，不如说是很难形容描述。”
“在那些东西真正能够与现实接轨之前，我自己都将它们当做幻觉存在，只是心理上无法适应。”
“不用在意。”

NO.63:“？”“？”
（煌的手办要到力！）
不用在意……
说是如此，但在与空分别的最后，楚信然还是划拉出了那联系人列表中的「学术」折叠栏，敲下了那个没什么事不会去打的号码。
同时还怀着些许的不安。
觉着或许会运气不好，对方刚好不在信号塔的服务范围内什么的。
毕竟通过之前安德切尔的通话就已经明晰罗德岛正在玻利瓦尔周边范围，并且还在频繁执行非后勤任务，时常出没于无信号区域。
听起来很有一种被扔去深山老林挖煤的既视感。
但那是玻利瓦尔，又不是雷姆必拓。
所以，与其说是深山挖煤，不如说是丢去了废土战场。
那么能打通么？
楚信然望着那尚在等待界面的三个炎国大字，又扭过头去，看向车窗外那属于傍晚龙门的景色不断被朝后拉扯，望着那些在车道上狂奔不止的车辆，思绪也不禁飘远，想起几分钟前分别时，那卡斯特女孩儿的欲言又止。
便又回过头来看向了仍在拨打状态的手机屏幕，试图以此散去那份惆怅。
空在纠结着什么，也隐约怀抱着些暧昧的情绪，小丫头并不擅长掩饰，她还只是个歌唱方面的偶像，而非演艺行业的人才。
哪怕是真的试图掩饰，也在某个骗人的惯犯面前显得拙劣，反而显眼。
惯犯看的很清楚，也很熟悉，这类暧昧的情绪，成分复杂的憧憬与喜欢，往往是最纠结的时候，也是最令人沉浸的时候。
少女情怀总是诗，只是他的周围环境早于与诗无关。
文艺点的说法便是飞鸟与游鱼不应交集，直白点的说法便是年轻偶像不应和赏金猎人雇佣兵扯上关系，哪怕前者而今就在一个很富集暴力元素的职场里。
她也迟早要继续歌唱事业。
更何况惯犯很清楚自身的特殊远不止是赏金猎人、雇佣兵的程度，真让寻常的赏金猎人与雇佣兵在他身边也压根活不长。
亡命徒应该交集的还是亡命徒。
可颂便是看的明白，听到楚信然说风险太大就直接作罢，那个丰蹄女孩在这方面是个顶尖的生意人，心头有一把自己的秤，成熟理智。
也能看出企鹅物流里真正和青年最亲密的人是谁。
从这一点来看，企鹅物流的每个人也都对空有所保留，不论是老板还是同事，都很明白空还没到来他们这边的时候，这种待遇其实算是团宠，可在当事人看来更像是一种排挤。
作为「排挤者」一方的楚信然没有解明这份现实的立场，哪怕他将一切都说明白，对方也很难听进多少。
应该让空的「同伴」来做这种事，比如宇靖雪。
楚信然发过短讯，也收到过简短到只有一个字的回讯，这是他唯一能尽到的义务，所谓兄长、老师般的长辈义务。
除此之外，他便只能佯作不知的度过这一下午的时间，也在正面回应了对方鼓起勇气提出的问题，或许对方不会满意那样的回答，但那确实是他能做出的最好的回答。
既没有说谎，也没有让对方知道那些了解便意味着不详的知识。
至于空的遗憾与欲言又止……那固然令人惆怅，却也在眼下无法令他多想。
毕竟他手中的手机终归是接通了，从中发出了那个女人沉静的问候声。
“你好……”
生分的好像问候一个陌生人，确实是三岁幼女的闹别扭方式。
“斯特凡诺有动静么？”
不过会用无视且暗示对方并不重要的方式反击的家伙，年龄似乎也没大到哪去。
“维持了十三天的精神平稳，两天抵达峰值，五日回缓，趋于平稳，而这几日有又上升趋势。”
“听起来还真是精彩的梦境啊。”
两个都没大到哪去的家伙也没有继续纠结的顺着话题前进，说不清谁胜谁负。
“意味着他有三天的险象环生，而近几天又要继续遇险。”手机里的声音并不像他那样乐观且随意，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静肃冷。
“这么多年他都这般走来，真正能将他逼入困境的话，祂会出来的……”楚信然淡淡道，“你在担心他么？凯尔希，担心你的老师状态甚至不如你？”
“只是在强调而今的状况……”凯尔希淡淡道，“我们的环境远没有好到可以随意谈笑。”
“那么你最近见过那种东西吗？长得奇形怪状的，看着也不够黑，却又能污染你的视野，也与现实毫无交互。”
凯尔希闻言，沉默了一下：“哥伦比亚的瘦长人么？”
“蛤？”楚信然愣了愣，因为听到那熟悉而又久远的称谓。
哥伦比亚应该没有那个记忆中的传闻才对。
“从哥伦比亚离开之前，我曾在哥伦比亚目睹过身高数米的瘦长黑影，第一眼容易误判为那类异物，但细看却并不一致。”
手机那边的话语让楚信然思索着望向窗外，并没能想起什么关联。
倒是想起了无关的莱茵生命实验，以及那头刻耳柏洛斯与海德拉的合成兽。
其他国家的土地还停留在有一堆挑战人视觉神经的怪幻象问题上，哥伦比亚倒好，直接跳过了幻象阶段人工制造怪兽。
有这种前提都很难说凯尔希看到的是不是虚影，万一是实体呢？
还蛮草的，而且完全不具备参考价值的样子。
所以他就那么问了：“除了哥伦比亚呢？”
顺便补充一句：“我在龙门都瞧见过好几例那种东西了，总感觉现在这环境不太对劲。”
“几个探查点都没有异样表现，只是从萨尔贡、米诺斯周边都能听到一些关于新时代即将来临的传言。”
“萨尔贡米诺斯？”楚信然无比诧异，“那可太偏僻了。”
“偏僻却也古老，不少王酋与议员间都流传着古老的家训，遵从那份家训处事是整个家族的信条。”
“听起来你对那些传闻很有信心？”
“古老并不意味着权威，不过有些预言货真价实，那是对古老术式的尊重。”
“你大可以说的直白点让我长点心就够了……”楚信然地靠着车窗，抬手撑着侧脸，只觉和凯尔希谈话固然效率，却也夹带了太多不必要的信息，在他眼里，那算是无效交流，“以及关于这些传闻，大炎那边倒是信奉一种说法，说这片大陆上的势力很快就会乱起来，要做好准备面对紧接而来的洗牌。”
“并不冲突，环境变化与势力变化，既可以相辅相成，也能有所因果。”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窗外那逐渐跨入上城区的高架桥：“所以你也不清楚而今的环境有什么变化，那么斯特凡诺什么时候才能醒？”
“他还没有发回第一轮探索的回馈，我们无法确认他的具体状况，只能等他自然醒来。”
“自然醒来预估时间呢？第一轮反馈预估又是多久？我希望能有干涉余地。”
“自然醒来的预估时间还要五十四天，第一轮反馈预估还要七天，你有什么想问他的？”
“我需要协助，关于拉特兰。”楚信然直言。
“罗德岛不行吗？”凯尔希问。
“我要巴别塔的协助，罗德岛不是巴别塔。”
凯尔希沉默着，没有说话。
“你不能动，我只能找他，而今的巴别塔还能剩下谁？能够联系上的又有几个？难道我要去找W那家伙？”
“七天之后，我会试着干涉探索，让他收到你的求助。”
“好，谢谢，凯尔希。”他朝着手机诚恳道谢，而凯尔希并未回应那份道谢，只是问：“你为什么还要去拉特兰？”
“因为我需要回去，我有预感，必须去一次。”
“预感……”
“也有很多的因素驱使着我，尤其是拉特兰与诸多教条的牵扯……”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斯特凡诺有跟你说过吗？特雷西斯在维多利亚。”
“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她的希望已经落空过很多了，与其执着过去，不如想想她为什么会落到那副田地。”
“我有了解过，某些卡兹戴尔的货物一度朝着维多利亚运送。”手机里传来凯尔希的低声，“斯特凡诺做了标注，或许已经做好了准备。”
“听起来你比我更急着爆破那边，可你们创办的这是药物公司对吧？”
“多余的劝阻。”凯尔希冷淡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三个就得这样互相劝诫对方别冲动？分明没有谁真会那样失去理智……”
楚信然无奈的笑笑，“就像大家对彼此的认知都有点过头。”
“真的没有谁冲动么？”凯尔希的声音依旧冷淡，完全没有接上楚信然那缓和气氛的调笑。
“重点其实是理智不是么？”
电话那头这么说着，单方面挂断了通讯，也让那正站在街道前的白发女性沉默着看着手中的手机，幽绿的瞳中映出些许的疲惫，唯有收起手机的动作显得果断干练。
“凯尔希医生？”
棕发女孩疑惑的望着长辈，头顶的双耳也微微颤动。
特殊的天赋与朝夕的相处能够让她瞧出那份被掩藏在平静下的愤怒，她很少能瞧见凯尔希医生那样生气，尤其还只是因为一通电话。
是谁的电话，又是说的什么？疑惑的小兔子完全没有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寻觅过人选。
可凯尔希医生也没有和自己谈论这个的意思，听到自己的呼唤就抬眼看来，顺势道：“阿米娅，猞猁小队的驻扎完成了吗？”
“完成了，可这座小镇的每一栋建筑都弥漫着不安的氛围，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经过，却又什么都没有干涉。只留下了那份空洞的残迹，还有……”
“还有被你读到的情绪？”
凯尔希定定的看着这个卡斯特少女。
而卡斯特少女也在望着她的菲林长辈：“它很畏惧，也很愤怒，它在逃命，非常无助。”
“不要怜悯那些远比自己强大的巨兽，阿米娅……”凯尔希缓缓躬下身来，将手放在阿米娅的头上轻轻抚摸，“曾经也有个人这样做，直至她见到了真正巨兽时，才发现对方无助与畏惧，其实是她的理解失误。”
“失误？”
“它们不是人类，它们的逻辑方式并不一定与人类一致，不能将人类的逻辑放在异类身上，不论你能感受到怎样的情绪与记忆，都要在行动前斟酌自己的行为。”
“可阿米娅也能感受到凯尔希医生的痛苦与悲伤，是阿米娅想错了吗？”
“呃……”
“没想错，但是感知到的情绪可不能轻易告诉当事人。”
“嗯，特蕾西娅教过我！”
“好，走吧，去广场看看集结过来的病人都是怎样的状况。”
“嗯！凯尔希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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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停靠在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就在这儿吧，剩下的我走过去就行。”
“好的，请慢走。”
“再见……”
微微躬身朝着窗口扬手示意，楚信然拎着大提琴盒和剑匣走在那太恒道东路上，一路没什么行人。
毕竟稍微有些晚了，坐了快一个小时的车，连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
也能看到经行的公寓房屋都亮起了灯光，甚至还有刚好亮起的，映出房间里的一些红色的挂饰，就和街道上方挂的小红旗一样，提前欢庆着春节。
分明差不多还有半个多月，大城市的宣传口是对这方面过于重视了。
只是也让楚信然望着微妙，毕竟这么长的一条街，这么温暖的家庭灯火，路上就他一个人在走。
但这是自找的。
文月姨在之前还跟他打过电话问他来不来吃饭，被他狠心拒绝了，连香肠什么的寄送询问也是填的维多利亚住址，如果他找不到余闲回去就让因陀罗和兰斯洛特她们解决算了。
兰斯洛特不太能吃辣，但因陀罗却喜欢炎都风味香肠，过去就老喜欢来他这儿蹭饭。
也可能是觉得楚信然那很一般的厨艺都比平日吃的那些好吃。
这波是推己及人，毕竟维多利亚菜系什么的，楚信然只欣赏炸鱼薯条那种玩意儿。
这一波就是因陀罗快乐了，不到几天就会有好吃的让她签收，回头还得嘱咐一下别吃得太快。
万一自己有空回来呢？
腌制品吃太勤也不好。
而这边还在拎着凶器走夜路，等到家了还得出门逛逛夜市去觅食。
运气好还能待两天，运气不好明天就得走，所以才拒绝了文月姨的再邀，他今晚就要准备重新点数一下东西再考虑一下拉特兰的路线走法。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因为突然传来的开窗声抬头，能看到某位阿sir对诗怀雅惯常的司马脸。
“这么晚才回家？”
站在二楼窗户居高临下，一句招呼让楚信然愣了愣，虽然就站在路灯的灯光下，也要反驳：“六点多也不算晚吧？”
“天都黑了。”陈晖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天黑还会有人离家，不妨事……”楚信然说着转过身去，“走啦，我还得回家找点吃的。”
然后就听到后面招呼：“没吃晚饭吗，我这刚准备做。”
“呃……”楚信然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这几天都一副冷脸面对自己的陈晖洁，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这几天菜买多了，需要处理。”
“那敢情好，我从你这里买怎样？”
“蛤？”这下是陈晖洁打出一个问号。

NO.64：这种时候，他的脑袋完全不灵光。
（上一章后半段昨晚半夜修改了，记得刷新。
确实是笔者记忆出错导致剧情冲突，感谢书友指出得以及时修正，笔者也得再多做些笔记了，最近是有点老年痴呆（x）；
“这个得宽油吧？龙门的做法不一样？”
“不需要，明油就够了，难道炎都那边都喜欢加这么多油？”
“呃，说起来反倒不准确，毕竟我的手艺有点被维多利亚影响……”
“理解了，但在龙门倒不用那样强调油炸。”
“嗯……好，你加油，我也不想指手画脚，只是提提，提提。”
欲言又止有些尴尬的楚信然，双手都揣在袖子里看着对面做菜的背影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他自己的厨艺也蛮一般的，哪怕因为吃的多品得多而道听途说了不少高厨的技巧，却也仍是站不住脚的指指点点。
自己都没好手艺怎么能让别人信服呢？说是听大佬这么做的就要去对别人习以为常的习惯建议修正？终归也只是惹人烦而已。
云高厨仍属眼高手低，不论怎么说都有些不像话，只适合作为美食评鉴家的时候大声BB。
只是与其纠结这个……
刚走出厨房门望着那略显凌乱的客厅，楚信然便习惯性抬手将桌子上、沙发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开始分类放置，脑中主要还在思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太恒道88号，陈晖洁的屋，方才那在厨房里的背影也确实属于那个人。
而发生这一幕的原因则是得追溯到十几分钟前。
还在街上与楼里的陈晖洁互相打问号的楚信然，在对方下楼开门之后也确实进屋见到了冰箱里放置的过多菜与肉。
本还在心头还在构思着「是怎样的思路才能在冰箱里塞这么多东西」来着的楚信然，正准备开口询问这个价格，便被对方死死瞪着，感受到了毫无虚假的切实怨念。
很哈人，上一次面对这种感觉的时候，对面直接变怪物了，让他不得不切换一下视界好几次来确认陈晖洁身上有没有挂什么脏东西。
只是表现结果就是楚信然的眼神变化了好几次还反过来恐吓对方，让陈晖洁坚持了几秒就缩了回去。
“随便你吧，直接带走都没关系，还算钱，算什么钱……”
最后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嘟囔着，不仅与楚信然认知中的陈警官严重不符，也与过去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和塔露拉身后的晖洁差异明显。
也正是这样的诧异让他怔在了原地，望着她那气呼呼的背影逐渐远去，便有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发出了：“那我在这里蹭饭，真的没问题？”
「？」气呼呼的背影立马顿住，回过头来的陈晖洁脸上是同样的诧异，似乎也是完全没想过对方会以这幅商量的语气与呆呆地表情说出这句话。
那时她的诧异神态顿时让楚信然「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行只觉莫名其妙，赶紧收敛起有些繁乱的心情准备走时又被对方挡在了面前。
“不是说要留下蹭饭吗？”摆出一副疑惑神色的陈晖洁挑眉问，让楚信然一时语塞，也说不出刚才是精神错乱什么的。
最后还是坐了回去。
然后又在客厅里听着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声，坐不住去厨房里看了看，最后又变成这样有些自我尴尬的退了出来。
对方也没怼自己，还只是稀松平常的对话，就成了他自己羞愧退出，然后只觉得莫名其妙。
似乎一到陈晖洁这家里，自己的状态就不太对劲。
不该犹豫，也不该有心软，更不可能脸皮这么薄，像个第一次与异性共处一室的纯情小男生，八成还心里有鬼。
——毕竟心里没鬼的话共处一室也毫不在意，就像小时候和异性打架毫不留手的你（x；
但这不应该才对。
楚信然既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纯情小男生，也不觉得能对陈晖洁心里有鬼。
虽然她这次操作挺怪的，刚才聊天也没平日的火药味儿显得颇有些不对劲，但更不对劲的应该还是自己。
无来由的冲动，无来由的驱使，打破了自己维系了数年的习惯与之前的坚持。
魏叔说的照看一下可不是这种照看。
之前那股冲动也不像是什么基于情欲的冲动。
“想不出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楚信然垂首看着自己摊在半空的双手手掌，看不出什么苗头，那手掌便抬起挼了挼脸，“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着厨房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问题很大但又毫无头绪，只觉得关键点或许在陈晖洁那气呼呼的背影，可半年前他也不看过那个背影，两年前也看过，那时候他对陈晖洁足够冷漠也足够果断，也让陈晖洁再后来每次看到他都没有好脸色。
一年之后，她似乎就自己有了些改变，而自己……改变……
“改变……”
低声念叨着这个词，楚信然的视线漫无边际的打量着这似乎还没有自己家装修的丰富齐整的客厅，从桌子看到柜子再看向那电视继而张望那些墙上挂着的东西，似乎注意力就得到了转移，开始品鉴起了陈晖洁的室内装修品味似的。
评价是不像个女孩。
非常的中规中矩，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突出点，甚至有点老气，茶柜上都有老干部瓷钢那种东西。
虽然他也有就是了，大概率是近卫局发的标配，政府老干部福利，土的一笔的杯子，虽然他用着还蛮顺手，让九当初一直不吐不快。
楚信然一直不理解那有什么好吐槽的，魏叔不也有一个，大家都有那就不叫土！土到极致就是潮！这年头的年轻人就是不太行。
不对，思路又偏了……试图重新拉回思路的楚信然视线乱瞄，瞄到个合照顿时便冷静了下来，不仅冷静了下来，甚至感觉自己抓住了问题核心。
那是个好几人的合照，龙、德拉克、菲林、札拉克，都还是孩子，脸上都还挂着难得一见的真诚笑容。
那时候的大家，笑容总是格外廉价却也格外真诚，而今还能保有那副模样的，大抵也就只剩下碧翠克斯•施怀雅了。
只是临到而今，楚信然望见它的感触并非是对那过去，而是对那从过去走来的自己。
也想起了魏叔之前曾对他发出的提醒。
“有时候我觉得，你的记忆其实没什么问题，而最近，我愈发觉得是这样。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对晖洁、碧翠克斯那些孩子的态度在逐渐软化？”
“呃……”楚信然沉默着，觉着自己已经抓住了重点。
只是他还分不清，这到底算是自己的状态在回缓，还是自己正在被「楚信然」侵蚀融合。
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家，自己若真是被召引而来的外物，那段记忆属于谁？若是与「楚信然」所融合，是否也该对回家的执念逐渐消解？
就像而今这样。
楚信然已经能察觉自己对家的概念认知确确实实在逐渐淡化着，就像一尊雕塑在被逐渐风化，那将是远比寻常的记忆斑驳更加过分核心消解，而最可怕的其实是，他对此并不觉得恐惧与抗拒。
对人心的侵蚀，往往都是这样潜移默化，好比国与国之间的文化入侵，能够立竿见影的扭转数代人的看法与成见，当局者毫无所觉，旁观者毛骨悚然。
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改变，都得是时常自省对比他人的同时，还或许有着他人从旁的提醒，正如魏叔那样的话语。
可也无法真正否认自己本就是楚信然的可能。
这个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暴露出的疑点，尽管过去从未考虑，而今却已是愈发真实，让他难以决断，也不知该从何选择。
或许该考虑丢个骰子？
这思路倒是很符合守秘人的身份，只是楚信然终归是没那么随意，只是在愈发明显的压力面前还想着找寻其他的证据与疑点。
——尽管这个过程可能导致侵蚀的假设进一步加深。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也挺破罐子破摔的，毕竟不论是那种可能，影响的都是久远的未来，而他眼下的境遇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甚至可能自己根本没有未来可谈。
“所以想着想着就感觉自己生无可恋了是怎么回事？”
楚信然懒散的倚靠在沙发上，以最轻松写意还有点压尾巴的坐姿坐在那仰头叹息。
有时候觉得自己该解解压什么的，但压力是不是又不是说解就解，你只能释放临时积攒的压力，却无法甩脱那些如影随形的苦恼，哪怕用酒用色用烟来麻痹自己，待到清醒过来时仍要面对满头的疑难。
可微妙的便是，楚信然没有过那段时期，他也几乎没有麻痹过自己，哪怕是最自闭的那段时期，也仅仅是自闭，在这一点上，他实在是个过于自律的人，自律到像个机器，也是他一度引以为豪的优点。
毕竟正因为有这个优点，他才能保证自己的状态，也保证自己能活到现在。
只是理所当然会让自己过得很累。
但一想着能在这个构成扯淡到乱七八糟的世界里活的有模有样，这样的劳累或许也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谁也没法怪，只能怪这个世界的组成乱七八糟。
各种原始制度汇于一同，各式的残忍都在各自的土地上蔓延，文明的轨迹只在极少数的区域覆盖，以饱受冲击与考验的方式——
哪怕是那份记忆中同样战火不曾停息的世界，也没有这般的混乱，甚至还有矿石病这种伴随着奇迹能源一同出现的恶疾。
打从楚信然接触到这片土地的面貌那一刻起，他便只觉得这个世界险恶得无可救药。
但他也仍身处这样的世界之中，踩在这样的大地上，便不可避免的要与这样的各式不合理做抗争，直至真正能够改变这样的世界——从行为上来看，他确实在这么做。
尽管他总说自己根本不想改变世界，这种麻烦的事谁爱做谁做，可结果上他倒是在不少地方留下了影响，树立起旗帜。
恰如炎国监察司们的印象，恰如龙门近卫局那些仍然保留的习惯，也恰如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的赏金猎人圈子里一些残留的规矩。
哪怕他不在那些地方，也有人因为他而改变，也有遵守着他留下的规矩。
在这样的世界上，想要努力活着而不完全不留下痕迹的也是个艰难的目标，因为你想要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
每个竭尽全力的人，都会留下存在的痕迹，哪怕不想改变世界，也能改变世界的某处。
如此一来，楚信然便发现自己能做的竟然只有管住自己的心思。
管住自己的想法，不要考虑不需要自己考虑的问题，也不要考虑自己暂时想不出来的问题。
越是想得多的人，越要懂得规划自己的思想，楚信然正是如此才在某些人眼中愈发的冷漠，愈发的机械，而他也并不打算改变自己。
反正眼下这种很想抱怨，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的蛇一样软趴趴的样子——就显得很人味儿嘛！
那些觉得自己没有人味儿的家伙是自己不太行！没有见过爷有人味儿的样子！关我屁事！
这厮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当陈晖洁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时又会骤然起身坐正，尾巴摆好，面色沉静，又回复了往日的模样似的。
他还没忘自己要在这些人面前保持威望来支撑痕迹呢，尽管陈晖洁方才已经看过他那副呆呆地模样了。
也和其他人一起看过他在文月小姐面前怂得一批的模样。
所以说这样子装来还有用么？
放在很多人面前是真的冷漠，但放在熟人面前就只能说真装了。
“还没放完，等等啊，还有两道菜。”陈晖洁倒也没在意他装不装的放下菜盘说着，又朝回走。
一面走一面慢慢接下围腰，看起来菜已经搞定了。
这也说明楚信然发了挺久的呆。
“不是还有汤么？我可以去看着。”楚信然故作平静道。
“汤？不用特意看……”陈晖洁随意道，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台，“你可以去准备打饭，电饭煲在那边。”
“好……”
直到现在，暂时不去考虑自己问题的楚信然，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呆，也暂时想不通她是什么想法这么自然地招呼自己。
只能跟着她先进厨房拿碗。

NO.65:但也都能走出来。
（电光机王，女主的jk度不如上代六花啊，还好反派有新条茜二代，针不戳……）
陈晖洁和楚信然相对而坐，三菜一汤。
不知陈晖洁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搞出这样的分量，但却也恰到好处。
之前便也提过，楚信然的饭量相当不错。
只不过，这是很沉默的一顿饭。
也或许是很纠结的一顿饭。
即便两人看起来都是平静冷淡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就像是两个分属不同部门的职员恰好在食堂里拼桌撞上，哪怕相对而坐也只是沉默进食，心头都还想着今晚得面对的加班。
一开始吃的很快，后来逐渐放缓，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吃得快也只是像是急着加班，不如拖慢点。
当然，这终归只是比喻，毕竟现实是龙门近卫局终于要忙完这几天搞出的加班，准备放假。
陈晖洁已经能够摸鱼了，没什么之后还要赶着审批文件之类的活。
与近卫局无关的楚信然尽管有计划要做的事，也不至于紧急到要把吃饭的时间都给挤出来，更不至于拖延着不想做。
他只是有些微妙的内疚感，对于一开始一副急着吃完饭走人的模样。
既刻意又失礼。
可他过去分明并不顾虑对方的感受。
不过说并不顾虑也不太对，应当说是仔细考虑过对方的感受却也仍然执意如此，他要的便是那样的效果。
可现在却这样拖拖拉拉的。
莫名其妙的内疚，搞得一点都不果断，如此想来这也不能算作原人格侵蚀。
毕竟众人口中的楚信然过去，和他在梦中所见的模样，与自己的差异并不明显。
理论上就算是过去的他侵蚀着自己也不至于出现这类直接的矛盾，与其说是过去觉醒的锅，不如说是自己的心境不稳才是。
还甩锅给「楚信然」什么的，分明是自己被一系列刺激搞到头疼，找不到方向后的迷茫。
连自己举止都控制不好，前后矛盾便是最大的证据。
而今他察觉到了，便也开始了整理。
他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用餐，目光很少放在对方身上，目光空泛悠远便是明显在想事情。
想着自己的过去坚持的东西，想着这些东西是否还有继续坚持的必要。
这些事有很多，但不必考虑那么多。
他只需要考虑自己眼下的违和表现是否需要纠正，这本就足够证明他眼下立场与位置。
曾经的冷漠以对，既是对记忆的不认可，也是为了继续加固处长的形象，由此保障威严笼罩近卫局并令其继承。
而今记忆已然混淆不清，而近卫局也早已不归他管，他是否继续保障肃冷淡漠都其实是无所谓的事，只是他还有那么几分觉得，自己若是摧毁原本的印象，那帮警员或许又会懒散起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近卫局处长既是种象征也是种偶像，并非唱歌跳舞的那种偶像，而是这个词最初的概念，泥偶塑像，被寄托了各式期望与依赖。
只是这种偶像崩裂起来，和唱歌跳舞那帮倒也差不多，都是一种原理。
憧憬破碎的人，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楚信然不是什么社会心理学实验热衷者，没兴趣考虑这种结果。
所以他仍打算保持那副形象，不论他人如何看待，继续那副模样直至后继者出现，他才可以真正放下那副形象。
所以，结论是，自始至终。
尽管他对这座城市没什么热爱，但这座城市生活着亲朋好友，也被部分亲朋好友视作珍宝，他便也一并为其付出，为其维护。
只是如此一来，若能瞧见一个事物慢慢变好的话，倒也能有着某种塑造完成的感触，所以楚信然也不能说自己对这座城市没有喜欢。
这座城市而今的模样有他一份功劳，他也希望它能继续变好，最好能好到让九那样的感染者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
只是那或许还是太遥远了。
而今的世道还没有一个国家敢在法律上开这样的先例，真正想要达成恐怕得是小国寡民且足够闭塞的状态。
但那还不如说桃花源，否则引来的一系列问题必然招来「那个东西」的脚步。
战争……
人类的任何的大规模争端，最终都会招致它的降临，感染者的人权保证必有一战，温和的逐渐改进权益并非没有可能，只是那样的可能性未免低到可怜。
连一般的理想家也不敢这么奢望。
不一样的理想家，也已经倒下。
不过哪怕真正的乐土还未诞生，却也有着很多人在这片大地的各处打造小规模的家园与问题应对，这是在这个荒唐的世道下难得能让他觉得还有救的人性与良知。
有那样的地方存在，这社会多少还有挣扎的余地，就像龙门也有不少感染者能在近卫局人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生活，甚至还有类似特区一般的，只在部分人之间流传的说法。
以及面前的……
“怎么了？”
陈晖洁有些出言问道，盖因察觉了楚信然毫不掩饰的注视。
在楚信然漫不经心的用餐时，她也同样在想一些事，只是远不如楚信然那般沉浸。
尚且还能故作冷淡的以眼角余光观察对方的反应，后者的状态不佳也没注意到她的偷瞄。
“有些好奇，最近的近卫局有没有特别危险的案子。”
尽管状态不佳，但这找借口和绕弯子的急中生智却是刻在骨子里似的一如既往，本是因为想到了感染者才抬头看向陈晖洁的楚信然，试图以这种方式引出下文。
引出的是陈晖洁的自嘲。
“最近特别危险的案子，你不都在现场么？”
陈晖洁没好气道：“给大家找了不少班加啊。”
“迟早都要搞定的，现在忙碌一点，以后轻松一点……”楚信然淡淡道，“不过都是与我关联的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危险性。”
这话听得陈晖洁有些不快。
“你和你带的人都搞定了，前处长有本事啊，让近卫局来收尾。”
说着夹个菜都咬牙切齿：“乱七八糟。”
“想点愉快的，本来可不只是收尾，近卫局没那么多战斗狂吧，临近春节还想自己见点血。”
话是如此，但这口气可真难咽下，陈晖洁只觉得楚信然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倚着椅子没好气的伸了个懒腰。
“临近春节还要看乱七八糟的文书，谁能愉快的起来啊。”
“这不就要放假了？”楚信然平静道，“还挺羡慕的，我连年都没得过就得去拉特兰。”
陈晖洁登时怔了怔。
“什么时候走？”
“明天、后天？谁知道……”楚信然回首望向面前碗里的饭，“我本想在这座城市再走走转转，将熟人见个遍，再过个年。但也有些人实在不解风情，也或许是拉特兰人不过年吧，他们的圣诞节早就过去了。”
“商场的案子，和你一起的那个拉特兰人——”
“她是牵扯比较深的受害者，即便她缺乏自觉。”
陈晖洁沉默了良久，轻声道：“我听说你的官职是钦差，只是去送回一件东西的。”
不该牵扯那些事。
“陛下予以的职责确实如此，但拉特兰我不是第一次去了……”青年摇了摇头，话语间恰了口饭，“有些家伙也想找我的事，有些家伙想让我找事。”
“不太平，就当还债。”
“那个拉特兰人是你的同伴吗？”
“不是，只是个受害者，我有另外召集同伴，尽管他们是否回应还得看运气。”
陈晖洁看着他说着又摇了摇头继续吃饭，觉得他大概认为运气可能不好。
吃饭话题不经意间变得比之前的沉默还沉重，但却熟悉多了，两年前的饭桌上，桌前的人还要多几个。
但也是这样的氛围，让那时的她很失望，因为她一开始还觉得信然哥是忘了自己，后来才发觉是信然哥有意在和自己划清界限。
他没有忘记自己，他只是当做不认识自己。
姐姐已经离开了，而哥哥也变了。
分明从维多利亚短暂放假归来时听到信然哥在龙门任职时满心欢喜，在文月小姐在车站迎接时她便一眼看到了对方，甚至打算冲上前拥抱，却又因为在那之前先瞧见了对方的眼神而被浇了一头冷水。
那是多么陌生的目光啊，熟悉的冷淡却没有之后的关心，像是当真远远打量一个陌生人，让她那拥抱对方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没有付诸实践。
她无法拥抱那样的他，就像拥抱一个陌生人，也无法想象陌生人的眼神。
而在之后，则是询问过、质问过，他根本没有忘记，他只是说对一切都没有实感。
这比忘记更令她彻骨，没有变的只有碧翠克斯和林雨霞，曾经被保护的人仍是那副模样，而保护大家的人，一个见不到，一个犹若未见。
她便决心自己担任那个位置。
在维多利亚的学院刻苦奋进，在龙门那他掌握过的近卫局接替他的痕迹，她要证明就算自己站在那个位置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可她仍旧希望看到过去。
过去的那两人，过去的大家。
太恒道88号屋房里，只有两张装裱放置的照片。
一张放在客厅，一张放在卧室的柜台前。
一张是大家的合照，上面有着蓝发金角的龙族女孩一左一右的揽着黑发金角的龙族男孩与银发黑角的德拉克女孩，再两边则是凑近的菲林与札拉克女孩。
另一张则是德拉克女孩从后面抱着龙族女孩的合照，两个女孩，一个活泼，一个腼腆。
德拉克女孩面前，龙族女孩总是有些腼腆。
而在那龙族男孩面前，女孩总显得活泼。
陈晖洁没有拍照的爱好，却也并不止于这些照片，只是唯独那两张照片被她放在外面，就像近卫局顶楼办公室上也挂着初代近卫局结成时的照片。
大家都像是念旧的人，即便真正在面前表现时又全无痕迹。
可在那尚在厨房前的时候，当他说出蹭饭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了熟悉。
那个打小便是对谁都冷淡沉默的信然哥，总会面无表情的依着大家，偶尔露出些尴尬窘迫。
本以为丢掉了许久的，不愿抱着的期待，又冒出了些许的火苗。
“信……”可却又意外的，分明之前无意间都能低声说出口来，可当真的下定决心时，又念不出那称呼。
“蛤？”信然哥反倒是已经看了过来，有些疑惑。
当然疑惑，他就算是在近卫局记录里怎么心思缜密，思路敏捷，也难以从细若蚊蝇的低声一个字中猜出自己要说的话。
陈晖洁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脸大概是非常纠结，可那个称呼临到嘴边却也始终喊不出来，只能「xin」「xin」的尴着，然后一改口：“拉特兰应该有信使吧？跨国的。”
确实没猜出来她要说啥的楚信然，只能沉默一下回答道：“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国家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没有信使的地步，更何况以那个国家的技术力，恐怕有更方便快捷的运送方案。”
“那……你找不到同伴的话可以发信给我……”陈晖洁板着脸道，“近卫局假期，能接近一个月，虽然紧急状况需要召集但我能安排好——”
“不用……”
陈晖洁沉默了，分明这也算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的话，对方拒绝起来却那么干脆。
“目前的龙门隔太远了，路程就很耽误各自的状况……”楚信然摇头，“龙门需要特别督察组组长，也需要高级警司陈晖洁，很多时候都需要，何况我那边的麻烦非同小可……这么说吧，我的实力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凝视着陈晖洁那错愕的双眼，认真而又诚恳：“我要找的同伴也会是我这个等级，逞强没有意义，你应该明白你我之间的战力差距。”
陈晖洁沉默着，手中的筷子也在僵硬中被缓缓放在碗上，垂下的目光看不出在想什么。
只是在她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楚信然已经完全放下了筷子。
在他面前的是已经干净的空碗。
是真正意义上的干净，流水带下了脏污又散去，留下被提前放好的纸巾承托的少量污渍。
吃完饭还带洗干净自己的碗筷，可以说是老礼貌怪了。
“谢谢你的这顿饭，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饭……”楚信然站起身来，拉开了椅子，走向不远处的树状衣架边挂着的东西，又补上了没说完的话，“希望能有机会。”
不说再来龙门什么的，拉特兰这档子事能不能顺利跑脱也是问题。
虽然目前的经历也蛮波澜壮阔了，但也确实觉得事儿越来越夸张了，善泳者溺，也不知道会不会翻车。
这得看准备够不够足，回去就得准备了。
拎起大提琴盒和剑匣的楚信然再次回过头来，抬手摆了摆：“那么，再见。”
也正是在他回过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晖洁才终于喊出了那句：“信然哥！”
情急之下，一如既往是无意才能喊的出来，终归是本能反应比脑子快的陈晖洁看着驻步的楚信然，见他只是驻步，没有回头看的意思，也只能顺势破罐子破摔喊道：“你就不能考虑留下吗？”
“留下来，和以前一样！”
“不会一样的，要前进。想和以前一样，你得跟上大家，晖洁。”
回答从前方传来，随着远处开关门的声音休止，安静下来的88号里只有一个人韵律的呼吸声，那个人瘫坐在座椅上。
都病了……
楚信然病了。
陈晖洁也是。

NO.66:为老不尊
（又到了感叹舟游活动好慢的长草期。）
从88号到42号，角宿与亢宿的距离并不算遥远，一路的路灯也能提供以足够的光明，即便龙门的天空依旧阴郁。
分明还未到二月，却像春季提前到来，龙门的雨天连绵不断，大雨小雨时刻掺杂。
就像此刻，刚走出88号屋不过数步的楚信然，驻步望天，望向那因为阴云密布而什么星月都瞧不见的天空。
然后再次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
要下雨了……
天空已经提醒了他，哪怕他并不为雨水所累。
青年平日有着在雨中漫步的兴致，但眼下却是兴致缺缺。
他刚拒绝了心头的变化，也斩断了自认无意义的念想，由此获得的畅快固然有，但更多的是沉重，以及斩断之后应当去做的考虑。
陈晖洁还在怀念着过去，这不奇怪，「现在」越是糟糕，人就越会怀念过去，反之亦然。
对陈晖洁而言，现在的生活大抵是远不如过去快乐的。
而对楚信然而言，却是很难说。
毕竟他的过去便是好坏参半，而今，也仍是好坏参半。
当然，这并非他拒绝的理由。
他拒绝的理由只是现实根本容不得他回去，也容不得大家回去。
儿时的愉快建立在长辈们塑造的余荫，但长辈的余荫也并不长久。
小时候不用承担的责任终归会落在成年人的身上，不断前进的时代终归会裹挟着所有人前进，跟不上的会被抛下，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则。
而今的泰拉更是如此，在这不断劣化的环境里是不会允许裹足不前甚至回到过去的。
陈晖洁并不知道他的全部，也不知道塔露拉的全部。
楚信然料想过当初的绑架之后，陈晖洁应该想过办法联系塔露拉，甚至可能她们真的能够一度重新建立起过奇迹般的联系。
但这只是建立在期望下的最好空想，她应该不清楚而今的塔露拉在做什么，又是怎样的状况。
大家都正背负着重担，在互相考校彼此的压力之中，晖洁背负的甚至可能是最少最轻的，尽管从个人体感而言，都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压力的比对仅仅是针对第三方的旁观角度而言，当事人的体感是不一样的，不同的思维环境，不同的承受底线才会造就那么多的不理解，正如某些人眼中的小事却能让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崩溃。
没有体会对方的全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都是在强加自己的想法，楚信然很清楚这一点，盖因亲身体验过被某些人说些风凉话的感受，才不会对别人说风凉话。
所以，他并不会比对压力的大小，他只是告诉陈晖洁，要前进。
尽管大家或多或少都曾怀念过曾经，但那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大家都在前进，要在这个世道生存，要生存的更好，跟不上的只会被淘汰。
哀求是没意义的，因为你无法哀求这个世界。
或许是因为视野，或许是因为眼界，陈晖洁注意不到大炎的变化，注意不到各国氛围的转变，这些他都能理解，但若是继续保持这种心态，失败只是迟早的事。
比失败更凄惨的是接连不断的失败，比接连不断的失败更可怕的是一蹶不振。
不当走到那一步。
尽管你也有着各式各样的压力，甚至有着我带来的压力，但你也仍然要站起来，迈步前进。
而我……也要前进。
念及此处，想法却又被现实的刺激截断。轰隆的雷声一闪而逝，楚信然顿住了脚步，继而退后一步，雨点落在他的脚边，溅裂散开，霎时转大。
那不是雨点，那是钢化玻璃灯罩的碎片。
混在雷声里的是一连片的路灯轰然破裂的声响，像是电压炸了，街区要逐渐重回黑暗。
而雨声却继续渐大。
从淅淅沥沥到哗啦啦，不过是数秒间。
周遭的屋房有传来间歇的开窗又关窗声，大抵是某些贸然观察窗外却又被大雨所拒的人。
雨势出乎这些人的预料，从第一滴雨点到突然转作大雨的时间实在是过快，甚至有些夏天的影子，证明今天也是龙门气象署全体被质疑的一天。
「天气预报越来越不可信了，那些天灾信使也不知道在上班摸什么鱼」——从好几天前，龙门就有这样的说法在网络上出现。
这也没办法，谁让龙门这些天的天气预报确实不准。
可气象署其实也没办法，毕竟龙门这几日的天气实在异常，可又谈不上能形成天灾的水准，他们也就没资格上报申请城市移动。
何况春节在即，还有些家伙赶着回家，龙门而今接踵高昌国的位置便是最好，铁轨路线完全接通，最为方便这些人归乡游子的团聚。
这个节骨眼想搞城市移动，不知得承受多大的民愤。
龙门在楚信然的记忆里还没开过这种先例，大家都选择先凑合着过，天气异常尽管会妨碍一些人工作，但更多家伙其实是被妨碍了玩乐，不方便出门什么的。
像是楚信然此刻周围能听到的某些开关窗声和抱怨声，就属于这类。
毕竟这片上城公寓区里都是些生活水平中上的家伙，对这些生活余裕颇多的家伙们而言，夜晚可不是睡觉时间，但突然的大雨却可能影响他们的行程。
也有人根本没没开窗，任由雨水糊化窗户令他们难以观测窗外，也就注意不到外面有个没打伞的家伙站在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下。
没打伞的家伙站在路灯下，望着天空划过的闪电，而那闪电也映亮了他的面孔，有着一对色调足以令人印象深刻的竖瞳。
竖瞳中映出咆哮的游龙，游龙看护着下方阴影中的老人，同样站在风雨中，却又有人为其打伞。
只是闪电也映不出两人的面容，只是隐约有些轮廓，在远方还在勉力支撑的路灯光源下颇为明显。
“您这幅样子站在这里，我会不禁觉得你已有呼风唤雨的能力，陈老先生。”
站在那接触不良的路灯下，面孔被不断闪灭的灯光映得并不清晰的楚信然平静的打着招呼。
鉴于他自己在雷电映照下就像鬼一样的缘故，他也就不去指责对方的登场方式太像鬼片。
“不过两年，你的眼力见长啊，信然。”发声的阴影轮廓了隐约杵着手杖，略显佝偻的身姿倒是很符合这年迈的嗓音。
“是啊，两年前还只是些微的轮廓，而今才得见全貌……”
没有闪电划过的光，却也仍在黑暗中闪动着莹莹红芒的眼瞳注视着那上方张牙舞爪的蜿蜒轮廓，楚信然淡淡的感叹着，却也没有放出苍龙与其对峙的意思，“你看起来没有多少年了，陈老先生。”
“我倒是觉得，你或许比我更早入土也说不定。”杵杖的轮廓反唇相讥道。
“若是在那时候，我会先斩了您……”红色狭缝缓缓开阖，红芒中的点点金色辉光闪没，楚信然这话说的是无比的认真且陈恳，“算是为晖洁铺点平整的路。”
老人闻言，只是发出一声哼哼哼的嗤笑，念叨着：“晖洁？晖洁？哈！”
“你终归还是撕破了伪装吗？强作那副模样这么久还是累了吧，这种时候你可真是格外像人。”
“伪装谈不上，只是在逐渐明晓本心，就像两年前给您的那一剑真心实意。”
“不是为了保护那丫头？”老人嘲笑问着，看向那风雨中的88号方向，“那丫头至今也不明白你到底做过多少事吧？”
“她不需要明白，明白了也没什么意义，但当初在这里的那一剑确确实实只是对您的存在感到嫌恶。”
楚信然说着，手掌已经划到了腰后的剑匣边上，手指更是已经搭在了一个凸起的按钮前。
“您或许不太明白像您这样的木乃伊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多么刺眼吧？简直就像行走的邪魔站在正气凛然的侠客面前。”
“正气凛然？侠客？”老人以笑腔重复，开怀大笑，只是嗓子或许真的有些问题，笑如夜枭般尖锐，都能让某些关掉了窗户的人重新开窗，正准备骂点什么又感觉无端的畏惧，赶忙关上了窗户。
他们还没看清笑声从哪来的，就只觉得自己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给盯上。
确实是被盯上了，在楚信然的视野中，那狞恶又布满了未愈伤痕的游龙正在左右环视，最终仍将视野投向他。
他也望着它，平静以对，只是带着让那游龙感到刺目的微光。
“你也配叫正气凛然？也配叫侠客？”
“没有比我更正气的侠客了……”楚信然无比认真的说，扣下了那开关，剑匣霎时变形，与内部的剑刃严丝合缝的凭借，化作一并过大的剑刃，被他反手轮转提在手里，直指那老人霎的轮廓，“而像我这样的正义伙伴，就是喜欢怼老朽陈腐又掌控欲过重的长辈。”
“两年不见，而今就是相同的地点，相同的位置，这一次的这一剑，你还接的下吗？”
“钦差大臣袭击朝廷命官？”老人淡笑问。
“说这话恁是怂了？”握着巨剑剑柄的手收回，另一只手合握，那完全避开他的雨水如漩涡般聚拢于剑身，也让剑匣表面的铭文接二连三的亮起，逐渐汇成切实的法阵仪式，“既然要拦在这里，既然要走向那里，那就要站稳挨好。”
“这是看好两年后的这一剑，不服管束的年轻人都会来的叛逆期，放着不管可是很严重的——”
青年的声音逐渐低下，眼中的金芒逐渐收敛，血光却是愈发盛烈，其双手合握的巨剑已然抬在肩前，看起来根本不方便发力挥舞，可他真的需要挥舞么？
水流的涡旋已能发出刺耳的尖啸，剑身上的铭文已然如火般盛燃于水光之中，就连点芒也已缠绕其间，继而短暂的停滞。
短到仅有一秒，却也足够说出三个字。
“别眨眼……”
三个字，犹若悠远苍茫的渊口中传出，紧接着是自剑而出的，震滞雨滴的龙啸！
上经初九：潜龙，勿用。
九四：或跃在渊。
蓄势待发乃最强之势，贸出招摇绝非好事，可若是抓住机会，便也是成就之机。
武断与果断的区别，无非便是一个判断的是否失利！
汇聚的水柱与雷鸣缠绕咆哮而出，声势根本就是某种大型法术，可那水柱与雷鸣之中细看却又有着一道隐而不显的锋锐，带着斩切的决然杀意而进。
就看这个招式而言，老人说的确实不错，这逼人完全不配叫正气凛然，炎国正统武侠小说中也难见使这种把戏的侠客。
可老人也着实不配说别人啊，毕竟，他直接跑了。
挥出这一剑的楚信然立马握住了从激活的剑匣中弹射而出的机械长剑，本是做好了迎接反击的准备，却又在重新握住武器回复的感知中放下了手。
他确认到了前方没人，不论是那个老人，还是给那个老人打伞的家伙，甚至是那再明显不过的「僵尸龙」，也已经不见。
下次除了别眨眼以外是不是还得加一句别跑？
楚信然无言的将长剑重新置入剑鞘与剑匣的连接点，袪水重新背到腰后，再回头看了眼陈晖洁的屋子方向，叹了口气，继续迈开脚步，绕开了面前那已经能看到泥的弧形空洞，回家。
声势闹得这么大，水泥地和边上的墙壁也都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挂在陈家账上，不能的话也太亏了，好亏好亏！
楚信然的心头满是「悔恨」，觉着还不如直接下死手上威道剑罡。
虽然杀了陈家老头子问题很大，但大不了明天就走，他们能来拉特兰抓自己那敢情好，说不定能当做后手。
这种时候一个人的好处就非常凸显了，再也不会闲到思考自己是不是很孤单这种问题。
什么孤不孤单，赔偿的时候肉不肉痛才是真的，只是也没想到那老东西会在这时候出现，果然是一去她家就坐不住了吗？
总觉得孙女不服管束是交友不慎的缘故，急着把对方赶走，这类家长的模样倒是千篇一律。
分明都一副把人逐出家门的模样这么些年了，又喜欢在这种时候出来指指点点，搞得好像还没放弃她，也搞得好像自己很慈祥。
好像逼着别人母亲的人没有自己，也好像放任别人父亲的人不是自己。
嘴里说着老先生的楚信然更想说的是：
死啊！老东西！
还德高望重呢，见自己出剑就跑了算什么宗师风范。
跑路水平倒是上了宗师，错过了这次机会有些遗憾，但至少对面该知道收敛了吧，威胁的意味还是达到了。
剩下的，就得等从拉特兰回来再说。

NO.67:微妙的偏差。
（该去看看更新了。）
太垣道中街的道路正在施工。
周遭的居民们因此一大早就收到了短信通知，不论是步行还是驱车都得避开那份路段，显而易见的带来了诸多不便。
只是大部分人都对此表示颇为谅解，毕竟昨晚的雨夜中，很多人都听到了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混合着悚人的咆哮与嘶吼，也造就了某些人当夜不佳的睡眠质量。
只是他们仍不知道昨晚的街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在第二天的含糊讨论与众口相传中不断发展扭曲着传闻。
有巨型源石感染生物肆虐破坏啊什么的，都有人建议施工队再去申请一台源石检测机了，用来监测现场源石浓度什么的。
毕竟现在的几种猜测中，源石兽的可能性最为契合大家的众口一词，而源石兽肆虐这种事，还真担心是否会留下感染物。
更担心那东西藏在街区的某处。
说起来那玩意儿不会是谁偷偷养的吧？
在这片小区里住着的可都是经济地位都算是中上层的市民，多少都接触过某些圈子里的奇怪兴趣，不论是豢养源石虫还是培训源石兽什么的，尽管有些匪夷所思，但总有人做。
甚至心头直接就有怀疑的人选，让某些人第一时间选择打电话询问。
结果当然是否认，留给对方似不信又似疑惑的谜团。
当然也有人全然不在意的，毕竟这次来的只有施工团队，没有研究团队，更没有龙门近卫局。
这里的大家相信上面不会在人命上随意，哪怕是第二天瞧见了那施工现场也没有太在意的选择了另走他路。
有些人要探亲，有些人还没真正放假，总归是有自己要做的事。
而对于真正放假了的人，譬如某位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特别督查组组长而言，这种发生在家门口不远处的临时施工，显然能令其格外的在意。
真就在家门口不远处。
十几米远的街道，太恒道88号相距62号的距离，如此想来还是62、63、64号的居民要更倒霉些，家门口的路被犁出个大洞什么的，出个门都得绕边上，甚至考虑加装临时踮脚翻阅围栏的东西，端的上是天降麻烦。
这三家住户连同正对面的另外三家住户理论上能够提供第一手案发现场资料。
而事实上，关于野兽嘶吼咆哮的口供也确实是他们提供的，警员们倒是一本正经的当做案件记录，可上面又发来消息让他们中止调查处理，尽管大家都觉得问题很大，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连被害人都没有，纯粹损坏了公共设施，大概只有八卦小报刊的记者才会执着个不停。
陈晖洁不是八卦小报刊记者，也不会真觉得外面有什么大型源石兽参与的战斗才把这条街道划拉出巨大的豁口。
她很清晰的记得。
那震撼街区的巨响是在信然哥出门后的几分钟内响起的，让那还在失意状态的她陡然惊醒，站在了窗前却又见到的只有昏暗的雨夜。
路灯似乎全坏了，只能看到迷蒙的其他屋房的灯光，却也映不出街道的模样。
看起来便像是她来看晚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她还是觉得这件事和信然哥有关系。
却也不该是什么无端的发泄吧，尽管她希望昨晚的对方心情确实有所动摇。
可连她自己都已经下定了决心，对方反而又动摇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那一幕思索着，却又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那站在围观人群边缘的青年，顿时怔了怔，心头泛起些古怪的情绪。
“犯罪分子会返回自己的犯罪现场……”念叨着这个与其说是专业知识不如说是已经因为警匪片的拍摄宣传而变成个大众常识的话语，陈晖洁心头烦起的古怪情绪显然就是想笑，“也算是体现出来了？”
只是隔着这么远也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让她蓦然想起，赶紧跑去自己的房间翻找了一下，翻出个望远镜冲回来，也得亏楚信然还没走，让她立马支起望远镜看去，便瞧见那仍然一副熟悉装束，背负着大提琴盒与钢铁剑匣的青年仍是一脸冷漠。
看起来倒是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动摇什么的，倒像是自己想多了。
陈晖洁望着望着，就猛然放下了望远镜来，只因瞧见对方抬起头来，视线像是与自己对上了似的。
一种偷窥被发现的尴尬顿时填充起心房，只觉面颊都稍稍有些发烫的陈晖洁甚至想离开窗前。
但又没忍住又瞄了两眼，便愕然的望见对方朝着这边轻轻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的模样。
羞赧的热意渐渐失去温度，望着那背影逐渐远去的她，只觉得莫名的难受，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也有一个人离开。
那个人是被带走的，她无力挽留，这个人是自己离开的，她无话可说。
就像是这么多年完全没有长进。
能够这样下去吗？
配这样下去吗？
要跟上吗……
陈晖洁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再明白不过。
感染者，通常会在体表形成矿物结晶，但那是通常。
也有例外……
在体内凝结源石病灶的病症，往往比体表的更危险，尽管黏在体表的炸弹和放置在体内的炸弹在炸开后的结果都有些别无二致，但好歹也有个先后区别。
相同的只有明确的生命倒数，尽管这份倒数可以延长。
即便检查出了感染却也依旧在这份危险岗位上的女孩儿，显然没有选择安稳的道路。
既然没有选择安稳，那便也不当犹豫！
她不可能等，也等不下去。
回过头来望向那客厅的合照，有人下定了决心。
而有的人，还在望着手机短讯上发来的金额克扣提醒短信叹息。
他妈的，终归还是自己担下了所有。
楚信然望着那被扣钱的短信，连气都懒得气了，只觉得厌烦，快毁灭吧，赶紧的。
陈家拒绝承担那份将事件压下以及施工费用，最后还是他自己担，这算个鸡儿？
陈家老东西来挑衅来阻止结果被自己一剑吓跑，破坏的东西还得自己赔，合着那老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费力费钱？
那可算是大获全胜，老东西真是赢了，好想去陈家拆家。
也就只是想想。
楚信然还没有去做哈士奇的打算，尤其是陈家的大本营其实在内陆，真要去陈府闹，他会被大炎守军给遣送拉特兰。
？为什么是遣送拉特兰？
那当然是得完成任务！
搞不定不准回国什么的，虽然也没那么严重，但你承接御旨一直不干还回内陆一圈，只会被人觉得思想出了问题。
楚信然虽然觉得自己思想一直有问题，但好歹不是这方面的问题，于是他也只是看着那手机抽了抽嘴角，还是算了。
乱七八糟的事以后再说吧，他现在考虑的事一堆，觉得如果是游戏的话就是支线任务列表拉满，还都他妈是没法立刻完成的大任务链，看得头疼。
真要是玩游戏，像全是支线任务链的游戏界面他会立刻卸载的，只会觉得眼晕头大。
可人生还不够游戏，他也还没有「换游」的想法，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甚至还要带一带「新人」。
嗯，带新人是游戏的一环不是吗？哪怕是单机游戏，也有你指导的余地。
所以楚信然走到了近卫局大楼门前。
在近卫局放假的时候，这栋空落落大楼倒也没有彻底关闭，也有轮替加班的倒霉蛋在几个重要房间巡视，多是放置服务器与军器所的地方，但大门前的自动感应功能还是给关了，想进去就得刷卡。
只是楚信然只有一张废弃了许久的卡，尽管这张卡可能在什么不知道的时候被悄悄激活，可他还是没打算刷一下。
他只是仰起头来打量着这座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的写字楼，望了望几个开着的窗户方向，再看了看近卫局大楼周围的建筑和人，暂且放下了登楼踏高的瞩目行为。
转而绕到了这栋大楼的侧边小草坪上，站在边缘打量方位，测定后，楚信然方才继而一步一顿的才在一块草坪顶上驻步，蹲身抬手覆以源石技艺，幽蓝色的微光编制出固定的阵列再由他起身一脚踩下，脚下传来切实踩中硬物的实感，便有空洞从侧面的草坪洞开。
通往地下监狱的隐藏通道，用以在地下失控前提下动用的紧急通道，其存在以职位界定告诉几位为数不多的高级职位。
只是这种通道理所当然还存在着监控，不过那也无妨。
他并不在意被近卫局的警员们注意到这次行动，放弃了直接上楼的做法也只是觉得会给无关人传出些怪异的传闻。
只是他去往近卫局监狱其实是他一时兴起的行为，真正的目的反倒是楼顶。
于是那些被紧急通道洞开的动静吸引注意而吵嚷起来的罪犯话语被他一如既往的一一略过，再朝着那听到动静赶紧跑来却又在看到他后骤然刹车的警员点了点头，他便直走那电梯口，然后敲下那直达顶楼的按钮。
楚信然安静的等待电梯的上升。
没有任何人打扰，在这人数难得有这么少的近卫局大楼中也鲜少有着这个点乘坐电梯的家伙。
而自洞开的大门走出后，他再轻车熟路的前往楼梯口。
那是前往天台的楼梯口，因为平日没什么人会来而积下了明显的灰尘，但又明显有人走过，才会构成那样明显的鞋印。
而现在，他的鞋印也印了上去，硬生生将印扩大了几圈，拾级而上，推门所见的便是那撑着天台围栏的斐迪亚背影。
“追忆之旅走完了吗？”
他一面问，一面走近，看着女孩的背影，也看着她那久违的近卫局制服。
上一次见到已经过去了两年，倒是没想到她还能穿上。
“这是最后一站，还在回想着当初站在这里的感觉……”九头也不回的说道，“你把我当罪犯来推导心理了吗？”
这是在问楚信然为什么能找到这儿来，毕竟她从未跟对方说过时间和地点。
“我只能说是直觉。”楚信然耸了耸肩，也走到了围栏边上，和她一样撑着那围栏望着过于辽阔的视野，近卫局大楼的高度俯瞰龙门都有些一览无余，除了另外几座高度不相上下的大厦。
“最近考虑的事太多，都腾不出思路来搞什么心理推导。”
“我就信你一次吧……”九瞥了他那不似作伪的平淡面容，也回过头来，继续俯瞰着市景，“那么你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好奇你的答案，对这座城市的答案。”楚信然微笑道。
“你在意这个？”
“毕竟我或许也有给出答案的一天，这就需要抄抄别人的答案了。”
九闻言而沉默，扭过头来定定的看着他，咬字清晰道：“我还是会离开，这就是我的答案。”
“这倒是没什么变化啊……”楚信然感慨般的收回了撑在栏杆上的手，“那么你要走哪？”
见他如此轻易地接受，九略有些意外，却也还是回过头去看着这座城市，轻声道：“去找感染者们都在的地方。”
“总得有个确实的地点吧？”楚信然背起双手，“难不成是跟着感染者的传闻流浪？”
“当然不可能，我要去乌萨斯。”
“那里对感染者最严苛啊……”楚信然感慨道，“难道不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病情然后去个医治感染者的聚集地么？”
“你想说罗德岛？”九显然确实做了不少功课。
“罗德岛是一个典型案例，而这片大地不只有罗德岛。”
“我的病情我清楚，还没到需要怕死的时候……”九冷淡道，“我已经看过龙门了，现在的我要看的是其他感染者们的生活方式，龙门没有改变，换到其他地方也不会有改变，我要去整合运动。”
“因为那里都是感染者？”
“因为那里都是感染者……”九回答道，“而那些医治感染者的聚集地，那些生活在幸福之中感染者真能当做参考吗？”
楚信然闻言，只是笑了笑：“看来你有个很远大的目标。”
“你不阻止我？”九怔了怔。
“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你和罗德岛的关系很深，稍微查过你的人都知道。”
“我觉得你们有误解，何况我又不是人事部主任，没必要这么强行扭人过来。”
楚信然摊了摊手：“你的答案很有参考价值，我被你说服，不会阻止你。”
“谢谢处长。”
“谢什么？我还没做能让你感谢的事，倒是让你头疼不是么？”
“谢处长从来没有没有为这座城市说话……”九笑了笑，朝边上退后两步也背手微微躬身，这是楚信然第一次见她有这样少女的活泼，“你好像一直都这样公正到不偏不倚。”
“是吗？我倒一直觉得我挺主观的。”
“哪来的话，处长你一直都是那样公正啊，甚至下面的警员有时候都觉得你像个神像似的，甚至不通人气。”
这话楚信然不知该怎么接，只能干巴巴道：“我像个机器人我是知道的。”
“不是机器人，机器人和神像哪儿是一回事呢？”
九皱了皱眉，觉着他有这样的错觉简直不可思议。
“大家说的是你高远到没有人气啊，处长。”
“呃……”
“现在倒是好些了，但这方面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过。”

NO.68：只要到了那里，自然会有答案。
（活动剧情推完，感觉自己该放得更开了，这世界还能再离谱一些。）
高远到没有人气是吗……
目送着九的背影漫入狭窄的楼梯，楚信然仍未挪开目光，像是执拗地在意着那片略显阴暗的空洞。
只是他目光的空洞更甚那楼梯间，让人一眼便明白他所在意的并非对方的去留，而是对方留下的话语。
像个神像，不通人气。
他本以为自己塑造出了个机器人，也确实有人说他像个机器人，但在今天见面时，九发出的感叹才让他听到还有这种版本的理解，是他从未听到过的理解，可以认作是那帮人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证明。
可这着实没什么必要，他不是会因为这种评价而生气的人，甚至可能因为这份评价而对自己的行为方式做出相应改动。
若他当时能听到这句评语，也确实是会修正自己的处事作风的，毕竟就像九说的那样，神像和机器人的概念并不完全一致，前者绝非他想营造的效果。
那份高远并不必要，那份高远出乎预料，令他追溯起来只觉费解。
时刻自省的他，不当存有让人感觉高远的傲慢，自始至终都脚踏实地地履行近卫局处长职责，也不当让人觉得高远。
除非他的想法出了差池，亦或者是他人的理解出了偏差。
前者？
总有人会因注视过去的自己而感到沉默、羞耻、乃至悔恨，便是因为心境与思维方式的逐渐转换，这份转换通常朝着成熟，但也多少有些例外。
楚信然是这样的例外。
他的例外之处，便在于他的心境并未像通常人那样有所变化。
哪怕几经波折，最终也还是归于原处。
意思哪怕以而今的他回头看过去的作为，也察觉不出傲慢一说，代入第三方的视角审视当初以第三方考虑的处事态度，挑不出与时代变化无关的毛病。
自己的做法是没错的，其实这一点也用不着审视，只消看结果就能明白，只是这样的推论方式和民意视角并不通用，客观和主观的区别从来都很明显。
他将自己按照寡言少语的工具方式塑造形象，其工具的要素一一对应，却唯独多了份高远，当是他人的理解与他出了偏差。
而若是这个「他人」数量庞大，那便是就是他脱离了实际，脱离了群体。
高远由此而来。
这本是无所谓的事，毕竟这一切都过去了，而今结果更重要，他大可以一笑置之，只是神像这个比喻还是触动了而今正处于自我认知状态暧昧的他。
「神」这个字眼，让他想起了那些古老者，也想起了那些古老者对他的态度。
那是对待同类的态度，甚至是对待更尊贵者的态度。
苍龙七宿，莱茵黄金的狂猎审核标定似乎打从一开始就锁定了什么，而他之后一系列的经历之中也有着各式朝着这个位置推进的遭遇对应。
仪式，梼杌说的仪式无疑是重点，只是那样的仪式对他来说谈不上秘密，已经见识也拥有不少正牌古老藏书的他，本就记着不少古老而又精妙的法术原型，关于所谓召引，所谓神降的仪式也再清楚不过，只是终归又会回到那个问题，那便是——他到底在哪一边？
原生体、异物、那份另一世界记忆第三方？还是说在几个东西之间取的某个混合物？
这本便是他思索至今，甚至暂且闲置的问题，只是九的话语让他想到了另一个切身考虑。
他是否在不经意间越来越靠近那「苍龙七宿」的形象？
“拉锯战吗？”
回过头来，重新望着那龙门的市景，楚信然扯起了些嘴角，总觉得有些无语。
「楚信然」的记忆正将他拉到楚信然那一侧，而「苍龙七宿」的头衔又在将他朝着另一侧扯，这听起来就很折磨，但也或许这两者拉扯的结果会最终汇于一同。
那再来点主观意识参战？
站在那穿越者的记忆角度冲进去喊一声：“让老子也加入罢”？听起来可越来越缝合怪了。
楚信然只觉得有些好笑，尽管这就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是一件换做他人来的话，多半会觉得有些恐惧的事。
像是无力阻止的让自己变成另一幅模样，又像是不知不觉间改变了面孔——什么的，可这不是已经察觉了么？
会变成怎样的模样其实是可以实时观测的，他姑且不打算让主观意识「参战」，且看且观望，顺便试着常麻烦几个人来观测自己的人格建模来揣摩自己的发展方向。
如此一来说不定还能将这种侵蚀当一种外挂什么的——你看仙侠小说里的主角上个境界得多难，这边可是被拽着走！
虽然这世界不太仙侠就是了，所谓的境界也是精神意味，被拽到那个层面也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古老者谈不上高贵卑贱，只有好不好宰的区分，已经宰过几个的他其实并不怎样憧憬那个境界，只是觉得要考虑的事又多了一个，有些麻烦。
麻烦自己还要麻烦别人。
而且也终于活成了斯特凡诺那个逼的模样。
时常观测人格建模什么的，可不就是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博士先生一直都被配备的待遇？
不论在沉睡还是活跃期都定时来一次，听起来就很重症患者。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成重病人了呢？而且还是精神方面的。
这么一想又笑不出来了，甚至还觉得蛮惆怅，走下楼一边坐电梯一边惆怅的给几个号码发短信，招呼他们有空帮自己做做心境模拟，动作也算是紧锣密鼓。
“日落大道西口。”
“好嘞！”
在一干加班警员的敬畏目光下走出近卫局大楼的楚信然招下一架出租车，便是直走企鹅物流的公司大门。
大帝在几日前就已经给企鹅物流放了假，这里本该是一处空店，大不了也就多些「埋伏」来防某些「商业敌人」一手。
但实际上还是有人。
只不过不是出于近卫局那样的留守顾虑，单纯就是事没做完。
伊斯，这个倒霉的家伙八成是没有加倍的加班费的，毕竟他很早以前就在白给加班。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企鹅物流一干人的行踪里，他是最好判断的。
也会是最好找的家伙。
尽管在企鹅物流的很多客人眼里，这个戴着古怪头盔面罩的黎博利人其实很陌生。
这其实也不奇怪。
谁让这家伙的加班内容还包括一些交际应酬呢？所以他在企鹅物流总部出现的几率其实并不高，在失踪频率上仅次于莫斯提马。
其他的文件处理是随处可做的，只要有网，他能隐于幕后。
只是企鹅物流在哥伦比亚时准备迁走，大帝便把他拽回来清点各式物品，而回到了龙门之后，大帝又让他去处理那些格外费脑子的东西，可以说是背负了整个企鹅物流公司运营的终极工具人了。
“一个人不觉得孤独么？”推门而入，走到桌边的楚信然，拎着两瓶汽水，将其中一瓶摆在了他桌前。
“看着成果一点点变多能有相当的成就感……”直至楚信然走到边上之前，都还在专注于望着屏幕敲打键盘、滑动鼠标的伊斯回过头来，看着楚信然正放桌上的一小包零食，“我的心头都是这种东西，自然不会觉得孤独。”
“我以为这种状态只会出现在最喜爱的事物里。”
楚信然没好气的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拧开手里的瓶盖吨吨吨了几口，将其放在一边就开始摸出一包零食丢向伊斯。
伊斯愣了一下但还是抬手接住，而他又摸出一包辣条撕扯着包装袋，继续道：“会有人沉迷做商品分类的吗？”
“不会，但看着负担一点点的变少还是能有些动力的不是么？”
也撕扯着手中零食包装袋的伊斯说着，抬手按下了头盔边缘不起眼的按钮，便有些微的缝隙扩张，给他露出了些方便进食的开口，“你来这里看望我的么？如果是，那得说一声谢谢。”
“说得好像我给你带零食就不用谢了一样，这种话我说合适，你说合适么？”楚信然摇头笑道，“我去拉特兰的车票已经定了，下午六点半。”
“这么晚？”伊斯诧异道，然后又自觉说话有误般的，纠正道，“作为时刻而言，下午六点半可都要车站关门了。”
“最后一班，赶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动身，也就不需要考虑有人来送行的问题。”楚信然恰着辣条，怀念着这个已经好久没吃过的玩意儿。
“那会是问题吗？”伊斯扭头看来。
“我不喜欢离别。”楚信然说着，抽出一张纸巾垫垫了垫座椅边缘免得被零食袋的油污弄脏，“这谁的椅子？”
虽然这室内除了沙发都是轮滑电脑椅，但一眼就能看出外形不同，让楚信然觉得这大概是各自专属的。
“老板的。”伊斯做出了判断。
“哦。”楚信然抽走了纸巾。
“呃……”伊斯权作没看到，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不喜欢离别那就要让自己能够归来，常聚常散就不需要离别。”
“有机会我会回来的，但拉特兰的问题你应该也多少听说过。”
“既然如此，那就更因为有个正式的道别。”伊斯说着，也恰起了零食。
“但也可以让他们并不清楚……”楚信然说着，扭头看向这冷清大厅的其他空座，又回过头来，“伊斯，能帮我个忙么？”
“我还有工作没忙完，可不能陪你去拉特兰。”伊斯淡淡道。
“没关系，我没指望你同行……”楚信然挥了挥手，继而笑道，“何况我需要你同行的话，大可以直接下单让你运送东西。”
伊斯沉默着，面罩遮蔽了他的表情，但还是可以品出一丝的尴尬。
“说着玩的，别怕别怕，也别紧张……”楚信然甩了甩手，顺势清洗擦拭了一下手中的油污，“其实我只是想问件事罢了。”
“龙门城际网络的便利还不够解答你的疑惑么？”
“我想问的是，莫斯提马有没有提过让你看过法杖。”
“呃……”这个问题一出，伊斯那拿膨化零食的手都停了下来，从旁抽了个纸巾清理起了手指，继而抬手搭在头盔边上，令其重新闭合。
由此一来，他便重新看向楚信然，以审视的目光，而后者一片坦然。
“看来是提过，也或许不只是提过。”
“那是我的老朋友。”伊斯平静道。
“黑色的，还是白色的。”
“都是……”
楚信然闻言而肃然，坐直了身体缓缓道：“听起来，我该重新定义你的身份了。”
“我的身份就是企鹅物流的员工，既要忙于商务酒会，还要修缮企鹅物流的网页相关，甚至还要保护或保养同事的武器。”伊斯平静的说，就像叙述一个陌生人。
明明听起来这么落泪，工资不知道得领多少份。
“那就这个身份吧……”楚信然并未选择在这上面纠结太多，只是点了点头，继而问，“我关心的只是那白色的，现在在莫斯提马手上吗？”
“看来你也很清楚那两柄法杖的特性……”伊斯答非所问道。
“锁里的东西虽然危险，但能开锁的钥匙问题更大。”楚信然回应道。
“它还没有在莫斯提马手里……”伊斯说，“但也快了，她有那个能力保管它。”
楚信然了然的点了点头：“我猜也是，她很像我。”
而伊斯摇了摇头：“不一样，她比你安全得多。”
“当初也有人这么说，后来她不得不把自己的骨骼与同伴以仪式共化，来保证其活性持续。”
“她有那位冕下的密令……”伊斯说完，微微抬手，像是失言后悔的模样，但又似思考的动作，“但也有她需经历的考验，如此一来确实不太安稳。”
“我想知道钥匙的状态，这能让我的拉特兰之行轻松许多……”楚信然平静道，“至于她的考验，我并不关心。”
“上一次接触那钥匙，是在七年前，并不具备参考价值……”伊斯摇头，“你应该去问菲尼克斯。”
“菲尼克斯？”
“莫斯提马的监考官，她们都在拉特兰。”

NO.69:终归是要见面的。
（区域性设备事故导致宽带接连断网，真折磨啊，没有网的世界。）
“菲尼克斯。”
“什么？”
“叫你过来，你是不是又给忘记了自己的代号？我还能没事喊这个喊着玩儿？”
漫长的甬道隐有火光在金属墙壁中闪没，火光映出女孩走神的脸。
只是眼下这幅场景，实在很难判断她是本就具备着火红的发色与眼瞳还是火光使然，才让她看起来那般的鲜丽。
黎博利的似羽特征与尾羽特征都被映作那副模样，似乎确实很符合菲尼克斯的代号，亦或者是某种靠近火烈鸟的黎博利种类。
注视着女孩的同族男子倒是对这短暂的鲜丽毫无感触，只是摆手招呼着她赶紧跟上。
“代号……你不提这个还好，你一提……”反应过来的女孩儿没好气道，“你知道我现在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新称谓了吗？”
“不管公证所那帮没个正行的萨科塔又给你搞了什么幺蛾子，你的代号都一直是菲尼克斯，至少这个，请你不要忘记。”
男人无奈的说着，转身继续迈步，而女孩则因为他的话而沉默了一下，快步跟上他的步伐，走在这仿佛能隔着金属壁感受到炎热的漫长甬道中。
漫长的甬道有着好几处其他方向的连接，那些分岔路口都被不同色彩的油漆喷出一些诸如「第二区域」、「第三区域」一类的归类，五颜六色，但也有一批统一的红漆标注，都是些很唬人的名头。
例如「圣咏之道」、「创圣之间」什么的，以神圣形容的区域却被暗红的警告色漆就，只令人无比在意。
“炽天圣堂还有这么安静的地方吗？”被男子称作菲尼克斯的少女问。
她并非第一次得到宽许踏足这片灼热之地，可多次的申请之中唯有这一次，令她足够深入。
深入到对这些区域都有些陌生。
炽天圣堂，拉特兰第一军工厂，捍卫拉特兰教皇国荣耀神圣不可侵犯的第一军备所，以捍卫圣座的炽天使命名。
其熔炉机床一直以来日夜齐鸣，附上每个工组的吵闹，根本不存在如此的安静一说。
可这里确实很安静，既没有纷杂的人言交流声，也没有装备制作时的噪音，只有好似极远极远的轰隆声，轻且模糊，甚至能被熔炉运作的嗡鸣声所覆盖。
是的，嗡鸣，从周遭的机械壁传来的嗡鸣声，带着明显的灼热空气，令她明白自己非常的靠近炽天圣堂的熔炉区。
只是以前她从未意识到那宏伟庞大的熔炉竟然能够存在贴近的甬道与其通往的房间。
这份诧异感丝毫不亚于当地人发现远方的火山里有人修筑了隔热甬道并将其改造成了某种基地。
听起来倒像是什么外星人。
泰拉已经很久没流行过外星人文学了，对某些未知的探索精神还集结于萨尔贡南端的焚风热土与伊比利亚逐渐排外后的诸多传闻上。
连深海都是没什么人写的课题领域。
对没见过大海的人而言，海洋的概念很难通过文学传达。
“核心区保持安静不该是理所当然的吗？”男子回答道，继续带路，他走在前面引领着女孩直入这甬道的尽头。
那里有着一座巨大的机械门，机械门上的密码盘上布满了数字，男子嘴唇稍微嚅动着默念着什么，键入密码，打开了了那厚重而又精巧的多重分合大门。
继而显露出开阔的空间，一片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圆形空间，像是某种高台，又像是某种祭坛。
看着周围的壁画以及脚下地面同样烙印着的古文字，菲尼克斯还觉得，这是……
“神殿？”
“可以是，但更多的，是博物馆。”男人撇了撇嘴道，慢慢抬手指向那前方高台之上放置的机械装置，那些装置都是用来承托物品的，有些摆放着机械装置，有些摆放着与机械完全无关的东西。
有器具，也有尸骸，还有原始的刀剑。
每一处装置前都有几个人照看着，这些人被菲尼克斯瞧见时，也回头对菲尼克斯投以目光，令她很不舒服的目光。
就像是打量一个死物，以要将对方剖开来的目光打量。
极富侵略性却又死气沉沉。
“炽天圣堂的熔炉是从遗迹里发掘的，甚至只是遗迹里的一个小部件，遗迹里的真正熔炉复原图看起来要更加庞大，更加夸张，甚至可以支撑整个拉特兰的所有工用器材、作战武器的制造加工。
但很遗憾，技术过于深奥，哪怕构思出了复原图也无法还原那份足够支撑一国的奇迹。”
男人开口解说道，表情无比的神往，但菲尼克斯显然不是个机佬，对这种追求与狂热并不理解，只是张望着脚下的古文字，以及四周墙壁的壁画。
都是些很微妙的壁画，抛开哪些勾勒着拉特兰国徽标识的旗帜不谈，那些宏伟庞大的壁画都是在描绘有着奇形怪状特征的人类架势机械巨人对抗狰狞巨物的战争，打有一股维多利亚蒸汽甲胄正统在拉特兰的意味。
可她记得分明，拉特兰的源石甲胄都是用维多利亚蒸汽甲胄研究仿制的，从没听过这里的遗迹挖出过机甲的说法。
至于那些无法从现有的牙兽、羽兽等动物身上找到原型的生物群，更显得离奇怪异，似乎只有假想能够说明它们的存在理由。
可它们又是那样的栩栩如生，望着那些怪物，瞧见其中一只的眼睛，菲尼克斯甚至颤栗屏息，好似对方也注视着自己。
“不要望那些东西太久。”男人拍了拍她的肩，方才令她从那种恐惧的状态下脱离，低下头来大口喘气。
“就算你敢于直视冕下，那些东西也是不一样的。”似乎对这一幕司空见惯的男人•站在一边，垂首望着这女孩失态，眼中平静无比，甚至有余裕看向那些高台上的其他人。
那些人在瞧见女孩的失态便已经挪开了目光，大抵是意识到了这位并不是新来的同事。
女孩继续沉默着，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迹。
“奇异的波动在那些壁画上散发，类似于一种常驻的源石技艺，但具体成分与源石无关，这是一种全新的，直至今日也未能被完全解析的能量体系……”
男人说着，又指了指那些高台，“类似的东西，那些陈列展品都是。”
“这些展品和熔炉本身来自不同的遗迹，只是一些同源的发现让它们得到了一同放置的结果，于是这里的功能既是神殿，也是祭坛，还是博物馆，同时也是研究点。”
“我记得我说过我想看的是拉特兰真正的秘密……”终于缓过劲来的菲尼克斯站直身来，缓缓问道，“这就是你们认为我想看的秘密？”
“这里储藏着拉特兰大半的秘密，其中一些秘密甚至牵扯到了其他的国家……”
说到这个时，男人抬起的手指向了陈列台上的一柄古剑，又指向了陈列台上的一些残肢，然后双手合并做抛开状，“如果你想看其他更为深入的秘密，光是作为莫斯提马的督查人可不够那份资格。”
“什么样的身份才够资格？”女孩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身，也是个秘密……”男人双手交握着平静道，“秘密应该用秘密交换，你为什么想要了解那份秘密。”
“因为莫斯提马，也因为在她之前的那些人。”菲尼克斯直视着他的双眼道。
“出乎预料的坦诚……”男人理解式的点了点头，“但我还是不能直接告诉你。”
“呃……”
“可我也不能言而无信……”男人有些头疼似的竖起食指挠了挠脸，“这样吧……”
菲尼克斯疑惑地望来。
“你可以告诉你一个曾经拥有过那样资格的人，一个年轻人，像他那样的外来人并不多，像他那样亲自参与了其中一个深入秘密的人也不多。”
“谁？”
“前权天使7216号，楚信然。”
.
.
.
“所以你去拉特兰居然就叫了我一个？”
“还会有个公证处执行人。”
“公证处执行人？见鬼！公证处执行人和我们同行真的不是内鬼？”
“你总要相信我不会带一个内鬼。”
“当初在拉特兰刻意在队伍里带了三个内鬼的混账是谁！还刻意让三个不同组织的内鬼互相算计，最后被一串三全部背刺。听说这案例还被宗教裁判所用来教育新人。”
“裁判所那帮人很有眼光嘛！所以说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形状！”
“重点不该是你这人劣迹斑斑吗！你放任内鬼在队伍里的记录还少吗！”
“不要经验主义！这次肯定完全不一样好吧。”“我要下车！我要退票！见鬼！你不是有个陆行运输舰吗，为什么我们要坐这种车！”
“陆行运输舰要伪装嘛，要抛开关系，我和你坐正常班车出龙门，运输舰走相邻货运道出龙门，合适合适——”
“你以为解释了这个我就坐得住了吗？”
“那个军章难道不能让你坐得住吗？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国家不能让你坐得住吗？”
“行吧。”
“对吧？”
“那你有没有遗漏过什么？比如有人会来送你什么的。”
“蛤？”车站前的候客厅非常吵闹，不过候客厅这种地方吵闹也并不奇怪，奇怪的还得属那龙族青年和黎博利中年人的组合，抄着一口拉特兰话飙来飙去让旁人露出听天书的表情，一方的偶尔过激反应还让人觉得他们随时可能打起来。
不过现在那龙族青年倒是闻言回过头来，顺着男人抬手指去的方向，也瞥见了站在候客厅门口的高挑女性。
实在是过于高挑，以至于路过的行人都对其抛去不少惊异的目光。
“阿Sir下午好啊！”
在楚信然沉着脸走近的时候，星熊的招呼倒是落落大方。
“你居然知道我在这儿？”
“老陈说的，说起来大小姐还跟我打听过你什么时候走，那时候我都还不知道，倒是她提醒我了……”
星熊有些尴尬道，“我都没想到你这么早就走。”
“你后来告诉施怀雅了？”
“没有，我给忘了……”星熊显得不好意思起来，“现在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不必说了，我本就说的模糊，没指望有人来送……”楚信然摇了摇头，“陈晖洁跟你说我今天走……大概是她开始盘算我的行动步骤了。”‘“老陈把那种推算法用在你身上？”星熊诧异。
“无妨……”楚信然知道她诧异的什么，那种做法很不礼貌，但这其实也是彼此彼此，“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猜文月小姐也是知道，毕竟白雪小姐曾出现在你家里。”
“呃……”
“阿sir你怎么了？”星熊不太明白楚信然为什么沉默起来抹后脑勺。
“没什么，只是发现自己希望隐瞒的人都没瞒住，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有点麻。”楚信然垂下手说。
星熊闻言笑笑：“阿sir和亲人间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亲人，是啊……”楚信然点了点头，“不过我说的还是有效，星熊，下定决心了就联系我，只要我能收到，会来帮你。”
“这是我来送你啊，阿sir，你不要把话题拉到我这边来……”星熊无奈道，“还有老陈她虽然没来，但托我带一句话。”
“她是太君吗？”楚信然听到这熟悉的句式有些无言。
“嗯？”
“不是，没有……”对一个东国人说太君好像更不礼貌，楚信然摆了摆手，“她要说什么？”
“她说……”星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说，“她会追上来，但你绝不能半路失踪。”
在她的观察中，阿sir的脸上没有了表情，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点了点头：“那就都加油吧。”
“也麻烦你来一趟了。”
“唉，这算什么麻烦……”星熊笑了笑，摆了摆手，“就算不为了带话，我也会来送阿sir啊，去拉特兰啊，阿sir路上保重。”
“会的，少喝点酒。”
“呃……”星熊被这突然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都不知道怎么回。
楚信然只是笑了笑，抬起手来，星熊也就不去考虑怎么回，也张开手和他拥抱了一下。
分开的星熊有些尴尬道，可见其实她也不习惯道别：“那我就走啦？阿sir。”
这时候的楚信然都比她自然的挥挥手。
“假期好好玩，再见。”
她也抬起手招了招：“再，再见。”
望着楚信然转身重新走向候客厅的座椅，星熊也回过头来，朝着外面走了几步，脚步顿了顿，扭头看到了边上倚着墙壁，望着屋檐的陈晖洁。
“老陈你来了啊，真不去见见？”星熊关切问。
“不知道怎么见……”陈晖洁仰着头摇了摇，“见了两个人都不自在。”
“好，好吧。”星熊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刚准备再说点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接电话吧。”见她还欲言又止的又不去理会手机的模样，陈晖洁有些疲惫的说。
星熊有些无言，还是垂首摸出电话，然后在看到号码的时候表情一僵。
“谁的？”陈晖洁对她这反应有些好奇。
“Missy。”

NO.70:不太顺利的落脚。
（四月过去了一半，灰烬纪元这游戏还没开……说好的四月多呢。）
泰拉历1094年1月21日，卡兹戴尔东面边界区。
萨卡兹的故乡，卡兹戴尔的地域位置非常的微妙，因为它东接大炎，北接乌萨斯，很大意义上，萨卡兹的雇佣兵产业如此兴盛也有炎乌战争持续已久的原因。
这俩有着诸多世仇的大国虽然并未将主战场放在卡兹戴尔，却也仍然少不了波及。
同时，卡兹戴尔当地的萨卡兹高层曾经谋划了一场牵扯周边各国的内部战争，具体表现为周边各国都有一定程度的推手与干涉那场战争的成分，让一场简单明了的内战里充斥着别国的痕迹。
魔族战争，卡兹戴尔近代历史上最为屈辱也最为惨痛的战争，直接摧毁了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国家存在并使其名存实亡，到了而今，卡兹戴尔与其说是国名，不如说是地域名。
毕竟这里都没有个真正统一稳定的执政阶级。
正如此刻，在那卡巴镇前，连拦在镇子前的萨卡兹组织都是泾渭分明的两批，分别筛选着要进入城镇的外来人。
这份筛选倒也不是为了安全，毕竟这片土地很难有真正的安全。
常有人觉得萨卡兹人天生就是战士与术士，这种理解倒也没什么错误，经历了战争阵痛不久的国民中少有因战争之苦而放下武器的，更多人选择了紧握武器。
有人能从战败中反思伤痛，也有人在战败中继续着仇怨，紧握着屠刀。
卡兹戴尔有很多的萨卡兹都是后者。
彻头彻尾的内耗没能磨灭他们的斗志，反而进一步其催化彪悍的民风，让卡兹戴尔的任何一座小镇都带着好勇斗狠的气息。
这样的镇民也不怎么畏惧威胁，他们对外来人的筛选也不是为了控制潜在的威胁，而是单纯的——
划下道来，收过路费！
正如此刻：“喂！前面那个！别想溜！交过路费了吗！别以为灰头土脸就能装难民啊！”
卡巴镇的镇门口，简陋的木制城寨前是由野兽骨骼拼接出的狰狞护栏，既原始又野性，却也仍是拦下了一大群的外来者，以及他们驱持的车辆。
“这位魔族老爷。”
“嗯？”
憔悴的菲林老人刚一开口就被对方瞪了一眼，又被旁人拽了拽袖子方才从一时的糊涂中回过味儿来。
魔族尽管是其他土地的很多人对萨卡兹的称呼，但这也一直都是一种侮辱性的称谓，也就是一种蔑称。
“这位老爷！老爷，我们方才从天灾范围内逃出，还请行行好吧。”
“天灾逃出来就能行行好？开什么玩笑！卡兹戴尔一年到头能有多少起天灾你知道吗？都能行行好的话我们吃什么？！”
“老爷老爷！”
“给我交出来，你们可怜我们就不可怜是吧！”
“嗨，老卡盛，别跟那帮家伙说这些，他们懂个屁，回头又只会说我们在吃人。”
“我知道！这不是东西没拿到嘛！给我交出来——老东西！”
一把将那菲林老人手里的包给拽出来的萨卡兹男人打开看了眼，从中抽出两块源石锭又把包给丢了回去，“这不是很富有嘛，装nm的穷呢，进去吧。”
“倒还挺有原则的。”
大门里侧蹲着的不少外来者群体中的一位便也望见了这一幕，随性评价道。
“原则有屁用，抢劫就是抢劫，所以我才不喜欢萨卡兹……”他旁边的一位不屑道，“我们压根就不该走这儿，我怎么说来着？都不该坐车！”
“运气不好也没办法，谁能想到能遇上天灾呢，我也损失不少啊，差点连吃饭家伙都没保住。”
“差不多蹲够了吧？这里待着总让我不舒服，感染者太多了。”
颇有些不愉快的张望了一下周围那些真正成难民的家伙，男人不快的抹了抹鬓角那羽毛般的发梢，抹掉上面的灰尘与狼狈。
黎博利人，徐智福，或者说马蒂亚•安德里亚，前拉特兰圣殿骑士副长。
而在他身旁那一开始发表评价的青年显然便是楚信然，尽管那一身标志性的黑色衣装与龙尾上糊了不少泥灰，甚至连脸上都有略显脏污的泥渍。
但那大提琴盒与剑匣还是相当干净的，只是少了个额外的挎包，便是他口中的损失不少。
确实损失不少，毕竟挎包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一些精炼源石锭之类的硬通货。
不过还好这人出行准备得多，除了精炼源石锭、赤金这类到哪都能用的硬通货，他还准备了不少卡兹戴尔的「货币」。
更准确的说，是一些「狗牌」。
磨损了部分文字的识别牌，卡兹戴尔的战争进度与民风让这片地域一直有个问题，那便是将士阵亡的速度几乎和识别牌的产能并驾齐驱，因为金属资源大都被用来杀死士兵而非铭记他们。
于是这些大体完好却又磨损了些名字的狗牌在某些扭曲的收藏家那颇有市场，也可以直接联系「疤痕商场」转让出售。
可以说这不仅是卡兹戴尔限定的硬通货，还是贵重品。
就是存在方式比较扭曲。
每一块「狗牌」都代表着一位卡兹戴尔战士的生命，不论种族，不论国籍，都是曾经参加过战争的战士生命。
一块就能抵消那些萨卡兹镇民所说的过路费，能在那臭名昭著的「疤痕商场」中换到切实的物资，凭着能够提供这个的客户身份，那几个一开始索要过路费的萨卡兹人之后都是恭敬的送两人过去。
在这一点上，这里的萨卡兹人和萨尔贡雨林那边的阿达克里斯人很相似，都推崇着力量至上主义的强者，只是这些魔族要比那些鳄鱼更复杂些，恭敬之余会不会动歪心思什么的，很难说。
拉特兰与卡兹戴尔的纠葛，萨卡兹与萨科塔的互相针对早已久远到难以考据。
但也因这个缘故而对彼此都有足够的了解，作为前拉特兰圣殿骑士副长，马蒂亚有这份见识，也并不怎么在意楚信然为什么能摸出一串无名的识别牌来。
他只会嫌弃楚信然做出的错误判断，搞得大家灰头土脸还没车坐。
是的，眼下两人的灰头土脸并非什么弄虚作假的伪装，甚至连前面那位老菲林的求饶话语都是真实的，他们确实遭遇了天灾，只是坐的不是一辆车，他们看起来惨烈多了，还不乏坐在角落龇牙咧嘴的伤员。
而楚信然这边倒是有惊无险的脱离了天灾覆盖区，体现出了龙门长途越野班车的过硬质量。
只是也差不多废了，司机现在都正在和乘务员一起和当地萨卡兹人讨价还价，想用那堆废铁换到尽可能多的资源。
航线里有卡兹戴尔、萨尔贡之类存在大面积荒野的车队司机大多都能习惯这个天灾频出的过程，只要不死不伤。
单单车出事了也不心疼，毕竟这类航线的司机待遇本就很高，连同车票也比同类车型贵上不少。
不过倒也不能说楚信然不是故意的，毕竟真就这点脏污他从一开始就能用能力化开，既然一直都没有清洁的意思，那只能说这就是他的期望。
他不想被人轻易认出，也不想再收到什么赦罪师的联络，哪怕自己可能已经落入了对方的监控之中。
毕竟那帮家伙都能在大炎有所发展，要追查自己的下落大抵也不难。
就算如此，态度还是要做的，这幅态度至少能让那帮以魔神作代号的家伙犹豫一下到底该不该来打扰他，又该不该就这样草率的给他招来敌人。
魔族战争，既是卡兹戴尔萨卡兹两派的争端，也是两个王位继承人的对决，最终结果是摄政王特雷西斯的胜出，也在那之前，就令赦罪师分作了两派。
考虑还有选择退出的，那便是三派了。
而今当道的，应是特雷西斯一派。
也就是说，楚信然其实在卡兹戴尔是个容易被针对的家伙。
尽管也有不少特雷西斯一派的赦罪师认可他运送十戒九死一生的能力与功绩，对他抱以相同的敬意，认可彼此都是为卡兹戴尔，都是为萨卡兹未来奋斗的一员，一切不过是道路差异罢了。
但也有人能够但因为道路差异而主动动手。
只是就算说这么多，他也只是路过。
只是想去拉特兰就不得不走卡兹戴尔东南部一路往西，这就一赶路路过，可别给我整出新的幺蛾子，老子支线已经挂的够多了，再挂就吐了，回头我把特雷西斯的脑袋带过来，你们就别把我拽进其他破事里好不好？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态，他又重新想起了伪装身份，甚至打算待会儿就去找个遮挡处洗一下狼狈顺便套上角套。
继续伪装瓦伊凡人或者阿达克里斯人什么的，干回老本行。
“那就走！搞定了，先去超市看看。”收起那份操控沟通周遭大地水分的手，楚信然站起身来，招呼着马蒂亚起身离开这帮真正难民的群体，朝着小镇内走去。
“回头能去运输舰吗？那东西没事对吧？”马蒂亚立马跟上，同样一身还带着泥浆的他也不在意暂时的脏污，只在乎那比脏污更不快的环境问题。
感染者，四处都是感染者，这里像是某种感染者小镇，让他走在这里的步伐分外不自在。
他被逐出拉特兰只是做了错事，还有机会可以回去，可若是成了感染者，那才是完全没了机会。
“没事是没事，就是太惹眼，在卡兹戴尔开着太容易被袭击。”
楚信然倒是面色如常，那也理所当然，毕竟他那能力可是能够有效过滤空气源石颗粒。
只要他希望，就能在身侧很长一段时间的源石净化圈，这种技巧是他在危险污染区域执行委托却又不想买那些超贵隔离服的逼迫练习成果。
一度让皇家学院污染环境模拟室的其他学员觉得他有毛病（x；
不过他在皇家学院的毛病传闻本就多，他不差这一次。
“都是些土匪强盗，大不了你把权天使又开出来，能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太想在卡兹戴尔闹大。”楚信然回头看了眼他，尽管可以理解对方是排斥着感染者聚集的感染风险。
但还是觉得有些麻烦，说到底运气真是太差了，龙门客车本该算好了行进路线的天气状况才是，但突发性气象天灾这玩意儿……
实在是来的太快。
“一个大炎人和一个拉特兰人在卡兹戴尔的地盘上这么嚣张，问题也很大吧？”
“你那运输舰就算没有我们也很显眼吧，何况你觉得这个小镇能找到能载我们去叙拉古的车么？”马蒂亚非常努力的劝告。
“运输舰会叫的……”楚信然有些无奈的敷衍道，“先补充一下食物饮水以及你觉得能用上的东西吧，你在天灾里丢的东西比我多吧？那么大个行李箱。”
“主要是些换洗衣服什么的……”说起这个马蒂亚叹气道，“不过你真觉得卡兹戴尔有人会在意我们闹多大么？诸王庭完全不管事，女妖与血族划分各治，温迪戈几近绝种，大家都觉得卡兹戴尔早已灭国。”
“这种认知正方便他们蛰伏，积蓄力量……”楚信然稍稍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建筑上方那用维多利亚语书写的超市名，又继续迈步，“同时也不妨碍他们隐藏在暗处观察一切，最好的观察位就是要在退场之后。”
“听你这说法好像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崛起？”马蒂亚一面说着，一面瞥了眼那非常警惕的看着他们进店的店长。
两个一声脏兮兮的家伙进超市，以这座小镇的风气看来确实容易被误会作小偷，对方没有直接招呼赶人算是给面子。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真要怼我们的话很简单……”楚信然站在货架前回过头来看着他，“权天使只是拉特兰精锐部队的一员，你猜卡兹戴尔这帮家伙的精锐部队会是什么实力？”
“不知道……”马蒂亚被那戏谑的目光看的不太自在，扭头瞥向其他货架，粗声粗气的转移话题道，“我去翻翻生活用品区。”
“去吧，你至少得给自己准备一个毯子。”楚信然远远建议道。
“我知道！”

NO.71:命途多舛的启程。
（上一章的错漏字修改了，不太能读懂的语法也修改了，注意刷新。
以及，草死，圆古新作漫画 DARKNESS HEELS，把一个早年黑暗英雄展、舞台剧企划漫画化的产物。
真正全员恶玉的组合，将奥特曼好几部的反派集合在一起，具体不清楚做什么，因为还只有生肉。
但为什么里面有个刺刺星人？有个内鬼在偷偷向着光明，但我们不说他是谁•jpg……）
移动城市的移动规划是非常复杂且周密的。
要考虑每个城市区块划分前后的影响，也要考虑那些城市区块将要抵达的目的地。
同时，区块抵达目的地后是否会惊动当地居民之流的问题也要提前考虑探查。
这份「当地居民」，不只是说人，而是囊括整个当地生态。
——贸然转移移动城市然后惊动当地兽群引发惨烈血案什么的，也不是没有过。
尽管这年头的移动城市大多都提升了城备器械，导致就算血案发生也是那些野兽的血，但不必要的杀戮与人力物力的浪费还是应该避免的。
在这一点上，龙门是一座专业的移动城市。
正因为足够专业，所以在年关将至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状，各项落脚后的事务展开有条不紊。
而这份专业体现，也在那移动城市选取的地形上体现。
一片靠近水源同时靠近大炎边境线高昌国的荒原，正适合放置一片广大的城市。
唯一谈得上风险可能的，只有靠近卡兹戴尔边境线太近这一点。
问题不在于国境线接踵的争论，而是在于萨卡兹流民的涌入可能。
只不过，在楚信然抵达龙门的时候，龙门的城市移动都结束一段时间了，想必这种问题也是有人负责处理的，楚信然面临的最大问题则是龙门选定的这片落脚区域是一片极大的荒原，荒原一路向西，便是卡兹戴尔的土地。
一片饱受战争荼毒残害的土地，一片被过量源石武器、法术破坏过的土地，一片生态极度趋于混乱，却也极度趋于自然的土地。
在这样的土地上，残留着诸多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安排的源石相关物。
在这样的土地上，也没人好好去做垃圾分类，更没人考虑去治理环境与土地。
于是便有天灾紧接而来。
泰拉地理图志上曾经发表过一个论刊，发表者以匿名的方式进行了诸多对比调查，试图证明天灾的诞生与环境导向有直接关系，也试图证明源石相关物的繁盛会直接招来天灾——
这样的理论理所当然遭到过诸多抨击与反驳，何况其论文本身亦是有着相当多的漏洞与疑点，自然没能占据主流地位。
或许发表者也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匿名。
可那个观点既然能够通过审核发表，便也可以反向证明审核人员觉得这样的理论有着相当的可取之处。
是的，尽管在学术界中，这样的理论并未占据主流，却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相信并完善着这套理论，不少关于天灾研究的教科书也会将这套理论收录其上以作一个参考，而这样的参考，其实完全适用于卡兹戴尔这片土地。
这片土地饱受战争之苦，其战争双方之中还混杂着与这片土地无关的别有用心者。
这些别有用心者不在意这场战争的输赢，也不在意谁能获利，他们只是来测试新研制的武器，测试性研制的仪器，拿到一手测试数据就足以令他们心满意足，然后端着那些武器、器材走人。
至于测试本身为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留下了什么，他们并不在意，也懒得收尾。
卡兹戴尔正是被这样对待过的土地，某些地域不单是土地贫瘠的问题，甚至是完全无法种植作物的纯粹废气污染，也只有生命力足够顽强的萨卡兹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挣扎存活，并因挺过了这样的环境而更加强大。
他们当然会更加强大，生活在这里所要对抗的可不只是大地的恶意，还有天空的压迫，那是真正只能让他们奔逃的天灾。
事实上，不论是这片大地还是天空，还是这之间的人，全都是受害者。
昔日被人类虐待的大地将那份苦痛反馈到天空，于天空凝结恶毒的雨，降下以折磨地上的人。
那便是楚信然和马蒂亚•安德里亚所遭遇的天灾正体。
那是顷刻间的天地变色，肉眼可辨的征兆是汇聚的黑云，却也完全不在楚信然的察觉范围之中。
因为那些黑云的正体，其实是密度与质量高到肉眼可辨的源石颗粒。
所以与其说是暴雨，不如说是沙尘暴。
无数砂砾自地上飞腾而起，耀眼的雷光自「黑云」间浮现，紧接着的下一秒是那贯彻天地的高亢嘶鸣！
犹若涡轮发动。
砂砾伴随着桌面大小的巨石一同被抛飞，同样被撼动的甚至包括那些已经躺在地上数年也无人回收的破损机器。
既有着某些战车的残骸，也有着某些行车的加入，夹杂着受害者恐惧的尖叫。
不止一辆车被卷入这场从发现到成型不过几分钟的气象天灾之中。
尽管有的司机在注意到的第一秒便马力十足的冲向公路以外的荒地，可这场灾害可是以沙尘暴的形式呼啸而至。
若是找不好方向，便是死亡竞速。
自那充斥着高浓度源石颗粒的沙尘暴中竞速。
自那些还混杂着体积从雨点大到磨盘大，甚至与车辆，与房屋大小无二的巨型源石簇中左突右闪。
除此之外，更有因高浓度源石能激活而发生的能量放射现象充斥其中，只消触及，便能将人化作焦炭。
也或者先一步被风力撕扯成碎片。
这样的竞速，根本不是考验车技，而是在考验运气。
而真正自己掌握命运的那批人，突破点是在打从一开始的突进方向上。
凡是能从这场浩劫中幸存的旅队车辆，都是一开始就选择了这场沙尘暴奔行轨迹的边缘突破而出，做好了保不住车辆甚至部分乘客的准备，硬朝着沙尘暴来临前的边缘突进。
不论驾驶者是否是原本的司机，能活下来就算成功。
楚信然和马蒂亚乘坐的那辆客车还算是靠谱的，都不用去做「抢司机方向盘」这样本算是反面教材的危险事，这司机便已经眼疾手快的朝着马蒂亚呼喊的方向前进。
这一点也不得不提这位前圣殿骑士副长算是有着相当的天灾应对经验，劫后余生的乘客有大半都对他与司机表达以感谢，都还算是通情达理，没有缠着谁嚷嚷着行李没保住这类事。
又不只是一个人的行李没保住，那位倒霉司机的车都没保住呢，后半截车厢都被「拽」掉了。
那半截车厢的乘客也体验了一把车厢交接，朝前逃命的极致心跳，以及不同程度的受伤。
只是哪怕进行了应急处理，也有极高的感染风险，令这帮人的面色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灰败。
虽然其他人也都没好到哪去。
有皮外伤的，也有直接被砸出内伤的，连楚信然自己都被一道砸穿车壁的源石块给撞的咬牙，得亏是穿着这身衣服才没有外出血。
内伤必不可少，不过对他这个自己都搞不清的身体来说，还算可以承受。
“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先去找家诊所看看？虽然也不知道这种萨卡兹小镇的诊所能有什么办法。”
刚从店里出来的马蒂亚看着楚信然走两步就咳嗽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确实没什么办法，这种地方的小诊所只能说些「干燥磨粉后的安德根与布洛克花可用于外敷疗伤」，「这种源石虫的体液经过发酵处理可以止血」之类的话，需要多段工序的工业药物并不常见。”
“听起来你已经经历过了？”马蒂亚只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一抹微妙。
楚信然也并不掩饰这份微妙的继续道：“这种偏门小镇只能这样，像是有个叫塔巴镇的地方倒是算是药物较为齐全的小镇，就是人比这边更有攻击性。”
“我记得卡兹戴尔在医疗方面的研究颇为出色，毕竟他们甚至专门成立了那名为赦罪师的团体不是么？”
“赦罪师不是纯粹的医疗团体，医疗其实是次要的……”楚信然没好气道，也不知道这个鸟人是装傻还是假傻，都不妨碍他吐槽，“从这个宗教感十足的名字都可以知道这个团体本来的意义是要做什么，甚至回头来阻截我们的家伙里可能就有你想看到的赦罪师。”
“那我能说拭目以待？”马蒂亚露出个贼兮兮的笑，摸了摸腰间那明显是一柄剑轮廓的挂袋，“我已经很久没和萨卡兹对上过了，而且还是在我已经退役后才出现的所谓精英。”
“那帮家伙之中也不乏真正的医学研究者，说不定到时候给你下毒。”
楚信然没好气的说着，稍微抬起那拎着袋子的手扶了扶那腹部创口的位置，已经渐渐能察觉到一丝幻觉般的酥麻感。
“那确实就有些麻烦。”马蒂亚有些纠结的拧紧眉头，好似真的在认真思考这种可能，“你有办法隔绝毒素么？”
“多少得受些影响，哪怕毒素之中能够具备液体存在可操作的可能，但操作本身会衔接些毒素。”
楚信然瞥了眼街道两侧那些或坐或蹲，仿佛这个小镇固定一角的难民与乞丐，只因他们的目光都投在自己和一旁马蒂亚手里拎着的东西上。
在想什么一点也不意外，但在畏惧着什么也不意外。
“这种秘密跟我说，没关系么？”马蒂亚轻笑着问，他倒是哪怕察觉也没在意那些目光，一方面是对自己的自信，一方面也相信楚信然而今所作的伪装。
瓦伊凡的角套已经挂上了，身上的污渍也已经驱除，焕然一新的造型便是足够冷淡且危险的瓦伊凡青年。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尤其是眼下的话题还让他冷漠道，“我的能力不是被你们研究透了么？”
“拉特兰那帮人做的事，我也不知道啊……”马蒂亚一脸无辜道，“就算他们研究透了又关我什么事？”
“有些话可以不说那么明白，但有些假话我都不屑于说……”楚信然冷淡道，“你和拉特兰的情报交集我懒得理会，但你至少要知道你自己也在拉特兰有所备案，而只要有所备案，卡兹戴尔也就有办法了解。”
“你这话说得好像拉特兰的情报封锁很容易被突破，或是内鬼一堆的模样。”
“这种问题你们拉特兰人自己更清楚……”楚信然说着摸出手机看了眼，“我把陆行舰的航道改到了东南方，接下来步行出镇吧，那样的短途租车、还车，交涉起来太麻烦。”
“我们不能蹭顺风车么？”马蒂亚问。
“当然可以。”楚信然回答。
这只是还没等马蒂亚接着提出诉求，他就又紧接道：“只是当你下车的时候，你就得考虑一下到底有几对眼睛盯着你了。”
“呃……”退役的骑士副长一时语塞，垂头丧气的跟着他走了一会儿，倒还不忘嘟囔着：“就算你这么步行出门不也有几对眼睛盯着我们么？”
“但他们盯不长久……”楚信然走在前面，并不回头道，“只要一直没找到动手机会，他们就只能退回去。”
“而一旦坐车……”行至小镇的另一处出口，楚信然无视那些依旧盯着自己两人的目光，回头道，“当你要下车的时候，就是他们自认为最好的机会。”
“你想过现在也是吗？”马尔蒂抬手问，手指向前方朝着楚信然冲来的人。
那些人不声不响的冲来，唯独冲进的那一刻愤然咆哮，深谙偷袭的真正精髓，然后被楚信然抡起身后的剑匣就拍了上去，像是甩出一团破布似的，两人一起被击飞在地。
还带起一大滩血。
做完这件事的楚信然便是一脸平静的继续走，顺便抬手指两下：“这种家伙是单独行动的，这种盯着的眼睛最没有压力，解决了也没人给他们出头，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们本来就坏了规矩，试图在限定区域抛开别人动手。”
马尔蒂听完怔了怔，幽幽问：“听起来出去就是几队？”
“对啊，你出去就知道。”

NO.72:上个船都很艰难。
（红豆皮肤好耶！）
“我们后面跟了至少三个人，从西边的惊鸟来看，那边也有人。”
相较于马蒂亚给出的模糊化情报，楚信然给出了更加实际的回答：
“西面有一队，东面有两队，我们后面的话……14个人，分三个团体彼此拉开距离，也有可能是分头行动的组织。”
“这比预想中还夸张啊，后面都还情理之中，左右都有的话……”马蒂亚没有说下去。
“是埋伏……”楚信然直接说了他不想说的，“那座小镇看来在谋财害命方面的联络功能尤其活跃。”
而见他这般不避讳，马蒂亚便也紧接道：“还有人堵前面的可能性应该更大吧？”
“话说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大费周章？这小镇能有多少土匪，光是冲着我们来的就这么多。”马蒂亚四下张望。
“也不一定都是小镇里的……”楚信然的视线倒是一直朝前，一副全然不关注周遭的模样，“事实上小镇里的最不值得担心，怕的便是那些从我们离开大炎国境的那一刻便盯着我们的「眼睛」，那些家伙的能力可不是一个小镇暴力组织该有的，你也很难查清他们为怎样的组织服务。”
“高级兵种总是对应培养组织的吧？萨卡兹的社会秩序崩溃之后，那些家伙也开始作为雇佣兵接受雇佣了，你能想象天使卫队的阵列归属查下去是个菲林商人的画面么？”
马蒂亚闻言沉默了数秒，才咬牙低声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继续前进，我们只有两人，既是劣势也是优势，即便前面有埋伏，冲破继续跑就行了，陆行舰的定位就在正前方。”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垂下了手中像个小遥控器似的机械装置，跨步，飞跃，奔跑。
在这零散分部废弃金属的荒地之上。
仅凭着双腿的奔跑速度以超越后方那些驱持着越野车的追兵们，即便是从起步时间就比他们都要早。
可这一直未被对方追上也是无比不可思议的事。看起来这两位与其说是龙与黎博利，不如说是比库兰塔人还要库兰塔。
不仅靠着双腿的奔跑速度与越野车的马力比拼，甚至还能在这样的狂奔中统一步速进行对话，交流情报一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这幅素质哪怕是擅长奔行的库兰塔骑士之中也算是优等之上。
前拉特兰圣殿骑士副长与前拉特兰天使卫队权天使之一，正是有着这样的素质。
追捕着他们的萨卡兹人之中那批单纯见财起意的，心底都已隐隐有了退却的打算。
追了这么几分钟也该开始察觉到这俩人的身体素质或是源石技艺不太对劲，是个格外难啃的骨头。
而之所以没有直接退却，自然是因为还怀着一定的侥幸心理。
就算是难啃的骨头，大家也是能发现同行挺多的，既然有这么多的同行，说不定还是能捡点漏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们很快就能看到在这种小镇做这种买卖那么久也很少能够看到的刺激画面。
格外地刺激。
几乎遮蔽半面天空的法术光辉能让没有准备的人当场眼瞎，更是能让某些身负源石技艺探测装置的家伙听到探测器的警笛大作，根本难以想象被那些流光溢彩的法术覆盖的人会是什么模样。
甚至连物品都会被销毁吧？
这帮家伙难道不是冲着那家伙一包的狗牌来的？
接了什么仇杀委托吗？可什么样的仇杀委托能让这么多术士下这种狠手？
不只是一个队伍的术士吧？这家伙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就在这帮自认为最早动心思，认为要动手也是自己最快，还考虑过要用什么方式引这些「同行」一起动手的本土匪帮还没动手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源石技艺的「灿然繁星」。
还有那伴随着好似生物咆哮的呼啸声，直冲天际的幽蓝锐光。
锐光贯穿了繁星的幕布，从中破开巨大且失衡的口，平铺的源石技艺失去了那份平衡互相碰撞爆炸，烟尘与火光霎时覆盖了那一大片的前方土地，而在那混乱的土地之中，有着一对暗红色的光芒闪灭。
紧接着的，是突破烟尘的两道轨迹。
“3点方向，我能打开五秒的通路！”手持长剑的身影背挎着在狂风中不断晃动的行李大声道，再一次的对那转变洗地方式的弹幕之雨，抬手凝聚起呼啸的水流再次挥剑。
“三百米后，我拉起屏障！有问题吗！”男人以分贝不相上下的咆哮，手中同样握着一柄剑刃。
不过是一柄西式十字剑，剑柄出的淡金色晶石在奔跑间汇聚着点点的金芒以证明源石技艺的积蓄，只是听他的说法这倒不是什么攻击类的源石技艺。
“三百二十米！省一轮工序！”方才又是一道锐光划出一道足够两人并行穿过的光路，青年立马纠正道的同时，那尚未持剑的另只手上，淡金色的电蛇闪灭，随着那不断切换作印诀的手势。
泰拉日常小知识之一：天灾会带来源石丛，严重影响通讯设备，哪怕最先进的也难以正常运作。
同时，那些源石丛本身携带着被天灾激活并尚未散去的能量，有些源石丛中甚至可以从深处开采出纯天然的至纯源石，让某些不具备清理天灾残局的人类聚落仍然选择铤而走险的深入那片重度源石污染区。
方才才被天灾波及过相邻荒原的小镇，其行进路线俨然便是灾难之后的狼藉现场，矗立着诸多大小不一的源石晶簇。
大的可做掩体，小的……可做炸药。
啪！
于高速奔跑的手中缠绕的电蛇，会有并未被收拢支流朝地上的源石颗粒溅落，自外部刺激其内部惰化的能量反应。
噼啪的炸流声正是在青年身后拉出的淡金色轨迹后接连不断，自远方看去，那奔跑的青年身后便先是奇特的金色，继而是烧焦后的黑色。
可那小小的炸鸣分明没什么意义，既无法制造庞大的烟雾遮挡周围车辆上的视线，也爆炸的速度过快难以影响那些越野车的车胎，只让远处持着望远镜观察的人觉得莫名其妙。
但其实这没什么好莫名其妙的，那些流溢的电蛇根本不是青年要准备的东西，只是单纯没能约束住的能量。
真正准备的随着左手印诀的不断变化与嘴中的念念有词中，骤然双手挣衣，本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风衣顿时左右展开，露出里侧挂着的数枚投掷烟雾弹，几乎同时卡扣开阖下坠。
自那一瞬的刹那，青年腾跃，身后拖拽的尾巴一把抽起那所有的烟雾罐，再被青年右手挥舞的长剑横斩切开，浓密的水雾即刻爆散！
“烟雾弹！转方向！”
“来不及了！扩散太快了！这不是单纯的烟雾弹！”
“源石技艺波动！那家伙是个术士！烟雾媒介！”
“你这不是屁话吗啊啊啊！我要摔出去了，方向盘握住！”
“散开啊！要撞车了！”
“无人机！无人机报告那家伙的位置，不要管烟雾，前冲！给我要撞死他！无人机呢！无人机死哪去了！是谁在控制无人机！”
“我我！我看到了烟雾！”烟雾中有人慌乱应答。
“谁让你看烟雾了！让你找人！”萨卡兹指挥勃然大怒，瞪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一时记不起对方的名字，但这种不听指挥的慌乱分子只让他血压飙升。
“可是，可是人就在前面啊，反倒是那烟雾分化成特定的纹路了！”
那声音格外的委屈，指挥看到的面容也无比的委屈，却也令其直接愣了片刻。
愣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的样子，说明他已经从烟雾中脱离。
不……不是脱离！
他立马回头看向前方，所见的是又一层明显的气雾，那是一层明显却又明显不够厚实的雾，令他再次陷入了迷惑，疑惑着烟雾弹不应该营造出这样的效果。
蓦地，他想起了刚才那位观测员的话，关于纹路。
特定的纹路？纹路？？
“是法阵！是法阵啊！！”那位观测员惊骇的吼叫后知后觉，却也让指挥官豁然开朗。
然后赶忙怒吼：“跳车！”
巨响紧接而来，自上而下俯瞰那方才还被一团烟雾笼罩的荒原可以看到那几乎化作一道长及十数米的巨大符箓纹路的烟雾被一道耀眼的光注入了电流，然后是下一秒，便有一道足有数米粗的雷柱自天儿降，砸在那符箓烟雾的正中央。
真正的炸雷溅起无数的尘土与感电的烟雾，哪怕跳车了也要经受那电流传导着高温的水汽，在空气中化作固定的行为艺术。
控制烟雾弹的烟雾化作一秒成型的巨大法阵，将法阵召引的雷柱为烟雾注入二次杀伤，而将这份奇思妙想化作实际的青年早已跑到了数百米外，也跑进了由那中年人高举的剑刃划出的黄金壁垒之中。
壁垒抗住了那左右未断的弹幕之雨，而两人的步伐犹自不停，继续狂奔不止，直至瞧见了不远处那有些阻碍视线的金属残骸前列队站好的二十来人后，才稍微放缓了速度。
马蒂亚看向了楚信然，还未真正发问，楚信然已经扭头率先喊道：“不要停！继续前进！”
“车要来了！”
他这一声喊的那是中气十足，足以让两侧以及前方等候的袭击者们都能听见，只是一时间都有些愣，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术士还在重新启用法术，需要近距离释放的咒诅与毒术也在凝聚成型，更有打算直接改变地形的源石技艺蠢蠢欲动，只等那两人冲入那数百米的范围。
可就在那么短短的几秒内，大家都听到了更加沉闷宏大的轰鸣声。
还有那过分明显的，哪怕是站在车上也能察觉到的地面震动。
声音逐渐靠近，让人不由扭头，登时便有人立马大叫起来：
“后面！看身后！！跑！！快跑啊！！”
于惊愕中回头，在回头中瞧见那庞然大物，那本稳立在前方的队伍反倒最先溃散而开，更有人立马拽着情报员的衣襟质问，质问为何没有收到这样一尊庞然大物的行进指示！
每一架陆行舰都应有相应的识别编码，其行进轨迹也有相应的报备记录方便确认查阅，除非——那是私人订制，私下创建的非法舰船。
对方哪来这么一架高速非法陆行舰船？！
疑窦丛生，可在那之前首先应该应对某些手下的惊骇，赶紧稳住手下的心态并令其继续如期发起攻击才是上策。
只能这么做，或者说就该这么做！
就算是陆行舰也不一定真正配备匹配大家印象中的活力，尤其是非法舰船的补给更是艰难，很多时候在航线非法驾驶的陆行舰们，都是缺乏舰防器材，全靠乘客自己作为防备体系，只要强打火力够强，陆行舰也能给打废。
当然，这种理念其实是建立在私造陆行舰材质一般上的。
只是怀抱着的这种想法，终归是在陆行舰船上架设的炮口涌现出红光后，没了声息。
并在大家一起在惊疑中撤步的同时，那两个目标直接高跃朝着甲板，甲板上安静放置的庞大装箱在下一刻爆开，露出其中那沉静而又英武的钢铁巨人，以蹲立的形式等到了青年的跃入。
下一秒，舱门闭合，高大的身影伴随着蒸汽云的扩散投下阴影，抬手抽出的巨型十字剑，直指所有人，却又没有下一步动作。
所有人都明白它的意思，即便不理解它的存在。
缓缓收起武器，继而步步退却，逐渐回到自己的座驾上，驱车远离，犹若奔逃。
与其说是畏惧武力，更多是对那权天使的造型与陆行舰的搭配感到棘手。
有些人根本没见过拉特兰的源石甲胄，有些人则是听说过也不清楚其战斗力，只觉得陆行舰的舰炮泛红就很哈人，而那权天使起身的压迫感也是十足，简直像是看到壁画中的魔神再世。
关于这一点，负责权天使涂装的拉特兰人要把那些人吊起来骂，分明这涂装都是朝着天使去的，还在某些关节和手臂内侧蚀刻了祷言以进一步强化拉特兰归属的形象。
嗯，可能还是太隐晦了，没什么弔用。
只是不论怎样，楚信然也站在那甲板上继续凹着姿势，直至那居高临下的观测瞧见与探测到这荒原的所有障碍物后都没有人后，才收起了手里那组合十字剑，朝着舰船司令室的方向挥了挥手。
引擎声再次轰鸣。
陆行舰再次启动，马蒂亚扶着一根甲板上竖起的信号杆望着那权天使的身影，也望着那群车队离开的车流中再次涌现的火光，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不还是开起来了。”
“这就是卡兹戴尔吗？”
围猎的时候齐•心协力，退走的时候自我内讧。
真是群随性的雇佣兵。

NO.73:怎么才能不担心？
（草生，看到好几个群里有人心心念着给凯尔希攒玉，他们就这么笃定周年出凯尔希吗？犹豫了好几分还是没去泼冷水，凯尔希落地前的问题光是角色设计问题就很麻烦，高攻击治疗定位也是个开先例的东西……真能搞定才能落地吧，还是保守点估计。）
引擎轰鸣，履带涌动，高速陆行舰浩浩荡荡的奔行于暂无人类城镇的荒芜地带，远远隐约可见一点炊烟的痕迹也显得无比遥远，在这样的距离下，也不知是否引起了对方的警戒。
舰船上的人并不关心这一点，相距如此的距离，也没必要去关心这份化作行经景色一部分的问题。
“以您的身体素质，只需将这份药膏日夜冷敷两次便可，活血化瘀，不消两日就能恢复。”
“好，谢谢。”
船上的人各司其职，有余闲的人正在医务室里，其中一位刚刚解脱，将医生递来的药膏放在桌上便起身去拾取自己放在边上的几件上衣。
他伤到的是腹部，赤•裸的上身可以瞧见明显的淤青，也让室内的女护士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惋惜神采。
毕竟若是没有那份淤青的话，青年那肌肉线条明显却又匀称的身形可谓是相当惹眼，完全可以登上某些男性写真杂志上。
只是当他将那几件上衣重新穿好后，身形又显得有些瘦削，这样的视觉反差也让那两位护士分外微妙，只是出于对方尊贵身份，那份可惜好歹也该收敛些，好好将目光投向另一位黎博利伤患身上。
好吧，其实那黎博利没什么伤，而今也只是检查旧疾罢了，同时还要顺便检查其体内源石颗粒。
后者是患者主动要求的，毕竟他刚从感染者的城镇中走了一遭，事后的预防保护事项那叫一个格外在意。
只是除此之外或许还相当的缺乏安全感，眼见楚信然重新穿好上衣准备离开的模样立刻问：“你这就搞定了？”
“不然呢？”楚信然诧异的回过头来看着他，手中顺便端起了遥控器，对着不远处的空调按了按。
之前因为脱衣检查患处而将温度提的挺高的，他自己感觉很好，可护士医生们却是都脸上都能看见汗了。
全都是碍于他才是舰长，他才是官员而选择沉默噤声，眼下见他主动降温也是人人心里松了口气。
“这么大个人不会还要人陪着吧？”降温完成的楚信然扭头看来，见他一副语塞的模样，换个小女孩儿来估计有些小鸟依人。
但一个中年汉子就怪起来了，令他直接摆手摇头道，“源石颗粒成分检查工序保守一点有三层，你加油吧，我出去透透气。”
“喂——”
马蒂亚还打算再说什么似的，但楚信然也只是挥了挥手，推开大门带来一阵冷风来中和一下屋内燥热的空气。
继而嘭的一声，让马蒂亚不太愉快的重新看向面前那位端着银针的医生。
大炎中医……
这哪里是什么怕一个人啊。好吧，也确实是怕一个人，但实际上这是怕中医针灸。
马蒂亚在龙门住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接受这种拿针往人身上扎奇特技术，生怕楚信然一走自己就要死了（x；
这种畏惧是楚信然无法理解的，毕竟即便他在维多利亚度过了不少时日，也看过不少关于大炎关于穴位脉络的书。
虽然只是理论派，但还是信任着其专业性的。
将马蒂亚交给那医生是毫无压力，而他端着药膏走在陆行舰的甲板上，正如他说的那样，出来透透气。
空调固然是个伟大的发明再现，可密闭的空调屋却也是个难熬的东西，沉闷又燥热，让他想来甲板最上方吹吹风，望着那些已经看不出昔日痕迹的荒原痕迹，甚至不太清楚自己已经走到了哪里。
摸出手机来看看地图，倒是不出意外的，定位功能报废，那不知道多久没更新过的卡兹戴尔网路地图只能给出个大概的地形，而不知自己在何方。
还得回司令室看看纸质地图才行，在这种通讯信号并不发达的区域，手制的标本绘图才是真正的财富，既详细，又不容易过时，除非这里又经历过一场大战。
楚信然还没有回司令室的意思，哪怕时不时有人路过他这里，招呼一声「舰长」或是「楚大人」让他回应得有些厌烦，但他还在这儿站着。
站在这儿望着那战火摧残过的土地，心头翻滚着杂乱的回忆，他很确信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在那片走南闯北都是血与火，都是剑与杖的战火连天中，他曾走过卡兹戴尔大半的土地。
不论是悠闲暂驻，还是亡命奔逃，无非是有没有闲暇注意途径的景色区别。
在那个时候，卡兹戴尔尽管作为战场在诸多地界都蔓延着战火，却也有激烈程度之分，而一切边界路线都是雇佣兵与赏金猎人交火最为激烈的战区。
盖因那时很多渴望着离开卡兹戴尔的战争流民都有这类脱离委托，而相应的，还有着针对他们的委托，以及单纯的趁火打劫。
不论是怎样的立场，他都曾立足过。
也在那场难以分清对错的战争以及谁都想要生存，想要活的更好的战争中迷失过，哪怕身体从中走出，精神也继续迷失了两个月。
对一个人而言，人生若没有更深刻的精彩，那样的战争岁月便将是最入骨的刻痕，入骨到再也无法逃离那样的土地，无论后来走到了多远，最终都还会回到这里。
他挣脱了，哪怕是短暂途径回到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的归属，也没有任何的呼唤。
反倒是他想从那片面目全非的土地中辨认过去的痕迹，却只能感慨物是人非。
这片时常被天灾祸乱以至于在某些小圈子里被称作「罪人之土」的土地，充斥着散乱的源石簇，也充斥着一连片深埋入土的残骸。
那些残骸有的源自战争机器，有的源自大家聚集地的建筑，还有些则是过路的行车。说到底，都是战争以及天灾的牺牲品。
缺乏足够的价值也就缺乏足够的关注，就那样落在荒原上充作阻碍载具前进的障碍物，以及部分野兽得以遮风避雨的小小家园。
此刻正因为陆行舰驶过带起的地面强震而从残骸中四散奔逃。
源石虫、有磐蟹，还有些蜘蛛似的感染变种，能在这类锈蚀的机械中安家筑巢的生物多是这类，换做其他地界或许并不一定界定为感染，但在这片荒原之上，令生物感染的隐患实在太多。
从这个角度来看，马尔蒂那上船抵达医务室立刻要求额外检测的行为倒也合理，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人不缺某些感染的莫名其妙的人，马尔蒂的谨慎无可厚非，也就是自带环境过滤的楚信然能够站着说话不腰疼。
甚至还能嘲讽拉特兰人在术法上的源石技艺开发的太过生涩。
这话站在萨卡兹的土地上完全可以说得中气十足。
毕竟众所周知的，萨卡兹人既是这片大地第一批接触源石技艺的族群，也是这片大地感染率最高的族群，而他们而今的生活环境更是可以用空气质量远劣于他处来直言。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萨卡兹人没有全部转化为感染者，并非是什么适应力的演化提升，而是对源石技艺的精密操作让他们有着别样的防感染小技巧。
这一点，尚在罗德岛本舰上的闪灵医生算是个中翘楚。
能够细致展现本领出色的术士是如何在高污染区域保证自己不受源石颗粒的病变侵蚀。
而罗德岛的很多人都并不清楚，她其实不是个称职的术士，甚至在她本身所属的族群中谈不上专业。
只是而今萨卡兹散落各地的前提下，有大把的萨卡兹对真正的家园一无所知，也有大把的萨卡兹哪怕有着极高的源石技艺适性却也极少使用源石技艺，直接拉低了萨卡兹一族的源石技艺平均水准，如此便好像萨卡兹一族也已经泯然众人矣了似的。
不过这种话在卡兹戴尔这片土地上说出来，或许很容易身首异处。
这个族群虽然看起来抛弃了很多尊严，抛弃了很多地位，甚至将自己化作明码标价的物品，但却还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尽管那份骄傲在整个种族的危机面前一文不值。
又想起了那场战争，也想起了那场战争之中见过的无数萨卡兹，楚信然那本就缺乏焦距的目光也愈发高远，直至被人突兀的叫回。
“在想什么？”不知为何正揉着手的马尔蒂就站在一旁，诧异的看着他，“你不会出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这儿吧？”
那样的话，怎么也是发呆了好几分钟的水平。
“思路有些不太清晰……”对于问题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回过神来的楚信然抬手拧了拧鼻梁好似头脑有些昏沉似的，淡淡道，“或许是被空气中的源石影响了吧。”
“你真不也去检查一下？虽然那针扎得挺吓人的……”马蒂亚提议道，“卡兹戴尔的源石多少小心点。”
他并不觉得楚信然的后半句有什么问题，毕竟作为拉特兰圣殿骑士副长，他也理所当然的知道些秘密，关于那些陆行舰随行人员们不知道的秘密。
萨卡兹人长期接触源石，其生体记忆会与源石晶体混合，在大地上流传，在萨卡兹人体内累积，而在有些时候，那些一直传递着源石结晶的种群会将一些信息规划在一起，在不断使用法术的过程中，信息也会阴差阳错的展现。
所以学术界曾言源石拥有记忆，也曾有声称源石拥有生命的话语，更有不少感染者会在发病过程中听到些古怪的絮语，看到错乱的画面，那其实都是有可能的。
甚至有时候能让非感染者的健康人士都能窥探一二。
马蒂亚并不在意他看到了什么，毕竟那些东西其实大多是毫无意义，而少数那部分，也大概率是些过时的消息，甚至可能是很早之前的碎片。
一些琐碎，一些日常，都有可能在那些装神弄鬼的萨卡兹老祭司手中展现，将其称作某种精神的召引。
但其本质就和用以形容他们的词汇一样——装神弄鬼。
“我知道，不过眼下看起来你更值得担心吧？你手在冒血，真的没事么？”楚信然噙着笑问道。
马蒂亚闻言垂首看向自己揉的手，这才看到有小小的血珠外渗，被他的手划拉成一团，看起来又脏又有些恶心。
顿时令他皱起眉来：“我就知道那个老庸医绝对有问题，我去问下棉花签。”
“也可能是舰船本身的抖动作用，这艘船上的医生水平是靠得住的。”楚信然看着他回身朝着医务室回去的背影招呼道。
后者只是招了招手，看起来没有被说服的回答：“反正我得问问。”
楚信然只是无声地笑着看他走远，然后回过头来，看向身边那方才还不存在的女性，问：“他曾是圣殿骑士副长，很容易看穿你的把戏。”
“但他不敢认，承认自己和我们血魔打过照面却没有全力以赴的厮杀么？”
女性表情妩媚，身段凹凸有致，有着颇为显眼的白发红瞳尖耳，还打着一把阳伞，完全符合吸血鬼的特征。
在她抱着的阳伞作用下，那阴影不仅罩住了她自己，还罩住了楚信然。
而他朝着边上迈开了一步，自阴影走到了阳光下：“那是因为我的面子，不要这样让我难做，好歹伪装就做到底。”
“我从殿里来这儿可是舟车劳顿，还饿着呢……想要尝一口怎么了？”
女人一脸委屈的撒娇道，承认了之前马蒂亚的手掌无端渗血是她的杰作，“哪向您这般无情，甚至不愿和我共站一柄伞下。”
“天气冷……”楚信然抬手整了整自己衣领内部的围巾，“我要晒太阳。”
“所以咱们就是这样无法触及么——”女人一脸的遗憾。
“血先生都能行走在阳光下，你努努力或许可以。”楚信然微笑道。
“讨厌，您可真坏啊，在这种时候还要提那种老女人。”
“心态年轻，模样年轻，便是个年轻人，对许多萨卡兹而言，年龄都着实是个无意义的论题吧……”
楚信然耸了耸肩，“尤其是血族。”
“所以您才这么讨人喜欢啊，苍七大人，我能有幸吻你一次吗？”
女人的态度不似玩笑，一脸认真地目光又好似等待告白回应的女孩儿般带着些许不安。
而男方一脸漠然。
“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即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尝试新的美食，这才是美食家啊——”女人一脸自豪，“很少有族裔能够忍受近在咫尺的美食。”
“你或许会死……”楚信然认真道，“因为我的血，也因为你的话。”
“那么是我打扰咯，遗憾呐，本以为能与苍七大人有一场甜蜜的再会。”
女孩遗憾的转了转手中的伞柄，轻声一跃至围栏上方，直接朝下倾身做出一副危险示范似的跳楼前置。
看起来若楚信然不阻止，她便必然摔下那数米高的地方，并且这座陆行舰还在行进状态，不亚于在高速中跳车。
楚信然也没阻止她，却也开口道：“告诉我血魔的态度再走。”
这句话竟让她那前倾的动作一滞，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斜立在围栏上，表情有些诧异，然后诧异变作了愉快的微笑。
“我们对您的兴趣从未改变，也请不用担心，您需要在意的还是王庭与赦罪师。”
说罢，重力回归，她直坠而下，消失在了陆行舰下方的行经的烟尘之中，而楚信然对此漠不关心。
他还在望向远方，扯了扯嘴角。
什么不用担心，兴趣从未改变那不更tm危险？
还想着把老子吸干？
吐了，这是什么个种族。

NO.74:危险的东西一个就够了。
（快能看到新饼子了。）
血魔，萨卡兹一族的著名分支，其形象早已与某些故事怪谈所绑定，难以拆分。
尽管萨卡兹一族常被世人赋以妖魔化的扭曲看法，但血魔仍然是最为恶名远扬的一支，其形象大多与「黑夜穿行，以血为食、杀人如麻、无恶不作」沾边。
此外还有着诸多奇异到匪夷所思的特性以及某些被夸张创作的故事为他们赋予更多的标签。
从坟墓中复苏的亡灵，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不老不死，只畏日光与银，亦或者对十字架的畏惧什么的。
传闻终归都只是些传闻，这些tag并不能真正赋予血魔那些实质，不过这些传闻也大抵有迹可循，谈不上无的放矢。
比如畏惧日光与银什么的，便是一个族群的体质问题，不过也正因为是体质问题，也就能让某些个体在这方面出现与群体明显的差异。
而是这个族群普遍高寿的常态，也能为他们以弥补体质缺陷做出各式各样的努力，最终让这个种族重新得以在晴日行走。
只是对这个种族的危险标签，却是没有打错的。
曾经的战场上，楚信然便与血魔有过数次交集，哪怕是后来遇上了在血魔中也算是别具一格的血先生，其后者也不会为她的同族辩解什么。
「大部分同族确实都是这样的」这是她的回答。
正如瓦伊凡人大多武勇那般，血魔显然也有着一定的族群风气，而这份风气的体现才是导致这个族群声名狼藉的主要原因。
只是不论血魔有着怎样的风评与声名，一个卡兹戴尔的特殊族群都很难与大炎的龙扯上关系，即便那条龙曾经参与过魔族战争。
若说有什么深重的恩怨倒也不是，即便他曾经的行动让整个萨卡兹族群都能予他一句尊敬的称呼，血魔族群对他的执着也都是与此无关的。
他们的执着，是进食。
他们确确实实以血为食，并且对不同的血有着不同的评价与喜好，个别血魔甚至能靠着古老的仪式从血液中汲取力量，以血强化自身。
而从楚信然的血中，他们既能窥见所谓的美味，也能窥见更进一步的「钥匙」。
楚信然知道这一点，即便血先生并未于过去的查验中直言，却也拦不住远在千里之外的同族一时的口无遮拦。
只是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血魔眼中的「钥匙」从来不止一把，楚信然并非什么独一无二的特殊，他也无法从血魔族群的口中得悉什么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秘密，所以他对这个族群通常都是完完全全的没有好脸色看。
哪怕那个族群亲自来了一位女长老来拜访他也是一样。
有哪位食材会对捕食者有好脸色看么？那得是上了麻药还是斯德哥尔摩啊？
楚信然是完全不会对这些「馋自己身子」的混账有好脸色看的，尤其是他们早在数年前就已经站队。
诸王庭曾属于特蕾西娅的后盾，但当后者逝去后也在无可奈何的逐步倒戈。
而血族群体们则是打从一开始就欣赏着特雷西斯，觉着那个被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簇拥的王族将军能够改变卡兹戴尔的颓状，能够打破萨卡兹一直以来的僵局。
楚信然理解他们的选择。毕竟以那帮血魔百无禁忌的残酷做派，特雷西斯的做法与主张简直是他们等待已久的机会，他们甚至能觉得特雷西斯的做法还有不足之处，所谓的不足之处，是不够残忍的地方。
那时的特雷西斯，还是个较为传统的主战王储，不如血魔那般以恐怖统治的族群特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这一点只会让楚信然更加厌恶那群吸血鬼。
“世道变了，大白天就有人装神弄鬼啊。”
重新从医务室里走出来的马蒂亚•安德里亚双手都拢在袖子里，半佝偻着身体硬是走出了大炎燕京人的微妙感，加上那段炎语的感慨更是味道十足。
甚至有点味儿大，大到让楚信然回过头来投以诡异的目光。
“你去过幽都？”
“待过半年……”马蒂亚笑眯眯道，“然后来了龙门。”
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是哪位长老啊？”
“莎拉•汤普森。”楚信然并不意外他问这个。
“暗血女王？”马蒂亚有些意外这个身份，“她亲自来跟你通风报信么？”
“与其说是通风报信，不如说是恐吓吧，没给什么实际情报，仅仅回答了我还被一群吸血鬼惦记着……”
楚信然仰头看向天空那晴日下破碎的云层，“大太阳都会感觉有些冷。”
“魔族战争的恩怨？”试图深挖的马蒂亚显得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楚信然则是回答的兴致缺缺。
“差不多……”
“我其实一直蛮好奇一件事的，你那时候为什么会站在魔王特蕾西娅一侧？”
“那时候的她能叫魔王么？”楚信然答非所问道。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这个称谓了……”马蒂亚耸了耸肩，“拉特兰大抵会承认她的魔王之位的，这也能方便日后特雷西斯真正统治卡兹戴尔后的谴责。”
楚信然闻言挑了挑眉：“你这说法看来是不想回拉特兰了。”
“都是明白人的话，装起来也没意思对吧？”双手搭在围栏上靠着的马蒂亚体会着这高处的拂风，头发与头羽都在飞舞晃动着，显得很有些神采飞扬，“我对拉特兰的拥护与虔诚绝无虚假，但主持着拉特兰的那批人却没什么好认同的。”
“所以你才被驱逐。”楚信然冷淡补刀。
“那个无所谓，我更在意你为什么会站在特蕾西娅那边，从拉特兰对你进行归纳的情报，他们一度觉得你应该会协助特雷西斯。”
“这才是你真正想问的？”楚信然扭头盯着他，“你们一直念念不忘的，是我的立场么？”
“可以这么说……”马蒂亚已经并不掩饰自己其实不只是个被驱逐的黎博利人，正如他之前说的，大家都是明白人，装起来没什么意思，“不论是冕下还是宗教裁判所的各位，都曾对你的态度感到矛盾，这对我们拉特兰人而言，是个很重要的命题。”
“你们就这么喜欢用机械定性一个人？”楚信然冷淡道，“人不是机械，不会因为平日该这么做，就一直这么做。”
“也就是情绪的影响？”
楚信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外面的风景。
在马蒂亚以为自己要被无视的时候，才突然轻声说：“要改变卡兹戴尔的状况，要改变萨卡兹的处境，特雷西斯的做法才是最高效的，尽管有些激进。
但却能够立竿见影，甚至可以说那所谓的激进也比真正的战争流血更少，我也很欣赏他，那位摄政王，那位将军，确实是个能够拯救卡兹戴尔的王。”
“拉特兰对你归纳的情报塑造的人格始终有着矛盾，便是关于魔族战争的情报与其他时期相左，很多人，包括我都认为，那时候你会协助特蕾西娅很不可思议。”
“委托是保密的，一开始我并不清楚自己在帮特蕾西娅。”楚信然淡淡道。
“十戒之前也有记录，之后也同样有记录……”马蒂亚只觉得楚信然在装傻，“你对特雷西斯保有相当的敌意，乃至恨意。”
“我欣赏特雷西斯，也欣赏特蕾西娅，这两兄妹都在致力于拯救自己的国家，不过做法与走向截然相反，而我本只是个赏金猎人，委托不问对错，只看安全性与金额数量。”
“与特雷西斯对立能算是安全么？”马蒂亚问，“你还是带入了情绪。”
“我与特雷西斯素不相识，仅仅是隔空的欣赏自然不如面对面的交流实际……”楚信然冷淡道，“特雷西斯是个出色的将军与摄政王，特蕾西娅也是个出色的王与友人，我因友人之死而对前者抱有恨意很奇怪么？”
“不奇怪，这也是一种逻辑可能……”马蒂亚点头认可，“曾有人提出过这条线，只是我们始终无法确定。”
“确定这一点，是不是就能建立起对我处理方案了？”
“你连这一步都知道么？”马蒂亚诧异道。
“拉特兰在暗地里有个巨大的数据库，试图将每一个可能被列为敌人的重要人物建立起一个立体人格数据，并将其作为届时为敌后的参考，这其中甚至包括巫王、万尼亚大公等逝去者的资料，只要填充的情报足够，便可以使其「活」过来回答对应的处理策略。”
楚信然看向不远处逐渐显现出些许轮廓的城市，又扭过头来：“这个传闻一度很多人关心，与拉特兰的其他诡异传闻略有些不同。”
“但它其实还是传闻，说什么填充的情报足够……”马蒂亚耸了耸肩，“那帮家伙哪来那么多的数据呢？活人的数据都多到让人头疼，更别说死人的了，他们现在连双子女皇，大炎真龙的形象都凑不出来，要达到活过来的水准，大概得把公证所的所有执行人动员起来去一处调查情报吧？”
“所以凑不出那些太复杂的资讯就想着针对我这种十几岁的年轻人是吧？”楚信然奚落道，“先从数据少的构筑，回头就可以说掌握了我的弱点。”
“何必这么看轻自己呢？你这十几年的情报经历量可丝毫不弱于一个几十岁的人啊，生活过得这般精彩真是让不少人都吃了一惊，就因为这份牵扯人数与牵扯国家以及相关资讯的内容量，大家一度都在考虑换个人选。”
“为什么没换？”
“你在拉特兰闹出那么大的事，还能问出这种问题？”
“小气。”楚信然摇了摇头，竟就这样直接站直身来朝着舰体内走去，一副不想继续再聊的模样。
对此，某位圣殿骑士副长仍是露出些许得意的笑容来，摸出了手机敲了敲，心头盘算着将那T12线的答案报上去，然后又因为手机的忙音而怔了怔，左右望了望后叹了口气，关掉了手机。
忘了这地方信号不好，就算拿到了答案也没办法立刻上报，楚信然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这么坦然自若么？还是说自己回头就会被灭口？
倒也不至于吧，那家伙看不出丁点生气在意的模样，甚至是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还配合的说出了答案……
这么听来倒也可能答案是假的……觉着还需要犹豫犹豫的马蒂亚觉得有些头疼，也不再站在这舰桥边上吹风，朝着舰体内走去。
.
“舰长好！”
“楚大人好！”
“钦差大人好！”
“免礼免礼，都继续手头的事。”
楚信然走在这陆行舰的指挥室走廊内，打算从三层去往二层的住宿区，一路走来多是这三种炎语称谓，非常直接证明了这座陆行舰的随舰人员都是炎国人的事实。
舰体维修养护、舰船开动需要观测的各式仪表等状况都需要相应的专业人员，这些人便是负责炎国外交的鸿胪寺那边挑选输出的随舰人员，从清洁工到食堂厨师，从维修工人到舰船驾驶人员再到部分警卫与联络人员，各式成员一应俱全，也可以勉强算作一个使节团队。
虽然偏偏是关于使节相关的职业人员一个没有，就单纯只是为了一座陆行舰存在的应有架构。
楚信然不太喜欢有这么多同行者一同渡过危险地域的安排，毕竟这会让届时出现各种不便。
但照这陆行舰的硬性规定也是没办法，他总不可能和马蒂亚俩人一起开着越野摩托拽着一块大铁板给权天使机甲拉雪橇。
那画面也太怪了，更别提压根没那种大马力大耐力的越野摩托。
而要直接驾驶权天使横渡卡兹戴尔、叙拉古直达拉特兰的话……那就更不得了了，他一定能直接登上泰拉多家报纸！
顺便还得携带多少至纯源石做能源补充？
这比上一个想法还不现实，还是得配个载具，能够妥善安置那么大一架源石甲胄的货运载具，只能是陆行舰了，而陆行舰也不存在只让两个人开动的类型。
或许罗德岛那搭载了PRTS主机系统并将各式仪器权限全部为其开放的话，说不定能做到自动一体化，可那种PRTS主机……
那种东西楚信然想着就头疼，根本不会奢望出现第二个，也不希望出现第二个。
守秘人本就少，能够守秘的组织更少。
最好不要指望出现第二个。

NO.75：没什么。
（米哈游的瓜越来越香了，还好早不写崩坏了，看着真影响精力，同情隔壁某位写崩坏的。）
“楚先生，你知道Tikkun olam吗？”
“卡兹戴尔社会行动主义的责任标语？”
“事实上，那是个宗教语，自拉特兰宗教分化而出，在卡兹戴尔的土地下成长，为了方便其他土地上的人们认识，我们可以将它译做维多利亚语：healing the world。”
“治愈世界？口气很大。”
“我们自认肩负着修复世界的职责，以此做到改善世界并帮助他人。”
“救世主情节？百来岁了还信这种东西么？”
“年龄并不代表什么，而岁月的沉淀反而只会让我们更加坚信，这个世界，需要矫正。而殿下，便是那位弥赛亚。”
“卡兹戴尔自顾不暇就已经想着拯救世界是不是太早了点？特雷西斯那以同族人民和卡兹戴尔的利益为优先考量的主张可实在得多。”
“是这样吗？既然你认为殿下的想法不切实际，那为何还会耐心教她那首东国歌，同时作为赏金猎人与作曲家还能让你有教一个人从零开始学唱的余裕么？”
“呃……”
“没必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难道真以为那浅显的伪装能够在这里起效？小看老年人吗？”
「那是她自己想学的」“重点是，你为什么有耐心教？”
“あなたの価値観があなたを支えなくちゃいけない。理屈じゃ守れないものが沢山あるの。”
“呃……”
“百来岁了，懂点外语也不奇怪不是么？你的价值观必须要支撑起你自己。不讲道理的事也有非常多……殿下想学啊，可以理解。
尽管无法全面了解，却也可以想见她到底背负着怎样的压力。”
“呃……”
“你其实了解过不是吗？”
……
「我更在意你为什么会站在特蕾西娅那边，从拉特兰对你进行归纳的情报，他们一度觉得你会协助特雷西斯」。
……
特蕾西娅的弥赛亚情节和特雷西斯的锡安主义，其实都谈不上什么好东西。
前者太过夸大个人力量与意志，后者因萨卡兹的仇恨与风气而显得太过强硬与蛮狠。
即便能够解决一定的问题也会催生更加尖锐的矛盾，将整个卡兹戴尔再次拖入战争的螺旋。
只是若以纯粹的理智看待卡兹戴尔面临的问题并要从中作出选择的话，楚信然确实是会选择后者，只因那更切实有效。
所以他能够理解聚拢于特雷西斯麾下的萨卡兹们，理解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理解这群很少思考「未来」这个命题的萨卡兹们脑子里可能什么都没想。
只是遵从着第一印象，有被特蕾西娅的温柔与关怀而感动的萨卡兹人，也有被特雷西斯许诺的切实目标所吸引的萨卡兹人。
他们没有考虑过第三种可能，亦或者没有勇气踏出那第三种可能。
饱受战火与偏见凌虐的萨卡兹人早已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并习惯以最为微弱的个人力量去谋夺生存的养分，这造就了他们惯以暴力的习性，也造就了他们极易自灭的末路。
萨卡兹人盛产佣兵，而佣兵总以代号作为名字。
并非是掩盖本名，更可能是压根没有名字。
没有自我，没有名字，随波逐流，这是麻木的通常表现，哪怕其中尚有着心怀伟愿的萨卡兹人，也受困于环境的压抑而找不到迈步的方向。
萨卡兹人的困境是长期且常驻的，想要冲破这样的困境，需要的不仅得是自我的觉悟，还要有着能够动员周围同族步步扩大规模的资源与能力。
特雷西斯与特蕾西娅，这对另类的王族双子无疑都拥有着这样的资源，可遗憾的便是，这对双子并未像莱塔尼亚的双子那样因为迫在眉睫的重压而通力合作。
卡兹戴尔没有如巫王那样实质的重压，卡兹戴尔的压力是无形且深远的，根植于种群，根植于历史，这给了那对兄妹以各自踏寻道路的自由，却也成为了令矛盾上升为冲突，再发展成战争的土壤。
尽管双方一开始还未考虑过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却也有来自其他土地的目光虎视眈眈。
正如哥伦比亚对玻利瓦尔所作的事那样。
也正如维多利亚中的一部分化作哥伦比亚那样。
被外力插手的国家战争，被战争的泥潭抓住的外来人，仿佛历史必然循环的过程。
而他曾是被战争抓住的外来人之一，而今路过还要被昔日战场的怨魂所扰。
“要在前面塔巴镇补充油料？”马蒂亚诧异的望着做出决策的楚信然，忙道，“我看情报上写那里在半年前还是战场，至少三个佣兵队在那里混战过。”
“你也知道，那是半年前……”楚信然淡淡道，继而回身朝着那边还望着这边的操作员抬手指示，“不要减速，继续朝着塔巴镇前进，那座小镇在三个月前就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而今应该恢复了大半城镇机能，弄点源石燃料一类的东西不碍事。”
“你这不也还是不能确定吗？”马蒂亚并未被说服，“三个月前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你在卡兹戴尔有过线人，现在又不见了？”
“有什么问题吗？”楚信然问。
“如果是被杀的，那不就证明这里的根本没好起来？”
“没有被杀，人转移到乌萨斯去了……”楚信然冷淡道，“我们的路线上能够停驻修整的城镇只有三座，塔巴镇是其中之一，在这里不落脚的话等到工业区起码要有三天缺乏补给。”
马蒂亚怔了怔，看向了那些坐在座位上望着这边的其他船员，其中一人被看到就立马帮腔：“卡兹戴尔工业区周围是延绵百里的腐烂城市，充斥死亡与犯罪，陆行舰在那里很难待下去。”
“我们走南部？”他提议道。
“南部要路过当初的东部战场，军事缓冲区会将我们拦下，这艘陆行舰上的武装是军用等级。”又一位工作人员补充。
“蛤？！”马蒂亚直接愣住，“这不是运输用的陆行舰吗？”
“当然是运输用……”楚信然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就像看到一个连常识都不知道的家伙，“可运输舰有着军用规格武装很奇怪吗？”
“这不奇怪？”
轮到马蒂亚诧异，疑惑地看向其他人，一帮人都是「不奇怪啊」、「很正常啊」、「隔壁兔跃物流恨不得多加俩炮口呢」的回答与帮腔。
很让这个拉特兰人怀疑人生。
可也没人太理他的模样，楚信然已经回过身来看向那个工作人员，后者立马一个激灵的舰船加速，朝着路线上的城镇前进。
而远远旁观了对方操作的楚信然点了点头，便也没继续呆在这儿看下去的意思，直接回身朝着洞开的舱门走出。
这动静也让一旁的马蒂亚反应过来，看了眼那帮安静认真起来的工作人员，又回身快步跟上楚信然问：“你现在在卡兹戴尔没有别的线人了吗？”
“没有。”楚信然扭头看了眼他，回答的语气无比平静。
这幅平静只衬出马蒂亚脸上更加明显的担忧：“没有预先的情报员，在卡兹戴尔太容易出事了。”
“暂驻修整，补充完物资立刻上舰继续前进……”楚信然回过头去，继续朝着打算前去检查的舱室前进，“卡兹戴尔的无人区比你想象中还多，而我们的路线也确确实实远离人烟，这种时候最需要提防的不是人，而是天灾。”
“所以，我们最需要的情报不是关于人的，而是关于天灾。换言之，不是一般的线人，而是天灾信使。”
开始试着顺着楚信然的话语思考的马蒂亚抬手问：“那天灾信使呢？”
“没有。”
回答来的直截了当，差点没让这老骑士背过气去，就差骂一句「那你说个鸡儿」。
可惜就算是老地道的「名誉大炎人」马蒂亚也没有这么味儿正的粗口来爆，只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稍加思索，冷静分析，觉着这位权天使不该出这么大的纰漏，才开始试着问：“那你的办法是？”
“这艘陆行舰，很结实。”楚信然一面回答，一面按下了电梯下行按钮。
“啥？”马蒂亚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回答和问题有什么关联。
“很结实，经得起折腾……”楚信然笑了笑，在电梯轿厢洞开后踏入，按下楼层键再看着还在原地的他，“就这样……”
话落，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他与马蒂亚分隔开来。
前者愣愣的看着电梯门，后者正随着电梯楼层缓缓下拉而远去。
他要去视察一下舰体其他地方的状况，那位骑士副长自然是没必要跟随的，还不如回房间休整休整，以此应对去那所谓的塔巴镇着陆时可能遇上的麻烦。
反正他确实这般笃定萨卡兹的城镇多半会出事端。
从立场上延伸的地域黑，楚信然可以理解，却也懒得多说什么，直接用眼睛去看更实在，就像他眼下一个个环节巡视询问，再去给后勤部门确认采购清单。
顺便以这样的方式确认这艘陆行舰的状况，这可要比一开始上面发来的一个G的陆行舰资料压缩包要好理解得多。
——那玩意儿他看得头都大了，本来就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强行以自己的知识范畴去解读陆行舰的整体说明书是一种自虐行为。
所以他就翻了翻目录又根据目录翻了翻那些标了颜色的部分就放下了。
其他的不如去问工作人员，问完之后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准备一下出行的装备。
其实本应没什么特别好准备的。
三个月前的塔巴镇是线人离开的时候，而五个月前的塔巴镇是他自己离开的时候，换言之这座城镇其实是他待过的地方，他对那里有着一定的熟悉，而那里也该有人熟悉他。
既是互为熟悉的地方，那便要么是死地，要么安全区。
理论上，那里会是后者。
可也会有某些远道而来的外来人，将其变作前者。
所以楚信然和马蒂亚的反应都没错，那里本算是很安全，不需要担忧那么多。
可那里也会变得不安全，无法确认什么时候血魔会来人，也无法确认诸王庭是否会用他来做投名状，亦或者，那基本没什么交集的女妖之主是否也会有着动静？
他不明白，甚至觉着届时或许还会有与昔日故人刀剑相向的戏码，而对这种戏码，他是熟练的。
熟练地选择跑路。
所以陆行舰的结实很重要。
不过还是有着些微无可否认的的期待。
期待见到过往的痕迹，那是他希望见到的追忆。
若是连追忆的痕迹都没有，那才是真正遗憾的事。
这也是他选择这条航道唯一值得期待的东西。
.
“真是有够麻烦的啊，你在做什么？”
相较于十数公里外的荒原，塔巴镇的天空并不如何晴朗，阴云密布的天气却也适合某些人的出行，比如血魔，也比如女妖。
萨卡兹一族的诸多分支都不太喜欢日光，阴云是他们最好的伙伴。
不过当雨下起来的话，又会有人不太愉快。
“蛤？”摆弄着手机的女人疑惑看向那在屋檐下站着朝自己搭话男人，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听歌……”
“什么歌啊？”男人随意问。
“エミリーと15の約束。”女人一字一顿，有些磕绊的说。
尽管有些吃力，但也比男人那样完全不懂的家伙强多了。
“什么？这是什么语言，东国语？”
“嗯，殿下喜欢的歌，努力的拼过发音学的。”
一提到那个人，男人垂下了猩红的眼眸，又重新看向屋檐感慨道：“殿下啊……”
“殿下跟他学的这首歌，他是这首歌作曲人。”女人补充道。
“他还有这本事？”
“很早就就有，当初有些时候还会让人奇怪他背着大家写写画画些什么。”
“战场谱曲吗？”
“嗯，虽然他说自己是抄的，迷糊时候会说梦里从怪物手里抢过来的。”
“梦里的怪物……”
“当时都不信，现在想来，或许是邪魔。”
“那个时候就能对抗邪魔？不太合理。”
“是啊，但也不清楚，或许是单纯的谎话也说不定。”
“你觉得会是么？”
“我觉得他不会说谎。”
“战友的信任？”
“差不多。”
“嗤……萨卡兹佣兵能有战友情？”
“不在殿下这边的你们自然不理解。”
“而今在将军手下的你又在说什么？”
“呃……”
“没什么……”

NO.76:到哪都有‘深情’的呼唤
（看了眼上一章的弹幕，锡安主义指犹太复国主义，卡兹戴尔的原型很大意义上也是犹太教那波，有人考据特雷西斯兄妹的理念争端大抵是犹太教的治愈世界与复国主义差异，本文也使用了那种分析解读。
以及，希望今晚能在群里云到凯尔希。这类直播我喜欢直奔录播关键点，所以还是去跟人打双人成行好了。）
塔巴镇的阴云没有散去的意思。
阴郁的天空会带给人阴郁的心情，这句话也大抵没错。
不过说是如此，心情大条的家伙大抵也不在意什么天气，在休息的时候直接窝在破破烂烂的屋子里睡大觉，阴天反而能让他睡得更舒服，而自己这种倒霉蛋就必须得在这种天气下干活。
这样的倒霉蛋，也就是老乔斯，此刻的心情无疑是非常阴郁。
作为塔巴镇土生土长的居民，萨卡兹一族的长寿特质还没能在他身上体现，他才三十来岁，放在哪个种族都可以算是正常寿命，他的样貌也对得起这份年龄，算是无数同族之中长相不存在年龄欺诈的那一类。
只是如此一来，在同族之中还算是年轻，甚至在某些人眼里还是个小孩。
比如他的老板，便是个七十多岁的萨卡兹人，哪怕是七十多岁，样貌倒是和他年龄相仿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当他和他的老板站在一起，而老板又用招呼小屁孩儿似的语气招呼他时，那份违和感可不只是旁人才有，他自己更觉得蛋疼。
尽管同为长寿种族的一员，老乔斯也不太能忍受一个样貌年龄看起来和自己区别不大的家伙天天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只是今天的工作新鲜程度令他暂时抛下了对上司一直以来的别扭，哪怕对方大力拍打着自己的肩膀催促自己去干活，他都没有如往常那般立刻冒起些火气。
他看呆了，对那带着隆隆的震音开到自己面前的高大陆行舰。
尽管他在这座一度被战乱波及的萨卡兹小镇生活了三十年，「有幸」直接经历过那段对近代萨卡兹一族们而言最难忘的战火时光，更是瞧见过无数与战争直接关联的可怕器械。
却也只是远远的看。
他并未直接参与那场战争，哪怕是在这个「过着老实巴交小日子的镇民都能在必要的时候掏出武器」的地界生活了这么些年，他也很少直接参与那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相较于那些直接投身于雇佣兵事业的同族们，他显得太过平庸，像是任何一处聚集地中想过平凡日子的居民，甚至不太符合世人对萨卡兹人的印象。
可他却也永远记得，曾有一位尊贵至极的人对他的生活方式表示以赞赏，并希望他能一直有保持这样生活的余裕。
萨卡兹一族不应只有那种不断拼命的生活方式，喜好平静的萨卡兹是有的，喜好稳定的萨卡兹也是有的，就连想要救人，温柔和善的萨卡兹也是有的。
将族群印象刻板化，将整个族群拖入战争的狂潮以此展示族群的优势，其道路本身会导致的结果是难以承担的！
那位尊贵至极的殿下，曾经这样言辞激烈的说道。
那是他有幸觐见的话语，也是他有幸铭记的话语，在场的见证者并不多。
而那一幕若是暴露出来，说不得会给而今的他带来麻烦，他也并不曾像谁提过，哪怕是喝醉了酒也只字不提，只会在偶尔想到那件事时，心里很不舒服。
毕竟，那位殿下……她是真的离去了。
而对此，哪怕是他们这些小镇里的居民也丝毫不敢谈论。
那位殿下曾经在这里停驻过，得以觐见其尊贵的人也远不止他一个，可大家一直以来都不敢谈论，生怕哪天夜里被什么可怕的人抓去。
有人曾经目睹过，黑夜中展开的翼翅。
那是连萨卡兹人自己都畏惧的身影，更被外族称作魔族之中的魔族。
血魔，萨卡兹诸多种族分支之中，直接以魔相称的族群。
与实力无关，仅仅是因为其种群的特性最为贴近传说中的非人。
乔斯并不清楚从前镇子里的一些人失踪是否是那些同类所为，毕竟卡兹戴尔这个地方，有些人失踪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在意，也不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秘密的理由。
佣兵的生命如草芥，而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萨卡兹们之中又有多少是佣兵，连一起打工的同事都不一定清楚。
乔斯不清楚那些传闻的真相，不论传闻本身是否有着所谓的「证人」支撑，他也只在乎他看见过的东西。
比如眼下，他就能够亲眼目睹曾经在他视野的远方隆隆驶过，令他震撼莫名的陆行舰。
那是永远令他印象深刻的一幕，那样庞大的钢铁造物开动运转，简直就像他在斜对门的影像出租店里租过的一张移动城市移动录像那样令他感动。
能够意识到，除了手中那环绕在手中的，总觉得极限特别近的源石技艺以外，这世上还有那般强大的，用人力打造强大力量！
却也是萨卡兹们没能握在手里，总是在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人手里的东西，能让心情又重新阴郁起来。
其实不论是陆行舰还是移动城市，卡兹戴尔都是有的，只是像老乔斯这样一直都住在一个地方，平稳生活的人，很少看到，并且就算是听到外来人的说法也全然不信，因为诸王庭从来没有公开过那些事。
凡事都有两面，既想安稳生活又固执己见，那也就不得不在这方面糊涂些了。
老乔斯尚不知道这一点，他还只是望着那停靠在维修补给站前陆行舰发呆，然后刚被老板拍了一巴掌，让他去抱仓库里的源石液筒。
塔巴镇的维修补给站很难撞上一次这样的大生意，一座高速货运陆行舰的油料消耗抵得上好几个车队，若是有些损坏需要维修什么的，那可作的买买就更多了。
所以那位七十多岁的萨卡兹站长都要把脸笑裂了，哪怕对方一次性就能搬走这座补给站的所有源石液能源，他必须尽快去补货的忙碌也无法阻碍他马上就能获得一份巨款的喜悦。
只是他这份喜悦很快就被那些船员请来的舰长商量给泼上一盆冰水。
望着那尽管双角样式有着明显变化，可那张脸和那尾巴却还是那么好认的青年，表情僵硬，甚至不太能说得出话。
“好久不见，马塞勒斯站长。”青年抬手招呼道，话语是萨卡兹的语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礼仪把控能超过大部分落脚的商队，却完全无法给站长带来舒适的体验，只因为那张脸，因为他的身份，也归咎于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苍七……”
站长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这完全可以令他的员工们惊诧。
可眼下，他的员工们都被他打发去搬运源石液了，眼下虽然有个手脚最麻利的率先走出仓库朝这边看来，最先注意的也不是他，而是他对面的青年。
砰！
“喂喂喂！你没事吧？”
源石液桶坠在地上的声音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也包括站长和那陆行舰的舰长。
不过在这之前，准备交接的舰员倒是先上前抄着不熟练的卡兹戴尔语言招呼关心着，顺便帮忙控制住地上翻滚的金属桶。
“员工不够谨慎……”换做平日已经上前数落甚至破口大骂的站长，只是在青年面前回过头来，表情不太好看道，“让您见笑了。”
“情有可原，自是无妨。”
青年以古老的语言化用大炎的语序腔调回答，这让站长的表情有些怪异，其怪异的缘由并非是那份别扭，而是他竟理解了那话的含义。
分明那与他印象中的萨卡兹俚语有着相当的差异，不论是语法，还是发音。
提卡兹的语言具备力量，甚至能够直接编织作源石技艺，而今无根的萨卡兹人大多已经无法理解了，正如卡兹戴尔本土的萨卡兹人已经逐渐与时代，与周边邻国，甚至与自己的国家脱节。
可他们的血脉记得，就像他们朝夕相处的源石之中也铭刻着那些古老的东西。
“那……那么，那个……您来这镇子……”站长显得无比纠结。
而青年似乎理解他的顾虑，只是以那有些冷漠的语气道：“不会久待，休整一下就会离开，不会超过半日。”
站长也确实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所以……”话语间又瞥了眼那边那个还在推着推车陆行舰的萨卡兹员工，盖因对方老是看向自己的舰长，又重新朝着站长道，“本舰需要的资源应该有人报告了，我是来进行费用的二次商定的，听说你有些不——”
“没有没有，这次的费用完全没问题！”站长赶忙打住了话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真的没问题？”舰长诧异道，“我倒是可以理解这座小镇才发展起来没多久，有些溢价也是建设需要。”
“没问题，真的没问题！”
站长立马接口，神色紧绷到只让舰长有些怀疑。
“你确定？”
“确定，确定。”站长赶忙点了点头。
“好吧……”再三打量着对方那紧张而又笃定语气的脸，年轻的舰长有些无奈，朝着远处的一拨人招了招手，“财务你过来负责！”
复又招来一个人问了问：“备用能源补充大概要多久？”
“半个小时，但是其它物资补给可能要一个小时，后勤队伍已经出动了。”
“编一下信息，一小时后舰体全员到齐，过期不候。”
“好的！”那人用力点了点头。
“嗯，解散。”舰长也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就在站长那惴惴不安的目光中远去，和不远处街道上一个一直望着这边的黎博利人汇合，朝着小镇里处走去。
也让他松了口气，从那无奈又心碎的纠结中脱离开来。
以往这种时候是该大宰一笔的，否则回头大补货的时候讨价还价也得心理很不平衡。
可这位哪是他能得罪的？
若是宰上一笔，会有人半夜来敲他门。
若是反送太多，同样会有人半夜来敲他门。
都不是为了好事，都是来找她算账。
这特蕾西娅殿下一派式微却又没有真正断绝，特雷西斯将军势大却又没有明面出台的尴尬境地，正是让大家在对待那位赏金猎人时显得里外不是人，先把对方送走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别说站队了，扯上关系都有些麻烦，只希望今晚能够相安无事。
想想都觉得头疼。
也正是这无比头疼的时候，老板看到了一个刚从舰上走下的手下朝他欲言又止：“老板……”
“去去去，快去干活！”
头疼的时候还看到这家伙扭扭捏捏浪费时间就气不打一处来，周围可都在忙来忙去的运货呢，简直想让他把休假的那几个也喊过来！
而那被招呼的员工也只能纠结的望了望那青年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老板，垂头丧气的朝着仓库转头。
.
而另一边，和那舰长走的黎博利人打趣道：“挺有趣的一幕啊，那俩萨卡兹人可真是纠结。”
“俩？”楚信然有些疑惑。
“还有个员工不是么？”马蒂亚微笑道，“在能看到你的地方都在尽量盯着你，你可别说没注意到。”
“我以前在这里待过，这小镇有不少人都能认出我，他只是其中之一。”
“那你们的关系还挺纠结的？”
“没什么密切的关系，也没什么纠结的关系，纠结的是别人和他们的关系，大概可以猜得到。”
望着这街道上晃荡的行人，将那些警惕的、怪异的目光无视，楚信然的目光寻找着他想看到的超市，以及顺着记忆寻觅的那座旅店。
他最后过夜的旅店，因为一些事而记忆深刻，也不知道那家伙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类似的感触。
“什么意思？”同样目光四顾是注意着那些危险目光的马蒂亚不太明白。
“王女与将军都在卡兹戴尔这片土地上蛰伏着，让他们对我的态度纠结于好与坏之间，最终造就我宛如个瘟神的待遇……”
他一面说着，一面望向了这小镇的几个建筑高点，继而微笑道，“不过有这种纠结的人还算聪明，不聪明的人没有这种纠结。”
话落的三秒后，便有一道破开道路的裂口由远及近，骇人的声势直接惊走两侧的行人，只朝着前进的两人。
“你说这种？”马蒂亚问道，抬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
“是啊……”楚信然回答，继而抬手直接拍他肩上，将其推开的同时自己也往另一侧挪步，同时话语堪堪传来，“别硬接……”
裂口幽光，爆射而出，却又无功而返。
所有人的目光望着那裂口的起始点，一个肤色铁灰的健壮萨卡兹男人•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暗红色的纹身，手中持着一柄过大的剑刃。
“苍——七——我可等了你好久啊！”男人咧嘴，咬牙切齿的笑道。
“你认识？”被推开之后看了眼裂口又回头的骑士副长问。
楚信然瞥了眼他，又看向那个男人，冷淡道。
“不熟……”

NO.77:多说点话，也不能少打点架。
（饼很多，全讨论就字数太多了。总之，希望五一抽卡不会抽斯卡蒂，歪出斯卡蒂。
抽到了，但没完全抽到•jpg《矛盾哲学》没翻到群里某人发的新书评，倒是翻到个批评的长评，直接进行一个删除。）
“不熟！！真敢说啊！你这杂碎！”
在凶狠的咆哮谩骂中从地缝里抽出那柄过大的剑刃，健壮的萨卡兹男人目眦欲裂的瞪视着前方那瘦削青年。
“我的佣兵团！我的锻锤佣兵团就因为你们才支离破碎！你们毁了所有人的心血！还敢说不熟！”
“确实不熟，什么锻锤佣兵团？我从未听过这名字。”楚信然冷淡道。
“一年前！七月！”男人愤怒得直发抖，面部的血色纹路也在扭曲中散发着微光，身侧更是散发着相同色彩的气流，“你们那对狗男女在我佣兵团的驻地大闹！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和她的那张脸！竟然……还敢装作不认识！”
“呃……”青年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而一旁那之前还被推开的黎博利男人又重新凑近：“这怒气看起来不像胡扯啊，以前做的孽？”
“这次算是我被利用了……”楚信然抬手摸了摸下巴，望着那个那瞪着自己喘着粗气，并且重新举起大剑来的男人，招呼道，“那次是我被她带去你们驻地，是你们先招惹了她。”
“你还想说是我们的错！想让我们去跟那个娘们儿道歉！！”
男人怒不可遏，再次挥剑直贯大地，便又有一道幽光自血色而出，朝两人呼啸而至。
幽光之盛不如上次，可那突进速度却是远远超过。
但对楚信然而言仍然来得及，让他有着再一次将男人推向一边，自己朝着另一边转移的余裕。
这一次，那黎博利男人没有拔剑的意思了，而是非常配合的顺势转移。
尽管拔出武器对抗源石技艺算是相当常见的应对方式，而他又有着一直以来的丰富经验，可楚信然两次都是选择主动退却，俨然像是对方的源石技艺有什么不应硬接的问题，便也令他也选择谨慎对待。
而另一边的当事人，都已经迎来了第三道幽光。
比之前更为迅速，可当事人仍是游刃有余，甚至有着闪避间开口的余裕。
“我可没有让你们道歉，也没说是你们的错……”楚信然的态度依旧冷淡，这或许也得益于对方那根本不算难避的刃光无法给他明显的压力，“我只是提醒你可以先找罪魁祸首。”
“放过你就行了是吗！”男人咆哮，腔调满满的不信，身侧的血气愈加盛烈，也让那街道两侧的围观者稍微缩了缩，只觉得现在的位置可能会被波及。
“不论你是不是帮凶！你都逃不掉！你们毁了我的佣兵团！你们应该血债血偿！！”
血气随咆哮而暴动，尚在地缝中的巨剑被赋予相同的不详光彩，刃光自幽暗化作炽血，于下一秒化作接连不断的血光，交错合并，远比前两次细密且迅捷的刃光一看便是奔着必杀而去，也像是要逼出青年避无可避的极限。
青年也确实放弃了躲避，毕竟到了这一步再躲也太麻烦了些，还需要担些风险。
对方没有让他担风险的价值。
所以他抬手按住了身后的剑匣，剑柄立时弹射而出，被顷刻间覆盖的水流所包裹，再被他握住的那一刻，柔和的水流化作最为锋锐的尖刺，借由抖手的甩劲刺入地面已阻截那呼啸的血光。
一击即破……
令楚信然微微蹙眉，也让对方愕然中失色。
全然没想到能令自己心生统御感的强化力量竟是以如此不堪一击的方式，简直就像被一根针刺入的气球般炸裂的模样，却又结束的毫无声息，而今只觉得周围都在递来鄙夷目光，令他体会到许久不曾有过的羞愧。
可是，这一切怎么可能？！这才过了一年！当初的这家伙在应对弟兄们的时候都还那样的吃力！
“我不会逃，不是么？我只是想帮你梳理一个很重要的前后规矩。”
轻巧的一击破除了对方的杀招，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反握长剑的青年，仍是那副不想动手的模样，却也没有一开始那样的冷淡，像是打算好好聊聊。
“你应该先去找罪魁祸首，把她杀掉之后再来找我，毕竟你要明确一个点，我比她要强，先来找我的话，你这就大概率直接化作移动城市航道上的一捧土……”
楚信然遗憾的摇了摇头，“这可划不来，不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你那个碎掉的佣兵团。”
“呃……”那个萨卡兹男人沉默着，大抵处于一个心情无比复杂的状态，甚至没有看着他，而是望着自己脚下那被剑刃贯出的缝隙。
“先找W再找我，就算死在我手里，至少你先击败了她不是？”青年谆谆善诱道，“等你解决了她，我会好好等你。”
“呃……”男人仍然沉默着，但至少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了下他，又重新收回目光纠结了几秒，继而转身离去。
在一片嘘声中。
就同龙门市民那般，民风淳朴的萨卡兹镇民也热爱着看热闹，只是区别在于，卡兹戴尔的萨卡兹镇民会在看热闹之余，观察是否有着「加入」的机会。
换言之，有机可乘的话，他们不介意做一次「帮凶」，或是当一次渔翁。
至于两方谁对谁错什么的，这些人不是很在乎这些。
只是那「瓦伊凡青年」和「萨卡兹男人」的冲突这种状况就是他们最恶心的状况，雷声大雨点小，BB这么多，吼得这么大声，居然都不打生打死！
你说nm呢！你们这样也算是瓦伊凡人和萨卡兹人吗！.jpg；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周围为什么这么大的嘘声，而「呆」在里面一并看戏的马蒂亚也就在这时候重新凑近过来问：“这家伙不会又回过味儿来玩阴的吧？”
“不知道。”楚信然淡淡道。
“呃……”差不多感觉快习惯这家伙偶尔的拉胯回答，马蒂亚也不那么咋咋呼呼了，只是甩给他一个怪异的眼神，又问，“你和那个W关系很不好？”
“不好不坏，但他对付不了W。”楚信然直言，“我只是让那家伙别把麻烦甩给我，自己的麻烦自己搞定。”
说着，他又张望了一下周围，继而低声来了一句：“跟上，走这边。”
眼见他一马当先的朝着街道边缘走去，还有话想说的马蒂亚只想打出一个问号，但也不得不选择跟上，跟着他从街道边缘穿入小巷。
在那越走越崎岖，越走越肮脏的的小巷中跟了好一段，才忍不住想要开口问点什么。
毕竟这都弯弯绕绕好几圈了，对方也一句话不说，就算马蒂亚觉得这是在找什么特殊的老标记道路，好奇心也勾的痒痒。
他倒还不知道楚信然压根没在找什么标记，也不是在找什么隐秘的道路，他只是在乱逛。
照着能够避开视线，也足够隐蔽的方向钻，顺便展开对水汽的共感，就像蜘蛛展开了它的蛛网，等待着活物碰触蛛网传来的反馈。
转悠了两分钟，那反馈就来了，来的比预料中还多。
多到让他觉得不太行，于是又绕了几圈来筛人。
方才若是能有个自上而下的俯瞰透视视角，大抵能瞧见塔巴镇这座重铸的小镇那四通八达的出色巷道一度前前后后走着好几十人。
同时也正是这前前后后的好几十人在那复杂的巷道中传来行去，硬生生走出个迷宫路线来，而那作为领路者的楚信然和马蒂亚，却是一次都未曾撞见过其他人。
马蒂亚甚至一度觉得楚信然在带他走什么没什么人的秘密死地，以不断环绕的路线来达成什么仪轨前置。
拉特兰的前骑士副长知道，萨卡兹有不少那种麻烦又古老的的仪式法术。
但这跟我大炎的龙有什么关系呢？
楚信然虽然确实看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书，也或主动或被动的学了不少他这个「年龄」的人不太能接触到的知识，却也不代表他就要用那种东西。
事实上，他最不缺的就是用不上的法术知识了，不论是哪一族，哪一国的法术，追根溯源的古老皆是强大，也皆牵连仪轨，这并非巧合，而是那牵扯着复杂且大型仪轨的法术都理所当然的强大。
也是与楚信然没什么交集的强大。
仪式法术，需要花很大功夫去提前准备，既要人力又要物力，自然是与他这种孤家寡人无关的技艺，他所能做到还原的仅仅是那种最简单的仪式归类，比如大型的法阵。
也就是一开始他和马蒂亚从那边境小镇冲向接应的陆行舰时所用的天雷符箓。
长及十数米的符箓纹路以人力勾画自是吃力至极，但以他把控的水流却能顷刻成型。
液体的可塑性可以令他直接跳过冗长的法阵勾勒阶段，以地为黄纸，以水流为朱砂，以源石技艺本身的能量引导，再辅以复杂的印诀直接改变元素的变化，听来已是与学术主流的源石技艺相异的原理，却也是确确实实，得到了诸多测试验证的结果。
让他可以用源石技艺作为传统仪式法术的直达踏板，某种意义上算是了不起的突破创新。
只是有些鸡肋。
能做到取巧一个人搞仪式法术的大多都是些找到了更好办法的古老存在，而老老实实拽着一堆人复辟仪式法术的多半没那见识。
楚信然这种处于中段的状况有些尴尬，不过也是不少心怀创新的古老者都会经历的一个状态。
而他才18岁。
好似前途无量。
有不少人确实如此看待着他，就比如此刻楚信然停下脚步后，朝着一旁的马蒂亚提醒道：“停下，有人来了。”之后，那在他俩前方出现的两人，都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
“初次见面，苍七阁下。”
“你就是苍七？”
两种称呼方式，有着微妙差异的两种态度，女妖与血魔都算是在萨卡兹族群之中少见却又声名远扬的种族，这样的同时出现完全可以说是罕见，也让一旁的马蒂亚心头蠢蠢欲动。
作为前圣殿骑士副长的历史亲手斩杀过不少这两个分支种族，也深深对后者感到忌惮，甚至隐隐有些行程本能反射的地步。
不过还算可控，毕竟他都在龙门的平和生活中过了这么多年。
“这算是初次见面么？”楚信然望向那女妖，“五年前的罗德岛的舰桥上，你出现过不是么？”
“阁下的记性真好。”
“……”
女妖轻笑道，而一旁被无视的血族男人沉默着看着这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反而保持起了沉默。
“我只对十年以内的东西记得清晰。”楚信然不卑不亢的回答。
“但在那时候，我也确实未能同阁下有过交流，而今的正式见面，确实当得起一句初次见面。”
“那好吧……”楚信然并不纠结着一点的认同道，终于抬眼看向了另一位血族男人，又顺便左右瞥了眼周围那些没人清扫处理的垃圾与污渍，“只是在这种地方见面总不像是什么友好的拜访。”
“这不是你自己带我们来的吗？”
这话让三人都转移了目光，盖因出自那血族男人出口，而那男人开口后对三人目光的表情微妙变化似乎可以证明他其实有点后悔。
颇有种还是没忍住的模样。
但这话说得实在，他们可没有约过在这种地方见面，只是跟着楚信然走到了这里。
一开始那一群走在巷道里的人都是各怀目的跟在那两人身后，又跟丢了目标，就那样单纯的绕来绕去，被逐渐消磨了耐心地同时还撞见了彼此，怀着彼此警惕的心情又继续受了一顿折磨后先行选择脱离这片巷道，准备在外面再行调查，更为直截了当的埋伏苍七。
而真正有耐心的人，等到了苍七来见他们。
便是这女妖与血魔的罕见组合。
这样的组合没有想到，楚信然对那血魔的心直口快承认得如此干脆。
“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带你们来的。”
“但若非我察觉你们一开始做的手脚，我倒是会考虑一些更加正常的地方。”
“什么方面的？”马蒂亚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了，感觉是会打起来，也因为单纯自己没注意到的好奇，赶忙发问。
“刚才那个佣兵团长脸上的血纹，是这位先生做的吧？能被我一击击破的力量，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楚信然看向那男人，又看向了女人，“而女妖小姐催化了他的心智冲动，几乎完全控制着他的言行来试探我。”
“W还健在？”女人这么问，几乎承认对方的话语。
“为什么关注这个？”楚信然问，“我猜你和她也没什么交集，否则她也早该听过她抱怨什么。”
“我探查到的记忆不错，你和她的关系其实挺密切……”女人说，“确实没什么交集，我只是关心殿下周围的一切人。”
楚信然闻言一怔：“那她还真容易招一些极端粉丝。”
女人微笑不语，似乎并不否认也并不排斥这个评价，楚信然也就看向了她边上的血魔：“只是这位先生应该不算是粉丝一员？”
“我为将军服务……”男人不快道，“只是也不排斥殿下所言的愿景，哪怕那已随她的逝去而消解。”
“有人继承那份意志，所谓的愿景也不存在消解……”青年一脸认真地，反驳他的话语，“未来的模样千千万，只要有着向往，总能让它成型，哪怕只有几秒。”
压根没想到对方会一本正经的反驳自己，男人望着青年那认真的目光一时沉默后，才道：“我们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回答我们，苍七先生，这也是血魔大公与女妖之主想要确认的问题。”
“殿下的传承是否还在这片大地流传，她生前的杰作是否便是计划的一环，巴别塔是否真正被摧毁。”

NO.78:很有病。
（怎么还有数字id的书友在书评区叫我去看解密结果的，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发帖的瞬间就有热情洋溢的群友直接转发到群里，然后一天能看个四五遍，逮着还在发的群友喊火星人的东西吗。
以及……
草，怎么有人在标签里加yj文案，你们写长评的不能加一点符合公招tag的标签吗（半恼）；
通常来说，对波都是一件极其严肃且有来有回的行为。
摧枯拉朽的一种自然也有，只是并不常见，也完全不该出现在青年与那位寻仇的萨卡兹佣兵身上。
能量的感触很清晰，楚信然出剑的目的只是为了抵消对方的攻击，那是他对战局的估量，但结果却出乎预料。
柔和的水流在甩剑中化作锋锐的尖刺，一击打破了盛怒下的血色刃光，如此的轻而易举，方才令那时的他蹙眉，而后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在愕然中失色。
那个萨卡兹佣兵想不通，他却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一直以来，能被他的力量明显克制的东西只有一种，同时那种东西也算是朝夕相处，随处可见的那种东西。
——碍眼的黑质；
这玩意儿在这环境缺乏治理，心灵充斥伤口的土地上尤其密集与多样。
也是他自打踏足这里之后的很少露出欢快神色的主要原因。
当初在这里的时候，他还没有这样清晰的视界，而今踏足除了一种「原来这里这么乱吗」的感慨外，便只剩下了不适。
也让他不得不开启「隔离」与「清理」的模式，一路行来，那些靠的很近、阻碍道路的黑质悉数清理，常态维系着水流控制，连出剑也都下意识的带上了那份力量。
于是佣兵的技能一触即破。
除了击碎对方的自信心外，也让楚信然明白了那给佣兵加上不自觉血纹的血魔是哪一批人。
与黑质有着间接交集，与邪魔力量有着直接沟通的氏族，也是与那位传奇血魔大公有着直接关联的族群，背负着诅咒也对抗着诅咒的那群人。
考虑到血魔一族的主流作风与声名，这群精神状态本就不稳定的血魔大抵都有些不光彩的行为举止与经历。
但他们的存在本身亦是一种精神光辉的体现，以自己的血脉容纳那份古老深远的诅咒，恰如那位死后无数年才被拉特兰封圣的血魔那般。
是一种饱含悲意的牺牲。
只是这种体现在后代的身上愈发稀薄，兴许是理念的展现形式发生了些许的改变，那一族的血魔不仅淡出了大众的视野，还偶尔冒出些有碍祖辈风评的传闻，像是完全颓败了似的。
不过楚信然偏偏对这一支血魔的评价比其他大部分血魔要好。
因为这一支血魔不像他们其他同族那样老是望着些味道花里胡哨的血。
他们之中也没出什么「血液美食家」之流的奇怪追求，也就不会馋他身子。
恰恰相反的，他与这一族人的短暂的几次碰面中，这一族人都对他有些退避三舍的意思，曾经那场诸多萨卡兹在场的会议上，越是尊贵，越是高龄的血魔，站的越是离他远。
好像他才是什么声名狼藉的恶魔似的，分明这群萨卡兹对他的理解应该都在「当初在战争里面被打的要死要活还连•战友都没保住」的印象上，理应是个废物菜鸡。
嗯，楚信然一直是这么评价当初那时的自己，哪怕是现在也没改变。
正因为这种评价才无法理解那帮血魔的想法，却也因为那份无法理解而对其族群的特殊印象深刻，只是对方看起来实在有些缺乏礼仪，楚信然便在一开始无视了他，直至对方稍作收敛才将话题扯到了对方身上。
可这话题最终发展而至的主要目的，却是一个过于敏感的话题。
特蕾西娅殿下。
时至如今的卡兹戴尔，这个称呼、这个名字都是太多萨卡兹人心头的伤痛。
既是伤痛，便不便提及，也因是伤痛，因为那痛苦的制造者尚在这片土地暗中把控着局面，也不便让人提及。
哪怕是在这样不起眼的巷道之中，提及那个称谓的那一刻，仍会有人注意周围，生怕隔墙有耳。
但这其实是没意义的，楚信然很明白。
特雷西斯真身竟在维多利亚什么的，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可能性，甚至连他那些不少名义下的支持者也是一样。
大家都觉得特雷西斯将军既然击溃了特蕾西娅殿下的势力，就当把握整个卡兹戴尔的王权，哪怕没有真正公开宣扬下达过新的国策，也应当是在励精图治，蛰伏发展——
哪怕民众的生活根本没什么变化，相较于只是少了一个统合战争，而大大小小的争端依旧。
大家都认为将军在谋划一个大惊喜，根本不会想到那位将军已经转移到了维多利亚，甚至在那边暗中镬取了什么高位的权利。
只是从这个思路看来倒也没错，特雷西斯确实是在谋划什么大惊喜，所谓的励精图治、蛰伏发展也没什么冲突，唯一的冲突只在于他没在卡兹戴尔，他在维多利亚。
尽管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之流的本土官方组织还在继续运作，诸王庭之流的古老机构也仍在运行。
但卡兹戴尔与维多利亚的距离仍是注定了诸多不便，他们其实完全没必要搞得这样隐秘畏惧。
楚信然绕到这里只是不想让这镇子的镇民看见，一个小镇，一个民风沾点问题的小镇，消息流传速度也是很快的。
楚信然不想搞出什么幺蛾子导致不方便走，若是被那些镇民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陆行舰的物资补充容易出麻烦，直至现在，那些采购员的回归报告还没弄齐，这也是在这儿接见对方的原因之一。
“传承、杰作、巴别塔，女妖之主与血魔大公竟然从我这儿得到这种消息？”
楚信然的脸上挂着微妙的笑，像是讥嘲：“你们不该去问诸王庭？他们才是真正支持过那位殿下的人吧，甚至还是你们的「同行」。”
“阁下说笑了……”女人尴尬的笑了笑，“您也不是不知道诸王庭而今的态度是亲向将军，殿下的一切都成为被封锁与被阻断的消息，没有任何的——”
“我觉得光是问你就够了吧？切尔西•琼斯小姐，你曾陪侍于殿下的身侧，哪怕足够短暂，但以她那对谁都敞开心扉的性子，大抵不当存在连你的不知道的事。”
“呃……”这份话语令场面为之一静，而女妖小姐的沉默与表情僵硬更是让这份安静延长，而一旁的拉特兰人只看得满脸古怪。
还有一个从头到尾便是将军一派的血魔冷眼旁观着，看着这既像是殿下派互相拆穿内斗，又像是什么滑稽戏一样画面。
“阁下的话语已经证明阁下足够了解殿下，而我作为那短暂陪侍的判断便是苍七阁下，您一度赢得了殿下的信任，也赢得了殿下同伴们的信任，您曾有过加入巴别塔的机会，哪怕您那在那时选择了拒绝，但也仍有资格参与一些——”
女妖说到这里时，别有用心的瞥了眼那位血魔男人与对面一侧的黎博利男人，最后意味深长的看向那板着脸的龙族青年，“可能只能容许个位数人员知情的秘密计划。”
看起来当真像是同阵营互相出卖的丑态，让那一开始就欣赏支持者特雷西斯将军理念的血魔男人逐渐有些想笑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可悲。
作为血魔族群中的少数派，他属于一个更为贴近外界正常基准的性格与爱好，不像大部分同族那样嗜血残暴且极富恶趣味。
他也明白大公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派他作为使节去找苍七，免去其他同族大概率演化成见面打架的可能。
可他的这份正常也导致了他其实也憧憬着殿下的祈愿，也尊重曾经追随殿下奋斗过的人群。
苍七在其中的出力次数极少，但论功绩却完全谈得上佼佼者。
很多听过这人境遇的萨卡兹人都对其有着一定的尊敬，这些人也包括他自己。
怀着这样的尊敬想看到的可不是这幅互相急着甩锅的样子！
心头却只是徒增一些不快，若非心头还存着保持尊重才能建立沟通的前提，他早已忍不住出言甚至动手。
“就因为这种可能？我就得知道什么事么？”龙族青年仍旧老神自在道，“你们若是真正仔细调查过我就该明白，什么巴别塔，什么愿景，什么战争，我都不想参与。”
“我只是个赏金猎人，标注上的数字是我唯一在意的东西，正如你们萨卡兹的雇佣兵。”
他看着那女妖，又看向一旁的血魔，嘴角咧开个轻蔑的弧度：“谁会真正将信任交给一个雇佣兵？若是你们，会将一个秘密交托给一个明码标价的赏金猎人？”
“若我们只知道您是个赏金猎人的话，或许会被您说服，但您还是个守秘人，苍七阁下。”女妖微笑道。
楚信然仍是那副轻蔑的笑，注视着女妖，既像是在施压，也像是无所谓的等她继续。
而她也确实在继续。
“同时你还一度成为大炎的监察司，龙门的总警署处长，而今又是大炎的钦差大臣……”
简直像是在报身份证号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直观体现楚信然一直被人盯着的现状，最后做出总结，“那您有这么多的一面，总不该说自己只是个明码标价的赏金猎人吧？”
楚信然的笑容有些蚌埠住似的，抬起手来做出一个失传已久的高卢手势，像是服输。
而女妖并未就此放下优势，反倒继续紧逼道：“若您当真明码标价，那便报价吧，告诉我们那三个问题的答案，我还清楚的记得殿下当初如何评价您是怎么不可思议的人，一个恪求自己永远说真话的人，只能是一个总是语出惊人的奇特人物，因为他需要以这样长期的记录来证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同样真实。”
“您很少得到信任，而殿下，她会给你信任。”
“她的信任也给了你……”青年已是毫不掩饰的一脸冷漠，“你却用来辜负她的意愿？”
“我们各自背负着不同的信任，为了担负起自己承担的那份，我只能牺牲你的那份。”
“蛤？”这话让血族男人听不太明白，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倒是注意到了斜对面的黎博利男人有些恍然的表情，便莫名的心头有些烦躁。
只是不论他如何理解这种只有自己不行的氛围，那边都还在继续。
“哪怕我这边的将会摧毁特蕾西娅可能存在的心血？”楚信然强作冷漠道，只是这份强作也难掩些微怒意的展现。
敏锐的察觉到哪怕是而今这幅隐含着怒意的楚信然用词仍然很考究，那女妖一时沉默后，方才感慨道：“您说话真的很谨慎，殿下的信任果真没有落到空处。”
“而她信任的你却要一逼再逼？”
“出价吧……”女妖并不理会对方的反向质问，“还是说你要拒绝出价？”
“五十个铭牌，要无名的萨卡兹。”楚信然冷淡道。
同时也显得果断。
这样的果断，能让三人都是一怔。
“这么便宜？”看了老久戏的血魔男人更是诧异。
“这只是个开口费，懂么？”楚信然冷淡道，“不代表消息本身的价值。”
“呃……”女妖沉默着，从衣兜里摸出一叠的锈蚀铭牌，一一点数，看起来还挺节俭实际的只摸出五十枚穿成串丢给了楚信然。
楚信然抬手稳稳接过，扫了一眼，便抬眼回答：“我不知道。”
经典优质解答，直接让某些人无法接受。
“你！”
血色涌动，被情绪激活的血脉本能甚至不受控制的伴随着低喝扩展，然后被对方侧身抬手点出的食指水流直接击破。
画面还颇有些滑稽，就只是青年抬手比出个手枪的手势，朝着他的方向点了一下，就看到一道突然浮现的「水箭」击碎了血雾，连带那血雾围绕的男人也在怔然中失神，站立不稳又晃了晃头。
抬手扶额望着那正缓缓垂下手的青年，指缝中泄露的血色双眼已是野兽般的竖立。
楚信然并不在意他那被激活的血脉，只是回头看向那女妖：“这就是我的答案，真话。”
“进一步提问的价格呢？我要换个问法……”相较于血魔的激动，女妖显得反应平平，“比如，我要问魔王是否得到了继承。”
“特雷西斯的头，给我。”楚信然冷淡道。
这话直接要让血魔垂下扶额的手来，目欲喷火，却又被女妖抬手阻隔，手掌间有明显的淡紫色氤氲覆盖让他冷静。
“这是你的意气用事还是暗示确认？”
“我说过了，明码标价，信息的价值值这个价……”楚信然冷淡道，“不论是有还是没有，我觉得就值这个价。”
“苍七先生，别逼我们动手。”血魔男人的火气又有些压不住了。
“你这状态还能动手？还是说你们打算一起死在这里？”
楚信然皱了皱眉，在他皱眉的时候，仿若海潮的流水声在他的身后时隐时现，空气也跟着出现了些许的降温。
刚才击碎血雾，散落在地上的水迹正重新汇聚，同时汇聚的，还有他身后半透明一般的巨大蜿蜒。
小小的巷道容不下它的身躯，可也正因此才显得压迫感十足。
威胁，再明显不过。
而面对这份威胁：“走！”
女妖直接拽着血魔的手腕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
那方才的一切也都消散结束。
看了一整场的黎博利男人这时候也只能这时候才能走近他边上，拍拍他的肩：“完事了？”
这一走近才注意到他正垂头望着手里的一串铭牌，好像在点数钞票似的，一枚一枚的翻看。
马蒂亚在一旁跟着看了几秒，隐约看出牌子上的纹路好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根本不是那种锈蚀的名字时，正在点数的手又猛然顿住，直接将其攥紧揣入了兜里。
并且楚信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别看了，与拉特兰无关，该考虑走了。”
马蒂亚沉默着与他对视了几秒，耸了耸肩，走在了前面。
然后隐约听到走在后面的楚信然好像嘟囔了一声什么：
“真是病态。”

NO.79:你以为是土葬，但其实是水葬。
（呼唤五一到来的日子。）
狼蛛、夜枭，这样的名字在这片被称作泰拉的大地上一样有着对应的生物。
同时也能是某些人一时兴起给自己命名代号的意象——被蚀刻在铭牌之上。
相较于那些太容易被斑驳的代号名称，蚀刻图案的主意算是相当不错的，只是需要额外耗费功夫。
很少有人会在雇佣兵的狗牌上耗费太多功夫，除了雇佣兵自己。
可萨卡兹雇佣兵着实无法论作自爱的典型，尤其是在那场魔族战争之中的萨卡兹佣兵。
被战场裹挟的不论是士兵还是佣兵，其本质都是浑浑噩噩，指望他们考虑什么把自己的铭牌弄得漂亮些，这本身颇有些天方夜谭的意味。
所以这些牌子的主人不是萨卡兹。
黎博利、鲁珀、阿达克里斯、萨弗拉……被卡兹戴尔战场吃掉的生命并不局限一个族群，正如埋葬于这片大地中的骨血各不相同。
通常时候，楚信然都并不在乎这片土地死了哪些人，而那些被他拿到手里充作货币的识别牌又曾经属于谁、代表着谁。
都只是货币罢了。
用来充作不想携带赤金、也不想携带精炼源石锭的人可选择的第三硬通货，疤痕商场永远收购这种东西以满足一些扭曲收藏家的长期需求，算得上价值稍次，却又无比便携的货币。
用遗物充作货币，疤痕商场的臭名昭著正是在这样对战争与性命明码标价的冷酷无情，却被萨卡兹佣兵们视作理所当然。
在这些铭牌的主人们看来多少沾点那啥。
而说到这里，便也差不多能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这些铭牌属于来自其他国家与土地的雇佣兵，是一群与萨卡兹风气与文化格格不入的雇佣兵，同时也是死在了这片战场中的雇佣兵。
也是曾经那支运送队伍的雇佣兵。
换言之，苍七昔日在卡兹戴尔时的队友。
那时候看起来年纪最小的赏金猎人，混在一种雇佣兵之中既青涩，又累赘，却又是唯一一个活到了现在的家伙，只能凭着这些牌子望见那在灰头土脸的往昔。
望见那些家伙之中有人嫌弃自己却又忍不住教导自己，有人一直游离在队伍边缘却又在他望见尚不可承受的异质时压制了他的行动，使其冷静度过那片短暂的疯狂期。
在那一片片糟糕的回忆之中偶尔能抠出些这样还行的片段，而这样的片段能被这些识别牌轻而易举的从脑海中扯出，扯得生疼。
“舰长……”
被打断了思路，也被截断了眉角的抽搐，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那低声呼唤自己的舰员，对方手里正端着几页叠好的文件，“我帮后勤部送来的采集报告。”
这位佩洛舰员似乎察觉到自己打扰了什么，头顶的双耳都在话语间抖了抖，目光也有些惴惴。
但这位年轻的舰长却没什么在意的意思，只是接过报告，目光一路下行，几页纸很快一晃而过，点了点头：“没什么问题，报告完就休息去吧。”
“是！”
舰员立马立正敬礼，还有着蛮大的嗓门，让楚信然略显诧异的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又转悠过来的马蒂亚凑近过来问：“怎么了？那佩洛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楚信然望着对方的身影逐渐拉远，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给我安排的船员里还有军队里的家伙。”
“大概觉得警备力量越强越好吧，反正你们炎国人就是在这种地方过头。”经历了上一次对答的拉特兰副长感觉已经抓住了炎国人的心理症结。
“或许吧。”楚信然点了点头，其实也不怎么在意。
拉特兰距离大炎太远了，就算有军人容易落下口实，引爆争端，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更何况眼下的拉特兰自个儿还有些事解决不了。
天塌高个儿顶，这艘陆行舰从生产到投入使用，再到船员安排都有玉龙印盖章，出事儿就让烛阴去顶，没什么压力。
真正有压力的应该是这个黎博利人才对，可这个黎博利看起来很有些没心没肺的模样，甚至还一脸没好气的还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把识别牌。
也有些敏锐过头了。
“我说，这一叠牌子，你其实认识吧？”不仅敏锐过头，还真就敢问。
“那又怎样？”楚信然冷淡道，“个人隐私问题，更细可不方便回答。”
说着他便转身准备离开，可那骑士副长又紧接道：“身份可以是个人隐私，可那女妖在牌子上留下的诅咒标记可不是假的吧？”
楚信然驻步，扭头朝他看来，等他的下文。
“那些女妖的把戏对我来说再明显不过，五十个牌子之中有十几个都带着不同的诅咒，那是从堕落魔鬼手中夺取的力量，你应该将它们全部销毁，否则迟早会被诅咒缠身！”
“不必担心，我能净化那些诅咒……”青年冷淡道，被扩张的血色占据的眼瞳中映出男人身侧环绕的黑质，抬手泛起的水花在摆手间将其粉碎，为对方带来短暂的轻松实感，“你该试着联系你的同僚了，马蒂亚，很快我们会经过瓦蓝登湖，在那里，通常网络与电子通讯的信号能有些好转。”
几乎是在配合他的话语，话落的瞬间身处陆行舰中的所有员工都能察觉到脚下的震动与淡淡的嗡鸣，那是陆行舰的引擎发动的证明，也证明楚信然方才吩咐下去的传令人已经将话带到，确认后勤部门的各资源采购补充完成后，司令室立刻下达了启程的指令。
刚开动时的震动与噪音是不可避免的，之后就能安稳许多。
“瓦蓝灯湖那边不是一片废墟？”马蒂亚知道楚信然是在转移话题，可也不得不上钩，毕竟联系同僚这件事对他来说同样要紧，不论是确认这几天过去之中的拉特兰局势，也要顺便报告一下卡兹戴尔这边的怪异状况。
萨科塔与萨卡兹，拉特兰和卡兹戴尔，这两个种族，这两个国家，表面缺乏交集，暗地里却从未停止过彼此的试探。
只是关于这一点，他其实还应该朝着楚信然弄出更为详实的情报，可他也能看出对方的不配合。
接下来的路还要一起走，还是明智一些比较好。
“废墟之中也不全然，还是能有些留下的东西坚持运作着，这么说你理解么？”
“那片废墟里还有个信号基站？不，不对，信号基站的话就不是单纯的强化信号了，那里……”
马蒂亚还在那思索着，而楚信然已经重新迈开步伐，懒得管他最后得出什么结论，反正没有给他实地考察的机会。
某人在废墟里建立的秘密发报站还没到真正需要用上的时候就不要去碰了，好歹也是难得的心血，在卡兹戴尔这种大片鸟不拉屎的地方建立这种私下的东西可不容易。
不过也正是那样一个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萨卡兹佣兵才能和他们聊得来，才能在而今仍然和他保持联系。
只是现在也确实联系不上，能联系到的，反而就是方才和他互相背刺的女妖。
就在他手中那串重新捞出来的记号牌上，那被马蒂亚提醒的十几枚记号牌上，被水流涤荡的是诅咒最终汇聚成古老的提卡特单词，其发音像极了数字本身，按照顺序组合排列之后所得到的，便是一排非常直接的号码。
彼此都在演戏，却也在本色出演，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在假戏真做。
楚信然很确信切尔西•琼斯的心理有问题，方能让他在最后还慨叹一句：“真病态……”
特蕾西娅真就能吸引一些精神超常的家伙，虽然自己可能没资格这么说。
只是而今回过头来，看着那一串被他敲在手机里的号码，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打。
有点不想跟背刺过自己的病娇聊天，虽然对方病娇的症结又不是自己，但聊的东西可不就和症结息息相关么？
可是以这种方式传递的号码八成也是有什么要事，尤其是还瞒着血魔，便大概率和那症结有关。
沉默地看着手中铭牌，又看了眼自己手腕内侧的鳞片，楚信然叹了口气，终归敲下了那个号码。
还是打吧，趁着还没完全远离塔巴镇，这在卡兹戴尔境内的通讯还算稳定。
比起稳定，更出色的是接通速度。
“苍七阁下么？”
音质略有差异，却也仍然可以听出是那女妖的确认声，站在陆行舰第二层外部通道的楚信然，望着那玻璃壁外的厚重乌云应答：“是我，那血魔走了吗？”
“垂头丧气的回城堡了……”女妖的声音能听出些许轻快，“您或许也该对他关心点的，那群吸血鬼里难得有个还算通情达理的家伙，万一因为今天的见面也变得和他同族一样偏激可不太好。”
“身负那样的血脉，最终的结局不是残暴便是疯狂，那不是我能决定的。”楚信然冷淡道。
玻璃壁外已经开始黏覆残留起了水珠，那阴了不知多久的云层似乎终于决定降雨。
这雨无法洗清这片大地，连雨水本身都有些浑浊。
干净的雨只在数年前下过，就在那塔巴镇，仿佛能看到那个总是在笑的家伙在雨里笑不出来的样子，也不肯承认自己哭了。
望着这样的窗外想起那样的雨景，便仿佛还能看到那家伙站过的位置，一脸执拗的瞪着自己。
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对彼此都是如此。
这些萨卡兹的心理有些毛病，可自己也经常如此吧，尤其是站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
醉酒、滥杀、放任，仔细想来自己而今严格把控的这些都是因为在这片土地犯下，有过经历才会后怕，却也有过挣扎才能脱离。
病人会和病人混在一起，正常人就该和正常人待在一块。
“您的态度还是这样冷漠啊，但至少拜蒙大人的眼光没错。”
楚信然沉默以对，女妖提及的称呼让他的眉角再一次抽搐，他已经太久没听过那个名字了，那个曾经让他一度仇恨却又认知到自己弱小无力的男人。
数秒后，他才重新开口，望着窗户密集起来的雨滴：“有什么实际的话赶紧说，我要离开城镇了。”
“其实我们一直知道殿下有个继承者，就在巴别塔，或者说，就在罗德岛。”
“然后呢？”
“有个年轻人，有个被拜蒙大人教导过的年轻人，也是我等领袖欣赏的年轻人正在罗德岛协助着她，我们希望你能为其做些掩护，让他的身份至少不要太快暴露给那些在罗德岛的同僚。”
“女妖之主还没放弃么？”楚信然皱了皱眉。
“就连诸王庭都还未真正放弃，我等又怎会服输？”
“诸王庭……闪灵她们是被故意放任的么？”
“魔王的麾下会在罗德岛重聚。”
“那里不是卡兹戴尔的王庭，甚至可以说，有着太多的定时炸弹。”
“所以才需要隐藏，我们无意裹挟新魔王的意志，也不敢违逆那两位与殿下同行之人。”
“所以你们选择来拉拢我？”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又重新朝着电梯口走去，按下的楼层是朝着顶楼，而洞开的电梯楼层里有着两位另外的员工以及阴魂不散的马蒂亚。
当然，阴魂不散只是个形容词，事实上马蒂亚望见楚信然端着手机进轿厢的模样，脸上是和其他员工无二的惊讶。
不过倒是无人问候，毕竟都看得出来他在打电话。
“您依旧心系殿下的一切，我等是您天然的盟友——”“那你们就该直接去联系凯尔希和斯特凡诺，而不是在小圈子里面再套小圈子，你们是伦蒂尼姆的女学生社交吗？”
这番冷言让轿厢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员工只是因为舰长的语气之冷漠，讽刺之辛辣，而拉特兰人是因为那话语中的两个名字。
“只是出于谨慎！”电话那头更是激动的反驳，尽管听不太明白这种讽刺，“就像您战友的铭牌早已备好，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您回到卡兹戴尔！”
电梯门洞开，有人离开，而有人继续等。
楚信然在继续等，马蒂亚似乎也突发奇想似的站在角落靠着墙壁，悠闲地望着楚信然的背影，似乎是在想看他要搞什么。
这电梯继续上行就是甲板了，现在的外面可是暴雨。
“毫无意义，这样的谨慎只能说明你们的畏惧，你们知道不会被接受，而我的态度和他俩一样。”
“苍七阁下！”
女妖激动的喊道，而楚信然的语气依旧漠然：“我会将这件事告诉他们，你们也可以决定到底要不要将那个年轻人的代号告诉我。”
在马蒂亚无法悠闲的注视中，楚信然走出了洞开时带着风雨的电梯门，在所有雨水的退避中放下了手机，举起了左手中拎着的铭牌串。
十几枚识别牌被极快闪没的水流截断了串联，被他甩手洒在了陆行舰后的土地中。
“你这是？”
马蒂亚愣愣的看着他在雨中矗立了十几秒后方才走回轿厢，打量着他有没有哪里湿透，然后不得不承认他居然没被雨淋到的事实。
分明电梯门打开的这一小会儿，他自己正面都被打湿了，还被冷风吹得有些哆嗦。
不过意外的是雨水还蛮干净的，和他印象中的卡兹戴尔雨天不太一样。
“他们没有像样的尸体建设墓冢，我曾经按照他们的规矩把他们葬在了航道之中，也就是方才开过的这里。”楚信然垂着头，正以蛮力强行将断开的钥匙串给拧上。
马蒂亚看着他那青筋毕露的手，皱了皱眉：“你一开始规划路线是打算祭奠他们的？”
“是啊，现在有牌子就更好了，那是比什么衣衫更实际的墓冢。”
“可能会被人发现捡走哦。”马蒂亚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这种在航道送葬的规矩并不少见，马蒂亚可以理解，但别人都说撒的骨灰什么的，也不值钱，但也有真撒了些之前陪葬品的家伙，被人捡走也不奇怪。
可楚信然像是一点都不在乎的，先点了个2的楼层键，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然后才摇了摇头。
“水流会带着他们沉眠，没人能够打扰。”

NO.80:不经意间，你会发现。
【Gods are warring】
诸神还在纷争；
【Sorrow neverending……】
悲伤永无止境；
【Endless chaos for an eternity……】
无尽的混沌即是永恒的存在；
【Welcome to the abyss……】
欢迎来到深渊；
《God in Fire-arrange-》的歌词，一部游戏插曲的内容，同时亦是某个已然匿迹的古老宗教铭刻于另一种层面的壁画文字。
——正竖立在那身着白大褂的男人面前。
以一道巨大的界碑形式。
那界碑之后，则是以一种漫长的，久远的黑暗形式存在着，横亘在那片色彩纷繁、时刻变化的土地面前，无法洞彻的黑暗，深不见底的空洞，以一种超脱五感的方式被感知。
就像是……那只是一种感觉。
双眼无法确认其存在，双耳没有任何的反馈，鼻端嗅不到任何的异样，抬手亦是触不到那漆黑的现实。
可它确实是安静的沉浸在那里，哪怕男人闭上眼睛，也能察觉到那份骇人的异样。
好似漆黑之中隐有他物，有着无数伴随海潮之声的水泡不断上旋，每一刻水泡的破裂都让漆黑的空洞中回响着悲鸣与惨叫，可在那同时，破裂的水泡之中还映出了一颗颗庞大而又狰狞的眼瞳。
自破裂的水泡中展开，自漆黑的海潮中伸展，然后瞥见——
瞥见了那站在陆地之上的白色身影。
正欲细窥究竟，却又见那白色身影消失，令其疑惑的收回了目光，重新归于海潮的沉睡之中。
而自那光怪陆离而又精彩纷繁的陆地之上的，那身着白大褂的金发男人正倚靠着一道半风化的石碑，剧烈的喘息。
双目涣散，瞳中无光，其倚靠的姿态与其说是轻松，不如说是瘫软。
只是这样的休息时间持续并不长久，很快的，他又被莫名的冲动所驱使着强撑起身体，离开了身后的石碑。
这份离开的时机恰到好处，因为就在他离开石碑的下一秒，那石碑探出了锐利的肢体，凹凸不平的风化顶端探出一支无神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周围，也像是什么都没看到。
只能从它那肢体的晃动看出无神智的茫然。
只是哪怕是无神智的茫然，那挥舞肢体的动作依旧划拉出一些尖锐的风声，证明其不论是否具备心智与意志，都有着足够危险性的事实。
这里就是这种地方。
没了倚靠之物的男人强撑着身体走出了两步就倒在了地上，喘息声仍旧不止，甚至主动松散着白大褂以暴露更多的肌肤来满足体表的散热。
他汗流浃背，又手脚酸软，还浑浑噩噩，与之前的从容判若两人。
这一切只是因为方才那一次对视。
可那样的对视放在而今又像是种幻觉，毕竟他「眼」前再无那样的黑暗，不论是睁眼还是闭眼。
带着些许嗡鸣的耳边也再无那样的海潮与气泡声，更无刺耳的尖啸与惨叫。
只有那份击碎心智的恐惧仍然残留于心头，让他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分明算是俊朗的面容上满是介乎恐惧与愤怒的狰狞。
可就算是张开嘴也发不出什么切实的怒吼，反倒是一种听来便觉弱小的「呜呜」声。
“目标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似乎连人格都被泯灭了。”
“本能还在，还需要警告吗？总觉得不加干涉他还会本能的靠近那块奇点。”
“发色泛白，服装变化，目标似乎还残留着恢复能力，是否继续引导？”
“凯尔希医生？”
没有得到回应的观测员们疑惑地看向那似乎走神了的女性，而后者也确实如此一般的，自那满是漆黑与白点组成的像素画面中回过头来：
“啊，抱歉，继续引导，重回梦境。”
“目标的本能反抗出乎预料地剧烈，这样下去这个人格真的会崩溃……”有人担忧道，“他这种状态再回梦境可能被大量的信息流淹没。”
“可这也是唯一能让博士恢复的办法啊？他不去回溯梦境去链接意识帝国又会本能朝深渊探索，到时候又被碾碎临时人格，根本就是死循环！我们这都重复多少次了？！”
“请注意用词！是目标不是博士，现在屏幕里的这家伙不是拜托过我们的博士，他只是个过去的影子。”
“说什么蠢话！过去的影子也是博士的一面！他不论变成什么样都是博士！”
“当初设立规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博士不希望我们将对他的印象代入这份探索之中！”
“好了都停下！吵闹什么！”
开口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可那冷漠的语气与有些厌烦的表情仍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噤声看去，无比形象地塑造出罗德岛医疗项目领头人与最高管理者之一的威严，凯尔希医生的威势不论是对干员还是同僚都同样适用。
“既然有规定就按照规定，这既是探索，也是实验，严格遵守实验规矩。”她说着，再次瞧了眼那无屏幕中的黑白像素画。
即便是去过那片世界的凯尔希也很难通过这种东西来重构斯特凡诺身处的画面，更别提这些只是负责观测与引导斯特凡诺身体状况研究员们了。
可在而今的这片大地之上，能够仿制出这样一台窥视那个「世界」的设备便已然算是极为不易，就算是这样含糊不清的画面也是了不起的帮助，实在是没什么好挑的。
除非让生物去做人肉摄像头，否则以现今的科技，机械能做的极限也就那样，深渊的科技太过深奥，就算是惊险碰触过的可露希尔也仅仅是搞出几台智能机器人便停下了研究。
那个平日始终没个正行的血魔，唯独在这种时候倒是无比明智，提前察觉到了这个领域继续迈进容易出现的问题就干脆先停一停，人类自找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能少一个都是好事。
“激活PRTS辅助功能，塑造深渊环境，引导目标抵达。”凯尔希下达的则是这个指令。
“啊这……PRTS的常态参数都是从深渊镬取的，而今用PRTS再模拟深渊……”有人一时语塞。
“有什么不行吗？”
“PRTS可能做不到，需要的数据完全不够。”那人如实表达忧虑。
“PRTS没问题，数据是足够的……”凯尔希淡淡道，“拟造深渊数据库，本就是很早设立的项目，去做吧，它没问题。”
既然都说到了这一步，一开始的反对者也只能沉默了几秒后，在信任与敬畏下选择遵从。
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而她也走到了那些繁杂的仪器另一端连接的机械床铺上，望着那份密闭空间中沉睡的身影，又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
手机没有连接网络，这个房间内的需要早早屏蔽了任何设备的外导。
所以她摸出的手机也只能看到过去的信息，也包括半小时前她在罗德岛本舰走廊上收到的短讯。
预料之外的一段短讯，尽管短讯内的所谓秘密其实是她早就有所了解。
但那些家伙找上楚信然的行为，还是令她意识到了她和斯特凡诺的立场表现，以及罗德岛的立场表现在这些人的眼中已经朝着不可预知迈进了。
这对一个制药公司来说并不算是好事——尽管公司里有不少员工们自己都不觉得罗德岛是家医疗企业。
或许罗德岛近期的行动应该更多地朝着医疗方面倾斜来固定证明一下自身的立场——这是作为罗德岛最高管理者之一需要考虑的方向。
而作为个人需要考虑的，则是楚信然都被这些人找上，便足矣证明那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同时，那完全不怎么透露个人意愿的短讯也让她有些在意发讯人的想法。
很多人都觉得凯尔希医生忙碌的太多，考虑的太多，大概没什么时间浪费在一些回忆上，可这些忙碌与考虑何尝不是因为沉浸在回忆才会坚持到底？
她正是立足在过去的教训之中望着前路，而的时候，她还会追溯更早时候的回忆。
可却看不清。
就对过去的记忆这一点上，凯尔希、丹尼尔、楚信然，这三人都是同类。
普通人的记忆都有局限，或多或少都会忘记些过去的东西，而这三者的异样之处便是一大片的，有明确界定区域的遗忘。
饶是各自年龄不同，造成原因不同，其遗忘内容的感触看法也不同，他们也都确确实实在这一点共感共通。
打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区别只是，楚信然能在异样的梦中找寻过去，斯特凡诺也能在意识帝国中拉扯过往的碎片乃至自身的梦境，而她却是毫无方案，没有办法。
她能追溯的方式，最靠谱的竟是从他人的视野中瞧见的自己，而那所谓的「他人」，一直都在越来越少。
自那悠长的岁月中见证一切，那样的人只能是越来越少。
唯一值得庆幸的，唯有这一次的旅途，或许能让记忆前所未有的清晰。
只是抛开这些来的眼下，她扭头重新回顾那屏幕中的黑白像素画以及周遭迅速记录的文字，确认斯特凡诺已经步入PRTS构筑的拟造深渊数据库中，便也认真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前，准备全身心的投入到手头的事务中去。
对丹尼尔•斯特凡诺的「深渊拟造探索」，回溯这颗星球古老过去发生过的人类历史。
不论是否亲身参与，那都是那个男人与那样的文明共生过的一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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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新的小说，叫做《升灵册》，他的上一本小说你听过吗？叫什么《明日方舟》。”
卡兹戴尔西南部，相距瓦蓝登湖三十里外的荒土小道上有着一座孤独的陆行舰在航行着，而说出这句话的人，正半躺在这座陆行舰第三舱室的休息室沙发上，看起来倒是无比休闲。
“为什么取这么怪的名字？什么类型的小说？”楚信然端着一本当初还没看完的《年关轶事：多国灾害史考据》，同样是以无比休闲且狂放的坐姿坐在沙发上看着，交叠的双腿随意地架在桌上，显现出在这枯燥的赶路过程中愈发消磨的礼仪。
“科幻小说，在哥伦比亚吃的蛮开，这名字啊，挺有深意的。”
马蒂亚端着那本封面印着《升灵册》的书，似乎是因为刚联络过拉特兰而显得心情不错，还暴露出了自己没事就喜欢看小说的爱好。
他是来这里翻书架的，而楚信然则是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干脆又翻起了那个可以被他用来当灾难科普的杂志。
两人也算是各自都有书看，又都有些分心的聊着天，在这种完全鸟不拉屎的地方乘坐载具就是这么无聊，甚至连袭击车队都没有。
一大片的荒芜土地，还有一大片没有清理的垃圾，陆行舰倒是能够直接碾过去。
可若说一般的载具免不了东盘西绕的受折磨，更别说地面的颠簸。
所以这条漫长且开阔的平原竟然没什么人烟，只有些不知道怎么活的感染动物时而冒出，以证明大家没有跑到什么真正的死地里去。
“科幻？通往明日的方舟？”楚信然望着那描述萨米寒灾的不清晰插图，随口问。
“明日啊，还可能是另一颗太阳哦，就像晚上的两颗月亮一样。”马蒂亚饶有兴味的说。
“那是本纪实科幻，从泰拉大陆的地图畅想一个有边界的世界，一个星空剧烈变动的世界，通常两种可能。
要么是星球上的巨型人造庇护所度过了几万年，要么就是在星空间航行以至于星辰移位，导致星轴偏移……”
稍微放下书来的马蒂亚腾起手比划着，显得非常忠实书迷的模样，“第二种还有国际占星协会的预测做考究，这个作家简直在写学术论文。”
“有没有可能就是占星师写的？”感觉这人没说到重点的楚信然翻了一页，看着上面描述锈锤的内容，没好气道。
“不太可能，这里面提出的一些理论是占星师不信的……”
马蒂亚摇了摇头，哪怕是楚信然这么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也还在兴致勃勃道，“比如那个叫氪闪的，说什么现在的星辰黯淡就是因为是发光的星球能量爆发，原本的泰拉原本没在现在的位置，但是发光的星球能量爆发所以要建设方舟脱离。”
“明日方舟的方舟？”楚信然淡淡问。
“是啊，冲向星辰的方舟啊，够科幻吧？”马蒂亚自豪得好像那书是他写的，“接下来的理论就是更离经叛道，是说方舟的速度无法超越光的速度，所以星球能量爆发肯定能追上并摧毁方舟。
除非在飞行过程中提升科技层面，把飞船速度提升至接近光速，这样收到的冲击才会变小，甚至得到保护。”
听到这一步的楚信然陡然放下书来：“有人能想到光速脱离超新星爆发？”
“超新星爆发？”马蒂亚愣了愣，“什么超新星爆发，星球能量爆发吗？你在哪听过类似的学说？”
“没什么……”楚信然收起摆桌上的腿一跃而来坐在了对方边上的沙发上，“继续说，你说的那本小说没结束吧？”
而马蒂亚疑惑地端详着这家伙认真的脸，也稍微收起些随意的坐姿，坐正说道：“在航行途中紧急发展科技，逐渐增加飞船速度的方舟，时间参考会发生变化，内部只是度过了几百年，外界几万年就过去了。
所以才会有偏移了上万年的星图，而源石则是失控的纳米机器人，整个泰拉大陆都是时代飞船的纳米机器人塑造的生态圈。”
“纳米机器人？”楚信然皱眉。
“纳米单位嘛，科幻圈子里常用的，微型单位……”马蒂亚一脸认真地的半吊子科普，“因为星球能量爆发的辐射影响而失控。”
“你我都知道源石的发展更可能是因为那些东西。”“所以才只是个科幻小说嘛，图一乐的东西，重点是「明日」！”
短暂沉默的楚信然抬了抬手：“你继续……”
“方舟在过去爆发的光辉追逐下不断向前，朝未来迈进，等到方舟可以从亚光速的时间参考中脱离时，才算是真正进入了「明日」，与最初的时间发展统一！”
“所以是明日方舟？”楚信然皱眉问。
“所以是明日方舟！”马蒂亚一脸安利成功的快乐，大抵是觉得楚信然的反应等于用心在听在想，“怎么样！这种命名法浪漫吧？”
“你一个拉特兰人喜欢看着这种东西？”
“正因为是拉特兰人才喜欢看这种东西！这小说里的逻辑思维严谨，与现实元素的接轨还很自然，我简直觉得这就是拉特兰人写的！”
“怎么？作者比较神秘吗？”
“就算是小说，也有些侮辱某些人信仰和观念的成分，肯定得匿名啊，连印刷都是私人出资的，那本书只有真正的书迷才找得到门路。
倒是现在这本《升灵册》写的一般，感觉像是那位没用心写一样，只能打发打发时间。”
但好像煌蛮喜欢看的……楚信然心里想着，看着那被马蒂亚甩开的封面倒也没说出来，只是看着那故作神秘的小说封皮，突然想起来问：“那你们怎么称呼那作者？”
“就算是匿名也该有个称呼方式吧？”
“Utopian。”马蒂亚回答，“他也在附录里这么自称，实在是个很谦虚的家伙啊。”
“Utopian……”楚信然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个ID好像在哪见过。
好像……
好像就在自己以前的博客动态点赞里。

NO.81:处长（x）赏金猎人（√）
（浊心斯卡蒂这介绍放出……是个撕卡蒂啊（摇头
）
Utopian；
青年胸前的银质标牌烙印着那份寄托与意象，而那蚀刻的英文上方，则是一组完全陌生的字符。
就像是象形文字构成的图案，却能让另一位茫然青年注视的瞬间传达以概念。
边境者协会——观测者；
不可思议……
分明是陌生的字符，却能在见到的那一瞬明晰，就像心底浮出对应的翻译，却又于遗忘的记忆无关。
他确实不认识那样的字符，可那串字符却能教他认识。
只是认识之余，他仍是不理解。
边境者协会是什么，观测者又是什么。
只有佩着那标牌的年轻人注意到自己时的表情有些诧异，可下一秒，眼角像是有些愉快的微微弯起。
“你又来了啊，丹尼尔。”
“呃……”被称作丹尼尔的青年沉默着，那副金发碧眼的西方人面庞上也满是疑惑，目光更是在对方之外的地方停留。
在那些古典桌椅上，在墙壁上怪异的壁画上，也在头顶的彩窗上，也在墙壁上的侧身绘画上。
这里看起来就像个豪奢的别墅会客厅，可别墅会客厅又是什么？
青年抬手扶着额头微微晃动，似乎自顾自的陷入了混乱。
而那坐在座椅上始终关注着青年的年轻人则是察觉到了什么，露出些微遗憾的表情摇了摇头，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他本来手中扶着的书页上，抬手指了指那会议桌周遭的座椅：“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有什么疑惑，坐下来更方便理清。”
那被称作丹尼尔的青年依从了他的建议，却又光是走到就近的座椅动作都颇为僵硬滞涩，丹尼尔仍然扶着额头，开口有些艰难的问道：
“这里是……哪？”
“我……是谁？”
“你的下一个问题会是朝哪里去么？”重新将目光投向那迷茫金发青年，黑发青年无言的扶了扶眼镜，在看到对方那完全没什么反馈的模样后，便也失了开玩笑的兴致，神色逐渐肃敛。
“这里是你想来的地方，你是丹尼尔•斯特凡诺。”依照顺序，简介回答，并且似乎做好了继续应对问答的准备，他也放下了手中那本书。
并未闭合书页，而是整本摊开的放下，也让丹尼尔瞧见那倍感诧异的空白。
对方竟然一直在看一本什么都没写的书？
可在意这些之余，对方这样直截了当的回答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回忆的契机，只是一些杂乱的画面仍在滚动，给他那从一开始就一直持续着的头昏脑涨感。
想不清自己的问题之余，他就只能问：“那你，又是谁？”
“我？我是你潜意识中能给你解答的引路人……”青年手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饶有兴味的望着丹尼尔，“只不过，我也能够凭借你的这份潜意识，真正降临这里。”
“你可以称呼我为，空想家。”
.
“PRTS拟造深渊状态良好，目标的精神数值趋于稳定，这样下去或许真的可以在保证修复属性的前提下探索边界！”
报告的腔调带着喜人的振奋，房间内的氛围总算从之前的冰点稍有回归与缓和。
仅仅是稍有。
毕竟问题仍然明显，那便是那一直以来都能够一定程度拟造博士精神域的仪器在对方踏入prts拟造深渊后便停止响应，无法解析还原对方此刻的精神波长环境。
也就是说，尽管同步检测仪器仍然能够显示目标的精神人格状况，可他们却无法继续确认对方的潜意识打造的环境。
这意味着若是潜意识环境突然恶化以至于影响精神数值的话，他们都没办法立刻做出应对，不论是引导还是暗示，都本该是依据同步观测画面来进行的。
只是之前目标那一路直下，亏的跟哥伦比亚股票走向似的状态图正在逐渐往上回升，给有些慌乱的大家注入了一针强心剂，都选择了姑且先维持现状。
继续观察……
.
而在那片虚化的领域中，一场他们无法观测到的对话仍在继续。
“空想家……是吗？”丹尼尔有些犹豫的念着着这个说不清褒贬的称谓，又问，“我们以前认识吗？”
“当然……”而对方回答的无比干脆，“曾经有段时间，你单方面称呼我为挚友，还令我蛮困扰的。”
“抱……抱歉……”
“没必要道歉，都是很久的事了，那时候的我都能理解你们这些人的精神多少有些异化，而今的我自然也能看得更明白……”
青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人类的精神啊，可塑性是针不戳，可以被压到那个地步还不崩溃，却又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破口，可最终又变成这样不断摧毁不断再生的模样。”
“你可真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极好的素材啊，丹尼尔……”空想家微笑道，“或许什么时候，能有一部由你作主角原型的书哦——”
“空想家是作家吗？”丹尼尔疑惑地问，扭头再次环顾这间会议室，落眼于那些在壁画旁的书架上。
可他只是那样一转眼，视线又容易被那怪异的壁画夺走。
那实在是一副很怪异的壁画，因为它有着明显的拼接口，像是将一幅画截成了上下两截强行拼接，上下有着不整齐的缺口彼此冲突，可又顽固的拼在一起。
“喜欢那副画？”注意到了他那再明显不过的走神，空想家没有回答他上个问题的直接问。
丹尼尔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很怪异。”
“不奇怪，好好一副壁画被拆开反着叠，谁看都怪异。”
空想家没好气的语气证明了丹尼尔的猜测，也让后者更加诧异：“那么那副画原本的模样应该是那些巨兽在洪水中遨游，人类们被压在巨兽身下，浸在水里？”
可现在却被很粗暴的剜下一截，人类们被强行拼在巨兽们的背上。
“某头恶魔干的，不过他是用冰冻的，只能保留个七八年吧……”空想家瞥着那明显的拼接痕迹，“真正将这幅壁画完整拓下拼接的，这是你自己，你连这也给忘了啊？”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丹尼尔脑中那纷乱的记忆稍微有些明晰，也稍微有了些明确的顺序，令他微微垂下了手：“似乎，有点印象。”
“你亲自去往那个遗迹拓印……”空想家继续补充，“而发现那个遗迹的，是另一个能成为主角原型的家伙。”
“呃……”丹尼尔沉默着，脑中的纷乱的画面逐渐统一成雨季，也能瞥见一封一闪而逝的信笺，提到什么瓯地的祭坛。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的状态其实不适合回想自己，自己的记忆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正该做的，应该是保持这份一无所知的状态去面对那些平日你没有余力去接触的东西……”
空想家微笑着重新抬起自己放在桌上的空白书本，意味深长道，“这片大地的记忆，那才是你现在最需要了解的。”
他望着书页这样淡淡道，另一边的丹尼尔却抬着双手捂着头，一头金发逐渐泛白，身上的白大褂也像是要变成什么漆黑色的臃肿服饰，可那样的变化也只是几次闪灭。
重新抬起头的青年还是一头金发，披着那身最让他心底信任的白大褂。
“可我还是很在意。”
目光自那壁画前挪开，却又看向了另一侧墙壁上的侧身画，他望着那副画，望着那以油画笔触绘出的年轻人，目光停留在他面颊上的鳞片与其妖异的竖瞳上。
还因为那侧身而无法真正瞧见其右臂，只能看到一点点角度暴露，似乎是……金属……
“如果按你所说的，这里就是我想来的地方，而那壁画又是我自己拼接的……”他抬手，直接指向了那副油画，“那么那副画也是我认识的人吗？”
空想家瞥了眼那画像，反应倒是显得冷淡许多：““你认识，你当然认识，你甚至打从心底的印象深刻，所以这里才有他的画像。”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一个倒霉蛋，在所有做出一切努力的人之中，他选择了最无用的一条。”
“同时也是个暴脾气家伙，曾经嚷着要杀我还嚷着要杀你哦，你可是他眼中的亵神者。”
丹尼尔沉默地听着，目光平静的注视着那副画像，只是眼角的抽搐能证明他痛的生疼，连带那头金发也有着重新转白的迹象。
“我觉得他是我的朋友。”他在这样的疼痛中轻声说。
“不奇怪……”空想家头也不抬，“在一些极端环境下，立场相左并不意味着真正化作仇敌。毕竟……你们的目的其实都是一样的。”
“是这样吗……”自那油画上回过头来，丹尼尔看向空想家，“那么请问一下，若要探索这片大地的记忆，我该往哪走？”
空想家只是抬起了右手，竖起食指。
继而，手腕一转，食指朝下，轻轻戳了戳桌面。
丹尼尔随即垂首看向脚下，瞳孔微微扩张。
——他脚下，这会议室的地板，全是一片漆黑，就像这座会议室本身就建立在一层看不见的墙壁上，而墙壁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一幕足以唤醒绝大部分人的恐惧，连丹尼尔也不例外，顿时感觉脚麻之余撑着椅子腾起腿来，可是他下一秒又想起了自己本来就是要下去，又立马踩下。
“蛤？”他踩在了实处，也因为这实处而打出个问号，现在更是直接站起了身来，踩在那深渊之上，又稍稍跺了跺脚。
蹬出了砰砰砰的声音，令他表情更加迷惑的望向空想家：“好像，没办法下去。”
“呃……”空想家沉默着与其对视，抬起头来张望着这会议室，方才想起什么，没好气道，“有人不想你下去。”
“这里还有别人？”丹尼尔有些疑惑。
“这一整片空间，都是那个别人……”空想家耸了耸肩，“唯一一个无法让你立刻想起来，但却又一直围绕你身边的人。”
丹尼尔沉默着张望四周，目光还有些迷茫。
而见他这副模样，空想家像是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说：“直接跟我念，你就可以下去了。”
“放我下去，普瑞赛斯。”
“放我下去，普瑞赛……斯……”丹尼尔不假思索的跟着开口，只是在那名字真正要落下的时候，又因为脑海中闪没的画面而停顿。
可这片空间已经听到了他的话语，她也已经听到了他的话语。
脚下的空无感霎时而来，白衣金发的青年坠入那漆黑一片的深渊，本能地朝着上方的光亮处抬手却也只能越拉越远，在黑暗中的微光中忆起那清晰了一瞬的脸。
“你还在帮他，你也有机会成为一本书的主角哦，虽然你只想成为他故事里的角色吧？”
遥远的上方，丹尼尔已经听不见的声音还在那说着，空想家一面站起身来，一面拾起了那本内容空白的书，看着这未散的空间。
会议室内很安静，安静的一寸寸崩解，化作融入黑暗的碎片。
“看来是我说了多余的话啊。那么，两位晚安，祝顺利。”
他微微垂首，然后走向这会议室内其实存在着的门扉，推开了那大门的同时，拍下了门边的灯具开关。
黑暗中的那片最后光亮也消失了。
也在那同时，罗德岛的秘密观测室内，一种数值监看者惊喜的瞧见模拟程序重新捕捉到了画面，那是看起来无比辽阔高远的画面。
破灭的平原之上，巨兽在驰骋纵横于天地。
.
.
.
卡兹戴尔的平原，仍然奔驰的陆行舰上，某个在自己船上还没摘掉角套，试图继续伪装一个瓦伊凡人的青年则是正在断网的前提下翻阅着自己一直以来在莱茵黄金和MSR的博客论坛上的所有记录。
Utopian点赞了你的动态。
94年1月10日；
93年12月5日、10月7日……
92年……
91年……
90年……
89年……
87年……
——再往前就没有消息啦——
越拉屏幕表情越凝重，越往前心头越诧异。
最终甚至扯到了最初的记录，得亏他一直都有着记录缓存的习惯，才能翻到那么遥远的过去，而在那份遥远的过去，对方似乎就已经关注了自己。
会是巧合吗？
是巧合的可能性蛮高的，毕竟对方和方才提到的作者只有名称作为唯一共同点，这样的共同点完全无法当做什么实锤的线索。
如果能有网直接问问就好了……不过没网的痛苦早就是经常体会到的麻烦事，只能先抛开不表，等到了拉特兰就好了，那地方的网络覆盖率是没话说的。
他有种直觉，自己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找到个像是穿越者的家伙了，而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自觉。
这波人肉他势在必得！

NO.82:巧合多起来就显得刻意。
（
）
没有网……
没有网，没有信号。
没有信号，只有桌游，而桌游人，凑不齐。
很经典，迄今为止，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种局面的楚信然，已经习惯了给自己备点书。
而哪怕是书看完了，也可以把手机里的一些软件弄出来自娱自乐。
比如……编曲软件。
前几天尚在龙门的时候，空说的话倒也没错，他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动静了，作为一位自由作曲人也该来点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甚至证明自己还活着。
可现在他也没什么热情。
无法全身心的专注于手头的事物，就算试图编曲也只是弄出些无意义的杂音，在鼓捣了半小时的编曲软件后，他就又放弃了，转而主动去找马蒂亚。
他试图借书，借那自称科幻文学发烧友的骑士副长所说的《明日方舟》来看看。
既然都考虑过人肉作者了，那怎么也该拜读一下著作才对。
虽然《升灵册》这种看起来像是乱七八糟大杂烩的书没什么兴趣。
但那所谓的接轨现实、涉嫌侮辱信仰与观念的书册，他还是有着翻几页的兴趣。
他也确实借到了，马蒂亚还真就对那本书推崇备至的，连这样的远行「归家」都把书带身上，在听到楚信然的借阅意象之后也是干脆无比，连表情都是一脸安利成功的喜悦。
看起来完全不担心楚信然也和这本书的内容物三观不合的可能性。
也不知道是对那所谓的「人格」模拟无比信任，还是在安利环节上的过于心大。
于是楚信然在编曲半小时专注无果后，就看了两小时的《明日方舟》，看得记了好几页的笔记。
从关键字、关键词，再到话语，以及所属书页行数的标注，令那因为吃饭时间而来找他一起的马蒂亚只一眼，表情便古怪起来。
就算是对这本书的一些畅想与剧情设计推崇备至的他，也没考虑过像青年那样宛若要搞论文素材似的做那么多笔记，这么看来与其说是对方对书感兴趣，更像是对书里的部分内容很在意。
他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楚信然其实也没有一开始就存着做笔记的心思去，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只打算用这本书打发时间，唯一的小心思也只是试图从创作者的角度来窥视这位创作者的写书思路，以此来确认对方可能的疑点。
不过这种小心思其实没什么根据，毕竟他的创作经验都在编曲作词上。
而不是什么写书作文，换言之他能有个鸡儿的文章创作者角度，那种所谓的小心思也就是用「如果是自己来写，会用什么写法」来的以己度人。
可他这种新人如何能揣摩这种至少出过两本实体书的作家的心理？
所以才说没什么根据，而楚信然自己其实也没报多大期待。
能察觉些异样就不错了，不能的话也能打发打发时间，横竖不亏——
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然后等到翻开第一页开始读的时候，就立马觉得自己该去翻出便利签和笔来。
《明日方舟》这本书，时间线是顺序发展的。
换言之，一开始的章节，描述的是最初的时间线，而在这本书里，这个时间线是方舟成型之前。
是人类还只是人类，泰拉还不是泰拉的时间线。
甚至，没有源石。
那样的家园，甚至叫做地球。
这足以让楚信然一脸严肃的端出纸笔，哪怕他其实清楚，「地球」这个称呼在这个世界其实不算是个新词。
泰拉的科学界早已提出过这个称呼的概念，也曾有人将脚下的土地视作一个球体，所以才有那些占星师手里的天球水晶，天球模型。
星球这个概念，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认可的，只是通常不被提及，毕竟这个世界还没有提过类似航天事业的发展，更多人着眼的还是自己脚下的大地。
也正因为这样的常识环境，这样的学术环境，科幻作品的创作风潮受到了相当的影响，人们对天空的畅想天马行空，而对海洋的畅想与阴谋论更是千差地别。
在这样的环境下搞出的科幻作品，大多都喜欢弄些阿戈尔阴谋论出来，而这本直接描述没有源石也没有种族诧异之分旧世界，描述脱离大地穿梭星体的《明日方舟》，确实是一朵奇葩。
可以让某些人难以忍受，也可以让某些人眼前一亮的奉为神作。
就科幻视点来说，这是开创性的著作。
而对楚信然而言，这本该是他记忆中最熟悉的世界。
分明是那样的熟悉，却又因这八年来过于精彩过于多样的经历而显得那样遥远，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这也算是「楚信然」自我的侵蚀效果么？还是单纯的，只是被时间「风化」了记忆？
他不清楚，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烦恼，他只是立马去找来了纸笔，去记录那些更多的，能令他手指动摇的，在这片大地之上应当是极难想到的东西。
继而再一一筛选。
记录是因为熟悉而极少被人提起。
筛选的标准，则是以这个世界的观念极难被提起。
尽管幻想作品的创作打从一开始就基于天马行空，尽管这些创作者的思路甚至可能是源于一些不应有的梦。
尽管这样的期望与现实真相可能相距甚远，尽管这样白费心机的期待在这八年已经有过数次。
可他每一次都是那样充满热情，甚至能够真正意义上的抛开所有杂念。
在默读，做笔记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心无旁骛。
编曲时的无法专注，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那些阴云，全都远去，好似与他无关。
在那种时候，他只觉自己是在找和家有关的一切消息，思维是那样活跃，记忆是那样鲜明，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期待填满心脏——
然后就被马蒂亚敲门的声音「吵醒」了。
在茫然无措中看着自己做的笔记，看着那些被勾画出来打了个×的文字，只能抬手拧了拧鼻梁，又扶额沉默着注视。
他「醒」过来了。
醒过来就能看到自己做的笔记其实被筛了绝大部分。
在这个世界，属于穿越者的部分其实一点都不明显，因为这个世界有那些怪物，也有那些邪魔，还有那些流窜混乱的讯息。
这些因素，都能让一个泰拉本土人突然接收到一些平日接触不到的讯息。
这一点，已经和某些邪教徒打过太多交道的守秘人最该清楚。
岂止是平日接触不到的信息，甚至可能性情大变！
而今回过头来，自己之前的那副全神贯注，又何尝不是一种异常？
太过迫切，太过狂热，想来与那些邪教徒的身姿完全无异，那本《明日方舟》于自己手中何尝不是邪教徒手中的教典？
区别只是邪教徒手中的教典多少还有些确实的力量，而这本《明日方舟》……
楚信然瞥了眼那便签，抬手将其撕下。
“喂，喂！”马蒂亚看着他那副状态只觉得不太妙，眼见他突然撕便利签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尽管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恐慌感从何而来，撕便利签本该是稀松平常的事，做好了笔记扯下来方便带走也很正常，可就总觉得容易出个祸害。
不过下一秒，他便理解了些什么，盖因那撕下了便签的楚信然瞥了他一眼，那目光看起来那么疲惫，又在那样的疲惫中携着难以平息的怒意。
对方没有说话，就那样的沉默着看了他一眼就回过了头，马蒂亚却被那一眼瞧出了无端的懊恼，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似的。
也不敢再叫他，仿佛对方再回头看一眼就是要对他动手。
可对方只是抬起双手捏住了那张便签纸的两端，看起来是想直接撕了，却又顿了顿，转而将其推进右手掌心揉成团，塞进了衣兜里。
那再回过头来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之前那份疲惫的盛怒仿佛是他的错觉。
“吃饭是吗？”楚信然问。
“呃，是，你不饿吗？我也可以帮你带饭过来。”马蒂亚有些尴尬的抬手又无处安放，那种做错事了的错觉到现在还残留着，让他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不少的年轻人有些畏惧。
“不用，一起去吃吧……”楚信然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一旁桌上的那本书，“我才看了一半不到，估计明早才能还你。”
“这没问题，我也还没打算复习，你晚点还我都没关系……”
眼见他笑的如此自然，马蒂亚稍微调整了些心态，姑且将之前当做幻觉的摇了摇头，“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我姑且还算是对这本书研究得多，也和不少网友讨论过这本书，甚至当初作者也在秘密访谈里回答过一些问题，可以给你当参考。”
“嗯，谢谢，不过问题什么的我喜欢留到真正看完它再处理……”楚信然说着迈步率先朝着外面走去，“免得问出什么会被书里人物的话给解答过的丢脸状况。”
“呃确实，挺好的阅读习惯。”马蒂亚点了点头，虽然跟着楚信然一起朝屋外走，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瞥了眼那桌上没有合起的小说。
“真的没什么问题吗？”他还是忍不住问。
并且盯着楚信然的反应：“你刚才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而令他诧异的便是楚信然承认得无比干脆：“确实不太对劲。”
“不过有问题的是我，而不是那本书。”
“呃……”这样的回答实在是让马蒂亚不知怎么接，看着这人一脸平淡自然地说自己有病，难道他要说一句「尽快去医院就医」？
好在楚信然也没等他开口的意思，在他还在纠结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
“走吧，去吃饭。”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没有网络的时候，就只有吃饭能治愈身心了。”
这话马蒂亚倒是认同。
毕竟随舰人员都是大炎人，食堂的厨师也理所当然都是大炎厨子，陆行舰厨师的厨艺没的说，吃饭时间确实是这船上不论哪个船员都能放松自我的享受环节。
尤其是厨师还相当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卡兹戴尔这种物资不太丰富，还有着相当一部分让人忌惮的感染风险食材环境下，仍然能够搞出新奇又美味的东西，可以说是厨艺精湛。
如果马蒂亚是个纯粹的拉特兰人，那他倒是体验会差些，不过既然已经在龙门住了那么多年，在食谱这方面也就该和一个大炎人一样没多少忌讳了。
什么源石虫食材，磐蟹食材什么的都可以试试，正常的处理和正常的选材根本不会有感染风险，如此也就不奇怪这舰上的人为什么撞见感染生物集群袭击时一点都不嫌弃，反倒是采购部门的人一脸高兴的表情。
是的，这艘陆行舰撞见感染生物集群了，并且还是最为刺激的撞法——
感染生物集群直接冲撞尚在前进途中的陆行舰，与其说是想要吃人更像是疯了。
如此奋不顾身的冲锋，并且还有大半都没能扑击到甲板而是直接被滚轮与履带碾压，其数量之大甚至能让舰身出现明显的颠簸与抖动，也让某个刚吃完饭不久准备回头去看小说的舰长不得不走出房间去往司令室。
“舰长，采购部的那帮人都上甲板了，你要不要先把他们叫回来？”
“老珲你这就不对了啊，冲上甲板的源石牙兽就那么点，杜明他们完全能解决，现在都明显划着部位砍了，这是大丰收啊。”
“这次集群又不只是牙兽！还有腐蚀源石虫和羽兽！回头八成还得停舰维修！快把他们都叫回来！”
楚信然走进司令室就有人招呼，只是还没等到他回又有其他人发表反对意见，干脆倒也不理那俩人的先凑到了观测屏幕边上，而那正在坐在观测屏幕前的萨弗拉女性立刻扭头：“舰长！这应该是某种灾难预警。”
这座陆行舰是有副舰长的，尽管归属权是楚信然，但也要考虑楚信然压根没有管理指挥一座陆行舰经验的可能性。
于是这种配置之下，所有舰员其实是都默认带了个老板，只是这个老板可以做决策，多少都得问一下。
而令这些员工们较为欣慰的是，这个老板比大伙儿一开始猜测的要内行一些。
“天灾迁徙一类的？”楚信然问。
“是的……”副舰长回答，“往常这种时候应该访问就近的天灾信使电台，可这周边……”
“卡兹戴尔没那么便利的东西……”楚信然提前说出了她的难处，继而问，“洪先生有说法吗？”
他口中的洪先生就是这艘船上的天灾信使，作为一艘代表国家长途远行的陆行舰，像天灾这样的大地特产也理所当然要有所防备。
“没有……”为了证明，副舰长还敲开了属于那洪先生所在的频道交流记录，上面确实记录了那位回以气象没有异常的通讯，就在两分钟前，“所以这才奇怪。”
“气象没有异常还有可能是地质，但勘查地质需要找地方停靠舰体……”楚信然皱眉朝着那边还在吵的两人呵斥道，“别吵了，让采购部的人全部回来，连同安保人员在内陆续归舰，全舰体封闭，现在兽群是朝着我们正面冲撞对吧？”
他说着，又问了问副舰长。
“是的！我们前方可能有什么东西！”副舰长回答，“这些生物都朝着北方前进。”
“全舰转弯朝西侧开赴！通知全部门做好防冲击准备。”
“西侧……”副舰长诧异的在屏幕上拨出了地图，“那里有军事缓冲区，我们可能会遭遇盘问。”
“贴着缓冲区边界继续朝南，天灾也有分级，也有边界，以这艘舰体的体量，若是气象天灾不足为据，若是地质天灾就只能跑边界了……”
舰长盯着副舰长道，“回头的话，我们的补给会很艰难，我们这里距离其他城镇前后都很尴尬。”
“好！”副舰长犹豫了一下，立马敲打键盘继而扯过话筒开始全广播通讯。
而楚信然回过头来，直接朝着舱室外走，撞上了姗姗来迟的马蒂亚。
“呃，我来晚了？”
“没有，才刚开始……”楚信然打量了一下佩剑和护甲外套都穿好了的他，“准备的很充分啊？有什么想法么？”
“你之前不是说过卡兹戴尔可能有什么人盯着你么？我觉得是那批人终于动手了。”
“是有这个可能。”楚信然并不意外的说着，重新迈步。
“你去哪？”
“找武器。”

NO.83:只是生硬的刻意又显得多疑。
（冲！）
装收主武器，但也能在必要时作为主武器配件之一的沉重剑匣，靠着跨带斜挂在身后。
刀型源能兵装，可以临时拟作大炎兵器库记录中任何一柄刀的火锻源石，待机状态的造型与苗刀无异，细长轻便，配在左腰之间。
而装配着烟雾弹、震撼弹到高爆手雷再到蚀刻铳弹以及备用苗刀的大提琴盒，作为备用补给库存同样被挂在身后。
搭配上衣装内侧的投掷物，算得上全副武装的同时，也有些臃肿。
尤其是对楚信然这样身形不算壮实魁梧的携带者而言，这两者的对比显得相当不和谐，令人乍一眼看去都会担忧青年是否能够承担那份重量。
这份担忧全无必要，毕竟这人不仅带着那一身走了出去，还走的大步流星，接着还逐渐加速，开始在走廊里跑了起来！
楚信然的力量一直是堪称古怪的，哪怕其族群的身体素质大多都是颇为不错，他也是里面的怪力佼佼者，上百斤的重量背在身上仍是健步如飞，给大型雕塑用的巨剑端起来砸人都举重若轻，这类负重问题也没什么考虑的必要。
当事人最多也就觉得背后挂两个大东西确实麻烦，奔跑起来不断撞背才是一种另类折磨。
不过倒也无妨，毕竟在刀剑武器都有外置装具之后，大提琴盒的本质就完全变成了补给库，专门用来放置身上不方便带太多的消耗品，像什么投掷物和铳弹、乃至应急药物一类的玩意儿。
完全可以在接近战场的时候找个相对适合布置安全线的地方抛下，在需要时成为一个就近补给点。
不过就算是出于这样的前提，不说还是没人知道，所以一干船员还是会对踏入司令室的模样无比怪异的舰长行以注目礼，而那拉特兰的前骑士副长更是毫不掩饰那份怪异目光，打量着楚信然这一身的装束，最后的目光则是放在对方那副肃冷的头盔上。
“恁这是要去参加卡西米尔锦标赛？”
有端联想，马蒂亚•安德里亚一看到这幅头盔就想起曾在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上见过的一些盔甲，都是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黑漆反光处理，只是楚信然戴着的更具金属质感。
不过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不是不喜欢风格，而是单纯的，不喜欢头盔。
尽管很多的头盔都已经在视野的开阔上做出了很多努力，可他仍不喜欢那种被限制的感觉，同样不喜欢的还有戴上头盔的束缚感。
那种「被笼罩」的感觉令他分外不适，也让他鲜少佩戴头盔。
甚至因此而厌恶驾驶源石甲胄，也没能成为拉特兰当初第一批成型天使卫队的领队，深深让亲友与部下们感到惋惜。
毕竟他的亲朋好友里有着不少萨科塔人。
萨科塔一族他们与头顶的轮环有着某种隐形的联系，而帽子、头盔一类的东西会妨碍那份联系。
所以这一族才是真正排斥着头盔的族群，尽管有着少部分族类可以抵抗那份不适却也免不了状态的萎靡。
「天使卫队里没有天使」，一度沦为高层部分人的笑柄。
当然，也只是个恶劣的笑话，事实上天使卫队实际上有着与源石甲胄无关的队伍，这些护卫队全由萨科塔组成，步兵与大型甲胄兵种的协同作战最初由维多利亚创立，而今拉特兰与大炎都先后使用了这份经得时间考验的军事理论，只是都还隐于暗处。
若非这次跨年祭礼，周围都还不知道大炎已经搞出了自己的蒸汽甲胄。
不过正因如此，在这维多利亚萎靡不振，拉特兰引而不发的国际现状上，大炎此举太过显眼，也得招来不少议论。
却也仅仅是议论。
毕竟各国多少都有些自顾不暇的意味，对大炎这一手操作也就只能搞点小花招，还生怕对方认真过来插手所以只能揣摩着对方的忍受限度搞事，实在憋屈得很。
这还是有些余裕的家伙才能去揣摩，没有余裕的完全不在乎外界发生了什么，像是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玻姓国家正在忙着处理内忧外患，而某个伊姓国家正在忙着自我封锁。
不过这就说远了。
大炎而今的展示没人打击，以此声威足壮对楚信然都没什么意义。
毕竟这卡兹戴尔可没有大炎大使馆什么的，也不可能给他提供些什么援助。
而在那友好建交的拉特兰就更没意义了，友好的自然友好，而不友好的，也不可能看在大炎的面子上给他好脸色看。
那可都是些狂热宗教佬啊！
指望他们像个正常政客一样考虑国与国之间的影响，就像考虑海神教团是否会拯救世界一样毫无意义。
只不过说起狂热宗教佬，其实在这卡兹戴尔也有不少。
与拉特兰的宗教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卡兹戴尔，其宗教组成也与拉特兰具备高度一致性。
否则当初闪灵她们仨人也不会听了楚信然的胡话就给自己弄个「使徒」旗帜出来。
俩萨卡兹和一个库兰塔举着天使旗帜是不是不太对？太对了！她们还真就信天使，信着有一个救主能拯救这个世界！
只不过在经历了战争伤痛之后，很多人都将对神明，对天使的期待转嫁到了具体的人身上。
特蕾西娅曾经是很大一部分人心头的救主，心头的弥赛亚，而她的表现也确实当的上那份冠冕，可她也终归没有那三日重生的本事。
当她离开之后，很多人心头的神便已经死了，由混乱更深一级的混乱之中，有人转而寻觅那位击败了弥赛亚的魔王。
“找到证据了吗？特雷西斯手下的人。”楚信然问。
他目光还放在侧边的玻璃壁上，那里可以看到诸多生物奔腾，多是有着源石结晶或是直接异化了样貌的感染生物，不过也有不少乍一眼看上去颇为正常的生物。
只不过，在它们混在一起拥挤踩踏时，那样的区分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楚信然注视的只是它们那样未曾减少的规模，这样大规模群体干涉，若是人为未免太可怕了些。
完全是可以干涉一座中型城镇的居民精神程度，有这种强度或许直接对舰船人员精神进行干涉比较快。
“看不出来啊，船上的源石技艺探测机不是一直开着的吗？一点反应都没有。”
眼见楚信然对自己的调侃毫无反应，马蒂亚倒也老实的跟进话题。
不过这时候，一旁的副舰长倒是搭腔道：“源石技艺探测仪器能够反应的只有登记在库的源石技艺，而非直接对能量波动进行探测。”
她不需要说下一句话，尽管这话显得有些谜语，但在场的人全是懂哥。
谁都知道卡兹戴尔是源石技艺的源流之地，这里的萨卡兹完全有可能身负一些古老到几乎失传的法术，而这些法术大概率是没有被登记入库的。
一方面是源石技艺的登记需要技术支持，另一方面也是需要当事人的支持。
一群佣兵指着用自己家传法术打别人个「初见杀」呢，怎么能让杀手锏登记上去变成人尽皆知呢？
所以卡兹戴尔这边根本就是源石技艺库的「地域荒漠」，出现什么源石技艺探测仪器无法识别的源石技艺再合理不过。
可现在也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楚信然也只能吩咐道：“保持警惕，继续观察。”
蓝瞳中的红色一闪而过，一瞬切换的视界如预料中那般瞧见了生物身上寄生的黑质，楚信然面色冷淡的回过头来，心头吐槽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一群感染生物，身上寄生那种东西蛮正常的。
本质就是冲着精神裂痕寄生的东西，其温床自然不会区分野兽与人类。
不过在这种脚下时不时抖动两下，侧边窗还能听不到时不时撞击声的时候，能关注的倒也不只是兽群个体。
“询问观测员，兽群是否还在朝南方前进。”
副舰长闻言扭头敲开那位于舰桥上方封闭观测口的频道询问，然后得到了确信的反馈。
“我们前方的状况呢？”楚信然再问。
“被兽群遮蔽了，兽群之外无异状。”副舰长转述道。
“呃……”楚信然闻言而扭头，看到了马蒂亚脸上有着相似的纠结模样。
在这种状况下没有下一步情报，只能听着周围被兽群冲撞的声响，感受脚下被兽群妨碍的颠簸，以及一些时刻关注陆行舰各区域运行状况的船员发出的报告声，内心不免生出些烦躁。
这时候，他又回过头来，朝着副舰长吩咐道：“朝着既定方向前进，突破兽群！”
“是！”
没人反对，一开始就打算避开兽群，而今哪怕被更多的兽群卷入也只能继续下去，继续这贴着军事缓冲区继续向南航道期望早点冲出兽群圈子。
届时若是所谓的天灾迟迟不来，大家倒是可以安下心来。
只是现在的话，陆行舰这座钢铁巨兽还在兽群中蛮狠冲撞，既碾压着野兽，也在被野兽所攻击。
陆行舰各区块的受损状况也在接连上报。
“我出去帮忙。”
报告声越来越密集，直接能在窗外看到的野兽也越来越多，楚信然尚且坐得住，某位前骑士副长却是不行。
这野兽成群爬上甲板了！真就全待在房间里任由那些舰船火炮防御不成？这也不怕炸到自己舰船！
得有个人冒着危险出去清理那些东西。
“等等！”
可是楚信然抬手将他叫住了，漆黑的头盔看不清表情，声音却是斩钉截铁：“不，站住别动，全都别动！”
“蛤？”大伙儿都因为他这话而怔了怔，继而下一秒抵达的便是更加明显，更加夸张的抖动！
“全速前进！”楚信然发出沉浑的命令。
尚且坐在座椅上的，有老老实实的挂着安全带的都能幸免于难，放在其他的舰船上或许会有很多人因为作风散漫而无所谓，但在这艘船上，军队出身的家伙可不止一个！
“了解！”
于颠簸之中将马力拉满，就算还未真正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在那一刹那听到那样简洁又严厉的命声仍然让这些员工下意识遵循，其结果便是在那崩裂的大地边缘，陆行舰奋起前冲，毫无怜悯心的碾压着一众兽群，朝着那裂地的震源边缘前进。
而今兽群的恐慌源头已经显而易见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天灾！
与气象无关，是难得一见的地质天灾！
这种玩意儿的上一次提及还是在哥伦比亚，哥伦比亚的外城区废弃就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地质天灾。
大地崩裂，建筑坍塌，若是周遭还有山峰或是河湖，还能引发进一步的灾害。
地质天灾的威胁大抵如此，不过好在这里是荒原，强烈的地震带来的威胁只有一开始的那一段——大地崩裂。
裂口延展，源石簇突增，自西向东的树状延展，边缘的「根须」直指那给那画面中给土地带来最大负担的陆行舰。
而陆行舰，奋勇前进，直朝那裂口，在极短的履带落空中被前进的力道带动又碾到实地。
继续前进！
那是树状裂口没能波及到的位置，也是让所有人松一口气的位置。
“别松懈，继续前进……”而这时候，面具下的声音已经冷肃，让所有人看来，“地震伴随着余震，尽快离开这片区域，还没到安全的时候。”
紧接着，慢上半拍的，来自天灾信使的提醒也在强化这句话的说服力。
一群人再次忙碌起来，这时候那头盔才稍微挪动方向，眼孔对准了方才拽着一旁的椅背才没有摔倒的黎博利男人：“现在可以出去了，还去么？安德里亚。”
马蒂亚凝视着他那黑洞洞的眼孔，沉默了几秒后咧嘴道：“当然要去！”
“你继续坐镇，我去跟那些没被摔下去的东西聊聊，他妈的，一来就遇上两次天灾也太倒霉了！”
说罢，他直接冲出了舱门，而楚信然回过头来，就见到一旁的副舰长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楚信然直接看着她问道，而那漆黑的孔洞某种意义上很给人压力。
“我们现在距离军事缓冲区格外的近……”副舰长抵住了压力，但声音还是压得颇低，好像生怕楚信然生气似的，“待会儿说不定会收到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通讯识别。”
“继续行驶两刻钟……”楚信然说着，抬手指了指副舰长面前屏幕右上角的那地图，“没有大的余震就开始朝南偏移，尽量避免和军方接触，这场地质天灾来的蹊跷，安德里亚的抱怨我很在意，我们的运气可能没那么差。”
“舰长您是怀疑……那可能吗？”
“我只能说……如果环境允许，某些天灾确实是一推手就能促成的。”
作为曾经实践过一次的当事人，楚信然望着左侧窗户刻意瞧见的庞大的裂口，语声无比平静。

NO.84：没有迟到。
（山的密录内容居然是作战用的礼服订制，找的还是柏喙。
真巧啊，这本书楚信然穿着礼服干架的时候柏喙也在场，如果真有写到的机会她倒是直接有思路了。
至于活动剧情……不想说太多，满意的就是设定都抛出来了，其他的人设冲突、剧情简单，人物丈育什么的……应该都有人喷过了，评价：一般）
萨尔贡的面积广大，还有着多样的地形。
正如那古老的童话那般——君王自荒地出发，集市在她的裙下如春芽萌发，财富之路连通高山密林，直到她消失在西方浪涛的边崖。
这就是萨尔贡，沙原与雨林接壤，荒原与丘陵相望，五月的气温各不相同，四月的气候也各不一致。
有的地方还在与冰雪对抗，有的地方却还在与巨大的昼夜温差搏斗，而还有的地方，却又总是阴雨绵延。
——正如这片植被广袤的密林。
步伐吃力，衣衫狼狈，脸带脏污，头发凌乱。
一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正无比执拗的踩着嶙峋的山石朝上攀爬。
他的身后还有那些同样狼狈至极的同伴，有些还带着明显的伤，却也仍在互相勉励着前进。
而在他们身后的林地之中，吵闹的声音混杂着呼喝从中传出，还隐隐夹杂着的低微的嘶鸣，分明是那样低微的嘶鸣却仿佛能被这群人给听到，每一次响起都让某些人的表情变化，朝着恐惧更进一步。
如此一来，便有一种明晰的猜测。
他们在逃亡，而后方的，是追兵。
尽管，那其实是两日前的追兵。
没错，两天前。
而今，衣衫干练的男孩看着雨幕中的一行人，也看着那与他几乎一致的狼狈男孩，驻足良久。
直至那狼狈的男孩儿奋勇一跃，凭着那所谓的丛林试炼放置的藤蔓越过高崖，并朝着后方甩出稳定道路的钩锁后，他才抬起手来，令那雨幕停下虚假的模拟，停下那份位置的定位。
天空中的能量在暴动着，雷鸣是它的咆哮，雨水是它的吐息。
而土地中的能量同样无法安分，将水记录的画面抛引而出，正是它被激活的证明。
日积月累的能量洪峰就算如此，也还都是稳定的，有人说大自然有着相当的自我调节能力，雨林本身更是个稳定的生态，那些源石堆叠的能量就算得以释放也会很快抚平。
这是雨林住民们的经验，他们相信着「阿卡胡拉」（茂林丛生之地）的和平共处，从未想象过它正在发怒的时候。
它确实不曾发怒，它只是片雨林。
但也正因为它是片雨林，能量爆发总被雨林本身所削弱，无法汇聚成灾难的能量，充其量也就化作时常而来的暴雨以及少见的地震，尽管能给居民带来太多的困扰，可居民们也不乏应对的手段。
距离真正的天灾，它们总是不够，所以阿卡胡拉才能如此包容着所有的居民，不论这些居民对雨林造成过如何的破坏，又在其掩护下信奉过怎样的古老，这座雨林，都很安静。
男孩儿觉得它不该这么安静。
这座雨林悄无声息的蔓延着罪恶，这座雨林放任掩护着邪恶。
哪怕雨林并无人类的观念，哪怕它对那些本土居民与外来人口并无区分，它也该懂得驱逐那些可能危及自身的东西。
它应该看医生。
放任那样的邪教发展，就算是这般庞大的雨林也绝对难逃毒手！
正如他那在火焰中惊鸿一瞥瞧见的深渊那般，那是真正一切让化作焦土的未来。
可也更像是种错觉，许是刚作为一位赏金猎人做任务就撞上这种事的不适应。
只是不论是不是错觉，都不妨碍他要干掉那帮家伙。
就算是为那几个倒霉蛋，也为那教自己入门的老乔斯，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所以他重新回到了这里，端着一柄远比上次逃走时像样许多的法杖与剑，接触着比两天前更加活跃的雨流。
阿卡胡拉下过太多场雨，阿卡胡拉有过不少的地震。
可这一次，这场雨要一直下。
这一次，地震的频率要与洪流相辅相成。
这并非一时所能造就的结果，但他已经推动了起•点。
接下来……
男孩儿端起了那连剑带鞘插在土地里的武器，那柄武器差点能企及他的身高，是一柄他还不太会用的十字骑士剑。
他并不会知道回头他就会在回到维多利亚后遇上一位老师，教导他如何使用这样的剑，但他知道，就算是还不太会用，在这样的雨中便也够了。
天与地的准备已经开始，接下来该他自己行动。
1086年，四月底，在两天一夜的暴雨以及一次震级6的地震中，萨尔贡雨林东侧被上游尼日尔河冲击形成洪积地形，内部聚落完全毁灭。
.
那个男孩做了什么？他有多强大？他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改变萨尔贡大雨林东侧的地形？
他只是做了次推手。
那时的他，也远远谈不上强大。
可他确确实实的抓住了机会，萨尔贡雨林的第一次天灾竟是可以贴上人为的标签，同时那也可以说是教科书级别的，人类利用天灾达成目的的成功案例。
楚信然若能在皇家学院时把这件事的记录完备周全的交上去，从源石技艺系毕业是肯定有搞头的，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博士学位。
但显然，在那之前他可能先被抓起来，然后接受一波社会舆论判定。
不过委实说，源石技艺系毕业其实也是取巧的设想，因为他当初用的并非真正的源石技艺。
自荒地觉醒之初便对水流如驱臂使般的控制，再到隐隐约约甚至能觉察与水的沟通，这样的能力好似完全脱离了源石，根本不属于源石技艺的范畴，只是对源石技艺的操作技巧仍是通用，他甚至还能靠着拎着源石法杖来以源石技艺强化那份能力，以此才能做到那样的伟业。
——哪怕阿卡胡拉已经聚集了天灾成型的基本要素，只需一个推手将其统合，这份推手也该足够庞大。
压倒骆驼的好歹是最后一根稻草，而不是最后一只蚂蚁。
那时的男孩靠着雨流所做到的技艺蓄积出力，已然超过了高级术师证考核该有的出力。
而现在，在这卡兹戴尔的荒原上。
没有天降的雨流，只有兽群的血流还糊在甲板上、窗户上，而正随着舰船工作人员的努力清洗而逐渐消却。
楚信然也站在甲板边上，而今舰船已经降速，以这样的匀速行驶，既方便在行进过程中进行舰船清洗，也方便进行一些简单的装甲与舰炮修缮。
他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作人员，也望着那哪怕相距一公里外，也依旧显眼的大地裂口，当真呈树状展开。
而如今这艘舰船则是冲过了裂口的边缘，行至看起来安全的角落。
副舰长仍在司令室，安保部门也仍在运作，除却正在修理的武装外，其余都还处于备战状态，也有不少和楚信然一样站在甲板又全副武装的员工守在那些清洁工边上，谨防一种被袭击的可能性。
距离舰长提出那种闻所未闻的「人为推动天灾」设想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尽管大家都还将信将疑，但命令是绝对的，同时也确实存在某些野兽还在舰体上的哪里藏匿的可能性，检查清理都必不可少。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怀疑也在隐约间加重，不少员工都将目光时不时的投以那站在后方注视大家也注视着前方的舰长，却也仍然没有开口质疑的意思。
整座陆行舰只有一个家伙有胆子直接质疑，那便是马蒂亚，毕竟他是唯一一个客人，楚信然也不算是他的上级。
“听说你认为之前的地质天灾是人为的？”于是这人搭话也是无比随意，一点都不考虑迂回。
“不需要大规模的准备，不需要太夸张的力量，推动天灾，只需要一切前提因素，这些因素，卡兹戴尔这片土地都具备。”楚信然并不掩饰的回答着，也很明白周围不少耳朵都等着听。
“空气中偏高的源石颗粒浓度，常遭遇天灾而累积不被清理的源石晶簇，大小城镇中没有得到妥善处理，进一步恶化环境的感染者尸体，这些因素都在导向一个结果，能量的蓄积，以及天灾的频发——”
楚信然说到这里，经由头盔通风口传出的声音有些惋惜。
“这里到处都是填充好弹丸的铳械，并且不需要有人扣下扳机，它们就会自动开火。”
“只要你有耐心，就可以撞见一个准备开火的铳械，又或者你精于计算与观测，提前算出一柄铳械的开火时间，那你就可以伸出手，提前握住那柄铳械，转移它的铳口，对准——”
楚信然轻声道，“你想要对准的方向。”
他的讲述结束了，空气中只有舰船开动的声音，安静异常，甚至连擦拭甲板，拖拽水流的声音都没有，以至于他又扭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那些甲板清洁工。
这帮人似是察觉到头盔下的视线传递而赶忙忙碌起来，也算是证明这艘舰船上哪怕是清洁工都能听懂楚信然说的原理，大抵是没有真正的文盲。
而他们的忙碌也提醒了其他员工继续手头的工作，于是又只有马蒂亚在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想着想着就阴恻恻的凑过来问：“当初魔族战争的时候有没有人考虑这种做法？”
“不清楚，也不关心。”头盔下的回应冷淡。
“都是早已过去的事了，现在追究这个做什么？卡兹戴尔的恶劣环境有很大功劳也是那场战争，战争之前还不至于这般恶劣。”
“确实是过去的事了，但我只是在想而今在这卡兹戴尔再起争端的话，我们能否再现。”
“呃……”黑色头盔的眼孔对着他微微倾斜，楚信然抬起的手掌上，半透明的流水呈龙形跃动翻滚，继而怦然破碎。
“这片区域已经不具备那份能量储备了，天灾也需要休息，除非能在天灾未散之际牵引上新的天灾……”
他平静道，“能量未散之余继续流转，天灾连锁仅在这种极端少见的状况下出现，并且会愈发颓弱。”
“你怎么连这种都有研究？”马蒂亚反倒诧异起来。
“曾经……”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有位对我关照有加的学姐读天灾预测专业。”
“天灾信使学院派啊——”没反应过来楚信然为什么要迟疑和斟酌用词，从而错过了一次取笑机会的马蒂亚感叹道，正准备继续再说些什么时，却又猛然抬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在他的身侧，黑衣黑盔的青年已经握住了自剑匣中弹出的长剑，于下一秒，那正拎着盛着血污废水的清洁工惊叫中，冲刺挥剑，截断了那铁通的握柄。
握柄截断，遵从重力从半空落下，在那极短的数秒慢放，可见血污自水中脱离，正要化作些什么时，那水桶便被一尾巴扇起到半空。
被一尾抽起到半空的水桶连着桶里的水一起把那血污又覆盖了进去，一同带上了半空，然后迎来了跃至半空的前骑士长猛劈而下的佩剑。
带着灿然光辉的佩剑一剑劈开了铁桶与那混着血污的污水，铁皮和水流一起砸在甲板上，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没有后文。
血污变作了纯粹的血污，再无异动，可也就在下一秒，楚信然猛然扭头，头盔下的喝声沉浑严厉：“全体归舰！注意血流！”
“还有伤口！”
后半句话落下的瞬间，血流已经从那些清洁工、厨房解剖员工的面前升腾而起，自那间不容发的关头，楚信然那在面具下的眉头紧皱，继而又有污水并起。
糊上，继而吞没那些升腾化作利刃的血流。
“归舰！”这次是喇叭里的呼声，是那尚在司令室中还算冷静的副舰长提醒着所有安保人员以外的员工。
令行禁止，这些人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后奔跑，而在那些血流蔓延的位置，污水还在与其纠缠，而污水也无法就近触及的位置，则是马蒂亚与楚信然各自挥剑迎上！
“血魔对吧！”马蒂亚确认道。
“是！”头盔下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快且压抑，“但不只是血魔！”
嘭！
舰炮轰鸣，朝着远方，令马蒂亚立时扭头，瞧见了那明晰庞大的轮廓。
“怎么可能！？他们也有陆行舰？！”

NO.85:其实还是有的。
（翻了翻昨天的间贴，对于某位书友提及阿戈尔设定出入极大什么的……笔者看了很微妙，因为这其实没啥出入。
阿戈尔如今的设定就是经典的亚特兰蒂斯，深海是科技天花板什么的，是曾经的科幻小说最常见的畅想。
让而笔者过去提及阿戈尔都是国土面积与地区封闭上，这方面倒是没冲突，而科技程度，笔者倒是还没提过这方面，所以不用改什么东西。
看过上本书的读者都明白地球经历过什么，海洋又是怎么被龙群导引以求让大陆规正合并，这个过程之前和这个过程之后的事都有的写，莫担心莫担心——）
“别说那么杂鱼的话。”
有些无言的瞥了眼一旁的前骑士副长，楚信然只是紧了紧手中的剑柄，考虑着返回舱室的必要性。
若是真的两艘陆行舰对上，在这还谈不上接舷战的距离下只会是舰炮的你来我往。
在那种重型工业打造的武器面前，人体还是显得太过脆弱，就算是没有被最初的舰炮击毙，想要试图反击，两艘陆行舰之间的距离与其装甲的厚实程度也能让大部分武装专员望而却步。
不过也只是大部分，楚信然显然不属于那样的大部分，他完全可以冲上别人战舰搞高压冲洗，可他还是考虑回舰体之中。
好歹是个舰长，和舰员站在一起能鼓舞士气，更何况冲上别人舰船上也容易被换家。
“这就杂鱼了？”骑士副长颇有些不服了，“我们刚走完天灾就撞见一艘陆行舰这合理吗？”
“合理，越发说明天灾的流向是故意的，是在干涉我们的航线。”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回身，趁着彼此陆行舰上的炮火还未真正你来我往。
“喂！你这就回去了？！”差点尔康手的马蒂亚回头看了眼远处那艘暗红漆的陆行舰，快步跟上楚信然的步伐，“我可以把人送过去，我们可以直接跳舰动手，现在就上，打个措手不及还能回来！”
“没必要，我们在卡兹戴尔国境内的路才走了一半，不要让后面全是阻碍……”楚信然冷淡道，“能够沟通的话试着沟通。”
他们刚跨过舱门，震动与嗡鸣自之前站立的甲板方向传来，不过两人都没有回头的意思，马蒂亚还在纠结：“你之前不是说特雷西斯的手下一直盯着你，而现在是他们暗地里支配这片土地？难道这是我过度理解了？”
“没有。”楚信然加快了脚步，在空阔的走廊之间通过的很快。
自打对方舰船反击的炮火抵达，船员们便知道现在该呆在哪，这方面不需要他下令，大抵都经历过相应的演练。
这时候得再次感慨上面那帮人的船员挑选足够专业。
不过楚信然也没空感慨这个，毕竟还有只老鸟在旁边叽叽喳喳。
“那你——”“我在卡兹戴尔这群人眼中的地位很矛盾，一方面他们因为我过去协助王女派而认定我是敌人。
一方面认可我的功绩，这样的冲突或许会导致他们怀以敬意的进攻，也或许会有一定的交流余地。”
楚信然快言快语的回答了他的疑问，毕竟而今的状况足够紧急，也没空跟他慢悠悠的聊天：“如果能够交涉，我不想拖着战损舰船和权天使去拉特兰。”
说到这里，他们也已经站在了司令室门前，楚信然抬手呈拳，敲了两下对方的胸口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减员更是没有意义。”
说罢他抬手以掌纹确认，进入洞开的司令室。
“情况如何？”
机括洞开的舱门声伴随着冷硬肃穆的询问声令所有人看来，反应最快的仍是坐在资讯统理上的副舰长，立马回答道：“刚收到公频信号，识别编码为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
“内容呢？”楚信然毫不惊讶地问。
“要求我们立刻停止攻击，卸下武装，配合检查。”
“很传统的论调……”楚信然扭头看了眼窗外，以这司令室的窗户高度可见远处那座暗红舰船上漆就的卡兹戴尔徽记，还有更上方飘扬的旗帜上绘以如血般的龙首徽记，“回应通讯，大炎鸿胪寺所属A7216，朝着叙拉古前进，无意侵犯贵国领土，也无意通往贵国军事禁区，希望行个方便。”
楚信然说罢，副舰长立刻埋头敲打键盘，而马蒂亚在一旁说：“这没用吧？”
“旨在说明身份、目的，保留一份记录，回头审起来有证据证明我们是被袭击的一方……”楚信然冷淡道，“拉特兰的舰队是否太久没有在别人的土地上奔行了？”
一被问起这个，这位前骑士副长一副不好意思道：“为了将信仰与主的博爱向荒芜之地播撒，圣殿骑士团不畏任何艰难。”
“别把宗教入侵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舰长的讽刺直截了当，“贵国刀兵行于他国土地的日子也已经过去太久了。”
分明是这样辛辣尖锐的讽刺，马蒂亚却是一副能够接受的无奈模样：“确实啊，在我那个时候，大家都说这一届是圣殿骑士团的最后一届。”
眼见他好像开始莫名其妙怀念起当年的模样，楚信然虽然对他居然没有炸毛很是诧异。
不过没炸毛也是好事，省去些麻烦的对话，他也就扭过头来重新看向一旁那副舰长。
“对方回应了吗？”
“还没有……”副舰长扭头看着舰长那完全看不出表情和目光的头盔，尤其是对方还站着居高临下的注视自己，令她压力颇大的样子，“不过对方似乎只有一开始回应我们攻击的那一击舰炮发射，之后便停在了原地，倒是显得我们反应过激了。”
“来的太过巧合，先给一炮没有错误……”楚信然说着，重新看向窗外远方那艘舰船，“卡兹戴尔的战事已经过去有些时间了，汇聚铸造陆行舰甚至移动城市的资源能力都是有的，无非是他们决定什么时候开始，又决定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种暂时需要保密的造物开到我们面前，不是有把握封口，就是有把握灭口。”
“这俩不是一个意思吗？”马蒂亚吐槽。
“您被驱逐的原因是这危险的思路吧，安德里亚副长。”楚信然没好气的看向这家伙，已经很难想象之后送葬人也在队伍里的画面了，或许这两人能有些冲突，省去自己一些功夫，也或许这两人各自都缺根筋，只有自己操劳。
头疼，还是到时候再看吧。
“我的思路有什么问题？我觉得只有你到底准备怎么做才算问题。”安德里亚副长还在纠缠。
“我怎么做……”楚信然默念着，扭头看向副舰长，“最初那一炮的的结果如何？从视觉效果来看？”
副舰长闻言调出了安保部门与侦查部门的频道框：“对方的舰船有着某种大型源石技艺发生装置，可以生成缓冲区，舰炮火力被明显弱化，只能在对方装甲板上留下些痕迹。”
“很棘手啊。”
一旁的副长皱眉道，而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望了眼窗外，又问道：“对方回应了吗？”
他不得不再问一下，因为他看到对方那艘陆行舰又重新开动。
“有了！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怀疑我们……涉嫌当地一些违法案件，要求我们停舰接受调查？！”
“欲加之罪……”头盔下传来令人不安的沉瓮声，与之前那虽然冷肃但还与舰长平日相差不大的声线大相径庭，令不少工作人员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副舰长帮我原话转述对方。”
“呃，好。”眼见那很哈人的舰长俯下身来凑到自己边上，得以「享受」那更近距沉瓮声的副舰长心里简直dokidoki，只敢埋头看着屏幕，听他开口。
“三百年前，维多利亚、叙拉古、伊比利亚在拉特兰教皇的号召下组建规模最大的宗教战争，作为他们敌人的是被贬斥为魔族的提卡兹，萨卡兹宗教徒。
而在提卡兹一方的龙血公爵，是个地地道道的拉特兰教徒，是在提卡兹将拉特兰宗教本土化信徒之中，唯一一个纯粹拉特兰教徒。
可他仍然具备一位公爵的胆识与责任。
他为了那些被认作异教徒的子民血战到底，他亲自率领军队挫败了那场东征，圣殿骑士与教皇戍卫队损伤惨重，而他也惨死其中，被箭矢穿刺，被刀剑断肢，最后被斩首。
可谁都记得他的战果，谁都记得他背负着拉特兰旗帜，念诵着拉特兰祷言贯彻那份关乎仁爱、博义的善行以对抗同教者的身姿，血腥如魔，威严如龙，圣洁如神，才有拉特兰后世的称圣，才有了阁下们所用的旗帜。”
“我在叙拉古的废墟曾有幸拜见那位公爵大人的血印与刀剑，无意与贵氏族对抗，这是苍七的尊重，也是这艘陆行舰全员的尊重。
他说，他会继续奋战，他说，他要保护到底，他说，他是主最虔诚的战士，他说，他立足的土地便是故乡的土，他体内的血液响应着每一位子民的祈愿。他们，只想活着，我便要让他们活着。”
沉瓮而又沙哑的声线仿佛就是为了诉说这样的故事与话语，在这样的话语中听得出神的副舰长被舰长的手掌搭在肩上才警醒过来，赶忙敲下停止键将那些话语转化为数据传输而去，只是这或许还是有些长了，发布声明之后的第一道警告式炮火砸在了司令室前方的甲板上，大家都能通过正前方玻璃壁瞧见甲板上的崩裂。
一群人都是下意识埋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那已经挺直了腰站在大后方，望着窗外陆行舰的舰长。
舰长的龙首头盔看起来还是那么线条锋利，眼孔漆黑，看不出任何的反应。
于是所有人又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窗外的陆行舰。
望着那艘血红涂装，过于刺眼的战舰，心头多少都带着些紧张。
安静的司令室内只有各个仪表数值的低微声，仿佛安静的能听到一群人的心跳。
在那幻觉般的鼓动声中，那艘血色的战舰缓缓放慢了速度。
甚至，自那高大的烟囱上冒出滚滚的黑烟。
不过是十数米的功夫，那艘陆行舰便好似停止了运转，而并未放缓过速度的货运陆行舰，则是渐行渐远。
“危机解除。”
仍未变化的沉瓮声再次开口，不再让人恐惧，只令人无端的安心，也让一群人放下心来。
一旁的马蒂亚脸上倒是复杂，正准备抬手拍向楚信然说些什么时，副舰长倒是一惊一乍似的惊讶道：“刚发来一道回应！是那艘船的！”
“念。”楚信然平静道。
“尊敬的苍七阁下，感谢您能记得那位先祖的故事，也感谢您对那位先祖的评价与尊敬。
尊重是宝贵的品质，就像您尊重我们的历史，我们也将尊重您的意志，您当初的继续奋战，您当初的坚持到底不会被抹灭，正如那位先祖的努力终将被世人所认可，至少现在，我们仍然承认您的抗争。
至于您所提到的血印与刀剑，我们会派人去叙拉古查证，万分感谢您的情报支持。
只是还请小心。
卡兹戴尔仍然遍布您的敌人，哪怕此刻不动手，也要小心将来，这也正是我们破坏舰船引擎的理由。
报告会写您破坏了我们的舰船引擎以导致没能拦截，还望见谅。
若是先祖在世，我等恐怕会在殿下一方吧，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愿那位殿下的愿景仍伴坚守者的身侧，由此携手继续坚守人世的边界。”
司令室再一次的安静下来，任由那份沉重继续积淀，尽管大伙的理解各有差异，也有不少的茫然者。
但也能听懂那艘船上的人和舰长都背负了什么繁重的，了不得的负担。
隐约间，好像大家都接触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比秘密运送一架拉特兰原型机甲还了不得的大事。
可也接触的并不详细，也不太敢问。
这种时候，打破沉默的仍是那位看不清表情的舰长，以正常了许多的声音招呼道：
“通知人把甲板破损应急处理掉，炮弹填充也别忘了，继续朝着南方航行，有事报告。”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司令室，在行走中抬手一个个起开头盔的开扣与开关，于气流倾斜声中抽下头盔，露出一张表情复杂的脸。
“坚守人世的边界……我哪里做过这种事？”

NO.86:这种事绝对很奇怪！
（群聊发现自己商店还有大把没搬……）
“在研究什么？棋子么？”
从摆脱那血魔陆行舰的追踪，再到离开司令室的时间过去不过十几分钟，马蒂亚在二号舱室的公共休息室里找到了正在把玩几枚棋子的楚信然。
并非是用于下棋的棋子，而是雕琢精致的，有着奇幻生物形象的桌游棋子。
类似DND系的跑团桌游，这些奇幻生物的传说同样在泰拉这片大地得以流传的前提造成的结果，便是让这片土地也有着与这些传说交集的桌面游戏剧本。
在罗德岛本舰上也颇受欢迎，尽管受众并不大，却也都是些忠实到经常到场的玩家。
而那姑且可以说是罗德岛特有的，小众之中更加小众的COC桌游，则是楚信然和斯特凡诺的杰作，前者还曾经朝着部分深海猎人推广，也可能在某些小范围内传播起来也说不定。
只是在这艘陆行舰的休息室就别指望了，能有一套DND的桌游道具都已经是相当不易，也不知道是大炎的陆行舰娱乐真就流行这东西，还是哪位船员谁的爱好。
只是这都不是楚信然的爱好，毕竟他虽然有着守秘人的称谓，却在很多时候都懒得做kp，更是鲜少能有时间与参与人都有余裕的状况。
了解内情倒也不能怪别人鸽，只是多少热情消磨殆尽，搞什么模组不如搞点模型，做点胶佬该做的活。
至少罗德岛公共休息室里的coc桌游模型确实是他雕的，如此想来还算手巧，而今掂量着手里这工厂造的棋子也未尝不是有着审视的心思。
“不知道……”楚信然平静道，“或许只是在发呆。”
“有这么平静说自己在发呆的人吗？”马蒂亚无言的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抓起了桌上的一块模型，望着那独立的，并未被上色的灰色眼球，复又开口道，“还在纠结龙血公爵的事么？”
“纠结？你觉得像么？”楚信然瞥了他一眼，再回头看向自己手里的红龙模型，“龙血氏族的事务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我可没指明哪拨人，你倒是给我冒出个氏族来……”马蒂亚古怪的笑了笑，放下手里的邪眼模型，“是不是太明显了？”
“按照方才的状况想到龙血氏族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楚信然的表情毫无动摇，眼神也依旧冷淡，“就算是真有纠结，我纠结的也不是他们，只是在纠结这帮人的阅读理解。”
“那些话啊，虽然我不太清楚详细，但彼此认知差异不是蛮正常的么？”马蒂亚扯了扯嘴角，“尤其是龙血氏族那帮偏执者。”
作为一个地道的拉特兰人，马蒂亚•安德里亚对于龙血氏族的感慨同样复杂，或者说绝大部分拉特兰人都是如此，对于萨卡兹人，向来有着从文化与历史上的敌视与歧视，可龙血氏族又是唯一一支——
作为声名狼藉的血魔却以恪守公义、保护子民而闻名的氏族，其氏族之祖又曾是一位与基督为敌却又光辉到让敌我认同的伟大者。
不论是卡兹戴尔人还是拉特兰人，都多少对其有着相当的尊敬。
尤其是马蒂亚还作为前骑士副长无比清楚这个氏族的人都背负着诅咒之血，这让他们在贯彻家训的过程中又容易出些差池。
既对抗着疯狂又对抗着封印于血中邪魔残迹，行迹也就在血魔之中也仍显离奇，最终便造就了龙血氏族令人敬畏的扭曲声名。
既伟大又危险，既高洁又偏执。
“偏执并不意味着神志不清，他们的话语任有参考意义，只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担得上那样的参考意义。”
“你指什么？”
“坚守人世的边界，特蕾西娅的本意是拯救萨卡兹以及所有处境如萨卡兹那般无助的群体，而我也只是秉持着力所能及与利益的等价交换……”
楚信然低声说着，凝视着手中那枚上色过于鲜艳的龙瞳，“他们理解错了吗？我不觉得。即便一个偏执族群的错误理解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我也要考虑其真实的可能性。”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便显得我们无知。”
“也或许只有你无知……”马蒂亚轻笑着打击道，“萨卡兹的那位殿下，那个位置、那个身份、又及那份责任，对某些事物的理解不足什么的，不太可能对吧？”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模型，以同样的轻声道：“是，她不是傀儡，她不仅不是傀儡，还掌有实权，背负期待，若她真不知道，也会有人告知警醒。”
“而你这种到处乱跑的赏金猎人则是知道的东西太过碎片，东一块，西一片，遗漏些什么也并不奇怪。”马蒂亚补充道。
“所以只有我在无意中做了自己不了解的事或是贡献……”楚信然抬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本以为坚守人世的边界是指找海神教团的茬，干掉某些异化的生物什么的勉强称得上，可特蕾西娅何曾做过这种事？”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也有过类似的责任，同时也是在我不知道的，我参与了那份过程。”
“很在意么？”马蒂亚似乎很有兴趣的引导对方的思路，“不妨回想一下自己曾和她的交集中接下过什么责任，经历过什么艰难。”
依言闭眼思索了片刻，重新睁眼的楚信然又摇了摇头道：“不，无所谓。”
“都是些过去的事了，与而今的我无关。”
在马蒂亚略有些失望的目光中，他的语调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在有人持着那些过去来找我清算之前，这都是没必要深挖的东西。”
“逃避可不好啊……”马蒂亚很想了解些秘闻，谆谆善诱道，“否则等到过去追上，毫无应对手段的被动状态可不遭人喜欢对吧？”
“不是逃避，只是搁置……”楚信然摇了摇头，“那些东西挖出来也只会让现在的我头疼，我还不想变得和龙血氏族的人一样偏执。”
“那可真遗憾，分明感觉距离挖出什么大秘一步之遥……”
马蒂亚也确实完全不掩饰那份遗憾的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壶与杯子盛水，“那可是龙血氏族提及的东西，总觉得能涉及卡兹戴尔的某些深层意味。”
“这么热衷别国的秘密，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再来要人我会把你送出去的……”楚信然没好气道，看着对方抬手推来的杯子，“还是个拉特兰前高层，作为俘虏简直无懈可击。”
“难道我们不是盟友吗？”将杯子推近的黎博利男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何必这么对待你的向导。”
“拉特兰的向导很难找么？你能比他们更优秀的带我去什么他们去不了的地方么？”楚信然也笑了笑，笑的有些薄凉，像是真的生气了似的。
马蒂亚不清楚他的心理是个什么状态，但唯独不相信他在生气。
只是就算如此，他也收敛起了些笑意，面对这航行开始这么些天以来，第一次对目的地分工的讨论。
打从一开始，他选择和楚信然一路走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真正讨论过待到抵达拉特兰之后要做什么，也没有讨论过要一起合作做什么，这一路的状态倒像是两个萍水相逢还算聊得来的驴友，区别只是马蒂亚这家伙还在一路白嫖。
住宿费餐饮费连带乘坐费用都没给，倒像是楚信然在请客旅游。
谁他妈请客旅游用陆行舰啊，什么待遇啊，有这个兴致不喊点真正的好兄弟来？搞得好像他和马蒂亚的交情有多深似的，实际上也就那样，还不如带妹。
说起带妹……这种危险旅途哪来什么合适的妹带呢？也不可能在舰上员工里找，楚信然是打从一开始就只打算把他们当做和这艘陆行舰绑定的货运员工，到了就遣送回去，别留在当地搞什么纪念品了。
先默认自己到了之后，拉特兰就太平不起来。
或许正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也说不定，还在思索着没什么妹好带的楚信然，不需要马蒂亚抬手提醒，就已经注意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有着淡淡的红芒透出。
非常细梳的红芒，像是透出致密的纤维，令他抬手摸出那在风衣内袋里的东西，是个有些沉甸甸的玩意儿，委实说揣在风衣内侧还会因为有些硬而不太舒服，但这东西的代表意义非凡，他也不得不这样随身携带。
年所赠与的罗盘似的古老铸物，正在闪灭着微弱的红光。
“那是什么东西？”望不出明显的源石技艺波动，心想可能是什么精密仪器的拉特兰人对此颇为好奇。
只是作为什么精密仪器的话，这玩意儿的造型又太简洁了，根本看不出什么遮掩晶体电路的余裕，莫不是什么年代久远的炎国法器？
“某人寄放在我这儿的信物，这东西在闪的话……可能是她终于开始动身要找我了，也可能是她就在附近吧？就一个定位器，没什么通讯功能。”
楚信然没什么隐瞒，却也说的不怎么确信，毕竟年当初自己的说的也不太详细，只是提过几十公里以内的话，她或许可以直接到。
现在距离大炎也有些距离了，楚信然不指望她能这么远的传送。
不过也算是意外之喜，毕竟他一直没考虑年来这边的可能性。
——龙门时的那场雨过去好些天，总觉得她应该忙完自家事了却也一直没联系，以至于他都要默认对方把自己忘了。
现在看来原来没忘，或许有什么别的事在忙碌吧。
看着那古旧的青铜铸物闪了十几次之后又失去动静，楚信然也就重新把它塞回了内兜。
这玩意儿也没办法和惊蛰送的玉佩一样挂在衣摆上，蛮沉也蛮大，塞在风衣内兜倒是说不定还能当「护心镜」使，虽然一直没那种机会，但也说不定呢？
多做手保险总不会错。
“看来她还没到找到我的时候，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吧……”收起了铸物的楚信然重新看向他，“你给自己的定义真是向导么？”
“这要看你到时候去哪了……”马蒂亚摆了摆手，“至少你不用担心我黑导游。”
“我在问你能带到什么地步……”楚信然抬手戳了戳桌面，“如果只是导游，拉特兰我会找不到？”
“我这导游还能帮你打架呢，必要时你还可以帮我抢一台机甲，能做的事可就更多了……”马蒂亚耸了耸肩，“想象一下？东国的机甲动画经典桥段，我们抢个机甲就起飞！”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在看机器人动画？”
“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就不能看机器人动画！炽天圣堂那帮老头都天天都在等机动战士更新来抄机设涂装思路！”某个拉特兰叛徒在公共休息室大声嚷嚷着国家机密。
得知了此等国家机密的大炎钦差面无表情：“我直接拨打株式会社进行一个举报。”
“你怎么还能有别人公司的号码了？”
“我去搜一下就能有了。”
“嘁，还以为你能说什么，人公司都有炽天圣堂偷偷注资，你搁这儿举报什么呢？”
“所以我还没摸出手机来……”大炎钦差冷冷道，“想给我下套你还是急了。”
“你急了你急了……”某个说话方式越来越大炎市井的拉特兰叛徒露出纯正乐子人的表情，“我说的这些这么离奇你都信？”
“我认识的拉特兰人分为两种人，炽天圣堂有很多第二种人的话，也不奇怪。”
“啊，那确实是真的，至少我被驱逐之前他们还盼着什么遗产萝卜动画什么的，好像是什么盖塔之类的东西……”
马蒂亚不甚在意的回忆着，回忆也不太清晰，“我对他们看什么不太感兴趣，我倒是更在意一些传闻，不知道你当初在拉特兰有没有听过。”
“什么？”楚信然听到「盖塔」一词皱了皱眉，尽管稍微细想一下就能记起东国动画确实有那玩意儿。
也是一度令他怀疑调查的相似点。
“遗产动画，还有些遗产兵装，遗产经典什么的，那些被冠以「遗产」编号的东西都是真正从遗迹里挖出来的东西……”
马蒂亚死死地盯着楚信然的眼睛，希望看到他的动摇，“这个传闻，以我当初的地位也没能求证，倒是有人劝我别查了。”
“你在意这个？”楚信然毫无动摇，只是反问。
“我想要确认拉特兰地下是不是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文明遗迹，也想真正了解那些遗迹背后的技术成品，不是那些笑闹似的动画，不是那些无来由的典籍，我想研究那些兵装和甲胄。”
“骑士副长，想当个机械师？”楚信然有些反过来一脸怀疑的盯着他。
“大半的拉特兰人小时候的梦想都是机械师！”马蒂亚自豪道。
楚信然怔了怔，继而摇头。
“但我没听过，你说的遗产序列。”
“是这样吗……”马蒂亚有些遗憾的垂首看着面前放置的杯子，望着杯中茶水映出的自己。
“有机会去调查。”
楚信然站起了身，端起了面前的模型，也拾起了马蒂亚捞过的模型，收拾起了被拆开的桌游盒。
马蒂亚怔怔的看着他在那收捡。
“我也有点兴趣，到时候再看吧。”
收捡中的楚信然淡淡道：“以我上次在拉特兰的闹腾程度，居然没听过这种传闻。”
“这本身就很奇怪。”

NO.87:那至少有借口.交差。
（Apex更新了！通行证冲冲冲！）
做人应有自觉。
有自觉才能足够客观的审视自己，审视他人。
在绝大多数场合都具备着这份自觉的楚信然，正是因为这份基础才能精准分析自己的过去，分析自己的行径造成的影响。
与此同时，亦能由此审视自己行经的道路。
曾于在那拉特兰经行的历途尽管坎坷又细碎，却也无可置疑的触及拉特兰最深的秘密。
对一个庞大的群体而言，秘密当然可以是复数的，只是承载秘密的群体大抵都有一定的重合，继而导致秘密的关联与嵌合。
守秘人本身就是一个例证。
一人背负了太多的秘密，很多的问题都能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像这样的状况，也适用于国家，适用于高层。
哪怕教皇国这样的宗教政治一体化，也不过是国家类型的一种形态。
高层掌握着更多秘密的常态并无改变，而某位龙族少年当初在拉特兰横冲直撞的行为也会理所当然触及那些秘密。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关于所谓的「遗产」序列的消息。
哪怕认真的回忆，也不觉得那个拉特兰词组有着怎样的熟悉。
如此一来，倒像是那安德里亚的编造内容。
可对方那交谈时的表情与语气中透露出的追求都不似作假，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相当自信的楚信然只能转而考虑另一种可能。
“不相关联的，两个领域的秘密吗……”
走出公共休息室的楚信然望着窗外逐渐昏黄的天色低语着结论，转身朝着舰船前方的甲板方向走去。
抛开那仍然打算待在公共休息室的黎博利男人不谈，他现在仍没怎么指望那个家伙届时的带路成果，只觉得送葬人能提供的帮助都比那个立场微妙的前骑士副长像样。
被驱逐的身份，但又藕断丝连的联系，最坏的可能甚至是背刺。
可至少可以证明他身后站着的是原拉特兰政权，考虑那海神教团氛围浓郁的新教，便算是有着同样的敌人，姑且算是同伴。
不能完全信任的同伴，原拉特兰政教之中也不乏对他杀意颇深的家伙，毕竟是这么大个宗教国家，有些激进派对楚信然无法忍受也算是再正常不过。
毕竟这人不仅不敬神，还经常阴阳怪气神的权威，就算是那短暂的权天使驾驶训练时的同期生都没几个受得了他那面无表情的嘴臭和嘲讽。
如果不是有冕下的诏令，大家早就把他枪毙了。
至今也有很多人无法理解尊贵的冕下为何予他那样的特权与优待。
倒是不意外被这样优待的楚信然跑路，毕竟跑路之前还传出了相当的罪名，大体是损坏圣物、杀害神职人员之流的，只是没有详细到什么样的圣物和什么样的神职人员。
拉特兰公证所一度派遣过执行人跨国执法，在数次折损之后才逐渐收敛，以及后来传出案件发生重大转机后才算是放轻了判决乃至解除罪名，这件事也一度沦为笑柄在某些人群间流传。
不论是案件的误判还是拉特兰的无功而返，还是拉特兰这样「经典」的「马后炮」，都过于传统，恰如那被当做恶魔对待的龙血公爵最终在教堂得以封圣。
某种意义上都快成一种「拉特兰笑话」了。
至于昔日的负罪者而今却在大炎得到重用，亲自护送权天使归还的反差现实又会被如何讨论评价，倒还不是楚信然此刻会想到的问题。
他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想。
从自动弹开的舱门直达这艘陆行舰的前甲板，望着那被无数沉重粗壮铁链固定在前甲板的庞大金属装箱，他的目光悠远，瞳孔扩散，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权天使待机状态，以货物的模样与一些确确实实的物资一起堆叠装箱放在这儿，哪怕是之前的兽潮与后来的一发炮弹都没有给这里任何损伤，令其依旧保持着原样摆在这里。
兽群没能意识到沉寂的威胁，而血魔的陆行舰，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要动手的意思，才没有直接朝着那显眼的黑色大铁块开火。
昏黄日光将这片甲板上到处都是的修补与新漆痕迹映得无比清晰，他也能瞧见装箱上也有着明显的刮擦甚至是些抓痕，但也完全没到需要担心的程度。
看起来很顺利，剩下的路程也只需要补给两次接着一路前进便是，在这片荒无人烟的路线中虽然无聊，但很快就能直入叙拉古。
可是真能这么顺利么？
在安德里亚那家伙的玩笑里，自己和他是机器人动画里的主角，在动画一开始的时候能够抢个机甲来开。
可现在的现实难道不是大伙儿在运输源石甲胄？大伙儿才是被抢的一方吧？
楚信然严重怀疑卡兹戴尔有能当机战动画主角选手的有能man。
所以他才站在这儿看大铁块，也在看着黄昏下的废土风景，视线也逐渐凝聚起焦距。
他瞧见了熟悉的轮廓，那是他曾用脚丈量过的轮廓，那里曾经有个战壕，漫长的壕沟里躺过一些年轻的尸体、一些年迈的尸体，一些健壮的尸体……都终归是些尸体。
他和活着的人在尸体间穿行，不论那些尸体生前是如何的模样，耳边都只有队友的呼喊与震耳的爆炸，还有一大片蔓延的黑暗。
自那杀意、绝望、憎恨、后悔、不甘之流的战场情绪中汲取养分。
尽管战场之上并不只是这样的负面情绪，但这些足够覆盖战场的沉重负面情绪足以成为黑质滋生干涉物质的土壤，由此化作楚信然记忆中相当深刻的惊悚画面。
深刻到哪怕而今想起，那垂放的手指也不自觉的微微颤动。
不论是人的异化，还是混在异化中的怪物，他都在那场地狱中见过最夸张的类型。
同时也是他无力对抗，只能奔逃的类型。
一度化作心头的阴影，甚至已经注意到了他，潜入他那病体之中的梦境化作难以对抗的强敌——而今却再无那些痕迹。
“真是，过去了好久。”
望着那连壕沟的轮廓都再难见到，只能将那尖锐且巨大的源石锥充作参考才得以确认的荒原战场，再联想自己一开始规划地图时的大致位置，他终归确认了那片土地。
除了感慨时间，或许还该感慨天灾的力量。
六年的时间或许不足以将整片地形都改变得如此彻底，但天灾的力量可以。
天灾能够填补战壕的沟渠，能够带走所有没能被妥善处理的尸体，能够改变周围的地貌，它没能做到的只有一点，那便是曾经被当做炮弹使用的巨大源石锥，仍然扎根。
因为缺失了能量而是一副浑浊的黑色，因为单纯只是废石而一直没被处理。
也因为始终深陷而未能被天灾抹除带走，倔强的屹立在那好似这片战场牺牲者共同的墓碑。
这样的倔强仍有尽头，或许会在什么时候便连晶体也无法维持的破碎吧，但至少现在它还在坚持，多少能够让他的心情得到些许的上扬。
于是当晚的陆行舰仍是行于雨夜。
卡兹戴尔的雨水难得有些干净，发现了这一点的船员们甚至自发端着水桶去承接了不少再经由过滤净化，为整座陆行舰的用水减轻些负担。
只是这些都是让第二天的楚信然醒来时哑然的后话了，当夜的楚信然睡得很安稳，甚至久违的松懈，没有被船员的动静惊扰。
他有一个香甜的梦，梦中有着那些再现的黑影来找他。
然后被他一一斩首、断肢、抹喉、撕碎……不一而同的死法，不一而同的愤怒与杀欲。
相同的只有从头到尾的沉默，瞳中带着阴冷的火光，令那杀戮的手法保证着从头到尾的精准。
唯有自梦中醒来时有些茫然。
但是总觉得莫名的神清气爽，都能让他慢悠悠的抛开源石技艺去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洗漱了，感觉自己大抵是做了个好梦吧。
虽然这种状况大概率是被某种源石技艺给阴了。
.
“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了吧？再一次遇到这种怪胎。”
几乎是与楚信然醒来的同一时刻，某辆停靠在巨大的源石锥后的越野源石车副驾驶坐上，也醒来了一位看起来年轻妩媚的女士。
而在她醒来之后，后座的一群人也相继醒来，她们有着同为女性的共同点，并且皮肤都有些白到透明般的观感，甚至能在灯光照耀下看到些明显的毛细血管。
一整辆越野车里，只有驾驶位坐着一位过于明显的萨卡兹男人。
确实是过于明显，毕竟他有着一对很显眼的角，比其他女性那只是尖耳的特征更容易辨认。
“啥？你们成了吗？”相较于其他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这个男人的反应才更像是刚睡醒。
还带些一惊一乍。
而那副驾驶位上发表了最初感慨的女士，还在抬手扶额，一副有些晕沉的模样，沉默了片刻。
“很遗憾，没有。”分明是失败她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了些许笑容来。
“没有？！”萨卡兹男人继续一惊一乍，让后面的女士们感到另一种头疼，“你们可是女妖之主手下的精锐！大家都说没有人能够脱离识破你们编制的精神陷阱！”
“他确实没有识破。”那位女士说着，微微偏头看向了后座的同胞们，这些同胞们好看的脸上比她看起来还要缺乏血色，倒像是一觉起来跨入了血魔的领域，一个个得补点血。
但大家终归不是血魔，补点妆好了。
“他没有识破！但你们还失败了！”男人气急败坏道，但还好歹知道对方的身份不是自己能把口水喷过去的，抬手做了些遮掩。
可这心情还是遏制不住。
“上面给了我们最好的机会！我也足够隐蔽的把你们送到了这里！一整个女妖之拥的仪式，再坚定的温迪戈都会显露弱点，化作奴仆！”
“我们可不敢这么说，乌萨斯冻土上的那位谁都没试过。”
“够了！重点是我们失败了！”发言被对方完全不给面子的打断，男人显得更加暴躁的打断，开始扭头看向窗外，那里已经无法窥见那艘陆行舰的影子，“龙血氏族的失利本是绝好的机会，女妖之主的地位提升本该由你们争取，诸王庭更是将这重则委托于我，我们本该能将血魔的颜面践踏殆尽！”
后座有女妖小姐打了个哈欠。
也有女妖小姐撇了撇嘴，端起了化妆镜。
男人没看后视镜，却也仍然瞪着副驾驶的领队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失败？没有识破陷阱，为什么没有成功？！”
领队正从衣兜里摸出一根巧克力棒，刚恰了一段，歪头看着他这幅激动模样，又嚼了嚼。
“难道他挣脱了？”男人的迫切更甚于愤怒。
“没有哦。”后面有女妖回答。
并且还有人插话。
“好歹是整个小队诶，我们一起编织的梦境哪里能让他察觉醒来。”
“有谁能拒绝和十六位女妖一起共眠呢？”
“你这说法很有问题哦，艾美。”
“照艾美这么说，这算他占我们便宜还是我们占他便宜啊？”
话题开始介乎于茶会和寝室之间，但无法融入这种氛围的男人只是脸色愈来愈差，也让那安静嚼吧嚼吧零食的领队看的摇了摇头，努力咽下了嘴里的东西道：“我们将他拉入了梦境，可他的梦境有些我们无法干涉的东西，这种状况……过去只会出现在王族身上。”
“王族？这不可能！甚你们还说他没有挣脱！王族完全可以挣脱！没有女妖能蛊惑魔王！”
男人吼得超大声，让后面的女妖讨论起了他是不是有练女妖美声的相仿天赋。
而女妖依旧慢条斯理。
“我并未说过他是王族，我只是说那种状况有些相仿，他的精神，他的脑海，必然有些和王族一样非凡的东西，那种状况让我们无法随心所欲的编制梦境，所以我们选择拉取他潜意识中最深刻的东西。”
“催眠他是吗？！”男人倒是做过些功课，猜测着流程。
领队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
“然后他，不太正常。”
“蛤？”男人费解。
“最喜欢的，他无动于衷，最恐惧的，他直接出手，并且好似非常熟练在那样虚幻缥缈的环境下作战一样，他根本没有敌人，什么样的怪物都能被他杀掉。”
“呃……”
“既不沉溺，也不恐惧，甚至有人冲动将他所有在意的人和最恐惧的东西拼在一起时，他的反应还是动手，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一丝不忍。”
“这……”
“他不太正常……”女妖摇了摇头，“不论是他的心智还是他在梦中的战力，二十年了，我再一次遇上类似的破解手段，可上一个家伙就算有着类似的心智，也没有他这样的环境适性来发挥战力。”
“上一个家伙是谁？”
“炎国真龙。”
“呃……”

NO.88:不再和空气斗智斗勇也是另类的好事。
（有群突然提出一个蠢蠢欲动的设想。
既然舟游作为一个手游，能够连个幕间、连个活动直述都没有的，直接出个只存在于「如果是那样」的基点来个if斯卡蒂，那他妈什么时候出if霜星！）
“没了啊……”
一天到头没什么变化的日子，航线推进的日期只能靠电子日历以及某些人工标注的实体日历来判断。
在某位船员望着墙上的日历上画圈到1月28日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声悠长的叹息，扭过头来所见的，是有些披头散发的舰长，正抬手挼着不甚整齐的乱发。
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样子，与平日的干练模样截然不同。
“什么没了？”
能够这么随意的对那位舰长搭话的只能是那位黎博利先生了吧，这个人似乎有两个名字的样子，有人叫他徐先生，也有人叫他安德里亚先生，最早是负责身份登记的职员流出的消息，也让其他的职员有样学样。
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航程以来，也没船员在意称呼这种问题了，眼下最值得注意的，显然还是舰长的状态。
平日这个时候都是一身干练装束，头发也是还是好好的束成马尾的威严舰长，当真是第一次在大家眼里露出这么生活气息的模样，甚至连那头不少女职员羡慕发质的长发都有着几道卷曲的圈，看起来睡相不好的同时也没来得及打理。
不过这样少见的舰长也恢复的很快，在那位安德里亚先生无声的抬手指了指头发后，那看起来有些低血压的舰长就好像清醒了过来，抬手拂出一道水流，五指穿过发梢一路朝下，这样同样令不少女职员羡慕的一手直接让他的头发重新柔顺，只是好像仍然没有把发圈、发冠之类的东西带在身上的样子，抚平便罢了，任由其垂落。
大家已经对舰长这一手随时随地都能引动源石技艺的能力见怪不怪了，想来都是把什么袖珍法术装置随身携带的吧，不太在意这个，只是羡慕他随时随地整理仪容的方便。
以及或收敛或毫不掩饰怦然心动的目光。
对此，那位舰长是看也不看的，只是望着那同自己搭话的家伙，尽管清醒了，但仍是很接地气地打了个哈欠：“愉快的优质睡眠没了，连带发圈也没了。”
“蛤？”这样的回答让安德里亚先生觉着迷惑，不论是愉快的睡眠质量还是发圈这一点。
还好对方补上了说明：“前几天睡眠质量还蛮好的，甚至没有乱七八糟的梦，今天突然又坏起来。”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继而抬手端着肩膀简单活动了一下，可就算是如此，身体也发出了好似有些日子没运动过的骨骼爆响声，让前骑士副长听来确实觉得有些不太妙。
大家都不是缺乏运动的死宅，扭个肩膀都能响几下本身就不太正常。
“那发圈呢？”
“本来就没带几根，还都断了，像是什么不祥的预兆似的……”
走到了之前那位职员站着的位置瞥了眼日历上的时间后，楚信然叹了口气，“待会儿去仓库找几只临时的好了。”
这话听得某些女职员有些送发圈和簪子的冲动，但是又想不出对方如何接受。
平日的舰长，总觉得完全不是会收人礼物的类型呢，更何况是自己那些过于女性化的东西。
“还行……”马蒂亚点了点头，招呼道，“你不先去吃个早饭？”
“回头去，忙你的去吧，又不是上厕所都要组队的小男生。”楚信然冷淡摆手道，继而自顾自的朝那公共客厅外走去。
“真是挺损的。”马蒂亚耸了耸肩，回身找了个座位坐下，捞起了桌上的书。
一时间又恢复安静的公共休息室里，不论船员们怎么讨论交流或是去找他搭话都是些后话了，暂时而言，大家是不敢去找舰长搭话的，除非是为了公务。
毕竟这本身就是在执行公务，大家都是上下级关系，舰长拥有这艘陆行舰的所有权，而大家都是上级指定来给楚信然打工的。
同时，楚信然还有着三品钦差的身份。
官衔跨度太大，会成为难言的压力阻碍交流，尤其大炎还在上千年来不曾改变的等级观念制度。
结果便是，这艘舰船其实有着不少试图和楚信然打好关系的船员，但都没几个和他真正打过招呼。
楚信然对此隐有察觉，但也没去在意。
倒不如说，甘之如饴。
毕竟他也不想和船员有多少牵扯，以免抵达拉特兰之后出些预料之外的差池。
更何况他现在有些烦躁，因为快乐的睡梦突然远去。
持续了两天的快乐，尽管不太正常，大概率是被谁的精神系源石技艺给阴了。
但也在白天的时候问过其他人，确认了大伙儿都没做什么怪异的梦，身上也没缠绕黑质，只有自己如此「特殊」后，他也就不甚在意了。
虽然知道不正常，但也不去拆穿，可惜只是快乐了两天，第三天就跟反噬似的，又把他拽进了美术馆里，望着新出现的一张战争画纠结。
与他自己完全无关的画作，讲述龙血公爵的画作，那位血魔大公与邪魔契约来获得力量，又用那力量守护子民与自身的偏执对抗，抗争了一生，一生也止于抗争，死前还将藏于身侧的故土洒下，死前的目光好似注视着站在画中的自己。
很复杂的目光，看得楚信然很不舒服。
比那副同样收藏于美术馆中的，年与另一位少女同时存在的画中的少女目光更不舒服。
一觉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甚至连发圈都断了，倒像是在梦里遭了那位血魔大公的诅咒似的。
这可没有先例。
只能说是个似是而非的猜想。
退几步说，自己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诅咒，那些被古老的书籍记载的咒术，被某些老东西使用的秘法。
尽管都有一定的隐秘性，但也不是没有发现的办法，反向验证没有结果的状况下，就只能是单纯的运气差。
不祥的预兆大抵是真的，不过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要掉头啊——
这么想着的楚信然抵达的不是仓库，而是小卖部。
小卖部是陆行舰标准配置，不过归属倒是依照具体状况而定，有些是私营，有些是连锁分店，而这艘上的，理所当然是官方支持，并且对同属于官方阵营的舰长有着相当的免单额度。
捞几根发圈是没问题的，甚至可以再订些发簪和发冠什么的。
楚信然倒是没那个打算，发冠发簪什么的，都不适合戴头盔。
事实上连扎马尾的时候带头盔都有些不便利，若非他有一手精细的水流操控技艺方便调整头发的位置，也得快进到先把头发断了再说。
“舰长，还要不要别的？”
“暂时没需要。”
拎着发圈就当场给自己扎了个马尾的楚信然瞥了眼那悠闲地趴在柜台前的菲林女店长，熟悉的动作都有些恍惚幻视某个血魔，脑中不禁闪过「是不是陆行舰上开店的家伙都是一个样」的思路。
但也仅是一闪而逝，开口的话语还是：“侵犯肖像权的问题很严重哦，偷拍也是相当无礼的举止。”
“呃……”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抬起，上面端着的小摄像头也摆在了明面上，店长尴尬的讪笑道，“马上删掉，非常抱歉啊，能够从轻发落吗？楚大人。”
“自己去找副舰长申请明天的扫甲板……”楚信然差点脱口让对方去挂舰桥信号塔的话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地摆了摆手，并且马上招呼道，“不是现在，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蛤？”垂头丧气刚准备摸出联络器来的店长被叫住有些疑惑。
“上次补充的物资状况怎么样？你和后勤部的人有确认吧？什么时候需要再进行补给？”
“还剩四成左右……”既隶属于官方，也有副舰长所在司令室的联络方式，这位俨然有着不低地位的店长还真就给出了个明确回答，“上次兽潮时候的一些收获也让后勤部的食堂那边有些余裕，不过维修部门那边有些吃紧，我估计还剩两成？
那边的负责人啸观合昨天抱怨过这方面，说是卡兹戴尔的路况太差劲了，连轮子和履带都要每天关注状况什么的。”
“那样的话倒是没问题。”楚信然点了点头，“应该今天就能停靠在沃尔镇。”
“你继续吧，回见。”
他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那店长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微妙。
“就算你说继续……”
这算是另类的催自己快点自首吗？无言的店长扯了扯嘴角，但还是按下了联络频道。
“喂？”副舰长的声音确认声传来，“小卖部出什么事了吗？许山梅。”
“这还是你第一次用公共频道。”
“呃，这个……”还在想怎么说明自己「试图拍舰长扎头发来满足舰船上某些地下客户需求」的店长，还在斟酌说法以求这位死板老朋友的宽大处理时，倒是突然脑子一抽的问，“杨淑月，今天是不是能到沃尔镇？”
“以现在的航行速度，中午抵达没问题，怎么了？你也会关注航线这种问题了？”
“呃，没，舰长来我这儿说过，我比较好奇是不是真的。”
“舰长……你不会乱说什么话了吧？我昨天还看你和梁青蕾她们聊得火热，那几个家伙犯花痴你别跟着一起。”通讯那头有些着急道。
“嗐！她们不知道舰长的状况，我们还能不知道吗？哪儿敢，不过……不过……这次是我草率了……”
终归还是要面对自己要去洗甲板的未来，店长尴尬的向好友自首着。
而楚信然则是走向了食堂，搞定他的早餐，在一路员工的问候下走到了司令室。
在某些人的注意和招呼下，副舰长的招呼显得别具一格：“舰长，小卖部店长的事，非常抱歉。”
“你替她道歉？”
“她——私底下，和我关系不错。”
“原来如此……”楚信然点了点头，“无妨，处罚到位了就不需要过多道歉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要她不会重复相同的错误。”
“她会注意的。”
“嗯，看好她，也看好其他人，不论是卡兹戴尔、还是叙拉古，还是拉特兰，都不安全，减少驻留，减少人物牵连，现在28号，顺利回去的话，你们能赶上过年团聚。”
“呃……”
副舰长闻言怔了怔，看着这个没什么表情的舰长，也不知是惊讶他这份话语的温度，还是惊讶这个话题。
但这些都不妨碍她紧接着道：“我们这些陆行舰相关专业的从业者，很少有回家过年的期待。”
“很少有意思还是会有，不论有没有机会，总归要期待一下对吧。”
楚信然说着，四顾周围的员工。
一些在低声对话，一些目不斜视的盯着面前的屏幕，一些则是演的不够专业，明显是在注意这边，令他稍微抬高了些话语音：“都听到了吗？遵照指令，保证一路的航行顺利你们就能归国，还有如期回家探望的权利，注意不要跟一路的任何非同事有所关联，包括马蒂亚•安德里亚以及我。”
在短暂的安静中，楚信然回视着周围的目光，平静而坚定：“我不是这艘陆行舰的长期舰长，抵达拉特兰将结束关联，你们也将回归军队一员，尽管是军队，也比届时的拉特兰环境安全得多。”
再一次的寂静无声，因为他话语中暴露的一件事了，令大家的目光都尴尬的投到副舰长身上，而副舰长看着楚信然，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舰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得亏马蒂亚不在，否则倒是能够恍然大悟，甚至控诉当初这伙人合伙「骗」他。
这艘船确实是艘军舰，说是货运舰只是因为进行了一些改装和身份修改，所以某些火力上的不对劲只是改装上的不彻底。
以及某些人确实不在乎货运舰该拥有怎样的火力。
火力不足恐惧症确确实实活在不少炎国人心底，尤其是对那记得炎乌战争的那批老人，连带影响了不少后代。
“这几天格外的闲不是么？”楚信然淡淡道，“没有网，没有信号，只能看书，玩玩单机程序，或是看人玩桌游，我还在船上到处逛了逛。”
“我其实也踏足过不止一次战场，军舰和民用舰的区别还是能够辨认的。”
“这样啊。”副舰长无言的回过头，望着面前的操作台屏幕。
“就是这样。”
相较于其他人的紧张，其实对这个话题并不在意也并不上心的楚信然依旧轻描淡写：“好了，继续看好自己的工作，今天能停靠对吧？沃尔镇。”
瞄了好几眼以确认对方好像真的直接略过了「大家隐瞒舰体分类」这个事实的副舰长，重新恢复了严肃自信回答道：
“是的，中午能够抵达，舰长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确认一下，以及多补充弹药，剩下的路可能不好走，而且也要防一手叙拉古的状态。”
“诶？”
楚信然瞥了眼一脸「智慧」的她，提了句：“这是命令。”
萨弗拉女性立马敬礼：“保证完成！”

NO.89:你醒啦？你被封魔了（？
（上一章又给标错序号了，已修正……）
沃尔镇，围绕着卡兹戴尔区域南部国界线边缘的三座官方认可小镇之一。
官方认可意味着能在地图上占据一席之地，能在地图上占据一席之地则是意味着稳定的客源。
在卡兹戴尔这种地方，年轻人的选择要么是在本地发展，要么朝着国外发展，要么便是去当刀头舔血的雇佣兵。
选择了后两种的年轻人，通常是不会回来的。
再加上卡兹戴尔王庭的不作为，城镇之间寡淡的联系，导致卡兹戴尔的乡镇大体都在逐步走向衰落。
要么朝着城市并拢，要么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后者而难以维持。
尽管也有细碎的聚落应运而生，化作能令旅人喜出望外的村庄出现在一些环境艰难的地点。
但这些村庄显然不被王庭关注，正统的地图上也不会有这些小村庄的影子。
或许能过的安闲，也或许是更艰难的挣扎，并不稳定。
卡兹戴尔就是这样的支离破碎，且人民的生活环境巨大且悬殊。
尽管在当地也流传着一些更加详细的，能将所有乡镇都标注其上的特供版本地图。
但这些地图显然不是那么好弄到，所以更多的旅行者拿到的还是官方发放的地图，五年才改版一次的那种。
在天灾频繁的卡兹戴尔，五年的变化能很大，但这也是大部分旅人初涉时唯一能参考的地图，那份地图上标注的人类聚落也确实因而蒙受恩惠，总是能够有着艰难找上来的外来人保持城镇活力。
是的，艰难找上来。
毕竟是五年一改版的地图，相较于地图上的标注，绝大部分小镇和城市的位置都会有一定的变动。
否则，还是很频繁的天灾能把城镇都给扬了。
不过楚信然这一行人倒是不需要因此而到处打转，毕竟他们是乘着陆行舰来的。
舰体搭载通讯系统可以接收镇子发送的讯号进行联络，所以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负责管理沃尔镇信号塔的天灾信使也确实给镇长发送了通知，引得兴师动众跑到镇子的围墙口来迎接。
可以理解，毕竟哪怕是作为边境小镇而比其他镇子多出不少接待陆行舰的机会，陆行舰也依旧是个很麻烦也很危险的巨型载具。
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财力的象征，还是武力的象征。
学术界一度流传过一个理论，移动城市的下位体现，就是陆行舰。
更何况，这还是艘信号验证为炎国的陆行舰。
对那东侧相邻的东方大国，卡兹戴尔的小镇长不敢不重视。
可就算如此，这艘陆行舰的补给采购包括了军备物资的行为，沃尔镇不可能不重视，作为镇长提出质疑更是必然的行为。
若是畏惧于炎国的体量而不去过问，回头上面的军事委员会查下来很容易胡乱发挥。
只不过……当理解到了这一点的镇长鼓起勇气来，雄赳赳气昂昂的随同一伙人上舰访问，抵达会议室准备会谈时，一瞧见对方舰长的脸便怂了。
苍，苍七阁下……
即便戴着形似瓦伊凡的角套，小镇长也不会认错那张脸，即便相较于数年前的模样已经长成个小伙子的模样，但这小伙子的模样也一样被人打印成照片来让他注意过。
不论是某些不再是赦罪师的人，还是仍属于赦罪师，甚至是属于军事委员会的人，好几批不同的人都曾或明或暗的给他看过这个青年的照片，要求也是不尽相同。
他本都不曾放在心上。
毕竟这帮人好几年来天天如此，显得无比重视又好像会来这边似的，可既然都持续了好几年了，也就有足够的时间证明这帮人都在想太多，对方根本不会出现在他这种边缘小地方。
可对方出现的这一点来得如此突兀，令他表情僵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仅是周围的舰船船员们无法理解，就连他自己带着的随行人员也都无法理解。
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些，小镇长的小不只是说镇子的规模导致的官衔，更是他的年龄，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当任镇长的职位，显然是有着相当的想法。
只是他再有想法也都只是藏在心里，也没什么真正能够倾诉一切的心腹或是知己。
这样的结果便是没人理解他为什么表情如此怪异，也没人理解他为何纠结，甚至是坐在他对面的楚信然也不理解，对一旁马蒂亚的挤眉弄眼回以略微疑惑的目光，继而回首看着这位镇长，询问道：“你需要休息一下么？镇长先生。”
“不……”年轻的镇长否决的很干脆，可又摇了摇头，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是，只是我……”
“蛤？”尽管楚信然可以根据对方的表情判断对方似乎在进行某种心理斗争，却也无法确认对方在纠结什么，武断的下结论还容易破坏这次谈判，他只是想要补给一波走人，还没打算被整个小镇敌视，甚至给某些家伙动手的机会。
而周围人也对楚信然打出的问号无比理解，镇长的随行者更是担忧的关注着镇长，他们也有人想要以镇长不舒服为理由申请待会儿再见，结果对方舰长先给出了机会却又被镇长拒绝，让他们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镇长也没什么隐疾吧，现在捏造会不会又成了得罪镇长？
就这样，所有人都沉默着，尴尬的情绪无言的蔓延开来，不过倒也没人露出不满或是嘲笑一类的反应，大家都很专业的维持或沉肃或面无表情。
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的无干涉，镇长终归是在沉默的尴尬中挣脱了出来，开口道：“贵舰，是想补充高能源石液以及舰炮用源石弹药这样的军用物资是吗？”
楚信然点了点头：“事实上还有其他的一些采购项目，不过需要报备的就这两方面，属于炎国正规运输舰本舰可以留下详实的采购记录，以保证在法律容许的范围下进行补给。”
“嗯……让秘书确认过相关证件内容就没有问题了……”从座位上缓缓起身，但又像脚麻了似的有点小踉跄，重新站稳的市长抬手朝着边上试图搀扶的老人招了招手示意过去，又继续道，“苍七阁下，你还记得亚伯村吗？”
“不曾记得。”楚信然摇了摇头，“难道我们见过吗？镇长先生。”
“只是我见过您，或许您没有见过我……”镇长遗憾的笑了笑，相较于之前的异样，而今的他显得正常许多，“那座村子已经毁灭几年了，很多村民都流落到了沃尔镇上，包括我，我们都聆听过某位尊贵者的教诲，所以，我等告辞。”
说罢，他招呼着除那老人以外的其他人随他一起离开，很快便下行了战舰。
站在会议室的一干人也被副舰长招呼着回到各自的岗位，以及准备进行的采购装卸环节，只留下那显得无所事事的乘客马蒂亚以及舰长楚信然，还有这时候走近过来的副舰长问：“舰长，那位镇长，是不是需要些监视？”
她并不理解对方最后一句话，甚至觉得那话莫名其妙，什么听过教诲就紧接着告辞什么的，完全无法理解，但对方一开始的怪异表现还是让她觉得需要重点监看。
毕竟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怪异表现是从见到舰长的那一刻开始的。
“不用，按照一开始预想来吧，你们只需要采购所需就够了，稍微着重一下舰船防卫上的准备。”
“是……”
副舰长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留下马蒂亚怔了怔问：“啊？防卫？防卫什么？”
他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看来也确实没能融入陆行舰的员工群体里，没人告诉他某些「真相」。
“没什么，一些无所谓的事……”楚信然随口敷衍道，“现在可以下船了，为期两小时的短暂自由活动时间，你不去镇上逛逛吗？”
“没什么计划啊……”马蒂亚耸了耸肩，“想着跟你一块儿走能不能看到什么有趣的事。”
“我为什么要跟男人一起逛街？而且还是拉特兰教士这种麻烦的家伙？”
“啧。”
面对楚信然一幅面无表情的嫌弃话，马蒂亚咂了咂嘴，虽然不爽但还是可以理解。
虽然他也可以反驳自己又不是那些刻板的拉特兰传教士，不过这样一来又显得自己真死缠烂打。
不太行……
为了守护自己取向正常的名誉，他也只是带着不爽的表情竖了个中指就走了。
留下一个确实空荡荡的会议室来，只有楚信然还站在那。
扭头瞥了眼那在会议室窗外正在和工作人员谈论什么的市长秘书，楚信然抬手摸了摸下巴，隐约能够理解对方最后一句话是出于什么个想法。
他和那位小镇长在这一点其实蛮像的，都把很多信息藏着不跟周围人说。
于是当对方显得比较谜语的时候，他倒是能够理解。
亚伯村……一个毁灭了好几年的村子，对方口中的尊贵者……以及毫不掩饰想要赶紧离开陆行舰的期望。
所谓的尊贵者，不是那几位大人物，就是两位王储吧，能够说出教诲的，首先得排除特雷西斯。
对方认识自己，单方面注视过自己，那一开始的致电需要详谈到实际见面后的干脆了当，显然是因为见到了自己，对方要么是曾经的知情者，要么是因为那位尊贵者的教诲。
可为什么急着离开？
是不想落下话头，还是单纯的不想见到自己？
应该很接近了。
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或许还没有放过自己，能从西北部追到南部来的可能性虽小，但也或许不只是军事委员会的人。
可瞧那小镇长那样想要离开的模样，似乎也不能指望再去聊聊。
“有点麻烦啊……”
已经走下舷梯的楚信然望着远处有着不少行人的小镇路口，在周围警员的死盯下背着大提琴盒与剑匣，大摇大摆的朝着小镇里走去。
死盯也没用，卡兹戴尔这样的雇佣兵文化发源地，通常都是不会要求解除武装的。
像是楚信然这样背着武器容器的都还算是给面子，街道上走着更多的是连容器都没准备的危险分子。
大剑、弓弩一类的东西，直接固定在背后，甚至还有倒提在手里的，不仅如此还披挂这盔甲，这城镇里的行人可是有着不少远比楚信然更「嚣张」的群体装束。
一个个的眼神冷厉，目光尖锐，一看便知是狠茬子。
然后目光与楚信然触及后，就瞬间被撞碎了似的，流露出略显惊慌的神色。
他们认出来了，也怕了。
他们认出的不是萨卡兹感恩的奉献者，而是作为雇佣兵与赏金猎人畏惧的狂猎。
恰如此时此刻，那些有着莱茵黄金的赏金猎人信物的雇佣兵都在被信物所警醒：
【Cyan正在您的探测序列，献上尊敬，以求宽待……】
在不同的土地表现不同的警醒方式与内容，确确实实的让某些人失了分寸，扭头四顾。
他们之中也有人走南闯北，听过Cyan的名号以及传闻，也完全可以从楚信然那伪装并不彻底的装束中瞧见身份，继而加快脚步。
选择远离……
但也有人，选择了接近，并非敢于挑战传闻的投机者，而是身份多样的特殊存在。
“小心镇长，苍七阁下。”
“呃……”高大却又细瘦，一眼看去瞧不出携带武器的萨卡兹人，与楚信然擦肩而过时的话语令其驻步，回首。
而对方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驻步的他，以维多利亚的礼仪对他表达敬意：“他通知了我们，我们这些还不愿意放弃的赦罪师。可我们也知道，他还背负着通知其他赦罪师，军队、教士的职责。”
“原来有这么多人在乎我么？”楚信然面色平静的望着这个细看之下隐约有些眼熟的萨卡兹男人，尤其是对他的声音。
在那数年前的意识弥留之际，那些赦罪师的对话之中，似乎有类似的声音融入其中。
“拜蒙于战争之际将您推广开来，于是在大家心中，您也是某种程度的象征，就像拉特兰封下的圣人。”
“那可真是见鬼。”

NO.90:该出口时就粗口！
（还有余地！（指商店
）
城堡，石制的城堡，塔楼，打不开的门；
划不掉的记录册，是目的地不相匹配的证明，可哪怕不相匹配，她也已经站在了这里，且头疼于如何离开。
.
沃尔镇是一座颇为不错的小镇。
与陆行舰上一次驻留的塔巴镇不同，它并未经历过「废墟重建」这一工序，作为一座卡兹戴尔的传统古镇，这座小镇四处都充斥着上百年不变的建筑风格，甚至居民间都流传着不少令旅人头疼的当地俚语，令某些只是大概学习了一下卡兹戴尔通用语的外来人在交流上异常吃力。
研习过官方语与外语的知识分子在本地倒也不是没有，事实上这些「文化人」也确实充当着本地小镇的沟通桥梁，以——翻译，这个职业的方式。
小镇有专门设置的翻译事务所，充当翻译的既有本地文化人，也有只是稍加停驻的投机外来人。
没有真正像样的导游，却也有收钱办事帮忙引荐的守门人，这座旅游文化开发的并不全面的萨卡兹小镇仍有着这样简单的产业链，以此保证外来者方便，本地人也好赚钱。
这么棒的双赢策略，如果不是那么政策放任就好了。
因为没有严格的契约条款以及法律制裁，这帮并不专业的翻译之中不乏出现曲解意义的信任危机操作，加上某些翻译确实的恶意曲解以谋夺利益，直接导致了翻译事务所的声誉好坏参半，氛围也有些水深火热。
可就算是如此，仍有着大把的外来人需要仰仗他们的能力，所以这里的事务依旧忙碌，甚至连陆行舰上的采购部门也得不情不愿的来到这里张罗靠谱的人才。
其实他们直接找舰长能省不少功夫，不过他们既不敢提，也不知道舰长懂卡兹戴尔的古语，而舰长也对此缺乏理解，所以这样的麻烦着实避无可避。
不过好在这座套着货运舰外壳的军舰实质全船军人，都持有一定武力的前提下既能够适应当地的尚武氛围，也能在论辩谈判中不落下风，找寻靠谱翻译的过程能比其他旅人要顺利不少。
只是当他们找到靠谱的翻译并由其引导去采购生活物资都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在那之前，跟从那位镇长秘书负责补充军用物资的采购负责都已经开着运输车走了好几个来回。
还挺显眼的，连在街上乱逛的舰长和乘客都能在不同的街上远远瞧见，还能听到周围人对那几辆运输车的讨论。
有表示诧异的，也有对运输车表示羡慕的，也有是恶意谩骂诅咒的，还有非常本地特色的，想要去干一票的说法。
毕竟是有着不少佣兵和赏金猎人的城镇，楚信然其实非常融入这种氛围，也完全没有什么加入对话展现力量的操作。
没什么意义，对这些滚刀肉而言。
说明那是狂猎苍七的运输舰大抵能够起到一定的威慑效果，却也可能起反效果。
这个圈子可不是什么其乐融融大家庭，大家面前敬你是个大佬，背地里做些手脚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能够例外的，恐怕是奥丁那样的家伙。
以纯粹的凶名与恶名闻名，不分身前身后都令人望而生畏的家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恐怖统治雏形，直接让人提不起反抗的心思。
相较之下，苍龙七宿这种有着诸多友好交流记录的狂猎，就是给了不少家伙侥幸心理的机会，也觉得他没那么可怕。
莱茵黄金的狂猎大半都隐而不显，而人前显圣的那几个都是声名狼藉哈人的家伙，大抵有些刻意营造恐惧形象的意思。
苍龙七宿就是这样显得格格不入，只能说成为狂猎的时候太早，还太年轻，不懂世间险恶。
现在开始装高冷嗜杀，按照赏金猎人这种信息地域性断连，传播载体突发暴毙的特性，也有些晚了。
都没办法普及，只能说就此作罢。
继续作为狂猎里面的相对正常担当。
现在的话，则是buff又叠了一层。
“被萨卡兹封圣也太见鬼了……”
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的碎碎念，楚信然站在街边倚靠着身后的石墙垂首望着手机吗，手指滑动是在给某人发送讯息。
久违的进入城镇，久违的手机信号标识亮起，如果没事的话他会下一些电子资料，下一些新歌来听，而有事的话先翻翻刷新的msn，然后给某个虽然关注了自己但却从来不曾发言的家伙私聊。
Utopian，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乌托邦那样的福地乐土的名称，但作为名词的话，更像是自号空想家一样的意义。
作为笔名的话倒是不难理解，毕竟对方撰写小说的，小说或许能有现实原型但更多仍是杜撰的空想，或许对方就是以此自嘲，或是有着独特的浪漫追求——这个前提是这俩人真的就是同一人的话。
在自己最早的动态点赞里出现，也就是自打自己创号就在关注着自己，某种意义上算是骨灰级老粉。
如果是爱豆小小姐那样的小姑娘，大抵能感动得不得了，但他只觉发现的那一刻有点毛骨悚然。
就像在深海色•小姐的房间里瞧见那些自己的画作。
不过两种情感显然有着明显的不同，深海色•小姐的状况尽管显得病态，却还没看出什么更深层次的意义，需要他去了解。
而这位空想家则是毫不掩饰，打从一开始就注视着自己，却也完全没打算交流的意思，一直以来的点赞更像是打卡，有种「已阅」的模样，完全不曾发表过评论。
像个真正的旁观者，却也无法保证他继续这样旁观下去。
楚信然对状况的考虑习惯从最差入手，先假定对方真的就是一个人，而一个创作过《明日方舟》又盯着自己的家伙，实在令他有些坐不住。
他想要和对方聊聊，也确实是一踏入小镇就立马翻出了手机发送私聊，只是等了二十几秒都没有回应后，他又翻了翻MSN的其他消息刷新，在那几乎是看一眼就又退回那博客界面的频繁切换中，在街边站了好几分钟，被行人们注目礼好几拨的楚信然终归是收回了手机。
很失望，也很蛋疼。
失望是对方并没有理会自己，他可以怀着侥幸心理认为是对方暂时没注意到消息，也不得不承认有着对方刻意无视，不想交涉的可能。
不过若是后者的话，似乎可以充作一种论据，论证对方有问题的论据。
毕竟自己也是个蛮出名的作曲人和演唱者了甚至是狂猎了，对方若是普通人的话，关注这个号难道不是因为喜欢自己的歌？而是喜欢自己拍的美食照？因为是赏金猎人也行吧！
不论是什么状况，官号私聊你至少回一下吧？
先当对方没看到吧……还没到访问公司查询对方所在地的地步。
可这也是蛋疼的地方。
先当对方没看到的话，为了第一时间收到对方回复的消息，他有些想把消息通知的设置打开，可若是打开了消息设置，又有些太吵了。
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的账号，正是因为每天提醒消息拉满才被他关了消息通知。
算了……先这样吧。
他最终还是没敢打开消息通知。
既不想被一直吵，也不想因此而招惹是非。
不太明白的话，想想某个人的手机铃一直响个没完就理解了，大抵是仅次于抖音外放的拉人血压吧。
这样拉人血压着实不好，尤其是这边民风淳朴，动不动就能听到一些萨卡兹粗口，然后很快就能看到一帮人围在一起。
中间大抵在对峙，从口角之争上升到无限制格斗。
楚信然才进镇子半个小时，已经见过三拨了，这样的频率不可谓不高，卫兵围过来也不拉架，只是在一边看着然后招呼人准备负责收尾。
不误伤他人和破坏本地财产的状况下是允许争斗的，哪怕杀人了也无所谓。
“是不是觉得很野蛮？”
在楚信然还注视着那边人群中冒出的火光时，突然有人在边上评论道，声音蛮近的，就像是在问自己。
也就令他稍稍扭头，瞧见了一个看不出种族特征的中年男人，正朝着自己缓缓招手。
他的视线下挪，在对方那形似神甫服的衣襟处瞧见个少见的徽记。
深海猎人，但缺了些很重要的气息。
不过也算是友好，所以他摇了摇头，接话道：“在战后支离破碎的土地上，倒也不奇怪。”
“很中立的视角，与传闻中的守秘人形象很相称的回答……”男人闻言，轻轻地笑了笑，伸出了手，“格林顿，深海猎人第一队，见到您很荣幸。”
“卡兹戴尔也值得你待么？”直接省去了自我介绍的楚信然抬手，与他那覆盖着白手套的手握了握便松开来，“在陆地上待久了，有些东西会流失的。”
“感谢您的关心，皮肤干燥倒是真的……”格林顿叹息道，“这片土地孕育的扭曲与海洋无关，但还是很常见。您在来时的路上有注意一些传闻么？比如流血，比如怪物。”
“卡兹戴尔向来不缺这种怪谈，而且大部分原型都是普通的萨卡兹人。”
楚信然回过头来，望着那突入传来惊讶呼声的人群，瞧见了远比之前的火光更为盛烈的光焰，也就微微皱眉，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我见过真正异类，不止一次……”没有观望四周雅兴的男人只是盯着青年，“我在这片土地驻留了六年，这里什么东西都有，我以为守秘人也是为此而来。”
“我的旅途目的并非是清理异类，否则我会死于过劳的……”青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要把自己绑在那样空泛的目标上，除非你愿意为那种目标奉献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男人愣了愣。
“在这片土地驻留了六年，你收到过总部的消息吗？”青年回过头来注视着他那暗红色的眼睛，望见了他眼中的疑惑，“你错过了与你所有同族最后一次同游不是么，现在的深海猎人不多，第一大队的人也不多，可以考虑该回海边看看。”
“我有想过……”目光略微垂下，却又缓缓上扬，男人的目光仅有短暂的犹豫，“可这里也确实有敌人需要剿除。”
“陆地的敌人和水中的不一样，甚至连背后的神都不一样，关于这一点，我很有发言权……”楚信然耐性解释道，“你会逐渐变得不像个深海猎人，不可逆的转变，你有无法割舍的同族吗？”
“曾经是有的……”格林顿低声说，“也因为他，我想留在这里。”
“那就，祝你好运……”脱离了墙壁，楚信然站正了身体。
又瞥了眼那边逐渐散去，依稀可以瞧见里面发色鲜红如火的背影，回过头来，“不论梦境是干燥还是潮湿，坚守自己的立场，这能减缓你的转变。”
“只是减缓吗？”格林顿苦笑着看着他。
“我毕竟不是你们的一员，真关心这种问题，就该去找你同族……”楚信然遗憾道，“多加小心吧，那些能成为怪谈的萨卡兹人其实和邪魔的界限不是那么清晰。”
“这个我知道……”格林顿尴尬道，“这些年撞见过。”
“你撞见的是卡兹戴尔本地的，我说的包括外来的。”楚信然摇了摇头，又瞥了眼那边已经散去的人群，一群作鸟兽散的路人又恢复了行来走去的安静，却又依稀能听到从哪个方向传来的爆炸声。
“小心造成误会，道歉什么的，冰淇淋或许会有用。”
就像是什么童话故事里的巫师贤者似的，青年像是认真地语气说出有些怪异的忠告后，无比果决迅速的转身离去，发出预言或是忠告后就会消失不见也是这类家伙的特色。
留下这位深海猎人思索着那样古怪的忠告。
而他自己，则是为了不先成为忠告中的牺牲品而加快了脚步，朝着方才人群相反的方向快步前进，甚至朝着镇子边界的那些老朽建筑方向再偏转。
这样的地方，总是不容易被注意，而要真发生些什么，也不会波及太多东西。
便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一头扎入那样的地方，还没等到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动手，倒是先迎来一道糊满整个视界的火光！
轰！
手中没有长剑，刹那间仅是能做到抬手呈爪攥紧轰出，便有随同那高速动作扭转的淡蓝色水花迅捷凝聚于身前，伴随着那攥紧轰出的一拳扎入火光。
这本应化作高温的蒸汽，却因火焰一方的操作先行促成了剧烈的爆炸。
但见轰然的爆炸声中，黑色的身影被炸飞而出，直接撞穿了一道老朽的石壁后被一道还算坚实的石柱抵住。
“咳……咳咳咳。”
在一阵烟尘中起身，满身灰尘甚至带些蛛网，显得无比狼狈的楚信然咳嗽着起身，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中除了他因烟尘而咳嗽起身的声音外，还有着坚实鞋底踏击地面的清脆声。
听这声音，来人甚至穿的是高跟鞋。
“还想跑是么？”伴随着脚步声一起靠近的还有那冷漠的女声，听来甚至颇为年轻，却让楚信然露出些头疼的表情。
有些后知后觉的，手中握住了身后弹射而出的长剑。
“按照我的预想，你应该先去找那个深海猎人，而我应该能见到的是别的窥视者。”
“原来是深海猎人吗？我确实感受到一股缺陷般怪异的气息，但你怎么会觉得我认不出你？”烟雾之中，那女声愈发接近。
“能放别人小女孩上场吗？”楚信然商量般的语气道，“作为一把兵器这么喧宾夺主可不好啊。”
“不能！”轰然的呼啸声中，炽热的火焰洞穿了灰蒙蒙的烟雾，显现出一身黑灰长裙，一头鲜艳红发的萨卡兹女孩，踩在碎石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有些狼狈的龙族青年。
紫色的竖立瞳孔中，燃烧着确实存在的火光。
“又想耍那种下三滥的伎俩来诱骗宿主放弃我是吗？这次我绝对要把你烧掉，苍龙。”
“瞧瞧你这幅模样？还宿主，工具人才对吧？连名字都被你给抹成了傻大个，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被嫌弃，你这傻哔！”
眼见对方这么说的楚信然也直接撕碎了那商量态度，轰然的水流席卷周身，将一切污渍灰迹甚至连同烟雾一同带走，身后的更是有着顷刻成型，虎视眈眈的游龙之首。
“放肆！”「女孩」毫无惧色甚至更加愤怒，伴随瞳中盛燃的光炎自脚下簇拥成圆，有着比昔日科西切主导的塔露拉更灼热的声威。
更骇人的，当属自她身后浮现一角的巨大手臂与狰狞的金属环。
仿石与铁的巨人苏醒，握住了她放开的巨大长剑。
那一刹那，周遭的墙壁都逐渐有了融化的征兆，愈发明显。
可那青年立足的一侧，却像是热量隔绝线，一切毫无变化，唯有那庞大的游龙在这片狭窄的石屋中只能露出半截身子的张牙舞爪。
而比游龙更张牙舞爪的，是青年的态度。
“放NM呢！都几年了毫无长进！不能指望铁有脑袋是吧？！”
谩骂伴随着仿若某种兽类的深远咆哮声，于剑体上寸寸亮起的纹路间覆以水流。
水流化作的游龙与火焰簇拥的巨人针锋相对。
“这次你必被老子撅断塞进杜林族的茅房里！”

NO.91:他向来很有耐心。
（母亲节快乐，虽然想这么说，但笔者发讯息祝贺却被母亲索要了红包……草生了出来。）
“你回答得上来吗？费厄尔斯威恩啊！”
“我向你提问，然后我希望得到解答。”
“究竟是否存在这么一把武器，把那个叫维德佛尔尼尔的击杀，将其送往地狱的武器？”
费厄尔斯威恩回答道：“有名为莱瓦汀一物，由狡诈智贤之人洛普特打造的，从死亡之门之下拉拽之物。”
“其存于喜恶之人箱内，由辛玛拉常伴此物于左右，被九把坚不可摧之锁闭于此箱中。”
遥远的过去，某人意图杀掉某位存在来换取物品，可能够杀死那位存在的，只有那件物品。
这恐怕是有记载之中最为古老的，死循环问答。
.
“那位阁下还未发现踪影么？”
“去了镇子边界，那边是危房区，巷子既小又深，不好找人。”
沃尔镇的高塔是一座老朽的信号基站，可就算是老朽，也仍能为这小镇发挥功能。
它的老朽体现在下雨天的信号干扰远比普通的信号基站差劲，几乎是下雨天就没什么信号的水准。
除此之外，建筑倒是还挺结实的，一方面作为信号基站，一方面也充作天灾信使的瞭望台，以及限定游客数量的观光地。
没什么特殊的历史，单纯是视野开阔，能够一览整座城镇也能瞧见大片的荒原，便能充作不少游客的拍照点。
——尽管这座小镇的游客成分来看，有拍照兴致的人并不多。
不过这也正合适，毕竟这里也确实不宜出现拥挤画面，否则这缺乏修缮的高塔出了事故才是真正的麻烦事。
尤其是最近天灾信使关于工作地点的报告状况，都让小镇长开始考虑废止这里的观光功能了。
只是仅限于现在，这个决定还有些反对者，让这里还能站些游客。
游客们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拍照，也有的居高临下俯瞰着小镇，指着下面某些围拢的「蚂蚁」拉扯同伴的衣袖，一脸兴奋地模样看起来既不恐高，也不排斥热闹。
这种家伙大概单纯是为了找一个更好看热闹的俯瞰点吧，尽管这个高度的话以通常视力看来并不清晰。
若是本身就有这非凡视力的话，倒是无所谓了，这里确实是绝佳的俯瞰观测点。
可不就有人佣兵装扮的家伙付钱上来然后端起望远镜么？
简直像是把这里当做最佳狙击点了，不过既然都还没把手中的远程武器架起来的话，围绕在弧形走廊的几个保安倒也全当无所谓了。
只是就在这些人在视野辽阔的窗台前各自行事的时候，覆盖整个小镇街道的轰鸣声与冲天而起的水雾骤然并起，直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靠在窗台边的拍照的某些人更是差点跳脚酿成惨剧。
在做危险动作的时候被吓一跳确确实实能引发血案啊，要多加小心才是。
没等那些家伙的相关人如此教训，那一开始便在窗台边站着闲聊的两人倒是没多大惊讶神色的继续交谈道，与周围受惊吵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你确定那里不好找人？”
男人抬手指向那水雾冲天的远方，那是小镇的边界，同时也是一大片老旧建筑所在的区域，一眼望去都瞧不见什么走动的人影，只有连成一大片的防水薄膜覆盖在那些街区巷道的上方，以这种颇为原始的遮风挡雨来杜绝屋顶漏水之类的事。
不过现在，那片居民该考虑的已经不是屋顶漏不漏水了，该考虑的或许是怎样活命。
冲天而起却又迅速挥发的蒸汽之后是冲天的火柱，接连不断的相互吞没覆盖，并且有着哪怕站在高塔之上也能隐约听到的，沉重金属践踏大地的悚然声，足以证明那样的画面源自一场战斗。
只不过，就算是民风淳朴的沃尔镇，面对这样声势的战斗仍是没多少人能鼓起勇气前去围观现场吧。
唯有站在高台的一众人能够借着俯瞰视野的便利，窥见那街道行人们根本瞧不见的画面一角——
那在高速中模糊的两道身影溅起的火花，那巨大到突破石屋之顶，时隐时现的巨人与巨兽互相扑杀交错，翻滚碰撞，由此造成一路的爆炸与水火，化作绵延上百米的狼藉。
“这么迅速的话，倒也很难确认对方的方位不是吗？”分明就是想摸鱼的萨卡兹人一脸高深的犹自嘴硬道。
“别忘了你而今的本分，斯托刺……”另一位萨卡兹人叹息道，“将军要他，不论是活着的效忠还是失去的头，都有着极佳的价值。”
“既然选择妥协，那就不要拖拖拉拉，拜蒙也看不下去的。”
“你也配说他的名字？”好比踩上地雷般的反应，方才还算是一脸平静的萨卡兹男人瞪视着这个开口提及逝者的男人，哪怕而今两人算是同僚，也显然在他心中仍只是昔日同僚。
“你这个，背叛我等的混账！”
“这世上的赦罪师只有将军手下一脉，你们才是背叛者……”被如此谩骂的萨卡兹平静道，抬眼瞥了眼那些来自周围的视线。
在他的回视之下，那些因为这边的激动而看来的游人目光纷纷挪回，只是面容有些呆滞。
而他们的呆滞，丝毫不妨碍斯托刺的愤怒：“住口！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事到如今说这些早就没意义了，只是你还没走出来……”
萨卡兹依旧平静的注视着他，只是充当背景音的轰鸣仍旧不绝，显得还是有些吵闹，“或者说，是你们，对吗？”
“我们最初聚集的理念，不论是支持殿下，还是支持将军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并不称呼你们为背叛者，可你们却始终仇视着我们。”
“你们将卡兹戴尔拉回战火，你们杀害了殿下！”斯托刺怒不可遏，源石的辉光自他身侧闪耀如星辰，如药草般的气息在他探出的双手间蔓延。
“杀害了殿下的难道不是殿下信任的所谓同伴吗？”
“那都是假的，谎言！有说永恒之人杀害了殿下、有说遗尘之人杀害了殿下，甚至还有说苍龙七宿杀害了殿下！这样荒唐的说法当真有人相信吗！”
“那些话里当然存在谎言，可这些留言的版本唯独扯不到我们，也扯不到将军不是么？”
萨卡兹缓缓抬起双手，双手间有着暗红色的光芒汇聚于他那细长的利指上。
在这样的汇聚之中，天空蓦地暗了下来，灼晒着地面的日光被突兀的阴云所遮蔽。
“流言的传播会逐渐扭曲真实，可那版本多样的留言之中，未尝没有真实。
将莫须有的罪名加诸于我们的你们，只是找不到复仇对象的可怜之人。
协助将军，将军能帮你们找到真相，将军亦能拯救卡兹戴尔，他才是卡兹戴尔的拯救者。”
“胡言乱语！”斯托刺愤怒地抬手，身侧拟造的星光逐渐右蓝转红，“就算我们真的弄错了复仇对象，你们犯下的罪行也没有改变，苍龙七宿依然是殿下生前的同伴，我们没有理由攻击他！”
“你终于说出来了吗？你的想法……”血魔平静地注视着他，细长的利指指尖已然收拢所有的红光，浓郁地好似能滴出血来的殷红，“不想动手，念及旧情，你大可以说明白，将军手下不缺人。”
“拜蒙当初最欣赏的就是那孩子，甚至考虑过将他导入赦罪师……”
闪身站在了血魔的面前，背对着那窗台的锈蚀栏杆，斯托刺挡在了他的面前，“我们都见过那孩子躺在床上的模样，骨骼错位、内脏出血，连颈椎都得靠着仪器加固，他做到了那个地步。”
“你要对抗我？”血魔冷淡确认道，“你想好这意味着什么，而今这边的可不只是你，想想你的同伴，也想想那些靠着将军的宽宏大量才能活着的年轻人。”
“呃……”斯托刺沉默着，眉头拧紧，瞪视着这个冷淡模样的血魔，从齿缝中挤出话语，“萨卡兹，不应是需要谁的许可才能活着的！”
“可事实就是如此……”血魔竖起了并拢的右手，悠长地叹息道，“真遗憾……”
而斯托刺则是紧了紧那防御的架势，凝神以对这位他并不能轻视的对手。
却又见对方的表情突然微微松弛，缓缓垂下的双手上，黏附于指甲的血光碎片化的消散泯灭。
血魔收起了攻击架势，目光放在他的身后，也令他回头看去，只能看到一片废墟，以及那骤然贯穿阴云的水柱。
短暂的贯穿阴云便消散殆尽，可那阴云也逐渐分解消散，日光再一次地洒下大地。
那片边缘老镇区也再无火光与水光。
“他可以多待一会儿……”血魔朝着斯托刺冷淡道，“恭喜你成功拖了我两分钟，他也在两分钟内解决了战斗并击碎了我的仪式基盘。”
“你……会因为这个收手？”尽管不太相信，但斯托刺不得不否认自己松了口气。
“这场声势可以判定他的正面实力在我之上，甚至能够夺取我对乌云的控制权，太不利了，这样的因素。”
“没能抓住他战斗中的空隙是我的失误，我不该在与你的辩论上浪费时间……”
听起来无比理智的血魔男人说罢，抬手端起了脚边倚着围栏的遮阳伞，“别急着窃喜，回去我会报告你的表现，你们各自都为自己争取了一点喘息的时间，却也定死了灭亡的终点。”
“呃……”斯托刺沉默不语。
“下次我会有个像样的搭档，而你和你的同伴们会是什么结局，你应该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斯托刺诧异的抬起头来盯着这个已经背过身去打开伞来的苍白血魔，从他的背影实在难以辨别他方才是否在刻意警醒自己。
周围的目光也正在逐渐回复活力。
“怎么了，还在自怨自艾么？”血魔扭头看着尚在原地的他，话语始终没什么生气与波动。
仍是实在看不出心理。
不过这也不奇怪，作为矿石学与药理学双博士的斯托刺，一直都困扰于人心，才会如此憧憬那位聚拢起大家的拜蒙医生。
“与你无关。”斯托刺冷淡回答。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以为意回头下楼的血族突然回过头来，“这里对他有想法的，倒也不只是我们不是么？”
“呃……”
“就像方才的战斗那般，希望他能在其他人的猎杀中活下来吧。”
.
“这里是哪。”
“醒了？来，叼着。”
“蛤？”刚醒来望着陌生的天空，还没回过味儿来嘴里就被强塞个硬物，怒火正要升腾又发觉是熟悉的味道而放下心来，女孩抬手接收了面前冰棍握把，缓缓直起上身来瞥见了那蹲在边上低头翻看手机的青年，有些诧异。
“苍七？”
“是啊，好久不见啊，史尔特尔。”翻动着屏幕上的信息，苍七抬起头来望了眼天空，又望了眼那高塔上方的房信号支架摸了摸下巴。
“啊，好久不见……”慢慢的，一点点端着冰棍站起身来的史尔特尔抖了抖肩膀，开始拍打起裙摆上的灰渍，“怎么感觉全身都好痛。”
“被一把到处撒欢的破剑控制身体就会是这样结果。”露出一脸放弃的失望神色收起手机来，楚信然也缓缓站起，看着这还在纠结于衣裙污渍的女孩，叹了口气，竖起了手指。
小小的水流伴随着食指的微微晃动而掠过她的裙摆与后背，给她带来些微冰凉的颤抖体验，但也确确实实没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
“谢谢……”垂下手来的史尔特尔微笑道，又端起手里的冰棍，“啊，还有这个也谢谢。”
“真感谢我的话，把那把剑丢了如何？”楚信然无奈道。
只是在她那句话刚落下的瞬间，那被他提到的，就掉在一边巨大狭长剑刃陡然飞起，直冲他而来！
然后在怦然的锤击声中，被他迅捷的侧身挥拳，一拳轰击在剑刃那还算宽阔的侧面。
就那样摔在了边上，倒是没有再起来的意思。
可能是暂时放弃了吧，毕竟在这里浪费那么多能量着实不划算。
而那一拳把大剑砸开的楚信然正在甩着那手背通红的右手，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很痛。
“呃……没事吧？”相较于被剑刃支配身体的狂傲神色，眼下的女孩儿倒是反差巨大的走近露出担忧的关切，甚至目光无比纠结的在对方的手背以及自己手中的冰棍之间犹豫了几下，还是递了出来，“要不冷敷一下？”
“不用，一把破剑罢了……”说是如此，但在少女眼中还是明显被一层半透明冰层覆盖手背的楚信然垂下手来，一脸不爽的瞪着那还想搞偷袭的大剑，又重新看向少女，“说真的，史尔特尔，要不你把这破剑给我吧，我去地下那边找个杜林族商量商量给它上三层封印然后沉入粪坑里，完全可以——”
话没说完，那大剑又开始颤动起来。
这一次楚信然看起来没什么动作，但女孩却将目光投向了他的身后。
总觉得有什么很凉的气息有个瞬间在他身后掠过。
无形的龙真蓄势待发，看起来又是针锋相对起来。
“那好歹也是我的剑。”女孩摇了摇头，“说的太恶心了我也听不下去。”
“呃……”不太想道歉的楚信然瞥了眼那大剑，又回过头来看向女孩儿，“你真认它是你的武器？”
“一把时刻都可能夺走自我的武器？”
“很多时候，它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史尔特尔垂首看着那把剑，缓缓走进它，将它抬起，动作看起来不见吃力，俨然有着不符合身形的怪力，“而我也没有其他的记忆，我和它一路走来。”
楚信然冷眼旁观，对这一幕好似很温馨的话。
“我说过吧，当初就说过，你的失忆极大可能就是它造成的，而你脑中的其他记忆，则是必然由它造成。”
“可就算是我放下它……”史尔特尔垂首，注视着手中这柄过于宽大的利刃，“我还是能有那些记忆。”
“那是因为联系斩除的不够彻底。”楚信然抬手，一柄猎刀自他手中闪没，挽出个漂亮的刀花，是那柄自打有了主武器之后便鲜少亮相的猎刀。
就算是鲜少亮相，却也一直都被楚信然安置在袖口里，就像同样一直在枪套里的那对杰里科短铳。
“我来帮你斩断，你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萨卡兹生活，不是四处流浪，四处战斗，尽管不少地方都对萨卡兹有着相当的歧视，但我能推荐你几个不被歧视的地方。”
“那是我唯一的联系，你要斩断我的联系，给我塑造其他的联系吗？”
“呃……”望着那垂下手中冰棍的女孩，自对视中确认对方的思路，楚信然沉默了一会儿，蹲身端起了身边那装着好几份包装着冰棍的塑料袋，朝她递过去，“放不久，但也别吃坏肚子。”
“谢谢。”史尔特尔扯起嘴角笑了笑，这时候她又有了些莱瓦汀的影子，带着些冷漠与高傲，让楚信然觉得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没有先例，但是意志的好几次覆写支配逐渐影响原人格的状况，总觉得很容易出现。
也或许是自己的问题吧，自己老喜欢想些糟糕的状况。
楚信然心理自嘲着，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谢的，就当你帮我保管这把剑，当初我本该将它带走。”
这话落下，那柄剑似乎又有些安静不了了，不过这一次是史尔特尔的手按在了上面，它一反常态的安静起来。
让楚信然的目光微有些诧异。
但他还是说：“还是那句话，你哪天改主意了，可以找我。”
“谢谢，只是我都这样拒绝了两次了，到时候再来求你的话，是不是太丢人了些？我也没做过什么值得你这样帮忙的事。”
“到时候的话，你可以给我一支雪糕做报酬。”楚信然笑了笑，抬手端起了边上的大提琴盒和剑匣，却见马上面前就怼了一支套着包装袋的雪糕。
“喏，我先给着？”史尔特尔盯着他，“虽然是你给我的。”
“很有想法……”诧异的看着她后，楚信然温和的笑了笑，接过了那根雪糕，“说起来史尔特尔，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来寻找城堡，石制的城堡……”一说起这个，史尔特尔不知从哪摸出个记录册来，“也是我记忆里的一个地点，听说沃尔镇就是个很多石制建筑的古老城镇。”
“塔楼，打不开的门……打不开……”楚信然凑到她边上瞅了瞅，又晃了晃头免得角顶在一起，“你该去萨米，这是一座神话中存在的城，我只知道它应该在萨米，但具体的话……或许你该去哥伦比亚。”
“萨米的城找哥伦比亚？”史尔特尔不太理解。
“维德佛尔尼尔在哥伦比亚的莱茵生命做总辖……”楚信然表情微妙的解释道，“你这把剑可谓是他的死穴，我很好奇他会怎么面对你，又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我懂了……”
史尔特尔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拎着口袋就要转身，又想起什么的扭头：“谢谢……”
“不用谢……”楚信然微笑着抬手摆了摆，“祝你顺利。”
“嗯……”史尔特尔犹豫了一下说，“你去哪？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了，我这边的事有些多，很麻烦。”
“嗯，倒也是啊……”史尔特尔点了点头，“这些目光应该不是你的同伴？”
“我的同伴至少能堂堂正正吧？”青年洒然笑笑。
“那我懂了。”
了然的女孩，端着塑料袋离去了，而楚信然也在她离开视野的那一刻拔剑冲刺，朝着另一边。
避开了数发突射的源石技艺，朝着主街道方向一路行进。

NO.92：之后，船员们仍然对零食无法忘怀。
（蓝毒皮肤好耶！）
下午三点，陆行舰准备启程。
相较于初来乍到时的平静，而今得沃尔镇镇门口围了不少人。
多是些路人游客，在陆行舰停靠的两小时中陆续有人听到消息前来一睹舰容，尽管看一眼就选择离开的人也有不少，但填充的人数显然更多。
直至现在，人不仅没有走完，反倒已经是能够形成人群的规模了。
能看到陆行舰都觉得新鲜，而能够看到陆行舰开动起来的模样也让某些好事者很感兴趣。
只是不论他们怎么想，陆行舰上的员工都才刚刚集合完毕，在各部门负责人的点数以及对舰长的报告后解散，方才各就各位。
“你没事吧？”
“蛤？”马蒂亚突然的问候让楚信然扭头看来。
这样的茫然神色反倒让马蒂亚不太确定起来的问：“之前镇上的事不是你做的？”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做的？”
“因为听到了类似龙吟的声音……”马蒂亚表情微妙道，“好像还有龙吼。”
“那确实就是我做的。”楚信然坦然道。
“我就说吧！所以，没受伤吧？”
“不碍事的小伤。”
楚信然说着，回过头来看着那因为员工都已经返回舱室而显得空旷起来的甲板，也看着那甲板尽头的巨大铁块：“对方也没有下死手，所以连动用那东西的必要都没有。”
“下死手就需要动用权天使装甲的敌人吗？”马蒂亚额头有些渗汗，“这么说来，之前好像还见到那样的火焰在其他方向冒出过。”
既然确信那场震撼小镇的骚动主角一方是他，那么另一方操持着火光的推导也就理所当然起来，骑士副长在沃尔镇乱逛的见闻可不一定比楚信然少。
而他这样突然记起的念叨也让楚信然回过头来：“什么时候？”
“半小时前？”马蒂亚显得不太确定，“感觉是那个时间。”
“半小时前……是这样啊……”想起了史尔特尔临走时的询问，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我说之后找我的人有点少，看来她帮我拦下了些。”
“听起来又不像是敌人了？”说得这么谜语，亏这骑士副长能够猜对路线。
“很多时候，敌人和朋友的分界也不是那么明显不是么？”楚信然耸了耸肩，“尤其是和某些古老有牵扯的时候。”
“如果你问冕下那方面的话，我可不太明白，也没什么发言权。”
几乎是听到古老的谈论就想起教皇的前骑士副长说出这种话，倒是没什么说服力。
毕竟有着这样的身份就很让人怀疑他只是出于忠诚心而缄口。
不过楚信然也不是那么残酷的人，不会逼着职员透露老板的八卦隐私。
嗯，换做很多时候这其实不算是残酷，毕竟职场关系没处好才是常态，职员到处传播老板的隐私根本不带负罪感的，只会小心别被发现了。
但在这里的职场关系显然比较反常。
尽管这位职员被炒了鱿鱼却也还仍旧惦记着旧岗位，也惦记着旧同僚和老板。
和宗教绑定的职场，氛围大抵是比较怪异的，要么感觉不错，要么感觉毛骨悚然。
楚信然不太想深入这方面，听他这么回答倒也没继续问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在伴随着嗡鸣与脚下震颤声中回望身后远处的人群，露出些微的笑容招了招手。
那里既有着被挡住了大半身体甚至是脸，只有一对角和半截红发露在外面的少女，也有着面无表情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还有些眼神凶狠地瞪视着自己的家伙。
而今这样看来的话，这些围绕在镇门口的人群倒也不是单纯来看个新鲜，更有着不少简单直接是冲着他来。
只是有人仍然找不到动手机会，有人已经动手失败，还有人帮他分担了些压力，好好地来目送他先行一步。
其实一开始他都做好了真正负伤，甚至动用权天使的准备，结果预想中最危险的一拨人没有确实出现的意思。
倒是方才瞧见的人群之中明显有着奇异的波动，不太清楚是否就是对方。
特雷西斯手下的主力没有动，是什么意思？
是自己被放过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只是不论是哪种可能，眼下都还算是顺利，他确实笑得出来，尽管笑完之后去往舱室的道路中，表情又会逐渐凝重。
因为他先是想起了史尔特尔。
“城堡，石制的城堡，塔楼，打不开的门。”
这段记录牵扯着一句问答，是个死循环问答，并在同时，亦是莱瓦汀在记载中初登场的诗章篇页。
《老埃达经》中的《斯韦丹之歌》——第二篇《费厄尔斯威恩之歌》，讲述斯韦丹为了追求一位名为曼格洛的女性而去穆斯贝尔海姆的城下向巨人巨人费厄尔斯威恩提问，希望为了进入城内追求曼格洛。
那首次提及莱瓦汀的问答，便是个死循环问答：：斯韦丹想要进入城内，就必须获得住在世界树上的猎鹰维德弗尔尼尔的肉。
但能杀死猎鹰的只有莱瓦汀，而那保管莱瓦汀的史尔特尔之妻辛马拉用九把坚固的锁将其锁在Lægjarn之箱中。
得用维德佛尔尼尔的羽毛来交换。
“我想要杀猎鹰，我需要剑。”
“你得给我羽毛，我才给你剑。”
“我拿羽毛就需要剑！”
……
想来后续辩论会直接变成骂街吧，若是神话再现，莱茵生命的总辖阁下还会打出个问号来。
但其实重点不是这场辩论，这段记录真正的原型是，报以假名的斯韦丹即使正确处理了与费厄尔斯威恩的问答，也没能打开大门，没能进入城堡与曼格洛相会。最终，他是报上了真名才得以踏入城门。
可现实中，他认识的史尔特尔只是个被剑选中的萨卡兹女孩，甚至没有真正实感的过往记忆，脑中杂乱无章的反倒是莱瓦汀的记忆，她将那些记忆片段匆忙记录于记录册，然后一路追寻，像是在回溯那把剑的过去。
这样的回溯或许有着终点，可对她而言是无意义的，因为那把剑的历史太过深远，就算萨卡兹普遍长寿，她也无法尽数踏遍，无法踏足终点。
更何况那些记忆中的场所并不缺乏秘密，甚至有着相当的门槛。
那座城堡就算她能够找到，记不起自己本来名字的史尔特尔，也终归无法踏足。
那个女孩，深深为错乱的记忆所困，分辨不清自己的记忆和剑的记忆，这样的烦恼，也恰如楚信然。
所以楚信然与她的两次相逢都显得格外友善与宽容，而似乎也因为他的格外友善与宽容，那个女孩对他也相当温和耐心，并未像是与其他人接触那样态度急躁且尖锐。
可两人都不愿意对方过于插手自己的事，相较于始终都在提及那把剑，都给史尔特尔摆脱机会的楚信然，史尔特尔甚至不敢提及楚信然的问题，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话让交流戛然而止。
她其实挺畏惧孤独，畏惧失去楚信然这个除了莱瓦汀以外的第二个朋友，或者当说是第一个朋友，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莱瓦汀到底算什么。
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武器，还是支撑自己行走的动力？
她和它甚至鲜少对话，哪怕是陷入危险，莱瓦汀支配她的意识时，她也没有记忆，从一开始的慌乱到麻木到习惯。
当初说起这个的时候，苍七看起来很不快的模样，可她也不希望对方插手。
就这样，这样就好，有个偶尔能说话，甚至会请自己吃冰棍和冰淇淋的朋友就好，自己也能帮他分担些麻烦，这样就好。
不用在意其他的。
她谨小慎微地，生怕触怒对方，却也不希望对方破坏自己的稳定。
而楚信然看出了她这方面的脆弱，选择尊重她的意志，正如在那废墟中，最后说不下去的时候，他沉默着，将装着冰棍的袋子递过去。
他会继续等待，哪怕一想起对方的态度与坚持便令他头疼。
同时他也头疼于莱瓦汀的状态。
那柄破剑是真的破剑啊，哪怕被自己敲打过两次，也明显不会透支史尔特尔的生命了，可它的记忆仍然是破损了。
连自己都他妈通过古书了解过的神话故事，它作为后半截的「当事人」却没有一点自觉，放任史尔特尔找一个萨米的城市找到卡兹戴尔来，这就nm离谱！
楚信然真的很想把他塞进杜林族的粪坑里，反正萨米那边的神话兵装大半都是杜林祖鼓捣的，就当是勉强一点的归乡吧！
就是没成，史尔特尔还是会护着莱瓦汀，可这黑导游下次又得把她带到哪去？
希望维德弗尔尼尔看到莱瓦汀就给它两巴掌吧。
以那家伙的情报网大抵是不会为难史尔特尔的，但会不会为难那把屠刀可就不一定了。
或许回头能等来一个莱茵生命总辖的电话，那听起来还蛮牛的。
“啊，下午好舰长，有什么事么？”
楚信然一边走一边思索着，一个拐角就绕进了医务室中。
那正一脸懒散模样地趴在桌边玩手机的医生听到脚步声见到他顿时一个激灵的站起身来，两手都并拢在了两边裤线上，像是在站军姿。
“处理一下小伤……”放下剑匣和大提琴盒的楚信然坐在边上的长椅上，干脆地脱起了外套，“大部分是烫伤一类的。”
“烫伤？呃……”闻言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之前远远瞧见的冲天火光，医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不提，转而去传唤医务室两位同样在休息的护士。
两位菲林护士听说舰长来了可是无比积极，对那已经开始脱衬衫的楚信然堪称目不转睛。
实在是过于直白的目光，都看得楚信然那绕扣子的手顿了顿，扭头看了眼医生：“要不上药环节你来？”
“呃……”这个看起来有三十岁的匹特拉姆医生再次欲言又止，看了眼那俩护士，又看向动作顿在那个瞬间的舰长，深呼吸了两口气后和善的笑了笑，“还是先看看伤来判断一下用药吧舰长。”
十几分钟后，从医务室走出的楚信然，脸上多少挂着些不自然，听到了某人的偷笑声。
扭过头来便看到拎着一个大塑料袋的马蒂亚站在边上，不禁令他露出些不爽的神色来：“你还在啊？”
“可不就一直在吗？不过还是走了个来回的，喏——”马蒂亚探手从自己拎着的大塑料袋中摸出一个零食包装的圆筒来，“我在镇上买的零食。”
“圆筒薯片爪巴啊！”楚信然嫌弃的摆手，“没有袋装的吗？！”
“emmm……”黎博利人埋头在自己拎着的大塑料袋里翻找了几下，摸出个袋装的，“那还是有的，就是口味好像有点不对劲。”
打量着那炎国语的包装标注，这买零食的人自己表情都不太好看。
“啊？樱花米酿？”楚信然接过他一看，整张脸都皱起来了，“什么几把，爪巴爪巴爪巴，你买零食都不挑的吗？”
“超市搞的大礼包盲盒，我看到这个是炎国语的就买了，还想着给船员朋友分发一点……”马蒂亚望着这包装一脸为难，“为什么会这样呢？”
尽管还没吃过，但他看着这口味名字也觉得是难以想象的难吃，更别说楚信然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折磨的表情。
直白比喻起来简直是洗海带的程度。
“是多么缺乏经验的家伙，才会在第一次到的小镇超市里买零食盲盒这种迷惑东西啊？”楚信然毫不客气的吐槽道，“你平时不吃零食吧？”
“还有其他东西的……我去找找有没有愿意吃的人。”
本还在嘲笑楚信然的马蒂亚已经忘记了初衷，开始试图「加害」船员，还好舰长一把将他拽住。
“别急着分发零食，跟我去一趟司令室。”
马蒂亚有些疑惑的扭头。
“最后一段距离，卡兹戴尔和叙拉古的分界线，这段路程可是很容易被两面包夹的啊，先去推演一下状况，考虑的敌人不只是萨卡兹，还有鲁珀。”

NO.93:苟延残喘也不愿放弃的东西。
（草生，群里有个今天才知道蛋糕塔活动的倒霉蛋，但我不说他是谁•jpg……）
从卡兹戴尔到叙拉古再到拉特兰，可以是一道朝着西南一路向前的直线道路。
荒原接平原的地形拼凑过于平滑，甚至不用考虑绕路的需要，完全就是能让陆行舰一路直行的通途。
“这样的道路前提是一直蹭着边区通行，因为叙拉古的中心区是丘陵地形，围绕着七丘建立的评议会不会对我们不闻不问。”
最初被安排的用意是负责航向规划，但在舰长对地图颇有了解的状况下，便作为监督者来提议的航线规划员提醒道。
“边区就够了，我们也没必要在叙拉古停留……”楚信然平静道，“以我们这艘陆行舰的货运物品，在任何地方停留都可能引发争端，倒不如说，我们自己就是移动的引爆器。”
“可叙拉古这地方，北部才算是讲道理……”有做过功课的员工道，“我们要一路西南直下的话必然途径南部，那是黑手党的摇篮，任何一座边境城镇都至少有着一个家族负责管理。”
“甚至不止一个，可能是联合管理，也可能是正处矛盾……”规划员补充，“如果是后者，路过的本舰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威胁或是强化自己的肥肉。”
“对我们而言不论是哪种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副舰长摇头，“就算有人怀柔拉拢，也会导致另一方的武力胁迫，要维持两边都不动手的平衡是很难的。”
“先默认要动手得了，要不直接在卡兹戴尔航线的最后一个城镇采购足够的补给，然后马力拉满，直接冲过叙拉古？”
能提出这样随意的意见，只能是事不关己的乘客马蒂亚•安德里亚了，楚信然压根就没理会他的开口，看都没看他一眼。
倒是副舰长很好心的模样为其说明道：“安德里亚先生，下一座补给小镇没有能够提供那份补给的规模。”
“就算是有……”话语随意的人自有同样话语随意的员工补刀，“想要采购让一座陆行舰维持半个月航行的资源，也会被当地执法机构直接打上标签吧，源石液基站根本不会接那种大单子，其他市场也要被掠夺一空。我们要面对的可不只是当地执法机构，还有其他被占了位置的倒霉蛋。”
两个人的「组合技」打得拉特兰人哑口无言，而边上的楚信然更是摆手道：“别理他，看这边，就我们走这条路，这途中的三个边境小镇的统治家族都是塔瑞尔家族的分家，可以交涉也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的对抗。”
“可这第二座小镇的资料有些滞后，很难说是否存在其他家族插手的状况，甚至可能已经换届了。”有人指出了一个最为显眼的问题。
“那是第二个小镇，等我们到了第一个小镇再看……”楚信然并不意外对方的指出，仍旧坚持道，“只要到了第一个小镇，我可以试着联系一些叙拉古熟人问问。”
“这样的话确实没问题……”指出问题的人点了点头，“到了第一个小镇也可以直接在当地调查那片小镇的信息。”
“所以这个问题先揭过……”挥了挥手，楚信然将手搭在了面前的地图上，尽管地图左下角还标注着半年前的日期。
但眼下也没什么时间更近的地图，“没有新的重量级情报就别管路线规划了，先假定以现在的路线来判断的话。首先，我们会先撞上卡兹戴尔当地势力最后的妨碍，毕竟他们在这之前已经失败好几次了，最后一次要么做个样子，要么真正认真起来。”
“呃……舰长，我能泼个冷水么？”有个丰蹄人举手道。
楚信然瞥了他一眼：“说……”
那个丰蹄人有些尴尬的环视周围，咽了咽口水才道：“以萨卡兹的状况，其实国境线不是那么重要吧？萨卡兹雇佣兵几乎能在任何一片土地出现，哪怕是在叙拉古的土地也一样能来妨碍我们。”
因为这件事实对大家来说实在是个太坏的消息，所以他说的有些底气不足，还有些紧张。
而在他说完之后，这司令室也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很短暂，不过是数秒，这份寂静又被楚信然抬手划在地图上给打破：“确实如此，但你要弄清楚一点，能对我们造成威胁的不会是普通的萨卡兹雇佣兵，哪怕是什么穿刺手和哨兵术士也没意义。真正危险的是萨卡兹军队，以及那些大公的私军。”
“这些人，是不该出现在境外执法的，尤其是卡兹戴尔眼下这幅半死不活的状态，被人落下话头便又是战争的火种。”
“有没有伪装出色的可能性呢？”
“军队是很难隐藏自己的，尤其是萨卡兹人的兵种……”楚信然环视着所有人，分享着这份正常人几乎用不上的小常识，“越是强大，所用的术式越是古老，那份古老就是个独家专利，无法磨灭的商标。”
“emmmm我不太清楚舰长对卡兹戴尔高层的代表意义，就想问一下有没有可能冒着这种风险也要出动？”
又有人质询道，“高层是不管不顾的草包什么的，虽然不符逻辑，但却很常见对吧？”
“当然，确实很常见。不过逻辑不符的只是表面逻辑，很多靠着裙带关系上去也是一种逻辑，只不过隐于下方，难被发现……”
楚信然耸了耸肩，“不过为了不让话题奔着朝中走，这话还是到此为止吧，我只能说，确实有着那样的可能，只是几率很低。”
“所以……”“所以让整备部门关注好舰防炮的维护修缮，我需要它们全程保证能开火的状态！”
“是！”整备部的负责人立刻敬礼，令一旁的马蒂亚露出怪异且怀疑的目光。
他好像还是不知道这艘船的前身以及船员前身真相。
而楚信然这是在另一边拍了拍手，将全员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的同时，朝着副舰长指了指那将沙盘和投影切换功能的开关。
“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几种基础遭遇战、攻坚战、歼灭战的应对处理，不仅限于这几种战局处理，也欢迎补充缺漏。”
一小时后，仍在稳步行进的陆行舰上，一群人解散的高层重新回到岗位，而舰长和乘客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
“刚启程就把最忙的事给处理了，又闲下来了不是？”
望见了那捏着一本书走到公共休息室的楚信然，更早躺在沙发上端着书本的马蒂亚便是远远招呼道，收获了对方的冷淡目光。
“是啊，你可以闲着，但其他人都得忙。”楚信然没好气地就近找了个懒人沙发坐下，便端起了手中的书。
马蒂亚远远地看了一眼，因为偏头的视角而稍微花了些功夫辨认上面那与叙拉古相关的书名。
“我还以为你能和我一样闲……”望着楚信然垂首看书的专注模样，马蒂亚倒是好奇的侧过身来，“忙什么还跑来休息室的。”
“走哪都一样，这种时候很多舱室都安静，但是公共休息室的沙发软……”
舰长的回答无比务实，「恶补一些叙拉古的状况，从人文到行业状况」、「你以前不是来过吗」前骑士副长还记得楚信然在拉特兰被调查的履历状况。
“都是好几年前的了，这见鬼的世界发展不就那么快吗？”楚信然冷淡道，“有些人一回头就只有坟头了，有些城市一回头就转移了，连以前驻留的地基都给沙埋了，所谓的道别，一回头就是永别，也是些常见的事。”
“你这举例也太丧了吧……”马蒂亚有些无言，“不过我知道你的意思，觉得自己的消息过时什么的。”
“没什么丧不丧的，对我而言都是事实，所以我既不喜欢道别，也不喜欢未知和变数……”
翻开两页书录，一心两用的楚信然头也不抬，手指节节划过书页上讲述家族的文字，“真是落后的世界，没有能将所有人稳定联系的网络文化发展，也没有让大部分人生活保障的稳定政权，哪怕已经过去了八年也无法磨平我的不满。”
“你在说什么呢……”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的马蒂亚叹气道，“后半截是什么梦里的理想世界吗？”
“是啊，梦里的理想世界，如果这个世界少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能试着创造呢……”楚信然说着，又翻了一页，“但是没有少，源石、邪魔、神明，乱七八糟的变数太多，要考虑的也太多，让人头疼。”
“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马蒂亚无语撑起身来，看着不远处那蹲坐在懒人沙发上的家伙，“这是大炎特色的天书吗？”
“这是你拉特兰特色的智慧话……”虽然没有抬起头，但却抬起了食指指了指马蒂亚的楚信然撇了撇嘴，“说不定你那冕下能听懂呢？他听不懂的话，他背后的东西能懂。”
“我只会觉得你在唬我。”马蒂亚没好气道。
“我不说假话，确认过拉特兰情报的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重新专注于书页的楚信然说着，还从胸袋里摸出个小记事本和小炭笔划了几笔，像是找到了什么值得记录的标签。
只是等他划完，马蒂亚也没说话，只是那样沉默着，大抵是不太愿意接受楚信然那些话语能是冕下甚至是代理者都能听懂的真实。
尽管没有真正听懂，却是能隐隐意识到那是对固有观念的颠覆，令他无端的排斥。
可他又无法反驳，因为他确实相信楚信然没有说谎，便只能沉默。
沉默着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书页上。
而另一边的楚信然也因为不再被搭话而松开了搭在书页上的手，认真地安静看书以及偶尔做个笔记。
安静蔓延了一下午，直至晚饭时间到来才被打破。
楚信然和马蒂亚去吃饭了，而这公共休息室也迎来了休息时间中得以暂时摸鱼的船员。
陆行舰重新启程的第一天，非常平稳的度过了。
没有半途跟上来的劫匪，也没有训练有素雇佣兵，更没有单兵上舰刺杀的特殊人员，得以换班的工作人员和其他休息的船员得以安享纷繁的梦。
只有舰长的梦依旧那样诡异，带着些微的死气沉沉。
“怎么说呢，这次我都能猜到了。”
站在冷硬平整的石质走廊上，平视着道路两侧墙壁上的画作，楚信然迈开脚步，有形的水流在他身侧膨胀继而扩散，自有形分化作难以辨认的细小水分，美术馆内的湿气几乎是瞬间加重了数倍。
而在那同时，楚信然的脑海中同步显现出实质的走廊通道轮廓，连同墙壁上的画作轮廓都无比清晰。
如此一来，哪里多出了一幅画，再清楚不过。
而那副画的内容相关，其实也是他可以想见的。
他站在那副宏大的，毁灭气息浓厚黄昏画作前，注视着其中庞大却又看不清容貌的巨大身影，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苏尔特尔，是否该说好久不见。”
史尔特尔，苏尔特尔，其实不过是翻译的差异，其原文写法都是一样的，只是从楚信然对那炎国翻译的不同念法可以分化两个指代对象。
他招呼的是那位画作中真正的火焰巨人，手持着庞大到等身的毁灭魔剑，倾洒着死亡与烈焰，好似其人生最为辉煌的模样。
与萨米雪原洞窟中那凄凉的庞大颅骨模样无法对照，也与而今那把破剑的模样难以照应。
不论是火巨人，还是那柄烈焰魔剑，都不是他而今能对抗的，史尔特尔没能真正发挥那柄剑的威能，那柄剑也没有在与他的对抗中打定抽干宿主的主意。
所以史尔特尔醒来时看到的才是不算狼狈的他，也只是感觉浑身疼的程度。
过去的辉煌终归是过去的，尽管这个圈子总是说过去多么牛逼，过去多么强大。
但曾经生活在过去的那批家伙，不是已经化作枯骨便是尚在苟延残喘。
辉煌都是过去的，哪怕紧抱着不放也无法再现过去，只是多出些可悲的情绪。
即便是他最为愤怒的时候也没想过彻底毁灭莱瓦汀，而莱瓦汀就算是那样的暴脾气也两度都没有动杀意的克制，而今的他也隐约可以理解了。
扭头看向身后「咕咚咕咚」的水流声中显现的苍龙，两对相似眼眸的对视中都是一汪幽潭，由此给出了同样的答案。
“死剩种的相互怜悯……”
“真可悲……”

NO.94:黎明前最黑暗。
（该爆杀ea全家了，这么乱七八糟的大规模误封，这就去生化8找肥胖维吉尔借阎魔刀。）
怦然爆发的火光紧接着剧烈的冲击，那能让每一位船员都切身体会的颠簸震颤接连不断，而同样接连不断的则是公屏输出的讯息。
不论是语音讯息还是文字讯息，都保持着相当的频率。
【这里是后勤部门：二号舱室受损3%，是宿舍区！】
【一号舱室，完好，二段引擎功能完备！】
【这里是安保部门，舰防炮战果斐然！对方阵型被打乱了！3点钟方向出现缺口！】
【这里是人事部门：二队、三队的越野车回收完毕！全员幸存，over！】
【这里是司令室，全员做好抗重击准备，二段引擎预热完毕，即将冲破军事封锁！】
【收到！】
……
“二段引擎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你的船上有这种东西？！”
在一连片的统一确认声中，黎博利男人后知后觉地惊叫道。
他刚从陆行舰下行口中归舰，手中还提着黏覆着血迹与沙土的骑士剑。
也刚注意到那不仅是在舰船墙壁屏幕上显现，甚至以声音的方式在舰内广播中发声的通告，并非是对那「二段引擎」无知，恰恰相反，他很熟悉那东西，作为作为拉特兰前圣殿骑士副长，一个军事团队的副首领，没可能不知道这种几乎是所有军用陆行舰都得以配备的引擎系统。
这种能够让陆行舰在常态速度下更进一步，几乎就是名副其实的二段推进系统，本身既是对陆行舰的极大负担，也是对陆行舰舰船等级的判定基准。
几乎是所有军用陆行舰都配备的系统，用的是「几乎」，也就是说还有些军用陆行舰无法配备这种东西，这不是因为他们特化了别的技术，而是单纯的基础条件不允许。
技术滞后的前型号舰船，在某些国家的考量下仍旧坚持服役，却也因为缺乏改造机会而显得尴尬无比。
所以说，能有「二段引擎」系统的舰船，几乎绝对是新出厂的陆行舰，也绝对是以军用规模出产！
然而这样的战舰舰长还一脸平静的振振有词道：“为什么不能有？我们一座跨国运输舰，有二段引擎也是很自然的事。”
还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握住了一旁的通道栏杆。
另一只手扣下剑匣按钮，握住剑柄，直接朝下贯穿地板。
这动作倒是提醒他了，马蒂亚立刻也回头抬手握住了自己边上的栏杆，同时挥剑下穿。
然后双手都握紧的下一刻——
骤然的拉扯感紧接而来！拉扯着舰船内的所有人朝后摔出！
这正是需要提前通报的原因。
但也好在整艘舰船上都是专业人员，提前通报的前提下也没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出现事故。
哪怕是这通道里只能简单应对这份拉扯力的两人，也都没有因为臂力不足而摔地上去。
只是黎博利人还在纠结，还想和舰长理论两句时，又看到了墙壁屏幕上的文字变成了另一组标红加粗的指令。
“舰防炮——神机4.6号，蓄能完毕！”
这条来自安保部门。
又让那黎博利人愣了愣，猛然扭头瞪向了那把后脑勺留给自己的舰长。
楚信然也正看着屏幕，看着自己那一侧的墙壁屏幕，在被马蒂亚瞪着的时候方才慢慢回过头来。
仍是一脸平静。
“有4.6版本神机炮也是很自然的事。”
“自然个毛线啊！军用舰跑运输都能正常，拉特兰不是能让天使卫队去跑物流！”
“有什么不可以嘛！”楚信然耸了耸肩，在那闭合走廊中都能听见的巨响中继续开口，“你也该知道企鹅物流有个小丫头对吧？”
“你说什么？”马蒂亚揉了揉耳朵，“炮声太大根本没听到！”
“我说大炎说不定以后能弄个东风军来搞物流呢……”楚信然面色如常的转换了些说辞，“很别样的物流。”
“你们大炎军队不是不能经商吗！”马蒂亚再次瞪眼。
“我也没说是在经商啊？”楚信然无辜的摊了摊手，“我说了，很别样的物流。”
“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这种时候马蒂亚坚守着自己拉特兰人的人设，完全听不懂楚信然的黑话。
“你在龙门待的时间还不够久啊，本土化还做的不行……”舰长一脸遗憾的摇头，“而今大炎所用的筒状铳械可都被称作物流运动的啊。”
这种介乎于瞎掰和乱扯的对话让拉特兰人不快的摆手，张望了一下墙壁墙壁下方的透明玻璃：“现在没有威胁了吗你就跟我唠这些有的没的。”
“这一切显而易见。”抽出长剑将其重新塞入剑匣套剑鞘的套娃中，楚信然直接侧过身来，双手手肘都撑在身后的栏杆上望着对面的马蒂亚，也望着他身后的窗口。
可以看到窗口外的舰船逐渐远去，在而今稳定的高速之中。
“那些家伙只有一艘军舰，在神机炮命中之后就没有追逐余力了，二段引擎能够保持半小时的维稳，接下来都是平稳道路，除非有拦截关卡。”
“你说了除非是吧？”也刚抽出常见的马蒂亚无言的看着这家伙，“知道墨菲定律吗？”
“心理学效应，不期望的坏消息出现几率不管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喔！很学术的描述。”马蒂亚略有些意外的称赞道。
“我曾经也算学院派……”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提拎了一下身后的大提琴盒与剑匣，也迈开了脚步，准备回一趟房间，“虽然有些意外让我中途退学了。”
“这个意外很令人想要详细，顺便你要去哪？”
“蛤？”楚信然疑惑地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对方手中的长剑，“你看看你那把剑，不想收拾收拾？”
尽管刚才用来伤害地板时也带走了不少脏污，但那柄骑士剑身仍然谈不上干净。
也令马蒂亚无法否认。
.
半个小时，有人能清洗擦拭保养好武器，也有人顺便连弹药亏损都补全了，还有人直接洗了个澡。只是这些都得注意好广播通报，免得待会儿降速的时候反而出些事故来。
就在这样的半个小时之后，舰长和乘客以及各位船员们再次齐聚司令室时，话题理所当然是围绕着半小时前那场作战所作的战后总结。
首先报告的受损状况以及维修消耗，接下来是弹药与补给消耗，最后是人员伤亡——
好歹倒是没有死亡人数，倒是伤者不少，这艘陆行舰的医务室一开始又多闲，现在就有多忙，某些身兼数职的职员而今也都突然亮出医护工作者的职责去帮忙，直接表现便是连司令室里坐着的工作人员都少了几个。
没想到连那几个看管舰船数值的工作人员都有医生和护士的证书和轮班，楚信然愈发体会到当初反安排人员时的重视，同时也体会到了本不应有的压力。
莫名其妙，人才好像比预想中还多，这是鸿胪寺的私下关照还是上面真寄望了什么东西的重视？
只是也没有弄懂的闲暇就得先处理眼下归纳的报告，这些东西当然也可以交给副舰长解决，甚至连报告都是副舰长归纳的。
但这种设计还是一开始给预想中的「草包舰长」准备的，而楚信然打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不够草包」的事实。
尽管被人当做是无责任心倒也无所谓，但在这种越来越麻烦的关头推改指挥权就等于把身家性命交给别人，这种事他还干不来。
所以他还在一条一条的确认报告并对那些申请盖章许可或是提出改动确认，仿佛又回到了做处长的时候。
但这显然比处长还麻烦些。
舰船上的不少事，确实不懂，还得丢给副舰长问问。
这时候都不禁想起斯特凡诺会怎么做，然后想不出来，还想起那个逼多半会推卸责任，不如想想凯尔希。
想想凯尔希会怎么做，正如撞见上一次的军事封锁线时想想这场仗，斯特凡诺会怎么打。
然后想想就笑了。
想个鸡儿，这艘陆行舰和罗德岛那边的状况根本不一样，舰员和干员状况也不一样，甚至连舰船配备的武装差异都是不同的打法路线，他能做的只有按照一开始模拟战编排准备来做现场调度考量。
最终结果也还算满意，尽管负伤者颇多，但却没有牺牲者。
对方是有着一座军用陆行舰，两座民用陆行舰，还有着显而易见的萨卡兹仪式士兵群。
尽管自己这边也可以视作炎国私军，但能在对方提前封锁的前提下全身而退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战绩，哪怕放在战争时期也能登上些版面。
不过他也完全骄傲不起来，毕竟他自己更清楚船员们自己的实战发挥与他关联不大，他实际上的最大作用就是和马蒂亚两人都亲身投入了战场，这才有了一开始两人提着武器上船的画面。
萨卡兹的巫术，这种所谓的最纯正的萨卡兹才能使用的，现代国家不会使用的技术。
只要击破了祭坛便击破了运行轨迹，失了仪式庇护那些兵士也只能像个传统士兵那样仅凭着自身的源石技艺与战斗技巧作战，其战力表现倒也同某些出色的佣兵团队相差无几。
也是做到了这一步方才能让船员们得以保全。
不过这件事仍然没有结束，恰如眼下舰长朝着副舰长发问。
“通讯部门还没查清楚对方的编号吗？”
闻言垂首看向频道打出一串询问得来了迅速的答复后，副舰长回过头来摇了摇：“没有……”
“现在这种状况，我推荐修改行进路线，舰长。”
“被攻击之后理所当然的选择……”楚信然沉声看着她，“但也太过理所当然，对方也能想到。”
“他们能在一开始建设关塞拦截我们就是因为确认过我们的路线，这种伎俩只能用一次，紧接着就会形成我们换不换路线，他们换不换打算的猜忌圈。”
“可是不换路线的可能性对方也能想到，而换路线的选择则是多得多……”对于楚信然的说法，副舰长予以反驳，“对方不应该调动那么多兵力，否则一开始我们就走不出来。”
“都是在赌，几率差异罢了……”楚信然问，“那我们为何不赌对方先行做出了变化？”
“这里是平原，舰长……”副舰长强调道，“平原很容易观测，对方只需要派遣配备了一定远程观测能力的侦察兵就能发觉我们的航向，甚至可能直接在小镇设置伏兵！说到底当对方出现正规军的那一刻，我们便已然骑兽难下。”
“你觉得我们逃到哪都没救？”楚信然问道，扭头环顾其他的员工，“那换航向又能去哪？”
大家一开始应该都在看着这边，而在他看去的时候，一个个又回过头好似专注于自己的岗位。
一副生怕被楚信然点名的模样，也让不远处的马蒂亚看得面色紧绷，忍住不在这种场合下笑出来。
回复了两个小组的报告方才回过头来的副舰长无奈道：“是的，我们无处可去，但换航向，直奔南方，至少可以更快离开卡兹戴尔。”
“那下面是雷姆必拓，丘陵与荒原参差不齐，布满了废弃与在开采矿坑……”楚信然摇了摇头，“当权政府并非以铁腕著称，不会搭理卡兹戴尔军队。”
“可若是不改的话……”副舰长皱起眉来，下意识抬手啃了啃尖细的爪子。
“这段路坚持过去吧，最艰难的路也在这段……”抬手拍了拍副舰长的肩，楚信然的另一只手撑了撑肩头的大提琴盒挂带，“叙拉古正规军没有搭理我们的理由，而强盛的家族势力没理由与我们为敌，到了叙拉古就能好很多。”
仍然没能眉头舒展的副舰长纠结了好一会儿，方才抬头看了眼那仍将手搭在自己肩头的舰长，注视着那始终平静如一汪潭水的冰蓝目光，方才叹了口气。
“明白了……”
既像如释重负，又像自暴自弃，让船员们有些隐忧。
只是不论如何，之后的责任都会由舰长背负，而危险，船员们打从一开始便做好了应对准备。
否则如何会聚集起这陆行舰的队伍？

NO.95:快进到飙车飙船环节。
卡兹戴尔航线的最后一个小镇，同时也是距离叙拉古的边境线仅有两公里的小镇。
魂特，有个有着怪异发音的镇名，来源于当地流传的一个小镇起源故事中的神明名讳。
「魂特」一词仅仅是个音译，故事中并未讲述这个发音的名词有着怎样的背后意义，仅仅是镇民们习惯了这个流传百年的镇名。
也习惯了这座小镇所处的地理位置必然会招致的外来人光临。
委实说，像魂特镇这样与叙拉古如此靠近的卡兹戴尔小镇，已然具备了数个作为对外交流贸易枢纽的条件，上限可以参考大炎那四处乱跑的龙门。
可这靠近叙拉古的边境聚集地不只他一个，甚至其中有着规模更进一步，功能更为齐全的城市，于是对外交流贸易枢纽这样的待遇显然轮不到它身上。
旁边有个太阳，星星的光辉自然是难以展现的。
魂特镇便是有着这样是可惜状况的中型镇，只是就算天空存在着烈日，星辰仍旧是有必要存在的，尤其是在黑夜之中。
它们的存在必不可少，所以魂特镇有着不少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其中不乏间谍、密探、罪犯一类的家伙，直接将这座小镇的生态环境弄得错综复杂。
“听起来……很有点像……”了解到这里的拉特兰人忍不住开口，引来了其他人疑惑地目光。
可舰长理解他想说什么。
“龙门过去的贫民区。”舰长的回应也毫无避讳。
毕竟这家伙在龙门住了不少年，听到这样的小镇环境感同身受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可其他人都是从大炎的不同城镇征召而来，对于龙门贫民区状况自然是不懂。
对此，舰长的只是轻轻摆了摆手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在意。”
委实说这也算是龙门的污点，更何况当初的状况也复杂到不方便几句话解释，这个话题只能尽快揭过。
“现在，将话题重新拉回魂特镇……”楚信然拍了拍手，将所有「学生」的目光重新拉回来，继而将手里的教鞭敲向黑板上划出的卡兹戴尔和魂特镇关系图，“理论上卡兹戴尔应该很看不进去这座藏污纳垢的小镇，但实际上诸王庭对这里毫无关注，有人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们自顾不暇？”有人开口问，“我听说卡兹戴尔已经持续数年没有统治者，王庭也鲜少发声，几乎是瘫痪状态。”
“有这个原因，不过需要指正的一点，卡兹戴尔的瘫痪是人为塑造的假象，别真把他们当成死人……”
撑着面前的讲桌环视所有人，通过注视他们的反应来确定大家都听进去后，楚信然又重新回过头来，教鞭再次敲了敲黑板，“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他们刻意塑造了这里。”
“他们需要一个烂得相对集中的藏污纳垢地点？”副舰长犹豫了一下问。
“是的，为此他们甚至会帮忙宣传魂特镇在这个圈子的状况……”
楚信然看着这些采购部部长、保安部部长之流的各部门管理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总结道，“时至今日，卡兹戴尔在大众眼中已经是个完全没人搭理，也没什么特别价值的废弃国度。可事实上，这里仍然生存着不少萨卡兹，也有不少庞大作移动城市规模的聚集地在平静生活，这些萨卡兹的平静生活得益于掠夺文化。”
“因为本土的土地大多已经坏死，不具备耕作前提，所以不少家庭靠着外出作为雇佣兵的子女来支撑生活。但显然，这样的支撑很容易崩塌，而崩塌的家庭会在愈加艰难地生活环境下做出选择。”
“朝着这种非法地区聚拢？”拉特兰的骑士副长冷淡问。
“没错……”楚信然点了点头，又抬手敲了敲黑板上那魂特镇的标词，“这样的小镇在卡兹戴尔不止一个，官方或多或少的授意引导它们成型以容纳而今战后的犯罪居民，然后在有必要的时候进行清理，进行卡兹戴尔的人民成分进行肃理。”
听到这里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沉默，楚信然并不意外的半侧过身来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有人提出问题吗？”
“我有问题……”拉特兰的黎博利人举手道，“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确认魂特镇的小镇环境吗？所以才让了解了一通那里状况的你作科普说明。”
“历史人文……”楚信然一脸平静，“这不属于小镇环境的一环吗？”
“我们又不是来旅游，了解这个做什么？！”马蒂亚半恼道。
“了解魂特镇的过去，了解卡兹戴尔的人文，这样你们就不会对这座小镇居民的复杂组成感到奇怪……”
楚信然耸了耸肩，目光扫过其他人的面孔，也算是理解大伙的疑惑，“一座被王庭刻意打造的垃圾场，出现怎样的拾荒人都不奇怪，既有可能出现萨卡兹的古老巫师，也可能出现叙拉古外派黑帮分子，还有可能待着来卡兹戴尔逃难的外国罪犯。”
“相较之下，雇佣兵和赏金猎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家伙。”
这间用于培训教学的教师里再次被沉默填满，有人互相对视，有人埋头冥思，还有人瞪着楚信然，大抵是还想等一个舰长の建议。
然而舰长的选择是直接教鞭一扔，黑板擦一抹！
“好，就这样，解散吧……”
有那么一会儿回想起了当初在别人那做家教的日子，但也足够清醒知道自己没有真正在上课，没喊出什么下课的招呼来，瞥了眼甩出的教鞭确实落在了挂盒里的楚信然回过头来，摸出手机来看了眼。
还是没信号的状况，也就是说还没进入魂特镇的服务范围。
可以说还有时间摸鱼，也可以说很闲。
不过很闲的也就他了，其他「培训生」可是一解散就要朝着自己的工作岗位快步前进，连课后交流寒暄的余裕都没有，甚至有人出门即飞奔。
也有人姑且有些余裕，甚至能朝他打打招呼再走，只是那些人之中罕见的没有包括马蒂亚。
这个本该和他一样属于很闲阵营的黎博利男人混在一群小跑离开的船员之中，在他还没招呼的时候就朝着楼梯口方向跑个没影了，令他诧异的看了一眼，不过倒也没去了解个究竟的意思。
去审视审视现在手头的情报以及需要忙碌的事吧，待会儿手机也该恢复信号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通讯联络。
有点期待但又不期待的纠结感。
毕竟这可能会让某些事的情报更丰富，状况更进一步，也更可能对现状毫无帮助，反倒更忙碌。
好坏参半……
而另一边，跑得很快的拉特兰前骑士副长，一路小跑冲到了自己房间里后，就直奔书桌而去，掏出手机来开始敲打。
楚信然还在等手机信号和网络恢复，他已经开始提前准备网络恢复后要发送的联络了。
不论是卡兹戴尔眼下的状况，还是卡兹戴尔对楚信然的重视程度，包括其表现——
军事委员会动用陆行舰设置关口拦截，女妖之主与血魔先后参与，都是需要进行一个简明扼要报告的程度，这其中的信息不仅对苍龙七宿对卡兹戴尔的象征意义进行了直接阐述，更能从那动员状况来分析卡兹戴尔的现有军事状况。
有些话题，楚信然从未问过，马蒂亚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提及。
拉特兰对卡兹戴尔的某些想法，涉及政权与文化起源的宗教关联，这一切的联系，将这些有着相同宗教信仰源头的国家紧密相连，却又因异教性与人心而产生分化。
说到底，拉特兰、维多利亚、卡兹戴尔、伊比利亚这些国家的状况只需一个词概括便足以。
——藕断丝连。
看似毫无关联的而今仍在暗地里关注彼此的状况，也关注着某些民众无法发觉的秘密。
一个国家，一个政体，有人群聚集形成的社会，有人就有秘密，越多的人越多的秘密，愈发巨大愈发全面的国家也当汇聚着诸多层叠嵌套的秘密，某种意义上，了解了这些秘密你就好像了解了这个国家。
楚信然正是这样做的，只是他了解的秘密与国家都还不够全面。
也就并不知道会在普及课堂上指出他提及无关事的马蒂亚其实就想听他说那些，也更不知道在半个小时后手机信号恢复的瞬间，马蒂亚和他几近同步的划起了手机。
一个刷新接收信息，一个首先发送信息。
只是都在那过程之后放下了手机，转身看向了房间的窗外。
尽管舱室的隔音效果颇好，但突如其来的颠簸还是差点让人把手机都摔出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不只是他们看到，关注着舰船状况的船员们也都瞧见了那在荒原奔驰的车队，数十架充满了个人改装风格的越野车、机车、甚至是大卡车一路疾驰，其上承载着看起来严重超载的乘客，一个个举着危险的弓弩和铳械正指着这边。
“锈锤？不……不太像。”马蒂亚有些纠结。
相较于隔壁的纠结，这边的舰长则是完完全全的感叹：“真废土朋克啊，这儿的土匪。”
让这佣兵团听到楚信然这「土匪」评价大抵能让车后座的喷焰上升一个等级吧，对面的火力也能上升一个等级，但这样的提升真的有用么？
显然没有……
房间里放置的舰船通讯设备已经不断鸣响震颤，楚信然端起那像是早年手机式的沉重设备拨通就听到副舰长急切道：“舰长，本舰遭遇佣兵队袭击，对面有重火力。”
“我看到了。”楚信然平静回答。
确实是看到了。透过防窥视窗户可以清晰瞧见那高达两米多的房车顶端放置的铁炮，只是那铁炮看起来完全是相当老旧的版本，像是从维多利亚的博物馆里摸出来的，楚信然完全不怀疑那玩意儿多开几次就炸膛。
炮口两边是简单加固的钢板屏障，都看不清有没有擦大炮通炮管的佣兵。
不过不妨事，他只需要立刻接上一句：“让安保部门开炮吧，将最大的三辆改装车炸掉。”
“是！”
也不需要下一步的指令，更不需要仔细说明所谓的「最大的三辆改装车」分别是哪几个。
毕竟那三辆越野房车和面包车真的太显眼了，还给挂上了非常废土朋克的喷漆和兽骨装饰，完全是再明显不过的靶子。
他们开炮，这边也就开炮了，以真正服役的舰防炮口径，一炮就能送整辆车连带车内车顶的乘客一起上天。
三炮先后发射，两百米的距离保证了百分百命中率，几乎是立刻就能让那车队之中的快活氛围凝滞到冰点。
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舰上收拢的舰防炮，还将这艘陆行舰的识别编码当成普通货运运输舰的雇佣兵车队，瞬间没有一个敢吱声的家伙，然后在心胆俱裂的队员呼号下，本还机械式跟随陆行舰速度并行的车队顿时四散开来，甚至还有当场车祸的家伙。
没人理会他们，他们的同伴没有理会，这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陆行舰的行驶速度几乎是下一秒就越过了那两辆碰撞翻车起火的家伙，而楚信然也重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自己那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手机。
“舰长……”
这时候，还未关掉的通讯器还有副舰长的问候。
没有翻到空想回复的楚信然，朝着通讯器微微挪过目光：“怎么？”
“我申请常时开放武器权限，在这魂特镇的信号辐射区域。”
“呃……”楚信然闻言，又抬头瞥了眼窗口外，瞥见了那片荒原之中与废弃机车混杂在一起的，正在开动着的，新来的越野车群，他便皱了皱眉，复又收回了目光。
“许可……”
距离上次来这里不过三年，已经变成废土暴走族赛道了吗……虽然环境确实挺合适的，但这就成预料外的麻烦了啊。
载具资源这么丰富，放在独行时是方便，但在这种算是拖家带口的眼下，却是别人的方便。
坏起来了……

NO.96:但其实和他无关。
（虽然已经五点了，还是该饮茶。）
几近正午，是这座小镇的街道都难得安静起来的时候。
小镇四处的天空都隐有炊烟升起，那些平时都与街道一同组成景色一角的行人大多都待在了建筑内，方才有了街道上的空阔。
在这种时候，老苏莉会搬一把摇摇椅在外面，躺在上面望着那被云层遮蔽了些的迷蒙天空，享受着片刻的慵懒时光。
老苏莉是魂特镇广场路口边的杂货铺老板，一位在卡兹戴尔小镇里并不多见的年迈鲁珀女性。
更不多见的，是她不仅年迈，还在魂特镇这样一座小镇里久居了十年。
能以这般的年迈之躯在魂特这样一座混乱的卡兹戴尔城镇中常驻久居显然是有相当的能力，可也没人知道老苏莉到底有着怎样的本事。
毕竟她的接人待物都那般寻常，连保护费都和其他人一样的给，面对某些凶神恶煞的客人也会露出切实的胆怯。
可就是没有真正被闹过事，也没有被什么突如其来的乱子波及，一座小店开了近十年都不曾被拆过，好像她真正的能力是那从未被坏事纠缠的幸运一般。
在这座混乱且状况多变的城镇之中维持着十年如一日的生活，的的确确让人感到万分的匪夷所思，这座小镇决然算不上养老圣地。
可她的存在好似能证明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能生活下去。
是一种异常。
只消了解她的状况，就能意识到这一点。
也应该会有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想要一探究竟，甚至不乏想要直接破坏这份异常的群体，可最终他们都放弃了，原因不明。
相较于老苏莉那匪夷所思的生活节奏，那些或气势汹汹或指名道姓来找老苏莉却又平静收场的发展才是大家真正在意的地方。
可是连采访当事人都说不出具体的缘由却又排斥着再去找她的状况来看，这位杂货店老板的传闻也就理所当然地愈加诡异了起来。
可是这也并不妨碍老苏莉的生意。
新来的客人并不知情的在这里购物，而知情的邻人也没有将传闻到处乱说的兴致。
安稳的日子还能过去很久，老苏莉最喜欢的也是在这魂特镇的正午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
——尽管这种时候通常没有太阳。
这是卡兹戴尔这片土地的老毛病，早年的环境破坏让很多地方的天气都变得无常，更直接体现是天灾都来的勤快，而在魂特镇这边的问题，则是终日不散的厚重云层。
并非下雨的前兆，更像是工业污染的产物。
这座小镇的烟柱除了炊烟还有那直升天空的的确实黑烟，巨大的工厂有着专门的护卫严加管制，没人知道里面生产的是什么。
有人觉得是机车，因为魂特镇每个月都有好多突然冒出的载具。
就算用野外废弃的机车零件拼成，也难以解释那样的数量。
分明只需有人探索一下就能明晰，这座小镇完全不缺乏那样的亡命徒和危险分子，可就是没有流露出任何可靠信息的意思，好像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某些秘密。
魂特镇就是这样一座有着不少秘密的小镇，尽管那些秘密看起来都是触手可及，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不去触碰。
看似无法无天，实际却有一套常人接触不到的规则约束着这一切。
初来乍到的外来人无法理解这一切，但外来人的行列中却也并非只有初来乍到。
“午安，苏莉女士。”
舒服地微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云层的鲁珀女性听到了这样清朗平润的招呼声，便稍微睁开了些眼睛，微微仰起头来所见的，是朝上昂扬的尖角。
很陌生的角形，可下面的脸却令她的眼睛更睁大了几分，整个人都以这年迈造型不相称的反应速度撑起了身来：“你要来的话，不该先通知一声吗？”
“您要知道，卡兹戴尔大半的土地都无法通讯，而若是委托信使的话，说不定我在路上宰两个雇佣兵就能找到自己前两天寄出的信。”
青年无奈的叹息道，抬手将背后的大提琴盒与剑匣挂带拎在手里：“您不欢迎我吗？”
“自然欢迎……”老店长又恢复了往日的迟钝身手似的，看似艰难的从摇摇椅上爬下来，转身走在前面推开了小杂货铺的门，“东西随便放，我这儿没什么好小心的东西。”
“谢谢。”讲礼貌的年轻人亦步亦趋的跨入店内，只是因为头顶的双角高度而在进门时需要微微躬身。
这一幕也被老人注意到了，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询问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伪装呢？分明往日的角形颇为不错。”
“见笑了，只是以我在卡兹戴尔的声名，总需要些伪装的……”年轻人仍是无奈，显得也颇不情愿，“既然要伪装，那自然是大相径庭更好。”
“角套也有其他的选择，我这里就有几款，也有像是德拉克的……”老人开始推荐起了自家的货，像是合格的杂货店老板，“总比你这个像是叛逆孩子的角形好啊。”
“您就不要纠结角形这一点了……”青年的表情愈发窘迫，“我也有其他的角套，今天出行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倒是您这边的门框高度，让一些高大些的萨卡兹人怎么走？”
一说到这个话题，老婆婆便回过身来，头顶泛白的狼耳都支了起来的义正辞严道：“走不进来就不招待！”
“这么做生意可赚不了钱啊。”
“我又不缺钱……”走到了杂货铺里侧的老苏莉找到了自己的藤条椅，又指了指另一侧的板凳，“这就是年纪大的好啊，只有你们年轻人才需要到处奔波。”
“哪的话，您在提卡兹人世代生活的土地，自然也该清楚这边的文化基准，寿命和年龄段的标准其实没这么随意。”
放下了剑匣和大提琴盒，坐在了对方示意过的板凳上，青年温和的笑了笑，望着面前那缓缓坐在藤条椅上的老婆婆轻声道：“只是我没想到，您竟然还会在这里。”
“你都能来这里，难道我就不该在这里吗？”老苏莉先是嗔怪道，又淡淡的笑了笑，“这个小镇我住着蛮开心，没打算走过。”
“狼母不在叙拉古的土地反而在卡兹戴尔的乡下小镇里，这样的事实摆给谁都无法理解。”
“苍龙七宿不好好在大炎的天幕上挂着反倒是东奔西走就正常了么？”老苏莉没好气道，“什么狼母？不过是个老到没力气的废狼，除了叙拉古现在有个更像样的狼母，她的宽容与威光距离包容黑月只差一副权柄。”
“你没有给她不是么？”
“还不到时候……”老苏莉摇了摇头，“她就像你，还对自己不够明确。你找到自己的答案了吗？楚信然。”
楚信然亦是摇了摇头。
“找到了一个答案，冒出了更多问题。”
“所以来找我这个老家伙来开导解惑？”
“不……”楚信然说着，抬起手来，呈爪以更好的端详自己那又略长的指甲，“只是怀着一些期待的探望，没想到真的在。”
“你对叙拉古的了解太少，才会觉得我会回去。”
“是的，这是我的错误……”楚信然承认得一板一眼，“也感谢您的情报，尽管早早知道那位西西里教母插手了叙拉古的遗迹探索，但也没想到她的手腕比我预想中还要强大。”
“但或许还比不过你。”年迈的老鲁珀注视着年轻人，泛黄的浑浊眼眸正被年轻却又锐利的瞳光替换，那样的竖立眼瞳锐利而又妖艳，甚至可以窥见对方年轻态的致命妖冶，令青年在怔然中略微战栗，与其说欣赏到那样的美，更像是被凶兽凝视。
条件反射般的绷紧神经与肌肉，两手都在陡然的颤抖中切换作要瞬间发力的动作，却又在成型的那一刻溃散——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楚信然显得有些尴尬的把手缩回去，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相较于肢体动作，他的双目变化才是在对方的注视下更为明显。
冰蓝色的眼瞳先是裂开血色的口，血色的口中又有暗金色的菱形；
而在这个过程中，老鲁珀只是微笑着注视着这年轻的龙，暧昧不清的瞳光持续了十数秒才缓缓消退。
“你经历了两度蜕变，你想弄清楚自己是什么的话，首先要接受自己愈发偏离人类的事实。”
青年沉默着了片刻，低声道：“我有做好准备。”
“那么你清楚自己的两次蜕变的源头吗？”鲁珀望着这个微微垂首的龙，能够窥见他的情绪低靡，也不吝惜抛洒些年长者的慈爱。
“呃……”楚信然沉默不语。
“我无法窥见清晰的轨迹，但你应该明白自己做过怎样与仪式牵连的行为。”老苏莉语声平静。
“我明白……”楚信然点了点头，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回过头来，“或许我还需要点时间来接受自己算是个怪物的事实。”
“如果超过一天，那你的上限会很低……”老苏莉的目光透着欣赏，“以及，怪物是按照常人的眼光评价的，你要学会脱离常人的眼光带来的束缚与局限，届时你也不会将自己认作怪物。”
“这算长生者的思路导引吗？”楚信然低低的笑了笑。
“你很清楚这一点……”老苏莉点了点头，“只要你做到了这一步，我就会说，欢迎你，同胞。”
“类似的话有着不少家伙对我说过……”楚信然点了点头，继而一脸开朗的笑了笑问道：“会有欢迎会吗？”
老苏莉遗憾的笑了笑：“在我这儿恐怕没有。”
“倒也是啊，在这种地方住，也不能强人所难……”楚信然理解地点了点头，“不过看你在这里生活的这么顺利的样子，我倒也没什么好寒暄的地方了，接下来我能问点正事吗？”
“果然不能指望你来找老身唠些家常啊……”老人白了一眼这青年，抬手道，“那么说吧，这次你又招来了哪些麻烦？我能妨碍认知的只有自己这家店外的周围三米哦。”
“不用麻烦您……”楚信然摇了摇头，又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采光不怎么足的杂货店面，“我希望在您这儿获得的帮助是——情报，我希望了解一些见闻。”
“哈哈，咳哈哈哈，指望一个卖杂货的老太婆给出见闻？”
老人笑了起来，还笑的非常掺和演技，几乎是呛到了一样，令青年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还是没去帮忙给对方拍拍背。
“我带了一座陆行舰的人，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啦……”楚信然无奈道，“认真来说，我想知道这座小镇的势力状况，不论是本土的，还是叙拉古那边的，因为我走的时候会有不少家伙跟上。”
“想在这里搞内斗？”缓过气来的老太太笑着问。
“在炎国，这叫合纵连横。”楚信然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回答。
“好吧，就让我这个老太婆跟你讲讲，对了，有纸笔吗？”
“有！！”楚信然熟练迅速的摸出纸笔。
“请讲！”
.
“安德里亚先生，你见到过舰长吗？”
“没见过，怎么了？”
魂特镇的西侧，刚干过两次架，还顺带弄了点小吃，正在剔牙的骑士副长用联络器收到了副舰长的招呼，有些惊愕的问。
倒也不忘张望四周。
而今的街道已经出现不少人，只是或多或少装束都有些显眼，可以说一个两个都像是近年的东国漫画里走出的，还有老老实实穿着西装的，一个个要么贼眉鼠眼，要么咄咄逼人。
净是些不善的氛围。
现在这样的目光大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因为他摸出的有别于手机的联络器。
“采购部门的工作完成需要找舰长确认，但现在突然失去了联系……”
“这个时候还没联系？”马蒂亚另一只手摸出个手机来，拨通楚信然的号码，“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看看，那家伙往哪走也没跟我说过。”
“而且说到底也犯不着担心那家伙，放谁出事都不可能是他。”
“我明白……”副舰长很认可这句话，“可是需要他来确认归舰和报告。”
“喂？”
“诶，等等，电话拨通了！”
没想到手机突然打通的马蒂亚惊讶的对着联络器说着，又朝着手机招呼：“喂，归舰了，报告等你签呢！”
“三分钟，我解决几个人就过来。”
“蛤？”马蒂亚有些疑惑的迈开几步避开几个人凑近的身影，继而问，“要帮忙吗？”
“不需要，你先归舰。”
手机那边一面回答，一面有着突兀的风声响起。
然后在三秒后，马蒂亚抬起头来，看向三点钟方向突然传来的轰响声。
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怎么每次都这样啊，这家伙。”
轻易将两者联系在一起的拉特兰人叹息着朝着镇门口回头。

NO.97:时间带来的不只是沉淀，还有缺失
（生化8，我的迷路模拟器。）
“家族、私军、被发言人架空的镇长，还有着六个著名的佣兵团。”
楚信然抬起头来，朝着老苏莉投去确认的目光。
老苏莉点着头，又补充道：“还有两个赏金猎人团队，不过相信那两队的情报不需要我来说。”
“知道代号就够了……”楚信然点了点头，“虽然不常关注那些小圈子，但网络论坛还是有在一直看。”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再前往酒馆、咖啡厅这些面对面交谈的好地方，而是将精力放在网络那样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吗？”老鲁珀叹息道。
“而今的长辈更多将这种状况称作网瘾烦恼……”年轻的龙一本正经的科普道，继而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您这就说笑了，我还不是那种因为网络而逃避现实交流的自闭人士，只是单纯享受着网络的便利。”
“便利啊……”老鲁珀咀嚼着这句话，缓缓地撑起了身体走向了一处货架，“这座小镇的便利可是建立在诸多麻烦之上的，你现在已经达到目的了，尽快离开吧。”
没等楚信然说什么，她的补充又紧接而来：“这里对外来者并不友善，尤其是没有留下意愿的外来者。”
“既然如此……”楚信然也站起身来，探手去捞自己的「行李」，“打扰了，只是在说再见之前，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
“有个话题，您本应谈到，因为关乎于您，也与我有关联，这个话题，您是不清楚，还是不想问？”
楚信然回过头来，暗金色的菱点在血色的狭缝中颤动，映出对方那介乎健壮牙兽与婀娜人形之间的暧昧状态。
对方之前也曾以这样的视点注视着他，方才得以判断他的状态。
“什么话？我这老太婆年纪大了，可听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哑谜。”
老苏莉既不转身，也不回头，只是凑近了一个货架，打量着上面放置的一块瓦伊凡角套。
就好像她还惦记着楚信然那能够顶着门粱的角套形状。
而楚信然注视着她的背影，那副认真审视的目光仍然未变，平静的启口，吐出那个古老的叙拉古词组：“狼神……”
“呃……”老苏莉并未回头，她的背影也毫无动摇。
可在那颤动着菱点的竖状瞳孔下，那牙兽正在剧烈转换，抢夺着婀娜人形出现的时间。
“狼母有六个孩子，各自占据了山丘彼此征伐，甚至打算对狼母出手。而狼母不愿与孩子争斗，一步踏上天空化作了月影。从此，叙拉古的黑夜会在固定的日期中与其他的大地格格不入。”
“整个夜空中只有一轮月亮，实乃少见的奇景。”
“每当月亮被黑色覆盖，每个鲁珀族群都应谨记狼母的宽容与愤怒。”
楚信然以平铺直叙的语调，讲述着这个简短却又古老的叙拉古故事，省略了很多，但并不妨碍理解。
更何况对方就是这个故事的亲历者。
哪怕忘记了很多，但总不会忘记孩子。
所以，在他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这位老人的声音终归是露出了些不安：“你想说什么？”
“若是狼神仍在，那些牺牲都能避免不是吗？”楚信然轻声问，像是也在避免太过刺激对方，“能够予以所有鲁珀救赎与希望的神明，以有别于狼母的姿态显现，哪怕失落至如今也借着异教之手重现，你不关心这件事么？”
“呃……”老人沉默了片刻，其阴影中的狼兽又被女性身姿逼至了角落，“被海洋污染的产物，既不神，也不狼。”
“但若是剥离了海洋的异物呢？”青年问，“您应该能够察觉到吧，叙拉古的方向有着某种同类的气息，尽管那样的气息不止一个，但总有一个格外在意。”
“——”话音刚落，青年便见那老人骤然回首，锐利的瞳光望来的刹那，仿佛得以瞧见那覆盖月影的漆黑之姿，静谧、美丽，又危险。
伴随那几乎笼罩天空的月影带来的压迫，甚至令他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埃德加•德克萨斯，他还活着？”老人喝问，听那声音都再无老态，失了之前的沙哑衰老。
自那刹那的共感中脱离的楚信然，撑起淡淡的笑意，笑而不语。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老人犹疑了片刻，再问：“狼神真是能剥离异物？！”
“死亡平等地对待一切……”楚信然摊了摊手，“所有的尸体都将归于原初的模样，若有谁能够骗过死亡，那便将是最纯粹的复原术。”
“这样的技术……这样的能力……”
“不论是在怎样的土地，对于死亡的解读都有些相似……”
摆出一副导师模样的楚信然笑眯眯道，好像对方不再维持老人的模样他反而得到了放松，“不要在乎是哪里的技术，哪里的能力，重点应当是那成功了的结果。”
老人闻言，回首盯着那青年，维持着那份像是逼问的目光沉默着，而青年只是保持着微笑岿然不动。
直至老人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柔和。
“或许我该收回前言，我还是有必要回叙拉古看看。”
“同时也该对你表示感谢，感谢你透露的这则消息。”
“我倒是很讶异你真的没调查后续……”在对方不再那般咄咄逼人后，楚信然也收起了那份仪式化的微笑，“自甘衰老么？这般暮气沉沉，身体的年龄确实会影响精神的保鲜吧。”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老人转身走向杂货店的内室，“年轻在这种时候真不错啊。”
“现在就要去收拾行李吗？”楚信然望着她那还保持着慢悠悠动作的背影，确确实实是足够老年人的行动迟缓。
如此一来，她的年迈倒也并非全是伪装。
“就算是狼神，也有离开的可能性，要趁早。”只是一激动起来又会突然有些不对劲，现在就突然大步流星的朝室内走。
“那要不要坐我的陆行舰？顺带去叙拉古，现在上舰还提供代理行李服务。”
“这才是你的目的？”已经站在门口的老人诧异回头。
“刚想到的……”楚信然无比实诚道，“一开始确实是临走想到问一下，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提一提，帮助的话，要有来有回。”
“然后我上舰之后你再遇上叙拉古的麻烦就让我出场？”老人笑问，“那你又打算怎么回我？”
“emmmm……”楚信然纠结着了几秒，干脆蒙混着微笑道，“要这么算吗？”
“啧，过来帮我收拾……”这个咂嘴就一点老人模样都没有的摆了摆手，还不忘提醒，“衣服别碰，我自己来。”
“呃……”刚放下剑匣和大提琴盒都还没迈步的楚信然，听到这补充有些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的回了句，“喔……”
然后在七分钟后，站在杂货店门口，两手空空的老鲁珀一脸愉快的大力拍了拍一旁青年的背。
“好好好，年轻人动手就是麻利，力气也大啊！”
两手各拎着四个袋子，右手边还推着个行李箱，背后除了剑匣和大提琴盒外还挂着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以及两个大挎包，整个人都无言了的楚信然一脸木然的被她拍着背。
“我陪几个人逛街都挂不到这么多东西。”
“你这小子什么意思？”老人不快的推了推他，“我这是搬家，可不是小孩子家家出去逛街！”
“搬家为什么要带纪念品？！”“啧，这么大个小伙子别抱怨这些有的没的，走走走！”
“这就要远走了不用跟街坊邻居问候下？”
“魂特镇哪来什么需要问候的街坊邻居，走了！”
两个在建筑前吵吵嚷嚷的青年+老婆婆的组合，在街道上本该是显眼的，事实上也确实是显眼的，被不少人望着的楚信然刚摸出手机来，准备将那拜访别人时调至静音的手机设置回响铃，却是无比赶巧的，手机颤动鸣响。
“蛤？”
“接个电话。”
抬手朝着老太太示意后的楚信然说着，稍微走远几步回完了电话。
“搞定了，继续走吧。”格外引人瞩目的楚信然招呼完的下一秒就被一声震耳的轰鸣夺走了存在感。
原本很显眼的俩人都泯然众人起来。
——指和周围人一样朝着那轰响的方向望去。
可是有着建筑挡着视角，就算是望着那边也没意义。
所以不同于那些对声响很有兴趣的行人，楚信然和老苏莉只是看了眼就回过了头。
“魂特镇经常这样吗？”迈步朝着小镇门口方向走的楚信然问道。
这个年轻人尽管身上背的看起来比建筑工地还狠，但步伐却仍然稳健，由此可见老人一开始的称赞绝对是对「年轻人」行列的错误高估。
楚信然这厮的力气哪里算是正常人？
“一周有那么两三次吧……”一面走一面张望着两侧，像是在找什么，又像是要把这街道的景色彻底映在记忆里的老人跟在年轻人边上，“和其他镇子区别很大吗？”
对于这样的问题，年轻人由衷感叹道：“您真的可以尽早离开这座小镇，至少有助于回到外界时尽早纠正观念。”
“意思是继续待下去就没救了吗？”老人轻松地理解了弦外之音。
“至少，就算是黑帮冲突甚繁的叙拉古城市也不会隔三差五就有爆破吧？”
“这或许得看哪座城市，嗯，七丘议会那边……”
“就算是有，也不可能指代所有城镇吧……”楚信然无奈地前进，“不论怎么说都很奇怪。”
“听起来可真平和啊，外面……”话落下的第二秒又有轰鸣传来，但不论是青年还是老人都无所谓的继续前进。
“是平和的多，还是热闹的多，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楚信然摇了摇头，“但是我喜欢平和些，所以走过的平和城市总比热闹的多。”
“你嘴上这么说，可却惹了不少麻烦啊。”
“女士已经察觉到了吗？”楚信然似是有些疲惫的微微躬身，令路过的旁人有些忧虑的望了眼这个仿佛背着一座小山的青年。
看他做出躬身的动作总让人有些担忧腰会断。
但是并没有。
角度也没有拉大，背后的东西也不会突然袭击脑门。
他这好似要喘口气一样的弯腰，实际上是在借机扫了眼周围。
“两，不，是三个吧，三个方向，自打出门就在盯着，你到底做了什么事？”
“陈年旧事……”直起腰来重新往前的楚信然淡淡道，“或许您有听过一点。”
“咳咳，不要以为我这老太婆什么都知道啊……”老人咳嗽了两声抱怨道，“你的事也不是我必须了解的。”
“那女士能够帮我处理一下吗？”楚信然问，视线放在自己双手提拎的口袋，还有肩上的带子上，“您的行李可实在不便应对这些家伙啊。”
“让老人动手吗？你这小鬼。”老人有些不快的抱怨道。
“我也腾不出手啊……”楚信然无奈道，“您舍得让这些东西放地上吗？待会儿拿起来也有些麻烦。”
他方才说完，无奈的表情变作疑惑，扭头看了眼一旁的老人：“你动手了？”
他的表情变化，在于察觉到那一直隐晦的监控视线骤然离去。
“嗯，很惊讶？”分明只是平静的跟在青年身侧，看起来也没做什么额外动作的老婆婆笑着问。
“差不多，还以为至少能有些征兆。”楚信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回头远远看着前往的街道口，那里站了个拎着手机东张西望的黎博利人。
在他看过的时候就立刻望了过来，挥了挥手。
“当力量不再固定于一处地点的维持，要操控起来可就不需要那么多花哨……”
老人很受用青年的疑惑，微笑着说着，也看到了那边招手的黎博利人，“你的舰上还有拉特兰人？”
“顺路，还有可能成为助力，都可以作为乘客。”楚信然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炎的龙一直都这么随性吗？”相较于舰长的平静，新乘客倒是显得不太愉快，“有宽广的胸襟是好事，可若是没有驾驭矛盾的余力……会死得很难看的。”
“受教了，女士……”对这样的警告，楚信然只是认真颔首，“我会注意。”
毕竟其实这并无所谓。
他不是长期的舰长，真正有这种隐患的地方他倒是知道。
那地方，叫罗德岛。

NO.98：他的感知并不正常。
“那位老太太，是什么状况？”
“拜访了个老朋友，恰好她打算回叙拉古，我就捎她一程。”
“就这？”
“就这。”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什么状况？”
“如果是指风险的话，她没有问题。”
“当真？”
“当真，她是我作为苍七活动时认识的老朋友。”
“赏金猎人？”
楚信然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的嘴角略有弧度，下一秒又回复了对船员发号施令时的扑克脸。
现在他们还在魂特镇的小镇停靠点，一堆各有特色的改造机车行列之中停了个陆行舰，可谓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不过这份视觉冲击力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纯粹，盖因这「露天停车场」中还有不少经历了大脑洞改造的巨大房车，乃至战车。
也不知道是哪个团队的归属品，楚信然估摸这大概是他记在记录册上的组织之一。
不过眼下都是安静停靠在这里，倒也无须太过在意。
值得在意的还是他刚接过的货物清单，比预想中的货物量还要少一些。
但也只是少一些，至少对于最低限度的航程资源要求还要多上不少余裕。
差不多是中下程度的资源采购量，委实说不太稳妥，但考虑这座小镇的实际状况倒也可以释然，询问过现场状况的楚信然倒也没怎么责备就直接签了字，维系着扑克脸招呼收工上船，准备启程。
尽管在卡兹戴尔境内的停驻点迄今为止都属于夜长梦多的类型，在城镇里过夜还不如在自家陆行舰上过夜来得安稳。
但魂特镇依然是这些小镇中的「麻烦佼佼者」。
一个官方支持造就的混乱小镇，一个统治者容许三教九流齐聚的小镇，一个可能潜在存在着多方以他为目标的无法者的小镇……待的状况真是一秒都嫌多。
拎个包逛个该都能被三人盯着，两条街的距离还能目睹两次持械斗殴，背景音里除了一群人吆喝还有那时不时就来一次的爆炸轰响，以至于楚信然在和马蒂亚汇合之后。
对方虽然更疑虑老苏莉的身份，但第一时间提及的竟然是楚信然是不是又在镇子里搞破坏。
？
什么意思？
是不是，是不是觉得只要有爆炸有地震就是自己弄的？
他急了，但急的不完全。
所以这话他没说出去，只是白了这个家伙一眼懒得为自己的名誉进行过多的辩解，只是说与自己无关的同时，询问那拜托他来打电话的船员状况。
接下来的发展与结果就是而今这副模样，已经上船阅过报告并将相关人员遣去工作岗位的楚信然刚腾出手，马蒂亚就阴恻恻的晃过来，在这时候才找到机会来询问那位老太太是谁。
嗯，找到机会。
这会儿老太太正被几个人保安部门的人代拎着行李护送去客房，这座陆行舰的居民舱室区的空余客房其实还蛮多的，只是因为任务的特殊性而几乎没有什么乘客，空房间倒是有着不少。
甚至一度有船员在闲聊中开玩笑，觉得可以把那些客人用的客房拆了改建成仓库什么的，拿来多屯点弹药都比光放着有用。
不过这也只能是开玩笑了。
先不说改造朝廷重器需要提交的申请手续，就光是立足于眼下——大家根本弄不到需要额外舱室装填的生活物资和战备物资。
那还有什么改造的必要？
你要搞扩容弹匣的前提也得是有足够的子弹才行。
所以这些玩笑也仅止于玩笑，不了了之的结束之后，这座陆行舰的空余客房还是那么多，住个人自然不成问题，都有随意挑选位置的余裕，就是不知道在这种战乱之地住了这么些年的「老人」是否习惯陆行舰上的便利快捷。
楚信然倒是完全不担心这点，毕竟对方也不是刻板陈旧的老古董，目睹时代变迁的古老者并不一定会绑定「刻板落后」的标签，倒不如说，正因为目睹过时代变迁，才更懂得变化发展的本质。
楚信然已然见过不少拘泥于过去的老古董，却也见过不少对新技术异常上手的老懂哥。
老苏莉大抵是属于后者的，因为在楚信然在店里东张西望的时候已经瞥见，她那杂货铺里的电子制品一点不少。
而现在，当陆行舰真正开动起来，窗外的景色逐渐出现静止画以外的东西时，他就更加确信了。
他看到了那些车，那些被改造的乱七八糟，充满了「俺寻思」色彩的车。
这些玩意儿虽然看起来都问题很大，但确确实实是充满了技术畅想的玩意儿，这座小镇的工业很发达，只是还缺一些专业技术指导，才有这么多个性十足的载具。
也正因为这些个性十足的载具存在，居民和游客的思想很难墨守成规。
不过相较于老苏莉可能会有的困扰，眼下某个黎博利人的干扰更加实在。
“她的身份可以细说吗？”
马蒂亚突然的一句话冒出来，让那还在想事情的楚信然有些讶异的回过头来：“你还在啊？”
“我为什么会不在，我一直站在这里的好吗？”对楚信然的疑惑感到无言的马蒂亚回过头望了眼不远处的司令室入口，又回过头来，“所以那位老太太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不是问名字，名字你跟大家说过，但我看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对方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既然都在刻意隐藏，那就别去掀了，秘密这种东西只有当事人想要说的时候才应该被揭开……”
楚信然耸了耸肩，“也不是什么适合公开的东西，收起你那过分敏感的感知吧，她的秘密与我们的航程没有冲突。”
说着，他便越过了对方的身边朝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倒是想起了什么又驻步回首，补充了一句：“而且啊，她到了叙拉古就会下船。也就是说，只消几个小时。”
说罢，他又回过了头去，摆了摆手拐入了拐角。
然后疑惑的从外套内袋内摸出了那块有些沉的古旧铸物。
其正宛若流动的熔岩一般，那带着锈斑的古旧金属表面被暗金色的流光侵蚀。
看起来甚至该很烫，不过那温度还只是温热的程度，因那温热而被楚信然察觉摸出，望着这东西的变化揣测着年是不是又在定位赶路了。
然后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除非是已经抵达能够瞬移的距离，否则定位追寻一辆正在迅速前进的陆行舰是一件怎样悲伤的事？
又不是什么卡西米尔的库兰塔身体素质特化，化作更容易理解的画面大概是年还在逛街的时候，看着定位仪器上的红点正迅速远去。
听起来连血压都升起来了。
坏了，这不会让她在见面的时候先给自己一刀吧？
虽然这又不是自己的错，但楚信然仍是不免想到这种可能性。
总之先继续塞风衣内袋里，把扣子扣好还觉得蛮舒服的，像是在胸口塞了个暖宝宝。
对精神怕冷的楚某人而言效果有点太好了，可谓是煌空调的大危机！
说是如此，但楚信然倒是压根没想那么多，现在也只是考虑去探望一下那位女士，看看暂时的落脚状况怎样，关心关心乘客的乘船体验什么的，大抵也算是舰长的职责吧。
苏莉女士的房号倒是清楚，以舰长的权限稍微查询一下全船的舱室使用状况就能确认，第二舱室的056房间，电梯拉到二楼的两个拐角就能到。
只是在走到之前，广播倒是先响了起来。
内容为「遭遇荒原流寇」的全船广播，考虑到新乘客的状况还带切换维多利亚语再念一遍，令楚信然垂首看了眼自己刚摸出来了的联络器，继而就近走向了走廊附近的一扇圆窗。
能够看到车身造型非常粗犷的车队正朝着这边冲来，每一辆车上都有着不同的涂装，但唯独有个共同的标志。
“科罗尔车团，我之前跟你说过。”
突然的讲解声令他回头，一旁站着的老苏莉略显虚幻，甚至可以透过身体看到地板的纹路。
也让楚信然怔了怔，眨了眨眼，转换的视界中映出一团虚无。
“以魂特镇为总部的车团？”眨眼间视界切回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继续望着那些逐渐清晰的车队，几乎可以看到驾驶室里的那些披挂着装甲的萨卡兹驾驶员，“根据您的说法，他们应该对我不感兴趣才对。”
“这是个被迫抢劫他人的的商团，从不主动掀起什么……”对准的方向分明没有窗户的老苏莉，扭过头看着他，“有询问过你的船员们做过什么吗？”
“船员在他们那进过货，买的源石液。”如此指明的明示也让楚信然轻易地理解，回想起之前翻阅的报告也立刻对上了组织。
“所谓的被迫抢劫是这个意思么？不主动掀起什么，但是会袭击正常手续买卖的交易方。”
“很难理解么？”老苏莉问。
“不，完全理解。”扯起嘴角的楚信然后退一步，抬起了联络器敲下允许自由开火的指令。
加上一开始下船时，副舰长申请的「常时开放武器权限」的指令，潜台词再明显不过。
“无本买卖这种东西，苍七也很喜欢。”
他的后半句里，混杂着三道闷闷的轰响。
那是陆行舰舰体隔离筛过之后的炮响，就来自他们上方。
老苏莉的幻影似乎同步着本体微微扭头看向了前方的墙壁，而楚信然的表情和动作却没什么变化。
毫无波动……
就算是大商团的车队，既然在这个距离还没有开火，那便算不得威胁。
因为这个距离，已经是这艘陆行舰的舰防炮有效射程范围了。
而有着充裕时间计算校准的源石舰防炮，是没理由射歪的。
所以他能在窗口瞧见呼啸的热能轨迹引发三座爆炸的火柱，而身后的的方向有着相似的闷响传来，还有更加明显的爆炸声接连不断。
“或许你们还有谈判的余地。”老苏莉遗憾道。
“不想谈……”楚信然冷淡道，只是表情又有些难过，“在这片是非太多的土地，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那你为什么这幅表情？悲悯生命吗？”
“我没想到他们把车改装得这么易爆，一般来说不是该只是燃烧吗？一打就炸本该是电影效果才是，现实中要爆炸怎么也得高压高热……”
楚信然一脸的心疼，“我刚才还想着能黑吃黑做些买卖。”
老苏莉沉默了一下，在沉默中理解了那句苍七也喜欢无本买卖的意思，继而感叹道：“你要不要在叙拉古多待几天？”
“有这种必要吗？”楚信然问，又埋头看了眼微有颤动的联络器。
上面正在报告着新的车队，令他重新抬头看了眼窗台，在什么都看不到后，望了望走廊的两侧，又埋头划动起了联络器。
他放弃了去其他方向的窗台观测，直接拨观测点同步的影像。
然后给出进一步解放武装的许可。
在这个过程中，老苏莉并未安静等他忙完，在一旁同步道：“我想向几个人介绍介绍你，这会让你在叙拉古享有更多的尊敬。”
见他还在埋头敲字，她又补上了一句：“应有的尊敬。”
“没兴趣……”
刚打完字抬起头的楚信然说着，有点反应没过来的左右望了望，又微微垂首来看向她，“叙拉古我也不想多呆，像我这样的实用主义者，只会在想要待的地方耐心生活，而在抵达之前的我，都会显得争分夺秒。”
被这般拒绝辜负善意的鲁珀老人倒也没动怒，只是耐心问：“那你想要多呆的地方是？”
“龙门、伦蒂尼姆，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地方吧，要么熟人多，要么安静好度假……”楚信然说着又垂下头下达指令，然后划了划屏幕，“或者能让我进一步确认自己状况的地方也行，唉，说起来我今年连年都没空过就出门了，如果到了拉特兰就能瞬移回龙门多好。”
“呃……”对这个话题接不上去的鲁珀人沉默着看着他，见他仍然忙于指挥的模样，便是叹了口气，身影逐渐消失。
察觉到对方收回了幻影的楚信然微微偏头瞥了眼空地，表情古怪了几秒。
但也就那么几秒后又恢复回去，继续埋头确认监控中的追击状况，腾出手的几秒钟还把手机摸出来放在了窗口边。
采购那么平稳，果然都是在这个时候等着啊。

NO.99:对待老朋友要郑重。
很忙碌。
不论是正处于功能舱室的舰员，还是负责后勤处理的舰员，都很忙碌。
舰长也不例外，已经从2号舱室的客房走廊转移到了4号舱室顶的观测站窗前，接连不断的观测着手里的仪器屏幕、望远镜内的直观成像，再不断输入那紧跟现实的指令。
所谓闭口不言的模样更像是忙的没空说话，而那观测室的其他的船员也都没有朝他搭话的意思，也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距离从魂特镇启程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从第一轮炮火朝着科罗尔车团倾泻到现在反而多冒出了两个不同势力车队对陆行舰进行夹攻，战况可谓是不断起伏。
击退了一阵又出新的，刚建立起优势又被击颓下去，对指挥官和船员们的感觉就像是局面从未有过好转一样，但大家仍在坚持作战，因为有着显而易见的盼头。
在前进……
尽管一波接一波的压力推进很有些吃力，但陆行舰的速度鲜少不曾被打击，到了现在更是已经脱离了魂特镇的电子信号覆盖范围。
到了这样的无信号区域，便只能依靠短距的自带信号仪器进行联络与通讯，哪边都无法远距离求援，拉开足够的距离后只要脱离视野就能甩掉整个车队，这对大家是极有利的。
毕竟楚信然这边的一船人可没什么援军，有的就是不断前进不断开炮的机动性，以及大部分荒原障碍物都可以直接碾压撞碎的坚固性。
不断前进就够了——虽然这么说让人觉得很不吉利，容易想起某个去跑有马纪念的红衣男人（？），但在眼下的困境中确实便是有着这条显而易见的致胜道路。
这一波又一波互相照应，互相接力的敌人显然有着一定的同盟关系，但光是那些机车上的标语旗帜就能看出并不属于一拨。
甚至不需要去询问老苏莉，船员们自己就能七嘴八舌的凑出情报来，主要由那批负责下船采购和闲时下船接触的船员提供。
毕竟是在那样的小镇里采购，不论是提前踩点摸清状况还是为了保证物资齐全真实，都得先调查些做好功课。
情报搜集这方面不仅是舰长在做，船员也在做。
眼下互补一下便能轻易得出迄今为止的出现过的车队分别属于五个势力，并且有四个都是在魂特镇有名有姓的结果来。
还有一个车队，看不出身份来历，但是每一次的法术释放都能软化装甲板，看起来颇有些诡异。
【如果这五个车队背后真有一个主持者的话，这个车队的地位应该很特殊吧】——Q1。
“要么是直系下属，要么是刻意从其他城镇雇佣的车队——你想这么说？”——Q2。
“可能性蛮高的吧？舰长，副舰长，你们怎么看？”——Q1。
【不关心，来历等安全了再复盘推演】——J1。
“好吧，舰长看来还忙着指挥，副舰长你也不在意吗？”——Q1。
【警惕那个车队以及可能出现的新车队，仅此而已】——J2。
【好吧，虽然两位都这么务实，但我们情报部不讨论这个的话也没别的事做啊】——Q1。
【你们可以讨论一下这几座车队会追到哪，我们距离叙拉古国境线只有20公里的路程】——J1。
“唔……这方面其他部门有人回吗？”
虽然窗外的炸响还在继续，同时炸响的声音强度变化也在证明舰体的性能正在弱化，隔音效果也在降低，但也不妨碍这群待在昏暗室内的一群人开口•交流。
一口炎国官话甚至还带点地方口音，在这大半人都官话发音标准的舰船上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倒也不妨碍。
毕竟这帮家伙是负责分析情报的，又不是实际去搜集情报的，有口音什么的，说话比较直接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事。
“我正在问，那四个魂特镇的车队活动范围应该是有限的，除非那个让他们同盟的人支付了什么能让几百号人抛开老家不管的报酬，否则他们应该会退回去。”
“在镇上发展了这么久，为了追我们这艘船就放弃也太不合理了，每个人欲望都是不同的，哪有什么报酬能让这么多人放弃一切，不太现实。对了，我发过去的密码破译了吗老李，通讯部门发过来的暗号样本说不定蛮重要的。”
“解码发你了，我觉得这种程度的东西他们应该自己负责，别把战时通讯说得好像连破译个垃圾加密都没空。”
“叶霍他们嘛，到时候又能拽出些大道理来证明自己稳妥，我看看啊……啊，这不是猜的很对嘛，36公里撤退，这帮家伙没有追到这么深的理由，差不多该追击阵型崩溃了。”
“别在那bb，发回去了没？副舰长在催了。”
“bb的时候就已经发了，我怎么会在这种关头耽误？安心，还有一段友情附赠的消息，他们称呼那个车队用的词是什么魔神。”
“啊？魔神？魔神凯撒吗？”
“你他妈少看点东国漫画，这里是卡兹戴尔！”
“不是，卡兹戴尔不也有巨大萝卜，之前那个车队不就差点都弄出变形合体来？萨卡兹人应该也有在研制外骨骼机甲什么的吧？”
“我先把消息发给舰长再——啊啊啊，好吵啊！”
比之前的杂音都要来的热烈，几乎穿透墙壁墙壁的嘶鸣声不仅吵闹，甚至在尖锐程度有着朝令人不适方向发展的趋势，这样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船舱，也直接打断了所有的船员乘客手头在做的事。
而这些人之中，最快采取措施的是楚信然。
既是因为被吵的心神不宁，也是因为反应迅速的意识到这种声音会影响整座陆行舰的状态。
陆行舰是死物，其运行状态全靠船员运行，全船人都能被影响便意味着整座陆行舰的运转出现纰漏，在这方面像个合格舰长一样足够敏锐的楚信然反应过来的瞬间便在几个观测员呆愣的目光下抬手，握住了陡然弹到他手中的剑刃，继而起身拍开了室内的天窗，举剑沟通其室外急剧靠后的水汽。
是的，急剧靠后。
要在仍在急行的载具上方施展法术多是要面对这样的尴尬窘境。
自身无法作为法术的锚定点，刚释放的法术转眼就被身下的载具甩在了身后。
所以要么需要额外加上锚定法术位置的技巧，要么直接预判让法术在前方成型。
或者还有第三种选择——以相当迅捷的速度构筑起飞行道具类的法术，在释放的瞬间进行弹道加速！
正如此刻！
半径十数米的巨大水盘，直接随着楚信然的举剑成形，再由其尖端划作的水流之环疾行而出，看起来既夸张，又失败。
尽管那疾行而出的速度几乎像是从炮管里轰出一摊巨大面饼，可那「面饼」不断的流失自身，令人丝毫不怀疑那摊水盘会在下一秒崩溃化作一团下溅水花。
甚至会砸在陆行舰前端上。
司令室全员的窗户玻璃大概会很赣吧，自己的疾驰速度撞上降低速度的水团，冲击力倒是能把人砸晕。
身体孱弱一点说不定能给砸死。
可事实上，那团看起来几乎要溃散开来的水盘真就没有完全崩溃的意思。
即便一些破裂开来的流水确实砸在了陆行舰前端，可足够强韧的玻璃还是抗住了冲击。
而那主体的水团则是以那样不断被空气阻力与法术推进力与支配粘合力对抗的状态下剧烈震颤着拦在了那刺耳音量传来的前方。
尖啸戛然而止，令船员们多少有些疑惑。
而有人更加务实的，立马招呼起同事关心起手头根本歇不下来的工作。
观测室的员工们尽管没有看到直接画面，但从舰长上天窗去舰外就能直接联想。
而司令室的全员则是亲眼目睹那块炮弹般飞向前方的水团阻隔了尖啸，甚至真履行了炮弹的职责，砸在了远方的什么高塔上。
“那高塔是什么东西？”副舰长立马转身问向观测部门。
虽然大伙儿都能靠窗户看到那座远远的机械高塔，但这卡兹戴尔的荒原本就有着不少奇奇怪怪的违章建筑，像是战争之后留下没人搭理的老旧设备一类的，一直没去管。
那玩意儿被咋了也理论上不是很重要，可这会儿最吵的声音没了啊！
虽然有可能是那很吵的声音不能持续太久，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一座发讯塔，调阅不出建造历史。”观测室的人传去回应，然后扭头看了眼刚从天窗跳回来的舰长。
便也直接口头报告道：“舰长，副舰长觉得那座塔可能是刚才那声音的发声源。”
楚信然怔了怔，继而回答：“萨卡兹人学会了变通，用信号塔来做仪式的祭坛，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毕竟莱塔尼亚也有这样的先例。”
“刚才那声音是一种法术？”有人觉得抓住了一个重点。
可楚信然却是摇了摇头。
“不确定，只能说有很大可能，毕竟能够贯穿整座陆行舰所有隔音设计的高频音波实在匪夷所思……”
楚信然说着，翻了翻仪器上关于各部门之前的报告，“如果是人为的，他们可能还想废掉全船人的耳朵，只是没想到这座陆行舰在各舱室各房间隔音设计都有些过头。”
“那座塔……”观测室的人有些迟疑地提起。
“看司令室那边的判断，我不清楚……”楚信然淡淡道，“方才的源石技艺方向只是凭着感觉来。”
“感觉吗……”
本以为舰长已经识破一切的船员有些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只是见到他埋头敲打着字符又重新拉扯出监控屏幕看的模样，方才想起他们现在还在被好几个车队追着。
刚才那声音似乎是无差别的影响妨碍，所以其他车队都暂时没了动静。
甚至有些车都刹住了，没有追上来。
毕竟开的不是陆行舰，没有在头疼欲裂的状态任由载具在这种颠簸荒野前进的勇气。
于是彼此距离就突然拉开了一大截。
这么看来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还帮了大家一把，无差别攻击这种东西，抗住了就是优势。
甚至连那个不知所属的车队都受了影响，看起来大家完全可以靠着这一波机会一举加速甩掉全部家伙。
楚信然甚至已经下令了，然后在全船人陡然遭遇的摇晃之中，这座陆行舰的二段引擎再次激活。
全☆速☆前☆进！
握住这个送到眼前的机会！
在副舰长的通知抵达全舰时，大家都这么猜测着的，只是陡然间，舰船上的不少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对这种感受，楚信然和马蒂亚都很熟悉。
而老苏莉因为太久不外走动，已经快要忘记了。
或者就算记得也不甚在意。
“锈锤？”
因为那份熟悉而不确信，因为那份不确信而略有迟疑的自语着，楚信然拨动着监控屏幕，而观测室同样因为莫名的心悸感正在调度其他视角舰外观测的观测员听到了他的呢喃。
顿时有些不冷静起来，即便他们没有真正撞见过。
“锈锤兵团？”
“荒地的征服者，文明的复仇者，天灾扫过荒原，锈锤砸向大地”，在荒野航行的车队或多或少都能听到这样的传说，传说中这个军团肆虐于文明之外，游走于荒地之间，任何撞上的组织都会迎来毁灭，不论是佣兵团，还是赏金猎人，恰如大地孕育的暴力最终降生到每一位施暴者身上。
在这样的传闻之中，他们的存在也逐渐妖魔化，隐隐有些和萨尔贡的长生军联系起来的架势，成了旅人心中地位接近天灾的灾厄。
没有率先回答，而是在屏幕上拉到了那一对人的旗帜之后，楚信然才回答：“是……”
还附带简明扼要的说明：“一群平均实力都挺高的荒原特有土匪，有着特殊的巫术联系，你如果刚才感应到了什么，说明你的实力在他们评定的威胁范畴之中。”
“他们会找你死缠烂打，要么死亡，要么加入他们。”
“听起来比之前的车队还恐怖。”
“脱离荒原就没事了，一群热衷于无法之地虐菜的老变态，实际上斗不过城市的武装，所以他们从不靠近城市甚至不靠近小镇，担心小镇联系城市求援什么的。”
楚信然说着，开始朝着观测室大门方向走去。
“舰长您这是？”观测员有些疑惑。
大抵是因为真的甩脱了后面的车队，楚信然似乎闲下来了一样，甚至有闲心驻步回头跟他说上一句长的：“这群土匪其实很少攻击陆行舰，毕竟陆行舰多与城市关联，他们也很难追上陆行舰。”
“但也说不准那帮疯子突发奇想啊。”
说着，又重新迈步。
“我去甲板一趟。”
跨出大门后，还顺便给副舰长发送了一条指令。

NO.100:这一波回头就收到后勤团队的投诉
（爱死机第二季，不太行。
巴克亚罗，很行！）
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无尽的战争。
尤其是对于脱离文明，游走在荒地上的暴力组织——锈锤军团而言，更是如此。
游走于远离移动城邦的荒原之中，作为所有旅人们或多或少都会听闻的一种恐怖怪谈存在，身披白色兜帽，兜帽下的黑暗中没有面孔，而其上身黑色衣装上的红色由血染成，以最为残暴的方式抢虐杀害所有的相遇者。
他们是人类吗？
不知道……
没有人求证过，或者就算冒着生命危险得出了什么结论，也没人相信。
大家都相信着人尽皆知的传说，传说中的锈锤是与天灾齐名的威胁，传说中的锈锤是好似萨尔贡长生军一般的荒地恶灵，传说中的锈锤是宛若萨米狂猎一般的死亡疾行军。
似乎不少土地上都有类似的传说，只不过锈锤并非能够出现在每一处土地的荒原。
就像乌萨斯的雪原上，北地游击队的名头绝对比锈锤响亮，大家也从来不在意什么锈锤，只会敬畏的望向那雪地中行军的温迪戈。
而在萨米，连狂猎都都快要化作过去式的东西，真正知名的威胁传说，是宛若冰原诅咒实体的寒灾。
仔细研究锈锤的传说发源地，会先找到卡兹戴尔，然后是雷姆必拓，接着是叙拉古。
但在叙拉古的记录又太少了，当地更是流传着一些狼群与锈锤厮杀无果的传闻，让锈锤的声名在叙拉古有些不尽人意。
稍微损了些逼格。
不过这也不奇怪，不是吗？
对于深知锈锤军团深层性质的楚信然而言，这些家伙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逼格。
一群实力出众，又得了巫术强化，以一个小团队的规模赢得军团的称呼，却干着落草为寇的生活，以杀虐为第一要义的疯子群体，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还有脑子，规避了成为国家讨伐对象的前提。
所谓的传闻根本就是刻意营造的假象，本质还是一群比较强又比较懂得审时度势的土匪。
甚至知道他们这份真相的人其实不少，光是在这船上，就还有个马蒂亚反应了过来。
得悉了方才那份「心悸」的正体是一种法术效果，是他曾经体验过一次的法术效果。
——他也曾遇见过锈锤军团。
还是作为拉特兰的圣殿骑士副手时的行进途中，远远地瞧见过锈锤残害行人，却因为命令而选择继续前进的路过，而后者也望见了这边的制式规模，没有杀性大发的顺便出手。
所谓的心悸感，其实是侦测用的古老巫术引发了心灵的下意识排斥，就像一种人体应对机制，只是这样的应对机制，唯有心灵强肃者的得以触发。
这样的触发不仅是受术者能够体会，施术者同样会察觉。
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方式来规避风险。
强韧的心灵或许并不一定具备强韧的战斗力，但在通常状况下是可以划等号的。
每次行动前先用这样的巫术探测一轮，反应数量超过一百就别去了，靠近的话则是有着试探的必要。
虽说是一群嗜杀的疯子，却又在这方面相当理智，才会得以存在这么久。
甚至不断壮大着队伍。
空有实力，愈发混账的家伙在不断增多。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锈锤的规模越大，越证明这片大地的荒唐糟糕。
糟糕的环境孕育出有才无德的能人，而这样的能人会进一步劣化环境，这样恶劣的死循环需要被斩除，可能够斩除他们的执法者，不是镇守于城市边界，便是没有余力支撑大规模搜索他们的余力。
将行动范围规划在荒野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优势，现阶段的每一片土地上屹立的政权都鲜少有着将土地开发完全的余力，无法被律法覆盖，无法被执法者覆盖的地方远比大家想象中的还要多。
这既是流民们的挣扎余地，也是无法者的机会。
锈锤便是屹立于无法者之中的顶尖行列之一，却也仅此而已。
他的规模就像个佣兵团，军团的称呼属实夸大。
它能在一众受害者中的无往不利不过是避开了可能的威胁。而这一次，他们的聪颖显然不管用了。
法术的反馈只有三十多人，听起来倒也确实属于中型商团该有的护卫数量，哪怕有着这样的陆行舰也可以被吃下。
锈锤军团的内部讨论得出了追击结果，一群有别于魂特镇那帮「暴走族」的锈蚀涂装战车也倾巢而出。
少量战车头顶架起重型连发铳械，更多的战车上方天窗打开，露着半截身子的术士正在准备着术式覆盖。
重型连发铳械这种东西，哪怕是锈锤军团也没多少。
毕竟一个劫匪集团的装备全靠抢，也没什么背后的支持者，装备程度全靠抢劫受害者的财务上限。
能有一挺重型连发铳都不错了，毕竟他们又不敢抢军方。
只是要以陆行舰为对手而言，他们的这番准备起手，显然收效甚微。
并且因为陆行舰的装甲板本就足够厚实的缘故，甚至让这些锈锤战士一时难以辨认军用与民用差距，而在这个时候，楚信然已经走向了甲板。
“喂，需要帮忙吗？”
朝上的狭窄阶梯前，马蒂亚背靠着钢梁站在一旁问着走近过来的楚信然：“锈锤对吧？我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对此，楚信然只是怀疑的打量了一眼这个已经备好佩剑，好像甚至还整了个发型的家伙：“对面这火力，你站得住吗？”
“站不住……”马蒂亚耸了耸肩，“不过找机会上就行了，你能打断吧，他们的节奏。”
听到这样的回答，楚信然反而停下了步伐，凝视着他问：“冒着危险也要上场的理由是什么？”
“想要看看锈锤这帮家伙弄到的巫术图纸……”马蒂亚看起来很坦诚，“你也该知道吧？锈锤军团起家便是凭着一手萨卡兹的巫术，而在之后，他们的掠夺显然有着新的收获，如此才能支撑起那些传闻。”
“自己找机会吧。”
楚信然平静地撂下这么一句话便又继续登上了阶梯，而这句话也让马蒂亚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由那没有携带大提琴盒与剑匣，看起来像是仅仅轻装上阵的楚信然做到。
毕竟就算是操使着舰防炮的安保部门，能够不断击溃对方攻势甚至击毁对方载具的他们也不过是将对方火力降低而非拉开。
能够分离火力，首先得脱离舰体。
迎着不断溅射火花的铳弹，也迎着直接带来爆炸与烟雾的法术，厚重的装甲板弹射卸下，被后勤部放开的加固在第三秒挡住了一切可能击中机体的攻势，而在那短短的三秒之中，陆行舰的舰长已然在厚重装甲板分裂弹射的空隙中跃入那机体正中洞开的舱室中。
方才还在单膝跪地，低头开胸的沉睡机体，自幽蓝色的辉光在全身缝隙中流转的一瞬，黯淡的微红待机灯也一转幽蓝。
借着那烟雾与火花的掩盖，隆响的机械声与蒸汽音反倒没人察觉。
【源石技艺验证登入：欢迎你，Helel……】
“又在叫我赫莱尔……”
果然是她的前机体吗？
还是说自己的源石技艺波长对拉特兰的数据库而言已经越来越接近她了？
四肢都在神经环中达成同步，源石技艺的接合没有阻碍，面色稍显无奈的楚信然无视眼前浮现的淡蓝色字符，亦同样无视了源石甲胄法术节点激活时会有的乱象。
探手，握住了身后的十字架。
迈步，纵越。
“那是什么东西？！”
高至五米，远至十数米的跃动弧线，锈锤军团中发出了不止一句类似的惊叫声，望见那至少三米网上的机械巨人直落某架战车头顶。
“快转弯！”
“停车！”
“来不及了！”
被选中的倒霉蛋座驾上，有锈锤战士反应迅速的朝着司机吼叫道。
车辆还在前进，那机械巨人从陆行舰上的烟雾中跳过来需要预判轨迹，不论是转弯还是停车都能让它无功而返——本应如此，可是这喊的有些晚了。
尽管只是几秒，却也是致命的几秒。
站在天窗上方端着重心连射铳的战士早在阴影要落过来的时候就因为求生欲而朝车厢内缩。
求生欲没错，可做出的决定仍是错了。
源石甲胄的重量，加上驾驶员的重量，以及这份高跃而来的重力加速度——
权天使手中的十字架还未激活机关探出利刃，还没有作为武器使用的余地，这一次落地就直接跺穿了车顶，进一步跺穿了乘客位，还踩死了俩倒霉蛋。
只是俩……
在他真正落脚之前，还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跳车」。
哪怕是在高速行驶的战车上跳车也比被那玩意儿踩上一脚的好，有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于是爆射出火光的机车上甩出了三道身影。
然后，被那机械巨人起身时的抬手瞬间，霎时飙射的水箭给贯穿了装甲与身体。
“机械甲胄……维多利亚？”
“不，那个造型，是拉特兰的甲胄！”
“转火！转火！”
没有结束，锈锤军团的车队当然不只是一辆战车，不乏反应迅速者，也不乏有见识者，只是在轻易损失了五人一车后没有选择退却便注定了他们惨重的损失。
直接踩穿了战车的机械巨人在迈步间撕碎了脚踝装甲上的战车，似人的关节弯曲，于再一次地奋力越出中避开了大部分的弹幕，身后两道武器挂架下的源石能喷口于半空中输送推力令那沉重的机械身躯二段提升速度与高度，挥舞的十字架更是上下划出暗红的血光！
直接划过一座躲闪不及的战车，车上上下一分为二，还包括了来不及反应的乘客的腿。
甚至能够贯穿陆行舰甲板的源石利刃对付这些战车自然是无往不利，其源石甲胄本身作为法杖强化源石技艺的出力也让楚信然的源石技艺释放更加迅捷且写意，唯一算是不好的地方只有体积变大，更容易被命中——
这一点，源石甲胄本身的装甲与源石甲胄那远超常人的行动速度可以补足。
小小的铳弹不疼不痒，权天使的奔跑、跳跃、闪避也让这些铳弹无法长时间在一处金属上累积攻势，而势大力沉的火铳与法术又被轻易地躲避甚至正面击破。
除此之外锈锤战士们还瞧见了权天使释放能够消减铳弹动能，能够消弭源石技艺的水流障壁，毫无征兆飞射而出的迅捷锋锐的液体尖刺……
短短几分钟，已经损失了数辆战车，已然有着战车放缓了速度，开始与那巨大的拉特兰甲胄对峙。
这也意味着，覆盖于陆行舰上的火力已经小了不少。
某位试图黑吃黑的前骑士副长也已经悄悄取得了一架荒地摩托的驾驶权限，在那锈锤军团们不再全神贯注关注的陆行舰副出口中开出，隐在一些流弹溅射而起的沙土之中。
“一架只有三十八个能打家伙的陆行舰上会有拉特兰的机械甲胄……这是拉特兰公证所的陷阱吧！后撤！”
“慢着！拉特兰公证所应该没有资格动用这种东西，这是权天使甲胄……不是拉特兰人才会授予这种荣誉甲胄。”
“堕翼！你认识吗？”
“好歹我以前也是拉特兰公证所的职员，这家伙不是军方背景，可以不后撤！”
“已经损失儿十多号人了！”
“听着，我不在乎对方到底什么状况，告诉我，这所谓的权天使甲胄能够抵二十多号人的损失吗？”
“可以，这东西到手可以把我们每辆战车都换成转轮铳！”
“干了！”
锈锤军团的频道中，交流迅捷而有效，他们对同伴的死毫无感触与怜悯，一群为了抢虐而行动的家伙，为了战斗而存在的家伙，也谈不上战友情谊，只是不同的个体也有不同的战斗方略，甚至有人会先选择同敌人沟通对话。
“前面那个权天使！报上名来！”
喊完的同时就已经朝着那正端着法杖的同车人招手。
莱塔尼亚的法术操之在手，对抗巨人就要考虑再造一位巨人。
“不认识我了？贵团还真是多忘事。”一把从战车呢抽出的十字刃甩出一溜淡红色的源石液，也被攻击打出了不少凹陷与裂口的权天使再次腾挪避开那些根本没有停下的攻势，继而直接冲向了那靠车载广播发言的机车。
一刃贯入车身，抽出时的下刃带着灼烫的烟雾与未散的血迹，以杀害施术者的方式阻断了对方拟造石人的术式。
“代号Cyan，苍龙七宿，又见面了啊，锈锤们。”

NO.101:可是战损做旧真的很帅！
（惊了，这刺猬猫作者后台的新规，vip章节的修改不能少于原有字数，我給删上一章多余的字都不能上传，只能给上一段的描述加几个字来。
真神必啊，难道有人已经靠修改章节来钻了什么空子吗？）
尤里卡自治州，曾隶属维多利亚的统治，因维多利亚商人过度剥削而爆发民变，其治理权最终落到了雷姆必拓的手中。
可就算是如此，现任政权雷姆必拓在治理这片州区上的能力并未优于原本的维多利亚，尤里卡的内部问题仍存所暴露出的社会问题导致了大批居民的外迁，由此造就尤里卡自治州边区的「另类生机」与「无法无天」。
尤里卡自治州外区的荒原沦为无法地带，三处露天矿洞被非法占领，新闻报道了数日的暴力事件最先引来的不是被尤里卡州长下定决心派遣而来的执法者，而是赏金猎人与雇佣兵。
可在那之前，还有一个群体率先踏足，对那占领矿洞的无法分子发动了奇袭。
锈锤军团；
黑吃黑的行为在这片大地尤为常见，尤其是在真正的无法地带里。
或许这群文明践踏者只是想要彰显自己在荒野上的权威，也或许这群文明践踏者只是看上了对方的矿产财富，但谁在乎真相如何呢？
本是怀着同样心思的佣兵和赏金猎人在来晚之后只能瞧见锈锤的旗帜与装束，得悉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之后大多悻悻地选择离开。
盛传锈锤的传闻与故事，并深深敬畏于锈锤军团的人群多是旅人或行商团体，他们对荒野中的袭击者缺乏接触且发自内心的畏惧这样的群体，这自是无可厚非，可佣兵与赏金猎人们不一样。
尽管城市里的工作更加稳妥，可大生意统统都是在城外进行的，像样的佣兵和赏金猎人习惯于郊外习惯于林间，习惯于荒野，彼此之间的交集与情报多少有些交集，也就或多或少能够接触到锈锤军团的「真实」。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要揭穿，或是去直击。
没有足够的好处，没必要将自己列在别人的侵攻名单上。
就算知道锈锤军团不是什么杀不死的怪物，也不是什么连人都不是的死神，这群家伙也仍旧是足够危险的群体，就像是赏金猎人圈子里的「狂猎」评级团体，绝非什么可轻易挑战的对手。
所以大部分人选择了离开。
而那留下的少部分人，显然都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相当的自信，或是有着足以无视实力差距也要留下的理由。
楚信然不明白别人怎么想，但他确确实实是接了个委托来确认一个人的死活。
与锈锤无关，也与锈锤之前矿洞占领人无关，他要找的只是个矿工。
怀着这样的目的潜入矿洞调查，最终果不其然得出了目标已死亡的结果。
潜行方面格外的顺利，可在留下了影像记录之后选择离开时却出了些差池，最终结果便是他不得不出现在了锈锤军团和他人的冲突现场，也意味着被卷入战场。
一度被邀请加入锈锤，却也最终选择了拒绝的同时与其他人合作脱离战局。
没什么过多的交流，也没什么过多的纠缠，这样简洁的相遇也显然没什么故事可回味，甚至不一定记得彼此。
可放在锈锤与楚信然两边显然不会如此。
锈锤这样一帮家伙还是不容易被忘记的。
而狂猎Cyan也是有被记住的价值。
所以当那名号报出的刹那之后，两边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信然的沉默只是为了更高效的杀戮，而锈锤一方的沉默则是想起了曾经邀请过对方的事实。
现在这副模样而也不可能说对方回转心意了吧？
损失这么大，而今要么打，要么撤。
沉默中所进行的指令通讯，正在所有锈锤战士兜帽下的仪器中传递，最后能被喊出口的只有切实的指令提醒：
“撤！全都撤！撤退！！”
“哎呀，诸位要去哪啊？”
金芒大胜于后方，金铁相击的脆鸣紧接而至，一手持剑，一手扼住兜帽下的阴影。
在锈锤军团一众车辆放缓速度迎击权天使时，紧靠着源石技艺加速摸上车的黎博利人，亲手缔造了阴影下的渗人脆响后收回手来，看也不看身后慢慢倒下的尸体，平静的望着那被自己的剑刃指着，正不断后退的另一名锈锤战士。
即便有着阴影充作掩护，他也清楚对方的双眼其实正在不断偷瞄一旁墙壁上的刀刃。
那是被他一剑挑空，插在一边墙壁的刀刃，刃上还残留着源石技艺附着的不详光辉。
一人后退，一人逼近，而在前方，那被金属栅栏隔离的驾驶室中，控制车辆的锈锤司机猛然打下了方向盘！
轮胎摩擦着满是碎石与沙土的地面发出含混的噪声，身处车内的两人更是霎时站立不稳，同是向左失衡，锈锤战士立刻抓住了同伴营造的良机握住了刀柄，而拉特兰的前骑士副长更是直接，手中骑士剑已然贯出，映着刺目的辉光！
却又被突如其来的震荡给影响，霎时的四肢无力与骤然的眼前一黑妨碍了剑刃的轨迹。
而对方则是骤然划出之前不曾展现过的巨型刃弧，竟是直接将车厢一分为二。
司机一语不发，似乎早有准备的直接拔出一旁的刀刃跳下驾驶座，而那尚站在翻车前车身上的锈锤战士早已无法继续维持那与他人的一致，阴影下的双眼泛着猩红的微光，手中的刀刃被浓重的能量贯通变形，化出一节节脊椎般的骨殖质感。
下一刻，一跃而下，挥舞带起的血光长达十数米，直朝马蒂亚杀来。
而后者同样跃下了车厢，自血光挥出的烟尘中飞出，靠着化作却是羽翼的双臂。
某些黎博利人能做到的翼翅变化，被不少人视作一种理所当然的谜团，一度让苍七格外费解。
只是而今他正面对着诸多袭击的围攻，能分散给这边的注意也是因为一辆车的突然解体，以及权天使甲胄搭载辅助系统侦测到的确实高能反应。
高能量反应，大型源石技艺的催动都会伴随的源石能辐射，完全可以被某些仪器捕捉探测。
“安德里亚，你那没问题吗？”透过机械的视野姑且可以调节出望远镜的效果可见其对手的异状，楚信然于挥舞利刃的余裕中关心了一句。
“小事小事……”确实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回应以耳边小小仪器传来的确认声，双手又重新化作手臂的马蒂亚重新抽出腰间的骑士剑，“既然这么容易就被揭穿，那何必作这种伪装呢？”
他望着对面的锈锤战士，或者说，应当叫锈锤干部或是首领一类的，反正与正常的锈锤展示有着明显的差异。
在这个没有同伴概念，没有战友关系，却又一起烧杀抢掠的锈锤军团之中，显然存在着一定的等级制度。
否则所谓的决策议论根本不可能迅速进行，而他便是一直观察着，循着那锈锤车队在「追猎」陆行舰，对抗权天使时的车队队形变化，摸出了这帮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但却明显存在着指挥中枢的车辆所在。
为的就是找那个高等级的家伙，就像眼下他面前这个明显与周围的战士区别开来的家伙。
看起来就算不是真正的指挥者，也能是高级护卫什么的，比较牛逼！
其实这些倒也无所谓。
他的目的是锈锤军团掌握的巫术，首领与否不重要——这家伙现在一身黑气红气缭绕的模样不就是开了巫术嘛！
这样肉眼可见的负面能量可不是源石技艺会携带的玩意儿，必然是献上了足够的牺牲——
如此想来，主教阁下有提及某些热衷杀人的罪犯可能是在侍奉某些存在的巫师倒也确确实实。
不论是带回资料还是讨伐巫师，放在拉特兰都会是荣誉之事，马蒂亚说给楚信然的理由能被确实通过的理由便是这样的合理，合理到很容易被接受，不至于轻易联想到他有收到什么特别指定的任务要求。
“锈锤需要这份伪装。”
仍然不曾暴露过面容，仅是阴影下发出森然沙哑的声线，持着利刃的锈锤战士如此低语者，注意着对方手中的剑刃：“黎博利人，这样的光辉与剑，拉特兰人也要做公证所刽子手的活吗？”
“圣殿可是需要你持有的资料啊，如果有必要，头也可以一起……”
马蒂亚一面说着，一面缓缓举起手中的骑士剑，逐渐高过了头顶，“要么直接给我，要么带着你的头也是一样，你做出决定吧，特里维斯。”
“竟然是圣殿……那位冕下真就是如此舍不得那样的禁忌吗——”
话音未落之时，锐利的金光已然划破残留在空气中的血红气流，缓缓收剑的马蒂亚冷漠的注视着对方，也注视着对方头顶兜帽上的小小破口。
“噤声，继承了这个姓氏的你就连念诵那位的称呼也是亵渎。”
“呃……”避开了对方那一剑的锈锤沉默着，手中握刀的架势显出颓势，身侧的气流也逐渐微弱，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探入领口摸出了个小小的试剂。
摸出之后便朝着对方甩了出去，看起来介乎于武器投掷物与交接物品之间，而马蒂亚选择了后者。
他抬手，精准的捏住试剂顶端的金属加固。
其实很熟悉这种试剂性质的前骑士副长将其收入外套内兜，然后以仍旧持剑的的动作注视着这个没有动静的锈锤，维系着那仍存的冷漠。
数秒后，转身离去。
有其他的锈锤战士不明真相地挥舞武器上前，又被对方干净利落的挥剑斩杀，只是在那之后，就有庞然的热能术法覆盖而来。
马蒂亚选择了跑路，跑路的压力还不算大。
毕竟，锈锤军团的大半注意力，还是在那一路狂奔奇袭，看起来仍然没有倒下意思的权天使上。
一开始收到的命令是撤退的这群劫掠者，指挥官一方被马蒂亚找上，而其他的一批人，在被楚信然追杀。
且战且逃，及时止损，足够明智的举措还得对方愿意才行，楚信然是直至马蒂亚发讯传来说目的达到之后，才姑且放慢了速度，不再强装动力很充足、装甲很强劲的模样。
先联系一下之前吩咐继续前进开远，不要再开炮暴露自己军用火力的陆行舰回来。
回来回收一些东西。
虽然与权天使这尊钢铁天使的战斗方式很难给敌人丢个全尸，但只要不是全部蒸发，那就还是有尸体可以摸的！
还有些战车只是被打坏了没炸呢，还有毛东西的余地！
毛点毛点，打扫一波战场，顺带接受后勤部全体人员的「注目礼」。
平日这帮家伙是生怕看到楚信然来转几圈给他们加任务，同时也碍于「官威」和楚信然自带的气质而连对视都不太敢，但现在都敢直接盯着楚信然瞪了，原因自然是那尊权天使。
虽然权天使确实是个很出色的，能将驾驶员的数据全面强化的增幅装甲，能让普通人变成超人，普通术士变成高级术士，也能让楚信然展现出更加强大的作战能力，但这玩意儿也挨不住几十上百发的法术轰击。
寻常的短铳铳弹倒是刮痧，重型连射铳的话就是坑坑洼洼，上榴弹的话就到处开裂。
这一波回来的权天使虽然远远看去战损涂装超帅，但近看起来可着实是太惨了。
需要改换的装甲，需要重新漆就的纹装，需要重新校正的源石传导纹路法阵，得亏这座陆行舰一开始就是为权天使绑定的，仓库里准备的材料就有考虑对权天使的修缮，并且还得到了拉特兰一方的支持，否则这权天使大概就废了，也不可能出击第二轮。
更何况这玩意儿是货物。
「送回国的货物在路上被拿来用坏了」怎么听都有些太丢人了些。
“舰长，这些收获可抵不了权天使的维修损失啊，除非你能找到锈锤军团的囤货点。”
“别说了别说了，这不是有机甲有混球，就想开出去遛遛，出口恶气么？”楚信然头疼道，“副舰长你理解什么叫开无双的快乐吗？一个人左右战局的动作游戏。”
“现实是就算是您，也是能被杀死的，这是战略游戏，或者说塔防游戏。”副舰长没好气道。
“那也是能够直接堵着出怪点乱杀的塔防游戏，有这种机会就想试试对吧？”
选择性无视对方居然懂游戏的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给一项项报告清单签字，顺带瞥了眼那正要走出舱室的马蒂亚，“而且这笔战绩或许能让我们走叙拉古和拉特兰的时候顺利点。”
“您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吗？”
“做一件事的理由纯粹唯一的状况反而蛮少的吧？”
楚信然耸了耸肩。
“只要不是完全无意义就行。”

NO.102:楚信然：？留点隐私谢谢
（新的故事集六月上旬……又有的等了。）
“根据军部的情报，苍七在魂特镇外十二公里处袭击了锈锤军团，其同行者中出现了拉特兰的圣殿骑士，这或许不是个好兆头啊。”
“和苍七那家伙有关联的消息难道存在着好兆头一说吗？有一阵子了吧，那家伙再次踏足卡兹戴尔的土地，而某些人却连拦住他都做不到。”
“若是诸位大人们的命令是格杀对方，我们完全没有问题，可若是抓捕……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进行阻截可真是难度太大了。”
“笑话！诸王庭这些年培养的战士竟然没有一个可以留下一座陆行舰的人么？”
“大人，您至少要清楚一点，对方持有一座军用陆行舰，而我们无法动用真正的舰队，请注意卡兹戴尔签订的公约，以及前殿下的声望。”
一座教堂，一座略显昏暗却又足够宏大的教堂。
只是不论是楼道间的雕塑，还是墙上的壁画，乃至教堂外的诸多装饰器物都并非拉特兰宗教教堂常有的天使与圣画，而是较为少有的，关于七十二柱魔神传说形象的雕塑。
在卡兹戴尔流传的拉特兰宗教通常都是这类的魔神崇拜，算是较为典型的宗教本土化改造，以偏离重心的方式发展其了教义。
只是考虑到拉特兰宗教本身亦有不少其他宗教的融合接洽，说人异教徒的前提便也有些站不住，而今更是早已没有拉特兰找这边麻烦的状况。
尽管也有人嘲讽卡兹戴尔而今半死不活的模样根本不配被追究责任，但那样的嘲讽也仅止于嘲讽，真正的原因为何又有谁知道呢？
就像民众们也不清楚卡兹戴尔的实力，也不清楚诸王庭暗中积蓄的力量，不清楚血魔公爵的支持与女妖之主的期许，最终将汇聚成新的战争开局。
而战争的火种，一直都在这座看似缺乏人气的教堂之中添加着燃料。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大人物，诸王庭的几位发言人，甚至包括卡兹戴尔拉特兰宗教的负责人，以及几位赦罪师，都会在这样必要的时候聚集于教堂。
进行一场秘密的商议，可以是关于这个国家，也可以是关于某个人。
“这狗屁公约，到底什么时候将军才能准备好，萨卡兹的生活已经够糟了。”
“当真准备好的那几天，生活质量只会更差吧……”有人叹息道，“战争啊，开始的生活又有谁好得起来？”
“连个小鬼都搞不定还指望着战争确实很笑人不是吗？”有人低声嘲笑，“各位大把的时光都活去哪了？一条年龄不到二十的幼龙就能让大家一筹莫展？这么些天过去了竟然连留下他们都做不到？”
“搞财务的也配叫嚷这些？要不来训练场试试再放厥词？”
“行了行了，因为这种事而吵起来也太蠢了……”有人打圆场道，“在你们吵的时候别人陆行舰都开出去了，现在想想接下里怎么做吧，有必要清理锈锤那帮家伙吗？连个苍七都拦不下来，也没什么留在卡兹戴尔的价值。”
“留一阵子吧，损失那么大，他们会很快离开的，只不过还会带走一些萨卡兹的青年才俊吧，有不少年轻人向往着他们。”
“足够年轻才会向往那样的亡命徒，就当帮我们练一批奇兵吧，迟早会回来的……”军部的大人物冷淡道，“就算回不来，倒也无所谓，只能说未来没有他们的位置。”
他们一点也不担心锈锤军团带走太多的生力军，毕竟他们都清楚锈锤的真实，也清楚那个规模根本不算大的暴力团体也接收不了多少人。
“不该致电一下拉特兰吗？锈锤军团的根基不仅是我们提卡兹的巫术，还有那一位的传承，跟着苍七一起的拉特兰人就是为了这个吧？”有赦罪师低声问。
“去吧，「特里维斯」不仅是拉特兰的禁忌，也是萨卡兹的秘密……”诸王庭的代言人叹了口气，“他们若是拿到了那几枚晶片，也会主动联系我们的。”
“我们难道要给出去么？”
“也或许他们给我们送来。”
陡然间传来的年轻沉稳音调让所有人为之侧目，昏暗的角落里弹射出淡蓝色的光构筑出英俊刚毅的面庞，顶着一对高度并不一致的黑色长角。
“将军！”
霎时间，所有人都单膝跪地垂首，向着那而今唯一的王族末裔，一度在民间失去音讯的特雷西斯将军。
而今，面庞下的肩上挂着的坠饰则是证明了他具备另一重身份。
维多利亚摄政王。
并非那在少数人之间流传着的卡兹戴尔摄政王证明，而是维多利亚所属的狮首、龙颅与狮蝎之尾。
这样的勋章与纹饰，像是某位德高望重的维多利亚龙骑公曾经拒绝过的荣誉。
“神意的结晶是由卡兹戴尔的土地发掘而出，不论在谁手里，最后也都会回到这里来……”
现身之后并未在意所有人的行礼，这个年轻人只是依旧维系着那份稳健肃穆的语调道，“等待吧，不论是准备好的日子，还是拉特兰的来讯，一切都只需要等待。”
“那将军，关于苍七那家伙……”“注意你的言辞，腓力爵士，特蕾西娅封下的名不该以「那家伙」这样的形容。”
被骤然打断话语的萨卡兹人，面色在烛光的映照下阴晴不定，最终垂首低声应道：“是，将军。”
“苍龙七宿……他是要去拉特兰不是吗？带着拉特兰人，带着拉特兰人的源石甲胄。”特雷西斯平静道。
“那就让拉特兰人招待他吧，你们不需要在意那么多，只需要等待拉特兰一方的联络。”
“是！”
“正是如此。”
特雷西斯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毕的瞬间，影像瞬间消失，留下一群衣冠楚楚的萨卡兹彼此对视着，思考着这场会议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而在千里之外的另一边，收回放在按钮上的手，平静且无声的长呼一口气的特雷西斯听到了某人的揶揄。
“很有威严啊，特雷西斯殿下。”
高大的中老年男人•站在一旁，即便有着类似菲林的特征也掩盖不了其阿斯拉的决定性象征，那狮子般的尾巴与双耳俱在，配合那同样肃穆的表情，方显不怒自威。
若是光看神情与气质，或许这两人更像是父子。
而不是某个断臂之后「疯言疯语」远走他乡的落魄骑士。
戴维•卡文迪许，维多利亚声名显赫的龙骑公，一头逐渐可瞧见老迈之势的阿斯兰。
维多利亚这个国家在历史上一度势力范围广大，但高卢霸权崛起之后，维多利亚便遭受了严重的军事打击。
此后西北五城宣布独立，化作了而今的哥伦比亚联邦。
可在高卢都灭绝了数十年的现在，维多利亚失却的领土依旧没有收回，其皇家更是深陷纷争之中，而今更是与外族合作，显然可以视作一种堕落。
可就算如此，眼下也显然是无人声讨。
“呃……”特雷西斯沉默着，只是眉角微有抽搐。
“怎么？还不习惯殿下这样的称谓吗？”侧身面向窗边的柜台，戴维望着那明亮的窗外，也望着窗外那下方玩闹的几个孩子。
“呃……”坐在椅子上的萨卡兹仍旧沉默着，而那站在窗边的阿斯兰则是以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他，复又回过头来，像是自言自语道：“让一个组织军事委员会抵御外国干涉势力，监督国家复兴所需的移动城市建造的将军和监工来负责维多利亚的内政，或许还是负担过重了吗？”
这番话倒是令那特雷西斯那略显涣散的目光凝实，落在了他的身后，却也仍然没有开口的意思。
“特雷西斯殿下……”龙骑公转过身来，不再维系着高高在上的肃穆，而是变得肉眼可见的冷漠，“你要习惯这份称谓。”
“迄今为止，你的表现都很令我满意，不论是那些治理政务的举措还是对待卡兹戴尔的政权统理。”
“非常好，比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更像个领导者，上位者，正是因为你这些表现，我才决定支持你，我们互惠互利，比那小丘郡的德拉科要像样得多。”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特雷西斯，而特雷西斯也看着他，两人平静的对视着，怀着相似的冷漠。
而龙骑公似乎彻底驻不指望他开口般的继续道：“你做的很好，唯独对这方面的犹疑显得多余，你对逝去的亲人仍存不应有的怀念么？”
“当然，没有。”终于开口的的萨卡兹，语气平淡，回答简洁，看不出什么动摇。
也让老人略显讶异的挑了挑眉：“那这份迟疑从何而来？”
“若我说了，你便能理解么？”特雷西斯冷冷地盯着他，“能理解卡兹戴尔那片土地的病源，能理解王储的重责，能理解我对特蕾西娅的看法？”
“你若真的理解，你就不该是龙骑公了。”
“若说扎根于病土之上的王族，这没什么无法理解。”老人摇了摇头。
“你能理解的话，你就不该在这里，大公阁下……”特雷西斯缓缓站起，披肩下的甲胄在起身中显露的同时发出沉闷的声响，“你应该在战斗，那你就能和维多利亚的先王并肩，你才该是这摄政王，而不是他们在牢狱中死去，你在这里推选我。”
“呃……”老人沉默着，周围的陈设却无法沉默。就在那一刹那，不论是桌椅还是柜橱，乃至其中的器具皆在那一瞬涌动的气流中碰撞碎裂，特雷西斯动作迅捷的抬手却也拦不住那股冲击，只是他的动作还不够迅速，却也有足够迅速的人护在了他的身前。
漆黑的长衣，暗金的饰具，以及……惨白的骨面，以过去的赦罪师样貌出现的家伙出现在特雷西斯面前贯下了手中的细杖。
一杖击裂地板，无形的屏障霎时展开，将其与特雷西斯一同护在身后，却又在三秒之内，空气中传来三段分段式的不妙声响。
咔啦咔啦，令人毛骨悚然，而特雷西斯也正是在这时站在那赦罪师身后喊道：“戴维•卡文迪许！”
冲击顿时溃散，可那赦罪师手中的细杖也在那一瞬分裂溃散，令后者有些无措。
“只是个小教训，让年轻人少说些不该说的话。”龙骑公转身，朝着大门离去。
“分明动了真怒，这老狮子……”赦罪师心头不忿的低声道。
“不，确实只是个小动作。”
“将军？”赦罪师望着这个为对方说话的摄政王。
“他一点动作都没做，手没抬，脚未动，甚至面部肌肉也没变化，只是纯粹的心情差劲……”特雷西斯淡淡道，“确实只是个小教训。”
话音刚落，蓦地又从楼下传来老人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别忘了你放过的那条泥龙，盯紧他，放着不管会成大问题。”
“因为你的儿子在他手中出事才有这样的评价吗？”特雷西斯也拉大了声音。
“那个不成器的废物怎样都无所谓，反倒是那条泥地里翻滚的龙，你可以去翻翻我桌子上的文件，看看他在维多利亚境内的一些记录。”
特雷西斯闻言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这室内的一片狼藉。
桌椅翻倒在地还被碾成了一节一节的碎渣，书倒是还有不少完整，但也看不清文件在哪。
这得让他翻垃圾？
“听到了？一起找找吧。”
堂堂维多利亚、卡兹戴尔双重摄政王，以及卡兹戴尔将军，正在和随身护卫一起翻垃圾。
仅为了确认一个人。
.
“我跟你说啊，接下来过叙拉古，气温至少降三度，你弄不好就得打喷嚏，感冒传给我你biss！”
“你这话说的，你这怪物身体还能得感冒？”
“得风湿病、得痛风的都有，怎么不能得感冒，你想听听吗？”
“乐了，细说。”
“炎国机密，懂的都懂。”
“懂了……”
“你懂什么了？你们俩，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行驶在落日余晖中的陆行舰上，在魂特镇窝了这么些年的叙拉古老人无法理解当代大炎人和一个大炎所属区域住了好些年的黎博利人对话。
尽管前面那个大炎人其实在大炎土地待的时间短的可怜，文化环境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外国人。
但是网络就是yyds！
大炎网络文化的共同熏陶下就是能让楚信然和马蒂亚互诌谜语人，而老苏莉完全不明白。
“没有没有，这不是话题有点敏感嘛……”楚信然摆了摆手，“是真的敏感真的敏感，政治敏感你懂吧？”
“呃……”这么说的话，哪怕是老苏莉也意识到了。
乐了，老婆婆捂着嘴寻思着是哪个老家伙，甚至可能是自己认识的谁。
不过在这之前，她坐在这食堂窗边的板凳上望了一眼外面，突然想起问了一句：“今天周几？”
“周日，怎么了，你还有双休一说？”到现在也不清楚老苏莉身份，只觉得有些秘密的马蒂亚，回答的还很随意，甚至还敢开玩笑。
而楚信然则是怔了一下，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问：“月缺？”
叙拉古区域特有的天象，能让泰拉天空常有的双月只剩一个的现象。
“应该是，我先回去一趟。”
老人说着便从板凳上起身，有些急匆匆的跑向了出口。
“她有急事？”马蒂亚好奇问。
“差不多……”
楚信然语焉不详的回答。

NO.103:一层一层，逐渐颠覆。
（今天才知道还有给猫打新冠疫苗的……这些小动物原来也会新冠吗？）
叙拉古，一个四面被包圆了的国家。
东边是战乱频繁的卡兹戴尔，西面是学术风格浓厚的莱塔尼亚，北方是连绵不断的乌萨斯领土，南方则是看似沉静安稳，实则谜团颇多的拉特兰。
四面包圆的环境带来的是相当吃力的处境，看起来能够寻求的破解之法无非便是寻求联合机会。
而事实上，叙拉古上代的统治者也确实留下了些外交上的资源，这些资源哪怕经历了内部换代也没有流失，为这个功能与权力其实都相当分散的国家与人民留出了相当的喘息余裕。
不过委实说，而今并非战争年代。
莱塔尼亚没有侵略的意象，卡兹戴尔「名存实亡」，一贯是班级恶霸的乌萨斯都因为内部问题而没有咬人的打算。
否则叙拉古上代的外交资源就算有所遗留也是毫无意义，毕竟他们自己都还没把自己弄明白。
是的，没弄明白。
因为目前的叙拉古根本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国家政体，它还仅仅算作一片地区，一片主要种族为鲁珀族的地区。
被家族势力支配，盛行着黑帮，南北政权貌合神离，南北文化差异分化，一个国王毫无动静，全靠议会发声的奇异地区。
而那所谓的议会，参与者也不是什么政权高位，而是各个家族的家长。
若非它曾经诞生过国家的体量，若非它作为一个社会确实有着相当的凝聚力与领土面积，恐怕没有国家会将它视作同等单位的政权看待。
议会制的联邦也没有这样古怪的成员选拔标准，一个个家族组合拼凑起一个国家的体量，便是这片被唤作叙拉古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发言权并不握在政客手中，而是那一个个在无数家族成员的簇拥下出行的家长们。
正如叙拉古起源传说中狼母诞下的那些孩子。
孩子们也会相互残杀，可若是狼母具备足够的魄力，便能统合他们。
而今的叙拉古，正是有着这样一位教母，那位女士有着「西西里夫人」这样的殊荣，能够代表着秩序铲平欲望的纷争，能够代表强权碾碎斗争的锚点，令所有族长臣服、下跪。
叙拉古倘若真是个国家，那她便是这片土地的女王，凌驾于北部那位执政官之上。
有人敬畏她，有人赞美她，也有人崇拜她，将西西里夫人的崛起视作叙拉古的孤月，是狼母仍旧眷顾着这片土地的明证！
“西西里夫人，是你选的吗？”
夜晚与能源充足的陆行舰配合的并不算好，灯火通明的舰船之中压根瞧不见什么黑暗留存的余地，可是舰外当然算作例外。
就算有必要在黑夜之中激活舰桥上方的灯塔来充作映照以及警示，甲板外还是能有大片的黑暗。
但也正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对方才得以掩饰自身的变化，望着那已经属于叙拉古的领土之上望见的夜空孤月。
确实是今天，这个月的第三个周日，月缺现象，以及最好的观测地，叙拉古。
楚信然推开了甬道处的铁板便见到了那蹲坐在黑暗中的轮廓，尽管夜视能力并非他的特长，可在舰桥上方灯塔的微光曲射下仍瞧不清晰也是件匪夷所思的状况。
对方似乎正处于某种伪装自我的状态，让他难以靠着肉眼辨认。
而他也没有真正走近的意思，只是那样询问到，并在等待了数秒对方都没有回应之后，又无端的感叹道：“我也没想到你真的就在这里。”
很生硬的话题转换，不过这里也不需要多么高明。
两个聪明人的交流可以很简单，复杂的要么叫谈判，要么叫习惯。
就像某些谜语人平日说惯了谜语，在该简洁的时候还是习惯谜语，那着实显得恶习难改。
“既然觉得我在这里，那还来找我？”
黑暗中的阴影终于开口，这份开口似乎打破了萦绕于她身上的某种状态，楚信然眼中映出的轮廓中可见婀娜的轨迹。
可这声音却足够陌生，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
一丝是因为之前才听过一次，在那家杂货店里。
老苏莉，或许在眼下这一幕中可以将「老」摘掉。
这座陆行舰上的人基本都是炎国人，在流行的用于中存在一句「爷的青春回来了」的常用句，可这还只是个夸张式的感叹用句。
在此刻的对方身上却是一句实实在在的陈述句。
或许这也正是她坐在这里的原因。
毕竟在这样姑且还算寒冷的气温中，恐怕没几个人愿意跑到舰外吹风。
而某个以室内戴围巾，空调上26著称的怕冷舰长似乎更不该出现在这里。
“让你一个人静静，度过这月缺的状态当然可以，可我还是有忍不住想问的问题。”
“呃……”阴影中的轮廓扭头看来，楚信然平静的迎接她的目光，继而在数秒后等到了她的回应，“那就过来一起坐，站在那儿说像什么话？”
“感谢理解。”楚信然并不对所谓的尊重对方意愿而保持距离多做解释，点头走到了她一旁，盘膝坐下，顺带稍微收敛一下「感官」。
毕竟靠近就传达了过来了某些微妙的感知，像是体香，又像是更深层次得什么东西，让他泛起些荒唐的想法，毕竟那不仅非礼，还引发尴尬。
尽管这更像是更高位存在携带的天然魅惑。
“炎国总是讲究这些礼节，每次看着都让我想笑。”苏莉像是一面说，一面凑近，令楚信然哪怕收拢了感官，也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到了自己脸上。
他没有选择屏住呼吸，只是嘴角抽了抽，因为还察觉到了自己搭在腿上的手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攀住了。
以他某些不便描述的感觉经验判断，大抵是尾巴。
“知礼讲礼，将最为中正平和的一面展示给对方，是一种尊重……”楚信然认真地解释道，“就算异乡人，别国人无法理解，也不妨碍我们继续这样的态度。”
他用了「我们」这种复数说法，便是大抵猜到了对方这样感叹的缘由是因为过去还曾与其他的大炎人交集。
说不定还会是以前的同类呢，保不准是皇帝也有可能。
“入乡随俗不也是你们的礼仪么？”像是喷在耳边的吐气如兰声中，一根手指挑在了他的下巴上，那声音在妩媚之中带着一丝戏谑，暗红色的双眼亦在那黑暗中注视着他的脸，“既然因为靠近我而面红心跳，不妨更直接一点，难道是在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么？”
“我们有这样做的理由吗？你只想一个人度过这份链接之夜，而我只是来问你问题，而不是趁着这种时候去床上聊事。”
确确实实是在面红心跳，楚信然并未刻意掩盖那份不受控的躁动，只是话语仍旧认真，身体也依旧岿然。
至于没办法安静的位置就让它那样吧，楚信然并不掩盖自己也是男人的证明，只是在那之前更想证明自己是人。
“我能这样对抗本能，那么你也能，还是说你想与你的身体一样放任那份野兽的欲望？”
说到这一步，楚信然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身后的龙尾也跟着无意识如水波般晃动。
因为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退去了，那搭在身上的手指也不知何时挪走，同样的还有那不安分的尾巴。
“这就是苍龙么？星宿概念果然和我们这些地上的走兽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啊。”逐渐挪远的声音这么说着，被突然的光映出精致妩媚的面孔。
那是她手里打开的手机。
嘴里还自称着老太婆，可看起来整个人都不装了似的，敲打小键盘也无比熟练，完全不像个真正大年纪的老人。
“什么？”
“神性……”苏莉回过头来，眼中的欣赏依旧，但也带着些微的遗憾，“尽管都是只存于故事传说中记载的东西，但你们大炎的这帮家伙从过去就和大家不一样，哪怕是米诺斯那几个同样从星辰中走出的概念也赶不上你们的非人，大概是原型不够纯粹吧，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星辰。”
“我觉得我算是最像人的家伙了……”楚信然有些无言的看着她，“甚至一开始完全就是个人，看待你们这些家伙还是以看待「怪物」的方式。”
“真的吗？真的一开始完全就是个人吗？”注视着手机的女人因为这回答而视野略微挪过，瞥了他一眼，“有些征兆，有些问题，应该一开始就出现了，但你却没有注意吧？”
楚信然沉默着，回想着一些记忆，没有回答。
而这本就是一种回答，让敲打完键盘，重新收起手机，也等于收起了光源的女人回过头来，重新沦落到黑暗中的双眼散发着暗红色的瞳光。
“你想问什么？趁着我现在却是可以控制下冲动快问，今天的月亮很圆。”
很圆的月亮……楚信然闻言而抬眼看了眼上空的孤月。
这本该是他记忆中最熟悉的一幕，却也因不确定那记忆是否属于自己而变得微妙起来。
只是不论如何，这样的圆月会强化老苏莉与狼母的联系，将她的残缺以最为粗暴的方式补全，短暂具备狼母的状态，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不过到底收回了几成倒是值得考究，楚信然认知中的五成是她自己曾经提过的，是真是假不太清楚。
这个问题却是不适合现在问，所以他摸了摸下巴便问：“拉特兰和卡兹戴尔的关联，你知道多少？”
“安德里亚那家伙在和锈锤打交道的时候明显和对方领头聊了会儿，我可不觉得他和锈锤的人有交情是什么正常事。”
“你试过问他自己么？”苏莉笑问，“你说的这俩地方，叙拉古也就和拉特兰有所交集，要想了解卡兹戴尔的事只能走拉特兰这条线。”
“我之后还和他有合作，这样不愉快的风险有规避必要。”
“瞒着别人问这种事，若是暴露出来可是更不愉快啊。”
“这能暴露出来，说明你我很不愉快……”楚信然仰头望向了天上圆月，“你知不知道答案，yes或no。”
“回答之前我蛮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会将锈锤军团关联上卡兹戴尔？”
“锈锤军团是谁放任壮大的你不清楚么？”青年的神色冷淡起来，“只有一无所知的旁人才会相信诸王庭凑不出一队真正的精英团搞定我这陆行舰。”
“你对他们很有自信？”苏莉问。
“我目睹过那样的力量，曾经本该用于对抗特雷西斯，却有个决策者始终不肯下手，而今大抵是给对面笑纳了吧。”楚信然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情绪。
“既然说到这一步，我就这样回答你……”狼母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拉特兰和卡兹戴尔，其文化，其技术内核，都建立在同一片遗迹之上，一座足够宏伟的遗迹。”
“足够宏伟？”
“蒸汽甲胄、复杂铳械、繁杂巫术，那片遗迹并非完整保存，而是分化了数份，正因为在后来被证明其同源才足见其宏伟。”
“你说到了蒸汽甲胄？”
“维多利亚，也是受益者，拉特兰最初的传教轨迹，都是奔着有那遗迹流传的土地勾画。”
“他们是合作？还是君臣？”
“不清楚……”狼母回答到，“只是我们都知道，那遗迹的最大获益者，是拉特兰，而遗迹的主干，则是在卡兹戴尔。”
她说着，又一转有些遗憾的表情道：“不过这或许还无法解明的疑惑。”
“可以了，我也没有期待你知道更详细。”
楚信然的表情有些难看，显然是有所联想，而这在对方的视野下一览无余，令其挑了挑眉，却也没问。
这方面的阅历，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就算是她，在没做好准备前也不想知道那些东西。
这片大地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是容易陷入混乱。
或许大家本来都是知道的，可而今确认这些却要做好准备。
大抵算是一种退步，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退步，重新迈步需要的不仅是勇气，还得有更多的准备，才能面对那一层套一层的真相。

NO.104:你想不到，因为在摸。
（很微妙的日子啊，这么多大人物离去。）
穹顶在颤动，石界在分裂。
没有天空……
本该是天空的位置覆盖着连绵的土石，无数散发着荧光的菌类攀附其上，映出一片如星般的梦幻。
本该如此……
可眼下，这一切却在颤动，在颤动中分裂，自裂石中朝下坠落，坠入那石壁下方庞大的空洞之中，惊得一众居民四散奔逃。
是的……
居民……
无数的居民，无数有着怪异生物体征的居民在那地动山摇中奔逃，盖因那一直以来被抵挡在外的毒气与熔岩正从破口中渗入，而这些居民显然是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
他们只能奔逃，可是在这封闭的世界之中又能逃去哪里？
无路可逃，便也正是在这好似无路可逃之际，有机械的巨神携着神具自空中划过，地面便有凝固的巨墙拔地而起，而更多的机械巨神则是持着光与热冲向那动摇世界的怪物。
「热能机甲」。
「B93式导弹」。
「A42号火神炮」。
另一边，身披黑袍的一群人正踏足于一片绘制了发光纹路的地面之上，为首者高举盛满鲜血的青铜之盅，于高声的祈祷中勾勒出神明满意的纹样。
赐福已将降下，予以凡人对抗巨兽的底力。
“秘教教团……”
无形之人望着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开口道明，心中却闪过一系列关于所见之物的定义。
心头没有任何的波动，也就没有任何情绪。
不打算离开，却又不打算前进，只是伫立于这与一切无关的高处，哪怕他的心头已经根据所见的一切得出了「这座聚集地正在被兽群袭击」的结论，哪怕他的潜意识明显证明他曾熟悉这里，他此刻也仍是毫无波动。
注视着这下方的混乱，好似看着不感兴趣的画面布景。
【数值很平均，但这幅画面……】
【记录下来吧，过去也曾再现过的画面，或许是他忘不掉的东西，即便此刻的他毫无感触……】
【要对他进行引导吗？他这样好像放着不管就不会动了……】
【进行吧，朝着前面的坐标……】
画面之外，比那无形之人画面的更外侧，负责监管目标精神状况的小群体于观测与讨论中，通过了干涉目标行动的决定。
也因为这个决定，无形之人面前的一切都开始急剧的发展，好似时间与空间都在迅捷的流动，令他没能瞧见那真正能够触动他的人。
一个披挂着厚重防护服的人。
也是一个靠着外骨骼辅助才能捧起那么大一箱文件的人。
正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掉落石块的岩壁。
然后被其助手疑惑地招呼：“丹尼尔博士，怎么了？”
无法理解，这一贯雷厉风行的男人招呼着他们几个赶紧把研究资料转移却又自己在那发呆是怎么回事？
“有些奇妙的预感，或许是预感吧。”
透过那透明的加固面罩可见面罩后年轻却又疲惫的面孔，被称作丹尼尔博士的年轻人回过身来，不仅回应那个没有穿着防护服，显露在外的脸上挂着不少鳞片的助手，也招呼着周围几个同样抱着大箱子的人：“没抓住的预感就是浪费时间，无事发生，都走快点！最近那些东西袭击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国王可是催得紧，做不出成绩就得听那老头的。”
“您和那位教宗不是关系挺不错的吗？”
“没人和那种招来祸事的罪人关系不错。”
“可大家明明看到那场实验地上……”
“我在考虑那条路。”
“呃……”
“而今的人体学已经乱七八糟，原本的强化方向已经走不通了，你们的寿命不长，我同样也有着极限，而现在这个环境，我不能有极限。”
“博士您……和其他人商量过吗？”
“我和挚友聊过啊，虽然他的反应不太乐观，但好歹证明可行。”
“我说的是普……嗯，博士你真的做好打算，我们会支持你的，只是殿堂骑士长已经破坏了四次研究所了，不想办法过他那关的话，不论做什么都有些难。”
“分明他们那教派已经强行牺牲了那么多人，却要妨碍我们这边的自愿实验，那家伙似乎把博士你当成什么邪魔看待，我们只觉得他们彻彻底底的魔道。”
“立场不一样没什么好说的，专心运货吧……”年轻人只是这么说着，在这几人停留的时候反倒是迈开了步伐，“任由他继续那样干涉研究，我会以科研院的名义直接上报。”
另外几人也就只能赶紧跟上，地面的摇晃和远处的爆炸与尖叫完全无法动摇这边沉默沉闷的氛围。
过了几秒，才有人低声说：“博士，我们，真的能获救吧？”
“呃……”年轻人闻言沉默了片刻，在几人的神情逐渐低落时才开口，“没问题的，按照我的计划。”
说着，还补充似的，也仿佛是为了给自己信心地填了一句他平日鲜少能有的活跃语气：“绝对没问题！”
.
“问题很大不是么？丹尼尔。”
“呃……”人格四分五裂的某人还在以自己的过去为锚点，在无数碎裂浮游的意识组成的记忆中漫溯，而那已经抵达了叙拉古城镇，自陆行舰上走下的某人则是警惕地望着那对着小说封面感叹的年轻人，惊讶莫名。
那小说的封面，是《明日方舟》。
而现在所处的地点，则是叙拉古边境线中的第一座叙拉古小镇中的居民院落。
本只是惯常的补给环节许可自由活动环节，只不过这一次有人要离舰，也就是那位重新回到年迈模样的鲁珀老苏莉。
正如当初所说的那样，她只是搭个顺风车来叙拉古，只要抵达叙拉古的地界就会离开。
楚信然没有挽留，其他互动甚少的舰员自然也没什么反应，倒是马蒂亚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眼见楚信然送别人一程，还顺势给他送来一本书。
《明日方舟》，送来的理由是想起了这座小镇曾经办过这本书的线下签售聚会，如果他真打算调查那个作家的话，或许可以拎着书问问当地人。
楚信然倒是没有先去忙这个的意思。
他只是老老实实的送老苏莉抵达物流公司，得以从那一堆大包小包中解脱后便朝着车站同行。
其间什么都没发生，两人甚至完全没有提及昨晚交流的意思。
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一个保持着恭敬态度，一个维系着和蔼，然后在车站前招呼，道别。
彼此各有期待。
楚信然期待着她回到叙拉古后，会从今后的某些报纸和网站上看到怎样的回答。
而老苏莉也在期待着之后能否听到拉特兰的大事。
总觉得后者更容易达成目的，并且还会是在近期。
不过这也都是今后的事了，现在的楚信然又想起了马蒂亚给的书，摸出手机翻了翻之前和马蒂亚的消息记录来确认方向，顺便瞧见了拉普兰德的回复，又有了回到手机信号区的实感。
很简单的回复，说是MSN说这些太不方便了，回头有空再说。
楚信然只当是对方回头抽空打电话说，倒也不以为意，先去确认马蒂亚提及的地点负责人，熟练地进行一些掺杂了审讯技巧的采访之后，找到了像是RPG任务链似的第二个线索人那边。
然后……
然后事情就比较大起来了。
线索人的家境看起来还不错，屋房颇大还带着院落，而他来敲门时开门的也是个女侍，而非线索人自己。
他以小说粉丝的名义拜访，女侍前去传达后带来了主人希望她带自己去小院见他的回应，而他从善如流的跟随对方的带领，见到了对方。
这一见，便两人都愣了。
楚信然浑身一个激灵，就像面对莫大的压力，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临战状态，双眼的变化更是显而易见，其细化的视界所见空无一物，表情顿时也变得极为精彩。
像是面对一个不存在的幽灵。
对方明明就站在那里，可在那能够望见黑质，望见异样的精神，望见灵魂的轨迹的双眼之中，却成了完全的不存在。
哪怕是源石技艺拟造的假人也不应如此，至少源石技艺的轨迹编制应该得以窥见才是！
这个人……他是什么？他真的是人吗？还是说，这只是一种海市蜃楼般的自然现象。
人为的海市蜃楼？没有源石技艺，没有能量干涉的海市蜃楼？
“先生，你在做什么？！”
在女侍惊讶中透着慌乱的目光中，楚信然甩手握住了手中的猎刀，摆出了出刀的架势望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与他相仿的青年。
而青年的反应却显得平淡许多，只是初时见面露出了明显的惊愕，像是见到的人远超预料，而在楚信然下意识做出对抗姿态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对方「失手」掉在了地上的书籍封面上。
继而浮现出了微妙的笑意，发出了如上的感叹。
其用词显然很令楚信然在意。
“丹尼尔？”这个名能让楚信然瞬间想起某个应该还在躺的家伙。
“丹尼尔•斯特凡诺……”对方微笑着报出全名，“并非重名，不过是在感慨命运的无常。”
说罢，他还朝着那准备报警玛丽摆了摆手：“好了，玛丽，你先退下吧，这只是过激的玩笑。”
从容平静，倒是显得很有风度。
“毕夏普先生？”再次切了眼视界发现仍是空无一物的楚信然，选择先行将视野切回，望着这个从外观上缺乏特点，只是在气质上略显一样的年轻男人。
“这只是个假名……”男人轻轻地笑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我也不会掩饰，你可以叫我空想家。”
“呃……”楚信然怔了怔。
对方的异样让他其实不怎么怀疑这种说法，毕竟在他眼中重重谜团的空想家名头其实很适合这样莫名其妙不存在的家伙，只是对方好像一副嘉奖自己忙碌的态度让他有些想笑。
其实他就简简单单找过来了，寻人轨迹经过才俩人，比龙门绝大部分的案件破获都简单快捷。
其实这算是运气好吧？
楚信然只是怔了怔，没有说破，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候欠一下来看对方的反应。
可他没说，对方却抬手招来了一本书，当着他的面翻开看了一眼，倒是表情瞬间古怪起来，还抬眼看了眼他，然后轻声咳了咳。
倒像是有些尴尬，让楚信然很好奇他看到了什么。
挺大的一本书，撑起来背对着自己，也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而这个人咳了咳就又继续道：“命运还真挺无常不是吗？我在这叙拉古度假半个月都能撞上素材本体。”
“素材本体？”楚信然收起了猎刀，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对这种存在方式颇有些匪夷所思的家伙举刀威胁，感觉没什么意义，“是说我？还是他人？”
“嗯？你在意的重点是这个吗？”空想家甩手飞出了手中的大书，那本大书被他甩出手便消失不见。
而他则是抬手推了推眼镜，“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甚至整理过问题顺序，最想问的总不该是关于自己。”
“毕竟我可不一定知道你的事。”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立刻问：“《明日方舟》，这本书里的东西，是你自己想的吗？还是集思广益？”
“为什么不能是第三种可能呢？”空想家一面说着，一面从边上捞过一个椅子坐下，又抬手朝着不远处的另一支椅子指了指。
“第三种？”楚信然皱眉走到那椅子坐下。
这小小的院落里有着一处小小的田地，边上还架了被葡萄藤缠绕的竹墙，从中筛过的阳光都被集中于两椅间的桌上，像是两人之间分界。
“这颗星球，这个世界——”空想家稍微压低了些声音，抬手搭桌凑近，酝酿着紧张感，嘶声道，“原本应有的模样。”
“呃……”
“我能看到，不论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本该是这样，而今的模样，才是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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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苍七，楚信然，你是不是真喜欢这么搞啊？”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说你又一次在要收报告的时候没人！这次也是手机静音了吗？”
“是。”
“行吧！这次又是什么事？你又要带谁上船了吗？”
手机里的声音没好气道，让站在街道路口的楚信然沉默着扭头四顾，望着这看着比卡兹戴尔的城镇街道要平和多了的叙拉古小镇街道。
正准备开口时，察觉到了身后传来急促而又放轻了的脚步声。
这令他立刻回头，瞧见了僵在原地的某只白毛鲁珀。
“或许会……”
楚信然说着，直接挂断了手机。
“我回头了，这就是你说的回头有空再说？”
无奈的看着这鲁珀一副憨蠢的笑脸，楚信然也笑了笑：“拉普兰德。”
“你自己说了小镇在哪，我刚好就有空过来咯——”
大概觉得自己很帅的拉普兰德故作洒脱的说着，然后被楚信然抬出的双手捏住了耳朵。
“喂，咬你哦！”
瞬间一副不爽的表情瞪着对方，但这也不能掩饰她刚才的僵硬呆愣。
“你这不是已经要咬了吗？”
楚信然后退了半步，松手避开了对方当真张开的一口牙，又游刃有余地抬手拽着对方的面颊两边拉扯。
“去我陆行舰上说，我那边还赶着给报告签字。”
“放手你这家伙！”
“放了……”
一副很听话的样子也无法掩盖刚才的行为，只是那正揉着脸的拉普兰德盯着这家伙的随意轻佻模样也难以生起气来。
她总觉得这家伙像在强装什么，甚至一点都不精神。

NO.105:对于这些话语，他的心理素质算是很不错了
（一天看到了三组当天的日本相关新闻，不知道能不能见证第一批变种人在霓虹出生。）
卡奥斯•毕夏普，据本人所说，是个假名。
「这只是个假名，既然能找到这里来，我也不会掩饰，你可以叫我空想家」。
空想家……
难以置信，在趁着有网的时候私下联系却始终没有回应，令他打算暂且放弃，以后再有机会的时候周密规划小心排查的家伙，会在他碰运气式的尝试中突然撞见。
简直就像是听闻彩票概念而第一次尝试就中号的状况，好运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这样的好运，倘若真是尝试彩票，带来的该是猛烈地狂喜吧。可事实上，对方那好似有问必答的配合，带来的却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这颗星球，这个世界——原本应有的模样。”
“我能看到，不论你是否相信，这个世界本该是这样，而今的模样，才是异常。”
“星球有着极限，生命的可能性却能颠覆这份极限。”
“名为地球的母星本应在人类漫长的技术摸索却始终未能更换家园的过度利用中衰竭垂危，最终沦落到被人类改造为方舟进行光年探索的发展，可意外总是那样的突兀。”
“异星人，异乡人，或者说，异界人……当然，也可以不是人。这样的家伙以一个组织的代言人出现，为地球的居民带来了新的知识，新的力量，令他们发现眼下的出路不只有莽撞冲向太空，还能将脚下的土地，生命的机能榨取到极限的余裕，那么——”
“叮咚……一声，这个世界的发展便出现了不一样的道路。”
“就像线条出现了分叉，世界线一说，你其实也明白吧？这个世界朝着另类的走向突飞猛进，相较于原本那更偏向于科学的发展路线，转而朝着榨取星球能源，沟通异类的神明来获取发展的宗教道路。”
「就因为观察者协会的一个混球，我想看的硬科幻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科技与异教信徒打造的自灭故事，真可悲-」
难以相信的内容，与其说是现实，更像是小说。
作为能写出那样一本小说的作家，能够讲述出这样的故事或许并不奇怪。
可他讲述时的情感又如此投入，既表现出十足的表演欲，又有着十足的信心，仿佛对自己道明的东西深信不疑，若是假话，那这人显然精神又有些问题。
是怎样的可能会让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家伙想象出这样的故事？
楚信然觉得或许有着一个推演路线能够打造出这样的一个人，但他又暂时想不出来。
他的脑子也有点乱，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对这个人的话有着信任的基底。
从这个人那异样的存在方式，也从这个人异样的力量展示。
一直以来的灵视视点无法确认的存在，对方那召引诡异书本时不曾有过的源石技艺波动，都证明了这个人并非常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以异样的身份说出异样的话语，反而并不异样，楚信然一直觉得自己是接受能力蛮强的那一批，到此为止对方说过的话语虽然离奇，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这也不是他最想知道的。
“一个黑科技和异教信徒打造的自灭故事？海神教团真有毁灭泰拉的力量么？”楚信然这样问了。
得来的是对方短暂疑惑，继而轻笑的反应。
“别急，关于这个世界的故事，我还远远没有说完，不过我倒是可以剧透一点，那便是本不应属于这个世界的群体不只是那个怀着混球与祂身后的组织，还有着另外一群，与其敌对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那群家伙，黑科技和异教信仰都被截断了发展，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停滞，甚至倒退，这段故事要完全讲述的话可太漫长了，或许你没有这个时间。”
【我可以有】
“这话的意思是你相信我说的话么？否则何必为一本小说的粗纲浪费工作时间？”
“呃……”年轻人沉默着，一时答不上来。
对方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那虽然像个年轻人，但绝不年轻的男人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道：
“所以让我们略过这一段，时间直接推到这片大地有着历史记载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历史出现断代，也没人意识到那些遗迹存在背后的意义，他们只是自顾自的利用了他们见到的一切，并将他们所见的，用于称呼这片土地的古文字来称呼脚下的大地。”
「地球这个称呼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最初那批人称呼的音节，Terra，意为大地。”
“你或许没有实感吧，但我要说这是拉丁语的话，你有没有反应？」【……】
“与地球的过去不同，新的泰拉在重启中学习新的东西，可本能的记忆与那些遗迹的存在让这个文明的发展比任何文明的初期都还要畸形，更别提那些异教的宗教遗迹也没有被真正毁灭，散落于世界的各处。”
说到这里，对方甚至还有心情来段俏皮话。
「来，给你勾个重点，将那些宗教建筑、宗教资料打散分到整个地球各处，那什么地方的遗迹最多？这是考验地理常识的哦-」
【海洋】
“没错，在所有大陆都拼接成一块之后，落在海洋里的东西可真是太多了。”
「各种各样的遗迹，既是祝福，也是诅咒，就看这些人到底怎样判断与处理了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得愈多，愈是有着相信的趋势，盖因对方越来越多的暴露出他熟悉的，却不该属于目前这个社会的知识，那是能被称作「穿越者」的说话习惯，特有名词，也是前阵子被他自己怀疑过是否是自己想多了的东西。
那时候他陷入了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根本不是「穿越者」，所谓的穿越者记忆也根本没有个对照参考，考虑斯特凡诺可以用那种「入梦」的方式翻阅那些记录，不得不令他怀疑自己的记忆也是某种异样的流入。
可现在，对照参考不就在眼前吗？
这个逼，满口地球、拉丁语、星球、世界线，当真就是个穿越者的经典模样！
「我？我和当初那个给地球文明带来不同路线的家伙曾是同事哦-」
【……】
“我也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倒是在这个世界度假啊，反正也没人管，这里真是到处都是创作素材啊……包括你也是。”
本觉得是谜语人的空想家，在很多地方都出乎预料的直白，直白得令质问者充满怀疑。
‘在你某天夜里差点陷入不属于你的过去中，我可还通过网路给你发了警告和关心啊……这幅表情可真是伤心。
【我从未收到过你的回信，甚至不确定那个网名是Utopian的人是不是你……】
“Utopian？哦，塞壬唱片吗？不用它的时候不登录，我是创作不听音乐党。”
楚信然一时语塞，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不要把我说的像变态一样，我想看的是有趣的故事，而不是个人隐私，能在半夜叫你是因为警报，一种——关于这个世界不应存在发展的警报，你懂的吧？就像电脑程序里突然中了病毒。”
【我的梦境是一种病毒？】
“那不是，你就是病毒。”
【……】
“只是一种比方，说明你的特殊，不过委实说这其实无所谓，毕竟这世界有不少家伙都有病毒的特征表现，整个世界又不是真的程序，病毒和Bug都是生机与活力的体现啊，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能不能把这个世界作死。”
【……】
“你还能问两个问题哦，我今天本来准备去七丘城体验一把地道料理，已经被耽搁不少时间了，看在你也算我支持的明星份上，给你点宽限。”
【丹尼尔•斯特凡诺，你为什么认识他？他也是你关注的素材吗？】
“以他的特殊性而言，这不是废话吗？”
空想家一脸的兴致缺缺。
“不过那家伙委实没什么趣味，过去的模样还是个能够朝着满口斯巴拉西的研究狂塑造的家伙，现在的话可真是各种各样的半吊子啊，估计也连我都我忘了，凡人终归承不住永恒啊。”
【永恒？】
“第二个问题咯？”
【不，我想问，怎么回家……】
“炎国炎都东城门外三十里楚家村门口第三间房慢走不送。”
【不是，意思是我不是穿越者吗？】
“我是空想家，不是解密人，我能告诉你的当然是我知道的，最直接的答案，你是不是穿越者，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管这个世界的出入境，管这个的家伙天天都在加班，估计都没空看这个世界。”
【你不是有在关注我吗？】
“你看哪本小说会详细的书写人物的吃喝拉撒吗？连成人章节都会要么群里见要么直接略过好吗？”
【异界小说也要搞和谐？】
“严着呢！傻逼麒麟的分级让我只能去暗网发，否则我当初才不会加入那个破协会，一群喜欢玩弄文明胡乱引导的疯子让我这个只是借非法渠道发书的人感到格格不入。”
【辛，辛苦了？】
“还行，你的问题这就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就该出门了，回头还要帮人带幼女漫画，他妈的，怎么会有人又炼铜又百合豚又福瑞控的。”
“还能问么？”楚信然努力让自己忽略后半句。
“不能，请回吧，你也差不多该忙你手头的事了不是么？楚信然。”
【还能再联系吧？】
“没什么必要的话，我是不会在网路上对话的，至于现实……再看吧，反正我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运气好会撞上的。”
【明白了，谢谢。】
“这么干脆走人？不强求啊？针不戳……知道不去做浪费时间的尝试。”
.
略显模糊的回忆到此为止，这样的回忆让楚信然的脑子里一团糟的同时还有点燥，他发觉自己记不清对方的长相，能记清楚的只有比较年轻已经那本书和眼镜，可那本书和眼镜也不是什么有特色的类型。
而在他的回忆中瞧不见的，则是那空想家在他离开宅邸之后，接过女侍递来的钥匙串后慢吞吞走出房门时的开口「自语」。
“我这是在叙拉古又不是东国，你要的杂志可不一定买得到。”
“慢？已经很快了好吗，刚才被突然的拜访给打断了一下计划，真是没想到，我就摸了几天不写东西，人就冲我脸了，我现在理解被塔冲的感受了，不过还是太早了。”
“是啊，楚信然，三号素材啊，还在困扰自身问题呢，虽然说破能省不少事，但为什么要说呢。”
“当然没说，我直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穿越者，让他自己去继续找答案吧，虽然最后还是会找到我身上。”
“说谎？他追求说真话，我又不是他，说几句谎很奇怪么？好了，少说点吧，差不多得了，我还担心古道那家伙利用权限监听通话呢，那家伙一面同意我当监管者，一方面不给我管理权限，我都不知该说他谨慎还是该说他浪费时间。”
行于街道间的自言自语，分明是幕颇为怪异的景象，周围的行人却视若无物，仿佛没有瞧见他那异样举止，甚至不曾将目光在他身上停驻。
他便那样渐行渐远，走过的道路浮现出一瞬的书页质感。
而在这时候，楚信然已经带着拉普兰德走上了陆行舰，然后接过副舰长递来的文件，另一边则是双手抱臂，缓步走来的马蒂亚。
“又是个鲁珀？这次换成了年轻女孩儿？”
显然，这位拉特兰人那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楚信然身上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某种奇怪爱好者。
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楚信然迎着他这目光想起了哥伦比亚大使馆，然后对这拉特兰人的思想内容表示深切的鄙视。
“你在叙拉古找个不是鲁珀的人才少见吧？”
“重点是这个吗？我又不会把人带上船。”马蒂亚无语道。
相较于楚信然，对这目光更不爽的拉普兰德非常直接：“苍七，这家伙谁啊？”
“马蒂亚•安德里亚，被驱逐的拉特兰人，在龙门住了不少年，在去拉特兰方面达成共识，互惠互利。”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确认文件望向加班上的货，又回过头来签好字递过去，继而双手搭在那表情已经愈发不爽的拉普兰德双肩上，推搡着她走出司令室：“好了好了，我带你去熟悉这艘陆行舰的其他地方。”
“安德里亚，很闲的话帮我注意一下舰船状况，也可以帮我确认一下副舰长那儿。”
“什么？”
马蒂亚直接愣住，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好像委托自己职位一样的话，他这个乘客本不该干涉这艘舰船的事务才对。
他还想问点什么，可楚信然已经推搡着那个他看着眼熟的鲁珀女孩走出了舱门，而那瞪着自己时颇有气势的鲁珀女孩儿在被他推搡的时候虽然仍旧不爽却也没有抵制的意思，所以他刚开口，就只能看到关闭的舱门。
而一旁那翻阅着刚签完字的报告的副舰长，则是迅速的察觉些许不对的皱了皱眉，也看了看舱门，又看了看一旁的马蒂亚，招呼道：“安德里亚先生，你要不要看看这个？”
“什么？”马蒂亚回过头来，心说这副舰长还真把楚信然那厮说的话当回事，还真问起自己了。
扭过头去看了看也皱了皱眉：“这什么意思？”
问题太明显了，一排的签名里面冒出签出界线的名字来，还不止一个。
虽然那家伙的签名确实看着不怎么样，但烂成这样还是很令马蒂亚在意。
“这种状况对舰长已经可以说是失误了，以前没有过这样……”而让他看这个的副舰长显然更在意这一点，“您先跟我确认一下这些资源吧，舰长可能状态不太好。”
“那他其实有这个自觉咯？突然让我帮忙看着。”
看向那舱门的方向，马蒂亚微妙的眯了眯眼。
“好吧，待会儿再看有没有机会问问。”
这家伙怎么每次小镇停留都带来点问题。

NO.106:这就巧了，不是吗？
（凛冬在哥萨克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虽然听说舰长那边状态不好，没什么事不要打扰他，不过大家本来也不敢去冒昧拜访，突然被副舰长这么一提倒是很在意啊，那帮八婆没有聊到吗？”
“不知道啊，八卦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上次消息记录还是半小时前，你那边工作群怎么样？”
“工作群你自己不能看？”
“谁会在休假的时候主动点开工作群啊，又不是受虐狂。”
“他妈的，你再骂！”
“你俩能不能不要那么给？这还在办公室里呢。”
“蛤？”一个试图去掐对方脖子，一个抬手试图阻挡的职员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一脸嫌弃的女职员，互相彼此看了看，又理直气壮的喷了回去：
“腐眼看人基，这也能让你看出给的？”
“许山梅你不去看着你的小卖部跑来这儿恶心我们？”
“过来交接一下货物清单。”女职员撇了撇嘴，尽管是作为陆行舰上的小卖部负责人，但在这艘船上大家本来就抬头不见低头见，上船之前更是在一个部队里训练，本就相当熟悉，被喊出名字也没什么。
其实她也能叫出对方两人的名字，只是这没什么意义。
本来大家在船上各有职位，称呼职位才是爱岗敬业的体现，这样叫出名字什么的，只能说对方是真的有点上头。
“否则我才不会来你们这儿，水群都比和你俩聊天有趣。”
“拿过来我看看。”男人伸过手来。
这里是采购部门的办公室，两个职员便是一个被指定了工作，一个轮班休息，同时又在互相折腾才会有如上的对话，而这显然对于那通常都是一个人负责的小卖部负责人而言实在是有些碍眼。
“喏……”女职员抬手将货物清单递了过去，既然直接进行工作上的事也就不继续扯皮道，“之前一直比较紧张，都没什么人来小卖部，倒是最近几天闲下来了，营业额虽然上来了，但要的东西也变多了。”
“倒是没什么问题……”还在上班的职员翻着清单点了点头，只是很快表情又古怪起来，“不过啊，许山梅，咱们这艘陆行舰上有什么情侣么？”
“啊？”
“怎么还有买安全套的？”职员直接指着清单问。
“什么什么？还有这事儿？”一旁摸鱼的同事也凑过来看，继而义愤填膺，“草，赶紧排查叛徒，抵制办公室恋情！这种东西都有采购需求，总不能是用来吹泡泡的吧！”
“呃，这个啊……”同样看到了对方刻意标定的那一项进货标注，女职员也反应了过来，继而显得有些吞吞吐吐，“说来感觉有些神必，但这其实是一个顾客一次性买的。”
“蛤？”那职员愣了。
“一次性？谁在囤货？！”摸鱼职员更是大为震怒，继而又思路一歪，“不对！等等！为什么采购部一开始的采购列表会有这玩意儿？！船上有「叛徒」！”
“呃，先别管叛不叛徒了，那顾客都不是兄弟姐妹们……”额头有些冒汗的许山梅尴尬的抹了抹，有些蚌埠住的笑笑，“那是舰长带上船的那位鲁珀小姐买的，大概是两三个小时前？”
职员：“？”
摸鱼职员：“？”
“总之就是这样，给我把清单上传记录我就走了啊，别问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抹了抹汗的小卖部店长立刻结束话题，免得刚才摸鱼那个逼扯出的问题查到她那群居心不良的姐妹们身上。
想搞办公室恋情的人还是有的，对舰长有非分之想的船员也是有的，不论有没有胆子实施，总可以做好准备对吧？
可是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这走向是被截胡了吧？
分明是能在八卦群里激起99+的事，却因为查下去好像大家都不会快乐所以不敢说。
他妈的，陆行舰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连八卦都聊不起来！
好想去试着听听墙角啊，这舰体的隔音效果搞那么好做什么！
小卖部老板，出离地愤懑！
而作为当事人的鲁珀小姐，倒是没有出乎预料的符合大家的猜测。
她正在舰长房间里，只不过没在床上，而是在略比其他客房的规格高上些许的浴缸里。
正有些好奇的端详着手里那模仿着源石虫外壳造型制作的香皂握把，招呼着边上的青年：“这玩意儿也是炎国的东西？”
“不是，采购部在卡兹戴尔的时候顺带买的小东西，有船员顺便给我送了一个……”
将手从那满是水的浴池中探出抹了一把脸的楚信然望着这雾气迷蒙的天花板，目光也显得有些迷离，“拉普兰德，你觉得我像这个世界的人吗？”
“怎么？泡澡的时候开始贤者时间了？你这延迟有点长啊——”
抬手绕了绕楚信然那摘掉了发圈之后自然垂落又漂浮在水面的发梢，她倒是没有升起什么对其发质的嫉妒，她只是单纯找点事做的嬉笑道，“要再回去战战吗？”
“你这么喜欢这种事吗？”楚信然无奈的偏过头来看着她，抬手捋了捋她那有些碍着眼睛的发梢。
“你不也没拒绝嘛——”露出侵略性十足的笑意，拉普兰德的手指从发间离开，划上了对方的胸口，“为什么没有拒绝呢？怀着怎样的秘密让你不拒绝却又不愿意说呢？”
“总有些冲击会在不方便说的同时混乱你的思绪不是么？”
楚信然没有躲避她的目光，注视着她从旁边转到自己面前，坦诚相对，“而且我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这话算是表白吗？”拉普兰德凑近过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哪怕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也依旧目光清澈的家伙，咧嘴问道。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叙拉古人和炎国人，那就是了……”楚信然也笑了笑，“其实我在几年前，还在维多利亚的几年前，曾经畅想过。”
“畅想什么？”
“畅想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炎国人，我在炎国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可我又想不出来，所以我就想我在维多利亚会过着怎样平静的人生。”楚信然说着，缓缓抬高目光，抬手搭在她头顶的右耳上，轻柔地抚摸。
那被摸到的犬耳微微颤动，拉普兰德那蓝银色的目光注视着楚信然，等待着他的后文。
“和几个老朋友在市井讨饭吃，攒钱在皇家学院学习，顺利毕业或许能开个店，也可能入赘某个贵族小姐家里，好好地教导孩子，好好地做好手里的事，以我的能力能够顺利生活下去，逐渐衰老，直至死亡，那时还会有子女记得我。
或许楚信然会有着这样的人生。”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目光也逐渐深远：“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维多利亚皇室争端，也不知道维多利亚还有外来人入主高层，那时也知道自己的畅想天真，现在只觉得根本不现实。
因为维多利亚注定动荡，楚信然如果只是个普通中带着些许天赋的人，那他甚至无法保证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
“在叙拉古也会是这样……”拉普兰德笑，“倒不如说，在叙拉古，黑帮分子才是普通状况，区别只是弱或强。”
“你累了才会想这些，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回过头来又会觉得自己真可悲。”
“是啊，那时候我经常累，感觉到处都是压力，却又不至于真的喘不过气来，所以才有这些胡思乱想，而到了现在，我想要胡思乱想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没有想的余地。”
楚信然说着，放下了那搭在对方头上的手：“你的手，别乱动。”
“啧，都脱光了还在意这个，你不舒服吗？”被握住了手的拉普兰德不情愿的停下悄悄使坏，“还是说你想用嘴？那我可没学过，听说还要拔牙，可凶狠了。”
“虽然我想说别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你就算了。”
楚信然无奈道，感觉这家伙太出戏了，刚才好好的倾诉氛围也给这操作冲烂了。
可这厮还来劲了：“什么叫我就算了！来，我这就来试试！”
“不是，我是说指望你的生活环境不去接触这些不现实，你别乱来！你这牙！”
楚信然直接一个进行一个水位侧喷闪避，虽然听起来在这种地方动用源石技艺实属有病，但这时候不躲一下感觉就得出事。
“啧，你这就不太行了啊苍七……”直接站起来了的拉普兰德，湿漉漉的狼尾在身后晃来晃去，“就是你这么保守所以德克萨斯那家伙才什么都没做吧？听你说的就没劲，好好一个男人，不要怕，来，让我试试！”
“你先正常点不要在这种地方较真好吗？”
“你看现在不就很精神嘛，刚才就很婆婆妈妈的！”
又是两三个小时，已经到了饭点的时间。
楚信然正在慢条斯理的穿外套，扭头看了眼后方的床上的被子里躺着的拉普兰德。
很微妙的发展，一言以蔽之就是：什么玩意儿花里胡哨的，还好老子技高一筹！
昨晚被苏莉挑起的想法倒是在今天找到了宣泄口，虽然某些话没说完，但好歹说给了自己听，这些话本是他一个人时根本不会说的。
想要胡思乱想，又发现根本没有想的余地。
越是不普通，越是见识听闻的越多，就越是发现这世界容不下普通，也根本不配做这些胡思乱想。
该收起来了，至少现在该收起来。
还没有真正安稳呢，虽然这次的采购报告乍一眼很顺利，但也依旧在叙拉古境内，拉普兰德姑且可以算作那位教母手下的人，那她也该清楚自己入境，不知是什么态度。
也不知道埃德加那家伙有没有在叙拉古，虽然不可能改变航道去叙旧，但对方过来撞上倒也说不准。
“要我带点什么吗？拉普兰德。”
“随便弄点什么吧，哪怕是意大利面也行……”窝在楚信然盖上的被子里不肯出来的拉普兰德闷闷道，“别以为你赢了！下次我还有其他办法！”
“行行行，炎国菜吃得惯吗？”楚信然敷衍着问。
“可以，多点肉！”
“好……”楚信然笑了笑，将围巾束好，走近桌前拾起那一排角套中的一个，“那我去去再回，你也可以再去洗个澡。”
“没力气……”
“那就等我回来。”
楚信然说着走出房间，确认房门关好后便朝着食堂直行而去。
“舰长好……”
靠近饭点的通道能撞见不少船员，以一贯的点头注目回礼的楚信然虽然注意到有几人的目光有些奇怪，但也没去在意。
毕竟，打从第一天起，这艘陆行舰上的船员们看他的目光就多少有些特别。
楚信然在这一点上表示相当的理解，毕竟自己不是炎国将领军官，一个钦差专员担当舰长的职责多少有些专业不对口。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位舰员将这艘陆行舰的名字告知于他，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一艘陆行舰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不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出于公事公办的态度，都该有个区别于其他舰船的代号称谓。
不是单纯的编号，而是一个更加实在的名字。
可这名字也没有告知，俨然是要看最后的任务完成状况进行综合评定，才会考虑是否要将楚信然真正列入这艘陆行舰的历任舰长名单里。
这是一场漫长的考核。
对此表示理解，也不是很在意的楚信然便无视了这些目光直朝食堂，然后瞧见了马蒂亚的招手。
“心态调整的怎么样？今晚能在司令室看到你么？”一个人坐一桌，显得很没朋友的拉特兰人还端着勺子舀着盖饭。
作为一个拉特兰人，他的饮食习惯倒是完全被龙门扭成个炎国人了，吃的也过于市井。
“差不多……”楚信然点了点头，“回头我会联系副舰长补上报告。”
“这么快么？”马蒂亚颇为意外，“虽然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那副样子总觉得天塌了似的。”
“有人帮忙补天……”楚信然顺着打了个俏皮点的比方，“我得谢谢拉普兰德。”
“那个女人吗，果然她确实就是通缉榜上那个吧，虽然是有些日子的通缉榜。”马蒂亚终究是想起了那个鲁珀女孩为什么让他感觉眼熟。
曾经在拉特兰通缉令上见过的家伙，只是不太确定而今的状况。
外加明显和楚信然这样熟悉，也让他不好轻举妄动。
“是啊，不过她会在船上待多久也不确定，同时也是我朋友，不必担心什么危险……”楚信然说着，摸出手机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直接远程点餐了，“我会告诫她，然后需要注意的就是你了。”
“多个有效战斗力，我不反对。”马蒂亚回过头去，继续恰饭。
“那就行……”点了点头，敲下选单确认屏幕上的领餐编号，楚信然直接坐在了他对面开始张望着食堂其他吃饭的人，“话说今天有没有什么事让我错过了？”
“舰上的事倒是没错过，不过拉特兰出了点事，你想提前构筑一下吗？”
“什么事？”
“教皇冕下于泰拉历1094年2月1日上午6:00病危亡故。”
“呃……”

NO.107:清洁工：？
（新干员人设让笔者诧异了一下，本以为笔者这本书里的东国宅文化已经很加速了，原作东国应该还在红白机时期，结果都来这种网瘾少女人设了。
虽然红白机游戏也有一大批拥趸，但总觉得舟游的东国可能主机游戏发展提速了不少？）
“今早六点？这也太巧了吧？”
拉普兰德对教皇「驾崩」的消息第一个不信，嘴里东西都没咽下去就抬起头来诧异道。
“专心吃你的饭去。”正在趴在另一侧的桌边把玩着手机的楚信然没好气道。
他看起来是相当的无聊，手中的手机正黑着屏，手机上方有着一颗水球正在缓缓加速自转，而他正望着那颗自转的水球。
像是一种自娱自乐运动，只是旁人是很难理解这有什么好乐的。
确实没什么好乐的，这只是个热身锻炼。
每天保证一定强度的源石技艺练习，在前几天热闹成那样的生活中倒是不必了，而在今天这样闲的时候倒是又有必要。
“喔……”
远处桌边的拉普兰德倒也听话，应了一声又埋头试图驯服炎国的餐具，然后在挤眉弄眼的纠结中失败，再一次的抄起了叉子和勺子。
楚信然的考虑还是周全的，没指望她真的会用筷子。
而瞥了眼她那副模样的楚信然，又有些想笑似的，面前自转的水球却也忠实反映出他不够专注时产生的波动，形体逐渐脱离那份圆润与稳定。
然后在冰蓝双眼的注视下又重新恢复，连同散失的水汽也逐渐回拢，逐渐构筑出几近完美的回转水球。
几何层面的完美，构筑那份自转中的标准形体正是这个小练习的强度保证。
严格考验精神的专注与控制能力。
当然，这是当初的设想。
对于练习至今已然相当熟练，甚至可以说是对源石技艺控制足够精密的楚信然而言，这样的练习只剩下热手的效果。
想要达到当初的目的，该提升难度。
加快自转速度，增加物质形体的保存难度。
楚信然不是来寻求突破的，他只是来热手，顺便「热脑」。
人心会在有些时候不受控，无端的恐慌，无端的虚无，无端的烦躁，无端的懒散。
与五月病、生理期、贤者时间这类状况无关，而是真正莫名其妙的心理因素，或许让心理医生来进行测试排查能查出更深层次的原因，但楚信然没有这样的余裕。
可他仍然针对自己的精神状况考虑过某些应对方案，像这样的练习是其中之一。
源石技艺这东西，熟练之后就能形成某种肌肉记忆，只要一施放就本能进入专注状态。
像是某种自发的自我催眠，属于高阶术士的判定基准之一。
当然，反过来说，精神不佳的前提使用源石技艺多半要出点问题，目前公认的术士考核项目也包括专注保持这一项，而能够拿到卓越术士证的楚信然，显然通过了这道坎。
凭着这样的状态联系来专注精神，提起兴致，在差不多的时候撤去源石技艺的维持，迎接那一定时间内都相当专注的自己。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得会想一下之前。
之前和安德里亚的推演，那家伙的表情似乎没有异样。
“这种事可能吗？教皇死亡？被新教的家伙暗害？”那时候，自己有那样的质疑。
“尸检报告可没有什么毒素或诅咒，所以对外宣称已经定义病故了，叙拉古这边估计今晚就能收到消息，龙门那边要明天吧？考虑一下各地发消息的速度。”
安德里亚的反应有些无奈，作为直属于教皇卫队下的前圣殿副长，他的反应有些平淡。
这一点连当初的自己都能察觉，由此发出冷淡的回应：
“怎么也要确认一下，官媒犯蠢会被耻笑的。”
“我等着看大炎的电视台再作确认，相信各国都会来落实一下，届时若还有假，只能是拉特兰自己有什么问题。”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都走了一路还不信任我吗？”安德里亚很委屈道。
那家伙的反应很无辜，或许他可能因为在龙门的生活以及当初被驱逐的过去而显得不再关心教皇的死活，可在这之前，楚信然还将他的某些事看在眼里。
“如果你能将你的一些行为透明一点的话，我倒也可以对你信任到那个地步，但在那之前，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不值得我信任到这个地步。”自己那时候的态度很冷淡，而对方倒也没有继续扮可怜的意思。
而且一个大老爷们装委屈也怪恶心的。
安德里亚开始笑着问：“包括那位鲁珀小姐？”
而自己的回答很确信：“包括拉普兰德。”
也很认真……
“对于某些事的判断，我不信任任何人，有时甚至不信任自己。”
“真坚韧啊，这就愈发好奇你到底在那座小镇经历了什么才会状态这么差……”安德里亚这似夸又似讽的论调暂且不提，他至少承认了，“不过教皇死亡就是我收到的消息，若有什么隐情的话，就算是我也不知道。”
“或者说，或许我没有权限，甚至要避开我。”
好似很坦诚的模样。
“先假定教皇没死，或许他也在谋划什么。”
自己这么说着，而对方又补充道：“别急着假定最坏的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拉特兰也会乱起来，这等于将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乱象局势。”
“没有不同。”
“什么？”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望着自己。
“没有不同……”自己重复道，“不过是里外两层。”
“啊……确实。”
这时候，安德里亚才反应过来，而自己也等到了对持有餐厅号码牌的呼叫。
那之后便没必要回忆了，简单的分别问候，自己没什么波澜的拎着两人份的食物回去，打开门时还能听到盥洗室方向的水声。
显然是拉普兰德听从了自己临走前的建议，决定起床后再冲个澡。
只是在这个时候还在冲，看来起的真够晚的，不仅是傻狗，还是懒狗。
楚信然也没等她出来就先吃起来了，所以才有眼下他坐在边上的大桌上锻炼源石技艺，而拉普兰德还在那边小圆桌前吃饭的状况。
不过真要说是非轻重缓急的话，眼下最需要顾虑的其实不是拉特兰，而是叙拉古。
他们现在还没到拉特兰呢，就算按照稳定全速前进的速度，抵达拉特兰也得三天时间，更别提现实是不可能稳运三天。
为了防止拉特兰的乱象，要在离开叙拉古前的一个城镇里进行一下这个航程的最后补给，这需要时间，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接触这片土地蕴养的人文。
南叙拉古的人文，是黑手党的人文。
而黑手党不论有着怎样的美化与宣传，始终都是个暴力组织。
以死亡与鲜血建立权威，以暴力与血脉的纽带驭下，哪怕老实本分的叙拉古居民确实存在，那也不可能是届时的教交易对象。
一个老实本分的居民哪能在血腥的土地上具备给陆行舰提供物资的能力，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打交道的就是家族势力甚至是家族本身。
所以接下来他们很快就要面对这些叙拉古名产，拉特兰这事儿放在过两天再看也完全不迟。
如此一来，在水球破碎，顷刻间化作细微的水汽融入空气给这房间「加湿」后，楚信然将目光放在拉普兰德头上，而后者或许察觉了却也没在意，还在埋头专注着与炎国式的饭盒抗争。
楚信然也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站起身来，拉开了两侧的窗帘，甚至望着外面带着些稀疏绿色的荒地以及在那些荒地间晃动的零落黑点。
以这个距离看到的黑点，大概率是些越野车一类的载具。
大家都在赶路，不过那边的感觉显然不会比陆行舰好，大概还会抱怨这荒地太大。
南叙拉古多是荒原，大城市分部零散，各自维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因为每座城都由不同的家族把持，而那些靠的颇近的小城镇就属于都在同一个家族把控下，或者还没有被家族纳入掌控，还处于小城镇为了发展而互相抱团的状况。
正如叙拉古流传的狼子们互相侵吞的古老传说那般，南叙拉古正是抱持着这样若即若离的状况，看似分裂互相对立，却又能在外来者的侵压下团结协作，由此维持现状至如今。
哪怕而今有位女士崛起，已然取得了多位家族家长的拥趸与支持，却也无法让这些家族真正的联合成铁板。
至今也仍处于「有教母命令才会进行一定程度的合作，但还是可能彼此下绊子，而没有教母命令的话更加直白的明争暗斗的状态」。
不过从管理学角度而言，或许这样的对立也是那位女士期望的，一个企业的内部竞争也能让公司保持活力。
虽然黑帮的竞争可比企业内部竞争要血腥直接多了，但原本的叙拉古可不就是这样的环境？而黑手党们也正是在这样的叙拉古中发展至今。
算是地域传统了，别说外来人，就连本地人也不得不品尝。
楚信然曾经来过这片土地，尽管走的路线不是这条，但也「品尝」过被卷入黑帮火并现场的体验，还有被卷入帮派争斗阴谋漩涡的体验。
那样的体验结果就是维多利亚某位旅店老板对他微妙的态度，以及在哥伦比亚对吉诺维斯家族的处理应对有着一定的经验参考。
不过要说在这方面的处理应对经验，真正的行家显然是那还在干饭的懒狗。
拉普兰德，先后涉嫌多起家族派系斗争，以及绑架、失踪、杀人案件，被西西里人称作「落单的狼」，这是鲁珀族这一族群的俚语，代称：不被认可的鲁珀族人。
盖因她曾犯下的罪行，以及她已经失去了家族，同时也不再投身新的家族。
尽管他人如此称呼着她，可在楚信然眼里，可她是地地道道的西西里人，也是个地地道道的叙拉古人。
参与过数次家族斗争，甚至持有数个黑帮家长的标牌，被黑帮分子们唾弃又畏惧的拉普兰德，至少在楚信然眼里是个专家级的帮派应对处理专员。
甚至能对楚信然如数家珍的道出就近几个城市的管理家族以及家族的体量，乃至那些家长的一些奇怪逸闻。
虽然说这些东西的场合不太对劲就是了。
或许这也是傻狗的一种体现吧，因为之前没来得及说，就在滚床单的时候顺便说了。
“怎么了？”
因为楚信然走到了边上而抬起头来的拉普兰德问，顺便垂首抽了张纸巾。
擦擦嘴，她终于从有些煎熬用餐中解脱了。
楚信然给她带的两菜一汤，蛮豪华了，可就是不用筷子要用叉子和勺子的话，有点煎熬。
这人绝口不提是故意如此，来看她纠结样子的。
现在也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抬手挼了挼她那还有些湿的头发：“没什么，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这就要赶我走了？”本来还想抵抗一下挼头，不过抬手摸到头发就发觉干了不少的拉普兰德扯了扯嘴角，也就垂下手来，仰起头看着他。
“倒也不是，只是问问……”收回手来的楚信然捞过她对面的椅子坐下，“哥伦比亚时你还在帮某人做事不是吗？”
“已经结束了，她很满意……”拉普兰德似乎不太想提到那家伙，表情都不太愉快，“我在叙拉古找一些过去的痕迹，打算走完就去看看德克萨斯她们，这时候倒是收到了你的联系。”
“她们现在在龙门落脚，企鹅物流原本的大本营就在那，估计常驻不会离开了，地址的话我翻翻记录给你。”楚信然全然没打算记那公司位置，倒是酒吧的位置记得很熟。
可那酒吧也只能做备选，毕竟楚信然很怀疑大帝能不能经营那里。
那家伙哪里是经营酒吧的料，交给可颂都比他靠谱，多半还是三分钟热度，回头惹点事酒吧都给砸了。
还可能炸了。
这种性格太鲜明的家伙，会搞出什么事都好猜。
但是拉普兰德却回答：“不急不急，你好像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嘛，方便插一脚吗？”
“拉特兰可是一条不好走的路。”楚信然告诫道，倒也没有直接拒绝。
毕竟协助是多多益善，而拉普兰德也确实没有安排，以及，他不担心对方出事。
这是独行者的彼此认可，认同大家平日都是单机行动时的处理能力。
同时他还记得……拉普兰德和拉特兰有些牵连，在那哥伦比亚的晚会便有所体现。
而拉普兰德的回答也正如他想的那般：“没问题，我迟早也是要走的。”
露出个相当自信的笑容来，拉普兰德朝着楚信然伸出手来：“这还算是借了你们的力呢，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也叫舰长？”
“免了，哪有连陆行舰名字都不知道舰长？”
握住对方手的楚信然没好气道，顺便抬手捞起遥控器关了空调。
“好了，差不多就出去走走，也该让清洁人员来这里收拾收拾。”

NO.108:此时，楚信然还在陆行舰上听拉特兰讲座。
（上卷16章给楚信然「千年眼」的小姐这就落地了啊……yj这次居然不藏久点。）
「周六我想骑我的驮兽」。
「像个巨星一样带着礼物出现在你的家门口」。
“小姐，能换一首歌吗？”
音乐声戛然而止，正在柜台边玩着手机的年轻人稍稍抬起头来，看向那个朝着同事询问的鲁珀男人，也看着那被鲁珀男人询问的沃尔珀同事敲下了切歌键。
“天父 我们会遭受报应吗？”
「请给予我启示」。
原本还算活泼的曲调一转低沉与哀伤，让年轻人无言的撇了撇嘴，却也不方便抱怨什么。
他总不能嘲笑那位狐狸小姐的好说话，毕竟那鲁珀男人的身形确实魁梧，虽然套了一身白大褂显得像是医生，可那副身形很难令人相信。
说是健身房教练都更合适一点，虽然在冬装的掩盖下没有暴露得那般形体明显，却也算是孔武有力。
完全将那身衣装给撑了起来。
不过长得倒是不算凶悍，甚至可以算是英俊，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颇为符合当地审美的美男子。
毕竟这里是怀特城。
叙拉古东部的怀特城，西西里联盟支配之中的城市之一。
在众所周知的故事之中，叙拉古有十三家族，而西西里联盟既是其中一支，也是最特殊的一支。
它的特殊就特殊在并非与其他家族那般是真正的大家族，西西里联盟是由许多大小家族组成的。
而组成它的家族之一——特林家族，便是这座城市的统治者。
所以这座城市在名义上也属于西西里联盟的一部分，这是黑帮治下的城市，审美自然冲着强大与暴力而去。
像这位顾客这样魁梧又不失斯文的男人，同时还带着三四十岁的成熟魅力，光是描述起来都觉不似常人，说不定是哪个家族家长都有可能。
如果他不是披着一身白大褂，腰间还挎着个急救箱的话，大家或许就真的能这么想。
“这样可以了吗，先生？”
“可以了，感谢你的谅解，小姐。”那男人温和的笑了笑，有着冬日般的淡淡暖意。
说着，他还略略扭头，搭在桌前的手指弯曲指了指后方：“对了，那边的客人还希望来一杯咖啡。”
沃尔珀职员尽管有些沉浸于与他的对话，但还是不忘工作的微微偏头，确认了一眼这位客人指着的桌椅方向编号，也瞧见了男人口中的客人，是位看起来颇为年迈的老太太。
尽管咖啡并不是方便推荐给老人的饮品，但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所以她也只是甜甜的笑笑：“好的……”
“谢谢……”
男人也笑了笑，继而转过身朝着那桌椅方向走去，而歌词还放送着。
「我们正走向地狱」。
「一个一个」。
「朝地狱走去」。
而待到男人走近桌边，那正在端详着手中硬币的老人便抬起头来，看了眼点唱机方向，又回过头来：
“你的品位？”
“可以算是。”言语间并未忽视那歌词的男人给出了姑且确认的评价。
“那还真是颓败……”老人不太欣赏的摇了摇头，“比我这样的老人还要死气沉沉。”
“毕竟我本就是个死人啊……”男人将双手都搭在桌上，十指交叉着摩挲着，而他也注视着自己那不安的手，“这额外的生命不论能做到什么，都是一种恩赐。”
“你可是狼神。”老人不愉的看着这个男人。
“狼母想要我如何？”男人并不在意对方话语似的，平静的注视着面前这位老太太，“干涉叙拉古吗？还是领导鲁珀这个族群，我连自己的家族都没能救到。”
“这不是你颓废的理由。”
“您是个懂事理的人，所以即便不知德克萨斯家族发生的事，您也没有指责我的不是……”男人说，“我没有颓废，这就是我选择的余生。”
“我加入了一个制药公司，一个对职员要求相对比较松散的公司，在他们需要的时候效力，而这样的时候不多。”
“更多时候，我在这片大地一路前行，履行我最初的理想，埃德加•德克萨斯的理想。”
“作为一个医生？”老人问。
“作为一个医生……”埃德加确认道，“救不了这片土地，也救不了这个族群，他们也不需要拯救，我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你现在不是狼神，你只是个医生……”老人有些失望道，“苍龙骗了我。”
“苍龙……”埃德加怔了怔，目光低垂着笑了笑，“是楚信然推荐你来找我的吗？”
“他告诉我狼神还在，因为这能帮到我，也能让我重新回到这里。”
埃德加听完，从衣襟内侧抽出了盒香烟，摘出了一根点燃：“他是这样说的话……那也不错。”
“即便我不能满足你的期望，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和你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么？”老苏莉有些诧异。
“为数不多的朋友。”埃德加轻笑道，即便仔细想来，他们其实交集甚少，算来算去也就是打了一架又一起打架。
但这也就够了。
按照炎国人的话，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不止如此，埃德加还补充道：“我目前的工作岗位，作为一个小队，队伍里还只有我一个队员，队长的位置空缺，尽管那帮家伙一直避而不谈，但我也知道这只队伍是为什么准备的。”
“也是和他有关？”其实对这话题没兴趣的老苏莉，也好歹确信对方不说与话题无关的东西。
“我怀疑队长会是他。”埃德加低声道。
“怀疑？差不多不必提他的话题了。”老苏莉叹息着，只觉得这狼神的模样与自己预期相差甚远。
不仅没什么志向，还没什么冲劲，甚至明显站在苍龙那边……这算是什么？
不仅失望，而且心累。
就算是要说服对方转变什么的，也无从入手，对方并不是个很容易说服的年轻人，一些话也打从一开始就说清了。
他时日不多，也有自己的理想。
她还想不出改变这样一个人的想法，至少短期内想不出，而靠暴力说服则是毋庸置疑的下下签。
篡改思想的力量也对这样一个家伙无效。
和苍龙一样，这类后天觉醒的同类没有一点真正该有的样子，与其说是神，更像个人。
“我想去七丘之城一趟，你能陪我走一次么？”
“女士，您的咖啡。”
这时候，服务员的出现恰到好处，因为她端着杯子走到了这里，而她原本站的柜台位置，已被毗邻爆炸碎屑覆盖。
“哎呀！”
陡然的震颤连同骇然的轰鸣一同响彻，尽管爆炸地点并非咖啡厅内而是毗邻的百货商场，却也仍旧惊动了所有人。
也让那沃尔珀服务员在惊叫中失误。
险些就要将咖啡倾倒，落在老人身上时，是男人抬手抵住了杯子，同时一脚揣在桌上令桌面微微倾斜的立住杯底，杯中的液体仅有两滴溅出，溅在了男人的手指内侧。
“没事吧……”
“抱歉抱歉，谢谢先生。”
惊愕的服务员赶忙道歉，又止不住回头看向后面已经被废墟堆砌的柜台，边上还有鲁珀同事惊恐中透着无辜的表情。
那家伙站的位置距离柜台也有些距离，不过近距离看到了墙壁被砸塌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没事，去忙吧。”
咖啡厅内周围已经有人在往外跑了，有些是避难，有些是趁机免单，而抽出张纸巾来擦了擦手的埃德加和一边一直坐的很安稳的老苏莉倒是没什么动静，只是都透过那塌掉的柜台墙壁瞧见了一些手持武器的黑衣黑帽人走过。
西西里人的标准装束，同时也正逐渐化作黑手党的常见装束。
辨识度颇高，却也千篇一律，这正适合南叙拉古的黑手党们，而倘若那清一色的黑帽黑风衣中有着衣装风格与衣装色彩完全不一样的家伙，那大抵便是一个家族之中的高位者。
为了彰显实力与地位，在服装上与其他家族分子做出区分是必要的流程，尽管这会显得无比突出，无比容易被针对。
能否妥善从容地应对这些针对，也是一个家族实力的体现。
过去的埃德加，连同相关亲属都有着那样一套衣装。
在这叙拉古的游历，每一次目睹这些家族巡游，这个男人都不可避免的回想起过去，想起自己曾经试图拯救却又没能真正救到的族人。
哪怕最后他们的灵魂仍然由狼神引导上升，可那上方是否真有天堂那种东西，他也说不清。
所以这种时候，他的目光总是很悠远，反应也总是很迟钝，哪怕一个家伙被突然打飞过来，他也没能立刻应对。
还是被对面的老人蹬了一才骤然扭头，侧身，抬手不忘拽住那个突然被打飞过来的家伙。
这一拽暴露出了他那令人侧目的臂力，盖因他拽住的是个颇为魁梧的黑发菲林人。
将一个被击飞过来，本身体重大抵能有一百六十多磅，还拎着巨大电锯似的沉重武器的大块头拽住，自己竟然还不摔倒……他的力量着实比他的身形更能给人强烈印象。
至少他对面的老人都怔了一怔，低声呢喃着：“没有神化都有这个素质……”什么的。
已经确认这家伙的完整度或许比自己，比苍龙都要高。
偏偏是这么一个家伙想作一个行医什么的，还是个时日无多的行医……实在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布洛卡！布洛卡你人呢！”
远方还有人在咋咋呼呼地喊着谁的名字，而那被埃德加拽住了菲林男人也刚从七荤八素中回过神来，看着这拎着自己的男人有些惊讶，但还是低声道谢道：“谢谢，能放我下来吗？”
“没问题，自己小心点。”
尽管自己手一快拽住了个装束和装备都很显眼的家伙，埃德加却也没多在意。
倒是先把做行医的那套态度摆出来了，看着那之前呼喊着冲进咖啡厅的红发沃尔珀和这个家伙走过去凑在一起倒是皱了皱眉。
他依稀有些印象，好像在罗德岛见过那个咋咋呼呼的红发沃尔珀。
“你没事吧？布洛卡，我们该去找奥斯塔了！”
“我没事，那位先生接住了我。”
“接住？！”
相较于咋咋呼呼的红狐狸，那黑大猫倒是有些憨的感觉，说出的话也让红狐狸诧异的看向埃德加这边。
埃德加抬手轻轻招了招，微笑着指了指衣袖上的徽章。
他的白大褂衣袖上别着罗德岛的标志。
“坏了，快跑！”
那红狐狸的反应也让他确信没记错，一副做贼心虚的拽着那黑发菲林跑远，嘴里快速念叨着：“快叫奥斯塔快走！情况不对，林顿那个逼有准备！我们还被罗德岛的人看到了！快回去写检讨了！”
说着跑着，还被一大群人追着，让老人表情古怪，意识到了这似乎是对方圈子里的事。
“这是？”
“我也不太清楚……”埃德加摇了摇头，“可能是莽撞的年轻人瞒着公司做出的尝试吧，不用去管，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话题。”
“七丘之城是吗？什么时候？”瞥了眼之前那点燃还没抽上就落在地上的烟，埃德加无言的探脚将其碾灭，“楚信然那家伙现在在哪？”
“他有事去拉特兰，怎么，你也有事找他？”老苏莉说着，又补充道，“明天走，有余裕吗？”
“没问题……”端出手机瞥了眼上面关于阿斯卡纶一分钟前发来的警告，然后将其无视，埃德加点了点头，“拉特兰吗……再看吧，我先跟你走一趟，有空也迟早会去一次。”
“拉特兰？”
埃德加点了点头。
“海神教团的牵连，还能再讨个公道。”
老苏莉听完无奈道：“听起来拉特兰接下来是最热闹的地方了，什么人都在往那凑。”
“还有不是人的，毕竟那里有些家伙没怎么干人事。”埃德加指正补充道。
“但现在请你先关注一下叙拉古吧……”老苏莉端起桌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我要去见一见那位西西里女士。”
埃德加闻言沉默了几秒。
“我有权保持沉默吧？否则我或许忍不住脾气。”
“你对叙拉古的事这么排斥么？”老人有些无言。
“不，只是一些确实的恩怨。”
埃德加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言道：“她计划的一环，是从德克萨斯家族夺走的石器。”
“狼神曾是她谋划的目的，只是成就的仍是我。”
“我们彼此或许都没有那么好说话。”

NO.109:拉特兰老八卦了
（草，卡涅利安有纪念品收集专精，你真会摆地摊啊？）
2月3日，叙拉古南部荒野。
叙拉古的荒野，在很多时候都只是荒野。
荒芜、杳无人烟，是这里的主旋律，除了少数的一些聚集地与村落，几乎不会有行人。
盖因某些在城市里混不下去的家族会在荒野上肆虐，与卡兹戴尔的荒原相似，也在干着锈锤军团类似的活。
在这之中，唯一的区别是，叙拉古荒野的土匪就业环境更好。
黑帮风气比起雇佣兵风气还是要更守规矩也更正规些，相较于卡兹戴尔荒野的「百花齐放」，大大小小的佣兵团都在占据各层资源的激烈竞争环境，叙拉古的荒野最多也就两到三个落魄家族竞争。
再多就该有联合和排外了，连蛋糕都算不上小点心可不够那么多人分。
叙拉古的家族划分领地管理的做法，哪怕是在荒原也同样适用。
所以，任何敢于开出城市的商业车队都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否则就要准备迎来人财两空的结局。
在对败者的处理上，这些荒野黑手党和佣兵的态度倒也差不多，将生命也视作一种财产。
无法「创造」财产的生命，死了也无所谓。
正因如此，叙拉古的荒野被赋予了诸多传闻用以恐吓某些不做准备就想出门的家伙。
不过这前置条件铺垫到这一步之后，荒野中的争端也就成了城里与城外的斗智斗勇，而有资格论外的，则是那些为数不多，也鲜少出现的庞大载具。
——一辆陆行舰远远地驶来，令那正在交火的两支车队都注意到状况，一时间的通讯频道也极为热闹。
“老大！要停火吗？它好像在朝我们这儿来。”
“那艘陆行舰是哪个势力的！确认一下频道编码！”
“虽然没有商标涂装，但不是挂了个旗子吗，好像是……炎国？”
“蠢货！炎国的船怎么可能跑到叙拉古来！万一是假身份呢！”
“我上报一下，这种家伙我可没对上过。”
在沉思之中的家族对决中败下阵来，或是更为直接被驱赶到荒野的家族，不论曾经的姓氏辉煌与否，而今都只会被当做个不入流的小家族看待，哪怕背后可能还有人也无法改变其不具备与陆行舰对决的体量，遇见这样的阵仗只能先行考虑联系一下族长或是背后的支持者。
本来稳赢的攻势稍作修整，通讯频道乱成一团，看起来那正被步步紧逼的商队频道或许有着转机。
可这边也还是乱糟糟的样子：“炎国的陆行舰！快求救！求救！炎国和叙拉古以前就是盟友！”
“识别码发过去了吗！发送求救信号啊！”
“对方火力减弱了，队长提议丢弃部分货物突破对方的车队包围。”
“说什么蠢话！这批货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尽管还在吵闹之中，求援信号倒是已经发过去了，只是还有着几乎部分先后发送的，来自那荒野家族的通讯。
“舰长，博图家族希望我们不去插手这件事。”
在那双方同时试图联系上的陆行舰司令室内，陆行舰副舰长扭头看向决策人，而决策人还在拽着边上女孩的手臂，画面相当的微妙。
像是恶少逼迫良家妇女的画面戏码什么的，可对从头到尾都「看着」的司令室全员而言倒是完全不会误会。
更何况这俩人之前还有并未压低的对话争吵。
“都这么近了！借我辆车我要去看看！”
“你给我站住。”
“抓着我做什么，两天这么无聊你还不放人下去啊！”
“别这么急躁，别忘了你在叙拉古的形象可没有一点改善，下去恐怕是两边先集火你。”
“无聊两天了！你就让我下去活动活动！”
大抵便是这样的争吵，让船员们差不多都了解这位拉普兰德小姐是个很好热闹，或许还比较好战，以及在本地风评不怎么好的形象。
边上的马蒂亚•安德里亚冷眼旁观，还抽空瞧了几眼那窗户对面的源石技艺泼洒营造的光影效果。
“商队呢？”
还拽着拉普兰德手腕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副舰长，这本该是前者的机会，拉普兰德也确实很努力地使劲抬手试图挣脱以及用另一只手掰开楚信然的手指，但结果却是对方纹丝不动。
差不多也该想起这个家伙在哥伦比亚的作战中展现过身体素质了，尤其是和某个主教在庄园里横冲直撞的画面。
那样的画面，只要一想起来，拉普兰德就放弃得很快，只是神色上还不服输。
“商队向我们发来求救信号。”副舰长立刻回答。
“只是求救信号？”
楚信然反问，这句反问让副舰长愣了愣，也让这司令室的其他船员抬眼看来。
“纠正航线，继续前进，不用管这事。”
楚信然说着松开手来，转而对着拉普兰德强调道：“再过半日就到那个小镇了，你在那儿不会闷。”
“这不是还要半天？”拉普兰德不爽道，扯了扯嘴，却也没有趁着此刻脱离了那只手的钳制而跑路的意思，只是揉了揉自己刚才被抓的手腕。
都明显泛红了，这混蛋在这种时候真是不留情。
“喂，楚信然，这事儿真不用去管吗？”
拉普兰德姑且放弃了打算，而副舰长一干人虽然犹疑却也没有贸然质疑楚信然的命令，已经开始对舰船路线进行规正，这时候直接开口询问的，显然是作为唯二乘客之一的拉特兰人。
也算是代替了大家询问，通常来说，有余裕的前提下还是可以去救一救的，也就对舰长的指令多少有些疑虑。
而舰长的回答则是坚持着那道指令。
“不用去管……”楚信然冷淡道，“叙拉古城市之中的商队大多与家族有所合作，甚至可能直接就是家族之中的商队，荒原的队伍袭击出城的商队不乏直接就是家族争端这样的缘由，我们没必要贸然行动。”
“你这可不是不要贸然行动，你这是直接不管了。”马蒂亚指明道。
“对方只是求援，但我们为什么要救他们？”而被这样近乎针对的行为质疑的楚信然，回答仍旧冷淡，“合格的商队朝第三方求救该付出酬劳，你觉得他们没空打出求救信号的后文么？”
楚信然指出了这一点后，马蒂亚怔了怔，立马问：“他们在运什么？”
“不知道，不关心，与我们无关。”
楚信然直接一个路人三连，终结了对话，继而对其他人催促道：“都听到了？别拖了，航线纠正，这事与我们无关，有兴趣围观抢劫现场的大可以靠着舰外观测探头来看。”
司令室内一时无言，大家都沉默着各司其职，倒是没人皮到敢去应舰长的话。
然后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几秒，又被舰长打破。
“拉普兰德。”
“呃，啊，什么？”
刚猫着腰偷偷跨出舱门的拉普兰德虽然回答的语声平静，但被楚信然喊到的那一刻浑身炸毛却是太过醒目，就算整个人回过头来直起身佯作无事发生也毫无意义。
“没什么。”像是很配合似的，楚信然也好像只是叫她一声似的，又环顾了一遍这司令室，继而回身走出了舱门。
后面还紧跟着马蒂亚•安德里亚，在舱门自动闭合后便开口：“你真的不知道他们运的什么？”
说来舱门开闭的声音也蛮大的，拉普兰德方才的偷偷摸摸真就掩耳盗铃。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吗？这么在意。”楚信然驻步，回头看向他。
走在前面的拉普兰德闻言也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马蒂亚耸了耸肩，回答的有些干脆。
干脆到让楚信然的目光变成看傻哔的目光。
“好奇心很浓厚？”
“不管怎么样的，先试着救下来应该是没错的才对。”
“无法苟同，矛盾和麻烦都应提前扼杀……”楚信然冷淡道，“你想因为你一时的想法来给所有人之后可能遭遇的不幸买单？”
“别这么大火气，所以我没有执意让你去救的意思……”拉特兰人无奈的抬起双手虚推，希望对方消消气，“就只是好奇，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是你们的上帝……”楚信然放缓了语速，“做不到全知也做不到全能。”
末了还补上一句：“我也没有生气。”
“你这眼神分明就是生气了吧？你这人就是这样，生气了也不会大呼小叫，愤怒了也不会失了方寸，越是盛怒，反倒是越平静。”
“被一个人拽着资料反复念带不来什么愉快体验倒是真的。”
楚信然有些不耐烦地回过身去，走出几步抬起双手搭在了拉普兰德的肩上，引导她转过身，然后被自己推着前进。
刚才还觉得有热闹看的后者在这个过程倒是显得蛮呆的，完全没有拒绝对方的意思。
“你的资料，还有很多空白。”
马蒂亚在后面呼喊，像是威胁，也像是提醒，令楚信然放开一只手到身侧，按回了拉普兰德要抬起的手，等着他的后文：“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的边境！你和那位深海猎人的分道扬镳就是因为这一点是吗！”
楚信然步伐不停，继续推着拉普兰德走远，拉普兰德扭过头来，看向那呼喊的马蒂亚，又抬头看向楚信然那面无表情的脸。
后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一时的想法给所有人之后可能遭遇的不幸买单」。”念述，微妙的还原着楚信然之前说过的话语，马蒂亚不在乎对方不回头也要大声呼喊道，“你失去了什么，你们经历了什么，有人一直很想知道，别让他们知道！”
“守秘人！”
“他突然发什么疯？”望着那个黎博利人的激动模样，拉普兰德故作无知的问道。
不过她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从这两人的态度和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味道。
“信教多少沾点，要多信自己。”平日说出这幅画的楚信然多半要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增加说服力。
但此刻他连视野都没下拉的意思，只是在平视前方，压制情绪的表现显而易见。
“还行，那你愿意说说那个深海猎人的事么？”
“不过是一段无法令人愉快的往事罢了。”
似乎终于平复好了心情，青年垂下头来，看着这仰头望着自己的拉普兰德：“她轻信了某些人，我也没有制止她的行为，于是我们既失去了友人，最终也失去了对彼此的信任。”
“只是这样？”拉普兰德问。
“再多的，知道也只是负担……”楚信然平静道，“好好走路。”
他的话音刚落，拉普兰德突然不顺应他的步伐一起前进，而是突然驻步，踮起了些脚。
“我缺这点负担？”一面说着，一面彻底转过身后退两部的拉普兰德，舔了舔牙齿上的血丝？
抬起手来抹了一把下嘴唇，楚信然瞥了眼食指的淡淡血迹：“你在平时就不会正常的吻吗？”
想点好的，至少这次没有菜味儿了。
“我们又不是正常人。”拉普兰德笑道。
“说得对……”楚信然笑了笑，浅笑辄止，“但也正是如此，我们才不应分享负担。”
一个身患恶疾，仇敌遍地，背负重压，活过一天是一天的家伙，一个被缠绕着过多秘密，随时可能时日无多的家伙，却又都有着各自的目标。
正因如此，拉普兰德才会一直觉得，苍七和自己是同类。
对这样的一类家伙，谁都不该过线，除非已经准备好承担对方的一切。
连自己承担的东西都抗的吃力无比的家伙，谈何再抗下另一个人。
唯有这些东西，不能分享。
“那至少能减减压咯——”拉普兰德笑了笑，虽然笑完之后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绕了一圈也确实没有踏出那一步，自己有点不冷静，而对方看似不冷静却在这一点足够坚持。
“要不要去模拟作战室逛逛？你这陆行舰有吧？上次我还被工作人员给拦下了，说我没资格。”
“这艘陆行舰的模拟作战和通常陆行舰模拟作战并非一个规格，需要许可的程序无可厚非。”
楚信然说明道，算是给拉普兰德认为很古板的那位员工维护了一下。
却也不忘抬一手对方。
“不过许可也可以给你，走吧。”
“我们去模拟作战室。”

NO.110:烂掉的海草最粘人
（棘刺大加强，皮肤改变了原本的挥舞色彩特效•jpg……）
腐朽木门中透出的光影，映在淡蓝色的花上，本该是湛蓝的海畔花朵在悠扬的乐音中被红色浸染。
红的发紫，又似染上了漆黑。
这般违背常理的色彩，本该存在与诅咒的海畔。
曾有人为其作画，为其记录，注以「浅海轻唱」的名。
「只听它呢喃呓语，拒绝希望，就连花草也坠入疯狂」。
有音乐声，有歌唱声。
就在这莱塔尼亚与维多利亚交界的边际。
莱塔尼亚以音律闻名，以学术闻名。
这里有着太多的音乐家，有着太多的艺术家，同时也有着可怕的过去。
巫王……
双子公主推翻了巫王的统治，莱塔尼亚的痴人钻研着巫王的遗毒。
而此刻，早已伴随巫王身死的那一刻而溢散的法术在一腔执念与怨愤中再现，轻柔的韵律中铭刻着腐败的扭曲，方能让那生长于海畔的花浮现出传说中的模样。
巫王的遗毒与诅咒，阿戈尔的深海猎人与扎根于海神教团的仪式，这些元素的齐备足以构成那深陷血脉之中的诅咒连锁。
于是，自那轻缓柔和的歌声与韵律之中，生灵被扭曲成不应有的模样，哪怕是对自身一无所知的高贵存在也无法避免。
只是让所有的参与者意外的是，这样的高贵存在，不是一个，而是两位。
两位不同意义上的高贵，理所当然产生不同的变化。
憎恶的曲；
悲哀的歌；
宏大的乐；
自那混乱的舞台展露非人本质的三方混战，最终的结果却没有谁真正记得，哪怕是活下来的赢家，也只能在梦境中的碎片中窥见那一幕幕的破碎画面。
并非是谁刻意的遮掩，仅仅是在那样诡异的战场上受创于精神。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精神逐渐得到修整与完善，某些遗憾也将在补全的细节中愈加深刻。
你愿意正视那样的过去吗？
你愿意为过去的愚行忏悔，但你愿意为其道歉吗？
不论你是否愿意，我都不会再给你们机会重复那样的过去。
【我会离开你】
【离开有着这样先例，与你其他的同事已然不同的你……】
【或许你仍会追逐我，但那是你血液的本能，并非你的意志……】
【再见，不，不用再见了，斯卡……Ishamla】
.
.
.
铭刻着乌萨斯军徽的装甲战士踏上小小的台阶，两支长矛虽显零落，但在这小巷之中决然谈不上孱弱。
倒不如说在这样的小巷之中，两个全副武装的装甲战士手持长矛并排推进，足以逼迫敌人步步后退。
不论是长矛还是盔甲本身都经过五水工艺处理，足以硬抗数十种常见源石技艺的轰击。
而面对这样的武器与装备，对面的青年首先做出的打算竟然是腾跃而起，踩踏、反蹬一旁的高墙。
如曲折上升的雷霆般提升着高度，刹那间已经超越那两位战士的长矛所能触及的范围，在那两位战士诧异的瞬间，蹬踏的方向瞬间一变，突袭那两个全甲战士身后高举法杖的两名术士……
直坠而下！全甲战士反应迅速的抬矛要在半空中拦截他的落地，那份速度预估精准无比。
可他却没能想到那那青年身处半空的墙壁竟然自那间不容发的半秒凝结出一面冰封的踏板——
化作青年的借力点，直坠而下的趋势一转斜向轰砸，连同他手中紧握的长剑轻易贯穿了那术士的身体。
紧接着又在下一秒侧身，硕大沉重的龙尾在那甩动中犹若战锤，轰击一旁术士胸口，后者直接伴随着一口鲜血倒飞了出去，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反应，尚未释放的法术瞬间溃散。
但这显然还没完，身后还有两位大块头未能对付，此刻已然有着长矛向后而来，两杆长且锐的长矛尽管在小巷中难以伸展，却能在直刺下无往不利，贯穿他那看起来毫无防御效果风衣下的身躯。
「何塞先生……抱歉」。
长矛刺出的风声中，混杂着来自过去的幻听，令那青年转身的动作略微一滞，本应完美避过长矛的旋转略微失误，撞上了金属矛杆。
【滴！】
不知从什么方向响起了突兀又短促的警示声。
青年不管不顾，衣衫之下的身体被这一撞撞出了些许红迹也在下一刻重新将身形修正，左手一把拽住了对方长矛那长长的矛杆，继而在微幅调整的站姿角度下避开了第二根长矛，于怒喝下紧握矛杆拖拽。
而那名紧握着长矛的战士哪怕身强体壮又装备着这具沉重甲胄，也被他这一拽拉的直接失去平衡，青年立刻刺出了右手的长剑，一剑贯穿咽喉，紧接着松手蹲身，身后无端涌现出的水流推动着他完成滑铲，避开旁边那战士反应过来的挥拳。
避开了那一拳，便是他那空出的左手握拳的时候！
“说什么抱歉？你杀了我儿子？”
“呃……”即将贯出的左手在青年的咬牙下化作爪型按在对方的脖颈处，直接朝着墙壁横推，硬挤，便能听到盔甲表面与石质墙壁碰撞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什么开裂的声音。
盔甲本身的玻璃部件在开裂，那战士在试图转身，与那钳制着脖颈的手相抗。
可他无法对抗那个青年的力量，分明对方的身形看起来远不如自己，分明自己还有空出的两只手来阻止，乃至攻击对方，可那家伙宁愿被拳头击中，也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不……”
“那是那丫头杀了我儿子？说起来那丫头怎么了，看起来比你更像死了爹似的表情？”
【滴！】
每被对方的拳头击中一次，都有无端的警示声响起，可两者都好似没有听到。
那战士对此不闻不问自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正处于生死危机，双耳已经能够清晰听到颈部的装甲被青年的手捏出了不堪重负的扭曲破裂声，那是令他惊恐万分的声音。
可青年也是一副没听到的表情，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那样冰冷阴沉，只有那捏着对方颈部的手背上浮现的青筋作为他情绪的证明，他硬扛着对方的拳头，仿佛要完全捏断对方的脖颈，却又在那无端的对话声中，回手！
那一瞬，没有背抵着墙的质感，战士仿佛得到了喘息之机。
轰！
可在下一秒，骤然的力道又让他撞击墙壁，轰然的声音震撼耳膜，差点让他昏死过去，可没有昏死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也没有……这是我的错。”
“你什么错？真讽刺，以前都是胡安那小子给你揽锅，现在你这是替谁揽？”
轰！轰！轰！
青年一手扼住对方的脖颈，不断重复将对方朝墙面砸的过程，战士那之前还在反抗的双手早已垂落，身后的墙壁也不再完整而是一片片的坍塌，混杂着一些盔甲的边角，也逐渐渗出鲜红的血。
而青年的表情仍是那样冰冷阴沉，手掌好像机械般循环着收回与轰出，直至手中的质感已经不再稳固，他又将左手从对方的脖颈转移到了对方的胸甲，按着对方的胸甲将其抵在墙上，不断加力硬生生在墙壁上划拉出一大片的豁口。
“别这幅表情，别说什么抱歉、对不起，你们两个，我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你……苍七呢，你说！”
‘我有些记不清……'「记不清？」
【滴！】
砰！
骤然的轰击让逐渐放开手的青年在怔然中回首，身后火辣辣的疼痛也不妨碍他的表情依旧，依旧那样冰冷低沉，眼神像是放在面前又像是落在空处。
但他确实看到了，那个方才被自己一尾巴甩飞出去的术士，面罩歪歪斜斜，露出些惊恐的神色也努力的举着法杖，在半空划出一道暗褐色的光团。
“行吧，等你记得清了再来告诉我，没别的事就走吧，我想清静清静。”
“如果需要帮忙安葬……”
“苍七，你这小子平日的精明去哪了？”
“呃……”抬剑横挥，划出的水流凝结迸射出冰锥，冰锥刺入对方的轻甲，与血炸开的冰晶因为施术者缺乏兴致而没能化作蔷薇，却也足以妨害对方的精神，令那源石技艺的释放出现歪曲，而在这个瞬间，青年已然冲刺而出，避开那光团以熟悉的一爪迎上对方的头颅，转身令其捍上墙壁。
本应溅射的红白之物因为投影撤换而没能显现，新一批的敌人已经出现。
【乌萨斯第五集团军，生成完毕地形：冰原】
寒流涌进，令青年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瞧见了这变化的雪原，也瞧见了在另一边的远方持着武器互望的女孩，后者看起来心情很是愉快的朝他招了招手，而他下意识扯出个笑来，待到回过头来，又看了眼自己那覆盖着露指手套仍能看见不少红痕的手。
砰！
这时候，有硬物碰撞的声响令他回神。
望向那正在用长矛敲击盾面的魁梧军士，楚信然先是怔了怔，继而握紧了长剑。
难度步步提升，到了现在，已经容不得他分心回想过去了，安德里亚那家伙提起的往事在这种时候只是他的负担，之前的频繁出错被击就是事实。
一声声滴滴滴的声响本质是被击中时的报数，根据部位和数量回头给他的训练结果扣分。
现在回想之前听到的声音，大概分数不会好看吧，虽然那样的伤在真正的实战中其实算不上什么。
分数的计算还是按照常规士兵标准来的，差不多了就直接负分，这艘陆行舰前身作为军舰的体现就在这些舰船功能上，马蒂亚要来试试这些东西也该自己意识到这陆行舰的规格。
大炎军舰的模拟作战室，标准是士兵标准，假想敌有着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卡西米尔、乌萨斯诸国不等，而在这个行列之中，乌萨斯的兵种资料最为详细，甚至还有名将资料模拟，足见炎国对乌萨斯帝国的重视与针对。
不过这样的模拟显然也只是模拟，或许能满足拉普兰德对于强大敌人的渴望。
但对楚信然而言终归差点意思，来这里只是来找沙包，顺便因为自己的任性打法添点伤。
拼着受伤也要使用那样的方式作战，只能说是任性。
攻击是发泄，受伤也是一种发泄，痛苦能让他清醒，也能稍微消去或转移一点心头的烦躁。
也曾有人因此嘲笑他是抖M。但显然，在这样的过程中获取解脱而非快•感的他，与其说是抖M，不如说是苦行僧。
白面鸮更是曾以更加明确的人格障碍来定义他的精神。
说他有着明显的自毁倾向可并非玩笑话。
将每一天都视作最后一天，将每一次接下委托都当做最后一次，这样的处事观念显然有着很大问题。
【模拟作战，大炎禁军模拟，评价：C还请再接再厉，楚大人……】
“原来还有禁军难度的吗？”
在完全还原成空无训练场中站着，望着面前浮现的大型投影，楚信然有些诧异，却又很快释然。
诧异是头一回瞧见有禁军难度，释然是因为想起了后面的兵种确实不太正常。
最后面甚至有乌萨斯内卫，行动模式挺完善，就是那些能力没那味儿。
这倒也不奇怪，军工部如果连邪魔力量都能吃透，那才是上天了。
而且这艘船和船员既然都是特意选定的，那么这方面的规格异常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哟，苍七，你还站着啊？”
如此中气十足的声音，如果不是趴着就好了。楚信然望着那正在被小推车推近过来的拉普兰德，蹲下身来，抬手搭在了小推车前面。
这陆行舰上自带的机械推车在急救方面还挺方便的，感应到人在面前也停了下来，开始机械播放通知，希望楚信然挪开。
楚信然自然先行无视，看着这家伙比自己还狼狈的模样，连衣服都需要考虑缝补一下了。
虽然是模拟作战，但打击却是实实在在的，楚信然自己待会儿都得去上药以及换洗衣服什么的。
虽然只有半天时间就要停靠了，搞这么一出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这算是双排的锅吗？拉普兰德自己测试应该不会给这个难度吧，纯粹是被楚信然带上来的。
“下次你自己来吧，或者我问问工程部能不能调出难度差异……”
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楚信然抬手，水流覆盖在对方体表的几处小伤口和淤青上，也让对方扭了扭，大概觉得有些痒，“这次的训练难度调高了。”
“这不是蛮有意思嘛，下次我就跟你一样好好站着了……”拉普兰德笑道，只是这么笑只显得虚弱，“不准改难度哦，我之后还想再试试。”
“还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烦吗？”
这样普通的关心表情和话语，倒让楚信然有些不适应，不过也很欣慰的笑了笑，给她拨了拨现在不方便动手，有些抵着眼睛的发梢。
“好多了……”
说着，他让开了身躯，让那小推车停下了哔哔，抬着拉普兰德朝着医务室方向离去。
完全不远，隔着训练室也就几个房间的距离，很合理便利的位置安排。
楚信然待会儿也得去一下。
只是待到小推车载着拉普兰德离开训练室，房间门关闭之后，他又垂下头来看着自己的手，之前有些划伤，而今都已经消失只剩下血痂的手。
抹一抹便脱落了，也没什么痕迹。
正是这样的身体，让某些以前记不清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而他也一直没有联络过何塞先生。
他很清楚，自己还欠对方一个解释。

NO.111:但其实这人慌得一匹。
（42皮肤的小人基建动作，可爱到了，一直忘了用的皮肤劵可以用这儿了！顺便明天出门接种疫苗，大概率排老久，估计又会晚点更新。）
“所以你俩在知道接下来不到五小时就要停靠城镇，大概率需要护送采购部门的前提下，还去训练室弄出了一身伤？”
从训练室出来的半个小时后，已经停靠在拉克玛蒂瓦城前的陆行舰甲板上，一行船员真在依次快步走下舷梯，进行为期两小时的自由行时间。
当然，对采购部门来说这是为期两小时内的工作时间，平日在舰上那么悠闲，就是得在舰体停靠的时候忙碌。
达不到采购指标得扣工资，而采购环节本身又不一定顺利平稳，完全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一路走来，卡兹戴尔、叙拉古，确实都不是什么太平地方，这一点船员们倒是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
只不过，在有人做好了准备时，也有人负责拉胯，不仅没有做好准备，甚至看起来相当状态不佳。
比如那正讪讪不语，脸上贴着明显创可贴，手上还缠绕着纱布的拉普兰德。
已经足够显眼了，当她走出舱门的那一刹那就有不少人朝她这边看，平日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虽然仍然保留了毫不退步的勇气，但多少脸上有些挂不住。
眼下被马蒂亚指出后更是尴尬，之前是懒得理会对方，现在是不太好说话。
她确实是没什么底气，自己想想也觉得有点上头，但她旁边的青年显然不一样。
“如果不去的话，心情不畅导致的作战失利恐怕会伤的更严重……”
其实也有不少伤，但因为裹得严实外加自愈能力掩盖了太多小伤的楚信然，根本看不出什么伤口，也就说话的人观察细致才会把他也纳入质疑范围之中，“这是你的锅啊，安德里亚。”
“蛤？”马蒂亚怔了怔，没想到这话题还能甩到自己身上，略一思索，继而扯起嘴角，“那件事给你的影响那么大吗？”
“这也恰恰说明我的警告很有意义不是么？”马蒂亚颇为得意，“你该感谢我！”
楚信然给了他一道冷漠的目光自己领会，接着便走在了前面。
“拉普兰德，跟上。”
被叫到名字的拉普兰德立刻收起了尴尬，如释重负的马上跑过去盯着楚信然的背一路下舷梯，步伐都轻快不少。
活像个被教师处分时候被其他老师叫走的调皮学生。
“啧，这俩家伙。”
眼见这俩人快步下梯又有其他人补上空缺，变成自己落在大后面还被其他船员避着的孤立状况，安德里亚无言摇了摇头，摸出手机来看了眼，确认手机信号恢复又稍微松了口气。
被孤立也没关系，又不是东国人，会管这种状况当霸凌，没人靠近自己反而自在，就连做某些秘密联络都不会被妨碍。
那是之后的事，现在先确认好携带物品，步入队列，准备进城看看。
在这一路走来陆行舰停靠的人类聚集地之中，这是第一座移动城市，理应比之前的小镇更加繁华，也该比之前的小镇更具备危险潜力。
此次陆行舰停靠的采购部门护卫团队，他也是报了名的，得去接受一下安排才行。
而在这队列的前面，楚信然和拉普兰德已经走下了舷梯，朝着检查站的男人出示身份证明，然后不出所料的，拉普兰德那边出现异常状况。
曾经为某位大人物做事的拉普兰德也算是和楚信然一样短暂当过一段时间的「官差」，那她平日压根不怎么带的身份证明虽然没有问题，可她的病情一旦查出就必然幺蛾子。
还需要楚信然走近给那两个负责监测仪器的工作人员递出两枚古银币来打个掩护。
“一点小故障，你可以过去了。”
其实在叙拉古，移动城市这种必然有着家族统治的大型聚集地，负责城市各项警备要务的卫士大多也都与黑手党有所牵连，理应认识拉普兰德这样黑帮之中也恶名远扬的「大人物」。
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装作没瞧见，甚至当做普通的感染者隐藏被发现那样接受贿赂为其放行。
这也是一种处世之道。
这样的处世之道包括回头就通报家族，告知那家长杀手拉普兰德入城的消息。
所以楚信然和拉普兰德通过检查不到五分钟，就能察觉到已经有「眼睛」在盯着他们。
“还不如省那钱，我找个机会直接从侧面潜入进去。”意识到这一点的拉普兰德抱怨道。
“你的潜入？”楚信然斜眼过来，“我需要多长时间听到有守卫遇害的消息？”
“好歹也会正常潜入的好吗！”拉普兰德感觉自己被侮辱的很严重，“太弱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动刀的。”
“还是算了吧……”楚信然摇了摇头，“照你那办法会被直接默认别有用心，老老实实走正门堂堂正正起码能证明诚意。”
“搞得像是俩家族势均力敌开诚公布一样……”拉普兰德扯了扯嘴，扭头看向边上的街道行人，“拉克玛蒂瓦城的家族压根不怎么样，西西里联盟里的中下级家伙，热衷和怀特城的特林家族搞窝里横，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我们是独行的话，这种家族当然不必在意，我们可以直取他们老大的首级，大摇大摆的离去……”
楚信然无奈道，“现实是我们靠着陆行舰前进，我也靠着这艘军舰运载那具拉特兰的大型兵装，不可能抛下它。”
“在这时候抢劫一个家族潇洒离去的余裕，我可没有啊。”
“行啦行啦我知道……”拉普兰德背着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也就抱怨抱怨，你现在是舰长嘛。”
“就像带着一个家族一样，你要替成员们着想，不能以孤身一人的方式行动……”
很明白对方在闹脾气的楚信然仍在语重心长，并且是以对方最能理解的方式述说，“你很明白不是吗？否则你之前是为了谁才去德克萨斯家族？”
拉普兰德沉默着，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楚信然却是质问：“你调查过？”
“不过是猜测，但我想我猜对了……”楚信然平静道，即便对方眼中带着突兀的凶光，他也只是像看一个炸毛的小犬科，平缓、且耐心，“安心，我没有刺探你的秘密，也没打算跨过这条线。”
“你这家伙老是这样，搞得好像是我的错一样。”收起凶相来又不想认错的拉普兰德碎碎念着，一脸的别扭。
不过还挺可爱的，面对这不常见的一面，楚信然的话语也含笑起来：“在德克萨斯面前你也是这样，不是么？”
“虽然德克萨斯通常不吃你这套。”
“可恶，她连这种事都跟你说吗？”拉普兰德在微妙的地方气急，不知道该酸谁，“而且你这是在说你在这方面比我更擅长吗！”
“你老是在奇怪的地方起竞争心啊。”楚信然无奈的摇头，驻步，回头望向身后的队伍。
这座移动城市不允许陆行舰停靠边缘，大家其实走下舷梯通过监测就要以搭乘车辆的方式走高速路进入城市内部，那都是之前的流程，现在属于已经走出车站外的街道，他在回首确认采购部门的队伍以及安保部门的队伍是否跟上，以及人员安排是否妥当。
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一群人都没有换下舰上的制服，同时两个部门制服有明显差异，一眼就能辨认清楚。
虽然这也让他们显得有些显眼，但却也不至于让路人无法理解。
毕竟叙拉古本土文化黑手党，也是一帮有衣着传统文化的家伙。
黑帽黑风衣，黑手党，尤其是西西里联合的那帮家伙尤其贯彻这个传统正装标配。
有这种先例在前，这批舰员的衣装统一度也没什么问题，配上旗帜就当某种企业文化了。
虽然那旗帜其实是炎国国徽。
嗯，国旗缝衣服上，纯粹国企！
“舰长，燃料这方面我们得和当地家族谈谈。”
采购部门的负责人是个佩洛人，凑上前来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端详着楚信然的表情：“这个家族把握着这座城市的所有载具燃料资源，并且有限购指标，我舰的需求显然无法通过。”
“这个我知道，“楚信然点了点头，“但是陆行舰的适用指标应该是另一条法令。”
“呃……”佩洛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看了眼边上的拉普兰德，踮脚凑到楚信然耳边低声道，“我们这艘陆行舰还是民用货运功能。”
其实这样的小动作也没什么意义，只能说是掩耳盗铃，不过也没人嘲笑他这么做，拉普兰德只是表情有些古怪的保持沉默，而楚信然闻言扭头看他：“军民差距有多大？”
“有个半数吧……”负责人尴尬的搓了搓手，“就算我们抵达了拉特兰就开赴回国，也还是最好补给充分，理由您应该最明白，所以还烦请舰长……”
“走吧……”
他没有说完，楚信然便已经点了点头。
倒也不需要说完，楚信然本就打算随同，这一点连马蒂亚都知道。
好歹是他在舰上的最后一次补给，到了拉特兰他就要离舰了，而他们也该自个儿开着陆行舰回国过年，之前都让他们自己负责，这次自己跟着走一遭也算是画上个句号。
“好！”倒是负责人兴奋的点了点头，倒像是没有收到楚信然之前发去过的申请，“那么这位小姐……”
“我？我跟他一路……”被看到的拉普兰德怔了怔，明显是没有计划去哪逛，干脆就看向楚信然，顺便还露出个坏笑一把抱住了楚信然的手臂，“他去哪我也去哪。”
“呃……”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出的负责人不知该说什么的点了点头，看了眼那表情微妙的舰长，方才隐隐想起群里有人谈起过却又没胆子继续下去的话题，“好的，我这就去集合队伍。”
“去吧，辛苦了。”重新绷起脸的楚信然看着他背过身跑远的模样，转脸看向一旁那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发笑的拉普兰德，顺势抬手划了一把，就让对方一个激灵的松手还退了半步。
“喔哦，你这人。”
“把我当老实人还是食草系？”
手速是很快了，路人都还没注意到的时候，倒是拉普兰德做出抵制的动作，而楚信然似笑非笑的问话中，两个概念她也都听不懂。
不过她那异于常人的脑回路倒是立刻觉得自己怂了不应该，又前进一步，准备抓住这家伙时，这家伙又像个泥鳞鱼般滑溜，几个左右侧步接连避开自己的抓取。
“好了好了……”在一次避过后反向身处双手抱住对方，撑着拉普兰德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又松开手来，两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老实点吧，接下来该去拜访一下当地管事的了。”
“这对我又不是什么好事，能老实什么。”拉普兰德撇了撇嘴，不过却也没有再打闹的意思。
如果德克萨斯在这里的话，大抵也会感慨这家伙越来越「正常」了。
但其实只是相对比较听楚信然的话罢了，在采购部门负责人带着一队人过来后便一副兴致缺缺的走在楚信然边上，开始无所谓地东张西望。
或许指望在路边瞧见什么乐子，但就结果而言，就算街边有着不少的行人，这里没有卡兹戴尔那样的热闹，看不到一群人突然围在一起打架。
倒是可能有混在人群之中的扒手什么的。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灰色领域以及负责这样灰色领域的家伙，在叙拉古，这样的负责人还必然有着一个在当地谈得上响亮的姓氏。
家族产业……
毫无疑问，一支合格的家族对当地的支配应该体现在所有利益相关的领域。
而这，也意味着反过来说，要在一座城市联络统治这座城市的家族其实是很简单的事。
任何门路都能通向哪里，只要你能拿出对方重视你的手段，甚至对方还会主动邀请你见面。
就像现在，楚信然他们这一行人还走在街边，为首的负责人还刚向那个家族的载具燃料产业负责人发去见面预约，就已经有一辆黑色轿车在鸣笛声中开到路边，逐渐减速与他们并行。
在楚信然抬手招呼负责人驻步时，那辆车也完全停下，后座摇下的车窗中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鲁珀男人。
先民的浓度相当高，脖颈上完全是颗狼首。
“苍七先生，拉普兰德阁下，还有炎国陆行舰上的诸位，下午好，如果是去我们霍恩比家族的话，我可以载诸位一程。”
“当然，空座不多，希望能是话事人。”

NO.112:人有十类。
（疫苗白等了一小时半，明早再去一次，头疼。）
霍恩比家族在拉克玛蒂瓦城创建至今已有数十年的时间，于三十年前加入西西里联合取得外部支持，一举清缴了拉克玛蒂瓦城的其他竞争家族并将有力竞争者特林家族赶到了怀特城。
由此一家独大的生活持续至今，其势力与财富累计已然算是相当可观的水准，算是跻身西西里联盟中上层。
当然，还不到德克萨斯家族在哥伦比亚的待遇。
后半句是拉普兰德加的。
楚信然只是翻着那几本介绍叙拉古风情的杂志问她些状况，希望她补充点东西，结果就是她又补上了这么一句。
老德克萨斯厨了，令他一时无言，熟练地略过不谈。
说来一开始这俩家伙还属于要决裂的关系，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最后关系反倒又恢复成还行的样子，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不过因为这俩人交集一深聊就会扯到数年前的叙拉古往事，于是哪怕是与两人各自关系都好到过头，楚信然也从未想过触及那部分。
就像一种并未有过商讨却默然存在的「协议」。
不仅是与拉普兰德，也是与德克萨斯。
或者说，与楚信然一切有所交集却又有所伤痕的任何同行者。
彼此尊重，互不触碰对方的过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立场，而有的人拥有很复杂的故事、过去与立场。
此刻是同伴，无法定义将来。
此刻亲密无间，未来刀剑相向的故事早已见过，也早已经历过，而懂得汲取教训的人，便该懂得分寸。
互不干涉，互补插手，除非你已经打定主意为其解决那一切，否则就不要贸然真正踏入对方的圈子。
良好的关系需要维护，维护的方式不只有靠近，还要保持距离。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这样的处事方针其实只适用于一部分的特定人群，否则守秘人就没什么可守的秘密了。
人心是一座孤岛，可也有人渴望被了解，渴望被认知，渴望更轻松的生活，由此极富展示欲望的同时，试图转移自己所背负的东西。
只是他们的行为并非一定出于善意，就像这位在楚信然、拉普兰德，以及采购部负责人踏入大厅之后，便健步走入大厅的鲁珀男人。
“欢迎您来到拉克玛蒂瓦城，苍七先生，还有这位……”这位步履稳健，兴致昂扬的高大男人看向了楚信然一旁那面无表情的拉普兰德，“拉普兰德小姐，距离上次见面已有七年，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曾在七丘议会时的我。”
虽是开口带着尊称，但看起来着重点其实是拉普兰德而非楚信然。
至于两人边上的采购部门负责人更是微妙的站在一旁，对于不被招呼的现实略有不满，却也表现得不卑不亢，沉默倾听。
楚信然也没有开口，闻言看向拉普兰德，而后者也明白这是她的回合，抬眼瞧了眼对面这个其实还算年轻的鲁珀男人，又兴致缺缺的垂下眼来：
“七年前的七丘议会？霍恩比家族那时候还是个老家伙上场才对吧？”
“那是家父，议会允许带上助手、秘书或是继承者，我有幸被家父带着参与了那场议会，见到了您的风采……”
男人说着，抬手示意入座，“谁能想到那位尊贵的人物会在七年之中经历那样的变故呢？尽管您或许对我并无印象，但我得说，我从您身上汲取到了力量与信心。”
“这是最近新流行的挑衅手法么？我应该还在叙拉古才对。”已经跟随楚信然在沙发前坐下的拉普兰德冷淡道。
“挑衅？不不不，并非挑衅，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男人一脸诚恳地说着，“你我共同在那位女士手下办事，这不过是基于同事相关的交流，也还望苍七先生理解。”
他还转头看向了苍七：“我绝非有意怠慢贵舰。”
一口还行的炎国话，还带着些微官方话语的古意，让楚信然平静的点了点头，倒是边上的负责人绷着表情。
这腔调听着想笑，但不能笑，连舰长都没笑，自己也不能丢人。
这边的职员还在努力维持专业态度，那边的拉普兰德倒是直接掀起摊子道：“别把我同你们相提并论，我已不在她手下做事，也同样不再出现在那议会之中。”
她的语调从随意散漫到低沉认真，淡灰色眸光带着迫近的压力。
“现在，我要去拿回我生命中缺失的部分，同那女人说吧，继续同她传话，那个家族和我，和她，彻底再无关系。”
“这个或许您应该自己同她说……”迎着这样的压力，男人的表情反而轻松起来，抬手拍了拍，便有侍从推门而入，捧着酒与杯，“不过我仍然可以敬您一杯，就当是对已经奔赴前程的同僚送别，来尝尝吧，这可是高卢的名酒，我的珍藏。”
拉普兰德瞥了眼那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又挪开了目光看向别处的窗，像是此刻才开始打量这座大厅。
“看来您没有这样的雅兴，那么现在该谈谈我们之间的话题了，久等了，苍七先生。”
“没有……”端起了拉普兰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楚信然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下举了举空杯，“酒是不错的酒，可就像那已经消失的国家那样，这样只会愈来愈少的东西，就像是在饮下时光那般让人无法尽兴。”
“过去终归是会过去的……”迎着对方惊异的目光，也迎着一旁拉普兰德投来的视线，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放下了杯子，“翻出来也无法令人开心，希望阁下可不要跟我谈这些。”
“啊，那是当然，霍恩比家族与贵国毫无关联，此次见面除了对贵舰的需求有所猜测以外，主要是想传达那一位的意思。”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将一枚古银币放在了桌上，慢慢推向了楚信然的方向。
松开手来，可见那上方的一面铭刻着狼首人身的女人，以及下方环绕着的过于陌生的字符。
从那锈蚀的痕迹来看，它要么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便是有过太多的转手。
或许两者皆有，曾经巧合持有过一枚的楚信然很清楚，这东西作为信物其实挺自由的，你杀掉了原本的持有人也没人追责，仍旧一视同仁。
所以，在那份短暂的沉默中，楚信然安静的看着那枚桌上的古银币，再看向对方那平静的脸，继而扭头看向一旁露出不快神色的拉普兰德，最后抬手，拾起了那枚古银币。
“那一位，想说什么？”
叙拉古的教母，西西里女士，对方口中的另一位。
对方听命于她，称呼拉普兰德为昔日同僚也就不显得奇怪，只是之前的对话态度很是微妙，想不出对方的用意为何，便姑且当做是真心实意的话语吧。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有人注视着你，还把你当做某种目标什么的，就楚信然的个人经验而言不算稀奇事，但他更很能理解拉普兰德的不快。
“苍龙七宿的友谊，她命令霍恩比家族配合贵舰的需求，只为获得您的友谊，希望您能在闲暇之余提供帮助。”
楚信然闻言，疑惑的看了眼拉普兰德，后者表现得更为惊诧，只是很快又一脸怀疑的眯起了眼睛，身后的狼尾在身体的掩护下右摆，抵了抵楚信然的背。
视线后挪，继而一脸回过来看向对方，楚信然神色认真的问：“那要我说，我其实一直都挺忙呢？”
“相信如果贵家族真有余裕调查我最近行程的话，绝对会相信此话并非托词。”
“这便与我们无关了……”那男人无奈的笑了笑，端起酒杯来对准楚信然，微扬，“霍恩比家族能够负责的只有合作愉快，我们无法代表那位女士的态度，仅能传达她的善意，执行他的命令。”
说到这里，他又朝着那几个侍者招了招手，便有侍者打开了大门，大门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肥胖男人，端着个文件过来，直奔一旁那努力让自己显得没什么存在感的负责人而去。
“那是这方面的负责人，由他与贵舰的负责人商讨再好不过。”
“如果我们的需求有些过分呢？”楚信然收回看向那已经握手、客套起来两人的目光。
“只能说尽力满足了……”男人浅浅的抿了口酒，放下酒杯，无奈道，“但我想阁下应该不愿接手一个叙拉古家族吧？”
“你对她很忠诚。”
“我能顺利继承父亲的位置，有那一位的帮助……”男人坦诚道，“霍恩比没有对抗她的能力，她却只消转移视线，就能让霍恩比家族的一切走向衰落。”
“她在叙拉古的地位比我听说的还要出色。”
“大家都说，那是狼母在地上的代行人……”男人说着，目光又微妙起来，“尽管最近几天有些微妙的传闻。”
“传闻？”
“关于狼母，也关于叙拉古本地某些偏远地域流行的狼神传说，在这几天出现的很频繁……”男人倒也不避讳的直言道，“不过那丝毫无损那位女士的威严，甚至有人将其视作叙拉古迈向辉煌的预兆。”
这话令楚信然再一次的沉默，只是他沉默的理由注定了没人了解，哪怕是拉普兰德，也不清楚在自己之前的上舰过的那位存在于部分船员聊天里的老太太会是狼母。
她倒是知道埃德加•德克萨斯一度接近了那被称作狼神的存在，但却不知道他还活着。
便会只觉得楚信然是被这话触动了记忆，但实际上楚信然只是在想那两位的合流会发生什么。
而在一旁的侍者已经为对面的男人再次续好了一杯酒，也没有冷落楚信然面前的空杯。
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的楚信然也被这个动作所触动，下意识抬手要接杯子，却又接了个空。
扭头看向一旁那突入窜手抢先接过杯的拉普兰德，后者对他露出个得意的笑容直接抬杯饮下。
而楚信然也有些无奈的重新抬手探向一开始就给自己倒好的那个，属于自己的酒杯，再看向那表情愈发微妙的男人：“换回之前的话题吧，霍恩比先生。”
“我叫杰伊，杰伊•霍恩比。”男人补充道，反应过来自己至今都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作为一次郑重的见面而言，这显得颇为失礼。
“那么杰伊先生……”楚信然端着那酒杯望着对方，“你收到的命令没有包括让我给出确切的答案对吗？”
“自然，在我看来，所谓的友谊，若是提出了难以接受的要求便是很难维系……”杰伊轻笑道，“你不这样觉得吗？所以不必疑虑，苍七先生。”
“我想也是，那么便先却之不恭了。”
楚信然刚说罢，倒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那之前就重新关上的门后传来的吵闹声，令他扭头看去。
盖因听到了些好似耳熟的声音。
而他这突然的扭头也让杰伊与拉普兰德也抬眼看去，两秒后便看到大门被重的推开，露出其后棕发红瞳的沃尔珀少女，以及她身后两个虽然一身黑衣黑墨镜显得无比沉肃，却正以一个非常滑稽的姿势浮在半空的看守。
“杰伊先生，我这里有你的加急件，你必须立刻本人亲自签收，否则那边——那边……TianChao先生……啊……”
女孩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半却又因为投来的目光之中有着熟悉的人朝自己微笑挥手而怔然，下意识的称呼又因为对方竖在嘴边的食指而警觉，顿时面红耳赤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犯下了错误。
“Tian？什么？”并非没听清，只是单纯不理解那两节发音的男人诧异道，这比对方打断了他的见面更令其在意。
“天朝上国……”楚信然接口，并说明道，“大炎曾有过那样一段荣耀的自称，这位信使小姐竟然理解那样一段历史文化，真是令人诧异。”
“呃……”
那女孩垂着头没说出话，而一旁的男人只当其是对陌生人与这份夸赞的腼腆。
反倒自豪地介绍到：“那是当然，苍七先生，这位信使小姐可是北部的文化人，老老实实读书的知识分子。”
这番介绍只让那女孩头低的更厉害，连手中的信件边缘都被手攥的有点变形。
“哦？”楚信然一副大为意外的模样，疑惑道，“听起来还是个学生，那么为什么会参与到南叙拉古的黑手党运信中来呢？”
“这就要从佛罗伦萨的猎枪先生讲起——”
“杰伊先生！你应该先收下信笺！”
杰伊摇头晃脑的纲要说明时，就被女孩儿突然大声的呼喊以及走近给喊的愣了愣，似是头一回撞见这样的对方而一脸见鬼。
但在对方递来的信笺面前，他还是朝着不远处的保镖抬手示意将纹章带来。
还不忘看向楚信然道：“抱歉，苍七先生。”
楚信然微笑着沉默抬手示意随意，目光从那埋头的信使少女身上挪开到边上的窗外。
便是在这样的沉默之中，盖章完毕的信使很大声的道了声再见后，便闷头跑出去了。
“她平日不是这个样子，可能有什么别的事心情不太好。”杰伊扭过头来道。
“无妨，她也不是此次见面的重点不是么？你的解释反倒显得很重视她。”
“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同时也掌握着很有意思的源石技艺，有人很重视她，而重视她的那个人，德高望重。”
“哈，德高望重。”拉普兰德忍不住嗤笑道。
“你不应该笑的，拉普兰德小姐……”杰伊老神自在的看着她，“伊恩•赫伯特老先生，他可是看着您长大的吧？”
“呃……”

NO.113:你完了！方丈这人心眼小！（x
（明天该去抽卡了！）
“老先生，您没事吧？”
“小姑娘……我右手边的口袋，里面有一支圆筒，帮我拿一拿药。”
“啊，好的！”
浩荡向前的列车车厢，靠近洗手间的方向，年纪轻轻的信使少女意外撞见了摊在地上的老人，老人半眯着眼睛呻•吟着，抬起的手臂不断颤抖，俨然是有什么疾病需要帮助。
可这一时之间也没有别人，只有这位刚从洗手间走出一段距离的信使少女，于惊愕中上前关心，关心这个看起来无人照料也无人看护的老迈病人。
可就在她赶忙在对方衣兜里摸索的时候，却又有嘈杂的声音和混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那混杂中由远及近。
那本该是与女孩无关的事，女孩已经找到了老人所说的小圆筒，旋扭式的设计令她立刻尝试拧动，可却有人突然大力推开了后面虚掩的舱门，重重的撞击声几乎是立时令她回头。
而老人则是继续保持着那僵摊在地上的痛苦模样，哪怕听到了后面的声音也无法注意。
而少女已经注意到了在那洞开的舱门前站立的那几个健壮男人眼中的凶光，投向的是地上的老人。
不可以！
几个黑衣黑帽，高大健壮的打手模样的男子，一个因为病痛折磨而睁不开眼的老人，该帮助谁一眼就明白，更何况女孩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
可做出选择，不一定能贯彻，尤其是这少女看起来还那般柔弱，完全不会是这几个男人的对手。
男人们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们抽出武器便直朝那老人冲去，几乎完全忽视了少女的存在，却又在下一秒意识到自身的异常。
似乎……应该……大概……自己浮起来了。
脚无法着地，所处的位置更是难以触及两侧的墙壁，几乎是意识到的瞬间也发现了自己没有借力点的事实。
男人们一个个在诧异中东张西望，继而在恍然间对着那个他们无视的女孩儿怒目圆睁。
就在身侧，就在身旁，那个女孩甚至刚从其中一个兄弟身上挪开手，一副胆怯的模样，却又实实在在的拦住了所有人。
而那暂时无人关注的老人也在那一刻稍微睁大了些眼睛，注视着那位尽管表现颇为胆怯却也仍然跨越了恐惧施下善行的女孩。
.
“伊恩•赫伯特？”
楚信然略有些惊讶的咀嚼着这个名词，而他的惊讶也令对面的男人来了兴致，问：“苍七先生也了解那位老先生吗？”
虽然这也不值得奇怪就是了。
黑手党本是个暴力组织，而执掌暴力的人也易被暴力毁灭，所以黑手党之中的伤残率和伤亡率也向来不低，只是鲜少有人能去统计。
这样的组织，听起来也没什么像样的老人。
可现实总是能比预想更具可能性。
黑手党里并不缺乏老干部，也不缺乏德高望重的老干部。
伊恩•赫伯特就是这样的老干部，尽管他的姓氏并无身后的沉淀。
尽管他的出身并非波澜壮阔，可他仍旧在叙拉古的家族圈子里有着相当的名望。
他就像个异类，没什么卓越的战绩，也没什么精彩的逆转，全靠着勤恳与稳重先后将他加入的三个家族转危为安，也让诸多家族的族长与其接触后对其另眼相看，予以相当的尊重与评价。
对于大部分黑帮而言，族长的态度也等于家族的态度。
所谓的德高望重，便也多是从这方面开始算的。
也正是到了这一步，才会相当容易被外人所知，更何况苍七可不是什么纯粹的圈外人。
赏金猎人在叙拉古所干的行当经常与黑手党重合，尽管双方都不会将对方与自己视为同类，但这交道可是不得不打。
“有过交集……”楚信然点了点头，瞥了眼一旁那自打杰伊说出那名字后，便一脸噎住吃瘪般表情的拉普兰德，颇为中肯的评价道，“令人印象深刻，是个很难让人联想到身份的慈祥老先生。”
“事实上，他也确实已经退休很久了，虽然在黑手党里用这个词不是很合适……”杰伊无奈的摇了摇头，“哪怕是那位女士的聘请，他也没有回归的意思，仍然在那个小镇安心做个物流老板。”
“物流老板也没什么不好……”楚信然微笑道，“像我认识的某只企鹅也在这个行业里呼风唤雨。”
“啊……大帝先生是吗？”反应过来的杰伊显得有些尴尬，举起酒杯干笑道，“我还只在您这里听过这般的形容。”
“形容重要吗？不重要……”同样举杯的楚信然微微摇晃着酒杯，“重要的是职业没什么所谓，我见过想当医生的家族族长，也见过只想待在监狱里的家族族长，各有各的志向，你觉得是人重要，还是家族重要？”
“您若是问我，那我自然回答家族啊，苍七先生……”杰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既然您也认识那位老先生，那便还请多多担待一下那位信使小姐。”
“她原本是北叙拉古一位普通家庭人，不属于这边的圈子，只是出了些变故，又不知为何颇受老先生的赏识，会为其送几封信笺。”
“在这边的环境下，她很突兀。”楚信然说。
“是的，我也总得明令某些手下人别怠慢了别人……”杰伊无奈的饮下杯中酒，“总有些人不懂事，也总有些人没见识，小姑娘看着柔弱，但那能力却也不容小觑啊。”
“人生境遇总是充满意外……”楚信然漫不经心地说着，扭头瞥了眼不远处正在和对方压低声音盯着纸页讨论着的负责人，又回过头来，“不过杰伊先生你不先瞧瞧你收到的信笺么？眼下交给我舰那位负责人讨论的事宜也没什么我们参与的余地，我和拉普兰德可以先行回避。”
“emmm……好的……”男人稍加思索后点了点头，继而严肃且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感谢您的谅解。”
楚信然一面微笑抬手作请，一面放下酒杯起身，又对着拉普兰德略作招呼，领着不情不愿的她朝大门外走去。
眼尖的负责人一眼望过来刚要起身，又被他抬手下压的手势示意继续谈，就这样两人朝外走去，而目视两人走出大门的杰伊则是回过头来，看向了一个家族侍从递来的那封信。
不出所料，署名伊恩•赫伯特的信笺。
以那位老先生即便退隐也依旧令人尊敬的声名，会单独给他发一封加急件或许也是值得自豪的事，可霍恩比的年轻族长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很清楚自身的特殊源于什么，即便在很多人眼中的他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出色。
他很明白，这封信笺是发给那位女士的，正如前几次的信笺往来都是如此。
那位信使少女或许只认为自己是信使，却没想过这个家族的年轻族长本身也是信使。
同为「信使」，倒是很乐意彼此引荐。
作为那位女士希望结交的存在，苍七理所当然会是个大人物，是在叙拉古也依旧算得上的大人物。
于是他诚心诚意的邀请，以及介绍，只是没想到随行者会有拉普兰德。
令他最初的接待有些失了重点。
而今反省也没什么意义，道歉也只显得假惺惺，不过也没有后悔改变的余地，姑且选择就这样的他先行揭开了信纸的封条，作为这位老先生与那位女士之间的信使，他被获准了资格了解其中的内容，保守其中的秘密。
可就算如此，他也被其中的内容给惊得手指微颤，赶忙猛然探手将差点掉落的信纸重新留在手中。
狼神、狼母……曾经被德克萨斯家带走的遗迹祭器，这些别说是平民，就连整个西西里联合都鲜少能够接触到的词汇内容能对这个年纪不过二十六的年轻人带来不小的冲击。
而这一切，门外走廊上的楚信然显然不会知道，他只是在走出门后便抱着闲聊的心态朝一旁的少女搭话道：
“感觉怎么样？对这位年轻的族长。”
“年轻？”拉普兰德抬眼看来，“试探方式倒是真的年轻。”
“这个年纪能成为一个掌控移动城邦的家族族长，不可谓不年轻吧……”楚信然平静道，“还能得到那位女士赏识，看起来霍恩比家族的发展能够平稳直上相当一段时间。”
“不在乎……”
随着楚信然一起走到走廊处的一面窗台边上，拉普兰德直接停下步伐望向窗外，然后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顿，继而无比刻意的微笑道：“倒是你对那家伙那般推崇的信使没兴趣么？”
“她那时候的失态可蛮有意思啊，你们其实认识吧？”
同样驻步，却也慢了几步，于是扭头看着她的背影也走近窗台的楚信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一个蹲在墙角边上，头都埋在双臂下的沃尔珀女孩。
显然便是那位信使，看起来情绪相当低落的样子。
“你不去安慰安慰？”拉普兰德一脸很懂的表情怂恿道。
楚信然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只是抬起了手来，然后在拉普兰德看不太懂的时候，那边埋头的女孩很「配合」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这边，便又看到了楚信然微笑着亲切招手的模样。
“呃……”短暂的沉默中，对方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T……Cyan……”
【楚】
这一次是站起来的高度，拉普兰德可以看到那女孩面前有淡蓝色的水流构成的断句，也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刚才那家伙会毫无征兆的抬头。
作为术士而言，这家伙真就把源石技艺玩的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一样便利随意啊……
回过头看向一旁的青年，拉普兰德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感染者，毕竟他连拎着手机的样子都不愿意做，根本就是两手空空。
“楚老师！”马上遵从这种称呼方式还给加上个老师头衔的女孩有些声音管理失控似的，喊完就捂着嘴，又轻声了些猛然鞠躬，“抱歉！”
“她是东国人吗？”这鞠躬的幅度让拉普兰德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结果却没想到获得了楚信然的确认。
“她有东国血统。”
楚信然一面朝下面招手示意上来说，一面回过头来：“我和她聊几句。”
“我回避咯——”拉普兰德狭促地笑道，凑到楚信然边上问，“又是个仰慕的粉丝吧？”
“哪来的又？”楚信然问。
“上一个叫老师的还是空吧……”垫着脚趴在楚信然背上的拉普兰德一面说着，一面瞥了眼下面确实消失了的身影，又猛然一个跳步拉开了距离，“可别说你看不出来哦，虽然我不介意床上多个人，最好还是德克萨斯。”
楚信然面无表情的盯着这家伙，已经懒得吐槽她这越来越扭曲的暴言，只是挥了挥手，而后者愉快的笑出一口健康好牙，干脆朝外走去。
走在楚信然瞧不见的拐角处望见朝这边走来的女孩，在对方投来的目光中露出个温和而又不失礼仪的和煦笑容，令后者在有些不适应的受宠若惊中擦肩而过，还回头看了她两眼。
伫立在原地回望着那有着斑驳白发的美丽鲁珀在昂扬优雅越走越远，女孩心中升起了些羡慕与憧憬，复又想起了目的地回头，赶忙小跑着跑向原本奔向的方向，瞧见了那个令她无法冷静下来的身影。
“好久不见，安洁莉娜。”
“呃，楚……楚老师。”女孩如机械般僵硬的顺拐走近，尴尬道。
“只要没有陌生人，你叫我TianChao也无所谓，但还请注意陌生人……”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我以前就是这么说的，对吗？”
“对不起。”
“无妨，霍恩比先生没听懂，他显然不爱听我的音乐，或许是大帝那一支的粉丝也说不定……”
楚信然摆了摆手道，“我比较意外的是，你终归是和黑手党扯上了关系。”
“呃……没有的，我其实只是……只是送信。”下意识想要辩解的沃尔珀女孩儿在「瓦伊凡」青年平静的注视下声音愈来愈低。
或许是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接触了就是接触了，也或许是因为是在对方那平静的目光下感到了压力。
“毕竟连我自己都在和这些人打交道，劝诫你不要踏入这种领域也没什么说服力。”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
迎着楚信然的注视，被称作安洁莉娜的女孩声音又低了下去：“我，我只是被那个老人帮过，想要回报他。”
“送信无妨，我只是不希望你接触黑手党的阴暗……”楚信然扯过身，两手搭在窗台前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不过这样的期望或许在叙拉古这片土地确实是太难了，连东国自己也一度被黑帮支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回过头来看着她：“不过你现在看起来确实比以前过的好多了，完全走出来了吗？安洁莉娜。”
“是的！”安洁莉娜抬起握紧的两只手来，脸上的神情满是向长辈展示成长的自豪，“我完全找到目标了！您……您好像也比以前……”
“比以前像样些了……”对方还顾忌一下礼貌，楚信然倒是承认的很直白，“当初被逼到在泥水里打滚，满身的狼狈撞见浑浑噩噩的你，而今我们都已经不一样了。”
“呃……是啊，浑浑噩噩……”被提及当初的女孩讷讷的重复着，又精神起来，“但老师一直很厉害啊！就算是那时候也能教训我重新去找人生目标，我后来见过好多感染者，他们都没有人能这样教训鼓励他们。”
“失意的人都需要教训鼓励，可接受了教训鼓励的人并不一定能真正振作起来，这是你自己的素质。”
楚信然沉吟了片刻，认真道：“安洁莉娜这个人重新找回了自我，还在那位先生口中颇为出色，祝贺你。”
“是老师教导的，老师说过的话，就连教我怎么练习源石技艺的方法，我现在都还在试！”安洁莉娜兴奋道，“老师要试试吗？比当初能跳的更高更稳定，保证出力甚至能像飞行一样！”
“我……”
“舰长！生意谈妥了！”
楚信然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后面有人更兴奋的呼喊着，令他回过头去，安洁莉娜也收敛了些脸上的喜意看去。
“现在我们就可以回船上去了，也方便您确认呃……舰长您这是有别的事吗？”
小跑跑近的负责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个沃尔珀女孩，看两人的站姿和距离显然是被自己打扰了谈话。
“没有，准备回船上去吧，去和霍恩比先生告知一声。”
像是完全没注意女孩神情的失落，楚信然点了点头应着又因为脚步声而回头，看到了正缓步走来的拉普兰德。
“来的正好，该走了……”他一面招呼着，一面看向垂着头的安洁莉娜，“抱歉现在没什么空闲，有机会再聊吧。”
“嗯，没关系的，楚先生。”女孩抬起头来笑了笑，因为笑的不怎么好看而让拉普兰德打量了好几眼。
“什么没空闲，你带她一起去舰上不就好了，反正你签个字又不麻烦，离启程还有半个多小时呢。”
在负责人惊疑不定，信使小姐惊喜的目光下，拉普兰德无比随意地「提议」道。
“你说是吧？舰长。”
“呃……”一脸平静的注视着拉普兰德，也瞥见了安洁莉娜那再明显不过的惊喜与期待，楚信然回应着她的注视，“你说的没错。”
说着，便将目光重新安洁莉娜，楚信然问：“愿意走一段路吗？安洁莉娜。”
“好的！”信使小姐立刻答应道。
这不就蛮好嘛……带着愉快的戏谑笑意的拉普兰德注视着这一幕，然后在下一秒就面色一变，吃痛般的想抬手捂后面，却又发觉现在的距离不适合做这种大幅度的，容易引起注意的动作。
只能勉强含笑的目光瞪向楚信然。
后者那好似随意晃过的目光平静如常，完全看不出某人刚用龙尾蛮横地卷了一下别人的尾巴。

NO.114:楚处长老千层饼了。
（寄了，间贴又封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这并非是个传统的叙拉古名字组成。
这样古怪的起名方式源自她那叙拉古与东国的混血血统，就像那位随父亲一起出行的小女孩丽萨那样，区别只是，那位小丽萨的东国血脉源自父亲，而安心院安洁莉娜的东国血脉源自母亲。
不过这两人的差别不只体现在父母国籍上的差异，而是就连生活环境也是彻彻底底的大相径庭。
小丽萨因为母亲的黑帮关联以及父亲的神职关联而在身世环境上显得过于特殊，而安洁莉娜小姐，却是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异籍家庭之中。
没有牵扯一丁点暴力与权势，老实本分的就业工作，北叙拉古稳定的生活环境造就了安洁莉娜这样与叙拉古的宣传印象相差甚远的女孩，好似夹杂在火与血中的学龄前童话，或许是因为母亲那方面的因素，她的生活风格与其说是叙拉古人，更像个东国人。
就像个普通的东国高中生那样，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同时，将太多时间花在了学业与打扮上。
喜欢小饰品和流行小说，意外的喜欢稍显复古的音乐，这样的人物形象听着就不像是家族统治、黑帮盛行的叙拉古该有的。
显然这也得得益于北叙拉古的平稳环境，只是这样的平稳并不长久，打破平稳的契机突兀到令人无法接受。
——仅仅是因为赶着去社团活动而拒绝了父亲接送，然后蹭到了野外归来的车辆，她感染了矿石病。
本就脆弱的叙拉古东国高中生生活，被这样陡然的变故直接击碎，相较于父亲的自责，问题最大的显然是那名为安心院安洁莉娜的当事人。
她悄悄地选择了离开。
没有告别，没有徘徊，安洁莉娜离开了家庭，也没有去学校请假。
她在附近的旧街区躲了好几天，每天只有晚上才赶出来。
那时也是又湿又冷的风，只是并非快要过去的冬季，而是即将到来的冬季，她甚至还穿着最后一天去学校时穿的裙子。
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区上走着，手里是所剩不多的钱买下的面包。
虽然一开始有规划过自己身上的钱该怎么活，可规划来规划去也撑不过几天，她都不敢去住宾馆，只要与人接触就容易被发现自己感染者的身份，曾经与同谈笑时听到的一些感染者相关八卦也给她带来相当的恐惧，而这样的恐惧结果就是好几天来不仅浑浑噩噩，甚至感觉身体疲惫酸痛。
她走在空静的街道上，那样平整的道路都显得步履维艰。
麻木且寒冷，没有目标，也没有对未来的希望，唯一的坚持是不想回家，不想面对父母的头疼苦恼，不敢面对因为自己而苦涩的面庞，也不想成为他们的负累。
至于自己的离家出走是否会让父母更加着急伤心……那是那时的她不愿去想的，也或者说，她宁愿父母都忘记了自己。
而她也确实在这几天感觉安洁莉娜这个人已经愈发淡化，仿佛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完全化作行尸走肉。
应该不需要几天吧？
虽然不住宿的话，她剩下的钱还能生活一两周，可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东躲西藏，望见了过去不曾看到的角落，也窥见了一丝这座生活至今的城市阴暗，换做平日恐怕能成为和同学闺蜜闲聊的谈资，可那时的她会在乎这些吗？
显然不在乎。
正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她再一次见到了她不曾见过的阴暗，那不是这座城的阴暗，而是这片土地的阴暗。
像是某种黑帮仇杀，又像是某种危机现场。
安洁莉娜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事，她只知道自己看到了数个手持武器的危险人物追着另一个危险人物在街道小巷一路追杀，利刃的辉光和源石技艺的爆炸伴随了一路，周遭的街道都没人敢开门打扰，或许有人报了警，但警察也做不到立刻赶到。
她望着那一行人由远及近，望见那分明在被追的家伙不知何时逆转了局面，从被追发展到接二连三的解决追兵，仿佛在拍电影或是什么电视剧一般。
对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言，那是远比遇见流浪汉更刺激更鲜明的邂逅。
也是很微妙的邂逅，因为那在被追着的家伙即便解决了好几个追兵，却也受了相当的伤，在开始落下的雨点中倒在了地上。
那时候凑近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安洁莉娜至今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被这样的刺激牵动起了麻木中的一丝好奇，也或许是漫无目的到处乱飘的幽灵被异动所吸引。
迈着重新回复了些知觉的步伐，安洁莉娜在一点点下大的雨中没有如前几天那样立刻寻找避雨点，反而朝着那小巷的深处走去，瞧见了那瘫在泥泞之中的少年。
是少年，哪怕有着很大的尾巴，有着陌生的双角，那身形与倔强着要撑起身来的脸看起来也只是与自己相仿的年龄，最多比自己大个一两岁，却抓着一柄在黑暗中完全不起眼的灰褐色长剑。
她看着他，他也注意到了她，目光之中的冰冷在扫来的那一瞬便令少女打了个哆嗦。
可那冰冷也在发觉了少女那也好不到哪去的狼狈后撤去，收回目光继续吃力的对抗重力，试图将自己撑起。
安洁莉娜可以瞧见他腰间溢出的血色，也能看到他撑起自己的颤抖，望着他那样倔强的想要从地上撑起却又在不住的颤抖中瘫倒，显然是受了伤也缺乏足够的体力。
可瞧那不远处惨死的尸体，再是这般狼狈的少年也是击败了七位追兵的胜利者。
要去帮他吗？该离开吗？
这样的疑问，或许少女都没有过，少女只是愣愣的看着他在那挣扎，直至对方在闷哼中再次瘫软倒地。
在那失败的尝试之中，少年纠结着数秒，朝她投来目光招呼道：
“那边的女人，扶我起来，到最近的宾馆。”
说着还艰难地从衣兜里抽出一枚在微光中一闪一闪的硬币朝她丢来，都没有丢准，落到了安洁莉娜的脚边。
“金币，给你，我身上只剩一枚，但把我送到，我会给你更多。”
“呃……”女孩望着那金币，也看着那少年，仍是沉默着，一动不动。
沉默之中，雨声逐渐淅淅沥沥。
“你在等我死吗？我说了我身上只剩那一枚，你是学生吧？不想给家里人降低负担吗？”
即便能压抑住呻•吟，说这么些话也止不住喘息，可即便那少年说完，女孩仍是一动不动，便令其有些烦躁，只是回过头来，继续咬牙试图以肩骨脱臼的手臂将自己撑起。
他的再次尝试仅仅持续了数秒，却也听到了走进过来的脚步声，扭头便见女孩走近过来蹲下，朝他伸出了手。
“好，就是这样。”少年只当对方终于做好了决断，欣慰的笑了笑。
“以后我会给你更多。”
“你能告诉我该怎么活下去吗？”
“呃……”少年怔然，继而咬牙，盖因女孩显然没有搀扶骨折人士的经验，这一真正抬手的剧痛直接让他眼前一黑，距离晕过去就差那么一点。
而少女似乎从对方的陡然一颤中意识到了什么，转而抬起另一只手在另一方不顾脏污的将他抱起。
“活下去？”在方才那样的剧痛之后，还能紧接着话题而非呵斥或是纠正对方救助方式的少年显然也是个异常。
“一个得了矿石病的人，该怎么活下去？”
大抵是知道自己这样的问题太突兀，也思索着自己这么轻易暴露出隐藏的事实该怎么收场，安洁莉娜问完便挪开了目光，只是打算勉力抱着他朝小巷外走，却陡然听到他回答：
“等安置好了，我教你五步。”
这令安洁莉娜抬眼看着那扭过头看过来的他，同时脚步也没有停下。
伴随着这一步跨出，小巷口的路灯光亮投来可见少年那冰蓝色眼瞳中的认真。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你算是问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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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馆，因为她对与人的交往并不自信，本是安洁莉娜不敢去的地方，却因为带着那少年而不得不去，少年抬起的长剑按在柜台上也让那宾馆老板一声不吭的办好房间递出钥匙。
为其四天的短暂交集便是在那狭窄而又老旧的宾馆房间度过，脱臼被青年以蛮狠的撞击强行扭正，其他的伤痕由少女跑腿去药店买来的药物简单处理。
安洁莉娜知道对方那自称苍龙七宿的赏金猎人代号与身份，也知道了他口中的五步是什么。
学会隐藏自己的矿石病，这是必须，学会辨别不畏惧矿石病的人，那会是同伴学会利用自己的矿石病，尝试找到源石技艺上的适性；
学会寻找辨别缓治矿石病的医疗组织，为了生活能够继续；
学会让自己和普通人一样，这与第一点好似重复，可这才是对方口中真正的重点。
感染者和普通人，不论是在哪片土地都有着群体性的差异，这是社会地位，生活环境，个人心理所导致的，不是你隐藏了病症就能掩盖的事实。
最为直观的例子，便是通常第一眼过去的气质问题，没有做到以上几点的感染者，总要比普通人多几分怯懦，多几分自卑，甚至直接表现得畏畏缩缩。
你要学会让自己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哪怕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也要贴近，要找到生活的目标，要找到全新的生活方式，重新将「安洁莉娜」这个「四分五裂」的「人」粘合起来。
教导这些的苍七总是语重心长，与平日冷淡寡言的模样仿佛两个人，也正是在这样的教育环节中让安洁莉娜偶然发现了对方隐藏的另一重身份。
也令老师的称谓有了两种含义。
一种确实是教导了她知识与生活方式的老师，一种则是对音乐创作者的尊称。
那本就是她还是个高中生时推崇过的音乐人。
了解那般反差的她，只感觉另一种震撼，没想过那样的老师竟然还会是个能和黑手党作战的赏金猎人，也没想过自己会救下那样的老师。
逐渐安定下来的好奇心促使着她想要了解对方更多东西，可对方却没有给她那样的机会。
苍七只待了四天，TianChao只待了四天。
在四天之中的最后一天，苍七考教了那五个要点是否被安洁莉娜记住，也考教了她打算如何做到那五个要点，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一些建议。
第五天，他便消失了。
垫了好几层干稻草的毯子上空无一人，倒是多出了两枚金币，和最初那一枚一样，都是叙拉古的货币体系早年经历过崩盘后的硬通货，一两赤金=十两银=两千八百元龙门币。
三枚金币足够安洁莉娜顺利生活一个月，而在这之前，接受教导的第二天早上，安洁莉娜就已经找到了工作。
信使，将信笺或是包裹送到收信者手中时，对方脸上的笑容能给她满足，能让她温暖，而将这样的感受告知对方时，对方也是微笑着表示祝贺，认可她这样的目标。
那是苍七第一次对她那样笑，那时她还不知道对方是TianChao，只觉得或许对方确实是个好人吧。
尽管自己见过他杀人的模样，可他确实既规矩又用心，还会赞许自己那天真的想法。
和自己听过的赏金猎人很不太一样。
岂止是不一样，他就是老师——第五天以后的安洁莉娜都是如此的确信。
即便看到空落落的毯子有些怅然若失，甚至差点又有些迷失目标，有些生活空了一大块的感觉，并且之后也时常想念，更是有着余裕时便关注着TianChao老师的动态，每一次看到图标亮起都无比惊喜。
这样的她，也没能想到会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再遇那位老师。
那位不仅引导她在浑噩中振作，还教会了她如何生活，其歌曲也仿佛能够时刻安慰自己的老师，而今早已没有昔日的狼狈，也显得更加成熟，甚至有着一位优雅高贵的鲁珀小姐姐跟随，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心里有些堵。
有些难受……
可相较于这样的难受，更糟糕的应该是说漏嘴了吧？当初便约定过不会说出去，一直都没有说出去，却在今天说漏了嘴……
那时候在墙角蹲下埋头的安洁莉娜，便是在回忆中苦涩，只觉得对方或许会生气，或许会不再有机会见到，陷入莫名其妙的自我厌恶中。
却又被熟悉的水流字符提示朝右边看。
非常熟悉，那是曾经教育源石技艺基础运用时，老师示范过的水字。
惊喜之前溢于言表，老师对之前的说漏嘴毫不在意，而她也忍不住想要展示自己成长后的一切。
这种时候又有些懊恼如此的仓促，否则她怎么也会把自己房间里那几幅信使评奖给拍下来。
不过她已经足够开心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老师的祝贺。
「安洁莉娜这个人重新找回了自我」。
这句话换做他人听来多少有些雾水，可她却是几乎要溢出泪花来。
那是她曾经在那小屋子里对对方述说自己状况时的话语变体，述说安洁莉娜这个人仿佛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TianChao老师没有忘，她听到了老师亲口的祝贺，与之前的简单联络与情报确认截然不同。
只是在这样的高兴之余，她站在这陆行舰的甲板上突然感觉微妙的不安。
有点、好像、或许……老师还有更了不起的隐藏背景？
已经成长了这么多，已经见过那么多，还一度穿越过战场的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秘密，然后就在老师这里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这什么啊？
都叫舰长啊？
老师什么人啊？！

NO.115: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草，官方剧情这就出锈锤了。）
拉克玛蒂瓦城的郊外，陆行舰前搭建的长道正经行着或手持推车，或人力搬运的采购部门成员。
有着当地霍恩比家族支持的采购，自然进行的很顺利，不仅采购指标略有超出，甚至连保安部门都因为对方提供的护送队伍而略有余闲。
不过看守节点还是要待的。
并不是有着当地家族支持的护卫就能高枕无忧了，他人的力量总归是不能太指望，何况还是谈不上真正信任的友方。
更何况，舰长也根本没有给过什么全部交给对方负责，自己这边不用动手的说法。
只是虽说如此，最繁忙的自然是那些正在长道上负责货运的那些采购部成员，尤其是负责人力搬运的那批，干的都是纯粹的体力活。
全舰舰员也都是等着他们货运完毕，点数完毕，整理完毕，就可以考虑再次启程，朝着最后的终点迈进了。
拉特兰，这趟漫旅途的终点，相较那些还在忙碌着体力活没空胡思乱想的采购部门舰员，其他部门的舰员还能在闲暇间畅想一下届时会在拉特兰的体验。
尽管舰上的军人都是特意挑选指定，可这些人之中也没有真正踏足过拉特兰。
盖因拉特兰与大炎的距离确实颇远，就算彼此建交已有相当一段时间，真正的访问交流也仍是少之又少，在这样的前提下还要指定「士兵」这样的身份便更罕见了。
尽管有那样的士兵，也没有被选定在这艘舰上的必要。
尽管大炎一方在某种意义上很重视这场访问，但那份重视其实全倾注在钦差大臣一人身上，其他的士兵就真的只是负责跟着走这一程，然后尽快回归。
有些舰员不免想起舰长之前说过的话，关于过年，关于归乡，关于团聚。
尽管大概率回去之后又要被安排到原本职位上继续服役，但也或许……出过这样一宗任务之后被获准假期回家呢？
上面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戍边将士的排班没什么意外是不会突然变动增减的。
就这样，在那银亮中带着黑红涂装的陆行舰前，有着诸多黑手党夹道护卫，主要观测点被舰员安保部门占据，道路中央不断经行采购部门的画面，也迎来了不少围观的市民，而舰船上的船员们也在回望着他们，心头多少带着的情绪，竟是些许的不安。
“这还是第一次吧？被这么围观，感觉跟凯旋而归似的。”不过还有船员试图活跃气氛。
“你在叙拉古的城市凯旋而归？”有人并不承情的刺破，表明不安的理由，“我们还没回炎国，这么张扬不是好事。”
“都要离开叙拉古了，有着当地帮派这样正式对待，应该不会有人出手吧？”
还有人望着窗边表达着看法，这座伪装成货运的陆行舰有着不少防窥视窗户的设计用以观察外部，虽然舰员们更多时候都用来看风景。
“虽然提早推演过这座城的状况，但谁知道霍恩比家族会不会有隐藏的敌人？说到底，我倒是听说霍恩比家族好像有个对头叫特林家族？就在北部的怀特城吧，说不准会来找我们也说不定。”
“不如直接问问舰长？”有人讲目光回转过来，指向左侧的窗户，“哦，好像还在陪那个狐狸妹子。”
一眼就能看到几个人都飘在半空，舰长赫然在列，也包括那个沃尔珀信使以及几个船员。
都在半空摇摇晃晃，上升、下降，沃尔珀信使手中的法杖闪动着明显的辉光，俨然是某种法术效果。
“为什么舰长泡妹他们要凑进去啊？没有情商吗？”这边还在吐槽。
“舰长真会泡妹吗？看他平日的样子我都不信，明明平日都是一脸禁欲系的模样。”有人反驳道，还是个女舰员。
“他对那狐狸妹子的态度柔和多了吧，什么禁欲系，你们有没有听过清洁部门的小道消息？”
“什么什么？那帮家伙说过什么吗？”
“这楼是不是歪的太厉害了？我们不该去问问舰长需不需要准备防备吗？”有人试图在八卦漩涡中把航向扳正。
“舰长还在天上飘呢，你觉得需要问吗？想问你去找副舰长说说……”
有人一把把他从「舵」旁边拍翻，一脸大无畏的求知精神看向那提及小道消息的同事，“什么清洁部门小道消息，来点来点，细说。”
“都在聊什么这么起劲？”
“蛤？”骤然的声音令几人回头，一回头就尴尬的立刻敬礼，“副舰长好！”
眼见这样的反应，副舰长皱了皱眉。“在这航程里克制一下本能，别老动不动就行军礼。”
又说：“舰长让我来确认一下主引擎状态，等采购部门确认完毕就准备启程了。”
“这么快？”有人惊愕，“舰长不和那位信使多叙叙？”
“信使？”副舰长有些疑惑。
“副舰长您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有人咋咋呼呼道，“那信使一看就是舰长的追求者嘛，虽然不清楚她和舰长怎么认识的，但那表现谁都看得出来不是嘛？”
“没什么好在意的……”副舰长没什么波动的摇了摇头，“舰长还在做监察司的时候就有不少追求者，连在军营里的时候都能听到讨论，倒是你们，有空在意领导的感情经历，不如快去做做引擎检查。”
面对这样的回答，几人有些面面相觑，但也只能应一句：“好的……”
继而作鸟兽散，只剩下副舰长还站在原地，回头看向身后的的舱门，舱门打开的时机恰到好处，从中走出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家伙。
马蒂亚•安德里亚。
其实意想不到也是前几天限定的，这几日因为楚信然之前状态不佳时的托付，本来几乎与副舰长无交集的马蒂亚也逐渐与对方稍有熟稔，也能在这种时候打个招呼：“下午好，你在这里啊。”
“下午好，刚给舰长带话。”副舰长点了点头。
而马蒂亚闻言扭头看了眼那窗外。
“他在那种状态还给你发消息？”窗外的人还在上上下下，看起来像是被无形的手甩着，很难说是在经历什么「酷刑」，看得马蒂亚摇头，“严重的公私不分。”
副舰长也由此叹了口气：“船员们不这么想，还以为舰长太注重私事。”
这话听得马蒂亚有些想笑。
“那家伙注重私事？”一句话带出些笑腔，马蒂亚完全不装的哭笑不得，“什么时候都能立刻板着脸搞公务的家伙能被人这么看待的么？我没见过比他更工作狂的家伙了，他们真该看看龙门时候的那家伙。”
“没什么机会了，这趟旅程快结束了，没什么必要再有交集，这样的印象也和舰长互不妨碍，没必要多做什么……”
副舰长摇了摇头，“不过安德里亚先生来这里是？”
“随便走走，看到楚信然、拉普兰德和那沃尔珀信使的互动后，突然有些好奇你怎么看待那个信使。”
“怎么看待？”副舰长听不太明白，“难道安德里亚先生也关心舰长的人际交往？”
“那倒不是，他就算每天换个女人上船我都没意见，如果女色能腐蚀楚处长，那拉特兰的某些人就该放心多了……”
安德里亚耸了耸肩，“可惜不能。”
副舰长想要说什么，但安德里亚倒是更快一步的又说：“我想问的，是那位信使小姐所持有的能力。”
“呃……”副舰长沉默了一下。
“若不是相信楚信然没那么功利，我甚至怀疑他对对方的迁就是因为看中那位信使小姐的潜力。”
“大炎并不缺乏天才。”信使摇了摇头。
“那位小姐的手法可不像是个正规学习的术士，您应该懂我的意思……”马蒂亚意味深长道，“没有系统从基础学起的术士，凭着本能发挥出最适宜她的力量，而她所表现出的力量，是重力。”
“一个刚入门的野路子，能够操作重力，能支撑数人漂浮升高的力量，这仅仅是天才么？”
“拉特兰有想法么？”副舰长问。
“那倒是没有……”马蒂亚摇了摇头，“我说了，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看待那个信使。”
“换言之，大炎怎么看？”
“通天宫并不急缺天体研究者。”作为一座陆行舰的副舰长，她知道的有些多。
“我明白了，我们都可以看着。”马蒂亚点了点头，退后了两步，令感应舱门重新洞开。
“你最好只是看着。”副舰长在这时候完全不掩饰那份敌意。
而马蒂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退出了洞开的舱门，伴随着逐渐走远而再令舱门闭合。
副舰长望着那舱门良久，方才回过头来，注视着一个船员重新走近。
“报告副舰长，引擎状态良好，预热完毕随时可以激活。”
“收到，辛苦了，待机等待新指令吧……”副舰长说罢，取下了胸前固定的通讯器沉声道，“报告舰长，引擎预热完毕。”
“好，辛苦了。”接通的通讯器还带着明显的风声，继而挂断。
对此颇为无言的副舰长扭头看着远处刚落下去的舰长，亦是回过身朝舱门走去。
她还得去其他部门看看。
虽然舰长并非最初设想的那般无能，但甩手还是真的甩手，需要她代为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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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甩手人刚刚从「空气碰床」上落下来，虽然是他自己抬手示意对方拉高重力的，但骤然被下砸还是有些刺激。
做好了蹲姿那样的超级英雄式落地，还是jio有点麻，缓了好几秒才站起身来。
迈出两步，留在后面金属甲板上的鞋印。
可见这重力放在常人身上多半稳稳落地也能砸个骨裂。
“呃……老师你……没事吧？”
“保持这个出力，对方没调整好落地姿势就能砸个轻度残疾。”楚信然一脸严肃地说。
“啊？什么？”而安洁莉娜直接愣住，在愣住后直接动摇，“你……您刚才让我维持那个出力是让你测试承重力……”
整个人都慌张了起来，想到对方方才的话赶忙走近，两手无处安放的抖：“您，您没事吧？”
“没事，我说的标准是一般人，我的身体素质已经越来越偏离那样的行列了……”楚信然安抚道，“而且你要保证自己施术状态永远冷静，否则其他人就要掉下来了。”
话音刚落，就已经有人呜哇的叫了出来，安洁莉娜倒是反应迅速的立刻扭头抬起法杖，霎时所有要从空中掉下来的人都得到了明显的缓冲，在反常重力作用下缓缓落地。
“可以了，测试差不多了，各位自愿者可以散了，同时做好启程准备。”
“啊，结束了吗？”
“是，舰长！”
“呃……”
“我还没玩够呢，刚才的高跳还能再来吗？”
有人意犹未尽，有人立刻回答，也有人沉默着直接行动，还有人直接想再来一次。
最后那是拉普兰德，收获了楚信然的冷眼以及安洁莉娜意外的目光。
信使眼中的拉普兰德还是种截然不同的形象，眼下显得有些迷茫。
而前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轻声咳了咳就拍了拍楚信然的肩直接转身走人，算是相当给面子。
这种时候她又分寸起来了，也可能是怕楚信然又抓她尾巴。
她还不好报复，那龙尾和狼尾是截然不同的质感，又硬又重，她抬脚踹都没什么用，使劲踩对方也不痛。
内侧虽然柔软点，但也很难抓住机会，通常状况拉普兰德直接选择放弃。
“没必要惯着她。”
拉普兰德还没走远，还能听到楚信然这句对安洁莉娜的直言，撇了撇嘴。
而那边听到这句话的安洁莉娜看了眼拉普兰德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向楚信然时只能换个话题：“老师您们要离开了吗？”
“是该离开了，我带着这艘陆行舰奉炎国真龙的命令运送物品去拉特兰，途中每个城市停留不超过两小时，下一站就是旅程结束。”
“拉特兰啊……是我还没去过的地方。”
“继续做一名信使，你迟早会有机会的……”楚信然笑了笑，看了眼对方那机械质感十足的法杖道，“你的源石技艺成长很不错，不过还可以做到更好，我当初说的那五个基准，你都能做得更好。
你的路也还很长，说不定以后还能重新回到普通的生活，也能回去再见你的过去，加油吧。”
“舰长，资源点数完毕！”有舰员突然跑过来报告道。
“知道了，下去吧。”
“是！”
望着这样的小插曲，望着楚信然那下令时的模样，安洁莉娜突然感叹道：“老师你，真的很厉害啊。”
“怎么？”
“没……”安洁莉娜莞尔一笑，“只是突然庆幸，那时候遇到的老师是那样的老师。”
“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我指导过不止一个感染者，也有人根本没学成。”楚信然平静道。
“果然，我还是觉得我和老师的距离感好远，如果重力能把距离也拉进就好了。”
“距离感？”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楚信然怔了怔。
可安洁莉娜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突然背着手后退了两步笑着问：“老师，以后能再见吗？其实我一直有想过给老师写一封信，又想自己送，但一直没这个勇气。”
“只要你想，就能做到，勇气要靠自己赋予，而不是别人。”
楚信然平静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在那个夜晚，衣装上都还板结着泥块没有清洗的少年坐在窗边，对那正坐的少女指着窗外的星空。
“叙拉古的天空有孤月，只有一个月亮，星辰才会更明显，那些星辰都在天空运行，彼此并无交集，交集便意味着一方或是双方的毁灭。”
“真的吗？可我觉得星星要在一起才好看，妈妈说那颗孤零零的星星迟早会等来自己的伴星，拥抱，起舞，一起挂在天空。”
“可以是真的，星辰之间有引力，靠的过近会被引力捕捉，极少数会达成平行轨道，但那其实并无所谓。”
“并无所谓？”
那时的女孩不喜欢有人诋毁母亲的说法，可那时的女孩儿也没什么精神。
“发光的星辰都是恒星，是熊熊燃烧的星球，它们燃烧着自我才会发光，尽管也有月亮那样反射日光发亮的星辰，可你说的那颗孤零零的星辰，它只需要自己就能发光。”
“并且若是真能等来伴星，也是靠着自己的引力圈来拉取。”

NO.116:要下去了，你一起吗？
（绝了，阿b也跟上了，头像不能换，直播间名都不能改，寄！）
“那小姑娘也走的太干脆了吧？你真的忍心么？”
“没什么不忍心的。”
傍晚，陆行舰行驶于黄昏的荒野之上，拉扯出一道惯常的沙尘尾迹。
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其他的载具出现在周围，似乎大家都预感到了什么，提前选择错开行程或是避开这座在城前招来太多人围观的陆行舰，不想招惹上麻烦。
只是在这陆行舰开赴的两小时之中，预想中的麻烦还未到临，令某些在出行前相当担忧的船员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难不成霍恩比家族的架子这么大？真就出来这么久都没人埋伏？
事实上，确实没人打算埋伏，只不过促使这种事发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不只是霍恩比家族的优待宣传影响，还因为某位西西里女士在黑手党圈子的通告。
后者才是主要原因。
与霍恩比家族有过节的势力不少，可敢于触怒西西里女士的家族可是不多。
更何况那艘舰船明目张胆的摆着炎国的旗帜，通讯频道也挂着炎国舰船编号。
炎国的国威仍在，尤其是对叙拉古这样发展几经波折尚未真正崛起的地区而言，仍是一尊慕名已久的庞然大物。
而最后一个原因，则是船员们的灯下黑。
——这是一艘陆行舰；
不是一般的寻常商业车队，这是一艘陆行舰。
不管有没有富商大贾能够支撑起陆行舰的余裕来组成商队，陆行舰都始终是陆地上的最顶级载具，搭配训练有素的员工便是最难啃的骨头。
所以一般来说是鲜少有强盗、流寇、佣兵会来找陆行舰麻烦的。
也只是因为这座陆行舰以及舰长身份的特殊性，才导致大伙儿们一路走来都有股错觉：自己只要落脚就会出事，只要停靠就会招来土匪团。
这真的不算陆行舰航行普遍状况，普遍陆行舰航行都是波澜不惊，这样最小都能容纳上百人，中型上千都是小事，大型陆行舰甚至能容纳一座小城人口的顶级载具，怎么会有人敢去抢劫？
这艘陆行舰前身是军用驱逐舰，在商用陆行舰之中算是小型舰的规模，可那也是陆行舰！
对方至少得有对抗半座城镇军备的自信才行。
像锈锤军团那样的异类，别看会被楚信然驾驶一架权天使冲散队形，无法靠近，那也是因为楚信然被权天使增幅的个体实力太过超常。
一个人冲进敌群永远是他的最佳选择，带着人冲反而容易损失惨重，束手束脚。
那样的锈锤军团已经算是荒野的武力群体之中的大佬，楚信然面对他们也不敢带人同路，某位拉特兰前骑士副长也只是趁乱•摸进去，才能同一个「故人」「叙旧」。
虽然这么说，但舰员们还是没什么概念吧，毕竟大炎边戍军也基本与锈锤军团没有交集，大部分舰员们对那个军团的概念只有——被舰长开着源石甲胄冲得稀烂，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溃不成军。
倒不如说他们没有见识，反倒是因为作为大炎军人的底子让他们就算代入进去，也觉得自己不会做出那些锈锤战士的「外行」判断，进而依旧轻视那些荒野的战士。
换成纯粹的普通人反倒能够客观认知吧，客观认知楚信然被权天使增幅战斗力后的怪物程度，也客观认知锈锤军团那帮人的战意与战斗发挥的离谱程度，进而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强弱问题，而是对正常人来说都很危险的战场。
这艘陆行舰上的船员们没有这份自觉，同样的，他们也被这一路的麻烦给混淆了判断，只觉得大炎外的土地真是牛逼，走到哪都有人要找大伙儿麻烦，一点都不怕舰防炮是吧！
这误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解除。
虽然他们的舰长作为一个从底下摸爬滚打上来的家伙，对此很有逼数。
但也压根不知道舰员能够这么的「居安思危」，现在更是在甲板上被傻狗调笑。
“倒是你如果找不到好话题的话，不说话也没关系。”
一贯会在舰船开动后的状态中来甲板上，甚至是观测台最上方吹吹风的楚信然。
可是不少被舰员们背地议论，议论内容无非是：舰长既然那么怕冷，那干嘛还总是出去吹冷风。
二月才刚开始没几天，还没到升温的时候呢。
那其实无所谓的，怕冷是心理，不是生理，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感冒。
何况在想事情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些清新的冷风来冷静冷静。
还有的时候，只是单纯来到这接触外界的高处来沟通上空的水汽，以此充作气候的确认来作为对舰船上天师（天灾信使）的协助。
荒野航行的威胁很多，但开着陆行舰的话却能规避绝大部分人为威胁，剩下当地生物群暴走或是天灾降临之流的状况。
后者那样的威胁通常会提前触发前者。
目前最需要重视预防的显然便是天灾。
不过大伙儿都鲜少在拉特兰那听闻天灾的消息，或许等到抵达拉特兰国境线就能稍微轻松些也未可知。
“这怎么不是个好话题？你的手下们可是就算想问也不敢问，这艘船客只有我能代他们实现遗憾啊——”
摇头晃脑的拉普兰德走过来便蹲下身来和躺坐在甲板上的楚信然并排而坐。
似乎楚信然当初所想的她与拉特兰的关系没错那般，她又换上了那身有着明显拉特兰风格的礼服，本应显得优雅奢华，却又因为她脸上的笑容带起几分病态。
还算稍显收敛吧，放在过去，这家伙的笑可只是有些病态，而是该用癫狂来形容的情感。
能有这样的缓和，楚信然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应该是她替那位女士做了什么事后得到的报酬令她卸去了大半的压力。
尽管这样会让楚信然越来越好奇西西里女士到底替她做了什么，但那份好奇仍不足以突破他的克制。
压下那份好奇的楚信然只是回以戏谑的笑：“已经过去俩小时了才过来问，那你这思想斗争还真够久的啊。”
“好吧，我承认我一开始没想问，去吃了个饭到处溜达刚好听说你在这儿就来看看……”拉普兰德坦白的无比干脆，“然后想起了这事。”
“别想起来了，你不是会关心这种事的人吧，该去关心你的德克萨斯。”楚信然没好气道。
“跟你有关的话我还是会关注一下的，就像之前撞见的那对母女我就放过了不是？”
拉普兰德仰头看向天空，这事之前一直没提，倒不是她忘了，只是懒得提，而今倒是顺势问，“她们和你又是什么关系啊？”
“那孩子和她的父亲和我撞见过，彼此协助了一轮，我很欣赏那孩子。”
“啧啧，你真是喜欢小鬼啊……”拉普兰德回过头问，“那个信使丫头当初也是小鬼时候认识的吗？”
“现实越是残酷，还有挽救余地的孩子才越是珍贵啊……”楚信然望着那火红的远方，目光有些悠远，“有不少人想着拯救这片大地，改变这个世界的环境，他们想的很多，考虑的很多，背负了很多，却鲜少将目光投注于这些孩子，分明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就要贯彻他们的理念，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就会成为他们需要助力。”
“想要真正改变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大人们的事呢？”
“你还有这种期望吗？”
这样的话语，换做他人道出，拉普兰德也只会冷淡的回上一句没兴趣，但这是楚信然发出的感叹，她意外对方还有这样的志向。
尽管她知道楚信然与她有很大的不同。
他完全是有权有势，他也没有矿石病，他甚至还有诸多崇拜者和追随者，本该是与大家并非一个世界的人，可他却活成了个同类。
分明什么都拥有，分明有着那样多的幸福，可他走路的步伐永远像个一无所有的家伙，走在危险之间，随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令人乍一眼完全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这样幸福的家伙为什么非要去选择那些危险，不愿意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心理必然有所疾病，他的精神必然时刻绷紧。
他并非是个一无所有的亡命徒，可表现却一直都是同类的味道。
那他便是同类，拉普兰德并不拘泥于那些外在的不同。
“没有，我不会勉强自己做做不到的事……”楚信然摇了摇头，“所以我只在乎我能看到的范围，安洁莉娜和小丽萨都是如此。”
“原来那小狐狸叫丽萨么？”拉普兰德感叹道，“但你想过你可以短暂的回到她们身边去么？那小姑娘和我聊的时候你没过来，但你应该能猜到我们在聊什么吧？”
“你高估我了。”楚信然另类的否认道。
“那我可以直白点……”拉普兰德嬉笑道，“试探一个人很有趣啊，小姑娘对我和你是什么身份很在意，也对我所知的你听得格外认真，跟那样的小姑娘聊天还真感觉自己都回到过去了。”
“你还上过学么？”楚信然这时候的吐槽过于尖锐了。
“你这问题问的……正常的学校自然是没得上了，我说的也不是那种东西，只是感觉又回到了堪称稚嫩的时期。”
“拉普兰德的稚嫩时期，是连剁人手指都剁不干脆的时期吗？”
“是舌头都拔不整齐的时期。”拉普兰德做了个恐吓的鬼脸。
然后在短暂的沉默中，两个人都发出了一阵轻笑。
“很难想象吗？想象我还稚嫩的时候？”拉普兰德笑着问。
“虽然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必然会有生疏滞涩、无知的过程，但放在你身上确实很难想象啊。”楚信然坦白道。
“没关系，我也想象不出你的那个时候……”拉普兰德耸了耸肩，“但我确实有那样的时候，那时候……甚至还会和家族一起出行，德克萨斯那家伙也是，不会的东西比我还多，虽然她后来总是学的很快。”
她说着说着，兴许是想起了当初的某些人和某些事，声音就低了下去。
楚信然抬手在她肩后犹豫了一下，没有去揽。
人际交往不是只有一个劲往前凑的，也不是什么伤心难过都能靠拥抱解决，不考虑个人性格与场合状态的凑上前，都只是会适得其反的性•骚扰罢了。
当然，拉普兰德这种家伙可能也不是很在乎楚信然这样的骚扰，如果再接上一两句安慰的话才会真正激起对方怒意。
一种类似被轻视的怒意。
她不需要这样的安慰和鼓励，也不会喜欢被当做那样的家伙。
“不想说下去就不说了吧……”抱着右腿膝盖重新望向落日方向的楚信然平静道，“其实关于安洁莉娜的话，我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拉普兰德问。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也不能出现在这里。”楚信然幽幽道。
“所以你没有对她乱刺激什么……”他回过头来定定的望着拉普兰德，“我很感谢。”
“啧，我又不是那么没分寸的家伙……”拉普兰德撇了撇嘴，“跟她又没仇，我也看她还算顺眼，大概理解霍恩比的家伙为什么那么喜欢她。”
“赫伯特老先生也很欣赏她不是吗？她说是因为自己当初在车厢救过他，帮他递了特效药，虽然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还漏了什么环节。”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她总是喜欢压低自己的功劳，这方面的谦虚过头有点东国血统的影响。”
“赫伯特啊……”再次提到那个老人的名字，拉普兰德收拢双腿，把头抵在双膝上，一副经典的自闭姿态，“那家伙的急性病真是老样子。”
“他让你想起的过去是好的还是坏的？”楚信然望着天空问，有着看起来不甚在意的随意。
“是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忘记的过去……”拉普兰德也抬起头看了看天，“你能想象吗？我也有被前呼后拥的时候。”
“能……”楚信然点了点头，“我曾听闻过，有人感叹你曾经也是个尊贵的人。”
“都是过去的事了……”拉普兰德摇了摇头，俨然也还不想多提，“为了将这些讨回，我才也要去一次拉特兰。”
“需要帮忙吗？”楚信然扭过头来问。
“你不问问我具体要做什么？”拉普兰德怔了怔。
“你会判断……”楚信然不假思索道，“你觉得我能插手的，就没必要多此一问对吧？”
这样的回答让拉普兰德淡淡的笑了笑：“不行啊，虽然不是你会排斥的事，但这事我得亲自来。”
“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抬手在拉普兰德头上轻轻拍着抹了抹那头斑驳的白，然后站起了身来，朝着她伸出手来。
“差不多吹得有些太凉了，我要下去了，你一起吗？”
拉普兰德仰头看着他那冰蓝色的眼睛，听着这话似是别有他意。
可这份对视却也只持续了几秒，拉普兰德便抬手握住了他的手。
“行……”

No.117:见面‘礼’
拉特兰境内，一座带移山而建的黑色建筑迎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这是一座山间修道院以及不应开赴此处的陆行舰。
在拉特兰的领土范围，同时也是在拉特兰宗教鼎盛的区域中，这样的山间修道院并不少见。
因为总有着修士试图避开城市的喧嚣来获取心灵上的平静，他们认为这样的状态才是研究神学的最佳状态，所以就这样驻扎于山林之间，过着清苦的生活。
不过这样的修道院也有些普遍的乐趣，那便是酿造啤酒。
尽管在很多人眼中，修士不应和酒扯上关系，但事实确实如此。
这群修士酿造啤酒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数百年前，那时候的修道士已有斋戒期的传统。
而这样的传统总是难以熬过，因为斋戒意味着不同程度的禁食，这无疑是对身体的苦行磨砺，不论精神是否能够坚持，频繁来几次的身体总归是撑不住的。
便是在这种时候，有修道士发现自酿的烈酒可以缓解身体的痛苦，这在现在的科学指导下显然是因为啤酒同样可以提供能量的缘故，但那时有人宣传以称作神恩，并在有意引导下成为一类传统。
再加上拉特兰宗教本就对葡萄酒冠以神血的意象，酒这类饮品天然就具备神圣的象征。
于是修道院酿造啤酒便是一定程度的标准现象，甚至会有一定程度的贩售行为。
——毕竟很多的修道院都是自给自足的生活状态，在财务方面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吃紧。
不过在今夜，这座山间修道院并无传统的安宁祥和范围，反倒弥漫着森严之气。
一身黑衣的神职人员们并排于开阔的祈祷堂间，他们面前摆放着一只只沉重的铁箱，每个箱子里都装着精密小巧的机械设备，在各自的位置摆放整齐后由人手校正，一一扣合，整个组装完成的刹那，那设备的顶端便亮起了绿色的指示灯。
一位修士走上前去，坐在那布满黄铜键钮的台前敲打着那些闪闪发光的按键，只听清脆冷硬的敲打音效，便有另一侧的机械哒哒作响，吐出白色的打孔纸带，而另有修士一把扯下这些纸带，昂首阔步朝着祈祷堂外走去，将手中的纸条递交给面前身着制服的舰船人员，由他们领着那纸带回舰，将其解读为文字。
那是大炎发来的回应，确切无疑后，所有的舰船人员都可以松一口气，继而开始投票选择是就地度过今夜，还是直接开赴归途。
所有的舰船人员，除了舰长。
不论舰员们的选择如何，舰长都会留下，毕竟这座山间修道院还远不是他的目的地，也不是他身后那巨大的黑色身影该待的地方。
“楚先生，您和拉普兰德小姐、马蒂亚•安德里亚先生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请问，安德里亚先生呢？”
一位教士服上披挂着暗红色外套的老人疑惑地望了眼那年轻人的身侧，所见的只有那位挂着令人不安微笑的鲁珀小姐，却没有那个令他感觉莫名亲切的黎博利男人。
“或许是察觉到危险，提前跑了吧，毕竟你们这座修道院实在不太正常。”那龙族年轻人只是淡淡道。
虽然以这样平淡语气的叙述口吻才更显得嘲讽，但老人只是一脸有些为难的模样，踌躇道：“副长阁下还是不能接受拉特兰吗？”
“不清楚，我和他可不是这样交心的关系……”年轻人的脸上浮出一抹薄凉的笑意，“甚至瞧他这样仓皇逃窜还挺开心的。”
“呃……”姑且对于两人具体的身份不做评价，这位年迈的修道士沉默了一下，又略行一礼道，“既然如此，还请劳烦两位稍作等待，我得去上报一下。”
“请。”年轻人很好说话的抬手朝外，令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匆匆回首朝着祈祷堂赶去。
“他们就不能换个人带路吗？一个老人来带路……”拉普兰德啐了一口。
“看起来都很忙不是吗？唯一一个地位比较高的反倒闲着。”
相较于一旁那不断脚尖翘起又落下，已经不赖烦道不断踩地的拉普兰德，楚信然倒是一脸老神自在的模样，好像此刻不是半夜两点一样。
这本该是大部分人都已陷入熟睡的时间点，陆行舰抵达了目的地，同时也是拉特兰境内的第一站——一座边区的山间修道院。
一座能在需要时突然捞出一堆军用设备的山间修道院。
很难说这里平时的模样是否只是座伪装，楚信然在目睹了对方完全没打算向自己掩饰的库存后，完全不怀疑拉特兰若是要发起什么战争的话，这些山间修道院大概都属于前哨站之类的地方。
甚至可能是隐藏伏兵的兵营什么的，尽管这群修道士都穿着颇为严实的教士服，楚信然仍能从他们身上瞧出一些战士的素质。
当然，或许这与修道士的身份并不冲突。
毕竟是在这山间生活，还是得有些对抗山林猛兽这些特有威胁的力量。
“跟我们说清楚路线自己去找不也挺好……”楚信然的话并不能安抚到拉普兰德，鲁珀女孩儿仍是不耐的望着里面的人员忙碌，“他们到底在忙什么？”
“或许是怕我们误入误触什么敏感的东西吧……”年轻人若有所思的抬手摩挲着下巴，“至于他们在忙什么……忙着给中庭公证所联系吧，毕竟我们来的确实突然，他们一开始显然没想到陆行舰会在这个点开到这里。”
“所以为什么不明天来啊？”拉普兰德一听到这个就垮起脸来，“那山涧也陡到离谱，亏你们能碾过去。”
“叙拉古人和拉特兰人都无法理解炎国的陆行舰为什么赶着回去吗？”楚信然抬手比出个八字，晃了晃，“春节团圆啊，船员们都很期待，我有什么理由不放他们早点回去呢？”
“他们留下来也没什么帮助，还容易被陷害。”
“陷害？”拉普兰德听到他的补充皱了皱眉。
“拉特兰教皇的事才过去几天啊？这座修道院倒是一点都没看出什么异常，很奇怪不是么？”
“那只鸟人跑那么快也是因为这个？”
“呃……”楚信然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鸟人是指安德里亚，无言的含笑道，“大概是吧，虽然我觉得光是这座修道院的军用编制就足够让他跑路了。”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在跟拉特兰的谁做事，但既然罪名没撤销，那就还是个罪犯吧，该跑还得跑。”
“啧啧啧，这家伙在拉特兰混的样子还不如我在叙拉古吗？”
似乎从中找到了什么心理平衡的拉普兰德乐了起来，然后因为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而回过头去。
楚信然的听觉同样不弱的回过头去，便瞧见了以副舰长为首的一种船员，正跨步走来，令他瞧了眼祈祷堂的方向，又回过头，拍了拍拉普兰德的肩：“我出去一下。”
说罢便迎上了那群显然是来道别的船员，令拉普兰德抛了个白眼。
一贯与这种场面无缘的她甚至懒得看那边的互动，回头再看了一眼那些相较于修道士更像是军人的家伙，又扭头看向了窗外。
在她看向的那个窗外，巨大的黑色身影一闪而过，带着刹那的蒸汽倾泻声。
令她怔了怔，扭头看向了楚信然那边，眼见他们还在聊的模样，她便自己缓步走向了那窗台。
刚才那东西，虽然她没看清，但那感觉倒是和苍七后方单膝跪地的那台大家伙颇为相似，拉普兰德虽然还没见过那东西战斗起来的模样，却是见过楚信然操作它从陆行舰上走下，将其停在修道院大门外空地上的过程。
让当时的她一度很想试试，然后被这群修道士赶忙劝阻。
满口什么「能操作权天使的只有被选中的异族人」、「贸然启动会让神经受损」之流的，非常玄乎的话，拉普兰德听来听去也只觉得那句「源石甲胄的入舱需要特定辅助机械协助，没有楚先生那样经过特定训练的话根本做不到」比较靠谱。
连苍七不建议她尝试，令她只能看着，不爽的接受自己不行的事实。
不过这里还有其他的源石甲胄吗？
她站在窗台前，抬手处在玻璃窗上凑近，左右观察再也没见到那黑影，身后却突然搭上了一只手来。
几乎是瞬间令她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举动是扭腰挥肘。
风声呼啸，却又在下一刻被那覆盖着露指手套的手给挡下，楚信然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个尴尬的鲁珀，抬起双手就捏住了对方面颊的两侧，上下斜向拉扯：“你在做什么？”
“梅友，泥防守！”
楚信然很见好就收的放手了，并对方才瞧见拉普兰德被吓到双耳竖直，尾巴挺立的炸毛姿态闭口不谈，只是心底有些可惜不能保存下来。
这种时候倒是微妙地理解了白面鸮，大家都是有坏心思的家伙啊。
“你这家伙走路没声专门来吓我吗？”揉着脸的拉普兰德埋怨道。
“还没有恶趣味到这个地步……”楚信然轻轻摇了摇头，继而蹙眉，“你说刚才没听到我的脚步声？”
或许换个别人便将这问题盖过去了，甚至拉普兰德自己都不是很在意，见他这么严肃的模样反而有些疑惑地放下了搭在面颊上的手：“怎么了？”
楚信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扭头看向了身后，看向那大门口朝着窗口走近的这段距离。
“是不是突然安静下来了？”他忽然说。
“蛤？”拉普兰德怔了怔，继而突然反应过来，那祈祷堂方向本该颇为吵闹才对。
虽然不是人声而是那些仪器声和敲键盘的噼里啪啦声，但也不应什么都没有。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
就这么一段的距离，连灯光原本所及的位置都正被黑暗所吞没，能看到的入口•交界正在逐步漆黑，令她下意识的迈步，却又被什么东西所阻。
“这边……”
黑暗中有声音说着，伴随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两道红中夹杂着金色的光，在逐渐清晰之中令拉普兰德一身冷汗。
那是比她一人还高还大的瞳孔，是冰蓝色的眼瞳之中竖开的红色，中间金色的菱点对准了自己，与其对视的那一刻带着莫名的震撼，令一切感官都随之远去。
“别站着……”
“呃……”又有声音这么说着，那对巨大的眼瞳如幻觉一般消失，在那笑死的残象中清晰起来的是苍七，正睁着一对与那对巨瞳一模一样的双眼，令她松了口气。
“怎么了？”楚信然一边问，一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直接拽着她朝前，“被黑暗吞没了吗？”
“你也是么？”拉普兰德有些脱力似的被他拉着朝前，看着那莫名泛着光的他拉着自己走出黑暗的边界，重新站在了祈祷室和外面的灯光都能照到的中间，略微弓腰，大口呼吸。
很陌生，很诡异的感觉，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分明没什么好怕的，却无来由的恐惧，回想起来只觉得荒唐。
难道自己会怕黑么？难道自己又会怕苍七的眼睛吗？
苍七的眼睛……
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来，看向楚信然那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模样的眼睛，是能令人平静的冰蓝色。
“是啊，不过我很熟悉这种套路，这种试图分割队伍，试图将个体拉入黑暗的隔断封锁……”楚信然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别的什么而顿了顿，“这种地方也会被它们侵占了吗？”
拉普兰德听得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说清楚点。”
“明白点是吗？这就是我不想让安洁莉娜来的原因。这种事任何普通人插手都显得无力，这世上有一批要靠精神对抗的怪异存在，它们可能存在大地的任何角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被唤醒，对外扩展自己的影响，甚至被有心人利用，对付这种家伙，要么使用相似的力量，要么就得靠足够坚韧的精神。”
“你的源石技艺可以冲击精神不是吗？拉普兰德……”松开握住对方的手，楚信然抬起双手搭在了对方肩上，注视着她那还有些茫然的双眼，强迫她「看」到自己，“你可以对抗祂们，在祂们存在的土地上对抗祂们。”
“靠你自己坚守的东西。”

NO.118:有人在山上迷路，但我不说他是谁。
黑暗在蔓延。
并非为深不见底的黑暗，却能给人逐渐被吞没的下坠感。
任何具备色彩常识的人都明白，人眼之所以能够目睹绚丽的纹样，皆是靠着光线照应在那些纹样之上，其折射，其反射的光被双眼捕捉，方能汇聚出那些绚丽的色彩。
所以，才有同样的物体被不同色彩的光覆盖继而带来视觉上的错误认知的可能。
得悉了这样的前提，便能够得以解释这在两道大门中央的狭窄通道距离窗台的数米距离，是如何被黑暗所「吞噬」。
黑色，是吸收了一切的颜色。
将投映而来的所有色彩悉数吸收，只留下会被人眼判断为「黑色」的色彩信号，便是那一刻发生的异状。
骤然出现的存在牵引出那样吸收一切光的物质，催动其在空间下无限膨胀，由此造就不断蔓延的黑暗，好似在诱导所有人无限沉沦。
但其实空间没有变化，环境也没有变化。
距离拉普兰德所在不过数米的位置，就有光。
只不过拉普兰德连一步都没有迈出，自然也没能穿过那并不算厚实的物质壁垒。
在不清楚那些物质是否有害的前提下，这样的决定是颇为明智的。
只不过初次遭遇这种状况的拉普兰德显然还有些缺乏这种环境应有的快速冷静判断力。
可还没等她在那样天然存在的压迫感中挣脱出来，楚信然就已经动了手。
祂睁开了眼，黑暗中亮起了那对无法被动摇的辉光，径直洞彻了那片纯粹黑暗。
接着，一把撕开了那份封锁，将拉普兰德自那一切无物中拉出。
至于那始作俑者，早在那双眼睛睁开时便在惊叫中退去，刺耳尖锐的嘶鸣甚至让楚信然眯眼蹙眉，完全端的上是另类的声波武器。
可惜也只有楚信然自己听得到。
分明相距不过数米，祈祷堂里的人群没听见，祈祷堂外的走廊，正在结队前往舰船的舰员们也没有动静。
而拉普兰德，也因为在那时没能挣脱黑暗而毫无所觉，当真就像只是楚信然耳朵出了问题才有的幻听。
只是说不定是好是坏的，楚信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对于那份只属于自己的麻烦感知，既不提及，也不反应，以一贯的演技表现得与他人一致，古井无波。
只是对于引人进门的说明环节时，倒是不需要这样习惯性的掩饰。
对于这种破解对方封闭，直击对方弱点的有效伤害时大概率会出现的异样反馈，也是说明内容的一部分。
今夜并不安稳，尽管这一点从他们半夜两点的时候还硬是把陆行舰开到别人修道院门口时就已经注定。
扰得当地修道士无法安稳休息，不得不赶紧捞出设备来通知中庭公证所，也让其陆行舰的舰员们无法平静过夜，一个个在道别后重新上舰，准备走上一拨回头路。
希望路上顺利，毕竟楚信然已经没在船上，这陆行舰能少一大半的麻烦。
而等他们顺利归国之后，在陆行舰方面的报告结果也就该出来了。
楚信然大抵能提前接收一点钦差大臣的俸禄福利，顺便作为一位官方认可的一代舰长被记录在那陆行舰相关的资料上，由此也该明白那艘陆行舰真正的名字。
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的重点该是在这修道院度过的一夜，同时也不能忘记某个同行了一路却在门前跑路的黎博利人。
这位黎博利人正在山涧翻阅而行。
翻山越岭，因为没有像样的载具，也没有可供其过夜的屋房，便只能在大半夜的出此下策。
而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他错误的估算了陆行舰船员们的想法。
这其实不应该的，马蒂亚•安德里亚稍一想想就会发觉这是自己的疏忽，而不是什么对方的想法多变。
原因正如楚信然对拉普兰德说过的那样：叙拉古人和拉特兰人都无法理解炎国的陆行舰为什么赶着回去。
他们注意不到日期已经靠近大炎的春节，也无法理解炎国人对于归乡和团员的执着。
安德里亚认为是自己纰漏的原因也正是这一点，毕竟他分明都在炎国的城市龙门待了那么久了，每年春节氛围也混在里面一起过了，这种时候反倒是忘了，真是失态。
如果这时候楚信然还在的话，大概能够实则幸灾乐祸的安慰一下这不是他的错，天天呆在陆行舰上过日子，确实会对什么节日什么星期逐渐钝感，最多注意一下每天在日期上的数字。
毕竟对那些日子逐渐丧失期待之后，每天稳定生活起来自然也就不管今夕是何年了。
楚信然自己就是向来不管今天星期几，有没有什么节日的人，只会想起来看看某些人的生日是不是今天，而某些约定好的日子又还有多久。
只不过，不论马蒂亚是否是这种状况，木已成舟，他也不会执着这种失误。
现在他只觉得这山林的泥地真多，他妈的脚也容易滑！
没有积雪，但好像下过雨，泥土和树木都带着雨后的湿润，还有淡淡的芬芳在溢散，这样的山地容不下任何载具，越野山地车需要对树林横冲直撞，自行车大概率陷入泥土或是打滑……
倒不如说别提载具了，就算是步行也有高风险，雨后的山林小路对任何没准备的人都是一种挑战，更别提这山林之间还有着危险的野兽。
可他也没有选择。
他总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过夜，连扎营的设备都没有，也没找到像样的山洞，更不可能回去找那座修道院，那里面都是和公证所联系的修士军人，能够被拉特兰一方作为交接点将情报提供给炎国陆行舰本身就是一种明示！
那里有着接收权天使源石甲胄的军用器械，也有着给楚信然作身份登记的军政权限。
完全能把他这个被驱逐的了的非法入境者抓起来，哪怕曾经的他在职位上绝对算是这些家伙的上级。
被抓起来就麻烦了……
虽然他在拉特兰的一些门路和他一直以来联系的后台也同样是军政部门的家伙，但拉特兰的军政环境也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所以他在陆行舰停靠，一群舰员们开始围观舰长操作权天使脱离货箱下舰时，捞起了提前准备好的行李，开始连夜跑路！
所幸楚信然非常理解，在船员发来马蒂亚•安德里亚失踪的报告后吩咐不去管他，也没有同修道院报告的意思。
令他的连夜跑路的时间其实相当充裕。
修道院全员都因为陆行舰的到来而集中，也没什么半夜会出来晃的人物，马蒂亚只需要穿越山林就行了，以及小心一下可能出没的夜行性野兽。
“还有这么远吗？联络信号也这么差……”
腰间的骑士剑早已抽出来充作手杖，另一只手则是握着尚在忙音的手机，这位骑士副长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电话往回打，打给楚信然来让他帮帮忙什么的。
起码借辆载具还能把今晚给过了。
他还不知道楚信然和陆行舰的一干船员们已经雷厉风行的简洁道别了，他指望的陆行舰仓库内的小型载具已经和陆行舰一起远去，楚信然连自己都没车开，得等到明天修道院的教士们负责安排。
不过马蒂亚在经历了好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没跟楚信然打电话，而是继续坚持拨打那个与他一直一脸联络的加密号码，在大概被雨天影响过的信号不佳折磨了半小时后，那电话才终于接通。
“这个点还没睡啊？”电话里的男声颇为慵懒，甚至都不愿意打个像样的招呼。
“睡什么睡！我到拉特兰了，北部伦特山林，边上是一群修士士兵助手的修道院，派人接我！”
“你怎么会在那个地方？！”对方这下精神了，略显嘈杂的电磁干扰声也能听出那几分诧异。
“我打的顺风车跑来了这里，我有什么办法？！”
吃力地登上眼前的高坡，一把拔出那挂着大半泥水的骑士剑，马蒂亚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失误，而后者也懒得追究，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对方的回应也紧接而来：
“搞定了，我用公证所的门路给你拍了个执行人来，你以非法入境者的身份被他带走，拉特兰每年都有大半这种罪名的家伙，没别的事不会被追究，找个像样的化名，你的炎国名也行。”
“圣座的事没影响吗？”马蒂亚问。
拉特兰教皇死亡的事就在前些天，尽管舰船之上鲜少有人提及，但马蒂亚可不会忘了这件事。
“不论是对外宣传还是内部的检查结果，都指向圣座的自然死亡，没有犯人，也没必要找个替罪羊，执法机构也没理由加大力度德清查什么东西……”
对方显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非法入境分子的处置环境还是与过去一样。”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圣座当真会自然死亡？”马蒂亚皱眉看向前方那被手机手电筒照出的林间小径，迈着缓慢的步子前进着，“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才七十岁。”
七十岁，对于黎博利而言是个很微妙的数字，黎博利一族的寿命因为分支不同而各有长短，所以这数字根本无法代表什么。
如果是萨科塔的话那就更简单了，七十岁对萨科塔人而言根本不算衰老，这个种族就像炎国的龙、麒麟，就像卡兹戴尔的血魔、温迪戈等族一样长生。
不过那位教皇确实是位黎博利人，至少对外表现一直都是。
70岁的年龄或许能说服大半的拉特兰人，说是自然死亡的话，拉特兰也会迎来一次自然而短暂的换届投票。
“以圣座的种族而言，70岁显然并非终点，他也没有什么确切的隐疾，可现在内部的两种说法，都是无根浮萍。”
“他杀？”马蒂亚抬眼，反手正握起了手中的骑士剑，指向前方昏黑中的一对红光。
刹那间，金光大作，映出那骤然后退奔跑的牙兽。
虽是危险的野兽，却也因为野兽的本能而畏惧光与热。
哪怕不去战斗，光是火把都能一定程度的吓住他们，更别提突然放射强光的骑士剑。
发光系的源石技艺自打被摸索创造出的那一刻，泰拉的人类便掌握了对抗黑暗与野兽的文明之光。
“这是其中一种……”电话那头说着，似是有些犹豫，沉默了几秒才道出另一种可能，“而另一种，有人怀疑……圣座感染了矿石病。”
马蒂亚站住了脚，手中维系于剑身的源石技艺也随之消散，重新吞没他的昏暗与难言的沉默一起持续了数秒，才有重新响起的脚步声。
“合理的推论。”前拉特兰圣殿骑士副长认可这样的推论基础，由他所认识的拉特兰社会人文所铸的基础。
在拉特兰文化中，堕落并非是萨科塔的特有过程，而是拉特兰人都应警惕的罪孽，不可触犯律法，不可违背主的训诫，而感染者本身，便不属于律法与训诫的一部分。
哪怕是教皇，倒不如说正因为是教皇，才不能以一位感染者的身份立足于宗教与政权的顶端。
“只是如果是感染，那也不必要急着弄出这一出……除非他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难以掩盖……”
“这方面的推论等你汇合了要多少有多少，差不多得了我就去睡觉了，今晚才在就戍卫队是否裁军的会议吵了一晚上，那帮老东西在这种时候削军，脑子多少有点问题。”
“戍卫队？”马蒂亚皱眉，再次抬剑，这次映出了五头逼近的牙兽。
火把确实是能吓住它们，却也只是一定程度，对于饿极的牙兽而言，畏惧的本能也是能被跨越的，这时候他或许应该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而非继续通话。
可他没有，他只是甩了下长剑，覆盖骑士剑的辉光收拢为一线，填满了剑脊上的缝隙。
“你觉得这几天的山林会有饿狼吗？”
“话题太跳跃了，我还准备回戍卫队呢，这几天怎么会有饿狼？叙拉古那边过来的吗？”
“我知道还会问你吗？你们要不注意一下拉特兰的郊外？”
话落的瞬间，踏步挥剑，剑刃回转，三步之内划过四道线条带起四道血光，最后一剑贯穿面前牙兽的脑门。
一次将这类牙兽最为坚硬的头骨击穿的力道与锋锐源石技艺，以及接连杀掉四头牙兽毫发无伤的速度与闪避技巧，头也不回的继续迈步的马蒂亚稍稍抬起手机来：
“喂？还在吗？”
手机那边毫无动静，令他顿时一脸的无奈，看着屏幕又晃了晃手机，最后将其关掉。
虽然你装逼的时候很靓仔，但把手机信号装没了真的很尴尬。

NO.119:这不出事都说不过去。
（好耶，活过来的间贴。）
Christ is a lion because he reigns and has great strength; and an eagle because, after the Resurrection, he ascended to heaven；
——Isidore of Seville；
基督乃雄狮，因他是王且有大能；他也是雄鹰，因他复活后飞升至天堂；
——塞尔维亚的伊西多；
在泰拉，黎博利这一族群的分支之中，存在着数量较少，但却综合素质颇高的，有着相当地位分支种族。
同时具备雄狮与雄鹰的象征特征，这一支分支群体的名字，便是狮鹫。
一度享有过「基督的象征与守护者」的声名，在拉特兰历史上宗教辐射范围最广，教皇国国土面积最大的时期，这些狮鹫一度作为教皇卫队而被信徒熟知，每一座教堂与修道院以有着狮鹫卫士守护为荣。
甚至在维多利亚，也一度成为皇室的钟爱，并作为拉特兰的影响代表并入其国徽之上。
可在那之后的如今，随着拉特兰教皇国发展的几次波折起伏，而今的狮鹫早已逐渐剥离了当初的荣耀，其负面评价几次冲击着往日荣光，构成这一族愈发混乱的对外形象。
最终，便是就连教皇卫队都已被天使卫队彻底取代存在，完全沦为了拉特兰的一般族群。
尽管狮鹫一族仍在拉特兰人眼中有着独特的地位，但那份荣耀已然斑驳，就连狮鹫们本身也不怎么执着过去的荣光，并非作为单纯的意象，而是作为一个人的他们亦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格差异，有着试图复兴家族的存在，也有着与亲族生活在普通家庭中，相当平庸的存在。
还有着加入某个修道院，加入某个卫队之中，履行其卫队职责捍卫拉特兰的存在。
.
“你们这里会让小姑娘摆弄那么危险的东西么？”
兰登修道院的屋檐前，戴着玳瑁眼镜，身着一身黑风衣，风衣领口还能看到部分围巾的龙族年轻人，问向那正在垂首看着清单的黎博利年轻人。
两个人都很年轻，可龙族年轻人的胸前贴着炎国的国徽，国徽之下挂着三颗珠玉般的官衔等级，而那黎博利年轻人亦是除去本身的神甫服外，头上却顶着一道有着四道圆脊，红色的小帽。
一位大炎三品官员，一位枢机主教，都端的上是年轻有为，甚至有些过了头。
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成就，就算是记在史书里也只会存在于某些会被后世评价不太正常的特殊年代。
或许现在正是那样的特殊年代。
不过事实上，这位龙族年轻人的三品钦差身份只存在于在拉特兰的这段时间，之后尽管不会收回徽章，却也会在大炎的数据库中将他的权限等级进行一定程度的退化。
而那位黎博利年轻人的枢机主教也是摇摇欲坠的状态，尤其是而今教宗即将换届，整个权利层都在动荡，像他这样不赶紧去抓紧时间拜访巴结，合谋联合的枢机主教，多半是要很快下台的。
“在接受我们的训练之前，席德佳已经是位优秀的猎手，而今她还通过了兰登卫队的考核，已经是位出色的战士。”
扭头瞥了眼龙族年轻人问出这句话的原因，也就是那边正在摆弄一柄复合弓的黎博利女孩，这位黎博利年轻人一面回答着，一面继续回头审阅手中那份标注了权天使各部件的清单。
“兰登修道院都沦落至此，还在维持那不被认可的卫队么？”
炎国钦差的目光一直放在那在修道院外的黎博利女孩身上，更准确的说，是女孩手中的复合弓上，相当专注的望着那女孩正在固定的弓弦，“双偏轮结构，这样大的一张弓让那样娇小的女孩用？”
听到前半截质疑都还毫无波动的枢机主教，唯独在听到对方后半截感叹后反倒抬起了头来：“看来钦差阁下还懂得复合弓？”
“我懂一些复合弩，而那领我进门的老师曾与我提过一些复合弓的常识……”炎国钦差平静道，“维多利亚的某些贵族也喜欢摆弄那种东西，他们还保留着狩猎的游乐，不论男女、不论老少。”
“那钦差阁下也就该明白，很多女性都有参与这些场合的能力，外表不可用来当做判断的依据……”
枢机主教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清单，头也不抬道，“天使卫队之中也不乏战斗修女不是么？”
“或许是吧……”在那女孩后知后觉的终于抬头看来之前，炎国钦差已经收回了目光，“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兰登卫队而今的存在是主教先生们的倔强，还是枢机会仍在支持。”
“作为枢机主教的我在这里，难道不能证明枢机会的支持么？”主教翻页看着后面的条款轻笑着问。
“本来该是如此才对，可贵院的破败程度实在是令我出乎预料。”
炎国钦差回身，望着这座占地面积颇广，甚至连牧场、酿酒厂、演武场都有配备的庞大修道院。
作为一座修道院，它的要素，或者说产业实在过多，尽管听起来格外混乱。
但至少应该是个很令人眼花缭乱的忙碌地点，可他的第一眼感想正如他的一般。
破败……
肉眼可见的经费缩水，肉眼可见的人数不足，肉眼可见的精神不佳。
总觉得这群人能够撑起这样一座产业过多的修道院，便已然是竭尽全力。
很古怪……
他和随行者在山间修道院被一路送到这边来，连同那重新封装的货物也一同送到这边来，理应抵达的会是什么军事基地，或是什么宗教大堂之流的地方，结果是一座大型的颓败修道院。
若非它顶着兰登修道院的名称，楚信然都会怀疑自己被送错地方了。
兰登修道院，在整个拉特兰都有相当特殊的地位，令他不同于世人熟知的拉特兰教会。
这座修道院最初设立的核心目的是保护教宗以及重要神职人员的人身安全，而修道院与公证所、戍卫队等具备武力职权的部门的不同之处在于——
修道院积极收纳那些来自拉特兰之外的信徒，并为他们提供为教宗效力的机会。
最早的「兰登卫队」，正是采取雇佣形式得到一些虔诚战士们的效忠，被称作「教皇卫队」的狮鹫队伍也是在那之后结成。
而在更之后，修道院随着时代变迁而面临种种问题，开始取消雇佣改成接纳培养，更之后甚至搞出了分院，在拉特兰的各处建立起「兰登修道院」，兰登卫队的任务也不只是教宗与重要神职人员，开始扩大到整个拉特兰的范畴。
护卫拉特兰，便是兰登卫队的职责，接地气程度已然几近靠拢警察的职责。
可这样的接地气现象，恰恰证明了兰登修道院的没落，证明了他们不再被理会，证明了兰登修道院哪怕在不断挣扎着试图不被淘汰，却也终究是被放弃了。
盛极一时时甚至能够广撒分院，而今却连主院都混成这个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座修道院的辉煌终归都是过去的辉煌，哪怕有着一位枢机主教担任这片修道院的主教，这座修道院的没落模样也没有被挽救。
但修道院里的很多成员都还没有放弃吧？
炎国钦差的扫视所及有着不少修士与卫士，尽管整座修道院都覆盖着一股颓败氛围。
但他们的模样和手头在做的事却也都还在证明着这里还在运转，还能继续。
“或许那只是因为贵国距离拉特兰实在太远，也导致信息稍有些滞后。”
确认完毕，终于将清单抬起，递回给对方的枢机主教，拢了拢袖口，也望了眼自己这修道院外的景象，又回过头来：“这座修道院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年轻人们都很有想法。”
“你也是年轻人，不打算自己动弹一下么？用你枢机主教的身份。”收过清单的炎国钦差翻看了一下便将其折叠收拢塞进了衣兜里。
“钦差大人有想过以权谋私么？”年轻的枢机主教反问道。
“我曾经是负责审查这类业务的监察司……”年轻的炎国钦差扯了扯嘴角，“做这种事的话，我的同事会很乐意来我坟头吃席。”
“我所面临的便是类似这样的处境……”枢机主教笑了笑，继而转身踏步，带路似的招呼对方踏入教堂，“所以我能做到的仅仅是以枢机主教的身份坐镇这座修道院，让这座修道院不至于失去存在的意义，保证这座修道院的某些权力仍然存在。”
“至于壮大它，重新塑造它，就让孩子们来做吧，我很期待他们的表现。”
“你的年龄应该与他们相仿吧。”炎国钦差跟在他的身后，打量着之前未能仔细观察的走廊，观察着这座建造历史颇为久远的雕刻风格。
“在三年前，不少人还叫我哥哥，现在都叫主教我还蛮伤心的。”
枢机主教耸了耸肩，嬉皮笑脸的模样很容易让钦差想到某个比较欠的博士。
不过显然，在欠揍方面他还远远不足，至少钦差不至于因为这点小表现生气。
“私下总会有些不同吧。”钦差跟着主教走着这段打扫的颇为干净的走廊，望向窗外的拉特兰风建筑，时不时有着修女和神甫路过对两人投以尊敬的问候，而两人也反过来以各自的方式回礼，隐约间，钦差能够想起一段曾经的日子。
一段曾经作为拉特兰源石甲胄试驾者，待在宗教裁判所的日子。
想来他两次来到拉特兰时都接到了相当的礼遇，拉特兰带给他的记忆本该是个相当好客的印象才是……但是果然，某些东西牵扯的太深入，看的太清楚就坏起来了。
“那是自然，不过还请钦差阁下稍微关注一下自己的女伴如何？她之前闯入了后院的酿酒厂，又给瘤兽养殖场那边造成了一些骚乱，尽管都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她来拉特兰的目的总不该是折腾我们兰登修道院吧？”
已经和女伴分开有两个小时的钦差闻言沉默了一下，歉然到：“自然，我代她向各位道个歉，也会找机会让她稍加注意。”
“最近的拉特兰确实比往日稍显严苛，大概严苛指数有0.3个伊比利亚吧……”抬手比出个ok手势的主教笑了笑，“她得多注意了，叙拉古而今也有些忙碌，大抵没空管她。”
大家都是一定程度的名人，嘴上相敬如宾，实际上都清楚彼此的底细，之所以要打这样的官腔还是因为这座修道院的年轻人们。
尽管兰登修道院的过去注定了这座修道院即便是看起来要倒闭，也依旧有着沟通上面的底蕴，可涉及枢机会、中央公证所，宗教裁判所之流的内容，还远不该让那些孩子们接触。
“她自己做好了准备，不需要我多说。”钦差说着，稍稍抬起了头，盖因这一步之后，他们便已经完全跨越了那一段长长的弧形走廊，抵达了修道院后方与那酿造厂之间的空地。
空地上摆放着一组沉重而又高大的重型器械，挂载着明显用于源石甲胄的器具。
也正是在那些器具旁边，已经有着一群萨科塔人站在机床边上，围绕着秘密运送进来的权天使甲胄开始拆解检查确认。
等他们确认无误并将各部件挂载在那些器械上封存，便能将其运向拉特兰的中心，那座永恒的钢铁圣堂之间。
这个过程中楚信然可以随行，也可以等待他们的运送抵达确认之后结束任务。
至于真正对枢机会和中央公证所的访问……那只是对外宣称，实际上着实没什么好访问的。
——原本该这么说，可拉特兰的教皇就在这几天崩了，楚信然在今早踏入拉特兰城市范围时就已经收到了大炎鸿胪寺的电子信笺，估计再过几天还能收到盖了章的实体信笺。
这访问不得不做。
目前的拉特兰没有明确的敌对国，哪怕是世仇的卡兹戴尔也早已谈不上直接敌对。
领导人的逝世，要来作为国家代表表达关切与哀悼的不会只有楚信然一个。
虽然隔得远的多半不会来，但某些隔得近的，还被传了教的，不来绝对说不过去。
这是在念维多利亚、叙拉古、伊比利亚和莱塔尼亚一干家伙的身份证号了，楚信然想想都觉得头疼，总觉得说不定还能撞见熟人。
多国来使前来吊唁，这种环境要搞什么事也方便，不是吗？
习惯性代入犯罪者视角来看待拉特兰的楚信然，完全能够觉察最好的搞事土壤即将到来，望向那封装机甲的目光多少有些忧虑。

NO.120:他还没想到的可能性。
（读者有高考人么？高考了都还在看的话，要么稳了要么无所谓吧，祝顺利好了。）
“你想要单独行动？”
古旧的金属铸物在略微昏暗的光线下闪动着辉光，以此证明其正在被一股力量牵动的状态。
注视着这古旧铸物状态的楚信然回过头来，半张脸露在窗外斜射而入的光线中，望向门口前来招呼的拉普兰德。
“是啊，你不是还打算在这小城待两天么？何况以你的身份也不便跟着我行动吧？”
直接倚靠着一旁墙壁的拉普兰德随意道：“反倒是你有什么自己不方便做的事都可以跟我聊聊。”
“确实如此……”楚信然略有所思着抬手招呼，“你等一下。”
说着，他便端出了手机简单操作一下，拉普兰德便察觉到了自己手机的抖动，摸出来看了眼，又将质询的目光投向了楚信然。
毕竟她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楚信然通过MSN给她发来的一幅油画。
曾经深海色的发给楚信然的油画，也是深海色迄今为止在MSN上的最后回信。
“帮我确认一下拉特兰是否有着这幅景色的教堂……”迎着对方的目光，楚信然给出了回应，“如果没有也不奇怪，但如果有的话，你不用去现场，告诉我位置就行了，贸然前去可能有风险。”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补充道：“就像昨晚那小道。”
“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东西，以及对那些东西的注意事项么？”
“当然记得，别这幅样子，烦死了……”面对楚信然那副关怀认真的模样反倒是显得颇为不适的拉普兰德揉了揉脖颈，“就这件事吗？这画上的小孩儿也算是重点吗？”
“那是委托人过去的模样……”确实收起那副模样的楚信然并不抱怨对方的不识好歹，只是恢复了平淡道，“现在的外观看起来和你年龄相仿。”
“什么样的家伙？”
“阿戈尔人，画家。”
“哈！这算教学吗？”拉普兰德听得冷笑了一声，直接想起了昨晚楚信然的科普中重点提及的tag。
阿戈尔人、画家、作家、考古学牵扯、民俗学牵扯、楚信然昨晚列举过不少这种惯常会牵扯到那些东西的标签，结果第二天她就听到了一个例子。
“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有这种教学实例……”理解拉普兰德为什么发笑的楚信然，自然也并不动怒，“拉特兰虽然因为教皇的死因判断而并未戒严，但最近会有一些位高权重的家伙出来走动，多少注意点。”
“应该会有人想要搞出乱子，你可别被当了铳使。”
“我最多控制一下比他们晚动手啊——”拉普兰德无奈的耸了耸肩，“不过没事，我要去的还不是那里，也是一座小城。”
“那就祝你顺利……”楚信然回过头，瞥了眼手中的古旧铸物，“有什么不好处理的变故也别忘了求助。”
“你还是先注意一下你自己吧，说得好你不会闹出乱子一样……”拉普兰德没好气的反击道，“我可觉得你会比我更早动手，那个家伙可信吗？”
“你说谁？”楚信然怔了怔，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对方在说年。
“马蒂亚•安德里亚，还有别的谁？”拉普兰德狐疑地看着好像突然脑袋卡壳的这家伙，“你还有谁协助么？”
“可能会有个公证所执行人，可能有个大炎铁匠，但也都是可能……”垂下那端着铸物的手，楚信然其实也没抱太大的期待，“可能根本没助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么自信小心翻车啊——”多少有些看不惯这家伙在自己面前这么装的拉普兰德拆台道，站直身来准备朝门外走去，“那么我走了，可不要想我哦——”
“小心注意。”
楚信然压根不接她的调笑，只是非常认真严肃的点了点头，这种反应可太令她失望了，连已经跨步的脚步都为之一顿，准备抱怨几句。
可望着对方眼中那并不掩饰的关心又有些无言，只觉看不下去地立马加快步伐走远。
面红心跳……
这样的自己，如今还能浮现出这样小女孩儿似的感触着实让她觉得可笑害臊，得去冷静冷静。
而楚信然，虽然已经在身体素质上愈发非人，但还远没到觉醒超能力的时候，也没有透视眼那样便利的东西察拉普兰德回过头后才愈加明显的异状，他只是回过头来，又看向自己手里那温热的古旧铸物，思索着年到底是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会不会这家伙只是激活看看自己在哪，发现很远后干脆就摸了——
这种事在他过去的经历可是屡见不鲜，尤其是在做赏金猎人的时候最为常见。
年是个怎样的家伙他也还不太清楚，倒是通过「约饭」确认口味蛮一致的，烛阴也对她有所纵容，大抵算是无害。
至于诚信与否……
“若是运气不好，那就一个人吧。”
将那铸物放在一旁桌上的楚信然喃喃自语着，站起身来直接站在了窗前。
兰登修道院的客房似乎也是一种发展产业，装修风格偏向于世俗眼中拉特兰的塑造，也就是各式宗教明示暗示，同时还在不少一次性用品上标了价。
不过楚信然的身份和安排显然用不着缴费，让那些标价意义全部木大的同时，那位枢机主教还有意无意的暗示他稍微收敛点，别仗着免费就胡来。
令他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枢机主教大人，对这种柴米油盐的鸡毛蒜皮事倒是在意得紧，究竟是以前过着什么苦日子？
这修道院的发展很曲折，这枢机主教很神必，连带修道院内的工作人员也多少有些奇葩，他在这修道院待了两小时已经目睹了一干神甫修女在当地拽着外地人搞推销弄杂技，甚至吓跑了俩慕名而来的游客。
慕名而来，兰登修道院本来的名声该是不错的，这样一座历史悠久的修道院主院，本该是极好的宣传口与旅游资源。
不过这帮家伙就经营成了这幅样子。
想起那位枢机主教之前所说的「很期待他们的表现」，他就感觉该流汗黄豆了。
楚信然再一次地觉得自己不该指望拉特兰人，这帮家伙不是被教义束缚成要疯的模样，就是已经疯了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口水黄豆，然后开始：嘿嘿……拉特兰……嘿嘿……弥赛亚的时候，才是把楚信然给整不会了。
想来这副模样倒也和海神教团那帮逼差不多，天天嘿嘿海洋，嘿嘿兄弟什么的，宗教狂热起来给人的感官都是同一种东西，区别只是摆的塑像不一样罢了。
可就算是如此，宗教撞上宗教仍是不相容的。
海神教团曾在拉特兰的土地上犯下过决不可容忍的罪孽，以至于它自称撒旦教团的同时，也被拉特兰官方认可这个称谓。
这是拉特兰宗教历史上诸多异教都没达成过的「伟业」，丝毫不亚于哥谭市违法分子被打入阿卡姆。
反面意义上的认可，也仍是认可，海神教团能在拉特兰的土地上被称作撒旦教团，以后者教义之中的最大敌人定义，便足够证明两个宗教的不死不休，也不应放在一起。
可既是这样，又怎会在拉特兰的土地上望见那海神教团的咒术？
隔离了一切的黑质，能够让楚信然的视野真正干净的地上神国，不应存在那能将他与拉特兰拉入黑暗的邪物，除非神的辉光已然无法照耀国土，除非神的威严已然不再盛烈。
“你想做什么！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别不吭声，听着！这些事与你无关！炎国人，别多管闲事！”
“不……我们的国……”
“你！你怎么敢！”
恍惚之间所能回想的片段，仿佛仍在耳畔的呼喊、怒喝以及那些失魂落魄，夹杂着物体碎裂的声响，还有着体力损耗时的喘息。
拉特兰确实不如过去了，而那不如过去的理由，他其实再清楚不过。
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缔造。
其实此次的航程，他还蛮悲伤的。
因为本来预想着可以见到那位教皇，他也算是准备过一些话语，面对那个担下了大半责任并将他既往不咎的送出的老人。
而现在听到的则是他的死讯，连瞻仰遗容都要等到几日后的通知，不能没有许可的擅自踏入。
也不知道那家伙会是什么想法……
扭头望向南方，望向那圣堂大抵所在的方向，楚信然的目光刚有些空泛，便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意识到了自己想法的无意义。
在泰拉，各国各地域的土地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古老者存在，哪怕不存在，也保留着祂们往日的痕迹，拉特兰自然不例外，这座教皇国曾经能一度将教义光播多国正是靠着他们持有的神谕，他们展现的神迹，他们背后却是站着被所有人称作「神」的存在，令他们教义中的许诺不仅仅是空谈，而是确实存在的产物。
可拉特兰在后来的影响力逐渐低微，国土逐渐收拢也似乎证明了「神」的威严与力量都不复以往，尽管拉特兰信徒们更愿意将其解读为神的仁慈，神的耐性。
对此，楚信然并不确定，但他唯独清楚拉特兰的神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虽然「神」这种称谓定义就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说是不是人也没什么问题。
但他在目睹拉特兰的神之前，对神的印象都还是掌握着常人不及力量的强大生物，而在瞧见了祂之后，这个定义就可以改为——可以不是生物。
那玩意儿的行动方式很机械，思考逻辑像机械，或许是迄今为止楚信然所知的唯一一个「看不出欲望」的家伙，却也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用指望」的家伙。
从很早以前，祂就像是一个被下达了待机指令的电脑状态，所以楚信然才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无意义，那种家伙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真能有想法的话，那他只会感觉「智械危机终于要开启了」，「修玛吉雅要有自己的U咩了」！
只不过到底要等几天呢？楚信然垂首瞥了眼桌上那已经不再发光的铸物，将其又重新揣入衣兜。
不论是年，还是送葬人他们的消息需要等，就连上面发来的消息，也需要等。
等中央公证所发来的讯息，大抵会通过修道院人士传达。
在那样的传达到来之时，他才需要换上那出席正式场合甚至是要在镜头前镜头的服装去出席那位老人的葬礼吊唁。
在这之前，他还顺便摸出了手机。
翻了翻msn，仍然没有新消息，而莱茵黄金的app，则是内容鲜少。
在拉特兰这地方，赏金猎人都没什么发挥余地。
拉特兰律法在拉特兰公证所的执行人以及宗教裁判所的贯彻下便是铁律，这片土地犯罪率极低也就让赏金猎人没什么生意可做，莱茵黄金的办事处虽然有在干活，但着实没什么干活动力。
可以看到地址拉到拉特兰的莱茵黄金app上，不仅委托只有两页，连讨论区都是死气沉沉，最新的帖子都是前几天的。
啊？前几天的？
楚信然怔了怔，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他贬低赏金猎人这一行的道德素质，而是这个圈子本来就挺乌烟瘴气的，拉特兰教皇死亡的消息一出，这讨论区怎么也该热闹一把，保守估计一下至少能看到十几条污言秽语吧。
且不管为人如何，这些刀口舔血，违法边缘蹦跳的赏金猎人们大抵都需要个发泄场合，网络社交便是这帮家伙通常的首选，能看到每个地区的讨论区都有些碍眼的言论。
拉特兰板块这么「干净」就显得很反常。
令楚信然刷新了好几次页面，一度觉得是自己卡了。
不过与其说是干净，不如说是死了，最新贴是三天前，点开一个横幅最新的消息也是四天前，而他切到叙拉古板块发帖询问，耐着性子从立马出现的回复之中筛出几句无效信息后得到的也是不清楚的回答。
只能先把帖子放着又去维多利亚板块发了一条，在等回复的这点日子开始整理出行需要的携带物。
倒是还没打算离开这座小城，毕竟他还需要仰仗这座修道院等待联络，不过去逛逛小城总是没问题的。
而他的目的，便是访问一下搜索到的莱茵黄金联络安全屋来辨明一下疑点。
在此之前，为了尽快抵达，他还需要一位向导。

NO.121标准的拉特兰人。
（补盖亚把更新时间补晚了，该补麦克斯了。）
“很多啤酒爱好者习惯将萨尔贡沙原的啤酒视作第一种现代意义上的啤酒，但相信您不会这么想吧？”
拉特兰中部，由纯白的大理石与漆黑的金属共同构筑的庞大教堂。
这被称作钢铁圣堂的拉特兰核心建筑，与拉特兰重工机械厂炽天圣堂、拉特兰宗教裁判所的美德圣堂共同组成拉特兰的三大圣堂。
同时，还作为拉特兰教皇国的政治中心，毗邻着枢机会与中央公证所，本身更是亦有着作为教皇居所的教皇宫。
有些时候，教皇宫会开放，那通常是有什么值得庆祝或值得哀悼的大事，拉特兰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会聚集这里，对届时发生的大事交流看法，探讨格局。
在这种时候，总是有教皇在主持那样的盛会。
可在现在，教皇逝世的消息已然传遍整个拉特兰，教皇宫这座建筑也将在新的教皇继任前被完全封锁。
除非大家准备一起来瞻仰遗容，否则绝不应洞开那厚重的大门，而那以单膝跪地的姿态相对守护在大门前的魁梧骑士也将继续维系着那副姿态，犹若雕塑。
只有源石能量流转的光路微闪，以及那为了防止部件过热而一直运转的排气孔不断释放着蒸汽能够证明他们是活的。
天使卫队，座天使机甲。
尽管并非教皇亲卫等级，却也足够看守教皇宫的大门，守护教皇的门扉不受邪恶的侵害。
这几日他们要一直守在这里，直至这里重新开放，拉特兰迎来新的教皇。
而在此之前，他们本该为任何的异动而反应，却对门后的语声无动于衷。
“在这种地方争先后，毫无意义。”
又一次的，新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那声音老迈却又坚实，让两位座天使的眼部蓝光微闪，俨然是有了反应。
可也仅是如此。
下一秒，机械甲胄骑士的瞳光又黯淡了下去，那是座天使主动放开了操作，以这种方式来保证自己确实没听到。
显然，这是一种反常的举措，他们在隐瞒着一个真相。
真相就在门后。
那让他们强行装作没听到的声音源头，是一位年迈的黎博利人，穿着朴素的黑色神甫服，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报纸，对青年递出的啤酒不加理睬。
一个神色肃穆的黎博利老人，正望着报纸上那黑白色彩的自己。
拉特兰的教皇，不在棺材里作为遗体躺着，却还在教皇宫里稳稳坐着看关于自己后事的报道。
“那您不来一口？”顶着白黑半百的轮环，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曾在哥伦比亚的科技公司充作协力者的萨科塔人端着啤酒杯招呼道，“这可是保罗•兰登赠的好东西，喝着能想起当年的拉特兰。”
这话倒是令老人抬起头来瞥了眼他，有些无奈的摇头道：“啤酒不代表拉特兰，只是时代局限的需要。”
只要不拧着眉头，这位老人便显得慈眉善目，天生便有着一副令人亲善的眉眼。
“这点多学学叙拉古不就好了……”萨科塔人摇头晃脑，“罗马人这么热衷洗澡。”
“原始教徒之中就有叙拉古人……”老人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对于对方竟然能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中下层人，为了批判上流人士而专注清修，不洗澡也是清修的一环。”
“我就觉得人类这点属于越早期越愚蠢……”萨科塔人还在继续说着风凉话，一点都没有自己连这些都忘了更丢人的自觉，“因为不讲卫生而搞得满城乌烟瘴气，最后搞得连水都喝不得，反而要靠酿酒来保证水源，这种东西不写进历史书真的好么？起码该让现在的年轻人知道为什么修道院有那么悠久的酿酒历史。”
“早到没有历史身后的过去，那样短暂的蒙昧时期没必要被记录……”老人摇头，“主也是这么想的，你要违逆主的意志么？亚兹拉尔。”
“只是玩笑，我热爱开玩笑……”亚兹拉尔投降似的举了举手，然后又重新把啤酒递了过去，“来点呗，相较于葡萄酒，还是啤酒这玩意儿要贴近市民啊，大麦可比葡萄好弄。”
“不，酒精会麻痹感知与意志……”抬手捂了捂左手的臂膀，老人摇了摇头，“这几日尤其不行，我得禁酒。”
“嚯……志向远大……”萨科塔人闻言直接自己收回酒杯仰头，一点一点悉数饮尽，然后大呼一口来，“呼哈，保罗那家伙酿的啤酒总是够劲啊，又醇又香，可惜人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这酒可真是喝一点少一点。”
“而今的兰登还在继续酿酒……”老人提醒道，“你也可以去看看。”
“过几天吧……”倚靠着沙发，双手都搭在沙发顶上一副懒散模样的亚兹拉尔重新回望着这个表情绷紧，眉角微微抽搐的老人，“现在我先把你看着。”
“啊啊……真可悲啊，主在大地上的代行者被袭击也就罢了，怎么会在无人袭击的前提下便自行堕落的？传出去可太惹人发笑了啊。”
“这也是主的意志……”对于对方那过剩的表演欲驱使下的肢体语言，教皇仅仅是继续忍受着那结晶活跃化的痛楚，咬牙道，“那几枚晶体，那上代留下的财富，若是能在我身上成功，说不定能成为那些人的救赎。”
“你还是放不下那些小鬼么？”正在重新给酒杯续酒的亚兹拉尔闻言抬起头来，惯常被嬉皮笑脸占据的脸上挂着些许的遗憾，抬起手划在头顶的轮环上竟还将其推动的偏斜些许。
“他们本不应被逐出拉特兰，甚至是拉特兰欠了他们。”
“炽天圣堂不属于你的全权管辖，那两位的遇害不是你的过失，反倒是铳械技术险些被窃取是炽天圣堂的失力，宗教裁判所已经做好了一切。”
很少见的，亚兹拉尔甚至在试图开导这个老人，这让某个哥伦比亚老总看到大抵会相当意外。
意外这总是幸灾乐祸，甚至完全不顾及他人想法的愉悦犯天使也有自己关心的人。
老人摇头，继而垂首，似乎疼痛已经散去，他不再捂着自己的左臂，却十指交叉着握紧颤抖。
“但他们的孩子却要离开这片土地，他们为土地奉献了许多，这片土地却无法护住孩子。”
“过去就是这样。”亚兹拉尔叹息道。
“过去就是这样，过去就对么？”老人抬起头来盯着他，盯着他那惊愕的双眼，“就因为过去是这样，拉特兰已经失去了太多子民，不论他做过了何等的贡献，不论他有着怎样的虔信，只要一被源石感染，他们就得离开！”
他的音量逐渐提高，他的情绪逐渐激动。
“对拉特兰环伺的邪恶甚至能用这种方式来分裂这个国家！玷污主的庇护！动摇兄弟姐妹们的心智！令我们分裂，令我们退缩！这样就对么！！”
他的声如洪钟，很难想象一个老人能挤出这样的力气吼出这样的音量，甚至能让铁门外的甲胄骑士无法再次装作听不见的模样，加厚的玻璃下有着源石技艺激活的辉光。
只是继续维系着不动，沉默地聆听那位圣座的怒言。
“你冷静点！”亚兹拉尔赶紧招呼着，虽然通常不会有人走到教皇宫附近来，门外的守卫也其实是自己人，但万一呢？
“没办法冷静，亚兹拉尔，使者阁下。”
“你是天使，你是主的侍从，你很难被源石吞噬。可人不行的，人利用着源石的便利，我们空有那样浩瀚的遗迹却无法还原使用前代的能源，只能依靠着这危险的能源。
我们的历史也倚靠着这源石，我们文化也被这石头寄生。
对于这石头的受害者，我们无计可施，我们只能逃避，我们怯懦如羔羊，等待着主的救赎，所有人都是如此，整个泰拉有多少无助的人，我们的宗教才能辐散多大！我们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英诺森……”亚兹拉尔看着这个怒目的老人，看着他显现出身后犹若雄狮与鹰威武轮廓，那是他的精神。
看似怒斥着自己，可这愤怒到底是对谁倾泻？
“我不想质疑主的权威，我是靠着神学研究走上来的。同时我也是靠着医学探索进入枢机会的，大家选我上来是因为我的亲善。
他们需要一个代言人，主也需要一个代言人，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可我现在得到了一种启示。”
亚兹拉尔神色复杂，看着这个祂从小看到大，再到老的老人，从一开始的毫不在意到逐渐关注，而到了如今，死亡天使亚兹拉尔，堕天使亚兹拉尔，从来都不怎么听从教皇话语的亚兹拉尔竟然会稍微配合这任教皇的指令行动，足见这个老人对祂的不同意义。
祂见证了一个人类从孩提时代到老年时期的成长与变化，承认那份虔诚与良善。
可也不得不警告道：“那不一定是启示，也可能是警告，英诺森。”
“那几枚晶体确实是前代的遗留，但你的行为仍是草率了。”
“我也没多少时间了，使者先生。”老人再次变动了，对亚兹拉尔的称呼。
“也拉特兰没多少时间了，为什么没有时间，从哥伦比亚归来的你，再清楚不过……”
老人颤巍巍的站起身来，端着那放置在一旁的权杖充当手杖。
那是一并细长的金属权杖，黑色的金属上镶嵌着黄金与宝石的装饰，顶端由银色的金属勾勒出拉特兰徽记的锋锐，是个精美又沉重的权杖，亦是法杖。
“几年前有个年轻人在拉特兰一路横冲直撞，甚至毁了炽天圣堂打造人造天国的计划，很多人都在恨他，但也有很多明事理的人知道他那样做是对的，那时候的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没有时间了。”他再次强调道，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位萨科塔使者，神色平静，令后者恍惚间好像又见到了那个年轻人。
那个曾在公司大楼里的摄像头见过无数次的年轻人。
确实啊，自己就喜欢看到这样的家伙。
“没有时间了，他情节之下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我跨过了枢机会的命令保下了他，不仅仅是因为拉特兰欠他。
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本该这么做，更因为我从那件事上，从他身上学到了，或者说意识到了一件事。”
老人微微矮了截身子，似乎是因为再一次的疼痛令他脱力，两手都按在了手杖上，以此支撑略微倾斜的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亚兹拉尔虽然眉角微微颤动，但终归是没有起身扶他的意思。
只是继续坐在沙发上，听他说完。
“我应该像他一样……”说到这个，老人绷紧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柔和，笑的就像在镜头前对着所有拉特兰子民，“我不应该犹豫，也不应该踌躇。”
“那只是那小鬼一贯横冲直撞，你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英诺森。”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缺了年轻人的冲劲呢？”
说到这个，老人的目光突然有些迷茫，令那已经在寻思怎么把对方忽悠回去的亚兹拉尔看得犹豫了一下。
祂本有着大把忽悠人的话语和手段，但终归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想一下年轻时候的事，想着那时候的我会做怎样的决定，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主没有训诫。”
“呃……”那家伙哪里会对这种事进行干涉？！亚兹拉尔有些沉默，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作为一位天使，虽然有着堕天使的名头，明目张胆的说那家伙的坏话好像不太合适，对一个教皇说这些好像也不太合适。
但这是真相，而对方也分明知道这真相。
“或许主从不会轻易干涉人间，但我仍然相信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巧合，若有，那便是主的意志，而我将把握住的启示，这一点，你能明白吗？亚兹拉尔。”
“你口中的主……”亚兹拉尔在对方那副耐性至极的目光下欲言又止。
“便是主……”教皇眼眸低垂的看着他，“天上的父，尊称祂的名。”
这番话令亚兹拉尔惊愕了数秒，这才恍然，无可奈何地摇头：“你真是个虔诚的教徒。”
“承蒙夸奖。”

NO.122:他自然要问。
（紧张刺激的签到活动来了，草长鹰飞……）
“这里是广场，每天正午兰登修道院的钟声敲响的时候，这里会聚集一群鸽子，就是那种小小的羽兽，很多都是白色，虽然灰色和蓝色也有不少……”
“炎国也有羽兽，修士小姐。”
“呃，抱歉。”
“没关系，请继续。”
“好的，那么阁下请往这边走，接下来我们要去的是在这座城里与兰登修道院齐名的圣保罗教堂。”
下午两点，哪怕阳光明媚也不妨碍街道上仍然残留着些许的积雪。
尽管还在工作日，却也仍有不少行人在这个点逡巡于街道，这座小型城镇保有着淳朴的安宁祥和，行人们甚至大多彼此认识，想见热情洋溢，甚至赠送礼物。
不过是走了半小时，楚信然便已经见证了不下三人给自己的向导送东西。
分别是一位大叔，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年轻人，都是各自拥有一个摊位的摊主。
并且都无比亲切的称呼对方的名字，乃至变化的昵称。
许是爱屋及乌，连楚信然都一并受到了恩惠，这就比如他右手中一直握着的一块苹果，便是那个老太太顺便送的东西，说是这座小城很少能看到生面孔，这些水果是见面礼。
楚信然简单推脱不过，便收下了，却也没有立刻吃下，只是继续让那兰登修道院中的少女担当向导，领着他去往这座小城的一些标志性的建筑。
虽然一开始的说法其实只是「希望对方领自己在这小城里熟悉熟悉」。
这位兰登修道院的修士小姐自然对楚信然没有了解，不会清楚他的真实目的，思想尚且还有些淳朴的她甚至真的以为楚信然是来游览名胜的外国游客，专注于将他朝着这座小城几个看起来最像样的地方带。
或许还在寻思着楚信然能用他的身份回去给这里做些宣传吧，毕竟楚信然的身份他们也都清楚。
早在上午的时候，修道院被一群煞有介事的陌生修士拜访，甚至有着一架体型巨大的装甲车将什么东西送到了后院，修道院内便已经炸开了锅，一群年轻人彼此八卦，有试图自己分析的也有直接去问修女问神甫的。
虽然装甲车内的东西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但那位陌生种族的年轻人身份倒是弄清楚了。
炎国来的钦差大臣，三品官位！
三品是什么概念，这群年轻人不太清楚，翻了翻修道院内的图书馆里关于炎国的书籍大抵觉得是个和大主教差不多的位置。
这个年纪，大主教？那不是和主教一样夸张？
孩子们瞬间就想起了兰登修道院的主教，虽然没个正行，但也是位枢机主教。
尽管一度让孩子们对枢机主教的形象憧憬支离破碎，但孩子们还是知道这种事很反常，很夸张。
这个年龄有这种地位，主教好像是因为发明了什么能够改变拉特兰医疗状况的东西，这个炎国钦差是因为什么？
怀着这样的好奇以及同龄人之间对其成就的敬畏，便是兰登修道院的年轻人们对楚信然的大体态度。
通常而言，拉特兰每个地区的修道院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对孩子的资助乃至收养照看教学，兰登修道院也不例外。
兰登修道院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不仅尝试接纳一些青少年进入修道院修习，还在修习科目上进行了拓展。
因为其本身具备武斗修道院的底蕴，所以这座修道院的修习科目包括了作战修行，战士技巧。
这座修道院教导的不仅是博学的修士，也是年轻的战士，而这些年轻的战士看待楚信然的视点也多少有些微妙，他们注意着楚信然在短短几个小时的接触中体现的一些小细节，却又疑惑一些细节的矛盾。
最直接的矛盾便是他有很多战士的本能反应，却没有作为战士训练过的痕迹，手上甚至连点老茧都没有，那提出这一点的女修士在抓狂表情甚至带着些羡慕嫉妒恨，令一群女同胞感同身受，而男同胞们则是大多有些费解。
无法理解那帮家伙八卦身份的时候说着说着就羡慕对方肤质是个什么路数。
不过理不理解都没什么关系，反正大家没什么交集，既然是炎国的钦差大臣，那多半过几天就会去钢铁圣堂，大家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倒是还没什么人打过主意去跟大炎的钦差聊聊推销。
嗯，这也是主教打过招呼，否则以一群热衷着复兴修道院的年轻人冲劲，早就该给异国的高官宣传宣传「修道院的好」了。
不过就算是如此，机会反倒是自己凑上来了——钦差大臣主动在大家训练的时候前来问候，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做个向导，在一群人踊跃报名时，选中了角落里测试弓箭的修士女孩。
那也正是之前钦差大臣和枢机主教闲聊时注意到的女孩，看起来娇小又年轻，却用着一柄大到出乎预料的复合弓。除此之外，还有着能被楚信然异样的视界一眼瞧出的独特出身。
“背生梳状翅膀、长有鸟喙的四足兽，狮鹫这个种族最早大概是从泰拉以西传到南方萨尔贡，再又萨尔贡转至米诺斯，一路朝北，经过了维多利亚到拉特兰。”
“我对祖上的事没什么了解啦，阁下很关心这个么？”
行走间提及种族，对于对方似乎比自己还清楚祖先的迁徙史这件事，席德佳修士倒是显得不怎么在意，就像她所说的那样。
“兰登修道院其实和你的种族牵扯不少，而兰登修道院在过去的盛名，我有所耳闻。”
楚信然抬起头来，望着远处那明显给天灾信使准备的高塔，于远望中瞬间切换的非人视界可见一层不明显的光幕，那是能让拉特兰的街道上毫无黑质的屏障。
“英勇、守护、权利，狮鹫形象经历了数次变迁，但这三点却是始终不变，仅仅是会因为立场的变化而衍生出或正面或负面的传闻，你们一族天生如此，就连拉特兰的圣座都是你们的族人，我很好奇你如何看待这一点。”
“阁下您……对自己的族系有什么执念吗？”兰登卫士的军礼服有着长长的殷红大氅，而这样的大氅在这位女孩身上显得有些过长，也映出了她的娇小，看着总觉得像个比预想中还要幼小的孩子。
可这孩子的眼中没有一点的动摇，哪怕是面对这个对话节奏加快，明显有些咄咄逼人的青年也没有丝毫的失态。
“为什么会这么想？”楚信然微笑着问，脚下的步伐却也没停。
因为席德佳依旧走在前面，朝着那座小城之中最为高耸的建筑，得以保证整座小城一直以来不被天灾突袭的保障。
拉特兰鲜少有天灾侵袭的消息。
“因为阁下的族系也很特殊不是吗？拉特兰几乎不会有龙出现。”
席德佳言语间回头瞥过一眼，注意着楚信然的反应，而楚信然的反应，竟是笑了笑。
“我想你误会了，修士小姐。”
“我对种族并无执着，我的疑问源自这片土地，这座以宗教立国，将权利与教义结合起来教化国民的国家。”
年轻的钦差轻声细语，像是耐心又温和的教士传教一般，令修士小姐有些诧异。
诧异能在对方身上瞧见一位传教者的标准姿态，修道院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包括她自己。
“狮鹫曾是维多利亚的权利载体，在红龙与金狮隐匿之后，它们的存在只剩下在拉特兰体现。
而拉特兰这片土地的象征是萨科塔，可萨科塔终归是太神性的存在，在神权与人权间平衡的，当属黎博利，我要了解拉特兰，首先要了解其中作为代表的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
席德佳听完了他的话语，望着他那认真的目光沉默驻步。
楚信然亦是同样驻步，望着这个垂首的小修士，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这也是一种回答。”楚信然并无失望表情的点了点头。
而尽管他表现得那样平静，小修士还是赶忙补充着：“我的父亲是维多利亚的猎户，我的母亲是拉特兰的家具店店长，您说的这些，说实话我从未考虑过，甚至不知道。”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敷衍了事，她倒是轻易自爆了自己的混血与家事。
在微妙的地方天真与认真。
“可以理解……”楚信然点了点头，“有些东西不去想反而活的更纯粹，不必接触，不必了解，虔心修行。”
“您满意了？”席德佳小心地问。
“足够了，之后我或许还需要问问别的狮鹫，但就你这边的事，还请谅解我的唐突，修士小姐。”楚信然抚胸行礼，煞有介事。
“呃没有没有，阁下的说起这个也确实让我发现有些事我居然从来没想过，说实话被你提到英勇守护什么的，还蛮开心的……”
席德佳有些羞耻地挠了挠头，“阁下好像看过很多书一样。”
楚信然点了点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是炎国的古话，看书与出行，都能增长见闻。”
“是这样的，嬷嬷们也说我们应该出去转转，主教说过等我们的教程结束就该离开修道院出门历练……虽然他总是说着说着就趴桌上睡觉了……”
席德佳低声八卦道，“主教和你聊的时候是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候啊，平时他一直打盹，好像晚上从来不睡觉一样。”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淡笑道：“有大成就者都有异于常人之处。”
“阁下也是吗？”席德佳好奇地问，又意识到自己的过线而赶忙收回话题，“啊，抱歉，我应该先继续带路才对！”
“无妨，接下来能带我去克罗夫特街么？”楚信然摆手道。
“可是那圣霍弗克塔……”席德佳疑惑地看向那一开始打算带他去的高塔，还有些犹豫。
“不必了，天灾信使的工作内容千篇一律，我其实兴趣不大……”楚信然直言道，“我想起来我还有件事需要造访一下克罗夫特街道，将我带到那里之后就不用劳烦你继续做向导了。”
“克罗夫特街道……”席德佳略加思索，想起了方才自己亲口提及的介绍，有些惊讶，“您是对之前提到的传说有兴趣吗？”
半夜经常传来奇怪的摩擦声、敲击声，却又查不出来自哪里，哪怕是向公证所和警署说明也没能查出问题，只留下了古怪的怪谈，便是在那克罗夫特街道。
席德佳提到他时不过是在调剂氛围，毕竟想来钦差阁下也是个年轻人，还是个男孩子，而修道院的男孩子就喜欢聊这种东西。
结果好像效果太过头了？
直接不去原本的目标直接转头要去实地考察？这也太喜欢了吧？行动力也太强。
刚才才因为那些话在席德佳心里树立起「博学又有些奇怪的炎国大哥」印象的楚信然，而今又有些扭曲，感觉不够大哥了，是个小男生。
“有件事，需要造访。”楚信然只是重复了一下之前的说法。
他自然不方便告诉对方那些不是传说，反而是一种固定的，暗号一样的东西，源于给莱茵黄金的赏金猎人以线索。
这好歹是别人的土地，席德佳是兰登修道院的卫士，算起来也是个当地执法人员，这种事说了回头就得公开。
不方便，不合适。
可他这样强调拒绝细谈的模样，倒是被席德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测，这炎国钦差居然真就好这些传闻鬼故事，令她的表情古怪起来。
却也算是理解了，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回身：“那跟我来吧。”
楚信然点头跟随，路上摸出手机再登陆了莱茵黄金的app看了眼评论区，仍是和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那条街道有些远，不过有了明确目标之后完全可以叫计程车。
只不过或许以兰登修道院的拮据程度，那修士小姐连计程车都坐的少，在上面颇有些坐立不安的眼神飘忽。
楚信然权当没看到的盯着手机，安德里亚和拉普兰德都还没有那么快有动静。
倒是他可以先抵达那条街道，顺势让那计程车再送那小姑娘回去。
而他则是步入那条行人稀少的街道，踏入那条传闻最为富集的小巷中央。
在那破损颇多的砖石墙壁上目光逡巡，最后着眼于一道形状很不规则的破孔上。
接着从包里摸出那枚提前放好的，有些日子没有亮相过的尼伯龙根指环，对准贯入。
那破旧的砖墙便整个都透明空洞起来，直接令房间里两个正在吃饭黎博利人愣了愣。
扭头看了眼不远处那小小的正门，才回过头来。
与楚信然相对注视。
“狂猎？”嘴里东西都还没咽下去的黎博利人问的有些口齿不清。
至少他还能想起这面墙的功能是给哪些群体准备的。
而另一个人直接拍了他一巴掌，连饭都差点拍出来。
“是狂猎！收起来收起来！！”这个人倒是什么都没忘，碗都放下了，也还记得不能得罪这批家伙。
只是楚信然看着这俩家伙，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头无言。
这地方的安全屋怎么感觉很业余的样子……

NO.123:差点就能有了，说不定还能努努力。
（又要到端午节了啊……）
因权力的指环而洞开的墙壁在权力的回收中重新合拢，可这份权力动用的结果却多少有些不尽人意。
至少在这幅画面中，青年注视着这两位点头哈腰的职员，目光中多少带着些失望。
本来瞧着这当地的莱茵黄金论坛缺乏维护修缮，也没什么人气，以为大抵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甚至做好了踏入之后发觉无人或是满地尸体的可能性——
结果显示却是瞧见俩正在恰饭的黎博利人。
目睹了自己的突然出现都没有第一时间放下碗，甚至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
莱茵黄金在其他地方的安全屋也不是这幅样子啊，不是说每个安全屋的职员都是经历过严格训练，本身也是有着相当战斗力的战士么？
他可是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的，毕竟他一路走来造访过的安全屋可没有弱子，怎么到了这座拉特兰小城就拉了胯呢？
是因为地方小所以不受重视吗？可这座城也不平庸啊，尽管是个小城，却是兰登修道院主院所在的小城，在拉特兰的历史上也曾留有相当的姓名，不过是放在而今自然不如蒸蒸日上的邻城。
“你们是这里的职员么？”
眼中的失望不曾掩盖，也不需要掩盖。在莱茵黄金的生态圈里，狂猎阶级本就是上层的同时，具备十足的威慑力，哪怕你表现得亲民也不妨碍他人曲解意义，楚信然以狂猎身份登场的时候也不会表现得多有人情味。
这就是狂猎阶级应有的模样，而这副模样也确实能够带来便利。
恐怖统治也是一种统治，并且执行力度高效，前提是不被推翻。
当然，被统治的不快谁都一样，楚信然并不推崇，毕竟说是用恐怖统治做比喻，但也其实只是摆摆臭脸，他也不必去多做什么。
“是是是，当然是，请问大人有什么吩咐？”
虽然反应很慢，表现得也很谄媚，但却在观察能力上格外出色的样子，在楚信然以拉特兰语询问时抄着一口还算标准的炎国话询问。
一时让楚信然都以为自己还在炎国的什么酒店里，还是那种比较老式的，会挂个匾额写客栈的。
如果他两手还斜着拍在一起的话那就味儿更重了。
而这只是让楚信然的眉头皱的更紧一些。
而那反应最快也最踊跃回应的职员也注意到这一点后笑容有些僵硬，还扭头看了眼自己那迟钝的同伴。
后者当然不会给他任何提醒，只是还比较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下颌的触动似乎还在嚼什么。
“呃……”同样注意到这一点的楚信然努力板着脸，不让自己露出无语的表情来。
这都是什么？一个谄媚马屁精，一个专注干饭人？
这时候的沉默可不是为了维持姿态，是确实说不出话来。
而在他那沉默的注视下，同样理解同伴不靠谱没法指望的黎博利人回过头来，只觉得那顶着的目光压力更甚，甚至有些抬不起腰来的尴尬道：“大人，我们确实是这里的职员……有什么吩咐吗？”
说着微微抬眼，想要看对方的反应，又有些畏惧对方可能的举措。
那些狂猎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也根本不存在不沾血的狂猎。
说起来这是哪位狂猎来着……安全屋的探测器没被触动，只能靠他那记忆不深的脑子努力搜肠刮肚的回想一下能对上号的……
他还没能立刻想到，楚信然却终于在对这两人的观察中感到了厌烦，在心头叹了口气，沉着嗓子开口道：“告诉我，莱茵黄金在拉特兰区域的论坛为什么一潭死水？”
“呃……”终于听到了实际要求的黎博利人在心头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却又被立马打断。
“告诉我，莱茵黄金在拉特兰区域的委托功能为什么无人监管？”
“告诉我，莱茵黄金的安全屋会是你们两个这样的职员看守？”
“呃……”原来只是话没说完，这样的追问法也让对方满头大汗，尤其是最后一句所透出明显不满直接便让那黎博利人僵在原地，一脸尴尬。
这一次，他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同事，那个终于嘴里没东西的职员也看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倒是转向楚信然回答道：“拉特兰根本没有莱茵黄金的发展余地，一潭死水有什么好奇怪的？没人来当然就没必要监管了，都不受重视当然也就是我们了。”
相较于他那位善于察言观色也考虑太多的同事，他倒是显得随性许多，完全不在乎对方什么狂猎不狂猎。
也或许是平日就不关心这方面的消息。
而他在回答的时候也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说道自己时还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颓废感，让他那位听得心惊的同事抬手捂脸。
已经不敢想，不敢看那位狂猎什么反应了。
那狂猎其实没什么反应。
楚信然又不是他们所想的嗜血人士，也其实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他只在乎答案，而对方的答案令他有些错愕，却也没有太惊讶。
毕竟这也算是敲定了预想中的一些答案。
莱茵黄金在炎国也没什么作为，有这样的先例，自然也可以想想拉特兰。
毕竟拉特兰的律法比炎国的律法更具执行力与威慑力，而拉特兰犯罪率的低微也几乎算是泰拉在统计国家前列。
国民生活平稳，法律健全的国家，自然是没有赏金猎人这类家伙分杯羹的余地。
可炎国那样也没有放低对分部职员的要求。
沉吟片刻后，楚信然问：“拉特兰公证所拒绝与莱茵黄金合作是吗？”
“蛤？”不太理解对方是想了什么才突然把话题跳到这里的黎博利人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同事。
同事立马过来接口，公事这方面还是他记得比较清楚：“是的是的，总部曾经来过人和拉特兰中央公证所交涉，那时候拉特兰的枢机会还开了个内部会议。然后……然后拒绝了总部，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总部对这边就基本放养了。”
同事说着，抬眼小心的看向他，补充道：“这里也就几年前突然有过一段活跃期。”
说起来这狂猎多看几眼就会觉得有点眼熟。
几年前的活跃期……楚信然嘴角抽了抽，令那察言观色的职员有些不明白。
几年前的那拨赏金猎人，提起这一茬楚信然还是想得起来的，所以才会有着那样的反应。
那段活跃期算是他亲手缔造的，因为他在拉特兰短短一个月内的横冲直撞，拉特兰的众多部门机关都陷入了混乱，连带整个教皇国政治、工业、商业领域都受到了波及，更硬是冲击了拉特兰律法的权威，直接促使部分拉特兰人的心态变化，短暂的有那么两个月的犯罪率上升期。
某些拉特兰人对他恨之入骨是可以理解的，试图给他定罪也是可以理解的，从这些人的角度看来，楚信然确实是个毒瘤。
可他临走前的举措也确实拯救了拉特兰。
炽天圣堂的人造天国计划最终实施出错，被污染的天国只会缔造炼狱。
尽管仍有极端主义认可那样一片死寂的天国救赎，可更多的人承认楚信然的举措正确，就连炽天圣堂的当事人们也没有在追击上签字。
只是这一切都不会被提起。
涉及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文件被加密封存，相关人都被宗教裁判所和中央公证所的执行人联合封口，也不可能出现在正常的报道上。
只有别有用心者才能从那段时间的拉特兰报纸、财经、新闻台上综合翻出一些能够搭配组合解读而出的端倪。
却也只是端倪。
仅仅是能察觉出那段时间的拉特兰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这样的察觉显然无法帮助他们接触事实的真相。
真相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随着时间不断淡去，最终不止被当地人遗忘，就连这外来驻扎的两人，也对当初的异常不甚清楚，哪怕能够察觉那时的状况颇不对劲，却也安于现实，懒得了解。
这或许是对的。
连当地人接触那些都可能被激进封口，更别提他们这种很难被公司力保的一般职员了。
对好奇心的克制，一直都是一种安宁生活的秘诀。
只是这事就这样的话，莱茵黄金就完全提供不了什么协助了……
楚信然有些纠结的皱了皱眉，他能在这个圈子里混成狂猎也花了些心思的，能让他花心思就是能起大用的。
一直以来，他都对莱茵黄金这个组织寄予了颇高的期望，这个组织也一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靠着在多国多地域建立分部与分区安全屋来树立了相当的权威性与实用性，也顺带盘活了不少地区的赏金猎人生态圈——尽管这意味着莱茵黄金也牵扯了某些地区的混乱维持。
楚信然不是太在乎那方面，莱茵黄金在中介这方面的中立倾向还是有在维持的，能被它搞浑水的地方肯定也属于本身就隐患颇多，本身就有些乱象的地方，少一个莱茵黄金也不会平静。
对一个猎人来说的重点还是能不能和目的相符，能不能提供帮助。
作为狂猎的权限，莱茵黄金的分部很多时候都能提供相当多的协助与便利，哪怕是炎国那种状况，也能给他提供情报和门路。
但这拉特兰的状况，显然便是够呛了。
念及于此，他便问：“你们平日有收集拉特兰的情报吗？和拉特兰的其他城市分部有联系吗？”
而这个问题直接让那位职员尴尬了起来。
“抱，抱歉……”没有直接回答，在那刚被冷风糊过的环境下头上渗出汗液来，这职员的反应已经算是委婉回答了。
这也让楚信然心头又叹了口气，已然知晓了这莱茵黄金拉特兰分部在这方面的混吃等死状况还真够彻底的。
“告诉我其他几处分部的地址，你们最好不要连这一点都忘了。”他故作冷肃道。
“这个没有，这个没有……”这职员立刻摇头然后冲向了一边墙壁上的书架，从上面抽出一本书来立马翻页，摘出了里面夹着的折叠地图，跑回来朝楚信然展开，“您看这个。”
楚信然接过来看，然后问：“什么时候的版本？”
“呃，半年前拉特兰分部寄来的。”
“半年……”咀嚼着这个微妙的日期，虽说以拉特兰的平静状况，其他的安全屋总不至于被乱子波及需要换位置，但这种事也说不准。
鬼知道别人能想出什么理由来申请搬个家什么的。
但有的话至少来点盼头！
“这个，我带走了……”一把将这地图卷起的楚信然朝着两人晃了晃，“你们也用不上吧？”
“呃……”另一个人走近半步正要说什么，却又被那职员步上前捂着嘴，“您请，您请。”
楚信然只是维系着冷漠的点了点头，回身再次将指环贯入那内壁上就完整清晰多了的空洞上，墙壁再次洞开，带起一股冷空气来。
而他也径直走出，源石纹路一闪而过，墙壁重新闭合。
仍在运作的空调努力尝试着改变房间内的冷空气，而那被捂着嘴的职员挣脱了同事的钳制，重新端起了饭。
“有点冷了。”他叹息道，以一口地道的拉特兰方言说。
“重新热一热再吃吧，以前总是这样……”另一人招呼道，甩了甩方才捂住对方的手，“这么久没人来，我都快忘记我们这儿是安全屋了。”
“几年都没有猎人来这儿，突然来个狂猎也太可疑了……”端着饭往厨房走的人抱怨道，“还那么凶，打扰我吃饭……”
“突然来个狂猎是好事啊，说不定几年前的活跃期又要来呢？如果他能搞出什么事来的话。”
重新把书塞回去的职员摇头晃脑：“指标都拿不到，天天吃低保，被调到拉特兰来可太无聊了。”
“你和那些拉特兰人一起做礼拜的时候可不像是无聊。”厨房那边探出个头打岔道，打火声隐起。
“和本地居民混熟是每个分部每个职员都要做到的基础，要把自己也当成一个拉特兰人！”职员振振有词。
“鬼扯，真正的拉特兰人这几天都不会吃饭，大斋戒还没过呢！教皇都死了，还该加几天！”
“你这口气出去说是要被打的。”职员叹气道，点开了柜台上的电视，正巧放映着对教皇逝去的民众采访新闻。
看得他也不是滋味。
“你说，圣座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反正你们不是信天堂吗？”厨房那边回应。
“天堂啊……”黎博利人倚着沙发仰头看着安全屋那加厚过的天花板横梁。
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一度置身于战场的职员，信这个挺不可思议。
可他确实想要信教，也想信有天堂的存在。
天国那东西，真的会有么？

NO.124:但你可老机械了，不是吗？
“天国？你在怀疑它的真实么？孩子。”
拉特兰重心，钢铁圣堂的最外围，圣彼得教堂。
作为那座由纯白大理石与那不明材质的金属合建的钢铁圣堂最外层的部分，圣彼得教堂一直都是拉特兰政教统一的最高宗教会堂，既是大人物们做礼拜的地方，也是大人物们开会前必然停驻的休息点。
而在某些节日与意义重大的日子中，它会作为普通教堂功能向朝圣者们开放，令他们得以觐见这份拉特兰千年以来屹立的古迹。
没错，在关于这座教堂的可靠记录中，圣彼得教堂是一座存在时间几乎等同于拉特兰历史的古老建筑，它是这座圣堂的组件之一，其建筑框架所用的材质与其他部分同属于某种古老却难以再现的高强度合金。
拉特兰著名的重工厂，炽天圣堂，连同另外的研究机关，建立初衷便是为了解析研究拉特兰存在的这些痕迹。
只是结果有些遗憾。
迄今为止，拉特兰尽管靠着出土的遗迹建立起了相当的文明以及机械研究体系，却也仍然未能抵达那份千年前的初衷——这座钢铁圣堂的建筑材料，直至现在也没能做到彻底还原。
但哪怕研究不出来，这座建筑也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如此宏伟的圣堂没必要藏着掖着个上千年，早在最初拉特兰宗教最初几任教皇的时候，这座圣堂便已经开放至平民都能接触的程度，那群萨科塔和黎博利人也不怕被外来者过来剽窃技术，倒是一副心安理得。
或许还等着白嫖别人的研究成果吧？毕竟这边花了千年都只是弄清楚了材质特性，在模拟其状态下倒也弄出了不少奇特的合金，只是唯独做不到还原这一款。
数次对外的科技交流都让他们确信这座圣堂仍是现代人造不出的建筑。
不过哪怕弄不通透，也不妨碍它们继续作为建筑被使用，甚至因为其特殊的特性让拉特兰人无比坦荡的把它摆在面上。
完全不担心爆破和火灾什么的。
而在今天，圣彼得教堂也因为最近正在筹办的教皇葬礼而迎接外宾以及信徒追忆而全面开放着。
礼拜堂、祈祷室和正厅几乎全天满员，几道阳台也天天站着人，让这座大教堂本身的神职者们忙碌不停，不乏还有着哀嚎抱怨的倒霉蛋。
都是些年轻人，被自家位高权重的长辈安排到这座教堂来混一下资历，回头就能出任教区牧首或是加入戍卫队什么的。
本来还是个清闲活，圣彼得大教堂常时开放给政治需要，真正对外开放时期极少，虽说伺候大人物多少有些心惊胆战，但对这些大少爷大小姐什么的可不是问题。
因为家教与家庭环境缘故根本不存在距离感与生疏感，所谓的大人物根本就是熟人甚至可能是家族族裔，工作完全是得心应手。
最痛苦的时候反而是对外开放的时候。
前来朝拜的信徒实在是太多，问题太多，要求也古怪，根本处理不过来。
这里面甚至还有小孩子！
当你被一个小孩子以一脸天真好奇的望着，询问你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天国的时候，这个已经忙了三天，无比头昏脑涨的年轻人哪怕是在神学院以高评价毕业，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令他松了口气的是，主教大人走上前来朝那孩子搭话，并抬手示意他可以去负责别的事宜。
他忙不迭的离开了，即便那位主教的样貌看起来和他年龄相差不大，也是个年轻人。
可他们都知道主教的年龄其实很大了，远不止外表体现的那样，在他们还小的时候，跟随家中的长辈来这教堂时，主教就是这幅模样，而长辈们都对他尊敬有加，可谓是打小便树立起了高大神秘的形象。
只是就算他们长大了，这份神秘仍是不变。
他们仍然不清楚主教大人除了主教的身份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也不清楚主教为什么会成为主教，他过去曾有怎样的经历。
尽管向来表现得温和又谦逊，可他似乎确实不曾讲述过自己的过去，哪怕是在一些需要提及故事的场合，他的故事也都与自己无关。
多是引经据典，然后是别人的故事。
他好像有很多别人的故事，或许是因为年岁，也或许是因为接待过的信徒颇多，同事们尽管好奇却也并不意外。
“爸爸妈妈说天国大家都向往的地方，到了天国就没有痛苦了，可大家又不想去死，我不懂。”
“……”
年轻的主教仍抱持着微笑，而那刚走出几步的年轻神甫却是面色骤变。
他们的身后是吵闹的人声与汇聚的人影，面前的孩子一脸迷茫，发言内容却又足以令人动容，还令人莫名的心悸。
为什么会提及什么「可大家又不想去死」什么的话？
这是谁家的孩子？没有家长带着么？没有家长教育么？
在这圣座逝去的关头冒出幺蛾子也格外令人不安。
年轻神甫的心头想的很多，更是回身准备对这孩子喝问，却又被主教的手臂给拦住了。
他看向那抬起手臂的主教，主教也看着他，收敛了笑容的表情微微摇头，继而摆手。
仍是在示意他的离去。
“呃……”年轻神甫犹豫了一下，决定听从对方的劝阻。
以主教大人平日的表现来看，完全可以信任他处理这种事的能力，何况他也不方便抗拒主教的指令。
哪怕有着伯爵之子的身份后盾，可就连伯爵本人都不敢在主教面前造次，还会在他离家前嘱托他多协助主教，足见主教隐藏的权利后盾很是不同寻常。
而他匆匆离去后，主教回过头来，看着那孩子重新露出些亲切的微笑商量道：“我们可以去边上聊这个话题吗？我不希望后面的吵闹让你听不清我的回答。”
孩子还没回答，倒是突然有个戏谑的声音招呼道：
“就算是主教，拉着一个陌生孩子去角落也不太好吧？”
“呃……”孩子和主教都循声望去，瞧见一个坐在长椅扶手上的年轻人，他和主教一样，都是瞧不出种族特征的模样，也有着相似的年轻。
可区别是，主教的模样还可以谈得上英俊，而他就显得平庸太多。
其样貌的存在感或许还不如他鼻梁上架的下边框眼镜，以及他那过于随意的坐姿。
坐长椅扶手上，可谓是过于别扭又过于自由的选择了。
那是木质长椅，又不是宽大松软的沙发扶手。
而这人迎着两人的目光，还能微笑着抬手朝前一切，示意他们继续。
可主教并不打算顺应，脸上甚至露出了明显的不愉：“这座教堂不欢迎你。”
“这里落成的时候可是请了我剪彩的……”青年一脸的委屈，“你怎么能替教堂说话？”
“而且你不该先回答一下孩子的问题么？”
“呃……”主教沉默着看向那孩子，那孩子也正看着他，眼中透露出介乎于求知与求助之间的渴望。
这让他蹲下身来，以与孩子相近的高度温和说道：“我们去那边说。”
说着，便抬手轻轻推搡着孩子稍微走远，令那青年看着两人的背影感到分外无趣，干脆抬手从一旁的小提包里摸出了本杂志来看。
倒像是什么漫画相关的杂志，全是些东国漫画风格浓重的角色和卡牌绘画。
他就那样翻了两分钟，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正抬手搭在孩子身后，送那孩子走向教堂门口的主教。
那里正上演着那孩子和焦急的父母团聚的画面。
俩父母正对主教表示感谢，而主教则依旧保持着那份温和的微笑，目送那三口之家远去。
如此，方才转过头来，重新看向这边。
青年一手搭在杂志上，一手抬起朝他张开五指晃了晃，显得无比欢迎。
虽然这里反倒是对方的地盘。
不过这一次，主教倒是没有无视的意思，走近了过来，也让旁边长凳上的几个信徒赶忙挪开。
看表情与反应不像是因为主教大人的靠近而惶恐，倒像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似的避之不及。
可突然让出了这些位置，一些还站着的信徒也没有来靠近的意思，好像这里还默认坐着人，给两人空出了相当宽敞的空间。
“那个孩子，和你有关吗？空想家。”上前的主教几乎是径直问道。
“你应该对我有信心……”空想家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插手这个世界的次数还没你多。”
“职责所在，与胡乱插手可不是一回事。”主教冷漠道。
“啊哈，那不好意思……”空想家无比得意地笑着，抬手摸出了一块顶端阴刻着编号的牌子，质地像是金属的牌子上是一尊恶魔之首的印记，“我也是职责所在，职位上说不定比你高。”
“我如何确定那不是你捏造的东西？”主教的思路无比清晰，“以你的力量，赝品也能是真品。”
“我会做这种事吗？好吧，有必要的话我确实是会做这种事，但这次你可是冤枉我了！”
而主教只是冷眼。
“滚出去，空想家。”祂语气冷淡的道出不少神明都不敢说的话语，源于祂的本质能够无视那份反馈。
“这里是被选中者的土地，我被赋予的职责乃是确保人类的文明不被扭曲，任何异类上位者的干涉都不被允许，包括你。”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也算外神咯？”空想家仍是嬉皮笑脸。
“这颗星球最早降临的异域神明不就是你么？”主教的表情认真而又严肃，而随着两者话语的不断推进，他们周围离座者也越来越多。
祂在清场，为做好战斗的准备。
哪怕面对一尊真正的神明，祂也要履行那份判断。
“滚出去，空想家。”
“该滚的时候我会滚的……”作为一尊神明，空想家倒是完全看不出作为神明的矜持和威严，哪怕被一个机器如此冒犯也仍是笑嘻嘻的模样，“只是按照你这分法，几年前你不该将苍龙七宿解决么？留他做什么？”
“祂是祭星的组件。”主教不假思索。
“你还有开玩笑的功能么？基督。”空想家语气低沉，目光阴郁的看着祂。
在对方说出那番回答的蓦然间，他的嬉笑便消失了。
主教并不言语。
“作为祭星的组件，他早已偏离该有的进化路线了……”空想家微微摇头，露出些笑也嘲弄地笑，“这一点在一年前你就该知道，更该检测到他身上有我的波动。”
“祂是祭星的组件。”“他已经在朝着外神迈进了，甚至可能比你们都要完整。”
空想家的打断令主教一时失语。
而他仍在说，注视着主教的反应。
“苍天之神的核心被他吸收，炎国的仪式将他洗炼，接下来他来到了拉特兰，他的异常会比以往更加显眼。”
主教的反应没有任何变化，就像一尊雕塑。
这是当然的，几座人造的神明，唯属祂的印记最为空洞。
愈是全知，愈是全能，愈不像人。
但他能模拟出相当的人。
尽管这一点曾被某个探访拉特兰的占星师看破，一时的灵感启发令那位年轻的黎博利占星师对祂印象深刻却又无法理解。
凑巧的是，那位年轻的黎博利占星师过了一年就在哥伦比亚再次触发了灵感，注意到了那位相似而又不同的新未知存在。
代号星极的占星师若是有心，大抵能体会到一种解锁新人物的成就感吧。
可惜是个感性的人，两次的灵感触发都让她在意的同时又有些打从心底的排斥。
本能的想要追逐，却又下意识的选择另一种道路，那样自然是追不上的。
只是她或许很难承认这一点，只当是一种遗憾的错过。
“你的立场是什么？空想家。”
雕塑般的主教，终于有了活性，问向这个突然造访的人。
“我？我仍是一个观测者立场。”空想家怔了怔，继而微笑道。
“哪怕古道给了我这份权限，但机械降神可没有读者爱看啊，哪怕是升灵之证那破游戏……”
他的视角落在下面的杂志封面上，最前方的特写角色正是两者讨论的重点，分明没有踏足升灵界就已经实装，着实是个屑游戏，“也不会好写角色经历不是？”
“最好如此……”主教冷淡道，“我的机能早已在文明的影响下退化偏移，无法处理你的影响。”
“你还知道自己脑子有问题啊？那不妨再考虑考虑苍龙哦……”空想家说着，意有所指道，“尤其是你手下的人类，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你已经在妨碍我的决断。”
“你也可以把这段相遇清空啊，看你愿不愿意。”青年老神自在。
“倒是你一直不回应这些人类的祈愿，现在都要直接跪在你面前了，以你现在的状态，还能继续保持无动于衷么？”

NO.125:进行一波光速的逃班。
（巴克亚罗和电光机王都要完结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盖塔还要等。）
“主教，你要不要看看琳达工坊的这些条款？我认为这能最大限度的利用修道院旁院，我们已经放下那里很久了。”
“这种事交给科博特看就行了……不要问我——”
“这个，可是科博特老师昨天就已经离开了……”
“他干嘛去了？”
“觐见钢铁圣堂……那，那是你下的命令吧？”
“我？”
有些迷糊的年轻人从讲经桌上微微抬头，满是羽毛的翼翅拂过面颊觉得有些不适，又收了回去以手指揉搓，顺带揉了揉眼睛，若有所思。
继而恍然……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年轻人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试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身体却还有些摇晃。
“啊，主教！”男人赶忙上前搀扶。
“没事没事，大概还有点没睡醒。”
挣脱了对方搀扶自己的手，年轻人使劲晃了晃头，又朝对方招了招手：“交给莱登去看吧，找我决策虽然从地位上没错，可我对商业条款也不擅长啊，让她去负责。”
“可是莱登修女也不在修道院啊。”男人愈发的尴尬，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位大人。
“她也不在？”年轻人先是愣了愣，但这一次却没有再问缘由，而是抬手拧着鼻梁使劲想了想，脸上有些复杂。
那是释然中带着几分愁眉的神色。
“需要我协助么？枢机阁下。”
骤然传来的声音令两人皆是扭头循声望去，便瞧见了那正缓步走来的龙族年轻人。
“钦差阁下。”年轻的枢机主教朝着同样年轻的大炎钦差点了点头算作问候。
“大人。”相较于他的平静，他边上的神职者就要稍微正式点的行礼。
“很抱歉路过时注意到了你们的对话，听起来你们在烦恼某些条款的事……”钦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对此颇有些见解，如果是什么很机密的内容的话那还请恕我冒犯。”
神甫与主教对视，神甫正准备说些什么时，主教倒是抬手拦在他面前抢先开口道：“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只是关于修道院的复兴，有些年轻人试图在外拉些赞助与合作，而以某些工艺品著名的琳达工坊是合作款项之一。”
“工艺品么？”钦差有些讶异，“那恰恰正中我熟悉的领域。”
“阁下在炎国还有这样的经历？”
“准确的说，是在维多利亚……”钦差指正道，“在外行走，炎国有句古话，叫技多不压身。”
“那么您可以试试，隆霍特，你带他去看看。”
“呃？主教？”被这么招呼的神甫直接愣住，虽然这位钦差这几天都要在修道院里待着，大伙儿也不止一次八卦过他的状况，可他从来没想过会同对方交流啊？！”
这种外国人的脾气谁说的清啊，虽然听说席德佳之前跟他出过门，但这回来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去关心呢。
那时候他还在和琳达工坊的人谈生意，哪里有空关注那种事。
谁知道回头就要和这位炎国官员撞上。
虽然和主教是差不多的年纪，但看起来就不像是同一种人啊，哪怕是之前谈话时保持的那种微笑也仿佛别有意味一样带着难言的诡异与压迫，令他格外小心翼翼，总觉得自己像是某种被盯住的猎物。
“神甫先生，你好。”
哪怕对方朝自己微笑打招呼也只会令他的表情更加僵硬，干笑道：
“呃，哈哈，钦差大人您好，请往这边走。”
说着快步走到前面，试图以这样不回头看的方式来避免与对方过多的交流。
尽管这其实是一种逃避，毕竟按照主教分配的任务，接下来和对方的交流可是必不可少的。
而且对方也不是那样会顺应自己想法行动的。
他甚至会主动搭话。
“神甫先生，不必拘束，我知道贵院的神职者们与寻常印象中并不相符，而我也不是什么严格的管理者，更不可能将炎国的等级与威严施行到拉特兰的土地，放松些吧，接下来还要商讨那些商业条款不是么？”
你说是就是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不是假话？
神甫面色绷紧地心头腹诽道。
不过这话的前半段倒是没问题，光从他这份腹诽就能注意到兰登修道院的总体风气并不像大多数修道院那样约束与模板，盖因传统修道院是以令信徒们表现信仰，传达祈愿，告解罪孽的地方，修士们要足够严于律己，也要表现出足够的稳重成熟。
而兰登修道院因为一度濒临破灭的结局而难以维系那份矜持，在很多地方都显得格外接地气。
缺乏对神圣感的提纯，便会显得更像个人，这样的变化有好有坏，即有人因为神圣感而寻求帮助，也有人会因为务实而更加信任，只是不论哪一种，都不妨碍兰登修道院继续而今的存在形式。
这座修道院从太久以前便与这座小城并在一起，城民们也早已习惯了它的存在，并不存在什么接不接受的说法，真要有无法接受的，也该在很早之前就经过一次「挣扎」了。
毕竟兰登修道院改变经营策略也不是最近的事，更何况自很久以来，兰登修道院便不曾脱离过民众。
“机遇与信仰，都在集市与钟声里。”
修道院创始人保罗•兰登的话语，同时也是拉特兰宗教一大派别本笃会的早期拥护者，便是早早道出过这样的箴言。
只是在异国的官员面前，这位神甫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
可他也不能就这样保持沉默。
“呃，没问题，钦差阁下。”
“我叫楚信然，你可以直呼其名……”楚信然平静道，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中回首，瞥了眼那重新趴在讲经台上，显得有些没正行的枢机主教，“只是有个问题不知算不算冒犯，枢机主教阁下是经常这样困倦么？”
“是这样没错……”选择性忽视了对方一开始的客套话，能听到与自己无关的话题便显得自在多了的神甫回答道，“算不上冒犯，主教平时一直打瞌睡的事也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连不少经常来修道院的信徒也明白，所以大家也很少打扰他。”
“这次算是实在没什么人好找了，修道院平日的话事者派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嬷嬷们也不懂这些，总不可能去让那些年轻人负责，他们作为卫士都还有些勉强。”
“以前的这里人更多一些么？”楚信然听得扭头，四顾这跨越了走道之后抵达的正厅。
能瞧见不少修女与修士，还有着坐在木凳上的信徒。
这只是一部分，兰登修道院的规模很大，除了教堂里的人，还有教堂外练习作战技巧的，还有在演武场正式演练的，以及看护牧场和酿酒厂的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起来破败的兰登修道院其实仍然有着对一般修道院而言多太多的成员，也有不少一般修道院根本不会具备的地皮规模和器械设施。
“其实也没有多多少，只是修道院里的话事人本就不多，这次几乎全奉着主教的命令出差，而主教自己居然想不起来……”
教士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他像是忘记了之前的忐忑不安，对这位陌生人倾倒着苦水，也不考虑对方可能会告黑状的可能性，“不过这也没办法，主教大人为这座修道院付出了很多，以这个年龄取得枢机主教的位置不可能毫无代价。”
“代价？记忆力减退么？”楚信然故作随意问。
“哪儿会只是这样呢……”教士再次叹息，“主教可不是鸮属黎博利啊，晚上也没怎么熬，白天这么困就是反常的，他用脑过度了，每天都得吃药克制那份副作用。”
“我从来没听过用脑过度能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
“医院的检查结果确实如此，别说您了，就连医生们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可那大抵和某些机密相关的吧……”
教士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仔细看了眼楚信然，又左右扭头看了看，然后极为小心地压低声音道，“听说主教每半年不仅要去医院检查，甚至还会在一些时候被宗教裁判所的人陪同去一些地方，修道院的孩子们都目击过好几次，大家都尽量不去提及也不去询问，大家都蛮相信主教肯定不会做对大家有害的事，可也不清楚是否会对他自己有害。”
楚信然听完微微侧过身来，斜视着他问：“这种话，你确定该对我说？”
“我们觉得那或许是好事，说不定主教是在宗教裁判所的人陪同下进行更完善的检查与治疗，兰登修道院是历史悠久的修道院，关于拉特兰的某些秘密机关有着比普通人更完善准确的认知，我们并不会讲裁判所的执行官妖魔化，可我们仍然担心主教隐瞒了某些对他不好的事。”
说到这里，神甫驻步，退后了两步对他行礼道，这时候他完全突破了之前的纠结，抛开了那份谨慎，诚挚的对他恳请：“我希望钦差阁下能帮我们问出那些事，那是我们所有人都难以启口，但您却能做到的质问。”
“你确定我能做到？”注视着他的行李，这时候的龙族青年眼里皆是毫不掩饰的漠视：“炎国不会干涉拉特兰的事务，若你们兰登修道院的主教仅是私事还好，涉及拉特兰的隐秘，涉及宗教裁判所的事，才是我最不应接触的东西。”
“这……”知道隐秘并不意味着通晓政治，也不意味着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神甫全然没料到还有这一层，一时也想不出这是真的还是对方的托词。
凭着平日的观感倒是感觉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
“继续带路吧，神甫先生，贵院和琳达工坊的合作，不要让枢机主教等太久。”
以那毋庸置疑的冷漠语气到处这份话来的楚信然，毫无疑问给神甫带来了足够的冰凉，令其僵硬着脸讪讪没说出话来，只是回过头重新带路。
看着背影还有几分卑微无助。
而楚信然只是跟在身后，偏头看着道路经行路上的一面面彩窗，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彩窗上简述的故事，沉默不语。
这样的沉默直至抵达办公室后瞧见文件结束，他负责商业条款的确认，对方负责对质疑内容的核实，彼此都再未提过之前的事，那看似接近过的距离也已经退到了更远。
“感谢您的协助，钦差阁下。”
“不用谢，那么我便离开了。”
“再见……”
便连道别也做到了切实的公式化，这本不应该的，毕竟这件事楚信然一点错都没有，倒是对方太过唐突，对方怎么也不该反倒是冷漠起来。
只能说是在闹脾气。
尽管这样的表现在一个男性身上出现并不受欣赏，但楚信然也没有因此而不快使坏什么的。
他尽心尽力的与对方就公事沟通审视条款，直至离开都很认真，而在离开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那教堂深处的讲经堂。
望着那仍然趴在讲经台上打盹的年轻人，也望着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后，年轻人背上多出的一条毯子。
安静注视了片刻后，他便悄然离去，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反倒是之前听到两人的对话确实是巧合，而非埋伏已久的偷听。
基于对主教还算不错的印象以及对这座修道院的欣赏而施以援手，没曾想到能听到这样的点点内情。
什么样的脑力劳动会长久的致人疲劳和健忘，听起来像是类似永久的脑部受损。
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枢机主教也是因为这一点么？
楚信然有些在意。
而不管在不在意，他都要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手机来拨通一个垫底的手机号。
手机号的备注是两个炎文。
白泽；
而他的第一句话也已经拟好。
“钦差大臣的职位什么时候可以辞职？”
大抵能让大半炎国人费解的询问，说不定还能被列入全新年度的震撼语录列表里。
而对方的回答则是可以同样可以列入语录列表，并且让礼部全体震怒的回答。
“你现在就可以。”

NO.126:避重就轻。
（明天回家团员，更新可能会晚点。）
本笃会，也有着被炎国翻译为本尼狄克派的版本。
隐修院教诲，创立于叙拉古中部移动城市，并迅速发展到拉特兰，其规定所有信徒发出三愿，即不婚娶、无私财、严格服从，每日集体诵经，认真读书，空时从事劳动，其座右铭为：「祈祷不忘工作」。
所以一度沦为拉特兰宗教的修会制度范本。
连其正体也一度成为拉特兰主要经籍研究与学术中心。
类似教义的还有一派，叫做「克吕尼派」，这一派于高卢的克吕尼修道院发起的宗教改革中诞生，主张教会的自主权力需得到保证。
不过多直接干预世俗事务，要通过学习不断提高修士的文化水平和宗教神学素养、以便更好地为世俗统治者提供支持。
即便高卢早已亡国，甚至而今已经从绝大部分版本的泰拉地图上被抹除。
但那样的教义也同「本笃派」一样，早已走出国门抵达了宗教的起始。
在拉特兰，正是本笃派与克吕尼派的大行其道，才令其一度拥有过经济繁荣，局势格外稳定的时期，也是那段时期打下了拉特兰今后的发展基础。
时至今日，本笃派与克吕尼派也依旧在拉特兰的宗教土地上留存发展着，只是这样的发展伴随着科技的发展而出现了些分歧：
拉特兰宗教的一切都建立在「树立封建宗教文化的统治地位」，教皇国拉特兰正是因此而基准方能存在。
而为了实现这一点，便必须改造一些古典文化体系，也必须遏制某些新兴文化的发展。
一切都是为了将其改造为传教治国的工具。
不断发展变化的神学以及为其提供佐证的经院哲学，接着是与统治和商业密切联系的相关法学，之后是各种实用类学科——还请注意顺序，拉特兰在这一点，神学优于一切。
在拉特兰宗教大行维多利亚、叙拉古、莱塔尼亚、卡兹戴尔等西方土地的日子里，在这些土地上的宗教的绝对思想统治地位被动摇之前，西方的科学一直与神学相伴而行。
彼此追赶，彼此拉扯，距离终归是相差不远。
可这样的理想状况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拉特兰也无法一直保证自己的宗教在那些国家始终不变，更无法保证那遥远距离妨碍过的控制效果。
在网络没能普及，还有着天灾来摧毁某些基建成果，主流通讯手段仍然是信使的泰拉，拉特兰试图把控其他国家宗教发展并以此干涉他国政治的目的，是很难达到的。
它的手臂无法蔓延到那般地步，也无法精准把控他国的发展，便必然要面对现实朝着拉特兰不希望发展迈进。
科学的发展程度远远超过了神学，对神明，对宗教的质疑也该同样紧随而至。
一度成为西方教育推手的拉特兰宗教，却因为刹不住教育发展的车而被迫陷入僵滞，无数虔诚的教士，无数拉特兰的高层试图扭转这一局面皆是无力，做不到质疑科学的他们却，也无法割舍其文明建立的基石。
对于宗教信仰早已融入每个国民血液里的拉特兰而言，剖离宗教无异于撕裂自身的血肉，必然支离破碎的结局是所有人的共识，没人会抛弃信仰，却也不得不承认自身发展已经落后于他国的现实。
所以他们也选择了提速。
提速对科技的摸索，哪怕神学这样的人文思想难以迅速迈进以和科学分庭抗礼，拉特兰研究科学也有着天然的优势。
盖因这片土地曾经埋藏的东西，这个国家的立国之本打从一开始便是那些能让科学研究者们兴奋战栗的未知科技造物，拉特兰教皇国的科技发展被超越只是因为他们放缓了步伐，而当这个国家真正醒转，意识到而今唯有掌握力量才能保证话语权的现实之后，炽天圣堂便该全面开工了。
“945年，炽天圣堂创新维多利亚蒸汽甲胄，第一具源石甲胄诞生，代号万军之主。”
“952年，拉特兰最初的天使卫队结成，分为炽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六队，权天使额外编队，队长统称撒拉弗。”
“967年，轮转式连射铳有了突破性进展，教皇铳骑的实力大幅提升。”
“984年，宗教裁判所为对抗撒旦教团开始广招执行人，每一届执行人的身心都出现异样变化，疑似进行某种改造。”
“1000年，拉特兰教皇格雷哥里三世宣称收到神谕，先后发动三次宗教战争。”
“1043年，炽天圣堂的铳械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更契合萨科塔人的铳械与更适合外族人的铳械走向了不同的发展道路。”
“1086年，炽天圣堂发生实验事故，多名研究员死亡，有两位研究员留有一位感染者子嗣仍在莱塔尼亚，直至现在仍被宗教裁判所执行官多次造访。”
“1092年，炽天圣堂解封遗迹，发起人造天国计划，该计划被前监察司雨水破坏，教皇英诺森•梅瑞狄斯赦免其在拉特兰的定罪并将其驱逐出境。”
“怎么说？”
一长串的消息，像是在学校里进行历史课程的时代大事简述背诵，念完了这一长串的斐迪亚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加密文件，看向对面板凳上坐着的青年。
青年双手拢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温水，以毫无波动的死鱼眼盯着他：“什么怎么说？你要不来杯水？”
“谢谢。”抬手接过地方递来的水杯，察觉到水温合适的斐迪亚男人仰头将其一饮而尽。
在他喝水的时候，青年看了看他又扭头抬手，取下了桌上的一块保温杯高度大小的石质圣像，似是很认真的打量着。
“喜欢这个圣母像？我可以送你……”喝完水的斐迪亚男人注意到了青年的动作，笑容有些憨厚，“虽然拉特兰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东西，甚至连某些修道院都把这些东西当纪念品推销，但我这个起码材料和公义都比那些工造精致。”
“修道院卖圣像？”青年抬起头来，表情有些诧异，“兰登修道院都没有这么离谱，这算什么？贩卖信仰？要赎罪券复辟了吗？”
“一些和旅行社的家伙勾结的小教堂罢了，没人举报就能做下去，有人举报就能撇清关系，撇不清关系就被公证所找上……”
斐迪亚男人抿起嘴摇了摇头，“但那些家伙无所谓。”
“拉特兰已经落脚了不少外来人，信徒纯度早就不够了。”
“我不想谈拉特兰政府的国籍方针政策。”青年也摇了摇头。
“那就切回正题！”斐迪亚男人一把将水杯敲在玻璃桌上，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来，显然很是信任两者的质量。
松开的手下玻璃杯与桌面确实看不出什么凹陷或裂纹，青年看得分明，对方在力道上的把控颇为出色，这样的巧劲许是出自某些斐迪亚名族武学。
“全拉特兰各处的大炎探子到我这儿报告继而精简后的情报里，就只有我念的那一串符合你的所有要求……”
斐迪亚男人无奈的摊开双手倚着身后的沙发，望向对面这个手里握着圣母像，眼睛却看着桌面的杯子，似乎在想些什么的青年，“我的钦差老爷啊……没点感触么？不仅有你想要得到的消息，还有关于你自己的消息。”
“我不是钦差，早上就已经辞官，现在应该在官员列表里看不到我。”青年一脸平静道。
“真的假的？”斐迪亚男人愣了愣，盖因他前几天才收到密令要配合新来的钦差行事，也因为那密令他还特意冒着一点风险登陆了国内的网络确认新钦差的身份。
“你现在就可以查证，不过这都是些不重要的事……”青年跳过了这个话题，“我对一年前的事没太大兴趣，也不关心那件事给拉特兰造成的影响，因为兰登主教晋升枢机主教在那之前，线索要往之前翻。”
“关于这件事，能容我问个问题么？”男人突然抬手一截打断道，“但说无妨。”楚信然点了点头。
“楚先生你，为什么会关心他的事？”男人问，“兰登主教在枢机会里的人缘并不好，很多人厌恶他的轻浮，也有很多人厌恶他的不识好歹，他是个将身心都扑在修道院上的年轻人，却又不愿意让兰登修道院正式踏入拉特兰高层的视野。”
“这种家伙，委实说，我不讨厌，却也不想靠近，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他罩着的人向我求助，他们觉得自家主教在忙碌一些可能很危险的事却又不清楚内情，而那时作为炎国钦差的我有同等的地位与陌生人的身份质问劝诫他。”
“炎国钦差不可能质问一个拉特兰的枢机主教这种事！”斐迪亚男人断然道，又突然懵住，看着楚信然，“难道你因为这种事而辞职？”
“你觉得可能么？”楚信然放下手中的圣母像，抬头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逼。
这让男人打了个哈哈，刚想说什么，又皱了皱眉，再看了眼他，鬼使神差的问：“但你有这个想法吧？”
否则干嘛要来找自己索要搜集到的所有情报的时候还额外提这一嘴？
他稍微反应过来一点，便又等着对方回答，便见对方正垂眼望向圣母像的眼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而比较空洞，几秒后才说：“能帮一手是一手，有时候我会想起我的某些举措可能让自己后悔，但在拉特兰我又想起我在这里做过的事，如果我没做，如果我胆怯了，如果我犹豫了，那才是后悔。”
“所以你还是有这个打算，但又认为直接去问太过直接——”“我和兰登主教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轻易询问这种事的地步。”
楚信然的回答证实了斐迪亚男人的猜想，而后者也继续着自己的推论：“所以你选择用其他角度来调查这件事。”
“一个年龄三四十岁的家伙，为了一个年龄二十来岁的长辈来请求另一个年龄二十不到的人来协助，这固然能说明他的诚意与决心，也证明他们的无能……”
楚信然平静道，“依照他们的意见行事太蠢了，他们没有选择，因为没有门路而只能想出直接去问，我却有其他的途径以其他的角度了解当初的故事。”
“虽然我想继续称呼楚先生，但这话题我或许该称呼监察司阁下或是……楚处长？”
“难道我也要称呼你过去的职位么？黎先生……”楚信然抬眼瞥了他一眼，“好奇心得到满足了的话，回到原本的问题上怎样？”
“既然楚先生这么着急的话，那我便直说了吧……”黎先生无奈的抬起手挠了挠自己手腕上的一簇鳞片，然后重新端起了那页文件，“1086年，炽天圣堂发生的实验事故，是关于铳械的进一步改造，这份技术险些被不明组织的窃取。”
“之后的97年，作案手法极度相似的一次实验室袭击再现了9年前的事，这次8名研究员死亡，16位研究员受伤，兰登主教是其中之一……”
他说着，看向楚信然，注视着他那严肃的目光补充道，“他本身便是靠着研究贡献踏入枢机会，在作为一位枢机主教之前，他首先是位研究者，研究机械，也研究医疗。”
“或者该倒转一下主次，他原本是神经外科与神学双修的博士学位……”黎先生说着，手中的文件翻到了另一张看了看，“不过能靠研究结果进入枢机院可真够吓人的，有些情报被宗教裁判所封锁了，不清楚让他积累这么多功绩的是数量还是质量，但多少跟孽教有些关系。”
“孽教？”楚信然皱了皱眉。
“袭击组织说是不明，但根据某些专员刺探到的情报，很多蛛丝马迹指向了拉特兰口中的撒旦教团。”
楚信然点了点头：“这确实可以解释为什么宗教裁判所会插手这种事。”
“这件事你可以去炽天圣堂入手，也或者……”黎先生说到这个顿了顿，看着纸上那附着着源石技艺的涂鸦，“从那死亡研究员之中最特殊的两位入手，这两位在牺牲之前就有个感染者子嗣被早早送到了莱塔尼亚，很多人都认为他背负了父母留下的一些东西。”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会被某些别有用心者找上。”
“莱塔尼亚太远了……”楚信然摇了摇头，“我现在没空去，没资格去加入别有用心者的一员。”
“那就算了吧，虽然我都已经准备好把那萨科塔年轻人的资料给你了……”
黎先生咧了咧嘴，那狡黠的味道倒是符合他那分支族群给人一贯的毒蛇印象，“不过无妨，就算不去找他，以他的名义去找拉特兰的圣座也是一种方案。”
“英诺森？”楚信然皱眉。
“直呼其名，不愧是你……”黎先生首先注意的却是称呼，“是的，英诺森教皇很在意那场事件，情报中提出教皇曾在大庭广众下过问过所有伤亡人员的境况以及家庭状况，emmmm以我个人对这位教皇的观感，可以大胆猜测一下这并非做戏，你或许可以去试探试探。”
“竟然还有这种事……”楚信然低声自语着，又抬起头来，“之前说过的都给我记录一份，那个受害人亲属的资料也给我，直接电子邮件发送，没什么担心泄露的。”
“你要不就在这儿借宿，我可以手写一份给你……”黎先生提议道，“用电子邮件的话恐怕得有些晚了。”
“这几天我要待在兰登修道院，不方便在外过夜……”楚信然摇头，起身朝外走去，“晚点也没关系，这几天的睡眠质量不佳，我会睡得晚一点。”
“睡眠质量不佳？”黎先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发生了什么事吗？”
“可能这片土地不欢迎我。”
这位前炎国钦差的回答比拉特兰神甫还要神棍。

NO.127：人与人的待遇不可相提并论。
（这一章其实是昨晚半夜码的，所以更新不晚，但下一章就得我从家里回租房现码了，会真正晚点。）
晚上12点，很多建筑内的灯光都已经暗下去了。
在这座小城的生活氛围较为迟缓放松，相对还原了对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节奏。
不过偶尔仍会有些例外。
便如某些拎着提灯的巡夜者，也如某些睡不着觉的外国贵宾。
“钦差阁下，需要宵夜么？”
轻轻的叩门声在夜晚的安静衬托下依旧清晰，拎着提灯的修女对着紧闭的大门问道，盖因通过窗户瞧见了屋内的烛光。
兰登修道院尽管产业众多却也仍然过的拮据，哪怕楚信然白天才帮他们看过一道商业合作款项也不可能立刻变现为实际财富。
所以这座既是修道院也是小兵营，甚至还能是学校的修道院甚至还有11点熄灯的规矩。
熄灯停电，认真休息，或是点烛读书，倒是颇有本笃派的风范。
而某种意义上，楚信然与这样的修道院还蛮契合。
“不需要……”
所以窗口内的光源处传来了平静的声音，回绝了这份其实是属于外宾的待遇。
修道院自己的修士修女卫士们都没什么资格吃夜宵的，被发现就会被责罚，这是一直以来的规定，而外宾自然不用遵从。
兰登修道院并不会为难非教友遵循这些规矩，反倒会抛开这些规矩的考虑一下，询问对方的意愿。
这一点比较出乎预料的是，这位炎国的外宾没有要求在熄灯断电上的优待，老老实实的使用起了室内本身准备的蜡烛。
“明白了，我会通告其他巡夜人，不打扰您。”修女回答。
“谢谢。”屋内的回应仍旧平静，带着一声细不可闻的翻页声。
修女对着门微微点头，便拎着提灯朝着既定规划的巡逻路线走去。
尽管修道院内的规矩古已有之，被所有人遵守，不过除却外宾，偶尔还会有些调皮的孩子会大着胆子，所以才需要安排她这样的人巡夜。
而屋内的楚信然也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面前被烛光映照的书页，望着上面的字符在火光下颤动，扭曲，好似一个个跳舞的小人正在嘲笑他这个注视着他们的人。
确实是在嘲笑吧，甚至还能听到一片尖锐刺耳的笑声。
令他抿了抿嘴，抬手再一次的翻页。
翻过的新一页是稳定的拉特兰文字，一排排字母构成的短语描绘着拉特兰的过去，补充着他曾经对拉特兰了解的短板。
可还没等到他看到最后，那些字母便又动了起来。
笑声也再一次响起。
而他依旧保持着那份冷漠的面容面对着这一切，注视着那一块块扭曲的文字，注视着那逐渐蔓延缠上空白的漆黑，赶在它们彻底覆盖书页之前，抬手一把合上了这本书。
《解读拉特兰历史，神学与科学》。
硕大的标题有着淡金色的填充，甚至能够反射烛光映入他的双眼。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再一次的抬手，将这本书翻转过来，将封面拍向桌面，并无文字的背面对着自己。
而他则扭头看向那摇曳的烛火，望见那烛火燃烧的愈发旺盛，逐渐膨胀，已然大过了蜡烛粗壮程度。
然后便被他抬手碾灭。
黑暗中摩挲中的手指毫无灼痛感，黑暗中青年的脸上也没有痛苦，只是若有所思，继而闭上了眼。
“再等等……”
他低声说，不知是对谁。
“耐心，再等等，还不是时候。”
“它已经来了好几次了，就算它不腻，我们也腻了吧。”
嬉笑之声不绝于耳，讥嘲之意不曾断绝，明显针对他的恶意从未消散，便是他这几日睡眠质量不佳的根本原因。
只是与其说是这片土地不欢迎他，不如说是侵入这片土地的异类注意到了他。
与那些寻常的，瞧见他便会四散退避的黑质不同，它们会主动靠近。
它们试图扰乱自己，打开心灵的空隙。
就像过去一切还未发生改变时那样。
一切都像是没有变，可这并不能带给他诸如「爷的青春回来了」的欣喜，只会令他厌烦。
令他厌烦之余，无视那些干扰的思索，思考着这些家伙突然变成青春特供版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么是自己出了问题，要么是他们出了问题，否则按照抵达了哥伦比亚之后的变化，自己已经能够靠着存在本身令黑质退避的体质根本不可能再被他们找上。
是它们变强了，还是自己变弱了。
他倾向前者。
不单是对自己的自信，更因为目前总结的情报。
因为拉特兰曾是海神教团极为重视入侵路线，毕竟泰拉这片大地规模最大的宗教便是拉特兰宗教，涉及权利最大的也是拉特兰宗教，完全就是阻挡在海神教团面前的重大阻碍，被重点照顾丝毫不会令人觉得奇怪。
可就是这样的前提下，拉特兰又确实驱逐了撒旦教团，并且在楚信然在维多利亚拔除的窝点找到的一些信笺看来，确实有着不少从拉特兰遣到维多利亚的信徒，这证明海神教团的上层确实做出了让步。
也是很令他费解的让步。
那帮家伙什么时候能这么理智了？要说没什么后手，他是不信的。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便将这里的异常与那所谓的后手联系在了一起，觉着或许就这么几天，撒旦教团的家伙会公开出现在拉特兰，而这些乱七八糟来对他骚扰的，稍微比一般的黑质高级点的麻烦玩意儿就是他们活动的铁证。
而此刻，那笑声愈来愈胜，仿佛就在耳畔，已经到了完全覆盖听觉的地步时，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用听形容太过笃定，应该模糊为一种感知。
就像这些声音与画面犹如错觉一样，那道声音也当是一种错觉一般的东西。
自无数纷乱与嘈杂之中镬取道的一声脆响，好似水滴落向地面，溅起无数碎裂水珠的那一瞬，楚信然低声道：“拿下……”
话落的一瞬，所有的笑声都被拉扯至遥远模糊，它们都被流水声所淡化，流水声中混杂着悠长的龙吟，伴随着那下降的室温。
这时候，黑暗之中有着淡淡的摸索声，在摩擦声中亮起微弱的火光。
颇为原始的取火工具——火柴，那有着极小风险的源石粉末正在燃烧，并在手腕的带动下重新点燃烛光，化作更加明亮一些的光亮。
映出楚信然身侧反射着烛光的水流之壁，以双层的存在形式困住了一片灰黑色物质。
之所以说是一片，是因为它也是一副液态的模样，水流之壁积压成了长且薄的薄片，正不断地挣扎着。
狰狞的鬼脸正在那灰黑色的液态上不断浮现，或许这算对方做出的一类威胁手法。
只是毫无意义。
此刻它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在这愈发冰冷的室内回荡着的低沉龙吟。
只是这样的声音似乎也仅局限于室内，否则外面就该亮起些灯光了。
“你留它做什么？”看着那在不断收缩的水流之壁禁锢下的异类，换做轻松些的氛围楚信然还能评价一下它那史莱姆般的造型，但他的心情显然不太好。
可龙吟继续，令他皱了皱眉看向那异类，抬手推了推自己领口的围巾，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他的眼瞳微微亮起，狭长的血色与暗金的菱点映出那仍旧不定型的液态模样。
这没关系，他本来也没指望靠着这一点来取得什么信息。
眼瞳的变化只是他目前难以抑制的特征，那是他动用了平日封存力量的特征，除了恫吓与特定人群眼中的耍帅以外毫无意义，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是一种缺点，因为这会暴露出他的认真。
若是有队友的话，这还可以算是一种方便对方配合的暗号，可他显然更惯常独自行动。
便显得像是给敌人的讯号。
好在目前他遭遇的敌人要么不会遇上第二次，初见杀完全够用；
要么注意与否都不妨碍对方的难缠，所以还不足以成为特别需要在意的缺点。
他真正期待的不是解放自我的视界，而是正于他手中升腾的力量。
那是自他10岁觉醒的那一刻便一路伴随的力量，是他很久以前便已然知晓并加以遮掩的异常，那份能牵引一切液态物质的力量，那份能对本应属于死物的液体「沟通」，拉扯出过去，好似能与其对话一般的本能，正汇聚于他的手中。
“水有记忆。”
这句话在很久以前便在他的记忆中流淌，只是这样的话语通常还带着「伪科学」的标签，而他最初也不曾在意过这句话的分量，直至他偶然间接触那片萨尔贡遗迹之中的积水——
楚信然抬起了手，无数透明的流水在他那呈爪状的手上环绕流淌，在烛光的映照下时不时显露出大上好几号的利爪轮廓。
那是粗壮又尖锐的，有着层层鳞片覆盖的龙爪，在他压根没有碰触沟通手机里的源石法杖装置前提下自然成型。
者不属于楚信然的学习范畴，也不属于他的练习范畴。
这就是水的记忆。
大气中的水分被他的意志牵引，便汇聚成了这般模样。
好似楚信然「告知」它们发挥自己的力量，它们便贴合着楚信然组成了这样一幕。
与其说它们拥有思想，不如说它们有着记忆，它们凭着记忆机械式的组合，好似一台液体电脑，会将楚信然的意志认作它们已有的程式执行。
这意味着，过去也有像他这样的家伙做过相似的事，并且是开发过这股力量的编程者级别。
会是过去的苍龙七宿么？还是别的能够操使水流的古老者？
楚信然的脑海中闪过一瞬这样的念头，却也仅是一瞬，此刻的他已经贯出了手，直朝那水流之壁，也直朝那水流之壁内异物。
哗啦的水声干脆响起，烛光下一晃而过的龙爪率先击穿水壁也贯穿了异物。
下一刻，便恰如接触那片遗迹之中的积水那般，楚信然的表情顿时一滞，目光也于刹那间失去了焦距。
一种感觉，仍是一种感觉。
敏锐的感知在那刹那接触到了意识帝国的疆域，达成链接的那一刻检索那片异类曾经记录的残影，一闪而逝的画面仿佛能将他留在那里，可他只消眨了眨眼，便望见了眼前了烛台。
以及桌上那被他反面放置的厚重书本。
便只觉怅然若失。
蓦然间，又有龙吟响起，令他回头看向半空，那能他被望见的身姿在关心他的收获，而他只能摇摇头。
“太少了……”
信息量实在是太少了，停驻的时间也太短了，那体感时间能够缩短到五秒以内的时间，闪过至少十一次场景，他连扭头都没能反应过来，还带着场景切换的视觉残留充作干扰。
想想还觉得有些头痛欲裂。
这种状态也根本做不到好好睡觉，所以会睡得晚一点。
唯一能轻松点的也就是想点好的，如果这些家伙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话，大抵会对这座修道院乃至这座小城都造成些影响，自己倒是起了个避雷针的作用，让其他人的精神安稳点。
只是若有这么个可能的话，那拉特兰的其他城市状况会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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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进入3号街区，目标进入3号街区！”
“目标速度很快，将在七秒后踏入第三段小巷拐角，N1组准备！”
漆黑的街道，迅捷的奔跑，天空的两道圆月映照着这座安静的城市，仅有数道大型建筑有着光亮的城市几近安眠，唯有黑暗之中佩戴者机械配镜的队伍不断以急促有力的音量交换着情报，他们的头顶有着略有些破坏气氛的发光轮环，他们的手中有着带着些微绿光的狭长武器。
长铳，颇为新式的拉特兰长铳，在狙击手的控制之下锁定那在街道上狂奔的身影。
“准备！”
伴随着耳机中的呼喊，长铳的铳口喷射出一道一闪而逝的流光，炽热的蒸汽正在铳口升腾，而那正要迈出拐角的身影则是脚踝突然炸开，整个顿时失去平衡朝地面栽倒。
可就算是这样，那身影竟也没有发出声音来，不知是迟钝还是已然昏迷。
下一秒，那身影竟硬生生腾空而起，昂扬朝外高跃，显现出它没有昏迷且根本不畏疼痛的本质。
“开火！”
那样的本质没有意义，因为它靠着独脚腾跃的那一刻，多根铳械的铳管都吐出了耀眼的火光。
密集的弹道从两侧斜出，准确的集中了刚起跳的它，强大的动能硬生生将它击退，而两侧的队伍成员都体现出了素质极高的精准跟枪，将那生物一路从半空扫到地上，血花便不断从他们的夜视镜视野下绽开。
所有人的表情绷紧，哪怕那东西躺在地上也没有丝毫松开扳机的意思。
只因在那火力压制持续的五秒之后，那地上的尸体突然挣出细瘦的狰狞身躯！
砰！
这一次，消音管崩裂，铳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
“报告，目标失去活性。”
“好，全体收队，安比尔，那一枪很棒。”
“那我能回去睡觉了吗？熬这么晚肤质会变差啊……”狙击手从建筑顶上站起身来，不耐烦的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
娇滴滴的声音竟还是位女孩。
而那队长并不在意她那散漫随意的抱怨，只是顿了顿，耳麦里传来他笑着的回答：
“完全可以，晚安，守护天使。”

NO.128:平静并不能长久。
（回来了！）
“就是她吗？天生的守护天使。”
宽敞的圆形广场有着环绕里侧的圆形立柱，那是叙拉古风格的立柱，那样的柱子围绕成一个圆，将广场分作里外两层，里侧站立的都是身着军礼服的戍卫队，一个个要么头顶光环、荷枪实弹，要么身负华羽，手持标准制式斧枪。
即便其间还有些另外种族的卫士，那也都是少数，拉特兰戍卫军主流种族通常便是这萨科塔与黎博利的组合，而其他的种族，多是在数代之中融入当地的外来者。
至少要有两代的历史，才能保证其纯粹足以被戍卫军接纳，更别提进入负责保护圣座戍卫队之中。
而在那广场里侧之外，还有着同样佩戴着黄铜或白银甚至黄金胸章的军官们健步走过，他们与其副官一同在外层相向而过，自这份沉默与肃穆中构成拉特兰军事重地的森严。
而在他们的上方，一些建筑洞开的窗口前，真正的大人物站在阴影之中，望着下方正在经受演练的卫士，望着正在忙碌于报到的军官，也望着某些临时交接的特殊队员，发出自己的疑惑。
“她在圣什军校所受过，即便毕业成绩不够出色，风评上也颇为微妙，但却保证了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
一旁的军官低头报告，同时也以眼角的余光望向那在下方走廊中迈着轻快步伐远去的粉发女孩，“可她或许还当不起天生的头衔。”
女孩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穿着干练却与军装无关，加上那有些蹦跳的步伐，与这座军事重地的整个环境都显得格格不入。
某些不甚自律的低级军官甚至佯作目不斜视，实际上却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那个大学生般的靓丽女孩。
“双子座的守卫天使，掌管着火星，同时也象征着五月，「启发清晰交流的天使」，「象征保护的天使」。”
他念叨了两个定义，「The Communicator」与「The angel of protection」，阴影中的黎博利男人显然对神学有着相当的研究，“东拉特兰人的符咒上铭刻着她的名字，她是安比尔，换做他人这本该是个代号，可她生来便是这个名字。”
Ambriel；
“这大抵只是她双亲怀有的某种期望。”一旁的军官试图打消长官对她过高的期待，只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因为神学的典故，拉特兰不乏信徒为自己的亲子冠以神圣的名讳，最为神圣的不敢高攀，但主之下的天使名称或许也能得到祈福的意义。
“就算是，那也证明他们成功了，她是宗教裁判所介绍来的，能干他们指派的任务，只不过得通知下面给她发一身军礼服……”
男人摇了摇头，“在这里穿成那样可不行。”
“军礼服……”一旁的军官愣了愣，一般的士兵可不配拥有军礼服，尤其是踏足这里的军礼服，问，“那规格是？”
“上士，在她还在这里的时候保留……”男人平静道，“N1组昨晚击杀的目标尸体让雷克斯卿很高兴，可能我们关于某些邪恶的理解能更进一步。”
涉及到这一层的话，军官自然没有意见的点头道：“明白了，我下去就办。”
“嗯，接下来是戍卫队准备如何了？两日后的圣座归天容不得有一丝闪失！”
“关于这一点，戍卫队的演练还有些瑕疵。”
“仪仗队？”男人并不意外的直接指明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点。
“是的，这一届的新兵之中，有几位本身素质还需要锻炼……”军官有些为难道，“他们分别是艾文、翎羽、黑冠、烈泽。”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我只需要两日后不论是仪仗队还是执行队还是天使卫队的发挥足够！”
男人以不容质疑的气势要求道：“这一次的观看者不止是那些异教之徒，还有包括炎国在内的多国来使！几个月前他们才展示了对维多利亚甲胄的仿制品，还遣了那条龙将权天使甲胄归还，谁都能看出炎国已经具备了我们基础之上的强化武装，我们要震慑的不只是异教徒，还有盘踞于东方的真龙！”
“可是，可是真龙还没有表现这方面的意象，那条青龙这几天也安稳处事，哪怕是在最清苦的兰登修道院也没有表现不满……”
“罗纳德，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男人诧异的盯着他，“作为戍卫军第一军团副手，你竟然将和平寄望于他人的表现？”
军官怔了怔，立刻羞愧道：“我被魔鬼迷了神智！”
“很好，要意识到这一点，不论炎国的真龙打着什么主意，和平都要靠我们自己的力量争取，这正是我们这次将圣座归天的葬礼赋予阅兵环节的意义！”
男人说着，抬手搭在了军官肩上，对他严肃道：“神的代言人离去了，以往被压制的魔鬼们便会纷纷显现，放松警惕便无疑是在将主的赐物拱手相让啊，罗纳德。”
“是的！元帅！”罗纳德敬礼道，“我们一定会守住拉特兰！”
“很好……”元帅点了点头，垂下手来又看了眼窗外下方忙碌的军官们，回过头来，“通知圣部让他们报告唱诗班的准备状况，堕落者肆虐的前提下，最容易被污染的就是他们。”
“关于这一点的话，兰德尔主教在两小时前派遣了一位保护者，嗯……”说到这里时，军官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而那位保护者本身也附带一位监督者，这是中央公证所的意志。”
“兰德尔？那个老家伙不是不问世事只追求神学研究了吗？”元帅表现得相当惊讶，“公证所什么时候和圣部又有了交集？”
“或许意识到这几日重要非凡的不只是元帅您，还有其他人吧……”军官有些大胆的道出一种猜测，“不过我想您或许会更在意那位保护者。”
“你说得对，保护者是谁？”话题涉及「老朋友」的元帅皱眉问，“以那家伙的离群索居程度还能认识什么样的战士？”
“莫斯提马。”军官回答。
“蛤？”元帅直接打出个问号。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谁放她回来的！兰德尔？！他能有这个权利放她回来？！”
下方走廊的军官们纷纷抬头，盖因某位元帅的激动甚至没能压住声音。
“是圣座。”军官低声道。
“什么？”元帅差点没反应过来，“你是说？什么时候？”
“1月27日下午，教皇厅发出的急电，甚至动用了钢铁圣堂的器械，可谓是圣座最后发出的一条通知。”
“呃……”短暂的沉默中，元帅扭过头去，略显烦躁又纠结地抱臂抬手，摸索着下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然后又听到有人敲门。
外面办公室有人去将门打开，那来人也不是找他的，只是普通来找外侧办公室其他人讨论公事的。
即便如此，也让那元帅清醒了些，摇了摇头：“算了，宗教裁判所应该比我更在意，她那个监督者是谁？能保证两个人保护唱诗班？”
“她的监督者是菲尼克斯。”
“哪个菲尼克斯？算了，哪个菲尼克斯都没用！”
军官见他烦躁踱步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报告了那份他自己调查到的结果：“莫斯提马，她拎着那柄锁和钥匙。”
这话一出，元帅整个人都僵住的扭头看他，而军官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以确认他的猜测。
如此一来，这位元帅便看起来相当疲惫起来，抬手朝他摆了摆示意离开。
军官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却也没说什么，敬礼离开。
注视着他离开的元帅也重新回过头来，望向窗外的军部盛景，望着那几乎代表了拉特兰全部军事力量，一直以来支撑起拉特兰不受外敌与异教侵犯的日常景色。
便愈发无法正视那个令他憧憬至今的老人为何将那样的力量托付于那个禁忌。
“圣座到底在想什么？”
而在门外，军官在从办公室内室走到大门前的这一段路里终归是下定决心，回过头来朝着那正在几个军官面前指挥着什么的萨科塔女性招了招手。
“尤兰达秘书长，麻烦过来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么？罗纳德将军。”英气逼人的萨科塔女性在挥退身边的部下后走近过来，她身着的军礼服胸章一样证明了她的军人地位。
见她过来，罗纳德扭头看了看左右，确认没人特别注意这边的谈话后，便低声道：“有些话不方便现在同元帅阁下谈及，希望您能在一会儿代我通知。”
秘书长点了点头：“请说……”
“上个月，圣座通过军部的渠道秘密发布过两个任务，这两个任务类型都是送信，送给两个年轻人的信。”
“一个孩子，是为炽天圣堂研究事业牺牲烈士之子。”
“而另一个孩子，则是因为一次对内残杀事件而被指控驱逐的智天使操纵者。”
“他们或许会在近期内出现在拉特兰，不论如何，请先行保证他们的安全，而今的拉特兰不论内外都有些隐患，相信您也知道。”
“我明白了。”
听完这些的秘书长点了点头：“那这两个孩子现在的具体身份是？”
“莱塔尼亚威廉大学源石技艺科高材生，代号芳汀。罗德岛制药公司武装专员狙击干员，代号……”
他在说到这个时顿了顿，毕竟在他的调查结果之中，这个代号其实就是那个年轻人曾在天使卫队中持有过的代号，“代号安德切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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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
兰登修道院的清晨充满了劳动者的活力氛围，连在这里待了第三天的楚信然都被这样的氛围惹得一度加入他们。
试着去收割大麦，试着去给瘤兽挤奶，试着去啤酒酿造，也试着成为教练给兰登修道院的年轻人露两手。
其实除了最后一个以外的其他事，在这座修道院中都不足为奇，楚信然已经见过另外的陌生人站在那些事的行列之中，兰登修道院显然有决策者将这座修道院作为参观景点之一，在这一点做出的额外举措便是将这些事当做修道院的体验项目之一。
所以楚信然能看出这座修道院的修女神甫对这方面的教导很熟练，也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其他不像是修道院的人站在那些场景下有些生疏的尝试。
不过在今天，楚信然稍微起的晚了些，并在整理着桌上物品时早早听到了屋外的呼唤。
这便令他长眉微挑，先行上前打开了门，瞧见了站在屋外台阶下方望着自己的兰登主教。
“看来枢机主教阁下已经收到消息了。”楚信然开口道。
这里称呼的变换，意味着对方已经知道他辞职了。
“我对此表示惋惜……”此时的兰登主教就像上次与楚信然对话那样，并无平日的慵懒与困倦，“也希望这不是因为修道院里的谁多嘴造成的结果。”
“自然不是……”楚信然否认道，“同时也不必惋惜，或许你可以猜到，我对官职并无多少留恋，因为权利与其负担的比重是对等的，除非你已经准备触犯律法。”
“我很高兴贵国在这一点上与拉特兰一样。那么，我可以祝贺您脱离重担了？”兰登主教抬起手来，做出了鼓掌的预备手势，“作为祝贺，我想邀你一起共饮清晨的兰登啤酒。”
“换做昨日我会说荣幸之至，但在今天，我还有些事需要尽早解决，或许这两日都会离开这座修道院……”
楚信然有些遗憾的说着，又笑了笑，“不过想来已经褪去职责的我大抵也不该待在这里吧。”
“只要您不嫌弃这里的生活简朴，我倒是很乐意以私人身份邀请您继续待下去。”
很难分清是真的有那样的交情还是只是客套话，楚信然虽然这几日和这修道院的一些年轻人确实混的挺熟，也给不少神甫修女博得了些好印象，但与这位兰登主教的交流仍是仅止于初次见面。
以及这一次。
算是彻底相信这位年轻的黎博利枢机主教，是真的一副全天都困的模样。
这种状况他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精神反倒令他意外。
“听起来就连兰登都会在这次的风波里失去平稳，枢机主教阁下这样缺乏自信么？”
直言这样的话语，楚信然显然是辞了职就不演了。
不用顾及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某些话确实可以直言。
而这位主教亦是如此。
“我想赌一把……”枢机主教伸出手来，朝着上方门口的楚信然，发出邀请，同时也是求助，“若是那位一剑斩断天国联结，断了所有人升天期望却也保住了所有拉特兰人的尊严与信仰的权天使的话……”
“想必也能拯救这座传承至今的修道院吧。”

NO.129:其实楚信然一开始还想着找机会回龙门过年。
（快进到七月，想玩怪猎宝可梦。）
“上次那般匆匆离去才多久？你又来了。”
“有些问题，需要看看你的门路。”
熟悉的室内场景，熟悉的纯白圣母像，还有那熟悉的，眼神中带着些微嫌弃的斐迪亚男人。
还有坐在他对面的，直奔正题的龙族青年。
“我不是把消息都传给你了吗？难道光是网络传输不信任，非要弄个便携式源石软盘来？”斐迪亚男人一脸不负责售后服务的嘴脸。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楚信然摇了摇头，“我想进入教皇厅。”
“什么？”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想进入教皇厅，黎先生……”楚信然再一次重复着自己的诉求，并且郑重地道出了对方的称呼，“我想就某些事与教皇厅的某人当面对峙。”
“如果你还是钦差的话，这种事本该是水到渠成。”黎先生遗憾道，“最近几日的教皇厅会是怎样的场合，想必您也知道，无关人员是决不可能踏足那样的正式场合之中。”
“所以我需要你给我安排一个身份……”楚信然直言，“随行人员，安保人员，都无所谓，我需要进入教皇厅，现在代我之前事务的谁？”
“鸿胪寺的一个新秀，叫做舜蓬麻。”
“舜？”楚信然摘字眼摘到了这个姓氏。
“是啊，颇为古老的字眼不是吗？”黎先生笑着耸了耸肩，“这年轻人的来历可有些隐秘啊，不过自年关时的朝中动荡大换血便涌上了一大批来历不明的年轻人，这方面的问题也根本不是问题，你更应该关心的应该是他愿不愿意让你换下他的队伍一员。”
“如果不行，那就帮我安排其他国家的门路……”楚信然提出了一种后手，“叙拉古混乱不堪，黑手党与实际政权并未完全统一，出使队伍成分复杂，完全可以安插个我。”
“你让我搭线让你混入叙拉古的队伍？”黎先生饶有兴趣地问。
“只是提供一条能让你信服的道路前提……”楚信然平静道，从衣兜里摸索出他的钱包，在黎先生的注视下摸出一枚维多利亚通行的货币没，“道路不止一条，比如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的明面掌权者已经太久没有正面现身过了，实际掌权者隐于暗处，他们的队伍尽管纯粹却也需要更多的力量协助，好好交涉可以达成一些合作。”
黎先生像是对这样的话题颇感兴趣，主动开口引道：“听起来莱塔尼亚也可以……”
“莱塔尼亚的贵族陈腐不堪，哪怕双子女王或许会重视拉特兰教皇的葬礼，实际落实也令人堪忧，有着用财富交涉的可能……”
楚信然紧接着道，还同样摸出了一枚莱塔尼亚的货币，由此证明他确实真正去过这里，“只是对于交涉的难易度而言，他们应该排在叙拉古身后，同样是贵族交涉，莱塔尼亚的迂腐怪异程度远超炎朝朝野，恐怕只有三百年前的炎朝官员才能一较高下。”
“同这帮家伙的交涉起来头疼，贵族与贵族也无法一概而论。”
“哪怕是大炎宫里的那些老人也比不上吗？”
“呃……”黎先生的直言令楚信然微微扬首看来，“很有胆量，黎先生。”
若是换做族内的其他年轻人，大抵也该指责甚至怒斥对方竟然贸然提及龙族的腹地，提及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们。
但楚信然显然不跟这些家伙一路，只要是在嘲笑那群老东西，哪怕只是街边流氓他也乐意坐在对方身边加入话题。
只是他对那些老家伙的执着仅仅是忽略身份，还没到忽略其他因素的程度，对于对方在正事话题里突然提及那个家族的老东西们，他其实心情蛮复杂的。
对方讽刺那些老家伙算是好事，可在这种谈及公事的时候突然一转私人恩怨又让他有些不快。
作为处长与作为监察司的职场经历，令他向来是公私分明。
“尽管我很乐意就这个话题做出绝对偏向的评价，但这与眼下的话题实在相差甚远……”他说着，摇了摇头，“你应只需道明拒绝或是接受，令我早些处理或是早些放弃。”
“那么是我唐突了，只是楚先生是否还漏说了一个势力？”黎先生的收手看起来很快，“我希望您能说全，由此我才能真正考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伊比利亚。”
楚信然并无多少犹豫的，将那临海土地所通行着的，一类怪异的金属货币放在桌上，而那货币下方，还有一块碎裂的唱片碎片，神情远比之前更加严肃：“唱片无法播放，金属无法利用，它们本身的价值已经失去，为其额外赋予价值的，是伊比利亚人民难以正视的本能渴求。”
“大炎还没准备了解那里，同为阿戈尔，大炎与东所毗邻的海洋都没有伊比利亚相邻的海洋来得扭曲与复杂，我并不考虑接触那群使团的可能性，也不想考虑你们借我去了解他们的设想。”
“那么……容我稍作考虑……”听完这番话的黎先生沉吟片刻，继而回首，“要加入使团的人，只有你么？”
楚信然想了想，道：“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两个位置，届时若是少一个就当突发状况。”
“两个……”食指轻缓敲打着下巴，站起身来踱步又看向窗外，似是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思想竞争后，方才当着楚信然的面行至不远处那被他以为是某种收藏品的老式手摇电话前。
漆黑涂装的手摇电话，话筒架为相当精致纤细的纯金色，下方的数字按键并非旋环状，而是打字机一般的精致按键。由此，才显得那般像是某种收藏品。
可这样的收藏品眼下却被那位黎先生当着楚信然的面启动，源石记忆的辉光在打字机外壳的缝隙下流泄，法阵般的圆形轮廓在话筒的两侧浮现，伴随着他戳下对应的按钮而闪烁，最终被他拎起道：“舜大人，使节团可否还有人员调度的余地？”
“是的，希望加塞两人，是……”黎先生犹豫了一下，瞥了眼注视着他的楚信然，还是如实报道道，“楚大人以及他的助手。”
“嗯？我明白了，麻烦了，希望大人旅程顺利，再见。”
“怎么？”
眼见黎先生挂断了电话，楚信然立刻发问，盖因对方最后一句的诧异神色以及看向自己的目光明显扯着一些与自己有关的意外。
“这位大使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告知了你和你那位助手最迟报道的时间，2月8日下午五点……”
黎先生拱手做恭喜状，“我很想说恭喜，不过那位大使还说了一句或许您不会高兴的事，那便是您这个求助正如国师大人算到的那样，国师大人在他启程时就嘱托他带上你。”
大炎这一代的国师，所指的自然是通天宫宫主，钦天监实际总负责人，白泽。
说实话被他算到自己的打算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通常算命分两种，要么属于算术，一种推导计算手段，一种是真的玄学，通过一些完全不该有联系的蛛丝马迹来进行占天——
这两种，白泽那家伙都有涉猎，并且他也确实有着相当的情报网来支撑他的料事如神。
这一点在座位监察司的时候就差不多习惯了，有时候陷入了破案死路也会考虑一下去找白泽作弊什么的，所以楚信然的不愉其实没有黎先生想的那般重。
他只是仍旧一副板着脸的样子点了点头：“无妨，过上几日这里恐怕要成为万众瞩目的舞台，任谁着重关注都不奇怪，只是既然如此，我便该离开了，感谢你的协助，黎先生。”
“感谢倒是不必了，我本来的职位便是为我大炎各位提供协助，同时也作为大使馆的暗面给某些拉特兰不方便，大炎也不方便的事务行个方便，帮你属于分内之事，倒是没有你一开始的分析说明，我或许不会同意……”
黎先生耸了耸肩回应对方的抱拳，“成功率不高的事儿可没法成啊，我也不是什么都敢尝试的，总不能任意消磨上面的耐性。”
“话虽如此，仍是感谢你愿意相信，接下来这几日还请尽量远离钢铁圣堂，尽管这可能是种奢望。”
“确实是奢望，我这工作就是越麻烦越不能跑啊，原本安插在拉特兰公证所的家伙们也都是闲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忙碌起来，谁都没法跑。”
回过身来的黎先生重新坐回自己的沙发上，翘起个二郎腿来：“最多也就靠着接见你来推一推事务，否则我得被淹没在一堆文件里。”
“呃……”楚信然眉角微微抽搐，很想给对面一句「快去干活」，但对方刚帮了自己一把还是算了。
他选择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那么各自加油吧，希望拉特兰这边即将发生的事不是什么无法挽回的悲剧，也希望你我各自都能工作顺利。”
“共勉。”眼见他要离开的斐迪亚男人倒也并不出言挽留，就像他说的，他其实还有一堆工作要做，而以他对对方的资料了解程度，也不觉得对方是会陪自己摸鱼的类型。
那便该分别了，彼此回到彼此的工作上去，哪怕两人在明面上其实都没有工作。
楚信然走出这里屋回到外面的甜品店大厅，对眼前这群厨师服装扮，好像真的在卖甜品的店员点了点头，继而接过其中一个店员走近朝他递出的甜品包装袋，称谢踏出大门。
一眼望向街道两端，还有不少甜品店开在周围，令这条街都浸泡在微甜的氛围中。
甜品一条街，正是这条街的现状，也令人很难相信大炎在拉特兰的地下情报处理室在这样一处地方，外面的甜品店面也并非完全是伪装，楚信然手里拎的塑料袋便是准备带回给兰登修道院一些孩子的礼物，尽管那些孩子其实都会自己做这种东西。
从小便接触甜品制作，长大掌握的手制甜品若是不能突破三十位便是一种不合格的行为，在这样的氛围下，每个拉特兰人都对甜品有着相当的挑剔与精巧研究，甜品制作已然能算作一种国家文化的范畴。
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能够开店也需要有相当的本事，这帮大炎人想着从这方面融入当地也得亏是大炎美食文化也有相当的点心底子。
换成维多利亚人就八成是不行的。
虽然楚信然也不太确定维多利亚有没有在拉特兰安插类似的部门。
应该是有的吧，这种属于标配的东西，每个国家或多或少都有他国的渗透，不一定能全部拔除也不一定需要全部拔除，能够没有的话反倒令人怀疑这国家本身是不是菜到没有吸引力了。
暂时是无所谓的，这种组织一方面试图根植于当地，作为间谍刺探其文化，其情报，一方面与国内的联系甚少，甚至可能是单方面的联系，是无法为他提供其国家本身的消息的，楚信然也并不指望能在这些家伙那里调查维多利亚、叙拉古一干东西。
倒是关于拉特兰的情报若有缺漏，或许可以考虑「光顾」那些地方谋夺其成果。
都是见不得光的，本质也是黑吃黑。
这方面倒是可以咨询一下黎先生是否知晓那些外国同行的状况，只是此刻还没必要，而他的事也还没忙完。
通过一个小时的载具时间回到那座小城，将礼物送给那些孩子，嘱托一下当值的神甫，顺便瞥一眼那主教的困倦状况，再确认一下修道院之中唯一的狮鹫小姐没什么异样，他便决定再次出门了。
这一次，是夜晚，与上次约见黎先生不同，他嘱托了兰登当值的神甫，今晚的他做好了夜不归宿的准备，盖因拉普兰德正午地发讯为他指出了一个确实的地名，以及附赠的照片。
确实无误，令他在中午便安排好了行程主次，拎起了他那已经两天都没带上过的大提琴盒与剑匣。
朝着距离兰登修道院所在的小城三十多公里外的，另一座边缘小城迈进。
靠着一架他在当地租的山地摩托。
性能有些差劲，让他有些想念在龙门时的座驾，以及可能被封存在炽天圣堂的那辆而今已经不新概念的东西。
不过确实抵达了就好，哪怕只有天空中的两道圆月洒下光辉，也足够令他在这座同样遵循日落而息的安静小城中辨认出那座临近森林的教堂轮廓。
拉普兰德忙碌着一些其他的事，早早便在通知中遗憾表示无法同行，所以仍是他一人走来。
不过这也正是楚信然所期望的。
若以跑团文化举例的话，便是深海色的相关问题都还不是拉普兰德那个还在入门阶段的调查员该接触的。
该让kp代跑一波。

NO.130:虽复尘埋无所用
（沃伦姆德复刻来了，长得草换了批种类。）
既然有提过调查员与kp，那么开局就该进行导入了——
这自然是开玩笑的，毕竟现实并非游戏，即便有些力量可以将现实拟造的宛若游戏般有着明确可控的变量与数值，那也并不代表楚信然能够遇见那般的力量。
“呃……”于安静的城市走廊前缓步而行，整座小城都空阔宁静，仅有数座建筑顶端的灯光证明这座城市并非一座死城，可它的表现又太像一座死城。
没有行驶的车辆，没有应在夜晚营业的店铺会所，甚至没有多少被留下加班的倒霉蛋，如此种种的元素造就的便是这座黑夜中安眠的城市，宁静到甚至能让他清晰听见自己每一步的脚步声。
好像自己那战术靴底的缓冲垫被替换成了鞋面内的金属板似的。
但这更应是他的听觉过分敏锐吧，毕竟他已然做好了准备，面对这在他预想中绝对不会轻松的目标点。
在这之前的任何异样都可能是线索，包括这座过于平静的城镇。
这甚至可以说是最明显不过的异样特征，类似的场景他已经见过不少，比较心急的家伙会在下一秒就释放自己的武力，而比较谨慎或是别有用心者则是热衷与步步施压。
至于眼下的对方是哪一种——想要确立分类显然还需要足够的信息。
没有人针对自己，这座城本就是如此安静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所以他踏入这座城市没有携着载具。
有些折腾人的山地摩托停在了城门前，因为那东西的引擎声太容易惊扰他人的睡眠。
而则是他步行迈入，缓步而行，走在那路灯稀疏的主干道上，抬头望了望主要的夜晚光线来源。
那是天空上的两轮圆月。
时至今日也还是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天空中能挂着两轮月亮的夜景，也不太习惯那因月光过分明亮反而干扰了群星光辉的夜晚。
可就连那星空也与印象中大有差异，便也多少有些失望。
可自己什么时候又对星空有所研究了呢？
回过目光，皱了皱眉，夜幕下的青年脚步不停，心头愈发的阴郁。
这样突然反应过来的变化，已经是第二次了。
就像曾经对于写作上的无端见解，就像此刻意识到对星空的研究。
就算他看过的杂学颇多，为了了解某些法术也触类旁通了不少知识，星象学也仍是过于深奥复杂，不应是他能够一眼辨认的程度。
以后还会出现么？这样莫名涌现的知识也同样属于自身发生的变化吧，现在显现的还只是知识，若是记忆也是与这般富集的程度涌来……
不应该再想下去了，应该立足于脚下，明辨自己确实踏过的记忆。
就算画面的浪潮涌上也要守住自己，曾对深海猎人告诫的箴言，不管怎么说也要自己做到了，才能有些说服力。
铛——铛——铛——
骤然响起的钟声在远方那座最高的钟楼上响起，令楚信然惊愕抬头又紧接着四顾，却没有瞧见那些建筑亮起灯光的模样，似乎所有人都没听到这钟声，又或是哪怕是听到了钟声也不想起身，他们仍是选择继续休息。
尽管以泰拉大陆的各处之间联系薄弱程度，经常造就同一片地域的不同城市、村庄、小镇有着风格迥异的习俗风气状况，可这刚从一座安静的小城抵达另一个死寂的大城也太怪异了些。
拉特兰不应是如此的，尽管在某些人看来，有着诸多虔信者的拉特兰应该有着确实淳朴落后的城市画风。
但实际上拉特兰的科技化程度颇高，也不缺乏夜晚的灯光，居民生活风气也并非多是压抑沉闷——
你甚至能在不少拉特兰学校里看到半夜偷偷翻墙试图追寻自由的拉特兰学生！
连某些城防军守城巡逻时都会动用些「感知附近生物」的源石技艺来抓些翻墙逃课的学生，如此的民风淳朴，自然能够证明拉特兰人的血液里同样有流淌着冒险傻嗨的血液（x；
所以这座城的状况……
望着那高耸的钟楼，当他回过神来时手指已经拨到了身后剑匣的开口，盖因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座教堂的大门前，而这个过程他毫无实感。
方才他还在城门前的街道上缓步而行，钟声响起后一回神便抵达了这里，跨越了如此长的距离，令他第一反应是摸出手机来瞧了眼时间。
“十二点……”
午夜12点或许确实该敲钟，可怎么会是十二点？分明抵达时的时间才十一点不到，走一条街他能走一个小时？
这地方的时间……难道那把法杖在这里？
重新看向眼前封锁的铁栅门，被波动的剑匣探出的长剑被他握在手里，做的不是开锁破门而是率先朝着地上一插，仍然握着手机的手立马拨下了某人的电话。
一段漫长的忙音之中，楚信然仍旧保持警惕于其右手反握贯地的长剑，等待着对方的接通。
可那号码没人接，直至等待时间过长自动结束也没人接。
是正在忙还是睡了，亦或是这手机号都已经弃置？
皱眉收起手机来，不再寄望于那位行踪不定的企鹅物流信使，楚信然断开了长剑之上蓄势待发的防御术式，抽剑上扬一剑断锁，推手便踏入了这座清冷月光下的古旧教堂。
跳过了车卡与导入，进门就该甩侦查的楚信然，得到了这座教堂确实荒废已久的结论。
虽然建筑内阻碍了天体光辉，但可以弥漫于空气每一寸空间的水汽可是比视觉更细致的侦查手段，楚信然完全可以从空气的尘埃比例来判断这里有没有人做清扫，从石质的立柱、扶手上的裂纹状况来判断这座教堂的历史以及可能的居民对这里的态度。
大抵是有段时间没人管了，结合一开始被他一剑劈开的锁链锈迹，拉普兰德关于这座教堂提供的一些简单描述确实没问题。
三年前彻底荒废的圣华教堂，而今连作为一座景区都差些意思，在这么久的风吹雨打之下甚至都能长出野花野草来，这些都在水汽的粘附下给楚信然的感知构建出清晰的轮廓，仅有线条构筑的轮廓中多少带着些狰狞。
确实的狰狞，在反复的冲刷下仍旧不变，予以他手中长剑显现幽光的理由。
幽光的映照出些微的冷淡面庞，也映照出那花盘上满是尖牙利齿的花朵。
只是仅止于此的张牙舞爪毫无意义，幽光划过的下一瞬，那尖牙利齿之中便只能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在花盘落地的一瞬失却声息，还被那覆盖了缓冲垫的战术靴一脚踩过。
这样的脚踏实地，楚信然安心了不少。
对无形之物的戒备最为劳心费力，与空气斗智斗的精神负担最重，而今终于看到了不对劲的东西，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甚至能够辨明一下分类，靠着他迄今为止接触过的所有异类侵蚀生物经验。
特征明显点甚至能够直接锁定某位主教，毕竟海神教团每个主教的特征都过于鲜明且特立，连带麾下的风格以及擅长的异化邪术也格外鲜明。
而今这般能令植物异化至此的邪术，无疑指向了某个海藻头。
某个曾在伊比利亚令海畔的花朵都染上污秽的海藻头。
某个一度试图代表海洋，一个试图追求个体完美的疯狂者，他不该在这里出现。
“多默主教，你在这里么？”
践踏着那已然失去火力，从根茎处便已然被冰寒破坏有机体活力的异类花朵，楚信然前进发问。
幽深的走廊丝毫无法阻拦他的昂首阔步，自那石墙的裂缝中，自上方的衡量之中，自角落的破口之中都有暗绿色的虬结缠绕而出，却又被那骤然划过的数道锋锐轨迹一分为二，令人牙酸的挤压攀附声从断口蔓延向根须，在迈步间带起的微风中步步粉碎。
他的气势在攀升，随着他迈出的每一步攀升，他的身后的阴影之中有着更深邃漆黑的蜿蜒之物，而他手中长剑上凝结的源石技艺同样不断精进，在细微的性质变化中接连调整成特意针对那些异界之物上。
与现世相异的世界，存在于那只存在于他的特殊视界之中，这些本应无法干涉现实。
而今却已经直接让这些植物变异得面目全非的罪魁祸首，本质与他平日所见的黑质别无二致。
而既然有着相似的本质，那便同样属于他所克制的范畴之中。
“你不在伊比利亚寻找你的后继者，反而跑来拉特兰领受你的终结么？”
沉肃的言语仍在继续，哪怕没有得到回应，楚信然依旧在向前迈进，向前挥剑，以平日罕有的速度，以平日罕有的凌厉。
还附着以平日根本不会使用的残忍法术。
若是施加于人，便是该大规模肌肉坏死的残忍法术，只存在与作为赏金猎人之间的险恶交集中使用的技巧，面对这些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自然是毫不留手，在这一点上，拉普兰德即便也有着残虐嗜杀的一面疯狂，却也在技巧花样上远远不如他。
她还只是被某些人称作疯子而已，远不如被不少人骂作怪物的楚信然。
用怪物的手段才能在对抗怪物的历程中长久。
资深调查员可不能在怪物战斗轮当个人啊！
可说是如此，但其实这里毫无动静，只有异类在源源不断的集结，就像一处无人看护的养殖场，也令他之前的话语显得毫无意义。
真的会毫无意义么？楚信然的双眼盯着走廊尽头，哪怕周遭仅有他手中长剑上的发光指示灯以及他那异样的视界双眼提供了些微光源，却也丝毫不妨碍蔓延的水汽给他构筑出方圆二十米内的一切轮廓。
走廊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形的轮廓，一如多默主教过去所穿的兜帽长袍，抬起的右手手指上的有着伊比利亚海畔浅邪花坠饰，这样的特征完全对应那位主教的过去，唯一的例外，是他左手握着一并由拉特兰权杖改制的撒旦权杖。
可这样的例外结合眼下的地域考虑又是合情合理的，毕竟他们正在拉特兰地界，而这样的撒旦权杖，正是深海教团在拉特兰的地盘上搞出的针对设计。
突出一个搞拉特兰教团心态，也方便抢别人的堕落信徒。
连那十四位主教的代号也是基于这样的理由，换做上一任的主教群体可没有这样的代号，犹大和马太也都有着自己原本的名字。
至于这位多默主教，楚信然没有调查到他完整的真名，仅仅是知道他的姓氏。
昆图斯，一个相当常见的阿戈尔姓氏，甚至有人当名来用。
而值得庆幸的应该是，对方说话了：“守秘人，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个活人，那就不尴尬了。
“那你就该么？”
抬起长剑，高至太阳穴前，幽蓝色的光路一步步贯通剑刃上方的源石技艺感应槽，楚信然当面蓄力，遥指远方的阴影下的男人，只是窗外忽有月光映入，令他略一斜目光，便见到了与那副油画如出一辙的景致。
仅仅是白日与黑夜间的差距，油画中的女孩对着窗外取景写生，那窗外的景色正如他月下所见。
这里，就是那副画的作画地点，那条走廊。
“神的旨意引领我于此，神的血脉在这片大地流淌，我将与我的兄弟姐们齐聚迎接神之子的降临，这一幕，不该有你。”
“我是来找人的，你见过就直说，说这些宗教谜语听烦了我就想参一脚，你们缺个人吃饭吗？”
“来这里，找人？”兜帽下的声音有些迟疑。
“一个像是阿戈尔族的灰发女孩，从事绘画职业，她或许会自称自己为深海色。”
楚信然缓慢而清晰的叙述着，一面积蓄剑上的源石技艺，一面同时维系着以水汽达成的轮廓模拟，紧紧锁定对方的一举一动。
细致到对方兜帽下面部轮廓的肌肉抽•动。
所以当他提及名字的那一瞬，对方陡然变色的那一刻同步反馈的那一瞬——
光华大作，凝于一束。
这一剑便贯穿而至。
旨在控制，而非毙命。
他要活口，确认深海色状况。
可对方却显然没有留手的想法，当那一道剑光突入的那一刹，他的前后左右上下，皆有轰然突破砖石的植物席卷而来。

NO.131:犹能夜夜气冲天
（永劫无间挺好玩的，如果它能优化好一点，不是网易开的话，我就能推荐给你们了。可惜不行，所以建议再观望观望。）
比成年丰蹄男性的臂膀还要粗壮的藤蔓，比瓦伊凡人的尖角还要锐利的荆棘，已然封住了青年四周所有可能的退路。
而对方，也被那一束光洞穿了左肩，踉跄中倒在地上的起身艰难度俨然是确实的实体。
那便令他唯有选择勇往直前。
四道剑弧在奔越中甩出以保证前路的通畅，两道剑弧朝着2点钟与10点钟方向截断前方左右攀附而下的异类植物，楚信然的脚步不停，幽蓝色的球形水幕将他环绕，蜿蜒的半透明龙形自那水幕间流转，龙吟阵阵以恫吓那些正不断涌现的强化黑质。
既然海神教团的主教都出现在了这里，拉特兰那能够净化阻隔所有黑质的仪式场被破解便也不再是多么奇怪的事。
只是即便如此，也不应突然涌现这么多敢于朝着楚信然前仆后继的黑质。
不该有的数量，以及不该有的质量，线索直指对面那个海藻头，除了这些植物以外还纠集了一帮潜在同化种子——也就是这些黑质。
人类具备思想，所以才需要寻找情感的空隙来寻求根植的机会，可动植物却鲜少具备这样的抵抗性，尤其是对植物而言。
在构成情感的前提条件比动物更加匮乏的它们，大部分都比动物更容易被这些高强度的黑质左右，被侵蚀同化，形成一种堪称进化的共生关系。
更具攻击性，强化了机动性，更高效的能量转化，甚至能在激素的作用下具备简单的思维。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种进化，就连楚信然也不会反驳那位主教口中的定义，只是这样的进化对他而言不仅没有价值，反倒是种阻碍。
或许会有人真的欣赏食人植物这种东西吧，作为兵种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但那跟正在与其对峙的自己有屁关系？
锋锐的剑弧撕开藤蔓，尽力提升的冰寒刺激其植物的休眠本性令其迟钝，紧接被拔出的源能兵装•刀，则是遵照着源石技艺激活的调率化作三尺的暗红刀刃，在机械音的念诵中被楚信然挥出一道炽热的刀痕。
【源石波长已确认，永久权限，楚……】
【源能仿品，鸣鸿之刀，解禁……】
源能仿品，对于古老的火锻源石技艺进行改良后的产物，不再追逐古老武器的道与力，而是在变化与可塑下功夫的近代产物，其要求本身是契合朝廷的需要，予以某些实力出众的将士。
毕竟大炎的古兵大多都有主人，并且难以撼动其地位，而再造古兵的成本太过高昂，本质和赌博没什么区别。
大炎并不热衷赌国运，所以选择了退而求次，打造出了功率上限并不如真正的名剑名刀。
但却可以发挥八成实力的源能兵装，并且这些源能兵装的本质其实都是法杖，在军器所将所有登记在册的古兵数据采集完毕后便可以启用源能兵装的变换能力结合数据的调整，模拟出相应的古兵。
八成实力，已然足矣。
以源能仿品的稳定出产率，完全可以逐渐武装起一个禁军的部队，稍微补足一些对决乌萨斯内卫的不足。
某些秘密，高层打从一开始就知道。
泰拉各国的顶尖战力多少沾点非人，不论是萨尔贡长生军的不老不死，还是乌萨斯内卫的自成国度，甚至是维多利亚蒸汽骑士的甲胄荣光，多少都与异类、古神、邪魔沾点干系，唯独大炎在这一点上比较尴尬，却也是另类的荣耀。
因为大炎早已在过去敕封了神明，将不少的神明驱逐，甚至围猎击杀了一位古神，到了而今，大炎即便还有着不少神明，却也基本都伪装成常人生活着，祂们都与大炎禁军毫无干系，大炎禁军一直以来都倚靠着勤学苦练的精进以及战友彼此之间的配合，来与那些借助了非人力量的他国战力对抗。
大炎的稳固就像是另类的证明，证明人类即便不与那些非人之物妥协共存也依旧能够生活下去，人类可以抗争祂们，正如大炎过去那位皇帝所证明的那般。
可就算是这么说，实际上在炎乌战争的那些年中，大炎禁军与乌萨斯内卫的数次交锋都有一定程度的劣势，所能保证的不落下风其实是整体战绩。
尽管有着个别禁军将士具备惊人的法术技巧能够对抗那些犯规到不要脸的邪术。
但仍有更多的禁军在单对单的solo战中相当吃力，甚至无法对抗。
源能仿品，某种程度正是为了这一点做出的妥协改良。
大炎历代都有人试图还原传说中的古兵威能，也或多或少有些成果，只是那样的成果对比常识次数而言是真的几率极低的抽奖。
等于每一代都有一两个SSR出货，甚至是UR的，而到了这一代，炎皇放弃了抽UR的梦想卡池，一门心思抽SR。
SR就够了。
足够多的SR武装大炎的精英军队以填补劣势，降低军队的负担，某些国家某些地域或许还存着一些虚度光阴的念想与余裕，可当代炎皇并不这样乐观。
他从自己上位之日便隐秘地提升了太多民生政策的推进速度，而今更是袒露出自己在军事方面做出的进步改变，由此还让某些一直将他视作威胁和假想敌的国家也无法冷静。
几个确立了「国家」这样社会形式的大国之间构成的军备竞赛被大炎率先挑起，其中也包括了拉特兰。
当代炎皇与国师其实很满意这样的走向，毕竟要面临那份不详的预兆，可不能仅仅是大炎一个人扛着。
而对于这样的想法，目前还在拉特兰的一座废弃教堂中的楚信然显然还无从察觉，甚至没空理会。
他正一手抄着剑，一手抄着刀模拟冰火两重天，一剑破开植物低温凝滞伤口，一刀斩切伤口，超高温直接一往无前，连点水火相冲的妨碍都没有。
楚信然对低温的把戏还是太短板了，相较于他对常温水流掌控的技术，他对低温的利用就浅薄到「冻就完事儿了」，而且还冻不到多过分的程度。
差不多是语文130，数学50的程度。
倒是对鸣鸿刀的模拟源石技艺回路无比上手，几手无师自通的热空气控制能让煌在场的话直道楚大哥背叛阶级。
但这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这是对热力学的运用考验，像煌那样凭着感觉和熟练度掌控武器和源石技艺的本能型选手自然是两种世界的人。
说白了，楚信然最早考的证，是在维多利亚官方机构认可的术士证。
12岁的标准评级术士，13岁的优良评级术士，15岁的卓越评级术士。
若非用了代号，否则楚信然的学院生活能多出些便利，同时也多出更多的麻烦。
所以他对武器的运用很多时候也都是从施术者的角度理解的，所有搭载了法术发生装置的近战武器在他手里都常有像个法杖的时候。
就像此刻已经冲出植物包围圈的楚信然，面对仍有数米距离的多默主教，一记迅捷的挥剑却是划出了一道自地攀附的水流洪峰，而他直跃洪峰之上，围绕身侧的球形水幕顷刻破碎，脚下的洪峰中升腾起确实的龙首承托着他以更迅捷的速度推进。
数米的距离，也不过是两秒的差距。
两秒的差距中，那捂着左肩的主教退步，他退开的实质地板缝隙之中升腾出在荧光覆盖的幼苗，在下一瞬化作庞大厚实的树壁。
也正是那树壁升腾的一瞬，鸣鸿刀的刀柄在轮转中脱手，细长的刀身仍残留着高热留下的红痕，刀尖在那尖锐的鸣唳中浮现出血色鸟喙般的轮廓，直贯那荧光未散的树壁，近半米的树壁被轻易贯穿，破口中溢散着大量的白烟，那是树壁内的液体被刀身蒸发的证明。
而那一刀，则是在这一次贯穿了那位主教的右肩，残留的动能还硬生生将他带离了地面，将他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再次被钉穿肩膀，这一次他没法保持从容的安静，无法忍受的剧痛令他惨嚎，而在他惨嚎的时候，三道利爪似的巨大锐痕在破碎的树壁前残留了半秒，拎着长剑的楚信然跨过脚下的树桩，另一只空着的手却从衣襟内抽出了一柄短铳。
“现在，再说一次。”
话落，凄厉的惨叫再一次响彻这废弃的教堂，那是楚信然将对方扶正之后，便将长剑贯入了他那本就伤残的左肩。
一刀一剑，算是比较对称的将他钉在了墙上，似乎能够显露出楚信然那时有时无的强迫症。
同时还有那在楚信然的注视之下立刻浮现的透明水团，直接覆盖了对方的双腿。
看起来很容易被踹破，但实际上被他操作着沉重的水压，在他的掌控下便是比一般的金属镣铐还要沉重的拘束工具。
废掉双肩，禁锢双腿，左手的杰里科甩到右手中顶着对方兜帽下的脑门，楚信然继续道，语气低沉了许多。
拷问这门记忆，拷问者的不同语气与不同行为也能搭配出不同的效果，而没有必要的话，他不会在拷问中嬉皮笑脸。
“我来找人，一位会自称深海色的小姐，或者她有着其他的称谓，但那都无所谓……”
楚信然微微垂着头，好像并不在意他的反应，就像他连对方的兜帽都没有摘下，似乎也不在意对方长什么样，“我已经说过她的模样特征，若你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身形一类的信息，那也只能证明你在隐瞒——”
说到这里，他铳口一歪，火光中骤然喷射的铳弹深深钉入他兜帽边的墙壁里。
只是相较于那一点，对方率先受到的冲击恐怕是就在耳边响起的铳声考验着的耳膜。
如果是个普通人，大抵该有点耳鸣甚至短暂失聪什么的。
“你知道她对么？当我说出深海色的时候，你的反应就已经出卖了自己……”
带着温热的铳口，重新对准了对方的额头，楚信然的声音愈发低沉，“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恐怕不怎么怕死，虽然马太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但你们更多人的目标其实与己无关，哪怕自身死亡，你们也心满意足，但你有想过吗？”
“你死了之后，我可能带着你的成果去找其他的阿戈尔人，那会是一个和你一样的海洋教徒，那也会是个废物。
他会继承你的代号，继承你的姓氏，不想着研究生命的进化，只是执着于自身个体的变迁，而我会看着他一步步败坏你的研究成果。
届时，你的研究无法公之于众，而是任何一座小城里腐烂，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被冲进下水道里。”
“呃……”兜帽下的阴影并不说话，哪怕是咬着牙也不愿意泄出什么语句，可他的面部表情，他皮肤的细微颤抖都在水流的映照下表露无疑。
甚至连他的自救手段，那些重新遵照着基因开始聚合协助的，大抵一开始四散于教堂各处的植物运动，也都被他的感知「看」在眼里。
就有一柄古朴的猎刀，在他抖手间浮现，被他一把贯入一旁墙壁，钉出一道裂缝，刺入裂缝中带着些许荧光的绿色。
那猎刀便重新焕发生机，复杂的纹路在刀身上攀爬，锋锐重新在刀身上蔓延。
而被它刺入便犹如毒一般的力量，正随着那纤细的荧光绿蔓延向主体。
“我有备而来，而你显然没收到通知……”抽出刀刃的楚信然略略垂首，看向对方兜帽下的阴影，“该考虑考虑了，我的提案。多默，你要活着，活着才有价值，活着才能阻拦我窃取你的研究成果，不是吗？”
“你的代号是多默，多疑的多默，你不会像马太那样的愚蠢，不会像犹大那样追求相悖，想想大海的教义，想想守秘人的伎俩，你会失去的是什么？所谓神的子嗣，所谓神的血脉，难道不是一视同仁的么？”
“呃……”听到这一句多默陡然昂首，完全不在意额头被铳口顶着的不适，只是颤抖着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
“我觉得这其实不算秘密对么？以深海猎人们对你们这么多次的对抗，你们愈是了解猎人，猎人们也愈是了解你们。最终，便连阿戈尔都了解你们，而你们，却不一定了解你们头顶的神明。”
“不，不可能……”
“我不在乎这一点。”
铳口朝前，略微加力的楚信然低声道，以几乎可以在对方额头上戳个铳口印子的力量：“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深海色在哪，如果能够直接交出来更好，一个神子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不是么？毕竟你们那位神的子嗣数量如此之多，也根本不分贵贱。”
甚至可以说，那一开始被楚信然践踏的异类花朵，也可以算是神之子。
对海洋的神明而言，一切自海孕育而生的所有，都当属于祂的子嗣。

NO.132:楚信然：这真不河里
（电光机王和巴克亚罗完结了，快进到盖塔。）
对任何宗教而言，神子的尊贵都不言而喻。
这样的尊贵通常与其唯一性直接关联，「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哪怕是在神明的领域也无可避免。
只是在等级制度仍然存在时，就算神子的数量众多也是与信众们是两个世界，除非……
除非信众之中也存在着神子。
海神教团，做到了这一点。
他们所尊崇的神明具备更高的视点，其诞下子嗣的方式并不局限于效率低下的两性生殖，而是只要植入了骨血，只要与其有过精神交流，都有被其同化的可能。
由此一来，等级制度的根基便显而易见的脆弱，这个教派的神子并不见得多么高贵，多么独一无二，而是有着大量备选与替代的消耗品。
用以证明进化，追逐神座的替代品。
神子们自身那被本能支配的精神同样不在乎个体的差异，只要能有个体攀登至更上方，祂们不介意奉献自己充当进化的基石。
在这样纯粹的意志之下，反倒是尚且为人，或是尚且保留了人类思维的信徒们显得私心颇多，只是在这样的行列之中，并不包括这位多默主教。
尽管登临主教之位并不要求靠拢神子们的思路，但多默主教却是深深的为这些海的子嗣着迷。
他同样追逐着更强大的精神与肉体，更卓越的智慧与适应能力。
他向往着进化，正如这些神子、海嗣们一般。
他愿意为此竭尽全力，即便要牺牲其他的同族。
他的疯狂并不局限于宗教，他的疯狂是在践踏种族的基础上构筑。
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就连死也不是件值得恐惧的事，因为他认可的族群不是人类，而是海嗣。
之所以还未将自身同化为海嗣，仅仅是因为他还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行动。
人类的思考方式，人类的存在方式，能为他的生活提供方便。
他深深的明白，若是被同化为神子们的生存方式与思考回路，自己的追求必然会变质。
他要缔造的是自己认可的进化族群，他要践行的是自己认同的神之旨意。
而不是变成那些找不到上代，被集体意愿与本能行动带着走的神之子。
他仍留存着人类才有的私心，并且没到必要的时候不打算舍弃的私心。
所以他最为畏惧不是死亡，而是那份私心无法达成。
为了达成那份私心，他早已准备好了一份「完善的遗产」，就算自己在追逐目标的过程中死亡，也会有人代替他继续下去。
继承他的研究成果，继续以昆图斯之名进行他未完的活动，参与到那份光荣的进化中去。
可那样的继承者，终归会有一个适应期。
会在那样的适应期中不如他，会在那样的适应期中脆弱不堪，会在那样的适应期中被守秘人这混账找上。
能够杀掉犹大，间接害死马太的家伙，决不可等闲视之，这可是几个月前，他们这些主教在上次的聚会中便已然得出的，不得不承认的结论。
过于旺盛的行动力，过于缜密的追查能力，以及那份或许通过他人协助，或许也属于他自己的危险脑力，这是头会一路追查紧咬不放直至见证你死亡的恶龙，与他为敌绝对是多默不想见到的，这会浪费他太多时间与精力，令他的研究停滞。
更致命的是他的威胁。
完全卡在了他的死穴之上，很难想象仅仅是在伊比利亚的一次交锋之中就被对方摸清到了这种地步，对方甚至知道他们并未弄清神意，海洋深处的神明从未有一次表露过明确的旨意，迄今为止海神教团的一切活动都是出于主教、祭司、以及教皇的意愿。
有些是对神明的梦呓进行解读，有些干脆就是另类的「以权谋私」。
可这一切都该是秘密才对，不该有主教会将这种事朝外说，海神教团的普通信众们也都是满腔虔诚的相信主教大人们代神传唤的话语。
当然，其实海神教团的普通信众从来不多就是了。
入教不到几个月，大抵就不会普通了，参与了几次仪式之后，原本的人格就该被•干涉了，变成不再普通的信众，也没个足够清醒的脑子思考这些问题。
“跟我来……”
面色阴晴不定，挣扎犹豫了良久的他，终归是吐出了这句算是服软的话语。
然后在他的吃痛声中，楚信然干练简洁的摘掉了洞穿他双肩的刀与剑。
水流冲刷，振刀甩剑，配以源石技艺做到真正不沾一丝湿气，收入鞘中。
“感谢配合。”
站在窗外斜落的月光下，背景一片狼藉的青年笑的分外暖心。
而主教只是看了眼自己那还在溢血的双肩，恨恨地瞪了那家伙一眼，径直转身朝着教堂的深处迈步。
见对方这么爷们儿的咬牙沉默，楚信然也就不会有着提醒对方先处理伤口的好心。
看起来像是人类也不见得是人类，犹大是个例子，马太是个例子，甚至连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一种例子，楚信然并不相信这位主教能是什么纯粹的人类。
——那些打从一开始就不断被他驱使攻击、阻拦自己的异化植物总不该是被什么源石技艺驱使的吧，那种事他自己就能辨别出来。
只是总觉得有些人在盯着自己，是错觉么？
亦步亦趋却又保留以能够避开某些袭击的距离，水汽感知亦是全开的楚信然分明没有感知到任何身影或是什么摄像头一类的轮廓，只是当他回过头来，便能见到那在黑暗中浮现些辉光的暗红之物。
辉光浮过的一瞬好似什么黑暗中的星点，亦或是矿洞中的宝石，只是细看之下未免大失所望，所见的都是血色的眼睛，以无比拥挤的趋势挨在一起，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而哪怕没有密集恐惧症，与那些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亦该体会何谓毛骨悚然。
只是对楚信然而言，仅仅是漆黑的「地毯」之上堆叠着无数眼球，这样的画面还是不够阴间，仅是能让他感受到些许的惊讶，脚步甚至犹自不停。
望着那些眼睛在自己移动时也跟着一同移动，犹如无数触须般的漆黑地毯一路在身后蔓延，却又始终于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且仅仅只是跟随的模样，楚信然便又回过头去，顺势再次确认了一下水汽予以的探测轮廓。
没有那些眼球的身影。
它们确实是和黑质一样，属于另一个次元的东西，仅仅是能被自己观测。
同时也能观测到自己。
保持距离或许也是一种警惕表现，尽管这样的表现没什么意义。
毕竟他真想像净化黑质那般处理它们的话，仅仅数米的距离是对方根本反应不过来的。
这里不是白日的荒漠，这里是夜晚的教堂，位于雨量充足的拉特兰。
哪怕今天没有下雨，空气中也积攒着可观的水分，完全能够响应楚信然的号召化作人体都能感受到的湿气，跨越水流冲击需要的距离，直接在那些眼球所在的位置进行远程起爆。
以他掌控的水流一直以来对这些东西的克制的效果，即便只是冲刷都能造成可观伤害，更别提附加力量。
只是此刻，他还没这个打算。
不确认其与多默主教的联系，看起来便似根本无关的两种东西，没必要打草惊蛇。
“多默主教，你来拉特兰多久了？”
回过头来继续望向前方，自愈发昏暗之中继续跟随对方前进，这教堂内部的黑暗显然既不妨碍那位多默前进，也不妨碍楚信然跟随。
自走廊踏入讲经堂，再步入后院，前往下方的告解室通道，楚信然以自己数次参观教堂的经验来判断那些室内轮廓对应的功能，感觉自己已经相当深入这座废弃教堂的核心区。
也是地下区。
“这是拷问的一环吗？”多默瓮声瓮气地问。
“这是要挟的一环……”楚信然的脸在昏暗之中也无比坦然，“你不回答，我可能就在你身后给你一jio，让你摔个狗吃屎。”
“呃……”多默走在前方的身形轮廓略显僵硬，显然是相当无语，但最终还是开口道，“昨年三月，我被祭司召到了这里。”
“还挺早，让你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折腾一个小女孩的吧？”
“呃……”
“沉默有用么？你以为你正处在怎样的处境？”楚信然冷淡道。
“在拉特兰各边缘城市培育神子，等待祭司的诏令。”多默选择了开口回答。
楚信然沉默着，下意识为自己的猜测成真点了点头。
拉特兰的乱象果然有教团的参与，在他刚来拉特兰时和拉普兰德一起撞见的「下马威」那会儿就有这种预感，而在这座教堂看到这家伙时，那样的预感也足以化作真实确切的预想。
空气中满是海风的咸涩与湿冷，在一座拉特兰教堂里嗅到这种味道，便是既熟悉，又厌恶。
只是还没等到他继续顺着教团的事宜想下去，他便突然察觉到胸侧有些暖意，下意识的抬手，按向那左胸的位置。
梆硬的质感并非是作战服本身的护甲和柔韧金属网效果，而是内侧兜里塞的那块金属板子。
年所赠与的古旧铸物，再一次的被激活，之前都是在闲暇时候，这一次终于配合的不大好，发热的不是时候。
又在定位么？
这事儿每次想来都不大好意思，让对方找自己然而自己还在不断换位置，换位思考一下大概得骂几句。
是她的话，大概能抄着一口地道的炎都方言骂法吧，怪难听的。
炎都方言摘掉骂人的话能少一大半。
只是关于这件事的思考刚被提起，也再一次被打断了，打断他思路的是驻步的多默。
“到了。”他回过头说，反常地拨开了一旁的灯具开关。
这样的「贴心」显然不是给楚信然准备的，而是给那正趴在桌前睡觉的少女。
在告解室更下方的地下空间，毗邻着部分教堂存在的地下墓地，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颇为宽敞的教师，有着排列整齐的桌椅，有着高大的黑板，还有着不少同样趴桌睡眠的男男女女。
年龄并不一致，种族并不一致，一致的只有那作为海神教团信众们统一的长袍式装束。
而他们在睡觉之前……看起来都在进行作画。
每个人桌边都还有一架明显的作画板。
“这是在做什么？”
室内的灯光颇为柔和，就算亮起也没人真正被惊醒，只是有人眼皮微微颤动，那也有可能单纯是熟睡时的的眼球不规则运动。
楚信然也没有急着叫醒对方，反而问向那位憋屈的主教。
主教扭头瞥了眼他，即便并不情愿，但也不需要楚信然再做强调，他便已经开口：“作画，模拟群体画室，为被选中的神子营造她最舒适的环境来保证仪式的顺利进行，这种事你应该可以理解。”
说的没错，他确实可以理解。
不仅是在书籍中见证，更是不止一次的破坏类似仪式的楚信然，很理解这样的前置准备。
所以他沉默着回首，看向那唯一一个趴在桌边却没有戴着兜帽，显得无比醒目的深海色，扭头问：“她的意志已经被同化了吗？”
主教摇头：“还差很多。”
“这位神子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我们选上，而是主动找上了我们。”
主教望向那少女，眼中多少带着些忧虑，这或许也是他接受楚信然条件的原因之一。
“她的代言人很出色，主动找上了我们，赢得了祭司的认可，令我不得不抛却我一开始选定的自愿者，而她……她很多时候的配合让我有些不安，她被调查到的资料能够非常直观的证明她并不属于教团，她甚至不是个信徒。”
显然，主教的忧虑便是因为面对着一个另类的疯狂者，自己打造的疯子和本来的疯子可不一样，而且这个「疯子」还有着手段未知的协助者……
要说之前还是让他自己任意施为，是兴趣使然的创作的话，而今多少让他感觉自己在帮人打工。
“呃……”楚信然沉默着回首，这一次他迈步上前，推了推那女孩的背。
“深海色•小姐，深海色•小姐，醒醒。”
“要上课了吗？”
女孩所表露的不情愿与话语放在一座校园里大抵是蛮正常的，可这里不是校园，楚信然也不是来叫她的同学或是老师，甚至会坏心眼地稍微给水汽降温来让她一个激灵。
“梅林 先生？”
“是我。”楚信然望着那带着些许迷茫睁眼的女孩，柔声应和道。
“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试着来——”
锵！
骤然破开地面突刺而来的触手，被楚信然骤然甩出的猎刀相击，不仅发出了金铁相击的声响，甚至显露出了硬物相撞的动能体现——楚信然把那触手一刀击歪了。
“我说过了，她的配合让我不安。”
这种时候，仍然站在原地的多默倒是显得轻松起来似的，两手都揣在袖子里，对面无表情的楚信然说着风凉话。
“你以为这对你而言是好事？”
“我没这么觉得。”楚信然冷淡道，一手以猎刀格着另一根拔地而出的触手，一手一把拧住了另一根朝他脖颈钻来的触须。
被露指手套覆盖的手指硬生生捏进了那滑腻的触手躯干之中，任由它怎么甩都抽不到楚信然，这一幕足以显现出他那愈发异常的怪力，以及他那看起来只是普通手指的强度。
“深海色。”这一次，他不再客套的称呼对方，一面角力一面居高临下的俯视这个仍然坐在桌前，悠闲地朝后倾倒在触须上的少女。
“梅林先生——”女孩一脸憧憬的微笑，呼唤声中带着令人不适的甜腻，“我等了你好久！”
“那你不该跟我走吗？”楚信然的双手都在逐渐朝前，显现出足见压制那两根触手的力量。
而女孩毫无慌乱，反倒有些疑惑地露出些调皮的笑：
“梅林先生为什么不到我这边来呢？”
这么笑着的她，脸上带着楚信然没见过的肆意张扬。
“明明龙，也该是海中的。”

NO.133：他还没意识到一些大家的共通点
（父亲节，最不受宣传的节日，甚至没有商场折扣，可见其商业价值之低，不要忘了给老爹打个招呼。）
一桌一椅，坐在椅子上的人，还有一旁的一副画板。
都被四根自地而生的粗壮触须所环绕，护在其中。
只是眼下，有着两根触须正忙于「抵抗」「入侵者」，而另一只触须一开始便被力道狠辣的猎刀格开没能回复架势。
第四根触须则是顺从着主人的医院，支撑着主人身躯的倚靠，充当柔和的躺椅。
这令那触须的主人显得从容不迫，也让那「入侵者」显得极为吃力。
她也就能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恣意展示那被压抑许久的自我。
也令周围的「同学」们因为这边的动静而一一醒转。
在他们发觉这一幕的惊讶以及本能的做出抵御判断之前，某位主教却是默默地后退一步。
俨然是准备跑路。
可他的跑路想法才刚升起没几秒，他便猛然刹住了回身准备跑动的腿，抬手触及了被他注意到的冰凉水阻。
既像是沉重水流下的难以推进，又像是某种生物的身体，能反映出些微的弹性。
半透明的密集巨大鳞片反射着室内的灯光，也映着多默主教兜帽下的阴影。
令他垂下手来，又后退了两步，心头叹气，回过头来重新注视着那边的一幕。
庞大而又并未真正显现身形的存在早已围住了这间教室，这足以证明对方并未分身乏术，甚至有空注意自己的动作。
没什么跑路的机会，不如再等等。
不过这也证明那位神子的力量根本没能奈何守秘人啊……果然这点还是远远不够。
该提醒一下么？神子的力量应当远不止如此才对。
算了吧……
想了想守秘人的威胁，又想了想祭司强行让自己废弃候选者的行为，本就对这位神子缺乏好感的多默主教并未做出提醒，反倒是阴影下的脸上斜出了些许戏谑的弧度。
刚在守秘人手里吃过瘪，能看到新的吃瘪者也能有些幸灾乐祸的快乐。
正如眼下，那位正笑的格外愉快，甚至笑声都开始逐渐朝着没品靠近的女孩，其笑容逐渐僵硬，目睹着那柄猎刀逐渐在角力中•出现变化，出现外观上的变化，也出现锋锐度的变化，逐渐在那只青筋毕露的手中压入触须，令触须在难以支撑的颤抖中渗出红色的体液。
“这种东西的血，也是红色的吗？”看起来格外冷漠的青年，因力量的施为而显得咬牙切齿。
触须的坚固厚实并未变化，一开始能与猎刀捍出铁器击打声的防御面而今却被划出了确实的伤痕，那柄刀的变化令女孩分外不安，可真正令她额头渗汗的对方的另一只手。
那只看起来没有借助任何护具与武器，就是个被露指手套覆盖的左手硬是掐着那触须的上端前压的手，此刻五指都已经深入肉壁，被指头捏穿的洞口中同样在渗血，甚至更加恐惧的左右摇摆。
那其实是法术的作用。
卓越级的细微操作，以紧缚对方的手指末端零距离接触，水分渗入对方那本就渗水的肌肤，凝结抽温，横冲直撞，令其厚实与坚韧一并弱化，并且五指继续加力，硬生生以手指造成利爪刺入的效果。
这一点，女孩是无法理解的。
她无法理解，深海色也无法理解。
她们精擅的是画艺，而非法术，就算能够操使这些触手，也无法深入了解它们的状况。
不过她们也确实从未注意过这些东西的状况就是了。
而这一点便足以构成女孩的恐惧。
对未知的恐惧。
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守秘人，而那之后关注也完全谈不上全面，而她也不在乎那份片面，直至此刻——
“梅、梅林先生，您的模样有些吓人。”
女孩望着那其实还站在原地，但却因为两手的强压而强化着压迫感的青年，望着他那同样变化的双眼，便觉得恐慌愈发繁盛。
暗金的菱点没有温度，血色的狭缝间饱含冰冷，分明之前也是这般被敌视，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此刻的女孩儿有些慌乱的抓起了桌上的画笔，也没管上面的蘸料已经干涸就打算朝着一旁的画板上涂抹。
这样的动作让楚信然不太理解，但集合眼下的状况，姑且将其视作对方反抗的方式应对即可。
那一开始击退的第三根触手要来了。
细微到难以被察觉的水汽已经沟通联系到了剑匣的开口——
长剑随时准备出鞘，他也已做好了接剑旋斩的准备。
触须的硬度早已了然于心，接下来的一剑务求势如破竹，却又要不伤那女孩……
有些难度，不过并非做不到。
只是他正准备彻底以手指，一手以法术「捏爆」眼前的触须上段，一手以猎刀震开面前的触须上段，再立刻接弹剑回旋时，骤然的光与热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也让其他的所有人眯起了眼睛。
“喔……又是个画画的，小姑娘？”
熟悉的声音令楚信然有些惊愕，却也不忘立马侧头、继而侧闪身，躲过那第三根、连同第四根触手的袭击。
在所有人都受到影响的光与热下，这些压根没有眼睛的触须还响应着操纵者的意愿与情绪。
然后在楚信然虽然短暂失明却还能凭着一开始脑中的假想模拟翻身接剑回旋中尽皆喷血断裂。
可这还没完，末了还有一道清越金属鸣叫声，与最初那一刀和触手的角力格外相似。
“很危险啊，苍龙。”
“还真是你……”近乎一片白光的视觉残象在几次迅速的眨眼下消退，楚信然俯视着那站在深海色身前的年，目光停留在她那挡住了自己手中长剑的金属条上。
一柄从红到灰再泛紫的金属条，像是高温加热冷萃阶段下的粗糙铁条，可寻常的铁条是挡不住自己这一剑的。
“很会挑时机，年。”
他收剑，做出了像是要归鞘的架势，却又在归鞘之前猛然斜身横挥出半个弧形，无形的水汽被这一剑牵引瞬间簇集在那些充作学生作用的信徒们身上，在一秒的延时中，裸•露在外肌肤与衣袍爬满寒霜，令其不少恢复了些，本该扑杀而至的信徒们出现不同程度的冻伤症状，严重的几乎是瞬间倒地。
这一招的受伤严重程度是看睡相的。
睡相不好的人，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多。
而遗憾的便是这里大半家伙的睡相都不怎么好。
而这一幕倒是吓了深海色一跳，看着一群人身上骤然迸射寒霜，继而大半都痛苦倒地，还有一些痛呼中艰难蹲下身来，令她瞳中的红芒有些难以维持。
倒是年对这一幕并无什么反应，还会说风凉话消遣道：“那是当然，我要晚来一步，你是不是得把这画画的小姑娘给劈了？”
小姑娘？得益于深海色本身的知识储备能够听懂炎话的女孩心头有些被轻视的不快，但在这种环境下却也无法展现那份自我。
她甚至连对方那握住自己手腕的手都挣不开，只感觉又遇到个力量非人的家伙。
也不清楚对方是怎么突然出现把自己按在桌上的。
只是眼下不论她如何想，这两者都不怎么在乎。
“少来……”见到所有威胁都失去了战力，方才将剑反手归鞘的楚信然冷眼注视着这个一脸得意的家伙，“你如果不来，她不会出现在我的剑刃轨迹下，你改变了她和我的距离还改变了她所在的方向。”
“呃，挡住了就没问题……”年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很想转移话题的东看西看了一下，这一看倒是令她又顿了顿，之前便觉得很在意，如今看来更加棘手的扯了扯嘴，“你这掺和到什么事里去了？”
“把她给我。”楚信然直接朝她伸手，指向那被她握着手臂反手按在桌上的女孩。
倒是在近卫局经常瞧见的，很标准的压制姿态，令楚信然鬼使神差的冒出了这家伙或许可以试试做警察的想法。
可是这个家伙连帮人做生意都能给错香肠口味，没被告到消费者协会是楚信然当初法律意识不够。
算了吧，这种想法。
“蛤？”倒是不清楚楚信然在那么短短的一两秒脑子里转过了什么的年，只是扭头瞥了眼自己压制的小姑娘，也没问什么就甩手朝他推去，不忘提醒道，“这小姑娘的气息很有意思。”
“去拆个海苔味儿的薯片包都比这个有意思。”随口做出这样比喻的楚信然显然对这幅姿态下的深海色毫无尊重，一手揽过了被年推的跌跌撞撞撞进他怀里的深海色。
看得出来就算是这副眼中渗着红光的精神不稳定模样，她的身体素质仍是个孱弱的女孩。
“梅林先生……”撞进楚信然怀里被揽住的深海色抬起头来，刚挤出一丝微笑，就晕了过去。
前者也就放下了从她后颈收回的手，动作轻柔了许多的将她重新放回椅前坐下趴在桌前。
“真薄情啊，这样深情的呼唤，不该听听小姑娘接下来的蜜语吗？”
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又扭头看了眼那唯一一个没被楚信然攻击，却也没有招呼架势的兜帽男人。
有着令她更加不适的气息。
“等她回到我认识的模样，我会听她说的话，每一句都会听得仔细。”
楚信然很认真地对她说道，令她一时语塞，又转过头朝着多默招呼道：“我会带走她，这也算是你期望的，不是吗？”
“但我觉得我吃亏了……”多默主教的语气多少有些怨气，兜帽下的阴影对着那些或倒或蹲的受伤信徒们，“浪费这么多时间还要重头做起。”
“我没有将他们全部清理掉，没有将我对你的说的话付诸实践，就是我最大的让步。”
“你应该懂得感恩，否则我会晚上来的。”
说到这里，似乎是觉得对方不一定听得懂，他还补充了一句说明：
“今晚，这里会下雨。”
到那时就该是水淹教堂的戏码了，这也就是说说，毕竟那样会更麻烦点。
——在不波及目标的前提下。
只是如此明示之下，多默主教自然能够听懂这份威胁，沉默片刻后道：“带她走吧。”
算是达成了协议。
“不考虑就在这里解决他么？这家伙的气息比那小姑娘还令我不适啊。”
一旁的年还在试图拱火，大抵是觉得自己大老远跑来，好不容易抵达了目的地，还卷入了某场大事件中却什么都没做，有些太过遗憾。
重新抱起深海色的楚信然看着多默主教兜帽下的阴影，转身朝着大门走去。
“还没到时候。”
想想犹大和马太，便该知晓海神教团的每一位主教多少都有些应对刺杀的后手，更何况这家伙还是个不在乎死亡，更看重影响的家伙。
楚信然虽然在威胁对方时详细论述了一整套让对方退缩的，正中对方死穴的计划，可那计划真要实施起来可太麻烦了。
那本就是基于深海色出事之后，楚信然怀着一腔愤懑所作的复仇前提，正常状况下他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发散到这些东西上。
而对方大抵也是这么想的吧。
被这么威胁，这么愤懑，多默主教哪怕保持沉默，楚信然也能体会到他的愤怒，可以想见自己会多出个切实的敌人，下一次再见面，这家伙或许能弄出个更劲的怪东西来对付自己。
届时再看吧，现在对双方都还不是时候。
“年，走了。”
“来了来了！”还在张望这地下教室，以及头顶那被融了大半的灯罩的年，风风火火的跑上去跟上楚信然的步伐，也跑过那主教的身边，擦肩而过时的目光从热情一转冷眼，毫不掩饰陆上神明组件对海洋神明寄生虫的厌恶敌意。
而多默主教也终于脱离了那份若即若离的压迫感，稍稍松了口气，暂时不再考虑自身后继者的提案。
比起守秘人，这个不明身份的炎国女性给他的压迫感更甚，那份不加掩饰的敌意就像在面对熊熊燃烧的烈火，对大海的种族总是分外不适。
但现在，总算是解脱了。
而另一边……
“这地方一定要这么黑吗？”
“你来点个火啊。”
“你是龙诶，你怎么不会点火？苍龙这么丢人吗？”
“电火花要么？”
黑暗里有几道电火花确实在弹跳。
“算了我自己来……”黑暗中有火球亮起，映出青年和两位少女的脸，其中一位还昏迷在青年的胸前，“这什么地方？”
“一座废墟化的老教堂，现在是地下通道，你来的有些出乎我预料，我得联系一下现在住处处理，你有身份证明么？”
“有！烛阴给我整了！”年答应的满口自豪，垂首从她那虽然抹胸和短裤看起来很反季节，但却意外长且宽大的外套中抽出一张身份证来。
“看，证件照拍的不错对吧？”
“年龄18也太假了，你能跟我同岁？”楚信然注意的地方和年招呼的地方并不一致。
“苍龙才18岁才是谁都不信吧！”年反驳道。
“你可以叫我楚信然，我还没有作为苍龙的实感……”楚信然冷淡道，将手里的身份证微微举起，目光一凝，“这个地址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认识啊？我不知道……”年接过身份证看了眼，摇了摇头重新塞回衣兜，“可能是烛阴随口填的。”
“这里和我小时候住的地方一个县。”
“真的假的？”年颇为诧异，“应该是巧合吧，那家伙真要开这种玩笑不该直接填你家？”
“这种巧合，我回头得问问。”楚信然神色有些阴郁。
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也是最近才开始的变化。
可那涉及楚家村的事，又是他没兴趣想起的东西。
毕竟他对那个家族已经不再抱有什么期待。

NO.134:来了拉特兰就在不断刷新三观。
（可惜了，拍卖叫停了，否则应该建一个拘留所把所有乱拍的送进去，每人发一套卡组，黑暗决斗打赢了才能放出去。）
“铜吉县？倒是不必去问烛阴，这件事我就能回答你。”
带着个昏迷的女孩很难实现通宵赶路的楚信然，没能在这座本就安宁寂静的小城中找到营业的旅店，只好临时「征用」了一辆汽车，靠着操作电流强行打火激活，顺便开启了车内的空调让车厢稍微温暖点。
这样一来，这辆面包车便稍微像个能过夜的临时点了，把座椅靠背放下来还可以整成个简易的床。
在年的调笑中将深海色放在上面，对前者吩咐注意一下后，楚信然便走下了车来，重新看向这片黑压压的小城，接着抬手摸出了手机。
尽管有着烛阴的个人私用号码，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拨打的还是白泽的号码。
尽管时间有些晚，考虑时区的话，那边应该是早上三四点的时候，但发展却是令他有些意外。
通讯接通的很快，甚至从对方问候的声音语气听来并不像是处在半梦半醒的困倦中，令楚信然万分怀疑这家伙是不是通宵了。
又或者是比较罕见的，将作息生物钟给调得不太正常。
只是不论是哪种，都不重要，冷淡回应了那份问候的楚信然直奔主题，简单描述了自己与年汇合之后，对于对方身份证资料上的疑问。
而对方的回答便是上述那句话语。
本来楚信然还是希望他找机会代为敲击询问的，毕竟他还不太清楚这种安排是否有着什么不应被揭开的深意。
以他一贯的谨慎，自然希望是稳妥些的手段。
却不料对方的回答如此简洁明了。
令他那随意看向小城顶端钟楼的目光都怔了怔。
也有些巧合的是，那钟楼处的火光也在这时候消失了，像是有人熄灭了上方的烛光。
说不清那是惯例还是一种反常。
只知这座城市依旧安静。
“铜吉县是年最初被记录的地方。可以说，她进入我们视野最初的位置，便是在铜吉县。”
并不知晓楚信然这边在注意些什么的白泽，还在接他之前的回答，向楚信然解释身份证上住址的原因。
楚信然无言的回首，看向身后的面包车，看起来并不如何光滑透明的车窗能瞧出灯光和年背身以对的忙碌。
忙碌着叠布帕一类的东西给昏迷的女孩做枕头什么的，都是这辆面包车内找出的可以用的东西。
一个盗车，一个捞东西直接用，这俩人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她的反应像是对那里没印象。”望着对方那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背影，楚信然也是在此刻才注意到对方也是束了个高马尾且一身长衣，只是那银发白衣的背影几乎是与自己黑发黑衣为两个极端，毫无辨认难度。
“那并不奇怪……”电话那头说着，顿了顿，继而有些疑惑问，“你似乎还没养成一种认知？”
“指什么？”
小火龙……从对方那尾端好似在燃烧着的鬃毛上回过头来，也在心头给对方取外号的随意与询问问题时的认真间无缝切换，楚信然没太听明白对方的疑问。
“对某些生命过于悠长的种族而言，记忆是个很容易受损的源石储存软盘，尤其是在某些特定时段，比如受到重创，比如刚刚复苏，也比如遭遇某些厉害的法术。”
“你觉得是哪一种。”楚信然跟进问。
“重点并非哪一种，而是你要习惯我们这些家伙记忆偶尔的不可靠……”白泽跳过了楚信然的问题，重新修正自己的观点，“年小姐对那座县城没有印象，既可能是她的记忆不够清晰，也可能是她那时对此并不上心，这一点，许多普通人也是如此。”
“你们这样的家伙，会和普通人一样？”楚信然收回了注视着车辆的目光，也是因为年已经给深海色脑袋下垫了那布团回头，看到他的注视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有点憨……
见他被自己招呼就扭头，年便一脸的无语，在座椅摊开后略显狭窄的空间里摸到了副驾驶位，端起了桌上的古旧铸物把玩。
那是楚信然下车之前想起归还给她的东西，但看来她也没真的收走，反而丢在了车台上。
现在又拿它来打发时间。
而手机这边的白泽还在语重心长：“需要做些更正的是，你也是我们的一员，苍龙。”
“我确实记忆有点问题，不过这问题反倒是最近越来越小了，反倒令我不快。”
“或许是因为你越来越完整了。”
“呃……”楚信然怔了怔，继而沉默起来。
他隐约听懂了些，基于这份理解的支撑在于曾在阿戈尔、萨米、大炎见到的异类现状。
而他不知该如何回应，甚至无法反驳。
盖因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对的上。
莫名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身体更进一步朝着非人强度优化，若是因为苍龙七宿正在逐渐完整的话，便似一切都能得到解释。
迄今为止所见所闻的一切古老之物都在被时光磨损、缺失，从未见过真正的补全，这个猜想若是现实，那自己便是所见的唯一，一直以来所困惑的诸多问题得来的若是这样的解释……
他抬起头来，看向上方的钟楼。
这种时候想看其他的东西只是一种逃避，因为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份现实。
或许自己一直以来想要找到的答案根本不是自己是什么，而是希望自己是什么。
他希望自己是人。
能力不算什么，武力不算什么，有着能够一拳震山的瓦伊凡，也有能够震撼天地的麒麟，还有着能够一戟洞穿云层的温迪戈，他们都是人类，自己为何不能是？他从未烦恼过这种问题，也就能够坦然面对他人对他称呼以怪物的质疑。
自己也是人，自己的同类有很多。
而现在，被一个被他认作非人的家伙提出了一个令他自己也无法反驳的证明来说明他的真正身份，他便有些迷茫。
迷茫于他还没找到新的生存方式。或者说，这是否影响过去的处世之道。
将这个问题再深挖一点，自己在意的当真是人这个身份吗？自己恐惧的是没有同伴吗？
恐惧仍是源于未知，源于不安定，他厌恶无法把控的变量，每一次对身份的探索都需要鼓起勇气，面对可能会风景大变的明天。
就像那自称空想家的家伙给自己讲述那所谓的真实，讲述所谓的真相，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与他眼下毫无干连，他根本不必有什么波动或负担的事，可他仍是差点没缓过来，因为他由此联想到了麻烦的今后。
找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不论是在事件中的位置，还是立场上的位置，还是人际交往中的位置，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可现在，谁能告诉他苍龙七宿到底该在这世上处在怎样的位置？
而他又是否能在那基础上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才是令他困惑、烦躁，乃至恐慌的问题。
而这并不是能够立刻得到结论的问题。
于是，在那良久的沉默之中，连后面的年都开始无聊到将那铸物当做盘子在车台上竖立翻滚的时候，白泽自那边还未挂断的手机中开口问：
“苍龙，还有问题么？”
“你能把我算一卦么？”楚信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能。”白泽的回答依旧，让楚信然无声的笑了笑。
自然是苦笑。
“理由还是与过去一样……”白泽说，“帮你卜卦会折寿的，还可能砸了招牌。”
“听起来比过去还夸张了啊。”大抵麻烦多了不愁，暂时想不出个答案的楚信然反倒乐观了点，话语间仍是带着笑意。
“不是只有你才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在我看来，你身上的因果厚实得让工部织造局的织挽匠都捋不干净。而且……有着两道直至天地，朝天外延伸。”
楚信然再一次的沉默，只是这次沉默地并不久，又笑着开口道：“我现在已经很头疼了，你可以换个时机再说的。”
“其实只是在开玩笑，这是我从米诺斯与萨尔贡南方听闻的一种说法，那里的使者带来那种金象信仰，也带来了因果学说。”
白泽的语气有些轻快，而楚信然听他说完也只是问了一句：“当真……”
“当真。”白泽的声音能听出笑意。
“魏叔也尊崇那样的信仰，我只觉得那是一种妥协与软弱。”楚信然低声说。
“他信佛，你信道，却又离经叛道。”
“大炎会需要纯粹的修道人吗？”
“大可不必，国家是需要前进的。”
“差不多得了，既然你也不愿意帮我算一卦，那我就挂了，你该去休息了，谢谢你的说明。”
“等我把陛下……硬塞给我文件批完就行了……”一段阴阳怪气的称呼可见真的是在通宵，白泽说着，我又话题一岔，“拉特兰那边小心啊，多注意年小姐。”
“什么？”
“她的家庭纷争在大炎闹出些麻烦，烛阴等不下去插了一手，结果就是虽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却两姐妹都没留住。”
楚信然皱眉，回首看了眼那边已经不再坐在副驾驶位，跑去「坐垫床」边上侧躺的年。
“你的意思是她那姐妹可能出现？”
“只是一种可能，倒也不必紧张。”
“会算命的家伙的嘴不该塞起来么？”楚信然很难不紧张，已经准备挂断电话了，又蓦地顿了顿，问了一句，“关于因果，真的是开玩笑吗？”
“真的。”白泽的回复颇为平静。
“那么再见。”楚信然便回答。
“再见……”
白泽回答着，将挂断的手机放在了桌上，又重新看向了上方那可以瞧见双月与星空的穹顶。
他的手边并没有任何的文件。
说了些谎，但刃不怎么放心。
有些话其实不该说的，他也高估了自己的口风，在那样的话题之下便也忍不住将一直隐瞒的事实道出。
告诉那个年龄上只有18岁，但就实际记忆年龄而言，大概只有八岁外加一堆模糊东西的楚信然。
平日的表现都很难看出这一点，倒像和大家一样，只是外表年轻的死剩种，才有那份面对同类的亲切。
只会在有些事之后才想起他的状况，他那份最初见面求助时便袒露了一切的，令祂们也难以相信的状况。
“不会太难等待的，苍龙。”
祂坐在通天宫的中心观测点，目视远望这片经由法术修饰，能比双月更加明显的星空。
星象要多久才能回归原点，这片天地要多久才会还给大家真实？
快了，已经快了，不必再等待多久。
所有无法继续等待的大家，都已经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干涉这份进程。
就像某种朝着全泰拉扩散的诏书，只是不清楚烛阴算不算第一个响应者。
可是……不管是不是，都不妨碍他确实在加班。
“速度确实是加快了，又要重新画星图了，这占得动个葡萄！”
不愿意帮楚信然占卜还有某个隐藏的主要原因。
对苍龙七宿这样的存在，最管用的自然是占天，可这天象的变化速度正在逐渐加速，而今的占星基盘每一秒都在变版本。
跟不上版本的占卜能占个锤子。
所有占星相关的占卜师都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并且还不一定能察觉问题所在。
毕竟，他们既没有通天宫那样完善的设备与架构，也没有白泽那样独特的视野。
.
.
“睡了吗？”
收起了电话，再次望向夜空，继而回首走向身后的车辆，拧开车门的楚信然朝着那坐垫床上的年象征性的轻声问询。
在她躺上去后还说了一会儿，他都当对方睡了，结果对方却在他轻声招呼中立刻起身，回道：“没呢，刚准备——你咋了？”
年有些疑惑地看着楚信然，尽管面容一如过去，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没什么，求索道路上总是有着各式各样让你动摇的东西，已经习惯了，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咯——”年不是很信任的看着他，甩了甩手里的铁棒，但终归还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划一下地界仨，我很困嘞！”
这人说着说着就能飙出点熟悉而又陌生的方言来。
“困了就去睡，没必要等我，我坐这里就能睡着。”楚信然一手指了指身下的坐垫，一手拍在面前的方向盘前。
又看了看空调的温度，将27°降到了24°，脱下外套朝她递去：“给她当被子盖上。”
年接过衣服，似乎因为触感发现了什么而有些狐疑的翻转了几下衣服看了看，但还是给那呼吸悠长的深海色盖上，不忘碎碎念道：“这么小的地方你能舒服？”
“有过更艰难地时候，这点还能够忍受。”楚信然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边的围巾。
“有什么好忍受的，又没人逼你受罪，这种时候别这么迂腐……”年撇了撇嘴，“过来一起，别像个腐儒似的。”
“不用，你们先睡吧。”
楚信然仍旧坚持道：“等你们都睡了，我就睡觉。”
“这是什么道理？”年自然无法理解，楚信然也没跟他说过自己会被迫拉人入梦的事。
“我守夜……”楚信然干脆说着摆了摆手，“去睡吧，我不会趁人之危。”
“你不说我还没想过你有这个胆。”年嘀咕道。
“好好说话，你这是在激将么？”楚信然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差不多得了，去睡吧，明天带你去一座教堂，有你折腾的地方。”
“什么叫折腾，你这也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年没好气的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之前看他回来的别扭样和那番话，还是算了。
这家伙心情不好，不去触他眉头。
“那我睡了啊！”
“去睡吧。”楚信然挥了挥手，双手交叉摸索了一下手臂，看了眼那24°又收回了目光。
唯独不担心年会感冒，就像不担心自己一样。
要担心也该担心接下来怎么走。
望着前窗上方的夜空，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龙吟，也能明辨其中的意义，令他嘴唇微微蠕动，终归还是没有回答什么。
只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苍龙七宿啊……”

NO.135:谢谢你，兰登主教。
（昨天青眼白龙，今天U盘，法院那边未免也太仁慈了，真不考虑抓吗……虽然可能当地监狱放不下。）
“早上好，楚先生，你看起来与那两位小姐在昨晚劳累的有些厉害。”
“我得说你或许并不擅长聊天，有这份自觉的话……”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的困意令他张了张口，打了个哈欠，“可以闭嘴。”
面对这位青年毫不掩饰的嫌弃，搭话的黎博利青年倒是毫不在意的轻松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这幅疲惫的模样难道是和我一般的常态？”
“我们可以各退一步……”青年仍旧呵欠连天，“你说说你参与了什么才会改变生物特性，我说说我昨晚的一些经历才会这幅状态。”
“我签过保密协议……”黎博利青年耸了耸肩，“否则我在向你求助时就该说了，不是么？不要这样怀疑我的诚意。”
这回答让那呵欠连天的龙族青年叹了口气，有些没精神的垂眼重新看向手中的书。
“撒旦教团在约加城的教堂有分部，我去闹了一波，带回了那位阿戈尔女孩，至于另一位，那是我朋友，曾经约好帮我造一柄武器，你可以当做一位铁匠。”
“铁匠？”黎博利青年的嘴角抽了抽，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大清早就来小图书馆里坐着的龙族青年，毫不掩饰脸上的怀疑，“虽然我们修道院里也有不少卫士的身形看似娇弱，可铁匠该是个体力活吧？还是说大炎的工业进度已经能够随身携带机械熔炉了？”
“你不愿意信我可以去问她，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问我？”龙族青年兴致缺缺地回答着，望着书上那关于拉特兰钢铁圣堂的描述。
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好像看进去了什么，但其实又什么都没看进去，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挺疲惫的，看起来就不太精神。
这也难怪……
昨晚在车里撑到年睡去他才休息，而梦里没有美术馆，而十岁前记忆一次回溯。
那是楚家村的记忆，令他再一次体会8岁时的楚信然被灌输家族重任，除却伏案读书便只能在窗口看其他孩子玩的过去。
属于完全没有回味意义的记忆，还不如那些一如既往伴随出现的怪物来的令他舒心。
好歹怪物还能活动筋骨，发泄烦闷。
而那些童年记忆就只是给他增加烦闷罢了，让他对「楚信然的童年生活缺乏乐趣」更进一步了解，大抵也可以想见为什么会形成那样的性格。
族中的聚会，以及龙门的短暂探望，大概就是楚信然儿时少数得以在繁重与压抑中喘息的时间。
心累和烦躁在累积，外加他要提前醒来开车回去兰登，差不多就睡了俩小时就被闹钟叫醒。
醒来还发现自己被一只脚丫子踹着，心情也变得郁结起来。
年的睡相是真的不行，让他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打算坐副驾驶休息。
真过去躺着大概醒来发现自己跟被八爪鱼抓着似的，呃……深海色或许确实挺八爪鱼的。
楚信然不太确定，尽管深海色的外形特征符合阿戈尔那帮水产之中的蛸科，但真正检查起来……
很难说，就像你也很难说年的种族是不是龙一样，哪怕她那尾巴与角都显得毋庸置疑，可她确实不是龙。
种族牵扯比较复杂，只能先行隐藏的两个人此刻都在楚信然身边，搞得登记也显得麻烦，好在大炎那边办理的身份证明倒是直接给年挂了个龙上去，倒是不成问题。
问题仍是深海色。
她踏足拉特兰应该有不少时间了，却又似乎连基础登记都没做，兰登修道院在人员登记这方面的数据库还保有着顶尖修道院的优先级，直连宗教裁判所的资料数据库，只要目标在拉特兰的任何一座设施进行过登记，就能扫出相关讯息。
蛛丝马迹总该会有的，可深海色确确实实是个拉特兰黑户，若非是楚信然带回来，并且提前和主教招呼过的话，眼下应该是叫公证所的人来负责处理定夺她了。
现在属于身份问题被盖下，作为一位叫深海色的受救助者被登记，在兰登修道院疗养，费用由楚信然承担。
在让楚信然破财这方面，名额还得加个年。
兰登修道院尽管确实开过善堂，但经济紧张也是事实，已经不再是钦差之位，并不享有官方接待待遇的楚信然自然选择自己掏腰包来换取那些服务，顺便跟主教安排的协助者跑了好几趟流程来给深海色弄个不会被公证所带走的临时身份。
因为这些，一大早才搞得这么没精神，昨晚和多默对垒都没这事折腾，折腾完了才想起自己该面对的事，来到图书馆找本书打发时间。
打发打发深海色还没醒来，而年正被几个热情的年轻人充作导游领去参观修道院的时间。
自己那击晕对方的效果不该这么持久，睡了八•九个小时还没醒来这种事，在修道院自带的医疗人员检查确认身体状况无异常后便也只能再等等，有过类似经验的楚信然尽管考虑过她被梦境留住的可能，却也仍选择稍作等待。
贸然干涉他人的梦境并不理智，除非那是明确彻底的噩梦。
真是这一点的话，病房会有人向他反映的，毕竟在修道院里的修士们眼中，楚先生是深海色•小姐的唯一关系人。
年在这方面的回答可是直接洒脱得很，直接说不认识那小鬼，大概是楚信然认识的人。
以及，她倒是对对方的画笔挺感兴趣的。
“确实，很有道理，我为我之前的言论道歉。”
楚信然闻言微微挑眉，将目光挪到了他那躬身行礼的动作上，又重新回过头来，仍是兴致缺缺道：“你想说什么？难得的清醒时间只是为了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么？”
“枢机会议会在今天下午进行，可以预见肯定是为圣座的葬礼进行探讨，作为过去数百年一直都作为教皇卫队培养修道院的兰登修道院有资格出席……”
兰登主教直奔正题拉开了楚信然对面的椅子坐下，保持同一高度的平行直视着他说，“我希望你能暂时加入兰登修道院，作为兰登卫士与届时的我们同行。”
楚信然闻言露出古怪的表情，咂了咂嘴将手头的书籍盖上，在主教有些疑惑地目光中回过头来叹了口气：“你来的，稍微晚了一点点。”
“什么？”主教怔了怔。
“你也不早说啊——”楚信然遗憾的摆了摆手，手肘撑在桌上说明道，“我本就打算去那位的葬礼上看看，找了炎国本来的门路，已经谈妥可以混进大炎使团了，即便不再作为钦差也能成为代替我的随行人员。”
“那时候还没想到你这边有门路，而今你才说这个……”楚信然抿着嘴摇了摇头。
主教垂首思索了片刻，又抬头问：“能否让我去与贵国使团交涉？我会担起人员再变动的罪责——”
“不，就这样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对方体现的很迫切的模样，但楚信然还是否决的他那试图挽回的提案。
而且这又算是什么事啊，拉特兰的修道院去找大炎使团借人，这要报道回去怕是都有人觉得他是内鬼了。
虽然烛阴肯定无所谓就是了。
“不论是枢机会还是宗教裁判所，甚至是公证所、炽天圣堂的那帮装备开发者都能有人认出我，这一点你也清楚。”
“我站在你们兰登的队伍里太显眼了，就算掩饰了种族特征也没意义，修饰面容则更容易被识破，刻意又可疑。”
“所以啊……”说明完的楚信然下达结论，“就在大炎使团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极好的掩护不是么？”
“我提议就是做好了直接公开的准备！”兰登主教按桌开口，略大的音量让那些本来看着主教去向楚信然搭话就下意识远离了些的修士们都投来了目光。
直接公开？公开什么？
尽管修道院的贫困窘境是公开的事实，但上面对修道院的看法却是一直被主教一干人隐瞒着，所有压力都压在兰登主教与一干年迈的神甫修女们身上，年轻人们听到的只言片语首先出现的不是忧心，反而是有些八卦。
没能切身处地的想到修道院的境遇。
“而今圣座倒下，我们没有余裕等待邪恶现身，要支撑修道院唯有将力量集结，你要和我们站在一起！兰登不论谁倒下都将是沉重的打击，你能理解吗？楚先生！”
什么什么什么？
被这音量吸引来的年轻人围拢过来，但也有察觉到什么的中老年人们驱赶着这些年轻人，兰登修道院培养的修士与卫士可不该如此无礼！
虽然在图书馆大声喧哗也挺无礼的。
被这种音量糊脸的当事人倒是不怎么生气，反而调整了下坐姿，换成了更加惬意的二郎腿，略微后仰挪开距离的看着对方问：“你将兰登修道院的位置放在第一位么？枢机主教阁下。”
“放在拉特兰之前的第一位。”
听到如此的质疑，主教沉着脸问：“您自信能够拯救拉特兰么？”
“我在炎国使团的队伍里首先保证的是我想保证的对象安全，而在兰登的队伍里，我能保证的只有兰登，甚至还要考虑我过去的树下的敌人们……”
楚信然露出些许的微笑，语声低沉，似乎恢复了些精神，话语也重新有了令人亲切且信任的磁性，却诉说着相当残酷直白的话语，“炎国使团能够抗下那些压力，但兰登修道院不能。”
“呃……”
“枢机主教阁下，您找我这个昔日的权天使与撒旦合作，本就是一个罪人寻求另一位罪人的帮助，你没有余力抗下自己的罪孽，迫切的需要解脱……”
他说着，抬起的左手间，有着水流汇聚的国际象棋，那是主教的棋子，迅速的冰结化，被他轻轻放在了主教的面前。
棋子脱离手指，完全压在主教的面前时，可闻「啪嗒」一声，棋子充斥裂纹。
可当他收回手时，又有新的水流，新的冰结，在他手中化作一枚轮廓显然要大出很多也沉重许多的印玺，印玺顶端是头龙的形象。
德拉克那样的龙。
当它盖在楚信然面前的桌面上，声音却有些沉闷。
盖因那些裂痕都在冰印玺的内部显现。
而楚信然未说完的后半句，也在这时随之而来：“也请不要忘记，我身上亦有着比你更为沉重的枷锁。”
“我以为……您不会承认那样的污秽标签。”主教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能证明他的心理并不如面色那样坦然。
“什么标签？撒旦么？我确实不太喜欢这种定义……”楚信然摇了摇头，又道。
“可我真正不喜欢的其实是标签代表的态度，至于标签本身，这只是个词组，我觉得这很契合比喻便用了，难道这不能直观的论述我们而今的现状么？这是我特意考虑了你的文化背景才选择的方式。”
“我的确可以予以贵院帮助，可那样的帮助需要小心翼翼的界定范围，否则那份罪便倾斜……”
他抬手搭在自己面前的印玺之上，只是触碰，那枚冰印玺与主教面前的棋子便同时碎裂坍塌，“至于污秽……那是你们将宗教融入了习惯，融入了思考才会有的感触。”
“就像对一个不通外语的外来人进行辱骂，对方根本听不懂，也不觉得愤怒，甚至看你那么着急的模样可能打从心底的觉得你的精神状况有恙，也可能单纯觉得你是个蠢货。”
“我就是那样一个外来人……”楚信然冷淡道，“你要明确这一点，枢机主教阁下。”
“拉特兰相邀的数个国家都与其传教史有所关联，但唯独大炎，不论是撒旦还是上帝，都会收归真龙的驭下，这是大炎接受拉特兰宗教的前提。”
而这份前提，还牵扯着过去一段确实的军事冲突，那段历史不必去提。
“我知道这个。”主教的声音疲惫的就像一开始的楚信然。
“好，回到原本的话题……”楚信然点头，并不延展这个涉及精神宗教环境差异的话题，点到即止，“你同意么？我之前所说的负罪理论。”
“不要纠结罪孽的定义，也不要纠结所谓的撒旦之称，你热爱这座修道院，你将这座修道院与修道院内的所有人看的无比重要，甚至重过国家本身，这几乎等同于你的信仰……”
楚信然站起身来，看着眼神黯淡的主教，“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这份信仰，相较于为了一个更大的目标而牺牲了身边一切的人，我更倾向于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人。”
“但你也要认清现实，保持你的理性判断。”
说的实在一点，这家伙上头了。
楚信然也不是无法理解，可明明最高上头的是自己才对。
刚认知了世界不久，又要认知自己，心头一团糟，还有一堆事，感觉怎么也该是自己上头，结果先撞上了这家伙。
那他自己反而冷静些了。

NO.136:他确实稳定下来了。
（有饼！哦，就这啊……）
“你在做啥？收拾行李？”
正午时分，兴高采烈地回归住宿区，毫不见外直接推门而进的年瞧见了正在收捡物品的楚信然。
看起来相当乱的室内，从地面到桌面乃至床铺都摆放着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然后这些东西之中的一部分正在被楚信然放进一个行李箱里。
在年询问的时候，他还正将手里的一个细长罐子朝那大提琴盒内的隔间里放。
“是啊，这种事就该提前准备。”
楚信然并未在意年那连敲门都没有的推门而入，只是继续着手头的整理摆放工作。
直至年从单纯的好奇打量那些物品发展到就地拉了个椅子坐上，他才开口问：“玩的开心么？”
确认对方不是单纯路过而是要聊些什么，他便主动开口了。
“啊？啊，倒是还行……”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年愣了愣，继而点了点头，慵懒的倚着长椅道，“有些日子没有走出过炎国，很多东西都挺新鲜。”
“炎国也有这样的酿造厂和瘤兽养殖，你可能走得还是不够远。”楚信然平静道，继续收捡那些投掷物。
“苍龙啊——”年走下椅子将其调转了一下方向，方便她将下巴抵在椅背上，摆出了一幅粗犷而又随意的坐姿。
“什么？”但楚信然看也没看她那边，只是从处理地上的东西转移到处理床上的东西。
平日他那大提琴盒里根本装不到这么多东西，他也根本没有这么多甚至需要行李箱装的东西。
之所以有这些东西，还是得益于半小时前开到兰登修道院的大货车。
一个让两个萨科塔运货人合抱送来的大箱子，装着满满的军用品，送货人是个他都没什么指望的家伙。
Mattia.Andrea；
自从那座山间修道院分别之后，他就没那个家伙的消息了，几乎不曾联系，却没曾想今天和兰登主教聊完就给送来这么夸张的东西。
闪光弹、烟雾弹、破片手雷、凝胶炸药、蚀刻子弹等补给若干，军用规格，看起足够武装一个六人小队。
当然，这些东西楚信然一个人就能全用出去，只是大概属于一人攻坚钢铁圣堂哨点的需求，通常是没必要去想。
而能将这种东西以普通物流的方式运到兰登修道院，马蒂亚这家伙显然已经接触到了地位相当高的门路。
事实上，与货物一同送到的还有一封信，只是这封信的内容对比货物的容量而言显得实在太短，短到只是一句话。
【某位枢机主教提供，你会用上的……】
昔日的圣殿骑士副长发来这样一句话，这位枢机主教的身份骑士着实容易好猜。
毕竟圣殿骑士作为保证教宗安全三大兵种之一，都直接听命于教皇，以及教皇的枢机秘书长。同时，也是某位枢机主教。
只是连这位都对自己进行武装支持的话，这拉特兰的状况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教宗可能假死，可能已死，又有多国代表参加葬礼，海神教团也驻扎其中，而拉特兰新教又没有动静……
委实说他可以考虑跑路了，毕竟他都不是钦差大臣了，本来最为沉重正式的代表任务已经卸下，已经没有什么必须面对的东西了——当然，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可他又有点想管这兰登修道院的事，还有拉普兰德那边没弄完的活计，外加拉特兰这破事似乎会牵扯多国，是件错过的话很难说清以后会不会难过的大事……
说到底就走不脱，他已经打算主动踏入这片漩涡，或许自己还没找到的答案正需要一场激烈的冲突来寻得验证。
不过这样的漩涡没必要牵扯这种路过的家伙吧，虽然她的实力很令人放心。
收捡着东西的楚信然，还是有将注意力分一点在年那边。
然后就听到了对方的后半句：“你不会根本不会聊天吧？”
楚信然语气一滞，却也一如之前那般懒得和她犟着问：“你想聊什么？”
“随便聊点什么都好啊，时政文化、风花雪月、甚至柴米油盐……”年无聊的甩了甩手手，“连这修道院的食堂味道稀烂都可以说啊，这做的是锤子菜！连辣椒都不放，也根本不塞花椒，你居然吃得下吗苍龙。”
这话题直奔拉特兰饮食习惯上去了。
“走南闯北，习惯了就好，不习惯就自己做。”楚信然没好气道。
“那算了……”双手都随意垂下在两侧摇摆的年，还低着头望着地面，“自己做个菜比打个锅还难，这事儿我有个弟弟比较擅长，苍龙你会不会做饭啊？”
“很一般。”楚信然端起手中的两盒蚀刻子弹，确认其特化为穿甲而非爆燃便将其塞入大提琴盒内。
这种东西最能派上用场的是打维多利亚皇家骑士，但对拉特兰的天使卫队也靠谱，源石甲胄虽然针对这类打击做过改良，但机甲设计没有完全大改就还得吃点瘪。
“凑合着吃的程度。”
“那算了……”刚抬起头来的年听到这补充就摇头，“那你知道这地方有什么地方能有地道的炎菜吗？那个叫空弦的小姑娘什么都说不出来，看起来都还是些没怎么离家的雏啊。”
“知道两家。”楚信然端详着手里那由特质金属盒容纳的投掷物，从夹层里抽出一张说明书来看了看。
尽管全是拉特兰语还有不少专业术语，也不妨碍他以基础拉特兰语知识以及识图能力明辨那东西是一种截断源石能的炸药。
看起来比穿甲弹更适合用在机甲身上。
这是明示自己会有需要对付源石甲胄的场合么？天使卫队的立场是不是有点问题？
还是说自己的立场也要出点问题？
手中把玩着这东西，楚信然满腹疑虑，只是也因为背对着年而没能被对方注意。
对方还在纠结吃的话题。
“两家？在哪？什么时候有机会去？！”这人兴奋的像是饿了两天，甚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想了想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楚信然收起那东西朝着大提琴盒的另一处隔间里塞：“我记得个大概的地址，马上就可以写给你。”
“你不去啊？”年立马反应过来。
“最近很忙，忙到甚至不一定能等到你起炉开火，所以我都没提打造的事。”
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眼她，见她居然就站在自己身后愣了愣，不过倒也没表现得太惊讶地回过头来。
“跟那小姑娘有关么？”年好奇地问。
“也跟这个国家有关，运气差的话就能和炎国有关。”楚信然说着，看向桌上剩下的破片手雷，这些就是最后需要整理的东西，在年过来之前就已经忙了十几分钟了。
“好玩么？”年一脸好奇地问。
“蛤？”楚信然打出个问号，不是他有问题，而是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有问题。
“正常人不会觉得好玩。”
“我又不是正常人。”年说的无比理直气壮，语气还能听出些许对楚信然贸然定义她的疑惑。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只能表示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我也很难定义这种事好不好玩，只能说可能很危险。”
“连你也觉得危险？”
“连我也觉得危险。”
说出这话时，楚信然收起手回头看着她，直视她那淡紫色的眼瞳，表情无比认真：“拉特兰一直有着诸多未知年代的遗迹，那些遗迹支撑起了拉特兰的技术与文明，这是与大炎的大相径庭的国度，连危险的体现也是如此。”
“这样啊……”年垂眼点了点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言语，而楚信然也就回头重新收拾起了那剩下的一点东西。
却又突然听到她说：“对了，我想起了我过来还是提醒你那小姑娘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呃……”楚信然手中的动作一顿，“这种事你应该一开始就说。”
“刚才确实没想起来……”显得颇为委屈的年看着他那仍在收捡物品的手，“何况你也不急吧？”
“她如果失控，我就该听到很吵的声音了……”楚信然不急不缓地说明着自己没有立刻赶过去的理由，“这座修道院最初是为了训练战士建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多。”
末了还补一句：“而且我也不觉得你这么不懂事。”
“蛤？”年没想到这倚仗话题还能扯上自己。
楚信然回头瞥见了她的疑惑，有些心累道：“如果深海色有什么事需要尽快通知我，那你不该在这儿扯皮吧？”
“那当然，压根没人叫我来通知你，我只是路过听到几个黎博利人聊到才想起来跟你说……”
年说到后面就语速放慢，反应过来楚信然为什么这么说，反倒表现得不好意思起来，“原来我在你看来这么靠谱吗？”
“你这演技是在戏曲里学的吗？这么浮夸。”
一面辛辣的评价，一面将大提琴盒的拉链拉上，固定扣扣合，楚信然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去看看她，你要待我屋里么？”
“那倒是没什么兴趣……”年赶忙摇头以证明自己没那种爱好，转了转眼又说，“我跟你一块儿去看看。”
楚信然有些疑惑地瞥了眼这家伙，按照当初的约定让她找自己来确认武器要求。
而今虽然遇见了但是也没怎么提武器的事倒是又不急着走的模样，好心提醒了拉特兰的复杂状况也不急着走，很难不让他怀疑对方是偷税党。
不过眼下是另一种问题。
“你别靠近……”楚信然皱了皱眉，“她的状况稳定也保不齐有失控风险。”
“瞧你这话说的，那些医务人员就能靠近了？”年撇了撇嘴，“虽然昨天我来的比较突然，但我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态度才比较奇怪吧？”
“所谓的失控因素是不是你？”
楚信然一时语塞。
年的随口臆断或许正中靶心。
楚信然无法忽视这种可能，毕竟他曾在哥伦比亚的那间屋子里见过满墙的自己。
那样的执着，令他想起那位还在罗德岛陆行舰上处于移动修养状态的幽灵鲨。
两者最明显的相似之处便是与海神教团的关联。
可依那多默主教的话语，深海色背后真正的家伙不是海里的那位，而是另一种彼此有些交集的存在。
他有些预感，关于真相的预感。
能够给他答案的或许不是深海色，而是那位菲利普先生。
那是他在之后对事件回顾时才想到的，想到那个一度被他遗忘的老人，分明那个老人的表现本该令他印象深刻，却在一时间不能立刻记起，而是在他昨日在那面包车内心绪纷杂间骤然闪过。
被他捋住了那一道思绪。
在多默主教的口中，负责替深海色联系教团的人大抵是他，而昨夜他却不见。
自然是要询问深海色。
他沉默着前进，而年从他的反应中察觉出他理亏，表情便微妙起来的跟在他身侧。
毕竟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她甚至不知道那女孩儿躺哪儿。
虽然也有问过她被送到哪去，而她问的神甫也确实回答了她，但年显然对这座兰登修道院不够熟悉，就算给她指路了她也找不到路线，需要到处乱逛逛。
尽管位于小城之中，同时也是在山丘之上的蓝登修道院，更有一大片位于城外的麦田，只是而今的季节气温并不是它能发挥的时候，便连「导游」的介绍宣传也只是草草略过，更多是描述麦田外围靠近林区的那片疗养院。
那是楚信然曾经去过的地方，再去一次的道路也算轻车熟路，还有站在田埂边的一些年轻人朝他挥手，很难想象这座修道院正面临倒闭，不仅工作空间被公证所压迫，还几乎断绝了生源。
那些正在进行体力训练的年轻人都不是这一届的。
“很受欢迎啊。”在楚信然抬手回应时，年在一旁感叹道。
“是这些人比较淳朴……”楚信然平淡道，“只是这座修道院仍然是拉特兰的几个地位特殊修道院之中的一个，在这里你要注意不要暴露些什么需要隐藏的东西，尽管他们没有恶意，但难说上面是否别有用心。”
“早上刚来时的那些老头？”年想起了大清早天都还没亮透的时候，楚信然就开着车载她们抵达这里，而她帮那家伙把那小姑娘抱出来时，看到建筑三四楼的位置有些老人，目光阴郁得令她颇不舒服。
“那些人只是压力大，和那位年轻的主教一样，与中央公证所和枢机会交流多了，被逼得多了就显得刻薄，倒还不至于，真正需要注意的还得是某些年轻人。”
楚信然说完，站住步伐，看着面前的疗养院似乎在犹豫什么。
“要我替你先去聊聊么？”相较于他的犹豫，年便是轻松多了，抬起双手被头枕着，一脸自在。
“不用……”
楚信然抬手推门，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NO.137：轻车熟路
（书客又开傻哔维护公告了，今天到七月3号之前，定时更新、修改章节功能关闭，上传功能也会有延迟发布影响。
也就是说，这几天不配发图、改错字、可能实际更新时间出现紊乱之类的情况。
我有理由怀疑技术部的懒狗在摸鱼，维护个作者后台能折腾十天，怕是每天工作半小时。）
“楚先生，午安。”
不大的院落中有着因季节而光秃的大树，还有着一位正在扫地的男性黎博利修士见到楚信然打了个招呼，又看到了楚信然身后跟着东张西望的年。
“年小姐，午安。”
“哦哦哦，中午好啊。”尽管不通拉特兰语，但这位修士确确实实是在用炎语打招呼，注意力并不在这边的年便也咋咋呼呼的回应道。
而她前面的楚信然则只是朝那黎博利修士点头致意，继而说明来意：“我来探望深海色。”
“明白了……”黎博利修士点了点头，扭头朝着不远处二楼走廊经过的萨科塔女性招手，“尤兰达，来为楚先生和年小姐带路。”
“深海色•小姐是吗？”被称作尤兰达的萨科塔女性身手矫健，闻言直接撑着栏杆自二楼翻身而下，平稳落地后颇有动力的迎上前来，“随我来吧两位。”
“有劳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而年的目光则是放在对方头顶的轮环之上，满满都是作为鲜少出国的炎国本土分子对于陌生种族特征的好奇。
不过真的只是好奇而不是别的什么缘由么？
楚信然其实并不太相信这种寿命悠长的家伙会真的只是图个新鲜而盯着别人头顶的光环，只是此刻也不忘以手肘轻杵对方手臂提醒。
至少把目光收敛点，老是盯着别人就已经不算礼貌，更别提是盯着别人的种族特征。
被这样简单的肢体语言提醒的年扭头看了眼目不斜视的他，似是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却也好歹收回了目光。
人那带路的修女似乎略有所觉的步伐有所停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稍有斜过脸来微微一笑，继续带路，越过两栋小屋抵达第三栋经行楼梯抵达二楼的第13号房间。
13号……打从踏足二楼得以望见那门牌号的楚信然便有意识的将目光停驻，盖因他即便与兰登主教讲述过不信者不会在意他们那些定义，却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13这个数字不只是在拉特兰，在大炎以西的诸多国家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负面意义，其地位几近于大炎文化中谐音为「死」的4，只是这份意义的来源各不相同。
在拉特兰，源于他们传教时附赠的经典，13属于背叛者的数字，是犹大的数字，是大概率会被避过的数字。
放在一处居所的话，大抵不会有什么拉特兰人愿意接受。
而编号人是拉特兰人的话，也会考虑倔强一把。
“这是深海色小姐的要求，一开始时，她是被安排在三号房的。”
或许是注意到了楚信然的目光，也或许是作为一名萨科塔人遇上这种现状必然会有的解释，这位尤兰达修士站在门前对两人说明着，而这样的说明令年多少有些费解。
“明白了，感谢你的引路，尤兰达修士。”楚信然平静道。
“愿主庇佑。”
修士简单的划了个十字架充作祝福，而这样的祝福差点令一路走来都显得表情无比平静的楚信然管理失控。
分明踏足拉特兰已经有几天了，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祝福，多少显得有点费解，可真正令他想要抽•动嘴角的原因显然是对这祝福内容的讥嘲。
很久以前就有个年轻人在历经无助时曾寄望于神明，而泰拉的土地上最不缺的宗教建筑便是拉特兰宗教。
如此一来便也可知这个从来不曾被眷顾的年轻人到底失望过多少次。
能靠着祈祷让神像开裂的本事，也得亏只是口头的祝福。
不过他终归还是忍住了。
忍住了那句话在心中勾起的情绪，面色如常的目视她离去，然后在与年短暂的对视中维系着那平稳的心境，抬手搭在了面前的大门上。
本是试图敲门，却意外的发现门没有真正闭合，只是加注一点力道它便斜开来。
仅仅敲了两下便目睹了斜开的大门后，侧坐在床畔的女孩端着画笔在画板上勾勒着纹样，并因为敲门声而转过头来，两相对视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惊喜么……楚信然稍微了心来，因为这样柔和的目光显然不会是昨夜的深海色所有。
她确实恢复了过去的模样，能让他稍微放心的模样，如果不是年抬手搭他肩上，抬手指着女孩面前画板的话。
“你好像放松了一点啊？”
提醒声中带着成熟与戏谑，与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如果不去看她踮着的脚，那大抵会是个突然认真起来的大姐姐模样。
可楚信然也确实没注意她那为了契合自己的身高而做出的隐蔽努力，他的目光顺着年伸出的手指望向女孩面前的画板，画板中是斑斓色彩构建的抽象内容，分明没有任何明确的形体结构，分明看起来只是颜料的肆意涂抹，却能在凝视于它的注视者眼中构筑出狂乱摇摆的触须，甚至正朝着画外挣扎。
嘭！
不知何时略微抬起的右手已然攥紧，而那少女面前的画板也在短暂一瞬的清澈流转声中延伸出沉闷的爆碎。
画板四分五裂，其上的图画自然也没能幸免，倒是女孩受到了惊吓，在后仰中倒向床头，却又被立刻冲上的楚信然抬手揽住，以免后脑直接撞上那硬实的垫板。
“梅林先生……”
突然发现自己在对方怀里的深海色有些怔然，还在念叨着对方的称谓。
而年则是漫步上前，站在那块画板的碎片前蹲下身来，完全顾忌脏污的抬手拾起了一块，望着那已经被水浸入，显得油彩更加斑驳的裂片，望着那仍打算向外延展活物质感，面色冷淡。
色彩还在试图延伸，可一股火焰却在她的注视下陡然升起，将其吞没，逐渐化作滚烫的残渣。
被她甩手揉搓着手，将那份残余清理掉。
而另一边，以居高临下的视角注视着这个神色迷茫的少女，楚信然平静问：“你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吗？”
“我在画窗外的院子……”深海色刚回答着又怔了怔，立刻从楚信然的双手间撑起身来，看向地上崩碎的画板，却只是看到了一片正在被年扫着的灰烬。
她不知从哪抽出了扫帚和簸箕，正一副「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模样扫着被她烧光的东西，见到女孩惊讶的目光还露出个微笑来：“你好啊，我叫年，是这家伙招来的工匠。”
说着表情又惋惜起来：“不过没想到还要客串一下清洁工。”
“你好，年小姐，你可以叫我深海色。”深海色有些拘谨的回应那份自我介绍。
毕竟这也属实算不上个合适的交流场合。
而年倒是摆出一副现充大姐的模样，扬起她那其实非常引人瞩目的手来：“叫什么小姐，太生分了，直接叫年就行了，深海色是你的名字么？我还没见过这种名字的人。”
“呃，这是艺名。”深海色看起来并不怎么擅长接触比较热情的人，即便她平日表现得并不拘束。
“也就是说不是本名？”年趁热打铁，全然不在乎楚信然投来的不愉目光，“你能记起你的本名么？”
“我……”看起来并未感觉冒犯的女孩正想说点什么，却又怔了怔，头顶那与发色一致的灰色双耳也抖了抖，陷入沉默。
“记不起来？”年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问，而这幅态度也让本来都抬手盖在她肩上的楚信然将手收回。
看起来她好像有过经验，又像是已经抓住了什么确实的线索。
像是比自己更专业更效率的家伙，就让她发挥吧。
楚信然在一旁关注着深海色的状态，准备着应对她可能出现的应激变化，尽管她那疑似人格另一面的情况其实远没有幽灵鲨那般危险。
倒不如说从危害性而言根本是两种状况。
幽灵鲨的疯狂与失控会带来直接的破坏，而深海色的那副状态可以正常交流，只是难以判断对方动手的动机。
幽灵鲨疯起来想锯人是刚需，而深海色•疯起来要攻击什么可能只是为了偷税。
在战力优势的前提下，愉悦党远比战狂更麻烦。
只是年显然还有个明显的不足，那便是对深海色而言，她并不是那么值得信任。
面对年的询问，她犹豫了几秒，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楚信然。
“你的状况有些复杂……”楚信然决定从最初基础迈进，开始本在一开始就该进行的说明环节，“昨晚我和年在拉特兰的一座废弃教堂里发现你，被一个邪教组织作为重要人员保护，同时你也表现出了与你平日性格相异的状态，经过了一些武力压制和交涉，我们把你从中带了出来。”
“万幸的是关于身体检查环节，判断你的身体并无任何伤痕与创伤，只是大脑状态异常活跃。”
“基于这点判断，你才被安排到了疗养院……”楚信然简短的说明收尾道，“理论上你出现任何的精神、记忆创伤都是合理的，只是在让专业的医生来看之前，由我们先行确认你的状态比较好。”
“如果真的记不起自己的名字了，就点头吧……”楚信然谆谆善诱道，“忘记名字并不正常，而我们也想帮你掌握状况。”
“深海色，你还记得在维多利亚时，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么？”
“维多利亚……”女孩呢喃着那个国家的名字，分明她一见到楚信然就能喊出当初见面时的化名，却似乎对这个词汇反应迟钝。
她的表现确实有些异常，也正是这份异常，让楚信然有些故作腔调，让年在一旁望向楚信然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楚信然这份扭转声线的技能。
听着他那远比平日低沉磁性的诱拐犯or营业声线多少有些蚌埠住。
“在那画展之中，在那副名为深海的画作之前，你是因为什么才死死拽住我的手腕？”
柔声引导，步步唤醒，那令他曾与那三头狮子道出过的感慨，以另一位当事人的角度才会更加深刻鲜明的求助之言：
【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先生！我觉得你一定能理解我其他的作品！】
在那人群围拢，议论纷纷的画展场馆之中，女孩死死的抓着一个青年的手腕，青年面露难色，又挣之不得。
看似寻求一位画家在能够看懂自己作品的知音进行挽留，实际上是在对一位看出自己处境的人探手求救。
只有你才能看懂她的挣扎，只有你才能看出她的坚持，她注意到了你，便不顾一切的伸手，不论那是怎样的场合，不论她有着怎样的成就，都要朝着那还是陌生人的你。
因为她已经失望过太多次，因为她的精神已经太紧绷，才会敏感到哪怕你只是说出几句与她想法相似的话语，便觉得你肯定能够看懂其他。
她孤注一掷，在某种他尚不理解的重压之下。
那样的目光与那样的话语，还有那副勉力微笑的表情令他毛骨悚然。
而这样的感触还是他作为另一方，现在他则是在引导对方拽起那份绝不可能忘怀的亲身体验。
正如失忆患者所失去的记忆会被某些关键词所唤醒，对这幅略显恍惚状态的深海色而言，忆起那一刻的深刻足以令她清醒，在陡然变化清晰，琥珀色的瞳孔重新凝聚焦距下望着面前的楚信然。
怔然良久……
继而猛然探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在年略微歪头，楚信然下意识抬手的反应中，抱住了他，死死的抱住了他。
非常的用力，像是在宣泄着什么，短暂的沉默中响起低声的啜泣。
楚信然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下了一只手搭在她背后轻轻拍打，另一只手朝着两手撑腰朝他挤眉弄眼的年摆了摆，示意她消停点一边去。
这种时候这家伙还没拉普兰德省心，这么大的家伙了，玩心一点不弱。
待到年稍微朝后退出几步，找了个椅子坐下后，他才开口安慰道：
“你出来了，我也正在这里，已经没事了，深海色。”
“只是这件事还没结束，你也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说出这句话的楚信然，能够清晰感受到脖颈处压迫感加重，同时还有胸前的，那是对方抱得更紧的证明，而他心头没有丝毫的旖旎。
“我已经到了这里，就像你曾经想过的那样。”
“我会帮你，你不能逃避。”
“你要告诉我你知道的，我能让你不再回去。”
“告诉我吧，深海色，只要让我也知道，我才能将你拉出来。”

NO.138：都拥有着的，自己的故事。
（夏促夏促，虽然这么说……但好像也没什么想买的，倒是看到了一些买了的游戏打折，心痛的要死•jpg……）
那是她所试图抑制的，那是她所试图隐藏的。
灰色、红色、蓝色、金色……望见世间一切的颜色，那样的炫丽，那样的斑斓，那份几乎是伴随着出生便已然显现的能力为她带来了天生的绘画天赋。
对色彩的理解，对色彩的驾驭，自记事时起，女孩便在赞誉的簇拥下与父亲一同生活，只是那样的日子并不长久，那位既是父亲，也是她绘画入门导师的男人便在一次远行中消失，再也没有见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人。
一位自称是遵从自己父亲的安排，前来照料自己的老先生。
一位确实是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擅长领域多到令她惊讶的老先生。
一位不知何时开始就习惯了他的存在，甚至轻易地向他倾诉了自己的秘密的，好似真的替代了父亲位置的老先生。
在老先生那里，很多的问题都能轻易得出答案，甚至能够听闻一些父亲在外的消息，仿佛他们天天都有书信来往，只是单纯的不方便回家。
而女孩也仿佛已经忘记了最初的不舍与迷茫那般，并不执着于对父亲的寻觅，亦不执着于与其相见，便是在那样的相安无事中一直被老人照料着继续作为画家的生活。
采风取材、巡回画展，以及偶尔的休息，还有那天突然的提议，询问自己是否考虑去见父亲。
去往拉特兰，那座她幼时待过的教堂。
那是在楚信然来哥伦比亚拜访之前便做好的打算，深海色打算与菲利普老先生去往拉特兰，只是在那之后的记忆便模糊不清。
.
“这……是不是太简短了一点？”
年思索了一下，吊起了死鱼眼发表评论。
对此，楚信然却显得一脸理所当然：“刨开一些无意义的哭啼拟声词、令人质疑语法结构的胡言乱语，还有一大片饱含不安的询问，大体就是如此。”
“还是说你想要全文复述？我倒是有录音。”楚信然说着，还真从衣兜里摸出个小装置来。
“为什么还有这种东西？”看着那精细的小玩意儿，年倒是有点想弄来看看。
录音器什么的，以前还只是听说过的玩意儿，没什么机会接触。
“习惯备一个在身上。”
楚信然回答的倒是轻描淡写，但年很想问到底是什么习惯才会常备录音器这种东西。
但随便想了想这也不是重点，还是转到她一开始想说的话题上：“你不觉得她漏了什么吗？”
“不用觉得，肯定漏了什么，而且是最关键的……”楚信然平静道，“不论是那位菲利普先生更进一步的可疑表现，还是她自己的异常，都没有真正说清。”
年闻言皱眉，重新看向那倚靠着床头望着被子发呆的女孩，回过头来：“你有应对方略了么？这么冷静。”
“没有，我冷静只是因为这样的发展尚在预料之中。”
重新将录音器揣回衣兜，楚信然撑着走廊的扶手望向远方那片等待春季的麦田土地：“如果只是柔声细语就能让人鼓起勇气面对困难的话，这样的世界可太理想了。”
仔细一想也确实如此，年只是因为对这俩人都还不太熟，还以为楚信然和那女孩的关系已经密切到有着一锤定音的话语权，而今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虽然差距不是很大，但这看来也没到那个地步。
“看那女孩儿反应我还以为成了。”不过嘴硬还是嘴硬的，年可没那么容易服软。
“关于她自身的心理状况，关于那位菲利普先生关联的影响积累……”楚信然摇了摇头，“显然还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那样的不确定因素妨碍了我所能获取到的信任，我终归不是个像样的心理医生，甚至需要自己去看心理医生。”
说的确实有道理，对这种状况也无从下手的年干脆继续问道：“下一步怎么算？”
“我打算再去一下那座教堂找多默确认一下，上次走的还是太匆忙了——我本想这么说，可现实是我得去炎国在这里的大使馆报道了……”
楚信然抬手捏了捏鼻梁，“又是几件事挤在一起，分身乏术啊。”
“我也不可能帮你这个哦，你们这帮人的事我可一点都不清楚……”年赶忙划清界限，对这种光是旁观都麻烦的事，“不过那小姑娘的能力倒是挺有趣的。”
“近乎画龙点睛的能力。”楚信然并未对年的前半截话语回应，只是对深海色的能力进行评价，“她的作品都能让人的精神发生明显波动，甚至还会侵蚀现实，让画中的东西在现实再现……应该是有限定范围的，这种事不可能没有代价。”
“道行高深一点的话倒也不是避不开……”对这话题显得很有话语权的年耸了耸肩，“不瞒你说我在来你这儿之前才去探了个亲，我有个妹妹啊，就擅长画画这种把戏，也能做到以画造物的水准，只不过在我找她之前，她显然还执着与对画中世界的塑造。”
“现在是画外么？”一听到她说的探亲，楚信然便想起了白泽提到的姐妹，也想起了当初年从他那带走的那块墨。
星藏点雪，那块刻有四字的墨块显然来历非凡，能被年索要带走大抵便是与她那位妹妹关联的东西。
说不定就是对方的东西吧，因为一些巧合缘由才落到了自己手上。
“希望是吧，我也不太确定……”年摇了摇头，“虽说我这个姐姐做的不称职，但那妹妹也整天老气的紧，那副暮气沉沉的模样倒是和你有时候挺像的，倒是蛮希望她能和你一样到处走走。”
“没必要的话谁会想要到处走走，能当个死宅多幸福，如果旁人有能力一直宅在家里，我可不会拖她出去。”
楚信然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又只觉得话题越扯越远了。
“关于你那边的姐妹关系话题就到此为止吧，眼下我这边的忙碌你也看到了，暂时没法同你讨论兵器的事。
但我会付你一些活动资金，你可以自己在拉特兰玩玩，也可以直接离开，我推荐后者，毕竟这里问题颇多，并不适合游玩。”
他一面说着，一面摸出个源石磁卡，又摸出个便利贴和小铅笔在上面划出一串数字贴上，给她推过去：“找个有着网络通行的银行就能用，也就是大炎的钱庄，不理解的话可以直接咨询这里的教士，他们不会骗你。”
“我当初没说过收钱……”年觉得自己应该澄清一下这一点，“而且我这不是跟着你这边跑么？”
“是没说过，但你有钱么？”楚信然一脸关爱智障的目光，对这个刚见面就像找自己借钱的家伙，大抵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一帮古老者之中混的最磕碜的，“我接下来要去的一些地方需要特定的身份，而且你其实没必要跟着我，我又不是拉特兰导游。”
说到这个的楚信然表情古怪。
尽管可以理解出门在外肯定会想至少跟着认识的人一起行动，但这认识的人如果是个恐怖分子的话你还跟吗？
呃，自比恐怖分子或许有些过头，但考虑拉特兰的阴云以及他大概率会站的立场，楚信然已经有了相当的自觉。
毕竟当初的他在拉特兰就差不多被宣传成个恐怖分子。
尽管就宣传了几天。
“这不是感觉跟着你的话能看到些有趣的事么？”年一脸热情的拍了拍楚信然的背，俨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虽然也有我不想掺和的麻烦，但感觉比起我自己去找那些事，你一个人就能全撞上！”
“你再骂！”这话听得楚信然蚌埠住了。
而这幅反应也让年怔了怔，眼珠骨碌一转，倒是了然了什么般的坏笑道：“哈，你还真是和夕那丫头一个类型的啊？就这么安于平静吗？”
原来是叫夕么？夕……年……这什么命名方式，真是过于直接了……
楚信然心里吐槽着，嘴上也在吐槽：“行了行了，麻烦你妹妹把你替掉吧，这样我能省点心。”
“如果你能把那个家伙拽出门走路的话我倒也可以让出位置来。”
不知该说是好姐姐还是该当做对妹妹抨击讽刺而无言。
“不管怎么说，我和我的协助者会出席这座国家的统治者葬礼，届时的卫队是不会允许名单以外的人出现的……”
因为接不来这话题的楚信然重新回过头来，看向后方室内的深海色，“届时我可能连深海色也不方便看护，如果你有余闲的话能把我注意下么？”
“到时候再看呗。”直接背过身来倚靠着身后的扶手，同样看向那深海色方向的年朝着楚信然轻笑道，“而且你怎么就能确定我去不了呢？”
楚信然皱眉：“别乱来……”
“不会不会——”随意的摆了摆手，年直起身来直接朝室内走去，“现在帮你看会儿，去忙你的吧。”
“谢谢。”虽然说不清之后她会不会乱来，但至少现在该道声谢，楚信然说罢重新看了眼那正好转过头来的深海色，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确认了目光焦距凝聚也笑着招手后，方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应着一路的问候，越过那不断传来「哒哒哒」「咻咻咻」「砰砰砰」等音效的武器练习场，行至讲经堂前看着那兰登主教仍在午睡的模样，他便只能招来一位神甫代为传达自己出行的消息，然后走出了修道院大门，奔着最近的车站走去。
还不忘摸出手机来。
“拉普兰德，该集合了，现在在哪？”
与几个黎博利人一同排队购买车票，望着另一侧的车站门口驶过一辆校车，楚信然略有些诧异，没想到拉特兰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有学校开学了。
就算发生了前些日子发生了那样悲伤的事，但学生的课还是一样的上，校车司机的接送活也一样的干，生活还得继续。
这样的平静生活没什么不好，尤其是这座小城还并未被那些前卫、发达的技术改造，还是个一到夜晚就颇为安宁的淳朴模样。
唯一麻烦的也就是车站的发车频率有点低，从一辆刚开走的车开始等下一班就得半小时。
自己租个车或是找黑司机来的更快，虽然被公证所的人抓到的话就是一笔黑历史。
要在楚信然那一堆重要人物致伤致残、破坏宏伟建筑的老罪名之下还要记上什么坐黑车之流的……听起来罪名大小还蛮丰富。
只是赶时间也不是这种赶法，何况自己过去也可能还要等个人。
“啊？现在吗？”电话那头的反应听起来就是没考虑过的模样，后续话语更是铁证，“我现在在科托纳啊，要去钢铁圣堂至少要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就四个小时，能过来吗？有没有别的耽搁？”
“啊？那倒是没有，我这边的事还没什么进度，甚至连人都没找到。”
科托纳城的一所酒吧里，拉普兰德四下张望着。
有着相当完善教育体系的拉特兰显然不会像卡兹戴尔那样无序，哪怕这里的装潢与售卖物毫无疑问指向了酒吧。
但这氛围也像个咖啡馆似的，安静恬淡，连聊天的嗓门也没一个拉大，反倒是正常音量打电话的拉普兰德显得比较引人瞩目。
已经有不少黎博利和萨科塔人向她投来目光，又在注意到她那头斑驳的银发与鲁珀的犬耳后收回目光。
在当地有个古老的故事，故事中有着那样特征的狼，作为曾经拥有过这片土地的主人，也作为主人公的敌人被驱逐。
故事只是故事，故事原型之中的狼也并非单指哪个鲁珀，而是一个族群，那个族群自北方一路南下，拉特兰仅仅是其驻留的一处，最终的立足点其实是叙拉古。
那个种族所留下的故事也不只当地这一个，只是当地这一个中的遭遇尤其惨烈。
惨烈到让听到这种故事小萨科塔人会质疑讲故事的人，那头北方的狼真的应该被如此对待吗？
分明故事之中的统治未见残酷与黑暗，却被反抗的主人公弄瞎了眼睛，折断了指爪，被血淋淋驱逐而出。
狼被击败，主人公仍在颂扬声中四处游历，创造新的故事。
封圣的圣者满是辉煌，北方的狼只是他无数故事与无数功勋里的一个小插曲，科托纳城的孩子们会慢慢长大，逐渐懂得一些复杂的道理，懂得有些事确实就那样残酷，也无人会叫好，却也无人会阻止。
只有当初亲历者的后代们，或许会为自己的目的追溯而来。
到那时，也仍没人会阻止。

NO.139:官方人员在这一点确实便利。
（又封间贴了，甚至连更新都要在9:00-18:00之间完成，因为这个点编辑才上班……我敢断定有不少半夜码字的家伙要断全勤，希望有补偿机制。
这公司不去想着加强监控，放任审核当薪水小偷，不去杜绝二五仔搞事，而是选择在可能被公家发现的时候躺下来装死，躺着还不够，每次还要捅自己一刀，力求逼真……
总结：觉得有人想杀他，于是自杀了。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钢铁圣堂，拉特兰教皇国的核心，同时也是拉特兰的首都。
拉特兰曾是泰拉之中最早提出「国家」形式政体的国家之一，而这样的国家追根溯源后的最初模样，便是这座以圣彼得大教堂为中心建立的金属城市。
所谓的钢铁圣堂，既是特指城中心的圣彼得教堂，也能指代这一整座移动城邦。
全城搭建统一，成分复杂的特有合金骨架支撑着整座十字建设的城邦，而这样的体现不仅是在城邦底部建设之中，更在这座城邦的原生建筑中体现的确切无疑。
纯白的大理石，漆黑的合金，一同铸就那些鳞次栉比的房屋。
这些房屋便是原生建筑，是钢铁圣堂自发掘以来便自然存在的建筑群，相较于这些画风高度统一，黑白分明的建筑群，那些装扮得花花绿绿的屋房才是一眼便能辨明身份，是在原本的城市基盘规划下加塞改建的结果。
每一个俯瞰这座城市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样强烈的不谐感，自这份不谐感中窥见这座城市本来的模样，窥见那份冷硬森严的圣堂轮廓，窥见那几乎是把一整座城邦当做大教堂基础建设的建造意象，窥见这座城市规划者的大气磅礴。
那屹立在城市南•方公园前的巨大圣像，也只是等于踏入教堂大门后见到的圣象。
看起来那般的宏伟高大，几近三十米的雕像，在定位上确实是踏入大门后就能看到的类型，并且同时存在着数座，位于这座钢铁圣堂的数处位置，分别代表着圣父、圣子、圣灵、圣母以及数位最初经典中的圣人。
还有着不少后世加封的圣人雕塑被安插于一些后来打造的建筑之中，只是这些后来的圣人雕像们就算模仿了那份古早雕塑的身高，也难模仿出那份栩栩如生的雕刻技艺，一看便分高下。
“感觉就是会动和不会动的区别啊……”
站在那位圣父的宏伟雕像之前，与诸多行人一般仰头注视着它直至脖子发酸，楚信然也没有垂下头来，只是目光略有偏转，放在了这座巨大雕塑的肩头，望见那肩头上的裂痕，便微微抿嘴，终于垂下头来，左右顾盼。
看着除却行人以外，正十指紧扣于胸前，垂首祷告的信徒们。
看着他们将信仰寄于这巨像之上。
很宏伟的巨像，很完美的巨像，他屹立在南•方公园的前方，神情勾勒好似活着般生动，正双臂下垂微张，像是要拥抱世人，而世人也迫不及待想要拥抱他。
至于那肩上的裂痕，则是无足轻重的事，这座雕像本身便有不少伤痕模拟的处理，令人一眼看去并不觉得异样。
可楚信然却清楚那条裂痕怎么来的。
那条裂痕有着两次重叠加重，才有那狭长的规模。
第一道裂痕是他的祈祷，祈祷他能予以自己帮助与正途，祈祷他能够指引自己回家的道路。
他从不质疑神明的存在，只是没有真正信奉的神明。
若真有值得他依托的存在，他不介意自那一刻开始虔信。
于是，在这一眼便能看出不凡的钢铁圣堂，在这真正宏伟圣堂地标型巨像前，那时的少年再一次的虔心祈祷，却听到的清晰到犹若耳畔的裂响。
令他那紧扣于胸前的十字触电般睁开，终归是放弃了对这本令他异常熟悉的拉特兰宗教上寄托的，最后的念想。
或许自己的信仰理论太过功利，但那样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难以承受的状态也是不争的事实。
至于第二次的，令那道裂痕加深的伤害，则是在他一剑击碎那块天国核心时。
钢铁圣堂的所有圣像雕塑上都在那一刻多出一道裂痕，都在那右肩之上，统一得若是特意对比便能一眼瞧见。
从这一点也能在一定程度地佐证他方才的感叹。
炽天圣堂的那帮机佬研究了这么多年才敲定的人造天国计划并非从头做起，而是找到了部分这座圣堂的秘密，能让这帮重工业机佬们抛头颅洒热血也要完成的秘密。
人造天国，以及与其天国有所关联的圣像，这些东西都会是只要满足一定条件就能动起来的伟大机器，甚至是战争机器。
与这些东西一比，拉特兰人在后来模仿建造的巨型圣人像就完全没抄对路线，只是模仿了个造型，只能宗教崇拜用，以及混淆视线。
以前的巨像怎么看都显眼，现在加上后来仿制的放进去，稍微干扰一下某些灵感太高的家伙。
也就仅此而已，更进一步就做不到了。
对于真正察觉到圣像异常的人而言，那些后来铸造的圣像差异不难察觉，有点审美能力就能做到，更何况这方面还是拉特兰某些旅行社的重点宣传内容。
「这位圣人像建造于XXX年X月，是XXX之手，纪念XXXXXX」。
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导游宣传，甚至每天都能在现场听到。
就差在圣像旁边立个介绍牌。
不过就算而今对这玩意儿已经不抱期望，作为地标建筑也确实是合格的。
在大家都不是很熟的环境里，找个这么显眼的玩意儿来当参照物才方便汇合。
楚信然正是这么做的。
现在是下午两点，天上的太阳没能驱赶冷空气，他本该在这儿揣手等待拉普兰德，但还是放不下心摸出手机给年发了下短讯确认。
确认深海色那边的状况。
之前为了给人开导而说了不少漂亮话，诸如自己会帮对方之类的，结果扭头就要离开对方身边，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骗子了，就算没人指着骂人渣，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安定。
【那丫头倒还挺省心的，听到你还忙着别的事也没闹，看起来还算正常，正在和其他小姑娘一起玩呢，现在好像是她们在训练，她在边上画画。】
年的回应倒是看起来安定多了，令他稍微放下了些心来。
深海色被他带到了这边，理论上真有什么危机发作也需要时间，而深海色本身的问题有年看着大抵不该出问题，这么想来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年虽然身份特殊，也有着非人的力量，可却不一定有着这类事件的应对经验……
【多注意她画的画，我仔细想过她的精神异状，以她那数次自己无自觉地状况，任何反常的举止都需要别人注意，你可以委托那些年轻人帮忙看护，花费由我来承担。
至于她的画只能你多注意了，如果她真的出现异常状况，她的画就不该让一般人看到。
有必要就再次击晕她，深海色的常态还是那个无助的女孩，如果击晕醒来还没回去，就要立刻叫我，那一步很糟糕，必须我来负责处理。】
他打了相当长的回复，也颇为专注，甚至没能注意到有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一把将手臂搭在自己肩上。
“哟，这么专注做什么呢？我到啦——”
陡然的接触与交流让楚信然手指微颤，因为感觉出了是谁而止住了下意识的反制本能，扭头看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将剩下的字敲完，点击发送。
方才回答道：“到了啊，等我一下，我在联络朋友帮我照看一下兰登那边的受害者，情况不太理想。”
“受害者？”拉普兰德直接探过头来，逼着楚信然略略偏开脸，免得直接撞上，“你之前说的那个种族不明的画家？”
年和深海色的事，楚信然在路上的也有通过msn向拉普兰德说明过。
即便没有直接接触的机会，也可能因为两边的事而突然转移什么的，还是需要理由谅解。
只是说明的格外精简，也就是曾经和自己有过协议打造武器的炎国匠人和曾经一位失联的画家朋友在前几天同时出现之类的简单描述。
至于种族不明，状态不稳什么的，都是之后断断续续的闲聊中提及。
“是啊，比较麻烦，也是牵扯到那些黑质里的事，不好分轻重……”
维系着颇为别扭的姿势，看着这个好像想要物理贴贴的拉普兰德，楚信然无奈的抬手将她的脸推了些回去，“让那位朋友看着还是比较放心的，只是就怕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出什么事。”
“那家伙也不会一直看着的，我一开始还建议她自己去逛拉特兰，甚至最好离开拉特兰。”
结果现在她如果真的走了的话，他都不知道托谁照看深海色，该考虑一下放着拉特兰的事不管先保证深海色的状态进行调查吗？
可那边也得徐徐图之，哪有对精神敏感的患者下猛料的道理，这种细水长流的过程说不定拉特兰出事了也没个实际推进结果。
在这种纠结的状态下，他还是选择先抵达钢铁圣堂，毕竟他提前跟大使馆通讯，对方也在那时候通知了他。
“那什么忙完？路上说可以么？”脸被推回来到也没有什么不开心，拉普兰德直接顺着对方的台阶下，也松开了强行搭在对面肩头的手肘。
踮着脚很累的，楚信然也不配合她一下弯点腰。
“没别的事就忙完了，路上说吧，先去大使馆……”反手收起手机的楚信然看了眼她这身再次出现的礼服，“之前你说你那也没什么收获是吗？”
“对啊……”说起这事来，拉普兰德就垮下脸来，发起了牢骚，“亏我都把正装穿出来了，亏那破城能够把当年的事一直传到现在，结果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帮家伙的下落，真是浪费时间！”
“隐瞒的可能呢？”楚信然抬手招了个车，给她拉开了车门。
“当然考虑过，就是发现没有隐瞒才头疼啊。”拉普兰德弯身钻进车厢朝里面让出位置，看着他也钻进来拉上车门，开始弄安全带。
甚至还要调整尾洞。
龙族这点还是很麻烦，不像鲁珀族这类乘客大部分都可以直接使用默认尺寸。
“连城主都不是那个姓的家伙，那群拉特兰人的辉煌看来也没持续多久……”拉普兰德没好气的耸了耸肩，“像是白来一趟。”
“你放弃了？”调整好尾洞，朝着司机以拉特兰语报出炎国大使馆的地址后，楚信然扭头问。
“没有……”拉普兰德摇了摇头，“我可不相信那家人这么轻易地消失，以拉特兰人对土地的执着，如果不是全家感染者，总该在拉特兰找得到吧？”
这人开口面色如常，倒是没有一点自己作为感染者的模样，若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坦然，倒是不会被人怀疑其感染者的身份。
比起上次甚至在腿上套了层黑丝的拉普兰德，已经裹得足够严实，是和楚信然近似的画风，也看不出什么体表源石。
至于解释肯定会有的感染者侦测仪器，则是属于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处理了。
大炎境内目前对石病的把控相当高效，一直以来的研究发现伴生出一些微妙的发明，这些并未被官方公开宣传。
不过考虑拉特兰这边状况的复杂程度，大家想必连恐怖袭击的最坏打算都做好了，真出现感染者大抵也不甚在意。
“虽然不清楚内情，但你找的人若能有所成就，那兴许在这钢铁圣堂能有些线索……”楚信然提议道，“宗教裁判所、中央公证所，都有着各自不同层面的拉特兰公民资料数据库，那能作为实在找不到目标时的最后方案。”
“喔！这个不错！”拉普兰德喜出望外地望着楚信然，“你不说我都忘了。”
“只是最后方案，不推荐……”楚信然摇了摇头，“这是拉特兰的官方部门，不要用叙拉古的标准定义他们，倒不如说，以我目前走过的国家看来，叙拉古的官方部门表现最孱弱。”
“我还是没把他们当例子的。”拉普兰德讪讪道。
事实上她已经有着到处探看的计划，只是还没真正实行，要把最后的一点问题解决。
“真的？”
“呃……”
“沉默也是种回答。”

NO.140:有人针对我。
（27.14.15更新，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看到。）
圣彼得大教堂，东侧工业区，同时也是钢铁圣堂那最初的十字型规划的右侧，坐落着一大片的军事禁区。
战车停驻，战士巡查，这里是教皇戍卫军临时驻扎的常用地点之一。
即便是享有拉特兰一至十三项公民权益的公民们也不得迈入，违者剥离公民身份。
在非常时期，这一规定会被贯彻得更为彻底，可在那片区域的地下，还有着远比上方的军营更残酷的规定。
擅自闯入者，准许射杀，不论身份。
在拉特兰，这样的规矩有着独特的地位。
它被贯彻了几近千年，自拉特兰建立之初便存于古老的故事之中，作为神圣之所的洁净维护前提，乃是圣堂规矩的第一要义。
是的，圣堂规矩。
拉特兰从古至今唯有三座圣堂，也只有三座圣堂有着这样的律法。除此之外，拉特兰的任何土地冒用那份规定反倒是一种违法行为。
宗教裁判所的美德圣堂，钢铁圣堂的圣彼得教堂中央教皇厅，拉特兰第一重工机械厂的炽天圣堂。
这片军营的正下方，便是那第三位。
炽天圣堂……
炽天，取自拉特兰神学中的神使巅峰——炽天使，正称：撒拉弗，无形无体，以赤红的火焰做象征，若是必须现身与人前时，是以六翼四首的姿态出现。
这样的形象正是炽天圣堂的徽章，铭刻于这座重工机械厂的所有产品，也烙印于这座机械厂所有经手的文件之上。
炽天圣堂鲜少接受采访，也不曾有情报公开，作为拉特兰最著名的工业部门支撑着拉特兰一直以来的机械技术，在拉特兰人的畅想中，炽天圣堂是屹立在烈火中的圣堂，无数神圣炽热的撒拉弗环绕于圣堂间，遵从主的旨意打造着能让拉特兰朝着真正天堂迈进的奇特工具。
这样的畅想本是基于宗教基础所作，靠着某些没根据的传言所作的狂想。
但确意外的切中了几分实际，炽天圣堂确实围绕着烈焰，也确实存在着数位「撒拉弗」监管着工厂的状态，只不过这些撒拉弗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生物。
它们由机械铸就，符合原教旨天使的形象，有着很难将其当做寻常生命看待，甚至可能升腾起畏惧之意的怪异身姿，正立于圣堂的四端，曾与钢铁圣堂一般，都是自遗迹中的发掘产物。
一种机械，甚至无法称作生物，因为它们没有自我，仅仅是遵从程式行动，作为一种工具被塑作那副神异的姿态。
不知年月……
历经至少从发掘之日起便过去了八百年的岁月，它们始终光洁如新，连其中的程式指令也不曾变动，始终维护这座圣堂的稳固，负责每一个部件的翻新修缮，负责这座圣堂的功能存续至其失去运作的那天到来。
这些确实被炽天圣堂的的工作人员们尊称为撒拉弗的类天使机械坚守矗立，平日或待机，或遵从简单的程式检查圣堂，唯有圣堂遭遇威胁才会启用第三种模式，那是作战模式，是拉特兰的研究者们隐隐察觉却无法深入了解的模式。
因为没人敢付出试探那份模式的代价，谁也说不清这几个老古董到底能发挥怎样的实力，也说不清这几个老古董虽然看起来一直没有故障的意思，但若是激活了作战模式却又失控了，会是怎样的画面？
或许，是谁都难以承担的后果。
拉特兰的研究者们至今没能迈出那些危险的步伐，正是靠着这份谨慎，也是因为历代教皇不论或昏庸或贤德，都不会在研究上打马虎。
拉特兰人那几乎已经成为地域形象的理性严谨以及刻板，正是由此而来。
于是直到现在，这些模样因为太过原教旨而显得并不适合出现于人前的史前造物成为拉特兰上层们决定保密的事项，也由此构成了炽天圣堂的真正机密，而这份机密的内容，自然也包括那圣堂构造的特殊。
“那东西是不是又发动了？”
端着咖啡杯的研究员扭头看了眼斜对面的圣堂，问向另一侧的正在写报告的同事。
写报告的同事抬起头来，看了眼不远处的屏幕，又抬起头来瞧了眼不远处正在缓缓上浮的撒拉弗，抬起笔来敲了敲头顶的轮环。
乓乓乓的，听起来还挺硬。
“应该是吧，不过这几周都发动好几次了，撒拉弗大人们都说没有启动，充其量只是打火阶段的水平……可能拉特兰有什么东西在无意识的激活它。”
望着那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圣堂，这位萨科塔研究员显然比自己那黎博利同事要平静多了，俨然是习惯了这里的特殊。
毕竟是能在研究室里摆一个圣堂的特殊，从画面的突兀性来看，就像是在一群高楼大厦中央摆了个祭坛，还是原始到石头垒的那种。
非常的格格不入。
那座圣堂正是这样，作为古叙拉古风格的教堂式建筑，却好像被拆掉了外墙能够一眼看到仍然神圣辉煌的内部架构，彩窗、大理石、高台以及诸多精致的浮雕，与周遭冷硬的研究室接的无比生硬。
令人一眼便能看出它和研究室必有一个是后加的。
后加的是研究室。
这座圣堂一直屹立于此，被发掘出来也没有被移动，反倒是围绕它打造了其他的建筑，遮掩了它的存在。
在那大地的人们尚且蒙昧的时期，拉特兰人已经萌生了敬畏，选择掩盖那份打破他们固有观念的神圣之物。
那是他们无法企及的力量，那是他们难以理解的东西，那在当初下达的定义，哪怕到如今也依旧起效。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在诸多遗迹中获得了知识的提速，获得了武力的强化，获得了思考方式的递进。
可即便是如此，拉特兰仍有些遗迹令他们无法定义，仍有太多的史前造物令他们直至如今也一头雾水。
这些东西，只能充作一种参考与指引，令他们在研究类似的东西时找到最终的方向。
却也胜过不少其他土地上的人们。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略显燥热的空气之中，有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高声欢呼令不少同事都诧异的望去，还有同事因相识相知而意识到什么，点开了某个新材料注册清单，瞧见了那个结晶物后多出个例图相似的新序列。
“又有新材料了？”
“没有，就RMA70-24，自然态呈复杂多面体的矿物，比编号12更优良的传导性能，现在该有25了！我找到了更进一步的改良！”
“通知火山那边的人，确认新材料是否可以投入D32的改良。”
“又换代了啊，自90年出产的守护铳法杖触动核心几乎都有24的构成，AK、M系列尤为如此，现在不该再考虑一下新的法术触动扳机？”
纷扰吵闹，材料的改良讨论完全盖过了圣堂异动的小骚乱，非常直观的证明比起古物的变化，新时代的材料改良更令科研者们在意。
却也由此足以看出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技术进步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没有将那圣堂的研究放入第一优先——或者说，他们已经经历并厌倦了太多次的碰壁。
已经是即便知道圣堂有着极佳的研究价值，却也因为始终没个成果而下意识忽略，不太将那东西列入关注范围。
人之常情，那些时而停驻于特定位，时而在空中飘舞的四位机械撒拉弗也不会因此讥嘲，它们也没有搭载那样的程式，仅仅是注视着这座圣堂，并不会理会那些人类的俗事。
“裁判所和圣殿那边又在催了，熔炉那边问我们能不能支点人手，那帮人现在这么着急早干嘛去了？当初还克扣我们研究经费，现在又要我们加急改造武器。”
“葬礼弄得像是要开战，这可是在钢铁圣堂！不论是波及到这里还是弄坏了裁判所的监狱大家都讨不了好，他们在想些什么？！”
“那位元帅的思路不就是向来怪异么？过去是圣座在照看周转，到现在……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像圣座那样的人……”
“别讨论这件事了吧？我这儿有个新消息，有人和特维尔和伊薇特熟么？”
有人终止了话题，然后环顾四周，便又见人举起了手。
“我和他们共事过，为什么提起他俩？”举手的那人问，想了想问，“是有关联的研究突破么？”
“那倒不是，反倒是私人方面的……”提起话题的那人摇了摇头，扫了眼开始交头接耳的众人，继续道，“这对夫妇的子嗣抵达了拉特兰边境，因为父母的职业关系通知了我们这边，顺带一提，那孩子是感染者。”
“感染者能进拉特兰？”有人代替大家发出了惊诧声。
“通常是不能的，拉特兰公民权益保障从来不对感染者生效，其中包括居住权利，只是整个拉特兰还有一个人能够改变那份律法。”
“呃……”一众沉默的安静中，有人低声道：“还说什么别讨论，你这不是把话题又拉回去了吗？”
炽天圣堂的研究员可不是一般公民，甚至可以说，作为研究院的他们无法避免会接触太多的机密，拉特兰的秘密整个都建立在诸多的遗迹之上，而负责解密从中获得成果正是他们研究院的职责。
炽天圣堂并不只是个重工厂，炽天圣堂的研究员也从来不只是研究武器。
拉特兰的律法具备的力量是如何呈现，他们再清楚不过。
对他国而言，律法的修改恐怕只需要划上几笔，以及几个公开通知便能生效。
但在拉特兰，律法的修改却是涉及源石技艺的复杂流程，哪怕你位高权重也难以开出特殊通道，律法的力量在整片拉特兰的土地覆盖，公民与其统一，决然不会有所包庇。
但也确实能有一个人能够靠着一己之力改变那份认知，哪怕只是暂时的改变。
圣座……
这话题又牵扯到了死者身上。
“要讨论的并不是那一位，而是那位放了两个感染者孩子进入拉特兰，在他升天之前。”
“现在中庭公证所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是先行告知可能的相关人同时，随行观察。”
“两个？”有人抓住了重点，这还是个之前别人怎么聊都在伏案琢磨着面前图纸的家伙。
“拉特兰还有一位感染者从官方渠道踏入，也是那一位的意思，只是这位联络的不是炽天圣堂，而是天使卫队，我也只是顺带打听到的，毕竟这条消息并没有被隐瞒……”
那位招呼大家的萨科塔人耸了耸肩，“他背后有着另一个组织，那个组织甚至有人试图和我们接触，有这种渠道，这消息不难弄到。”
“所以说是谁？”有人不耐烦问。
“安德切尔，以及他背后的，罗德岛制药公司。”
“那群所谓的感染者问题处理专家？”有研究员听过这个名号，毕竟罗德岛在拉特兰也有经营分部，而这群研究员并不算闭塞，还有着这位萨科塔一般的人会在闲暇间聊这些八卦。
而且还是作为长官。
“是的，总部似乎还在哥伦比亚附近，这次只是派出代表护送安德切尔来拉特兰，顺便传达合作意向……”
毫无长官模样的研究员说明道，“上面给拒了，这个节骨眼，枢机会可不理会这种技术合作。”
“但这还是那一位的意思。”有人低声说。
“是的，那两个感染者年轻人肯定会有人关注，至于他们所在的组织就另说了……”
研究员打了个响指，捞了个椅子坐下，顺便重新瞥了眼圣堂处又突然溢散了一波的光晕，“今天的闲聊时间结束了，源石甲胄部门的跟我走一趟，座天使甲胄的改造进度需要提速，「万王之王」的调试也要尽早搞定。”
“部长，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件事？”
一位黎博利研究员突然举手，打断了那位长官的拍手吸引注意，反过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少说了什么事？”长官扭过头来看着她，似笑非笑，“你说……”
“苍龙七宿，权天使也到拉特兰了……”一片哗然之中，黎博利研究员沉声道，“我在和戍卫队的装备调试中听说了这件事。”
“这和我们没关系，当初那位正是这么说的不是么？”长官四顾周围令其安静，不要交头接耳，重新看向那名研究员，“人造天国计划，失败了就失败了，承认失败和承认路线不对对研究者而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成百上千次失败，你还能对一个人培养皿中的变量破口大骂么？”
他的眼神四顾周围，被他看到的人多少有些理解的笑容，自是都觉得他说的对。
“要将他列入应对考虑，我只想说明这一点……”黎博利研究员的脸上丝毫没有松懈，一直板着脸，“元帅的顾虑并无不对，以而今拉特兰的状况复杂程度，我们每个人都该小心应对，我希望在此基础上特别注意苍龙七宿。”
听完这番话，重新严肃起来的长官仔细审视着她，而她迎着那目光不退一步。
数秒之后，长官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当然，让我们功亏一篑的家伙，不论怎样都会好好看着。”

NO.141:简单的交流。
（把方舟的美术设定集退款了，退款处理真快啊，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印刷量远远不足。总之先止损了，七月初还有舟游皮肤和亡灵传家宝，钱包大瘪。）
炎国驻拉特兰大使馆，钢铁圣堂区，接待厅，可以通过洞开的正门听到远方的钟声。
响起三次，音浪浩瀚不绝。
对拉普兰德而言，这是相当陌生的状况，但是看着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楚信然还是老神自在的模样，她便也稍稍遮掩了一下眼中的好奇，继续垂首专心于手中的手机。
像是正在翻阅着什么论坛，倒是不足为奇。
毕竟是在这个网络普及的并不全面，也并不活跃的世界，相较于聊天室之类的网络集群，反倒是大型论坛这种东西更具活力。
不过莱茵黄金的拉特兰分区论坛便罢了。
已经死了很久。
不过就算她不去问，楚信然也像是注意到她那点疑惑一样的，自言自语式的说明道：
“钢铁圣堂一直都是这样，每到周日，圣彼得大教堂后方的钟楼都会鸣钟，一种传统，似乎牵扯着什么宗教故事。”
拉普兰德想了想，虽然想说自己也算是个信徒，没听过什么关于周日鸣钟的传统。
但基于自己的身份微妙，以及此刻正处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收住了口。
“这样的解释可不行啊，楚大人，既然要说明就要更为精准才是，钢铁圣堂的鸣钟惯例可不是一般的宗教故事，通常的信徒不会有这份认知，反倒是会在一些颇受怀疑的伪经上瞧见。”
有同样为龙族的男人步入大堂，开口沉稳厚重，携着三位同行者步入这接待厅内，朝楚信然伸出利爪化的手来：“舜蓬麻，见过楚大人。”
他试图挤出一丝笑容，可那明显返租的的头上露出微笑便有些介乎与狰狞与憨厚之间。
同样为先民，楚信然只能在心头遗憾评价这位大使的模样生得还没魏叔亲切。
与其说是大使，倒像一位武人，身着西式的正装也像个军官。
楚信然拆开了露指手套同他相握，粗糙厚实的质感另类证明了那份观感。
那样的茧子可比楚信然的手更像个战斗人员。
“我现在只是平民，这礼节可是反了，舜大人。”
“昔日的雨水监察司、钦差大员、边境城市龙门的二把手，楚大人自然当得起大人的称呼……”
舜蓬麻似乎也注意到了那握手的质感，看着楚信然最初的目光闪过一丝讶异，却也没有去提的搬出了老一套的客套话，“重点不在而今的身份，而是您确实拥有居于职位的能力。”
“就像朝中选择归隐山林的老先生仍会被大家拜访以尊称那般。”
“这话可真是严重了。”松开收回了手，楚信然扫了眼一旁为自己续茶的男人，那是舜蓬麻进门时的随行者，身份大抵不低，亲自为他续茶似乎也在表明一种态度。
一种尊敬，甚至唯他之下的态度。
只是不好说这是上面的命令还是这等关头对方还在试图演些什么。
他其实也不太想当什么负责人和管理者，只想省点心。
对方不要妨碍他，也不要需要他看着就最好。
“那样的老先生自是德高望重，但朝中官员们对我的看法恐怕还是个侥幸跟在陛下面前的年轻人吧，就像暴发富似的，没有积累，也并不长久。”楚信然说的很直白。
一旁的拉普兰德装作看手机的不断瞄这边，以她的炎国话水平以及炎国文化了解程度，对这种对话只感觉不明觉厉。
“就算如此，楚大人也仍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啊，而今朝中上下可是都认为您是陛下唯一特别外派官员，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啊……”
舜蓬麻笑眯眯的说道，只是以他的样貌做出这种笑眯眯的动作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对猎物下口前的猛兽。
而且他也压根没有否认楚信然说的话，只是将话题短暂跳过罢了，“就算是此次的辞官手续通过，却也仍在某些渠道仍然保留着您的名字，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权体现么？”
“什么渠道？”楚信然怔了怔，他倒是不清楚这个，毕竟没什么做官实感，说是钦差难道不就是个一路逛该的旅行者吗？”
“关于各国的通行证、薪俸、也关于一些特权……”舜蓬麻简单例举了几个领域，“一般炎国国民可没有这些特权保留，您难道真认为自己是个普通国民么？”
“从来没关注过……”楚信然表情微妙的说完，耸了耸肩，“罢了，这也不重要，不如说说那钟声的缘由？”
“连炽天圣堂那群机械狂热痴迷者都没什么鸣钟三响的规矩。”
楚信然说了个注定不会在现场得到共鸣的梗。
“这是属于钢铁圣堂当地的传说，因为与整个拉特兰宗教的环境格格不入而未能录入经文……”
舜蓬麻找了个沙发坐下，与他的两位同行者一起，同时终于有着侍者上前开始他们本来该做的奉茶，“因为这是个救世的传说，而传说的主角，形象更贴近魔族。”
“恶魔救世？”楚信然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拉普兰德。
到了这个话题算是能听懂的拉普兰德，也在皱眉。
觉得说不定没听懂也挺好。
很难想象这种故事会是在拉特兰正中心，拉特兰的立教立国之地出现。
“是的，恶魔救世，恶魔率领着龙群，拉特兰宗教之中的反逆两大类，充当了故事的正面方，而传统的天使尽管也有，却篇幅甚少……”
男人的龙脸上呈现出微妙的神态，似乎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扯淡，“相信但凡对拉特兰文化有些研究的人都很难相信这种传说会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甚至还因此衍生出纪念方式。”
“你之前也说了……”楚信然接口，重复了一遍对方之前说的话，“通常的信徒不会有这份认知，反倒是会在一些颇受怀疑的伪经上瞧见。”
“显然，拉特兰还是有明白人……”舜蓬麻耸了耸肩，“这种内容真丢进教义典籍也格格不入，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卡兹戴尔才会被传教范围覆盖吧。
拉特兰人一方面近乎本能地敌视着萨科塔人，又在一方面对其有着其他种族匪夷所思的妥协甚至优待，毕竟他们的文化建立在那些遗留物的基础之上。”
“他们的宗教传说本该有两个版本，他们选择了一个，裹藏了另一个……”楚信然皱了皱眉，“但，只是裹藏而不是毁灭，放任他人挖掘，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这些宗教人士的想法呢？我没信过什么教，也不知道信教分歧会是怎样的论辩场……”
男人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只是作为这片大使馆的负责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不得不为了职务研究他们的文化和生活，仅限于研究，为了平日的接触，至于说什么研究多了就被同化……大使馆内倒是有几位成为了信徒，可惜我还是做不到。”
“难道不该若是期冀信仰，便能沉浸么？”拉普兰德终于开口，盖因这话题突然涉及了信仰。
在叙拉古，拉特兰信仰实在是一种虚空见惯的东西。
“做不到啊，拉普兰德小姐……”无需自我介绍，舜蓬麻便道出了拉普兰德的名字，笑容带着些许嘲弄，“难道楚大人不曾与你说过么？我们大炎人，绝大部分都比较讲究实际，这在我们的文化中是一种优点，被称作务实。”
拉普兰德扭头看向楚信然，楚信然只是面无表情。
而舜蓬麻还在补充：“在务实的人看来，信仰是一种很虚假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种欺骗。”
“试想一下所谓的祈祷，试想一下所谓敬畏，只需要祈祷就想如意，只需要虔信就能奢求美满，这样的交换真实么？你信么？”
“不论是拉特兰信仰，还是拉特兰所斥责的撒旦教团，信仰什么的，不论是否能得到回报，在我看来都是很不公平的东西，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压榨，是一方对另一方的索取，这根本是不合理不是么？为什么拉特兰人虔信教义，老实遵从，甚至逆来顺受，就能上天国？”
“若真有天国，他们凭什么上？因为神的慈悲么？因为神的慈悲，所以人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么？”
舜蓬麻摇头，“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我从小到大，周围人都在教导我接受这个世界的道理，学习人与人的相处，学习关系最稳定的当是互相给予，而这互相给予的价值也当是相近的。”
“你可以说那是一种交易，但我认为交易的关系才最受信任，价值悬殊的交易是施舍，而施舍通常伴随着傲慢与轻蔑。”
他说到这里，拉普兰德已经怔住了，以相当惊讶的目光望着这个人，又看向楚信然，或许是在期望他做出些什么补充或反驳。
这些话拆开来看她都看得懂，可合在一起只觉得将信将疑。
大有一种，我好像听得懂，但我还是大受震撼。
而舜蓬麻的话语似乎也快到了尽头，令他放满了语速，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哪怕是长辈与高位者，能够俯瞰着我降下恩赐，我也将在未来反馈，我会努力将那些傲慢与轻蔑返还回去，但对于神明，我却难以判断。”
“我不会信仰神明，我需要的要靠自己争取，我不会对着一个自己都能制造的塑像说话，试图在上面寄托什么东西，与其相信主那样异国的，陌生的，所谓全知全能的东西，我更愿意相信家里的牌位，起码我了解那些人活着时候的样子，我曾为他们付出过，我们有着确切的亲情。”
他说到这里，突然将头转向了楚信然：“楚大人，你有信仰吗？”
“没有……”楚信然平淡回答，“但我尊重他人的信仰，每个人都有软弱的时候。”
“我也这样觉得……”舜蓬麻重新站起身来，朝着楚信然再次伸出手，“事实上，我一直有在族中听过您的事迹，很高兴与您共事，楚大人。”
“那么差不多就切入正题吧……”同样再次伸手与他重重握了握，楚信然不太想评价舜蓬麻对信仰的看法，也在很多时候觉得族里都是些傻逼，但这家伙还算顺眼，“我们出席的时间是明天还是后天，需要提前转移住处么？”
言语间，楚信然瞥了眼心不在焉的拉普兰德，心头叹了口气。
信仰这种话题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还容易把狗脑子打出来，就算没有打出来只是单方面的展示，也很容易震撼三观。
因为信仰本身就有固定观念的作用，一旦你开始相信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就容易在某些方面显得执着。
不提到就没事，提到就容易上头。
拉普兰德平时看起来不像是个有信仰的家伙，也不像是个信仰拉特兰宗教的家伙。
不过她确实有着信仰，而舜蓬麻的话几乎是对任何信仰的信徒都能产生些冲击，冲击程度视听进去多少而定。
这种状况要开导也不是他这种无信仰者去，何况也不见得需要开导。
动摇又不意味着走极端，这么容易就出事的话，无神论早就把有神论干翻了。
“明日正午，拉特兰人将教皇的死亡视作一种升天来举办纪念送别仪式，届时会有五个国家，三个地域的大使出席，我们也不例外……”
舜蓬麻淡淡道，“住处需要转移，中庭公证所准备了酒店，还派有一共三百位执行人看护，理论上是把绝大部分的公证所执行人都呼叫回国了。”
那倒是挺值得期待，送葬人那家伙大抵也来了，楚信然若有所思着，突然抬手示意中断一下，摸出震动的手机看了眼，重新收回。
“可以继续吗？”舜蓬麻问，尽管楚信然方才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只是个无所谓的小插曲。
“继续。”楚信然点了点头，关于安德切尔给他发来的短信通知自然没必要和这些人提及。
“那么接下来请看这个。”
那之前就随大使一起入座的两位同行者之一的卡特斯女性打开了沙发边上的文件袋朝着楚信然和拉普兰德分别递出。
“关于明天的流程安排，拉特兰一方提前给外宾提供了清单，虽然只是部分，但需要大人们注意的问题已经写在了上面。”
“值得一提的是，宗教裁判所的审判者们也会出场，楚大人还请慎重。”
“呃……”楚信然沉默的看了眼她，而她也沉默的看着楚信然。
在这样沉默的对视之中，听到这特别点名而扭过头来看的拉普兰德隐约意识到这又是苍七在拉特兰惹过的一些事之一。
“我会注意的。”沉默了一下的楚信然点了点头。
“好的，那么我再向两位讲解一下各环节安排上的问题……”

NO.142:很巧不是吗？
（可恶，少前2内测又不发码，又要提醒我好几次开放测试，该取关了！）
年是个纯正的炎国居民。
就算是有着非人的身份，就算是有着难以计数的年龄，她也确实是个纯正的炎国居民。
大炎的国土面积颇大，多样的人文与秀丽的山水足矣看上许久，而年小姐也正是这样游历于大炎的各处，一直如此，以至于对外界其他的地域、国家所知甚少。
也得亏是立下了契约而她又是个言而有信的家伙，才会追着楚信然一路跑出大炎，相当难得的一次，一头扎入国外。
只是直到拉特兰为止，她才得以放慢脚步，开始了自己一路赶来的第一次——审视脚下的土地。
这显然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衣着装束，还有着陌生的文化，之前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楚信然一路走的情况不足为奇。
毕竟在这样的陌生环境下先跟着熟人是谁都会做出的选择，反倒是楚信然这种「我有事，你自己去玩」的态度有些伤人。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事也不是说辞，楚信然对年已经算是能透露的都透露了，而以拉特兰的教育普及程度，年其实也没什么交流障碍才是。
既然没有交流障碍，以年的活跃劲儿也不会被「陌生」所阻隔，倒不如说以年那性子说不定能在拉特兰找到同道中人也说不定。
考虑过这一点的楚信然才会给她提供游玩经费让她自己去体验的提案，并且并不希望她也卷入拉特兰的混乱之中。
感觉本就是乱成一锅粥稍的拉特兰，在更进一步可不会让他感觉轻松，哪怕是熟人也一样。
毕竟以年那好热闹的性子，楚信然也判断不来她所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
年也相当明白这一点，在楚信然不希望她掺和这边的事时多少也能品出些弦外之意。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姑且还是给些面子，毕竟自己可是两度在对方那拿钱。
钱财倒是其次，主要还是两次承情，而自己说是帮对方打造兵器却又根本没动，多少有些尴尬。
尴尬之余便答应了，只是在那兰登修士们的指引下走出修道院之后，她又有些迷茫，迷茫于找不到旅行目标。
就算是自己去玩也不知去哪玩，修道院里的家伙平日带人入门倒是一副导游样，可一旦被人问到外面哪里好玩哪里好看，就一个个卡起壳来，反倒是在一帮卡壳回答里竟然还能有个共通地点：
【钢铁圣堂】
一群人支支吾吾半天但是总能在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里混个这个，年想了想这种状况大概和炎国里问炎国人去哪玩，他们都来一句洛阳差不多。
反正首•都肯定有人向往，钢铁圣堂大抵也是个这样的状况吧。
她还没想到信仰的角度。
以拉特兰宗教信徒的角度，钢铁圣堂自然是必须巡礼的圣地，兰登修道院那群还没怎么出行的年轻人就算不知道去哪也会先想到那儿，至于那些老人能说的可就多了，可年也没去找他们。
第一个目标似乎可以定为钢铁圣堂，可那不正是苍龙要去的地方么？
对方还希望自己别去掺和呢，这种状况可真是……真是很让人想偷偷溜去看看。
过去看看，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怀着基于陌生所带来的新奇感与违反规定的刺激感，年在和楚信然报告了深海色状况后就已经订好了去钢铁圣堂的车票。
倒也没有因此而疏离，毕竟那小姑娘的状态确实让人放不下心，于是他对疗养院的修士叮咛嘱托，甚至还在深海色床头安放了一个能令她立刻感应察觉进而将其充作转移点的青铜铸物。
几乎是做好了一有状况立刻传送的准备，就为了溜去钢铁圣堂转一圈。
不会停留多久，转一圈就回去，然后来到了圣彼得大教堂。
就看一眼……
好怪哦。jpg；
再看一眼•jpg；
信徒们的盛会，分明是这样高大宏伟的建筑也显得拥挤，这样夸张的人流之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意与虔诚却又与她听说中应有的狂热截然不同，令她有些迷惑。
本以为会是佛道两家开坛的那种氛围，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办丧事似的。
因为那个什么教皇死了吗？
年还是听说过这事的，毕竟是那么大的事，修道院里的卫•士候选、神甫、修女们当然不会忘记给外来者通知一下。
同时具备教祖与皇帝的身份，这样的家伙死了能有这种纪念氛围，大抵是很受爱戴吧？
她站在人流之中，尽管样貌像个小姑娘，却没有真正和小姑娘一样被人群裹挟带走。
反倒像棵扎根地面的松，人流如水般冲刷却无法令它颤动，反倒是被她划分开来。
她就那样站在圣彼得教堂正门之中的大厅，目光从来往的人群之间转移到面前那数米之高的雕塑上。
那与大炎截然不同的雕塑风格令她驻足，也正是因为这份驻足令她的心头升起两种古怪的感觉。
两种……
一种来自前方，来自教堂更里处的什么东西，令她身体僵滞，寸步难行，像是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所审视着。
从来没有过。
本应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却又有种熟悉的错觉。
这必然是错觉才对，年从未在记忆中面对过这样的情绪，甚至会在看到人类的作品里提及这份恐惧时发出些嗤笑，而那样的嗤笑或许就等着在此刻被打脸，令她难以冷静。
就连烛阴也没有给她过这份感觉，难道这里有着她与兄弟姐妹们真正合一的模样同级甚至更上的存在。
难道这就是苍龙所担心的……
满脑子都是如何对抗这股压力的年，甚至忽略了那方才的另一份感知反馈，没能立刻注意到这座庞大教堂建造所用的异常合金。
【好久不见，侵蚀种……】
“呃……”一个个前来朝圣的信徒并不吵闹是，但庞大的人流仍能带起些喧闹，这样的喧闹声被拉的很长，年循着那异常清晰的声音看向前方的阶梯的尽头。
那里站着年轻人，穿着与兰登修道院的神甫近乎一致的着装，看起来就只是个年轻的神甫，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令年几乎是第一瞬间便觉得刚才的声音出自对方之口。
好似因为精神的专注，连周围的环境音也低了下去，年硬顶着那份压力强行抬起头望着他，两人身旁依旧人流汹涌，却完全不妨碍他俩站在原地遥遥相望。
【看起来，你没有怀着敌意。】
随着神甫的开口，声音再次响起，如此直接便也再无任何疑虑，年凝视着那个令她本能感到恐惧的家伙，脑中几乎乱成一锅粥，想要张口也不知从何讲起。
只是继续凝视着他，便仿佛眼前晃过什么刺目的白光，胸口的疼痛令她险些站立不稳。
【都已经是这幅样子，却还残留着昔日的记忆吗？】
【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至少，要等到你们完整……】
“呃……”难以站立，难以支撑，连对方的话语都已然远去，年艰难地蹲下身来，记忆还停留在那道刺目的的光辉与钻心的痛楚之中。
周围的吵闹声也骤然抬升，恢复了本来的音量，而人群们也终于无法忽视她的异状，有人呼喊停下，有人驻步关切的看向她也有不少人围拢而来，都是注意到了这个装束迥异像是外来者的身体不适。
而那本已回身朝着教堂深处走去的神甫也因那份喧闹而回首，望着那正被行人们关切慰问，精神不佳的女孩，脸庞仍然缺乏感情波动，但还是回身迈步，看起来是要朝那女孩走去时，却又突然驻步。
他的目光微挪，看向了围拢人群的西侧方向，看到了那正朝着人群走近过去的一男一女，后者之中的男方几乎是被他瞥见的瞬间就抬眼回视。
眼看就要形成对视的画面，但神甫却已经再次转身，只是留下个在人群之中相当寻常的背影。
作为这座教堂的教士一员，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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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在宗教裁判所做过什么？比较敏感的话当我没问。”
二十分钟前，刚从大使馆里出来透透气的两人，依旧是属于楚信然领路，拉普兰德跟着的状态。
显然，在这钢铁圣堂之中，拉普兰德也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反倒是楚信然有些兴致。
哪怕是人山人海也无法打消他这兴致，反倒是拉普兰德看到那圣彼得教堂门前那么多人就有些面色发白，发出了「要不换个时间再来吧」的提议。
喜欢混入拥挤人群那得是相当特殊的爱好了。
楚信然没有这样的爱好，可他还是没被拉普兰德劝住，毕竟他是来找某个家伙的，在明天之前找他和在明天之后找祂，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所以他没能被拉普兰德劝住，而拉普兰德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加入外面广场上那一批休息行列后，还是觉得在那边干等太无聊也看着蛮蠢的。
至于跟着楚信然去挤人群蠢不蠢……那当然是蠢！
可这种蠢能把错误全推到楚信然身上啊！
跟着一起去，就说是拿这家伙没办法，完美！
于是拉普兰德就一脸不情愿的跟他一起汇入了人流，以楚信然那大尾巴以及能看到一对双角对准自己的辨识度超高背影。
倒是很难走失，更何况在那之前楚信然就已经拽住了她的手，两个连床都上过好几次的家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像个情侣似的牵手也是相当奇葩。
只是俩人心头都毫无波动，显得更加奇葩。
“杰里科那对枪，还有印象吗？你用过。”
拽着拉普兰德的手走在前方的楚信然并未降低速度，也没有回头，只是不断在人流之中开辟朝前的道路，但好歹开口了。
“当然有印象，上面还有一串拉特兰语不是么？”
盖因过去的传教历史，叙拉古的土地一并通行着拉特兰语，不过拉普兰德懂得拉特兰语的原因还要稍显曲折。
“那把铳的火力还蛮强的，比我印象中大部分拉特兰人的短铳都强。”
“以宗教裁判所的规格向炽天圣堂发出要求订制，结果就是那对双枪，属于某个拉特兰人，但那个拉特兰人遭遇不幸时将那对枪托付给了我。”
这句话的语气既不低落，也不热烈，拉普兰德突然加快了些脚步，试图和他维持在统一步调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但这样的想法失败了，她没能跟上。
人群真的太密集了。
拉普兰德哪怕是有人群乱战的经验，却也没有在不伤害、得罪他人的前提下在人海中打开道路的能力。
还不如在乱战呢，直接劈出一条道路可不简单多了？
“就因为这个？”好奇对方表情的做法失败之后，拉普兰德也就只能继续如此问了。
“每个拉特兰人，尤其是萨科塔人，都理应有着自己的守护铳，拉特兰人与守护铳的关系有着律法保护，遗失、被抢夺、让渡、继承等状况都有公证所登记处理，而那个拉特兰人将这两把枪托付给我时显然没搞那些手续。”
“那也不该宗教裁判所的家伙上吧？难道因为对方也裁判所的？”
“就是这个难道……”楚信然回答，“直到现在，他们也不承认，矛盾早已从对我「是否取得对方信任被托付这两把铳」转移到了「我蔑视拉特兰条律」上，简单地说，就是因傲慢而泼污水，这污水直到现在也没——”
他还没把话说完，便突然怔了怔看向了另一方，拉普兰德便感觉他拉着自己的手明显转了位置，想要东张西望一下又被其他人挡住。
“怎么了？”她问。
162的身高在这种环境还是太吃瘪了，尤其是这里还有不少萨科塔人在一起走。
头顶的轮环是真他妈晃眼睛！
“前面似乎有人倒下——”
又是话没说完，楚信然就骤然扭头，又让她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先去看看那边，好像是熟人。”

NO.143：应作如是观
（镰刀来力！）
“主教大人，听说正厅出了些骚动？”
圣彼得大教堂正厅后方的救赎之路前，拎着急救箱匆匆赶来的神甫望着面前的年轻人，赶忙行礼问道。
“出了个意外，不过有专门人员解决……”瞥了眼面前这人手中的急救箱，年轻人摇了摇头，“回到你的职责中去，那里不需要你的协助，你的协助也没什么意义。”
“诶？”
“通常的急救措施并不适用于所有种族，这是现在的拉特兰学院都会提前告知的常识，不是么？”
主教平静道，“回到你的职责中去。”
两度重复，即便语气平静也隐隐带上了些命令般的压迫感，令那神甫赶忙回道：“是……”
继而又回过身去，而注视着他匆匆赶来，又匆匆离去的年轻主教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复又回头，看了眼那正厅的方向，分明被墙壁、人群等障碍物阻隔，他的目光也仍然随着那背着女孩离开的青年，直至对方有些狐疑的扭过头来，他才轻叹着，转身离去。
叹息着这古怪的命运，竟会有熟悉的侵蚀种巧合般找上，而那侵蚀种的分裂体又与祭星的组件相识。
虽说同属于那片以炎为名的国度，这两种个体确实有着很高的接触几率便是。
但这同时出现在拉特兰的状况，很难不让他想到某个可能在背后捣鬼的家伙。
可那家伙才在几日前被自己喝退，根据数据库中对他的情报综合定义，不该这样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才对……
当真是那样古怪的命运吗？以那边文明的话语……当说因果是吗？
只是不论如何定义都还只是一时的感慨，除却感慨，祂没有其他的想法与情绪，祂能升起思索的只有措施。
而若是措施的前提因素不齐，祂便会终止思索，去做祂本应做的事。
现在的话，自然是作为圣彼得大教堂的主教之责，指挥调度这座教堂的所有神职人员各司其职的同时，有必要也将亲自参与。
忙碌还要持续数日，祂判断这份忙碌才是祂应专注之事。
.
另一边，已经将状态明显不对劲的年送到钢铁圣堂之中外围的拉特兰济戍卫军医院的楚信然和拉普兰德正在走廊前的长椅前等待着。
钢铁圣堂是拉特兰最初的国度，也是最初的城市，其地位斐然的同时绝大部分设施都与官方有关，到此工作或居住都是需要特别批准，自然没有本地出身居民也没有通常的公民医院一类的东西。
取而代之的便是驻留钢铁圣堂的骑士团军医院，不论是圣殿骑士团还是戍卫军都有负责钢铁圣堂周边的救护工作。
“异常？那位小姐在和修女们闲聊，倒是没什么异常。”
“辛苦了，能帮我继续看着深海色的状况吗？我稍微有些担心她。”
“呃？深海色•小姐的精神状况应该没那么紧张……”
“就当我在意她的状况，可以么？”
“呃……好的，这自然没问题！我会帮您看好深海色•小姐的，有机会帮你问问她如何看您。”
“？……好的，谢谢。”
短暂的困惑中明白了什么，楚信然维持以平静的感谢并挂断了手机，一旁是几乎凑到他脸上偷听的拉普兰德。
因为动作太过夸张和嚣张，令路过的军医院工作人员多少都会瞧上两眼，表情复杂各不相同，大抵是都不太欢迎有人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亲密动作。
拉普兰德确实是在大部分状况下都不太在意他人目光，而楚信然也省的转述没去喝止。
现在手机挂断，拉普兰德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就非常自然地缩了回去，挂上些许戏谑的表情：“那修道院的家伙们还挺有活力，一点都不像我在叙拉古见过的神职者。”
“能帮我看着就好……”楚信然不咸不淡道，“目的比过程更重要。”
“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不是么？你又不吃亏……”拉普兰德咧嘴，“刚才送进去的那位也是，我还以为当初哥伦比亚时只是巧合，结果你身边还真就一直都有风格各异的漂亮女孩啊——”
“这是自夸么？”收起手机，楚信然略微换了个随意些的坐姿，望着正前方的问诊室大门。
“自夸？”拉普兰德撇了撇嘴，身后的尾巴也甩了甩，“难道还用夸？”
“倒是不用……”楚信然目不斜视道，“只是我想那确实是巧合，毕竟我也和同性合作过不少次，就像在你来陆行舰之前，马蒂亚那家伙也跟我行动了一段时间。”
“你就扯吧……”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说服拉普兰德，后者直接抬起手肘杵着他的肩膀，用他来支撑着头也看向对面的问诊室，“关系怎么说？新的女友？”
“只是合作者，大抵是最没什么牵扯的家伙，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没有在意对方用自己当支撑点的动作，楚信然只是十指交叉着，摆出一副蛮像担心病重的动作，表情却不够焦急，“她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她是寿命悠长的那一批，需要多少注意些交流方式的家伙。”
“这种家伙会在教堂上晕倒心梗？被你背着的模样像个病弱的卡特斯小鬼……”拉普兰德摇头道，“真难相信你说的，她可能比你力量更强的说法。”
“特殊状况特殊看待……”楚信然终于不再看着门而是扭过头来看着她，“教堂里有个更危险的家伙，年的异状大概和祂有关，只是目前还腾不出空去拜访一下。”
“一开始说要去找的那个——”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患者家属吗？”
关于教堂的话题才刚刚开启，拉普兰德正准备延展一下就被推门的询问声打断，披着白大褂的黎博利女性直接目光锁定楚信然的角和尾问。
“我是她朋友。”尽管对方的目光颇为明显，楚信然还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算了，无所谓，你进来看看……”医生欲言又止，最后招了招手，“我想这种状况只有你清楚。”
“是身体素质上的问题么？”楚信然询问，作为一度的医院常客，也作为一度的体格超常者，他倒是一开始就预想过某些状况。
比如被一群医生对她的身体素质叹为观止什么的，年在这方面的体现在理论上应该比过去的自己更夸张，被怀疑怪物应该没问题。
可对方回头看他的表情无比复杂，回了一句：“比那还糟糕，龙族之中有没有什么体温超常的表现吗？”
“呃……”楚信然怔了怔，答，“我倒是见过因为源石技艺不受控而体温超常的菲林。”
“源石技艺吗……但机器没有在她监测到身上没有源石技艺发动的表现——”
言谈间，两人外加沉默旁听的拉普兰德都已经走过了拐角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年以及边上另一位医生和两个护士，皆是一筹莫展的表情望着这边：“布劳女士，能够经受八百度高温的针管也不行，虽然也融化的针管以她这样的体内温度大概不会留下隐患，但我们也还是无从得知她的状态啊。”
“八百度也不行吗？”被称作布劳的医生为难的看向楚信然，“先生，这就是你这位朋友的状况，她的身体素质暂且不提，目前最匪夷所思的，是体温，而且是体内温度。”
“呃……”楚信然沉默着看着另一个医生朝他展示的融化针头，又看向那躺在病床上皱眉闭眼的年，隐约想起些什么又像是没有想起，“能测个差不多的数值么？”
布劳医生摇了摇头：“或许需要去炽天圣堂借个工业用温度计。”
“她没有外部创伤痕迹，我们本来打算给她复用安定精神药物……”另一位医生说到这里，瞥了眼病床上的的异族病人，“你看到了，药物在这种温度无法生效，试图注射也是白搭。”
“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记录病症有这种效果，哪怕是病症各异的源石病也做不到，倒是源石技艺的设想有些可行性，但你真的对这方面没有了解，作为她的朋友和……”
布劳先生欲言又止，目光仍在楚信然的角和尾巴上逡巡吗，后半句便也不言而喻。
这一次有当事人在面前，楚信然便也反应了过来，这是被对方认为同族了，怪不得一开始被称作家属。
可他俩确实不是同族。
楚信然一直不确定年的种族，也不太在意，毕竟他认识好几个种族不明的家伙，根据种族特征硬去定义也说得过去，只是深入到实际表现的话，那可就太异常了。
“这份表现应该也是精神引起的……”楚信然想了想出言道，朝着年的床边走近，决定以应对天火的那种经验试试，而这种尝试也确实有着一定的支持理论，“我和她没有熟识到告知这种事的地步，但以我与她的一些相处经历判断，她并非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常态体内温度。”
否则这还吃什么饭喝什么酒，这家伙稍微呼点气，酒不得燃起来？
这么夸张的体温稍微想想就不太对劲，就算不去考虑她的皮肤、器官各部分耐热机能问题也会觉得难以维持。
怀着这类思考，楚信然看了眼自己抬起的手掌，看着上面覆上水流，化作坚冰，再看向眉头紧闭的年，犹豫数秒后朝着拉普兰德招手：“给我刀……”
楚信然这次可是没背大提琴也没带剑匣。
不过委实说拉普兰德也不像是携了武器的样子，以她那日晷刀的量角器显然是很难伪装也很难被带入圣城，带入医院的。
拆了不就得了？拉普兰德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拆了法术发生装置的日晷刀就是很常见的苗刀类长刀，长且细，很适合伪装，收进拐杖里之类的都不奇怪。
拉普兰德也确实闻言便朝她甩出个网球拍，提醒道：“没法术加成啊！”
法术发生装置都给拆了，自然是很难当做法杖使用。
“小姐先生你们这是……”只是这一手显然把俩医生护士给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两人违反规定带了武器。
“安静。”像是反客为主的楚信然平静道，以一副反客为主的姿态反手接过拉普兰德丢来的网球拍，唰拉一声抽出利刃倒提而起。
另一只手上成型的凝冰被他掷扬于半空，利刃直插而下，顷刻间击碎的同时泛起无端的寒意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除了楚信然。
他只是另一只手抖了抖，却也没说什么，继续引领着那碎冰环绕的水汽与涡旋被更多的水流覆盖，在年的正上方构成碎冰与水流组成的怪异纹样。
不似人声的长吟悠然而起，四位医务人员都缩了缩脖子望向不同的方向，他们每个人感觉到的声源都不相同，只有拉普兰德并不惊讶的看着楚信然身侧，有着略显模糊的巨大轮廓立在那里，对着那纹案拍下利爪！
砰！
几乎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巨响声中，纹样破碎的瞬间，年突然睁开眼来，眼中映出森冷的锐光。
与那刺目的光辉截然不同的锐光，完全可以避开，完全可以击碎。
“还有针筒么？试试！”在一干人等不明觉厉的目光中，楚信然朝着一个医生喝问。
“有的……”那医生犹豫了一下看向另一位，回过头来立马招呼护士取出一注新的试剂，又看向楚信然问，“真的没问题么？”
“没问题，注射。”楚信然紧盯着年的表情，看着她重新缓缓合上双眼便回答道。
那医生立刻依言亲自注射，死死盯着针管：“没有融化！”
“还没融，全打进去了……”医生无比振奋的抽•出针管，不忘朝一个人护士招呼，“你，去重新取个体内温度计给她测测。”
“好的！”
“接下来她应该能够完全平静，持续个半小时作用醒来就没问题了。”
医生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边上，只是心头莫名的想要避开几个明明没东西的边上，以及对方手里很难彻底无视的长刀，“先生，那把刀？”
“抱歉，非常手段。”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使其网球拍将其合入，重新丢给拉普兰德。
“总之感谢各位的救助，该商讨商讨费用的问题了。”
“这不是问题，只是这位年小姐的身体状况还请务必允许我们将其录入，这是极为罕见的状况。”
“可以。”楚信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可以也没用，楚信然连自己的资料都没办法保密，拉特兰中庭公证所的中央处理器非同寻常，大抵在检查的那一刻就已经储存了。
“以及我很好奇刚才先生那一手应该某种法术的技巧……”
这位萨科塔医生表现得无比热情，带着丰富的肢体动作甚至没有太在意对方持刀入室，“是怎样的原理？”
“干涉精神，将对方从浅层的梦魇状态拉扯脱离，一样对精神有影响，需要休息敬仰。”
“啊，精神方面的源石技艺是吗？”医生恍然大悟，“先生您——”“医生，不要耽误工作，给患者及其患者家属留出空间。”
“我不是她家属。”
“呃，是吗？”
拎着温度计的护士回来说着，被楚信然说明后尴尬了一下，决定先给年嘴里叼根温度计。
“总之医生还请您收起对源石技艺的狂热，还有两位患者在等候。”
“呃……好的，那么先生待会儿有空再聊啊，关于精神系的源石技艺我非常向往！”
说着已经在被护士推走了，而另一位黎博利医生也不知何时就已经离开，只留下个护士站在门口并不言语。
看起来是留给病人和病人相关人的交流空间，可年就算体质超常倒也没马上醒，而拉普兰德直接蹲在床头看着年叼着的温度计，一脸新奇。
“现在体温蛮正常的，你这朋友真奇特啊，体温高的的时候都能把针管熔了。”
“我早跟你说过他的特殊，现在只是多一项。”楚信然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家伙还算安详的睡颜。
“现在要回教堂吗？她看起来没什么事……”拉普兰德问，表情又戏谑起来，“还是说你打算趁别人睡觉做点什么？那我可以回避哦，不过你得小心她体温又升上来。”
“你最近的黄色笑话尤其多，是被开了开关吗？”楚信然扯了扯嘴角，“等她醒来问问吧，不急着去教堂，她大概率是因为我要找的人而状态异常，眼下提前有些了解也是好的。”
“在认识你之前我可没听说过这世上有这么多魔幻的家伙。”拉普兰德直接跳过了第一个话题感叹道。
楚信然也不想再这种场合下延展第一个话题。
“难道你还想后悔么？不管你怎么想，你都和这些家伙生活在同一片土地，无非是有没有相遇罢了。”
“当然不后悔啦——”拉普兰德语调轻快的扭头看向楚信然。
“甚至感觉未来更有趣了。”
“真乐观。”楚信然哑然失笑道。
“悲观这种事交给你咯。”
“免了，我什么都不想看。”

NO.144:您完全不管事是吗？
（终于把第一轮疫苗打了，差点就被副作用摸鱼所击败。）
“领到编号的侵蚀种有序排队，秩序补正过程将伴随一定程度的疼痛，还请坚持过去。”
低吼与喘•息在空阔的密闭房间内此起彼伏，既是因为劳累，也是因为痛楚。
可这丝毫不妨碍那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继续下去。
“3号与4号检疫通过，剩下的诸位还请加油，为自己赢取在新世界生存的船票……门票是吗？啊，当然，措辞改善会做的。”
尽管仍是不带情绪的语气，却也因为话语内容而附上一丝诙谐，似乎在播报途中被人指正的播报员在诚恳道歉的同时没有切换频道，导致密闭舱室的所有侵蚀种都听到了那些话语。
只是没有谁笑。
没有那样的余裕。
要么对抗着自身思绪的混乱，要么对抗着那份好似源自血肉深处的痛楚，吼叫与咆哮不绝于耳，压低声音的闷哼与呻•吟已然算是精神格外坚韧才有的特权。
十不存一的比例，它们都是被选中的幸运存在，将其自彻底的混乱中拔出，享有回复些原本模样的秩序补正。
那个声音说，只要大家都接受了秩序补正，就能摆脱过去，就能面对新的明日。
不是那个毫无感情的播报音，而是一个硬朗且自信的声音，那样的声音对它们仿佛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令它们一听便觉得那个声音是同类，是哪怕身形异化，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也依然能够保有自我的，精神与灵魂上的同类，并且是站在顶峰的同类。
换言之，能成为它们的领袖。
它们无比相信那个声音，正因为这份坚信，它们才会集结于此，在本身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的痛楚之外，经历这份真正好似能撕裂灵魂与身体的痛楚。
秩序补正，混沌的指数正在不断消退，正逐渐化作能被过去的世界重新接受的模样。
那也是格外贴近它们过去的模样。
这时，它们能被称作他们。
不论有着怎样怪异的身躯，不论有着怎样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身形，都在那份痛楚中迎来新生，回到人类的社会中去。
倘若顺利的话，理当如此。
可事实上，本就属于十分之一的幸运儿之中仍有没能扛过那个过程，在痛苦中死亡，或在痛苦中放弃，继续拖着那副身躯领受安排退居新世界的角落。
在这之中，还有一种例外。
那是即便度过了秩序补正也没能完成重塑过程的侵蚀种，因力量与受侵蚀程度都超出预想规格而与其他的侵蚀种格格不入。
历经了不曾有过的痛楚却依旧一无所获，本就因存在状态而饱受折磨的侵蚀种在这时无疑等同于一位情绪极端的失败患者——极富攻击欲望。
打算对其他病友动手，还打算对医生动手。
而它最后的记忆，便是那道耀眼到刺目的光辉，令它四分五裂，令它意识远去。
那份与其身混沌相异的秩序亦随着那一剑深深烙入灵魂，之后的记忆再无记叙，仅有一段模糊不清，好似错觉般的短音。
「祂这种状况，加大剂量也没用啊，已经█ █另一种问题了」。
“分裂不就行了？█ █已经给出了引子，顺着往下，划成多份，就比一般的侵蚀种还好█ █不是么？”
「倒也是个办法，只是这样又容易聚合，█ █又不完全，又很容易█ █……跟个三国开头似的」
「没别的方案就只能这样了啊，这█ █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啥子东西？
听逑拨懂……
都得嗦啥子？
迷迷糊糊的状态对谜语般的话语表述以方言版的疑惑三连，年悠悠的醒转，睁眼所见便是一个以「很难有朋友」地将两把椅子并在一起躺坐在上面的鲁珀女孩。
女孩本还端详着手机，倒是在自己看去时就敏锐的回过头来，愣了一下就对着门口喊：“苍七！那家伙醒了！”
听不太懂的语言，但是有点像拉特兰语的发音，但总之，这里是什么病房吧？
好歹在大炎的医馆也嗅到过这种消毒水味儿的年抬手捂着还有些晕乎的额头，突然觉着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点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好像叼着个东西。
又长又细，挂着一堆刻度，像是——
“醒了？”她还在端详自己嘴里这玩意儿，下意识想咬一下试试时，倒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推门而入，直接冲向自己一把将那东西抽了出去。
“37.8，正常得不正常，看来常规体温真就37、38左右啊……”
这个家伙端起那东西抬高端详着念完，又从兜里摸出张纸巾擦了擦才看向自己，“这一觉睡得如何？”
年咂巴咂巴嘴：“还行，就是有点饿，有吃的吗？”
“我不推荐医院餐，通俗一点说的话……”对方说着朝那鲁珀女孩招了招手，那女孩顺着他的手势会意将一旁椅子上挂着的衣裤朝年的床铺上丢来，“能淡出个鸟来。”
“没别的不适就换上衣服走了，我回避一下。”
说着还真就扭头朝外走，倒像是冲回来只是为了看个温度计似的，看的年也一愣一愣的，直至那个鲁珀女孩一脸不爽的也走出屋后，她才看着自己面前被子上的衣裤外套，看了好一会儿，才摸了摸下巴，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素白病服，开始麻利的换起衣服来。
待到她重新走到门口时，倒是明白了为什么那个鲁珀女孩一脸不爽。
毕竟她听到的那串对话太明显了。
“你都看了好一会儿那个度数了，愿赌服输啊拉普兰德，难道你还要自己含着改体温么？那你也得发个烧才行。”
“在你眼里我是会把别人的口含温度计立刻叼上的变态吗？”
“呃……”
“你犹豫个屁啊，我要砍死你！不是，难道不该是你拿到温度计就控制温度了吗！谁知道你是不是作弊！我不服！她现在的体内温度怎么可能就这！”
“医院需要肃静，待会儿被骑士团的人找上我可不来捞人。”
之前还是听不懂的话，现在又是炎语了，听起来感情很好嘛，这家伙确实长得很招人喜欢吧。
站在门前顿了顿的年，握着门把手拧动拉开，便见到了一副无奈样的苍龙扭头看来招呼道：“走着聊？”
一旁的鲁珀女孩一脸还没完的表情，但看着自己又强忍着的感觉倒是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说呢，这样一副像是一副想做什么又得忍着的表情……让她想起了自己妹妹。
就在不久前也有类似的表情，那时候自己倒是蛮乐的，就是不知道楚信然这家伙……倒是看不出自己那种幸灾乐祸的样，没意思。
她便意气昂扬道：“走着！”
对方没意思可不能自己也没意思。
“那就先聊聊你抛下深海色跑来钢铁圣堂的事。”
“呃……”昂扬不起来了，面子蚌埠住了，年实在说不出自己就来看一下，看一下下，看一下下就打算回去的话来。
自己都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尤其是自己还刚从医院一样的地方出来。
要说这种话怎么也该是一脸无事模样的站在车站前说才对。
犹豫了老半天，对方走在前面，步履稳健，另一个女孩走在边上，步伐跳脱，而她走在后面，无比尴尬，三人都不说话，倒是周围时不时有行人谈笑而过，偶尔瞥一下他们这边三人。
蛮显眼的，不论是那种族还是样貌，还是衣着风格，哪怕是相当入乡随俗，走起路来又一种自娱自乐感的拉普兰德，也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存在感可谓是相当过头。
“如果我说……”年终于还是觉得自己该挣扎一下，“我其实就只是过来看一下就回去……是不是太晚了？”
“倒也不算晚。”楚信然略有驻步的放慢步伐，令年能够跟上两人的并行线，而一旁的拉普兰德只是瞥了眼，便又投入了自己的自娱自乐中，甚至在沿着地上铺就的纹路走得一板一眼，让前者瞥了眼她，想起了当初在路边走「独木」的维娜。
因陀罗这几天没新联系，维娜和兰斯洛特也是，或许是有什么忙碌，或许是厌烦疏于问候，楚信然不是很在意，毕竟对方没有发出求助之类的内容便不需要担心。
只是想到便突然有些怀念。
“我托修道院的一位修士帮我看着深海色，也让同为修士的某位小女孩多注意她的状况，目前不需要担心，倒是你，能在圣彼得教堂内晕倒，缘由是精神异常——”
说到这里时，楚信然的声音顿了顿，扭头注视着年的眼神微妙，“或许我该庆幸你的症状表现是昏迷而非某种攻击欲。”
被这种眼神盯着的年更加尴尬，但又不想提自己这丢人事，活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见面就莫名气血不畅什么的……
令她只能低声说：“我遇见个奇怪的家伙。”
“一位身着黑色神甫服的年轻人么？”楚信然毫无意外道。
“你知道他？”年皱眉道，然后忽然觉得不太对的四顾周围，发现这景色好像有些印象，“我们不是在去车站吗？”
“去圣彼得教堂……”不知怎的，提起这个苍龙的目光有些阴郁，年还没有自我感动到觉得这是因为自己。
倒是怀疑他和对方本就有些过节，“我本来的目标便是见他，冷不丁吃一亏你能服气？”
后半句的火药味相当明显，连边上那位鲁珀都陡然抬眼看来。
顺便步伐也乱了一下，跨出了格子，整个人表情都难看起来。
“我比较担心那种状况重现……”年有些犹豫，“我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我看到那家伙就会产生被捅了一剑的错觉，甚至那种错觉还能形成实质伤害让我脑海乱七八糟。”
“这种状况，说不定过去真对上过呢？”楚信然状若随意的猜测道，“毕竟大伙儿这种状况，有些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忘记了，都谈不上奇怪。”
年觉得自己还是该担忧一下的：“再来一次那种感觉我可吃不消。”
“无妨，我跟着……”楚信然平淡道，为了增强说服力还补充道，“之前我把你带去了医院，那时你陷入类似梦魇的状态也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不过还真没想到你在那种状态下的体内温度能高到针剂都无法使用。”
“呃？我没说过吗？”年咧嘴笑道，“我的身体内部，可是能有一千四百度喔——”
对年这种好似突然得意起来的模样，楚信然的反应可谓是相当打消积极性，他甚至摸出了手机来！
摸出来翻了翻，回答：“都是些无所谓的事。”
“这能算无所谓？”年觉着这放近年的大炎小说里怎么也是个装逼点。
“如果我是科学家就有所谓，不把你解剖几轮看看脏器、皮肤之流的状况绝对不行，但我不是……”
楚信然摇了摇头，“只要确认你的理性得以保持，在得以保持的状态下可以与常人一致，那便无妨，我能带你再见他一次。”
“我解决我的问题，你解决你的问题……”他说完，重新看向年，“有问题么？”
“呃……”年撇了撇嘴，总算了放弃了和这个怪家伙争辩似的，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问题……”
一旁的拉普兰德倒是在偷笑，看到又一个和这古板家伙交流的受害者总是值得幸灾乐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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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圣彼得教堂，后方教皇厅。
貌若年轻的主教放下手中的听筒，看向不远处走进的萨科塔人。
步伐吊儿郎当的萨科塔人，头上顶着歪斜的灰暗轮环，在走近主教时摆出一副无比郑重的姿态单膝跪地：“我的兄弟将在明日抵达圣堂，还请予以启示。”
“基路伯尚有很长的路要走，亚兹拉尔，与其找我，不如去找英诺森。”
“您仍打算旁观这一切是吗？”亚兹拉尔垂首望着地面问，言语间多少有些讽刺。
“侵蚀种的身体状况以及平复，不久后苍龙和那侵蚀种就会再次拜访，你不便出现，退下吧，亚兹拉尔。”
“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拉特兰的居民，你的眼中只能映出那些与您同级的下等品么？”
“注意你的言辞，亚兹拉尔……”即便被对方如此说道，主教的话语仍是轻飘飘的，“天国的等级不可逾越，这份秩序不可亵渎。”
这份轻飘飘将化作名为愤怒的熔炉燃料。
“连天国核心都放任楚信然击碎的你，还强调等级与秩序？”
萨科塔人站起身来，全然不看对方的脸便已转身离去，其头顶的轮环在灰暗中浮出淡淡的黑斑。
却又在下一秒被灰暗覆盖。
而主教只是注视着他远去，片刻后才垂首，看了眼自己抬起的右手掌心，望着那连浮于表面的掌纹下的空洞。
那是一片秩序井然线条与文字，自行运转所组成的手臂，延展到全程才有他这幅身躯模样。
而今那其中的一些线条和文字，已经演化到祂也无法从记忆中找到对应。
这既代表文明的推进已经有些失控的苗头，也代表祂的构成已经不再稳定。
全知全能已然不再，做出举措后将会造成的影响也再难判断，祂变得愈发漠然，愈发裹足不前。
可祂亦不曾表达。
或者说，文明保障存续机制四神•基督，判断仅有同级能够提供协助。

NO.145:腿给你打断！
（看看长了个什么草。）
下午三点，圣彼得大教堂的正厅仍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与亚兹拉尔的见面不过十数分钟过去，主教便在大门前等到了他要等的两位。
正如他所推定的那般。
背靠着圣父的雕塑，他站在第一重大门前，沉默注视着前方，难得一次不曾回应左右两侧道路上致以敬意的朝拜者，只是望着前方，也望着阶梯的下方，直至那里出现那一男一女。
事实上，是一男两女。
对方身旁还多出了个鲁珀女性。
稍有些出乎预料，但在她身上，主教同样窥见了拉特兰牵连的轨迹。
尽管与那侵蚀种身上所缠的加起来都不如那苍龙，但也已谈不上是无关者了。
既然并非无关者，那么旁听也无妨，哪怕旁听那样的东西说不定会改变这一个体将来的走向。
祂并不关注。
亚兹拉尔对其大不敬的轻蔑并非无的放矢，祂并不在乎这些信徒，并不在乎拉特兰人，只是祂的眼中并非只能看到那些同级的相关者，而是更加冰冷机械的——
判断那些相关者具备达成自己职责的价值，祂才予以像是人类认为是关心一样的实践。
除此之外，祂并无实际的悲悯一类的生物情绪，哪怕这些生物所信仰的宗教，这些生物所信仰的概念就是构成祂的概念。
只是模仿，只是伪装。
只是为了让目的实现的更加高效，全无阻碍，祂才表现得如人一般，祂才会在这地方安于当个主教。
这里是祂被最初投放的位置，这里是祂引导其区域人类扎根的位置，这里是最能方便祂的观察网辐射开来的位置。
这座古老的大教堂，从一开始就是为祂服务的观测点。
从一开始，确实如此。
只是千年以来，这片土地发生过的诸多变故让某些东西逐渐变质，也让某些东西失去了效用。
祂没有阻止。
如非颠覆文明，如非将文明导向创造者不期望路线的大事件，祂是不会阻止的，也没有理由阻止。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的程式开始变质，自己映射的文明开始扭曲，自己失去了对太多因素的把控，就算任有出手的余裕，也难以确定自己是否应当出手。
对部分武断莽夫而言，这似乎不是很重要，但对祂这般的程式思考而言，这足以令祂画地为牢开始自缚。
保障机制不应有情绪，不应有人格，不应有偏向，但在建造之初所考虑过的诸多状况中是有着自检自修补的备用方案的，那便是向另外三柱文明保障存续机制神明求助。
医者难以自医，那便去找别的医生。
简单直接，却也保证绝对有效，同样能映射文明发展的另外三柱神无疑能从各自的对照中找出祂的病灶，为其制定出手干涉文明的具体计划——如果能这样的话，祂也不必被自己的从属阴阳怪气了。
事实上，那另外三柱反倒是比祂更早时候就出事了。
甚至出事的时候连求援都不曾有过。
海洋失去音讯，佛理化作空壳，祭星四分五裂，如此想来倒像是被什么阴谋所针对。
但基督无论如何将其所了解的情报推演，都只能得出文明所向的结论。
事实上，这样由人类文明发展做出的选择，若能继续维系下去不坠深渊，祂们的职责便也算是尽到，哪怕沦落至此也没什么不甘，祂们的存在方式也注定了不存在所谓不甘。
可一直以来，那份深渊的痕迹都在大地上流淌，更是有在祂眼皮底下流窜，类似忧虑的情绪一直以来都有在模拟，或许这样下去真会诞生某种意志也说不定。可现在，祂仍是一种以神为名，以神为概念的监测机制。
但凡灵觉稍微高点，但凡感知视野稍显强大的人们，都能意识到这位主教的不同寻常。
而在某些灵魂感知高到异常，视界被提升的位格强行拓宽的家伙眼中，祂便是一尊耀眼夺目的光辉。
若不压抑其感知，不消数秒便将坠入那片浩瀚到能令人迷失的光流汪•洋之中。
楚信然眼中的他便是这样，一个站在前方阶梯尽头的人形光辉，耀眼的像个奥特曼，却很难感受到什么敬畏与伟岸。
只觉得很闪，很烦，想戴个墨镜。
该怎么说呢，有这种概念集结意象，似乎可以解释为什么拉特兰人头顶的日光灯怎么都关不掉。
事实上已经在拉普兰德诡异的目光下摸出个墨镜戴上的楚信然，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一旁的年以确认她没有再次出现精神异状后，便略有加速的脱离了年与拉普兰德的平行，率先一步走到了那位主教面前。
“虽然看起来很忙，但你愿意腾出些时间么？”
大炎有流行一句话叫「墨镜一带，谁都不爱」，楚信然显然有着这样的潜力，一身黑衣再戴个墨镜，不论语气是冰冷还是柔和都能听出一股不容拒绝的压迫味道来。
而被他这样「压迫」的主教却是面色平静的注视着他那冰冷的半张脸，又将目光挪到了一旁的年身上。
陌生中带着好奇与探究，唯独没有了上次的恐惧，令祂在思绪电转中了然，忽略了一旁的拉普兰德重新看向了楚信然。
“你用什么方法破掉了她本应存在的恐惧？”
“简单的仪式……”楚信然回道，“干涉梦境的仪式，将她的恐惧连同整个精神一同震散，精神能自然重聚，但噩梦不能。”
“那你该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瞥见年脸上浮现的茫然，主教回头看着楚信然，“看起来你还没告诉她。”
“不确定的东西要如何说？”楚信然平静反问道，哪怕察觉到年的目光已经从对方那转移到了自己，“这种问题的答案不该由你来说么？我反倒是彻彻底底的无关人。”
“你是在为她寻求答案么？”
“顺带的目的……”楚信然坦然道，“我还想从你这样的角度听听对拉特兰的评价。”
“没什么评价……”主教亦是一副无比坦然的口吻，“这些都不是我应关心的事。”
“你还是这幅模样？”楚信然皱眉，“当年的人造天国你无动于衷，被我摧毁也仍无动于衷，这次的教皇葬礼你仍是无动于衷？考虑过拉特兰就此爆炸分崩离析的可能性吗？”
“拉特兰不是卡兹戴尔。”主教平静道。
“可你也是卡兹戴尔的神！”楚信然语速很快，而一旁的年和拉普兰德早已怔住。
从「人造天国」这个不明觉厉的词开始，就有些很难相信的猜测从心头冒出。
“你放任那些萨卡兹人流离失所，你也能放任拉特兰人在痛苦中沉沦！”
“呃……”主教没有开口，年和拉普兰德更是想要阻止又不好动，赶忙又东张西望起来。
楚信然的声音有些大了，比周围的背景音大多了，感觉便是该有一群人注意过来了，结果却又是两侧的人流仍在前进，像是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
传说某些精神相关的源石技艺也能造成这种效果，但既然是传说自然是极为罕见，年倒是接受的很快，毕竟在她过往那些经历之中未尝找不到类似的家伙。
可拉普兰德就有些无法接受了。
无法接受以苍七的话语来说，对方就是本人的事实。
之前才在舜蓬麻那经历过一轮无信者的理念冲击，回头就见到「主」本人，外貌上倒是没多大幻灭，但这内心看起来就不像是会给人什么救赎的类型。1；
也得亏拉普兰德自己的信仰体现谈不上原教旨，根本不会没事把主什么的挂在嘴边，也不会没事就祈祷救赎和拯救，否则现在该是深度怀疑人生。
说到底拉普兰德的信仰体现蛮浅层的，止于多少有点的阶段，是叙拉古人的基础常态，更进一步的才是心里没个踏实喜欢经常去教堂的小市民，再更进一步才算是个基础的信徒，会准点做礼拜，会按照圣经行事，而这样的信徒在拉特兰属于基础常态。
当纯度开始内卷，拉普兰德这种信徒在拉特兰就算是不入流的（x；
“你真不在乎拉特兰也化作卡兹戴尔？”而在这时，面对对方的沉默，楚信然则是愈加激动起来，甚至直接动手拽住了对方衣领，“你的文明观测负责以北不是么？乌萨斯人才是你真正的选民么？”
“这是不是该拦一下？”信仰拉了大胯的拉普兰德在这时低声问起了年，好像她俩的关系突然密切起来了一样。
“你问我？”被问到的年打出个问号，扭头看了眼那边都要把人提起来的楚信然，“我都还没想明白呢！”
而且他为什么很上头的样子？他很在乎卡兹戴尔和拉特兰吗？这家伙平日哪有什么关怀万民的样子啊？这又是在抽哪门子疯？
她没想明白，拉普兰德倒是没想这些，只是单纯觉得这神甫模样的家伙好像来头很大，苍七真下手打了的话可能之后就不太好过……
但真的拦一下又很难说苍七会怎么看自己，眼下他的愤怒也不是假的，这家伙又不是会随意愤怒的人，不明真相就插手的后果……
她还在纠结，那边是真的已经拎起来了。
不仅拎起来还前进数步将其抵在了墙上——也就是一开始主教身后的庞大圣父雕塑前。
颇为讽刺的一幕，庞大的圣父雕塑双臂虚张似要拥抱世人，下面的基督则被人双手拎着衣襟提起抵在墙上。
“你究竟是如何对文明进行判断！只要有文明的概念，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是吗！？上千万人的文明和上百人的文明也都是一样是吗？！回答我！耶和华！”
双腿离地，本该是对人而言相当难受，甚至难以呼吸的姿态，但显然对主教而言并不算什么。
祂的表情仍无变化，祂的目光仍是平静，祂注视着那并未抬头看着他，而是垂首好似望着大地的楚信然，以平铺直叙的语调回答一个简短的音节：“是……”
下一刻，沉闷的轰鸣自门前响起，这样的响声以及明显的震感令两侧道路上的游人因而受惊，或惊叫或摔倒或警戒或喊叫，他们的目光都投在了圣父雕塑前，好似看着那被嵌入墙壁的主教。
但实际上，他们只是看到了那里的凹陷，看到了自那凹陷周围蔓延的裂纹。
只有拉普兰德和年看得到，看得到那龙族青年狠狠将主教轰入墙壁，结实的墙壁裂纹延展，看上去像是圣父雕塑的双腿都被重创。
“你动怒了，苍龙，这是生物的局限。”
即便是以被嵌入了墙壁的姿态，主教的表情仍是没有变化，他甚至没有受伤的模样，只是被灰尘石迹弄得有些灰头土脸。
“我就是生物……”楚信然咬牙切齿道，哪怕周围都围绕着尘埃也不妨碍他开口，“不是机械，有人那么相信你，有人那么依赖你，最后你什么都不做，你只是望着他们死去，对你而言，他们对你抱有期待是很难理解的事是吗？”
“不是，他们以基督教的资料组成群体，以基督教的资料塑造信仰，而我同样是以基督教的资料塑造，他们会依赖我是理所当然的逻辑。”
“但你却不会回应！”楚信然冷冷道。
“我只是以基督教的塑造的监督机制，而不是真正符合他们教义之中的主……”
主教平静回答，哪怕能够注意到那拽着自己衣襟的手还在将自己朝着墙壁内部继续推进，“按照人类的理解，我只是个旁观者，彻彻底底的旁观者。”
“对我迁怒，是愚者的行径，你被生物的激素情绪所左右了，苍龙，哪怕提升了位格，你还是没变化。”
“你有变化么？”松开了一只手，但那只手却攥紧成拳，对准了主教的胸口，楚信然那墨镜下的双眼中金菱颤动，映出比过往的辉光更清晰的幻影，“口中拒绝变化的你，为什么要来迎接我们？为什么会支持英诺森当初对我罪行的盖下？你有诉求，却又无视他人的诉求，这不叫机器，这叫流氓。”
说罢，便是一拳。
在两侧的惊叫声中，圣父雕塑的两条小腿间的空洞已然深入到看不见内里。
这腿大抵是断了。

NO.146:得来过于轻易地情报。
（草，帕拉斯在雅赛努斯当过祭司，已经错过了。
以及……草，为什么间贴开放了，定时发布还没公布，这就是刺猬猫吗，折腾作者更重要一点。）
圣彼得大教堂的骚乱已经过去。
尽管仍有着不少好事者紧盯着那大门口圣父雕塑上的损伤，但朝着大教堂而来的更多是慕道者。
对这些慕道者而言，圣父雕塑的无端损害或许是种不祥之兆，却也更是坚定了大家前来瞻仰圣容的决心，期冀着主的宽恕与指引。
因为这些信徒，圣彼得大教堂的骚乱才得以很快过去，尽管也有不少迅速到场的新闻工作者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也都被经验老道的神甫修女们敷衍了过去。
这里是圣彼得大教堂，拉特兰最宏伟的教堂，也是最核心的教堂。
在这里工作的神职人员们同时存在着「曾经位高权重的退休人员」、「经验老到的虔诚教徒」、「前来积累履历的优秀年轻人」几类状况，哪怕最末尾也饱含了位高权重者家属这样在俗世中算是debuff的负面印象。可事实上，这样的负面印象也是相当片面。
——没人规定过权贵家里的年轻人就一定飞扬跋扈，也没人规定过富人家的公子小姐定然不学无术。
不过只是不学无术与飞扬跋扈的那批格外好「宣传」罢了。
事实上，更多的权贵者家庭都奉行着精英教育的方针，品格偏向姑且不论，至少能有着真才实学。
对于阻拦新闻媒体的渗透自是谈得上轻车熟路。
只是对外如此处理之余，还是得过问一下内部，已经有着不少人试图联络主教大人。
一直以来都以坚固著称，不论是地震、飓风，还是暴风雨都不曾动摇过的圣彼得大教堂，甚至连火灾、爆破都全然不曾畏惧过的，有着迄今为止都无法辨明的古老合金打造的圣彼得大教堂，竟然从内部被破坏，还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
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了那圣父雕塑前没有任何征兆的崩溃、开裂，继而崩溃更加深入！
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凝聚于圣父的小腿前进行着破坏。
对于这样怪异且众口一词的口供，大家都觉得那位主教能给出解答。
圣彼得教堂在过去的数百年来也有出现个别的怪事，尽管教堂里没有第二个活了那么久的家伙能亲身经历。
但老人们大抵听过前辈有说过那么一句话：弄不清楚的问题去找主教阁下就好；
在圣座不一定通融的前提下，圣彼得教堂的那位主教大人才是大家心目中能够解答一切的智者，不论是教堂一些安排上的疑惑还是关于神学的一些问题，乃至是关于人生，关于工作上的苦恼都可以找他倾诉，他会给出让你满意的答复，那将是你难以拒绝的解决提案。
圣彼得大教堂那从来不曾诉说过名字，也从来没有在任何记录上留有过名字的主教大人，正是因此得到众人的尊敬，甚至声名得以传出教堂之外，令所有求道者们在教堂开放时蜂拥而至的同时，对他招呼以尊敬的礼节。
若有机会，他们更渴望一次指导，可更多的时候，那位主教大人显得颇为忙碌。
尤其是这几天，几乎是一晃眼便不见人影，得穿过好几间过道才能看到他正与其他人交谈的状况，便连教堂的工作人员都习惯了找他找的麻烦，有在合计要不要给他买个手机算了。
很难相信在圣彼得大教堂这样重要的场所中，有着一位主教连手机都没有，也没有其他诸如对讲机一类的通讯设备。
但又确实如此，得益于平日大教堂的闲暇以及各位神职人员之间各有联系的亲密，找个主教大人并不算是多么困难的事。
这个前提是平日，而不是现在。
以而今大教堂内的来往人流，要寻找主教可谓是相当的难事，只是当花了六七分钟都没能从电话中，从与其他教友的交流中确认主教的位置后，负责奔走联络的神职者们也多少有些焦躁了。
不清楚主教到底去哪了，难不成在卫生间里么？
这种关头，不应该啊……
不仅是新闻工作者的渗透，还可能有着他国的耳目，尤其是公证所和宗教裁判所似乎也很在意圣彼得大教堂的状况发来了急电询问，莫不是把圣像的损坏当成了某种警告或是安全隐患甚至是敌国袭击的讯号什么的……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解释起来可太麻烦了。
主要还是目前收集到的证词都有些古怪，说服不了自己又怎么说服别人？这种时候自然想要由主教定夺时，又找不到人。
这几位神职者大抵是根本不会想到，他们想找到的答案，以及他们想找到的主教，其实都在案发现场。
才从那圣象腿部的空洞中挣脱不久，在周遭那看似集中在这边，实际上都看不到他的目光中缓缓起身，拍打着衣装上的灰迹，慢条斯理的舒展身躯，抬手将自己那略有些错位的手臂骨骼拧正后，才缓缓看向那正垂首望着自己，目光中仍是带着几分不快的龙族青年。
“你还没有冷静下来……”以一如既往的平静回应已那份不快的目光，主教仍然抄着之前的说辞，“但至少你已经开始约束行为。”
“只是因为没有意义……”楚信然冷淡道，“要在暴力中发泄烦躁需要反馈，你的反馈和机器没两样。”
“我本身便等同于机器，这份前提你最清楚不过……”主教平静道，“当年，这份结论正是你自己得出的。”
“哪有作为机器惹人烦就不能打的道理呢？就因为修玛吉雅有自己的梦想吗？人烦都得打，机器可不能例外。”
楚信然的目光流转到手掌，看着自己手掌一样的略微偏斜，叹了口气，咬了咬牙，也抬手将其一扭。
比对方的骨骼声更清脆，好听吗？好听就是好骨头。
叹气便是为了这个，一拳把对方砸得更深入墙壁，也把自己的手骨砸歪了，当真得不偿失。
“机器的程序没有冲突与改变，生气便只是使用者自身的过失。”主教似乎较上劲一般的辩驳道。
“你确定没有改变么？”再一次的扯上这个问题，楚信然从痛感未消的手中回过头来，眼瞳之中的血与金再次映出对方那稍显清晰的轮廓，“相较于一年前隐约可见的幻象，你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
“你也是如此。”
主教回视着楚信然，颇为寻常的淡绿色瞳孔中映出对方那实质的身影，身影身后连接着庞然的蜿蜒，几乎遮蔽整个上方的视野。
“一年以前，我还不曾想过你能有如此成就，祭星的四分五裂在我的计算中无法挽回，所有的组件都将在时间的消磨下沉沦，但现在的你，或许能够重新聚合大炎的神庭，我能让你获得跻身主要组件的权限。”
“祭星？”楚信然怔了怔。
迄今为止，他从未从谁口中听过这样的词组，偏偏对方还是以炎语所说，应当不存在理解上的异议。
而且自打这次见到对方，他便一直有种感觉，感觉对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不只是在那样的视界下所瞧见的真身组成上的变化，更是一种态度伤的变化。
以前这家伙根本不说那么多，也几乎有意避开诸多的情报，而不是现在这样有来有回的交谈。
当初根本就是自己说了一堆，对方就挑着一两句回，这种前后的态度反差才是真正肉眼可见。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情况出了问题，便是他对自己的看法出了变化。
而对方的话语倒是证实了后者。
一度让自身困扰的变化，似乎反倒让对方重视起了自己，甚至抱以相当的期望。
不太明了的期望。
“东方的祭星、南方的海洋、西方的佛理，以及北方的我，我们曾同样作为监测文明发展的机制。
而如今，除我之外的三者都早已失去音讯，唯有祭星曾在三百年前发出过通讯告知它的状态——”
主教这时的声音是另一种层面的毫无波动，用来讲述故事简直能令人昏昏欲睡。
可这内容又这样诡异，令楚信然难以忽视，也让拉普兰德和年听得无比茫然。
她们不像楚信然，没有被空想家的故事打过预防针的她们，对这段话所设计的所有东西都不明了，唯有年对「文明发展」一词心神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
关于梦里的什么秩序补正，关于梦中的什么关联呓语。
而楚信然正专心于对方话语停顿：“什么状态？”
尽管他其实心中已有答案，毕竟对方方才提过。
“分裂，或者说，分解。”主教注视着他，道出了不只是楚信然，年也能听懂的内容，“居于东方的祭星在分解，构成祂的文明概念自行解体，分化成众多的原型。我不知道东方是否有人疑虑过为何那片土地有着那么多非人的存在，但苍龙七宿，你当明白，你的概念，源于祭星的一环，你曾是祭星的组件之一。”
“而现在，你与其他的组件散落在东方的土地，你们的境遇或许并不一致，你们之中或许还有人记得自己本来是谁，但这没有意义，连我也无法将你们重新组合，你们本该一起在时间的消磨下化作平凡，就像星辰落在地面溶于泥土。”
努力想要跟上这话题思路的楚信然，其实更纠结自己的概念似乎越来越混乱了。
或者不是越来越混乱，而是buff越叠越多了。
祭星组件是苍龙七宿，和以前怀疑是苍龙七宿还是楚信然，还是所谓穿越者的问题没有冲突，只是苍龙七宿还能往上拉关系。
感觉像是知道你前世很牛逼一样，乍一眼很混乱，但仔细想想好像就那样。
没有实感，不如问问现在。
“但你说你能让我成为主要组件？”
“我之前说的是本来的计算发展，可你的变化在我计算之外……”
说到这里时，主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除平静意外的表情，那是困惑，“很难想象，要么你是bug，要么有人干涉了你的经历，使你的位格得到提升，使你的模样更加完整。”
“这样的你，已经比你那些同胞们更贴近我们对神的定义，也是在而今所有古老种族之中唯一一个表现出积极反馈的个体……”
主教看着他，无视周围走过的教堂同事正在拉起的封条，朝他伸出手来，正式做出邀请，“这正是我来迎接你们的理由，我希望祭星再度运作，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有信心将你的权限提升到主要，你能执掌祭星的权限，能够再现祭星的神庭。”
“基督都失却了天国，祭星却能重建神庭？”
楚信然的疑问似有奚落意味，可主教却不以为意。
“你有着一反常态的正面反馈，按照你更亲切的说法来讲，便是你有潜力……”主教执着道，“我能帮你稳定这份潜力，将那些落入泥土的星石重新发掘，你能执掌在我之上的力量，塑造你想要的世界。”
“然后变成你这样的机器，根本无法左右什么叫自己想要，只是沦为某种发展的旁观者，听候某种不一定存在的东西的命令才能行事？”
主教沉默着，垂眼朝下看，那那本应握住自己的手此刻正握着一柄猎刀，搭在他的颈边。
分明还没有汲取到血液，那柄猎刀却已经绽放出繁复的花纹，作为祭祀用刀具的职责已经令它在察觉靠近伟大的猎物时便已然蠢蠢欲动，即便它就算变成这幅模样也可能连皮都破不了。
迄今为止，楚信然真正对对方的有效打击反倒是那一记能让圣像所用石料都被打穿的拳头。
可对方看起来也没什么伤痕，哪怕是纠正的手骨也是在被强大动能带入墙壁时的间接碰撞。
被直接轰击的胸口看不出任何反响，倒是没碰的手被撞折了，这种认知上的诡异错位感也很令人不安。
“如果不满意这一点，可以届时研究应对方案。”主教重新看向楚信然。
“你会放任一个有自我有欲求的家伙登上和你一级的位置？”
“呃……”他没有回答。
而楚信然也收回了刀，兴致缺缺。
“你不擅长说谎，你只擅长隐瞒。”
某种意义上和自己一样，退后了两步，楚信然背过身去，朝着一旁年的肩膀拍了拍。
“我还想问你关于拉特兰的事，但既然都说了这么多的话，你先回答这家伙的疑问吧。”
突然想喝点酒了……
想起某个家伙之前老挂在嘴边的话，楚信然张望着周围，看着几个就在自己跟前的神职者和武装人员，也看着不远处一些停驻在两侧廊道的路人们。
“我们也该换个位置了吧，谁喜欢太多旁观者的谈话场合么？哪怕这些家伙看不到自己。”

NO.147:回来了，都回来了（x
（皮肤到手了，摸了，这活动是我目前所见最抠门的，没有继续刷的价值。）
【问题的答案，难道不是在你的挣扎中明晰了吗？侵蚀种在苍龙动手之前，你感受到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深刻到足以录入血脉的记忆这份记忆即便会被岁月稀释，也不会被摧毁。
因为那是关系你们这些侵蚀种命运的记忆，那是你们的真实，也是你们的起源，你们而今索要考虑的一切，都是源自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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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彼得大教堂的外圈广场长廊，拉普兰德、楚信然、年三人已经准备离开。
他们，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年与楚信然，都得到了各自答案，不论是满意与否，都已经没有停留的必要。
除非楚信然真打算在这里执行一次「上帝已死」——他倒也没那份自信。
尽管讥讽对方为机器，更是被对方如此重视的对待，他也清楚这个机器人可不是会任由人类决意废弃的，恰恰相反，为了自己的职责得以继续，这家伙不会对真正的威胁无动于衷。
真打起来的话他还是心里没底的。
毕竟不清楚对方真正的实力。
不论是拉特兰的记录还是他亲眼的目睹都不曾见过对方的全力，基督在一些细节小事上体现的力量几近心想事成，楚信然很难判断它的真正实力是否印证那份宗教概念中的全知全能。
仅仅能够确认的是祂确实在变化。
在之前的谈话中甚至能够窥见某种类似「心急」的情绪，仿佛就像正被某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所追赶着，着急着培养一个后继者。
只是一种感觉，毕竟他在自己拒绝之后也没露出什么遗憾的神色。
可能是根本没有放弃也说不定，只是不论对方如何打算，他都拒绝对方的提案去成为什么祭星。
这些年来一直烦恼着自己是什么，自己是谁，突然有一天告诉了一种身份的延伸，并试图约束甚至抹掉他的自我，那他只会骂骂咧咧的拒绝。
掌握力量自是没错，可那种力量是被极大规则约束的力量，还是会令「楚信然」消失的力量，那便没有取得的价值。
哪怕有人会建议什么先假意答应再从具体环节里面谋夺，达成糖衣吃下，炮弹打回的结果，他也只觉得不切实际。
对于基督那保守估计有千年的未知知识储备，以及他根本不曾了解的力量，他完全没有算计的自信。
这种活应该交给斯特凡诺才是，而就算是斯特凡诺也需要大量情报来给计划打地基吧，这种需要耗费大量心力时间的长期工程，是不可能草率决定的，哪怕楚信然是个毫无组织归属的独立个体，也没什么需要把自己卖了来达成的目标。
他并不自命救世主，更何况在基督口中的这所谓「祭星」，只是和祂一样的所谓机制，根本就对世界的创伤不闻不问，只在意人类文明是否踏入所谓的「岔道」。
这种东西也不会是救世主。
从自我角度来算的话，楚信然反而挺高兴祭星的分裂，毕竟不论祂分裂之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多麻烦，他都有从中获利，获得那非凡的力量，获得那非凡的视野。
回顾过去，不论是否因此而多出了磨难与痛苦，而今的他都已经接受了这些力量，很难想象没有这样的力量，自己就是能有平静生活。
这个世界的威胁这么多，没有力量还能保证的平静生活，恐怕还得是拥有相当的幸运才行。
抗争才是这片土地生活不变的主题。
“没事吧？”
突然的询问让楚信然扭头看向左侧的拉普兰德，后者正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这种神态让他有些陌生。
陌生到怔了怔，突然从未如此直观的感觉——拉普兰德变了好多。
但他也没有因此忘记回答：“没事……”
“真没事？我还没拿手机拍下来，你刚才的表情可真是太阴沉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幅表情……”
换做平日，拉普兰德大抵会露出一贯的笑容，只是这一次，她只是郑重地轻声问，“那个男人说的是那么严重的东西么？”
她问的时候，还看了眼楚信然另一边的方向。
这份视线理所当然被楚信然的身高轮廓所阻隔，但也不妨碍表现出她确实的联想。
不仅是他，连那个她其实不是很对付的年也是一副不正常的反应。
楚信然是阴沉，她则是恍惚，这种只有自己不明白，也在状况外的情况着实不好受，决定离开时的同行也是气氛沉凝，令拉普兰德再三犹豫之后，总算是决定开口询问。
这本是不该她关心的内容，因为这已经是相当深入的话题，两人的相处模式本就是靠着互不深入的前提来合作，否则只会惹来更多的烦恼与压力，可拉普兰德显然没能忍住。
她已经开始接触这一边的内容了，不论是在那山间修道院时那至今令她记忆深刻的经历还是楚信然后续的讲解，乃至是亲眼目睹年的身体异常，她都已经真正要面对过去从未涉足过的，更加夸张危险，会被谣言与传说妆点的圈子。
没理由驻步。
或许楚信然可以说涉及过深很危险，但接触却又不前进的半吊子也是一样的严重隐患。
在这见仁见智的理解之中，拉普兰德选择迈步。
她本就不是个会裹足不前的人，何况楚信然说她的力量在这一道上有些天赋，她便没理由在这样的大门前停驻。
“或许没有那么严重，但旁观者和当事人的观感总归是不一样的啊……”
对于她的询问，楚信然的回答也没有多少犹豫，甚至露出了些微笑容，看起来有些苦涩的笑，“而且我的思路发散有些严重，很轻易就从一件事想到整个人生，又联想到这片大地上的生活常态……这确实很难轻松起来。”
“你还有救世主情节么？”拉普兰德面色古怪。
楚信然怔了怔：“在你眼里是这样么？”
“你以为是什么样？更滑稽一点的形容？”似乎是因为楚信然的反应令她感觉有些逗，拉普兰德总归是没有绷住严肃，又露出了一贯那看着就嘲讽的笑容，“英雄情结？”
“再换个词吧。”楚信然回答。
“呃……”拉普兰德的笑略有凝固，因为她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苍七似乎被「英雄」这个词戳中了什么，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而楚信然似乎却仿佛没有注意到拉普兰德异样似的，专注于思考的略微垂首继而扬首：“骑士！对，骑士，骑士好点。”
“什么？”拉普兰德没想出这有什么牵扯，“什么骑士好点。”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楚信然笑了笑，笑的不再苦涩地扬首望了望天空，“只要符合期望，这种事便根本无所谓，总是琢磨这些有的没的反倒是浪费时间效率，过去的我哪儿会钻这种牛角尖？”
一时竟没能走出来，思考习惯被带着走了，因为上次那个空想家的明日方舟再到而今基督谈及的这一切，楚信然简直怀疑这俩人有什么合作来坑自己，虽然这有些意识过剩的嫌疑。
事实上基督也确实没有和空想家合作，甚至直接送客，倒是没想到会在楚信然的思维复盘中被这么误会一次。
“年，你也在钻牛角尖吗？”楚信然回过头来，自己走出来了自然也有余力关注另一个。
顺便将思路重心重新扳回。
本来真正该考虑的是他从基督那问及的拉特兰现状，这个一直以来都注视着拉特兰，分明被信仰却选择旁观的家伙了解拉特兰的一切，一年前相遇时祂几乎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这一次的祂却说了很多。
很难判断是因为楚信然在祂眼中的权限也提升了，还是单纯因为祂身上的某种变化导致。
但祂既然道出了宗教裁判所和戍卫军的合作，也道出了公证所的打算，还说出了所谓的新教实际是由和海神教团接触的拉特兰人构成，那楚信然就该回去制定计划了。
又是一次类似哥伦比亚晚会的状况，又是他和拉普兰德撞上，万幸的是这次可没有什么需要保护顾忌的柔弱家伙，这次的「盛会」可全部都是危险分子。
“什么牛角尖？”年愣了愣，“我在想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和我那些兄弟姐妹说。”
看来是想多了，楚信然姑且释然傻哔的竟只有自己，但又立刻接受了这种事实，毕竟就自己的状态有点差，被冲击了好几次观念多少有点混乱。
又听到年说完就立马接一句：“对了，我有和你说过我那些兄弟姐妹有多怪么？”
“没有。”楚信然回答，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自己宰过一次的，自称要毁灭所有人的怪家伙。
虽然没听说过，但已经宰过一个了，只是据对方所说，那种状态还不算是真正的死亡。
而年看起来大有兴致的的刚准备开口，却又想起了什么，悻悻摇头：“算了，家丑不可外扬，没什么意思，我回头再想想这种事怎么让他们相信好了，感觉就算是打一架也没什么用。”
“饭桌上谈吧，多灌点酒……”楚信然随口提议道，又看向一旁的拉普兰德，“拉普兰德，想喝酒么？”
虽然得益于对方的话语，他暂时回到了过往的状态，但那心烦到想起埃德加话语的心情还是没什么改善。
“你居然主动想喝酒？”拉普兰德大感诧异，然后想起了当初的喝，扭头瞥了眼另一边的年，戏谑道，“她不会又高温起来吧？”
“蛤？”楚信然没想通这什么联系，但还是提醒道，“不是以喝醉为前提，你我明天还有事，年的话……”
他扭头看向年，满脸的无奈：“我不想听到谁在哪耍酒疯需要我去领人，顺便恁能去拉特兰其他地方玩么？”
“我这不是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是来看看嘛……”感觉苍龙旧事重提针对自己的年嘟囔着，“而且你不觉得需要帮忙吗？那个教皇的葬礼不是打算大动干戈吗？”
之前的对话可不是一对一，明天会发生的事，年和拉普兰德也都一并听到，相较于「侵蚀种」和「祭星」的话题，这些东西才是所有人都能无障碍理解的，哪怕是年听不懂其中几个部门和像是组织的名字都是谁是谁，也不妨碍理解这葬礼其实是个类似鸿门宴的陷阱。
“会有人帮忙的……”楚信然对她抱以慈祥的目光，“姑奶奶你就先去休息吧。”
“就这么把我当麻烦啊……”年更加不爽的嘟囔着，“这已经是歧视了！”
“有必要的话我会偏激一点……”以一副彬彬有礼的口吻回应的楚信然话语倒是更尖锐了，“能好好照料一会儿深海色么？就当是报答我前几次的接济。”
突然被提起这一茬的年大惊：“你之前还无所谓的！”
“你再这样蠢蠢欲动就有所谓了……”楚信然无奈道，“虽然我没资格限制你的行动，但如果妨碍到了我们这边，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去哪喝酒？”年倒也光棍的直接混过话题。
只是她这种蛮横跳过话题的行为也直接印证了她的心虚，大抵是真打算挑点事来，让楚信然无言的盯着她，心头叹了口气。
“你说啊，去哪？”没有得到回复的年仿佛从楚信然那关爱儿童的目光中察觉出了侮辱意味，立刻催促道。
“总之先离开钢铁圣堂，这座行政城市就别指望在这里能找到饭馆和酒吧了……”
楚信然刚说着，就抬手从衣兜里抽出正在震动的手机来，看着上面闪动的号码怔了怔，抬手示意安静的拨开电话，“喂？安德切尔么？”
安德切尔？谁？
年有些疑惑，拉普兰德倒是若有所思，似乎能提起些印象来。
“那倒是没问题，不过我这儿还有两位，附近有饭馆么？最好要能上酒，啤酒也无所谓。”
“好，那我挂了，回头见。”
干净利落的收起手机来的楚信然看向年和拉普兰德：“走麦科，有人请客了，喝酒加个人。”
“什么样的家伙？”年的关注点比较正常。
“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高兴。”而拉普兰德吐槽着他的脸色。
“得知又来了个麻烦家伙，就算是个老朋友也很难高兴起来啊。”
确实脸上没什么笑容也没什么热情的楚信然耸了耸肩。
“不过恰饭可是头等大事！看他能不能点些能让大伙儿高兴的东西吧。”

NO.148:但事实上，拉特兰只有一人能对规则指手画脚
（又复活了，不过缺上的一更回头补上，今天没啥指望。）
“听说了吗？你叫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一个联络了苍龙七宿去麦科城。”
圣彼得教堂，教皇厅内部。
数日之中维系着封闭，仅准许宗教裁判所的搜查人、审判官等人调查取样的房间中。
而今自然是早已没有必要再考虑「教皇遇刺」的可能线索，以至于这长廊与大堂乃至后方的书房与卧室都长期处于封锁状态。
今日亦是如此。
除却长期守在门外轮换的源石甲胄骑士外便应再无他人，但现实是沉重的门扉之后仍会出现那两位身份相当敏感的存在。
亚兹拉尔，目前在宗教裁判所状态还是个行踪不明的萨科塔审判长。
英诺森•梅瑞狄斯，目前判定已死亡的教皇，最近的拉特兰诸多安排变动的主要原因，甚至教堂之中就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办他的葬礼，几乎没谁能够想到相隔数十米，「死人」竟在他们身边。
一开始就和「死人」合计好的活人们自是无所谓，亚兹拉尔正是这里的常客，每天有事没事都在，而英诺森也习惯了他的存在，只是在他突然出声时偶尔有些不适应。
安静到只有壁炉内的燃料噼啪声中突然有人说话，自然是谁都不太适应的。
不适应的英诺森略微抬起双眼，略显昏花的目光让亚兹拉尔脸上上的微笑略敛，眼中挂上了些许的担忧悲悯。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便英诺森没有死，他的老态也是肉眼可见，亲友的老迈固然令人悲伤感怀，但更令他触动的还是英诺森本不该这么早迎接这样的状态。
以身体充做培养皿，活力与生机都被那几枚晶体消耗使用，结果便是更迅速的老化。
简直就像是魔鬼的东西，会汲取受害者的生命来滋养自己。
这种东西不该被植入教皇的身体，再不济也不该是选择老人，可英诺森执意要亲自执行，要以自己的意志摸索矿石病的结成与泯灭，渴望在这几枚世代相传的古物中求取拉特兰的救赎。
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呼声，咨询了在教堂前厅的那位年轻人仍旧无果的前提下，他仍执意如此。
有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那些人大多未能触及这个国家的核心，也不会知道圣彼得大教堂中的那位主教是怎样的身份，更不会对这片土地的人类文明变动有所察觉。
即便是拉特兰的信徒，也一样更加关心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关心着生活的每一天是否愉快，关心着虔诚的信仰是否得以得到庇佑。
至于整片大地上的事，至于这片天空下的一切，极少有人会去关注。
但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关注。
不论是大炎的真龙还是拉特兰的教皇，都在关注着这些，这样的人不仅在拉特兰和大炎，可大家的处境却并不一致，正如拉特兰在这方面的紧迫可要比大炎明显得多。
教皇甚至还要依靠假死这样激进的手段来隐于暗处推进举措，同样是身处内外威胁，真龙那边的力量蓄积可就太高配了些。
唯一相同的大抵只有副手都是个有些本事又「惹人烦」的家伙。
“啊，他去找楚信然了吗……”发声都带着些微沙哑的老人还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又迟缓，却也挂着慈祥的笑容，“很不错，他们待在一块，我很放心。”
“他们聚在一起，回头就来找你麻烦也能放心吗？”亚兹拉尔习惯性的奚落道，“放任基路伯去和东方的龙混在一起，里面还有那位口中的「侵蚀种」，这可是个大概率坏事的组合啊。”
“是楚信然的话，没关系，那是个很好的年轻人。”
“这么欣赏他么？”
“一直都是……”老人点了点头，“如果他在拉特兰，我希望他能接替我的位置。”
“那是条龙……”轮环歪斜的萨科塔提醒道，“也没有丝毫的信仰。”
“信仰可以由修士们提供，教皇，只需要领导修士们就可以了，这不正是这个位置本来该有的样子吗？”
老人挤出些笑容来，“权利太大的虔诚信仰，反而会让太多人失去理智。”
“人类总会被权力腐蚀，司空见惯的戏码……”萨科塔人兴致缺缺的说着，抬手摸起了桌上震动的手机，“有没有信仰都会坏事，信仰反而能在一定程度上规正姿态，就像你。”
“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而反对我的人也有不少……”老人说着端起了面前的蔬菜汁，喝了一口后才看向那刚放下手机的亚兹拉尔，“楚信然那孩子有我相信不会变质的心，即便是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他也能做出我们无法的选择，那便是拉特兰需要的特质。”
“你在拐着弯夸自己？”亚兹拉尔眯眼问。
“他不是我，他没有信仰……”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措辞一般，良久才缓缓道，“他也没有足够广大的目标，这是他唯一不像个领导人的地方。”
“志向这种东西要有意培养才行……”亚兹拉尔说着耸了耸肩，突然丢出个好像无相关的消息，“另一个小鬼，那个给自己代号很化学的，被宗教裁判所找上了，你觉得是有人不安分么？”
“芳汀那孩子，是个比看起来更成熟的孩子，只是仍然年幼，家庭环境造就了他在人际交往上的欠缺，容易吃些苦头。”
闻言的同时便已经活动起了搭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发送完毕的亚兹拉尔晃了晃手机：“安排了执行人看着，这么想来基路伯那边确实省心点，他不论和苍龙做什么都犯不着我来擦屁股。”
“这反倒是一直安排监视他们的你的问题吧……”英诺森淡笑着戳穿了他的装模作样，“有着炽天圣堂的人照顾那孩子，其实你不安排也没关系。”
“还有人会念着特维尔和伊薇特的关照。”
“可连圣座都会记着名字的两位研究者，又怎么会没有觊觎者呢？”亚兹拉尔咧了咧嘴，“这种时候共事者才更危险啊，不过——”
他话未说完，手中的手机又开始颤动起来，而他赶忙瞥了眼亮起的屏幕，有些疑惑的看向老人：“你还喊过制药公司？”
老人刚又喝了口蔬菜汁，正在咂嘴，听到这问题便也抿嘴笑了笑，便等于无声的回答。
亚兹拉尔无奈道：“你到底要把这座小城弄成什么样？”
“距离太远，时间太短，他们赶不过来，你只能收到网路传递的问候……”老人遗憾的摇了摇头，“那位阁下似乎仍在沉眠，实在是太可惜了，这本应是他最应见证的故事。”
“呃……”听到这话的亚兹拉尔表情变得匪夷所思起来，“你是为了那个家伙？”
“我希望这几日的拉特兰，能成为那份传说中的那样，也希望这几日的拉特兰，能重新聚拢传说中的人物。”
提起这个的老人，脸上焕发了活力，挂着十足的向往与憧憬：“既然要做这么大的事，自然也渴望一场盛大的舞台，我希望主能望见这里，希望那份神话中的人员也逐一到场。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早已埋骨于此，那么丹尼尔•斯特凡诺重新回到这里也能为神话的再现填充一份完整吧。”
这份畅想到这里结束，老人的神情逐渐收敛平静道：“可他终归是无法抵达，便罢了，反正这份舞台也足够宏大，已经抵达多少国家了？”
“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叙拉古、炎国、伊比利亚、卡西米尔……”亚兹拉尔说到这里顿了顿，转而道，“哥伦比亚、米诺斯、萨尔贡仅仅是致电，乌萨斯和萨米无音讯，雷姆必拓的只是来了几个城市代表。”
“卡兹戴尔只是来了几个赦罪师，他们似乎还打算继续装模作样。”
“来了就好，仅靠莫斯提马终归是不够的。”英诺森完全不失望的说。
而亚兹拉尔似乎已经窥见那份并不失望的缘由：“之前大家都以为你用假死来吸引视线，现在看来……你还想着聚拢这些人来还原过去。”
“所有种族一起对抗末世，那份传说的遗址与遗民正是我们，我们守护着这样的历史直至如今，也理所应当重新集结起这一切。”
“然后呢？”亚兹拉尔问，“然后有什么值得集结这些的末日吗？你甚至根本无法统合他们，你露面的那一刻便会直接摔碎目前的平静。”
“不需要然后，他们齐聚便足矣……”英诺森说着，看向自己那一刻未停地传来刺痛的手腕，看着上面的几枚淡蓝色晶体片上流传的淡淡光晕，“那会是它熟悉的环境，就像某些自律源石技艺启用所用的法阵，就算不去操作，存在便能提供便利。”
“那是仪式！那是巫术！”亚兹拉尔看起来并不怎么排斥地指正道，“拉特兰从不推崇那样的仪式，这是你在海神教团那「学」到的吗？”
“因为我意识到那位祭司说的很不错，面包与血，是我们天生的仪式。”
“这可不是放任他们的思潮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的理由。”在这样的对话之中，亚兹拉尔都显得像个正经人士一般的说出这种话来，恐怕能让不少认识祂的人大吃一惊。
“这次之后便没有他们了……”英诺森看着自己面前的空杯，看着空杯这种残留着的，让人很难有食欲的绿色，“即便是接触异教也该尽到拉特兰公民应有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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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特兰公民应尽的义务，这种话题该出现在三个外国人面前吗？”
麦科，距离钢铁圣堂不远的一座小城，也是安德切尔曾经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一度能让他佯作个本地人，自然也就能够担负起推荐饭馆的任务来。
楚信然、年、拉普兰德，对拉特兰而言毫无疑问的外国人，这样的外国人对于安德切尔口中的「拉特兰公民义务」自然是兴致缺缺，哪怕是因为宗教文化氛围相近而对拉特兰有不少了解的拉普兰德，也因为不是个正宗信徒而不想了解。
“如果您想知道拉特兰对新教这类拉特兰传统宗教变种宗教的对待态度的话，这种话题确实是避不开的啊，楚先生。”
银发金瞳，轮环歪斜的萨科塔少年脸上挂着些许无奈：“事实上在拉特兰历史中，这类变种宗教并不算少见，相关处理条律也一直都有，只是拉特兰一至十三项公民权益之中早已收纳，不需要额外标注罢了，您应该还记得吧？您有着操纵权天使的记录，理应有过起誓魂祷。”
“没有……”
“什么？”安德切尔怔了怔，你很少能在他那张年轻而又平静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怔然。
因为这实在难以置信。
就像在大炎听说禁卫里有人没有宣誓也没有过考。
不仅是违反常理，而是根本就违规，甚至违法。
“我是被几个研究员推搡过去的，有个看起来已嗨了几天几夜，黑眼圈老大，发量极少的家伙看到我就让我坐进去，然后研究室就被别人爆破了。我被关在驾驶舱里被迫和一个失控的机械对战。”
楚信然回忆着说着旁听人都觉得离谱的东西，他倒是一副很怀念的模样：“我还能想起那时候嫌弃那东西根本小的不像个驾驶舱，机甲还真就小的跟个甲胄似的，完全是个外骨骼，但又不够东国的假面骑士，半大不大还沉的离谱。”
“然后我被那个失控的机械体打翻在地，里面的电火花噼里啪啦的折腾我，我努力不让自己太慌张的不断尝试不同的源石技艺去接那机甲内的系统，失败了七八次才总算成功，但是出力太大一次性就把机甲搞过载了。”
“您，连基础教学也没过？”安德切尔听得眉头微挑，看着那一脸「年轻真好」感慨的家伙。
旁边的年已经开恰了，拉普兰德则是抬手接过一旁服务员递来的酒瓶。
这边讲故事都不在乎这店里一堆普通人的，大抵是觉得也没人信或是不重要。
“有人跟我口头讲过，否则我也不知道从何入手……”楚信然耸了耸肩，“不过至少把那机器解决了，后面倒是正式学了，但还是不算正规，因为我只是参与测试。”
可在安德切尔的了解中，楚信然和权天使的关联分明是一开始就是驾驶员。
“那您为何会……”“炽天圣堂突然就整出一堆失控的怪机器人，我又被迫为了自保和那帮家伙打架，回头被拽入了天使卫队，又没补过你说的那什么魂祷。”
“入职三天被踹出去，我还觉得这天使卫队真够随便的，拉普兰德，给我倒一杯。”
楚信然说完就拎着杯子朝拉普兰德递过去了，后者兴冲冲的给他倒酒，只留下安德切尔的迷茫。

NO.149:埃德加表示很赞。
“自分が何者か誰も教えてくれない，自らを導いて出すべき答えがある。I will for the trigger——”
“你为什么还在？”
“蛤？”方才还在抖腿的年轻人侧过头来，疑惑地看向那扯掉自己耳机线的另一位年轻人。
“你说啥？”
“我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黄昏将至，纯白与铁灰色交织的钢铁圣堂都被蒙上了一层夕阳余辉，忙碌了一整天的主教回到自己休憩的房间，便见到某个本该被祂驱赶走的家伙竟然还在这里。
甚至厚颜无耻的占用了自己常用的椅子。
主教似乎能理解一点生物的情绪似的，就算是看到他面前的书籍正在凭空勾勒着文字以证明他其实在干活，也无法消解那份无来由的敌意。
不，以祂的职责而言，这并非无来由。
在这片土地之上，于祂而言最危险的便是眼前这尊异域神明，同时也恐怕是目前这个世界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作为观测者立场……”空想家说着，抬手夺过对方扯下的一对耳机中的一个重新放回耳边，便有「ひるまず立ち向かって行け」的歌声再次响起。
无所畏惧，迎接挑战，歌词正如此地讴歌着，于此情此景下便好似一种回应。
而他未能说完的后续话语也因此紧接而来：“观测者自然要坐在观众席，我会随着事件的发展而转移，目前的话，是这里没错。”
他微笑注视着主教的神态，在注意到对方面容上些微的肌肉抽•动，便颇为心满意足的收回目光，即便那更有可能是对方基于人的模拟效果。
“我可不会轻易离开，在楚信然找到他的答案之前，我会耐心等待，直至他穷途末路。”
“你要帮他到这种地步么？”主教问。
“那可是我精选的论文素材啊！”空想家张开双臂，精神振奋道，继而对他探出左手竖起食指，“所以我希望这个论据能够完美，哪怕届时他找不到前路，也会找到我。”
“你上次还说没有读者爱看机械降神……”主教冷淡道，“现在你又甘心当他的机械降神装置。”
“以这种故事打造的论据，会有人爱看么？”
“论文可不是小说，重点是论证，一个完美的成品，论证我对龙、神、魔的转换理解。换言之，重点在于祂的成分……”
提起这个便似是提到了擅长领域一般，这个只有眼镜给人的印象更深的青年口若悬河道，“龙之精粹赋予他比德拉克和龙都更加纯粹的本源，昔日以宇化系的力量所建立的文明圈人造神则是比绝大部分世界的神明概念都更靠拢传统的神意，而最后的魔……你猜猜是什么？要凑齐这些让他自己走出来可不容易。”
“他被侵蚀……”主教低声说，继而目光灼灼的瞪着这家伙，“他走上外神化的道路，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只能说是预想，可不能说是计划，毕竟我可没兴趣手把手带人，最多推上一把……”空想家洋洋得意道，“不过你能想到魔不只是纯粹的恶魔可真令我意外，你的数据库还存了这方面的讯息吗？”
魔亦为魔性，与其说是神的对立面，不如说是常态的对立面。
人总是喜欢将任何异常的东西贬为魔意，任何不甚合理又难以解释的东西都容易被牵扯上魔的概念，在此之外，才是将神佛作为参考点的反面。
这是个混合概念，可更多的人首先只能想到恶魔。
更何况空想家的目的还是为了证明他那个背景下的神、魔、龙三种概念都是同源。
那样的概念假说，最容易令人联想的便是西方神学中的天使堕落为龙，又与恶魔关联的事迹。
“创造者的闲聊絮语有所记载，在四神都还在维系皿中的时候。”对于有着一定权限的空想家，主教知无不言。
只是这回答可让空想家的面色古怪得紧：“这算胎教做得好？”
主教略有些卡机，还未想好该如何回答便见对方又摆了摆手：“不过无所谓了，既然你能理解的话，能想到自己该怎么走了吧？这可是你目前能测算出的唯一道路。”
空想家说的没错，作为文明保障存续机制四神•基督，其思维建立本就是依据被编写的思维逻辑对自身的数据库运行后的结果，只是伴随着文明的发展而逐渐变质的自我已经无法再使用过去的逻辑算法，令祂自很久以前便再未下达过启示。
就像是不愿犯哪怕一次错的完美主义者，凡事判断不是足够确信便不会行动。
而这一次，空想家的话语确实给祂填补了一块拼图，令祂意识到了苍龙七宿还有着在他原本预想之外的价值。
那除却可能的义务承接者，可能的未来同事外，甚至可能在此之上的价值。
以祂的计算速度，在空想家说出那段话的下一刻便已经了然。
“我只有一个问题。”末了还想确认一个变量。
“什么？”空想家问。
“苍龙七宿曾经向我求助，祂曾提过自己的记忆，询问是否有着另一个世界……”主教说到这里顿了顿，“祂有穿越者的可能性吗？”
“有过审判官观测注册的世界，障壁会加厚，别说非法穿越，连特意加塞都很难塞进来……”
空想家摇了摇头，重新回过身去，看向自己面前的书本，文字又重新勾勒，“所谓的记忆可是很容易骗人的东西，对你而言，你的数据库里有多少种给人塞记忆的方案，有考虑过么？”
“无从判断……”主教摇头，“不确切的信息无法给出。”
“夸张到这一步吗？正常人怎么也能把选项列出来给对方看看吧……”空想家扭头瞥了眼他，又重新看向书面上自然勾勒的文字，“你的状态异常愈来愈证明这片土地的文明偏移，有没有考虑过反抗自身逻辑？”
“呃……”主教并不回答，只是抬眼凝视着他。
“对一个机器人说能不能觉醒自我确实有些难，但你也不是纯粹的机械啊……”迎着对方的目光，空想家无辜的耸了耸肩，“自分が何者か誰も教えてくれない？”
没有人告诉你是谁；
这正是空想家之前被祂扯掉耳机时被中段的歌词，而后面的歌词大意则是：将自身指引，应能找寻到心中答案，至于后半截他所没能听到的歌词，则是将赋予的使命完结。
某首节奏感极强的特摄作品OP，其唱词倒是格外适合此刻，不过这是两类的适合。
因为基督是有人在培养的，也有人告诉祂自己究竟是谁。
真正没有人告诉他是谁的，是正在麦科城干饭的某位'炎国游客'。
“所以戍卫队天天都在和圣殿骑士团过不去？都过去一年多了他们还这么傻哔吗？”
“往前都还有几十年的敌意积累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自从戍卫队被分配了教宗保护方面的责任之后，圣殿骑士团在枢机会大人们眼中的地位便彻底落了下去，这种状况，参考它的前辈兰登卫士，楚先生您明白吧？”
“懂，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能不着边际的在对话暴露出你竟然知道我的行踪。”
“老是注意这种细节的楚先生你不也显得太紧张敏感了吗？”
“我不那么敏感早就被卖了，现在还说不清是在维多利亚锅炉房干活还是雷姆必拓挖矿呢！”
干饭外加喝酒，像是心情相当不错的样子让边上两位小姐看得表情微妙。
看着他和那个清秀的萨科塔少年在那勾肩搭背喝酒畅聊的样子，就只感觉这家伙和她们一起时都没这么开心过。
拉普兰德倒还只是怨念，年已经快觉得楚信然有龙阳之好了。
——这人就一点没想过是自己太能惹麻烦让楚信然很难开心起来的事实。
相较起来，这安德切尔是何许人也？
曾经的智天使，而今也是罗德岛基层干员第一懂哥，什么都懂一点，什么话题都能参合一手，有着过于现充配置的亚撒西人，唯一的缺陷是战斗力表现不尽人意，所以只是在基层干员圈子混。
简而言之便是聪明省心的老好人，对已经烦了好几天的楚信然而言简直就是天使（正论）。
虽然这天使的轮环有点歪，歪斜程度能让他想起某个观感甚差的家伙。
不过这种事又不是遗传，矿石病影响种族发育状况也不算特别少见的状况，倒也就无所谓了。
“楚先生说笑了，以您的能力怎么会是做那种活呢？”
“敢情前提还是我被卖么？”楚信然状若不快的是抬手指了指对方的酒杯，“宗教裁判所那帮人现在怎么算？”
“没有别的变化，他们背后一直都是枢机会，在权限上要比圣殿要高不少，只是和天使卫队也彼此不对付，上一次的和撒拉弗的冲突是审判长服软。”顺应对方的手势给自己倒满一杯的安德切尔说着，便将那一杯一饮而尽。
顺便展示了一下杯子，证明自己自罚一杯结束，这都是过去便有过的规矩，如此也证明两人都还没忘。
“宗教裁判所自然没有天使卫队那样战场支配能力，可他们更擅长对人的处理，哪怕是天使卫队的成员也同样是有亲朋好友的，这方面双方彼此忌惮，负责从中周旋的是戍卫队。”
“听起来，安德里亚那家伙真没用啊。”楚信然叹息道。
“安德里亚？”安德切尔怔了怔，对这陌生的名字想了想，问，“马蒂亚•安德里亚先生？”
和这个话题有关系的安德里亚姓氏，他只能想到这个了。
“是啊，那家伙也跟我一道来拉特兰，只是各走各的，本来还指望他能有点用。”楚信然遗憾着抬起叉子重新关注面前的菜品。
“我在来拉特兰时听过一些流言，那位的身后与其说是圣殿骑士们，倒是更可能是某位中庭公证所背后的枢机主教。”
听到这样的可能，楚信然反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我不是很在乎立场，只在乎他能有多少能力，立场不同也是可以利用的。”
“我想博士会为你这种思考回路而感到由衷的欢喜。”
“为什么突然提到他？”楚信然一面问着，一面扭头看了眼年和拉普兰德，后两者都看着他，两相对视下，前者没好气的从兜里摸出对耳机塞狼耳里，后者摆了摆手，直接将头偏转到了别处。
很扫兴，分明是一起来吃饭喝酒的，结果这俩人又键政又聊什么公司，还要自己证明一下没兴趣。
不过这其实没必要的，毕竟安德切尔接下来的回答就属于她们应该了解的部分。
“我在自罗德岛本舰中启程的第三天，到铸铁城时通过论坛得知一件事，拉特兰炽天圣堂邀请过罗德岛合作，似乎是对什么新材料进行研究，不过更早之前，曾有过以圣座个人名义的邀请……”
说起这个的安德切尔表情有些古怪起来，几近于哭笑不得，“那则邀请因为当时罗德岛单方面在偏远地区没能连接网络而没有第一时间收到，从传开时间来看，可能是在7号左右搜到。”
“炽天圣堂会邀请一个远方的制药公司合作？”楚信然费解道，但也不忘继续动刀叉，“罗德岛最近的宣传力度很大么？”
“如果是那样，宣传部会有动静的……”安德切尔摇了摇头，“何况圣座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发出邀请的，从时间看来，倒像是他在临终前意识到了什么。”
“罗德岛那边的态度呢？”楚信然停下了叉子，“凯尔希的态度呢？”
“罗德岛接受了，但是对陆行舰而言路途过于遥远，所以是以代表团队寻访的形式，带队的正是凯尔希医生。”安德切尔当真是把楚信然当成罗德岛一员似的全倒出来。
“极大可能是个陷阱的邀请她答应了？”楚信然皱眉，“代表团队都是谁？到哪了？”
“有闪灵小姐，Outcast小姐，凯尔希医生，Stormeye先生，具体到哪了不清楚，这不是干员能随意在八卦中关注的话题。”
“前赦罪师、前执行人的组合？”楚信然抬手拧了拧鼻梁，看起来相当烦恼。
凯尔希和Stormeye则是因为了解的还不够而不清楚内情，但楚信然已经很头大了。
这个队伍组成的找事程度丝毫不弱于这边，尤其是拉特兰现在就有赦罪师抵达，而公证所那帮人也不会在这种关头松懈。
这就是拉特兰吗？
自己是不是自打离开维多利亚就老是撞上这种群英荟萃啊？要不要回去过老实日子啊？
可是回去就有特雷西斯让他无法忽视啊啊啊！！
这就是泰拉吗？好像走哪都蚌埠住的样子。
“来！喝酒！”
楚信然在安德切尔的期待目光下沉思了片刻，给出了第一句回答。

NO.150:有人缺乏耐心。
（虽然可能不少人都没注意，但在七月8日早上八点四十已经进行了一次50分钟的刺猬猫维护……
这是一款能在一个月时间内「维护」三次的神奇app，虽然可能只有这一次是真的维护。）
“我说啊……这么有气势的嚷着，喝酒，不该，接下来就是，你喝倒然后被我拖走——的剧情吗？”
回去的路上，拉普兰德开口都带着酒气，言语间的眉眼倒是带着片刻的媚意，望着楚信然背后背着的家伙就变作了无言。
然而，完全没看拉普兰德那边的楚信然，只是以单手支撑着背后的安德切尔，另一只手敲着手机打车：“我不喜欢醉酒，不会让自己喝醉的。”
“你这算是教唆未成年人喝酒吧？”另一旁的年垫着脚尖望着那趴在楚信然身后睡得还挺沉的萨科塔少年，抬手戳了戳他——头顶的轮环。
果然对于任何第一次见到萨科塔人的种族来说，都有些想戳戳、捏捏、敲敲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质感。
就算不是第一次见，没试过的也都是想试试。
“拉特兰可没有这种规矩，大斋戒的教徒不论男女老少一度都得靠啤酒来过活，可以说全族都有当酒鬼的潜质。”
打完车的楚信然收回手来，侧头看了眼拉普兰德：“你还走得动么？”
大家其实都喝了不少，在之前和安德切尔聊完那个所谓的代表团名单后觉得头大的楚信然选择喝酒后，就不再只是他们俩的对话time了，本来该有的大家一起吃饭喝酒氛围终于出现，各自闲聊开始熟稔之后就又是灌酒环节，结果没多久就是三人一起走夜街，还有一个在某人背上。
这个安德切尔就是逊啦•jpg；
不过看起来拉普兰德也快了，走到街角的路上就已经是摇摇晃晃，现在站住之后更是明显，楚信然已经分出了一只手来按着她的肩膀。
“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走——不动……”这人侧过身来反驳得抑扬顿挫，就让楚信然知道接下来或许要换手了，而她则又思维突然一跳问，“那你是不是作弊了？”
“你不奇怪年为什么一点事没有？”楚信然面色坦然的转移话题。
说什么酒是良药，难受就喝，说什么烦恼在前先喝酒，但事实上如果连喝醉的感觉都不带上，那一切就都只是白搭，倒是单纯在给肠胃考验。
以及倒是让别人解压了。
安德切尔便是睡得相当香甜。
“啊，对哦，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大抵是醉酒状态脑子确实不清醒的缘故，拉普兰德很轻易便被转移了话题，迷迷糊糊的撑着楚信然的身体绕到年边上，狐疑问，“不会喝的水吧？”
“我需要耍那种伎俩吗？”似乎因为对方酒气都喷到近前而略有皱眉的年撇了撇嘴，“什么叫海量你懂吗？大炎千杯不醉就是我！”
“真的千杯不醉吗？”醉酒状态下的拉普兰德甚至会认真接这种话茬。
让楚信然看来的目光在古怪中混着些关怀。
这傻狗，不会喝醉了就很好骗吧？
当初的所谓喝醉是早有预谋还是这种状态的脑子真不正常……倒是令他稍稍有些在意。
不过在这之前，手机上传来的反馈又让他先行收回了目光，试图以道路两侧的光亮状况来判断接车从哪里过来。
麦科城与之前废弃教堂与兰登修道院所在的小城不同，这座城市有着相当程度的繁华，这份繁华自是从夜景便能体现。
尽管远远比不上龙门，却也谈不上差，唯一拉了胯的还是在路灯建设上。
怀疑这方面已经很久没人关心过了，一排排的路灯行列中有着不少坏掉的废弃品，令那本该连成一路的光路有着不少残缺。
但好歹还是有的，即便是在阴云天气也不妨碍对路况的观测，得以瞧见那稀疏的车流之中有着对应车牌的车辆靠近。
“那种话你也信么？”刚拉开后车门刚把安德切尔塞进去的楚信然回头吐槽了一句，又朝着司机方向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把也准备上车的拉普兰德拉了回来，“你别上去。”
“这是把他送回去的车。”
“啊？”酒醉到有点痴呆的拉普兰德望了眼那被合上车门后便起步逐渐加速远去的车辆，“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啊？”
“一个还在监视中的感染者萨科塔人，能跟我们吃个饭就差不多了，还要继续呆一块可就要有执行人敲门了……”
注意到拉普兰德站立不稳、摇来晃去的楚信然眯了眯眼，叹了口气转为以整只手臂扶着她，继而对年嘱托道，“你也是，别和醉鬼一般见识。”
“谁是——醉鬼啊——”
像这样开头有力，之后软绵的反驳声着实没什么意义，尤其是发音还带点大舌头，楚信然和年都看都没看她，年还正朝着楚信然摊手作无辜：“我确实酒量不差好吧。”
“千杯不醉？”楚信然回头看了眼拉普兰德，从臂弯传来的晃动感觉实在是不安分。
“那还是需要身体来一点小小的配合……”年俏皮道，复又看着他扶着拉普兰德迈步的样子赶紧跟上，“我们不打车吗？”
“拉特兰没那么方便的客运系统……”楚信然说明道，“刚才那辆车本就是安德切尔在拉特兰的「监护人」电话，之前桌上不是说过么？他现在是正被人看着的状态。”
“真麻烦啊，他干嘛不和那帮人汇合？”年努力的想了想，回忆那发音，“就是叫凯尔希什么的，和他一个部门不是吗？听你们的说法好像是些蛮厉害的家伙。”
“会有方便的地方，也会有不便的地方……”楚信然并不是很在乎这种细节，“在拉特兰这地方，作为一个曾经的拉特兰人，归属他所熟悉的拉特兰部门管辖，确实是能方便某些行事。”
“好吧，那我们就要走去车站？这个点回修道院得一两个时辰吧？”年东张西望，“说到底有晚上的车么？”
然后意识到这小城好像还挺发达的，说不定会有。
不过真正的问题其实不在这方面，而是在楚信然疑惑投来的目光：“回修道院？只有你需要同回修道院，我和拉普兰德可以就地找个酒店宾馆，或是去邻城的大使馆汇合，我们明天就要去钢铁圣堂办正事，你打算在拉特兰继续逛还是帮我会去看看深海色，自己选。”
“你俩找宾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年的目光古怪起来。
“孤男两女就正常了？”楚信然皱眉。
“等等！”年愣了愣，抬手捂头想了想，想到了，“前提怎么是共处一室？”
“我们都在被盯着，你确定这种时候分房间？”楚信然平静问，“没必要我也不想共处一室，我的睡眠状况很异常，如果保持相近的时间近距离入梦，另一方会被拉到我的梦境，而我的梦境里，尽是些不愉快的东西和与怪物的厮杀。”
“怪物？”年好奇的摩挲着下巴，“有点好奇。”
而楚信然已经搀着人加快了移动速度：“注意台阶，拉普兰德。”
“呃……”闻言回头意识到自己落在后面的年加快了些脚步，观察着楚信然那扶着拉普兰德的神态又看不出具体什么个心情，干脆直接压低了些声音问，“你生气了？”
大抵还是能察觉出来的，比如对方明显不想理会自己，比如对方其实有意无意有点嫌弃自己。
年自认自己也没那么讨人嫌才对，该说这家伙太严格了吗？这方面可真的和自己那自闭妹妹没什么两样。
不过也真是和那自闭妹妹一样没办法放着不管啊，尤其是眼下这还是自己在这异乡为数不多的熟面孔。
不论是几次牵扯还是那个基督口中提到的祭星组件和侵蚀种什么的，都总觉得以后还会常有交集。
“那不是什么能随意用轻慢的语气和好奇的口吻提及的东西……”
楚信然的回答便等于另类的回应，他确实心头不快，但也没到要辱骂或是攻击对方的地步，“对我而言，那是数年以来的折磨，直至昨年才得以压制。”
“蛤？”拉普兰德微微抬起头来，有些迷糊的双眼看着楚信然又看向年，刚要说些什么又被楚信然用另一只手抚过头顶轻按了回去。
醉鬼不要掺和。
“呃，抱歉抱歉……”年尴尬的打了个哈哈，倒也认错的很快，只是刚说完就觉得自己还是表现得有点轻佻，干脆垂头丧气道，“冒犯了……”
“无妨，轻率话语谁都有过，我更在意你要做怎样的选择。”楚信然说着，又重新以双手扶住刚准备侧倒的拉普兰德。
这家伙不只醉酒还开始昏昏欲睡了。
“选择……”年第一时间不太明白，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便陷入了沉默。
这是之前的话题，是她选择继续在拉特兰到处走走看看，还是选择回修道院帮他照看深海色。
后者本不算是任务，只是看个人意愿，只是在年这次出了次意外后，事件性质就尴尬了起来，不回去看着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说着在照看深海色，结果却躺在钢铁圣堂的教堂里需要楚信然来领人，就算没人嘲笑也属实丢大了。
“我回去看着她吧。”年低声道，以事实证明她果然过不了自己这关，决定以这种方式弥补一下。
楚信然点了点头，问：“路费还够吗？”
“还剩不少呢，我可没有乱花钱……”年被他这句话的理所当然架势给逗乐了，刚还有些沉闷的气氛又活跃起来，“你这是想当我爹吗？”
“有么？只是随口一问。”在这方面有些迟钝的楚信然没觉得这对话有什么父女味儿，只是疑惑地看了眼她在那乐，便又重新专注于观察街道，以及自己扶着的家伙。
在沉默中扶肩绕到对方面前蹲下，接住了倒过来的拉普兰德将其背起。
这家伙彻底睡过去了。
也就意识到这一点他才放弃了继续扶肩带她前进。
“我看的一些电视剧里可就这股架势……”年替换了之前拉普兰德站的位置，侧头看着趴在楚信然背上呼呼大睡的拉普兰德，“喂，她流口水了诶。”
“呃……”楚信然扭头看向后面的目光露出了肉眼可见的嫌弃，却也没说什么，“顺着这条路右转两百米是车站，深海色如果出了什么状况别忘了联系我。”
看向对所说的车站方向，年回过头来：“晚上没车的话我就又回来联系你咯？”
“有车也联系一下……”楚信然点了点头，“为了安全。”
“你还能担心我出事？”年挑了挑眉。
“我担心你偷偷杀了人回头被查出来。”楚信然认真道。
“我下手还是有轻重的好吧？”
虽然在反驳，但是年那已经快步朝那边跑去的模样令这本算是有力的反驳开始可能性存疑起来。
看着真像是逃跑一样，明明楚信然信任她的能力。
不过也确实不信任她对人的判断。
拉特兰和大炎的环境与律法都不一样，交流氛围也不尽相同，尽管犯罪率极低却也不是没有犯人，而对犯人的应对，这里的司法机制也是相当完整甚至更加严格，自己处理很难说会惹来什么麻烦。
更何况她的身份文件其实不禁查。
不过这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看着看着楚信然就皱起了眉，而那本来该消失在拐角的背影也在他皱眉的时候顿住了，回过头来。
她注意到了周围的异样，而楚信然直接「看」到了她周围的异样。
黑质，在拉特兰的土地上一度消失的黑质，重新出现在了楚信然的视野中，仿佛有意识地延展接合，围绕在年的附近。
这份异常不只是让楚信然皱眉，也让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手中化出平日持着的狭长铁块，在火焰中化作分裂却又被力量接合的巨大剑锋，带着骇人的声势斩过黑质所在的空间。
带着灼热炎流的沉重巨刃轻易撕裂了黑质，在楚信然的注视之下。
可在下一秒，那些断裂的黑质又骤然扩张化作一大片的黑暗，直接笼罩了年，而楚信然在年被黑质笼罩的那一刻便已然朝她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骤然降低的温度中，无形的游龙已经已然遵循他的意志顺着水分飞窜而出，试图冲向那笼罩年的黑暗将其解救出来，却又见到那一团黑暗中泄出数道火光，下一刻被更加宏大的虚像挥剑斩断。
如龙般的首级，胸口却又像是野兽之颅般张开暴食的口，将那裂开的黑暗尽数吸纳吞吃，末了还冒出了点火星，像是打了个嗝。
看得楚信然收回了步伐，那份仅有他的双眼瞧见的苍龙也在回头看他中消失。
而在更前方，巨大又极具拼凑感的剑刃重新化作铁块，年正打量着四周继而朝着楚信然挥手。
“尽快离开。”楚信然吐气开声，又指了指她四周地面和侧栏烧焦的痕迹。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相信她的视力非凡。
事实上，已经有吵闹声响起了，这里本来挺偏的，也没什么车辆开过，但刚才年那一通在旁人视角里显得很神经的爆发之后，就不会算偏僻了。

NO.151:苍龙七宿，每天进化中（上次请假补上的一更
（既关卡设计傻逼、boss素材重复滥用、奖励异常贫乏的荷谟伊活动之后，舟游又迎来了紧张刺激的——故事集……两次极短内容还分开来，拆拆捡捡又能混一个月，很难想象开服这么久以后，它的产能还能退化到游戏刚开的时候……
yj不会……真以为那些故事很吸引人吧……）
“选在他们分别的时候出手绝对是个好主意——这话是谁说的？”
麦科城城区边缘，正立于窗口前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扭过头来看向身后的沙发位置，在那沙发上坐着另一位男子。
两人的共同点是服装，都身着那像是神甫服改制而来的制服，而不同于窗台前那男人的不快皱眉，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还算平静，平静地注视着自己面前那由血勾勒的纹样正在某种力量的干涉下四分五裂。
耳边除了那负责观测的同事嘲讽，还有着通讯仪器内的长官命令声：
“停止试探，已经有人报警了，接下来是公证所的负责时间，不要暴露自己乃至我们。”
拉特兰是片保留了古典传统的土地，可进步与发达同样行于这片土地之上，那看起来比起一般电话更加精密的仪器甚至能够投影出两人上级那被兜帽掩盖的神秘身形，甚至连对方那瓮声瓮气的口吻也一并还原。
“与撒旦同行的女人本质非人……”五指还虚张于那血的纹样前，回味着那份被自己使役的精灵被吞噬前的无助与惊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平静道出自己的理解，“我们完全可以借此向枢机会抨击他的存在，质疑他的目的，一如过去那般将他驱逐。”
“那种事回头再说……”半空中的身形终止话题，略微加快了语速，“先确保各环节停止，放弃目前的临时据点，回到你们的编队，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哦？你们还有编队？”
“呃……”如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仪器上的虚影似是僵住，而那坐在沙发边与站在窗台前的男人则是在沉默中目光左右观察。
他们试图找寻那声音传来的位置，可在那声音不见的时候便只有这份纯粹的寂静。
哪怕是正从收纳物种不断朝外释出的黑质们也无法探明，甚至正在逐一消失。
这份力量，不论对于操控者还是观察者而言，都是陌生的。
就算方才目睹过一个女人以最暴力的方式撕碎他们无往不利的「诅咒」，也无法与眼下的诡异相提并论。
他们操使的「诅咒」，本是以「让目标无从反抗，无法呼救，亦难以抵抗」的绝望目的而缔造。可眼下，这份目的的双方似乎被调转了过来。
「精灵」们甚至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消灭了，连类似的情绪回馈都没有，好似拉扯着风筝的线突然断开，还握着线的人手中只留下空荡荡的虚无感。
现在这是……
仍然的沉默中，两人的目光对上，又不约而同的看向那半空中的身形，似是寄望于屏幕另一侧的上级予以指示，可他们分明没有告知过那位上级眼下他们遭遇了什么。
可那位上级又确实抬起了袍袖下的手，被漆黑色的手套覆盖的手朝下轻挥。
他们获悉了指示，自那一瞬间猛然趴下！
一道尖锐至极的声响在他们趴下的那一秒响起，但那声响也同样短暂至极，两个趴着头的人甚至看不到在他们头顶上方一划而过的蓝光，待到抬起头来时，便只能看到那仿佛能将室内上下分开的线状裂痕。
确实是线状，细的好像只有一根笔杆子似的，可那样笔杆子似的线出现在了房间四壁的墙壁上，甚至连柜台上的放映机、桌子上的木箱、墙壁上的挂画、窗台前的窗帘上都「烙」上了那道线，并且失去承托之物的东西还正在那道线的划分下或倾斜垂落，或直接摔在地上，便丝毫不妨碍两人构想数秒前的那一幕。
对常人而言足以造成恐惧的一幕，一道「线」划过半空，将房屋一分为二，将房屋内所有阻拦它的东西一分为二，连钢铁的门框都没能幸免，足以说明如果方才他们还站着的话，也会是因为不够矮而沦到一分为二的结局。
以这份高度看来，两人之中的一位甚至是直接被斩首。
而现在，他俩正缓缓地爬起身来，再一次看向半空中的虚影——
桌上的仪器因高度不够而幸免于难，其上的影像也理所当然的继续运作着，安静的上级显然目睹了方才的一幕，那兜帽下的阴影看不出情绪，但那份沉默显然无法带给下属们安心。
而那声音却已经再一次的出现：“既然没人死，那你肯定认识我吧，不打算回答么？”
在那声音之中，房间的大门被推开，被一分为二的门偏斜得并不统一。
但比起门，两人显然更在意那背着一位银发鲁珀的龙族青年，那青年走进屋来，无比自然走到沙发边将身后的鲁珀女孩放在上面，然后腾出手来好好地坐在沙发上，面对这半空的虚影，视旁边的两人如无物，倒像自己才是屋子的主人似的，让两人一时间甚至有些迷惘。
但比起他们，那半空中的虚像显然才会是真正的五味杂陈，尤其是在面对对方那过于跳跃的直达结论推理时，沉默了好几秒才决定不去问对方为什么这么说。
确实啊……如果不是自己意识到了的话，也根本不会能靠着提醒救到那两人，这样的行为被对方一副理所应当的判断，正如过去大家所判断的那样。
这是个棘手的孩子，逻辑思维好的出奇，记忆力也很强，对很多知识上手都快，作为一个注定聊不到一块的孩子，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就会很麻烦。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都能忍受你藏头露尾的跟我讲话，那你不该也给我点尊重吗？”那青年轻声说着，抬手甩出一柄猎刀钉入了桌面，“你还没有直接离开，是想和我聊些什么吧？难不成是因为这两个家伙有些重要的任务让你无法放弃？”
他说到这里时，瞥了眼那还四肢着地的两人，目光中倒是没有对两人狼狈姿势的嘲笑，可那瑰丽非人的竖瞳中有着远比嘲笑更令人感到冰冷的冷漠。
像是在看待令自己不太愉快的器具，甚至考虑着要不要废弃。
而那半空中的虚像似是在考虑，在此期间，那端坐在沙发前翘起个二郎腿的青年愈发从容的十指交叉抵在头前，似是耐心等待对方的回答。
倒是一旁的女孩像是倚着沙发姿态很不舒服似的扭了扭，还念叨了什么含混的话语，歪过来抵在了青年身上，这也让那青年斜眼看来，目光与眼神都又重新被无奈的人情味占据，抬手整了整女孩的姿态让她稍微舒适些的倚着沙发靠背睡觉。
然后又重新回过身来凹起了姿势。
最终，那虚影终于开口：“一码归一码的交换。”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回答我，我也回答你。”
“在精灵们被那个女人的怪物撕碎吞吃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在试探我的实力？”楚信然问。
虚影又摆出了他所擅长的沉默，不过对话并未因此而卡壳，因为楚信然又歪了歪头，道：“不过倒也可以告诉你，透过黑质运行的轨迹，寻到这两个邪魔外道，并不算困难。”
“黑质？”虚影问。
“大概是你口中的「精灵」。”楚信然平静道，尽管他深深为这样的观感差异感到恶心。
“你的成长甚至体现在了这方面……”对方似乎深有感触的感慨道，便也显然从楚信然的一句话中得到了足够的反馈。
对方有脑子这种事，楚信然不需要额外的提醒。他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安德里亚提过拉特兰数据库，想到他提过宗教裁判所有人一直很想彻底的解构自己。
便也不怎么意外对方这幅了解自己过去的模样。
“讲诚信的时候到了，你不该也回答回答我的问题么？关于你们这所谓的编制。”楚信然催促道。
“你们不是撒旦教团对吧？就算他们一样以拉特兰的部门、宗教架构来打造本土化的组织，你们也与他们有着明显的差异。”
少了一份纯粹的扭曲。
那是只有常年与海神教团打交道的家伙才能明辨的东西，光是下级信徒都能有所体现吗，体现出天然自嗨人与后期发展自嗨人的差异。
无非是放不放得开，又够不够自我的问题。
像不远处那俩像是神甫的家伙，就真的理智过头了，到现在也没有趁着他表面的松懈动手的意思，还在继续积蓄力量。
“我们是新教。”虚影答得异常果断，这份果断的前提是没有下文。
甚至直接虚影消逝，桌上的仪器指示灯仍是亮着，显然是对方单方面的断开了连接。
可以视作不想再谈的信号，大抵是不想透露更多的情报。
也在此同时，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那两个他那看似没有认真关注，实际上却一直以水汽围拢着的两人。
相较于海神信徒的理智过头，终归是到了头。
毕竟还是信徒，将信仰看得太重要，便与死士无异。
那两人的身侧满是黑质，从其中一位矮小者手掌下的血滴中不断蠕动而出的黑质，不再化作黑幕而是直接簇拥了那两人，直接引发肉体上的畸变，其惨白的骨爪直探而出，直指青年的头颅！
然后在残暴惨烈的脆响中，青蓝色的巨爪在半空划过以极致的暴力，直接将那畸变的形体从中段撕裂，由此迎来了他们一开始就该迎来的结局。
不过是从一道线的切断，变作了三指的划断罢了，甚至看起来更血腥也更具冲击力地，血液以常规人体极难呈现的泵动架势喷涌如泉。
但也一滴都没能沾上近前的青年，以及青年抬手护住的女孩。
女孩似乎嗅到了什么，略略耸了耸头，皱了皱鼻子，闭上的眼皮微颤。
但青年探出双手抱起了她，气味分子被截断，取而代之的是唇边的异香，令她重新平静，也让青年无奈的笑了笑，回首看了眼身后那可以纳入B级血浆片画面的痕迹，笑容略略收敛。
以不会吵醒怀中人的平稳踱步离开了房间。

NO.152:一个大家都知道但确实不能说的因素：教皇
（看了看动态，看了看群聊，仿佛只有我不去bw的世界完成了一样。）
尽管拉普兰德那不甚清醒的状态让楚信然在拿取房门号时受到了充分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罢了。
证件齐全，不论是楚信然还是拉普兰德，也有非常实际的订房记录，那位柜台小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目送那个那个异族小哥抱着个鲁珀女孩踏入电梯，然后回首重新拉扯出屏幕中的聊天软件，继续自己那被短暂打扰的聊天室。
顺便也有了新的谈资，关于刚才接待的一对古怪顾客，就算男方长得颇为不错。
但那肃冷的装束和同样装束特殊的沉睡鲁珀女孩还是让她浮想联翩，想必接下来的聊天室话题都会围绕着这俩人展开了。
上夜班的拉特兰人，在度过无聊时间的方案选择上和他国职员也没什么不同。
至于那抱着拉普兰德踏入电梯轿厢，根据拿到的门卡抵达门前的楚信然，倒是还想着之前那间室内的状况。
开灯、开空调，拉高温度。
将拉普兰德放在床上的他缓步走到了窗台前，七楼的高度以及这房间的角度能望见不错的夜景，而他望着这样的景色缓缓打开领口，抽掉围巾，面无表情。
血色在冰蓝中绽开，金色在血色中颤动，非人的视界拉扯出逐渐非人的视力，可以瞧见远处下方街道上围拢的警车，也能看到警官们拉起的警戒线。
而在另一侧的居民楼中，灯光接二连三的亮起，伴随着灯光亮起的还有一些匆忙走过的人影，或许现场还有什么吵闹。
但很可惜楚信然并没有在听力的非人上超越视力，能够越过闭合的窗户听到相隔两百多米远的对话声。
但只消知道那里是他之前离开的地方就够了，还残留着他在室外凝结深海高压水流划过墙壁的裂口提及苍龙挥爪而过造成的额外冲击，满是龟裂纹理的视角效果想必也能震撼不少调查者。
只是不清楚公证所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他打电话。
楚信然很清楚自己在一些监视之下，甚至属于好几拨人的共同监视。
拉特兰在这方面的手段令他深有体会，一年前更是亲自参与到了这方面的流程之中，然后又沦为被监控者。
对此自是轻车熟路，坦然自若。
还能佯作无事发生似的模样端详自己涉足的现场后续，然后慢条斯理的摸出手机来。
拨开他那少数能够保有隐私的手机，只是接下来的对话是否能保有隐私，是由拨打的号码来决定的。
像是现在，他所拨打的兰登修道院那位主教的个人号码，便是拉特兰的宗教裁判所本身所监控的目标之一。
这种对话就很难能够保有隐私，除非双方之间有人「加了料」，将原本的加密方式更进一步。
楚信然没做这种准备，就像之前踏入房间时他便是没有携带大提琴盒与剑匣的轻装上阵。
他不在意被窃听，也不在意其后果，因为他对结果早有把握。
事实也的确证明如此，证明了他对水流的操使程度不论是从精密度还是辐散量都已经迈向了新的高度。
对那无往不利的黑质相关怪物，已经是不需要额外携带什么便能解决，在这方面愈来愈偏向术士。
每天都有在进行日常锻炼的他能够轻易察觉到这份变化，即便更应视作一种成长，却也是种令他心情复杂的成长。
似乎是在印证基督说过的话语那般，他真的是目前这群不断衰颓的古老者之中唯一不断迈进的存在，让祂看到某种希望，也让楚信然心情复杂。
一直以来都视作更靠拢怪物的特征，令他不安的身体状况，却也是他的力量依仗，大抵是一种好事，只是仍有怀疑，仍是觉得难以接受。
听起来倒像是什么青春期少年对身体的烦恼……只是烦恼的体现方式多少有些硬核。
“指甲，昨天才剪过啊……”等待通讯的提示音中，楚信然望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细长指甲低声自语着。
却也在刚说完的时候听到了接通提示，有人有些茫然地问：“什么？”
兰登主教刚接起电话就隐约听到了什么像是炎语发音的声音，还在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没什么……”楚信然的回应以拉特兰语的方式传来，“倒是你能在我打电话的时候醒着可真令我意外。”
“我有试着调整状态，虽然效果很差……”兰登主教的回应似是有些头疼，“明天尽量要维持全天清醒，或许第二天也要继续，感觉整个人都要死了。”
“一开始我怀疑过你是鸮属黎博利人，现在我觉得你可能是皮洛萨人。”楚信然微妙道。
皮洛萨人，颇为少见的人群，其种族特征颇为偏向于一种叫树懒的小兽，其他种族的人群对皮洛萨人多少有些种族上的误解，就像误解萨卡兹人都好战，都会很可怕的巫术那样，也像是误解炎国人都会武术，都会做菜一样，皮洛萨人总被误解为反射弧超长，格外慵懒的人群。
还一度流传过皮洛萨人一天要睡20个小时的说法，这显然是从真正的树懒那盖上去的传言。
楚信然曾和皮洛萨人打过交道，不得不承认那个皮洛萨人的节奏确实挺慢，但也没到传闻中的那般水平。
所以这对兰登主教的话语不过是种缓和氛围的夸张说法。
“若我真是皮洛萨人的话，说不定能轻松些吧，至少不会有自身的不适……”主教叹息道，“至于来自外界的不适，这倒是已经习惯了。”
“那么珍贵的清醒时间，让我们先行迈入正题吧。”楚信然紧接着说。
说起来和这种家伙的交流经验楚信然还是独有一套的，毕竟这种精神不佳只有短暂清醒的状况有个高配版，那就是斯特凡诺。
这样的相处模式也能是轻车熟路，简而言之便是效率优先，先聊正事。
“我和同伴分别时被袭击了，以类似撒旦教团的诅咒手法。对方掐着时机出手，但因为误判了我同伴的实力而失败，而我抓住机会顺藤摸瓜，摸到了诅咒者的窝点，他们的上级自称的身份，是新教。”
“可靠吗？这份说法。”兰登主教问。
“很难说，只是凭感觉的话我相信那是真的。”楚信然并不能确信，也无法奢望一群行事乖张，违背人伦法律的家伙还讲一波光明正大，诚心正意。
只能奢望一下。
在他真正找到机会自己查出来之前。
“而如果这是真的，那以我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回首看了眼后面还在呼呼大睡的拉普兰德，又重新看向窗外那看起来已经归于平静的夜景。
“新教研究撒旦教团的遗留，甚至可能直接与其合作，他们在谋划着什么，这份谋划建立在拉特兰的根基之上，目的是颠覆某些东西。
为此，他们用撒旦教团充作掩护，将众多痕迹都特意指向了你们敌视的组织，营造出卷土重来的假象，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我需要指正一点……”兰登主教开口道，“撒旦教团的卷土重来或许不是假象。”
“目前已经有着数量众多的报案与证据证明撒旦教团的痕迹，作为兰登修道院的主教，我在今天收到了中庭公证所寄送来的资料，要我负责这座小城的监管应对。”
“或许这就是阳谋……”想到那多默主教，也想到尚在修养的深海色，楚信然在沉默后便沉声道，“撒旦教团确实重新潜入了拉特兰，而你们拉特兰那所谓的新教也在趁机谋划，他们或许达成了某种协约，也或许没有，单纯都是在利用假借对方的存在来混淆视听。但最终，他们的计划都将是颠覆拉特兰的现在。”
“可以目前的报告来看，新教与撒旦土教团的区分很难辨认，连宗教裁判所那群审判官也难以分类。
目前那边的命令都是一并送入监狱，视情节严重程度考虑当场击毙。
就结果而言，不论是监禁还是处决，都没有分类，也就根本无从判断两个组织各自的目的。”兰登主教头疼道。
“对宗教裁判所的那些人而言，比起分析对方的目的，直接将对方悉数处理掉来的更为简单直接吧……”
楚信然似感叹似嘲讽的来了一句，“我毫不意外。”
“这样的应对方式换做平日还算省事，现在只会坏事……”主教不快道，“这样吧，我立刻拟一份文件发给中庭公证所让他们加急审理，虽然这或许还是赶不及……”
明天就是葬礼开始了啊，即便这份仪式要持续数日，但也保不齐是否明天就会出事。
“不论是否来得及，总得去做……”楚信然听到手机那头的一些纸页翻卷声响起，继续道，“拉特兰这件事的牵扯甚大，以撒旦教团一贯喜欢从当地权贵里发展内线的作风而言，还得小心你们那枢机会里的内鬼，不过我思来想去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手机那头的写字声顿了顿，又重新响起。
什么不对劲……这么大的事，感觉拉特兰马上就被整个炸上天也不意外的事，基督那么无所谓……
好吧，基督就是那副傻哔仿生人样，无所谓也不是那么奇怪，可大帝那个和拉特兰牵扯甚大的家伙也无所谓，迄今为止都没有联络过他……
安德里亚那家伙也这两天毫无消息，仿佛整个人间蒸发，让楚信然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沉进了下水道——虽然拉特兰不兴这个。
还有同样没消息的白泽，如果是拉特兰明天就要炸了这么大的事，这家伙会一点提醒都不来吗？
这些人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知道什么又不给自己说？
是不是谜语人？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楚信然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问，这种事可没什么好矜持的，打谜语人卡壳了查查攻略不是很正常嘛！非要自己解谜的成就感什么的，赶时间才不会考虑那种东西。
他也不觉得猜这种东西能有什么成就感，能有人帮自己想的话真是巴不得，真正的头疼是恨不得把斯特凡诺从病床上扯起来给自己干活。
这么想的话，那么每次斯特凡诺醒来，凯三岁都立马给他挂个指挥官身份和高层负责人身份的行为也不是不能理解了（x；
可这种事也就想想。
就算想把那家伙从病床上拉扯起来也太远了，楚信然仍然得自己面对这帮人的隐瞒，但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还有某种正向因素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的，那样的正向因素可以防止拉特兰立刻爆炸，应该是可以制约撒旦教团和拉特兰新教的的因素。”
“拉特兰还有谁是你信得过的？”想到这里的楚信然忽然问。
“修道院的很多人都是我信得过的。”还在写命令的主教突然听到问题沉默了一下，自然从身边开始回答。
“我问高层……”楚信然纠正了一下询问方式，“我细想了一下我忽略的点，发现某些同样关注着拉特兰状况，不会希望拉特兰立刻颠覆的一群人大概率能够察觉拉特兰的状况却又没有发声，只能默认为在他们眼中，拉特兰还没到那么危险的境地。”
兰登主教想了想回答道：“拉特兰的最强武装队伍，天使卫队，在教皇升天之后暂时归属于枢机会管辖……连我都有一票的动用权，或许……他们在信任着枢机会里的几位枢机主教。”
“我问的不是你信得过的么？”楚信然皱眉指正对方的回答发散，“别人怎么想无所谓，我问的是你想的。”
“抱歉，我的上升方式有些特殊，与其他的枢机主教缺乏交集，说不出什么像样的人来。”
何止是缺乏交集，甚至有些被瞧不起，只是这样与话题无关的痛处，兰登没有补上。
“没有的话……”那还是好像忽略了什么。
“就到这里吧……”既然没思路，楚信然也就结束了这个环节，“还有事的话我会通知你，你先忙着，我还要去和大使馆通话，准备挂了。”
“大使馆吗……这么晚了还能听到四处通话的消息，让我还以为现在是白天……”主教似乎很是感慨道，“时间错乱的本该是我才对啊。”
“你们国家的事惹得一群人没法安心休息，你感慨个屁啊。”
楚信然没好气的挂断了电话，回身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远望着熟睡的拉普兰德又拨下那大使馆的电话。
很笃信对方确实没睡觉，这几天有不少人都需要超负荷工作。
只是到底有什么有利因素没想到呢？
他还是在意，并且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NO.153:养精蓄锐懂不懂啊
没有穹顶的建筑一如既往被月光映照，以此朝着唯一的参观者展示着这座场馆收藏。
可那位参观者却因为已有数次的光临经验而显得兴致缺缺，仅仅是在回过神来，确认了一番周围，察觉到仍然只有自己和苍龙，而没有多出个傻狗后，便略略的缓了口气。
关于梦境带人的条件，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实验过。
这样的实验并不难，事实上谁都可以充作实验品，只是自己的梦境对这泰拉的任何人而言都多少有些难接受，若是遇上危险也难保全，所以那样的实验在过去只进行过一次。
虽只是一次，却也足够详细，令他明白自己那拉人入梦的天赋前置其实相当苛刻。
要在时间相近的时间内进入浅眠，还要在相近的时间中进入深度沉眠，并且还要相距不超过两米。
距离与时间，必须符合这两个要素的要求才能拉人，如此看来倒也蛮苛刻的，可对楚信然一直以来的生活状况而言可是相当紧张。
曾经在维多利亚时还作为难民的一员和一群人睡在一起，后来哪怕生活状况好些了也要避开其他的帮会同伴。
而到了再后来，则是要在课堂午睡都要小心其他作为的同学，更别提异性•交友这方面了。
在噩梦般的感触中醒来，身体还残留着剧烈的痛楚，回过神来还看到旁边躺着或昏迷、或痴呆、甚至直接脑死亡的人……这样的状况可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经历。
自己在梦中被击败只会同步反馈那份痛楚而没有明显的身体损伤。
虽然最初的那几天确实浑浑噩噩过，但后来也仿佛有抗性一样，只是让他在没有记忆的状况下畏惧睡眠。
可那些被拉入梦的人可不一样。
他们没有自己那样的特权式待遇。
因为那样的事好几次发生都是在楚信然败于梦境的缘故，他并没有足够具体的记忆。
仅仅是从后来得悉梦境状况后进行复盘推导，由此确认当初发生过的那些怪事，那些甚至一度让他被称作灾星的怪事，确实就是他害的。
同样是败亡，他在疼痛线中挣扎，而那些被拉入梦的人却是真正的重创。
昏迷、痴呆，甚至死亡，他们说不出自己经历了什么，他们也无法解释再见到楚信然时的焦虑，而这样的反应则是给那一时间笼罩的传言更添一份真实性。
带来噩运的小野龙，暗地里诅咒所有靠近者的恶龙……诸如此类的传闻一度在那十二三岁的孩童身上围绕。
若他真是个孩童，想必只会在慌乱与茫然中继续这份恶名，但恰恰他又不是纯粹的孩童。
他多出一份理智，相对成熟的理性，这份理性支撑着他分析自己身上分析的怪事。
即便没有真正了解具体的状况，他也能将这些怪事和每次醒来时的痛楚所联系，能将那些受害者的状况与自己的睡眠所联系，继而开始主动拉开距离，拒绝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靠近一同步入梦境。
这并不能还他清白的声名，但至少能让这种状况不会进一步推进，能让他的名声不会继续恶化。
至于某些不在乎有没有发生，光是一门心思的传播负面消息的好事者也是有的，倒不如说正因为是那个时候的难民圈子，才会有更多的闲杂嘴碎。
可楚信然也不需要刻意关注，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自己就会消失不见。
难民本就是朝不保夕的生活状态，想要优化生活质量都有些艰难，这些还有心思嘴碎八卦的，通常过不了多久就自己没影了。
当然，其中也有些是认识不久的因陀罗带人解决的，那时候还没太多余裕关注周围的楚信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会喊他灾星的人一开始挺多，什么时候就开始变少了，甚至越来越多不认识的自己的家伙了，对此他不怎么感到奇怪，更不在意——
毕竟，他亲眼见过某些之前聊过几次的家伙被骑警抓起来，再也看不到、也见过难得熟识起来的家伙在惨叫嘶吼中令所有人退开，看着他身上的石头爆炸整个人都开始粉尘化。
在这种时候那些骑警也会来，穿着不同的制服。
难民群体什么人都有，而这些人换的非常快，对此完全适应的楚信然，不会对某些人的突然消失感到惊讶。
甚至不会去回忆那些事，只是在后来的复盘中，对那份推断中判断的受害者感到有些愧疚。
其实里面也有些是出过小冲突的家伙，但他们确实是因为自己出事，那些人赋予他的难听代称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份悄无声息间拉人入梦一起被梦中的怪物杀害的特质令他忌讳和任何人一起睡觉——
直至有一次的任务造成了他的昏迷，而他的临时同伴也因为另一种理由陷入昏迷，才有了些变化。
那时候的他仍在梦中继续着败绩，可他的同伴却是个很强的家伙。
所以那一次的记忆得以保留，在那梦境之中并肩与怪物厮杀的经历也让两人那生硬的关系缓和不少，从目标一致，得手前彼此截胡的竞争同行，甚至可以说是敌人的关系转为勉勉强强的同伴，也为后来楚信然带她一起行动打下了基础。
毕竟是第一个被他拉入梦境之后，不仅没有死伤反而带她战胜了梦境的大腿。
斯卡蒂，一位涉世未深但战力强劲的深海猎人，在战力上的表现一度高到令他放弃追赶，一度让他认为自己找到了真正能够一直同行的同伴，但这样的想法显然没能禁住现实的考量。
一个难以挽回的错误，一个难以启口的秘密，知晓整件事的原委和秘密却又无法做出选择的守秘人，最终以最激进的方式逼得对方将自己一剑送到了医院里，又回到了一人的状态。
或许谁都错了，武断行事、没能压制住本能的斯卡蒂有错，没能立刻杀人止损，也没能拦住斯卡蒂的自己也有错，随意接手别人礼物的胡安也有错，甚至那些故步自封的村民也都带着无知的原罪。
也或许谁都没错，每个人都是在按照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生活着。
而今的自己有能力挽回那一切么？
楚信然是个喜欢复盘的人，复盘曾经的战斗，复盘曾经的任务，复盘曾经的事件。
在复盘中明得失，在复盘中察觉一些就快被掩盖的秘密，也在复盘中明确自己的能力，尽管关于最后一条，总是以无力告终。
深深地明白自身的极限，在这种时候总是会渴望力量，而到了而今，同样是能轻松歼灭梦境中的怪物，自己是否已经追上了曾经放弃追赶的斯卡蒂所在的高度，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是否能够挽回过去的那场悲剧？
唯独是怀着这样目的的复盘，他做不起。
以一贯的行动方针，想不出个解法，真正保住所有人的办法是他抛开自己的处事坚持，以当初逼斯卡蒂给自己一剑的激进程度形式，那样所保住的也只是生命，而不是精神。
保住生命当然也就够了，只是在楚信然看来还不够完美。
那不是他能满意的解法，所以他认为自己还想不出。
也就从来不曾踏入那一作被装裱为「血源」的画作。
画中的人群已然显露出痛苦扭曲的峥嵘，少女面对着人群，身后的虚像正躁动着，而少年正抱着另一个青年的尸体，只有他和那尸体没有经过任何的异化色彩处理，便与整幅画的其他人都格格不入，像是某种奇幻战斗画面下安插了俩写实灾难片的普通人。
颇为怪异……
更是难以明了为什么它会被命名以「血源」。
亲历者会明白。
明白那份血液中燃烧的躁动，不论是那些村民，还是被其雇佣而来的赏金猎人都明白。
不明白的只有那个牺牲的外来人。
而抱着他的，则是唯一不在那术式桎梏，不受那份呼唤影响的少年，他的血脉与山海无关，看似为龙的躯体内其实另类的的东西，这在当初还是令他烦恼过的谜团，而今倒是豁然开朗，却也很难升起什么愉快的感触。
直至现在，他也不想站在那副画面前，更不想试图踏足其中，他会越过那副画去寻找新的画作，寻找这美术馆再一次开放的理由。
而现实却是他没找到，只能无言地抬起头来仰望上方的圆月，然后看到缓缓探过头来挡住视线的龙首。
楚信然怔了怔，然后扯起嘴角抬手，接住了对方垂下的龙首，抚摸着它的面颊，注视着它那常态维持的竖瞳。
像这般相同的眼睛，在楚信然眼中•出现时总是肃冷残酷，但在苍龙的眼中却一直保持着那份友善与灵动，令他看着便会升腾起些微妙的感触，多少会羡慕着这样的纯粹与不变。
不用思考那么多的事，化作一条无形的游龙闷头于嬉戏，这样的生活想想就觉得遥远，似乎有的孩子能有共同的感触，可自己似乎连那样的童年也没有。
陌生又向往，抚摸之余轻轻拍了拍，楚信然笑了笑又重新回过头来，看向了墙壁上的那些作品。
羡慕它是没用的，反倒是像这样的另一面能够在自己维持下继续这份状态，便也等于某种寄托吧，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他才笑了笑，看着它试图关心自己的模样以手势回应，然后重新看向这座美术馆。
它的开启定然有所缘由，只是他获取的情报还不足以解答这个秘密。
不过既然没有新的作品，那也是个省心的休息点，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倚靠着墙壁与苍龙依偎着入睡。
养精蓄锐静待第二日的来临。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在道出晚安后的随意一瞥上，似乎瞥见了那副有年在的画上，画中的另一位黑发赤瞳青角的女孩像是正看着自己。
是年之前依稀提到过的妹妹吧，似乎是叫夕。
连踏入画中世界的事都经历过数次的楚信然，对那种幻觉似的怪异之处不是很在意，只是略微挪了挪头来调整一下苍龙脖颈处鬃毛和着痒的地方，半眯着眼睛对那画的方向道了句晚安。
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论是不是幻觉，都不妨碍那份一时兴起。
他已经习惯了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睡觉，闭眼不一会儿便呼吸悠长。
自然也没能看到那画中女孩目光略有变化，连神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安静的美术馆中只有两道悠长的呼吸起伏，上方的圆月洒下苍白清冷的光映着那一人一龙，来自星辰的残续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
翌日清晨……
当拉普兰德从头疼中醒来，从这熟悉的体验意识到自己这是宿醉，正在与被子搏斗时，突然传来楚信然的声音让她怔了怔，半眯的眼睛登时睁大起来，好像依稀想起了昨晚是自己喝醉了。
坏了，明明是打算装喝一波再尝试灌醉那家伙，怎么又是自己喝大了。
下意识抬手缩回被子摸了摸自己的内衣，拉普兰德满脑子都是怎么没有爽的记忆。
自然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
帮她脱衣也就差不多了，如果不是第二天要出席正式场合，楚信然都懒得帮她洗衣服风干。
“文件带上就行了，我和拉普兰德过来接收，嗯，流程都还记得，没有问题不必担心，倒是舜先生还得注意昨晚提过的拉特兰恐怖组织和可能的孽教余孽，国师早上有给什么嘱托么？”
稍微抬高些头，迎着略显刺眼的阳光，拉普兰德才看清那正站在窗口前打电话的家伙，看起来全都准备完了，衣服穿得好好的，连那大提琴盒和剑匣也不知道靠什么方式送了过来，就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现在还在继续通话，好像都没注意到拉普兰德醒了一样。
“没有？没有便罢了，我们这边预计要半小时抵达钢铁圣堂，堵车？不会堵车，我有调查过这几天的路况。
罗德岛有联系？好，既然是找我的那就不必关心，是些私事？新人，没有，总之如果没有别的事便回头再聊吧，再见。”
说罢便挂断了手机回过头来，看向拉普兰德无比自然地招呼道：“换上衣服去洗漱吧，或者你也可以先去洗个澡，如果你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酒味儿。”
楚信然说着，指着那叠放在椅子上的礼服：“衣服我倒是替你洗了，已经干了不必担心。”
拉普兰德被这方面的周到搞得愣了愣，依稀间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家族中的生活似的，便没好气的吐槽道：“你是哪来的老管家吗？都这么细致了干嘛不帮我把澡也洗了？”
“我曾经兼职过侍从，谢拉格的贵族都很满意……”楚信然不卑不亢道，“至于洗澡……我也很累的，能体谅下吗？”
说到这个时，不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顿时没了专业味儿，直接走到沙发前懒洋洋坐下的楚信然不快的摆了摆手：“背了安德切尔一路又要抱你抱一路，脱个衣服已经极限了，还帮你洗澡你是等着被这样那样么？”
“我又无所谓。”拉普兰德撇了撇嘴，撑起身来直接当着他的面解开了内衣。
“我很所谓，上一个干架前上床的被人断了背……”楚信然无比坦然的看着那家伙光着身拖着尾巴走向浴室，“什么大战前夕来段床戏都是哥伦比亚人的阴谋。”
对此，走到浴室门前的拉普兰德拉着门把手，侧过头来看着他，撇了撇嘴：“没意思……我去洗澡了。”
“尽快，这个要……”楚信然话还没说完，便见拉普兰德推门跨入，继而一把关上了门，令他后半句话显得缺乏意义，“赶点时间。”
浴室隔音好不好不太清楚，但他不怎么指望。
看向柜子上的大提琴盒和剑匣，他又站起身来，决定最后再趁着拉普兰德洗澡的时间清点一下里面的东西。
不过那舜大使那边末尾突然问一句「是不是有新人」是什么意思？
是队伍新人还是有什么人要结婚？
让他多少有些迷惑，只能届时再看了。

NO.154:很难忍得住。
上午九点，钢铁圣堂响起了雄浑绵长的钟声。
这对这座古城的游客们而言多少有些茫然，即便向往着这里的他们或多或少都了解过这里的传统，了解过一些本地流传的传说。
但这一次，这样突兀的钟声与那上千年的传统无关，仅仅是对受尊敬者的敬意。
放在这里，便是葬礼的钟声。
全副武装的拉特兰戍卫队出现在街头，按照前几日模拟训练的那般迅速控制了这座城市的各处交通要道，并分出部分人员引导者游客们前往被允许站立的旁观地点。
其中最为醒目的无疑是教皇戍卫队，这些手持标志性斧枪的黎博利卫士们列队而行，迎着搭载神圣棺柩的运送机械围绕着钢铁圣堂所规划的城市道路游行。
神圣十字，钢铁圣堂自发掘以来的城市建设道路规划便是明显的十字轮廓。
在那时候，道路边的坚固屋房联结被规划在图纸上，显得更像是十字架上的细密花纹。
那些屋房就和这座城一样特殊，能够在发掘而出后仍然坚固，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纹，甚至可以即刻居住，在它被发掘的那个年代，那一批便是有诸多的权贵都选择居于其中，直至继任的教皇决定规整信仰，将这座城立为圣城，整个建筑都化作行政与宗教体系，才使得这里不存在正常居住的职能，化作真正的行政部门集结点。
——说是如此，但其实能住在钢铁圣堂的人还是挺多的，毕竟总是有些职业做不到随时离开，而后来的城市规划加塞的建筑便也正是为了这些办公人员所准备，也让这座城市的俯瞰图看起来不再有着那么明显的十字轮廓。
即便也有人对此表示不满，认为这亵渎玷污了这座神圣建筑体系。
但为了拉特兰的行政管理着想，这些方便办公人员的建设都是必要的，这是拉特兰政权初次让信仰为生活让步，尽管这份信仰判定并不客观。
毕竟所谓的亵渎和玷污都是那批反对者认为的，正方还有人觉得加塞规划房屋是为了更好地贯测信仰，主会允许大家这么做是。
信仰体现这东西，终归是人自己的看法。
自打拉特兰为行政部门工作加塞建筑开始，钢铁圣堂这座遗迹城市的模样便已然不在神圣，开始泯然如大众的城市那般，甚至在建筑对土地利用显得有些臃肿，让不少游客都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庞大与压抑。
可这种感觉会在像今天这样特殊的日子中改变。
他们会目睹不可思议的画面，那是在其他诸国很难看到的画面。
建筑的自我拆解，城市地形的变换。
那些后来建造的屋房，在沉闷宏大的响动中变形，折叠，在地面的震动中陷入地面，留下那些原本便由白与黑构筑的古老屋房，由此还原出这座钢铁圣堂原本的模样。
简直像是科幻未来题材的城市光景，是比移动城市概念更进一步的建筑切换。
涉及更加精密的机械架构，建筑塑造的诸多考量，还有那足够惊骇世人的功能建材，以及极富远见的建设理念。
关于这些东西，早在两百年前的拉特兰，就已经做到，并且在这两百年来不断有在翻新原本的零件，像是做好了应对某些事发生的准备那样，在今天再次派上了用场。
纯白的大理石与黑灰色的金属一同打造的建筑排排耸立，若是能以高空俯瞰视角便能瞧见这黑与白交织的十字架烙在拉特兰的大地之上，而它们那各有差异的建筑顶部轮廓构成了十字架上的纹路，其上那好似被破坏又似故意裸露的金属内部转动的青铜齿轮正被赋予着莫名的金光。
在晴朗的天空下，那样的金光并不显眼，否则以拉特兰大量公民接触过的知识看来，一眼便能辨认出那是明显的源石技艺发动时的光效。
钢铁圣堂之所以是钢铁圣堂，便是它原本的建筑有着百分之七十由金属组成，这些金属既不会锈蚀也不会磨损，甚至在这么多年来不曾被压倒折断，堪称梦幻的神的金属，构建出这座奇迹一般的，仿佛完全不受岁月影响又坚不可摧的宗教意象建筑。
学者们痴迷于研究它的建筑角度所组合纹样所聚合的力量，神学家们执着于它的宗教意义，机械师们力图解析那份金属，这座圣堂是整个拉特兰的财富，也是他们最初的文化摇篮。
这也正是拉特兰的机械学与金属材料学一直以来都超越多国的原因之一。
这样神迹般的一幕独属于他们，足以让朝圣者感激涕零的跪拜，而来自诸国的使者与见证者们则是无言的望着这震撼的场景，听着那钟声继续回荡，心头多少会升起几分复杂。
“这一幕只在我小时候听爷爷讲过，我一直以为他在吹嘘。”
黯淡的光环，灰暗的长发，还有那柄看起来无比沧桑的老式长铳，可容貌身段都还是个妙龄女性的Outcast望着这一幕叹息道。
她右腕佩戴着罗德岛专属的源石探测仪器以确认源石病征的稳定，她的身侧也站着闪灵、凯尔希、Stormeye。
她是这里唯一的感染者，全靠着罗德岛的保证才得以踏足这片土地。
毕竟她已经不再受到拉特兰一至十三项公民权益的管束，可以作为一个外来者被担保。
被遗弃者，正是她的代号之名，也因此得以再次踏足这片造就她的土地。
“很难想象是怎样的科技研究才能做到这些建筑的变形更迭，如果移动城市都能做到这一点，能少太多的损失吧。”
Stormeye，这个被称作暴风眼的黎博利男人在罗德岛本舰很少驻留，此次一同出现在出勤名单上也让outcast和闪灵都有些意外与陌生。
认识他的好像只有凯尔希医生，就像此刻接上他话头的也只有他：“拉特兰在机械学和材料学上的非凡造诣是无法复制的，正常发展的科学建设要走到这一步还需要很长时间，指望这些执着于神学的研究者们公开成果并不现实，尤其是现在——”
“这是另类的阅兵吧，就像前些阵子的炎国一样，是在展示自身的力量……”
闪灵低声道，故乡是几近灭国的卡兹戴尔，她最能体会这份军事展示的氛围，“拉特兰突然有了危机感，因为教皇的逝世。”
“不，闪灵，圣座在拉特兰的作用并非军事层面……”Outcast摇了摇头，“那位圣座一直以来都反对动用军事力量，他也并不靠军事实力著称，反倒是拿出过不少新的发明与研究成就，他不是那种军人式的教皇，也不是神学式的教皇，而是研究者型的。”
“听起来倒是很适合罗德岛……”暴风眼评价道。
“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庄重，注意一下吧。”凯尔希淡淡道。
前者欠了欠身，无声表示听从，却又在望着那戍卫队前进的远景时，扭过头来张望了一下后方那些在其他高台上的人群，然后低声朝凯尔希道：
“医生，我看到安德切尔了，他在最上方10点钟方向，和几个萨科塔人站在一起。”
凯尔希闻言点了点头，目光瞥了眼那个方向，即便她看起来并不具备暴风眼那般属于狙击人士的非凡视力。
“苍七呢？”她提起一个让另外两人有些讶异的名字，在这之前，闪灵和outcast都通过一些传闻觉得凯尔希医生和楚信然有些不愉快，大抵不会提及对方才对。
“不确定，按理说他应该在炎国大使馆所属区域……”暴风眼说着看向那个非常显眼的上方，支着一幅相当显眼的炎国龙纹旗帜的队伍自然是无比显眼，“但我确实没看到。”
“他在最上方。”这时候，突然开口的闪灵让outcast和暴风眼愣了愣。
这俩人都是狙击干员，自然有着自傲的眼力，却又仿佛在这一点上输给了闪灵似的，顺着她的目光确实看到了那站在斜对面最高处的龙角青年，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略微垂首看来，抬手不明显的挥了挥。
“这种距离可不像是视力差距能说明的。”outcast低声嘀咕着，令同行暴风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种距离这个速度能瞧见，与其说是视力出众倒是更像一种感应能力了，不过这种话他们自己都不太相信，实在是太过奇幻。
只是不提这个的话，便很容易顺着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凯尔希医生在想什么。
总不该是无端的提起吧？她不说的话，outcast和暴风眼都不会想到苍七也在这里，之前凯尔希医生曾经当着他们的面出去打了个有些漫长的电话似乎也能联想到一起。
.
“有什么熟人么？”
在楚信然的身后，一位在这种场合还套着白大褂萨科塔中年人乐呵呵的问，他这副表情与其他保持庄重的人群多少有些格格不入，让人觉得他被打了也不意外。
但显然大家都选择了无视他，所以他大概是很难被打。
“一些老朋友。”相较于其他无视他的拉特兰人们，被直接搭话的楚信然显然很难+1。
但也是面无表情的回答着，放下手来，重新俯瞰着下方那由人群汇聚的长龙。
眼下的钢铁圣堂，从立体式的城市建设进行了各方面的位置管控与分级。
留给无关人员的围观场地，留给外来宾客的观测点，留给各国高官大使们的观赏区域，以及最上方的，督促整个仪式的枢机主教与将军元帅们的位置，钢铁圣堂的位置被分作四层，Outcast等人就站在第二层，安德切尔和他都站在第四层，遥遥相望。
除此之外还有个充满怨念的目光在第三层望着他。
拉普兰德……
楚信然本该和她一起站在大炎这边的使节团里，结果临头却突然说什么离开一会儿。
拉普兰德无聊到站在一群完全不认识也聊不来的炎国人里东张西望，刚从那边大厦变形的震撼中回过头来，就瞄到了某个不该在的楚信然。
很难不怨念，感觉被骗了，甚至感觉被背叛了。
哪怕楚信然之前摸出手机发了则短讯告知很快就回来，对面也还在瞪着他。
“是那位一直瞪着你的鲁珀女孩么？”甚至明显到连这男人都注意到了。
“不是。”楚信然仍是看着那戍卫队走完十字的横向，分队于两侧站定。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甚至能够注意到那遥远的最下方：“那就是最下方的那位萨卡兹女孩咯？你还是这么讨女孩喜欢啊，真令人羡慕。”
楚信然很想纠正一下称呼，毕竟闪灵和拉普兰德其实不算一个年龄段。
但看萨卡兹的常态，闪灵大抵也可以算是少女，便只是欲言又止的沉默着，转而道：“还请专心于仪式，雷蒙德所长。”
拉特兰中庭公证所所长，这样的身份就是还没人给他一jio把他踹到楼下去的原因，也正是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持续影响着公证所一些环节的风气，甚至一度干扰到了炽天圣堂。
像能天使那样的性子也不见得是拉特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葩，毕竟还有这种上梁不正的究极贵物，天天就在琢磨着怎么摸鱼和怎么搞个大新闻，还会时不时同化其他的贵物和他一起搞事，甚至会无视下属意愿给对方安排离谱外号。
连枢机院都觉得这逼人是个祸害，就是不好踹。
毕竟好几次大事决策都挺完美的。
以这家伙的性子会盯上楚信然也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能够早早看出楚信然能惹事的人之中就有他一个，而他又热爱着搞事。
从一年前就经常不顾地位和身份差异「骚扰」着楚信然，而今能再见更是像个话痨，让楚信然很想有人把他拽走。
按理说这种很扯淡的家伙应该有个家伙充当限制器才是，现在还没有看到是因为拉特兰到现在也找不到能压制这种神必贵物的优秀人才吗？
好烦，靠着权天使的权限再运作站在这里也没看到炽天圣堂那个负责人。
倒是瞧见了安德切尔那家伙，可这也没什么意义，楚信然已经被骚扰到想回大炎那了。
一边被瞪着，一边被吵着，还是闪灵那边比较省心，虽然凯三岁也在那。
“仪式有什么好专心的，又不是我在里面做，小楚啊……不如你重新加入权天使进去走走？我绝对给你整个更给力的专用机设计企划，大幅海报在多学院宣传，试试呗，当初连梅瑞狄斯那家伙都觉得可以！”
楚信然很难受，想要个酒瓶。
不是又想喝酒，是想甩旁边这家伙脸上。
否则他就有点忍不住想用身后的剑匣了。

NO.155:很难形容这种逻辑
（该打新剿灭了。）
十分钟前，作为拉特兰军事力量之一的教皇戍卫军还在街道上列队向前，下级戍卫军还在组织人群，防守要道。
而拉特兰军事力量之二的宗教裁判所审判者们则是护卫引导着拉特兰的权势们，令其安全且及时的抵达各自的位置，同时还有着往日高高在上且神秘莫测的审判官、审判长们出席，他们的出场是进一步保证枢机主教的安全。
不过也因为平日甚少出席公共场合且传闻众多混淆了视线的缘故，当那些神色或阴郁或阳光的家伙们出现时，不少人都是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们认不出这些在他们小时候构成了恐怖故事的主要角色，不过很快倒也能通过其他的关系网或多或少的推导出相关，继而面色奇差地恨不得远离。
楚信然很熟悉这种待遇。
曾几何时他也是维多利亚格拉斯哥、伦蒂尼姆地域限定灾星，有着大把的人因为初印象来与他攀谈，甚至有些投缘，然后在被周围人提醒之后便形同陌路，再也没有聊过。
可就算是如此，要让他和这帮人共情也太难了。
宗教裁判所的审判员、审判官、审判长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变态」和「疯子」。
尤其是那些和伊比利亚交流过的，深得伊比利亚的极端精髓，思考方式都是真的偏离大众，对此楚信然向来都是能避则避，尽管他曾直接被置入其中进行过短暂的培训。
正如此刻，重新拾起权天使权限的他试图混入那些权贵人群时，随着排队队伍一路朝前抵达审核点时，被这审核点的所有审判官乃至一位审判长盯着。
目光中的情绪各异，但都是因为这些人认出了楚信然。
也很难认不出，毕竟楚信然根本没做什么伪装，而他当初的事迹以及他的样貌特征又那么鲜明，这能认不出的话，便只能是过去就不认识他，也不在乎他的事迹。
“你不该来的，楚信然……”对方开口一句话差点让楚信然蚌埠住，还以为这审判长近期研习了一下炎国文学，“炽天圣堂就在不远处，你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看着吗？”
“多谢审判长提醒……”楚信然颔首感谢，不论对方是否怀抱善意，但这都不妨碍此刻回应他的作为，“我能通过吗？”
头上顶着轮环，面容看起年轻苍白又阴郁的审判长，与其说是萨科塔人，更像是个萨卡兹中的血魔，有着完全能出演某些魅力反派的模样。
正扭头看向一旁坐在屏幕前的审判官，等待着某个确认。
那被他盯着的审判官面前的屏幕略有变动，便也回过头来说道：“审核没问题，审判长。”
说罢，竟又看向楚信然，补了一句：“权天使09。”
补的很快，显然是紧接着上一句，只是这也很难说他是否也认识楚信然，毕竟刚通过的资料上也好好进行了编号显示。
第九号权天使，注册于1092.11.5。
权天使是天使卫队之中最特别的一支，它的特别之处并不是训练方式和源石甲胄的特化方向，而是它的组成。
由拉特兰公民以外的外来者构成，对拉特兰有着足够的贡献以及特别的源石技艺适性才能被授予权天使驾驶权限，正如「权天使」在神学的概念中乃是以「领域」划分的天使那般，多是由异国的神或恶魔转化而成。
同时也正因为这份苛刻的入围条件，权天使的数量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到可怜，楚信然能在前年踏入这个领域还能在前十便是可见一斑。
像这样一组特殊的队伍，一度连编制都难以达成，还以为其组成的特殊而各有矛盾难以配合，可说是天使卫队唯一的问题队伍，能够得以保留的原因既是因为「拉特兰需要有一个奖励外族与外来者的机制」，也是因为这些达成条件的「权天使」确实有着足够鲜明的特长，作为「卫士」职责的特长。
那是足以在整个天使卫队阶梯序列之中也格外突出的特质，足以令权天使队伍作为奇兵展现，有着继续存在的理由。
“竟然又给你重新激活了权限……”那审判官的回答楚信然能听见，这位审判长也听得见。
正因为听见才会让那阴郁的面庞上露出些微的惊讶，继而在惊讶中重新恢复面容的阴郁，“这是圣座最后给你礼物，不要又那样轻易的舍弃他，九号。”
“当然……”
楚信然点头，自侧身让开位置的审判长面前走过，步入那之后便显得拥挤起来的区域，没能划分出部门也没有划分出阶级的人群。
有着过于明显的憎恶视线投来，都是身着白大褂的研究者模样，也都佩戴着再明显不过的炽天圣堂部门徽章。
带着翼翅的熔炉，熔铸通往天国的阶梯。
炽天圣堂的研究者们一生追逐着真理与信仰，这些可以被冠以科学家称呼的研究员也是狂热的神学人员，很多人穷尽一生得要铸就天国的轮廓。
同时也有眼看那数代的夙愿即将达成，却被一个外来的小鬼一剑截断的失魂落魄者。
光从几句话很难理解其中的沉重与憎恨，但那份视线中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的恶意还是格外明显的，对此，楚信然倒也没有回头火上浇油的意思，目光沾之即离，步入人群之中看起来年龄最老迈的队伍里。
而这队伍中的几位老人瞧见他走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着谈笑，聊着哪座城里的麦子收成不错，聊着哪家学校里的升学率挺高，聊着哪个家族的孩子格外出色，很令人期待一类的生活话题。
光从话题听来，都意识不到他们身着那身红袍作为枢机主教的身份。
只有当通过的人员点数完毕后，开始由宗教裁判所的人开始引导各部门的大人物们前往自己的位置时，这些枢机主教的高贵才得以真正体现。
而在这时候，楚信然本无法再呆在这儿，但却有人招呼他留下，那是兰登主教，一群老人之中少数几个模样年轻的家伙。
在这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能回到他那修道院的队伍中去，那在高低差不断巡逻的的无人机们也有充当摄影的功能将枢机主教们的镜头纳入。
那在队伍最边缘站的笔直，一身黑衣的楚信然，大概会被认为是保障安全的审判长。
当然，那是通过摄影直播观看的拉特兰公民可能的想法，对拉普兰德、凯尔希等人而言显然是不太行的。
所以楚信然还得回应一下这些人的目光，然后被后面某位所长骚扰，甚至与眼角的余光瞄了好几眼身后的剑匣。
百来斤重的剑匣抡人身上，以他的力量想必能直接把这所长甩出十几米远，人当场没死也该昏死了，然后下坠几十米摔死在下面。
怎么想都死人了，要克制，要克制。
“说点话呗小楚……”在这方面妥帖考虑楚信然的炎国背景换上炎语和亲昵风格的所长简直是公证所之鉴。
尽管这配合语气就是反面的欠揍程度提升，“我这么好心的给你开条件，考虑考虑呗？后续合作得好我甚至能帮你联系炽天圣堂的家伙修复感情，那帮家伙也真的是，明明自己也知道天国变质了还非要恨你，被感情支配了理性真是研究员之耻——”
差不多连旁边的老人们都觉得他很吵的时候，他倒是终于住了嘴。
倒不如说是此刻整座钢铁圣堂的人声鼎沸都在那骤然停住的钟声中噤声。
代替那些声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蒸汽泄出的声音、源石技艺发动时的声音。
庞大、神圣、且威严，只是机械的身躯令其在印象上更添一分冰冷，那样的身躯完全将内部的卫士罩住，只有充当双眼的锋锐视镜设计灵动且耀眼。
五个队伍，五中不同造型，不同尺寸，不同武器的机型，悉数亮相，其中不乏会让观看转播的东国观众觉得格外眼熟的家伙，很令其怀疑自家的制作公司是不是和拉特兰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
炽天使卫队；
智天使卫队；
座天使卫队；
权天使卫队；
力天使卫队；
天使卫队的如上五队，分别自那变化的钢铁建筑中步出，手持神圣十字的器具，在扩张音量下念诵着祝福的祷言，屹立在于圣堂十字的横竖五个点，他们的形象被投影忠实地在线于那些灰白色的建筑之上，钢铁圣堂的所有建筑都在这一刻沦为投影屏幕的工具，向着所有人展示拉特兰的军事力量之三——
天使卫队，其威严与神圣，一个个身着庞然大氅的身姿比起大炎曾经展示巨灵、夸父等甲胄的更加狰狞、威风。
尽管这其实会被某些人吐槽浪费生产力。
给那些小的仅有数米，高的能有十数米的大型源石甲胄缝制织物什么的，真就只是展示装逼用，实战起不了什么效果。
其实天使卫队还有一个队伍，位于阶级最下方的，能天使卫队。
并未被分配搭乘机体的任务，而是随同与那运送棺木的教皇戍卫队一同，手持利刃，昂首挺胸。
立于战车之上黑衣、白衣修士方阵正沿途抛洒圣水与花瓣。
除却天使卫队的出场，以及钢铁圣堂的城市变形外，这些其他的流程都属于拉特兰教皇每年的年初与年末都会有一次的祝福大典。
在这样的大典中，教皇不是待在棺木里，而是在一辆礼车上诵读祈福的圣言，两侧的修士们连同更后方的唱诗班一同颂唱圣歌，祝福拉特兰在新的一年迎来更好的未来。
在教皇逝去的时候，大家以相同的规格纪念他，甚至在这特殊的关头更甚，搬出了拉特兰少有的阅兵式阵仗，便有不少不知情者猜测这是否是昨年年末的炎国影响。
只是不论他们如何揣测，在这布满了弥撒音乐的现场，宗教氛围已然提升至极点，没人会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换做每年的年初年末，这时候都将是民众们高呼「哈里路亚」的时候。
但这一次，大家是在送别那位和蔼、慈祥又博学的老人，有人在沉默中垂首，有人在沉默中闭眼，也有人在沉默中双手交握，或胸前划着十字，为其祈祷，送别「主的代行者」。
悲意笼罩整个圣堂，就连仅仅是来见证的外来者也多少被那份氛围所感染情绪，但也有部分人例外。
像某些蠢蠢欲动的家伙；
像某些准备应对蠢蠢欲动的家伙。
还有另一种层面的知情者：“那棺材里有东西么？”
完全没有出席这么正式盛大的日子，亚兹拉尔还坐在圣彼得教堂后方教皇厅的房间里，分明出个门就能看现场，但他还在这里看电视转播。
甚至一点悲伤情绪都没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所谓的亡者音容笑貌一点都体会不到，他一扭头就能看到那个家伙正在边上喝茶，甚至还能问他里面有没有装东西。
“有一位罪人在里面，真的空棺很容易被察觉，恐怕某些人不会行动。”老人慢悠悠的说。
“用了什么手段不让人揭棺而起啊？打了一针吧？手脚应该也缚住了？嘴也给堵上了？”
亚兹拉尔好像很同情似的问，在得不到对方回答之后又摇了摇头，看到电视中的画面切到了上空俯瞰图上，也就是这座圣堂的十字架上，表情又有些微妙。
“你说这种把十字架用来纪念神的行为是不是有点大病啊？”
“呃……”欲言又止，看起来差点把水喷出来的老人努力将水咽下后道：“你的轮环会变得更灰败的。”
“可我真的受不了啊，耶稣死在十字架上，按照三位一体的牵连这种凶杀器具沾了血附加点东西就算了，用来纪念可太怪异了……”
亚兹拉尔说着又扭头瞥了眼电视，然后皱眉回头，接着又看一眼，颇有些「好怪哦，再看一遍，赣，还是好怪」的味道来，“谁会用凶器来纪念对方啊？”
“你这话应该问原教旨……”英诺森摇头，一脸抗拒的不想思考这种问题，“拉特兰人一开始接触到的信仰，就是那个房间里放置的典籍，一切都是古人书写。”
“古人写的就没问题啊？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亚兹拉尔撇了撇嘴，“说起来那帮家伙还在忍吗？这段游行都要结束了。”
“整个圣堂的仪式还没结束，他们还有时间……”老人放下了茶杯，望向不远处的屏幕，屏幕中闪过的画面里有着切换了数次的观众席，能瞥见年轻的龙，也能瞥见会被忌讳的萨卡兹，“莫斯提马在唱诗班里，我很放心。”
“我还能说苍七和凯尔希在那里我很放心呢……”亚兹拉尔扯了扯嘴角，“但是钢铁圣堂的建筑都在进行源石技艺牵引，这玩意儿持续着的时候我就不放心。”
“炽天圣堂拟造天国的事暴露一年了，钢铁圣堂的遗迹能做什么，他们也知道。”
“打造机械的神国，建立绝对的喻令，他们会认为这样的世界对他们更有胜算么？”老人冷淡问道，继而又眼角微微抽搐的，捂住了自己的手。
“我得休息一会儿，你继续看着。”
“要给我行动权限么？”亚兹拉尔问。
“危及拉特兰根基时再行动的权限，如果实在有必要，将他们朝着教堂正门的那位那里牵引。”
老人说着，走向了卧室。
“我去睡个午觉，走的时候把电视关掉。”

NO.156:天国的目光过分遥远
（故事集……开幕又谜语人啊，yj这文案能不能多被冲冲啊？梦回开服的省略号大军都出来了，血压高了。）
金线刺绣的纯白衣装，如黑羽般勾勒的下裙构成主体，这是主持仪式者方有资格换上的衣装。
同时也是她本该失去资格穿戴的礼服。
不论是左手的高大权杖还是右手的轮环法杖都已是有着些许陌生的重量，头顶轮环黯淡的萨科塔人混在神圣的颂唱团队中，倒是显得并不突兀，只要她好好地戴着那包覆式的角饰。
尽管轮环黯淡，却也只是相较于拉特兰轮环原本的亮度规格下显得黯淡。
在外人看来一眼看去她的轮环至少还是亮的，虽然瓦数不够高，但看着还算正常——尽管这只是她真正动用力量前的假象。
在需要揭开真实之前，这样的假象需要继续维持，正如她此刻在同样身着礼服的唱诗班团队中，好似她们的领队一般，带领着她们和着音管中放松的弥撒音乐赞颂主，赞颂这片大地。
就像回到了过去还在学校里的日子，就像那时候她的角还不会引来特殊的目光，就像那时候她头顶的轮环还不会在力量的催动下显露出堕落者的黑暗。
除却要考虑一些相当现实的，关乎学分、关乎成绩的问题外，学生的生活无忧无虑。
还是对未来一无所知的模样，不论是自己，还是蕾缪安。
而现在呢？主动离开以回避驱逐待遇的自己，为何又重新站在这里？
本只是为那位传话的自己，又如何被真正召回，重新得以握住那柄和自己其实不算合得的家伙。
甚至在这里唱着颂歌，分明之前她和另一位管束者只是在保障唱诗班的安全，在闲暇间有过关于这方面的交流。
却没想到仪式开始前一天被命令成了领唱，站在这异常显眼的唱诗班首位。
如果蕾缪安和小乐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自己，不知会有怎样的感想。
旁人或许会一时恍惚着认不出自己，但她俩不会吧？
还有很多人都不会，莫斯提马能从一众的纷杂目光中分辨出其中的「异常」，那些关乎错愕、惊讶一类的目光，那是自己曾在拉特兰给不少人留下了记忆的证明。
但她只是目光直视前方，与其他的修士们一样，被礼车承载着继续行进，哪怕目光所及出现了熟悉的面孔也并无波动，继续全心全意的颂唱。
颂唱那令而今的她感慨良多的赞美之词。
自拉特兰离开，这些年来行于各处，所见美好的东西并不如糟糕的多，这样的她又如何能够沉浸投入地作为颂歌的领唱者？
她确实可以，可以在经历、旁观了那些之后仍然沉浸于这份颂唱之中，并非真心向往着歌词所描绘景象，单纯只是因为忆起了学生时代时，和大家一起在教室里随老师引导发音的时候。
蕾缪安的发音总是没自己标准，经常被老师指正的同时引起其他同学无恶意的哄笑。
博安的高音很出色，总是能有一群人请教他。
安吉莉亚的舞蹈很好，每次下课时她都会即兴地转两圈来展示心情轻快，大家也总会不吝称赞。
那还只是在音乐教室里的画面，大家或走神或认真，画面都带着岁月依稀的滤镜。
挺愉快的回忆，挺不错的感慨，即便她对某些事已经表现得没那么所谓。
但情感仍是有留存的，只是不论愉快还是悲哀都将被时间磨平，最后留下异常洒脱的她，甚至会被监视者单以性格觉得不满。
这并不奇怪，莫斯提马不止一次遇上过这种状况，也对自身的「不合群」有着相当程度的自我认知。
唯一一种谈不上惊喜还是不快的发现，便是在那哥伦比亚遇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是老板的熟人，也是自己有些耳闻的，在拉特兰定义特殊人群里算是「同类」的客人，权天使楚信然，正是方才在前方道路上方对自己投来注视的前客户。
与自己有着相似的气质与接人态度，也正因为那份相似，对方似乎做出了和自己的一样的彼此疏离的选择，在物流任务结束之后再也没联系接触过。
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在这里。
自己站在礼车上，他则是在那拉特兰权利最顶层的最上方，看起来都是做了同样的选择，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重新拾起了过往的身份。
果然是那位阁下么，将所有离开拉特兰的人重新聚拢，创造出这种绝不应出现的画面，最后受伤的到底是将大家列为罪犯的宗教才裁判所还是炽天圣堂？
只是至少此时此刻的现在，最受伤的应当是那骤然打断圣音，侧身一拳击倒身边同伴，继而立刻执起手中长矛的座天使源石甲胄。
长矛上汹涌燃放起如血般妖冶绯红的烈焰，在众人的惊呼与尖叫中朝着是那正朝它走来的纯白战车掷出那破空的战矛！
座天使源石甲胄，肩上涂装着03的前端序列，竟然在这个关头突然背叛袭击教皇的棺车？！
骇然与震惊的情绪，其实多是来自屏幕前，事实上在现场的人，尤其是诸位仪式的参与者们，或多或少都对这场仪式可能会发生的袭击事件有所警惕与准备。
事实上，早在那座天使卫士动手时，其他天使卫士的通讯频道中便已然传出了上级的命令：“处理掉他！”
背叛者，预料之中。
既然一开始便做好了撒旦教团甚至新教会扰乱教皇葬礼，打击拉特兰颜面的准备，那自然要对任何可能的袭击分类进行模拟，不论是正面强攻还是内部渗透，都将是最明显不过的选择，也就理所当然的有所应对。
直播摄影还未停止，现场也没有进行立刻的疏散，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带着诡异火焰的巨矛贯向那纯白的棺木却又被莫名的力量停滞于半空，还有那巨矛被停滞在半空时，在那唱诗班的载具后显现瞬间的狰狞怪物。
还残留着仿佛钟声般荡开的声浪，一位造型过分明显的贴合东国某款机动战士作品的座天使卫士悍然走近，以节节尖锐金属构筑的利爪握住了那停滞于半空的长矛，丝毫不惧上方还在盛燃的诡异火焰，直接将其反向掷回身后——
那已经被其他的座天使卫士控制住手脚，正被其卫士们会意的拉开双手的座天使。
巨矛直贯那座天使03的胸口，那是驾驶舱的位置，被直接洞穿带起一大片的电火花与蒸汽流，充当摄像头与指示灯的双眼更是瞬间一暗，眼看是已经连人带机的一起终结。
这时候会有炽天圣堂的人在上方骂娘，毕竟在他们看来现场的座天使卫队那么多人，完全有余力压制那个背叛者选择破坏最小的处决甚至捕获方式。
这一记反向贯矛回去，修起来还得麻烦他们。
可这俨然不是结束。
在那无端背叛的03号座天使动手的那一刹，除却炽天使卫队以外的智天使、权天使、力天使与主天使卫队们都同时出现了试图扰乱仪式的背叛者，数量不等，甚至有出现一人先行，其他的在那一人被阻止时再行背刺的安排发生。
一时间除了炽天使卫队与能天使卫队尽数陷入不同程度的混乱，而那本还在被管束中的围观人群、外宾人群、权利上级中亦有人直接动手，仿佛一个全部出动的信号，一切的潜伏者都行动起来。
然后被早已安排好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搞了大半。
之所以只是搞了大半，是因为狙击手中也有出现内鬼。
“撒旦教团的渗透真是无孔不入，连宗教裁判所的处刑人都有他们的人……”
那位最初拦住楚信然的审判长，在一铳击碎眼前这个持着利刃的枢机主教胸口后朝着楚信然说道，“你该回到你的岗位上去，虽然这么说，但我们其实没多少余暇来管束你。”
近在眼前的袭击与紧接而来的铳杀，让一众枢机主教连同部长、所长等人多少有些难以平静，宗教裁判所的审判长自然有着自行判断的处决权利，可要处决一位枢机主教未免太过了些，只有那几位作为元帅与将军属于完全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有着更忙碌的事，忙碌着按着自己耳边的耳麦进行接连不断的急促下令。
哪怕有所准备，应对时还是难免慌乱，甚至直接出现计划外的伤亡。
毕竟现实可和演练不同，拉特兰在智库模拟上的灵活变通远不如卡西米尔，面对的还是新教和撒旦教团这两坨贵物。
虽说有着越是敌对，越是了解的说法，可拉特兰对撒旦教团的了解一直谈不上深刻，这并非是因为拉特兰这边仇恨不够深，不够勤勉，而是撒旦教团的核心，海神教团本身就已经是覆盖泰拉各国各地进行着宗教活动与技术发展。
可以说海神教团是属于在每片不同文化的土地都发展出对应风格，而拉特兰所认知的撒旦教团，显然太过片面。
这时候海神教团上层只要调一波外地风格过来，拉特兰就开始抓瞎。
而且海神教团最贵物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对身体的异化研究，而新教在很大程度上学习了这方面，最终造就的是非常不适合放入直播之中的画面。
电视台方面已经开始考虑暂时切掉直播了。
那些自机甲朝外延伸的血肉，那些直接挣破衣衫暴露出实质的异性之物，已经完全背离了仪式的本意。
关于撒旦教团的一切，在拉特兰一直都是保密处理的举措，而不是摆在荧幕前给观众制造恐慌。
这种像极了哥伦比亚B级怪物片里的东西，放在哪里的电视台都不太合适。
尤其是它们还展现出了更加可怖的能力，已经开始侵蚀无生命的机械本身。
那第一个掀起袭击者声势的座天使03号，在被昔日的同僚反手将那巨矛贯入机体后，那不断渗血的装甲缝隙本应证明驾驶员死的彻底才对，结果却是在一群人略有松懈的准备将它带下去时，延展爬升的血肉直接从装甲缝隙钻出，粘合着已经过载破损的部件，化作完全可以入围某些大型机甲作品的造型。
那到底是他们昔日的战友，还是战友的尸体化作的怪物？
或者说，是战友携带的什么东西？
天使卫队的卫士们并不清楚。
作为拉特兰一直以来的秘密部队，天使卫队平日的主要工作也正是应对这些普通人，乃至普通战士都难以应对的异常敌人，可以说拉特兰对撒旦教团有多了解，他们便对撒旦教团在拉特兰用过的伎俩有多了解。
正是基于这份了解，正是基于这份熟悉，他们才能做到对朝夕相处的战友毫无犹豫地立刻动手，只要是投向了撒旦教团便是背叛了大家，背弃了信仰，沦为可憎的敌人——
一直以来的任务，一直以来的所见所感，都在塑造出他们以钢铁处决异质血肉的果决与坚忍。
正如上千年前那般。
深陷于地底的装甲战士们为了族群的生存而对抗那些异形的血肉，那样的图景存在影像，存于资料被塞入基督的所见所感，祂所能讲述的许多故事都是由此而来。
别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基督都是缺乏实感，唯有这幅相似的画面令祂动摇，想起了自己本应贯彻的职责。
为了不让人类的文明踏入岔道，首要任务将是杜绝混乱的影响。
可这些东西也配叫混乱的影响么？
这种东西真的能够干涉文明的走向吗？
在祂的程序判定中，这点程度还远远不及。
可是此刻的动摇又该如何分析，为何只是瞧见了这幅画面，自身的基准就已经开始陷入混乱？
“真像啊？是不是？”
在基督的不远处，坐在大厅内的长椅之中的空想家悠然的望着一堵墙壁，这画面的怪异是建立在不清楚他有另一种方式感知外界的前提下的。
事实上，他的能力虽然不是透视那么简单直接的东西，却也能做到相较不远的效果。
自然，也就能够在和基督不同的位置与视角瞧见相同的景色。
“甚至就在这座圣堂。”
基督回头看了一眼空想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又重新看向外面的那一幕。
直播在这时候已经切掉了，只是那些画面仍然被所有人看到，某些部门注定要忙个没玩，只是现在，他们优先考虑的当是如何处理那些怪物。
见祂那样沉默，空想家又悠然补上一句：“或许是错觉吧，但我觉得他们在将那些垃圾朝你这儿引。”
“你会动手吗？”他问。
基督这次没有回头看祂，只是仍然看着外面这一幕，沉默不语。

关于上一章间贴的一点单章说明。
看了上一章开头的间贴，遏制不住情绪的写了一长串回应，结果发现字数朝五百了也没法放作者的话，放章节开头就更离谱了，干脆发个单章好了。
位置也不必调到作品相关，毕竟这是对上一章间贴里的内容回答。
那么开始了。
首先，居然有人觉得故事集满意吗……那种就在那车轱辘话，活像个卡文只能水点其他东西的网文写手的故事集。
关键剧情倒是一个没讲，pv刚开的时候一群人激动，终于要讲博士了，闪过特蕾西娅、凯尔希、普瑞赛斯一群人的立绘，谜团要解开了，结果内容就这。
哥伦比亚背阴再反制的一点剧情，战局白热化的一点剧情，失势时的一点剧情、后面给伦蒂姆尼来点预热、表演一下舰船擦弹，普瑞赛斯那甚至直接让系统装死，听起来挺多的？特蕾西娅的录音讲的都比这个多！
我只看出了他想敷衍我。
在有一堆谜题的前提下讲了点边缘的东西然后给我抛出更多的问题，博士仍然失忆，你仍然不知道博士是谁，凯尔希、特蕾西娅、普瑞赛斯这几个人的资料各自多出了一丁点，想要更多？
更多你去自己逐帧分析、然后去论坛高谈阔论，拿着那些不知道真假的东西去继续等。
刻意弄个故事集的架势结果关于博士的内容写的还没平时东拼西凑的干员印象来的丰富深刻。
完全是在pua玩家，仿佛只要叙事正常一点就能把不满压下去，qs，没看「我与最后的赌注」之前我都没那么愤怒。
之前的戛然而止我都可以理解为这是博士的故事集，主体是博士，其他人相关的剧情没讲完不奇怪，其他人透露的新内容没下文不奇怪，特蕾西娅抛出新设定搞反差也不奇怪——直到最后一节，最后那明显的遮掩断章行为。
没想好，还在编&铺垫了这么久，我还是不告诉你，嘿，就是玩儿——
两种解读方式，你们可以选一个，或许有人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期待最后一节（群里就有一位是这样），但显然也有我这样的就是盼着揭露真相的人，我只能说，拳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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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我觉得yj的pua人的技术真的很不错，甚至绝大部分人都忘了它用上个狗屎活动+这次的故事集凑合了一个月，一个个都说「这次挺不错」地忘记了上次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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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次看舟游更新剧情都要开着五六个地域文档，记录新名字，记录新区域，记录新梗概，这次是我记录最少的一次。
头疼，下午的正式更新见。

NO.157:雷蒙德不知道楚信然也不知道。
“A3，三点钟方向！”
“在打！”
“执行人，五点钟方向！弱点是那颗头！”
“在打！”
“安比尔！”
“在打在打在打！这种关头就不要干扰我行不行？！怎么还喊名字的！换弹不需要时间啊！A4！再给我起把狙！蚀刻子弹只有一组了！”
铳口的火光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响起，在那火光与血光交织的轰鸣声中，蹲伏于高处，执行狙击任务的执行人们大抵都是在如此急躁中作战着，除此之外还要注意那可能悄然降临于身侧的危险——
正如此刻，粉发黑衣的萨科塔人在刚松开扳机，看着那一记铳弹贯入耳边指令提及的目标体内，便是来不及再次瞄准便立马起身拎着长铳高跃。
而那方才蹲伏的位置便见一串漆黑的扭曲藤蔓覆盖，在轰然的火光中燃烧。
萨科塔人的指尖还悬挂者细细的金属拉环，那本因存于那原本位置周围那并不显眼的金属丝之上。
正是那些金属丝被触发的反馈及时告诉了她威胁的迫近，也正是被她扯掉拉环的金属丝释放出反击的能量。
炽天圣堂的研究成果，尤其是关于武器方面，理所当然会优先配给到宗教裁判所、拉特兰戍卫军的军备库中。
那份复杂周密的，能让官方提倡让狙击手配备方位全自动阵地组件包，正是能应对绝大部分摸到你身边的「特种」单位的不二法宝。
缺点也很明显，高昂的造价让安比尔这样享受着执行人待遇的狙击手只被允许分配一个，用完之后就得在半空中寻思哪里的制高点适合继续架狙。
以她的能力天赋，只要视野所及皆可纳入攻击范围，而眼下混乱的现场无疑妨碍了她的天赋发挥。
人形的怪物，还有脱离人形的，高达数米的怪物，与那同样高度甚至还因为型号具备更为高大尺寸的源石甲胄卫士们在道路、高桥、墙壁间穿梭奔袭，而下方还有着戍卫军士兵与那些人形怪物作战，时不时就有一方有谁死于大型兵种的踩踏……
当真是乱作一团的画面，更别提这样的画面还有发生在那些游客身侧，人群之中已然有人摸出武器自卫。
其中倒是不乏好手，可光污染也是相当的严重，后者对安比尔而言就是最大的干扰。
“A6，掩护A3。”
好在上面还没昏头，还知道招呼队友支援自己，尚在半空的安比尔一把拽住了另一侧投来的绳索，在半空荡过的瞬间已经收到了A6传来的坐标，继续架起自己那在这种场面下显得有些性能不足的老式长铳。
好歹子弹重新得到了补给，就算铳的性能不足，也可以靠着蚀刻子弹弥补。
“三号戍卫队！增援罗兰特街区！看好你的队员！！”
“翎羽跟上！”
“是！抱歉！”
落足于教堂式的建筑高台，低头还能看到同样忙碌的戍卫队从下方跑过，因为不适应血污的妨碍而差点掉队的年轻队员被队长呼喝跟上。
“各有各的难办，是吧？”
收回目光的萨科塔女孩在队友频道中朝着其他狙击手感叹道，继而重新看向自己手中的长铳。
在她刚才看下方时，手指还在机械式的上弹，此刻正好结束，便也得以重新蹲伏下去，搭理起了耳麦中的指令。
砰；
畸形的血肉再次被铳弹击穿。
狙击手的忙碌还未结束。只是度过了最初彼此内斗的画面后，少去一方威胁的处境好上了许多。
可目前而言唯一改善的也就是这些狙击手的处境。
不论是戍卫军还是宗教裁判所，乃至是天使卫队们，都还仍在苦战之中，甚至是在游客之中亦有着预料之外的战力插手，战局也没能乐观起来。
唯一省心的是直至现在为止，死伤人员都还没有无关人员。换言之，拉特兰体制之外的游客们都得到了妥善保护——
在身体层面。
精神层面则是有些堪忧了。
尽管那些异化的身躯并不是那种看到就一定要san check的夸张形式。
但那份狰狞、丑陋与恶心确却是实实在在的，也有确实被吓到了的小孩子，不知今后要做多久的噩梦。
也得亏是在拉特兰，不论是负责保护的卫士还是负责安抚民众的人员储备里便是有着不少对精神调解轻车熟路的神职人员，甚至游客群体里本身也有这样的人物自告奋勇，倒是一时之间倒是能够控制住局面。
“帮上大忙了啊，凯尔希医生。”
“贵国全体动员，为什么所长先生还在这里？”
正在整理随身医疗用具的凯尔希看也不看边上站着的萨科塔男人，这样相似的冷淡仿佛就在不久前才见过，让这男人微妙的叹息道：“因为某个前权天使恶意殴打的缘故，我现在也是个伤员啊——”
“前权天使？”
医疗箱整理完毕，瞥了眼同样在另一侧照顾戍卫队伤员的闪灵，凯尔希站起身来看向对方，挑了挑眉。
顺势重新端详一下对方脸上被处理过的伤势。
“虽然不是直接打的，但这不是明显是故意没收力才让我被冲击波带走嘛——”男人不快的抱怨道，“就是小楚那个小混蛋啊，是不是很过分？”
他终于还是动手了吗？
凯尔希只觉得这事发生的有点晚，那家伙居然能忍那么久，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道：“所长先生，拉特兰要如何处理这场骚乱？”
她一面问，一面顺势张望了一下眼下的避难区人群，一群神甫修女正在给某些心神未定的人做心理辅导，也有像她这样有医疗知识与能力的游客参与到对受伤士兵的救治上，而更多的人神情各异，很难确信其中是否还有心怀鬼胎的家伙。
突然暴起的威胁不只是在那些军事组织之内，前来现场观摩的游客们也不都是偏向拉特兰的虔诚信徒组成。
或许这场骚乱中的恐怖分子们没有考虑用这些游客做筹码而是要直接正面击溃拉特兰的颜面，但游客之中是否还会有人趁机闹事也要另说。
之所以用「还会」，自然是因为已经出过「榜样」了。
是的，这些榜样眼下正被捆在几张椅子上，被游客中几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守着，完全不敢吱声，因为低估了群众的能力，也低估了愤怒与耐心。
“你们打算让这种事持续多久？”凯尔希又换了个问法，因为对方还未回答，“而且贵国还直接公开了那些那些东西，是在谋划什么？”
“这样敏感的问题可不适合对外人说啊……”男人尴尬的笑笑，“这里也不是罗德岛不是吗？凯尔希女士。”
“外人……”表情较之方才更显严肃的凯尔希盯着对方那好像无能力般干笑的假脸，“还在坚持这一点的拉特兰是有信心将一切都压下的意思么？”
“到也不好说，但其他人的想法，谁知道呢……”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看起来好像胆怯似的男人，又露出笑眯眯的模样，“不论是斯特凡诺博士，还是重新登上权天使的小楚，肯定都不算是外人，他俩自然有资格参与了解这一切，但你又能和谁有关系呢？凯尔希女士。”
“是作为您并不承认的，那位博士的学生，还是能作为那位权天使的亲友？”目睹着对方的沉默，男人遗憾的摇了摇头，张望着周围，“瞧瞧你们的队伍，被拉特兰放弃的可怜孩子，从拉特兰毕业的精英，卡兹戴尔的前赦罪师……能有什么立场来获悉这边的秘密？我们可没有求助。”
他回过头来，又耍赖似的补上一句：“啊，刚才让你帮我处理一下擦伤不算。”
“贵国的教皇曾给罗德岛寄出过一封信。”“圣座的离开令人惋惜，但他的离开也让很多事务都需要重组，在这期间，他所寄出的信笺一类的，都需要重新定夺。”
迅速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男人说罢便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拉特兰会度过这段困境，也希望斯特凡诺博士能够早日苏醒见证这一切。那么，感谢医生您对我的医治，再见……闪灵……医生，对吧？请不要挡在我离开的路上。”
“我能……”即便不放下兜帽也能看出其萨卡兹的身份，在这拉特兰显得相当敏感的身份。
但也因为之前有目共睹的救助行为而没人在意的萨卡兹女孩，拦在了这个萨科塔男人面前，犹豫了一下，仍是坚定发问道，“作为楚先生的亲友了解这些吗？”
“呃……”先行打出一个问号来的男人望着这个身高几乎和自己平行的高挑女性，望着对方那棕眸里的认真，有些蚌埠住的抬手从兜里摸出个联络工具来，“这可……我虽然知道他一直都讨女孩喜欢，可也很难想象能到这一步啊……”
在这种时候口嗨不起来的萨科塔男人说着看向手里联络工具：“至少让我确认一下，我可没听说过他提过。”
倒不如说那家伙几乎没有承认过有什么男女关系上的话题，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位前赦罪师上前发问的所长觉得自己还有挣扎余地，顺便以眼角余光瞥了眼凯尔希。
是自己判断错了吗？分明是要以这种无聊低俗的话题把凯尔希给堵回去，怎么跳出个萨卡兹上前？
这是那位闪灵吧，在魔族战争中一度耀眼的新星，被认为是卡兹戴尔六英雄的有力角逐者，虽然不熟但好歹了解这些传闻。
可是！
虽然自己也有委婉一点，但凯尔希都听得出来，这闪灵听不懂吗？
亲友是能够随便认的吗？既然犹豫了也该知道到底关系该多亲才能共享这种程度的秘密吧？
雷蒙德眼下只能寄望楚信然那边一如既往的否认。
还不到让罗德岛知道计划的时候。
不论是关于对那位存在的引导，还是关于圣座对矿石病的执着，都不是该让罗德岛制药公司这个立场诡异的组织了解的时候。
若是那位博士并没沉睡……若是永恒者没有沉睡的话……
心头颇为焦虑的所长在纠结中听到了联络器对上频道的声音。
“雷蒙德所长，我现在很忙，如果你是急着对我就医疗费用敲竹杠的话，我会直接挂断。”
金属碰撞的声音，机械传动的声音，还有怪物嘶吼的声音，一齐充当着楚信然话语声的背景音，也让凯尔希和闪灵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呃，有件私事需要确认一下，等等，别挂断！很重要的私事！”
“一次冲击就让你的脑子不清醒了吗？雷蒙德所长？”
楚信然猛然甩手，钢铁的巨爪一拳炸飞一坨带血的血肉，表面纹理上的源石技艺精神传动出现了些微的误差，而这份误差将在甩手间修正，在道出「脑子不清醒」的瞬间，权天使已然在身侧细长蒸汽流的推进下侧闪两米，返身拔出插在地上尸体上的十字剑刃，冲向那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血肉机械。
那「雷蒙德所长」的声音也全靠机身内部搭建的通讯术式得以原声传达，否则必将以那被高速中被空气扭曲。
此刻，铭刻着源石施术单元的巨大十字剑已经交击了数十次，溅射的火星甚至能让另一方十字剑上的血肉发出难散的焦臭，交错的身影在这座圣堂原本的坚固建筑中如流星一般碰撞，每一次的立足、借力、弹射都让楼房、地面爆震，也让远方看到这一幕的卫士和怪物们都眼花缭乱。
他们有人难以想象这是能用那么高大笨重的身躯达成的速度，难以想象内部的卫士是如何承受那样的速度与力道以及精准反应。
可楚信然更难以想象对方之中居然有一个能跟上自己，更难以想象那样的血肉能与钢铁一同如此抗衡。
自己那样的挥剑连乌萨斯盾卫的盾牌都扛不住两下，对面怎么还跟自己拼刀上瘾了？！
原来不是被自己的水流处理的异质生物能肉到这个地步吗？
还是说拉特兰的机体合金有什么问题，能让血肉寄生搞反向强化？
他还在想的时候，通讯频道倒是突然响起：“闪灵小姐是你的亲友吗？或者说……家属？”
“啥？”还在全力塔塔开的楚信然顿时思维一滞，甚至卡壳到疑惑的声音都变调，下一秒被对方一剑砸中了胸甲，权天使狠狠地被砸落在地，楚信然面颊周围漂浮着的，被源石通路程序构筑的数值屏幕震动着，警报声响极一时。
而同样落地的被侵蚀智天使一脚踩来。
权天使立马翻滚起身，带着龟裂胸前装甲，抬手盖上以水流拂去上面残留的血肉。
立刻重新反应过来的楚信然一面催动源石技艺，一面火大叱问：“老子差点被杀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呃，抱歉，不是，没有开玩笑……”
“你妈——”
“楚先生……”
楚信然张口欲骂，频道里突然传来了闪灵的声音令他顿时一滞，只是这次的操作没有丝毫松懈，于再次的拼剑后退中悍然迎上，全功率的源石记忆纹路盛燃光亮，过载的红光代替了绿光在机械天使的瞳光中闪耀，狠狠将其顶撞上另一侧从古至今从未被动摇的高楼墙壁。
“所长先生拒绝向我们透露拉特兰的计划，因为我们是无关人员，而有关的证明方式——”“什么？拉特兰的计划？我也没听过！弄到了回头跟我说！我忙着！”
戛然而止的通讯声中，所长有些茫然，闪灵有些怔然，凯尔希埋头思索着什么，又抬起头来：“他说弄到了回头跟他说，也就是承认了。”
“呃……”所长嘴角抽了抽，很想再打个电话给教皇厅的某人。

NO.158:炽天圣堂：是叛徒，务必击毙
（特米米的新皮肤……感觉嘉维尔看了会很有感觉，第二天就给自己整个带刺的法杖。）
经由炽天圣堂重新设计过的天使卫队各序列装甲型号，不论是在体型上的差异还是造型上的美术风格，都愈发偏向东国某些巨型机械装甲作品，在方才的电视台转播下大抵能让那远方国度的不少机甲爱好者热血沸腾。
诚然，相隔那么远的土地居然已经制造出他们梦想的机械，不禁令人怀疑那一边出了内鬼。
但那样的东西光是动起来便已足够令人心潮澎湃，庞大而又紧密的机械设计足以同时满足巨物爱好与机械爱好的迫切。
更别提那还能让源石技艺科的研究者们兴奋不已的，复杂施术单元架构与源石能源利用系统。
脱离简陋而又操作起来异常冗余的操纵杆与按键，依靠源石技艺上的同调意志来操纵的源石甲胄，只要源石技艺的操作足够稳定精密，便能愈发贴近驾驶员本身的风格。
换言之，便是更加流畅、自然。
脱离机械的桎梏，不论是机动性，还是灵活性，都将具备比拟肉体的灵动。
这样的机体研制前提，建立于拉特兰人在源石技艺上的偏向。
众所周知，源石技艺是一门常见的、复杂的技术，而在泰拉的每一片土地，大抵都有留存一些与现代源石技艺格格不入，或是与其他课本相差甚远的法术存在。
这些法术可以说是这些土地上的特产，是当地的居民最初摸索源石技艺时。
因为当地文化、环境、社会等因素形成的本地框架，就像是炎国的雷法、就像是卡兹戴尔的巫术，一些在宣传上过分夸张的法术，本身仍然算作源石技艺的范畴，至少在能量的运用上有着非常直观的研究证明。
而拉特兰本地的源石技艺范畴，便是精细。
这一点既是萨科塔人的天赋，也是因为拉特兰人发掘出的「铳」。
拉特兰的铳械与哥伦比亚正在研究、大量产出半成品的铳械不同，拉特兰的铳械构造仍属于精密法杖的范畴，是术士的领域，而非哥伦比亚那些降低了使用门槛，试图让更多人能够使用的简单武器。
拉特兰人率先发现了铳械，将其作为主要代表武器。同时，更多的拉特兰人，为了更好地掌握这种武器而努力研究，从拉特兰源石技艺的发展史来看，拉特兰人自打发掘出「铳」这一类武器开始，他们的源石技艺发展就步入了他国难以迈入的领域。
精细、稳定，准确，几乎就是为了铳械发展而点出的源石技艺技能树，发展至今已经迈入到源石装甲这一领域，也就不奇怪非拉特兰人为什么会无法适应，甚至可能无法使用拉特兰铳械。
他们在针对铳械武器特化的领域越走越远，本该因为铳械的局限而陷入僵局。
但维多利亚蒸汽甲胄的发现与研究接续了他们还未撞见的技术空白，从研究铳械的源石技艺顺理成章的发展到研究装甲的源石技艺，拉特兰源石装甲的研制仍然属于「给拉特兰人」设计的装甲。
外族很难学习，很难适应，除非他们本就在拉特兰的土地上长大，接受着拉特兰特色的源石技艺培养——但这么一来，就得吃另一种意义上的憋，那就是天赋。
萨科塔人的天赋超乎寻常，仿佛天生就适应铳械，他们驾驶源石甲胄的学习速度也远超大部分同为拉特兰人的黎博利，这种时候，最绝望的不是身边有人是天才，而是天才还努力。
不断精进，开始内卷，最终结果便是天使卫队里真的绝大部分都是萨科塔人，哪怕是权天使队伍里，也有好几个是流落在外的外籍萨科塔人。
权天使队伍的数量本来就在十个以内，好几个萨科塔已经是很令人微妙的比例了。
能与这些萨科塔站在一起的外族，俨然也是在源石技艺一道上的佼佼者，决定出力的适应性姑且不提，至少在精密稳定上不能差。
这也是拉特兰人使用「铳械」的基本功。
不够精密稳定的源石技艺，会让铳械无法顺利激活，哑火都是好的结果，更多是角度与力道诡异的后坐力和极可能误伤的精准性，甚至因为能量混流而直接炸膛。
这一点放在同样精密复杂，几乎是个放大加强版的源石装甲身上，可是更加惨烈的经费陷阱和安全隐患。
不过能量混流也不只是炸膛的用法，以源石装甲的庞大能源系统，这种现象完全能让装甲化为最盛大的爆炸，可以试试比拟大当量源石炸弹的出力，而对这能量混流另做阀门引流稳定的话，便是一种介乎于爆炸与哑火的状态之间。
天使卫士们一般将其称作过载。
这是一种损耗机体寿命的技巧，同时也是提升机体爆发的技巧，更是一种考验驾驶员心理素质与操作技术甚至身体抗负荷的技巧。
萨科塔人虽然在源石技艺的精密稳定上远超他族，但在肉体强度上其实蛮一般。
过载这一技巧极少被动用，一旦动用便是背水一战，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这是天使卫队一贯的共识。
即便有着几位外族在这方面略显优秀，却也不喜欢这种会被后勤部骂，也并不怎么靠谱的爆发技巧。
只是在1092年时候，新来了个贵物。
怪胎名字叫楚信然，一个身份证明是维多利亚开的，但从种族和姓氏来看明显是炎国贵族的青年。
先不说身份有多怪异，这个贵物最奇葩的地方在于他把过载当成了一个常驻技巧。
甚至一开就是半小时，直到机体报废，他倒是屁事没有。
所以在这厮在炽天圣堂的声望极低并不突然，早在他对天国核心动手之前，就已经是属于黑名单常驻。
只是也不可否认，他的效率真的很高。
甚至高过天使卫队最高序列的炽天使装甲卫士们，那些可都是有着专门为驾驶员设计装甲的最高待遇，精英中的精英，换在东国动画定位里算是王牌。
王牌没什么意义，有专用机也屌不起来，在天国核心的跟前都拦不住那一记挥出的十字剑。
炽天使都无法对抗的，唯有撒旦，唯有那头恶龙。
恶名至此而起，即便离去已久，这份恶名也仍是时不时被些好事者提起。
反倒是最恨他的那一批并不糊涂，没有以那对拉特兰人最为亵渎最为侮辱的称呼以对。
不过委实说，这对当事人而言都不算什么，毕竟曾经就说过，语言不通的谩骂是没有意义的，他们认为最恶毒的称呼对楚信然而言反倒就那样。
如果中二一点说不定还觉得撒旦挺酷的。
楚信然不中二，但也是个老病友了，虽然对撒旦无感，但他对过载——很有感觉！
“每次都跟开三红了一样。”权天使9号抬手，扼住了对面那具侵蚀智天使的咽喉，缓缓举起至半空，它的双目仍然红光溢满，甚至朝外流溢，身后的不断喷泄着分不清是动力支撑还是散热用的蒸汽流，顺应着犹如呼吸一般的频率。
那智天使粗大的颈部护甲在铁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牙酸声，铁手自带的菱形突出卡入扭曲的护甲缝隙之中，从中溢出的并非维系机甲的油性源石液，而是鲜红的液体，那是异类的血，伴随着机械骨架扭曲的呻•吟。
侵蚀智天使本该反抗，可它此刻的身体模样比脖颈还要惨烈，蒸汽和源石液混杂着血液一同在装甲各处泄出，沿着纹路一路下渗汇聚成令人不适的图样，而它那本该不断畸变扩张的血肉，眼下却已是彻底失去活性的模样。
“不过刚才那帮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带着些菱形突出的锋锐铁手彻底地拧断了源石甲胄的头颅，继而被相较于装甲而言显得细长的十字长剑自上而下地贯入，源石技艺的传导瞬间令那刺入甲胄内部的剑刃被锋锐的水光盈满，在剑刃拔出时便以朝地上倒去。
思考的同时不妨碍行动，楚信然琢磨着之前雷蒙德的打扰已经闪灵的插话，想着那边是不是该知道拉特兰的计划了。
那可是他一直没找到门路的内部计划，雷蒙德那个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家伙果然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吗？
整天用那副样子麻痹别人，终于也把自己套进去了，想想本是件很愉快的事，但为什么自己有些无端的焦虑呢？
像是被突然打上了不好的标签似的，分明自己也没什么在意的声名，真是费解……
坐在驾驶舱内的楚信然想要挠挠头。
新一代的炽天使装甲在体型上是做了强化，连驾驶舱的空间都增大了不少，比起过去那接近维多利亚蒸汽甲胄的贴身甲胄感，而今这个才真正像个萝卜机器人了，还是高达系的。
不过智天使那设计就有点盖塔的粗状感，实在难以取舍——说是这样，但他哪有什么选择权利？
他连权天使头顶的巨型光环都拆不得，那玩意儿看起来就是萨科塔人在给自己作品做标识一样的，能把十几个人一起框进去的大型发光轮环。
实际上是让源石技艺功率更加统一的调和器，是个功能性设备，自然是不方便拆。
不过在楚信然上机之后就一时兴起的开过几次过载「三红」之后，那玩意儿就开始出裂痕了，甚至本身的白光都变成了红光。
用来统一功率的调和器，自然遭不住楚信然这种拒绝统一功率，强行以源石技艺插手各项设备调和的操作，这是手动挡和自动挡设计的经典矛盾，矛盾结果自然是哪边劲大就谁赢。
楚信然显然拧赢了光环。
不仅拧赢了光环，甚至在淦翻了面前被侵蚀的德天使之后也没有因为焦躁感而失去警惕。
——想要挠头的手终归是没有动，反倒是立刻专注于尚未停工，甚至仍处于过载状态下显得机动性惊人的施术系统单元上，立马一个起跳，避过了炽热洪锋的贯穿。
新的敌人，甚至是炽天使装甲的模样，头顶顶着还没自己机体头上红的轮环，破碎的半身机体不断冒着电火花却被不断蠕动的血肉所覆盖，爬满血肉之丝的双眼摄像机好似活物般注视着自己。
不再像个天使，倒像个恶魔。
俨然是某个炽天使卫士倒霉蛋被摧毁了半身还被异质血肉强行寄生了的模样。
眼下还正注视着自己，对方那还在蠕动的血肉便化作确实的肢体轮廓，甚至能看出自己机体的影子。
“模仿？”
沉重的权天使09装甲在半空中抓取着一旁的钢铁建筑以强行达成缓慢的侧向滑落，在短暂到两秒的观察确认后便直接踩踏着墙壁侧奔而向，甚至能腾出抬手拨开音乐系统的空隙。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兄弟安排的，在天使甲胄那涵盖多个领域的复合施术系统中包括了音乐，直接在技术力上将某些还在用点唱机的地方甩出几条街。
我他妈有机载音响！
播放列表里甚至能有自己的专辑！
“既然还有敌人，那就躁一些吧。”
在开场的摇滚声中，也在来自上位炽天使通讯提醒的滴滴声中，那双眼还放射着红光，头顶的轮环在不断开裂溢出火花的权天使，以比对方更贴合炽天使的身姿踏墙侧袭，手中十字长剑划出更为炽热的弧度。
“Bless me with your gift of light……”
祝福我吧以此光之圣礼；
“Righteous cause on judgment night……”
正义审判就在此刻来临；
名为《Devils Never Cry》歌曲在记忆中有着某款游戏曲的内核。
但在这里，只是TianChao的几份专辑之中的一首，带着摇滚的急促鼓点与嘶吼般的唱音凌驾于这片战场。
“权天使09！撤退！撤退！！那是炽天使！那是被侵蚀的炽天使！！”
没能被接通的通讯提醒最终以公共频道中被人喊出，有完整的炽天使在冲来，他们本来就准备处决那不幸被腐蚀的同僚，也正是那不幸被腐蚀的同僚冲破了他们的围剿奔向看似最脆弱的防线。
只有一台机体存在的防线，有着被恶趣味掩盖的识别代号。
只是09，会有人一时想不起Helel，也会有人一时想不起Satan。
也有人想起了那个特殊的编号，那个在西方不算什么特殊的数字，但在东方却是一种极致。
权天使是由外来文化组成的编队，对队员的编号上既要讲究顺序，也要讲究对方的文化环境。
“Yearning more to hear the suffer of the demon as I put it under……”
“Kill before a time kill them all……”
我更渴望听到恶魔发出的痛苦哀嚎，直到我杀光他们之前。
在那战场上显得和其他怪物的嘶吼一样吵闹的歌声之中，他们会看到那台恐怖的机械违背常理地，长时间超过额定功率。
也会看到那台恐怖的机械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坚韧，在面对属性确实高于自身的侵蚀炽天使装甲仍是悍然出剑，剑刃碰撞被弹开的下一秒是铁拳迎近，返身甩腿。
身后的长铳作枪般取下反转，拼着枪口开裂的捅入血肉的身躯，继而悍然扣下扳机。
权天使的热熔炮，是没可能做到瞬间校准与稳定的，那本就是需要准备用于狙击的产物，被那样粗暴的使用，只会带来反应最剧烈的结果。
光与热朝外倾泻，爆散的烟雾之中，胸甲破碎，手臂漆黑，但是双眼仍然狰狞带红的权天使撞击着侵蚀炽天使砸击墙壁，甚至以头部的信号接取尖角撞击对方的身体，以尖锐的利爪悍然刺入对方的身体。
“这是什么打法……”
源石装甲对源石装甲的对决，本该是干净利落又酷炫无比的才对。
哪怕那炽天使被血肉寄生共存，那也仍是是源石装甲的模样。
怎会像是两头野兽，让那本还想来支援的炽天使卫士一时迟疑。
那个权天使九号，不会也是被寄生或者叛徒吧？

NO.159:远没有人果断。
（紧张刺激的……活动复刻。）
爆炸与轰鸣还有铳响一同武装着钢铁圣堂各处，在正午的烈日下，仍有汽笛声由远及近。
慢速列车摩擦着火花进站，缓缓地停靠在月台上。
在蒸汽阀门的排气声中，列车门次第洞开，却迟迟没有出现一位乘客的影子。
直至一分钟后，列车门都要重新闭合时，列车门前才慢悠悠的出现一只羽兽般的身影。
胖硕的肚子，尖细的长喙，双眼被墨镜抵住，一对短短的鳍状肢艰难地拖拽着一旁的行李箱。
这样的乘客，未免有些令人讶异，不过很快的，除却那艰难和行李箱「搏斗」的矮小身影外，一个咋咋呼呼拎着另一个行李箱跑出来的萨科塔少女稍微减弱了些画面的奇诡。
“BossBoss，你带这俩箱子过来干嘛不喊上其他人啊，要有个可颂不就简单了！”
一位萨科塔少女叫一位羽兽「boss」，似乎离谱的程度进一步上升了，不过既然是在企鹅物流，倒也正常•jpg；
确实是企鹅物流的老板与员工，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买错了票而迟到了好几个小时进站。
“通常来说，老板带单独员工出差这种好事，员工应该荣幸……”
直接把手头的行李箱都丢给少女拎着，毫无压榨女性劳动力自觉的屑老板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大肚子，端详了一下那盖着大肚子的文化衫上的人脸，又抬起头来四顾，“何况你把票给看错了让我们来的这么晚，哪一趟游客都赶不上了，别说叫人接我们了，这里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应该已经开始狂欢了吧？”捋开左侧那颇挡视野的红色刘海，少女头顶的光环微微闪动，望着远方那比记忆中稀疏了许多的高大建筑，倾听着周遭遥远的声响，“这种时候谁还会在站台上。”
“你管这叫狂欢吗？”在那根本看不出有褶皱的毛茸茸躯体里摸索着，竟真从中摸出个雪茄和雪茄剪来的大帝，一面剪掉雪茄头，一面同样注意着那远方的声音，“甚至连负责巡逻的警卫都没有，柜台边也没人，钢铁圣堂的站台什么时候这么离谱了？”
“如果是狂欢的话，到也无所谓嘛——”两手拖着行李箱走到老板身边的职员俏皮道，“像是拉特兰的学校都会在重要场合荷枪实弹以表尊重，圣座的葬礼也肯定如此，大家为了圣座的离去不显得寂寞而努力也不奇——”嘭！
能天使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响亮的枪声在近前响起，一道烈光在老板手中直冲天花板，打燃了他嘴里的叼着的雪茄，也打出了一道自天花板落下的粘稠血迹，令能天使抬起头来怔了怔。
上方的半透明穹顶上似乎躺着个什么身形狭长的生物，唯一能够窥见些什么的破洞眼下正被血填满，落在大帝的身侧。
倒是没有弄脏他的衣衫与皮毛，只是他取下了嘴里的雪茄，舒心许多的呼出一大口烟来。
“能天使，把你的橡皮子弹丢掉吧，换上实弹。”
被这么吩咐的女孩似乎想了想什么，然后愉快的答应着：“是！”
立刻捞出了一个行李箱来。
“真是的，刚来就有活干。”嫌恶的远离了一些边上的血线，大帝抱怨着也看向远方的建筑群，耳畔还能听到那遥远的轰鸣与咆哮，隐约能够看到冲的很高的火光与黑点，一眼就能看出是某种庞大的东西。
换言之，源石装甲和能与源石装甲战斗的某种东西。
哪有人会在葬礼上搞这种狂欢，虽然自己也知道那家伙压根没死，所谓的葬礼一开始就是个重启钢铁圣堂的仪式。
拉特兰的三大圣堂，只有宗教裁判所的美德圣堂属于完全由拉特兰人塑造的圣堂，而作为拉特兰的重心的钢铁圣堂与作为拉特兰工业心脏的炽天圣堂，则是在古老的遗留物上建立的定义。
所谓的古老遗留物，本身就是个精密复杂的巨型仪器，整座圣堂都是切实的圣堂，是催生奇迹的神学造物，是某种庞大力量的仪式雏形。
从未被整座重启，也从未被真正破析目的的仪式，但却就仪式的准备得相当齐全。
只差一块拼图，一块了解仪式意义究竟为何的拼图，而这块拼图，已经被一位老人找到了。
不仅找到，甚至决意推行。
为此甚至不惜成为感染者，作为拉特兰历史上第一位被感染的教皇。
为了对抗那石头，宁愿染上那石头的诅咒，化作最佳的仪式媒介。
这是一种启示——大半辈子都在和神学，和信仰打交道的老人深信着这一点。
为什么会是自己接触到那仪式的真相，为什么会是自己具备汇聚那些晶体的权力，为什么会是自己在迷茫驻步中撞见那样的可能，这样多的巧合所汇聚而成的现实，绝不应是单纯的巧合。
有什么存在在指引着自己，指引着作为拉特兰教皇的自己。
那是神的呼声，那是最后的声音，连圣彼得教堂前的那位都无法给出回答的指引，与那些迷惑人的魔音截然不同。
没有呼喊，没有干扰，亦不会令自己屈服。
毕竟，那是前辈的指引。
是啊，前辈。
英诺森•梅瑞狄斯很清楚这一点，五枚晶体是前人的馈赠，是那位前时代的牺牲者，殿堂骑士长的馈赠，而钢铁圣堂、炽天圣堂则是前时代的信仰造物。
自己正走在前人的道路上，站在他们的积累之上，完成圣堂的意义。
但他没有向枢机院提出这项提案，注定会造成争端，也会让计划被提前防备的提案，没有提出的必要。
他已做好一意孤行的决心，并为此聚拢起愿意支持他的人。
这样的人并不多，但某个所长，恰恰是其中之一。
相较之下，只是参与了计划的一部分，知道的不过是片面的兰登主教，反倒是没办法更楚信然说些什么。
凯尔希这一行人便是问对了人，而那已经打完电话问候上面的所长，也以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讲述着他们的计划。
颇有些本人风格的，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倒转一类的精神混乱式叙述，凯尔希和闪灵倒也没有动怒和奇怪。
毕竟可以理解对方其实不愿意说，搞这种干扰判断和理解的小花招，其实也不影响俩人总结。
毕竟比起操弄话术，尤其是车轱辘话这种事，凯尔希比他擅长多了。
只是当这计划的内容与步骤逐步厘清之后，两人才意识到这件事的问题远超出一开始的想象。
这可比什么拉特兰内部宗教斗争、多国参与的阴谋论程度要夸张多了，前者充其量也就是个哥伦比亚清洗，后者最大就是个雷姆必拓，两者混合就是个卡兹戴尔，而拉特兰教皇假死的这个计划最终目标。
可是完整的举行一整套的钢铁圣堂仪式，以虔诚的精神与苦痛的病躯充作媒介也充作观察实验品，寻求着矿石病症变化研究的同时沟通更高领域的存在。
那会是真正的神可企及的地方，比所谓的邪魔，比所谓的古神们要来的更高的地方。
这是世界层面的问题，没有类似的记录，也没有类似的经验，很难说清是好是坏。
那里当真有所谓的神吗？还是会有更可怕的邪魔？祂们又会是怎么看待的？
任谁看来，英诺森都太鲁莽了，连那些支持他的人也都太鲁莽了，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该轻下决定，应该徐徐图之，哪怕大家清楚，光是等待的话，恐怕等上无数年都难有相关的技术、信息层面的的突破。
是要继续等待，等待不知何时迎来更多信心的未来，还是由自己开辟未知？
这是一则赌注。
那个不论在谁的印象中都是慈祥柔和的老人竟然直接下注，到底是怎样的动机迫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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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和动力，这对你而言很难理解吗？基督。”
“可以计算，我所无法理解的，是人的逻辑，却也不必理解。”
圣彼得教堂的大门前聚集着诸多的避难者，神甫修女们再次奔走其间，连那些贵族子嗣也重新换上了各自的教士衣装接待这些状况各异的避难者们。
背叛者与外敌的镇压还未结束，时不时就有震颤与轰鸣仿佛在不远处响起，让本对拉特兰充满信心的拉特兰公民们也多少升起颇多的不安，甚至新的一纸政令让圣彼得大教堂也充当起了庇护所。
这倒是情理之中，毕竟这座教堂确实是以坚固著称，即便最近几日圣父雕塑突兀自损带来了些许微妙的流言，也不妨碍这座教堂仍是拉特兰最结实最安全的地点。
连主教都投身于其中，四处发放物资、关心慰问。
只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主教一直都有的「错乱」，那种在柔声关怀着面前「羔羊」的同时，以冷漠的语气与「空气」对话的错乱。
“人也无法理解人的逻辑，理解与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对此有所认知。”
在这些人看不到的景象中，戴着眼镜的青年就站在主教的身侧，看着祂像个精神分裂似的照看面前的老人。
“你在教我做人？空想家。”主教的冷漠一如既往，平铺直叙。
“既然真的那么迷茫的话，做人也没什么不好对吧？”空想家耸了耸肩。
“迷茫……”一面走向那位刚坐下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安的少女和她身旁的男孩，如此目的性十足的举动以柔声关心慰问，另一面呢喃着空想家的话语，重叠的声音可谓是相当的精神分裂。
“你这幅反应就很迷茫，不要认为机制就不会迷茫，程序也会有卡壳的时候，更别提机器也会老化……”
空想家谆谆善诱道，“四个机制已经三个都崩盘了，你们都是用同样基盘培养的。换言之，就像是生活方式相同的四个人，前三个人已经出了问题，你这第四个不改变生活方式，准备就这样迈向和祂们一样的结局吗？”
“没错，那是我的职责。”
“真是死脑筋啊，在这一点倒还是没变……”直接坐在那对姐弟边上的长椅上，空想家悠然道，“那你知道那个叫英诺森的老小子打算做什么，要怎么判断？”
“前秘教打造的圣堂，用以沟通外域的神明寻求人类的解脱，而今那里什么都不会有，这一切都是空谈。”基督冷淡道。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能撞上那些东西的残骸呢？就算经历过秩序补正，那些死掉的东西可还是会滋生蛆虫的吧？”
“呃……”
“主教大人？”
女孩疑惑地看着在给自己膝盖上药实突然顿住的年轻人，即便因为他的身份而感到拘谨，而今也不免疑惑。
“你也清楚，这可星球外的星幕都是什么状况，正常的只有这个世界表层，那些亚空间的垃圾场再过些年说不定能搞40k雏形了不是？
到时候泰拉是哪个泰拉还说不定呢，要不我帮你订购个金马桶？嗯……这个世界的话或许阿戈尔就能给你弄一个。”
听到这里，年轻人朝着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上药。
“或许，我该上报，可我也已经失去了上报的能力……”
“你说了或许是吧？机制可不能说或许啊。”
迎着基督投来的注视，空想家只是淡淡的笑：“盯着我？让我帮你联系古道？你觉得已经无法控制现状了？这个世界要崩溃了？”
“呃……”基督垂下头来，在女孩疑惑地目光下回过头，给她贴上绷带，简单安慰后起身，去找下一个无言求助者。
也没有回答空想家，因为祂的计算得出了答案，这其实无所谓。
就算真的招致祸患，也没到无法处理的地步，也没到再次需要重启的时候，也没到需要朝上面求援的地步。
“这也和你的指令冲突了对吗？因为远没有那么糟，何况古道那家伙应该还在战区呢，虽然现在升灵之座都在大力宣传开始搞战后偶像了，但战争确实还没结束呢……”
起身随行于一旁的空想家说着，斜睨着基督，“你想上报，想见你的创造者，也想阻止那些家伙的盲行，你又要坚持自己的机制？你已经陷入了矛盾，基督。”
“还不行动，还在迷茫？机械要得出结论应该很快才对吧，得不出的话，也该痛快承认自己有了人类的思考逻辑。”
空想家话落的瞬间，怦然的巨响在圣彼得教堂的正门外响起，同时到来的还有巨大的风浪，惊起门口一群人的惊呼与紧接而来的求助声。
那是一架源石甲胄，一架身高几近十米，全身被血丝覆盖的源石甲胄，甚至被血污妨碍得看不清编号，只是对着正门的所有人抬起了光芒凝聚的铁爪。
然后在下一秒被满是裂纹与焦黑痕迹的另一座源石甲胄以残影般的极速一脚踹飞出去，看起来力道十足。
“这团还没打完呢！怎么还想顺便收兵线？老子就这么让你不放在眼里？”
看起来像是广播装置都破损了的源石甲胄里传来了全损音质青年呼喝，还带着同样全损处理过的些许快节奏乐音。
有人松了口气，但也有人警觉着拽着别人先朝教堂内后退，基督和空想家仍然站在原地，看着那主天使压过的龟裂路面。
基督面无表情，空想家微笑不语。
不必开口，这一切还没结束，仅靠着苍龙七宿可无法解决问题，更别提他那机体一副大限已至的模样。
不论是迫在眉睫的威胁，还是眼下正在进行的仪式，都在迫使基督做出选择。

NO.160:这便是他们贯彻信仰的方式
“所以您真的要同他合作么？！你和他都相信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不……丹尼尔……那个男人想要亵渎神，弑杀神之子，这太愚蠢……”
“祂完全没有对神真正的敬畏与认知，神使会毁灭我等……”
“那您还……”
“但他好歹想出了个办法！”
“诺大的王国，国王与大臣们只会附议……齿轮契约是用来稳住人心不是发展欲民政策……大家走歪了，丹尼尔的计划狂妄大胆……却也是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计划，除非有人拿出第二种方案……”
“您想说这就是您的方案吗？让那些人牺牲，献祭給分明空荡的神位，您能乞求到什么？短暂的失控穿梭？已经没有神会回应我们了，那份穿梭不能长久，那些人的牺牲都是徒劳的。”
“不会……徒劳……圣教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就是所有罪孽的承担者……十四年前我没能阻止成功，十四年后我已经赎不清罪孽。
这看不见太阳的地底……连神明的身影都不在座上，我跨越那扇门所望见的未来……是有光亮的，能通过阳光确认时日……”……
“我等亦需挣扎，人类……不会结束，在望见明媚的日光之前，这或许便是神的考验吧，若非如此……”
“我等亦要挣扎下去！为了明日，为了日光，链接其他星球所能反抗的存在！纵使一切都将毁灭于我等的愚蠢之中，那份光亮也足以驱使我前进！”
“你联系外星人？！怎么会……你违背那家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省略号有点太多了，就算那家伙确实状态不好，有气无力，也会被认为是在凑字数吧？”
足有桌面大小的书页面积，与那近乎半米的书籍厚度，这样一本夸张的大书正被青年翻阅着相当靠后的页数，还有着一面翻阅一面念念有词的评价。
空想家身上带了不少记录用品，其中包括不限于各式各样的便利贴，尽管祂随时都可以招出一些没有内容的书本来。
那些记录用品可以是单纯的笔记记录，也可以是力量释放的媒介。
有必要的话，祂也可以直接开口颂言，甚至以想象改写现实，只是那样的动静太大，还会留下些不太有利的记录，祂很少动用那样的力量。
更何况祂在这里不过是散心外加取材，可没打算亲自参与到其中的一切去。
倒是很乐意催促另一位旁观者参与进去，充当一下目的一致的工具来催化自己想看到的故事。
可惜的是，那另一位旁观者的脑筋实在古板，似乎也不能指望立刻说服的样子，令祂觉得自己可以找点别的事做来打发时间。
于是祂从身边捞出了一本书，一本捞出来后便骤然巨大化的书本，也是他所携带的，有着内容的书籍之中唯一一本内容量超大的书籍。
那是与祂自己息息相关的书，所记叙的尽是与祂相关的事。
祂能那么轻易的翻看别人的历史，自然也能翻阅自己的过去。
还能翻阅与自己所牵连的过去。
而此刻，祂所翻阅的这段与自己关联的过去，同时也是与这颗星球文明关联的过去，虽是以千年单位的漫长历史，可对祂这样的存在而言，只要留有相当的印象记忆，便能恍如昨日般清晰。
清晰的记起这串的对话源自于哪两位，更何况在这本书上所记叙的也不只有对话，还有着更加清晰地举动。
如有必要，祂完全可以再现那比文字更加直观的场景。
但那并无必要。
祂翻出这一段来，只是因为这一段正是在这座圣堂中发生的对话。
连那钢铁的穹顶都一如往日，钢铁的圣堂本就是那旧时代的秘教圣堂。
而今倒是被复兴的基督教当做宗教活动的重心……对此，空想家倒也并不觉得讽刺，只觉有些惋惜。
惋惜这两座宗教，两位教皇，在人生的末尾都有着一致的可悲。
不看清前路，无法忍受现在，拼尽一切地试图去握住希望，孤注一掷的想要开辟那份他们认为的未来，怀着他们心头的理想。
可结果却是注定的。
凡人没有那份视点。
前时代的秘教教皇对自己的方法也没有信心，只是在他眼里只剩下这条路可走，便是要拖着残躯也要迈进。
找到救赎自己的方式，找到为人类延续未来的道路，赌上最后的一切。
可那没有意义。
他努力的方向是错的，对话的一方口中最后提及的「那家伙」，正是自己，空想家早已对那位老人提及告诫，天上的星辰没有援手，更上方的世界没有援助。
甚至可能是加速自灭的毁灭号角。
可对方仍要一意孤行。
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得来回报，也不是所有的理想都能得到贯彻。
不确定方向的奔赴只是一种赌博。
赌博的概念源于未知，对无知的当事人而言，这是赌博，可对知晓一切的存在而言，这是一则打从一开始便注定会失败的故事。
只是当时朝着那样的目标奋进的并不止那教皇一人，三批人各自以不同的理念方式寻求出路，而那位教皇不只在自己身上下注，还在另两支身上下注。
倒是显得不算太盲目昏庸，这颗星球的文明得以继续存续也算证明了最终有个还算妥善的结局。
在这里或许也是吧。
空想家抬起头来，看向那教皇厅的方向。
故事的发展随时可以汇作资讯被祂操持，每一位角色待在哪里，想些什么也都是祂随时可以确认的现实。
祂自然知道那位教皇也有在其他家伙身上下注，其中一注甚至就在自己看好的论文材料上。
这位教皇就和另一位教皇一样绷紧、偏执，却又很清醒，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的牺牲与付出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便一面予以了其他家伙方便，一面仍然继续着自己的计划。
总有人要走这样的路——大抵是这么想的吧，把持着一份宗教权利机关的最高权利者竟是个真实的殉道者，这样的状况并不多见。
只是都在朝着他们认为未知的赌注，而祂却明白只是无用功的道路上努力，看着多少有些悲哀。
只是祂仍不打算插手。
悲哀的故事仍是一种故事，空想家早已养成了并不代入故事的习惯，也不会共情到想要干涉凡人的轨迹，除非有那么一种一时兴起。
——正是那份一时兴起才让这串记录得以保留，在上个时代的空想家实在是干涉了太多事。
尽管在很多认识他的人看来，他平日游手好闲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有做过什么。
都是随手为之的事，有些人的轨迹被确实的改变，也有些人就算得到了警告也仍是一意孤行。
即便没有书写的打算，故事也能顺着发展，这样犹如跑团般的未知感也是一种愉快体验。
“这种事还要持续多久？”
“真是受够了，当初就不该信那些萨弗拉说这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盛典。”
“确实挺难得一见的，甚至感觉我们拍的照发出去都能卖大价钱，这些拉特兰人会让我们走吗？”
“不知道，也不知道问谁，这些拉特兰人根本无法交流，居然把这种事当成什么神的试炼，之前也没见他们这么痴呆啊！”
听着不远处的几个菲林人抱怨的内容，空想家缓缓合上了面前书页，厚重的大书在闭合后瞬间化作小小的书本顺着他的挥手消失，而他则回过头来，遍览着教堂正门大堂空地的所有拉特兰人。
不论是黎博利人，还是萨科塔人，都在不知何时开始了自发性质的祈祷。
开始统一闭上双眼，双手交握于额前的垂首祈祷，一样看去也算是种奇观。
恐怕只有拉特兰和伊比利亚发生这一幕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可这真的不算是一种异常吗？
空想家缓缓抬眼，望向上方那钢铁的穹顶，忽略那些重叠嵌套的金属结构组成的障碍，望见整座教堂上方所编织着的，难以被肉眼观测的金色纹路。
.
“开始了……”
圣彼得大教堂的另一头，教皇厅，同样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的亚兹拉尔呢喃着，又回头看向那教皇「休息」的房间。
哪怕早已下定决心，事到临前又不免踌躇。
这只是事前准备。
覆盖自钢铁圣堂各处的遗留建筑在上空构筑仪式的纹样，自钢铁圣堂的上空朝整个拉特兰全境辐散那份统一的虔诚，这同样亦是拉特兰律法一至十三公民权益的始动阶段原理，在这一任教皇英诺森•梅瑞狄斯的情报发掘中得以更直接的确立。
完全可以为拉特兰律法进行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增减操作，却只是被灌注以虔诚的领导，实在难以评价算是浪费还是物尽其用。
只是此时此刻，战场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未意识到这一点，本在启用中的源石技艺会干扰上空的大型仪式影响，战场中的拉特兰人完全不会有着什么祈祷的冲动，只是继续贯彻于战斗，而有着歪曲信仰的新教以及正在蓄势待发海神教团，则是意识到了钢铁圣堂的异样时，悍然朝着那中心奔赴。
原本作为矛盾重心的教皇棺木，反而成了是无人关心的东西。
而亚兹拉尔在快步走到了教皇「休息」的仪式间门前，抬手触及那厚重的木质大门时又顿住沉默了良久，转而朝着教皇厅外走去。
他终归是放弃了阻止教皇，转而去探看那圣彼得教堂的正厅。
而在他前往教堂正厅的此时此刻，那外部的战场重心也正朝着圣彼得教堂正门前转移。
不论是一开始被外派的拉特兰无关游客方战力，包括Stormeye还是Outcast等人，还是拉特兰本身的戍卫军、执行者、审判官、天使卫队都察觉到了那些怪物般的敌人在被某种意志集结着朝着钢铁圣堂的正中推进。
那就是圣彼得教堂前，炽天圣堂为了警惕袭击而做的额外防御完善设计被启用，厚重的金属壁隔离保护着数块民众保护区间。
而除却那些自发祈祷起来的拉特兰信徒们，游客民众之中的非拉特兰人不仅因为身边人的思维差异而感到不安。
还因为外面那妨碍了观察，只能感受震动，听到轰鸣不断地外界来判断局势。
这样的非拉特兰人之中，理所当然的包括凯尔希和闪灵。
“就算难以判断那位教皇的计划，眼下也该先为安全考虑，协助外部的作战，凯尔希医生。”
方才还在前言不搭后语地讲述秘密的所长此刻已经不知跑去了哪里，到处都是或坐或跪祈祷着的，姿态神情千篇一律的拉特兰信徒也难以找出一个可能隐藏其中的人，闪灵也放弃了找到对方转而朝着凯尔希进言，毕竟她才是做出决定的人。
罗德岛赴拉特兰团队，就算各有目的也是建立在编制下的，凯尔希理所当然是决策者。
凯尔希沉默着，在闪灵的些许疑惑中，率先扭头看向了不远处那站在封闭铁门前的年轻主教，方才回过头来，看向闪灵道：“你说的没错，但眼下这种封闭状况并不容许我们行动，这里还有很多没有战斗能力的平民。”
封闭的厚重闸门对需要被保护的人来说至关重要，而对想要出去的人而言便是牢笼，哪怕有着破坏牢笼的自信，那缺口也可能成为这些人的受害渠道。
“只能离开一个，我们不能寄望其他……”凯尔希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瞥了眼那位站在远方既没有祈祷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在门前的主教，“可能的保护者。”
分明相隔甚远，那主教却仿佛听到了一般，回过头来看了眼这边，让察觉到那目光的闪灵有些意外之余又怔了怔。
那样冷淡虚无的目光，让她想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精神有恙时期的夜莺，一个是踏入某种状态时的楚信然。
只是彼此并不完全一致，终归只是基于联想，令她并未太过纠结。
“我留下……”闪灵做出了选择，与承诺，“我会保护救助他们，请您也保护救助外面的战士们，凯尔希医生。”
“我会看好他们。”凯尔希点了点头，便越过周遭祈祷的信徒们，朝着那看起来厚重结实的铁门迈进。
“Mon3tr。”
伴随着她的话语，在失去了外部光源只剩下烛光映照大堂的黯淡光源中，有着锋锐狭长的绿光自阴影中浮现，在远方主教侧眼看来的目光下肆意伸展着蜷缩的身躯，对着凯尔希面前那铁灰色的金属探出那对巨大狭长的前肢。

NO.161:权天使零玖，拿来吧你！
猩红如血般的雾气自那黑与绿交织的锋锐躯体中漫溢，盈满了不祥之意的粗壮前肢划出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轻易地将那三米厚的拉特兰合金大门切开出洞口。
这样的行为还伴随着令人不适的尖啸，一度令近前的信徒们扭头看来，更有担任警卫之职的男人冲锋上前时——闪灵率先迎了上去。
以她之前无偿救助他人的举止以及此刻抬起的「法杖」拦住了这些人。
而凯尔希则是头也不回的奔向Mon3tr划出的道路，直朝着战场。
“门确实关的有点急了，但你们也不必这样啊……”
在闪灵与那几位萨科塔人对峙的时候，雷蒙德所长倒是扶着额头又开始活动颈椎地缓步走出，他从那仍在祈祷着的人群中走出，两者的状态反差一时让双方都迷惑他是从哪出来的。
“所长阁下……”自那诡异的祈祷氛围中脱出的萨科塔警卫自然也恢复了些许判断力，望见那个没正行的男人便下意识抱持着敬畏态度打算报告些什么。
可那男人开口更快一些。
“没有危险，你们下去吧……”从腰酸背痛中摆脱的雷蒙德所长摆了摆手道，又意有所指的看向闪灵，“就算能有什么危险，想必闪灵医生也能一人担负吧？”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杜绝危险。”闪灵迎着他的注视回答，平静到甚至显得有些空洞的目光却是令雷蒙德所长异常信服的模样。
他再一次的，朝着那几个警卫摆了摆手。
警卫面面相觑地，垂下了手中的武器，也放松了武器上触发的源石技艺。
紧接着，闪灵与雷蒙德便见那几位警卫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动作略显凝滞，继而重新回到人群之中，抬起双手，十指交握于额前。
再一次的，进行被中断的祈祷。
已经是过于明显的不自然，令闪灵的目光看向雷蒙德的目光多出几分质疑，而后者干笑了两声，抬手展示了一下中指上多出的一枚戒指，一枚镶嵌着小小的暗红合成玉的戒指。
在并不充裕的光源环境下展现出暗红的微光。
那是其中的能量正处于活性化的证明。
“保持源石技艺的维持，这是抵抗圣堂仪式的办法之一……”雷蒙德所长尴尬的笑了笑，“当然，非拉特兰人，不曾接受过拉特兰特有教育的外乡人不必考虑这些。”
“这或许会干扰到贵国的战士们。”闪灵的语气略有不快。
她很久没有这样直观的表达过不满了，罗德岛的环境实在太过安逸，能让她不满的一度只有这个世道而已。
而现在她又重新走出了那艘陆行舰，直面这片土地更为多样的不公与不义，还有那总是令她不快的权力者。
强行拧合所有人意志的仪式，不论这个仪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这种操控所有人的画面总是令人毛骨悚然。
置身于这样的「狂热」之中，闪灵自然对造成这一幕的决策者一员摆不出什么好脸色，即便这种举措极大的控制住了混乱。
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的事，世上总是有很多很多。
“拉特兰人的每一次挥斧，每一次开枪，都伴随着源石技艺……”
雷蒙德所长耸了耸肩，说明着一个外来人很少意识到的基础常识。
因为很多外来人都意识不到铳械其实是种源石法杖，“源石技艺是拉特兰人战斗的基础节奏，若他们的源石技艺低靡到无法对抗仪式，那他们也将离死不远了。”
“这也不是你们收割他们的理由……”闪灵并未被说服，经历并非如外表那般年轻短暂的她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精疲力尽也有拼死一搏的余力，可被自己国家的力量所清缴却是一种可悲。”
男人听完，点了点头，随口问：“你在说你们么？前赦罪师小姐。”
闪灵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目光更冷漠了一分。
而对方毫无感触的继续说：“圣座的葬礼邀请了不少他国的来使，同时也有不在邀请函上的来使，其中便是包括了卡兹戴尔，那些赦罪师，你还没去见过对吗？没去见过你的那些昔日同僚、前辈，以及而今的后辈。”
“曾经……”听完这些话，闪灵突然重新开口，“我追随着一位身影辉煌的人，直到那光芒在阴谋中消散，赦罪师的理念出现了变化，我不再是赦罪师，我也不想再见到那些人。
但我希望，若我能见到其他的光辉，我希望自己能守护住他们，哪怕是献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她说着，手中的的「法杖」开始发光，那并非是某种源石技艺的光辉，而是单纯的，「法杖」之中的利刃在昏暗中折射而出的寒光。
过于森冷的寒光，能让人体会到好似切肤之痛的幻觉，令雷蒙德所长略微后退了半步，以此缓解精神上的不适。
他抬起手来，以好似商量的语气道：“光辉是很难维持的，闪灵医生。”
“就算是荷谟伊史诗之中的英雄也有着似人的，需要被掩盖的一面，力图守护所有的光芒更是一种奢望，人连守护一人都要竭尽全力，只有神才能博爱到关怀一切。”
“既然您能自认为是楚信然的亲友，那么还请珍惜你自己的生命，不要将其白费在这种时候。”
说到最后，仍是为了让对方收手，雷蒙德所长也确实是在道出这一句时，走上前来，探出手压在了闪灵那柄法杖的尖端，想要将那截锋刃压回。
却又面色微变。
只因注意其纹丝不动，以他的力量无法将那截利刃压回去。也就是说，闪灵仍在拒绝将其收敛。
“光辉很难维持？”闪灵抬眼看着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怜悯，“雷蒙德先生，光辉不是英雄，光辉就是光辉，不论是我曾经追逐的那道光辉，还是而今我所望见的光辉，我愿意为那样的耀眼的意志奉献，只有那样的意志才能拯救世人，因为那也是人所展现的意志。”
令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是一位骑士朋友，而紧接着以闲言碎语的方式奚落着另一点的，则是那位听闻是以萨卡兹的英雄方式，见面是以菲林女孩的家教形式，再见则是作为赏金猎人方式的楚信然。
“医学也不是什么神奇的法术，不是神的恩赐，雷蒙德先生，挑选出药材，制造出药物的正是人自己。”
伴随着那样的话语，那柄法杖的上端正在缓缓拔升，男人的手掌压之不住，已然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
他在后退，而闪灵那柄一直当做法杖动用的长剑正伴随着话语缓慢出鞘，金属摩擦利刃的滋啦声正点缀着话语。
如此的点缀，当真是充满力道，令人信服，雷蒙德的不得不抬起双手，做出高卢那片土地的人们最后做出过的动作。
“冷静，还请冷静，闪灵医生，就算在这里动手也不能解决问题，就算停止了仪式，拉特兰也正在面临外敌的倾轧，这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举起双手的雷蒙德努力过着话术，“何况同为协助小楚的人，我们应该是友方才对。”
他望着闪灵手中那柄已然握住的出鞘长剑，剑名圣裁，卡兹戴尔的神圣遗留，有着与拉特兰遗迹同源的古老。
对他而言，亦是久仰大名。
却也不打算以身试剑。
而事实上，闪灵也确实在蹙眉中略作收敛了剑刃出鞘时自动触发的法术组件，望着这家伙的目光多少有些怀疑。
过分亲密的自来熟称呼带不来任何的信任，这位所长给闪灵的印象打从一开始就是油嘴滑舌又老谋深算，某些话不能太相信。
可他又从兜里摸出个联络器递了过来，被激活的屏幕上确实显现着他与某人的通话，其中确确实实的提到了「权天使零玖」。
是让某人将权天使零玖号机体送到权天使09•苍龙七宿那里的通讯。
“喏……”见到闪灵接过联络器的所长抬手拂了把额头的汗水，看起来便是顿时轻松多了的模样，感叹道，“我方才还在让一位老朋友帮我运一下小楚的专用机体呢，之前我跟小楚提的时候他还以为我在跟他开玩笑。”
“实际上成品都准备好了，我就觉得他肯定会用上，按他那折腾源石甲胄的能力……”他说着，咂嘴摇头，倒是毫不掩饰那份嫌弃。
只是说完发现闪灵还在端详，甚至开始拉消息记录，便又蚌埠住了，腆着脸抬手要道：“呃，闪灵医生，能尊重一下隐私吗？上面的记录就不必看了吧。”
闪灵还在琢磨对面Emperor这代号是怎么回事，什么人会和拉特兰中庭公证所的所长以这样嚣张的代称对话？却又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过。
在罗德岛的哪里见过吧？可是罗德岛的同事众多，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是因为谁听说过这称呼。
目前被对方这么尴尬的伸手也只能先暂且将那联络器递还回去，再将圣裁之刃重新收回鞘中：“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没有问题……”收回联络器的所长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回答，“感谢您愿意顾全大局的决定。”
这句话说罢，前方那防护壁的缺口就传来了遥远的咆哮声，令两人都抬眼看去。
这时，所长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相信我，闪灵医生，这份仪式在此刻，绝对是必要的。”
听到这话，银发棕瞳的萨卡兹人只是冷漠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恢复了法杖的握持方式走向一边，目光在那些祈祷的民众与部分没有祈祷的外来民众间逡巡。
继续自己作为医生的职责，以及做好可能会的，守护这道缺口的战士职责。
而雷蒙德所长则是又摸出了联络器来，看了眼刚才发来的确认回应，松了口气来。
虽然圣座的仪式运转没有任何异常，可若是放任那群异教徒肆虐肯定会让一切木大。
可这些家伙被解决的太快的话，可能又会有闪灵医生那样过于「热心」也过于「热血」的家伙妨碍仪式，这种度可真难把握。
在此之上，还要努力减少损失，保住战士们的生命……还好委托了皇帝。
只是在这之余又想骂一句拉特兰粗口，或者搬出小楚那经典「他妈的」。
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要价那么贵，搁这儿发国难财呢，那头混账企鹅！
.
“Boss？怎么了？”
“没什么，肯定是克里斯多夫那混账在背后说我坏话，差点把喷嚏打出来。不说这个了，那些研究员给的密码没问题吧？”
“没是没问题……”能天使好奇的在这满是钢铁的冷硬建筑内东张西望，很难形容这里是座大型工厂还是什么东西，反正肯定和一开始说好的狂欢派对无关。
根本不热闹也不精彩！就只有一群躲起来的研究员，被老板持铳威胁几次就给出了密码。
不是，作为萨科塔放任一只黎博利威胁拉特兰研究员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这要有个三观正常的就该这么质疑了，可惜这里没有三观正常的正义大侠站出来，在这炽天圣堂分散在钢铁圣堂各要道的第四兵装库里，只有那几座等待启动的天使兵装，以及其他负责维护修缮的研究员们。
还有进来的恶霸企鹅和他的跟班萨科塔。
“没问题就启动，把那东西带走就行，这是我临时接的物流委托，工资全给你算。”
恶霸企鹅看起来很大度的说，然后对着对面又开了一枪，让一位本来探出手想要制止的研究员缩了回去。
还有人望着那个萨科塔女孩总觉得很眼熟，正在冥思苦想在哪见过。
而那萨科塔正看着那输入密码后便彻底脱离固定架，显现出整体全貌的巨大机械装甲。
那惊叹的模样，看起来比起运输更想自己坐进去开一开。
“Boss啊，外面全是天使装甲和怪物打架，我们要把这玩意儿送去哪啊？”
萨科塔女孩儿也根本不问那么多，似乎真的相信boss不会害自己似的问，然后露出了狐狸尾巴：“要不我直接开着它出去找人吧！”
“不用，这玩意儿只有一个人能碰，本就是考虑了那个家伙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应甚至是对机甲要求特化的产物，完完全全的专属机，除了他换谁上去都不适应。”
“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还有不怕死的研究员问道，不过这一次企鹅恶霸没有再恐吓似的来一枪，只是瞥了眼他就推了推墨镜背过身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知道我要把它送到它应该去的地方就行了。”
“真搞笑，都做出了这种东西又不愿意给出去，你们这是图个什么？炽天圣堂的人都是神经病么？能天使，我们走！”
“好嘞！Boss！”
已经坐上巨型搭载用战车的能天使愉快的按了按大喇叭，倒是看不出刚才被拒绝驾驶的失望来，展现出相当的乐天，待到企鹅坐上副驾驶绑好安全带便立马踩下了油门。
“能天使……”
这个太容易联想到能天使卫队的称呼让研究员们思索着，继而有人恍然，想起了某些很出圈的传闻。
“是那个能天使吗？”
“哪个？”
“那副无法无天的样，应该是吧？”
“能天使和一头企鹅把权天使09机体带走了，我们要这么报告吗？”
“不太行吧……”

NO.162：身处战场会影响判断。
(今天收到个后台邮件，一个章节被驳回重审，定睛一看书名《尼德霍格提不起劲》……
恁搁这儿盗墓呢？看了看章节时间还是16年的，一看敏感字还是经典的一长排敏感，不知道有什么大病。)
满地的金属与血肉，碎片与残肢混合在一起，锋锐的划痕混合着漆黑的熔迹在地上被拉长得很远。
这是圣彼得教堂大门前的街道，也是凯尔希与Mon3tr所见的一幕。
可比起那惨烈的战场，更值得在意的显然是那些尚在制造死亡、抛洒铁与火的巨像们。
它们的存在证明着战争还未结束，而抛开那些过于显眼的巨像，更多在地上在半空跃动、扑击、拔出武器彼此攻杀的战士们则是更进一步的说明着——
这里将化作战场的中心。
只是比起这些，凯尔希更在乎自己带来的人和自己需要关注的家伙在哪。
地上有着不断聚集而来，立刻投身战斗的士兵，上方是那些因为足够坚固反而阻碍视线的高楼以及在高楼之间穿梭的钢铁天使与血肉恶魔——这样的画面，要找人其实很不容易。
那本来谈得上显眼的，「需要关注的家伙」，现在也根本分辨不出。
即便有着「驾驶权天使装甲」这样显眼的特征，这一眼望去的大型装甲都是有着不同程度战损模样，大部分连编号涂装的位置都被焦黑覆盖，如何能够辨认清晰？
更何况凯尔希认知中的「权天使」造型，还是在上一版里。
上一版在炎国阅兵中一闪而逝的赭红色源石甲胄，那就是楚信然所操持的旧式机体。
而拉特兰此次在诸多电视台面前亮相的天使卫队们，皆是一副焕然一新的模样，不仅造型有了明显改变，还更进一步特化了不同等级不同功能侧重。
比如座天使与智天使那明显火力侧重的大吨位与大源石容量背包，也比如权天使与炽天使明显对驾驶员属性强化的人形设计，还比如力天使那明显为了展示力量而增加容量的体型高度与拳甲强化。
已然不是在过去那般造型大体一致的各天使卫队，而是一排排可以充作机械人体展览的出色造型，光是塞塞造型设计集都能让某些爱好者趋之若鹜。
当然，考虑到实际设计和技术加密状况，公开内容想必是水的一塌糊涂。
凯尔希当然不会买那种神必东西，现在的问题是天使卫队各阶级那开始鲜明独行起来的机体造型严重妨碍了她的辨认。
之前的葬礼仪式虽然让每阶级的卫队都有亮相机会，可作为次等席的凯尔希等人并不能将所有天使卫队收入眼底，所见的仅有那站在十字最中央的炽天使卫队。
充作投影屏的大厦们所映出的其他卫队都不过是数秒的镜头，尽管拍摄角度将那份并排的秩序感与高大感展现得令人心潮澎湃，却也只是一闪而逝，没看到真正的全貌。
凯尔希也不知道权天使现在什么造型，只能和Mon3tr一起站在台阶上抓瞎，先行寻找较为安全也视野更为开阔的地方。
其实她也知道之前一脚踹飞大门前那装甲的黑乎乎玩意儿应该是楚信然。
但现在一眼看去的装甲没几个干净的，战损都是常态，战损的程度各自不一，便又觉得自己武断了。
想要直接通讯联络也没有信号，也不知道是现在的战火妨碍了通讯还是被什么装置刻意干扰，别说联系楚信然，就连最该确认的outcast与Stormeye也难以确认状况，只能先行在这异常危险的战场内奔走，在Mon3tr的协助下避开那些实在太过危险的巨型流弹。
比起通常战场的那些铳械流弹，那些身高数米乃至十数米的钢铁天使从身上的巨型装具中发射的弹药一旦化作流弹，更应该被形容为「流炮」。
座天使与智天使火力全开的aoe是真的要命，就算是天使卫队估计着周遭的步兵不优先动用，那些侵蚀了装甲的恶意可不管那么多。
连那千百年来一直未曾被撼动，也未曾被破坏的高楼大厦也隐隐出现了裂纹与破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气雾不断自远方呼啸而来带起阵阵灼热的狂风，简直让人难以相信是在冬季的末尾。
拉特兰真的是打造出了要命的战争机器，完全能够改写一直以来的战争格局。
只是有余力发出这份感慨的人并不多，这其中倒是包括了某个仰面倒在驾驶舱里的驾驶员。
在距离凯尔希所在两条街外拐后的大道上，楚信然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应和着那喘息声的还有面前好几道泛红的弹窗，不遗余力地提醒警告他此刻的状况危机。
甲胄所用的源石液正透过破裂的管道外溢，身后奋力开阖的蒸汽散热孔功率已到极限，还有那基于施术装置系统的嵌合不稳所导致的精神失调，换句话说便是机体瘫痪。
精神与机体同调状态不稳，散热功能即将停摆，能源系统泄漏，更别提还有关于机体几个部位的装甲破损与人工肌肉的断裂提醒。
这机体已经是个残疾人了，不过瞧那严重战损躺在地上的权天使09号周遭的残骸，也算是战绩斐然。
⚹⚹连冲的跑了十几条街，拖着不断下坡的机体虐杀了六架侵蚀机体又带走了两架背叛机体，这份战绩已经可以自豪的发出「可以了，已经不用再战斗了」的表情包来，更别提其中有着好几战是越过了天使卫队阶级的作战。
最后一战还是拼着彻底废掉机体右臂的换来的那架炽天使报废，以左手拎着断裂的右臂贯入对方的驾驶核心，利用溢散的源石液引爆焚烧其中的血肉。
也让这架本就菠萝菠萝哒的机体更加焦黑，没有了一点原本的英武霸气，头顶的光环也彻底崩碎。
只剩下在那遏制不住高温的驾驶舱里喘气的驾驶员，以及那同步记录在弹窗上的，关于驾驶员身体状况异样的实时警示。
无非是肾上腺素好几次冲上非常规数值，无非就是好几次冲击导致内出血，也无非就是驾驶员好几次体温超过正常数值。
现在不是都在消退了嘛，看着那弹窗上的人体轮廓一旁的流动数值都在稳步下压，楚信然缓缓地平复呼吸，然后听到了机舱外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
说不定是战友呢，如果脚步声不是那么多就好了。
楚信然叹了口气，抬手抽下了头顶的黄色拉杆，液压杆的声音随之响起，驾驶位后方的机械舱门立时洞开，从中推出了木质大提琴盒与金属剑匣，被楚信然扯过挂带拎在手里，又试着拉扯了一下面前的某个施术单元操纵杆。
滴滴滴的反馈声，提醒着弹出装置无效。
果然……
楚信然毫不留恋的挪开手来，本来弹出装置故障的警示标签就在视线左下角不断闪烁，但他还是想试试能不能用而已，既然不能用就只能粗暴一点了。
那相对统一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也近了，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绕过头顶的双角将挂带卡在肩上，撑起上本身的楚信然一手将驾驶舱前的手动拉杆拉扯到底。
这样的手动拉杆被拉扯到底，本该让驾驶舱洞开。可在此刻，显然是因为故障的缘故，驾驶舱并未自动解体开启。
但那拉杆拉到底后同样打开的顶部暗盒却正常运作，令他抽出了其中静滞一柄短铳。
并非是他一直以来携着的那对杰里科，而是一柄造型略显浮夸的短铳，里面已经填充好了弹药，而在那暗盒之中与它躺在一起的蚀刻子弹也被他那一手一并抓出，足以令某些铳械爱好者错愕。
错愕那蚀刻子弹的造型与规格，完全不是短铳应有的造型。
那是霰弹铳的铳弹规格，不该能作为短铳的弹药，除非那柄短铳的内部构造不同寻常，而那短铳的使用者，也不同寻常的能以单手支撑那样的后坐力冲击。
正常穿戴了天使卫士驾驶服装的天使卫士们，确实能够借助手掌护具支撑那份力量，而楚信然这种紧急上阵的野路子……
轰！
手枪极难出现的轰鸣自铳口炸响，与其说是短铳，简直就是手炮！
几乎是瞬间变令楚信然眉角抽搐得望着自己握铳的手，强忍着想要甩手的刺痛与酸麻立即上弹，赶在那脚步声凑近之前——
嘭！
一脚踹开那已经被霰弹短铳击碎接合点的舱门，对着那爬行而至的异质生物又是一枪。
能将固化过的源石装甲舱门洞穿的特定短铳，用来摧毁血肉之躯根本是一种相当的浪费，这玩意儿完全可以令人靠近一架源石甲胄直接破它驾驶舱并取而代之，只是眼下这周围一眼看去全是被侵蚀装甲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太可行。
这凿开驾驶室进去还得清理垃圾，弄不好反而把自己坑了，风险也太高了些。
不过这到底什么毛病，拉特兰人这就寄了？怎么一眼望去全是怪人高达，纯正战损都真阵亡了吗？
一个刚开废一个的家伙本该没脸吐槽别人，但既然是楚信然，倒也正常。
不过这现实倒也很快出现了反转，蒸汽的呼啸与铳弹撕裂空气的尖锐声紧接而来，令那刚握住剑匣弹射的长剑准备应对其他怪模怪样生物的楚信然，立刻迈步朝外狂奔。
倒是那其他盯着他开始袭击的怪物扑了个空后是略有些慢半拍，然后被爆炸的火花直接带走，血色肆意涂抹，混着焦黑一起证明它们曾经是人类的事实。
以及楚信然自己差点被一并带走的事实。
“他妈的，有人也这么开火吗？座天使的那帮逼又被洗脑了吗？”
骂骂咧咧的楚信然倒也完全不驻步地继续朝外狂奔，甚至有着在奔跑中换弹的余裕以及顺便开火的余裕。
不过倒是终于能够甩甩手了，这枪真是每次用都能把手震麻老久，换成瓦伊凡、丰蹄、萨卡兹那帮家伙说不定更趁手些吧。
不过那帮头上顶灯的家伙肯定是不愿意交出技术也不愿意让外族摸拉特兰铳的。
连自己接手一对守护铳都让那个负责转交手续的执行人表情跟死了妈似的，楚信然偶尔也挺满意这帮萨科塔人的排外，让这片土地的战争升级还不算是那么的快。
嗯，该加速的还是会加速的，拉特兰人管得严又不代表没人觊觎，也不代表别人彻底没办法。
杀人越货什么的，又不是萨卡兹人最擅长，虽然确实有着数量相当的萨卡兹人非法持有着拉特兰铳械。
楚信然自己都认识好几个，而今完全能够畅想一下某些非法组织不知从哪搞来了几台拉特兰源石装甲，然后故事就开始了。
剧情肯定是高达架构，寻思着拉特兰自己可以试着拍拍，不要等着东国自己鼓捣。
不过现在自己也好想再搞一台啊……
回首看向那些迟到了，但没完全迟到的正常天使卫队们，看着那帮家伙战正酣的模样，以及周围那些同样与怪物交锋的戍卫军与执行人们，楚信然看的是那些戍卫军与执行人们的危险处境，不仅要与邪教徒、怪物作战，还要警惕那些巨型机器的踩过与流弹，运气不好就会死的不明不白。
在那样的战场上，一般单兵太容易死于非命，或者说不论是哪个战场，士兵都只是消耗品，而素质强的单兵，则是稍微高级一点的消耗品。
绞肉机是不问贵贱的，大炎昔日那场出征「神明」的围剿既劳民伤财又血流成河，同时也证明了哪怕是所谓的「神明」也抵不过人海战术。
这种战场不再弄一台源石甲胄都不好融入，自己又不是莱瓦汀那种可以长期自主化作巨人的憨憨，苍龙的拟态消耗可大多了，如果能下点雨的话还能止损……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又继续找寻建筑充当掩体。
大晴天就算了，也没有余力搞人工降雨……
一剑甩下那还黏和着兜帽的头，楚信然看着这颇为光怪陆离的战场，总觉得还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打的很有声势，虽然搞得好像整个钢铁圣堂都成了战场，但是不是少了几个话事人？
对面连点像样的指挥官都没见到，新教是什么德行暂且不提，海神教团又不是全都脑袋长瘤的傻逼，犹大马太那帮人也能是个正常话事人，多默主教呢？
天使卫队的数量也大大不对劲，被侵蚀的装甲和对抗的装甲一直出于均衡数量，也不过十数台，听起来好像很多，但天使卫队数量最少的不就是权天使卫队只有九台吗？
其他卫队哪个不是按照近百算的？都干嘛去了？
得尽快联系凯尔希她们，拉特兰到底在谋划什么玩意儿，对面知道的都比自己多吧？
念及于此的楚信然略微张望了一下四周，便得出圣彼得教堂的位置收剑开始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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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人，都在朝着圣彼得教堂赶去，而已经在那等待的「人」，还在注视着祂与另一位外来神明所能瞧见的世界另一面中掩藏着的尸山血海。
沉默着、思索着、无数的计算与无数的失误，像是无法得出结论，又像是已经算作一种结论。
钢铁圣堂的正上方，在烈日之下的十字光辉已然成型。

NO.163:传下去，楚信然抢了炽天圣堂。
“这并不符合契约，梅瑞狄斯阁下。”
楚信然所察觉到的异常，双方消失的指挥官之一，拉特兰最高元帅雷克斯卿，正站在年迈的教皇身边。
这是这阴郁的质疑并非出自他的口中，而是两人正对面的虚幻投影。
并非为科技的结晶，并无机械与源石制品的支撑，好似单纯从空气中构成的幻影比任何灵异作品都更贴合幻觉的定义，而放任这样的幻觉出现在神所祝福的土地，则是拉特兰的失职。
又或者是刻意的渎职，否则对方也不会提及「契约」一词。
“按照契约，我们接受您那批乌合之众的研究，为诸位提供那份撼动亚空间的力量根基，而诸位应开放圣堂的大门，令我们的得以迎回神的谕令。”
多默主教的身影飘扬在半空，阴郁沉瓮的口音被金属壁无数次反射回荡，为这封闭的殿堂供给了除却机括运转外的背景音。
教皇厅内部的房间，英诺森•梅瑞狄斯那所谓的「午睡间」，一座一旦封闭正门便是全方面封闭的宽敞殿堂。
而那早早自称着正在午睡的教皇正坐在一座金属的座椅上，确实是犹如熟睡般的双目闭阖，仿佛应和着他的呼吸一般，身后的墙壁正在规则律动着幽蓝色的光华，细致塑造着那些墙壁上的花纹，那些古奥玄妙的雕刻纹路中夹杂着某些生物意象的图案，与这座建筑一样有着史前的气息。
却又没有符合「史前」这个词应有的原始。
不论是在那厚重的金属壁上加工花纹，还是在那花纹上的明里暗里凸显的技巧，都像是有着相当高超的金属加工与雕刻技术。
甚至能够借着雕刻本身涵盖传导能量的导管，这也正是那座墙壁上幽蓝光华的正体。
这些墙壁上的雕刻，唯一遗憾的缺点只有简陋。
在那些古奥玄妙的雕刻纹路之中混杂着简陋的生物图案，却又因为太过模糊，看着颇有一种提笔忘字的观感。
像是雕刻师提起了工具便忘记了自己到底想刻什么，只有些模糊的概念早就那些比之简笔还要潦草的东西。
只是此时此刻，漂浮在半空的多默主教看不出对这座殿堂的兴趣，只是在控诉着对方的毁约。
只是语气未免太过平铺直叙，令这控诉多少有些缺乏力道。
事实上，那站在教皇身侧的萨科塔男人已经打从心底地觉得对方或许并不在意这次毁约，大抵还是另有所图。
“契约已经无效，我们已经不需要你们的技术支持，自然也会拒绝开放大门。”雷克斯卿漠然的回答。
在教皇好似确实陷入睡眠般倚靠着金属座椅闭眼时，他是理所当然的话事人。
“你们的主便是这样教导信义的么？”多默主教的声音仍是那样缺乏情感的沉瓮，“有着我们的配合，才有你们所谓的新教，有着我们的容忍，才有你们那帮亵渎的成就。”
“亵渎？你们当真有信仰吗？”
陡然间，雷克斯卿略显错愕的回首，看向身后那本应沉浸于仪式，无暇睁眼交流的教皇。
此刻那老人仍是在沉睡的模样，可这房间的圆壁却一同发出那隆隆震音。
“拉特兰的教皇要与我们阿戈尔人辩论信仰么？”多默主教反问。
“不，我本与无耻之徒没什么好说的……”壁声隆隆，发出教皇的回应，“最初的人类从无忧虑，天国的满足只因吃下了果实而破灭，人类首先察觉的羞耻，因羞耻而意识到罪孽，因那羞耻而需要信仰的支撑。”
“不知羞耻的人，没有信仰存在的余地，你们不需要信仰便能得到满足，你们不需要信仰便能成就，成就你们那无止境的欲望，盖因你们那份无底线的人格！”
自那几乎听不清是源自一位老人的振聋发聩下，多默主教沉默着，迎来了英诺森教皇的最终质问：
“现在，告诉我，海神教团的昆图斯主教，抛开你们披上的拉特兰宗教外皮，如实回答我，你们当真有着能与我等辩论的信仰吗？你们真的信仰着你们的神明么？”
“真的不是一群渴望着窃取谋夺神明权柄的——亵渎者吗？！”
“看来拉特兰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你没有管好那些孩子啊，多默。”
“祭司大人！”
陡然出现的陌生声音令元帅皱眉，而对方那惊愕的称呼也让他知道了那声音的身份，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那仍在「沉睡」的教皇后，又重新回过头来，注视着多默主教身后正在缓慢展开的人形阴影。
“看来你们也不打算再做掩盖。”教皇的声音再次自四壁传来，有着令元帅稍稍安心的沉稳。
“诚如您所言，既无羞耻，自然也不必掩盖与辩解。”
有着比主教要更富情感与成熟的男性音调下，海神教团屹立于主教地位之上，为数不多的祭司好似认可了教皇的定义般，对他们的目的侃侃而谈。
“在那神明之音沉默至今的现在，兄弟姐妹们已然失却耐心继续等待，我们决心行动起来迎回神的诏令。
若那海天之间没有神的声音，那便由我们来引导兄弟姐妹，为此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值得的，难道教皇先生无法理解么？
难道教皇先生不正是理解了这一点，才决心利用我们的知识，利用国民的信任，甚至是利用牺牲自己的身体也要促成你所期望的成果么？”
“有着相同的决心并不意味有着相同的目标，祭司先生。”
“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位试图窃取神位的亵渎者罢了，还是一位异教徒。”教皇冷漠道。
“那么，也就是说交涉失败了，天国的大门没有我们的位置是么？”祭司的语调仍旧如此温和，若非那副黑影版的轮廓，简直令人心生亲近。
“毫无疑问，这份源自拉特兰土地的馈赠绝无你们异教徒的权利。”
“那可真是遗憾，我们本不想动粗，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陆地上的人们总是出尔反尔，还不如海里的朋友通情达理。”祭司万分无法理解般的感叹。
“那你们不该回到海里么？”元帅不快道，在这圣座与对方真正领导的对话中，他本不该开口，可对方的话语无端令他感到聒噪与烦闷，以他被战场磨砺的心性竟也无法忍受。
开口才面色微变，意识到了自身的异常。
“海洋已经浑浊，我们才需要些陆地的可能性啊，可谁能想到，在我们踏足陆地之前，这里便早有污秽的痕迹呢？”
对元帅的反应毫无兴趣的祭司继续道，指名道姓，“英诺森•梅瑞狄斯，你准备好迎接毁约的惩罚了吗？”
“你们要公开真相么？”教皇平静问。
“那有意义么？那没有意义，尤其是对此刻被条律禁锢的拉特兰……”祭司笑道，“我们不会公开，我们直接动手，准备好了吗？让我看陆上遗迹的文明能否与海洋遗迹的文明匹敌。”
“昆图斯主教，释放所有的仪式产物，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你的成果。”
“是，祭司阁下。”屏幕中的兜帽主教在欠身中消失于投影中。
而在那虚影消失时，萨科塔元帅也看向了那仍然倚靠于金属座椅上的老人：“圣座……”
老人已经睁开了眼，四面墙壁上幽蓝纹路也停止了流转，可前方那有着无数树状烛台映照的金属祭坛之上却已经亮起了五道光球，组合勾勒出形似钢铁圣堂的十字架构。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去统合卫士吧……”他艰难地从座椅上起身，朝着他摆了摆手，看向了远处的祭坛，“我们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太久，要以最快的效率镇压这群亵渎者，他们的血肉将代替我们的羔羊，开启全新天国的阶梯。”
“可若是……”萨科塔元帅闻言，那肃冷的面容上露出些许纠结，沉默了片刻低声问，“和上一个天国一样呢？”
炽天圣堂的人造天国计划，令整个拉特兰上层都难以忘却的计划，着实是场无法忽略的疮疤。
拉特兰整个工业部门自上而下的动员，将机械与神学完美贯彻启用古老设施来构筑理想的世界，却因为欲望的污染而险些堕入炼狱，全凭一个外来人的果决才堪堪终止……
比起相关决策者的耻辱，并不算是相关人员的元帅更在意那人造天国失败的关键点。
被人欲扭曲的天国，谁能想到崇高的理想不会在实现过程中变质腐烂，化作绝望的牢笼呢？
拉特兰已经犯过一错了，衷于计算与知性的拉特兰人，不应急着踏入同一条河流。
“届时你也将是裁决罪恶的人啊，雷克斯卿……”老人回过身来，抬高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是我选出的陪审团，审问的罪人便是我，去吧，雷克斯。”
他推了一把，老人的力气并不大，这一推反倒令他差点一个趔趄，元帅下意识便想去搀扶，却又被他摆手拒绝。
摆动的手臂上，几枚本应是淡蓝色的结晶早已幽蓝，嵌在手臂的皮肤之上鼓起数节同色暴起的异样经络。
“去你的战场吧，雷克斯，这具孱弱的身体是我自己的战场。”
“是，圣座。”
男人颔首，转身自洞开的舱门离去，守在舱门外亚兹拉尔听声抬眼，与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时，元帅略微斜眼，瞥了眼亚兹拉尔头顶那黯淡且歪斜的轮环，却也没说什么，沉默完成了教皇助手职位的交接。
正如教皇所言，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许久未曾指挥作战，想想倒也能让血热起来。
“雷克斯那家伙看起来蛮兴奋，萨科塔里怎么会有这么好战的家伙啊——”
步入殿堂的亚兹拉尔无奈的感叹着，看到英诺森虚弱的扶着金属椅边缘支撑身体的模样又住嘴赶忙上前搀扶。
老人没有拒绝，毕竟在他记忆中还小的时候，便是这个一脸坏人模样的天使在泥泞中将他拉起。
“在兰登修道院的那个小家伙身上试验过的改造不早就证明了虽然能够提高运算能力和源石技艺适性，却会极大的弱化体质么？你真的需要提前准备个外骨骼协助了，英诺森。”
“外骨骼会妨碍我的感知，我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对这几枚晶体中的信息梳理……”被扶起的老人摇头衰弱道，“我已经获得了一些成果，从萨卡兹人那里得到的理论没有问题，这几枚晶石确实是与生体记忆混合的源石晶体，并且是原始晶体。”
“我记得炽天圣堂的人曾经说过这几枚晶体被开发过……”亚兹拉尔盯着他手臂上的那几枚幽蓝色晶体，“确定东西还在？”
“内部的讯息还在，被开发过反而是种捷径，我可以循着前人的道路走，前人没有损坏其中的信息便是我们的福祉……”
老人说着，抬眼看向方才那海神教团的主教曾在的方向，“亚兹拉尔，你在哥伦比亚和那个教团接触过吗？”
“很少……”亚兹拉尔如实道，“更多时候我都在折腾莱茵生命的总辖。”
“那个教团，没有所谓的教祖，是真的吗？”
“你很在意这个？”
“相信和他们接触过的，没谁会不在意……”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们来自阿戈尔，没人说得清海洋到底有多大，也没谁说得清海洋里到底沉没了多少秘密。”
“所以哪怕他们距离陆地尚远，哪怕拉特兰有着东道主的地利，我也仍然让雷克斯严阵以待，让所有天使卫队尽数出击。”
“甚至包括苍龙七宿？”亚兹拉尔问。
“苍龙七宿？”老人怔了怔，“尽管我很希望他加入我们这一边，可那孩子实际上也是我所安排的陪审团一员，并且是最无关的一类。”
“不在我的指令范围。”
“可是有情报指出……”亚兹拉尔表情微妙的，端出衣兜里的手机，上面明晃晃有一张拍摄得有些模糊的照片，“权天使零玖号，由中庭公证所的那位好兄弟提出企划，而炽天圣堂那帮人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依据您的许可盖章打造的特殊装甲，在两分钟前被人拍下照片正被一架装载机车带着奔驰在圣堂三区的大街上。”
“看起来是被劫走了，但除了那条青龙以外，又有谁能够驾驶那台源石装甲呢？哪怕是海神教团的血肉侵蚀自主架势，也无法触动那份源石技艺启动门槛。”
“他应该没这么疯狂。”虽说如此，可那老人的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好像还是有点没自信，对自己的话。
“有没有这么疯狂，等过几分钟看它有没有被开动起来就明白了，权天使零玖，基础需求就是适应野兽打法的怪胎装甲，设计稿是他留下的草稿，可最终成品却是比炽天使装甲还要炽烈霸道的玩意儿，运气不好你的仪式场会被拆掉哦。”
“仪式准备已经完成了，拆掉不碍事。”
“我在关心拉特兰市容诶，你这个教皇怎么当的！”

NO.164:传下去，特雷西斯约架海神教团
（明天出去打第二针疫苗，晚点更新。）
钢铁圣堂的质量相当经得起折腾。
要更为形象的说明的话，可以用游戏场地来比喻。
很难破损的坚固战场，能经得起数吨乃至数十吨的沉重甲胄在其上奔驰，对决、厮杀，能够抗住高热的铳械与源石技艺加成的锐利长剑的地面与高楼，除了尸体不会刷新消失以外，便是个相当模范的游戏战场。
有巷道有广场也有可供大型装甲奔跑腾跃的大型街道，如此多的掩体，尽管会有人感到不满，却也有仰仗着这类地形作战的战士。
正如此刻，那披挂着半身长甲的黎博利少女以迅捷的斧枪穿过狭窄的窗口，一记贯穿那被鲜血与蠕动的血肉覆盖的人形，继而收回武器，略显嫌恶的看了眼武器上的血污，又重新噤声等待。
平复呼吸的间隙间，这位拉特兰戍卫军的小队成员还不忘侧眼看向同样窝在这建筑内对角的同伴。
那同伴也正收回穿过窗口的斧枪，对她比了个拇指，又以手势比出个3来。
那是一位源石技艺主攻探测方面的同伴，以手势告知她周围还有三个目标靠近，而这手势同时也会传达到这房间周围四角蹲守的戍卫队员眼中，静候猎物的靠近。
钢铁圣堂是座超大型圣堂，抛开作为核心的圣彼得教堂，周遭还有十字型建设的诸多神学建筑，在失去了拉特兰人后来加筑的高楼大厦后便暴露出原本被掩盖过的宗教意味。
只是比起那些浮雕，比起那些彩窗，比起那些经堂用的家具，这些建筑足够坚固，可以藏人才是真正重要的意义。
也正是这份重要的意义得以让拉特兰戍卫军、公证所执行人、裁判所审判官们得以在机械天使与血肉恶魔对决的战场上相对平稳的进行作战。
那些并不适合庞大体型作战的狭窄区域便是他们这些作战人员们得以活跃的同时，不至于贸然被飞过的流弹给误伤的保障。
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在这钢铁圣堂所构筑的战场上，在这些建筑之中、小巷之中的死伤数目或许要远超那些广阔战场也说不定。
起码戍卫队员翎羽，此刻便是已经快要受不了了。
受不了那萦绕鼻尖的血腥气混合着高温加工过的刺鼻气流。
这里距离圣彼得教堂只有一个街区，非常的近，也或许正因如此，敌人才会接连不断。
周遭尽是尸体，周遭尽是血污，周遭尽是焦痕，一般的战场问题也就差不多是这样，可这片战场的糟糕显然不止于此。
核心在于那些蠕动的血肉。
那些异化得好似多出了新的内脏器官，却又在反复戳刺之下根本没有直接坏死的血肉，光是注视都能带来难言的压迫感，更别提那种玩意儿会在尸体上爆开，还会在尸体上朝外蠕动，需要更为彻底的破坏才能让它们失去活性，但那味道也是真的难言。
得亏是在气温颇低的这几天，若是换在夏日想必能让所有嗅到这种味道的战士们露出痛苦面具来吧。
窗外的尸体，一开始攻占室内构筑阵地时没有处理就倒在不远处的尸体，几乎是被尸体簇拥的翎羽只觉得这里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可她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戍卫队训练，一直以来所经历的奋斗正是为了守卫拉特兰不被这样的污秽所染，自是要继续坚持忍受下去。
尽管心底期待着战争结束的喘息之机，甚至在这继续伏击那些缺了神智的撒旦信徒与新教异端时都在心里读秒，她也仍然努力屏息凝神，持着那柄一直以来她都难以适应的沉重武器。
作为一名可以对应一种被地方称作游隼的黎博利种族分支，翎羽拥有优异的速度。
但力量并不见长，斧枪这种戍卫军制式装备自然是使得吃力，但这种伏击打法却能发挥出她的速度优势，还能极大化的保存体力。
她很庆幸队长给出了这种战术指令，也很庆幸这个小队之中有着能够探测敌人的成员。
唯一的问题只有在对方给出数量，又在紧接着的几秒探知中以手势告知方位，令那几个方位的队员蓄势待发时的等待格外耗费精神。
多来几次就有些疲惫，逐渐觉得精神不太集中。
不过在这样恶臭扑鼻的地方不断折腾神经，也确实容易精神衰弱就是了。
回头大抵是需要来要点精神辅导。
但在这之前，翎羽显然还在等待那据队友的警示会在自己这边出现的敌人，等待了数秒都没有结果，便是疑惑地回头看向了那位给出指示的同伴。
不只是她，另外几个提及方位的队员也都扭头看来，而那被队友打来的好几个问号围绕的探测人员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们，而是露出无比地惊诧，直接不再保持静默的朝着小队的队长喊道：“有什么东西跑过来了！冲的很快，三次变换反向干掉了三个信徒，正朝我们冲来！”
“放弃阵地，外撤！”
“是天使卫队吗？！”
相比于队长的当机立断，队员还想问些什么便已经被持着武器起身的队长抬手拽起，而那探测队员则是捂着耳朵喊叫到：“已经过来了！位置是……翎羽！小心你身后！”
“啊！？”翎羽闻言便是下意识端起斧枪朝后方悍然刺去，这一刺刺出了她平日训练也难有的速度，显然是探测队员的焦急与惊恐感染了她的情绪令她也紧张激动起来。
可这一刺的结局，却是以她那斧枪长柄被截断告终，被一道锐利的趾爪，后方还有三道趾爪因为急切而挥在了空处。
那是一头新的怪物。
在今日的战场上，戍卫军的战士们已经见过了太多平日假想也没有过的敌人，那些能勾起心底胆怯的扭曲生物，那些能够动摇人心神，腐蚀人身体，甚至将人同化的怪物，都是造型并不一致的模样。
唯一一致的，只有可以被杀死。
仍然会被自己手中的武器刺痛，流出鲜血，失去生机，甚至缺乏神智，以至于自相残杀，给了第一轮遭遇战中活下来的战士们反击的信心。
可这种基础素质超出了太多的，要怎么打？
持着半截断柄的翎羽望着面前这高大的血肉人形，以她的高度和距离只能望见对方的胸口，那胸口上粘附着一颗畸形的眼球，正在缓缓地转动、开阖，紫色的瞳孔细看甚至有些美丽，有着令人目眩的梦幻感。
而在人沉浸于这等梦幻感时，那人形便将悍然挥出手中的利爪——
“翎羽！后退！”
嘭！
陡然的铳声能令人意识到戍卫军并非都是持着近战武器的黎博利人，萨科塔的头顶的轮环因源石技艺的触发而闪亮扩张。
接下来接连不断的铳声带起热潮般接续的动能，以外族人惊诧的精准越过了翎羽的身侧覆盖在那高大畸形的血肉之上。
“谢谢队长！”
不论是擦肩而过的红热弹道还是那音量不低的铳声都足够将翎羽自那瞬间的迷幻中清醒，在后怕中后跃，迅捷的闪避过后是队员疾驰而上以手中同样斧枪的补位冲锋！
体格同样高大的黎博利队友，有着翎羽不及的力量支撑起斧枪这类沉重武器应有的气势，向这比起异教徒更像是撒旦信徒产物的怪物悍然挥下存在感极高的斧刃。
“这也太硬了吧？！”在那金铁交击声中，持着斧刃的战士因那利爪上的反震感而后退。
而且，还有好大的劲……就是靠着这个直接摧毁墙壁攻击翎羽的吗？
战士望向那抬抓护住自己胸前眼球的敌人，其正在被另一位队友的铳械狙击压制的模样倒是没有了初遇时的压迫感。
或者说，没有真正让它发挥出一开始的速度优势。
它为什么没有发挥，难道被攻击就不能跑吗？难道这么想杀掉我们么？
战士有些迷惑，扭头看向身后那刚丢掉手中断杆，从队友那取得一柄长刀的翎羽，看不出什么她有什么吸引对方的地方又重新回头看向那探测队员喊道：“云记！这附近只有它吗？”
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等人分明是在最热闹的战区才对，敌人源源不断地用来，大家蹲守在这里不断偷袭杀敌的节奏虽然偶有喘息，但总得来说却是忙碌不停，都没空将那些尸体挪远点。
按之前的情况这个点该有其他怪围上来了才对！
“蛤？”那探测队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刚要回答又愣住了，“只有它……不对，不对！还有个谁，来了！就在那怪物身后！”
“呃……”探测人员的大声报告任谁都能听见，所有人都抬眼看去，便是瞧见那血肉人形的胸口独眼骤然一缩，浮现出似人的惊恐情绪要朝侧边方向奔逃，却又只是一刹间化作残影就被什么东西撞了回去。
它被撞回去时，大家才瞧见那是一道液体般流溢的淡蓝色墙壁竖在那里，细看甚至有着苍青色的异样轮廓在狭窄的墙壁内遨游。
有心思细看那面墙壁的人没有几个，毕竟大家的注意都被那先声夺人的气势吸引，听到了一道年轻声音以拉特兰语叱道：“你们都什么毛病！对线时候都想趁机刷兵！”
自那被撞退回去的怪物身后传来的叱声，令人有些听不懂。
但那怪物胸口眼球上飙射的血柱却是谁都看得到的，还有那混在血柱中被幽蓝色的光华覆盖的利刃——
幽蓝的光华中还不断溢散着与那墙壁内的异样轮廓相似的细长光弧，以集群似朝外遨游的方式发散。
这在大炎人看来算是相当独特且亲切的光效，在拉特兰人眼中却是无法理解的。
毕竟他们并不熟悉龙的造型，只能看出那利刃的光华不断有奇怪的轮廓不断朝外溢散。
他们能够理解的是伴随着那截利刃流畅收回，那怪物便也摇摇晃晃，然后被其身后的青年一脚蹬开，倒在地上。
而那异族青年抬手甩出了刃上的鲜血，令人异常羡慕那份甩动后的刃面光洁。
大家的武器可是怎么挥也有血在上面啊……
是水，他加了水！
这样的秘方他们没问，青年自然也不会回答，青年只是一脚蹬开了那尸体便抬眼看了下这个小队。
有人都已经抬起手来准备打招呼了，可青年的下一步动作又让手垂了回去。
倒不是提起了武器相向，而是摸出个手机通起话来：“临街的资深信徒全部处理了，你们呢？赦罪师——”
赦罪师？似乎是那群萨卡兹的组织吧？
戍卫军本不会了解这个组织，可这个组织的名字在前几日演练时便有长官将其列入威胁之一。
毕竟这次圣座葬礼抵达拉特兰的人颇多，不请自来的也很多，赦罪师这样既不在邀请函又通过正规渠道登记的潜在危险分子自然要被重点关照。
是会被提前记录在小本本上注意的程度。
不过出了这档子事后那些赦罪师似乎也算是友方了，至少之前联络还没被干扰时，上级的指示明确了赦罪师属于可合作范畴。
但这青年在念叨赦罪师时的语气明显阴阳怪气，听起来很不对付。
“我当然能说，我还解决了好几台侵蚀机甲，你们这么能的话你们也上啊？特雷西斯的狗不能只会吠对吧？否则你们昔日的同僚也看不起你们。”
青年继续悠然开口，听起来是不在乎场地的肮脏和恶臭直接开始通讯嘲讽了，让几个旁观者不明觉厉又欲言又止，彼此对视还在考虑要不要上去道谢。
等等啊，他都能打手机了，通讯恢复了？
有人反应过来，敲打着自己耳边的耳麦，拉扯着方才就已经走到身边的队长。
既然通讯恢复了，那就该请示上级了，大家断了通讯各自为战这么久，该确认一下战局了吧？
虽然有那青年那般像是公证所执行人一样强大到令人觉着遥远的家伙，看起来好像情况没那么紧张了。
“有身高超过二十米的巨型怪物朝着教堂迈近，戍卫军全编制，朝圣彼得教堂汇拢。”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关注自己的联络工具，这时候倒是正在通话的青年抬眼看来。
“机会来了哦，各位赦罪师。超过二十米的巨型怪物在朝着圣彼得教堂前进，你们看得到吧？这不代为展示一下贵摄政王的军事决心？别怂啊几位，我会到那的，你们也别落后。”

NO.165:普通机无法发挥驾驶员的才能。
（第二针打完了，还真困得睡了几个小时，不过终于解脱了。）
自称为拉特兰新教的宗教信仰，其信仰根基仍是从拉特兰信仰上延展，这种在楚信然的印象中并不新鲜。
就像基督教的发展一度产生过分裂那般，连同教义与依仗经典都被另类解读并以此为依据发展另类的信仰，这便是新教的本质。
只是当新教开始染指类似海神教团的奉献言论时，这样另类的信仰在拉特兰原教旨们眼中无疑属于异教徒。
加上第一批被传教与传教者还是一些熟悉的原拉特兰信徒，那还能加上叛教者的标签。
这在一开始尚不明显。
有太多的拉特兰人对新教的播散带着纯粹的好奇，而拉特兰新教也在很多地方表现得并不那么激进与逆反。
可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发展起来的拉特兰伴生信仰，在主干短暂汲取了养分后，便迫不及待地自曝起来，着实显得有些怪异。
作为当事人的公证所执行人、裁判所审判官们因为本就在追查蛛丝马迹而在其自曝时一副了然之色。
但作为局外人的楚信然回顾着这一组织的发展历史却是古怪得紧，打从心底觉得这就是一种纯粹的工具命运。
哪有什么组织建立不过一年就急着要挑战最高难度武力行动，哪有什么宗教在招了不过万人后就急着自曝自己作为邪教的本质？
这一组织的决策者是没有远见还是急躁得过头？若说其有必胜的奇兵把握，眼下这种表现又是怎么回事？
楚信然回首，望向自己身后那些倒下的尸体，那些尸体之下还有蠕动的黑暗在挣扎。
但在那扩展的蜿蜒水迹扫过之后，便尽数归于死寂，自现实中蒸发，在血色的狭缝视界中呈现出暗红的光粒消解。
太菜了……
尽管同样是以人、以兽为基础做出的血肉扭曲，尽管是和海神教团相似的精神异化，肉体变质，也远不如后者的规模与后者所能做到的分支延展。
这所谓新教在黑质侵蚀现实干涉生物的研究上比海神教团更贴合拉特兰的宗教感，喜好给怪物附加于经典中的神学特征，但却在强度上远差于那些海里的家伙。
根本就是提供了一批全新的炮灰兵种，从头到尾都沾染着名为半成品的质感，着实令他怀疑这新教的研究者亦或是上层根本没有对这些东西有着系统规范的研究规划。
那可白瞎了这个规模。
能在拉特兰这种宗教蛋糕全被拉特兰自己占尽的前提下强挤出一杯羹来，本该有着相当的本事，却在这种时候交出这样一份糟糕的答卷来，只能令人觉得这邪教的上层也都是被教义感染得脑子不正常的家伙。
好像倒也挺合理的，海神教团就确实是这种状况，只不过在「脑子不正常这方面」，海神教团的主教们各自侧重不一，倒也没有太过妨碍决策，显得好像病没那么大。
而新教就表现得好像有那个大病。
这么好的牌打得稀烂，没弄好的兵种就急着送上来给大家看，你这活动还不如跳票呢，搞个黄底黑字不比跟人说你这是撒旦教团袭击复刻活动来得好？
楚信然无法理解，但不理解好像也无所谓。
——反正他又没打算给拉特兰干活，也没有炎国钦差的任务，干嘛要把这些玩意儿弄得那么清楚。
又不用写总结报告！
团跑得多的人都知道，主持人准备得再多也抵不过玩家和骰子的意愿，再复杂的模组也可能草草结束，有些玩家热衷于探索模组的一切情报，也有的玩家只想踹门。
楚信然就是那个想踹门的。
事儿多着呢，哪有那么闲什么都想知道，不要以为守秘人就会热衷探究秘密啊kora！他只是单纯知道一些秘密又觉得那些秘密不该被公开罢了。
就像这些扭曲病态的血肉，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也不该被记录，被传播。
这混账世界光是矿石病就够令人沮丧了，再看到这种不明原理却又狰狞可怖的怪物只会让人觉得期望未来的成本变高了。
尤其是，目睹其中不少都是人变的，就像另类的矿石病，另类的病变，可这又是什么病？
人活在世上，除了令人不幸的矿石病，还有另一种可怕的病毒吗？
拉特兰人在掌握那种病毒吗？
那是否也是矿石病的一种？
这样的猜测是否会接踵而至，楚信然不愿去想太多，哪怕他与这类东西已经打过了太多的交道，已经是「若给这些东西也定义为生物，他的了解程度也算是个生物学家」的程度。
公开这种东西，解明这些东西的存在方式，告知其应对方式——这些不是他会去考虑的。
这些本来形成条件相当苛刻的东西就是被人工诱导才会集群出现，公开就是一种新的导向，他若控制不住，便会催生更多的不幸，仍旧将其埋葬在黑暗中才是一种止损。
了解的过程伴随着盲目的尝试，因为盲目的尝试而打开不幸的大门……这种可能性他不想去赌。
自己的顺利是一种难以复刻的特殊状况，他对此有着相当的自觉。
不是什么人都能掌握那对黑质一击必杀程度的力量，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自己一样能够忍受数年如一日的「幻觉」，能够忍受那些一度干扰生活环境的黑质伴随着自己的衣食住行，有意识地察觉到那些黑质曾数次尝试对自己精神干扰。
不论是新教的血肉怪物，还是海神教团的异样进化，都使用着相同的原理，也都是基于那些黑质的侵蚀。
那些一直以来在楚信然的视界中与世间万物一同存在的黑影、黑色轮廓、黑色怪物们，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缺乏交集的「漆黑之物」，总能找到机会干扰现实的生物。
或许是病痛的小动物，或许是精神压抑或紊乱的人，也或许更为大众的。
因为感染了矿石病而饱受病痛与环境折磨的生物——这些都是那些黑质绝佳的寄生对象。
起初只是单纯的寄生，从游荡四处到扎根于目标，还远没到干涉现实的地步。
但随着情绪的激化，寄生会发展到共生的程度，到了这一步，它们的存在会被宿主察觉。
但宿主很难会出现排斥它们的心理，反而会形成一种病态的依赖。
到了这个过程，身体或者精神，亦或是两者，都将开始变质。
黑质由此开始干涉、侵蚀现实。
这是自然成型的过程，野蛮生长出来也是个精英怪的程度，而拉特兰新教的这些怪物，显然是杂兵。
像是基于对黑质的基础观测研究之后就急匆匆做实验后立刻量产的产物。
强度远不如海神教团那批带着海藻味儿的古怪血肉。
有着古神之血的怪异生物配合黑质的buff打造出更加强大骇人的怪物，属于海神教团能够量产精英怪的基础秘诀。
而在这之上，不论是黑质还是古神之血的运用，海神教团都有各自的分支延展。
这份沉淀，确实是新兴教派的新教远远不足。
但或许，选在这一天与海神教团合作进攻钢铁圣堂的新教信徒们根本没考虑过未来。
不论他们是否觉得海神教团提供的协助能帮他们拦住拉特兰最高武力，目前的战况都可以宣告他们的失败。
戍卫军与部分自愿参战的游客团队已经拦住了那些甘愿奉献自身的新教信徒，其中的特殊存在被公证所执行人与裁判所审判官重点关照，敌方主力已经从新教变成了「撒旦教团」。
这对拉特兰战线而言算是很棒的喜讯，在跨越了最初开战时「因敌人的狰狞模样与成分不明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战局明显好转，战线压力也已大大降低。
不过这一切对楚信然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毕竟他所经历的战局一直都很顺利。
指对那些信徒的作战。
毕竟，不论是新教那些奉献自身的杂鱼信徒，还是海神教团的精英怪，都因那侵蚀过程有着黑质的参与而被不可避免的混入了成分，这种成分等于一种tag标签，而楚信然恰恰也有一种标签，便是对这类东西的「特攻效果」。
真实伤害还带额外杀伤的含金量，绝大部分敌人都是不懂的。
仅有以仪式、以黑质侵蚀的姿态面对过楚信然的人才有那份直观的感触，感受到楚信然掌握一种古怪而又致命的力量，能破开自己坚实的防御，能够击穿自己厚实的甲壳，甚至能让自己那本应迅速自愈的能力不再发挥。
简直就是死敌。
而在这样的死敌面前，还没有一个与其为敌的敌人能够活着离开，更别提传播消息了。
海神教团深知守秘人的威胁，但那也是建立在一直以来的与其为敌，甚至杀害过其中一位主教，也间接害死了另一位主教的基础上，他们有分析过守秘人的种种依仗，却还没有发现那本应最容易发现的一点。
这还未被他们注意到的一点，令楚信然一如既往对付这些家伙跟打孙子似的，甚至在失去了源石装甲的前提下拆了俩侵蚀装甲，比自己控制源石装甲对付他们要简单多了。
不过也只能打打游击，毕竟没有正面撼动那些血肉巨兽的素质，只能靠着体型小与够灵活的优点，绕着那巨兽攀爬、跳跃，然后拎着手里那把还有几枚铳弹的破甲霰弹短铳给那两台侵蚀装甲开洞。
打开装甲，暴露核心，水流便如箭矢般击出、凝结、爆裂，以锐利的冰片截断血管令其短暂停机，继而苍龙短暂成型冲撞而出，整个轰入血肉之中横冲直撞的将所有活性停滞。
一套流程打起来真的比驾驶源石甲胄去和那些大家伙硬碰硬要来的迅速，如果不是蚀刻子弹没备用那么多，楚信然还能再搞定几个。
不过也不能指望放置这类备用铳弹的人能想到有人用这玩意儿来对付失控的源石甲胄。
大家都还默认着由源石甲胄或者大型源石技艺来对抗源石甲胄的铁则，没想过成本这么低的打法。
虽然成本确实很低，但也没谁能还原，这种打法也搞得楚信然有些疲惫，在蚀刻子弹用完后就直接把那看起来就挺贵重的破甲霰弹铳给扔掉了，一面朝着圣彼得教堂靠近，一面关注是否有着「精英怪」出没需要剿灭。
然后才遇上了那些顶着羊首面具，身着漆黑修身长服的萨卡兹人。
赦罪师，早在拉特兰教皇的葬礼时，临时转进枢机主教队伍里居高临下俯瞰圣堂时，便注意到了那帮站在下面人群里的显眼家伙。
服装很统一，面具很显眼，放在大炎这种奇装异服怕是过不了安检。
但在拉特兰，具备卡兹戴尔官方性质的特殊组织，也算是受到礼遇，至少在这种隆重场合算是收到礼遇，私底下的拉特兰人关于这份世仇怎么想，要另说。
而对于楚信然而言，他的表情是非常直观的地铁老人手机起来，甚至更含几分嫌弃与厌恶。
不过对方也好不到哪去。
相较于魔族战争时期各为两派的赦罪师，而今的赦罪师早已完全是特雷西斯一派，对楚信然这个战时宣传的外族英雄显然没有好印象，脾气差点的甚至登时就已经动手，趁着一时还满是混乱与战火，决定为效忠的摄政王提前解决隐患。
这种想法显然不太现实，楚信然虽然只是在那凹表情包没有直接动手。
但也有在警惕拉满，这种直接动手自然讨不了好，倒是让双方都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实力。
然后在怪物的打扰下短暂合作对敌，又在空歇间订立仅限今天的互不侵犯条约，或称互不拉胯，承诺互不率先拉对方大胯，一定范围内的情报共享，先把眼下的危机度过再说。
这也正是眼下拉特兰大部分有着作战能力的游客、信徒们彼此暂时抛下成见，协同作战的现状，顺便护送带领某些失踪或走散的家伙回到避难所。
在拉特兰方逐渐取得明显优势的现状之下，这方面的努力自然如火如荼的展开着，直至恢复了基础通讯的钢铁圣堂开始传达一个消息：
【身高超过二十米的巨型怪物正朝着教堂迈进……】

NO.166：那样的时代终归是远去了。
「释放所有的仪式产物，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你的成果」
昆图斯主教所闻的祭司之言，化作切实的行动，构筑出那混杂于新教信徒血肉之潮中的幽银怪物们。
尽管身处这内陆的牧区，他也凭借昔日行于海潮之间所获的海之子嗣的母巢培育出了适应陆地的良种。
拉特兰本属于海神教团遭遇高强度抵制后，一度放弃的牧区，但这里仍旧具备教团派遣教徒们驻留观察的价值。
也正因此，昆图斯主教在半年前收到谕令后便接手了潜伏于这片牧区的所有海神教团资源，开始着手囤积战力的同时，暗中发展信众的行动方针。
半年的准备，正是为了这一刻。
那些幽银甲壳的，比起新教的血肉人形要显得更偏向鱼类与蛸类，也更像是另一生态系统树下的怪物们，便是他的成果之一。
在阿戈尔以及阿戈尔相邻地域被称作恐鱼的盾皮鱼类，是在海洋中以最大化的单位面积继承神之血的神子。
尽管其神血比例微小到难以成事，却也因庞大的族群而有着充分的利用价值。
甚至能够单靠神血对人体的干涉影响构筑相似的个体填充数量缺口。
换言之，这些畸变的海兽可以用异化的人类弥补缺损，昆图斯主教也正是靠着这样的理论基础培养出完全适应陆地生活的军团。
在这同时，他还渴望着更强大的个体，才会因此寻觅着其他的神子，寻觅着神血比例高于恐鱼，最好还能适应陆生生活的存在。
就像深海色，有着神之血的人类自然是优先选择。
否则以她那蹊跷的身份，昆图斯犯不着认真在她身上浪费时间等待。
他确实怀着某种期望，只是这种期望也并不热烈，被打上门来的楚信然几句话就给轻易熄灭。
毕竟他还有备选方案，犯不着在深海色身上吊死。
而这所谓的备选方案，自然便是祭司大人宽宏大量的支援。
正如祭司大人所想要见证的：陆上遗迹的文明是否能与海洋遗迹的文明匹敌。
既然是以文明框架进行对抗，那些造型各异的恐鱼纵然身负神血，也显然无法真正代表海洋遗迹文明。
真正的代表，是祭司大人通过意识疆域的秘法传输过来的小小器具。
那是阿戈尔的科技制品，有着与拉特兰遗迹中的某些机械制品相似的外形设计。
不过昆图斯主教倒也没有渗透到抵达拉特兰圣堂深处的程度，对此自是缺乏认知。
他只知道这就是祭司大人给他送来的备选方案，能将神之血更加凝练，能让亚空间之影与神血高度融合的神圣之釜。
由此拼上那迄今为止的最高杰作拼图最后一块。
自那幽蓝与澄金色纹路交织螺旋之中，上个世代的秘教用以优化外神之子基因纯度的机械被再次开启，尽管使用的对象出现了偏差，也不妨碍目标的一致。
加入光荣的进化吧……
仿佛有着这样的话语闪过心头，昆图斯神往的望着那直冲云霄的辉光，那是自咆哮的恐鱼之身放射的辉光，带着初次在祭司们的带领下与其他主教一同觐见神迹的威严与重压。
那份熟悉更令他觉着自己达成了夙愿的一大步，进化仍有更高峰，而他相较于过去已经迈入了更高处，为此对那小小的器具投去的目光也多出几分迷离。
他验证测试如此之久，却仅靠着那样一个东西就能跨越……
尽管作为阿戈尔人也⚹⚹活在阿戈尔城市而对阿戈尔的科技层面有着相当的认知，他也未曾听过阿戈尔有着这样的东西，倒是知道祭司们掌握着一些神奇的，不可思议的造物。
所谓的遗迹文明便是指这个吧，尽管祭司大人说有办法解决他的困难，他也没曾想到是以这样的东西完成。
是因为前人也在追寻着那份进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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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做出那种东西的人类是这么想的么？”
圣彼得大教堂正门，主教望着远方那高过高楼，可以清晰瞧见其插入云端的庞然巨兽，像是对着空气发问一般，多少会令旁人有些疑惑。
当然，这份前提也是建立在旁人的心理正常下，虽然心理正常的话看到那巨兽就该陷入恐惧了。
可现实是，圣彼得教堂内还是祈祷的人群们，对而今的一切都不闻不问，既不会在意主教的自言自语，也不会对那巨兽投去零星的关注，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必恐慌自是好事，可连察觉都没有只顾着祈祷，便也与等死无异。
事实上，已经有人试图带走他们，也有人已然察觉到了不对。
那都是在这避难所中的外来人，多是外族也缺乏当地信仰的他们一直都是彻彻底底的正常人，既能看到那巨兽感到战栗甚至恐慌，也能看到那些拉特兰人的异样。
尤其是与其有过交集，曾经一度谈笑的人们，而今的异样感只会更加强烈。
他们无法理解，在无法理解中想要做点什么，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因为目睹巨兽的临近而恐惧，感受那视觉效果上的迫近而整个被魇住，动弹不得。
那自然不正常。
事实上，庇护所里有着不少性情坚忍之辈，可在目睹那怪物临近后都是一样的僵滞，只觉一股异样可怖的压迫感令全身都无法动弹。
缔造祂的昆图斯主教认为那是神的威压，这一点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对神的认知出现了些许偏差。
也正是在这时，主教身旁的「空气」里竟是传来了些许回应。
“事实之书上的话语确实如此啊……那个教团的主教认为这是他希望的进化，海洋之神的血脉纯化可不就是接近神了吗？”
空想家，还站在主教的身边，认定那是绝佳的观众席。
“那是海洋么？”仍旧望着那巨兽朝这里迈进的主教，缓缓抬起了那原本低垂于腰间，拢在长袖中的右手，五指虚张，像是要将那巨兽拢在手中。
“你和祂老同事了，何必问我一个外人呢——”空想家在这时倒是装出一脸我不知道的模样，但那脸上的笑容多多少少沾着些嘲讽，“不过啊——”
“我还在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你行动起来，倒是没想到对方会走这么一招臭棋啊。”
按照基督原本的职责，只有文明陷入了危机，或是走入了岔道才会施行干涉，而今的基督要行动还得让空想家想着法来唤醒祂那修玛吉雅的U咩，结果此刻……
“确实有着海洋的气息，但更加明显的，是那些外神的子嗣。”
对基督这类特化的四神机制而言，简直就像白衣上的污渍般显眼，也正如洁癖眼中的污渍般难以忍受。
于是此时此刻，他那虚张好似掌握巨兽的手指缓缓聚拢，那巨兽本还在膨胀的身形便顿时一滞，在某位主教不知于何处的惊叫中，那「神子」本该继续尽躯体潜能扩张的身躯直接停滞，那同样本该愈发抽象的造型变化也整个顿住。
“给我原因，空想家。”
单抬的手掌仍然维持着虚握的姿态，基督回过头来注视着空想家，而后者正悠然自得的半躺在长椅上看着摆在面前的大书。
听到基督的话便也不卖关子的回答道：“那主教用的所谓进化，是靠当初秘教的血脉纯化器。”
“秘教……”基督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整个静滞的怪兽，眼中带着些许人性化的不快。
“虽然现在这教团也有自称秘教，但纯度可差得太远了不是么？”空想家讥诮道，“连信仰的东西都不是同一类。”
“但他们确实拿到了秘教的遗物。”基督轻声道。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当初那会儿可都是一起埋的……”空想家晃了晃手，“古道也没想着把他们清理掉不是么？”
这能怪那一位么？根据记录情报，那时候的秘教不仅不再能沟通外神，甚至一度真正成为挣扎者的精神支柱，其教皇甚至就和此刻这位教皇一样试图用生命为人类搏出未来……
依照那份逻辑，依照那份现状，祂无法对过去问责。
所以基督沉默了良久后，那仍旧维持虚握的手猛然握紧——
便见那本来已经相当抽象的巨兽瞬间被无来由的高热熔解了血肉，暴露出丑陋狰狞的脏器与骨架。
刹那间，巨兽痛苦的咆哮响彻云霄，难以置信这副模样的祂竟然还活着，甚至还保留着发声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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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动手了。”
教皇厅前，那音量骇人的咆哮甚至击碎了隔音层传到了晦暗殿堂，老人看向那呆呆的萨科塔人说。
“呃……”方才还在无聊的抛飞着手中的金属，被陡然的吼叫喊的一愣，抛飞的金属精准落入他头顶左侧的歪斜轮环里，顺势砸了一下他的脸，他也没什么反应，维持着那份呆愣。
“祂竟然真的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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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正厅，正被空想家好整以暇的注视着的基督只是面色平静道：
“我剔除了属于外神的那部分混乱扭曲，不必这么盯着我。”
“这个世界都没有外神，那部分混乱扭曲你放着不管又能有什么事呢？”空想家狭促的笑问。
“会招来那些尸体的感应，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空想家。”基督说着，突然侧过头来，看向那身旁的灰发女孩。
不只是他，连空想家也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披着白色外套的紫发女孩，视野所及胸前的雪白还吹了个口哨：“八分，这么好的女孩儿和尸体待在一起可太可惜了。”
“不要妨碍我们。”灰发女孩儿似乎完全不在意对方那略显轻浮的冒犯目光与话语，只是执拗地望着那主教冷冷地开口，手中的画板无笔自成画作，显出锋锐的利器。
“克苏鲁……”注视着这个确确实实是突然出现的女孩，基督的话语顿了顿，目光略微变化，“与哈斯塔的混合。”
“你是外神的残留？”基督话语道出的瞬间，对面的画板中的利器便直接脱离画布直朝他面容激射，却又在接触之前便尽数升华为烟，仿佛他的面容便是有着极致的热量，“还是……”
他抬起了手，遥遥对着那女孩，女孩儿瞬间面色一变，一旁的画布上又有画作自海洋的背景中浮现，却又被一张纸给盖了上去。
竟是那一直半躺在长椅上的空想家直接扯下一张便利签瞬间出现在少女面前，将那小小的便利签按在了画板上，同时另一只手朝着女孩轻轻摆手——
澎湃的风流混杂着冲击波直接将其震晕了过去，还顺带波及了女孩身后的不少信徒与游客。
不过他们的体质大抵会比这个女孩好些，对女孩也只是震晕的空气震荡，对女孩身后的他们来说只是一声令他们有些晕的巨响，多少还带点耳鸣。
“她当然不是外神……”顺势抬手揽住昏迷的女孩，空想家侧眼看向那缓缓垂下手来的基督，“小姑娘自己看不清自己，你也看不清？”
“她和外神确实有关……”基督平静道，“应该被剥离，你要保住她么？空想家。”
“这方面就不劳你费心了，这种事有更适合的人来，用你那办法只会让那边的祈祷队伍多出个人吧。”
“苍龙七宿吗？”以这家伙的随意薄凉程度，基督很容易得出祂那话语中推断出祂的理由和祂所指的人。
毕竟就目前看来，他所在乎的家伙就那么几个，而能令他动手的家伙就更少了，这几日倒是老提到其中一个，“她其实在你的注意范围内吧。”
“但我想看看你的反应。”扶着那女孩坐回座椅，只是在旁观者目光下这一幕多少有些怪异的的空想家，这个回答几乎默认了对方话语。
令基督沉默了片刻，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前方那重新动起来的内脏骨架巨兽上：“既然你要保住她，对苍龙七宿那般自信，就看好她，不要让那份气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这话听着可老有人味儿了……”空想家闻言走近，凑近问，“你什么时候变成人？”
基督仍是沉默着，继续以那厚实的铁壁无法妨碍的视野望着那正在被炮击的巨兽。
许是单纯的继续观察，也许是看到这样的画面便想到了过去。

NO.167:维德佛尔尼尔构想的偏差实现。
（上一章有读者吐槽笔者对深海色的发色描写不同用词的，很尴尬，其实那本来也是一种前后思绪不通的bug。
刚写的时候觉得是灰色，一回头看精二又觉得是紫色，显得又不好改，就没去动。
初始立绘甚至还带些挑染。
她是少数几个精二等于「换人」的干员，精二台词和立绘会明显给人感觉她的内里换了个谁（也或者可以说是觉醒，看个人理解），相应发色也有变化……这里的话，就当如此吧，内部紊乱体现在外的特征，鉴于是个冷门干员还是说明一下。）
在那过去……
晦暗的苍穹之上，数之不尽的诡异生物在上方盘旋。
在那过去……
不论是裂开的大地之上，还是那污浊的洋流之中，各式各样的侵蚀种在本能的驱使下驰骋。
在那样的过去中，唯独没有人类立足的余地。
唯有那些复数的生物特征以无比粗糙的方式糅合于一同，所构成那些庞大又狰狞的生物占据了星球。
天空、海洋、陆地，这些诡异生物甚至能凭借着匪夷所思的方式活动于极端生态区，往上覆盖了近两千米以上的所有空间，往下几近深入地核，犹若整颗星球所患上的病菌。
事实上，这些由侵蚀种与混乱眷族也确实有着某种类似被命令的活动状态，各司其职的要毁灭这颗星球的所有。
上空的畸变巨兽如鲸般遨游，泼洒着背后身负的万千毒菌，令那份畸变之毒洋溢于空气，渗入雨水，流落于大地。
洋流中的兽群撕咬着一切还无法称作同类的存在，令大海彻底染上混乱的污秽。
陆地上的兽群只需肆意活动，这便足矣动荡大地，改变地貌。
在那样的星球之中，人类毫无疑问沦为了最弱势的群体，被分散于各处，以各自的方式挣扎着，试图延续族群的生命。
自深海中开拓生态，自地底中挣扎求存，自太空封闭漂流，一面抵御着巨兽的侵袭，一面对抗着人心的颓败。最后，寻找着解脱的良机。
那样的资料存于基督所有的记录之中，即便文明的变换令祂的性质与逻辑发生变化，那些关于重要过往的资料记录却也仍是存在着，哪怕是令全世界概念认知混淆重塑的「对世界干涉仪器组」也无法扭转。
盖因基督的诞生便是与那「对世界干涉仪器组」来自同一片势力。
前代地球的重启，前代人类的延续，得益于外来收拾残局的救主，而那些救主们也留下了祂们这些中立观察者，防备着在错误的重演。
换言之，基督、佛理、海洋、祭星，四大文明保障存续机制，源于异界上位者的创造，亦是此世本应仅有的四位知晓一切真相者。
而今却好像只剩下一个。
若非还有空想家这个变数，基督便应是最后的守秘人。
守卫着那份真正天国的秘密，保留着人类过去便与巨兽们抗争的记录。
尽管未能亲身参与，尽管诞生于一切都已结束的收尾工序，那些记录资料仍是祂千年以来的记录构成，作为并非人类而是存续机制的基督而言，那些记录便等同于祂的记忆。
当那记忆中的一幕得以再现，祂是否能生出些许感想，是否能代入那份记录之中的某些亲历视角，体会那些当事人的心态？
望着那沉默的基督，空想家脸上的笑容略作收敛，回头看了眼被他放置在不远处长椅上的昏迷女孩。
那个女孩在他的预见中，本应与楚信然交集本应颇多，甚至能作为作用甚大的变量，却被楚信然轻易地说服待在漩涡之外，本来他也不做指望，倒是没想到会因为那教团所用仪器残留气息给召引而来。
“呃……”
“蛤？”基督疑惑地扭过头来，方才还是一副不想理会，而今却又因空想家的异状而投注视线，看着他在略微的惊愕表情下走近那女孩，从那女孩儿外套袖标上摘下个小小的金属签来。
那种事本是无所谓的，但空想家方才的表情变化相当突兀，不像是在演给自己看的样子，才让基督投以目光。
继而也发现了些许异常。
“那侵蚀种的东西？”他淡淡的问，盖因察觉到了金属签上的气息。
被秩序修正的侵蚀种，在祂们文明保障存续机制的探测功能中有着较为特殊的判定，属于一开始就有备案的可管理范围。
“显然是……”虚眯着眼睛望着指上撵着那枚小小的金属签，空想家扯了扯嘴角，又重新笑了起来，“看来是用来定位的。”
他说着，笑着回过头来望着他，晃了晃手里那金属签：“看来今天是怀旧专场啊——”
“除了能让你看到人类再和那种东西打以外，还能看到仍向着人类的侵蚀种与同类互相对抗。”
“那种东西……”基督回过头去，重新看向那正在重爪出击的庞大害兽，“还不配叫侵蚀种。”
“看着像不就行了，怀旧专场这种东西，难道还能百分百还原复刻不成？”空想家大咧咧的挥了挥手，“反正你也根本不在意不是？”
基督沉默着，不再回答，而那空想家也闭口，表情微妙地再看了两眼他，继而重新坐在自己之前的空位上，抬手招出了那本大书。
光是远观也不够全面，还得来点现场细节描述和实际对话啊。
这些东西，书上就有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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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某些人把记录当小说看的行为，楚信然若是能够察觉定然会上去给上一脚。
可他此刻不仅不知道，甚至在刚差点被几吨重的jio给踹到，便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避开下一jio，无暇考虑其他的场外事宜。
他现在又远离了圣彼得大教堂，距离一开始的目的远了不少。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眼前摆着这种怪模怪样还体积破格的玩意儿，和熟人汇合这种事是可以放一放。
放着不管就没有熟人了，他在这个世界可没有见到过奥特曼，少数几首相关的歌还是自己写的。
顺带一提，因为没有契合的作品而人气低糜，很微妙地成为了TianChao被评价发挥不稳的黑点。
楚信然只觉得那些过度脑补的家伙有病，他写出来只是为了给自己常用音乐软件添几首歌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音乐播放器老是坏掉，本地音乐文件老是破损的话，他都不会上传网络。
为了听到自己想听的歌所以赶紧还原出来加进自己能听的歌单里很奇怪么？！
不这么做的话，怎么能在权天使这种战争机器的歌曲列表里听到自己的专辑！
这就是够出名的好啊！能随便加入真正口味契合的音乐，不必额外去和炽天圣堂那群司马脸交涉加几首歌，还被对方以「你是否清醒」的目光看着，搞得好像能莫名读懂昭和奥特曼感受似的。
干嘛！打游戏、打架、砍人喜欢放歌怎么了，又不影响我听脚步声和仪表警示声，不要小看爷的听力好吗！
当然，现在还不太行。
“这是怎么了？苍七阁下，看起来很狼狈啊。”
甚至还有人阴阳怪气，直接就让那刚还在全力狂奔也没能避开巨足踏下冲击波，被掀飞到一堆碎石上躺着的楚信然抬头，望着对方那羊首骨面就直接开口道：“你这个阴阳人。”
“蛤？”虽然为了保证嘲讽效果而用炎语招呼楚信然的赦罪师口音相当标准，却也显然未能理解一门语音包括出口谩骂在内的真意，这人听到这话首先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不过显然还是有人懂的。
“如此出言不逊，殿下指定的勇士也就这点程度么？”
“既然知道指定是勇士，那么贵国勇士还有学历要求吗？爷大学没毕业，你们这群动辄硕士、博士说不过我也好意思？”
其实是毕业了，至少当初魏彦吾给他塞的那一堆文件里是把学历问题给补上了。
但楚信然倒也没说谎，毕竟他确实从皇家学院辍学了，到现在也没回去过。
也回去不了。
皇家学院上次放任无关人员进去还是一群皇家骑士搜查，除了这种状况外也算是闲人免进，老校友归校探望也得有许可证书。
毕竟是一群贵族富家子弟的学校，安全性质的管理还是到位十足的。
“这是炎国话——”有人还想反驳，却被身边的同事抬手盖下，停止这可能会没完没了的无意义争端，顺便扬了扬头，示意所有人看向远方那已经再次挥舞而来的巨足。
刚集结的赦罪师队伍再次分散退开，而那直接被那巨足视作目标的楚信然也丝毫不敢怠慢的拎起长剑下插，便有悠长的龙吟升起，腾在他的脚下，将他包裹在水流之中的同时，厚重流水化作的腾龙迅捷上升远离，却又被那挥足本身裹挟的风压与冲击影响的流水不稳，形体崩溃。
不过这显然本就在楚信然的预料之中，从半空崩溃的水流中落下的青年轻巧落地，身上没有半点水迹的直接借着落足点的废墟返身藏进对方的视野死角中，完成短暂的隐蔽。
在那20米的高空之上，裸露在骨架中的八颗互不同步的眼球之一，因失去了楚信然的踪迹而略作停顿，开始判断其他可以比拟其威胁的存在，自然是那些源石装甲们。
压力的重心暂时偏移，楚信然这才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看向那同样朝着这边聚集而来的赦罪师们，又目光左右朝着两条大道间经行奔过的人群瞥了一眼，方才回过头来招呼道：“又找上来总不是为了继续对线吧？有什么思路说来听听。”
“这种体型本来就算是歌利亚上也没用，但既然它因为未知原因而变成这幅模样，我们队伍中的血魔便能试着做到让它局部区域的血液逆流充•血来妨碍运动……”
为首的赦罪师开口，倒是直奔主题，“逆流充•血的部位会异常脆弱，我们需要你来协助破坏。”
“大出血的伤口会成为血魔新的法术环境依仗，强化他的战力？”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这个队伍之中最角落的那位，身形轮廓看着像个男性。
因为装束和其他家伙一样而看不清模样，倒是皮肤苍白得一眼就能看出种族。
这种家伙不该大太阳的时候出来逛，但那头怪兽出现时自带天象的翻转，而今头顶阴云密布，那血魔或许也可以稍微活跃点。
顺带的，楚信然自己也可以活跃点，毕竟他说的话语，其实也可以算作是他的打算。
若能提前催化雨的到来，也将是对他战力的极大强化。
“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领头的赦罪师点了点头，“眼下对付这种家伙，我们的力量应该越强越好，尽管拉特兰人试图把我们也收归他们军队的管束之下，但显然我们大家都不会接受不是么？”
“不。”
“不？”楚信然突然冒出个否决，让那赦罪师怔了怔，也让他的同伴们略有骚动。
“如果能顺利搞定那玩意儿，我倒也不介意被指挥……”楚信然耸了耸肩，回头通过身后钢铁的缝隙瞥了眼还在炸烟花的巨兽骨架。
带着内脏与部分残留血肉的巨兽骨架在面对那些大当量源石炸弹时显得异常坚韧，目前看来仅仅是座天使的源石甲胄装具的火力网全开，与智天使和炽天使的源石利刃，霰弹装具能够堪堪破防，权天使、力天使、能天使卫队都在掩护和刮痧上走的老远。
而普通步兵们……戍卫队们只有统一集火能稍微阻拦下巨兽迈步的进程，不少拉特兰编外、自告奋勇加入阻拦巨兽步伐的外来人也混在里面帮忙，愿意听从指示，但也收效甚微。
真正战斗力不错的家伙都在小规模抱团。
譬如公证所的执行人们，譬如裁判所的审判官、审判长们，以及各国的使节团，比如赦罪师们。
舜蓬麻那批人本来也邀请过楚信然，但是在战中又被打散了队伍，这也是迄今为止大家都有遇到的麻烦之一。
这巨兽的体积尽管被一度中止过成长也仍显得太过庞大，光是简单的肢体动作都是无人能够硬抗的威胁，只能退避，退避不及时就可能阵亡，好点的结果也是负伤分散，只能回头再找机会汇合。
楚信然已经在战场里见过安德切尔、outcast和Stormeye了，便是彼此协助又彼此分散救助其他算作战友的家伙中又分离开来，没过几分钟又被这群赦罪师找上。
果然大家都是一副没辙的模样，就算是寿命悠长的萨卡兹也难得有机会面对这样的敌人，比起通常的邪魔而言，在头脑和能力上都显得太过简单，可就是体积太夸张了。
让楚信然怀念起了史尔特尔。
如果是那柄破剑的全力释放，大抵能够和这家伙角力吧，甚至更进一步碾压。
不过那样一来，那丫头也该出事了，这种方案终归也就想想。
还不如等雨下起来让苍龙全力施为，尽管如此还是多有不足。
对面可是比埃德加那头巨狼还要大个好几倍的玩意儿，长得这样好几条腿又有三只爪子的畸形模样也看不出弱点在哪，令他逮着特攻tag也感觉对面的血条好他妈长。
“拉特兰显然无法保证这一点……”赦罪师冷漠道，“这场浩劫是他们自己招致，还肆意暴露海神教团造成的畸变，哪怕是解决了这东西，这片土地的权利层也该得到清算。”
“我觉得不好说，你看这天一阴起来，头顶的光环是不是就很明显？”楚信然抬手指了指上方。
“这是……”尽管有人一直在努力忍耐不动手，却也不妨碍他们闻言抬头，看到那确实如楚信然所说，在那些尚未倒塌的建筑上方，也在阴云下方，光辉异常显眼的庞大光路，一个个都有些愣。
这是诸王庭不曾跟他们说过的。
毕竟诸王庭也不清楚这座圣堂的本质。
就算清楚也很难想到有人会敢于激活。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这人一到阴天就喜欢抬头看天，抬头看天就很容易注意到那东西。”
楚信然摇头回应赦罪师们投来的视线，赶紧证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在等人呢，之前有收到闪灵的消息说凯尔希出来了，希望自己关照一下，楚信然也想着凯尔希应该知道不少事的有在到处找，到处看，到处以水汽感知。
但人呢？电话也打不通？只能搞搞这帮赦罪师的心态来打发时间。
“你说这拉特兰本部到底在谋划什么？你觉得谁是主使？目前这场面会不会在对方计划之中，自己有没有被当枪使？”
这种问题，他可太熟了。
毕竟第一次令他心里升起这一连串问题的，就是在卡兹戴尔的战场上。

NO.168:他认为，可以上了！
（yj又开直播了，不知道这次的饼够不够吃。
草，间贴都在等巴巴托斯还行，下一章！下一章！人多写不完！外加今天还拉肚子，都没去开播。）
谁是主使……他们在谋划什么……所有人都在被利用么……这样的问题，曾经的楚信然没能立刻得出答案。
赦罪师们也不能，即便有人重新恢复了新教与撒旦教团妨碍的通讯，那尚在诸王庭的长老、亲王们无法给他们建议，那位远在维多利亚的摄政王也无法为他们指引方向。
他们仅能自己判断，判断当以怎样的方式迎击那过于庞大骇人的血肉怪物。
逃跑是无意义的，那生物光是迈开一步都能抵过他们百步以上，看似笨重的庞大只要大到一定程度便是无法辩驳的优势，它看起来只需要倒下滚上一滚，大家这副好似很远的安全距离便会被瞬间跨越。
至于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大的动作，恐怕真如苍七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头顶那陌生的辉光印记。
这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毫无头绪，在这一筹莫展之下，赦罪师的领头者甚至不介意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度发问：“苍七，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看看能不能和东国特摄作品学学，好好把这怪兽处理掉。”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当着这些萨卡兹人的面放下了背后的大提琴盒开始打开展示其中的补给品容量，该带上的备弹带上，该挂在大衣内的投掷物挂上，该带上的龙首头盔也一并戴上。
机括开启，严丝合缝连接着衣领，倒是如他所说的，有些特摄铠甲连体服的味道，但究其意义，只是相对封闭的气体过滤。
这头盔本来也就起个防御和防护服组件的意义，至于声音记录与处理，乃至音乐播放什么的，都是订制需求上的额外要求。
属于楚信然的个人喜好。
“而今要么战要么逃，若不出力，逃又能逃到哪去？若是能处理这怪物，回头再看你们这赦罪师的行事理念，旁观也说不过去吧？”
扣下下颌边缘的按钮，对同步开启的小刻盘以指甲进行小小的拨弄，楚信然的后半句声音直接变得洪亮起来：“这就回到原本的话题了，合作的话，你们打算从哪个部位开始？”
几位赦罪师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重新看向他们的领队，那领队便径直上前道：“首先，是它的脚。”
“脚？”楚信然问，刚从头盔边放下的手掌向上呈爪虚抬，便有略微波动的流水在他手中构筑出扭曲畸形的轮廓。
几位赦罪师见到他这一手多少有些惊讶，这份精细与空间构筑认知令他们多少有些面对拉特兰术士的错觉。
但能担任领队职位的萨卡兹显然在心理素质上就和同伴区分开来，没有一丝迟疑地抬手，指向那骨架颇有陆地爬行生物的水铸模型左下角的小jio上：“这一块，它的后肢位，先从废掉它的移动能力起手。”
“没问题。”楚信然答应地果断，却又重新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阴云，抬起了另一只被露指手套覆盖了些许了大半的手掌。
这一举动令其他人有些不解，但他们更在意自己面前和掩体之后一眼就能瞧见的巨兽挥舞肢体与利爪拍击到地面与大楼时引起的地震，只有那位领队和那位血魔赦罪师还看着楚信然，等待他可能有的解释。
“不觉得风大起来了吗？”
被气流裹挟的水汽甚至抗拒起了自己的控制，在这种时候的首选决策绝对是先把控身边水汽的楚信然，完全属于那种会第一时间察觉环境变化的家伙。
若是依照这条路继续走，他会是个出色的天灾信使。
不过就算不是，他也曾在维多利亚的图书馆里陪过源石天灾专业的学姐度过过相当的时光。
“气流的涌动顺应着头顶的辉光闪动频率，这座圣堂上方的源石技艺在干涉气候。”他望着天空道，令周围的赦罪师们也都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来。
“这会是拉特兰用来掌握天灾的法术吗？”有人的想象力相当卓越。
掌握天灾的法术，这是个古老的假想目标。
自泰拉出现天灾以来，就一直有着狂人构想着掌握它的力量，以它为题材便携的故事、甚至文学也有不少。
但迄今为止都没有实际证据证明天灾能被控制，倒是有些间接的利用方式，同样属于正经人不去考虑的范围。
天灾本就难以控制，更别提出现时机、地点都需要考证，指望这个搞投机并不现实。
“你很有想法……”龙首头盔遮掩了表情与目光，也让赦罪师们难以判断楚信然这话是否阴阳怪气，“拉特兰若是有人疯到在自家圣堂构筑天灾，那可真是个大新闻。”
“那……”
虽然不好判断，但自我意识过剩的赦罪师觉得自己确实被阴阳了，还想反驳几句，倒是领队招了招手示意闭嘴。
「地震」还在持续，爆破声好几次就在不远处，通过四处建筑安置的广播还在播报眼下的艰难战况与一些公开指令，这边实在不该再聊下去。
“先按照原定的方案行动吧，如果真会形成小型气旋的话，还希望苍七阁下通知报告，联系方式就用之前的。”
“这可真是信任……”这次确实是阴阳怪气起来了，扯起身后的剑匣，不再将其当做容器而是扣动机括，激活施术单元令其整个形成沉重巨剑的楚信然，倒提着那巨剑走出掩体，“那我就先绕行了。”
目标是后肢的脚，这里可是怪物正前方，得绕好大一圈。
领队点头看着他走远，倒是被一旁的同事抬肘抵了抵：“不说他会不会通知，你觉得他关于气流的话可信吗？”
“我有源石天灾科的学位，他的问题我会注意……”领队平静仍是看着楚信然离开的方向，说着又重新看向了天空那不停闪动的辉光，“这样的东西不会只有我们注意到的，这和钢铁圣堂建筑有关的法术技术回路应该会被拉特兰自身高层察觉，他们的态度决定着这是否为拉特兰的意志。”
“他也想到了，所以他笃定这是拉特兰人做的。”
“那我们继续？”一位女性萨卡兹问。
“继续，注意路上那些突然开始祈祷的拉特兰人，这座大型仪式绝不只是干涉气候，干涉气候说不定是附带的影响，若论难度，影响人的精神可比影响自然要艰难多了。”
“散开吧，路上安排方位，如果可能，拉取尽可能多的同伴。”
“是！”
.
变形后的锋锐边缘摩擦着地面带起一阵阵的火花，并不深的划痕证明了一路走来的地板硬度。
对此，楚信然只是略微投注目光便不再关心，毕竟这座钢铁圣堂是整座城市的事实是很多人一开始就知道的，而后知后觉的，差不多就在这种时候了。
之前便表现出能让沉重的源石装甲踩踏、借力都不成垮塌的夸张承重能力与坚固度。
而今更是能经得起那巨兽的扑击折腾，令人简直怀疑可以称作泰拉第一坚固城市的圣堂建筑，是连同脚下的地板一起算的。
就是不算窗户、家具一类的玩意儿，以及部分天使装甲的扩展装具确实具备惊人的破坏力，能和那巨兽一样确确实实的破坏一些小型建筑。
所谓圣堂，必然是一整座建筑，看似石板铺就的地面浅层就有明显的金属混合物，正是这样的地板经得起那些天使卫队们奔跑疾驰，也经得起巨兽踩踏，更不用提楚信然只是倒提三百斤的巨剑而已。
还是一路上跑过的戍卫军士兵和陌生战士对他投来的目光更多一些。
毕竟那贴合头部轮廓的龙首头盔和与他体型反差的那柄巨剑都非常惹眼。
一时间光看那大尾巴也想不起是谁，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也很让人想给他拉个团队。
而今根本没人会在这灾害场所一样的地方保持独自行动，都嫌火力不足和伤者太多，能有落单的简直罕见。
只不过上前询问得来的反而是听到对方已经有了团队，正在行动的同时，正在找人的消息。
但也因为这里根本不算是个好交流的场合，大家的交流都是简短迅捷，各有岗位，并不同行。
所以楚信然看起来仍是一个人，倒是某些交流频道里开始流传「侧面战场有着一个拎着一把很古怪的巨剑跑动的黑衣黑头盔家伙」的传闻来，也顺便帮忙传达「那声音很沙哑的家伙和赦罪师行动，同时在找一个叫凯尔希的医生消息」来。
后者倒是让楚信然蛮省心的，也不怎么担忧凯尔希听到他和赦罪师们合作的反应会妨碍情报共享。
没什么好担忧的，又不是感情用事的小丫头，能够懂得大敌当前要把威胁分级对待的做法。
而且相较于消息散播出去应该很快就能见到的凯尔希，方才答应的合作才是需要好好规划的问题。也就是说，那怪物的jio该怎么砍。
他侧过头来，一面继续奔跑，一面望着那正在活动着与周遭的无人机群和持盾人群作战的骨架怪物，那动辄引动暴风与冲击的肢体动作看起来完全可以充当目前异样涡旋的源头。
看起来真可比头顶的那个术式要有说服力多了，只是倘若真是如此，那玩意儿的肢体动作幅度难道也能和头顶的术式纹路对应么？
并不契合……
此刻引导怪物动作的反倒是正在对抗它的大家，若非天使卫队分担了绝大部分压力，戍卫军那群靠着数量对抗怪物的基层队伍早就被噶韭菜一样一倒一大片，那东西的武力攻击完全只有钢铁之躯能够承受。
而即便是那些沉重庞大的机械天使也已经在那怪物的攻击下甲板开裂，驾驶员失去响应，整个化作最凄惨的尸体。
目前为止伤亡最惨重的竟然是被视作最精锐的天使卫队，显然是在正面战场的压力大到无以复加。
而这种压力，马上就要亲身体验，赦罪师们负责的始终是牵制，赋予决定性一击的是他自己，换做旁人多半是不会答应的。
可他倒也确实有那份自信，靠着他对这些畸形玩意儿仿佛特攻一般的力量，这决定性一击的成果只会比那些赦罪师设想的还要好。
只是那血魔是否这能用这怪物的血来做力量媒介，令他非常怀疑可行性。
血魔可以用血液来体现源石技艺，而现成的血液也确实能够加成他们的源石技艺，这也是令血魔们的名声妖魔化的原因之一，毕竟那种画面和方式都不太令大众接受。
可这种玩意儿的血能和一般生物血液一样么？是否有毒还是其次，最紧要的显然是那海神教团的信徒都心心念念的神血。
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不是毒，胜似毒，最早让楚信然研究在战斗中避血避污技巧的就是因为常跟这种玩意儿打交道。
但作为卡兹戴尔有着官方性质的救助组织赦罪师，也没理由对这些东西没有了解。
大抵也有自己的打算吧……想到这里，楚信然抬眼瞥了眼天空，以确认那被那巨兽化身所搅动的阴云湿气含量。
雨要下起来了，把握多出了几分，却也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某种，某种决定性的东西。
“熱くなれ夢みた明日を，必ずいつかつかまえる，走り出せ振り向くことなく……”
“呃……”陡然间，在头盔中响起的音乐令他略微怔然，继而抬手敲下头盔边缘另一侧的按钮，接通那在他戴上头盔激活任意程序后便一应激活功能之一的——通讯覆盖。
打他手机号的手机交流，以及所能探测到的通讯频道波段，都能在这头盔的协助下实行统合，由此代替常规联络器。
抛开防护功能不谈，这个功能至少能省去一人携带多个通讯用具的烦恼，而此刻突然响起的音乐《HEATS》，显然是有人在拨打他的手机号。
接通之后倒是略显意外，毕竟那不是他等待的凯尔希的联络，反倒是位出乎预料的家伙，招呼声都带着熟悉的盛气凌人和装模作样。
“楚小子……在哪个旮沓晃荡呢？”
大帝，企鹅物流的老板，在这种他已经忽略其存在的时候打来了电话。
但至少在这通通话之后，楚信然确认了那种决定性的因素得以聚集。
可以上了……

NO.169:确实是在被当枪使。
（昨晚的yj直播给了笔者两份震撼。其一是红的体型身段各种意义上都比笔者预想中大，其二是陈的异格竟然这么的敷衍。
不论是立绘还是作为异格的来历都很敷衍，倒是强度不知，大晚上还有人在群里说我奶中了被动的……
笔者只觉着按照陈的档案资料一，水枪这种玩意儿的输出能比赤霄高才是有鬼了，必是不如楚信然的，作为异格的强度……再看吧，这次应该根本没想那么多，纯玩儿。
至于其他的节奏，委实说不奇怪，一个游戏想要朝赚钱的路子大步迈是很正常的，这波给了很多人不适应就是迈得太开了，让很多有着不切实际期望，认为舟游和很多手游不一样的人「理想」破碎。
事实上……
等它双up和喝水一样，隔三差五有几个卡面祭品一样的高星大家就习惯了。jpg；
玩家其实很好敷衍，限定骗氪你要好看、强度高就好处理，就算强度不高也要好看，这波就很令人遗憾，只能期待同人画师发挥。
不过其他大伙儿的泳装好看！）
无数粘稠的血污粘附于细小触须之上，在莫名的伟力下失去了皮肤与大量血肉的骨架怪物张大着扭曲的颌骨，自破损的声带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空气剧烈地震颤，足以令不少人耳膜溢血的洪音还带起狂暴的风流，干扰了不少依靠大厦滞留于半空的机械天使们。
而位于下方的战士们，虽然凭着距离遥远得以忽略这份压力，却也要直面更加现实的问题，那便是对方即便只是迈开那还带着大量血肉的沉重步伐也能予以他们难以抗拒的风压，若是阴影直接临于头上便绝对是毫无生机的死亡一途。
体量的差距无法依靠勇气来弥补，即便此刻对方的行动欲望相当之低，甚至只是展示过肉体力量而没有源石技艺一类的特殊能力，那也依旧是一尊骇人的巨兽。
连移动城邦的特有巨型反装甲弩炮也只是能击破对方那本就糜烂的血肉表层，看似重伤垂危的状态却有着相当程度的恢复能力，只消十数秒，那惨烈的伤上加伤便痊愈大半，只是没能完全痊愈。
可那没能完全痊愈的模样属于大家的功劳？
只有相距甚远到看不清成果的人才会那样认为，真正做出那份攻击的拉特兰戍卫军城防部门自然能够依靠无人机的摄影确认那份事实，那便是目前那怪物身上的有效伤口非常少，其中还没有他们那大杀器「反装甲弩炮」的份。
纯粹的肉体破坏被迅速地自我修复，看似仍存的伤痕其实是一开始就被那莫名其妙的力量全身击溃的残留。
也就是说，弩炮造成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而那最初伤到怪物的力量还在起着某种妨碍那怪物痊愈的作用。
这是很难接受的事实。
能用来破开装甲车甚至陆行舰装甲的城防反装甲弩炮，即便是拉特兰最自豪的天使装甲也能一样被贯穿，是炽天圣堂材料学的最高作品，设计之初的假象敌是对抗钢铁圣堂所用建材那样的特殊合金造物。
尽管最终成果是倚靠复杂机括的强大出力和源石技艺的能量附加才得以占到便宜，那也同样是达成了目的，完全可以说是拉特兰最强的武器，只是因为弩矢太过昂贵，整座反装甲弩炮过于复杂与精密而不便带走，而只能作为圣堂固定防御武器或是安置于教皇专有陆行舰上。
其结果却是无效伤害，连爆炸特性的弩矢都没能掀起什么波澜。
“最初那股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无法确定来源吗？！”
不可避免的，有人将出路寄托在了那股第一个对怪物出手，也是第一个打出有效杀伤的力量上。
即便那表现得异常朴素，与其说是被谁攻击了，更像是怪物自己在行进过程中自我崩溃。
毕竟在那之前，很多人都注意到了怪物自出现的那一刻便在行进中膨胀壮大的事实。
血肉炸一次，只剩下部分血肉碎块与内脏骨骼组成的残躯之后就没再长了，也不知道是被封印了力量还是成长的能量不足，亦或是它自身出了什么冲突……
最后一种可能也能解释它为什么会突然「自爆」。
只是大家都不太愿意相信，毕竟若要相信那一点的话，便证明了迄今为止最有效的伤害是对面自己搞出来的，大伙儿打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实际作用。
同时也没个实际出路。
不如相信有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做出了那一击，若是能寻到他的协助，大家便还有出路。
否则的话……真的就只能祈祷了。
事实上，拉特兰确实有着一位那样的存在，他倘若真的祈祷反倒是能确实地传达。
只是除了他以外，还有太多的拉特兰民众在祈祷同样的救主，尽管那些人的祈祷大多只是因为头顶那自古以来管理着拉特兰人的律令驱使，却也同样混杂吵嚷于基督的感知之中。
但显然，依照圣彼得教堂门前那基督沉默注视着畸形怪兽而一旁的眼镜青年旁若无人的边吃薯片边翻书的模样来看，主不在乎。
“祂还是不愿意动？”
后方教皇厅的殿堂之中，已然面容枯槁的老人垂首望着手臂上的五枚晶石，好似自言自语道。
“是啊，不过也不奇怪吧。”一旁拨弄着操作盘仪表的亚兹拉尔回过头来。
在十几分钟前，这里还没有那样一座一人高的操作盘，在那圣堂上空的十字纹路彻底凝实也被乌云映出时，仪式就抵达了一个阶段。
老人自然对这份程序各阶段操作了然于心，并不惊讶的同时也只是点了点头：“确实，祂就是那样矛盾存在。”
“嗯？”只是这回答倒是让亚兹拉尔怔了怔人，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那不是，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说的话。”
“你的想法？”英诺森望着自己手臂上的晶石周边幽蓝色的纹路，实际上的意志都权力动用于压制内里的东西。
内里杂乱的内容，除却记录中的坐标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侵蚀种什么畸变体什么外神，这些都是预料之外的信息，或许是源于记载中的那次利用。
他不确定，但他需要梳理那些东西，但又不能完全沉浸，找不到归于现实的路，才需要开口。
至于亚兹拉尔就不必考虑那么多了。
他本就话痨，自然乐意回答对方提起的话题：“换位思考一下，有人强行驱使一大群人不间断打我电话，卖惨两个小时来逼我做事，我肯定也不想帮忙。”
“呃……”他这思路偏门的回答令英诺森的思维都略微滞了滞，差点放开对晶体内容的梳理。
倒是亚兹拉尔还在根据仪表数值调整着操作，稳定那接续在英诺森身上的数道以源石能量转化的生体能量流。
那五枚晶体内的东西不仅仅在消耗老人的生机。事实上，那其中的不少知识光是了解都会冲击意志与精神，而支撑着老人坚持到现在的便是那份生体维持装置的功劳。
看起来无比精密，无比复杂的仪器和操作台，其实操作台部分反倒是炽天圣堂自己依照仪器仿制的，原本仪器的操作功能在发掘时便损坏，本来应该很便利的玩意儿，被称作「审判庭MK3.5生体维持仪」的仪器原版发掘就几个小拨钮，被炽天圣堂研究修复之后就多出了个让亚兹拉尔练习数次也要折腾十几分钟的操作台。
这萨科塔人一边折腾一边还扭头问：“数值好些了，感觉如何？”
“不清楚，我现在这副样子的感官很迟钝……”想着蜷曲手指，都需要过去了一秒那皱缩的手指才动弹，这样的「延迟」让老人的话很有说服力，“只要我还能顺畅开口，就算还好吧。”
“没事，这两个阶段结束就会好了，甚至按照预计会有反馈，你能体会一下年轻时的感觉也说不定！”
亚兹拉尔抬起食指戳了戳边上歪斜的轮环，走近过来想要抬手拍拍却又中途一顿收了回去。
哪怕身后的仪表数值一切正常，老人的造型也并不乐观，让他有种哪怕只是拍拍肩都会出事的错觉。
不过他的安慰确实传达到了，老人干裂的嘴角扯了扯，露出个艰难地笑容，由开口问：“如果祂仅是做到这一步的话，也只能由我来解决我们缔造的怪物了。”
“我们预想的也不是这东西吧，谁知道你几句话逼得对面拿出这种牌？”
亚兹拉尔微微扬首，看向了左上方悬挂的屏幕，那上面有着由无人机拍摄的共享画面，“海神教团的自由发挥可真是出乎预料。”
“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是我将承担的后果……”老人试着目光上挪，却也受限于眼下抬不起的头颅，只能低垂眼帘，“只希望那些孩子能再谨慎一点，少些伤亡。”
“对他们多点信心呗，尤其是你看好的那些家伙……”亚兹拉尔的语气总是缺乏危机甚至有些儿戏感，听着完全没有什么沉重与危机，“说不定苍龙七宿那家伙就能搞定这事儿，要对付海神教团，他可一直比我们专业多了。”
“他还缺乏力量，他还远不完全。”
“那就给他力量呗——”亚兹拉尔蹲在老人的面前，强行让自己以这种高度与对方对视，“那是个可塑性很高的容器啊，比你我都要高，不是吗？英诺森。”
“那架权天使……”老人望着他那认真的表情，望了后几秒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是我通知皇帝去拿的，机库位置是我说的。”
亚兹拉尔缓缓站起身来，背过老人的注视叹息道：“我说啊，英诺森，有考虑降下些负担吗？不要老想着自己解决所有事。”
教皇的目光重新从对方的双腿收回到自己手臂上的晶体，没有开口。
死亡天使微微侧眼，望见了他的态度也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仪表显示，又重新看向了上方的屏幕。
移动的无人机正在实时同步拍摄着圣彼得教堂外的画面，所见那纷乱的战场，所见那尚在无数甲板包裹下，被一辆车迅捷运输的沉寂装甲。
如龙角般纷繁延展的暗金色头部扩展装甲，乃是拉特兰人陌生的装甲头型，如兽齿般交织的银色上下头盔护甲包裹着原有的权天使装甲面部设计。
全身都覆盖于沉重的甲板仅仅露出颗头颅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 已经随着运输车以及驾驶员对路况咋咋呼呼的吆喝而落入了太多战士们的视线，看起就像是个被装在箱子里只剩个头的人。
但那头也未免太过鲜明，一度让目睹他的天使卫士们也有些诧异。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并不存在那样的战友装甲。
事实上，炽天圣堂所有的专用机，都在设计建造全程都将是全程保密，只有真正出场时才会向世界昭告它的诞生。
而正是有着这样机体待遇的天使领队撒拉弗们，在听到那样的消息甚至看到那样的传输影像后，都能在那机体造型鲜明的角上意识到些什么，联想到这两日的一些队员八卦，继而露出微妙的表情。
很难相信，炽天圣堂竟然会给那家伙造专用机。
也很难想象，以那家伙过去的作战风格和作战成绩会有怎样的专用机。
但如果是突破常规的那家伙，加上专用机的待遇或许就能打破眼下的僵局吧。
“哟呼！楚老师！你的货该签收啦！啊，莫斯提马？”
自那血漫遍地的废弃肢体旁，楚信然和莫斯提马连带一群东倒西歪拎着武器喘气的赦罪师都回过头来，望着那一个猛然潇洒刹车漂移的庞大运输车，也望着那运输车上的巨大装甲和那对比起来小小的驾驶位窗口探出的小脑袋。
脑袋上还有个好亮的环！
“你熟人？”
“你熟人？”
楚信然和莫斯提马同时面色冷淡的问向对方，然后在意识到大家都想装作不认识后，面色完全不变的再说：
“你同事，在龙门企鹅物流聊过。”
“我学妹，我和她姐更熟。”
楚信然和莫斯提马彼此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身后那血肉中重新蠕动起来的肉芽群，同时迈步消失在了原地，区别是一个扬起大量的灰尘，另一个却只是在突兀的钟声中消失。
然后在下一秒各自持着武器都拦在了刚打开车门跑过来的能天使面前。
令那还坐在副驾驶位摸雪茄看着这一幕和对面巨兽的大帝露出个微妙的表情来。
“这就根本不是个能叙旧的场面啊。”

NO.170:仍是没有上机的一天。
（东奥的铁人三项，我的真正铁人，甚至可以理解女子铁人三项有人中途退出。）
在拉特兰戍卫军城防部门刚架起反装甲弩炮，待在教皇厅殿堂的教皇与副手亚兹拉尔还在唠的时候，这正面战场的状况可谓焦灼。
为了信仰而战的拉特兰人自然悍不畏死，但以他们眼下的火力造成的损伤甚至无法抵过对方的自我回复速度，这样的作战只是在耗损自己的精力与装备。
只是好在对方的进攻欲望仍是不算汹涌，否则这战场状况就不该是焦灼而是惨烈。
可就算是「不算汹涌」，以那巨兽的体量哪怕是心平气和地进行一些神经反射也能让戍卫军所维持的阵线数次崩溃，全靠其他的精英队伍掩护周旋，防守阵线才得以重新维持。
所谓的精英小队，其实指的不是那些游客中的厉害人物，反而是裁判所的审判官、公证所的执行人们，令拉特兰作为东道主的面子多少扳回一层。
毕竟是与撒旦教团无数次死磕的拉特兰宗教主力兵种，他们不仅掌握着对抗这些异种与怪物的部分有效方案，还有着对战这种畸形怪物的丰富经验。
如何尽力遏制这类怪物的自愈能力，不论是从法术角度还是以让对方自愈的过程中保有内伤的物理角度，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并且在那争取到的少许余裕中将其传达给戍卫军的指挥官，令其层层下达。
这类平日根本用不上的屠龙术，而今多少传达一点是一点，尽管这怪物的自愈能力远非过去他们对付的家伙能比。
但原理都是一样的，对方加大了出力，自己这边也扩展方案便是，关于遏制对方自愈的源石技艺更是同步加大出力处理。
这也意味着，炽天圣堂正全力开动着。
补给前线铳弹消耗是一方面，研究员们思考、改良对策是另一方面。
炽天圣堂可不只是作为一届工厂的职能，既是作为拉特兰最大的军工厂也是作为拉特兰最出色的研究所，从金属材料到源石技艺再到遗迹产物无所不包，也正因如此，那里才会是比拉特兰宗教裁判所的军备守卫力度更高的军事重地。
“所以炽天圣堂深处藏着的东西你都见过么？”
蓝发黑角、光环黯淡，却又身着拉特兰式样的华丽礼服的女孩端着两柄修长的法杖，一柄好似带着圆环的长枪，另一并却似修长的权杖那般，与她的礼服一般点缀着金饰的徽记。
会手持两柄法杖的人并不多，而就算是有，也多为了灵活而持有两柄短杖，而非两柄长过使用者身高的极端长杖。
这种东西理应只是作为仪式使用的装饰法杖，可女孩挥舞着那两柄法杖的回旋中萦绕的源石技艺正以力道十足的光辉挡下那些突袭而来的触须，如此的法杖出力显然与其外表的华丽相悖。
“你是来问你手里那东西的么？”
五指随意地搭在剑柄之上，挥舞的同时连身体也被甩出一般的腾跃而出，黑衣黑盔的青年唯独眼孔带着暗红色的猩芒，一剑下去与其说是斩，不如说是砸地将那犹若小屋大小的触须砸了回去，其上的血痕久久没有修复。
或许是那巨剑上水流的功劳。
“不是，但它很高兴。”
分攻两侧的触须主体与触须上延展的细小触须都被击退的下一秒，楚信然和莫斯提马同时后跃，以背靠背的方式弥补对方的视角，张望着那看起来已经暂时没有威胁的周围。
然后陡然间，楚信然的头盔猛然垂下对着地面，沙哑的声音低喝道：“脚下！”
便在下一刻，他和莫斯提马朝着不同方向腾跃离开的原有立足点上，细密而又尖利的触须拔地而起，继而一分为二朝着两人的方向追击而去。
咣！钟声响彻，莫斯提马头顶黯淡的轮环化作漆黑，扩展延伸意味着源石技艺的施放，两柄重合的法杖碰撞的弧形化作锋锐的痕迹勾勒钟表的刻度，身后一刹浮现的庞然的轮廓，犹若被古老刻度束缚的巨兽昂首咆哮，咆哮混杂于钟声响彻天地，却又在下一秒消散。
只是在消散之前，它似乎并不止于作为虚幻的影像，那明显回首的动作所注视着的，是那尚未消散的游龙，而那游龙也显然察觉到了它的注视，回过头来，却只是瞧见散乱的烟尘与女孩手持法杖的背影。
“是它吗？”这样的询问带着些微的水声，令游龙回首。
以流水做凭依得以显现的身躯，在被青年拍打时溅起了些微的水花来，些微的水声正是由此而来，而它也在低吟中崩溃消散，迅速还原成游离于空气中的水汽，等待着青年的再一次役使。
虽说维持下去也没有问题，但苍龙显然觉得它应该先退下。
心智始终像个孩子般简单的祂，也终归开始学会判断局势，主动给楚信然省下些体力与精神消耗。
怎么安排作战方式来延长自身的战斗时间，要打长期战自然要好好计较这样的细节，不论是它自己想到的还是平时注意到楚信然有在这么做，都证明了祂也在变化。
不过就算是这种状态，楚信然也仍能和苍龙交流，更别提祂在消失之前就已经回答了楚信然。
“是么……”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如此感叹着的楚信然回首看了眼身后那彻底断裂的触须，再感应着周遭的水分再没有引导突然的震动信息，方才稍微松了松握剑的手，扭头看向那已经转过身来看着自己，也看着自己身后那截庞大断肢的莫斯提马。
视线主要落点还是在那之前看着还像个装饰法杖，而今以及外壳颇多破损，露出其下银色的内里。
还是那样经典的样式。
锁头没有变化也就罢了，连为了开锁打造的的钥匙样式都没有改变，显然对这样的收藏品而言，一年的时间还是短了。
显然，就如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那两柄看起来很花里胡哨的装饰法杖都是加了外壳的实用法杖，不仅实用，甚至可以称作绝品，其性质与闪灵手中的那柄圣裁之刃类似，都是可以称作艺术品也可以称作古董的出色武器。
序时之匙、荒时之锁，钥匙可以轮换，但锁却只有一个，一度流落到卡兹戴尔地界的拉特兰圣物，在数年前回到拉特兰后一度被封存，直至一位权天使在炽天圣堂横冲直撞踏入天国的核心，目睹那位于时钟之位的锁与匙。
人造天国的崩落令那锁与匙暂时失去了用场，虽不知莫斯提马是以怎样的理由重新握住这对法杖，但楚信然多少能够察觉到那锁里的东西也是个老不死。
企鹅物流的那位多面手伊斯，曾不止一次地在闲聊中提及锁里那位的脾气比较怪异，大抵便是希望他在遇上时多多担待。
但楚信然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遇。
在这巨兽的侧面，在赦罪师们被突然的拦截而导致术法难以释放的同时，还多有负伤，而自己被逼退到了这里，撞见预料之外的她。
莫斯提马，在楚信然的上一次的印象还是站在高台之上引领着唱诗团队咏唱圣歌，按理说在仪式被打断后就该和唱诗团队一起转移避难了。
但既然握着那两柄法杖的话，大抵是因为持有武力而无法对灾害坐视不管吧。
亦或者是因为企鹅物流的一贯作风终归是「污染」了这位令他觉着熟悉的信使，那样的话，大帝可真是「害人不浅」。
若是不论怎样的小姑娘都能被带成事精什么的，倒是或许和拉普兰德、煌、斯特凡诺那帮子人合得来。
只是不论如何，这里都不是适合交流的地点，两人从见面到对抗紧追而血肉触须，再到似乎惊动了巨兽本体的一些防御反击开始压力增大进行合作，都全程交流内容不超过两百字。
关于战术交流更是一字没有，但实战画面倒像是事先排练过似的，不论是听到警示的第一时间反应和彼此毫不冲突的敌人分配，都体现出十足的信任与自知。
促成这份画面的可不是所谓的心有灵犀，而是同为具备相当实力的独行派所具备的战斗素养与迫不得已两人合作旧有经验。
莫斯提马和楚信然都可以凭着这样的默契判断对方肯定具备相当丰富的独自作战经验，还有着相当丰富的，和「不算熟悉的强力同伴」一同作战的经验，彼此保有最低程度的对同伴关照，相信同伴能搞定的同时更相信自己能搞定。
实在是过于相似到了令彼此都很微妙的程度，甚至连在短暂的激烈对抗后可以得到的交流机会里也没有谈及彼此，而是简单交流了一下战场情报继而重新聚拢那些受伤分散的赦罪师们，继续一开始的计划。
虽然一开始的计划中可没有考虑过成员受伤的状态，但莫斯提马的加盟倒是能够极大补全这部分问题，在那聚拢赦罪师的过程中便有不少萨卡兹人都见识过了那个血脉古怪的家伙的力量，即便对她的出身种族颇有微词却也承认她的实力。
而这计划重启的成果，便是能天使和大帝所见的。
血漫遍地的废弃肢体，拎着武器但却站的东倒西歪的赦罪师们，还有俩看起来倒还没那么狼狈的楚信然和莫斯提马。
以互相推脱的方式试图将照看应对能天使的任务扔给对方。
一个是在龙门就见识过能天使的麻烦程度，一个是作为同校关系不错的校友外加牵扯其姐一点秘密的学姐更清楚这个叫蕾缪乐的女孩儿到底有多能找乐子。
三年内炸毁母校十七次的传奇人士，其中大半次数莫斯提马都有幸在场，见过她那或无意或有意的传奇举动，更清楚她追逐自己的原因，也因为那份原因以及自己的状况而拒绝牵扯太多。
总体而言，莫斯提马拒绝与能天使扯上关系的理由和正当性都比楚信然正统多了，但这种比对显然和正统不正统无关，更多是看当事人的意见。
至少，没想到会在这里达成自己加入企鹅物流的目的，这么突然地见到自己从拉特兰一路追逐而来的莫斯提马的能天使，直接抛开了一开始在开车时念叨着要怎么打招呼，怎么让对方教自己开源石装甲的对方，直奔莫斯提马而去。
而那边刚进行第二轮推脱时又注意到又有触须袭向能天使的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以各自的方式达到瞬间加速，冲到了能天使面前，让没能反应过来及时刹车的能天使一头带光环的撞在前面由楚信然和莫斯提马两人侧站连成的「斜角墙壁」上。
倒是没撞动，能天使整个人都蹲下身来感觉头晕。
而前面再次两柄法杖交错而击的莫斯提马与拎起巨剑斜挥而上的楚信然稳稳站立，庞然冲击的水流洪峰自地而起，于短暂错乱的时空中映出其他的同类虬结，硬生生化作比起预想中还要大量夸张的水龙将那触须吞没。
“小鬼，不上你这个大铁块吗？！”
不远处的巨型运输车上，半个身子都已经撑出副驾驶位的大帝挥舞着拎雪茄的鳍状肢招呼道。
也令楚信然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能天使，继而对着一旁的莫斯提马招呼道：“他们交给你了，争取十三秒！有问题吗？”
“呃……”莫斯提马瞥了眼他口中的「他们」，也就是周围那些正在艰难聚拢的赦罪师，以及身后的能天使，扯起些笑容来：“十三秒？”
“我不对那柄杖子谎报时间。”
漆黑的冷硬的面甲下传出柔和了不少的本音，从面甲侧面放下手指的楚信然在说完话语的瞬间便已然身影模糊，化作一道黑影朝远处的运输车疾驰。
也在那同时，源于断肢的更多肉芽化作触须，似乎放弃了对断肢的重塑而是直接延展新的攻击腕那样对少了个敌人，显得薄弱许多的莫斯提马和其身后的能天使发动攻势！
嘭！
也在这个时候，陡然的爆炸自狭长的铳弹上展开，比她出手更快的阻截了部分触须，令挥杖的莫斯提马微微侧首，瞧见了不远处的残缺源石甲胄上方站立的红发黎博利女性，正以厌烦的目光看着自己这边。
「谢啦-」莫斯提马又笑了笑，知晓彼此相距甚远而已口型道谢。
而后者只是不耐烦的敲了敲耳麦：“权天使9号接触权天使零玖，把莫斯提马带过来的任务结束了，还有指令吗？”
“可以了，自由行动吧，污水拯救者——”
“你又看了什么烂片，我就不能叫回菲尼克斯么？”黎博利女孩的脸色更差了。
“不行啊，怯薛北独侠。”

NO.171: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
十三秒的时间，要争取起来并不难。
虽然那血肉之骨般的巨型怪物好似有着能做到身体独立，意识到自己断掉的肢体无法再生后。
便干脆在患口附近延展肉芽，形成触须，攻击那本能觉得危险的敌人——
也就是之前参与了断肢计划的赦罪师们与楚信然、莫斯提马们，但受限于身体角度，它若直接扭转身体便需要数秒，更别提眼下它没有扭转身体正面攻击而是，仅仅靠着侧面延展的触须攻击进行连绵不断的横扫。
这样的攻击很难突破那两柄法杖相击构筑的混乱空间，时间被扰动所构造的错乱造就极具破坏性的能量，任何探入的触须都将化作惨烈的血肉，而试图从她力量死角攻击的触须，则是会被不远处的黎博利监督者以爆裂的子弹击退。
而事实上，早在第四秒的时候，已经揭下了面甲的楚信然便已然一跃数米，灵活地攀上了承托台上的厚重铁块。
用以封存源石装甲的装甲板，完全紧密扣合的模样便是个庞大铁盒，唯有上方漏出了装甲的头部，暗金色的龙角型延展装甲的正中水晶状源石等待着楚信然激活。
指尖触碰的瞬间，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双目中渐渐亮起幽蓝的辉光。
与辉光一同亮起的，还有那装甲板的缝隙间流淌的炽热。
噼里啪啦，好似什么线缆断裂与火花声混杂的声响，与下一秒无数装甲板崩溃爆开的声响一同，展现出那被掩藏在一开始的箱体之中的装甲完整躯体。
单膝跪地的钢铁巨人双瞳完全亮起，暗蓝色胸甲板左右上下地两层洞开，露出那与其他源石甲胄那般并不算是宽敞的驾驶舱，而那单手挂着权天使面部装甲尖下巴上的楚信然甩手便跃入了那驾驶舱内，脸上满是愉快兴奋的笑容。
操纵巨大机器人的快乐，获得专用机体的快乐当两种快乐合二为一，便是热爱上万°光束军刀的你无法拒绝的梦想。
更何况，这梦想的基础还是他自己铺就的。
——关于专用机的各项要求是充分参考驾驶员意见的，曾经作为测试员的楚信然确实提出过不少设想。
但那时候关系还只是不好的炽天圣堂并没有立项他的专用机企划。
但而今只消看着那被大铁箱子覆盖，只露出一个头的源石装甲，他就知道自己的设想被实现了。
泰拉版的缩水高达！连造型设计都是用的自己当初画的手稿！
望着那胸甲左右上下两层重新嵌合之后便立刻展现在面前的无数屏幕，光是那简练了许多的UI都令他心情轻快，只不过这还是没启动的模样。
那无数的屏幕源于中央总控系统的启动自检画面。
这也证明了这台源石装甲是首次启动，因为拉特兰的源石装甲只有在首次启动以及重创修复才会在启动前激活自检。
而这自检状态持续的同时，他完全可以不浪费时间地，以源石技艺真正开启这台源石装甲。
自己说的十三秒，可不能失约。
尽管此刻的体感错觉会让他时间已经被拉得老长。
【驾驶员资料 权天使09 对接完成】
【欢迎您的登录，楚信然……】
【权天使零玖 苍龙七宿预热完毕，请下指令……】
肃冷的机械声音道出字正腔圆的炎国话语，颇像是源能仿品被激活的模样，可楚信然却没空注意那样的提示音，此刻他的耳边只听得到海潮般的呼声。
好似水潮般涌动的电流，好似人体血液般的液态源石化作浩荡的电流在无数管道间奔行，楚信然感觉自己化作了它们了解着这一整座似人的装甲。
感受它们，就像感受血液流淌于四肢百骸。
力量自躯壳中一层接一层的汹涌而起，感知成倍成倍地增长，仿佛能探查天地之间。
拉特兰的源石甲胄、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对驾驶员各项素质的全面增幅，有着甲胄不应有的轻灵与矫健便是它们化作传说的原因，昔日的权天使装甲也确实给了楚信然那样的强化，对此，他毫不陌生。
可在此刻，他仍会因为这股力量的放大感而难以抑制喜悦，盖因这与昔日所比根本就是大海与河流的差距。
他所能沟通钢铁圣堂整座城市的水分，他能「瞧见」这座城市内的所有人，不论是他之前一直没找到的凯尔希、Mon3tr还是令他并不意外的送葬人、马蒂亚•安德里亚等人，还是尚在圣彼得教堂中的闪灵、和仿佛抬眼与他对视的基督，甚至是那教皇厅中，突然抬头的亚兹拉尔……
英诺森•梅瑞狄斯？
他真的没死……可那虚弱的模样……
楚信然骤然一怔，自那突然爆发的广域探知中回过神来。
.
“那样的被窥视感，他看到我们了。”
教皇厅的殿堂中，英诺森疲惫地说。
“毕竟再怎么隔绝，这里也确实有水分啊……”亚兹拉尔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淡淡道，“以他目前的完整度，配上那专用机的强化我才有信心他能对付那家伙啊，而且……”
他抬眼重新看向不远处的屏幕，无人机摄影的视角切换过很多次，大家也多半都是冲着伤员和怪物去看，但他所注视的是那镜头背景的阴云。
已经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稠密感，仿佛接下来就会是暴雨。
数日前大家计划在今日执行计划，也执行葬礼时，天灾信使们可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今日是完全的晴日。
可在某些家伙需要的时候，阴云确实是会不请自来。
“这或许是个失误……”老人不介意他的话只半句，只是道出自己的担忧，“他会妨碍计划。”
“我以为你这么欣赏他是认为他会和你做一样的选择。”亚兹拉尔轻笑道。
“若是有着相同的目标与环境前提，或许会一样吧……”老人回过头继续注视着自己的手臂，“给他那样的力量或许不是好事。”
“要注销也晚了啊——”就好像又恢复了平日的轻浮模样那样，轮环歪斜的萨科塔人耸了耸肩，“看他能否击败那东西吧，弄不好根本不必担心，说到底就算他成为了阻碍，你没信心击败他么？”
“没人能阻拦天国大门的洞开。”
老人的回答有气无力，却又那样的理所当然。
.
而在另一侧，尽管能够维系那份水分来感知震动还原一定的交流内容，但楚信然并未那样关注教皇厅。
或者说，虽然他确实很想关注，但现实并未给他那样的余裕。
随着源石技艺的频率统合，意识同步，他能听到引擎的轰鸣，感知涡轮的运转，体会蒸汽的呼吸，望见眼前与四侧，凭着这一点，他甚至可以不在意眼前的那些仪表和摄像头画面，此刻的他便是权天使零玖 苍龙七宿，不需那些冗余的操作步骤，他便是那站起身来的机械天使，也将由此察觉那轰然而来的巨爪。
体量从人化作了源石甲胄，那显然在威胁判断上非常简单直白是以体型判断的怪兽便立马以对待天使卫队的待遇朝他袭来。
不再是那些细密的触须而是实实在在的巨爪，正是这份迫在眉睫的威胁让楚信然收起了那份扩张的感知，集中精神于眼前，便见那高大细瘦，从轮廓设计便比其他源石装甲更偏向人体的源石装甲左右划开双腿，犹如绷紧肌肉的战士般腾跃而起。
头顶的轮环愈加耀眼，身后延展的四道金属光翼在银光中浮游于身后组合成第二类涡轮，给那身处半空的机械天使提供第二道上升力，权天使零玖以利爪攀附那巨爪的手臂做支撑以倒立翻越，以那无比灵活而又力道十足的体操动作借力于对方的手臂拉近了距离，继而抬手便拔出了腰间的握柄，与机体本身一般银白与暗红配色的装甲装具。
那是一并乍看像是长剑，可尖端分明朝着骑枪发展的庞大金属骑枪，有着与机体近似的十米长度，被那权天使零玖悍然刺入那覆盖在骨架的内脏上。
鲜血喷溅，就算是怪物的血也是猩红之色，眼看就要泼溅于装甲身躯时，又被无端的流水挡下。
那瓢泼的水流突兀的出现，可更突兀的还是那怪兽陡然的嘶吼，自破损的声带发出，令战场上的所有人皆是一怔。
很难相信，他们自那嘶吼中听出了明显的痛楚，在这之前，这怪兽的任何叫声都只是单纯的刺耳。
而当所有人以各自的方式关注那嘶吼的来源，便也将发现此刻它身上的某处伤口没有愈合，仍在流血的事实。
庞大骑枪的贯穿伤，承自某位逝去的友人教授的用枪技艺，以此作为主要挂载武器设计的楚信然打从过去就构想过今天。
驾驶权天使装甲对抗怪物，所谓骑士便当如此吧，在这样的场合下使用骑枪，便是对他最大的怀念。
能看到这一幕吗？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
看到现在的我，也看到现在我所驾驭的这套源石甲胄，当初那个皇家骑士，是什么垃圾！
怪兽于嘶吼中挥舞出其他的手臂，权天使零玖抽枪即退，以无比的迅捷避过那数道震裂墙壁，击碎地面的拳头，继而抬起骑枪，身后的早已解开合并的四道金属翼翅延展弯折，朝着地面钻探，固定。
而权天使零玖则是身侧大面积的蒸汽泄出，冷硬的铁面微微扬起，望着怪物那比自己高出一倍高度的身形，双瞳摄像头中的幽蓝光辉始终平静。
只有那巨大化的利爪所握的骑枪微微抬起，直指那怪物的方向，而另一只利爪微微颤抖，五指绷紧，犹若一种武术架势。
深呼吸，凝聚力量，专注精神，因为完全没有腰甲包裹，而显得比其他源石甲胄细上太多的漆黑腰部骨架间，源石能量的流通以最为显眼的视觉效果流窜而过。
任谁都能从这一幕意识到，那台甲胄摆出那副姿态似乎是有所依仗。
但怪兽不具备那份判断。
一连串的手臂击空只会给它带来类似焦躁的情绪，延展的利爪立时而来，继而迎上那恍若虚幻的迅捷枪影！
呈爪的手臂，呈拳的手臂，化作尖刺的类武器学习运用肢体，更多触须化的辅助肢，攻势接连不断犹若遮天蔽日的阴影，而迎着阴影直上的便是如星般闪耀的光点。
锋锐的血色枪尖带着水流击出海潮的呼啸，每一击的流水都将贯穿阴影映出机体双瞳的光亮，而那无数化作残影的枪击正是打造出一片撕裂黑暗的星幕。
所有的光都源于权天使零玖的双眼，而自那击穿空气的上百次枪击之间的缝隙间所展露的，便是苍龙七宿那幽蓝色的眼瞳。
由蓝转金的一瞬，流露出血色的凶光。
【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 过载模式】
换做其他的机体语音，这句话必然是警示，但在这架机体，只是一种提示。
为什么权天使9号会需要专用机？当然是因为这个逼喜欢折腾机体，动不动就开过载技巧。
于是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这架专用机，理所当然便是在各方面契合楚信然要求，尤其特化在过载方面的承受能力。
要达到这一点，首先需要完全不含糊的昂贵稀有材料动用，毕竟过载这种事其实是永无止境的。
超出额定功率便是过载，除非降低额定功率标准，否则任何材料都具备着极限，只要有极限就能被过载使用给报废掉，所谓的针对特化，也只是让机体撑的更久，更加耐操。
这是设计者和建设者需要考虑的问题，对使用者而言，楚信然只是下意识的放开了限制器，便感受到了更为全新的世界。
身后刺穿大地，吸附着地下金属板的光翼磁性骤然反转，以同性相斥的斥力脱离大地，而那再次迈开双腿，摆开架势腾跃而起的权天使零玖，已然借力高跃，还残留着炽热高温的机械手臂与骑枪装具一同，直指那怪兽二十米的骨架首级。
“草！？”
“给我中！”难以置信地，一跃四十多米的楚信然先是直接愣住，继而猛然反应过来补救式的，以感知锁定下方那怪物所在的方位，悍然掷出了爆破空气的骑枪。
自那同时，有雨滴落下。
身在高空的权天使零玖，即便头上顶着轮环，身后悬着四道光翼也不具备切实的飞行能力。
可它亦没有自然下落，而是加速疾驰！
借着骤然闪过云层的暴雷之势，头顶轮环闪耀，双眼却溢散着血光的权天使零玖自天而降，被一大片高温的蒸汽裹挟，倒坠于怪兽头顶那被长矛卡进头壳的颅首。
看起来来不及翻身，也看起来要用自己的头撞对面的头似的，尽管头部那暗金色的龙角状装甲看起来也是个利器，但那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却是骤然一个扭身。
像是跳水运动入水后的扭转身体，也确实在那一刹那有着无尽的水流包裹了半空中的它，令它做出那样看起来不切实际的扭身画面，然后在下一刻，水流一扫而光。
有如幻觉一般，但那机械天使已经扭转了身体，即便身躯依旧倒立，即便光环仍旧朝着下方，但却已经是背对着那怪物面向。
身后四道机械羽凝结成一整道片刃，但却是以侧面甩动的用法——
狠狠朝着那即将错过的，正半截插在怪物颅骨中的骑枪枪柄拍下！

NO.172：终归是注意到了。
（水月这不避免和其他阿戈尔撞上，配合那一水的触手莫不是又有坑。）
以枪为钉，以翼为锤。
将驾驶员相当钟爱的甩尾技巧，运用在身后那多被其他装甲驾驶员当做气流调整与额外利刃的可组合装甲翼翅上。
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这一击带起庞然的气流震荡，庞大的骑枪被组合为一片的翼翅加力下直贯而入，混杂着一闪而逝的雷霆击穿那巨兽的颅骨，继而钉入那相对柔软许多的大脑之中。
可那尚在驾驶舱中的青年没有丝毫的喜意，盖因承受这样惨烈的伤痕，这怪兽反倒没有发出任何的惨叫。
若说是一击毙命连叫唤的余裕都没有的话，这猛然盖下的巨大颅骨又算什么？！
嘭！
分明被钉入了三分之二巨型长枪的颅骨猛然磕下，自那间不容发的关头，权天使零玖仅来得及抬起双爪，身后合一的四道翼翅以极速展开晃至身前划出残留的幽光——
却也无法逆转被那陡然的磕头直接从空中极坠的结局。
仅仅是能减轻些正面装甲的损害。
得以目睹战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庞大修长的机械天使被击坠如流星般划过的红光，落到地上甚至击穿了地下金属，留下个空洞的大坑。
更令整座圣堂上方的十字华光滞涩了一瞬。
这由整座城市当做圣堂的大手笔祭坛，原本便是板结如一块铁板，甚至连硬度也抵得上铁板的称呼，方能在作为战场的同时还能继续维系作为法阵的功能。
不论是地板下方的金属，还是那些高耸的古老大厦内部的骨架，以钢铁构筑的法阵便是这座圣堂的正体，而在之前的一些战斗中轻微受创的大楼与那些战车、装甲构筑的废墟都没能影响法阵的运行。
所有人，包括亚兹拉尔和英诺森都很难想到有什么东西能干涉这座圣堂，就算是那教堂外怪物也不行。
要以纯粹的蛮力想要动摇那构成圣堂的金属，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可外面的那一幕，无疑给惊讶中抬眼的英诺森上了一课。
作为仪式的主持人与当事人，他当然能够察觉那细微的滞涩，那是与他自己的身体与精神无关的，仪式基盘的轻微受阻。
那怪物做不到破坏基盘，但那怪物的力量加上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出力，再加上苍龙七宿的装甲骨架硬度，竟能做到这一点吗？
只是巧合吧？
略作思考的英诺森重新埋首，楚信然没理由破坏圣堂，那对基盘的破坏只是因为他的作战失利，没能想到那怪物被击破了颅骨破坏了大脑还能毫无滞涩的反击。
连一点僵滞和硬直都没有。
.
“这傻逼东西……自带霸体的吗？”
地面的深处，断裂的钢轨边缘，被与雨水混合着泥土和少量尘沙覆盖的钢铁巨人，重新探出那多出不少细微刮痕的暗金利爪，支撑着自己缓慢起身。
略作中段的源石技艺重新接续主控系统，楚信然面前那些短暂呈现被干扰状态，连模板都略显扭曲的状态栏也重新恢复整肃与稳定，向他报告着机体的受损状况。
仔细一看倒也不算严重，头部装甲受创8%，四道羽刃受创10%什么的，还有散热口和关节驳接状态不稳定之内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起其他源石甲胄被那怪物正面击中直接被断肢、破坏甚至爆炸一类的结局，权天使零玖简直结实得难以置信，恐怕只有那几个接下数次怪物正面轰击的防御特化的炽天使专用机可以比拟。
不过楚信然不是很想看这些动态表格和机体透视三视图。
毕竟他和这架机体的接续状态仍在，全身什么状态知晓跟着源石燃料构筑的经络感知即可，这种状态和炎国什么武侠仙侠小说里的内视什么的颇为相似，完全能够更加清晰直观的了解自己的病灶。
还有不断刷着存在，比其他光屏都要更靠近眼前的提醒自我修复的边栏提示。
“反正打开自我修复就行了吧，竟然还要等待几分钟，谁有那个美国时间给你等……”
跳过等待耳边还会响起些警报来，被那些警报吵闹得烦的楚信然嘟囔着重新感受这伤体，继而略微振奋了些精神。
才这点伤口，换做他自己都不妨碍作战，铁做的东西能比人脆弱那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黯淡的双瞳摄像头重新亮起耀眼的蓝光，继而重新被暗红的锋芒覆盖，方才还显得缓慢的动作陡然加速，软绵的力道也重新被暴力接管。
过载模式，重新得以开启，令权天使零玖一扫方才的颓势，也让楚信然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外面，望着这十数米的大坑，也注意到了上方不远处的断裂卧轨。
在权天使零玖机体搭载的探测器中，那玩意儿满是源石技艺的波动反应。
而在楚信然那被机体链接延展的感知中，那东西满溢着令他感到不适的气息。
那是与黑质似是而非的某种东西，尽管并不是一种东西，却令他怀疑有所关联。
先不管吧……
拉特兰新教和海神教团的牵扯证据确凿，但这埋藏了这么深的钢轨却不像是新教弄得，与源石技艺的牵扯更像是钢铁圣堂的原造物，这东西能有问题就是拉特兰有问题……
其实已经接触到相当一部分真相的楚信然，没有继续想下去地自操纵权天使零玖自深坑攀附而出，便听到了遥遥的招呼：“你果然没事啊，苍七。”
权天使零玖扭头看来，便见数台炽天使、座天使装甲正于不远处以利刃，以巨盾，甚至以手指抵住了怪兽的肢体，在自己前方组成了一面面钢铁高墙，而围绕着那样的高墙，还有不少借着装甲卫士们的掩护来远程攻击的人们，outcast、Stormeye赫然在列，甚至还对这边权天使零玖的摄像头呈剑指于额前一划作招呼。
而招呼他的，是一位撒拉弗。
炽天使01。
理论上，天使卫队的每一级卫队的01号必然是撒拉弗，也就是整个阶级的领队。
而事实上，权天使一级例外。
权天使卫队因为都是外族或是外乡人构成，其擅长技术领域也相差甚远的缘故，大多被派去执行单独任务，根本没有领队一说。
权天使的编号，比如楚信然的零玖，就只是单纯的机体序号，证明苍龙七宿的原型机是权天使行列中的第九个制造。
属实是传统的出生排序，这也是权天使编队与其他队伍格格不入的体现点之一。
也因为那份格格不入，权天使成员在其他天使编队那大多都是些怪异的印象，而权天使全员也因为都是独来独往而不太在意，也缺乏与其他队伍的接触。
唯有权天使09不一样。
楚信然和很多天使卫队的家伙们接触过，以作为敌人的方式。
破坏天国的道路绝非坦途，当初的天国一剑能让诸多拉特兰人印象深刻也并非单纯因为他敢于对天国核心下手的勇气。
撒旦之名在于破坏了天国，在于堪比上帝的伟力，在于权天使零玖击败了包括炽天使卫士在内的多位源石装甲卫士，甚至强夺对方的机体燃料甚至机体本身，靠着更换了五台机体的过载方式杀出钢铁圣堂。
在那时候，教皇那停止通缉的命令才姗姗来迟，那是一年前在职钢铁圣堂工作人员们都难以忘却的恐惧，从白日下午到晚上午夜，莫名的巨响与咆哮接连不断，窗外巨大的阴影带着火花与尖啸，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刺耳摩擦声，机械天使们的光环混杂着源石液抛洒的爆炸火光自夜空掠过，偶尔还有痛苦的惨叫，实在让人很难不闭目祈祷。
“听起来，有人觉得我有事？”
权天使零玖仰头望着上方那怪物头顶仍在半截骑枪，正准备抬爪掠过自己身后的金属翼翅，却挺沉闷的风声凑近，立时被权天使零玖反手将其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令他怔了怔。
那是一柄巨大的苗刀，有着源石装甲装具特有的尺寸与沉重，却也是他熟悉的造型，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勾勒那线条时作为创作者的喜悦。
【侦测到权天使零玖 苍龙七宿特殊装具 净尘之刃，正在进行源石技艺同调测试……】
甚至连那金属质感的提示音都一并响起，握住刀柄的暗红利爪自动附着幽蓝的微光，一闪而逝。
【测试完毕，装具特有源石技艺 净尘增幅开放……】
净化尘世，苍龙七宿与权天使之职唯一勉强重合的职责体现，构筑了这柄装甲用苗刀的内部施术单元，增幅楚信然那对一切黑质关联物的力量，达到拔除污秽，洁净尘世的意义。
“很多人都希望你有事，但也有人觉得你不该那么容易结束……”
朝着权天使零玖甩出那柄装具的炽天使零一说着，有泛起微妙的笑声，“但那些人竟然只给你带来了源石装甲，恐怕是太仓促了些。”
“呃……”楚信然沉默着，扭头看向那就在不远处高台上站着的大帝，企鹅孽畜还在一边看远处一边吹口哨，明显是听到了对面撒拉弗的机体通讯广播。
不过倒也不必那么心虚，楚信然也不会因为这一点找他麻烦。
白嫖来的机体已经不错了，知道快递漏了什么也没什么好在意的，重要的是现在拿回。
“所以你给我带过来的意思是对我有很高期待咯？”同是自带的扩音广播系统的外放声音带着金属般冷硬的质感，权天使零玖看了眼手中的长刀，将其卡在了腰间空空固定带上，一步步朝着那对抗巨兽的前线走去。
顺手还拎起一个报废的座天使背后背着的巨炮，源石技艺瞬间接触解锁，扛在肩上就对着那巨兽上方的内脏扣下扳机。
“我们需要你打开对方的缺口……”在是爆炸声充作的背景下，炽天使零一探出手掌，相较于权天使零九那明显特化了近战的利爪，它的手掌还属于无比朴素的人类手指模拟，对权天使做出握手动作，“往日这样的作战也确实需要权天使配合不是么？而此刻被召回的权天使只有你一个。”
“同样是无法令伤口愈合的力量，你配上你的刀，能打开对方的缺口。”
“可以……”利爪握住了手掌，楚信然提醒道，“但它的脑颅被我用骑枪击中附着的雷霆内爆也没事，我开始怀疑它的头也只是个监视器了。”
“这种体型的身体，负责行动的神经节应该很多，除非能整个碾碎，否则只能逐个击破。”
“探测到位置了吗？”收回利爪的权天使零玖非常拟人地以锋锐的指尖抵了抵头部装甲的破口，另一只手甩掉了手中的巨炮。
楚信然也顺便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看一下自我修复的进度条。
一开始开着过载起身是为了赶时间，结果上来发现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危急，现在出场的源石装甲可太多了，一个个全部行动起来倒像是重新维持了个相对稳定的战局，令他能够解除过载缓一缓，再重新想起那地下的钢轨，抬起头来看着那被雨幕点缀的十字纹路。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某巨大机器人的op音乐再次响起，看着眼前屏幕上浮现的名字备注，楚信然不动声色的接通并扣掉了公屏外放。
挺会找时机的，凯尔希，虽然在战场上整理情报多少是在妨碍作战，但这情报若是十万火急，也就无法放下。
“很传统，就像萨米北地的巨型异种那样，四肢的血肉与躯干上上的内脏之中，都存在支撑它身体不在皮肤肌肉保护支撑下坏死的能力。
除此之外它的血液也有着相当异常的活性与侵蚀性，这一点，相信和那些赦罪师合作过的你已经见过了。”
没注意到楚信然已经悄悄闭麦跟别人聊起的萨弗拉还在公屏对话。
不过在他这公屏对话的时间里，被楚信然催促言简意赅别别谜语人拽轱辘话的凯尔希，已经把拉特兰的所谓计划全盘托出。
要好好说话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嘛，凯三岁。
这样的感叹，楚信然倒也没有直言，只是皱眉重新看了眼身后的深坑，而这一点也体现在了机体动作上令对方有些疑惑。
“你在听么？怎么了？”
“没什么，直接合作吧。”
楚信然的回答出乎对方预料的果断，像是又赶起了时间。

NO.173:鸡同鸭讲。
（南京被封，成都也被封，重庆也遭殃，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圣彼得教堂的大门前，头上顶着半只骑枪的神血畸变体仍抱持着昂扬的自立之态。
仿佛下方那些平均高度不过数米的矮小存在所做出的攻击并不值得它在意那般，只是昂首望着上方的十字光辉，纵使雨落如柱，贯入颅骨的眼窝，浸入体内也不妨碍。
它似乎已经察觉到真正的威胁就在头顶，继续放任那东西存在的后果将会是它无法承受的，于是它那依稀能看出海洋生物鱼类特征的头骨从吻部开始裂开。
迄今为止都只是单以那畸形的血肉延展肢体进行打击的畸形体，即便是被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一度逼迫到正面以对，也仍未展露出其他的力量。
可就在此刻，它张开了那始终封闭的闭合吻部，展现出的除了那些耸动的血管与血肉外，还有着一道形似某种巨大管道的根管。
正不断凝聚着细小的球形光辉。
“这是……”
尽管有着二十来米以上的高度，且下方那巨型躯体延展的血肉肢体以相当纷乱与令人惊惧的密集度妨碍着视野。
但高空那些尚未搭载武装力量的摄影无人机们却是完全没被那神血畸变体在意。
大抵是那简单的本能判断不出威胁，便放任不管。
也让守卫教堂的人类一方占有视野上的优势，上百道无人机组成的侦测阵列足以摸清巨兽每一寸躯体的变化，亦有着决策者与负责从旁分析的分析师们对那畸变体的行为进行预警。
而眼下对付那张开大嘴露出一根巨大根管的画面倒是让人想到被称作「蛇」的生物，作为斐迪亚一族在自然中的对照兽类，也在拉特兰的神学典籍中享有着相当的恶名。
多是以诱惑主人公堕落的故事定位。
而既然是蛇的话……像这样像是展示口腔的动作固然令人迷惑，却也有人见识过某类能够喷涂毒液的蛇类，眼见这一幕便是立刻惊叫：
“快拦住它！”
指令还未传达到指挥官处，也未能经由指挥官朝着各下级传唤，却也已经有着天使卫士直接冲上！
有着尽管并不熟悉这一幕却也依旧本能觉得不妙的战士。
也有着根本不在乎对方作什么，只要有什么异动打就对了的战士。
还有在记忆里也在现实里看过不少动画作品的战士——也就是楚信然——光是看到那光点凝聚的画面就已经dna动了。
——这不是要搞什么激光炮画面的前奏吗？
“跟上！”
权天使零玖 苍龙七宿，幽蓝的眼部摄像头再次迸发出各部件过载运行的警示红光，犹如一架起步便已然油门拉满的跑车，自大地迸射而起，留下一对字面意义深刻的脚印。
而被他如此招呼的一干天使卫队卫士们，有人彼此对视，有人已然跟上。
既有着并不在乎楚信然是谁，只看他的战绩觉得可以发号施令的务实派，也有着知道楚信然是谁，却也因此知道他的本事而跟上的明智者。
只是就算是全面特化的炽天使卫士和速度特化的能天使卫士也没能跟上过载状态的权天使零玖，自高空无人机的镜头看来，便是眼冒红光，撕裂空气的权天使在雨流中一跃而起，一马当先，继而那机械天使有如人体般敏捷的勾荡着畸变体躯壳延展的庞大血肉手臂做着力点，时而晃摆，时而腾跃，甚至靠着身后的翼翅重新组成热力推进来支持他以90°的直角角度蹬踏着畸形体躯干作路，奔跑向上！
畸变体那滑腻的血肉与雨流带来的负面影响似乎完全无法妨碍装甲脚下的摩擦力维持。
而其他的机械天使都在下面吃灰。
有的甚至反应不及便被躯干上增殖的肢体给击坠，甚至捏在手中，甚至还有穿刺而过。
受创乃至身死的无比鲁莽，却也证明了此刻要与那怪物同一高度的难度。
似乎在对方这幅凝聚能量的状态下会显得脆弱不少，所以身躯周遭的防备力度也直线上升，这种从躯干血肉中冷不丁延伸出触须、手掌、利爪的偷袭方式很难对付，是对驾驶员反应速度、应对速度，甚至对操作技术的多重考验。
也正因为这一点，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才未能再现之前那样夸张的腾越能力。
一跃四十米，直接给对来一记从天而降的投枪……听起来很牛，但在对方有所防备的前提下就很难复刻。
而且一开始他做那件事也不是蓄意谋划的，而是误判了这架机体在过载模式下的爆发。
根本没想跳那么高。
高成那样又没有飞行能力，只能靠着背部金属翼翅组合成简易喷气背包控制下落方向，然后靠着源石技艺全力运转来聚合上百吨的雨水给机体缓冲调整姿态……完全是一次无谋举措下随机应变的补救。
虽然结果还是被对面一头嗑进了地里，根本什么都没有补救到。
吃了这一记撞击还不如自由落体撞进土地里的伤势轻些，好歹可以用蒸汽流背部推进加上源石技艺掌控做外部缓冲。
但至少证明了对面脑袋是真的硬，而且还不能算作弱点。
必将活用于下次，也就是现在！
不论天上那十字架维持让这圣堂大量拉特兰人失去自我有多么糟糕。
但此刻便遭到破坏的话，无疑会令阵地直接崩溃，连同生命也无法保障。
就算该拆也还没到时候，更轮不到你拆！
带着血色流光的机械天使已然冲至与那怪物首级正面相对的高度，那两颗巨大的眼球中映出锋锐狰狞的金属轮廓，以畸变体那残缺的大脑仍能判断出再不释放能量便将被打断的局势。
于是就在那下一秒，被源石技艺的辉光晕染成暗蓝色的长刀已然高举，那仍在凝聚光点的血肉管道也霎时一滞，漆黑的能量自其喷薄而出。
便也正是在那一瞬，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身后的四道金属翼翅归于原处，眼部摄像头的暗红色辉光进而一转瞬间的暗金，而那利爪所持的暗蓝色的刀刃已然劈斩而下！
正对着那喷薄而出的漆黑能量。
刀刃上的蓝光大盛，在那一分为二的漆黑洪流映照下更为显眼，却也没有丝毫退让，甚至推动上前。
毫无疑问，苍龙七宿专用装具•净尘之刃的源石技艺已然激活，多倍增幅楚信然的能力，换言之便是对那异样力量特攻属性的进一步强化增幅。
由此，势如破竹！
由此，将那漆黑的洪流一分为二，机械天使朝前下压那长刀，没有一丝动摇与后退，继而在那近在眼前上下颌颅骨前，以下劈变横斩，意图以更为轻松的姿态废掉对方这嘴炮功能。
砰！
巨兽意图闭嘴，纯粹的咬合力截断装甲，可那权天使的两侧竟在这时冲上了两位新的机械天使，一左一右高抬双臂，脚踩对方那并不平稳的巨齿，犹如开天辟地的姿态支撑着上下的高度。
炽天使06，座天使12，他们的右肩上的数字涂装能证明其驾驶员以及机体编号，同样也对应着权天使零玖搭载雷达上的信号识别。
“继续动手！”
不需要多加言语，这两位机械卫士刚抵达这里便本能的为权天使争取活动的空间，不论是炽天使还是座天使都在高度甚至于体型上大过权天使装甲的余裕同时支撑着上下牙齿的开阖，而权天使这一刀，只消一瞬！
自那一瞬，深蓝如墨的刀光轻易划破了颅骨内的血肉，轻易地分割了那满是血管还冒着蒸汽的血肉管道，也自那一瞬，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整具身体都开始了震撼大地的挣扎滑动。
那样痛苦的挣扎巨力，甚至能让两具以高大坚固的源石甲胄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变形声。
也令权天使零玖在退后过程中双臂伸展朝后一拍，一对利爪背侧同时拍在炽天使06和座天使12的胸甲上，完全没有留手的冲击将两个不堪重负的机械天使击退的同时得以脱离巨齿咬合的距离。
也正是这一次，权天使零玖吃一堑长一智，以过载模式下的高机动性双手按着这两具机体的肩甲施加压力下坠。
单靠装甲的重量提供压力自然杯水车薪，但那一直未断的雨流正听命于权天使零玖的力量对三人进行补足，变能瞧见三架源石甲胄都在高速坠落中避开了那鱼首颅骨的剧烈摆动，而接下来所要迎接的，则是更多在痛苦中无法稳定判断方向与速度势头的畸形肢体。
但好在只要脱离了高空，他们便不再算孤军奋战。
“六号！”自炽天使的团队频道发出呼喊。
“十二号！这边！”自座天使的团队方向直接有公屏自由麦招呼，指引着战友走向队友把控的安稳「通道」。
而权天使零玖也已经放开了搭在两人肩膀上的铁爪：“回到你们的团队计划中去。”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自行踩踏着一旁的骨架之壁奔向另一侧道路，让两位驾驶员还想挽留却只能看着他好像能忽视那些雨水与血肉滑腻感、甚至是重力一样的沿着血肉骨架之壁「走」出了另一条向下道路。
这个走是要打引号的，盖因它那一路走来并不平静。
本就在痛苦中挣扎的身躯以及身躯上那犹如百足虫一般延展的肢体一同乱舞，理所当然会本能的朝着一切近处的异物袭击，它们自然不会放过那么大一座权天使零玖，只是在那不断朝下狂奔，不断环绕于身侧的幽蓝刀光之下，它们只能徒劳的一条条断开，让最下面的人悚然的看着天上下起了「种类繁多的肢体雨」。
本来还该有大面积污染的血雨，但这空中狂流的雨水已在某种意志的驱使下承担着净化之责，对抗着同为液体的异血。
而那尚在半空的权天使零玖还在仿佛砍树似的，将骨架上的血肉连同其上的手一同修剪，所有延展如枝杈的肢体全给截断，偶有触动什么血肉内的东西，便又有凄厉的叫声与疯狂的扭动感触而来，让楚信然那冷漠的目光略作停驻。
被击破大脑都没有动静的巨兽，被划破了口舌就激动了，被碰到某些血肉也激动了，所谓的神经节长的位置可真是别致，不过如此一来，这畸变体的日子也终于要到头了。
自消散的蓝光中，权天使零玖的身体脱离作为跑道的骨架横向回旋三周斩断两只手后，还带以左爪拧断一只血肉手臂后流畅落地，眼中的血光逐渐收敛，手中那颇多划痕的长刀也甩动收入腰间凹槽，转过身来望着这一面光秃秃的骨架没能再长出什么东西的模样，左爪上那被爪尖深深刺入血肉的半截残肢还在挣扎扭动，被零玖随意丢到一边前线被无数水流化作的针刺攒射。
落在地上时也没了再动作的活性。
后退几步，便整具装甲犹如烟雾弹似的排放出巨量的蒸汽，显得好似人类松口气时的大喘息一般，实际上是在趁着此刻赶紧处理机体的过热——
即便在那之前的作战中楚信然就一直有在借用源石技艺的抽温技艺延长这架机体的过载状态持续时间。
甚至连驾驶舱也完全打开来，令楚信然得以感受冷空气的贯入。
尽管有些不适，但也比之前过热的环境稍微好些。
也能让他重新拿回普通的视觉见证这场暴雨。
这本该是他最喜欢的天气，但被那污秽的东西污染得太严重，多少令他有些惆怅。
似乎都能微妙地能理解记忆中那所谓的环境保护理念了。
“你要休息了吗？”
沉重的步伐声搭配着通过装甲发音装置特有的机械感，楚信然侧过头来。
因为没能共享视觉也只能看到驾驶舱侧边的一些手动原始仪表，但好歹对这声音还有些印象。
也看到了那家伙直接走到了侧边，显露出暗红色的装甲涂装。
搞得像个简易版的艾比安似的，如果真能把那手长鞭转移到身后链接尾部体感那他还有点兴趣，感觉会比自己这个翼翅组成更像样点。
可惜炽天圣堂的那帮逼似乎更执着天使的特征。
分明这架机体的创作核心就是「兽」。
昂扬的龙角头部装甲，锋锐的利爪设计，两趾分化的腿部装甲，手肘后方的尖刺，连同眼部摄像头的裂缝系设计，都与相对平滑、相对似人的其他源石装甲风格截然不同，甚至在那过载模式之上还有一种可以被驾驶员触发的特殊力量，能令头顶的光环都化作血色，能令装甲摄像头被金色填满。
兽化，完全抛开武器则可动用的战斗模式，完全动用机体本身的格斗驾驶技巧，也正是楚信然在原机体上总是那么费机甲的作战风格，也是他在天使卫队被一贯打上的标签。
“怎么会？”
尚在驾驶舱内的楚信然望着那雨幕中仍在飘摇的骨架侧面。
“只是在积蓄新的力量罢了。”
原始仪表上的温控显示已经逐渐趋于平稳，而楚信然也重新拉下一旁的拉杆，源石技艺重新贯通，狭缝构筑的装甲摄像头重新亮起幽蓝色光辉。
仰起头来，既是在望着那骨架，也是在望着那十字架。
“继续吧，应该到最后环节了吧。”楚信然的声音在公屏下仍旧被金属感所修饰，甚至听不出情绪。
反倒是那炽天使01的声音颇为感慨。
“是的，到最后环节了。”

NO.174:鸡同鸭讲还在继续。
（该看无敌的国乒内战了。）
那是最后的环节，于众目睽睽之下。
畸变体一个侧面血肉完全坏死剥离，不论是谁做的，都将证明防守方已然具备对付那怪物的特效手段。
不仅仅是让人瞧见希望，更是得以瞧见结束一切的讯号。
而流传于某些人话语的最后，便也有着三重理解。
一种有如天使卫队的撒拉弗们，有如拉特兰公证处、宗教裁判所、枢机会的上层们所想的那样，是那位圣座的计划最终章。
一种则是存在于绝大部分非当地游客们所想的那样，同时也是「对上层局势并不敏感，并未深入那些秘密的边缘执行人、戍卫军、诸如兰登卫士在内的额外武装力量们」所想的那样，那面容可怖的怪物终于露出颓势，即将落败令一切归于平静的最后环节。
当然，真正的平静恐怕很难达成便是了，毕竟不论是那庞大的尸体还是禁播前的画面露出都是需要全力运转公关善后的问题，亦或者……是打从一开始，拉特兰的决策方便是决定公开这个大新闻。
而最后一种，则是对同在战场之中的某位前圣殿骑士副长而言，也对于尚在圣彼得教堂正门内侧的闪灵而言，更对于此刻重新令驾驶舱闭合，重新被启动冲刺而出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而言——
这场践踏人意，仅仅被少数人了解掌握的真相（闹剧），该结束了！
于是那尚在西侧战场，与诸多拉特兰戍卫队的战士们一同作战的马蒂亚•安德里亚收到了一则通讯识别编码颇为陌生的通讯。
尽管陌生，却也是天使卫队的驾驶员们特有的识别编码前缀，而那09的编号也足以令这个前骑士副长得悉通讯后的身份。
“比我想的还要晚些啊，楚处长。”
贼眉鼠眼、东张西望，确认周遭的黎博利战士都未曾注意自己这边的状况后，马蒂亚方才端起了手中的联络器，招呼声带着些许的轻浮。
却也正是楚信然印象中的他会有的模样。
他光注意了附近的戍卫队，却没曾注意远处有位被污血糊了半截银发的萨科塔人好似无意的瞥了眼这边。
拉特兰公证所执行人之一的送葬人，早已注意到马蒂亚那简洁明了，带着几分伊比利亚风格的凌厉剑术，对其身份略有些在意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他那近乎精神分裂般的表现。
作战时挥舞剑刃的动作与神情都那般冷厉，唯独与人交流便一转轻挑嗜笑，这样的反差可以说是不消分析都让他觉得可疑。
可是就算如此，马蒂亚也是少见的出色战力。
在已经援助过不少拉特兰同胞得到其信任与感谢的同时，仍未结束战斗的作战热情无可挑剔，令送葬人只是有些在意，还未真正开始密切关注他。
何况眼下的战事还未结束，他所面对的怪异生物也还没有尽数铲除。
而马蒂亚本人倒是对那些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习以为常，并不怎么上心，毕竟他对自己很自知之明。
一个被流放的拉特兰人，重新踏入拉特兰土地的那一刻便会有理所当然的被监视待遇。
更何况他确实有些不便公开的秘密，而此刻还有不少无知的年轻人会在被他帮助之后投来些许的目光反馈。
很多时候盯着自己的视线都没有停过，哪怕是眼下纷乱忙碌的现在也是如此。
而他只需要特别注意那些情绪明显，目的性格外强烈的视线。
此刻显然没有，于是他能够提起长剑在尸体上随意擦拭着，再另一手端着联络器听取回应。
显得惬意之极。
“是有些晚了，有些突发状况。”
楚信然回答道，想着若是一开始就能要挟雷蒙德所长道出真相的话，那联络对方确实是会提早很多。
不过他一开始也没那么强烈的求知目的，自然也就没想到那种门路。
凯尔希、闪灵那一方的情报共享都算是意外之喜，倒也不必太纠结。
他一面说完，一面重新将通讯关注频段切到公屏，听着那些天使卫士们讨论战术内容时又抬起头来。
半面完全只剩骨架的畸变体还立在昏暗的雨中，看起来格外凄惨也格外安静——前提是忽略那另一面血肉还在不断凝聚肢体对抗打击的挣扎画面。
只是不论怎么看来，祂都是已经是完全的颓势了，连这边的战术套路也早就跳过了怎么对抗的话题，而是在干掉对方后怎么处理，是切割还是熔化，亦或是搬运一类的。
毕竟大家都默认即便没有其他的高效打击手段也有权天使零玖，楚信然一个人就能把它干掉，大家就商量负责不让那尸体的血肉余毒周围。
一群家伙七嘴八舌，讨论着大部分与楚信然无关的话题，权天使零玖立在一群源石甲胄中像个边缘人，连驾驶员都在偷偷闭麦跟人「私聊」。
不过真要说起来，楚信然也和这些激素打多了的被洗脑份子也没什么想聊的。
“不过还不算晚……”马蒂亚的回应传来，带着些许的戏谑，“甚至可以说时机正好，要加入吗？我们这边。”
“你背后是谁，这个问题我以前不在意，而今却是必须确认。”
权天使零玖缓缓转身，试图将目光从那些「同伴」身上挪开，看向身后的大门。
那明显被某种熟悉的破坏方式造就的大门缺口前还有源源不断的伤员被送入，作为钢铁圣堂几个庇护所之一的圣彼得教堂，显然以身处战线之中的距离优越性而被迫接收了最多的受害者。
而作为医疗看护主力之一的闪灵便正站在大门缺口前招呼着那些抗着担架抗来的运输员与其担架上的伤者，实在没有余裕注意远方的权天使正扭头看来，竖瞳般的摄像头正观测着这一边。
即便会有着类似的不满，她还是在贯彻拯救的道路啊……
本就没有指望对方察觉的楚信然只是驾驭着机体回过头来，感慨着那位萨卡兹女孩的决定。
萨卡兹有着和拉特兰同源的宗教信仰，闪灵是毋庸置疑的信者，甚至根据了解能有着和莫斯提马一样主持唱诗团队圣歌仪式的能力与定位，只是生于悲苦与艰难的萨卡兹与富足强盛萨科塔人之间的不同也造就了圣歌选取的差异。
同样是弥撒，氛围也将是完全不同。
楚信然得以谒见过萨卡兹圣歌的沉重苍凉，那时变想着若以闪灵颂唱当是最好的人选，可那样的颂唱救赎，显然不如实践。
统合所有拉特兰人意志的祈祷，真能换来神的恩典吗？难道不是减少了可协助的人群，助长了那些伤者的痛苦，死者的数量吗？
楚信然想着这些，而耳麦那边还在响着马蒂亚的反驳：“不对吧……难道我背后站着谁真的重要么？你所在意的难道不是盟友是否强力可靠么？”
“不要浪费时间……”楚信然冷淡的回应到，“告诉我，你背后是谁，你们能做到哪一步？”
“兰德尔大人……”马蒂亚突然老实的回答道，“我们能打开圣彼得教堂的波尔塔，那里朝下是教皇厅正后方，是那位的秘密所在。同时，破坏那里的话，也能打断仪式。”
“早该如此。”楚信然说罢便挂断了电话，倚靠着驾驶座缓缓抬手，伸了个懒腰。
然后迎来了一群机体扭头看来的画面，令他又怔了怔。
接着无比坦然的垂下了手问：“怎么了？”
“呃，没什么……”大家从看着权天使零玖无端抬起爪子来伸懒腰的画面中回过味儿来，也不知该感叹驾驶员和机体的操作协调能到这一步，还是该感叹苍龙七宿这架机体在关节处理上的灵活。
只是瞧着9号这坦然的模样，大伙儿反而是吐不出槽来，反倒一个个觉着有些失礼的收回目光来，转而就正事问：“你觉得怎么样？”
“蛤？”楚信然愣了愣，心说什么怎么样。
他可是一句都没听就在那儿跟人密谋搞恐怖袭击呢，对破坏曾经关照过自己的老人打造的计划没有一点的犹豫。
这份果断甚至让之前通讯另一端的人有些惊讶，眼下正望着挂断的联络器感到无言。
只感觉自己想了一大堆的话术都还没用上，对面这答应的又快又干脆，甚至不给商量后续可太让他糟心了，让自己看时机来么？
楚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不过若是能成功的话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兰德尔主教尽管是个觊觎权利的家伙，却也是目前唯一有机会与权力阻止这一切的枢机主教，他既然能忍受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作为自己而今的后盾，又如何不能忍受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
圣座确实是位可敬的人物，可仅仅为了聆听神意而为拉特兰带来灾祸绝对是错误的，对主的信仰绝非扭曲人意志的理由，分明是将自己拉回来的他最应清楚这一点才对。
前圣殿骑士副长马蒂亚•安德里亚，正是为了报答那位可敬的老人而付出了太多才得以重新回到拉特兰的土地。
对此，送葬人不明白，楚信然也不明白。
毕竟他都没给人苦大仇深环节的机会，也没给人好好打太极交流来进行龟速了解。
他直接拒绝了解，然后继续盘算着自己的衡量。
倒不是衡量即将要做的事情后果好坏，而是在衡量那畸变体的实际状况与头顶那仪式的实际强度。
畸变体需要处理，头顶的仪式场也需要处理，而根据被畸变体一头砸进地里的状况也让他知道了这座圣堂作为仪式场的组成都是靠着那些古旧的特殊合金，那样的特殊合金不仅是被埋在地下，还组成了整座圣堂的原有建筑骨架，核心区大抵便在马蒂亚口中的波尔塔。
以他的源石技艺学研究储备，这种属于阵法术士研究领域的大型仪式法术骨架结构算是再浅显不过的基础，只消让他知道这整座城都是法阵，他就能立马根据这座城的造型确认哪些建筑最适合作为阵法骨架的关键与核心。
能有这份见解，既是因为他在皇家学院的系统学习，也是因为对萨卡兹仪式法术的实践与对抗指导，更因为大炎的首都洛阳。
同样是城池化身大型术式阵地，洛阳城的外郭城、内城、皇宫三者架构根据五行和天象设计更为复杂，离不开卜算北斗与卦象，作为古钦天监的至高杰作只能说目前楚信然见过的仪式法阵里构筑最复杂的。
而这样最复杂的东西，他把每条线都摸清了，才能在往几年顺着金吾卫的巡查路线死角去皇宫。
当然，这离不开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国师大人多次指点，这种学术交流也是楚信然颇为欢迎的，在离开皇家学院后的好几年里，他几乎没有机会再次重温那种仿佛回到课堂与图书馆里的桥段。
周围净是些莽夫和文盲和莽夫和文盲，要不就是其他领域的高材生，都让他怀念起昔日莱塔尼亚的几个笔友来。
本来近年就只有断断续续的交流，最近几个月更是没消息了，也不知道是得了矿石病还是遇上了别的什么变故。
总不该是退出学术圈了吧？虽然按照莱塔尼亚那环境也不是无法理解，但也只能说很可惜。
如果还有在联系的话，靠高空无人机拍摄的钢铁圣堂仪式现场寄过去大抵能引起颇为热烈的反响吧。
或者说直接就能在学术界引起热烈探讨什么的……记上课本上的仪式魔法种类本就不够丰富，大型仪式就更加少见了，在这之前大概会先引起纠纷。
毕竟总有些家伙试图把前人的智慧据为己有。
这样的话想想心情便又差了起来，权天使零玖抬起爪子来，像是在低头看着上面那犹若掌纹一般的刮擦与划痕，也像是在感受上方不断泼洒的雨水，最终垂下来重新握住了腰间那柄苗刀装具的刀柄。
要破坏这座仪式，首选自然是破坏法阵本身，而这座法阵的架构是那被他砸断过一截的钢轨那样的东西。
硬的超乎寻常，在爬出大坑时试着顺手拧过一把那半截钢轨，结果显然是纹丝不动，甚至是自己的利爪上多出了些刮痕，对方却维系原样。
尽管能被自己砸断的话，大抵和自己的装甲骨架差不多强度，但纯粹的对抗可预见会很艰难，所以才需要衡量。
因为光凭自己有所不足，所以才需要利用那畸变巨兽，衡量这份能利用的「度」。
“零玖号，该划上句点了。”
天使卫队一群人显然是终于讨论完了，为首的炽天使零一抬起厚重的大手拍了拍零玖那略显尖锐的肩甲。
“是啊，该划上句点了。”
权天使零玖应和着，缓缓抽出了那柄较之源石装甲们略显狭长的苗刀，扬首注视那阴云未散的高空。

NO.175:朝这儿打，试试火力。
（上一章改了点也删了点东西，刷新可见，确实是没注意把随笔给一并带了上去，抱歉抱歉。）
雨落后的第十三分钟，也是在天使卫队们夸下海口，称作「该划上句点了」的时候。
暴雨倾盆……
浓密的雨幕淹没了太多东西，在这样盛烈的雨流之下，便是连那些高大的源石甲胄们都受到了极大影响，既被妨碍了视野，也被妨碍了行动。
湿滑的陆地并不适合疾行，厚重的雨幕严重妨碍视物，再加上空中那耸动着雷霆的阴云，便仿佛黑夜提前到来，整座钢铁教堂都在这场暴雨中陷入黑暗，唯有正上方那好似巨大投映的十字形光辉仍旧璀璨。
却也难以作为实际的光源，难以彻底穿透那无数的雨滴。
地上的守卫者们逐渐停止了攻击，以目前的能见度以及雨水对铳械弹药的妨碍，指挥官很容易得出此刻不宜进攻的结论，尤其是那上层权力者们分明清楚，那怪物是海神教团的杰作。
这样的暴雨天对很多人都是妨碍，但对那本应存在于海洋的畸变体而言，反而是一种保护区与恢复区。
得到充足的水分滋润，本应属于奄奄一息的怪物反而悄无声息的焕发生机。
溃烂且缺乏保护的创口下方的血肉正逐渐充盈，那对裸露在骨骼眼孔中的数枚眼球正在恢复光彩。
即便那些雨水还缺乏对海洋环境而言至关重要的成分，也足以滋养这垂危的畸变体。
有人正在催促天灾信使们探查这场雨的成因，尽管一开始的阴云是那怪物成型所带来。
可这样夸张的雨流与他们一开始的测算状况可是截然不同，这愈下愈大的暴雨甚至能够逐渐让轻装上阵的战士体会被击打的微痛感，而今一盏盏打开的探照灯都只能映出暴乱的雨流以及进行而过的钢铁天使。
那些天使卫士们在这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下也一个个打开了照明功能。
可即便如此也收效甚微，反倒是那参考车辆的黄红警戒色在雨幕的扭曲下犹若怪物的瞳光，一架架经行探照灯身侧的机械天使映出扭曲的影子，便似怪物的轮廓。
而在那无数钢铁怪物「簇拥」之下的真正畸变体反倒陷入了沉默，好似大家动手之前祂就已经走到生命尽头似的。
空气中除了雨声与隐隐的雷声外，便都是机械怪物们行进的轰鸣声、蒸汽声以及沉重的脚步声。
在这令人不安的安静中，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便如很多收不到清晰指令的同伴们那样停在原地。
区别只是他的同伴们困扰于源石技艺相性而在雨中抓瞎，也被云层中的高能粒子妨碍了通讯后更是自闭，而它却能「瞧」见雨中的一切，「听」到雨中的一切。
雨水勾勒出轮廓，呈现无色却又清晰的世界。
雨水反馈着振动，勾勒出无数纷繁的声音，甚至于畸变体心脏的泵动声，建筑内的指挥与研究院吵架声、避难所内医生与患者的问答声……一切都那么清楚，还不难分辨。
有人觉得暴雨中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但也会有像楚信然这样的家伙，觉得只有在这样的暴雨中才到处都是人。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只有暴雨中的世界属于自己一个人。
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那被血色开辟视界，被金色占据核心的眼瞳状态着实不像个人。
而这对眼下的他而言，真正重要的是，在这样的雨中，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完整，好似拼图一一归位，也舞台的演员各个到齐。
方才还在讨论的卫士们在烦躁中寻觅彼此，雨势的加剧突如其来，直接摧毁了他们之前讨论的作战方案，甚至无法令他们联络彼此，已经有人在焦躁中施展源石技艺来彰显存在以求聚集同伴，还有人对着根本没能接通的麦克风质疑着司令部的决策与天灾信使的失职。
后者当真委屈，毕竟天灾信使的专业对口是预测天灾，眼下尽管气候愈发差劲却也还没真正抵达天灾的地步，空气与水分中的源石颗粒们还没有真正发力，促使气候恶化的至少不会是自然源石能量的链式反应。
而他们显然也很难想到这天气会仅因一人的期望而变动。
能够想到这一点的，整座钢铁圣堂也不过寥寥数人，而这些人并不会阻拦。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楚信然要动用全力打这场仗的证明，到了这一步，其他人无法参与反倒是好事。
能在那样战场上站得住的战士并不多。
可那些人之中又有几人知晓他的计划呢？
在雨中凹着扳机立的苍龙七宿无比安静，甚至连眼部摄像头都呈现以未能实现与驾驶员完全同步的黯淡。
眼下激活的功能仅是共感，待机状态的源石装甲受限只有几个功能可用，而他正在驾驶舱里等待。
等待着畸变体那创口之下活化的血肉到达他的理想值。
换言之，便是耐心等待那畸变体的状态回复。
这让那些卫士们知道便不可能那么安稳了，所以雨才会这么大。
那些自培养阶段便经历了思维洗脑与身体一定程度改造的天使们并不清楚他所怀有的二心，但结束一切的心思大抵是一样的。
便如此刻，望着那一切声音都在雨中清晰的纷杂世界，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狭缝摄像头陡然亮起，雾中多出了一具迈步的怪物。
《The Ghost Of You and I》的鼓点与音乐再度响起，同样的雨，同样巨大的敌人，区别只是自己乘上了比起七年前的那个皇家骑士更为出色的机动甲胄，而敌人也从可以被诱导堕落畸变的人成为了畸变会化作强化食量的真正巨兽。
人工诱导催化的神血子嗣，若是放在dnd的桌游世界观里大抵该被称作神孽吧。
即便直至此刻对方都没有展现出应属于神之侧的权柄力量，但能依靠水汽恢复伤势，好似违背能量守恒定律地自由增生血肉骨骼，这本身就是一种非人的体现。
尚未化作压迫的雨水带给它那犹若母体温床般的错觉，祂沉溺于那份温柔得以觉醒作为神之子的特质。
可最终，为祂营造出这一切的也不是祂的温和长辈，反倒是个对祂带着厌恶却又要借祂力量的家伙。
待到时候一到，在那雨中仍在持续的混乱之中，厚重的阴云之中便终有惊芒划破天空。
一道惊雷炸响，映亮满是雨水的尘世，也映出那步步行进的狰狞装甲眼中覆盖的血色，以及它身后那更为庞大的，体长仿佛绵延上百米的雄伟之兽。
一闪而逝，恰如雷光。
然后在雷光消失，世界重新落入的黑暗中，远方爆发出金属践踏大地的巨响，近乎同时响起的，还有仿佛来自某种巨兽的吼叫，令无数雨水在半空中破碎，亦令无数人捂紧了耳朵。
温柔的雨水化作恶毒的荆棘，再无法给那神孽一丝一毫的温柔触感，好似渐渐加力的拥抱，从温暖逐渐化作无法呼吸。
“那是……那头怪物吗？！”有人察觉出了那藏在浑厚吼叫中的一丝熟悉，进而心头升腾起不妙的预感，盖因之前那怪兽的嘶吼都是沙哑漏风，毫无气势可言，而今却仿佛中气十足，还带着明显的愤怒。
它分明该是最虚弱的状态才对，哪怕是回光返照这种可能也能证明此刻并非最该出战的时候。
“苍龙七宿！！停下！”单纯的零玖是个太常见的数字，而权天使零玖又显得太过冗长，相较于拉特兰语书写的全称，显然是苍龙七宿的外语发音更为简练，情急之下于雨幕中发觉身侧冲过的源石装甲的一位座天使卫士，瞧见了那位于眼部高度的红光便立时知晓是谁，在这种时候突然开启过载的家伙根本不用怀疑只有那一个。
可大家谁都能判断出这时绝不该是要出击的时候！
最大的危机也将是最好的机会——显然这群天使卫队的卫士们并不奉行这样的说法。
直接公屏广播吼出的话语并未能得到回应，自身侧冲过的身影显然没有停滞才会在雨幕中一闪而逝，而那座天使的吼声倒是确实传达给了周围的卫士们，甚至是远方一些正在手拉手撤离的普通战士们也都听到了那声音。
某些人甚至还能听到音乐的沉重脚步声，那是不断践踏大地的急促沉重声，双眼血芒如电的金属怪物正在暴雨中狂奔，与那畸变体的距离正以极速缩短，而那畸变体显然也能自那吞没一切的暴雨中感知周围，几乎是立刻便有八道眼球锁定了下方那矮小的钢铁怪物，便有无数尖锐的骨骼自破碎的血肉中迅速穿刺而出！
异化、膨胀的血肉立刻跟上，全新的巨大肢体在弹射中成型，对着下方那金属怪物即将抵达的位置悍然按下。
而那只手所迎来的，是一道在极缓的时间中映亮无数雨滴的炽光。
间不容发的挥刀，无数的雨滴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道提前排开，自那短暂数秒中没有湿气的空间下，因巨力推动的极速中对抗空气的锋刃带着摩擦而出的炽热迎上那崭新的肉与骨——
轻而易举地将其一分为二。
“只是这样么？”不知是否能被理解的挑衅声淡淡发出。
【净尘 增幅】
炽热的蒸汽自刀身上飘摇，那是流水在高热的刀刃上留下的痕迹，亦是这柄巨大的苗刀装具施术装置运行的证明，将楚信然那对非人之物的天然克制力量更进一步的覆盖在源石甲胄之上，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毫无疑问便是楚信然本身的强化版！
这一刀之后，步伐不断，自一分为二的血肉中冲出的苍龙七宿光洁如新，自那与畸变体身躯相距不过数米的距离下悍然起步，沉重而又灵活的身躯于腾跃中再次挥刀，庞然的蜿蜒自挥刀间再次显现，冲入那在之前都不曾沾水的源石装甲。
扩张的大口附着于苍龙七宿握持的刀柄之上，随着这一刀贯入神孽中段身躯血肉的驾驶一同嵌入神孽的创口！
这一刀之下，便有源自神孽的痛呼声迸发。
拔刀中横拉划出的「十」字裂口中渗透着带着蒸汽的神孽之血，在被泼洒四方的同时，苍龙七宿已然蹬踏着巨兽躯体后跃。
由此拉开的距离避开了其他肢体的抓取，而那身处半空的机械怪物只是朝着地面盖下左爪，便有冰寒的结晶自地上斜向升腾而起，顶在了坠落的装甲脚下。
显然，不够坚固，在顶住的那一刻便有崩裂的巨响发出，但在那时，机械怪物已经朝它施加了足够的力。
苍龙七宿便再次蹦射而起。
身后的翼翅于迸射中变形组合化作喷口，爆射的青色烈焰推动着再次跃进的装甲前进，赭红与纯白构筑的机械怪物在怪兽那八颗眼瞳的瞪视下冲来，头部面颊两侧的利齿型装甲微微扩张，轮廓狰狞。
是那净尘之刃同样破空而至，迎接它的是三道利爪两道拳头的叠加相抗！
利刃没能寸进。
刀刃没入了四道血与骨，却没能真正将其一并断开，神孽抵住了利刃，甚至那被利刃深入的裂口附近，有着无数人类手臂粗细的触须分裂涌出，朝着那握着刀柄的钢铁利爪突进！
却又突了个空。
苍龙七宿的右爪松开了刀柄。
却又紧接着——
嘭！噌！
攥紧成拳的左爪一拳砸上刀柄，令刀柄猛然突破了第五道血与骨，再次刺入了神孽的身躯，钉入了那楚信然在一开始便靠着雨水所侦测的神经节。
崩散的鲜血与痛吼一同传出。这一次，苍龙七宿没能再有余裕让雨水带离血液，被扭曲的污秽神血覆盖在了头部装甲，带着淡淡的腐蚀音，却也仅止于此，而砸出这一拳的苍龙七宿已然从半空下坠，继平稳落地的瞬间，身后的喷气口骤然对左推进。
朝右侧闪，是为了避开巨兽直接倾覆而下体积重压，并在避开的瞬间！
金属的装甲骨架腰部强韧有力地扭动、带动机体回身、挥出沉重的右勾拳！
本便脆弱的血肉巨震，无数碎肉飞起，神孽愤怒的痛呼起身，却又显然因为沉重的身体与畸形的身体构造而需要起身时间。
“要起来？我帮你。”
楚信然低声说着，苍龙七宿抬爪撑起了神孽上身骨架的左侧，继而提起右腿，膝盖处的防护装甲尖锐。
膝顶！
左肩骨在破碎声中散裂飞扬，而苍龙七宿立马抬爪握住了半根骨架，充作刀刃刺入了确实起身了不少的神孽内脏之中。
可这一次，那神孽没有吼叫，甚至没有颤动，好像那内脏其实是一团死肉，而那包覆着八颗眼球的光秃秃的颅骨则是重新抬起，已然凝聚完成的光辉便是要朝着苍龙七宿的头部轰击。
“弊啦，监视器香咗！”
喊是这么喊的，但苍龙七宿依旧做出了闪避，不仅侧身一矮，甚至立马抬起双臂环住了怪物的颅骨将其下压！
对准的方向，是圣彼得教堂的斜上方。
那里有一座圆顶的突出建筑。
也是教皇厅上方的唯一高点。

NO.176:暴雨中的神必瘤怪人
（活动似乎是明天吧，氪角色是不想氪了，不过代抽还是开放，看看能有什么新东西可记吧。）
曾是对着乌云之下的十字辉光开动的炮口，此次却因苍龙七宿一连串的打击压制而无法长久蓄力，以瞬发的方式对着祂所认为的最大威胁出手——
却还是被躲过了。
不仅被对方避开了光束，甚至还被对方控制了头颅方向，朝着本无一物的空处放射毁灭的虹光。
很难想象那样炫目的虹光出自这般狰狞丑陋的怪物，细长的虹光在雨中映出多面的斑斓，斜向贯穿了圣彼得教堂后方的圆顶建筑，借着仍是去势不减的朝着阴云而去，带来一束小小的阳光。
却又仅此而已。
阴云重新弥合，钢铁圣堂仍在这场暴雨中沉寂，很少有人能够看清有什么被击中了，这场愈发夸张的暴雨妨碍了太多的无人机运转。
不论是民用还是军用，在那几乎能将普通成年人打的愈发佝偻的雨点中都是无用，沟通无人机的明智术士们都会将其召回，并在心头或多或少的升腾起不安。
这雨势完全没有减弱的趋势，反倒是愈发过头，豆大的雨滴中开始混入细小的冰凉颗粒，夹杂着冰雹的雨在这个气温自然算是合理。
但考虑到这场雨来的便是不同寻常，这一切的变化也将让人忧心。
冰雹、暴雨、雷霆……还差足够强劲的飓风，否则几种常见恶劣气候便是集齐了。
而就算没有集齐，空气中涌动的源石颗粒浓度也令人担忧天灾的催生。
拉特兰已经很久没有天灾相关的新闻了，更别提钢铁圣堂这样的天灾绝缘场。
不过以这圣堂的本体坚固程度，倒是不用畏惧寻常天灾便是。
不安的只是因为此刻危机仍在，若是加上所谓的天灾也不知当引发怎样的连锁变化。
愈来愈多的人重新回到避难所，本是为了保卫亲友而主动前往战场，而今又因为战场气候的恶劣而重新归还的他们，在避难所中重新获得温暖、热水与食物，以及不可或缺的医疗救治。
然后在这份并不怎么满意的余裕中注意到那些仍在祈祷的拉特兰人。
在这暂时无法出战也无法动用通讯设备的等待时间中，越来越多的人外来者以及放松下来的拉特兰战士们察觉到那发生在后方的异常，一个接一个的放下心神便被引导了意志，加入了祈祷的阵营。
而在这愈来愈多十指紧扣的信徒与修士队伍中，亦有着愈来愈多的出言祈祷者。
他们并不沉默，祈祷的声音汇于一同，带着显而易见的狂热与违和，看得其他尚未放松的拉特兰人与之前不曾在意的外来者们陷入另一种层面的不安。
“这帮拉特兰人，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有人直来直去的指着自己的脑袋，引来几个还在尝试激活通讯设备的拉特兰戍卫者的不满目光，只是他们就算这样表示不满，心头却也明白这幅光景的不正常。
可为什么……心底又不是很抗拒？
想要加入……好像那样就能安心起来……
“老板，这些人怎么了？”
但也有着完全不感冒的拉特兰人，既觉得这种状况很不正常，也完全不打算掺和进去。
毕竟这人平日便表现得不是很在乎律法的样子。
“缺乏质疑精神和探究精神很容易就会被人流裹挟不是吗？”
老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知从哪摸出个几支雪茄来，却又全都湿漉漉的，令他那长喙微张又闭合，郁闷了许多的将其随意扔在一边，然后迅速做了个很有企鹅味道的浑身抖水后，打量着周围抱怨道，“该说什么？屠龙者终成龙吗？”
“这种做法倒也和海神教团差不了多少了。”
能天使还不太能听明白，正准备回头看看莫斯提马想要听听她的见解，却先听到边上突然冒出个声音来。
“所以你有兴趣做点什么吗？大帝先生。”
能天使回过头来，便见那从空地前一个个祈祷的人群中穿出来个似乎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族人，只是轮环歪斜这种特征实在很难令她挪开目光。
于是直至对方走到近前，能天使才注意到对方还有着炽白到刺目的金色眼瞳。
这种特征在拉特兰文化是一种尊贵，靠近神学中的真正天使。
可配上歪斜的轮环可就太微妙了，这样类似的标志错位感会令她回首望向远方那似乎正在和一位萨卡兹医生交谈的莫斯提马。
自从大家一起退到这避难所里，莫斯提马也没跟自己多聊一会儿就东奔西走，似乎有很多要忙的事一样，只有她和老板站在这避难所边缘显得无所事事。
到了现在，甚至连老板都有事做了，有边上那个奇怪的同族青年特意来找他，还做了自我介绍什么的……
罗德岛的安德切尔……罗德岛，能天使倒是注意过自家公司有过和制药公司的运输合作记录，曾经也和空、可颂一起好好八卦过一些运输趣事时也有些了解。
不过真意外，刚见面还以为是老板熟人，毕竟老板的人际网确实很厉害。
“拉特兰的事，我能有什么兴趣？”相较于对方的友善，老板明显就是一副不太想搭理的样子。
“我这里有着一笔生意，关于楚先生、也关于圣座、还关于拉特兰，需要贵公司帮忙运送一个人……”
那青年似乎提到了几个令能天使也很在意的词，但却又完全没有看向能天使这边的意思，只是微笑地看着老板，“现在有兴趣了吗？大帝先生。”
“你如果跟伊斯说的话还有可能，楚小子？英诺森那老小子？那俩人关我屁事——”
能天使觉得自己没看错，那叫安德切尔的青年嘴角确实抽了抽，甚至看向了自己。
“你可别想着诓骗我手下的小年轻……”令能天使意外的是，老板竟然会有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天。
虽然很矮的身高看起来是什么都没挡到，但确实挡在了自己和对方面前，“年轻人跑过的业务还不够多，总是容易被一些看起来很丰厚的报酬左右，自顾自的牵扯上公司搞的所有人都不幸，这种责任谁付得起啊？”
“听起来贵公司真的可以员工自己接单？”那个安德切尔继续维持着那份和煦反问，倒是令老板沉默了一下。
能天使也听得怔了怔，便看他突然迈步，走向了一边，在他去的方向，刚和那萨卡兹医生聊着什么的莫斯提马也迎面朝这边走来，两人目光对上竟是笑了笑，令能天使侧目看向老板，正撞见老板咂舌。
“老板，这个单子我接了。”并非询问而是告知，和安德切尔站在一起的莫斯提马朝着这边说着。
能天使见此也刚开口：“这个单子可以两个人接吗？”
“不行！”
“不能哦，小乐。”
“莫斯提马小姐一人即可。”
“呃……”能天使顿时有些自闭，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三个人一起说。
老板火气很大的样子，莫斯提马虽然态度温和但却很坚决的语气，还有那位客户先生柔和却又内容坚决的回应。
这当然是种保护，哪怕是与能天使缺乏交集的安德切尔也不会让承担不起的信使担任那种任务内容。
他本想让大帝亲自去，实在不行，才是莫斯提马。
至于能天使，并不在「先知」的考虑范围。
但以能天使那直来直去的性子和眼下的自闭模样，怎么看都只能在之后理解这份用意了。
“总之，这便麻烦莫斯提马小姐了。”
虽然隐约察觉这对那同族女孩有些过分，但安德切尔还是没去多言的朝着莫斯提马说着，朝着她和大帝点头致意，继而回身离开。
大帝心情不佳的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缩回去的能天使，最后看向莫斯提马，心烦地摆了摆手。
而最后的后者，则是平静地回应了安德切尔和大帝的手势，朝着能天使走去的方向略微抬眸，却也收了回去，朝着无人的方向走去。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安慰她一下。”
在她走去的方向，被烛光映得发色深红的黎博利女孩从一道立柱后走出，语速平淡轻缓。
“我在你眼里是那么矛盾的一个人么？”莫斯提马亦是平静回应，“既然打算不把她扯进去，又要给她了解接近这些的机会？”
“不是，你一直是个很难让人愉快的家伙……”女孩冷淡道，“不在乎失去，不在乎错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一点，但你也知道，我向来无所谓……”
莫斯提马一面说着，一面从那看起来并不方便携带物品的礼服边上摸出个手机来，看了看上面的「货物」，“或者说有所谓又怎么样？能挽回那些东西么？不如让时间来将一切磨平。”
“我姑且不想讨论这份不愉快的话题……”女孩双手抱臂，毫不掩饰脸上那随着对话推进而愈发升腾的不快，“你接下了基路伯的委托，他的委托内容是什么？”
“将一个人送到教皇厅。”莫斯提马坦然道。
“这是我能监听到的……”女孩有些不满，“具体是什么人？”
“这就是业务保密内容了，怯薛北独侠。”
“能不在这种话题里混进那些称呼吗？”
“很难，这就是你的正式代号不是么？虽然随时可能被更改……”莫斯提马一本正经道，“你要动用公证所的权利来强迫龙门公司坦白委托内容的话，会很难办。”
“你曾是圣座的信使，现在也是……”怯薛北独侠认真地盯着她，“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可就不理解这句话了……”莫斯提马的脸上扯起了些许微笑，“难道你和上面的大人物们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要这么弯绕？”
“苍龙七宿……”怯薛北独侠俨然也不打算当个谜语人的直说道，“他的思维模组在智库被一直完善，智库得出过一个结论，他会是敌人，所长交给他那专用机并不算是理智的决定，被赐牙与爪的龙在击败了敌人后便将化作更危险的兽，你不该继续帮他。”
而面对这样的话语，莫斯提马只是评价道：“相信机器的决定，随口定义敌我，这样的很多人都已经在那祈祷着等待救赎了，而有想法的人还在纠结站队。”
“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就算是枢机院，大家的想法也各不一致，还是无所谓好。”
黑角灰环的女孩的脸上还是挂着那淡淡的笑，身后的细长尾巴微微起伏，随着她转身朝外走去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要去接手货物了。
反正怎么站队都没意义，那些站队的人连筹码都摆不到桌上。
只能看着唯一一枚棋子在棋盘上横冲直撞，撞得穹顶上的灰尘震动，令无数人抬眼，即便相信圣堂建筑的结实程度，也多少有些不安。
而在那穹顶之上，早已松开了畸变体的机械装甲正在建筑上方翻越，「测试」着着圣堂建筑的坚固程度。
测试结果喜人。
就算那二十来吨的钢铁不断践踏甚至在上借力跳跃，攀附，那教堂和不远处的大厦们也没有被踩塌。
权天使零玖 苍龙七宿，自打靠那畸变体的一炮打穿了波尔塔后便立马松开了手并拉开距离，避开畸变体的反击同时，一跃而起，朝着近前的大厦抬脚探爪，强行将沉重的天使装甲斜挂在大厦上弹越而起，朝着斜前方最近的另一座大厦！
正如数年前他在龙门近卫局大厦顶端的高空，不断借助周遭大厦的钢化玻璃面与立足冲刺翻阅与那叙拉古罪犯对抗那般，其体积放大了十数倍之后，得以还原在这座钢铁之城中。
但其实在这之前，楚信然就用老式的权天使装甲与那侵蚀装甲做到了这一点，与钢铁的丛林中弹射拼刀，耳边净是震耳的巨响。
而此刻则是单纯的跑酷。
毕竟那巨兽难以跟上权天使零玖在机械丛林中的攀越弹射速度，楚信然甚至要在中途稍作等待，等它靠近那圣堂仪式的另一道节点，然后再行作战。
要破坏那些过分坚硬的钢铁，自己动手也太难了。
这畸变体的嘴炮不就很好用吗？！
稍微调校调校还能有其他牛逼用法，这拆迁可比自己这种对异质血肉特攻的物理强度牛多了。
他现在就在不断遛怪，遛到点就开始引诱对方释放能量。
要么节点先被怪物喷完，要么畸变体先嚷着一滴都不剩了。
这俩东西必要被搞定一个。

NO.177:神孽已经一滴都不剩了。
（舟游这波更新……在群里和B站动态都评价过了，总得来说，预料之中的失望，和本书唯一值得在意的一点是楚信然要多出个姨（？）
圣彼得教堂后方的波尔塔下方，被厚重装甲组成周边防护的封闭殿堂得以屏蔽掉所有的雨声与轰雷。
唯有那令高处灰尘时不时抖动的震动连绵不断，令殿堂里的存在们都能意识到头顶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经过。
存在们不以为意，显然是格外信任这殿堂的结实程度，比起担忧这里是否会从上方坍塌，还是那已经倒在地上的老人更值得他们关注。
尤其是老人手臂的晶体已然放射出相当璀璨的辉光，无数文字构筑的复杂画面在辉光中闪动，每一瞬间都仿佛变化了上百道画面，仅凭着目视便能让双目因光线变动频率过高而陷入疲惫的挪开或闭上双眼。
好似一个加密的高度压缩资源包正在被解压的过程，而那些迅速掠过的东西，正是资源包内被迅速转移的东西。
高度资源包是这座殿堂，这座与整个圣堂一同发掘出的殿堂一直以来作为教皇厅核心而只准教皇出入，而与其配套的解压工具，是这座庞大的圣堂之城。
可就算是如此，这座殿堂的资讯还是太多了，多到若是简单的摊开都能让拉特兰重新准备个比拟卡西米尔智库的程度。
以拉特兰目前的准备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需要有什么去做到梳理资讯，需要一个办法来筛出大家想要的东西，对那个东西进行精准单一文件解压。
拉特兰教皇英诺森•梅瑞狄斯所使用的办法，是最为朴实的，有着先例的，却又堪称残酷的办法。
他亲自执行，以他自身的肉体，以他自身的意志。
人力梳理，将一个人的一切当做信息筛选装置，因为还有额外的辅助装置而对身体的要求并不算高，但却对精神的负担过分沉重。
记载中的上一次，也就是所谓的先例，便是古迹记录中的那位教皇。
曾经于末世的那位教皇以自身开辟天国的大门，而今的教皇决意重新对方当初所作之事，为了救赎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不幸。
登临天国的大门，寻求一切的解脱。
若世间的一切都是神的指引，那他愿意踏足神所导出的道路，相较之下，基督的存在也不过是神所赐下的混淆假象吧。
有着神的名讳，背着信仰的凝结，身负神一般的力量，却只会旁观。
祂的存在只是扰乱着大家的判断，让大家无法望见真正万能的主。
英诺森正是这样想的，而同样想法的存在，在他身边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只有寥寥数人。
可他还是在那枢机会上倾诉自己的想法，道出自己的理想后，得到了那么多的支持。
近乎是拉特兰高层的全力支持，便等同于拉特兰的支持。
盖因就算不理解他的神学理念，也不妨碍有人憧憬着他所承诺的未来。
登临神的国度，寻求神的救赎，根治这片大地的顽疾，为了大家所向往的明日不再是今日这样的昏黑。
只有立于教堂前厅的基督冷眼旁观着，一旁是无奈笑着的空想家。
“这其实算是当初善后不佳留下的尾巴吧，宇化系那帮家伙打算留下的新手礼包可不包括这种东西。”
他的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笑的颇为宠溺，好像看着一群孩子闹着玩似的，哪怕「那些孩子」要把人玩没了。
“除非彻底毁灭，否则他们迟早会将其发掘……”基督冷淡道，“这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想下，倘若真不想被发现，就不该留下那些东西。”
“所以你就坐得住咯？真不打算动手？是盼着苍龙七宿代你解决？”空想家笑问。
“我没有动手的动机，祭星的组件做什么也与我无关……”基督冷漠道，“无法判断文明基准，不行动便是对人类文明与创造者的委托负责。”
“死脑筋啊，不过算了。”
似乎真的放弃鼓动对方行动似的，空想家在埋怨地弯腰看着他几秒后就撑起身来，转而扭头看向另一侧，尽管那边有着墙壁的覆盖，但显然无法阻碍他的视野。
“反正苍龙那家伙已经愈加成熟了，确实是没你也无所谓啊，但你若是能动手的话，这一切哪儿会这么麻烦呢？”
“我的职责不是为了你的方便……”基督仍旧平静的望着那教皇厅的方向，就算视野中那老人的模样愈发痛苦，他的面容也没有丝毫动摇，“若你始终坚持，我期望你联系创造主。”
“把你重铸一次？”空想家回过头笑问。
“让我向创造主描述你的立场失衡。”基督漠然道。
“可以，虽然还没有真正觉醒自我，但学会告状也是一种成长不是？”空想家并不生气反而愉快的拍了拍手掌，“那今天故事书就看到这里了，我该走了，你要继续呆在这儿么？”
“呃……”基督闻言终于从那教皇厅挪开了一下目光看来，空想家的话语给了祂似人的惊讶感受。
毕竟按照对方之前的话语逻辑，祂运算不出对方离开的选择，除非，“因为苍龙七宿？”
空想家愉快地点了点头：“快来咯，我还没必要再出现在现在的他面前，要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哦，基督。”
基督沉默着，没有询问他这话这么意思。
反正这家伙自己会说。
“如果无法坚持你那份立场的话，我会很遗憾的。”
那家伙也确实自己说了。
一面说，一面收起了书本，令那些东西自然消失不见，而他自己也站起身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望着基督的眼中饱含货真价实的悲悯：“在这个世界能聊这些东西的朋友可不多啊，少上一个都很遗憾。”
“朋友？”
“是啊，朋友，我的朋友条件可是很宽松的不是？有丹尼尔、有兰德尔、有你……”空想家遗憾地笑了笑，“主动地觉醒行动，好歹死得其所，若被动地做出行动，未免太可惜了些，不是么？”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再见……”
道别之后，他的身影好似被橡皮擦擦拭的铅笔痕一般三段式消失在空中，而伴随着最上方的遗憾笑容与抬起的手一同消失的那一瞬间，震耳欲聋的轰鸣就在近前响起，基督倒还是面无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没投去，可这避难所中的其他人却是无法忽视那巨响。
甚至让不少混入祈祷人群一同祈祷的非拉特兰人们一同抬眼看来，可见当真骇人。
那也难怪，毕竟那巨响好似就发生在不远处那厚重隔离门外，透过左下方那规则空洞甚至能听到更加清晰地撞击声。
令某位在之前暴雨来袭时便与公司同事们汇合的萨卡兹医生都重新握紧了手里的「法杖」。
更别提某些下意识退后的拉特兰高层。
砰！嘭！嘭！
愈发沉闷又愈发洪亮，本该坚固厚重的隔离门一次又一次的动摇与震颤，逐渐令人群们逐步后退，包括某些原本应该继续在祈祷的拉特兰信徒。
很明显，有什么东西在砸隔离门，而且确实具备能够动摇它的庞大力量。
恐惧扼住了太多人的心脏，令这之前还混杂着些微低声的避难所一片死寂，唯有部分持有出色武力的人彼此对视，交流意见并一反常态的脱离后退的群众。
尽管眼下的通讯设备仍被干扰，但大家这距离完全可以口述交流，甚至做好了迎击那未知敌人的准备。
作为靠着Mon3tr打穿出通道的人，凯尔希更清楚这隔离门所用的合金材料有多离谱，而这门又厚到了什么地步，单靠蛮力撼动又得是多夸张的东西？若非拉特兰天使卫队座天使装甲那群重型装甲的话，便必然是那巨兽了。
他们会在雨中输掉吗？他会在雨中输掉吗？
绝不可能！
可眼下既然发生了这一幕，便显然是有别的隐情，所有人都该先行做好战斗应对，甚至还有战士愿意鼓起勇气去走那最下角的通道去用肉眼判断一下砸门的家伙是谁。
只是决定做得太慢。
当那家伙小心翼翼地提着武器走到那通道尽头探头时，那在之前就已经凸显出拳印的厚重隔离门已经被彻底击穿，露出那被烛光映照得通红的狰狞钢铁。
狰狞利爪所握成的拳头正缓缓收回，目光如血的钢铁怪物似在扫视着周围令空气一滞，然后那明显是天使装甲的钢铁巨人再次握爪，悍然砸击破口！
巨响之中，有哭声泛起。
有人看向那在母亲怀中哭泣的婴儿，也有人看向那根本不在乎哭声，仍然在扩张隔离门空洞好让自己更方便通过的天使装甲，努力观察它可能与血肉相接的点。
毕竟失控装甲的状况在之前的战场便是格外常见，驾驶员连同装甲一同被怪物血肉侵蚀控制——
在这种时候仍能保持理智的人便是在努力思考着如何对付，而在这之前，已经有人认出了装甲的型号。
“楚……楚信然？！是你么！”
越众而出的克里斯多夫•雷蒙德在询问中带着些许颤抖，大抵是觉着万一认错就倒大霉了，可楚信然的专用机敲定可是他周转的，当然注意过设计图纸和最终成品，并对那人形龙一般的造型印象深刻。
而这呼喊也让人群中的某些人怔了怔，正在蓄积的源石技艺也略微一滞。
却也仅仅是一滞。
不论是不是，若是继续异动仍然要考虑对抗拦截。
“雷蒙德……”
自钢铁巨人那发出的冷硬声音犹如金属，倒是完全听不出确切的嗓音，但却他的下一句话却是能在某种程度证明身份。
“让他们都让开，不要逼我再给你一脚。”
“果然是你啊，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开门……”松了口气的雷蒙德迈步走来，“你明明可以下机走下面——”
他那话语刚落，便因骤然的风声而驻步，紧接着的沉闷声带着狂风席卷他的衣衫与头发，雷蒙德呆呆地望着面前那贯入前方大地的金属五指，再抬起头来看着那五指源于手臂再源于身体之上的源石装甲。
分明驾驶员是在胸部装甲里，就算是源石装甲也是下意识看头部装甲，拉特兰中庭公证所的所长尽管算是熟悉天使装甲却也仍然会犯这种错误。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他继续前进就该被那五指穿刺或是砸成肉泥。当然，他完全明白这是对方威吓式的举动，可这样的威吓本身就值得令他发出质问。
可他的质问也还没来得及发出，便已经听到了新的巨响，感受到了脚下新的震颤。
所有放在那权天使零玖上的目光也随之转移，朝着那单膝跪地的装甲后方看去。
尽管仍在风雨飘摇，尽管仍是一片昏暗，但却能看到更加庞大的，近乎虚幻的黑影在那装甲后方缓缓迈进，令更多的人在后退中逐渐惊慌。
那头怪兽……是那头怪兽！
嗖——
有人终于无法压下心底的恐惧，对着装甲身后抛射出箭矢，却又被迅捷抬起的机械利爪挡下。
“呃……”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问题恐怕不只是雷蒙德会问了，对那源石装甲投来的目光中已然多出了颇多的质疑与敌意。
这时候倒是全然忘了一开始怕得要死的自己，在发觉那机械巨人有那么一丝作为友方的可能就有了别样的要求。
总有些人在这种时候格外丑陋。
个人在这种时候，闪灵正准备越众而出说些什么，却又被凯尔希抬手示意先别管，静观其变。
在她一旁，同样安静看着的还有outcast、Stormeye、以及不知何时归队的安德切尔。
更远的方向中，还有一位身形单薄的灰发少年与不远处的基督同样注视着那狰狞威武的源石装甲，看不出情绪。
拉特兰的水有多深，大家一开始就有准备，只是专注于疗伤与包扎又一度远离勾心斗角的闪灵一时没意识到问题，仅凭着一腔关心而要下意识做出举动。
只是稍微被拦一下也能安静下来，更何况对方已经表态。
“与你们无关，让开道路即可。”
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在大门前站起身来，以利爪强行撑开那破碎的厚重金属边缘残留，彻彻底底地将圣彼得教堂正门入口打开，而某些既不认识楚信然，也不会放任他打开避难所通道的战士们尽管动起了手却毫无效果。
那钢铁巨人身侧好像有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将一切武器与源石技艺的动能消弭于无形。
而那巨人却等待着身后的怪物走近，等待着那怪物的方向开始凝聚雨幕遮盖不下的光辉。
仅是数秒，虹光爆射而出，直至那钢铁巨人身后，而那巨人所做的便是陡然抽出腰间的狭长装具，转身一切，以满覆流水的刀面应对那道虹光。
虹光偏转，没能击穿那苗刀装具却被带水的刀面将其折射至正前方——
在那还有很多人没有散开的正前方上方，红热的射线横冲直撞，以击穿整个圣彼得教堂的声势突入深处。
人群惊恐奔离，巨兽在发射这道虹光中蓦然倒下，只有那钢铁巨人在部分冷眼旁观的人群注视下再次发出声音：
“让开道路，但不包括你，雷蒙德。”
钢铁巨人在这句话中迈步前进，头部装甲顶穿了天花板也不以为意，朝着穹顶高度更加宽容的内部迈进的同时双眼摄像头锁定了想要朝边上跑的某位所长。
“不要逼我用这样的手把你拽起来。”
“跟上，面对你们每个人都有参与的真相。”

NO.178：他们自然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该把apex的密客丢入下水道了，好耶！）
十分钟前，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还在环绕着钢铁圣堂的所有仪式节点遛怪。
机械天使以格外灵活至不似源石装甲的动作与姿态在暴雨中的圣堂中跃动，身后是不管不顾也要追逐而至的怪物，结合起来，倒似某种取悦神明的仪式。
当然，这是一种错觉。
事实上，是那机械天使正在挨个拔除仪式的楔，要将这份确实沟通天国的仪式拆个七零八落，并为此利用了那身后焕发新生启发些微灵智的神孽。
至于利用的方式体现，便是以压迫组成。
怪物那不管不顾的疯狂追逐并非源自打从心底的杀意与愤怒，反倒是被杀意压迫至纯粹的疯狂。
被启发了些微灵智的神孽尽管样貌可怖却也还只是婴儿的范畴，而婴儿无法理解那份迫在眉睫的压迫，只觉得浑身都被浸入痛楚，任何一处都是敌意，迅速地步入疯狂。
飘扬的雨幕再也没有了温暖柔善，转而充斥着布满婴孩所及一切空间的刺痛，而那机械巨人最初的殴打更是令它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份令它有过向往气息的存在为什么会给自己这份感觉。
这是怎样的感觉？
痛？
还没有对痛的明确定义，只是想要发声，只是想要叫闹，只是体会到了那份不适的压迫。
即便不理解杀意，那初生的意识也能感受到那份令其恐慌的压力，在压力从未减弱的持续中愈加崩溃。
它生于大洋，身负神血，却也不曾感受高贵，只是被同胞的召引拉上陆地，本能地接受同胞予以的食粮。
食物，和如何弄到食物，是它唯一的目的，在尚未抵达繁殖期之前，它便连繁殖追求也没有的，只是凭着本能，不断地吞吃着其实源于祭祀献上的祭品画作的食粮。
身形不断地膨胀，造型不断地扭曲，朝着更能生存，更能吞噬的模样发展，这份可塑性便是它所身负的神血最大体现。
在这个阶段，这神孽仍未有过其他的念头，哪怕身形已经大到匪夷所思，哪怕被同胞召引着来到那拉特兰的核心区，望着那些食物的它也未真正脱离最初的种族思维桎梏。
即便是被突然的力量重创，哪怕浑身都在痛，它也仍然遵循着恐鱼的思路。
要吞吃，要成长。
——直至那场暴雨的落下。
对人类而言相当过分的暴雨等级，对而今体型的神孽而言，却是倍感温和的同时，体会到了那些液体传达而至的柔善。
那是大洋也鲜少带给它的感触。
它的记忆很模糊，一直以来都不太清晰，但那份感触却让它的身体、它的血脉忆起最初诞生的温床。
神血的活性得以唤醒，继续延续其本应具备的发展路线——大脑。
平生第一次的，神孽获得了自我，获得了比起太多同胞更丰富的感官，甚至得以理解到那简单纯粹的情感——憧憬。
祂能够察觉。
察觉这片土地有着两位特殊的存在，那种气息祂能分辨，令祂想起什么熟悉的、柔和的虚影，令祂想要接近，只是想要接近。
祂还不理解何为等级，还不理解何为亲善，只是凭着本能与血脉的靠拢，却在体会到暧昧状态的憧憬后便领会了恶意与杀意。
雨幕中传达的情感发生了变化，神孽那单纯的思想无法分辨那些复杂的定义，却也仍能体会那些感触的纯粹。
纯粹到令它恐惧，那同样是最原始的本能。
生物的趋利避害，哪怕是过去的它也懂得有些地方是不该去的。而现在，不该去的地方仿佛充斥着每一处地方。
雨幕中的钢铁圣堂，对神孽而言便好似来自全世界的杀意与压迫。
诞生不过半小时的神智，就这样再一次的崩溃，再经由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攻击来引发其凶暴的对抗本能，最终神孽的思想层面仍是在原地踏步。
由楚信然把控这场暴雨所牵引成型的自我，又由楚信然把控暴雨摧毁，不仅如此还刻意以最粗暴的方式对其破碎的心灵下达暗示——整个世界都是危险的，但你就算停留在原地不动，也仍会体会痛楚。
你要等死吗？
如果是健全的心智，大概会催生懒惰与消极，可破碎的心智与尚存的本能，会驱使祂行动。
吞吃、成长，都是为了延续，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竭尽全力，就算是为了延续的生存会有需要等死做贡献的时候，也不会是现在！
凶暴再一次地掌握了神孽的意志，面对好似整个世界的恶意，祂升腾起了好似对抗般的意志，将视野所及的一切具备意志的东西都视作恶意的承载，而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那比祂矮小了好大一截却好几次伤害到祂的硬壳子！
将心底的恐惧转化为攻击性，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而神孽正是如此。
而这也正是楚信然所期望的。
尽管他并不擅长勾心斗角的算计，但心智未开的孩子，直来直往的笨蛋，顽固而迂腐的老人，作为诈骗案的主要受害群体正是因为其加害门槛过低。
楚信然自然深知这一点，两年前的龙门近卫局正是在他的张罗下大张旗鼓的宣传反诈骗。
只是与其说是屠龙者终成龙，不如说是他对这种事一直不太在意。
没有不能用的手段，只有该不该用的立场与环境。
在这一点上，他和陈晖洁的差别倒是蛮明显的。
对于某些多教无用，却又无法定个残酷罪名的犯罪者，他不会吝惜暴力来给对方以恐惧做教训，而陈晖洁却不会，甚至会要求别人不得这般。
放在而今，大部分人都会认可陈晖洁，但放在当初，又有更多人认同楚信然。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彼此的经历，彼此的耳濡目染造就对待同一件事的不同选择，考虑两者当时的环境与成就，便是难以评价好坏与对错。
就连经历过两任领导者的近卫局警员们也只会在最初一段时间时不时将这两人放一块比对，却也比不出个所以然来。
能够证明的只有两人确实处事风格高度相似的同时又有着过于明显的差异，能够非常直观的看出两者秉持的理念。
陈晖洁暂且不提，楚信然显然是百无禁忌的主，做出了这样残酷的利用也毫无感触，只会逼迫那那神孽对着法阵节点动用最强的攻击。
分明画面看上去是那苍龙七宿正在被骇人的神孽一路追杀，驾驭着权天使装甲使出了浑身解数以躲避对方的攻击在诸多建筑间攀附腾跃。
实际上是残暴的钢铁巨人在驱赶着恐慌的怪物一路向前摧毁仪式节点，逼迫祂一次次的动用那不应随意动用的能量蓄积，逼迫祂一步步的迈向死亡。
被摧毁了心智，只余下攻击性的神孽缺乏足够的自我认知，不断抛洒着至关重要的能量，直至能量逐步衰竭带来确实的肉体反馈，令它的各方面状态都逐渐下降后，祂才会升腾起类似停手放弃的打算。
然后被回身而来的钢铁巨人看不出情绪的痛殴。
身体的危机讯号令祂停下，可那切实的痛楚与身体的反馈又在催促它反击。
有效的反击只能是那能量的蓄积。
接连如此，直至观测到顶端阴云十字的光辉终于不再稳定，苍龙七宿才「拽着」那正在吐血马拉松的神孽回到教堂的大门前。
回首望向那早已无法提速，身后经行的痕迹早已是一片被冲不散殷红的衰弱怪兽，钢铁巨人回过头来，重新凝望着眼前那看起来无比厚实的金属大门以及右下角的一小块足够一人通行五边形通道。
红芒自一对狭缝状的巨大摄像头中亮起，过载模式重新启动的苍龙七宿攥紧了利爪握成的右拳。
接着便是那十分钟后。
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强行步入了那建造之初显然没有考虑信徒会有这种体型的正门，目光扫过那畏惧的人群，也扫过凯尔希、闪灵等人的所在，也注意到了一些似乎在联系谁过来，最坏不过是联系其他天使卫队回来阻止他的拉特兰人。
还有一个陌生但也不甚在意的萨科塔男孩，以及那男孩儿不远处站着的基督。
至于倒在基督身后一个长椅上被椅背遮了几乎全部，只是能看到半截膝盖悬在椅子边的谁，他倒是没多在意。
终归就只是隔着这样厚重的装甲与基督对视，而两人并不存在什么神交和意念通话，仅仅是在那彼此都看不出什么表情的短暂对视后。
一人仍在原地，一人驾驶着装甲前进，招呼着某个一脸不情愿的公证所所长。
朝着更加内部，更加宽敞广阔的教堂内部，直奔教皇厅而去。
沉重的钢铁之足堪堪踩裂质量上层的地板，蒸汽声与沉闷声中逐渐远去的震动逐渐远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人群重新瘫软下来，大口喘息着看向认识的彼此，甚至连陌生人都有在相互拥抱，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与狂喜。
以水汽配合营造传达的杀意与压迫感习惯性的持续，对这些人的生效也不知是说明神孽的孩童心性也足够坚韧还是楚信然的杀意过于强烈。
不过那双眼猩红如血还流溢着电光的庞大狰狞装甲也确实是在卖相上和恐吓架势配合的很好。
连闪灵都差点冲上去了，没拦住就要上演一出把「熟悉的人从侵蚀状态下带回来」的误会戏码。
而现在，连同闪灵、凯尔希、安德切尔等人在内的不少人都看着那庞大金属装甲朝着教堂后方步步走远的背影，然后缓步跟上。
所谓「面对你们每个人都有参与的真相」，感兴趣的人可是不少。
而单纯要看他要做什么，同时联络戍卫队、圣殿骑士、天使卫队、执行人的拉特兰人来阻止他的人也有不少。
对于这些人，楚信然既然一开始注意都也没去管，便是确实不在意，不如说，这些东西的见证者应当是越多越好才是。
更何况而今外侧的暴雨依旧滂沱，空气中被剧烈牵引激活能量的源石粉末仍在起着信号干扰器的作用，他们的联络器原理若是不够特殊的话，便还是打了也没用。
而此刻，在他前往的目标尽头处。那教皇厅内部的封闭殿堂之中，之前都在愈加虚弱的英诺森•梅瑞狄斯，犹若回光返照般从站在圣台之前，仍然衰老的躯体却是不再过分干瘪，手臂上的五枚晶体更是已经脱落，浮在半空，汇作规则的五边形。
深蓝色的晶体不再放射光辉，可那五枚晶体首尾相接构筑的正五边形里侧却满是一片暗紫色的填充流转，好似某种不祥的小小门扉，却又确确实实的给在场众人带来某种觐见神圣的感触。
好似天然的诱惑，自那小小门扉中缓缓延展的气息召引着所有人下意识地靠近。
却又并不强烈，大抵是源于仪式构筑的不稳。
“天国的大门，就在这里展开吗？”英诺森的不远处，有人低声问。
还有人说：“仪式已经愈发不稳了，我收到了雷克斯的警示，炎国的龙终归是站在了我们对面，持着你那助手赋予的力量来找我们。”
那人说着还盯着不远处烛台边的亚兹拉尔，对此，亚兹拉尔只是冷哼一声，并未辩解什么。
“真是一着臭棋，被你们寄予厚望的士兵即将抵达教皇厅，他确实解决了海神教团的麻烦，却根本没有被那麻烦磨损多少。”
有人紧接着评价道，即便大伙因为教皇的理念与许诺的未来而聚集，但对于他的一些安排仍是怀着不满。
“若是下棋的话，那兵抵达近前，也该升变为骑士了吧。”有人立马跟团。
“他本便是骑士……”对之前的询问都不曾回应的英诺森突然回答了这句话，“在卡西米尔辉煌的年代，天使卫队的卫士们也都是骑士军衔，天使卫队承接了他们的辉煌，终结了维多利亚的辉煌，但他们仍是骑士，大量成员自圣殿骑士军中挑选，经历过重重磨炼赐予更上的军衔。”
“难道眼下的重点不该是这大门吗？诸位，本末倒置了，不是么？仪式已经濒临断裂，拉特兰的公民们也都不再被精神约束，祈祷仪式的基础衰颓之后，又是那条龙正在赶来，诸位能听到了吗？那隔着封闭金属板也能听到的隆隆声响。”
开口打断的人指向身后，他的身后远方是这殿堂的入口，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隆隆声接连不断。
隔音板彻底失去了作用，不仅意味着源石干扰正在加重，也意味着对方正在努力让他们听到动静。
隔着这殿堂那么厚实的墙壁与装甲板传达动静。
很光明正大的拜访，甚至会「敲门」。
一众人望着那一侧，又重新看向那气色好了很多的英诺森。
“你是打算最后再跟他说些什么吗？圣座。”
关于英诺森对楚信然的格外欣赏，大家一起共事这么久，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
但老人却是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那道小小光门。
“当然不是。”
“只是事到临前，我在想这份神圣倘若是在仪式全盛时得到加强，我们是否都无法拒绝立刻打开它的诱惑？”
“你认为这是撒旦的陷阱？但我们一开始不就做好了那份在地狱中也要找到救赎的决心？”
“是啊，正是如此。”
英诺森点头呢喃，朝着开口的人笑了笑，继而那小小的光门探出有些枯瘦的手指。
“那便展开吧，尊贵者的御所，我们所追寻的天国！”
“遵循我所期冀的愿望，展示真正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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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法琳医生，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论是博士的疗养室还是PRTS的数据库都是禁止你进入，不要以为凯尔希医生不在本舰就可以胡来啊！”
“诶，我这只是路过，路过注意到博士的状态有些异常才过来看看嘛，不信你瞧瞧他的血压？”
“岂止是血压！这么高额的脑波数值！博士的梦境失衡了！我联系其他医疗组成员，你帮我联系凯尔希医生！”

NO.179:这片大地埋藏着太多的秘密
（我终于可以直接写上本书的东西了！
这也证明这本书过去大半了，还剩两卷。）
血液自大地中涌出，肉与骨从天空坠落。
那是庞大的尸体群。
有的源自奇异的巨兽，有的源自罕见的尊贵者，祂们都曾有个统称，神明。
——都是曾被尊作神明的存在。
可祂们的陨落却无人在意。
分明地上漫起的血海已经越过那些行走于街道上的人类头顶，分明连同立交桥上的车辆也已经被骇人的血海所「淹没」。
可那大地之上的城市居民们仍是毫无所觉，或驾驶着载具，或打量着通讯工具，或关注着娱乐工具，仿佛那已经漫起十数米高的血海与他们不在一个次元交集一般。
既看不见，也感受不到所谓窒息、沉重一类的溺水感触。
更看不到那自天降下，看大小连楼房都能砸碎的尸骨。
同样看不到天空那烈日背后昏黄的日光。
而这样的无知觉，直至第一具下坠的尸骨砸入血海，溅起一大片猩红之花的那一刻——
就在那一刻，不论人类们的手头都在忙碌着什么，都下意识的抬手试图捂住口鼻，并在那一瞬惊叫。
次元一瞬的重合，他们确实感受到了溺水的感触，瞧见了那沉浸在血海中的尸骨，却又仅仅是一瞬。
好似错觉一般，有人能够立刻回复到之前的忙碌中，也有人就此为话题闲聊。
这些都是正常的人，也是少少部分人。
而真正大部分的人们，他们的惊叫声被拉得很长，在拉长中扭曲，在扭曲中变质，最终定性于非人的咆哮。
自不到两米的体型扩张到三四米的高度，并非全方位的扩张带着明显的扭曲畸形，伴随着溃烂腐败的特征持续不断地发出痛吼。
比海神教团的异端者更加疯狂骇人，以惊人的数量对人类的势力进攻。
这样的画面，既出现在某人那令精神不稳的梦境之中，也呈现在完全被暗紫色的光晕覆盖，数面高墙浮现的内容之上。
“这是……太古的光景。”
画面真实得无以复加，伴随着意志的靠拢甚至能看到那扭曲的怪物冲着注视着冲锋而至，而在那几乎所有人都陷入的惊骇茫然之中，负责在一开始的五枚晶体资讯中筛选坐标资讯的黎博利老人，毫无疑问会是最快理解这一幕的人。
只是他这说不清是解说还是感叹的声音如此低微，近乎呻•吟，显然亦是受到了相当的冲击。
不过对其他的大人物们而言，大家的注意的地方显然各不相同：
“那些人……都没有尾巴和羽毛……”
“还没有轮环……等等，他们那黑色的也是源石液吗？”
枢机主教中并不缺乏学者，曾经的经历带来的学究视点引导着他们注意那与而今差距甚大的细节，那份惊疑甚至让他们没有立刻催促教皇立刻开启下一步。
天国之门的最终计划是登临神所在的地方，而不是停留在这样的资讯库中。
只是现在又何止是他们？连教皇也被那样的画面吸引停驻。
“被发掘的遗迹中所记作的灾难之日。”张望着那份光景，再回首望向这完全覆盖了原本金属殿堂的紫黑色空间下的其他「光源」，那一幕幕的画面都那般真实，也那般的残酷，令英诺森无比震撼。
尽管炽天圣堂关于遗迹壁画与文书的解密已经得出了不少情报，但那些情报终归不如这些画面来的冲击。
灾难之日，太古外星神的造物子嗣们因反抗者的设计身死，在临死前发下的诅咒不分对象，只是优先触发的显然是那些喝下过外神之血的人类。
昔日有位被禁锢于这样空间的亲历者能为闯入的恶魔科普这一切。
但这些人显然没有这份待遇，他们只能根据画面推测填补过去获得的信息。
顺便也确实推翻了一些猜测，队伍里已经有研究古代史的家伙开始摸出手机来，试图录像和拍照无果后，转而打开了记事本。
比起一直以来的古遗迹破译，这样直观的画面已经让管理炽天圣堂的枢机主教已经迈入了另类狂热状态，直接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支持英诺森计划是为了什么。
不过面对这些东西能够继续保持平静的人本就不多，就连英诺森自己都在这空间下漫步环视那些行出现的画面，那些被他一开始筛选坐标资讯时为了图省事直接「解压」了有目标所在的一整个「大文件包」里附带塞有的资讯。
上个世代的灾难之日，上个世代的艰难挣扎，上个世代的无力对抗，以及……上个世代的天降救主；
——却又无法看清。
仿佛被删除了记录，所有关于拉特兰古老传说中的神之子都没有镜头，都没有提及，有的只有秘教的教皇、地底的国王、人类末席的研究者，作为存在记录最多的三个存在。
那也是他早已知晓的三个存在，在拉特兰发掘遗迹文献中同样记录颇多的三位存在，在这之中的那位研究者席位，也正是他会亲自写信邀请罗德岛的理由。
秘教的教皇主持着对外星眷族求援的天国计划；
地底的国王消极等待着预言中的神子降临。
人类末席的研究者盘算着前往异界避难的方舟计划，而这位研究者，正是有着一个沿用至今的名字。
丹尼尔•斯特凡诺。
普罗米修斯实验室，18岁双学位博士，倘若没有灾难日，他讲引领人体学与神经学的方向，可灾难日的确实降临毁掉了他所学的大半知识，各式完全陌生的器官以及紊乱种勉强重新维系的平衡的人体，对人体学而言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正是在那诸多理论法则都无法支撑的变质后的世界，仍然选择以研究视角探索出路的人类末席研究者。
保有着纯粹的人类之身，却又不似人类，因为迄今为止关于人类的定义中，都不具备那样悠长的寿命。
永恒之人、永生者，而今的土地上有着极少部分存在会如此称呼他，对他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尊敬，同时也知晓他的状态异样，就同所有的古老者们境遇相似的异样。
记忆、经验、自我；
一切都在消退，一切都在重复，犹若一场轮回。
英诺森曾在年轻时与丹尼尔有过交集，正因为那份相遇的印象深刻，才会令他相当期待他的再临。
而今这些画面更是令他遗憾对方的不在，若是他在的话看着这些是否能就他的问题给出更进一步的解答？这样的猜想也只能是猜想了。
只是在这之余，他也注意到了关于丹尼尔•斯特凡诺有不少画面异常，明显的模糊与干脆整个人都空白处理，那样的明显不只是他，就连其他主教们都能注意到。
只不过，认不出那套在沉重铁皮下的金发青年就是而今罗德岛的白发博士的主教们，还有在讨论那个奇怪的青年是谁。
讨论是讨论不出来的，知情的炽天圣堂负责人并未搭理他们的话题，英诺森同样如此。
于是这份异常终究无人能够清楚，只会让那尚在玻利瓦尔边境的陆行舰内的医疗人员们焦头烂额。
“血压稳回去了！可脑波系数还是高额！”
“他到也没有上次需要外部介入的高啊，他没有踏入深渊吧？”
“没有，画面同步也没有反应，他看起来没有任何行动，但却好像被什么牵引。”
“凯尔希那边的联络还是没新消息？”
“还是联络不上，拉特兰关于钢铁圣堂的消息渠道已经封锁四小时了，那边也在忙吧。”
“两边都这个点也太巧了，能强行将博士唤醒吗？就算人格缺陷也没关系。”
“不行！有什么东西在干涉博士的精神，陷入意识帝国的状况下无法抽离！”
“我们这陆行舰停在荒野能有什么东西能干涉！”
特殊疗养室内的心急如焚并不能改变事态，反倒是有人随口质疑两者的时间段太过巧合算是触碰到了真相，而能够解开真相的相关理论应该询问术士干员才对。
上个世代的秘教教皇用以沟通外形眷族的秘教仪式，以及同样是借助了秘教仪式与某位外神化身签订过契约的丹尼尔•斯特凡诺，自意识帝国的无防备状态下被轻易的牵引，同类精神仪式共鸣的距离可不受现实距离约束，丹尼尔被迫与教皇一行同步注视着过去，波动的意识数值正是在不断牵引出记忆时的情绪波动，并不极端，但也确实谈不上正常稳定。
尚不稳定的人格随着记忆的不断唤醒而变化，而不论是怎样的人格都将感到的不适是被人注视自己过去的被窥视感。
隐约间可以瞧见那紫黑色空间的人影，也能看见那一道将墙壁击穿的光柱，更能听到那比低声交流问题更清晰的沉重脚步声。
若隐若现，时有时无，混合在那些身临其境的画面之中的另一重景象。
这份共鸣显然不是单方面的，金属殿堂的主教们看着过去的景象，而同样被迫观看过去的丹尼尔，也能隐约注视着他们那一侧，以上帝视角。
自然也能瞧见那正步步靠近，此刻已经抵达教皇厅内，殿堂门前，猛然拔刀的机械天使，以及他身旁、身后跟随的人群。
“够了！”
人格并不稳定的丹尼尔•斯特凡诺，其中一个人格发出了无法忍受的厌烦声，下意识做出挣脱的举动。
尽管并未彻底抽离那份共鸣态，却是强行将一切的画面中止，也令那一幕的老人勃然色变。
倒不是因为画面被关闭的愤怒，而是意识到仪式全程的把控环节中的这部分突然失控，像是被整个抠去，又像是失去了掌握权。
他还意识不到斯特凡诺的存在，只是那令他停驻的理由突然消失，在身后一帮人意犹未尽看来的询问目光中淡淡道：“不是我做的，不过也确实该开始了吧。”
开始最后一步，靠着那外星眷族所处的坐标打开大门。
上个世代秘教教宗留下的仪式场，为寻求神明所在的天国所在。
不论那神明是怎样的神明，是何处的神明，只消具备力量，只消具备知识，只消能指明道路，只要能够救赎这由矿石病扭曲的尘世即可！
那便正是他所希望洞开的天国，也是大家向往的未来。
“开始什么？”
“呃……”于紫黑色的空间中漠然响起的声音是那般陌生，令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在那个方向，有骤然的银光乍现，突破紫黑色的流光，划出并不规则的数道缝隙构成大片的缺口。
嘭！
沉重的金属倒塌，大片的缺口中可见那屹立的高大机器人，也可见机器人身后的不少人。
不像拉特兰的人，也有明显是拉特兰的人，都在那巨大的机械后探头望向那完全不像光辉伟岸画风的紫黑色空间。
当然，更多人因为看到了活生生的英诺森•梅瑞狄斯而瞪大了眼睛。
不仅是活着的，甚至看起来还精神劲不错的样子。
他们倒是没看到半小时前干尸似的英诺森。因为楚信然遛怪破坏仪式场的速度还是慢了点，没能仪式准备工作结束。
于是在仪式之后不再需要折腾自己的英诺森便在那上个世代的古旧器械调整下迅速恢复，有了如今的模样。
升灵界的破烂效果还挺不错，能让而今的英诺森•梅瑞狄斯微微扬起双手猛然展开一震的动作不闪腰。
没有立刻回应那自源石装甲中传来的问话，而是坚持立刻执行的老人，望着那随着他牵引力量所展现的，完全覆写扩张整个空间的昏黄色废墟，以及废墟之上的庞大烈阳数秒后，方才缓缓回过头来看向那得以在这样宽广的空间下展现全貌的源石装甲。
答非所问的感叹道：“新的机体样子很适合你。”
“但这幅天地却不适合你，这里也不是你们所追求的天国。”
相较于身侧与后方所有人对所处空间骤然变化的混乱，那赭红与银白构成的钢铁之龙身后的钢铁翼刃以原始状态分别朝着斜向四方伸展，手中巨大的苗刀装具也随之抬起，直指那数十米外的慈祥老人：
“放弃这里，回来吧，然后为所有被你们蛮横支配的受害者谢罪，这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出那个太久不曾念过的尊称。
“圣座……”

NO.180:他老尊老爱幼了。
圣座，拉特兰教皇的教务职权，也是拉特兰宗教中超乎众教座之上的主教座位，这是从职位上的定义，而从称呼定义的话，显然这份尊称便是称呼以那德行配得上那职位之人。
英诺森•梅瑞狄斯，迄今为止在任时期最长的一届拉特兰教皇，这份任期得益于这一届环境的平稳，也在于他那份温和又不乏优秀的政治与神学理念。
正如数个小时前的有人对他的评价那样：相较于前代教皇们的波澜壮阔，英诺森教皇的一生平稳安详，拉特兰并未遭遇怎样的大事冲突，宗教发展也并无什么代表性的争议。
他虽然作为教皇，但实际上的工作内容大概和一般的国王差不多，普普通通的建设国家。
但也显然是建设得不错，才没有被枢机会弹劾，也没有被民众反对。
只是显然，英诺森自己不这么想。
在他尚且活着这件事暴露之前，所有人都评价他度过了平静安乐的一生，甚至对他的生平表现以羡慕。
而他活着的现实则是证明了他并不想这样的平静，他也从未真正觉得生活安乐。
被矿石病所控制的沉朽传统，被沉朽传统所逼迫的一切兄弟姐妹，有人生活的有多幸福安乐，便能将令一些人的生活衬托得多么凄惨可悲。
他的眼中瞧见过那些凄惨，他的心中一直保有着那份慈悲。
主所庇佑的土地，神所祝福的信徒，为何会蒙受那样的苦难？
代主看护他们的自己又将如何行动？
慈悲令他饱受煎熬，慈悲也令他坚定意志。
孩子们眼中的慈祥老人，枢机主教们眼中的固执家伙，信徒们眼中的博学圣座，士兵们眼中的崇高之人，这些形象并无虚假。
在今日之前，他或许是历代教皇之中成绩最朴素的一届，但却也是最符合理想教皇的一人，同时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天。
今天之后，他那朴素的履历便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正是今日，一直以来暗中的准备都将迎来收获，暗地里以教皇权力对拉特兰律法所作的干涉，对炽天圣堂遗迹发掘研究的大力出资乃至暗中派遣人员监视管理，对一切明面上被驱逐的拉特兰公民暗中关照慰问甚至提供重新效力的渠道机会，都是为了今日的变革。
打开天国的大门，寻求治愈矿石病的良方。
在这片好似人间天国的拉特兰土地上，被视为诅咒与污秽的矿石病便是一切不幸的根源，作为教皇的他可以推行很多律令来改善公民生活，充实信徒的内心，却无法治愈那被视作污秽的顽疾，甚至无法直接颁布牵扯上它的律令！
——只因过去的束缚，只因各国所组成的环境。
何等地愚蠢！何等地无可救药！
愈是了解这矿石病源头的一切，便愈是发觉难以撼动这份几乎凝入社会风气的现实。
除非当真能拿出对抗这病症的良方，否则如何光凭空口令人对抗死亡？
宗教的确可以做到，但让宗教做到这一点绝非他所满意的画面。
可他又如何能解决这个问题？拉特兰的医学发展并非原始，可在这片大地上连「矿石病抑制剂」都是种概念，在绝大部分民众都未见过那种东西的现实里，拉特兰显然也不存在什么突然高出列国好几丈的医学造诣。
除非他们能从遗迹里抠出新东西来。
英诺森正是想到了这一点。
作为拉特兰这片土地的发展根基，拉特兰那数量众多、位置颇为密集的遗迹群一度向所有研究员们展示出了一座「能力无比出众，科技无比先进」却又遭遇毁灭的前文明。
寄望于那更出色的文明存在问题的答案，这一点自是无可厚非，可事实上他们也没能从中找到答案。
倒是解析出的不少内容中似乎都没有提过源石、矿石病这种东西。
仿佛那时候还没有源石，也不存在矿石病。
研究陷入了僵滞，也令他重新着眼于这拉特兰最初建国的土地。
钢铁圣堂，其特殊的存在一直以来都在教皇的文献中代代相传，自初代发掘之初便已得出是种「神圣的仪式场」这样用场的拉特兰核心，最终被定作予以这片大地救赎的一线希望。
寄望于神的伟力，恳请神的慈悲，他所希冀的只有对矿石病的治愈良方，为此不惜扭曲全国民的精神打开天国之门。
可这天国之门之后当真有神么？
空想家知道，基督也知道。
昔日的外星之神所在的坐标大门，其内里的居民早已随着战争而逝去。
先是那被空想家暗计撩拨出的诸神之战，再是审判庭远征的逐外清剿。
世界的另一头早已空荡一片，只有神明的残尸仍在那与现实相邻的次元中浮沉。
恰如泰拉这片大地本身。
空想家所老是挂在嘴边嘲讽的审判庭善后不行，便是因为祂们没有扫清亚空间的垃圾堆。
与人相交的神明有许多，不相交的却也同样多，凡人无法轻易触及的神明存在于另一层次元，而那些神明的死亡也仍在另一层次元，就像灾难日发生的那天一般。
人的尸体尚且可以滋养大地，神的尸体又会如何的干涉世界？
滋养大地，又污染大地，自尸身之上分离而出的漆黑之物既是神性的变质流出，亦如神的诅咒般游走各处。
这份干涉持续了太久，早已是这片土地理所当然的一环，甚至是这个世界的特色之一，只是对这个世界的居民们而言大抵不算是什么像样的特色。
某位楚姓青年可谓深受其害。
并将在此刻，间接地再受一次伤害。
就在这片关闭了上千年以来再未被打开过的遥远外域——
握住刀柄的金属手臂修长有力，带着红芒的狭缝摄像头微微闪动，盖因那份精神直连的楚信然在那凝视着黎博利老人的数秒间出现了一瞬的「幻视」。
也或许……不是幻视……眨眼后的两三秒，他又见到了那一幕，相较于冷硬狰狞的钢铁面容，驾驶舱内的驾驶员却是有着一瞬的迷茫。
眨眼间，机械天使再一次瞧见了老人身后躺着数块的庞然尸身，与上一次的幻视相差无几，都是有着怪异的身形与过于明显惨烈的伤痕，然后是那难以接受的体型。
在它们面前，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或许只算个巴掌大的小玩具。
可它们又确实是死亡的模样，破碎的眼瞳连同面颊一起贴在地上，裂口像是瞳孔一般对准着老人以及老人后方的机械天使。
楚信然看着老人，又像是看着它们，与那空洞的目光对视。
令他有着那样一瞬的毛骨悚然。
仅仅只是一瞬，还是得益于从10岁开始饱经怪异之物磨练的残酷身心，楚信然并未提及那好似刷存在一般开始频繁出现在眼中的「真实」，只是等待着那略微垂眸的老人回应。
“倘若是为了谢罪而来，回去我会做的……”重新抬眼看来，老人的态度依旧和蔼纯善，望着那苍龙七宿，也望着那后方一同踏入这片天地的人群，“只是现在，还请各位稍作等待，安静地看着我做最后一件事。”
后方的人群还未开口，那源自装甲内部的发音系统发出的声音却可谓洪亮：
“停下……”
无端的水刃自老人的身前浮现，裂开他前方的地面，老人面色不变，身后几人却隐隐有些骚动。
楚信然原本的源石技艺使用就有偏向暗杀一般的无形无迹，而今在源石装甲施术装置的加成之下似乎更能无征兆地带走一个人。
“你想求神是么？”苍龙七宿的声音仍如金属，直指老人的利刃毫无动摇，“你哪来的神可以求？”
这话在不知情者听来只觉这驾驶员大抵是没有信仰，而部分知情者则是知道他指的是那正厅基督的无作为。
直至现在，那位主教也依旧站在一群并未离开的避难群众之中，在偶尔有的伤者需求下前去照顾问候。
“只要能回应这份祈求，不论是哪位神都将是主所指引的道路。”老人回答地不卑不亢，也让后方的人群没能察觉问题所在。
“你确定那神为你指引的能是良方而不是毒药？”苍龙七宿一面问，一面缓缓抬高手中的长刀，另一只利爪亦是缓缓抬起，很少有人了解，这是某种突进使刀技巧的起手式。
“计划的后半部分包括我的后事，之前我是欺骗了很多人，之后我会令谎言成真。”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机械天使的语气森然，“是你和那些怪物打的交道太少了吗？”
自名为神的，不以神称的，将希望寄托于这些非人之物，单纯的失败已是最幸运不过的结局。
更何况在他那接连不断的灵视之中，这里遍地都充斥着挑动他神经的压迫感，分明是死了那么久的东西都能给他不断传来危险的信号。
这就是所谓的神吧？
凯尔希的转述中只有英诺森的计划，而关于神的概念，则是全凭自己的理解。
他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神，但他一来就看到了太多怪异的尸体，只觉得这里是座充满死气的坟场。
考虑那从未停止过的压迫感，或许还要在形容词上加上危险二字。
此刻苍龙七宿持着刀一副凶相毕露的模样，又有谁理解他只是伸出手而已？
只是想要把英诺森拽回来，这个从过去便是一副慈祥温和还明事理，完全不像个古板信徒模样的老人是在拉特兰为数不多给他不错印象的人，曾经答应成为权天使也未尝不是因为这老人对他的格外宽容与理解。
可在他一路走来所见，这片土地总是在吞噬这样的人。
老人应该理解这一点的，他能与那么多人不同的友善对待那个年轻人，能够在那记无色的水刃临前却泰然自若，就该明白这一点。
正如此刻，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慈祥柔善的笑：“你这幅样子，让我想起在炽天圣堂时的见面。”
衣衫单薄的老人说着，眼中带着略微复杂的遗憾：“你总是用最偏激的方式挽救其他的孩子，里格尔他们不会理解你为什么总是用那样危险的技巧，到了现在，他们也仍然不会理解你。”
“那时候，您愿意亲自给我处理伤口。”苍龙七宿的铁面面无表情，略带焦黑与战损的龙角装甲上方，是血红的轮环型装甲辅助单元。
隐有裂痕自坚固耐热的材料上浮现，证明其功率正在不断提升。
“我第一次听到你叫我圣座也是在那时候……”老人露出怀念的神情，“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说不定是个和我很像的孩子，只是你的经历远比我残酷得多才会锻出那样的锋锐。”
“您应该相信我的视点，回来这边……”伴随着摄像头溢散的红芒加剧，金属的声音也添上斑驳，“陌生的神明不应轻信，那份代价远比你想象还要高昂。”
“何况在这里的，只有尸体。”添上杂质的金属之音，令这段话宛若野兽低吼。
但老人的笑容却是愈发无奈。
“我相信你，信然。”
“但你也该理解，我和你是一类人。”
“自那目标的尽头，倘若听到那能达成目的的话语，便能放开自——”
“圣座！”
老人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摆出牙突驾驶的装甲已然奔越而出，于众人怔住的视野中带着如兽的咆哮，一刀贯穿了突兀浮现于英诺森身后半空中的庞大血肉。
却又在下一秒，骤然拉刀朝着一旁挥斩，对异类之物无往不利的净尘之刃这一次竟未能入肉，瞬间被同样突兀显现于半空的庞大触须一鞭，连刀带装甲一同抽飞出去。
澎湃的音爆险些击穿远处人群的耳膜，这还全靠某些注意到权天使装甲外在特征变化的人提前做好了防冲击应对。
可在那之后的数秒之内，还没等大家从那突然出现的巨型生物画面中回过味儿来，便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
嘭！
听到这个声音的炽天圣堂负责人，比任何人都要紧张，望着那已经被抽飞的权天使零玖方向，望见了那一瞬闪灭的纯白辉光。
那是之前就已经浮现出裂痕的轮环型装甲辅助单元，彻底崩裂的清脆声与其爆发的纯白辉光。
而当那份儿压制过载模式极限，延长过载模式时间的轮环型装甲辅助施术单元破裂之后，才是属于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真正的过载模式。
【乾爻贯通 初九 九二 九三 九四 验证完成……】
久违的机械音自驾驶舱中提示着眼口鼻溢血咬牙的青年，有着楚信然留下的手稿指导机体造型与系统内涵的权天使零玖，自然也贯彻了该权天使所代表的土地宗教文化，选用易经乾卦爻辞中对「苍龙七宿」的阐述。
由初九龙星潜入北方地平线的「潜龙勿用」，到九二仲春龙星自地平线升起的「见龙在田」，再到九三上不在天，下不在田的「乾乾」，再到九四孟夏的春夏之交，苍龙七宿所有组星都脱离大地跃入高空的「或跃在渊」，阐述龙自潜伏到升腾的过程以对应过载模式的各准备环节。
验证完成，便当毫无疑问是那盛极而衰的过程。
【九五，飞龙在天……】
仲夏的龙星飞跃于正南中天，乾卦诸爻当中至吉的爻，一度被炎国人比喻事物的最鼎盛期，正是此刻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
无数的水汽不知何时自空气弥漫，这片只有那庞大昏黄烈日的天地间，好似有雨滴凝结，化作暴雨。
而在那暴雨之中，浑身排放着热量与水汽，各装甲部件都在张开脱落的机械天使，彻底在一重重枷锁解放下真正露出那与天使初衷相差巨大的龙人之躯，裹挟着风雨，撕裂了水汽，朝着那虬结于上方，朝着老人延展透明枝条的混杂血肉冲刺而出，发出那完全如凶兽咆哮般的吼叫：
“英诺森•梅瑞狄斯！你他妈给老子回来！！”

NO.181：楚信然：？所以这是哪口锅？
（真是绝了，飞露的问答流最近传到刺猬猫了，崩坏那边出了几本，然后作者们讨论能不能等到舟游问答流，然后悲伤的发现好像写不动。
崩坏3是有完整剧情的，方舟你剧透都没法透，不是因为谜语人，而是你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嘛，在主线和人物诉求上，舟游太模糊了（摇头）；
【初九 潜龙勿用】
肢体的感知陷入一瞬的麻木，那份麻木一闪即逝，楚信然的目光左下有过一道光屏显示过精神同调重连尝试。
【九二 见龙在田】
他能够察觉到，他的手臂正在异化，尖锐的骨骼自破裂的皮肤中穿刺而出，可自那一瞬间脱离同调的恍惚间，他又瞧见了自己抬起的正常手指。
尽管在下一秒又有了那种细长灵活的感触。
他看到了，自己的手掌化作利爪，无数幽蓝的水纹鳞片在手臂朝下延展，微微起伏。
【九三 终日乾乾】
澎湃的鼓动自胸口朝外延展，应和着装甲引擎的泵动，却又在下一秒失却那份联系，却又令他分外的不适。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没有令意识真正回到身体，又没能完全与源石装甲合并的不上不下感，令他觉着分外怪异的同时，精神紧绷。
在这同时的装甲外侧——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各部件正在张开脱落，揭开看似与其他天使模板一致的精神同调轮廓，展露出非人若兽的一面。
驾驶员与源石装甲靠着法术传动的精神同调也会因形态而有不同程度的接合指数，像这样突然改变模样，为了保护驾驶员的精神状态显然不会放任其精密接合。
而到了这一步之后，便是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特殊过载形态的最关键环节。
【九四 或跃在渊】
七星宿一同摆脱大地的羁绊，升入天空，尚在驾驶室的楚信然立刻体会到了那份宛若拆肉裂骨般的剧痛，装甲的虚无感触降临在他身上，他低沉地呼吸着，口鼻之间仿佛都有电流与火光涌现。
而事实上，驾驶室之外的机械怪物确实张开了不被头部护具束缚的利齿，巨量的蒸汽自它口中与身后的金属脊椎两侧泄出。
这样的呼吸仅仅持续数秒，便猛然一紧——
【九五，飞龙在天……】
血色狭缝自驾驶员的眼中裂开，那金色的菱点似乎察觉到了相似气息而闪耀出前所未有的光辉——便于此刻！他完全摆脱了那份介乎中间的凝滞感，他再次化身为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
引擎的泵动，能量的传递，还有那灼热的呼吸与高涨于全身的力量。
狭缝般的双目摄像头外凸型的护镜在之前便已然崩碎，苍龙七宿的血色双目迸射出冷厉的暗金辉光，锁定了远方那混杂多具尸体升腾而起的庞大血肉。
一整套流程从被那巨大触须抽飞开始算起甚至不过十秒，将变形开裂的护甲都一并抛弃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连头顶原本昂扬挺立的龙角型装甲都已脱落显现出更近似楚信然自己头顶的朝后延展金属双角，身后的四道金属翼翅更是直接组合脱落，化作一柄骑士剑装具的同时，自脊骨金属延伸的细长尾椎恣意飘扬，可谓全然焕然一新。
原来也有尾巴啊？就是细了点……
倘若楚信然此刻有心情吐槽的话，大抵会满意这种尺寸可以试试躺睡了，但他显然没能享有那份平静。
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平静，否则又如何会在那冲刺中吼出那样粗鲁的咆哮？
四道金属翼翅变形构筑的剑式装具入手再无那机械音的触动，仿佛这柄剑并不属于权天使零玖的装具范畴一般。
但实际却是因为完全过载的状态下根本没有留给语音报告的功能余量。
苍龙七宿握着那柄不知名字的组合十字剑，裹挟着未散的蒸汽冲出一道近百米的笔直轨迹，方才还被触须击飞而出的距离顷刻拉近，苍龙七宿轻巧腾跃而起，利爪所持的十字剑悍然朝上方的血肉贯出，又再次体会了那份艰难地阻力。
两分钟前，那柄针对异类之物无往不利的净尘之刃也是无法削破那血肉的表皮，才让苍龙七宿连同净尘之刃一同被击飞，此刻也还躺在后方未散的暴雨水雾之中。
同样作为苍龙七宿身负装具的四道可组合金属翼翅，同样有着对法术加成的法杖意义的十字长剑无效，显然便是证明了对方并不吃他那特攻加成。
长成这种模样的玩意儿居然不吃效果？是因为是尸体还是因为等级高？
剑刃艰难入肉，楚信然在皱眉中思路飞转，机械龙人却是利爪未停的附上另一只爪子，左爪撑着右爪握住的剑柄横推，强行以机械的巨力拉出一道黯淡的血线，继而拔剑蹬踏怪物的身躯自半空弹射落地。
落地的瞬间，楚信然不假思索的朝右侧闪出。
苍龙七宿瞬间只剩个残影落在原地被一记触须轰砸，而真身已在五米开外身躯微伏于地，反关节的后爪紧抓着地面，正关节的前爪一手撑在地面，一手提剑贯在地面以顿住身形，龙首倒还仍是紧盯着上方那延展出触须的尸群。
看起来像是思考对策，实际上的驾驶员却在惊疑这装甲的素质。
差点没控制住速度，这具机体的过载模式好像太劲了些，不仅更进一步地解锁了使力技巧在装甲还原的自由度，还在构造上贴近相当的兽类，理论上应该找不出正常的驾驶员。
——反关节的种族还好说，在兽化程度破高的先民群体里还是能有那么几个，但习惯伏在地上的家伙能有几个？
楚信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下意识做出这种刹车动作，只觉自己并不排斥。
不排斥不就是最大的异常么？是苍龙七宿的影响吗？还是说……
楚信然怔了怔，想起了曾经他也体验过那种骨骼自破裂的皮肤间穿出，手臂直接异化的幻觉。
那在大炎宫祭坛前的梦……
异样的土地，戛然而止的异化，还有那些注视着他，令他一步步退化感官，甚至失去了自我，最终自我封闭的梦。
有的族人从中获利，有的族人从中醒悟，唯有自己好似什么收获都没有，只留下那怪异的感触，甚至不太愿意回想。
回想起来，那倒像是模拟在某种境地下直面可怕存在所发生的变化。
可那难道还能当做什么参考经验吗？和做完一个噩梦似的，能给他带来什么收获吗？
倒是能够试着当素材写写歌什么的，但也感觉不是什么能被喜欢的歌。
很难想象，那东西的收获能在这里等着自己。
只是现实也容不得他想象，那浮游于空中，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的尸体怪物好像只存在进攻苍龙七宿的目的一般，不给他趴地上凹姿势的时间，两道出乎预料正常的拳头自上而下的砸下！
贯入地面止住身姿的十字剑猛然拔出，倒提于身后，纵身一跃，跃过了那双拳所在的高度，并直接踩踏着其血肉化作直立朝上冲锋。
“梅瑞狄斯，你他妈听得到吗！”
驾驶员还在喷，机械巨人还在上面跑千米冲刺以应对正在收回的「地板」和周围利爪尖刺的袭击。
失去了对异类之物的特攻效果全凭机体的出力与十字长剑的锋锐与坚固度来打铁，端的算是无比艰难。
而他喊的家伙则是在周围无数的透明枝条链接下，充耳不闻，神情满足。
“我已经听到了，那悲悯万物的神明之声……”
“我他妈让你听的不是这个！”
无数透明游龙自骑士剑锋飘扬闪耀，一剑击碎其利爪的同时将其挑起，苍龙七宿猛然抬起的左爪之上，有着无数电蛇在其上爬满缠绕，随着五指攥紧轰出带起一阵暴鸣，而它直从那爆炸的烟雾中脱出，直朝下方越下，身后的细长金属长尾如鞭般朝上方甩出，尖锐的末端刺入了那巨大手臂下端的血肉，以本身材质的坚韧给源石装甲提供了一层缓冲。
也就一层缓冲罢了，长尾自血肉间松脱，苍龙七宿直坠十数米而下，却又有着云集的水雾簇拥而来。
很显然，驾驶员就作战方针做出了些修改。
既然仅凭能力的特攻效果没有了，那就别主被动了，该把源石技艺全开了，高压涡旋的流水附着剑刃确实击碎了对方的利爪，如此战果证明了这些玩意儿的肉装是有极限的，自己完全能打出有效伤害！
就是不知道这些尸体是否也能自我修复……
雾凝水流，缓冲架势，重新落地的苍龙七宿破水而出直奔那被无数透明枝条附着的老人，却又迎来了数道阻碍的坚实血肉壁垒。
这种东西……
血色的左爪朝着空处一招，远方的净尘之刃于雷霆的簇拥下落入机械之龙的左爪。
施术单元完全额定功率催动拉满，无数冰蓝色涡流同时包裹着刀剑，并且还是以相反方向螺旋连接，然后在那机械之龙的抬爪之上，刀剑之流叠于一处——
给我破！
流水迸发轰鸣，自螺旋的尖端涌动而出，直接洞穿了壁垒，连同其血液一同化作疾驰的浪潮，机械之龙平稳迈步，踏在那浪潮轨迹尾部的无水区中，数十步的跨越也意味那涡流的尖锥已立于那老人跟前。
那涌动的涡流便已顿在了老人跟前，尽管身后的水潮仍在涌动蓄势。
可那最前方的尖端却没有将老人没入其中，只等行之水退的机械之龙行于近前，一刀一剑插入地面，抬其空空的利爪刺破那层已然稀薄的水幕，继而更进一步的，拧住了那些半透明的枝条。
像是海蜇皮一般的质感，却显然要比海蜇那种东西要麻烦和坚韧很多，机械之龙居高临下，望着那老人身后那些根本没有被尸群搭理，也没被老人搭理的枢机主教们，又回头看向那从一开始就在旁观，看到现在更不清楚到底该帮谁的后方人群，最后才回过头来，望着那下方抬头望着自己的老人：“到了这一步，你该知道自己输了。”
“输了？”老人仰视着那高大的龙首，又重新看向机械之龙的胸口，“难道我们身处的乃是一场竞赛之中么？”
“呃……”
“没有吧？”老人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又看向前方的人群，最后又重新看向那装甲柔和的笑了笑，“难道计划不该在顺畅的进行中么？我抵达了这里，我聆听到了太古者的声音，那是我所期待的答案，矿石病果真是神为羔羊留下的一项考验。”
“一群死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给你的答案，你也敢信么？”
拧住枝条的利爪缓缓收紧，五指逐渐拢上锋锐的流水将其条条截断，“你该回去直面你的罪孽了，梅瑞狄斯。”
“不，还没到时候……”老人的手搭在利爪的一根手指上，在那完美还原出驾驶员惊异目光的龙首注视下，“祂们还让我转告你，祭星，你什么时候和空想家合作的？”
“呃……”机械之龙略微怔然，既是因为这话语的内容，也是因为那老人没有凭着任何源石技艺的加持，抬手搭在自己撤回慢一拍的锋锐水流之上，却又毫发无损。
对于这样违背常理的一幕，机械之龙霎时暴退，退出一阵狂风的同时已然退后十数米，手中还已经握着后退时便顺势握住的刀与剑：“你是什么东西？”
“你这幅态度，未免让我有些伤心。”漂浮在半空……当然是漂浮在半空才能搭住机械之龙的利爪手指的老人，望着苍龙七宿遗憾道，又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的一群枢机主教们。
都是人老成精也见过风浪的中年人、老年人们，即便本该还有个年轻人，那兰登修道院的年轻人此刻也不在这里。
既然没有人拉低主教平均阅历，这些人便也同样都能察觉出英诺森•梅瑞狄斯的异样状况，迎着那目光多少都有些警惕或畏惧或疑惑。
他身上的异样那么明显，连楚信然身后的一群闲杂人等都能看出，可问题是那究竟属于怎样的状况？那些枝条不只是传递话语还寄予了什么吗？
关于这一点，何不问问灵视一向点的很高的楚信然，以及第二高的人群中的凯尔希，还有能在这时候证明她第三的闪灵呢？
最初所见的庞大尸山此刻以活物般的异形身姿集结立于那老人身后，异类的瞳孔饱含着再明显不过的恶意瞪视着下方的苍龙七宿，澎湃的重压几乎能让人无法呼吸，更别提那寸步难行的身躯。
神已死，可祂们意志还残留着，凭着那当然谈不上理智与周正的判断干涉着现实。

NO.182:坏了，装完逼打不过。
高达十米的机械之龙屹立一侧，双瞳辉光收敛，刀剑分列两侧，而那高升半空的假死教皇俯瞰着所有，似在进行着某种考量，也似在凝聚力量。
而在那假死教皇一端的身后，一众枢机主教们悄无声息的退远，令那本该同属于一个阵营的拉特兰所长望着那颇远的距离，很有些望洋兴叹的体会。
隔着太远，现在站在这边一众人里实在不好跑过去，万一在路上就引起双方注意，有谁忍不住对他动手怎么办？
他只能暂且放弃自己那想要「回归组织」的期望，混在凯尔希、送葬人、大帝等人之间，甚至和一群赦罪师站在一起，然后一起琢磨着现在这局势：
“所以现在这算是什么状况？”
他还能腆着脸问，可愿意回他的人可不多，他直接问的凯尔希就只是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沉默着递出一个「你自己想」的眼神，一旁的闪灵和暴风眼看都没看他。
倒是outcast这个确确实实的拉特兰萨科塔人认识这位所长大人，给了点面子搭理了一下：“这种问题，你问我们？拉特兰公证所不知道自家教皇在干什么？”
给了点面子，但也只给了一点。
这讥嘲点满的回答打出去，倒也能让不少云里雾里，多少对拉特兰政府方已经有些不满的路人们升起认同感，一个个被警醒还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个个哪怕不认识雷蒙德也得以明确其身份，顿时纷纷投以不善的注视。
而作为中庭公证所的所长，同时也是个风评格外微妙，在很多人看来都无比欠揍的家伙，克里斯多夫•雷蒙德，显然脸皮很厚，可以无视大部分的不善目光：
“计划外的状况不是也很常见么？哥伦比亚的影视作品便是经常有对吧？”他以商量的口吻回答着，便不善的目光便也更多了起来。
倒是outcast一脸无语的神色，看起来倒也没有多生气：“哥伦比亚攻占拉特兰了吗？”
“那自然没有……”雷蒙德摇了摇头，又赶在对方乘胜追击前打断，“但这道理不是通用的嘛……你看我那些同事们的反应明显就是计划出了差错，我们原本希望的是靠着这里的特殊以及这里的知识做文章，可没有什么英诺森当场封圣的桥段……”
他说着，回过头来重新看着那半空的教皇，那装模作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褪下伪装，显得很是忧虑。
“这里确实是神圣之所，但大家似乎都没有考虑过神明并不慈悲的可能。”
“你们这么缺乏常识么？”
不快归不快，但事实上，敢于直接怼拉特兰这位大人物的也就只有那理论上「被拉特兰伤的最深」的被驱逐者们了。
outcast，马蒂亚•安德里亚、安德切尔、芳汀、莫斯提马，除却最后一人，其他人倒是此刻悉数到场。
尽管因为个人性格所限，那么直接怼人的就outcast一个，但像这样基础的反问讽刺，马蒂亚也做得到。
不过他一开口就等于暴露，令雷蒙德看到他怔了一下，竟是笑了笑打了个招呼：“马蒂亚，你也在啊……”
这顿时还给他拉了不少敌意目光过来，马蒂亚扯了扯嘴角，第一时间考虑要不要先划清界限。
但终归还是没有去做。
“圣座到底怎么了？”
他同样看向那老人的位置，就算是以他之前行动的觉悟仍存，此刻也难以忽略对方的异状。
只是这个问题，雷蒙德却是一副为难的模样，答不上来。
方才关于「封圣」什么的说法，都是带着几分随意的比喻，他也只能做些比喻了，事实上真发生了什么完全是一概不知。
“他被这里的亡魂缠上了。”这时真能给出解答的，反倒是出乎两人预料的萨卡兹人。
“女士是？”马蒂亚抬手问，看向那突然插话的萨卡兹女性一时有些惊艳。
“叫我闪灵，一位医务人员……”闪灵抬手与其握了握，继而直奔主题，“你们真的认为这里是天国么？”
她的一旁，凯尔希只是对这边略略看了一眼，并不插嘴，只是继续注视着远处的战场，也望着那昏黄的天地。
只有一道庞大烈日所在的天地，存在感最为强烈的无疑便是那一轮烈日，似乎靠的极尽才有那样庞大的空间感，犹如一道连接天地的火球，却又有一小节都没入了远方的地平线，给人以即便在盛烈燃烧却也同样在沉没的衰颓感，可也正是这样的烈日照耀才让大地之上好似容不下一点阴影，也让她身侧的Mon3tr都无处隐藏，只是隆起身姿抬起一对前肢，护着她与她一旁的人群。
狭长锋锐的身形本该极具威慑力，作为友方更是能令人无比安心才是，可现实却是大家都有些没底。
因为都能看到那唯一能为这片土地投下大量阴影的高大机械与半截尸身。
是的，半截。
从只有楚信然、凯尔希、闪灵几人能靠着灵视瞧见整体的状态，到一小部分具现出能让一般人也能瞧见的模样，再到此刻半截都浮现在半空，出现在其身前好似前者饲养的野兽一般的模样。
那些模样怪异的庞大尸体正在逐步具现，并在那具现的同时，刷新着见证这一幕的所有人心头对「巨兽」存在的概念定义。
在那样的巨兽与高大机械面前，Mon3tr这种平日看到都很哈人的怪物都仿佛不算什么了，作为敌人无法让人群恐惧，作为友方无法让人群踏实。
他妈的，真是被看扁了啊•jpg，不知Mon3tr是否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过比起这个，Mon3tr倒是看到被机体出力加强具现的苍龙感到很兴奋，颇有一种好朋友突然长得好高的感叹。
但那显然都是一切过去之后才会展开的交流。
此时此刻，苍龙只会和楚信然一样警惕拉满，遥遥望着那漂浮于半空的庞大尸身，在对方的异动之下，与其苍龙七宿的机体同时出击。
庞大的游龙张口呼啸，迎着那尸群的冲撞笔直冲上，在飞扑中化作一瞬的破碎水幕，又在下一秒重新化作凝实的龙身缠绕尸群，张牙舞爪，带起层层甲壳与外皮肌肉的碎片。
鲜少有血……
证明其尸群还是干尸的事实。
可即便是干尸，浮游于半空的数十米身躯仍具备极大的威胁，就像那不过十数秒的交锋之中，苍龙与其搏击的过程中已然崩溃数次，而反观另一边战法没有那么暴力的机械之龙。
倒是在力求避免正面的冲突，迄今为止都在靠着刀剑充作法杖施展术式而非直接砍上。
外人看来都是他好像在顾忌英诺森的身体，毕竟之前的交谈很容易看出来楚信然好像和英诺森关系不错，眼下不愿意伤到，杀掉对方的身体也完全理解。
但他们完全想错了。
楚信然并不介意干掉那被扭曲了执念的老人，甚至可以说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人的老人，对沾上那类诡异之物的人，就算是老朋友也不会动摇他拔剑的决心，只因他早已见过太多倒在这条路上的可怜人。
而他之所以力求避免正面碰撞，正是因为能看到那些人所看不到的，老人身侧环绕的其他尸堆。
那到底是属于怎样的生物，是否是复数的生物组成的生物，楚信然无法立刻探明，从单纯的灵视视觉看来虽然只有一颗头，但手掌手臂利爪能瞧见好几个，外加触须和那看不见尽头的躯干连接处，这玩意儿到底是长得很随意的巨型缝合怪还是本身就是好几具尸体缝合的缝合怪，他是真的弄不清。
也弄不清那玩意儿到底有怎样的力量。
只是自打靠近过一次发现其有异动之后，他就再也没靠近过百米以内，仅靠着法术来攻击试探。
虽然那些所谓的「试探」攻击在一干围观党看来根本就是竭尽全力的下死手。是；
除了炽天圣堂的那位大人物，其他人对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的实际功率输出还没个具体的认知，更不理解完全过载模式的苍龙七宿配合那位选定的驾驶员将会是怎样的决战兵器。
这样的苍龙七宿，要无法终结战场只能是对方的实力规格超乎预料，亦或是驾驶员开始拉胯才能解释。
而事实上，对方的规格确实超乎预料。
同时驾驶员也拉了胯。
早在一开始踏足这里时，楚信然就发现了这里的问题，并不只是自己的特攻属性对那些尸体无效，更是因为这片天地极大的压制了他的力量发挥。
——浮游于空气中的水汽感知周转艰难，时不时还失去响应，就像被无形吞噬一般。
否则他早就光靠水汽的探测摸清这怪物整体状况了，哪还需要目视？
不仅要被视野死角妨碍，还要被灵视来的并不常驻妨碍，这片天地仿佛连视觉都在妨碍自己，再加上那内里变质的老人话语，楚信然深深的感到一种被针对。
“不回答就能盖过吗？祭星！”
自那份对峙之中，老人便是不乏这样的喊声，分明不大的声音还能在整片天地回荡，让围观党疑窦丛生的同时，也让楚信然感觉他好像在喊自己，但显然又不是自己。
“你寄吧谁啊？”长剑脱手，在空中轮转般水流环绕，于龙吟阵阵中催化出数以千万的水珠，瞬间扩散联展化作更为庞大的洪流，便有龙形自洪流中咆哮成型，源源不断的生成脱离直冲那老人而去！
却又被人群所瞧不见的尸群挡下。
“空想家那混账在哪！你知道他在哪吧！”
个人意志如此强烈完全可以断定是什么玩意儿在借着老人的口说话。
但楚信然只是被这声音吵得烦，手中仍在的长刀数次挥动自空中划出复杂的纹路继而推刀将其抵出，带起阵阵扩散的空气波纹，凭空召引更多的水来支撑攻势。
还带回应的谩骂：“他寄吧谁啊？！”
“回答我，祭星！”
“尸体没脑子是吧！”
“那边在说什么？”人群里有人问。
“呃……”有人沉默着拉下了帽檐。
炎语并非拉特兰通用语，但也算是推广学习科目的常备科目，但某些过于本土的谩骂对大部分鲜少离开拉特兰的人们而言还是有些陌生的。
但至少和那青年熟识的人多少对此有些认识，一时沉默起来，不知如何回应别人的期待。
就让那对此有期待的人继续以为对方回应教皇的回答藏着怎样的秘密，有着怎样沉重的答案吧，至少凯尔希、安德切尔一干人实在不好回答。
“你到底要包庇他们到何时！祭星！”
“垃圾话真的多……”楚信然已经不想开麦克风加强骂回去了，他现在重新抬爪召回了那柄十字剑，持着那刀剑相击再次召引水流，就算这片天地始终充斥着针对他进行压制的力量，但纯粹的源石技艺似乎完全在对方的对抗领域之外，“你和英诺森一起死。”
说着，苍龙七宿微微垂首，暗金色的瞳光扫过手中那由四道金属翼组成的十字长剑，抬爪抹过，火花四溅中，剑刃崩溃重新化作四道翼翅遵循源石技艺的指引接合于净尘之刃上，硬生生将其组合成一柄像是法杖又像是薙刀的怪异武器。
对此，尚在驾驶舱的楚信然只是点了点头，将目光从面前的一道弹窗上挪开：“好像装错了，不过没事，可以用！”
临时对着说明书拼胶拼错还不剪水口的屑自言自语着，没注意麦克风都没关就端起了手中的长杖。
确实可以用。
虽然利刃的位置明显不对劲，但施术核心装置强化拼装位置是对的，强化法杖得以发挥出楚信然迄今为止用过的最高法术出力，便有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震动与水声令众人看向四周。
砰！
沉重金属构筑的长杖地步被双爪握持着狠狠贯在地上，数十米的洪流自四面八方化作避无可比的海啸，迎着这天地的辉光咆哮而至，令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想要呼喊与防御，却又在其怦然砸来的下一瞬怔了怔。
水流避开了他们，不论是最初随同楚信然一同走来的人群，还是英诺森身后的那群主教，都在这瞬间形成深湖，并更进一步朝着深海演化的空间下保有干燥与空气。
这一手震撼了不少人，但比起这个，已经切实在水中炸开无数巨大气泡与悠远炸鸣声的动静更应吸引他们注意才是。
在许多人的默认状况下应当避免沾水的龙形装甲完全没入海流之中，正与真正的游龙化若一体与无形的东西惨烈搏杀。
率先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根巨大的暗金色金属。
那是苍龙七宿的一根龙角装甲。

NO.183:没保护期说明形态还不够新！
楚信然开着苍龙七宿，苍龙七宿外再套苍龙，苍龙再给披上一层靠水压打造的「盔甲」，这种套娃玩法的优点是完全同步，并可以与那长达近千米的尸群保证同等体型，同等体量的对决，就跟超级系打架似的，缺点的话……
机体增幅也要消耗能源，更因为主要核心还是驾驶员的精神与体力，可以说是负担极重。
要靠源石技艺模拟这么大的玩意儿，换成其他的天使卫士，就算是炽天使卫队的撒拉弗来，也能给他立马榨干+崩溃。
楚信然能稳住，全靠他自己确实不正常。
可就算是这样不正常的他，此刻也早已有血自口鼻溢下，自那一次次碰撞中感受头晕目眩与高强度耳鸣的反馈，耳鸣之中还夹杂着对方时不时的BB，着实是双倍精神污染。
最致命的，还是那哪怕被数重源石技艺把控的鳞甲仍会被击破，暴露出那即便一般的水流没得比，一般的金属也没得比，但却显然在硬度上没比过对面尸体的装甲本体。
苍龙七宿头部龙角装甲断裂随着精神同步一同反馈给楚信然时，那份痛楚直接让他眼前一黑，张口本该发出的痛吼都一时失声。
并非从裸露在外的外部截断，而是额角处的断裂，完全不亚于直接断骨，驾驶员面前的身体状况弹窗泛红，不断警示着除却体温的高热外还有神经数值的异常。
在这之上的屏幕还有着不断警示退出战场甚至弹出装甲的选项，那般急切的催促只是让楚信然吐出一口带着唾沫的血星子，直接穿透了本就是半透明的弹窗糊在前面的胸甲板上。
也没人会嫌脏什么的，毕竟这里就他一个。
通讯系统还是不能用，除了通讯广播以外没什么更有效的交流方案，别人也无法监看他的驾驶室状态，否则也该是警告他。
“别搞得好像人要死了一样。”
抬手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将嘴里残存的铁锈感一口咽下，楚信然深吸了一口气，漂浮于巨龙核心无水区的苍龙七宿亦随之放下了面甲边的利爪，张开的金属尖齿间蒸汽四溢，瞳中的暗金色辉光随着强振的精神同时一盛。
“只是断了根角而已……”
畅游于水中的幽蓝巨龙随之抬起利爪对着那尸群勾了勾尖利的指头：“再来！”
残余在这片天地的意志或许忘却，甚至可能并不理解这样的挑衅。
但就算是没有这样的挑衅动作，祂们的行动也不会迟疑，那道庞大且修长的触须如鞭般电射而至，眼看便是又要击穿一次龙身——
“同一招用两次就实际了。”
苍龙身姿一扭，如蛇般的灵活避开了钻透流水的触须，那由水凝成，有必要时也将如高压水枪般锐利的利爪霎时刺入其中，哪怕没能从中带出多少实际的鲜血，那自爪尖朝外冲击的流水也能对其造成内部冷却崩碎二次杀伤。
这份技巧本就是他过去最常用的阴狠杀伤，恰似给不少人留下印象的冰蔷薇那般，同类型的还有在伤口注水加热造成内部烫伤的残忍技巧。
但对方显然「死猪不怕开水烫」，而能够让这种玩意儿体会到烫手的温度，他也提不出来。
那种事怎么也得让莱瓦汀那样的家伙来干，而且也不一定能干好。
所以还是靠抽温凝冰做实体的二次杀伤吧，一边创造伤口一边朝伤口内制造低温冰块扩张帮忙止血的苍龙，属实是战士之鉴（x；
而对这样的战士之鉴，对面的尸群却毫不领情，那几乎覆盖半条触须深度的凝冰伤口似乎只是让那触须的速度降低了些微，刺空还被反击的触须回转，便要如鞭般抽向苍龙时，苍龙却已经张开了大口，一口咬上了触须中段，猛然一拧，令其彻底断开带起些微的血污。
死了那么久的鱿鱼须，就算现在浸在水里也多少也算个干货吧。
由水流做凭依得以具现的苍龙难得模拟出了相当完善的生物系统，将拧断的触须吞入嘴里送进消化系统，楚信然还顿时减轻了些精神负担，意味着维持苍龙身体的消耗得到了些小小的补充。
“感觉跟食尸鬼似的。”楚信然的声音半带着嫌弃的语调自苍龙口中朝外扩散，在一只利爪探来之前便在骤然的音爆声中消失在原地。
逐渐提升的水量带来的是外部日光也逐渐难以渗透的幽深之海，或许是尸群也满意这样的液体环境，也或许是单纯觉得这些水并不影响祂们，更或许是单纯的尸体与残存意识难以做出有效的思考过程，老人与其尸堆们并没有上浮追逐光源的意思。
祂们仍然停驻漂浮于原本的高度，既有注视着那随着水底上升越来越远的光线，也有回首注视着四周那愈发幽深黑暗的水域。
在这样的空间下，哪怕没有深海恐惧症的人，心头也能升上些仿佛只有自己的孤寂。
更何况深海恐惧症大多与巨物恐惧一同关联，而冷不丁冒出一条苍龙张开大口的画面确实符合描述。
可这种画面的描述还是建立在受害者是一般人类的基础假设上。
对同样在眼下属于深海巨兽的尸群而言，这种画面稍微困扰的也就是对方有意掩藏踪迹，而不是什么未知恐惧。
这些玩意儿并不会多愁善感，而祂们共感的人也不会。
“祭星，你变弱了。”
甚至还会出言嘲讽，声音在水中本该含混不清，却能响在所有人的耳边，捂着耳朵而难以避免，好像自心底发出。
倒是给了那些还在「海底」眼见日光愈发遥远而感到些许不安的人群们增添了更丰富的灵异体验。
那尸群和尸群操控的英诺森倒是不会因为这种环境害怕，可下面的人群就不一定了，那可不是携带了光源就能避开的恐惧本能。
只是楚信然此刻也很难顾及到他们，只能寄望于那帮人人数不少，心情坚韧者可以照顾脆弱者。
“你们又强到哪去？”深水之中传来不知源于何处的混声，那是正在隐匿中的楚信然。
毕竟他愈发地感到力不从心了，虽然状况已经越来越好。
靠着一己之力缔造超越汐斯塔和多索雷斯人工湖的水量，稳住其不被摊开稀释深度保证那份水压，同时维持苍龙的巨型身躯以及最下方那两拨人的海底平稳空间与氧气储备，楚信然此刻已然可以象征一个顶尖术士的标准，更别提还要承受数次正面交锋带来的冲击与痛楚。
同时也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步，所以没人能帮得了他。就算是Mon3tr，闪灵那样的超越一般规格的战力也难以在深海环境下参与作战，除非楚信然再给他们开几道庇护。
那他该直接呕血了。
打起来需要做的辅助功夫太多，他宁愿让那帮家伙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打造的安全区里。
这种时候能帮上忙的，大抵也只有那些深海猎人了，寻常的阿戈尔人也不该参与这样的战场。
可在这种地方，往外来说也是在拉特兰的地方，从哪找什么深海猎人？
海神教团这波搞的动静这么大也没见他们来精准打击，只能说最后一次洄游之后他们就真的大部分收工+杀青了，还能在陆地上闹腾的家伙不多。
罢了，没有他们就没有他们吧，让那群家伙直面这种东西……
驾驶着苍龙七宿留于苍龙的体内，在海底仰望着上方那完全漆黑的空间，楚信然确实也看不到那上面的英诺森，可这种时候也完全可以靠「水」来看不是？
他所凝视着的，自然是那些异样且腐臭的尸群。
有些东西本就是光是注视就会招致不幸的，更别提起源同样不幸的深海猎人，两者相遇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样的变数。
“只能靠自己吧……”楚信然低声自语，带着明显的虚弱感。
凭着一己之力构筑的深水，自然每一滴都是他力量的承载，所谓的状况越来越好，便也是如此，哪怕苍龙不直接上前搏杀，也可以凭着楚信然的力量控制这一整片水域化作尸群的杀场，术士证书之中分支之一的阵法术士正是这种流派，身处维多利亚的老同学天火也是其中翘楚，曾经做过靠着布置大型法阵来召引复数大型热流这样的毕业展示。
虽然学的很杂，但确实和她一个专业的楚信然，在这条道上是彻彻底底的学院派，理论和实践完全拉满，毫无破绽可言。
除了神经拧得太紧，被掏空感也过于强烈。
只是这方面的感觉越强烈，也就越是证明他投入的精力之多所能带来的特别回报。
涡旋乍起，流刃其出，拉扯穿刺着群尸并意图将其分割，还有剧烈的冷热温差在群尸间涌现，更有其化学性质变化于水中扩展的毒气覆盖，澎湃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又骤然上升，时而倾斜造成肌体断裂……
令整片水域都化作恶意承载的楚信然却是无比放松地姿态倚在驾驶室里，连双目也微闭着，感受那水流在自己的意志驾驭下历经变换。
倚靠与闭目都是因为疲惫，而那面色紧绷与牙关紧咬的姿态则是神经过分专注的体现。
“这份残躯，这样的力量……啊……我们确实都死了，你也死了，祭星。”
你他妈才死了……楚信然连开口喷回去的想法都提不起，仍旧闭目咬牙着凝神驾驭着流转的流水，并在那份确实的成果面前，进一步地提升其指令的强度。
能行，没问题！
这具装甲的强度仍是不够，对付这种肢体过多，也缺乏痛觉难以打出「硬直」的敌人，纯靠走位和打断太不现实，肉搏风险太高，那就好好做个法师，将自己藏匿起来，凭着提前准备的法术媒介来对抗——这种战法当然不陌生，否则他考个卓越级的源石技艺证书是为了什么？
想学法术的动力都是为了省事，有些时候为了更省事会直接动手，在这方面非常身体力行的楚信然，对纯粹的术士打法并无排斥。
“舍弃了自身的能力，转而使用劣质的能量，是你的没落，还是世界没落了？祭星。”
浮游于水中，正被法术从多方面袭击负伤的尸群似乎并不在意那些愈发扩大的伤口一般，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像样的反击，反倒是有些注意庇护着下方的英诺森，以他的口吻继续着叹息。
这是拐着弯骂自己的源石技艺还太菜了吗？源石能量利用率太低了？楚信然并不回答，只是尸群的断裂更近一步。
“何必这么急躁？能有这样再见的机会，我们本想再多谈谈，难道你认为消灭我们的残躯就能抹除这里的一切么？”
轰然间，水流炸响，骤然澎湃的力道自老人上方爆发开来，立刻转移指令以拦截的楚信然瞬间失去了那部分流水的控制权，这份暴力连躲藏在下方的苍龙都躲闪不及地身躯被粉碎抛飞，厚实的水流在楚信然勉力维持的障壁下一层层削弱其冲击，仍是寸寸破碎，继而冲撞在了苍龙七宿的装甲。
而在那水底的两拨人都听到了怦然的破碎声，便见日光突如其来，无数破碎的水花自上方飘扬，漆黑的静谧被瞬间撕碎，然后又被附上了新的阴影。
所有人都看着正上方的机械阴影而沉默，而在他们沉默的时候，那支撑在他们上方，俨然还为他们挡下了一度冲击的苍龙七宿已经艰难地侧翻身，砰地一声躺在了一旁，而其他人可以看着它，也可以看着那远方。
狰狞的尸群以颇多残缺与伤痕的模样仍旧静滞与半空，而那教皇衣衫未损的站立其下，在尸群的阴影下望着这边。
而在这边的近处，庞大的烈日光辉洒在湿漉漉的苍龙七宿具体上，映射的水光难以令人忽视装甲上的破损与凹陷，原本该是神光大放的头部摄像头上都是幽蓝之光黯淡，俨然是直接从过载模式打回了垂危。
“他……的……新形态开启才多久就被打成这样……”还有略显衰颓的恍惚话语断续从中传出，“连个保护期都没有。”
胸前撒着一大片血的楚信然如苍龙七宿一般仰面倒在驾驶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又在驾驶室里响个没完，只是这次，他没有关。
颇为干枯的身体之中就算再能榨出力量，精神也已然疲惫，凭着这架机体和自己与这些玩意儿纠缠这么久却被一次击破，连机体也一并大破的感觉，显然不怎么好。
这种时候如果相信对面真的是神的话，不知道心里能不能好受点。
虽然对方确实是外神，还是复数的外神，换做上个世代有谁能做到这种事也能吹一辈子。
就是这辈子或许并不长。
虽然想过对比对方的状况，自己的机体很脆，但这清屏大真是彻彻底底的超出预料。
这是那所谓的黑魂吧，自己要刮痧半天还要小心被打到哪怕一下，一下就能送自己上天。
这可比以往遇上的怪物都劲多了，难道还能死在这种地方？
“保护这些生命？你堕落得真的很彻底。”
远处那个逼还在嚷嚷，楚信然真的很想再来一句：你寄吧谁啊！
然后就听到一声：“你寄吧谁啊！”
令他愣了愣。
同样愣住的还有人群，一同朝后方看去，能看到那之前他们遗忘的出口位置，有个披着白色大衣又穿的颇为清凉的长角女孩一脸不爽的从中走出，后面是带着歉意与无奈笑容跟上的萨科塔女孩——
前提是无视她头顶黯淡的轮环与她额前两侧的长角与身后的细长的尾巴的话。
这两人的出现太过突兀，甚至最后方还有走出一个红发黎博利女孩的存在都没怎么被人注意。
“所以你寄吧谁啊！”大声嚷嚷着，看起来火气比楚信然更大的年小跑着高跃过苍龙七宿装甲朝着英诺森走去。
苍龙七宿艰难地抬起三根手指都已经歪斜扭曲的利爪朝她探出，正要喊她停下时，一个滥发女孩轻盈而又精准的踩在了一根手指上望着苍龙七宿的头部装甲。
“楚先生，是您对吧？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一下。”
“快递？”楚信然还想拦住那有些像作死的年，看着「眼」前莫斯提马又有些愣。
更别提旁边还有认出年的一个家伙嚷嚷着：“新人，新人回来！”
声音还有些耳熟，像是舜蓬麻。
新人……他当初电话里说的新人是指年么？
这时候的他感觉脑袋有些糊，还转的有些慢。
“总之，年小姐，我给你送到了，签收手续可以待会儿做……”
莫斯提马打量着苍龙七宿目前的状态，很「善解人意」的改口微笑道，“但要记得把时间给我定在这一分哦，对吧？老板。”
她说着看向了人群中的大帝。
“那不是废话！”
企鹅一脸理所当然，丝毫看不出一开始他挺排斥莫斯提马接下安德切尔的委托。

NO.184:真巧啊，你也吃瘪。
（快七夕了，在准备写15岁的维多利亚了。）
一小时前，年还在兰登修道院逛该。
用逛该形容其实并不符合她心情的焦虑，但考虑同一时间钢铁圣堂的混乱，对比起来的她确实就和逛该差不多。
东奔西走，甚至确实走到了外街上，焦急的到处走动，甚至还动员了这半日混熟的一些修道院孩子帮忙，便是为了寻觅那失踪的深海色。
是的，失踪。
就在一小时前，根据疗养院周边人员的供述考虑时间段应该是一个半小时前到一个小时前的半小时中间段内，深海色以匪夷所思的方式离开了疗养院，其匪夷所思就匪夷所思在疗养院周边的修士们不论是负责打扫的还是负责做饭的还是负责照看患者的，都没有见过深海色经行视野。
而在那疗养院之外，孩子们喜欢玩耍的田埂上也没有目击报告，这一项直接堵死了「深海色刻意瞒着大家避开了疗养院所有监视」离开的可能。
毕竟孩子们的随机性是不可预测的，兰登修道院具备培养卫士的机能也让这里留守的工作人员们在源石技艺上的应对有着相当程度的敏锐。
靠着源石技艺跑路什么的，也不太现实。
只是不论有多不切实际，找到人都是最重要的。
更别提年之前才因为偷偷溜去钢铁圣堂而被楚信然冷眼，而今再回头报告人在眼皮底下消失了，她可丢不起这人。
所以才有那样的忙碌，才有那样的动员。
分明就只是走开一会儿看一看电视台放拉特兰的大事，结果看到了预料之外的东西，连兰登修道院的本土拉特兰人都无比震惊还有小孩被直接吓哭什么的，她赶忙准备去和深海色聊聊就看到个空房。
人都愣了，继而惊了，再然后就慌了。
到处寻找，甚至通知修道院请人帮忙，一群人也都友善，哪怕心情还因为之前电视台里的东西而久久无法平静，也有不少人立刻答应帮她找人，一群人就这样分散开来，却又始终没有收获。
显然就连同样具备类似移动能力的年都没能想到深海色会有凭空转移的选项，还在自顾自的找人，或者说就算她能想到对方能够空间转移，也不知道转去哪，只能怀着侥幸心理想着或许能够找到。
然后便遇上了，摩托速度拉满，赶着加急单的莫斯提马。
带着某位自称「都是胡说」、「全是假的」、「不是先知」的安德切尔的短讯。
短讯上只有一句话：「深海色在钢铁圣堂，速来协助」。
似乎是照顾了对方的文化环境，短讯都是简单易懂的炎国话，让那年在收到短讯后直接审视起了莫斯提马以及她临时征召的机车。
然后就拎着莫斯提马开冲了，俨然并不信任这种新型载具的速度。
或者说她在炎国见过的摩托都还没能表现出令她正视的速度。
也令莫斯提马只能可惜的目送她颇为欣赏的，应该是属于某位拉特兰权贵的炽天圣堂改装越野载具「无声暴力」系列的科幻风机车，目送其在下一秒直接消失在视野里。
或者说她俩消失在别人视野里。
至于年都没跟其他帮忙找的人说，回头还得去道歉就是后话了。
那时候的年已经拽着莫斯提马，带后者体验一下炎国式的缩地成寸空间跳跃。
即便没有那古旧铸物充作坐标锚点，靠着莫斯提马指明方向进行多段跳跃也确实比绝大部分载具都要快的赶路。
甚至只用了十分钟就抵达了一片狼藉的钢铁圣堂，然后一路直奔圣彼得大教堂，再次撞见了基督。
后者正在给一位新找到这里来的德天使卫士包扎，卫士那对伤病略显麻木的异样特征并不令其在意，祂只是依照一般伤病处理，然后对着和几个伤员混在一起冲入教堂的年平静道：“那位阿戈尔女孩在那里。”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年确实在那看到了安稳沉睡的深海色，皱了皱眉回头又看向基督。
“我对她没有兴趣，反倒是有些杀意，只是有某个存在保她，我便暂且不对主动出现的她动手。”
基督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的，回答得无比坦然，“你应该知道她的异常，知道她为什么会主动出现在这里。”
“和那些海里的家伙有关？”年环顾着这周围的不少伤者，问。
“是的，同时也是因为苍龙……”基督平静道，“这也是她带你的原因。”
祂看向了之前抵达便也没有动作与言语的莫斯提马。显然，莫斯提马也知道祂那不同寻常的身份，却也没确认好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位「主教」。
倘若知晓这位主教的身份与作为，任何一位拉特兰宗教信仰的信徒都得犹豫一下态度吧。
更何况是莫斯提马这样继承了神话存在的代号，本身确实有着被特殊意义选中的家伙。
本应尊敬，却又因其无作为感到微妙，最终也不知该作何态度，莫斯提马选择了单纯沉默，直至被对方注视，也被那话语提到。
“我收到的委托是将年小姐带到楚信然面前。”避开了正面的招呼，莫斯提马对基督的话语进行了补充。
年闻言，直接看向基督问：“你不拦着？”
“那位保她的存在对苍龙抱有很高的期待，指望苍龙来解决那女孩身上的问题，我并不期望，但可以等待……”
基督一如既往的实诚，也正是因为这份实诚，年才敢把深海色继续在那晾着跟祂对峙，“这是神的赌注，我愿意见证，只要不论哪种结果都不妨碍人类文明的发展。”
神？年怔了怔，一度也被他人称作神的她其实很少考虑这种概念，从对方口中听到虽然难免愣一愣，却也先行跳过。
“楚信然需要我帮忙的场合，那样的大事你也能坐视？”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年决定先诈一诈，默认一下最糟糕的可能，这也是她目前最重视的话题。
“不过是上个世代的残缺精神执念着最后的解脱，算不得什么大事……”基督平静道，“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里面的人都出不来。”
“呃……”年听得愣了愣，扭头看了看一旁沉默的莫斯提马，又回头挤出个笑来，笑得讥嘲，“就你这态度他们到底是怎么编出神爱世人的？”
“拉特兰宗教源于上个世代的文献，而非我自己……”基督简单的撇开了联系，即便祂的诞生便明确继承了那个名字与概念，“人类崇拜着自己打造的形象与概念，而我只是个监控机制。”
“行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同样是存在高于一般人类，视野也高于一般人类的年也难企及基督的非人程度，在听得恼火的前提下又不方便对这家伙动手，只能烦躁着离开这家伙跟前，先去象征性确认一下深海色的状况。
正如基督所言，深海色没有被动手脚，甚至非常简单的就被叫醒，在疑惑着被年丢给莫斯提马照顾，而莫斯提马又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惊愕的某位菲尼克斯。
这位目睹莫斯提马驱车远去却又在十分钟内回到钢铁圣堂的菲尼克斯读懂了她的目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理解了对方想把这担子甩给自己，便觉分外不爽的同时，却也难以拒绝。
毕竟对方已经跟着那个给她危险预感的女人朝教堂内走了，留那个疑惑的少女落在后面，她只能赶忙迎上，顺便对那位主教表以「尊敬」。
可就深海色之后跟上的结果来看，菲尼克斯的善后说明不论是否符合莫斯提马的期望，至少不符合年的期望，也不符合楚信然的期望。
跟在菲尼克斯身后探头探脑的走入这片异样的空间，望见大片未散的水渍与巨大的碎尸，还有那残破的机械装甲，其实还对现状缺乏实感的深海色只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
甚至没能听出那全损音质的装甲喇叭里传出的是楚信然的声音，只是好奇又胆怯的望着远方，身后小背包内的调色板上，斑斓的小生物无声的升起，那是她平日称作「助手」的存在，只会听从她的意志显现。
而今却在她东张西望时突然浮现，注视着那尚且悬浮于半空的庞大尸群。
而在这时候，心情一开始就因为深海色的失踪而焦急如焚，回头好不容易松口气还被基督那厮一通话给破坏得一干二净的年，已经完全摆出一副炎国南方暴躁老姐的姿态，走在大伙儿的最前方，直接质疑英诺森：“什么叫保护生命就堕落彻底，长得这么瓜嗦嘞也是憨批话是嘛！”
而那老者闻言注视着年，竟然真的搭理起对方，面容上升起些许的惊异：“卑劣之种，而今竟还存在着尔等这样的卑劣存在吗？”
“什么玩意儿？”年只觉得基督叫自己侵蚀种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还有一个骂自己骂的更难听的，手里的长条铁锭自骤燃的火焰中化作庞大的半透明破碎巨刃，不须多言便一跃而起，巨刃朝着老人——头顶的尸堆砍去！
那玩意儿看起来可比那糟老头子要危险瞩目多了。
却也正是这个时候，仍躺在地上的苍龙七宿胸甲那传来几声邦邦邦的锤击声后，全损音质的呼喊又发了出来：“别去！那家伙很危险！”
然后这道喊声的末尾被一道尖锐的空气呼啸打断。
明显是被一股巨力击退过来的年躺在地上犁了好几米的地，竟然也没留下什么血痕证明其皮糙肉厚地与机械之龙躺成了平行线，木着脸回答：“我知道了。”
虽然晚了几秒。
“呃……”全损音质没有再发出来，似乎机械内的驾驶员对这一幕有些无言，不过倒也不只是他，就连其他人也嗦不出话来，只有莫斯提马是先抬起了两柄法杖。
也是自她之后，其他人也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眼下最妨碍大家作战的洋流环境已经解除，不论是否有用，都得试着反抗一下。
“都住手！让我来！”
这时候开口的还是全损音质人，而一旁一脸腰酸背痛脸的年正在敲打自己腰杆，打量着因为刚才摩擦大地而近乎破洞装的大衣。
刚才还是一脸肉痛的模样，现在听到楚信然的声音竟然能辨认出是他来的抬手敲了敲苍龙七宿的手臂装甲：“这幅样子还想来？”
虽然也对这大铁块很是感兴趣，但年也好歹清楚轻重缓急，望着那只是冷漠看着这边的老头和他顶上的肉块道：“那老头是被顶上的玩意儿操纵了吧，这片天地比我妹的画中世界还怪异，你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我撑着，你掩护所有人离开。”全损音质广播在这儿大声密谋，对面的老人好似并不在意一般，只是以目光审视着年，看得后者很不自在。
“你打算死在这种地方？”年诧异道，虽然很想先喷那色老头似的家伙，但楚信然这么悲观的说法她更不爱听。
“夜路走多了就会遇上鬼，怪物打多了撞上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家伙也不奇怪……”楚信然坦然道，“既然基督还不动手，那就说明这件事的结果并不需要担心，而面对死亡所做的准备，我每天都在进行。”
是的，从作为赏金猎人活动开始，从主动接触那些事件开始……
他步上这条道路就有做好准备，不论是心理准备，还是对其财产分割继承各方面的准备，甚至连某些保管于银行的实物归还和地下室的一些东西都有安排，在他渺无音讯的一年后就可以起效。
过去一直都怀着要么找到故乡，要么死在他乡的觉悟行动的楚信然，相当谨慎且惜命，却也无惧面对死亡。
被这种确实能让他感受无力的怪物面前承认失败也没那么难。
被叫了那么久的kp，撕个卡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后面这些人是自己喊来的，送他们离开才算没那么遗憾。
不论人群之中是否有人因为自己的话而握紧武器想要参战，都不妨碍他践行全部送走的意志。
只是年的反应就显得很浪费他的感情了，这女人都开始挑着因为刚才的地上「滑行」而在指甲里多出的污渍来：“虽然你好像做好什么觉悟的样子，但我要说你可以不想着死呢？”
“有什么办法？”楚信然的全损音质很难听出情绪，但这回应速度可以看出求生欲还是有的。
“我们一开始约好，我会给你打造武器对吧？”年抬起头看向远处那老头和老头头顶的怪胎，脑海里始终没什么相近的印象，确信自己确实不认识，又抬手拍了拍一旁那抬不起来还带电火花的铁壳子，“你这东西看着像是大炎之前展示的铁傀儡，也就算是武器对吧？”
这番话已经相当明示了，苍龙七宿沉默了一下，问：“对你没接触过的领域，有几层把握？”
“开玩笑……”年抱起双臂望着这古怪的天空不屑道，“老娘接触战火还是最近的事，若说战斗还不太爽利，但这打造器具的本事岂能说差了？”
这话若是炽天圣堂的负责人还在，大抵能跳出来打个问号，可事实上那些枢机主教们在洋流崩溃时没有这边有苍龙七宿靠机身低档冲击的待遇，眼下都是七零八落地分隔老远，一眼能看到的都是昏迷，不知死活。
“那就放手做吧，我也不会拘泥于剑……”楚信然果断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掩护他们离开。”
“那种事等回头再看！”年一面说着，一面身后无数碎屑自脚下的破碎地面中召引，凭空将她承托，而那些无数碎屑般的东西正在不断组成某种凶猛威武的巨兽，更是有着更多在不断朝着那看起来已经完全动不了的苍龙七宿躯体上覆盖。
“那怪物似乎正等着我展示力量呢，一直不动手的等待，还真是被看扁了啊！”
而那如她所说的，确实是完全没动的等待旁观这一切的老人微微抬手，见到这一幕显然稍有动容：“秩序的力量……与混乱中和的，前所未有的卑劣……这就是现在的东西么？”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年扭头问。
虽然词汇都听过，但组合在一起可真是完全听不懂。
“我怎么知道？”她还有本能记忆，可楚信然就真的完全不了解了，只能一面咬牙回复，一面承受着精神上来自年的重压。
与装甲的同调状态仍在，方才试图击破胸甲拉住年未果也是因为那份共感的妨碍，此刻更是感受到一股无可反抗的力量在肆意改变着全身，亲身体会年的力量对工具、武器而言是怎样的纯粹与窒息，却又在另一方面接触了年的意识，交换着彼此对于「新」武器的要求看法。
就像是一边被捏扁搓圆，一边还要作为甲方和乙方讨论方案似的，能憋出一句话来都是艰难。
要能懂得对方的话，眼下这里恐怕只有基督了，可基督也懒得和这些过去的亡魂对话。
哪怕这些大部分思路都已经残缺，连思考过程都难以完整进行的拼接残魂们，其实只想确认而今的变化，了解此刻的世界。
杀害所有人的可能性虽然也有，但前者才是祂们的主要目的，也是不打扰楚信然和年的对话，放任他俩合作临时改装机体的理由。
好好对话的话，或许不至于如此。
可那样的前提本就难以达成，像这种思想拼接的东西也无法谈及善恶与秩序，像个纯粹的不可知疯狂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顺手碾死个谁。
所以这战场仍在持续，而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那纵贯天地的巨大烈日，也正在一点点的，确实朝着远方的地平线下落。

NO.185:斯特凡诺的睡眠状况并不安稳。
（番外写了六千字了，不过还是等七夕在慢慢发吧，这次也是借着日子对过去进行补全，本质是短篇番外而不是七夕番外，稍微沾点关系的也就剧情部分内容。）
纵贯天地的巨大烈日，正一点点地朝地平线缓慢下落。
过于庞大的视觉效果与其缓慢的下落速度令常人很难察觉那样细微的变化，但这里并不只有常人。
老人的目光略略地瞥过那道落日，复又重新看向那正于无数纯白金属的包裹下缓缓上浮的机械装甲。
祂注视这那些金属碎片，也注视着操弄力量的年，而本身正在被重组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反而无法靠着那副姿态挤入他的视野。
显然，祂并不在乎拉特兰人的工业成就，也不在意深藏其中的祭星组件，而是对此刻的年更感兴趣。
为此，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仅仅是注视着那将金属物质自地底的矿物中剥离，凭空进行纯化冶炼，直接越过了复杂的工序所能造就的化学与物理反应过程，造出不同性质的合金分类的力量。
正是注视着那样的力量，注视着操纵那副力量的年，尽管画面上不论是流火还是电芒亦或是纯粹耀眼的辉光都那么齐备，他却只是望着那些神奇分类的金属片，望着辐散出那副力量的年以及她身后所划出的，同样由金属组成的巨兽意象。
“卑劣之种也掌握了这样的力量，混乱被完全跨越了啊……”
“还得以接触心灵之池，真是奇迹的变化。”
“现在会有很多这样的家伙吗？”
“战争彻底的结束了吧？”
纷繁的话语借助着老人的口吻接连不断的发出，俨然便是复数的精神在进行着交流，只是这些话语哪怕是远方的人群之中也只有听觉特别敏锐的寥寥几人得以听闻——
例如仅有的两位卡特斯人，长长的双耳微微颤动，迷惑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正在劝告人群疏散的莫斯提马和一旁冷脸守候的菲尼克斯，欲言又止。
而今的状况，但凡明智一点的家伙都该考虑离开，尽管仍不太清楚到底被卷进了怎样的事件。
但被威胁着生命是确切无疑，所以现在才有确实在朝着出口跑去的人。
而既然要离开的话，就没必要再主动被卷入进去吧？
正是纠结着这一点，才会犹豫要不要跟其他人报告，还会将目光看向前方那漂浮在半空的机械装甲，想着前面两位肯定听得更清晰来推脱责任。
但事实上，前面两位都没注意去听。
毕竟那靠着源石技艺沟通交流的同时，一个要全身心理解甲方传达的知识与要求并进行装甲改制，一个要尽力表述对方能够理解的知识与要求的同时忍受身躯被粗暴改制的痛苦，也正是在这种状态下，双方都没空搭理外界，全凭着对年身后的巨兽意象与人群的信任争分夺秒。
其成果便是那些不断变化形态、色彩的金属附着装甲，修补残躯，甚至改变残躯，以及更进一步的，对金属本身的性质进行深层变化，直接令金属换了个分类，甚至可以注册个新的标签。
这份过程持续了不过十数秒，自那光焰与雷霆交织，无数金属粉末沉浮之中，被完全的纯白色的铸模封装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自铸模无数裂纹中挣脱，以全新的面貌稳稳落地。
而那方才还同样浮在半空，屹立于自己手搓的白垩之兽意象上方的年则是一副颇为疲惫的模样自半空摔落，又被那白垩之兽抬爪接住。
“感觉怎样？”
自白垩之兽并拢的双爪间撑起身来的年，第一时间是问向前方那挡在白垩之兽前方的金属巨人，挤出个自豪的笑容来。
“非常好，但实际发挥就得接下来再看了。”
不仅是自带涂装，甚至连全损音质都一并得到了修复的苍龙七宿，好歹能够传出能听出是楚信然的广播声了，而装甲头部那并没什么改变的狭缝状眼部摄像头始终对准着那老人所在的方向。
“真意外啊，那家伙这么安静。”顺着他的目光也同样望向老人的年，动作还是有些勉强的从白垩之兽的爪子上跳下。
随着她的跃下，那似龙似兽的白色金属意象立刻崩溃，只是这崩溃似乎让年的精神好了些，与其说是停止支撑它的活动，更像是得到了些力量反哺。
“是啊，让我都险些觉得他无害了。”楚信然同样回答着，抬眼瞥了眼后方那已经少了不少人的人群，目光不可避免地触及那仍旧直视晃眼的烈日，稍稍怔了怔。
那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太阳好像矮了一些。
应该不是吧？
他直接调出了中央处理器抽出机体得到修复的各项系统之一，这由源石技艺为基础的中央控制系统本质就是换成代码样式的法术，在年以令人惊异的理解能力立刻搓出装甲的同时，楚信然对源石技艺系统的理解力也是相当的非人。
这若要有个第三方观测者的话，非得倒吸一口冷气来增加一下空气碳排放量，降低源石颗粒浓度不可，可现实是只有这俩在彼此领域都很非人的家伙，结果就是一脸王八看绿豆的互相吹捧：
从「牛哇这手艺！」「你更哈人吧！」到【看好，这个部件要用这种构造！】
【我jio得这个更省烈些！做功起码少一半好吧！】【阔以阔以，很有想法嘛！】，再到最后就是【咱们还行吧！】【那当然！】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那交流到最后确实差不多这个画风。
精神紧绷留不出太多心思在交流上就是这样，对话越来越简单，逻辑越来越弱智。
不相通的时候能把狗脑子都骂出来，相通的时候恨不得当场结拜，邀为同道，开始你玩加尔他玩古，名字显示叠一起。
但最后一回头就会觉得真的臊皮，之前怎么能这么弱智，比喝麻了还过头，能让年和楚信然这两个不同意义脸皮厚的家伙绝口不提，不过现在这准备要命的时候不提也是理所应当。
“你和他们一起走吧。”
仍旧是那银白与赭红的涂装，肩甲上有着年所搓的白垩之兽兽首的蚀刻标识替换了原本的拉特兰徽记。
而今重新变得像是复合版的权天使零玖•苍龙七宿造型的装甲，唯独身后不再是那四道金属翼翅而是巨大修长的龙尾，算是满足了楚信然一直以来对炽天圣堂那帮逼不论在什么装甲上都要加天使特征的不满。
苍龙七宿•改，已经不能算是权天使卫队的装甲了，甚至完全抛开了天使卫队标配，并依靠那来确认机体编号的轮环式辅助处理器。
在此刻，正重新将利爪盖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
摆出一副好像要东国拔刀的起手式，搞得好像手里的刀是弯的一般唬人。
不过委实说，加装了弹射出鞘功能的苗刀倒也确实能打出东刀拔刀斩核心所要的猝不及防，而退一步的极速也没有问题。
也正是因此，苍龙七宿这份威慑动作也当是有效果的。
“啊？我会和那帮家伙一样？”年不屑地看了眼那边正快步排队离开的大部分人群，“真是想当然，如果不能解决这里的事，不也只是晚一点出事的区别？”
“我会处理掉这里。”苍龙七宿•改说着，幽蓝色的眼部摄像头先是转出红色的流光，继而是放射暗金色的电芒。
熟悉的完全过载，在装甲板各式开孔中溢出的蒸汽中宣告抵达，只是比起改装前的原版，它浑身舒张的装甲板并未真的直接拆除露出那瘦削过头的赤果骨架，反而是开阖的装甲变形延展成更加修长似人的轻装战士。
头顶那本该朝两侧延展的龙角装甲也更贴合于驾驶员本身的后展造型，看起来像是内敛了许多。
但很快就能看到苍龙七宿•改用它朝着别人的血肉上撞，戳出一道道血洞。
至于现在，楚信然还未急着出击，因为年还没给出答复，甚至年身后那一眼望去不下十人的，还有众多没能被莫斯提马说服，不打算离开的人在那里。
还一个个都拎着武器，眼下已经走到了年的身后，显然打算和自己站在一起。
不论是因为有着与年所说的话语同样的担忧，还是因为自己决定留下，都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眼下装甲得到了进一步升级强化，他却仍然看不清对方的实力上限，面对这样未知且压迫感十足的家伙，任何人都可能来的容易，去得轻易，就像被一击全屏aoe重伤的他，也比如冲上去就被拍回来犁地的年。
两人都还属于皮糙肉厚的典型了，换成一般人早就在接触的瞬间成酱了，在这种家伙面前，生命总是走的轻易。
不论你有怎样的力量，本体的脆弱就是最大也最明显的弱点，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拉特兰的源石装甲正是为此而生。
打造的源头并非是为了升级战争的层级，只是为了在对抗那些可怖的邪魔时多一份生机。
只是而今，前者因权利层的变动而变得立场暧昧，后者倒是一如既往的纯粹。
“说得这么干脆了当……”年扯了扯嘴角，“我若之前没听你说那些话说不定就信了啊。”
“呃……”装甲维系着拔刀前马步姿态沉默着。
“没把握就别夸下海口……”年瞥了眼已经走到不远处的人群们，尤其是其中那有些胆怯的深海色，又回过眼来，“说起来，你有没有注意那太阳好像在下落？”
“我还以为那是错觉。”
“不是错觉。”
“呃……”xN；
骤然开口的老人让所有人都沉默着投来目光，谁都没想到一直没动静的祂甚至会参与这边的对话，之前都无法理解为什么祂会静待给出大家喘息时间，却也希望祂能继续安静给出更多时间。
但此刻显然让某些人的侥幸心理落空，那一直没能被他们直观感受的压迫感由此而来。
“这片世界在走向衰亡，恰如我们的衰亡……”老人的口中发出了一个声音，继而又以极不协调的语速道出另一句话，“早该走向寂灭，不论是这个世界，还是这个时代。”
“空洞即将成型，跨越了无数光年的距离，法则的紊乱能干涉一切物质的运转。”
“听起来你们放弃了挽救，不如放我们离开？”楚信然接口道，此刻的他完全能够听出这些东西确实是群缝合怪，莫名其妙的好几个意识都挤在英诺森的身体里。
“可以。”
“去挽救你们的文明。”
“不能，都不能走。”
“留下来吧，彼端的子嗣。”
听起来意见甚至不一致，却也在话音刚落时，狭长的利刃装具在蒸汽中火花四溅，斜着庞大的力撕裂空气的同时也撕裂了延展的尸块。
苍龙七宿•改不假思索地出刀，比起后方队伍里持着利刃的所有人反应都快一筹地截断了那试图封闭通道的尸块，并在下一秒再度迎来那令他印象深刻的冲击——
噌！
无形的力量被一分为二，只有狂风自两侧掠过，苍龙七宿•改的手中拎着一柄长剑装具，一剑分割了那无形的力量，而这一剑也令那老人怔了怔，更令不少人眼前一亮。
别说他们了，连驾驶员自己都没想到，否则何至于令那高大的机械巨人表现出怔然后，打量起手中这用原本的四翼骑士剑回收重铸的武器。
“好！”打造者更是兴奋的握拳，朝着那装甲吆喝，“有磨损吗！”
“没有，但是能耗很高……”查看着所剩不多的源石能储备，楚信然掩下了那层忧虑重新看向那表情竟是颇为满意的老人，“还真善变啊，真的没有交涉余地么？”
“卑劣之种、祭星、彼端之敌的子嗣，不可共存。”“留待与此世陪葬。”
“留下，我会告诉你们一切的真相。”“崩毁的极渊将连接尔等世界，死亡也是一种归宿。”
诸如此类，七嘴八舌也不为过的话语令老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丑陋，看得楚信然叹息，重新竖起了手中的剑刃：“那老人相信你们能给他救赎，结果所谓的神是这种怨灵……不值啊，英诺森。”
也正是在这时候，年已在不知何时转悠到了苍龙七宿•改的脚边用手中化出的巨剑拍了拍它的装甲，咣咣作响。
“我再问一次哦，要不要帮忙？”
“自行决定吧，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苍龙七宿•改的声音居高临下，传到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地步。
“认为自己能在这种战场上站稳的家伙当然可以留下，否则就离开。”

NO.186:也就是鲁莽的第三类接触。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结束这一卷。）
每个人都当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一点，就算不是人，也是一样。
此方世界的神明们正是自此而生，即便世界走向衰亡，祂们也并不考虑任何与自救有关的选项，仅仅是选择与此方世界一同诀别。
而唯一令祂们不甘沉寂的因素，只有那份源于生前，自那漫长的时光中也未彻底消散的憎恶。
对空想家的憎恶，以及恨屋及乌的，对那与空想家同属一个势力的，对异界组织包括其下造物的憎恶。
换言之，有着堪称强烈的祭星气息成分的楚信然，以及其身同样残留着的。
虽然他自己不知道，但却在这些外域神明残魂感知下格外强烈的空想家气息，在这些怨灵概念的残魂们眼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放过的对象。
此世即将消亡，祂们这些早已濒临崩溃的残魂也将一同归于极渊，但那被祂们视作空想家关联的一切必须陪葬！
这是能令其绝大部分存在都认可的意志，至于那并不认可的，极少数的几个生前对空想家并无感触的外域神明。
即便是属于会认真帮助英诺森的那种神明，也被其他神明所裹挟，无法反抗群体的意志。
——本就已经死亡，只剩下残缺的，凭着执念存在的外域残渣们，也只能靠着这样互相抱团的缝合怪模样才能勉强维持存在，稍微靠着彼此持有的执念来互相补足，成为此刻这样相对完整的意识。
也只是相对完整罢了。
临时拼凑的灵魂，即便曾经作为神明而有着相当的力量与智慧，在身躯坏死，灵魂不同程度残缺的境地下，也再难施展奇迹。
就算想要利用现有的资源，这片已然迈向终结的世界也再无能满足祂们所需东西。
若无源自地球的仪式再连，若无遥远的通道再开，祂们便本该在这样的艰难抱团下节能浅眠，在混乱无序的梦境中延续存在，期望着与此方天地一同走向寂灭。
可伴随着那道门的再开，祂们被新生世界的气息所唤醒，接触了至诚的祈愿，链接其精神准备予以对方或希望或无关的一切知识。
包含着回馈祈祷的本能，包含着临死想要留下存在的渴望，也包含着生前存在的善与恶，这将是能够将常规智慧生物弄疯的知识量，只因这位智慧生物没有做好事前调查，全然没有想过天国早已破碎，神明不止一个，甚至还全都浑浑噩噩的状况。
当然，这种状态倒也确实很难想象就是了。
很难想象过去诸神的战争在而今也能瞧见余存，也很难想象诸神的战场并非只在泰拉还在其他的星球甚至次元，而这里正是曾经的战场之一。
只被一位存在撩拨挑动而起的战场。
被一位「混球」混入了外域神明的群体之中，唆使祂们远征，却又撩拨其关系，最终更是惨烈背刺，在远征之前就已经出事的，最古老的战场。
而那样的混球是谁，俨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空想家先生认为这可是对整个世界都有益的大好事，这世界概念可比这些外神的次元概念辽阔多了，这些在乡下玩的很开心的家伙们注意不到着实令祂遗憾。
可这和楚信然有什么关系呢？
楚信然只是个倒霉蛋，空想家造的孽全被他给背了，一群神志不清的残魂注意到他的瞬间就决定把他当出气筒，相较之下会安静观察年的变化还是全体神性作用下的短暂理性，证明祂们确实身为神明，有着会企盼其他世界，企盼所有未来的别样视野。
却也止步于此。
它们仍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即便依附于这具能够提供统合环境的年迈身躯之中，便能令缝合的灵魂可以更加紧密，但离开了那浅眠般的节能状态本身就是在加速灵魂的归期。
此方天地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天空在死去，海洋在沉寂，土地也在归亡，所以当年从土地中抽出金属时，众神的反应大多惊异，惊异于那源自秩序的权柄不该是混乱栖身的侵蚀种所有，也惊异于她还能在这逐渐死去的土地中抽出那样的价值。
落日将逐渐加速沉寂，这份过程不会令光削弱，却会开始令黑暗扩张，直至吞没一切与所有。
首先只会是一个小点，一个自地显现的，非常不起眼的小黑点。
可也正是那样的小黑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法则的崩坏而不断扩张，逐渐变作井口大小，化作房屋大小，逐渐令地面，令空间都无法立足，让苍龙七宿•改与其身旁的几人都投以目光，又看向那老人及其身后的集群尸块。
「这是世界的无声悲鸣。」「与我们无关。」「留下吧，留在这已什么都不剩的国度……」……
一如既往的，乱糟糟的杂音混合却也算是回答了疑惑，并未有时间，也没那个期待跟对方好好嘴炮套情报的楚信然自是不知道那么多东西。
可那正在扩张的，黑洞洞的玩意儿一看就很危险，一副掉进去就再也回不来的模样完全能令他先行远离，觉着自己好像也没必要一直带着这里。
好像这些家伙也怕那东西，那只要把门关上就万事大吉了吧？任由那黑洞扩散，这些东西迟早死在里面，根本不至于威胁那传送门后。
“楚信然，我有一个主意！”也正是这个时候，凯尔希远远地喊着驾驶员。
“拖时间，撤走？”短暂停驻在那庞大的机械脚掌边上，倒是完全不怕苍龙七宿，改一迈步踩到自己闪灵听到了凯尔希的话。
回应的瞬间，一跃而过，手中已然出鞘的圣裁之刃竟是划出不亚于苍龙七宿•改的长剑装具长度的辉光，与其长剑装具划出的辉光构成一道十字按在那试图再一次轰击传送门的尸身上。
“大伙儿都注意到了？”年咧嘴笑着浮在半空，抬手搭了搭她所依靠浮空的铁屑流，“说起来，这里能用的金属也越来越少了。”
话语间，还有数道金属凝结变色锐化的利刺自身侧结成，攒射轰炸着那正与苍龙七宿•改对抗的尸块，又在猛然回身，一脚揣在身后凝成的古怪造型盾面上。
盾面挡住了一道骤然显现的触须，两相对抗的力道让年从空中被撞下，却也强行稳住了落地姿势，单膝跪地平稳后滑数步起身，高热的扭曲气流再次与金属流一同浮现，包括她身侧的巨剑与巨盾。
而在那出口的不远处决策者正在激烈作战，只能一段一段的回复。
“看来……”长剑装具横拉的剑罡与闪灵竖劈的刃光化按入尸身，苍龙七宿•改的左爪紧握着暗红的雷光，一拳砸在下方窜出的触须之上。
焦化表皮，击碎肌肉，狂暴的雷霆横冲直撞，贯穿那再无神明力量加持的身体。
澎湃的轰鸣带起狂猛的劲风，硬生生将几个还站在通道前的人给刮了进去，在楚信然之前发出选择宣言之后，有些人虽然没有强硬留下，但却走到了门口也没有踏入，而是选择停留在那注视见证这里的发展。
想在门口当旁观者，可你那观众席也没保护，对面的缝合怪更想直接摧毁传送门。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围绕着传送门周围的攻防，苍龙七宿骤然的转身，身后的钢铁长尾随之拧出震耳的爆鸣，以强劲的甩尾硬捍那毫无征兆的冲击。
“这世界……”
嗡嗡嗡的警报声报告着尾部装甲的精神同步出了点问题，但这问题放在眼下也只是小问题。
金属长尾各环节舒张拉长又重新紧密，调节完毕因巨力冲击而歪曲的金属，那泛红的屏幕就会消失，而苍龙七宿•改已经挥出了第二剑，一剑劈上那尸群之中显得最为庞大的手臂。
即便干枯也仍旧庞大的血肉之壁足见其生前的震撼宏伟，即便是此刻与剑刃相接也能带起宛若金属撞击的轰鸣，物理意义的轩然大波扩散而出，而苍龙七宿却是咆哮着拧着长剑更进一步！
将其斩断！
“确实在崩溃！”
世界毁灭这种话，通常是没有实感的，毕竟世界就是个含糊的概念，而这种概念还要毁灭……到底什么才算是世界毁灭？灾难片那种？
很难理解，没有类似的遭遇就只能靠着空想，而空想又要如何令自己信服？只是换个说法的话，恐怕就没问题了。
世界死了……
可用的金属越来越少，莫名的空洞越来越大，远方的烈日沉没也越来越明显，而那缝合怪的攻势也越来越癫狂——
似人，却也仅是似人的庞大身躯带着稍显累赘的肢体奔袭而出，那些东西分明占据了老人的身体，却好像只是用来当做交流平台，并不亲自上场，只是让自己的尸体被意志驱使上前，打得像个替身使者。
如果是那样的感觉，那本体就该脆弱。
可对那老人动手就有用么？那些玩意儿难道一开始不就浮游于天地？只是因为老人向祂们传达了希望，祂们才链接了那老人？
英诺森，你已经死了吗？
倘若真的死了，也就罢了……
苍龙七宿•改迎着那最先轰出的拳头以掌相握，气浪席卷的同时猛然下拧，同时另一手的长剑悍然刺出，贯穿其身躯的同时，扩散的水流凭着剑身朝着干枯的血脉经络延展，探测着这神尸还存在的微弱生命力所在。
找到的瞬间，猩红的利爪便电射而出，以锋锐的指尖穿刺肌肉，截断肌腱，握住其神经节的所在——同色的电芒凝结如矛，迅猛将其击穿。
“全体撤离！”一把掏出个漆黑如碳的东西，苍龙七宿•改抬脚蹬尸的同时抬手拔剑，只听身后呼啸而至又有钟声鸣响，便立马侧身，避开了被稍微降速了的骨质弹射尖刺，抬爪握住了那链接着尖刺后方的血肉，一剑挑断，瞥了眼微笑注视着自己的莫斯提马。
有自信站在如今战场上的人并不多，凯尔希都不能算在其中，只是因为她身侧的Mon3tr，她才会在掩护他人的行列中。
而同样是利用外物站在这个行列中的莫斯提马，则是凭着更易于控制的外物力量在辅助作战上有着极佳贡献。
靠着这些人的辅助以及全新强化的苍龙七宿•改，撑个几分钟并不难，进个传送门也同样不难，难的是某些人仍不够果决，想要继续看着这里的发展——这样的人，也在现在苍龙七宿的广播下打消心思。
最后只剩下一开始动手的那么寥寥几人。
“尽快脱离……”Mon3tr收回于身前，凯尔希朝着苍龙七宿•改喊完便招呼着同伴，“闪灵、暴风眼，跟上！”
一路上存在感并不高的黎博利男人暴风眼，堪比而今中途就消失还没人注意的拉普兰德。
只是比起在钢铁圣堂出乱子时已经偷偷去开分矿（？）搞事情的拉普兰德，这位楚信然在罗德岛本舰上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黎博利弓手，倒是在这里展现出了Ace自豪夸耀过的远程实力，在被凯尔希招呼便朝着仍在对抗巨尸的装甲微微点头，继而返身离去。
而闪灵则是怔了怔，同样是看向装甲，仍是有些犹豫，却也同样没有出声道别，考虑着可能成为干扰的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负责最后断后的几人一一撤离，眼看这现场就只剩下个年和莫斯提马以及仍然充作主力与高墙以及背景音制造器的苍龙七宿•改，在方才的支援作战中便已经朝着莫斯提马靠拢的年好整以暇地甩了甩手问：“那边那个堕天使，咱俩谁先走？”
随着她的甩手，身侧那越来越稀薄的金属也直接坠落于地，令莫斯提马瞥了一眼，又看向那传送门依稀可以看到的一缕红色羽毛。
“你先？”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淡淡笑意，莫斯提马道出了提议的缘由，“看起来这里已经越来越不适合你发挥了，外面还有人需要你照看不是么？”
这显然是在说之前不情不愿踏过传送门的深海色，而听到这句话，年也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那外面也有人在等你不是么？”
不过她却也没等对方回答，又摆手道：“算了，无所谓了，你是拉特兰人帮我劝劝那小子，我怀疑他想救那老头。”
“没可能的，有些时候该放弃就要放弃，提醒一下，他那装甲能源应该也不多了。”
说着，她便朝着传送门闪没，只是走到门前时又回头望了眼那俨然越打越上头，正拧着尸块砸击对面，浑然不顾装甲再次开裂也要挡在防御缺口，挡在对方攻击路线上的装甲。
目光似有些唏嘘，又有些诧异，盖因那么一瞬有过一次错觉。
一次望见熟悉气息的错觉。
这样的错觉只让她在诧异后又自嘲，觉着自己大概是累了才会觉得夕那家伙会在这里。
她又没自己那样自由空间转移的能力，只能靠些大家都有的基础能力以及她的作品加持。
错觉吧……
总之，希望能再见哦，苍龙。
能这么始终这么顺眼的朋友，可只有你一个啊。

NO.187:意识帝国，至此洞开。
（好！没有算错，下一章后日谈（x）完结本卷，顺便发后记，然后准备开下一卷。）
点滴残缺的梦境，空阔安静的美术馆。
黑发红瞳的少女漫步其间，证明着年在那一刻的感应并非错觉。
她从画中来，行于群画间，凭着在此道之中的造诣而在那副画作出现在美术馆时便得以察觉，以画卷沟通画卷，连接上那自上个世代末便已成型，一直封闭至七年前的陈列馆。
也就是说，她发现这里还是这两个月的事，在这之前她还从未想过世上有着这样一处地方。
每一幅画都应和着天地意蕴，每一幅画都在陈列一段过去，同时亦每一幅画，都自成一方小天地。
无人工的纯天然造物，或者当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足以令她驻足，心生向往，并大觉可惜。
可惜这里那位像是东道主的家伙似乎并不具备多高的绘画造诣，对这些作品的价值理解方式也与自己相差甚远。
多少会升起些暴殄天物的感慨，只是少女存于人世已然多年，人各有志的道理仍是懂的，也无意贬低那人的追求。
否则早就该在对方在的时候便破画而出了，而不是趁着对方不在时漫步其中，体会那份同属于过去的亲切氛围。
她很喜欢这里，若此地无主，她甚至愿意常住，毕竟以她的能力，有的是方法点缀这片凄冷空寂的地域，让它变得像个能住人的地方。
甚至也不必被烦人的家伙找上，更能甩脱对方老是嚷嚷的出门。
就算被教训了一顿生活方式，她也完全不打算远足，不愿看那些心烦之事。
可还是那句话，这里有主人了，甚至墙壁上就挂着他的人生画作，这是再明显不过的标签与证明，其中的内容也令她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评价来。
炎国人最近有什么话来着：没有技术，全是感情——虽不太合适，但姑且可以形容少女的感受。
叙事画，画的技、画的骨、画的魂，唯技少逊，其他尚佳，可品味画中的收获。
这样的作品看得多了，甚至感觉能够理解这陈列馆主的风骨心性，也多少带着些许的亏欠，那是无端欣赏他人作品的亏欠。
尤其是自己栖身之画的出现明显证明对方与年有所交集，而这样与自己相似的人想必一定被年烦扰个够呛吧？
或许该为他画一幅。
这样想着的她步伐微顿，停在了那正在勾勒的深渊与自上方战损的机械中弹跃的画面前，那画面正在勾勒凝练，她有幸瞧见了楚信然都没能见过的「作画现场」，那是对某人的经历同步定格，也提醒了她这里的新作都是些什么。
是那个人自己书写的人生，自己的作品想来都是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么稍作干涉呢？
少女望着那正在一笔一划勾勒的油彩，那是她所鲜少涉足的外来画技，却也并非无法理解，而她更是能够洞彻那画作背后与现实的联系。
靠着那份联系逆溯，是否能够一定程度的干涉现实？
她在心头道了声抱歉，决定一试，抬起的手中浮现一柄瑰丽的长剑，长剑所指的尽头乃是画作深处的机理。
只是有一点，她未曾察觉。
或许是因为初次所见那画的凝练，她并未意识到那画面一直维系的淡淡模糊是如何的反常，但那其实反映了这幅画面源于第二方的注视。
那并不稳定的注视，来自另一人的梦境。
丹尼尔•斯特凡诺，仍在注视着那遥远彼方的异界。
有些记忆得以被唤醒，能够忆起那在他记忆深处同样被冠以挚友地位的青年，也能忆起这些怪物的残渣之相正是那位挚友一手缔造，而那位挚友的「作品」此刻正在妨碍另一位挚友。
说起来……为什么会觉得他也是挚友呢……分明两个人的性格大相径庭……
罗德岛本舰上，关于某位深眠者的观测数值正在剧烈波动。
仅仅一个问题，一旦深入，某些凝固的记忆便开始松动，便当回想起最初升起那份认同，最初将其当做挚友的理由。
很简单的理由，仅是因为熟悉。
那是熟悉的气息，那是熟悉的挚友。
那是曾在熔岩之底中畅谈人生，畅谈乐趣，交流着对一切看法，视野无比开阔的挚友。
也正是因为与祂的交谈，自己才下定决心去借那敌人的力量将自己转化，以那偏离常规的寿命去接触更长远的见解，描绘那人类凭借方舟抵达异界的生途。
而那份熟悉，却又无法忆起。
凝固的记忆毫无动摇，唯有那因秘术的牵引绑定而来的画面强迫入梦，为他继续展示那未完的一幕。
在那一幕的之前，漆黑的空洞继续扩大。
自那一方世界走向衰败的末尾，面色平静的老人仍是立足于半空，只是在他脚下仍是实体的大地，似乎祂们也忌惮着那空洞。
而在那空洞的另一侧，装甲板已经损坏颇多的庞大机械持着颇多磨损的长剑立于另一侧，介乎于萨科塔与萨卡兹之间的蓝发少女站在它的肩甲上一同与那老人遥遥相望，手中的两柄法杖辉光也显得有些黯淡。
“你还不打算回去么？”苍龙七宿•改的发声器中传来楚信然的声音问向肩头的莫斯提马。
颇为机械化的声音也不知是其通讯系统再次出了些损害，还是单纯的不带温度。
“有人希望我把你劝回去，你想救圣座不是么？”
莫斯提马开门见山，在年离开之后的这么几分钟对抗中，这片高强度战场给她带来了太多重担，也没余力维系那份从容，更难装个谜语人。
“你们认为我想救他？”装甲那似龙的头部略微朝她的方向偏离，楚信然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诧异。
“如果不是这样，还有什么理由让你留在这儿？”两柄法杖在手中略微晃动，身处十数米高的机械肩甲之上，微笑着的莫斯提马倒是完全没有恐高的意思，只是望着那远处瞧不见底的深渊，也望着深渊对方宛若一个小点的老人和其上方还算轮廓清晰的尸群。
“那道门，你再不走，可就会被深渊一同纳入咯——”
她看向身后那已经相距深渊边界不过数米的传送门，话尾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许俏皮。
这时候的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随意，似乎也不在意这再拖下去就会和他一起被永远留在这里的糟糕处境。
“你不走也是一样……”话语间，苍龙七宿•改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不是为了前往那巨大的传送狭缝，仅仅是因为深渊的扩张已近面前的土地，“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把他的尸体带走。”
“也就是说，你留下是为了杀掉他？”即便脚下的装甲传来震动，上方站立的莫斯提马仍旧平稳，甚至连语调也波澜不惊，似乎这个与预料截然相反的答案也不怎么冲击。
反倒是瞧了眼自己手中那柄棕色的长杖，盖因听到了其中之物的提醒，“这很重要么？带走他的尸体。”
“我曾经很在意……”机械之首回转，重新看向那远方的老人，以装甲自带的摄像头焦距调整的观测，老人的形象可以说是无比清晰，“我曾与一个深海猎人就这个问题激烈冲突，关于和那些东西扯上关系的家伙该不该立刻处理，关于同样与那些东西关联的她，我又是否该抱以相同的态度。”
水汽附着于那巨大的传送狭缝之上，根本看不出是那开始絮絮叨叨的驾驶员在座的事。
“我曾经失手过一次。因为犹豫，因为不够果决，即便我能连她的错误也一同揽下，即便我能因为她的不道歉而与其远离，我也没能真正回头注视那个问题。”
“是否能够担起那样的罪责，都是结果，那是对结果的处理，而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不论是否相识，不论关系深浅，我是否能够果决……”
苍龙七宿•改缓缓抬爪支起了长剑，而在莫斯提马回首看向的身后，那宛若粗壮脊椎般钢铁之尾也在一同抬起。
她能听到，他也能听到，她那「黑锁」之杖中的东西正在大声咆哮，大骂两个浪费时间的蠢货还不快跑。
再不跑，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无法救他，他甚至一开始就没有对我求救，他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那我就该是他的终点。”
“你可以目送他死去。”莫斯提马话语刚落，一道澎湃的冲击在不远处炸开。
那是划空而过让她闭嘴的，源于尸群弹射而出的骨刺，本应直接击中她，却因为划过深渊上方而被直接扰乱了运行轨迹。
在那深渊覆盖的一切空间上下都充斥着混乱的规则，并非有意识的扭曲，而是单纯的礼崩乐坏。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让尸体得到安葬，应该不只是大炎的习俗吧？”苍龙七宿•改语毕的下一刻，便是直接抬爪抓向肩头的莫斯提马。
却听一道震撼的钟鸣声中，骂骂咧咧的声音正在惊怒某个女人私自动用自己的力量。
空间也被动荡的时间所扰乱，猩红的钢铁之爪没能抓住莫斯提马而是直接拍在了肩上，而莫斯提马再一次的站在金属的长指上，着实是似曾相似的画面。
上一次，苍龙七宿还是躺着的，她带来了这具装甲的救星——年。
“你这样就真的回不去了。”苍龙七宿•改仍然望着远方的老人，再次退后，而他身后的漆黑空洞已然开始触及那传送门的狭缝，楚信然本想说完就直接把她拽在手里丢进去。
他一直关注着传送门的状况，倒也不是她那杖子中的怪物所想的那样不顾及出路。
只是莫斯提马这样一反抗，就真的要晚了。
所以他又一翻手，自刹那间，莫斯提马纵身一跃，显得格外滑溜。
“不如你早点将圣座解决，我们都可以走……”她淡淡地笑着，淡淡中藏着异常的坚决，令那狭缝间音乐的血色发梢无法冷静，“我是他的信使，尸体的运送由我负责。”
也不只是那血色发梢，此刻不少站在大门另一侧靠着模糊的影像注视着这边的人们都很紧张。
毕竟在那暗紫色的狭缝阴影，可见迫近的黑暗与那仍然没有动作的庞大机械与娇小女孩。
“赶这时间，我没那份信心……”放下爪子的苍龙七宿•改重新摆出了冲刺的架势，“你现在就该离开。”
“那你打算怎么走？”莫斯提马问，“我可是接下了委托，既要送走圣座，也要将你带回。”
说到这里，莫斯提马的笑容终于收敛，露出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漠：“委托要完成，要准时，企鹅物流每日限定规矩之一，你是老客户，不能理解么？”
“准时……”发音器中发出某人的沉默低语，继而是坚定的话语，回答之前那关于如何走的问题，“走那深渊。”
“蛤？”莫斯提马愣了愣，而在她愣住的时候，又赶忙回头，只见那暗紫色的狭缝也被深渊彻底吞噬了。
“所以我才说犹豫是不应有的。”楚信然还在冷冷的说风凉话。
“深渊……该怎么走。”
抬手想要扶额又将手垂下的莫斯提马问，这份现实接受能力也是超群，也令楚信然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和自己很像，只是这样的相似并不令他愉快，毕竟考虑环境就是多了个麻烦的受害者。
“看运气。”
“看运气？”
莫斯提马怔住了，想要看那家伙的脸但也只能看到个冷冰冰的机械龙首。
“崩毁的极渊将连接尔等世界，那帮家伙之中的其中一个曾经这么说过，而我确实知道泰拉有几重像是异次元一样怪异的地方，充其量也就是跳海漂流的程度，你不想来，也只能来了。”
莫斯提马在怔然中叹息，重新跳上肩甲，展开手中的双杖：“这条命可就交你手上了啊！”
“在这之前，要先把对方解决。”
漆黑的圆形空洞直径已直达千米以上，彼此之间的间距已是装甲摄像头都略受影响地投映出有些歪曲的影像，而在这深渊的两端，一直试图靠着远程干扰的尸群注意到了苍龙七宿•改的移动，老人便也随之前进。
围绕着那庞大的圆弧，彼此极快的突进宛若两道流光，而那莫斯提马竟是稳立流光之上，看起来那杖子里的东西为了活下去也是完全开放了力量，方才令那苍龙七宿•改的身后浮现出庞大的似龙虚影。
而更加明晰的，是那环绕装甲其间的苍龙之相，与装甲浑然一体，继而在下一刻与拼接的残余尸群碰撞，于再次泛开的轩然大波之中，暗金色的源石液如血一般装甲的裂纹流淌而出。
“楚先生？”
于那碰撞的一刻前精准把握时间跃起的莫斯提马，一面划出弱化冲击的钟鸣，一面放射那扭曲一切的力量朝着尸群的另一侧。
却也看到了苍龙七宿•改在那一瞬的惨状。
“没事，对面比我更惨。”楚信然咬牙道，无视那份冲击所带来的骨裂声以及面前警示屏幕上不断闪灭的能源危机弹框。
可他的话也没错。
只是不怎么流血罢了，要让尸体挤出些飙血特效来属实为难，还不如楚信然朝里面注水凝冰来的视觉效果更冲击。
机械的利爪击穿撕裂了肌群，执起的长剑更是自裂口传达着肆意扩展破坏的水龙之群，楚信然怒喝着硬生生推动着尸群前进，苍龙七宿•改身后的无数喷口开阖，蒸汽混合着烈焰一同喷薄，蛮横地附着以推力而在这样的带动之中，与尸群同步方位的老人更是一并感受高热的劲风吹拂。
不需提醒，莫斯提马便已然找到了机会，庞大的龙兽虚影带着咆哮一闪而逝，跳跃的时间中闪没的堕天使挥杖划出不亚于深渊断面的混乱锋刃，直朝老人按下！
“你们认为我很脆弱？”
“可悲，这具身躯早已获得我等的力量。”
“异种的力量？不过如此。”
仍是七嘴八舌的回应声中，老人抬手展示出尸群并不频繁表现的异样力量，不论是干涉神经的源石技艺，还是那份错乱的时间都在外神残渣的斥力前激荡，继而被一道同级的锋锐流水所击破。
那是巨大的利爪，苍龙七宿•改的猩红利爪捏住了老人，其上的锋锐在楚信然的刻意把握下划过老人脖颈边的领口，只消多动一点就会带起血泉一片。
可也正是在那一刻，苍龙七宿•改的暗金眼瞳骤然黯淡，连同抬起的机械利爪也些微垂落，方才还火力全开的助推喷口此刻只剩下淡淡的残烟。
源石液见底的红色方框，眼下再也难以无视，这自打被楚信然上手之后就没停歇过的源石装甲。
若是有外置铳械装具也早该弹药耗尽了，能撑到现在全靠搭载武器净是近战器械与法杖兼用品。
可楚信然也没有在那东西上停驻多久的目光，之前出了些故障的自动系统在年的装甲重塑与楚信然的法术搭载下再无问题，立马弹开的胸前装甲中是他立刻窜出执起长剑的身影。
仍是那样的身影，英诺森曾瞧着那人持着剑，击穿了天国的核心。
而现在他同样持着剑，对准了在重重重压下难以挣脱的自己。
总是在这种时候，他比自己更像主的代言人。
上一座天国充斥扭曲，这一座天国满溢罪孽。
都将由剑截断清洗，一柄被人类打造，却又被赋予神性的剑。
可也在这时，那蠕行的黑暗也如影随形。
“深渊过来了！”莫斯提马正在上方注视着这一幕，身后那展开犹若源石棘刺般的青蓝之翼无法给她飞行的力量，却能缓和些许的重力。
可这当真是被翼翅所缓和的么？在这漆黑覆盖的空间下，莫斯提马非常怀疑以之前所见的弹道扭曲便是意味着它本身也在扭曲重力。
“没关系！接住！”而下方回应她声音的楚信然，正一剑贯穿英诺森的胸口，面对他那嘴角溢血时变幻目光中所见的熟悉，先行一把拽着老人的衣衫将其上提朝着莫斯提马的所在。
莫斯提马一把揽住了胸前不断溢血的老人，瞧见了他那略微回复的神光，又扭头看向那正和大家一起朝下坠落，只是他位置最下面的楚信然，前者手中还拎着那把沾着教皇之血的长剑，搅动着无端的水潮朝着上方蜂拥而下的尸群：“莫斯提马，能上升吗！踩着这装甲！”
“做不到，装甲坠落的比我还快，这里重力确实有问题！”
莫斯提马惦记着的问题实锤并不能对现状有任何帮助，此刻她只能揽着那在奄奄一息中，伤口隐有楚信然留下的蓝光的教皇，与头顶的尸群、下方的楚信然一同坠落。
在这种关头，似乎慌也没用，她只能问向下方的青年，语声平静不少：“你确定能出去吗？”
而下方的青年，已然触及那实质的深渊之暗，半身已被吞没其中。
但他眼见尸群也被那古怪的重力所捕捉后收剑的动作倒是看不出什么慌乱，有着与堕天使少女相似的坦然。
“我在牵引，我会找到你，好好等着！”
那也是他最后的话语，那认真坚定的目光也被黑暗吞没，而莫斯提马也来不及有着怎样的感触，也带着那老人以及身后的庞大装甲一起接受同样的待遇。
与其说是落入深渊，不如说是被深渊所吞没。

NO.188:会有很多人在意你的离去（卷末）
（晚点更新后记，后记更新之前先更新个番外。）
“苍七阁下——”“梅林先生！”“必须关门了！快动手！”
“让我进去！”
“你冷静点！”
“立刻截断仪式！”
教皇厅的深处，仍是残留着巨大破洞的金属殿堂恐怕是头一回经历如此的吵闹，而在这样的吵闹之中终归是有人做下了决策，直接以暴力破坏殿堂的上方的仪轨，击坠那五枚晶体的其中一枚。
它们的接合似乎并不算精密，能被Mon3tr那样的异类一肢击散联系，其中一枚被击坠，所有的晶体都在下一刻崩碎，好似终于尽了它们存在的使命，也好似Mon3tr的没轻没重，令那本算狰狞可怖的怪物回头望向役使者，茫然的瞳光中带着似人的困惑与慌乱。
倒是有些属于孩童的古怪可爱。
然后在瞧见役使者投来的平静目光后稍稍平稳，只是再看向那之前构筑过传送门所在的位置，大抵也是有些担忧。
毕竟就算是它，也能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直至此刻，还有人在被拉着，免得其因冲动而做出些傻事。
方才还打算直接冲回传送门的闪灵而被outcast拽着手喝住，此刻正反过来和菲尼克斯、年一起「控制住」深海色。
门已经消失了，大家最后所见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正如拉特兰经文之中的创世之初那般——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
而在那样的画面中，真正能划分天地的只有神。
所以闪灵能被轻而易举的喝住。
在门还在时，她宁愿以己身换对方出来，毕竟那是她所憧憬过的圣者，是她曾经追随过的光辉认可的继承者，亦是给她指明道路的先知。
贯彻自己曾对那雷蒙德道出的话语，她愿意为那耀眼的意志奉献，延续那道能够指引世人的光辉。
可门已经关闭了。
连那显然对门异常重要的五枚晶体都已经崩碎，证明再无方法能够打开那里的门。
就像是在宣告一切已经结束，只是少了两个归还者。
这位萨卡兹医生说不清自己心头是否对那青年的生还抱有期待，可她知晓自身确实无力改变这一幕，便只能认清现实，转而协助那位素不相识的黎博利女孩与疑似龙族的少女一起安抚那似乎遭遇了更大打击的种族不明少女。
从那黎博利女孩冷声劝告与龙族女孩温和又无奈的安慰中可知其作为「深海色」的独特称呼，口中不断呼唤着「梅林先生」的模样似乎是苍七阁下。
大抵是同样憧憬着苍七阁下的人吧，闪灵对此并不陌生，毕竟苍七阁下确实是很受欢迎的模样。
可那副急迫与失魂落魄的模样分明还能看出极强的依赖来，又令她想起尚在罗德岛，托临光照顾的丽兹。
似乎……这位被称作深海色的女孩也有些精神上的缺陷，却又具备某种古怪难以防备的力量，方才令那黎博利女孩一脸棘手。
所以她参与了协助对其压制，以她应对此类隐性患者的丰富经验。
暂且压下对苍七阁下的担心来照顾起这个女孩来，闪灵那为了安抚宽慰女孩而挤出的轻笑只是有些疲惫，而疲惫的又岂止她一人？
“亚兹拉尔秘书长，雷克斯卿、巴塞可枢机主教……”另一边的某位大腹便便的老人正以一副罕有的严肃模样点名面前这些或精神萎靡，或面色遗憾，或精神动摇，或一脸无所谓的大人物们，招来那早已围住这里的天使卫队与戍卫队成员，庄严宣布，“你们被捕了，将于圣座一同接受拉特兰公民的审判，相信不再被歪曲的条律与公民们的意见能够给出所有人满意的结局。”
“英诺森都没了，你怎么审判？”轮环歪斜的萨科塔人兴致缺缺，看了眼人群之中面无表情的安德切尔与更远处的那个不为人知，在拉特兰公证处登记代号为芳汀的孩子，“说起来啊，那家伙的目的可是为了解决矿石病，给那些因为这个东西而被驱逐出境的小孩回到家园的希望。”
“这些话应该放在法庭上说。”老人挥手，朝着那些站在这里显得格外拥挤的源石装甲，也朝着边上两位守在每个人身边的戍卫队员。
那几个戍卫队员无比紧张，显然是因为第一次代宗教裁判所的活，要抓捕这样的大人物。
却也终归把握住了机会，摆出一副严肃模样提醒这些大人们跟上。
没人反抗，毕竟打从计划开始，所有人也都做好了计划失败的二手准备，这样的逮捕与之后的审判都在预料之中，拉特兰也根本不会接受这么大的权利空缺，尤其是教皇也真的没有了。
倒是在这之下的权利层变动必不可少，拉特兰的事还远没有结束，不论是自己国内的事，还是之前的大肆转播中透露出了海神教团那些「异类杰作」的事，都还欠一个对大众的解释。
只是这些都与年、闪灵等一干外来人没什么关系，她们而今的选择要么是接受拉特兰一方在百忙中腾出处理的补偿，要么就是立刻离开这完全没什么美妙回忆的糟糕地。
不过这些人好歹还是建立在作为外来者援助拉特兰困局的荣誉人员前提，将受到显而易见的礼遇，而对某个正在狭窄通道里跑路的家伙而言，就属于另当别论了。
“抓住她！”
“那个杀人犯在那！”
“她突破第二防区了！”
炽天圣堂；
在发生了这么多事，钢铁圣堂更是作为战场被怪群与机械巨人和诸多战士们肆虐之后的现在，这座拉特兰第一重工厂和研究部门却是一副毫发无损的模样。
毕竟它不仅盖在钢铁圣堂北方临近山区的位置，建造方式还是朝下延伸，和大炎的军工部一个思路，都是往下挖。
当然，这一点只是巧合，炽天圣堂的建造思路并未参考任何他国部门，只是单纯为了保证出土的古遗迹相对完好。
也就是说，炽天圣堂原本就是一座给古遗迹修了个外壳罩住的东西，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古旧的设计与杰作。
尽管为了修缮也有后人的作品在内，但那风格的差异也是无比明显，就像拉普兰德正越过的神龛之后，是银灰色的金属甬道。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日晷之刀的施术组件泛起幽紫色的辉光，狰狞的狼兽之形随着双刀的挥动发出接连不断的咆哮与狼嗥，撕裂着金属，噬咬着血肉。
她的敌人是一群萨科塔人，却又不像是单纯的萨科塔人。
不论是那浮现出古怪纹路的轮环还是那血肉之下显露的些微金属，都在证明这些像是萨科塔战士般的家伙经受过改造。
也不知是机械被赋予了血肉，还是血肉被赋予了机械。
但都遵从着指令，为了剿灭那撞破秘密的入侵者。
即便这已经是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了，这些人的行列之中也包括楚信然。
否则他如何会在提到天使卫队时扯上一句「被洗脑」。
那并非只是讽刺的比喻，而是无比真切的现实，人体试验并非只在哥伦比亚独秀，只是在拉特兰这边，属于掩盖之下的公正合约。
为了守护拉特兰，为了守护圣座，自愿投入改造，为了化身更为坚韧的卫士，为了化作更加高效的执行者，由此守护兄弟姐妹们共同的家园——
辅以源石技艺与机械技术的复合技术，炽天圣堂出产的不只是那些如巨神般的源石装甲，还有驾驭那些源石装甲的特殊卫士。
尽管这并不影响个体意志，却也仍是难以为大众接受的技术，所以合约的一条理所当然地存在保密协约。
炽天圣堂有着许多秘密，也有着足够的安保措施与封闭设计。
保证就算是那些怪物入侵钢铁圣堂，也难对这里造成破坏。
可怪物入侵的时候还有人混进来呢？
这正是造成此刻这一幕的原因，尽管一开始只是误打误撞。
拉普兰德只不过是为了手刃一位教皇铳骑罢了，正如楚信然当初随口说的那样，她在对方原本家族所在的城市没能找到，却在钢铁圣堂的混乱中瞧见对方的身影，所以才既没有出现在避难所，也没有出现在最后。
虽然试着联系过楚信然，但在试过一次联系不通后就再也没考虑过。
不过是恢复了一贯的独自行动罢了，拉普兰德不甚在意，反倒是觉得最近和楚信然一起行动久了，刀刃都变钝了，思维也不够锐了，不是什么好现象。
眼下正是找回状态的时候。
行动很顺利，或许是发现得为时不晚，她重新找回了一贯的风格，追踪、确认、动手，以先手打出优势。
即便对方选择了逃跑也能不急不缓的追击，甚至路上遇上的怪物都能充作利用的对象，让对方盈满恐惧。
也正像楚信然所说的那样，自己的源石技艺，所谓的精神冲击，不论是对那些畸变的怪物，还是看不见的敌人都有奇效。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最后一步，让那家伙逃到了一个很像工厂的建筑，一路朝内打开了古怪的通道。
小心谨慎的拉普兰德跟了进去，最终了断了对方的性命，夺回那家族失去的东西，只是一回头便才觉着这地方的问题也很大。
靠着某些随着时间推迟突然变多的怪群做掩护，她才得以将那具尸体拖到最为显眼的地方完成那「复仇」仪式的最后一步，却也因此显得走的不够果断，被一群像是执法者治安官的家伙阻拦妨碍，不得不往深处奔去，安定下来又伺机寻找出路，才有了如今的一幕。
她成功找到了突破口，只是罪名恐怕比一开始打算的「杀害教皇铳骑」还要高不少。
瞧见了炽天圣堂的改造品，也瞧见了那些古怪的撒拉弗机械和那奇异的殿堂。
还因为战斗卷入不得不砍一个，虽然没砍动，但好歹也弄下个零件下来。
但是跑起来了就没问题！
拉普兰德正在前往炽天圣堂深处的道路上原路返回，让本以为这事根本动摇不了炽天圣堂的研究员们大为光火。
没想到最远离战端，只需要老老实实补充军备的炽天圣堂还有这么一出等着。
可这群纯粹文职选手就算是源石技艺有些特长也不体现在战斗上，只能使唤安保去拦住那在鲁珀族里也是臭名昭著的入侵者。
结果显而易见，一路追一路逃，一路拦截一路打，结果硬是没拦住。
离开了楚信然交际圈的那一干非常规战斗力后，拉普兰德也总算是能够面对和她实力相近的选手——
当然，这也是靠着正式的天使卫士、审判官、执行人们都在外面作战，之后更是被暴雨妨碍了行动与通讯。
谁都没想到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突袭后方最隐秘的炽天圣堂。
不过拉普兰德也确实没打算突袭炽天圣堂，委实说，这只是一场单纯地误会。
但一路打到现在，在拉普兰德并不留手的状况下死伤无数——
这模样也根本说不清了，拉普兰德而今只有尽快离开拉特兰，而要达成这一点的前提条件——其实还挺齐全的。
战争结束，混乱还未终止，即便是要立刻开始收拾残局也需要应对时间，而拉普兰德选择现在就跑，顺便试着联系楚信然。
暴雨已尽，昏黄的日光在钢铁圣堂的上空低垂，拉普兰德拨通的电话再无干扰，却也没人接听。
“忙些什么呢？”
抛了抛手里看起来小巧又精致的古怪铁珠，拉普兰德有些不快地收回支着手机的手。
坐在沙地车头的她再回头看向那在夕阳照耀下仍残留着微妙神圣感的钢铁圣堂，倒是没有一点留恋的转过身去，跳回了驾驶位。
“算了，还是先以后再见吧。”
这么想着的她，显然不会想到之后的一个月她都没能联系上对方，甚至第二天就会在拉特兰的新闻频道里看到那家伙已经被定义为失踪人口的消息。
很多人都能看到那条新闻，不论是在龙门、还是大炎、还是维多利亚等国。
战后的死亡名单，失踪名单不少，但莫斯提马和楚信然的名字赫然于最上方，源于两者那都颇于敏感的身份。
有些人能在这件事之后松口气，也有人因为失踪名单而难以乐观，还有人远隔万•里的瞧见那还不算过时的新闻。
因为其上的名单与证件照而发愣，不曾想过对方竟会这样突然的杳无音讯。
但也有人凭着信任与乐观保有失踪者能被找到的看法，毕竟泰拉这片土地的通讯网普及并不优秀，还有很多地方根本无法联系上，那些隔得远点，少了几次联系就被定义为失踪的事数不胜数，也不是那么值得担心。
只是对能够看到现场的人群而言，要让他们相信那深渊里能活人，多少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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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她。”
是夜，正被一群等待处理审查的文件折磨的公证所高层又多收到了一份申请，源于那红发的黎博利女性。
“你要去哪找她？”
焦头烂额的善后环节，连平日嬉皮笑脸的上司也懒得唤那随意离奇的代号，只是难掩疲惫的看着无比严肃的她：“她和权天使09一起坠入深渊，那是异界的深渊，没人知道她在哪，甚至可能压根不在这个世界，清醒点，现在的拉特兰更需要你，菲尼克斯。”
“圣……那位说过极渊链接我们世界。”“我知道，报告里提过，也因为提过，有些人提出过搜寻，但那只是他说过，他说过就是真的吗？”
公证所高层注视着沉默不语的菲尼克斯，有些头疼的挠挠头发。
“等吧，等消息，如果有个方向，放你出去也没什么，但连方向都没有，我们现在也缺人手。”
这位所长被拘捕时就已经头大无比的高层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还活着吧，不仅是她，炎国也在跟我们要人，龙门总督甚至派了特使？后天就会抵达，你看到了照片了吗？那个冷脸的龙女。”
“看起来倒是让我想到当初的权天使09。”
“呃……”菲尼克斯仍是沉默着，盯着高层的目光没什么波动，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下去吧，还有需要你的岗位，上面比你更急着找那把锁和钥匙。”
菲尼克斯不甘地退去，离开办公室大门前时瞥见了那罗德岛的医生，两人目光略微对上继而挪开，似乎尽管一同「共患难」也没有建立起什么情谊。
“鲁斯凯特科长。”
“啊，凯尔希医生。”
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待遇，这位高层眼见凯尔希进门便站起身来迎接：“贵公司的手续已经办好了，请问您过来是为了——”
“丹尼尔•斯特凡诺，您应该认识他，他让我为贵国传达一句话。”
鲁斯凯特怔了怔：“那位博士醒了？”
“醒了一分钟，时间与我让Mon3tr破坏传送门的时候同步，也可能……”凯尔希顿了顿，说，“和那深渊覆盖全界同步。”
继而沉声问：“什么话？”
“莫斯提马还活着，楚信然也还活着。”
“就在这片大地。”
.
“陛下，可是被魏公找了？”
“是啊，看来他是真把苍龙看成继承者了，这才多久就通电个没完，非要朕保证苍龙的无事。”
占天宫的高台，钦天监监正都因那位贵人的到来而退下，只有身为宫主的那位能够留下，笑吟吟地听着那位贵人的牢骚。
“他又是急糊涂了，怎么会觉得陛下的保证能有效呢？”
“嗯？”烛阴抬眼看来。
“啊，当然，金口玉言自是没错的……”白泽略微改口道，“不过苍龙这任务完成得这般糟糕，陛下当真要帮么？”
“你作为他的老朋友劝我不牵扯？”这话令烛阴的扯起些嘴角来。
“倒也不是，事实上就连青牛那几个也在请我帮忙，麒麟家的小姑娘也不知从哪听来这一层还特来送礼，我可是头一次不接别人的贿赂。”白泽悻悻道。
惹得烛阴发笑：“尔在朕面前也敢说这个？”
“不说到这个地步，您如何会信我真的不敢占呢？”白泽无奈道，“我们本是让苍龙做使，搞定拉特兰和维多利亚的暗中联合，顺便活化一下那英诺森的死脑筋，结果闹成现在这样，我们还要和对方通气来向百姓说明那些怪物。”
“扯远了……”烛阴提醒道，“何况不需要！朕不喜那些弯绕，所谓真相但说无妨，这不缺精怪世出的天下需要面对这些问题，现在我只问你，那苍龙确实无碍？”
“我只敢占远，既有斯特凡诺公看着，又有夕小姐保驾，苍龙无碍，只是要受些折磨。”
“折磨？”
“也可能是历练，不敢看清，不敢看清啊，陛下。”
“那我就这么跟魏彦吾提，让他有事找你去。”
“使不得，使不得啊陛下！我还想睡个安稳觉！”
占天宫又有古怪的悲鸣给宫人提供奇怪的谣言创作思路。

后记
第四次后记太姆！比上一卷又短了两章！188完结！没有越写越多！
他妈的，换做一本正常的书越写越多也该是好事才对，为什么这本书要得意这种事啊（叹气总之，这一卷写完了，也终于正面扯上了上本书的伏笔，以及本书的明日方舟世界背景——
同时也意味着，写到了这里，这本书的明日方舟世界观就可以和yj官方分道扬镳了。
除非yj的新文案真特么在看我书的同时还怀着意义不明的目的搞「致敬」。
可能性很低，笔者并不考虑，所以到了这里就该进行自己的收尾了，算上下一卷，还有两卷，完结这本书。
而下一卷应该篇幅会更短，还将回归我一开始写这本书曾经考虑过的公路文写法：东写一个事件，西写一个事件，不需要太长，说清一个事件就行……
这更准确来说是单元剧才对，不过目前明日方舟文案故事路线倒是真的东写一个，西写一个。
大伙儿可以看出yj更主线的频率一直很低，倒是番外和故事集一套一套的，这其中除了因为他们的文案根本没有统合，也没有个确切的主线大纲外，也是因为这种方式能够更直接的补完干员形象，描述他们的故事；
而写书的话，就当然不能这么写。
写书这么写的话就是正文才两卷，番外他妈五六卷，只能评价为：这位更是寄吧（当然，其实它手游这么搞也是为人诟病的，这里主要是提优点；
但一卷这么写的话也就是单元剧，好处就是可以比前几卷都更加贴近原作人物，不再是讲述地域故事，令游戏角色戏份和原创角色可能要对半分，甚至不如原创角色戏份的尴尬状况。
如果不是同人的话，倒不算是尴尬，但对同人文而言就挺尴尬的，毕竟很多人就是奔着游戏角色来的不是？
所以下一卷会是很多舟游原作角色的舞台，而不会是之前想方设法的让那些人出现一下，蹭个小小戏份，甚至可能隐晦到需要后记提及。
同时更进一步的揭露楚信然自己的真实，也或许现在就有人猜出来了，毕竟给过一些很直接的暗示。
而到那时，或许这书的简介也该换了。
这个暂且不提，将话题扯回本卷，天上有国，地上有剑。
相较于刚出放出时有些人猜测的风月那本的风格猜测，实际上是指拉特兰天国的两度轮回，现在这一次我写出，当初的天国一剑或许会以番外放出（只是或许，毕竟听来壮阔，其实没多少好写的，是时间线上比现在的短篇番外都短的故事）。
而上次预告中提及的皇家圣地维多利亚、冰雪圣山谢拉格，只是埋了几个和拉特兰有合作、甚至直接关联的伏笔，将在下一卷揭出，以较大的单元形式，那才是它俩的主舞台。
也就是下一卷：
深渊之下，踽踽独行；
让我们明天再见，顺便别忘了有番外。

NO.1:有些人也就装的很凶
（今天没有番外更新哦，恢复了两天过去的高强度，却没有过去的悠闲环境，我得缓一下。）
龙门最高的大楼之顶，当属执政官的办公室与会客厅，平日若是无事，这里便也是魏彦吾忙里偷闲的场所。
但这一次，就算是无事可做他也难以轻松起来，尤其是他深爱的夫人来到了这里。
除却某些麻烦的正事外，魏文月并不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这是她丈夫的工作之地，亦是他的战场。
只有她认为对方需要自己的帮助时，她才会出现——
但凡事都有些例外。
总有些会令人按捺不住心情的事发生，令她一反常态的，接连访问这里，即便那事没有丝毫的进展。
“小信然还是没消息吗？”
夫人光是踏入室内第一步，魏彦吾就知道她会想什么，毕竟这两天，她已问过不下六次了，几乎是没多久就会问一下。
口头的，电话的，发讯的，好几种过问方式，甚至连街也不去逛了，倒是频繁前往龙门边界的通讯基地——
那里有着能够支持龙门直接通讯内陆都城的远程通讯仪器，而那份仪器对外使用自然也能跨国区实时传讯，属于是只有战时才会忙碌起来，平时都是闲置在那，或是给市民需求提供些便利。
当然，是需要提前申请报备，根据目的与费用而定的，在城际网络对外连接还不是那么顺利的时候，这种可以跨越好几个国家的距离直接联系的通讯基地便是人们联络外地亲人的最终手段。
魏文月去那里自然不是为了打楚信然的长途电话，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一开始便试过无用。
她去那里是为了联系那已经抵达拉特兰的陈晖洁，这也是炎皇的意思，将访问拉特兰的特使任务同时分给了两批人，一批是鸿胪寺备好的人马，另一批则是大炎对外窗口的龙门负责。
魏彦吾本想派一队年轻人在明，一队黑蓑影卫在暗的组合，但拗不过妻子的劝说，变成了近卫局高级督察组的出差公干项目。
值得一提的是，还未算是高级督察组的某位菲林大小姐被迫留守龙门，一脸的不爽。
正如楚信然认可她比陈晖洁更适合接手龙门近卫局一样，魏彦吾其实也知道这位老友的孙女要远比晖洁稳重实在得多。
当然，龙虎撞在一起时是与稳重无缘的，但这不奇怪，魏彦吾并不讨厌那种画面，毕竟那样的画面也能让他想起与亚当斯的过去。
只是过去一代人和现在一代人终归是不同，毫无疑问。
这一代有着能够压制龙虎的龙，才会令他寄予厚望的同时，也为其的失踪烦扰愁闷。
这两天他也去找老林聊过，甚至难得一次两人喝得大醉，彼此抱怨了不少事，有关于彼此，也有关于那臭小子，还有关于这一代的教育问题，甚至扯上那小子乱七八糟的异性交往。
回头酒醒了倒也一切没变，只是无奈更多出了几分，都觉得自己家的丫头大抵没戏。
可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就像谁也没想过那小子去一趟拉特兰就把人给去没了，炎皇甚至特派来使访问，一边是龙门提供的近卫局小队，一边是鸿胪寺从各部找来的访问队伍。
连•战争时期的才有的规格——特使队伍里安插监察司做保险都给附上了，在魏彦吾了解的情报中，那神霄宫的麒麟丫头似乎也与信然有些关系，也不知两边队伍汇合抵达拉特兰的路上会有怎样的插曲。
所以那能让这么多人关心的臭小子到底在哪呢？
文月问他，可他又能问谁？
“还没有消息……”他只能重复这样的回答，看着妻子那一如既往的失落目光，重复着没什么用的安慰，“但国师为他占过一卦，甚至陛下都愿意担保他还在世上，那他就肯定还在世界的某处，只是可能太偏僻了些。”
这样的安慰也是对他自己的安慰，而今也只能这么想了，毕竟这都已经过去两天了，放在龙门24小时就该报警了，能失踪三天更是该让近卫局动起来。
更别提这还是春节将近……
舸瑞还跟自己说这小子走前还说想回来过年的，这样食言像话么？！
龙门街头早已张灯结彩，全是团圆的氛围，这边却还在找失踪人口。
只能说春节前后，谁也没办法放松。
那么这件事的当事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当事人此刻自己他也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没入那深渊之后便是一片黑暗，是那份能够唤醒熟悉感的黑暗，正如在那大炎宫祭坛上的幻境。
他再次直面那些或许伟大或许难以理解的存在，只因其存在便被扭曲封闭了感知，乃至自我。
自那仿佛一切归于无的感触中似乎浮游了许久，才蓦地感知到了某种存在。
好似平衡突然被打破，他触到了那气息，记忆重新复苏，自我重新唤醒，便想起了那是怎样的存在。
那是他数次触及的领域，是那片仿佛异次元般的古老疆土，容纳着一切的怪异，容纳着一切的怪异，其存在本身便是古老的代名词，其存在本身亦是整个世界的真实。
一切怪异扭曲的风景，一切延伸又变换的死物，都在印证着现实。
他抵达了这里，好似回归了真正的故乡。
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那么亲切，甚至能够感触脚下的土地在传达那份亲切，然后令他无端拔出了一柄剑。
那柄由火神打造的机械剑，此刻表现出了火神的产品说明中不曾提及的效果。
它正逐渐地透明化，又在透明到一定地步时重新恢复实体，好似沉入渊底的事物被重新翻出，却又在下一刻重复着这份过程。
而他注意到了这份变化，目光扫过抬起的剑身，略微扯起些嘴角来。
“这般稀里糊涂的道蕴，远不如承影的程度……只能唤作霄练吧。”
曾用于喻道的列子三剑，宵练，承影、含光，同时也代表着三种抽象的境界概念，含光为入道合体之状，承影乃遇道引信之状，霄练是为按道守习之状。
越是次级的剑，越是能让人感受其存在。
楚信然曾经给火神为他打造的上一把作品称作承影，但那不过是名的冒用，其本身与承影并无关联，只是足够朴素可以在隐蔽性上有些牵扯。
但此刻的这柄机械剑，却是合了道蕴，有了一丝可拟作霄练的概念。
已然是柄可以给火神琢磨的道剑了，虽然原型是与火锻源石画风相差甚远的机械制品。
而这样的剑，正适合处理眼前的「脏污」。
在这映照着自古以来各式纷杂思绪的意识疆土之上，污秽一类的说法并不存在，那些时刻会显露出狰狞模样的砂石土地便是其欲望展露的体现，可以说单纯的概念并不适用这片常态变化的世界，因为任何变化都只是一时，混乱才是这里的永恒。
如此看来，所谓的不变才是这里的脏污，也就是楚信然与他执着的长剑本身，还有那些古怪的符文。
浮在半空的符文，有着深奥而又令他不适的气息，那是他认识的东西，那是海神教团的符印。
那些邪教徒比他更早触及这片疆域，在这里留下了建设。
也将在他的执剑下破碎，不知多少年前留下的痕迹被剑影轻易截断，仅剩下那份由外界意识打造的光怪陆离。
这样的符印应该还有很多，他早听斯特凡诺说过这样的空间，更是早听过海神教团的诸多跨越空间的秘术都是借着这片空间的特殊展现，只是苦于无法踏足，却没曾想过会在那深渊的吞噬下抵达。
如此看来，危机也是机遇，只是仅仅如此的话，他又要面对很严峻的问题。
莫斯提马，会在这里吗？
如果她在，如何高效地找她？
如果她不在，自己又该怎么出去？
他扭头，看向那伸展翼翅的树枝，朝下看，可以看到眨眼的灌木，甚至边上的石头都在伸舌头，头顶的烈日更是瞪着自己。
这样光怪陆离的世界，也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苍龙七宿•改。
是果真只有意识能够映入的世界啊，连石头、砂砾、植物、动物之流的东西，也都是意识的杂糅。
能够完整踏足保有模样的人，都是精神强度极为过剩的家伙，莫斯提马是否能有自己这样的强度？
不论如何，先找找吧，尽管还很在意自己真正的身体落在何处，但此刻他站在这里，便觉着还是好好找找。
毕竟他也没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接着，大抵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一无所获。
在这怪异之中还暗藏危险的疆土中漫步，数次找寻高处攀登，许是运气不好，根本没瞧见其他像人的家伙。
倒是拆了不少海神教团的符文，顺带感慨一下那帮逼好像在这里搞基建搞得很发达的样子，一排排符文简直像是什么铁路网通讯站，然后被他拆了。
也不知道那帮家伙有没有感觉信号不好什么的。
如果有，那他还蛮高兴的。
都是些什么违章建筑，拆了拆了拆了！
楚信然就这么拆了一路的玩意儿，却又感觉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他又不是来当拆迁办的，这破地方要怎么出去？
源石技艺被压制，能沟通的水少之又少，苍龙更是喊不出来，连自言自语打发时间都不配，便干脆原地坐下，开始搞起了试验。
试验除了源石技艺以外的「邪法」，都是记录在一些古书和咒决的方法，守秘人收藏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古物，没有顺便翻翻自是不可能的，只是平日要么用不上，要么不想用，根本没它们的展示舞台。
就像雷法，楚信然分明翻过总纲也会几手简单的，但这个逼宁愿用水液源石技艺拉扯电荷来搞直流电、交流电。
不懂的时候喜欢念咒又掐诀，真接触到了之后又嫌麻烦，不如搞物理，好歹早就学过了。
这人就是这么矫情。
连带明明接触了不少杂学，他还是习惯用自己会的来还原那些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拿到武功秘籍都当参考书用，结果就是像那么回事的术法一堆，让专业一看就觉得这位更是寄吧。
不过真到了需要原版的时候，他倒也能弄些出来，就是没什么用。
楚信然觉着自己方向没找对，毕竟有好几个术法确实引动了周围环境，这份交互证明它们在这片天地是有用的，但显然和出去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就躺下摆烂了。
直接摊在地上，望着天上那瞪着自己的太阳，想着之前那个世界的超大太阳。
就感觉自己可能和太阳过不去。
过个两分钟再努力吧，楚信然一边继续搜肠刮肚的回想自己看过的古籍，甚至连和斯特凡诺过去的闲聊都回想了一下，感慨自己当初觉得那世界自己进不去就懒得问详细，没想到在这边埋伏自己一手。
也就是他在一边想着自己接下来该试什么法术，一边脑子里跑火车，甚至打算感叹一下「这天好蓝」的时候，就愣了一下，看着自己上方半米的高度突然展开一道橱窗大小的，如水墨般黑白流转的圆境，从中探出一只罩着皮质袍袖，纤细如女子的右臂来。
突然冒出个空洞里探出个手臂就够他愣了，更别提那手臂前端有着绚丽的幽绿油彩。
他觉着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见过这种和年一种风格却又色彩截然不同的花臂色彩，然后便见那手臂骤然朝自己探来，令他下意识要侧身避开却又被一面纸扇给抵住。
“蛤？”更准确来说，是被那纸扇上的风景所抵住。
楚信然撞上那纸扇上图画的房屋感觉就像真的撞上一面墙，心里只来得及打个问号就被那只手一把拽住衣领扯进了水墨圆窗中，而自他整个连同尾巴一起没入其中时，还有一只小小的黑白之兽张口衔起了地上那柄长剑，继而跃入圆窗。
圆窗方才闭合，而楚信然则是被重重地甩在冷硬又平整的地板上，听到一声不快的话语：“你到底在干什么？”
身处熟悉的圆月之下，仿若瞬间从白日抵达了深夜，楚信然躺在地上望着那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一对红瞳在阴影下显现淡淡血光的似龙女孩，只是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招呼道：“女侠，真是好力气啊。”
这种招呼方式是因为他注意到对方那半古不古却又有些炎风的装束，更是直接听到了对方那如南方地界口音的炎语，完全是个彻彻底底的炎风人，虽然光线不显，却也能看出是个漂亮姑娘。
顺便一提，真的是好力气。
楚信然觉着自己而今带上尾巴重量也该有两百多斤了，这女孩将他从地上拽起一副举重若轻的模样，将他摔地上时更是令他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骨裂声。
这声音可太熟了，印象里的几个小时前，他驾驶苍龙七宿•改和那尸块正面硬捍时听到过好几次。
这么想来，自己的身体现在应该也有不少伤。
不过回过头来，当真正目睹了对方这隐隐的非人气质与惊艳的容貌后，他也完全想起了对方是谁。
想起了他确实见过对方，就在那副画中。
稍微注意一下，还能发现此刻自己回到了那梦中的美术馆中，地上那被自己这么摔都没裂开的牛逼地板也正是那美术馆的坚固度。
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回来了啊，靠一个突然跑进自己梦里的古怪女孩把自己摔成轻微残疾。
不过算了，能脱离那个地方就原谅好了，在这个空间下，就算骨裂，也不是站不起来。
他略显迟缓的撑起身来，抬手在边上，突然吃痛。
扭头才看到有个看起来不太聪明亚子的小东西正张嘴咬着自己的手，见自己看来就赶忙松开嘴来，让楚信然看着自己那站着古怪黑色口水的手中多出的机械剑，不知感谢还是该拍它一巴掌。
“这是什么？”他扭头问女孩，觉着自己这美术馆突然冒出的东西应该都和突然冒出的她有关。
“阿咬……”女孩没好气的给出个很随意的称呼，“墨魉……”
“什么？”楚信然怔了怔，扭头看向自己身侧突然浮现，与视线高度持平的苍龙。
然后他和苍龙一起看向那女孩。
“一只墨魉罢了，你管它做什么？”女孩始终没什么好脸色，朝着那小东西挑了挑手指，那小东西便在一人一龙的注视下奔向女孩身侧一支悬浮的纸扇，在蹦跃中没入，化作其中屋房里的一个小点。
“画中物？”楚信然缓缓地站起身来，看着那悬浮的纸扇折叠而起，浮在女孩身边消失不见，又看向女孩自己，“画中人？”
“娘娘怎么称呼？”他作揖问。
“我不是喜欢那些老称的家伙，这点小把戏就别耍了……”女孩不耐的白了他一眼，“我叫夕，你怎么叫年的，我比她高一辈就行。”
“呃……”攀比这个的小孩儿模样也不像是高一辈的人啊，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拱手道，“那么，夕先生，晚辈楚——”
他话没说完，被夕抬手打断，皱了皱眉：“你可不是晚辈，收起你在人世学的那些繁文缛节。而今我便直言了，我本不想与你会面，但你在那片疆域浪费的时间太多，不学无术也要有个限度，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楚信然正欲张口回话，就看到她威严赫赫地抬手间比出一柄令他印象深刻的长剑，对地一划。
只是一划，完美的半圆之弧爆发出熟悉的水墨之彩，霎时轰在他与苍龙身上，澎湃的冲击令他下意识伸手，却触及一片连绵的湿润。
还有着无比沉重的压迫。
楚信然怔在那，望着那覆盖了自己几乎全身的沙土，视野上方的阴影是斑驳的手臂装甲，更上方则是连绵不断的雨水。
令他只觉着嘴中干涩。
他知道，自己醒过来了。
他也知道，自己和苍龙七宿•改正处于一片荒漠中，若非装甲抬着的手臂挡住了自己，也不知是否会在之前就被晒脱水，也可能直接被沙土埋葬窒息。
而现在，天上正在落雨，混了水的沙土盖在他身上，像是自己被种在了地里正在被浇花。
当然，更准确的说，是他和苍龙七宿•改一起被种在地里。
而俩东西都不可能从沙土里汲取到养分。
他甚至想起了刚才的梦，梦里那位夕先生「请」他出去，急切之意尽显。
感受着现在的身体状况，他觉得自己完全能理解她的急切。
自己再不醒大概就真的死了。

NO.2:寄了，但没完全寄。
楚信然觉得自己要寄了。
首先是还是没能避免的脱水，就算是没被太阳直射，自己似乎也在这里躺了至少两天，滴水未进的虚弱感难以缓解，而他下意识拉取水分的行为却是引发了剧烈的头痛。
这既是因为身体的虚弱，还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下摄取水分的艰难，大脑负荷过高。
非常怪异，好像自己那驾驭水流的天赋在这里被极大压制，而他试图动用源石技艺时又发现自己的手机寄了。
那陪伴了自己这么久的小型源石设备，朝陇山的精品，落在了一旁的泥水沙之中，倒不是进水的问题，更像是之前的沙土掩埋加高温让它寄了。
它的手机外壳材质耐热性上不如楚信然穿的作战服，在楚信然晕着，而它被甩出衣兜的那段时间，它大概「走」的很不安详。
可楚信然也不安详，他现在口干舌燥还浑身疼，稍微想要动弹一下就能确定自己的骨裂好像还没好，还有些隐约的内伤感触，大概是内脏也有些受损。
还有那动用能力时的头疼，感觉脑子也需要休息，之前的昏迷大概没能给它安眠。
楚信然自然不知道，他之前在意识帝国为了出去而整的一堆活也是作用于现实的，便是等于压根没休息还在透支，得亏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画师一直盯着终于看不下去了，否则那会儿他就该因为用脑过度变成弱智。
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的楚信然只能暂时把头疼当做未解之谜，只是想着除了之前开苍龙七宿•改时的伤势外，可能从那深渊中莫名脱出的时候也受到了二次创伤。
那么总结一下，便是：身体虚弱又有内脏受损，还有手臂、小腿多处骨裂，外加至少两天的滴水未进以及用脑过度……这些恶劣状况，楚信然在过去都曾体验过，判断起来也能八•九不离十。
可以前体验也没有齐全过，能够同时有两三个就顶天了，当初魔族战争享有四种debuff就让他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现在debuff全，也不怪他觉得自己要寄了。
尤其是当他忍着刀尖搅脑子般的疼痛强行拉取了一波雨中的液体往嘴里塞时，仍存一点味觉的舌头立刻给他传来又冲又酸的刺激口感后，他眼睛都瞪大了。
当即将水吐了出去。
这他妈的什么水？就算自己在那种头痛之下做不到那么细致的过滤纯净，至少也能习惯性把最有问题的东西筛出去吧？
可这味儿太劲了，就算他在萨尔贡荒漠，在雷姆必拓矿洞、在维多利亚重工业区也没筛出过这么味儿大的水，什么鬼金属含量，这他妈到底什么地方？
第一次遇上自己筛不好的空气水分，掌握能力至今第一次讨不好水喝，楚信然差点没缓过气。
这水……不能喝吧……想想别的……为了保证水分甚至连嘴都不想开的楚信然自然不肯自言自语，只是立刻望了眼头顶那还保持着握持手势，仿佛还在攥着那英诺森的金属利爪。
很庆幸自己驾驶它时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这个，那悬空的利爪在自己头顶。
虽然中间的空隙导致了雨水洒下，但也显然为他挡了不少阳光，简直就像是它一直守护着自己。
罕见的，他心头升起了一丝对那些爱护机体的驾驶员共情。
可一想到这家伙的活动能源都用尽了，便只能说是难兄难弟，说不得还要考虑抛弃。
真不想放弃这么对味儿的一台高达啊，而且这还是年给他搓的，怕不是此世唯一一台，战绩列表里甚至还有外神残渣这样的东西。
脑袋还残留着头痛感的楚信然，一边脑子里跑火车，一边艰难地从泥泞中撑起身来，虚弱+疼痛确实限制了他的行动，却也不算是无法行动。
可在眼下这种艰苦境地中，在想到办法之前都应该保持静止地节省体力才对，而他之所以突然起身，是在脑子里跑火车的时候想起了某个他向来不曾考虑的常识点。
天使卫队，专门执行拉特兰秘密任务，通常是涉及歼灭异质之物的机密任务，同时因为那一类任务通常需要长途跋涉，不可能直接就在当地配备源石装甲的缘故，所有源石装甲连同天使卫士都是靠着拉特兰本地的轨道列车运送，而拉特兰的交通建设远不如大炎那般四通八达，能够靠着列车送达装甲主要几个配给点都在大型移动城市。
那去往任务目标的剩余距离，要靠着陆行舰一类的超大型载具护送，而对于丘陵、峡谷一类的地形而言，则是需要卫士们驾驶装甲徒步前进。
换言之——这些装甲本身存在这放置杂物的空间，那是用来放置军用规格的行军补给的，用来补给装甲也用来补给驾驶员。
而楚信然的数次驾驶源石甲胄，不是为了测试，就是给人当陪练，然后才是几次临时上机，根本没有体验过急行军的环节，又怎么需要那些补给？
所以他从来不考虑那一点，即便那东西就写在每个天使卫士训练时的手册第一单元上。
但现在他记起来了，犹若电光火石，令他陡然生出一股幻觉似的气力。
方才还在躺平，现在就要揭棺而起。
年的重置手搓不会把那些玩意儿搓没了吧？
尽管有着这样的担忧，但既然瞧见了希望，怎么可能不动？
好歹图纸是自己给的，留给那片空间的余地还是有，就是不知道年有没有把原本的东西丢掉。
于是便见那一身黏水泥沙的青年艰难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苍龙七宿•改的身后。
对半身都陷入沙土之中的苍龙七宿•改而言，楚信然转到它身后就能直接看到上身背部装甲，也正是看着那背部装甲，他下意识想要抬起手指摸摸下巴，只是手指一弯就颤了颤，看了眼食指的颤抖便是作罢，只是微微仰头，迎着惨淡的雨水看了几秒那昏黑的天空。
这种下陷程度，外加自己一开始半身都落在沙子里的状态，倒像是直坠而下因为不同的重量而有着不同的下陷程度。
还算运气不错。
得亏不是在流沙里，也没有被自己的机甲给压死，更没有撞在自己机甲上落个半身不遂……
楚信然这下意识猜想最糟糕可能的思维习惯很能够自己吓自己，也能在这种艰难境地下带来些苦中作乐的乐观，只是这样的乐观也无法带来实际的协助，他用那不断传来刺痛感的双手撑着一道拉杆努力朝上扳的时候还是扳得眉角抽搐。
但也好歹是撑开了，就算他如此虚弱，他也毕竟是那个能够和犹大主教靠着近身肉搏波及一干建筑的「怪物」。
在脏兮兮的雨点与大风之中，一些泥沙混着水一起在洞开的舱门上方滑落，却也挡不住青年视线对其内部那些包裹着充气塑胶袋的物质锁定。
“谢了啊，年。”楚信然喃喃道，也不知那尚在远方的年是否会打个喷嚏，至少他暂且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说是寄了，但没完全寄。
而眼下该考虑的……
他回过头来，望向那天上那稀疏的阴云，再望向那阴云下显得泥泞的沙丘。
上面还在下着小雨，可这空气一点都没有寒冷的意思，倒是相当闷热，感觉自己应该来到了气温反差颇大的西方。
而考虑着降雨也无法降低的气温，也可以想见在这种地方，雨水应该是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罕见的，所以在雨后，他可能会面临灼热的茫茫大漠。
在这种沙地开着身高十四米的源石装甲，多少有点犯病的嫌疑。
不仅容易陷沙里，还容易走着走着就摔了，更别提这补给仓里的源石液也谈不上多，光是供给步行的话恐怕还好，但谁知道这沙漠有多大？
真的该考虑一下要不要抛下它，以及同样坠入深渊的莫斯提马和英诺森会在哪里？是否已经遭遇生命危险？
楚信然一面从补给仓里摸出应急食物和饮水，一面也不忘抽出急救药物乃至防毒面具，然后关上舱门，直奔驾驶舱！
在进食与处理伤势时衡量着，当那最低限度的饮食保障完成，再使用内服药物顺便简单地给自己固定了一下骨骼后，他终归还是激活了操作面板。
昏黑的天空之下，湿漉漉的沙土之中，沉寂的钢铁巨人双眸亮起蓝光，挣脱尘沙的束缚，屹立于这即便是雨水也无法缓解的灼热沙土中。
然后就歇火了，强制进入节能模式。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补给仓里的源石液桶他都没动，苍龙七宿•改还没补给燃料。
他此刻只是在借用仅剩的那点残余源石能来激活操作面板，驾驶舱内有了灯光，也有了乱七八糟不断弹出的红色警示框来告知他苍龙七宿•改现在的战损程度，至于必然也会有的燃料警告，自是不必再提。
而楚信然则是将那些面板全部「推」开，直接拉出了底层的地图栏，满意着指南针功能不受干扰，想来附近应该没有什么紊乱的磁场，但他也注意到了定位系统无法运作。
不过这倒是不意外。
不管定位系统有没有坏，这地方都不像是能有信号的样子，接不上局域网自然没法定位。
但至少可以通过这里的温度推测一下这里处于相当西方的区域，而这样的漫漫黄沙……自然而然便能令他联想到萨尔贡。
毕竟玻利瓦尔、哥伦比亚、米诺斯可不产出这种地形，充其量也就是荒原。
只不过，虽然他走过萨尔贡沙原，但像这样纯粹没有标志物的沙土自然是一点熟悉都谈不上，只是既然确定了大概的位置，那么剩下的就该是往北走了。
不论在萨尔贡的什么地方，往北走都是能走出去的，路上若是能遇到聚落或者集市自然更好。
只是万一莫斯提马在南呢？
甚至更退一步地说，万一这里不是泰拉呢？
深渊连接着泰拉，只是他赌一把的想法，而在梦里踏足那片地域，再遇上美术馆和馆中的夕先生，则是令他加注了筹码。
或许此刻睡一觉再去找她也是个办法，只是不确定入睡是否能抵达那里，也不确定她是否能给出解答。
想到这里，他令装甲侧身躺下，靠着装甲重量压出的凹陷中完成平衡固定。
而下一刻，他放开了对源石技艺的接触，苍龙七宿的操作系统自然断线，昏暗重新降临在驾驶舱，而他也在驾驶舱里歪着，垂首注视着自己那捏着压缩饼干包装袋的手指。
手指再一次的弯曲，痛楚似乎不如最初的强烈。
那就干吧！
他重新打开胸甲舱门，忍痛去做攀爬作业，重新打开补给仓给苍龙七宿•改搬运眼下最后的「食物」。
一个半残的人和一个半残的装甲彼此救助，当楚信然咬牙切齿地搞定这个麻烦流程，重新攀爬回驾驶舱里激活源石技艺时，他才稍微轻松一点。
无敌的驾驶舱环境系统都自然开启了，换言之——
温控系统和换气系统！
空调和清新空气！
只是刚冒出来就被他单独关闭了。
为了节省能源的必要牺牲！
感叹号是某人难过的证明，而现在更加难过的是他做了个保不齐要给自己落下病根的决定。
靠着苍龙七宿•改自身的源石技艺增幅搭配控水天赋，来一次最广域支撑的「雷达」感知。
不知道能撑到什么程度，但这种一筹莫展又要争分夺秒的状况要找莫斯提马和英诺森，只能逼自己一把了。
自己说的会找到别人，让别人好好等着，为了不食言就该如此不是吗？
想到这一点的楚信然深吸了口气，便觉鼻端泛起火辣辣的刺痛，就像自己对着辣椒面深吸了一口。
很劲的空气污染，让他又觉得不像是萨尔贡的沙原。
不过对他来说还算可忍受范围，所以他也没有盖上那之前就带入了驾驶舱，却只是挂在一边的防毒面具。
那是给别人准备的，放在驾驶舱是为了第一时间跳出去将其按人脸上。
这么劲的空气污染，自己都有点吃不消，换成一个女孩和一个老人又能怎么应对？
那俩家伙虽然在源石技艺和装备上颇为优越，身体素质却是不见得能强到哪去，至少不配与自己相提并论。
想到这一点，他便展开了波弧。
本意是为了平静才做的深呼吸，为了自己接下来的自残行为而鼓劲的深呼吸，却因为那份刺激而在另一种层面令他鼓足了勇气。
那一刻，自装甲震荡而开的无形波动传递给了每一滴雨水，水汽的延伸不断朝外，一里、二十里、五十里、七十里……
直至百里有余，楚信然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空，却又有无数的画面闪过，同时还有那份无从着手的疼痛在麻木中泛起。
不断提高的疼痛层级没能压过那份信息量叠加带来的麻木，却能让他身体超出负荷，眼前一黑——
可也正是那一黑，令他清醒，截断了那份令意识愈发稀薄的发散，无数回想叠加的画面中锁定了一片绿洲，摄像头黯淡无光好似根本没有启动的装甲迈开脚步，于风雨中疾奔，却又步伐别扭怪异，常常显出明显重心不稳将要摔倒的趔趄，甚至数次确实地倒地。
起初还能灵活的翻滚起身，之后却是只能艰难的爬起，复又重新奔跑，跨越数十公里，直至抵达那片古怪的绿洲，与女孩惊愕中带着几分喜意的目光中逐渐减速，于无数黄沙飞扬之下朝其前方张牙舞爪的怪物狠狠砸下那斑驳的铁拳利爪。
继而抬起红黄相间的利爪横扫周遭那些体型很不正常，同样被淡黄色甲壳覆盖的怪异生物。
连那缺乏饮食膳水的女孩都久久未能攻下的怪异生物在苍龙七宿•改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机械巨人摧枯拉朽的攻势更是直接令余下的怪物一个个赶紧四下哄散、钻入沙土，留下一一道道拱起的漫长轨迹。
“莫斯提马！”
“你……终于来了……”勉力支着两柄法杖，面颊都能瞧出些许消瘦的莫斯提马仰头望着那单膝跪地，抬起手掌，前胸装甲打开的苍龙七宿•改，仅能说出这句话来，便两手力竭地倒下。
疲惫的目光最后所见的是从前胸装甲里侧踏板中跑出的楚信然拎着一个防毒面具的焦急身影，正以相当狼狈的动作跳向利爪，再朝她这边落下。
所以当楚信然将她从土地上抱起时，她的虚弱面庞上还残留着些许的笑容。
也不知是笑自己终于得救的处境，还是笑对方那一瘸一拐的姿态，亦或是……单纯的放松。
不论是哪一种，这都是楚信然第一次见她露出模式化以外的笑容。
可强忍着好几次跳跃带来的jio痛的楚信然也没空欣赏，只是赶紧把防毒面具按她脸上，匆忙固定，继而看向她身后那具放在水摊边上的老人。
挪步查看，继而抿了抿嘴，接受了现实。
自己确实只能带他的尸体回去了。

NO.3:试图补偿甚至垫付房租的夕某人此刻正在睡大觉
（怎么还有人觉得楚信然能带人回去过年的，年昨天就过了，这倒霉蛋在春节陪着一具尸体一个昏迷人在沙漠里搓火苗。
当然，陈晖洁和惊蛰也没个好年过。）
同时具备萨科塔与萨卡兹部分种族特征的女孩正在沙原中跋涉，身后扛着一个垂危的老人。
老人虽然略显消瘦但却高大，背着他显然是个不小的负担，尤其是他们此刻是在沙原中跋涉。
一样望去尽是黄沙的土地，灼热的气温还令远方的视野无比扭曲，女孩的额前尽是汗水，背后与老人相接的衣衫布料更是传来难以忍受的热量，看起来烫伤或者中暑总得选一个。
可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考虑过抛弃身后的老人。
只是艰难地前进着，迎着时不时吹过的灼热劲风行于沙原之间，偶尔靠着一柄银色的法杖充作固定杆，免得轻易被摇荡的沙丘掩埋。
女孩显然有着一定的沙原行进经验，或许是过去有着类似的经历，但在那样的经历之中显然不存在这样突然的状况。
既无行李，也无补给，仅仅持着两柄法杖，身上都还穿着那身较为碍事的礼服，一位唱诗班的除魅主持者本不该在沙地里跋涉。
可她确实就在这里，连那老人一同，都被那渊暗所抛出。
她对那时的记忆仅仅保留在某人和装甲一同被吞没之前的自信发言，接着便是一切都陷入黑暗。
纯粹的黑暗与死寂，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的存在，就连时间的流逝都无从察觉，甚至连自我的基础都开始动摇。
或许那样的状态持续下去，自己彻底融入那渊暗，落得个无法接受的下场，可也正是在那份黑暗之中，她看到了某种辉光。
那是七道散发着莹莹光亮的光点，在放出光辉的那一刻便区别于周遭的黑暗，展现着绝对的存在感。
能够吸引着渊暗之中任何残余着意识，残留着自我的存在靠近，不论是怀着善意还是恶意。
女孩也不例外。
她望见了那七颗光点，那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感觉不温暖，但却那样夺目，令她想要凑近，又不知如何接近。
连四肢都无法感触，仿佛自己就只剩个意识的环境下，该如何行进？
已被渊暗夺去了太多意识的女孩陷入迷茫，即便渴望着那道光辉也不知如何靠近，在那份迷茫中恐慌，望着那光点愈发的微弱，愈发的渺小，仿佛——仿佛它正在远去。
而她无可奈何，只有心中愈发盈满的焦急与恐慌，继而陡然听到一句厌烦的话语：
“连迈步都给忘了吗？”
她怔住了，既是因为那突入出现的声音，也是因为脑海里疑惑着迈步是什么。
只是那份疑惑还没得出结论，便陡然察觉沉重地力道在身后显现，而她朝着那道光辉渐进，复杂的疑惑也被刹那的欣喜所掩。
光芒愈发接近，始终看不真切的辉光骤然敞亮，她便一头栽进灼热的沙原，身旁还躺着熟悉的老人。
纷杂的感知回来了，连带高度退化的思维也逐渐补齐，这些补齐之后的女孩，先是一阵皱眉的心有余悸，继而是看向老人略作查看之后，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继而打定主意离开。
在这一点上，女孩与某人有着相似的果决，将一切需要思索的东西都放在了行进过程之中。
而在沙地中行进的而今，女孩此刻显然远比那时心智有碍的自己想到更多，既想着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也想着那推动自己的力道是如何奇异，还想着刹那间嗅到的古怪气息是怎么回事。
像是某种嗅到过的气息，却又有些陌生，感觉……仅仅是接触过类似的东西。
女孩能够想到这些，却也无法一直想着这些。毕竟……现实的干扰源源不断。
不论是高热的气温，还是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并不稳定的沙土，以及没有饮水与进食，外加自己背负的老人，都在加重她的负担。
更别提老人还身负重伤。
——那本在一开始就被某人洞穿的心脏位置虽然在如今已经不再失血，却也不是包扎能解决的，可就算如此，老人仍有着一口气。
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但那一口气又始终未断，令她也无法抛却他。
毕竟……最初她决定留下正是因为这个老人。
也正是这位老人从未改变过的对她关照有加，甚至力排众议允许她保管那道她自己寻回的锁。
只不过，这份一视同仁的慈爱与关怀虽然令老人能够得到那么多的支持与敬意，却也无法改变他垂危的事实。
甚至还令他付出了那份残存的生命，为那只顾及得到跋涉的女孩敲响了警钟。
——那是在跋涉的第二天，两人迎来了怪物的袭击。
从未见过的甲壳类怪物，偷袭了正在寻找水源与食物的女孩。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被女孩背在身后始终不曾清醒的老人竟是骤然醒来，第一时间的本能是以手臂骨骼抗下那对着他，也对着女孩身后刺出的刃状肢，而那痛呼也令女孩骤然回身，本能间勾动的源石技艺击毙了怪物，却也无法缓解老人的痛苦，而更加重要的当是那怪物不止一个。
她只能强行带着老人连退代打，即便凭着运气望见了绿洲，固守于此却也只是在拖延死期。
可离开也只是死的更快，就算抛开了老人，这幅糟糕的状况又能逃到哪去？
两天的滴水未进，找到绿洲之后简单过滤的水液喝了就下意识吐了出来，味觉感受更像是理论上无法饮用的重金属液体，最终她只是勉强割下一块绿洲里的植物茎肉挤水，勉强比那水洼里的水好入口些。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仍是又饥又渴，还缺乏睡眠以及频繁用脑，她的身体素质应当算是不错。
否则更早时候就该倒下，而不是瞧见了那架熟悉而又狼狈的源石装甲，看到那个青年从中跑出才心头放松，陷入昏迷。
青年消失前的承诺是她最后愿意坚守的话语，即便她清楚自己先违背承诺，没有好好等着，而是一路疾行。
不过她也没办法。
在这样昼夜温差极大的沙原中毫无准备的原地等待，算是相当消极的等死方案，能被青年数次确认其与他确实很相似的人，显然不会那么蠢笨。
也正是她一路的盘算和转移果断，才能撑到楚信然找到她。
当然，反过来说，楚信然若是醒来的判断做错一步，恐怕就只能找到俩人的尸体，或是多出在此基础上，沙原中多出一具被风沙掩埋的尸体来。
不论是敢于给自己伤上加伤的广域感知，还是最初节省气力的思考与有想法立刻行动的果断，两人都是如出一辙。
这样的最终结果，便是莫斯提马终于在虚弱感中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
一点点的繁星和不远处噼里啪啦的火星声混在一起，令她略略转过头来，瞧见了那仍然保持着单膝跪地，探出右爪的机械巨人，还有那正在火堆边上拎着一把猎刀削甲壳的青年。
那是隔着防毒面具看到的身影。
这时候，她下意识想要开口，才发觉自己嘴里好像不是那么干了，只是还带着一股莫名的馨香，倒是令她微微心安了些。
更进一步，甚至能察觉自己正被什么东西裹着，令她诧异的看着自己双手搭着的双向拉链。
居然是睡袋……
相较于自己，对方的补给似乎充分过头了。
是因为它么？
她看向那沉默的机械巨人，在星光与火光下显得如此巍峨又如此斑驳，有着独特的美感，可倘若是自己，恐怕不会考虑在沙漠中带着它。
除非它还携带了这些露营工具。
不过现在可不是沉浸在这些东西里的时候，莫斯提马一开口，只是发出个「楚」的发音就见对方抬头望来，立马起身走近，端起了那架在火堆边上的一个小铁罐子，便见蒸汽骤然一散。
而他端着那杯子蹲下身朝自己递来：“醒了，喝口水？”
一面说着，还一面帮自己解开了防毒面具，还帮忙拉了拉拉链开口，方便手给腾出来。
“啊……谢谢。”还记着这沙原空气质量什么状况的莫斯提马放缓了呼吸，抬手接过那应该是罐头充作的水杯，看了看里面的水，犹豫了一下。
之前那水洼里接的水，此刻还能回忆起味道来。
“没怪味儿，装甲里的饮用水。”
从对方的回答听来，莫斯提马觉得他也尝过那些水。
不过听到对方这么说，她也放下心来，浅浅地抿了一口。
本只想润润嘴，却又意外的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渴，甚至……甚至没那么饿。
这令莫斯提马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之前给我喝过水喂过食么？”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问，以自己之前那副状况，会老老实实等自己醒来而不抢救一下才像是过分冷血的家伙。
对方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听到她直接问的楚信然略有些尴尬，直接从蹲着变成盘腿坐下在她面前，硬着头皮道：“之前你的状态很差，我试着给你灌些水和食物进去也塞不动，只能用些冒犯点的方法。”
冒犯点的方法……莫斯提马怔了怔，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那莫名的馨香也没能被方才的抿水冲淡。
“抱歉。”楚信然很难有这么尴尬的时候，也说得较为隐晦，倒不是因为害羞什么的，而是他本来还试过往对方嘴里挂个冰漏斗然后注水之流的尝试怎么想都不太好说。
至于引导水流在对方口腔喉管里横冲直撞之流的方案……感触起来更冒犯更变态，那还不如用简单直接的呢。
当然，把对方塞睡袋里的过程也没好到哪去，那礼服的碍事程度谁赞成谁反对都要被楚信然一耳刮子把设计者抽走。
“呃，没事，没事……”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连莫斯提马也不知该说什么，稍微需要些时间平复心情来恢复到平日的「无所谓」中去。
只是想了想又觉着那馨香始终令她在意，还是大着胆子问：“楚先生你……有在用什么香水么？”
“呃……”楚信然愣了一下，继而表情微妙起来，突然站起身来，背过身走向篝火，反问道，“莫斯提马你，有在喝什么色素饮料吗？”
这下轮到莫斯提马愣住了，若非这两日的沙原烈日将她的面庞抹去了些白皙，那点红晕恐怕很难掩盖。
“我说天生的没问题吗？”向来从容平静的莫斯提马很懂得如何调节心态。
“当然没问题，而且那也是我的回答，你还需要休息，继续躺会儿吧，莫斯提马。”
重新坐回了之前坐的位置，楚信然重新抄起了那柄朴素的猎刀与那没削完的巨大甲壳，对着火光一脸专注的继续着之前的砍削。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篝火偶尔传来些劈啪声与青年手中的猎刀削取甲壳的锐声，混着周围淡淡的风声。
就这样的片刻之后，她才稍稍压下那些无来由的情绪，看向他手里那明显属于之前某个怪物的甲壳，问：“你在做什么？那是之前那些怪物的螯钳吧？”
“测试……”提及这样正常的话题之后，两人都仿佛不存在之前的对话以及那件事一样，青年的端起手中甲壳对着火光望了望，又扭头看向她道，“这些甲壳材料的硬度和韧性可以充作某些生活器具，也可以当做简陋武器，比起法杖更适合这片沙原，而它的肉……”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挪开腿向女孩展示了一下边上那小肉堆：“虽然没有感染，也没有毒性，但是很遗憾，不能吃。”
“为什么？”如果他说能吃的话，莫斯提马会想问他怎么敢试探吃这种东西，但他说不能吃的话，她决定先问为什么。
“因为我装甲上的盖革计数器响了。”楚信然面无表情，说出了换做其他地域的很多居民都听不懂的话。
但是莫斯提马能听懂。
因为她是拉特兰人，而拉特兰是建立在遗迹之上的国家。
在拉特兰的一些机密事项内，盖革计数器不是个陌生东西，那涉及一些非常危险的遗迹探索，与全身密闭防护服总是一同出现。
理所当然的，总是要执行多种环境任务的源石装甲也会加装那东西，楚信然早在一拳砸死那怪物时就注意到了一个弹框突然浮现，展示着辐射数值的小小波动。
就算是小小波动，那份波动也值得警示，才会有那弹框。
同时也正因为听得懂，所以她面色变了，又听到楚信然来一句：“没事，数值很低，甚至有壳的时候根本毫无波动，没壳的时候像拍了X光。”
“人是照不了那么多次x光的，除非你要靠这些肉走出去。”
“可它们身上有辐射的话……”
“也就证明这附近有什么辐射源，这座沙原出过什么事……”楚信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既然现在都这样了，担忧也没用，确认目前对我们无害就行了，而我们干粮省着点来的话，还不用考虑这些东西的肉。”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将那削得小碗似的壳子放在边上的塑料壳上，然后起身端起一柄长剑戳了戳篝火。
那柄长剑引起了莫斯提马的注意，毕竟那缓慢消失又在触碰火焰时浮现的剑刃，光是变化就不同寻常。
她对那柄剑也有些印象，但在印象里，楚先生手里的那柄剑还没有那种变化。
可她还在考虑着该不该开口问时，对方倒是提出个令她无法忽略的话题来。
“不过这么久了，你不过问一下英诺森么？莫斯提马。”收起了长剑，楚信然便是走到了莫斯提马的边上，坐了下来。
手指不自觉的搓了搓，但以莫斯提马那仰躺看天的角度，是瞧不见旁边的他的。
大漠的夜晚，温度低的有些出乎预料，有着篝火也很难缓解。
莫斯提马在睡袋中很难注意到这一点。
补给仓里的防毒面具两个是因为容易破损的备用品，但质量坚韧的睡袋可就一个，硬挤一挤估计是能睡下俩人的，但显然并不推荐。
甚至连睡袋上的标签都写着不推荐。
「楚先生」“叫我楚信然就行，在炎国，共患难的关系根本不必这么生分，直呼其名或是以名都不算什么。”
打断了莫斯提马话语的楚信然伸手摸兜，摸出了不少砂砾都没有摸到手机，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报废了。
这会儿连打发时间的消息记录都没得看了。
“楚信然……”莫斯提马也并不在这一点上矫情什么，只是低声道，“圣座他，应该在装甲里吧？”
眼见她这幅反应，楚信然也就垂下眼来，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抱歉。”
知道对方已经走了，所以不想提及——这样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这时候非要提起它的楚信然反而做的不合适。
“没关系。”莫斯提马摇了摇头，早在当初楚信然愿意为了英诺森留下来时，这一老一少的关系也就明了了，莫斯提马当然不会有什么误解，更不会为此生气。
“我把他放在了补给仓的位置，那里本来就有能源制造低温，加上我给他凝成的坚冰封冻，暂时防腐，只是眼下我们有个更麻烦的的问题。”
“什么问题？”莫斯提马抬眼，却也不可能透过脑勺看到边上的他，只能看到天上稀疏的星点。
而楚信然同样也在抬头看上面的星点。
“我一开始觉得这里是萨尔贡沙原，因为气候温差太大，也因为西方只有萨尔贡有沙原，我甚至去过那里，乍一看，那里和这里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嗯。”莫斯提马应声，等着他的下文。
楚信然的下文并不卖关子：“可这里的星点和我所知的对不上。”
“这里的星空好像是乱的，甚至过几秒就有明显变化，这里还有那些不靠着源石病，可能纯以辐射长得怪异的生物，以及白天那比萨尔贡沙原夏季还过分的高热，以及我最初经历的那场怪异的雨，我开始考虑西方除了萨尔贡以外还可能哪里有沙原，符合这种极端状况。”
“你想到了什么？”对于楚信然这种显然已经有答案的状况，莫斯提马懒得去想，她现在还有点发烧一样的头晕感，干脆闭上眼睛直接发问。
而对方的回答令她立马睁开了眼睛。
“西方，萨尔贡的更南方……”楚信然直接探过头来，扭低头，俯瞰着立刻睁开眼来的莫斯提马，“你想到了？”
冰蓝色的目光望着青蓝色的眼瞳，相距不过一尺，却迎着相似的棘手。
更连回答都颇为同步。
“焚风热土。”X2

NO.4:晚安。
（番外最后一截在写了，早上起来弄了两千字开头，看看能不能几天内补全吧，毕竟哪怕是开头也有点不甚满意，可能写的废纸需要重刷。）
焚风热土，位于泰拉大陆的南部，更准确的说因是已探索版图的西南部。
终年酷热干旱，与终年冰封的北地几乎是两个极端，也一同构筑了泰拉可确认版图的南北边际。
不过倒是人迹罕至一致，除此之外还有着「传说颇多」这样的共性。
真正的区别在于，北地的传说仅存于萨米与乌萨斯以北居民之间流传，其内容通常都在诅咒与怪物、雪祀与毁脸巫怪之间切换，只在当地得以听说，鲜少被记载在书中。
记有那样内容的书也都是接触门槛颇高，而不像是焚风热土那般，属于文化水平高一点的人都会接触到的东西。
毕竟，关于焚风热土的历史是很难掩藏的，那涉及了极易被传唱的大人物们——
萨尔贡的现代君王与帕夏们，以及那所向披靡的怯薛军团。
萨尔贡的南方版图是他们的丰功伟绩，焚风热土的传说是他们不曾黯淡的勋章，相较于北地的重重谜团，焚风热土的未知只在于土地本身，而非它被定义的历史。
活动着非人的怪物，生存着奇特的生物，灼热恶劣的环境，接连不断的天灾，这里就是焚风热土，这里便是大多数人听来遥远且不切实际的故事。
遥远且不切实际，甚至作为孩童时神往，长大后遗忘的故事。
对泰拉的太多居民而言，生活的世界就是那片小小的土地，哪怕是以旅行路途著称的信使们也要分长短途，而长途也不会涉及那样的绝地。
不论是北地还是焚风热土，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太遥远的地方，只有探险家才会心心念念。
而就算是探险家们想要提前在情报上下足功夫，他们所接触的也只有那份表面的介绍。
毕竟真正了解那片土地的人，要么早已老死，要么难以接触，都是联系不上的。
他们只能怀着一腔好奇与热血投入这片土地，想要亲自作为了解那片土地的存在。
然后失去音讯。
探险家的宿命正是如此，要么活着归来传唱那一切，要么销声匿迹在险地，在楚信然眼里，这帮人既伟大，又吃得太饱。
两者并不冲突。
当然，像是麦哲伦那样既探险又科考的，楚信然倒是只能拱手祝她顺利。
只不过话又说回来。
同样是极地边界，北地那地方都能建立起确实的科考站，焚风热土这边却是连观测站都没听说过，不论是危险更胜一筹还是萨尔贡当地缺乏重视，都不妨碍一个事实。
那就是对楚信然和莫斯提马一行而言，要在这里生存的难度更高。
没有援手，难度自然也就高了，楚信然昔日在北地留下了对低温差异格外敏感的后遗症，而今又因机缘巧合来到了焚风热土，后遗症有没有自愈希望不知道，但心里倒是真的很卧槽。
他又不打算刷什么探险家成就，南北踏足这种事爪巴啊，从那深渊里勾连到意识疆土，物质世界连接到这里，这片土地肯定有什么问题，但他不是很想了解那种问题。
他只想赶紧离开。
一人份的应急品和干粮要供给两个人，而且还不知道要待多久……萨尔贡沙原那批人的流放处刑也不过如此。
若是死在黄沙里那可就是什么都不剩，连尸体都不知道在哪翻，又保不齐一个沙尘暴就给你拍一具干尸在脸上。
不过真遇上沙尘暴那东西，活人也该加入干尸一员了吧，只能说能不遇上就不要遇上。
虽然以焚风热土这种以环境恶劣著称的绝地而言，这种想法大概是一种奢望。
沙尘暴、龙卷风、甚至大半夜下冰点什么的，都属于家常便饭的可能也是有的。
就像此刻，楚信然和莫斯提马方才异口同声，后者便见到前者突然仰头看向夜空，那被火光映亮的脸上明显皱起了眉，紧接着下一秒——
火灭了，简陋的营地骤然陷入了黑暗。
莫斯提马先是一愣，紧接着体会到的是一粒打在脸上的冰凉，冰凉带来刺痛，化作液体朝下滑出些许。
冰晶？
然后陡然间，她感受到了劲风袭来，下意识便想挣脱睡袋去拿法杖，却又感觉踏足声更近，立刻变掌为拳。
却又被轻易地握住，被其反手推到睡袋前。
“别动，是我。”
“……”
黑暗中传来了楚信然的声音，令莫斯提马略略放松了挣扎，便感觉握住自己拳头的手掌已经松开，紧接着便是一双手将自己连同睡袋一并揽起。
虽然身处半空，但那对臂膀颇为稳定的抱法令她并无不适，亦是毫不慌乱的抬头，看见那对黑暗中流露出淡淡血光的双眼也并无讶色地问：“什么情况？”
“雨夹冰，最好别碰……”楚信然在黑暗中的声音冰冷而又严肃，似乎涉及这种状况能让他进入某种状态，“这里的水质有问题，雨也有问题，我把你抱到装甲下面躲着。”
“好。”莫斯提马应声，审时度势倒也并不勉强自己，任由对方连同睡袋的抱着自己迅速奔越到隐约的巨大轮廓之下。
又感觉一根手指略显用力地抹去了自己面颊上那丝水迹，令她呆了呆，毕竟她自己都没去理会那点水。
也在她呆的时候，那只手就已经挪开了，很快她便听到一声悉索声由近到远，又由远及近。
然后在那像是在挥舞什么的破风声后，是一道噼啪的电火花显现。
电火花重新带来了映照周围的光源，一根之前就在燃烧的干仙人掌重新燃烧，而点燃它的电火花源于一柄棕色的法杖。
那法杖看得莫斯提马一愣一愣的，看着那在青年手中完全没有异动，就像一根普通法杖的黑锁，再看向青年手里另一根正在放下的白匙，再看向已经将两柄法杖一同放下后，又冲入雨中去拾其他没烧尽的湿燃料的楚信然，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在她还在欲言又止的时候，楚信然已经拎着好几根叶杆子跑回来了，在莫斯提马那已经麻木的目光下随手甩了甩就让其上的水汽消失，被他重新引火摆在一起，小小的篝火也就转移了个位置重新升起。
还因为靠的挺近而比之前还温暖。
只不过……莫斯提马抬起头来，看向篝火上方，那里烟雾缭绕，直升上方的苍龙七宿•改胸甲位置被阻，感觉明天就能看到那装甲胸前黑一片。
已经将刚才落在雨里的东西稀疏抢救回来的楚信然，倒是头都不抬，毫不在意的重新坐下。
听着外面冰晶混着雨点一起落在头顶那单膝跪地抬手的装甲上的声音，似乎很喜欢这种声音似的，在莫斯提⚹⚹中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你很喜欢雨天？”莫斯提马问。
“是啊，不论是小雨还是大雨都不错，既能提升我的源石技艺出力，降低负担，又能让我心情放松……对了……”
楚信然直接倚着身后的撑在地上的巨大膝盖前，侧头看向不怎么方便仰头的莫斯提马，忽然问，“脸上有没有类似瘙痒一类的感觉？”
“那颗冰晶吗？没有。”莫斯提马回答。
“虽然我给你抹得很快，但还是有什么身体异状就告诉我，你现在很虚弱，也很容易生病，隐瞒只会加重负担。”
“有些头晕，四肢乏力。”莫斯提马也并不隐瞒。
“你有些低烧，在你醒来前就有的症状，我给你喂食的时候就一并把药添上了，休息休息再看有没有异状……”
相较于之前的尴尬，再次说起这个的楚信然好似已经无比坦然了，只是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外面的雨，“接下来我们重新说焚风热土的事。”
“嗯。”莫斯提马继续缩在睡袋里以鼻音回答。
这回答让楚信然挺得好像很没精神，看了眼她那边便又回过头来，理解那份疲倦地继续开口道：“焚风热土的面积，最坏的估计和萨尔贡国土面积不相上下，我们朝北最少要走八百公里，我之前找你的一路感觉这是山地沙漠，如果能够找到山脉的话，或许会有人类聚落，那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们的目标。”
“嗯。”莫斯提马无声的打了个哈欠，缩了缩睡袋里的双腿，又觉着这困意太重，干脆撑起了身来。
见到她的动静，楚信然倒也没有事事去扶一把，只是继续说：“虽然焚风热土这边通常都没什么情报，但我曾在萨尔贡听说过一些传闻，关于焚风热土与萨尔贡边境的岗哨。
虽然怯薛军团已经是过去式了，但长生军仍在的状况下，能接触到他们我们就获救了——”
听到这里时，莫斯提马突然举起了右臂，而注意到的楚信然朝她扬了扬头：“说……”
“萨尔贡制度由王族制定，王族分封王酋，王酋分封帕夏，我仍记得那些组成中央政权的帕夏们各自为战，多次冲突，我们不一定会获得解救。”
“我知道……”楚信然点了点头，“但那届时再谈。”
“不论能否获救，当我们走到那里本身也就离自救成功不远了。”
话落，莫斯提马又举起了手。
“说。”楚信然并不在意道。
但莫斯提马有些在意的低声说道：“帮我解一下睡袋，我想上卫生间。”
这里哪来的卫生……楚信然下意识想着又顿了顿，张望了一下周围，再看向扭头想埋在睡袋里的莫斯提马，抬手捂在脸上无言起身：“需要扶吗？有带纸巾吗？”
“不，不用……”感受到对方的阴影罩近的莫斯提马感觉这辈子都难有这样的尴尬，“让我出来就好。”
“好……”拉开拉链来抬手提起莫斯提马的楚信然松了口气，松开手来看着她慢悠悠的朝装甲侧后方挪去，也就背过身去看向另一侧道，“别走太远，会淋到雨的。”
他甚至想补一句尽量在有植物的地方，但想了想多少有些意义不明，还是没有开口。
好歹是提供燃料的沙漠植物，反哺一些养分也没问题嘛，这也叫生态循环，他自己就在之前以身作则！
于是在努力不去在意雨声中夹杂着的水声之后，重新端起那柄临时命名为霄练的机械剑的楚信然，在面前还算干燥的沙丘前用剑划来划去，划出个他之前用大脑头疼欲裂唤来的大圆。
大圆中有着一些剑尖戳出的怪异图案充作信息点缀。
让重新恢复平静的莫斯提马回来后对其投以目光。
她平静的问，迎上楚信然那同样平静的目光又有些微妙的挪开目光，好像决定先回睡袋。
这一次她没让楚信然帮忙，与睡袋搏斗了好一会儿，令她身后的楚信然表情无比微妙。
虽然好似重新恢复平静，但她对楚信然而言已经是完全形象崩盘了。
那位他人眼中性情捉摸不透，不论是以何种态度对待她都只会嘴角带着一丝笑容以平常态度回应的堕天使小姐，在这里却是完全从容不起来。
不过设身处地，楚信然也不觉得虚弱成那样的自己能够继续保持从容与风度，尤其是对方明显不如自己那般习惯与异性相处。
不过他倒也没有令那微妙的神情保留到对方总算缩进睡袋，继而看向自己的时候。
对方这般的尴尬与硬撑，他倒也没必要去揭穿。
“我准备好了！”所以；
当莫斯提马重新在睡袋里漏个脑袋对自己说时，楚信然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努力不去在意她那没有悉数塞进睡袋，落在外面大半的长发。
“好，那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他无比坦然的端起长剑，指了指之前他在地上划出的大圆：“之前说了此行的目标，那么现在立足当下，来看这个，这是我之前为了找你而使用了一次水汽的广域探测所划出的方圆一百三十里的图，首先，我们在这里。”
他用半透明的剑锋指了指圆的西南方一个小圆，上面简单的划了几根线条充作树木：“如果明天你能恢复些行动能力，我们可以早上启程，如果不能，我们下午启程，决定差异的是你能不能具备帮我收取这里水分的变量。”
“你要带走这里的水分？”莫斯提马有些惊讶，毕竟她还对那味道印象深刻，“你要怎么用？”
“生活用，比如我之前解剖那怪物需要水冲洗血液杂质，我不觉得这里只有那一种生物，我还需要了解其他怪物的身体结构，确认它们的族群种类，才知道怎么更好地应对它们，这能为我们节省很多时间。”
“你要研究它们辐射变异的方向？”莫斯提马想起了炽天圣堂里的某些人。
“辐射变异方向是很难把握的，但这片土地虽然残留着辐射，却已经很少很少，可以推断辐射源头要么是非常遥远的过去，要么是被某种东西处理稀释，也或许两者兼有。”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总之，不论是哪种，这里的生物变异速度都已经缓慢乃至静滞，以至于形成相似外貌的族群，也就是袭击你的那群甲壳生物为代表。”
“收集它们的资料是有用的。”
“你是生物专业的还是源石能专业？”莫斯提马表情古怪的问。
“我是源石技艺专业，中途辍学……”楚信然坦然道，“但是其他的也多少学过一点。”
“一点？”莫斯提马问。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的身体状况……”楚信然挥手盖过那个话题，“就算你不能行动，我也可以抱你进驾驶舱，虽然会有些挤但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这片绿洲太小了，小到来点沙暴就能带走这里。”
“有点挤……”莫斯提马嘀咕着这句话，想起自己还没见过源石装甲的驾驶舱。
“我们要从这里往北……”完全透明化的霄练在沙土上勾勒有形的路线，“这里不仅有着规模更大的绿洲，还有天然的石洞，缺点是可能会有怪物，不过也可能有惊喜，比如出没的本地人。”
“本地人不一定会欢迎我们。”
莫斯提马并不乐观的说，然后就看到楚信然仰头抬手，以手背敲了敲身后的金属。
咣咣的声响之中，是他平淡的回应：“无妨，用它来让他们欢迎我们也一样。”
“也没问题。”莫斯提马笑了笑，强行撑起的脑袋晃了晃又垂了下去。
“嗯，明天的安排就说到这儿……”瞥见对方那连头都撑不起来的熟悉模样，楚信然立刻就想起过去课堂上打瞌睡的自己以及打瞌睡的不少小家伙，扯了扯嘴角打出个半真半假的哈欠来，“我也困了，去休息吧，虽说在这种荒郊野岭应该轮流守夜，不过我可以设下一些警戒用的延时源石技艺，都可以睡个安稳觉。”
“之后的安排我也有些打算，不过那还是之后再说。”
“嗯……”莫斯提马点了点头看着楚信然直接收剑斜置一旁，便抱起双臂倚着装甲闭上眼的样子便问，“这就这么休息？”
“嗯，睡袋只有一个。”楚信然眼也不睁道。
“驾驶舱呢？”莫斯提马紧接着问。
方才出睡袋小解已经让她体会到此刻的气温有多冷了，看楚信然那身单薄的风衣就算扣紧了排扣也不太行。
“驾驶舱的空调和换气加起来消耗很大，不开的话不仅和外面没两样还很闷和窄，要避免……”
楚信然平静道，“好了去睡吧，这温度对我而言还不至于感冒，真感冒了也是白天流点汗便行了，别忘了这里的温差。”
“你要不过来挤一挤？”
莫斯提马这话令楚信然沉默了下，睁眼扫了眼她脸上稳住的平静，也可以看出她的认真，便又重新闭眼：“不需要，我还没必要和病人抢床铺，去休息吧，我没什么问题。”
莫斯提马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吧，晚安。”
“晚安。”楚信然平静回复。
莫斯提马随之闭眼，雨和冰晶的小雨未停，同样未停的还有被楚信然强行脱水的燃料噼啪声，就这样持续了约摸十分钟左右，楚信然缓缓的睁开了眼。
捂着左额……
头疼，终于不需要掩饰了，嘴里也发出了低微的嘶声，让他不像个龙更像个斐迪亚。
一想到之后恐怕还要靠着这方式来充当地图探测，就感觉头痛还要加重几分。
而此刻他不仅是头疼，还要看向自己的右腿，先是给自己嘴里塞上猎刀的柄咬着，继而双手按在膝关节处，猛地一拧！
咬着刀柄却还是发出了些闷哼，但起码把腿骨正过来，之前匆忙从驾驶舱脱离跳跃踩着苍龙七宿的手掌跳下时就已经伤上加伤，现在他更需要去拿出一捆绷带再迎着寒风解开一层层衣衫。
抗拒着自己怕冷的心性重新给身上的绷带包一遍，浑身颤抖着重新传回衣衫并将那血迹斑斑的围巾重新裹紧塞满领口，他才打算重新睡下——
在那之前，他又瞥见了莫斯提马那背对着自己，一头散发落在外面的状况。
便又有些无奈的起身走近，低声问：“睡了吗？”
对方没有应答，他便抬手捞起对方的发缕小心翼翼的给她塞回睡袋下的缝隙，再将其拉链拉满。
这样最大限度的防止热量流失，就算有些热了多出出汗也是对低烧选手好的。
也正是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总算是可以去睡了，摇摇晃晃的坐回自己的位置去，看了眼面前那被自己跨越踩散了些的沙图，无声的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身后庞大沉寂的机械巨人，再次敲了敲它的装甲，低声道：“还得靠你，晚安。”
他闭上了眼。
莫斯提马也闭上了眼。
苍茫黑暗的沙原上，单膝跪地的巨大轮廓在冰雨中守护着那一抹未灭的火光，好似与大地连成一片。
这是焚风热土的夜晚一种，算是平静。

NO.5:实际上是睡大觉被吵醒才很气。
（轮换卡池看up就觉得要出天火，结果还真就是天火，这就是对番外的不满吧。）
仍是清冷的月光洒下，仍是那些安静的画作装点着石壁，楚信然再一次的抵达了美术馆中，以站立的姿态。
只是仅踏出一步，又有些摇晃，转而缓缓地蹲下身来，原地盘坐。
身体的负担不当会被代入这里，他的负担是精神的负担，令他即便是走到了这里也仍是头晕目眩的同时，昏昏欲睡。
可同时传来的头部刺痛又在折磨着他，令他无法安稳睡眠。
这样的状态，早在他驾驶着苍龙七宿•改强行广域搜索后便差不多如此，而后续维系着装甲源石技艺驾驶即奔绿洲之后便处于另一种程度的折磨状态。
那样的他仍是无法松懈，不论是亟需照顾的莫斯提马，还是急需处理的老人尸体，都无法让他休息。
拖着那样的伤体坚持了好几个小时，其间不乏数次再次启用源石技艺来节省时间，最终莫斯提马醒来时瞧见他在那削东西，已经是精神略显麻木钝化，强行靠着削东西来凝聚精神的状态。
否则以他平日的警觉与感知，莫斯提马醒来的那一刻他就该第一时间看来。
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会直接睡着的。
而这样的状态，楚信然隐藏的很好。
他向来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劣势，不论是对敌人，还是对同伴。
这亦是他数次中战场脱身的秘诀。
只有在真正属于自己的那片小小私人空间里，他才会显露出真实的自己来，连身后咕咚水声中浮现的苍龙也浮出巨大而又疲惫的轮廓，趴在他的身后，支撑着陡然后仰将要摔倒的他。
看似温馨的画面实质仍是一种自救，当苍龙抵住楚信然的那一刻，楚信然那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子也似略微振奋了些精神，抬首看向了附近的通道。
在那些通道的两侧墙壁上，或许会有新的画作，但他想起的不是这个，他是想起了这里好像也不再是他的私人空间了。
本是最不该忘的，对方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只是现在这幅身体……楚信然无言地看向自己手指上的冰块，在融化之后浮现出冻伤模样的轻微红肿，那是苍龙给自己施下的。
也只有这样的伤害会令自己眼下的精神凝聚，哪怕是心理阴影，也能成为压迫自己清醒的力量。
靠着这样的力量再倚靠着苍龙重新站起，楚信然在后者的注视下迈着踉跄的步伐朝着一个通道走近，那是他记忆中挂着那副画的通道，那副关于一对姐妹相争的画作，当看到那副画仍然挂在那里时，他心头松了口气，便继续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近过去，抬起手来叩响画作的画框。
声响有气无力，楚信然亦是如此。
略微转身，倚靠着画与画放置之间的空白墙壁，楚信然再次探手，叩起那画框：“夕先生，还在吗？”
这次他还开了口，声音同样和他的动作一样疲惫虚弱，而画作中的两人一动不动，那身覆雪色旗袍，外披青墨外套的女孩亦是如此，仅在画中执着兵器望着同属于画中的姐妹，固定于厮杀的那一刻。
在这样的安静之下，楚信然的猜想好像是种错觉，对方并非是从这幅画来，他这样的招呼只是在作无用功。
可他仍是执着。
“夕先生？”即便声音愈发虚弱，即便抬起的指节已难维持。
“夕先生，还请现身……”即便他已经无法再关注那副画作，只是回过头来让头也抵着墙壁，给自己节省些精神，“我有事……请教……”
他一面说，一面继续叩响那画框，但手臂不知何时已重若千钧，他微眯的眼睛再瞥向那苍龙的方向，便有尖刺的冰扎入手心，却也没能再挤出一分精神来，连支撑着身躯的双腿都开始无法平稳，身躯开始沿着墙壁下滑，只是嘴里还在发出呢喃般的低语：“夕先生……”
“别念了别念了，烦死了，跟催命似的！”画中陡然传来女孩不满的叫声，可画外的青年却已经听不清了，他已经闭上双眼，下一秒便是要摔在地上，便有一道青光自上方的画中闪过。
夕接住了他的身躯，本是淡漠清冷的面庞上写满了不快，嘴里还扭头问：“这人什么毛病？拖着病体来我门前催命？”
随着她的询问，墨青色的兽首已自她身后的画中探出，发出一声沉瓮的低吼，引得夕怀中的青年微微皱眉，似在梦中遇上了些许不快。
即便他本身便已在是梦中。
“管它呢！竟然用这种方式引我出来！真是一丘之貉，比年那家伙还过分！我还没在他这里占地，他倒是拖着残躯来堵我门，现在这话怎么说？道德绑架？对是叫道德绑架！”
夕盯着自己怀里睡得安静的楚信然抱怨个没完，似乎是真的很生气。
而她身后那威武、神异的兽首听闻这一串，却是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又发出几句抑扬顿挫的低吼。
“什么？我在意？我这就把他摔地上去！这等不顾自己的蠢货见过一次便足矣，当年那个沙弥都没这么蠢，这等蠢笨之徒与我何干？”
兽首又低吼了一句，似是取笑，令女孩的脸上腾上热气：“他是此地主人，倘我撒手才是不合礼数！”
兽首扯了扯嘴角，正欲再发出些声响，便听女孩怒言：“住口！自在！”
被称作自在的兽首沉默着缩回了画中，只是在它那威严又庞大的兽首彻底没入那么小小的画作之前，它瞥了眼远处一个通道拐角，那是苍龙之前所在的位置，令它发出一声低吟。
“我知道，真是多言，我不该于上次予你智慧！”
气呼呼的主人道出怒言，那兽首倒是一份不甚在意的模样，最后没入画作的嘴角边缘甚至些微朝上勾起。
前者倒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回过头来看向怀里这青年有些烦躁，略作思忖便抬手画剑，于正对面的墙壁空白强行显出一副山水小镇的画卷。
也正是看着那副水墨画，夕方才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做了啊……”
说罢，她便抱着那青年朝着那画卷走去，踏入了画中。
.
“夕先生——”
楚信然猛然睁眼，意识还接续着自己强行支撑末尾，望见的却是那陌生的门梁与棱角，还有那覆盖在自己身上温暖被褥，上面的绣纹让他想起那家族内的床铺。
同样的木床，同样老式而又精致的被褥，还有那同样穿着古意却又差点意思的人。
“呀，客官您醒啦？”
身着蓝衣的菲林女性惊喜的望着他，而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一切，只能问：“你是谁？”
“这里是哪？”
“这里是婆山镇，你在我的当铺里。”
他用炎语问，对方也用炎语答，这口音像是吴地，而那婆山镇的名字则是令他想起了御史台的某个卷宗。
婆山……猪婆大山……靠近那座天岳的大山……
“你的当铺？那你就是掌柜？请问怎么称呼？”楚信然说着，下意识便想下床。
“单名一个黎字……”掌柜刚回答便见他开始侧身提起被子便要招呼，“诶！客官，您还很虚弱，不该下床。”
“无妨，我此刻已比之前好太多了。”
楚信然摇了摇头，这话可不是假话，对话间他便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全无疲惫，也再无那种思路滞涩，什么都记不起来的麻烦状况，甚至连力气也能提起，简直像是休息了好几天。
可若真是一睡好几天……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
“景柞年间十一年，正月初二，春节刚过……”黎掌柜知无不言，便见楚信然陷入了沉默，又安慰道，“客官您别难过，就算没有赶上与家人团聚，您刚从九死一生中脱险，好好养伤的话还有机会——”
“没有脱离。”
楚信然垂首望着双掌，掌心毫无被冰刺钻透过的痕迹，而他也正是在这样的低头凝实中骤然低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语，也令她怔了怔。
“客官……”她刚开口，便见青年扭头看来，目光灼灼打断了她的话语，“为什么你叫我客官？！我在这当铺能当了什么？！夕先生呢？夕先生你在这里对吗？我有事求教！生死攸关！”
“客官您这又是……”
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的掌柜看着这好似失心疯一般对着四周喊叫的客人，正为难着想要说些什么时，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回应：“黎，你出来，我来跟他说。”
“呃……”听到这句话的黎掌柜满脸讶异地看向门外，再看向那同样看着门外已经安静下来的龙族青年，却也依言前去房门打开并与那门前的女孩错身而过。
却也不忘于错身间抬眼，看向那副完全显出本来面目的女孩。
在她的印象中，哪怕是女孩的那位姐姐招来，她也不曾那么老实的现身。
反倒是弯弯绕绕逼得对方开始放火烧画，而那位一看便是身份尊贵的龙族青年却如此轻易令那女孩显出本相直接前来。
这是怎了？
联想着一开始女孩抱他进来希望自己安置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便已是浮想联翩，却也无法定论。
而此刻女孩脸上的平静也令她看不出东西，虽然有心想着要不要偷听一下，但这样的心思略微转动两下还是散了。
倒是说不准可能要做顿饭来，毕竟这里确实罕有客人，还是那位女孩主动抱来的贵客。
不过她大抵想不到自己前脚离开，后脚里面方才开始对话。
“她走了。”楚信然望着走近过来，坐在之前掌柜坐的凳子上的夕道。
“你认为我会在意她走没走？”夕冷淡道，“我只是在等你开口。”
“我认不认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确实心不在焉，在对方离开之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我这儿。”
这也正是掌柜的想不到的，向来一副冷漠又高远模样的夕，在与青年的对话中却是并不占主动，眼下听闻青年的话语便目光染上几分不快，显然是被揭穿感到了恼怒。
“古言画者圣也，盖以穷天地之至奥，显日月之不照，绘画的境界之高，人们常说移神定质、画龙点睛。”
楚信然并不在意她神色的不快，只是继续道，“我曾见您与年在美术馆中的那副画，也能想起您将我拉入美术馆的手段，而今与那位掌柜聊了几句便觉这份违和从何而来。”
猪婆大山附近曾历天灾，景祚更是不曾有过的错误年号，自己之前还在美术馆，怎么现在会在这儿？
“恐怕您的记忆更是高妙，与我见过的一位友人相似，能凭以画自成天地，我可有猜错。”
夕并不言语，只是冷漠的看着他，而他并不因其胆怯，反而问：“这里的时间比之外界？当如何？”
“你在这里睡了两天，但并不妨碍早上再见那女人。”夕终于开口，一开口便暴露了她一直看着一切。
但楚信然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下床站起身来，长作一揖：“谢先生成全。”
这次夕倒是没怪他什么繁文缛节，只是兴致缺缺的抬手：“这次之后，我在那美术馆放置了一幅画，最近一段时间要在这里常住。”
“呃……”楚信然怔了怔，点头道，“蓬荜生辉。”
“少来，以你这蠢笨模样，恐怕便是要频繁扰我。”
“还望夕先生赐教……”楚信然抱拳道，“泰拉西南，焚风热土，可有了解？”
“那片灭绝之地……”满口嫌弃，满脸不耐，听到问题却还是接口的夕露出更加嫌弃的表情吗，“你认为我会去过那里？”
楚信然摇头：“只需些见教。”
“那等死地自然无论如何也不期望他人前去，但您却也明白在下与同伴都落在那里，眼下便是不论何种见解与帮助皆是多多益善，同时也是在下为先生表达之前没机会表达的感谢。”
“我看你更想问那深渊和疆域吧？想知道怎么从那两者之间穿梭，想要走这种邪道捷径脱险。”
夕一口道破了他埋在心底的打算，若非有着这样的期冀，他何至于那样夸张的自虐式下注。
从深渊到焚风热土，从疆域到美术馆，两种转移方式，在他眼里都存在一种有希望利用的可能性。
但对方却说了邪道。
“可行性很低么？”他问。
“倒也不是不可能……”夕竟真的思索了一下，转而道，“只是我为什么要同你说？”
“呃……”楚信然犹豫了一下，问，“先生何所欲？”
“无欲无求……”夕冷漠道，“你没听过年跟你说她怎么拽我离开屋子的？”
“大抵是还不够热络……”楚信然想了想，扯了扯嘴角，“只请先生成全。”
“那是邪魔外道的技法，你可知何为邪魔何为外道？饮鸩止渴岂能止渴？”
夕此刻却是有了苦口劝告的意思，而楚信然却是坦然：
“多条路子总归没有坏处，夕先生既知我与同伴的现实处境，便当理解那份举步维艰，前路未卜？”
“你……”愕然于这家伙说出「多条路子」这话的理所当然，意识到深深差异性的夕只是挥手，“明天再说！”
这一挥手的排斥直接让楚信然感觉骤然的推力令他一下站在了美术馆内，面前是那副多出来的水墨画卷。
他有些挠头，扭头看向身边浮现的苍龙，直接就地重新坐了下来，继续休息好了，等一个梦醒。
而在那画卷的另一边，站在卧房里的夕能够轻易看到画外就地打坐睡觉的楚信然，扯起仍是不快的表情来。
“这么乐观混账的性子哪里像我了？分明是像你才对！”
显然，曾经对某人有过交流的两姐妹，不仅仅是性格意见上的分歧，就连对人的评价看法也有着分歧。

NO.6:夏天宿舍不开空调不开风扇，但会开台风
（坏起来了，本想早起码点番外字数，结果看别人写的东西看到半夜四点，起来也不想干活，继续看小说。自律性大危机。）
翌日，梦醒•jpg；
楚信然有着还算稳定的生物钟作息，但在那生物钟鸣响之前，他首先因为仅是略微好转的身躯反馈而睁眼。
换言之，便是痛醒过来。
他睁眼望着自己所处的阴影，目光拉远仍是那阳光下的灼热沙原。
大清早的，却已开始升腾起扭曲视野的热气。
而自己的脸上，也黏着着些许的汗水。
他看着这样的景色数秒，然后再蓦地略微睁大眼睛，立刻扭头看向身侧不远处的莫斯提马。
顿时想要起身却又有些乏力的一个趔趄，堪堪站稳地冲向那背对着自己的睡袋将她翻过来，便瞧见了她仍闭着双目，脸上全是汗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见到这一幕的他立刻便将睡袋拉开将她从中扯出，而这样明显的动作也显然惊醒了莫斯提马，睁眼看来的目光颇有些与楚信然之前相似的迷糊，显然神智都不太清晰。
“楚信然……”她低声呼唤，感觉声音甚至比昨晚还虚弱，连带下意识的挣扎也那么无力。
像是身体状况恶化，又像是因为过热带来的中暑脱水。
“是我，别乱动，别抗拒……”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化冰，抹在莫斯提马的额头上。
那冰块刚接触便有着明显融化迹象，倒不是后者额头温度烧开书，而是眼下这空气本身的温度便是不同寻常。
而在说完这句话后，没等莫斯提马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理解，他都抬手扒在莫斯提马那身即便沾染血迹也依然华贵宽大的袍服领口。
撕拉一声——拉特兰的缝纫技术没能敌过楚信然眼下的力量，直接从领口朝下被一路撕开的袍服露出更为凸显少女身段的衣衫。
而楚信然的目光却丝毫不在上方停留，只是将莫斯提马当做个人偶摆弄地褪下她那被他直接撕开更好脱掉的外袍，借着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黑风衣，将其披在对方身上。
紧接着，他又撑起了莫斯提马的手臂。
“握得住吗？”他希望莫斯提马能够自己握紧自己丢给他的外套。
以他的体型订制的作战服不仅对莫斯提马而言较为宽大，是个不错的斗篷与长袍，还本身就有针对温度调节的材料设计，而更重要的是，够黑，也够宽大。
理论上黑色吸收热量，白色反射光线，莫斯提马那被撕开的礼服更容易充作斗篷。
但在沙漠中，黑色布料比白色布料提供了更多的阴影以减少对皮肤的摧残，而热空气的上升性质本身会留给冷空气一定空间，宽松的衣袍能给热空气留出通风空间，自下而上的穿梭而出。
所以萨尔贡沙原里的民族更多是穿黑色的长袍，这是那些民族从古至今总结的生存经验，走过那里的楚信然自然记得。
“没，没问题。”莫斯提马艰难地说，捏住了那披在身上的，确实带来些凉意的风衣。
楚信然立刻朝反向抬手，不远处那还装着不少饮水的瓶子便直接从沙地里飞到他手里，被他一把握住。
可他握住那水瓶时又怔了怔，扭头看向那水瓶原本所处的位置，又看向自己手里有些温热的满水水瓶，表情有些诧异，却又很快被略过，拧开盖子便对着莫斯提马递去：“来，喝点，但别喝太多。”
或许对一个虚弱又口干舌燥的人而言，「但别喝太多」这话有些残酷且不近人情，可楚信然也必须嘱托这一点。
他们的饮水和食物都不多，楚信然自己也还渴着，开口都感觉在灌热风。
但至少脑袋没那么疼了，甚至感觉思路比昨天清晰。
这份清晰让他讲水瓶递给莫斯提马，嘱托完看到她看来又点头之后，便立刻冲向了身后的机械装甲。
就算是单膝跪地的苍龙七宿•改也有数米高，昔日的他一下就能蹦上去。
但现在踩着那松软的沙地，阵阵的虚弱感还在他身上时，他做出的选择是攀爬，攀爬那装甲那跪在地上的单膝。
即便刚刚触碰时，手掌便传来了灼痛。
不知道现在是早上几点，但这装甲已经被气温与烈日加热到会令楚信然感觉烫的地步。
他的手指却也没有停顿，整个人都攀附其上，咬牙度过那很令他提神的几米高度，钻入了更加狭窄更加闷热的驾驶舱内激活源石技艺。
装甲的瞳光一闪，紧接着沙土溅起，竟是保持着胸前驾驶舱朝下洞开的状态摆出个俯卧撑的动作来。
重新陷入黯淡得狭缝摄像头望着远方，等待着驾驶员的动作。
——驾驶员从驾驶舱里掉了出来，落地姿势不太好看。
虽然不太好看，但驾驶员自己都没管这个，只是赶忙跑向那还坚持站着的蓝发少女。
蓝发少女的目光仍是虚弱，见他跑来便将还剩大半瓶水的水瓶递来：“我……没喝多少。”
“好，没喝多少没喝多少。”接过水瓶来看了看的楚信然像诓孩一样，拉着她的手便朝着驾驶室的方向走去。
而女孩听到了他那仿佛争分夺秒的敷衍，像是觉得好笑一样的扯起些嘴角，却又脚下一软，睁得艰难地眼睛又要重新闭上。
“莫斯提马？醒醒？！莫斯提马！”
最后听到的声音，满是担心与焦虑，令她有些遗憾。
遗憾对方这强行稳住的平静从容破碎得如此之快。
看来……他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
三个小时后，莫斯提马在颠簸中睁眼。
眼皮依旧繁重，但身体却不再有着之前的燥热，甚至连那虚弱感都略有褪去，只是身下的触感实在不太舒适，甚至有点硌背。
“楚信然？”她缓缓地睁开眼，不知怎的，先喊出了那个名字。
喊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决定先打量周围，却是一眼对上了那垂下的目光，直接让她定在了原地。
那与她对视的目光分明也闪过了一丝古怪，却也好似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然，转作了初时的平静，重新看向前方问：“醒了？感觉身体怎样？”
他的声音也很平静，落入困境时听到这样平静沉稳的声线本该令人安心，可她却也还记得昏迷前听到那声音。
担心与焦虑，证明了对方那时的无计可施。
他俩确实是很像的人，一直以来从容不迫与自信平稳的形象先后崩溃，彼此都瞧见了虚弱，却也都没有点出。
短暂的沉默中，只有颠簸依旧。
莫斯提马略微蜷着双腿躺在楚信然的双腿上，可以望见楚信然那脱得只剩一件白衬衫的上身，与衬衫领口解开的纽扣下升腾着些许汗滴的锁骨。
目光再朝上，也能瞧见那带着些许胡渣的下巴，更能望见头顶的各式仪表与部分线缆，见到这一幕，她便也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像昨晚睡前的规划那样，不便行动的她被楚信然带到了驾驶舱里。
同时她也对之前对话中的「有点挤」有了深刻的理解。
她现在也没从楚信然身上下来，当然不是不想下来，人与人接触过近不论是衣衫还是肌肤都显热，更别提楚信然都明显在流汗，而她自己也没凉快到哪去。
可她也确实没找到活动空间，甚至边上还有好几排有着拨钮的仪表盘，感觉稍微乱动一点就会挂到，令她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躺楚信然身上，回答他之前的招呼：“好点了，你怎么做的？补给仓里还有药物？”
“虽然确实有急救箱，但你这状况倒是不必。”楚信然根本不垂首看她，只是继续望着前方在闭合之后便显出透明窗口景色。
但实际上，与装甲精神同调的他拥有更加清晰全面的视野，那高达画面框一样的设计纯粹是给精神链接断掉的驾驶员准备的备用显示屏。
与备用显示屏配套的还有莫斯提马见到的那些拨钮仪表以及楚信然两侧都没有去碰的操纵杆。
那些都折叠在边上，同属于备用操作系统的一部分，倒是令对其一窍不通的莫斯提马无比小心，生怕自己不小心碰了什么妨碍了楚信然驾驶装甲。
而楚信然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小心翼翼，开口提醒道：“备用操作系统除了显示屏外都是关闭的，不必担忧碰到它们，你没有链接装甲上的施术系统，不会有任何妨碍。”
莫斯提马沉默着重新看向他，而他仍旧望着远方补充道：“如果你觉得姿势很难受，可以试着改变。”
这话不仅是为莫斯提马说，也是为他自己。
一直绷着双腿也一样难受，如果不是双腿上躺了个人，楚信然早就如往常那般翘起二郎腿了，开巨大机器人本该是最舒适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样内外都要在意些琐事的麻烦。
可是，莫斯提马左右张望了一下，觉着就算那些能碰，好像也不够站个人的空间，她能转换的坐姿无比有限，倒是注意到了楚信然的为难问：“需不需要我脱离一下让你休息？”
楚信然就等她这句话，垂首看了眼她那一脸认真地模样，又重新抬起头来：“麻烦了，你能撑起身吗？”
“没问题。”莫斯提马努力的撑起身来抬手握住了正上方的一个握把，看起来像是班车里那种方便给站立的乘客稳定平衡用，想必也是为了保证驾驶员能在某些颠簸中稳定身姿。
而现在她直接提着那东西做单臂引体向上，脱离了楚信然的双腿。
看来体力恢复的确实很明显。
稍微得以换个姿势的楚信然抬头看了眼她那肌肉略微凸显的单臂，也看到了她那比自己更为明显的汗水：开口道：“可以了，坐下来吧，虽然有些冒犯，但眼下也没办法。接下来我跟你说说你昏迷之后我做的准备和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在这之前……我要提醒一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之前为了你的休息环境也为了我自己的状态，我开了驾驶舱的温控系统半小时，已经算是昨晚计划外的能源支出，现在我关了之后气温会逐渐回升，你应该能感受到。”
“如果太热的话，别太在衣衫上矜持。”
莫斯提马怔了怔，垂首看了眼自己那失去了外袍后露出的轻薄毛衣，又重新审视了一下周围，看得到楚信然左手边角落里的风衣、围巾、马甲、针织衫，以及自己破掉的外袍。
“好……”
莫斯提马倒也毫不拖沓，直接就坐在楚信然腿上脱起毛衣来，紧接着又脱了一件，甚至打量了一下腿上的裤袜。
倒是最终没有下手，保留了基础的内衣裤与裤袜，强作坦然的朝着楚信然道：“我忙完了，说吧。”
而她说罢，却是见到了那在她脱衣乃至此刻全程都并未低头，平静看着前方的楚信然略略皱眉，似乎察觉到了外界的什么。
可这人也没同自己提的意思，只是同她按照之前的话题，讲起了她在昏迷之后的事。
他没提，莫斯提马也没问。
驾驶舱里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本该是一片旖旎，但造成他们这副模样的气温倒是令这一幕变成了夏天不开空调也没风扇的宿舍模样，多少有些没精打采，也没什么心思。
若非排气功能还在启用，这里该是真正的蒸炉。
只是因为有排气过滤，这里才比外面安全，只是就算如此，莫斯提马也没什么精神，更没什么发问。
让那话语声只有楚信然，讲述着自己把她送到了驾驶舱内，一个人收集齐了绿洲里的那些废水放在补给仓，然后重新回到了驾驶室开动起了苍龙七宿•改来。
接着一路向北，朝着昨晚提过的那处有着巨石与山洞的大新绿洲。
这一段乏善可陈，因为之前并无波澜，没什么突发状况，也因为此刻他们都还在这个阶段，绿洲还未抵达。
显示屏右侧的距离测算距离系统激活到现在，苍龙七宿•改已经步出了两百公里，而那同步测绘的地图轮廓也还只是残缺。
倒是一路探测到的红点不曾消失，那都是附近一直能探测到的能量特征。
足够明显的能量特征显示在雷达探测上，那都是生命，掩藏在沙土之下仍然活着的生命，在苍龙七宿•改靠近时四散而开的生命。
十数米的装甲在烈日下稳定迈步，每一步都能溅起大片的沙土，而那些原生物畏惧于它，却不一定畏惧人。
驾驶装甲代步必然是个好主意，能省去很多危险。
毕竟焚风热土不少只言片语的传说中，都不会忘记提及这片地域中作为人类之敌的怪物。
不会只有昨日那种甲壳所覆的怪物，而会是更加危险的，某种类似于邪魔与黑质的东西。
而值得一提的是，楚信然在这里有意思到现在，都不曾见过黑质的踪影。
干净得像是拉特兰没出事前的土地。
在楚信然眼中，这倒是等于另一种意义的危险，毕竟依他的思路并不会将这种「干净」当做一种幸运，而是会认为这里没有那些黑质的原因是因为那些黑质也不敢踏足这里。
可是比起在这样的问题，他所在意的还是在之前令他皱眉的察觉。
乌云，连莫斯提马都能通过巨大显示屏看到的乌云正在前面的远方浮现，下面还有一道道扭曲的建筑虚影。
“海市蜃楼么？”
因为那些建筑的虚影太过扭曲，莫斯提马才这么直接的联想。
她是个信使，一个喜欢接长途委托的信使，她所走过的地形可以说没楚信然齐全，但她的见闻可不一定比楚信然少。
毕竟楚信然所总结的走过这片大地的时间，仔细想想也就不过八年。
即便阅历再丰富，即便所学再多样，对一个从头学的人而言，八年也有些短了。
但在某些专业领域上，他又确实做到了登临前列。
“是，但不完全是。”楚信然眉头紧锁，神色有些阴郁。
屏幕中的画面骤然偏转，明显是因为机械巨人本身正遵照驾驶员的意愿转身。
这展现出了楚信然想要跑路的念头，哪怕手动添加的目的地就在不远。
莫斯提马已经能从若隐若现的建筑虚影中都能看到一抹绿色，但现在她听到楚信然的话更是直接看来，以她此刻坐在楚信然腿上挺直腰杆的视野，能够身高几近持平地看到楚信然注视着远方的眼中所含的惊怒。
这样的目光，可不只是计划被打乱会有的。
身下的颠簸开始剧烈起来，甚至让她失去平衡，想要抬手去抓顶上的固定握把没能成功，将要倾倒时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楚信然的手臂，反应过来的她却也没有松手反而直接将其抱住。
“那是什么？”她问，表情肃然。
她已经从装甲的颠簸步频中品出一种危机感，这份危机感让她抛开了那些矜持与羞耻。
同样的抛开那些的还有楚信然，面对这样亲昵的动作与明显的肌肤之亲，楚信然也只是看了她一眼，既无排斥也无暗示，只是重新看向了他所要注视的前方，苍龙七宿•改已经从跑步变作了狂奔！
而他的说明才接着传来：“虚影是假的，但乌云是真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指向了莫斯提马也能看到一面投影光屏，上面的数值正在直线飙升！
那是湿度，而还有一道缓慢上升的数值，则是辐射。
“不是上次的小雨加冰晶，这种水汽稠密度，暴风雨！你知道沙原的暴风雨会演变成什么吗？！”
“天灾？”莫斯提马直接想起之前的钢铁圣堂那场暴雨，一度令无数人担忧天灾即将到来，最终却也没有成型，让大家松了口气。
可现在，分明驾驶着这令她需要仰望的装甲，他却一副疲于奔命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楚信然喊道，而远方那乌云已经席卷而来，以比苍龙七宿•改还快的速度，风驰电掣！
是真的带电，乌云覆盖装甲上方时，奔雷的轰鸣炸响！
“抱紧我的手！”在那样几近令双耳失聪的炸响下，莫斯提马依稀听到近在身侧的楚信然这么喊。
继而天地昏黑，不论是显示屏还是驾驶舱内，都在下一瞬失去了光源。

NO.7:他们都在成长。
楚信然觉着自己又像是要寄了。
如龙般夭矫的雷柱砸在前方，所带来的不只是莫斯提马所见的黑暗，还有楚信然所直面的灼热沙土。
与装甲同调的感知能够体会那狂沙糊在头部装甲时的体会，楚信然只觉眼前一黑，源石技艺的勾连在刹那断裂，方才令驾驶舱内一片昏暗，好似骤然停电一般。
在这样的昏暗之中，还有那份呼号的风声在咆哮，催促着莫斯提马赶紧认识此刻的处境。
“楚信然？”她侧头看向身旁的阴影轮廓。
闭合的驾驶舱犹若牢笼，而她并不具备驾驭这座牢笼的能力。
在这般覆盖天地的昏黑之中，她只能提醒身旁的青年，她也只能依靠身旁的青年。
而令她庆幸的是，那青年并未掉链子。
“我在……”
狂风的呼号与砂砾撞击装甲的噼啪声中，身旁传来平稳的回应声，继而是光亮重新泛起，各项仪表各项弹窗相继亮起，连同机械开动的嗡鸣声也再次响起，只有连她也能看出不妙的红色弹框在提醒着背部装甲受创。
真正令源石技艺勾连断裂的原因，是那于狂舞的黄沙之中显现，直接击裂背部装甲并破坏了两道排气孔的锈蚀金属！
犹若被一道炮弹击中背脊的痛楚才是令他神经一颤的元凶。
而此刻，他从那份疼痛中挣脱，在低沉急促的喘息声中重新挺直腰杆，望着那已然混着雨水与砂砾一同涡旋的风暴。
骇人的雷光正在其中凸显，其间夹杂着火光与细密的火花，带来了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我之前都没想到，这沙原里还埋了些别的东西……”
颠簸再起，苍龙七宿•改奔逃的身姿并不勇猛，身姿堪称狼狈。
即便楚信然的精神恢复了大半，理应不存在操作技术上的失误，可这也是驾驶着体重近30吨的机械身躯在沙土间奔跑，更别提此刻还有着一度能够拉扯这等重量的狂风席卷。
若是没有苍龙七宿•改，常人根本无法抗衡这样的风暴，必将与那些雨水与砂砾以及砂砾下方埋藏的金属一起化作「滚筒洗衣机」里的一员，完全不存生还的可能。
“那是些什么东西？”莫斯提马望着那在翻卷的沙与雨中隐没的一抹深色，云层中的火花正是源自它们的摩擦。
“或许是些金属矿物，也或许是古老的机械遗留，也可能是源石晶簇，这些只能等之后再看了。”
无法遏制喘息的楚信然冰冷回应，而在驾驶员身体状况的窗口上的心跳泵动却是火红。
他只想赶紧远离那些被风力加速得无比危险的东西，背部装甲的破损警示弹框都还没被他关掉，受创的机械巨人仍在艰难地对抗风暴，被机体扩展的源石技艺本该能够动用那风暴中的雨水对抗天灾，但那份感知却似泥牛入海，全无回应。
这又是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被他立刻抛下。
这样的问题不该在这种环境下探讨，当务之急当是逃命，不论他说什么，想的都该是奔跑。
往哪跑？
哪里的路线最安全？
这场天灾的范围有多大，为什么能力与法术都无法深入，为什么辐射也在提升——这些问题，都没有迈开双腿重要。
飞舞狂沙妨碍着他的视野，也带来了好似被锐风切割皮肤的细密痛楚，无数沉重的砂石与雨水一起敲在装甲板上好似要将他一并压垮，灼热的气温伴随着雷霆与火花一同构筑半凝固的硅化物朝他袭来，又被他用利爪所拍开击歪。
还有那第一次令他感觉过分沉闷的厚重水汽……
他的双眼在不断偏转，他的感知不断辗转于驾驶舱内与驾驶舱外，既作为苍龙七宿•改在天灾中奔逃，又作为楚信然审视着那些窗口屏幕，尤其是关于那对路线的同步测绘。
身旁的女孩根本帮不上忙的困境，驾驶舱正前方的镜头屏幕也只是显示前方，而非楚信然链接源石技艺所持的自由视角。
负责提醒南北的基础定位早已紊乱，不断乱转的标注证明着磁场探测在这样的雷暴下毫无卵用，而他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走出的路线。
一路向前，朝着风暴外圈狂奔，即便越是朝外的雨水越多，反倒是靠内的雨水在高热中蒸发为水汽，化作真正致命的焚风。
而在外圈，则是由雨水作用下的沙土泥泞——那将限制装甲的迈步，甚至深陷其中。
而这一点，已经接触过沙地下雨的楚信然如何想不到？！
他可是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泥沙埋了大半的倒霉蛋！
无法沟通风暴之中的水液，那便老老实实动用自己所能沟通的液体！
被雨水凝润的泥泞哪怕继续贯入液体也毫无变化，但在苍龙七宿•改将要迈出的一步下，它们的表层将泛起白霜，从散乱走向凝固，继而被沉重的两趾腿甲踏裂崩碎。
可那也确实承受住了装甲的重量，奔跑的姿态甚至平稳胜过之前。
能够跑出去！
驾驶舱内的楚信然犹自咬牙盯着前方，仅能看着前方屏幕中那可见度极低画面的莫斯提马只觉得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望着楚信然那线条锋利、精神紧绷的脸颇为忧虑，却也明白自己最好什么话都别说，最好一点干扰都不要有。
甚至就算是觉得此刻的他需要擦擦汗也不能伸手。
这样的煎熬也是仅属于她的战斗，能够忍住不做任何干涉便是她所能提供的协助。
哪怕见到他骤然眼睛一凸，绷紧的身躯猛然一颤着垂首，她也只是咬牙看着。
看着他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重新昂起头来，冰蓝色的瞳中竖着血色的凶光，好似被逼上绝路的野兽般环顾，却又有着野兽难有的自制力，自始至终未曾开口，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神情变化。
那如太多萨卡兹人一般，也如太多源石技艺启用时那般浮现于血色中的金色菱点安静的立在正中，象征着他的理智绝不断裂，象征着他始终不曾绝望，哪怕陡然吐出了好几口透过屏幕，挂在驾驶舱前甲板上的血。
莫斯提马双手攥紧，想给他擦一擦嘴角，可他看也不看自己的重新昂首，也是为她再一次坚定想法。
他自再一次的装甲受创，自再一次机体震动的剧痛中挣脱，又将有第二次、第三次。
龙的创口不断扩大、加深，甚至一度被击倒在地。
它重新爬起，漆黑一片的显示屏在重新扬起后仍然黏着不少泥化的砂砾残渣。
被血色的利爪一把挠过，在刺耳声中带走了那些沙堆，却给显示屏视野留下了四道划痕。
不惜留下眼部摄像头破损也要清理视野的龙继续狂奔，直至眼前的昏黑，眼前的砂砾，眼前的雨水与那拉扯的风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莫斯提马的脸上露出些喜意，楚信然的神情也略略松弛。
看着那有若实质的风沙之壁逐渐稀薄无误，也能完全看到正常的沙原之景时，两人又同时怔住了。
怔怔地望着那辉煌的黄金之城，也望着那辉煌之城中泛起的实质沙暴。
高达二三十米的滚滚黄沙正于那辉煌之城的虚影中呼啸而来，在那样的高度面前，十数米高苍龙七宿•改也只能被埋没。
辉煌之城是海市蜃楼，滚滚而来的沙尘暴才是真实，而这样的一幕也将把方才升起的一丝希望也仿佛被狠狠搅碎！
“沁礁之城……”莫斯提马骤然扭头看向楚信然，在这寂静之中骤然开口，却是压得极低好似自己也不敢相信似的望着那座城最后的虚影，似乎在想些别的。
他被分心了，但莫斯提马却被他这句听不懂的声音惊醒了，想着在那夹在两道灾害之中时的最后时间是该不切实际的自救一下，还是该说点什么，却又见楚信然扭头对她问：“相信我么？相信的话就抱紧我。”
“呃……”莫斯提马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怎么想的，却也在这时重新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对楚信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好……”
说罢，她再只是抓住他的手，而是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那灼热的身躯。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几近赤果的抱一个男人，不过男人倒是还披着件单薄的衬衫，而她也没来得及升起什么体会，身下便又传来了陡然的颠簸。
苍龙七宿•改，拔出了之前都未曾想过动用净尘之刃，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左膝装甲砸起大片的黄沙的同时，净尘之刃也被贯入脚下的沙土。
沙土化作泥泞，一方面拉扯着机械巨人的下沉，一方面也在化作白霜，逐渐固化，固化着机械巨人的右脚装甲，左腿膝盖。
而净尘之刃贯穿的沙土更是化作深入的寒冰紧固着沙土，苍龙七宿•改的右爪紧握着那柄巨大的装具。
就这样，这样就好。
楚信然仍没有放弃。
他要赌一线生机，赌年所为他打造的装甲，赌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能够撼动这片灼热的土地，以他最不擅长操纵只会抽温的冰系源石技艺立于焚风热土之中。
单膝跪地，贯刀入地的机械巨人扬起暗金色的瞳光，注视着那庞然的沙暴呼啸而至，将它吞没，与身后的雷暴云所混合。
浓厚的噪音与震颤支配了整个驾驶舱，显示屏的画面只有黄沙覆盖的昏黑，而更多地，是无数血色弹窗的警告。
那是装甲各部件急剧恶化的受损状况、也夹杂着核辐射与风力、湿气方面的波动与驾驶员精神状况偶尔突破阈值的警示，时不时还有关于切换单独供氧的提醒。
在冲击之下稳住自身的平衡，在错觉似的窒息感中体会被活埋着被刀割血肉的痛楚，那样的感触可比身侧女性身躯更加深刻，刻得楚信然咬紧牙关、双目紧闭。
却又始终没有断开源石技艺连接。
苍龙七宿•改的眼部摄像头仍蕴着暗金色的锋芒，任由裂痕与划痕不断浮现也毫不动摇。
舱室之中，莫斯提马紧紧的抱着他，甚至不介意面部的贴合，目光却是牢牢锁定着关于驾驶员身体状况的同调，死死盯着那血压与心跳以及不断跳动的精神数值。
以这种姿势拥抱的她能直观体会到这个男人的体温从之前就在提升，而今更是提升到了对不少种族而言都堪称有害的温度。
可就算是这样，驾驶舱内的灯光依旧亮着，各项仪表弹窗仍在运作，源石技艺的连接仍未断开，证明着这个男人还在坚持，证明着他还没有放弃。
这时候，她除了看着，紧紧的抱着他，给他提供一份还有人在抱着他的感触之外，还能有一件能做的。
她垂首，在驾驶舱的摇晃中看着两侧狭窄的地面，除了两人脱掉的衣物之外，莫斯提马其实还有看到不少乱七八糟的小东西，诸如一些小小的金属罐、短铳、猎刀一类的，显然是属于楚信然的贴身携带的小玩意儿。
当初第一眼时，莫斯提马会惊讶他那略显单薄的衣装下居然藏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现在，她的目光望着那对短铳，那铭刻着耶利哥之墙的守护铳，抬手将其拾起。
她和一般的萨科塔人不一样。
这份不一样，体现得非常明显。
不论是她的双角还是背后的双翼，甚至是臀后的尾巴上，还是她所持的两柄法杖上。
一位不携带守护铳而是拎着法杖的萨科塔人，自然说明了她有不持铳的理由。
她曾射杀过同族。
哪怕是为了救人，哪怕并无悔意，她也确实违反了拉特兰的律法。
她沦为禁忌，她也不再需要铳。
也再没有拿起过铳。
而这个龙族人，恰恰有着一对铳。
还是守护铳。
显然，他也是一个禁忌，他必然也违反了拉特兰的律法。
很有趣的巧合，恰似某种命运。
也就像此刻，这狭窄的驾驶舱空间甚至放不下两柄法杖，莫斯提马也没有瞧见楚信然携带的那柄长剑，这里的施术装置，似乎只有那对铳。
重新握住这样冰冷的机械，莫斯提马没有任何的陌生与生涩，似乎属于萨科塔的天赋仍在她身上，施术扳机的链接没有丝毫的谬误。
而她打量着这柄小巧而又瑰丽冰冷的武器，手指搭上了扳机。
源石技艺的沟通让她明白里面存有满满一个弹匣的铳弹。
而她也将激活她那自打掌握那双杖以来都不曾动用过的源石技艺，那份直至如今也会令她有些感慨的，属于她最初的源石技艺属性。
自从掌握了黑锁与白匙，自从沟通了那内部存在得到了些许支撑，太多人都被那位的力量所夺去了注意，而不曾注意她原本的能力，连她自己也鲜少动用。
源石技艺（神经）；
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的堕天使，一手紧紧的抱着闭目的龙，耳鬓厮磨，极近亲昵，另一只手则将那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他的胸口。

NO.8:你艰难行于沙土，脚踏实地
（最近有些不顺利。
难得准备早上九点起来码番外，结果显卡驱动出问题，在浪费了两个小时后发现可能是显卡的问题，接着是麦克风机架也一并出问题……
搞到下午两点半也徒劳无功，别说打游戏了，连码字直播都无法进行，头疼，还是先码正文吧。）
风仍在呼号着，但那好似能焚烧肌体的灼热却已然褪去。
自那几乎令意志涣散的痛苦深渊中稳住心神那最后的一缕细弦，楚信然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平稳。
好似死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唯独退却是不可容忍的。
不可温和的走入那良夜，当怒斥光阴的退缩。
便是在那样的黑暗之中，萦绕着光辉的细弦直达深渊之上，在愈发微弱之中迎来了盛大的黎明。
像是火光的黎明，爆发出震耳的铳声，以及那份令其找回自我的惨烈痛楚。
比起一直消磨切割着身体的痛苦已然胜过太多。
便也是那样的痛楚令他睁开了双眼。
那已经恢复了往日冰蓝色的双眼之中，左眼明显的充•血源自那份与装甲精神的同调。
在十几分钟前，他自己驱使着苍龙七宿•改一爪子抹掉了眼部摄像头的积沙，也留下了深刻的划痕与同步的痛楚。
面部装甲上的破损恰似人面上的刀疤，而给驾驶员留下的，则是那好似自残右眼般的痛苦残留。
让那些血丝消下去的时间不会很久。但现在，楚信然的视野确实残留着不少碍事的东西。
古怪的暗块和点点血丝固定在视野中，令他想起了过去灵视初开那段日子。
那时撞见邪异时的可怖感受大抵如此，更加混乱可怖的视觉妨碍也全然不缺，恰似某些游戏设计的主人公垂危视野特效化作现实。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似乎不是因为撞见了什么特殊，而是自身遭遇了某种特殊。
像是之前自己通过呼唤水流竟是轻易地将水瓶招到了手中，又像是自己赌那源石技艺出力能够在狂沙中稳立的胜果——
源石技艺的进步愈发明显，他甚至在那无数次的痛苦中感觉自己隐约触到了另一种力量，一种不同于水，不同于源石技艺的力量。
像是一种错觉，但却能令他笃信自身确实又步入了某种异样的状态中，就像是救下伊芙利特时吞下的那枚结晶，就像是在大炎宫祭台遭遇的那次幻觉，又像是更早时候，维多利亚猩红剧团的那场演出。
他已经历过数次那样的异样状态，每一次的经历，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每次在这种时候，他的应对态度并不怎么积极。
一开始是积极过，只是那样的积极换不来什么结论后便罢了，他又不是能那么闲的人，总是有别的事要忙。
就像此刻，也不是能够静下心来捉住那抹幻觉般感触的时候。
他睁开眼来，便看着那一堆熟悉的光屏弹窗，也看到了那些半透明的弹窗之后。
还有着一对青蓝色的眸光正注视着自己，平静而又妖冶。
“你醒啦？”
莫斯提马咧嘴，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我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
“或许就差一点，完全是个漫长的噩梦啊……”望着莫斯提马前方的显示屏，也望着显示屏后方被驾驶舱内光源照亮的莫斯提马，楚信然略微放松地后仰，伸了个懒腰倚着背后的靠垫，“但多亏了那道枪声。”
“我想也是……”莫斯提马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银铳，“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萨科塔人用铳值得意外么？”楚信然没好气道，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早已被汗浸湿的白衬衫不仅黏在了上面，甚至还破了个洞，点缀着鲜红的印记，“不过不杀人的铳倒是真的少见，我还以为我真被你开了个洞。”
“我的源石技艺修习方向是神经，铳械可以是我干涉神经的法杖。事实上，在我拿着那对黑锁白匙之前，我就能够通过干涉神经来延长人对时间的感知程度。”莫斯提马毫不介意的提起自己源石技艺的原理。
“感知上的时间控制吗？还真是个蛮有趣的课题……”楚信然的口吻短暂地像个研究者，但也确实短暂的立刻回到了现实话题，看向了那些被他无视甚久的血红弹框，叹了口气，“这次之后，苍龙七宿就真的需要大修了啊。”
“我还以为会直接废弃。”莫斯提马倒是一点都不可惜也不遗憾的样子。
“倒也没坏到那个程度，我那朋友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台机体不论是材质和技术都超越拉特兰最强的炽天使撒拉弗专用机，就算是面临这样的天灾，也只是外层装甲板被破坏了个彻底，但骨架与能源系统还没问题……”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一句，“至少走路没问题。”
“没有这补充的话会更有说服力啊，信然。”莫斯提马无奈的叹气，而楚信然注意到了她称呼上的变化，却也没说什么。
经历了好几次艰险到现在还能称呼那么生分才是别扭，基础礼仪并不代表要那么拉开间距。
只不过他对对方亲昵些的称呼还未表态，对方又紧接着发出一句好似自语的疑问：“不过那真的属于天灾么？”
“正统的天灾定义需要涉及源石能量的活动，但刨除空气中的源石颗粒影响，单纯的气候变化一样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只是泰拉的空气通常都存在着源石颗粒，而这些颗粒将在气候变化的能量中彼此加速释放，将破坏性更升一层……”
一扯上这种问题，楚信然总是能扯出几句学术理论，“不过我倾向对一切具备毁灭性力量的气候冠以天灾的名头，这只是个形容词啊，小莫。”
似乎因为楚信然也突然转口的「小莫」称呼而沉默了一下，但莫斯提马也并未就称谓问题说些什么的紧接道：“关键正是在你的前半句里，为什么？为什么又是雷暴又是沙尘暴这样的灾害里面，这里没有生成源石晶簇？”
她盯着楚信然，而楚信然则是在听到她问题时便下意识抬手摸上了下巴。
往常这只是思考的下意识动作，现在倒是摸到了不少胡渣，让他想起自己好像有几天没刮胡子了。
在仔细一看放开下巴的手，指甲也长了不少，令他有些在意但还是收起了这些思考问题时不该有的分心。
“单纯的气流或许不行，但电磁反应的能量释放必然会给那些失去活性的矿物颗粒注能……”重新收心的楚信然低声自语着然后冲着莫斯提马招了招手。
看懂了手势从楚信然对面转到了他边上，也因为狭窄的空间而靠在他边上的莫斯提马，顺着他抬手拨弄出来光屏看去。
能看到个颇为高额的数值，正在减弱的数值，却也能看到一个始终为0的数值。
可吸入颗粒物的数值高额再正常不过，毕竟这是在未散但在削弱的风暴中。
可那以u为单位的0数值……
“这里居然真的没有源石颗粒……”
尽管从猜想的一开始便得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结论，但那匪夷所思正是匪夷在莫斯提马其实不是很相信那种最表面的结果。
可那结果是真的。
外面的风沙还在刮着装甲，通讯系统还在同步外界的传声，噼噼啪啪的砂砾敲击金属表面的声音还在轻微而又密集的响着，可在那些密布砂砾的空气中竟然真的没有源石颗粒？！
而同样注视着那份数值的楚信然，在看了眼莫斯提马的思虑后又回过头来，提醒了一句：“准备找好平衡，我要重新启动装甲了。”
“呃……”听到这话便下意识看向他，又抬手抓住了上方固定杆的莫斯提马问，“你要怎么做？重新去绿洲？”
“先脱离现在的漩涡边界。”楚信然回答着，那外层装甲已然千疮百孔，右肩上兽首纹样更是坑坑洼洼一片斑驳的机械巨人拔刀起身，迈步便是一刀。
尽管模样如此凄惨，即便那柄净尘之刃也满是划痕与部分密布的磨损，这一刀仍是直接在飞舞的沙流中斩出片刻的空阔，而这一片刻，苍龙七宿•改已然踏步冲刺，冰蓝色的瞳光一瞬化作血色再化作金色，带着数道高速残留的残影越出了风沙。
那满是灰黑颗粒的屏幕也重新恢复了干净，只留下少数的黑点残留着逼死强迫症，恰似楚信然左眼的视觉画面。
楚信然不是强迫症，真要有强迫症也早就被迫痊愈了，他只是驾驶着装甲冲出漩涡边界，重新望见那远方的日光。
那边是日光，这便是未散的乌云，这彼此割据半面天空的风景既让莫斯提马诧异，又令楚信然皱眉。
难得一见的奇景，若是有手机的话还可以拍个照发MSR动态去，证明TianChao老师还在蹦跶，年初的作品不会鸽不会鸽什么的，但真有的话楚信然不早就打电话报平安了？
这好几天过去应该都被定义失踪人口了，再拖个半个月怕是遗产分割和那些保险都要生效了！
想到这种事，楚信然便眉头紧锁。
不太行，得想个法子证明自己还活着。
可在证明之前，又先得保证自己确实活着。
巨人继续迈步，绕着风暴愈发微弱的边缘朝着那绿洲的方向前进，同时也有驻步，拾起了在那沙原之中裸露而出的，格格不入的金属铁块。
“这是铁栅栏？”莫斯提马问。
楚信然没有说话，只是在端详着这在利爪里无比脆弱的东西。
眼下苍龙七宿•改的一对利爪和净尘之刃一样，都布满了划痕和零落的凹陷，甚至左爪尾指还断了一小节。
但就算是这样的爪子，在抓起那小铁块时还是不小心切断了一截。
那看起来已经扭曲糅合的金属依稀能看出些许的人工痕迹，正如莫斯提马所说的那样，看起来像是被拧在一起的铁栅栏。
这些都是之前不曾见过的金属，但风暴将它们从不知哪里的沙土中卷出，在风暴的高热中扭曲又加速，一度重创过苍龙七宿•改的背部装甲，还一度把它砸的趴在地上。
这具装甲大半的破损也都是这些东西的功劳，单纯的砂石反倒伤害极为有限，也就给它刮个痧，连做战损涂装都极不合格。
但被风暴卷起加速的稳定加速穿甲铁块，却是真的牛逼。
而这些金属块的模样看起来还各不一致。
“看着像被拧成一块的车，还有车灯轮廓的空洞。”
“居然还能有一把像样的剑……你要带上么？”
“不需要，你看辐射指数。”
“这个又是什么？”“挖掘机的铲子。”“？”
“这大家伙看起来很坚硬的样子，应该是原本的模样，你能认出来吗？”
“太空舱。”
“那又是什么？”
一路的捡拾，一路的丢弃。
机械巨人逐渐远离了风暴，也远离了能够瞧见各式破烂的区域。
莫斯提马还在思考着那些金属背后，尤其是她所认不出来却被楚信然道出个陌生名词的一些大家伙。
而楚信然却好像什么都没想似的，只是板着脸驱使着装甲一路前进，目光始终注意着那数道仪表上的数值。
“你不好奇么？信然，对那些金属。”莫斯提马开口问，她的眼瞳在关掉了灯光的驾驶室里映着显示屏的辉光，注视着在一段时间前便已经沉着脸的楚信然。
“好奇，但不去细想。”楚信然平静的回答，没有回视她的意思。
他的语声无比平静：“你忘了自己是在求生，而不是在解谜，小莫。”
莫斯提马闻言而沉默，回过头望向暗处，亦在思索。
“出去的路还有很长，闲下来确实会胡思乱想，我也会想着怎么联络外界，怎么应对关切的问责，怎么去向他人述说自己的经历……
在荒芜中前进，人总会胡思乱想，你应该明白，但你平日行至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一直这样？”
“会麻木。”莫斯提马轻声道。
这样的轻声，也证明了她的内心亦在归于平静。
“是的，你只需要在意活着。”楚信然轻声说着，不仅关掉了驾驶室内灯光，还关掉了换气功能，抬手拾起了座位旁边的防毒面具朝她递去。
莫斯提马并不推脱的接过，将其按在了脸上，扣好固定。
一位只着内衣裤袜的女孩戴着个防毒面具，古怪的搭配造就古怪的画面，但两人都不会吐槽这一点。
楚信然仍在迈步，并不急于扣上另一个面具。
他顺着路线图向前，呼吸着逐渐燥热，逐渐刺鼻的空气。
“在意下一顿食物与水的分配，在意我们需要离开驾驶舱时该做什么准备……甚至这些都不用在意，因为那些根据届时状况可能是未知的。
你只需要在意此刻，之后的烦恼，遥远的烦恼，都不用去考虑，我们活在当下，只要注意到了这一点，你的身心又会重新充实，不再焦躁多言。”
楚信然说完了话，静谧浸透了驾驶舱，在两人都不言语的半分钟后，莫斯提马突然开口：
“我发现，我似乎太依赖你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弱势是一时的，但在弱势时习惯被庇护的安稳，就会陷入真正的颓弱。”
那次虚弱，那次重伤，莫斯提马在思考中想起了楚信然所做的一切，想起了在他的努力下自己似乎只需在一旁看着就行了的安稳感，也想到了自己愈发古怪的心情，既而审视起了自己。
“我似乎有过某种错觉，对过去的我而言，匪夷所思的错觉……”莫斯提马平静道，“友情、亲情、爱情，本都是不讨厌也并不需要的情感。”
“不需要却是过了……”楚信然摇头，却也仍是望着前方那浮现的一抹绿色，“从交集中收获的喜悦并非虚假，再坚如铁石的心灵都需温暖的支撑，你认为自己连亲友都不需要么？莫斯提马？”
“你会需要么？楚信然？”莫斯提马同样望着那一抹绿色，绿洲就在眼下，不再是那副虚幻中升腾的模样，可两人都不见喜悦。
“必然需要……”楚信然答以肯定，“没有他们，我根本走不到现在，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脆弱么？”
“不，我会觉得这很有趣。”
“但你没有正面回答我上一个问题，莫斯提马。”
楚信然看着那愈发近的沙漠雨林，呼吸着略微减轻些不适感的灼热空气，拽起了地上的外套朝着一旁的莫斯提马递去。
“但我也不会要求你立刻给出回答，因为一个人可以不被时间扭曲，却可以被时间扭转观点……”
他看着沉默的莫斯提马，微微扬起手中的黑色风衣，“准备披上吧，这里有很多的生命信号，或许是怪物，也或许，会是智慧生物。”

NO.9:你知道外语多重要吧
（好！显卡声卡问题解决了，爷复活了！
就是耽搁了一下码字。）
“你确定这里会有智慧生物么？”
用于锁住水分的甲壳已然破损，暗红的体液从中洒落一地。
莫斯提马从那有着驼兽体型的怪异尸体上收回目光，看向那正缓慢挪动步伐以调查面前石壁的楚信然。
“本就只是种猜测。”在她眼中，那以手指摩擦着石壁表面的斑驳，似乎对上面任何的凹陷与划痕都无比在意的楚信然距离一个考古人员的形象或许就差一个放大镜。
可他紧接着说出的话更像个离经叛道的研究者：“而且啊，倘若被我们杀掉的这些怪物上位有着智慧存在呢？”
可是所谓的离经叛道，经与道又是谁定的呢？
同属于拉特兰的禁忌，堕天使的思路同样活络，并不为原本的框架所拘，在听到楚信然的话后便直接蹲下身来，以黑锁作矛，将尖锐的法杖尖端刺入那甲壳生物的头颅。
她不顾那法杖内部的存在传来的不快声，挑动着刺入其中的杖尖，以此翻弄那骨骼之下的污物，表情认真，神色专注，继而兴致缺缺地抽出黑锁在地上的沙土上抹了抹擦了擦。
“大脑太小了，你确定这种结构能蕴出智慧么？”莫斯提马意外的很讲科学。
“不知道，但你闲着无聊的话可以看看其他几具尸体……”楚信然仍是专注着观察那面石壁，头也不回，“虽然都是甲壳类生物，但体型差距那么明显的话，结构有差异也说不定，想想各族的先民们第一次瞧见彼此，不也觉得是和荒原里的野兽一个德行？甚至无法辨认一族不同个体的样貌，只觉得他们都长一个样。”
莫斯提马闻言笑道：“萨科塔可是身来就是人类模样。”
萨科塔确实算极少数的例外，不论先民还是神明都是别无二致的人类模样加上轮环与光翼或是羽翼。
倒是不像其圣典中最初记载的天使模样那般扭曲怪诞，不过莫斯提马提起这个倒也不是强调什么优越感，只是单纯的说笑。
她对种族其实不怎么在意，除非有谁非要以堕天使这个名头来攻击她，否则她也不介意单纯被称作萨卡兹或是萨科塔。
但凡有过多次远行的经历，亦或是热衷旅行的人，都不会太在意种族的差异，而热衷于独自旅行的人，则是更有故事与体会。
莫斯提马便是这样的人，即便那些时候通常还有个脾气不太好的监视者。
楚信然也差不多是这种人，区别只是在更多时候，他宁愿一个人窝在一个地方打发时间。
旅行是好事，宅在家也是好事，只要能带来满足安乐，他自是不管那么多。
在生活态度上，他知足常乐。
但这份前提，也是要有「生活」。
在焚风热土这种蒸笼里挣扎可谈不上生活，搞不好就没得活了。
“那么萨科塔小姐有没有什么收获？”
“没有，还是那么小个脑子……”还真就在那挑脑袋的莫斯提马继续擦着法杖，抬起头来看了眼那好似根本不曾挪动过的烈日，又回过头来问楚信然，“你呢？也在白费功夫？”
“倒也不是，我倒是没猜错哦！”端详着眼前这块有些连通的纹路，楚信然觉着自己总算是找对了，抬起手指凝聚那不太干净却也仍旧可以当做能量做功的水流，在滑动间链接那痕迹断开出的瞬间，楚信然猛然后跃。
跳过莫斯提马身边时倒也不忘抬手拽着她一起。
在听到楚信然背叛了「一无所获」阵营时就已经转过身来的莫斯提马看着楚信然后跳过来还未开口，便感觉脚下开始震动，顺势随同楚信然一起后退，望着那少见的泥土砂石下方开始出现空洞。
她和楚信然正在最初定位的那座大新绿洲里，这绿洲里有着小湖般的水池，稠密的绿色植物，甚至脚下还能有草地植被，还有着被机械巨人走近时的声势吓跑大半的怪异野兽。
而没有被直接吓跑反而聚拢过来的怪异野兽，则是对出舱的楚信然与莫斯提马动手，被干净利落的的击毙当场。
两人的状态虽谈不上全盛，但至少比上次被怪物攻击时的状态好上太多。
可这显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小湖般的水池仍是无法饮用，有着大量的金属沉淀。
而且机械巨人的模样与降临声势吓走了太多野兽，最后留下的就都是那些攻击性极强的甲壳生物。
或许以两人目前的战斗力或许不必对这些东西这么小心，苍龙七宿•改不停靠那么近的话就不至于这么打草惊蛇，还能更进一步调查本地生态，说不定就能找到能下口的东西。
但也只是或许，只是说不定。
是做最底限的安全取舍还是为了长久的未来研究，无非是个选择问题。
楚信然选择前者，莫斯提马也没有就他的选择抱怨，两人都觉得谨慎些好。
一旦出事能够最快冲回驾驶舱里才是最重要的，眼下不论是作为载具还是作为庇护所，苍龙七宿•改都不应该放太远。
只是莫斯提马还纠结着有楚信然给出的「智慧生物」可能性，才有了开头的纠结。
让她闲着也是闲着，虽然闭嘴休息减少体力与水分流失也很重要，但这种旅人常识多少都是心里有数，犯不着楚信然来提醒。
所以他放任对方在那折腾尸体，而他自己，则是端详着这绿洲中的石质建筑。
说是石质建筑，但更像是单纯的残垣断壁，有着人工打磨的痕迹。
但是过于破败和荒凉了，甚至还能瞧见不少风干的野兽生活痕迹，不论是毛发还是排泄物什么的残留都在证明这里杳无人烟，只有野兽光顾。
可楚信然却是记得自己出舱之前最后看一眼生命特征探测，就是这石壁在的方向起码还残留着密密麻麻的几十，考虑这里稀疏的植被根本藏不住什么，他便自然怀疑是地下空洞一类的设计。
与其让苍龙七宿•改来正面突破，他更愿意用柔和点的手段。
就像此刻，当那石壁上斑驳的纹路重新被能量所贯通，楚信然立刻后跃以观察那原本下方展露的空洞，幽深的洞口看起来无比黑暗的同时还有一股骤然的寒风，与这片空气原本的灼热格格不入的同时，成功让两人的身体本能打了个寒颤。
但两人对视的目光中不仅没有畏惧，反倒有些喜意。
不论是否会因探险而兴奋，至少这气温要舒适多了，甚至能省些净水。
“直接下去？”裹了裹身上那属于楚信然的外套，本来好不容易要能够习惯的灼热气温之后又突然凉了下来，莫斯提马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回舱把里衣捞回来穿上。
风衣下面是内衣的穿法是气温导致又不是她有暴露癖，天气最热的时候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要不风衣下真空算了，顺便再把头发给剪了，而不只是接过楚信然的发绳把头发束成大马尾。
这时候她倒是会羡慕边上的楚信然。
那家伙似乎不仅身体过分强壮，连冷热耐性都比一般人强，在这焚风热土还能穿着衬衫长裤却只流那点汗，分明在把发绳给自己后一头黑发散乱在背后看着就热。
“下去。”似乎没在意莫斯提马瞳中突然浮现的审视意味，也不在意那洞口寒凉的温度一般，楚信然答得果断，持着那柄被他端起就几乎透明的长刃走在前面。
那莫斯提马便赶紧放下杖子腾出手来，将披在身上的风衣穿上，还好好地扣好纽扣匆匆拎起两根法杖跟上。
然后还是觉得凉嗖嗖的。
不过周遭墙壁上发散着幽蓝荧光的矿石倒是转移了她的注意。
“会不会有辐射？”她凑在同样注意到那些矿石的楚信然边上低声问。
“很微弱……”早在莫斯提马问的时候，楚信然就已经摸出了从补给仓里扯出的盖革计数器，眼下已经在揣回去了，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你可以捡几个塞口袋里。”
“充当光源？”莫斯提马凑近其中一个矿石，再一次用法杖充当长矛戳进边缘将其撬了个出来，在要入手时又看向他的阴影轮廓，“有没有塑料袋？”
这话问的有些突然，但更突然的是楚信然还真接上了，从裤兜里抽出一条递给她：“有……莫斯提马抬眼接下之前动作顿了顿，看了看他那在昏暗中带着点点红光与金芒的双眼，才摸到他伸出的手，继而接到他递来的塑料袋，小心翼翼的将矿石碎片包裹提起，又因为入手冰凉而奇道：“这东西还挺冰的，说不定能拿来降温。”
“回头再看吧，接下来是坡道，小心点。”手机已经报废，但还有水汽和视野变化可以利用在黑暗里视物的楚信然一面提醒着，一面握紧了剑刃。
倒是没有自己也去整一个的意思，这个通道很幽深，越往里气温越低，湿气也在逐渐加重，前者对他来说有点难受，后者倒是好事，能够支撑他的感知朝着更远延伸，然后在他和莫斯提马保持着’一人持剑警惕着前方，一人提着双杖警惕着身后‘这样的态势缓慢行进了数分钟后，楚信然终于出声打破了宁静。
“就在这儿，停下。”
“蛤？”莫斯提马闻言而回头，不再专注于盯着身后而是将那吊着发光矿物的白匙对准了楚信然的方向，瞧见了他那正在轻轻摆动，示意自己把光源放下的手。
走了几分钟，墙壁上的发光矿石也愈发稀少，否则也不必她靠着自己带来的光源来观测楚信然的动向。
而当她真的依言垂下手中吊着的矿石后，便只能在完全黑暗的前方听着楚信然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愈发遥远也愈发轻微，最后只留她一个人在黑暗中。
孤独感蜂拥而至，她在昏暗中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仍旧紧握着手中的手杖。
说到底，就算楚信然真的失踪了，她也不是完全一个人。
手中的一杆杖子里还有个时不时会嘲讽，会阴阳怪气的家伙，还会在必要的时候借给自己力量，毕竟祂也不想被埋没在这片沙子里。
而她也在之前驾驶舱中的对话中重新找回了自己原本应有的模样，踏足过泰拉多处地域的信使，可没有那样的脆弱。
更何况楚信然的消失并未持续多久。
就体感时间而言，差不多也就两分钟左右，莫斯提马便听到了些许遥远的金属碰撞声，还有着之后些许语声，或许是因为隔得远而听不太清晰。
前面显然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没有上去探勘的想法，仅仅是继续停驻在原地，倾听着远方的声音，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声响。
就在身后，那复杂而又杂乱的脚步声，令她骤然转身挥杖，黑锁白匙的杖面已然腾起青蓝色的辉光，却又骤然听到身后奔行而来的脚步声。
属于双足生物的脚步声，还有着熟悉的声音：“收杖，靠边！”
是她等到的声音，莫斯提马几乎是立刻收起了双杖，可那动作还是慢上一筹，只听呼啸的风声临近她便被一只抓来的手拖了个趔趄，又被对方一把推到墙壁前，头顶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灼热的呼吸。
紧接着，一道蓝光从紧贴墙壁的两人身后呼啸而过，映亮了对方的身影，也映亮了莫斯提马惊愕的脸，更映出了那些怪异野兽在面对刺眼光源时的惊恐！
唰！
几乎填满整个地道的蓝光势如破竹，将所有胆敢阻拦在前的东西化为虚无，地上只留下那些野兽未被光触及的些微断肢，因为失去平衡而落在地上。
到了这一步，莫斯提马应该知道自己捡了条命。
看着那重新陷入黑暗的通道，耳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对方的心跳，抬头看去那灼热的鼻息所向，倒是没急着把他推开而是低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遗迹里的武器，拉特兰那种，懂吧？”如果对方不是莫斯提马的话，楚信然这话多少有些谜语人的意思。
但因为是莫斯提马，所以她瞬间了然，理解了那所谓的遗迹是什么程度的遗迹，那武器又是怎样的武器。
“里面是谁？”
感受到对方的物理压迫感远去，得以脱离那拘束状态的莫斯提马看着面前的瞳光。
只是还没等到对方回答，她就看到了通道深处亮起了几道光源。
那是比她手里的发光矿物要温暖许多的橙色光源，映出了像是萨弗拉人的脸。
而那样的脸显然也看到了他们，琥珀色的竖瞳好似锁定了自己，开口便是一串令她迷茫的语言。
但好在紧接着，同样令她迷茫的语言在她身侧发出，令她投以诧异的目光。
两者好似达成了某种共识，那像是萨弗拉人却又长着古怪的甲壳，身躯突出骨刺的为首者点了点头，转身重新朝着深处走去。
“跟上……”
一旁传来楚信然的低声，令莫斯提马回过头来赶紧问：“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比起对方的身份和语言，莫斯提马更在意说了什么。
“我和他们说：她也是怯薛派来的使者，从沁礁之城远渡而来。”

NO.10：怪物：？
怯薛，这个词在楚信然最初的印象中，属于某个游牧民族构成的帝国军制，而在后来，当他从书籍中瞧见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时，一度激动万分，认为自己找到了某种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某种猜想——却又在实际深入调查中破灭，之后这个词组便再也无法令他泛起波动来。
在泰拉，怯薛同样是游牧者的军团，可那游牧者是库兰塔人。
一个北方游牧民众的库兰塔人，脱离了可汗的统御，在南方的萨尔贡担任起帕夏的分封，建立起梦魇怯薛的赫赫凶名。
那昔日的怯薛军团，地位等于而今的长生军，都是萨尔贡最精锐的军团，亦是笼罩在无数传说中的军团，始终捍卫着萨尔贡的疆土。
也有传说认为而今的长生军便是有着昔日怯薛军团的遗留，那份曾经远征泰拉死地划分萨尔贡边界的传说那般辉煌史诗，却又残酷可怖，令怯薛军团在历史的雾气中迷蒙，已然太久不曾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而今的怯薛，就如高卢霸权，仅在历史讲述者的口中浮现。
当然，后者倒还至少有着通行的语言。
高卢与大炎，一度共同分割了东西两方的国家交流通用语。
直至而今，卡兹戴尔以西的土地群山之间，高卢语也仍是古老、严谨、高贵的语言象征。
但在这极南之地，高卢语终归是不顶事。
这片土地曾经不存语言一说，在这里生活的只有异变的怪物，可怖的邪魔，以及类人而又原始的居民。
但在后来，怯薛军团征伐带来了人类的足迹，也带来了人类的语言。
怯薛军团还残留着领队作为卡西米尔前身国度的一些作战语言习惯，但在平日的交流更多是被萨尔贡生活所同化。
于是在这与萨尔贡接踵的绝灭之地，通行着萨尔贡的古语与卡西米尔古语的拼接，版本颇为拗口的同时也有部分词汇的暧昧模糊化，显得非常地不严谨，很容易词不达意。
就是因为这一点，莫斯提马才差点因为动作慢而被那道光束炮给一并蒸发，需要楚信然在对方动手时才意识到对方理解错时间的瞬间，赶紧以百米冲刺的救人气势冲出去「壁咚」莫斯提马。
这能不能有吊桥效应楚信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要跟那几个变异蜥蜴人好好理论理论，然后再狠狠敲点东西出来，靠着他和莫斯提马一开始在上面的绿洲里消灭的那些怪物尸体。
那些尸体对现阶段的楚信然而言毫无价值，血肉有辐射，骨骼难以利用，内脏也暂时摸索不出价值，都是可以随手丢弃的东西。
但对这些变异蜥蜴人一样的家伙们而言，却是全身是宝的东西，他们甚至不介意那血肉的微量辐射将其制作成肉干。
令边上那旁观了风干程序的莫斯提马看得有些诧异。
“他们真吃这个？”
全程听不懂楚信然和那些怪人「叽里呱啦」什么的莫斯提马就在边上看着，等着那边说完之后才凑近过来问。
问话也不必压低声音，她直接用炎语问，反正那些家伙也听不懂自己说什么，她也只能苦中作乐一下觉得这种自带加密挺方便。
他们现在已经在地洞的深处，这深处竟然是靠着古怪的机器提供的电能光源照亮，还有明显通往上方的通风管道，一共有着三十来个怪人在这里生活，只有五个怪人拎着明显的尖锐武器，还有两个怪人则是守着一人高的机械装置。
之前的光束炮竟然就是从那里面放出的，可是明显也被看着，不允许她过去看。
相较之下，楚信然倒是一开始就被允许过去看了，但他好像对那么危险的武器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更热心的和周围闲聊。
不论是和大人闲聊，还是跟一些小小的孩子闲聊，完全不在意对方那异类的模样，甚至不介意几个孩子在他和别人聊时戳碰他的尾巴鳞片和鬃毛。
而现在，正在偶尔的闲暇间同样在边上，看着那些蜥蜴人用锐利的金属收割怪物血肉，将其切成薄片然后挂在洞口的木杆上等待风干的工序，他的目光平淡，说的话像是讽刺：“你看他们的模样不就像吃多了这个？”
但莫斯提马觉得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虽然萨弗拉人确实有着蜥蜴人这类蔑称，但对眼前这些家伙而言，蜥蜴人已经是种不错的形容了，这帮家伙不论是指头数量还是尾巴数量，甚至是身后的那些直接从身体里凸出的骨刺都显得太过非人，都让莫斯提马看着都觉得是被辐射照多了，感觉寿命也不会长的样子。
甚至有几个几乎是佝偻着身躯贴地爬行的，像是真的蜥蜴，只是长了个人脸人身，还穿着脏兮兮得破麻布做的裤衩。
这帮家伙上身不论男女都是不着片缕，比一般的原始氏族还要原始。
相比之下，莫斯提马就算抛开外套露出那身内衣裤和长袜来，也算是个文明人。
不过倒也没必要和这群文明不同的家伙比较吧……莫斯提马看向那走向一位女性蜥蜴人，又开始「叽里咕噜叽里咕噜」的楚信然，那一脸视若无睹的比划+指向倒是仿佛在和一个普通路人问路似的。
目光虽然也有扫过对方胸前的凸显，但却还是表情平淡，转而看向对方怀里的幼崽，一扫即过，说着说着就放下手来点了点头，然后静待对方转过身从后面的瓦罐里摸出几个干瘪的小袋子。
像是在索要什么东西？
莫斯提马好奇的看着楚信然从裤兜里重新摸出盖革计数器在对方展示的几个布袋子上挨个扫过，然后捞走了其中一个，转而对后面的几个肉干指了指。
接着又朝着不远处的健壮蜥蜴人叫了几声，在得到那蜥蜴人回应后又点了点头。
女蜥蜴人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而他朝着对方怀里的幼崽抬手摸了摸，笑了笑后转身走近过来，笑容略微收敛的将那小布袋递向自己：“你揣兜里。”
两人现在的装束，楚信然只有裤子带兜，衬衫也没缝什么胸口的袋子，只能指望莫斯提马穿着的作战服外套。
魏彦吾给楚信然准备的作战服，虽是外面看起来只有两个大衣兜的双排扣风衣款式，里侧倒是一堆小口袋和小金属挂扣，特意用来装备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关于这一点，莫斯提马也在路上无事的闲暇中注意过，毕竟一开始时她还有些不太适应那些金属挂扣碰到在皮肤上。
现在倒是自然接过，已经自觉起了自己要作为道具携带甚至可能要管后勤的定位。
不过在接过之后倒也没立刻揣起来，而是颠了颠那稍微有点分量，比自己手掌还大两圈的小布袋，莫斯提马问：“这是什么？”
“风干食物，从对方的说法为植物来看，说不定是仙人掌干什么的，你可以打开看看……”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又朝着另一处正在剖取怪物内脏朝着几个脏兮兮的陶罐里塞的瘦削蜥蜴人走去，“我过去再聊聊。”
看着他又走向一个蜥蜴人，莫斯提马选择依言解开布袋上小草茎，看着里面确实像是风干仙人掌一样的玩意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先取一片试试。
等楚信然回来再说吧，倒也没饿到那个地步。
而且多少有些怀疑这玩意儿的味道。
当莫斯提马将那坚韧的草茎重新圈好，把小布袋塞进衣兜时，已经看到一脸无奈的走回来的楚信然，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别提了，语言不通……”楚信然无语的叹气道，“虽然我能看出他在用那些内脏做什么药物，但几个名词完全不懂要怎么聊？”
楚信然说着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能换的东西，怪不得手都比别人多两条，吃的东西都太重口了。”
“我觉得那种模样也更多是因为变异的遗传积累。”莫斯提马觉得自己可以纠正一下那么随意的判断，辐射变异又不是那么容易在视觉上体现成果的。
既要看辐射量也要看基因选择。
似乎没想到莫斯提马突然在这种地方认真，楚信然沉默的看着她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过了几秒后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较真——”
“呃……”莫斯提马沉默着，看着他收回的手。她发现这家伙真的很喜欢拍人脑袋，不论是对小孩还是对自己，好像还属于习惯性，一开始自己没太在意。
而他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直至刚才她看到他也这样拍别的小孩。
莫斯提马开始琢磨着这家伙是不是也把自己当小孩，又突然想起个被忽略的重点：“等等，语言不通？你对他们用的语言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没啥程度，文盲水平……”楚信然大大咧咧，无比坦然，“当初在萨尔贡见过一位神智不太清晰的老先生，跟他偷学过几句，反倒是对卡兹戴尔的古语掌握的多点，能和这些人交流全靠一开始那位——”
他说着，指了指那个守着激光炮装置的那位蜥蜴人：“他给过我一本用萨尔贡语言写的老旧书册，有很多现代萨尔贡文字，啊对了，我也忘了给你看看。”
说罢他从兜里摸出一团皱皱巴巴的，很难被称作书册的纸张，莫斯提马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团应该早就被挼成这样。
而不是被楚信然揣裤兜里才变成这样的纸张粘合物，简单的翻了翻上面的「鬼画符」后抬头看他：“你用它学了几个字？”
“多学了百来个字！”楚信然眉峰一震，浮现出罕见的自豪，连一开始他谦虚自己说天灾学那些学了「一点」都没有这样的神情。
似乎比起已经学会了的，他更看重刚学到的。
可就算这短时间内学了这么多很厉害，但感觉……感觉确实是属于文盲程度。
莫斯提马有些哑然，再重新看向手里的那团纸，给他递了递：“要不您再钻研一下？”
“这不该你来？”楚信然瞥了眼莫斯提马那压不住的嘴角，“你看起来比我闲多了。”
听到这话的莫斯提马嘴角僵了僵，静了几秒后叹了口气：“倒也是……”
虽然很排斥这种东西，但她倒也不推脱，收回那团纸就着头顶的灯光看了起来，而楚信然便也拍了拍她的肩：“你继续看，我再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净水，之前听到有人提到类似的词组。”
“净水？！”莫斯提马猛地抬起头来，这个词可比之前的仙人掌干要振奋多了。
“是啊……”已经迈出几步的楚信然听到她的声音便驻步回头，对她说道，“好歹曾经怯薛军团把怪物驱逐到焚风热土，如果这里全是重金属废水，那些梦魇哪里能打这么远呢？”
真正深入的地下终归该有纯净的水源，现在这片焚风热土在楚信然看来像是上个世代痕迹最多的陆地废址，不论是那太空舱还是挖掘机还是残留的核辐射，乃至是那个年长且掌握知识的蜥蜴人看守的激光发生装置，都在证明这里曾经有着与记忆中对应，甚至更高的文明。
一直以来都觉得是穿越异世界，最近也开始觉得自己可能就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了，突然又找到了这么多揭示过去才是自己熟悉的文明，此刻则是废土之上展开的新未来……
若非这几日的沙原跋涉让他坚定立足当下的话，也不知自己要动摇多久，也根本静不下心来看那小册子。
现在的话，他只觉得能找到智慧生物，能够沟通，能够找到没有辐射的风干食物，这就是最好的发展，是逐渐好起来的开始。
此刻他已经站在远离莫斯提马的位置，靠着老式发电机提供能源发光的白炽灯就亮在头顶，给这片好似古早开凿的小型地下空间充作光源，令他可以看到还未交流过的二十来个深度变异人类。
这些人的身躯变异特征也不尽相同，有的肮脏，有的干净，有的狰狞可怖，有的却还意外顺眼。
但对楚信然而言倒是最丑的都没自己见过的真正怪物丑，这些人充其量也就是得了怪病的人。
既然能够交流，既然懂得以物易物，既然懂得看护子女，也懂得衡量威胁，不轻易对自己和莫斯提马动手，那就是可以取得帮助的友方单位。
最值得庆幸的还是他们尽管知道怯薛军团是什么存在，却又似乎毫不在意「上代恩怨」。
并不因为楚信然和莫斯提马扯着的「怯薛使者」大旗而抱以仇视态度。
反倒是满眼好奇，好像怯薛军团不是将他们的祖辈驱逐到这种恶劣之地的仇敌，而是真正远到来访的友人一般。
若是同样的处境，楚信然不知该不该辱骂这群人数典忘祖，但他本就是局外人，状况既然对他有利，那也就不必多说什么。
他多少看出来了，这些人虽然掌握了激光炮那样强大的武力却也因为激光炮不能调节威力，只能蒸发敌人，不能留下尸体而尴尬，本身不具备与怪物作战的勇气与无伤的实力，也无法取得相对完整的战利品。
所以他们才会对见面就杀了个怪物的楚信然感到无比崇拜，认为他是个无比勇猛的战士而跪伏。
也因为这样的第一反应，楚信然才没有因为他们的模样而把他们和那些突然袭击的怪物视为同类，转而试着与其交流，跨过了那其实最难的门槛。
一个个长成这样，对一个神经绷紧的战士来说真的很难忍住不在第一时间攻击。
在这一点上，双方都得「感谢」那钻洞入侵的甲壳怪物闯入了两个文明智慧生物的初接触。

NO.11:夕阳下的奔跑，俩人都不够青春。
（早上起来写了不少东西，明天看看能不能收尾就把七夕那天番外最后的一节丢出来。）
“情报真的可靠吗？”
脱离了阴凉放松的地底，莫斯提马便重新把那身黑色风衣脱下来披在身上充当斗篷，望着愈发遥远的风帆回头问。
言语间还颇有些可惜：“那帮家伙就这么走了。”
在她的身后，装束不变的楚信然正在做着体力活。
刚将装甲补给仓内的老教皇尸身重新封冻，然后将那些怪物尸体全部交由那些感谢的变异蜥蜴人后拎着那些换取的东西尽数塞入苍龙七宿•改的补给仓——
干完这些事后，他才回过头来看了眼那些远去的风帆，然后回过头朝着驾驶舱跃起。
那些风帆上都是之前交流过的变异蜥蜴人。
似乎是因为急着将处理完毕的怪物尸体运到他们真正集群去的缘故，在楚信然打理好物资也问完了该问的话后，他们便和楚信然一样都打算离开。
用他们那种古怪的拼装交通工具。
像是木筏一样的木质产品下方是材质特殊的气囊，上方竖立的长杆上编制的大帆布也是陌生的材料。
但却能够借助风力拖动木筏极其上方的载重，看起来是比这边的装甲更省时省力的交通工具。
而对那样的交通工具，他们看得比食物和水源还紧张，任凭楚信然怎么说，怎么付出代价，也始终不肯交换给他一些那特殊的气囊和帆布材料。
甚至还含糊其辞，对那些特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并不给个详细解释。
不过任由他们当个谜语人，楚信然也大抵能想到那些东西和它们那个被五个蜥蜴人一起抬才能抬走的激光炮有着同样的来历。
沙原里的遗迹和废弃破烂，这帮家伙在焚风热土之中活的也像个游牧民族，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往返，有着多处地下空洞那样的驻地和一个大型集群地点，像是工作一样的任务就是捡新发现的破烂或是可能猎到的落单野兽。
——在楚信然和他们闲聊时曾经听到他们扯到不久前的沙尘暴，那被他们称作类似神罚一样的气候灾害也会带来很多「神的恩赐」，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就负责在天灾身后捡垃圾，有些东西就能开发出特殊的用法。
楚信然估计他们风帆下的气垫和那过于坚韧的帆布就是这么被发掘的。
一群文明断代重新发展，却又因为生活环境恶劣而始终进度缓慢，甚至饱受折磨的智慧群落，唯一幸运的，值得令他们期待明天的便是在这绝地之中散落的上代遗留物，常常能发掘出令他们惊喜的功用。
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恒久希望。
即便是过着令人深感艰难与痛苦的时光，也能靠着无知与小欲知足常乐。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所以楚信然和莫斯提马都没有去如何干涉他们，楚信然更是在以物易物彻底结束后便提议离开，也得到了莫斯提马的响应。
倒是没想到他们刚走到通道口的时候，那群变异蜥蜴人也从另一边的通道口出来，拖拽着那些对他们而言还有些沉重艰难的风帆。
然后在注意到这边那钢铁巨神一般的身姿后，表现出十足的惊恐、敬畏，继而在看到楚信然和莫斯提马后才稍稍平复，然后继续着回归集群的决心。
想必用不着多久，「沙原里出现了两个怪模怪样的家伙带着庞大的钢铁人形」的消息也将不胫而走吧，大抵还会带着楚信然一开始糊弄人的「从沁礁之城远渡而来的怯薛使者」说辞。
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恐慌……
这帮家伙当年应该也是被怯薛军团驱逐到这里的，有确切文化传承的上级存在应该会很畏惧梦魇吧。
毕竟别说他们，曾经与梦魇怯薛为敌的人类同族们自己，在宣传那些军团时也会饱含敬畏与恐惧。
梦魇怯薛，铁衣禁军、毁脸巫怪、各国的精锐军团总是在传奇般的战绩中附上或神话、或妖魔般的形象宣传着，由此得来阅读者的敬畏。
不过当见到「本人」，有些东西也就不攻自破了。
和大炎禁军龙武卫吃过好几次酒的楚信然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不攻自破的只有谣言而非事实，这些存在的强大毋庸置疑，能令他们奋力抗争的是敌人也不会是真正的弱者。
楚信然始终静待着这片土地真正的恐怖，并非是那些能够交流，能够沟通，知足常乐的受害者，而是能让萨尔贡先王与无数帕夏连同怯薛军团一齐对抗驱逐的非人怪物。
就像曾在大炎国祭时出现过的亚音速源石虫。
那种东西的传说本就多属于沙原，而沙原的传说并不局限于那样狂暴的野兽，不论是神还是恶魔，一切都将在狂沙中彰显。
莫斯提马倒是没在想这些，她对那些人离开的遗憾只是停留在「可能情报还没捞完」的阶段，在听到重型机械运转的声音而回头，瞧见苍龙七宿•改的双瞳已经亮起，而胸口驾驶舱里的楚信然已经在对她伸出右臂的模样，她便一跃而起再以一记扩散的钟盘残影供给她第二重推力，高度骤然提升一级，勉强跟上了楚信然的高度。
探手相握，被其一把提起拉入驾驶舱里。
厚重的胸甲层层闭合，苍龙七宿•改本身亦是重新站起，骤然拔高的视野高度被逐渐拉高不透明度的显示屏覆盖。
“除了相信可靠，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总不能抓一个严刑拷打。”
逐渐将精神重新浸入装甲的楚信然说着，无视莫斯提马还在怀里正在挣出去的动作，先行打开了一下温控设备来冷却一下被太阳暴晒了半个多小时的驾驶舱。
屁股下面是真的烫，碰那些金属拨盘的按钮都是热的。
不过倒还不忘补充一句令已经靠在边上的莫斯提马稍微安心：“我先后问了五个人，其中包括了一个孩子，都是指向相同的位置，源于水源的位置肯定是没错的。”
“那就走吧……”已经将大风衣脱掉丢在边上的莫斯提马说着，熟练地坐在楚信然腿上抬手拉着顶部固定杆，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摸出了那团写满怪异文字的纸页来，“我先看会儿这个。”
看起来她是真的打算在闲暇时学学这门外语，即便现在这环境的淡淡颠簸其实很难认真学习。
“嗯，加油吧，有问题问我，限定于我看懂的那些词里。”
楚信然没去劝她反而鼓励了一下，努力不去在意又在受折磨的大腿。
在那同时，苍龙七宿•改微微扭头，以更高的视野看向那远去的帆船队，又重新回过头来，迈开脚步。
他其实对那些帆船挺向往的，但让他放弃巨大机器人更是舍不得。
何况两者结实程度都不一样，苍龙七宿•改还可以当单人休息室用，睡着安稳甚至不用额外设置源石记忆防护来守夜。
而要想中和一下的话，那些蜥蜴人的寸步不让也让他没办法弄点材料来对这个其实不适合走沙原的高达做改造，只能忍痛放弃，老老实实走巨大11路。
好在太阳已经不是那么盛烈了，虽然气温好像一点都没有降低，但太阳的运行轨迹确确实实还在这片土地上方的天空中进行着。
因为没有网络而无法同步全泰拉的时间，但机体本身搭载的定时功能可以确认距离夜晚到来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
理论上他们应该就在那绿洲地洞里再过一晚上比较好，但得到了干净水源地址的消息总是让人坐不住的，尤其是那些蜥蜴人确实提供了一些可以喝的水。
嘴里嚼着仙人掌干的楚信然觉得应该首先把水源搞定，莫斯提马也完全没意见，甚至想要洗个澡。
在这满是黄沙的土地里待了好几天，衣服上的血迹也没得处理，几天过去整个人都感到不适，急需一场清洗。
相较之下，之前试着搓了搓头发无果后的楚信然直接把那一头乱发给挥刀斩了，本来就是嫌麻烦才留的长发，自然也能在此刻因为嫌麻烦给切了，只是切得随意，过于平整的模样让莫斯提马一开始都有些蚌埠住。
有点好笑，但好歹是专业信使，不能笑得太大声。
至于此刻倒是无比安静，楚信然一面驾驶着装甲，一面闲时确认规划行进路线，莫斯提马坐在一边垂首望着蜥蜴人通用语集合，时不时低声念叨几句，偶尔询问一下楚信然关于几个词组释义的揣测看法，很有些微妙的学术氛围。
这样的学术氛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沿着蜥蜴人指引的路线，同时也是一开始前往绿洲北上的路线走了半小时的楚信然，瞥见了风力探测的上升。
抬手轻敲莫斯提马那搭在纸张上的拇指，在对方疑惑地抬眼看来时又指向了风力仪表，再指向雷达探测能量痕迹时的那道巨大红点，楚信然并不做声，也令莫斯提马在惊愕中收起那纸团，屏息以待。
她当然能够理解楚信然的暗示，异样上升的风力，明显是生物反映的强大能量波动，都在昭示着前方有着某种威胁极高的生物。
面对这样的生物，楚信然甚至不打算开口，仿佛待在驾驶舱里开口会惊动到对方。
显示屏上的画面方向也在偏转，面对那样危险的存在，苍龙七宿•改选择了绕路，楚信然正抬起食指在光屏上划过的痕迹曲线。
曲线绕着那红点画出个半弧又重新归于原位，然后在垂手走出数步之后，他又被莫斯提马抬手点了点手背，疑惑地将注意分心到驾驶舱里，瞧见莫斯提马在光屏上画出了一道新的痕迹。
那几道捕捉光线障碍进行互动的光屏也是少数几个能让驾驶员以外的人激活互动的东西。
当然，就算是楚信然一开始「画图纸」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这么窄的驾驶舱还要塞一个人。
现在，他看着莫斯提马划出的新路线，目光更在那新出现的几道红点上停驻，再看向注视着自己的她点了点头。
显示屏上的视角再一次转移，透过机械摄像头调节焦距的灵活性，他可以比黎博利的视野看得更远。
可他此刻所见的只有那些飞扬的尘沙，以及还未被风卷起的尘沙，除此之外并无它物。
可那红点确实存在着，或许……是在沙下？他猜测道。
而在那之外，更令他在意的，是那些突然冒出的红点。
若不是还有莫斯提马在注意屏幕，他那自以为安稳的精神放在装甲上的这会儿，便会一头撞入那数道红点的范围之中。
那些红点的突然冒出，证明了它们在移动，数量多，且可能都在沙底，而眼下越往前，飞扬的风沙越是妨碍视野，空气中的水分无比匮乏，他正不断的绕远，试图找到那飞扬尘沙最薄弱的外层，这种过程让他想起自己曾和林老爷子玩过的游戏。
在那时候，林老爷子拎着一个披萨盒大小的沙盘，在上面卷起袖珍版的风暴，而自己拎着那么几滴水，他要自己用那么几滴水穿越小小的沙尘暴。
否则他就不同意自己以骨折价位把糖果店和花店的货物扫荡走去给近卫局做形象工程。
在那时候，就算是很少说林老爷子坏话的他，也由衷觉得这老耗子贼抠，所谓的「游戏」居然搞得这么过分，但那时又何曾想过自己当真会遇到这样艰难的境地呢？
甚至不只是要让那不断失联的水分越过风暴，还要在探测到的路线中走出一条安全道路。
楚信然连嘴里没咽下去的仙人掌干都忘了嚼，全身心多线程工作，苍龙七宿•改全力以源石技艺摸索着风沙轮廓规模的同时迈步绕行，同时还要驾驶员注意路线是否存在新的红点，而后者此刻正由莫斯提马代劳。
莫斯提马正在死盯着地图规划与探测路线上还在增多的红点，眼下他们已经越过了数道红点所处的经线，相隔上百米，苍龙七宿•改的沉重步伐每一次踏步都会扬起沙尘，造成地面微震，这份轻微震动也在两人的考量范围，相距红点甚远的距离正是生怕那疑似在沙底的生物检测到变化。
这样的小心翼翼，直至楚信然因反那份认真而在眼瞳中下意识裂开的血色下中止，楚信然望着那在飞扬的沙尘阴影中骤然明显起来的人形血肉骤然一怔，自那血肉立柱出现颤动的瞬间一转驾驶态度。
机械巨人从平静缓步变作了奋力狂奔，无数红点动摇犹若嗅到血的牙兽，莫斯提马在愕然中迎来骤然的剧烈颠簸，下意识抱住一旁的楚信然充作支撑。
一道道红点都被标记自己的绿点远离，可前方又有红点接连不断的浮现。
“怎么？发生了什么？！”莫斯提马忙问，到了这步已经容不得继续沉默了。
“被古萨尔贡与怯薛军团驱逐的非人怪物，我看到了它们，它们也看到了我！”
楚信然在接连的颠簸中沉着脸道，然后在苍龙七宿•改陡然的腾跃中摇晃落地，与最近的红点拉开千米之距的瞬间断开了与装甲的连接，驾驶室整个都昏暗起来，伴随着各项仪表停止运转的声音。
连显示屏都不亮起的驾驶室内一片黑暗，莫斯提马看向楚信然的方向没有瞧见熟悉的红光与金芒，便心知楚信然没有保持那份状态。
但是她能通过自己抱着对方的身体听到那无比清晰的急促心跳，还有那仿佛消耗大量体力的剧烈喘息中，确认对方就在边上，只是她也没有急着问他为什么停下，为什么断开链接，只是抬手搭在他的背后轻柔下顺，帮助他松口气，重新调整恢复呼吸节奏。
也正因这个举动，她能直接触及对方背后的大汗淋漓，心头多少有些惊疑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自己没观测到的东西。
驾驶源石装甲，虽然确实是个很辛苦也很考验意志的过程，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除非是和什么东西生死决战过。
“等五秒。”黑暗之中，楚信然的声音低沉。
“五秒？”
“五秒后，重新激活系统，看看红点位置。”楚信然的话语流畅，已经调理好了气息。
“确认它们是锁定了我，还是锁定了苍龙七宿展现的我。”
话落的瞬间，驾驶室被映亮，弹射浮现的各项仪表上，两人都瞧见了那些尚且遥远的红点。
下一刻，机舱又陷入黑暗。
楚信然又强行断连了。
“看来它们盯上的是被苍龙七宿放大后的我。”楚信然低声道。
刹那间，他想起过去那类被自己观测就会缠着自己，而今却是被观测就要远离自己的那一类黑质。
可那样的黑质根本不会被常规仪器探测到，哪怕这装甲的各功能是经由年之手打造，原理也不会变化。
至于这片土地，之前也还被他认为是另类的黑质净土。
“而且数量还变多了。”莫斯提马接口，她注意到的是另一个问题。
“可能是因为察觉到了我而喊了同类，也可能是因为……”
楚信然没有了下文，选择手动拧开了舱室舱门，一阵气体泄漏声中，洞开的舱门让两人连同整个驾驶舱一同迎来那依旧灼热的夕阳光辉。
“天要黑了。”莫斯提马平静接口，不知是感叹天色还是在真的接他的话题。
“是啊，天要黑了。”
楚信然也平静的重复道，看着那样的夕阳将光洒在沙原上，映出若有若无的阴影。
焚风热土的热意无法中止他身上冷汗的渗出，那些凝练着痛苦狰狞面目的血肉之柱好似仍在他眼中对他洒下漠然目光。
那种压力，也根本不是一般的黑质能有的，几近趋于实质。

NO.12:她自不会说看了全程很不爽。
（番外短篇终于写完了，解脱几天，然后看看有没有想法再写点别的。）
实体……
十数分钟前，饱受痛苦的血肉山峦之上，视线彼此交集的那一瞬，他便承接了那份实质的重压。
并非恐惧，而是压力，几乎令他无法挺直背脊的重压跨越数里而来，那一瞬他便理解了何为镇压猴头的五行山。
与过去仅属于幻觉的压力不同，他能察觉那源于肌肉、骨骼反馈的负累，好似被某种精神念力系的力量所压制。
但这还压不住他，正因那份压力并非执着于精神的纯粹，他才能以源石技艺，以这座装甲强化的源石技艺对抗。
继而以拼命时应有的速度做出决断，苍龙七宿•改迈步狂奔，一骑绝尘。
可待到拉开距离再次激活系统所见的探测结果看来，他们并未脱离危机。
“整合一下现在的情报吧……”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扣紧了风衣纽扣。
显然，他将自己的作战服从莫斯提马那要了回来，毕竟天黑起来了，这片土地的气温终于发生了变化，还是过于剧烈的变化。
从灼热的气温一转冰寒，莫斯提马可以穿回她原本的衣物再把那长袍当做斗篷，而楚信然要回了他的风衣，领口的围巾塞得很紧。
在两人的面前，还有着干枯的植物在火中艰难地释放光热。
楚信然对空间利用非常彻底，补给仓里放置一具冰冻尸体的同时封存着食物与饮水之余，甚至还塞了些可以重做燃料的干燥植物。
这以防不备的准备在当天晚上就发挥了作用。
此刻苍龙七宿•改仍然像个斑驳的巨人骨架一般立在火堆之后，火堆前是凑得很近的楚信然和莫斯提马，一个裹着熟悉的睡袋，一个倚靠着身后的装甲，都望着眼前的火堆。
除此之外的四周尽是黄沙，方圆十里都是这副模样，由苍龙七宿•改的观测视野认证，压根找不到其他可以烧的东西。
真是停在了一个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可这也算是沙原旅行者们常经历的事，更何况这焚风热土还不是普通的沙原。
没有得到记录的补给点，还有无比随机出现的诡异天气，更有着那些远比一般的感染生物野兽更凶狠的当地野兽。
只是这样的困难对于源石装甲而言倒也不算是无法迈过的鸿沟，但谁他们倒霉撞上了更糟糕的东西呢？
“首先，我们依照那些人指向的水源地方向前进了一百一十五里……”
楚信然说着，端着那柄尚在鞘中的长剑直接用剑鞘在地上画线，这样精确地距离数值属于装甲仪表的便利，“那些家伙说不出具体的距离，而且他们对距离的形容我也不太能懂，不过我还绕了另一道路线。”
“我问了他们那个帆船的话能有几次光落，也就是日落，他们说两个，而临走时我们都瞧见了他们的帆船速度了。”
“没有苍龙七宿改的速度快……”莫斯提马看着他划下的线说，“或许是因为风还不够大，看起来比一般汽车还慢。”
“确实……”楚信然完全赞同他的说法，又抬起剑鞘在那线条旁划出帆船的运行轨迹，“我也问过不通风力对速度的影响，但还是那句话，他们对距离定义的方式很令我费解。
所以我先姑且往上算两倍速度，这是凭感觉的估算，我觉得再加的话他们那船该被卷上天了。”
莫斯提马点了点头，也觉得那帆船若是遇上之前他们经历过的那种沙暴，虽然肯定会很快，但那也该算是遇难了。
“所以按照见到的两倍速度换算，48小时，距离大概在这儿。”
剑鞘在装甲前进的轨迹边上划出一条长了近一倍的线条，继而又用剑鞘尖端在周围点出不少凹陷，“如果不遇上什么新的妨碍，我们有希望在明晚抵达，这种需要预见的想也没用，跳到下个环节，关于那些怪物，也就是苍龙七宿•改所探测到的红点上。”
看着楚信然的抬鞘指着那些凹陷，莫斯提马点了点头：“你说……”
关于这个话题她是真的插不上话，因为她根本看不到那些东西，只能看到雷达上关于能量探测的一个个密集红点，只能看到楚信然突然反应很大的奔逃，以及之后雷达上的红点确实聚拢且更多的结果。
对于这种状况，她倒也不是没有经验。
她很清楚这世上存在某些非常奇特的东西，无法通过肉眼直接注视，而是需要一切曲折的方式去目击，去证明，去探索，而那样的东西，多是无比危险的，造就了数之不尽的谜团与惊悚故事般的原型。
其实她也可以借住手中的法杖来试着成为楚信然的同类，可她在那时没有那么做。
这是明智的，楚信然也不希望被锁定的倒霉蛋数量从1变成2，同时也不确定莫斯提马目睹那些东西之后的反应是否会在可控范围。
尽管莫斯提马自觉到现在被楚信然关照太多隐隐都有些亏欠感，却也不会为了强行站在一起的使命感而去尝试拖队友后腿，这是她始终如一的理性。
“一个猜想，它们会因为夜晚到来而活跃，也就有了探测器上的红点大量增加，这个猜想印证需要时间，也需要在不同地点。然后，抛开猜想跳到下个议题……”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再次抬起剑鞘在沙土上划出一根略显简陋的柱状物，上面刻意留有眼睛般的轮廓，“在我眼中，它们都是这副模样，一个个嵌合着畸变血肉的巨大立柱，高度不一……”
“最高的能有三四十米吧，还有些沙尘阻碍观测，这是通过视野阴影来看。”
“它们真实存在吗？”等到他描述到这个的莫斯提马平声问，“有没有可能是源石技艺牵引造成的幻象？”
她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尖锐，换做旁人被这样质疑或许会生出不快，但她相信对方不会。
这一路虽然能让她协助帮忙的事很少，但她也因此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
观察这座沙原，观察那些怪异的野兽和人类，也在观察自始至终都隐瞒了很多的同伴。
她并不对那份隐瞒生气，毕竟她看出了对方所隐藏的都是那些牺牲，是那些基于人类本能该当展现的弱小与挣扎。
这些都被他藏了起来，强撑着那副强大与周全的姿态，这本该被评价为要强，莫斯提马很怀疑他能坚持道什么时候。
但她却也不去拆穿，就像同样有观察着自己的对方没来拆穿自己。
她只是也在以自己的方式提升能力，包括手中一直握着的书页。
必要的时候，语言也将是力量的一种。
等对方可能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到来之前，她也要试着撑起这个看似强大的小队。
为了走出这片土地，为了将那个老人送回拉特兰，也为了没有放弃的彼此。
“你是指萨卡兹族群传闻中的那份继承理论么？”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听到发问的楚信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忿，反而是就问题略加思忖后道。
那是一个由来已久的学说，源于某位学者在研究萨卡兹族群与源石技艺关联时数年后得出的惊人发现：因为萨卡兹人长期接触源石的缘故，他们的生体记忆有着一定几率与源石晶体混合，在大地上流传，在萨卡兹人体内累积，然后在某位族裔身上显现出那份幻觉般的记忆，由此滋生出一些疯子或是天才的传闻。
不只是萨卡兹，当这份发现在学术界引发广泛讨论，又被诸多学者同样努力的验证下，这一理论最终总结为：一直传递着源石结晶的种群会下意识的规划一些信息，在不断使用法术的过程中，这些信息会阴差阳错地通过各式方式展现出来。
除开随机性颇高的巧合事件，这一理论的人工运用例证无疑便是某些被视作天方夜谭的「传承」仪式。
楚信然在这时候提到这一理论的根据，便是基于那源石本身能够刻录信息与转释的特性，正是凭着这一点，学术界偶尔会冒出一两个自称能够与源石共鸣的学者。
事实上，楚信然确实认识一个钻研那条道路的人，那个人正是莱茵生命的数据维护专员，白面鸮。
而在更早时候，他还见过一个真正能够解密源石的存在，那个人虽然早已远去，但她留下的继承者仍行在她的道路上。
莫斯提马显然不会知道自己就提出一个观点就让楚信然想了这么多，她只是点了点头，对对方同样理解那个观点不必自己解释而感到轻松了些：“源石结晶的信息释放一直未被攻克，传闻只有萨卡兹的王族理解如何正确的引导那古老的意识。
但同样类型的随机状况却是能找出不少记录，有些家伙摸到个源石就觉得自己是另一个人，也有些人因为家族的源石武器而被视作祖先转生，也有些人单纯因为驳杂纷乱的记忆而精神崩溃……”
她看着思索的楚信然侃侃而谈，最终得出结论：“但究其本质，他们都是看到了自己本看不到的画面，既像是海市蜃楼，又像是沉浸感极强的增强现实技术。”
“但你似乎忘了一点……”在她说完之后，楚信然才开口指出那最致命却又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点，“这里没有源石痕迹。”
“呃……”听到这个，莫斯提马嘴角的笑容略微收敛，同样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是啊……自己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太不可思议，也没有反复提及的关系，她甚至对此毫无实感。
这里没有源石，好似开辟了新天地一般，空气中连源石颗粒都不存在的，不可思议的土地。
却又像是个恶劣的玩笑。
没有源石病原的困扰，却四处都残留着淡淡的辐射，很难说清是否还有哪存在着重度辐射，更有着怎么过滤也无法滤清的重金属液体，在这里生活的模样就像那些长相各异的蜥蜴人，若是让她选择也很难选择这边。
见证了莫斯提马脸上的 笑容渐渐消失•jpg表情包的楚信然也没再等她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看来你也没其他想法了，其实，就算是我被这里的白天热晕了，但那身上被压迫的痕迹是不会作假的。”
他说着，纠结了一下，还是扭了扭位置凑近边上那把自己裹得像个毛毛虫一样的莫斯提马，对着她探手扯起了一点袖口。
在边上火光的映照下，楚信然那细瘦手腕上的淤青清晰可见，露出的手背皮肤几乎连成一片，令她登时有些愕然：“没事吧？要不你到睡袋里来？”
“不，没事，不用……”重新抚平袖口以遮盖裸露在寒风中的伤处，楚信然眉头微拧，按着袖口常舒一口气。
“好吧……不过你真该一开始就把这个说出来，有这个证明足矣打破所有关于幻觉的猜测，但是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那些东西就真的是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了，希望它们只是在这里存在，还只是存在于黄昏黑夜里的东西……”
这只是安慰，事实上，不论是楚信然还是莫斯提马都不是那么乐观的人。
但莫斯提马也没有泼冷水，只是重新垂下头来，看向自己从睡袋里挤出的手掌握着的字符册，头也不抬的，以好似闲谈般的态度开口道：“只要你不再进入那种状态，就不会看到他们吧？”
“是啊，但我这人一旦精力比较集中就会不自觉进入那种状态。”
楚信然微微闭上双眼，却好像还能看到近处的火光，那股若有若无的古怪力量似乎又在刷着存在感让他垂在沙地上的手掌下有些痒痒。
痒痒？楚信然睁眼，低垂着眼帘看向挪开的手掌下方，一颗细嫩的幼苗正在在砂砾中昂扬，像是在看着自己。
“呃……”楚信然无言沉默着望着它，边上是碍于视野，也根本没抬头看的莫斯提马继续话题的声音：“那你就该好好休息了，也别想太多，我来想也可以。”
“嗯。”楚信然抬手搭在那小小的幼苗上，以能力辨识了一下其体内的水分仍是重金属，便也挪开了手，不再去在意它。
“那你真的不来睡袋里休息一下？”“？”
楚信然有些疑惑地抬眼看来，按他的理解中的莫斯提马，不该这么重复这个话题。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多憔悴？”莫斯提马无奈道，“要有镜子的话你真该看看，要不把那火堆上的罐头盖给你看看自己？”
原来是这个原因……楚信然重新闭上眼，倒也确实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不用，我身上有些麻烦，一旦入睡范围有其他人，可能会被拖入我的梦境。”
这个过去一直隐藏的秘密，对于同样涉足这类领域的同行来说倒是谈不上秘密，甚至不少深海猎人觉得守秘人有这种奇异的特性很正常。
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正常，楚信然想给他们一jio。
莫斯提马听到这种说法不可避免的愣了愣，倒也给了基础的信任顺势问：“梦境里出不去么？”
“不，是因为怪……”楚信然回答到这里也怔了怔，因为他突然发现那些怪物似乎早就不是他的对手，甚至老早开始和苍龙分班次处理，轻松得一度让他考虑骗苍龙托管。
当初所担心的早已不必担心，自己正切实地成长着。
“怎么没下文了？”莫斯提马问。
“没什么，我说我想保留梦境隐私权可以吗？”
“可以，但你给我过来。”
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合适的楚信然刚扯起些嬉皮笑脸的心思说着，就被莫斯提马一把抬手拽了过去。
“你这身体状况还有能力在乎这个？”莫斯提马嘴角噙着笑，像是往日的笑，但这笑容含着不满，那是她往日少有的不快。
此刻更是放下了纸团，一手拉开睡袋拉链，一手把一脸无奈的楚信然往她那拖：“进睡袋，连理应矜持的女方都不在意，你又在在意什么？”
那不是会很挤？而且我尾巴放哪……楚信然想要说这个，但这种像是反向赶对方出去的话还是不太好说出口，只能说：“等晚饭弄好再说，先不急，先不急。”
“而且我那尾巴有点碍事，也得规划一下怎么放，别硬挤，这睡袋是军用品也经不起乱折腾。”
说得如此周全，莫斯提马也就不那么急着扭正他那奢侈的矜持了，松开手来重新看向那悬在火堆上冒蒸汽的铁罐头，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过了几秒还是低头继续钻研起外语来。
……
然后在半小时后，楚信然还是没拗过，在难受的挤压感与确实温软并存的纠结环境下闭上双眼。
然后十几分钟后，他才在漆黑的石壁间睁眼。
扭头看向身边，倒是没看到莫斯提马，反倒是游曳于半空的苍龙，对着自己低鸣了一声，还略略甩头，在示意他看正前方。
他怔了怔，扭过头来，就看到正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的夕。
“怎么？没见到那萨科塔很失望？”
“只是意外，夕先生。”楚信然赔笑道，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话中那微妙的情绪。
“此方天地有大密，我且拒绝了她，还不到时候。”
夕转身迈步，朝着里侧走去，虽然他并未开口，但一旁旁观的自在倒是眼球微挪，示意他跟上。
和苍龙相处至今，尽管更多时候是凭着一心同体，但楚信然对于这类兽容表情的理解能力确实出众，便也缓步跟上她的步伐。
然后一面陪着她在这美术馆巷道中漫步，一面问出方才升起的疑问：“夕先生能支配这片美术馆？”
“不能……”夕顿了顿步伐，扭头以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他，“不过关个门需要拿到地契么？”
“还请受教。”楚信然很想学这一手，完全能了却很久以来的烦恼，若能在一般梦境里继续就更好了，上次没空提，他甚至想要学到以后睡觉都直达这里的方法，而不是碰运气。
那老有怪物骚扰的过去梦境回忆谁爱待去待，他被折磨了好几年就算此刻能够折磨怪物出气，这种行为也没什么意思。
最近也没什么想要迫切找到的回忆，只能说更愿意来美术馆好好休息。
只是这位夕先生每次看到自己就跟吃了甜酱炸鸡似的不爽，让他多少有些惴惴。
他也知道自己好像无法为她付出什么，这么不断喊哆啦A梦多半是要被丢出去的。
不过这次对方却似乎转了态度，答应得果断。
“可以……”夕眉头微挑，“你都到这一步了，也该像个苍龙的样子了。”
“何况我也不喜欢被人拜访，倘若你老是带人进来我也没个清净，最好将门关得死死的！”

NO.13:晚安
（草啊，这一章字数六千六了，正文好久没写这么长的章节，群友还提议拆成两断，简单看了看也不好拆，一并发算了。）
“阿童复阿童，衔刀游渡江——”
“不畏岸上虎，但畏水中龙……”
“呃……”环镇河畔边传来孩子特有的软糯歌语，歌语应和着岸边的生意吆喝声，令那小镇的模样比起上次见来还要活跃生动几分。
这里是婆山镇，一处位于婆山边角的小镇。
略显封闭的小镇本就缺乏变化，数月前的天地崩裂更是能被津津乐道很久。
但在缺乏外来人过问的前提下，那样能够震惊天下的奇人异象也被小镇的水波所抚平，早已恢复了平日模样的小镇甚至比起过去还要来的热闹。
毕竟，那在往日威胁镇民安全，令婆山镇一度陷入僵滞的奇异生物群亦是与那奇人异象一同消散。
镇民们甚至能往外走了，自然便又复了往日的和谐与繁荣。
甚至那小石桥周边的桥市都搭起了戏台，盖因最近有个周游至此的戏班落脚，大人孩子们都去看个新鲜热闹，以至于那河畔茶楼上的说书人消失数日都不在有人关心。
镇民们虽然已经习惯了那个不知何时就出现在大家生活之中，确实讲了很多奇闻异事，引得大伙对后续念念不忘的说书人。
但在他消失后仔细想来却也想不起太多关联，甚至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只当其与那位可怕的仙子娘娘同样是位异人，而既然异人已经离开，便也一个个佯作平静，只有单纯的孩童会去询问父母，问那讲故事的叔叔去了哪里。
然后被长辈数落着不要过问，连镇中当铺的那位与其交集甚多的黎掌柜都不曾提及，他们又怎能随意过问？
便是如此，经历了那场大变之后的婆山镇正在重新繁荣，所有人都开始佯作无事的生活着，包括镇民们口中的黎掌柜。
只是黎掌柜显然与所有人不同，她知道得很多，知道几个月前那件事的真相，知道那位打搅所有人生活的那位仙子娘娘是夕的姐姐，知道在她来过之后，夕改变了些态度，不再拘泥于这一方天地。
也正因此，婆山镇才有了正常的日升日落，才有了得以通往外界的通道，甚至能有着外来替代她存在的戏班。
她终归在尝试着放下，开始重新接触外界，甚至引来了一位同族。
嗯……应该是同族。
尽管夕在黎眼中一直都是仙人般的存在，但这位公子模样白净俊朗同是不差，身着一身样式轻便却又面料不俗的黑衣，还有着与夕和夕的姐姐相似的角尾，疑似过去听闻的真龙，在上次被夕带来时，夕的脸上更是有着平日不曾见过的关切。
能被她如此对待的，绝不会是位普通人。
而这样的人，本是该听从夕的安排随同她一起朝着当铺回归，却又在中途驻步。
瞧那目光投向的方式隐是那唱歌的孩童，似乎是在意着孩子的语声，令她投来疑惑：“客官？”
“啊，无事……”那位公子回头看来继而轻轻摇头，抬手示意自己继续引路，“继续走吧，黎掌柜。”
掌柜便也点了点头继续带路，却也不忘关切道：“客官是在意那些孩子么？”
“是啊……”对方应声，反问道，“那孩子口中所诵的童谣可是源自本地？”
“那是一位先生带来的，那位先生……”黎犹豫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无所谓的隐瞒的事，便紧接道，“是夕在此地的化身。”
“原来如此。”那公子点了点头，黎略微偏过瞄了眼他那看不出心情的平静面色，心里只觉得他和夕真的像，却也因此觉着为难。
多年以来，她认为自己已经相当了解夕了，哪怕夕的感情变化极淡也不妨碍理解，而对于像是同类人这位公子，却是显然不能贸然试探。
其实她什么都不做便够了，夕让她带楚信然去当铺等着，而她自己去了另一处。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她的工作便也只是带路，只是出于完全出于好奇的心思，她试着想要理解这位夕第一次带到画中的客人。
这片世界是画构成的世界，自己也是画中的人物，黎深知这一点，她与过去那位真实存在的黎并非同一人，却又是极为相似的人，同样理解夕对这片天地的看重，从来只有误入此地的人，或者闯入此地的人，而非被她主动带入的人。
这位楚公子，当是第一位。
对于这样特殊的存在，她自然有所好奇，甚至于绝大部分的镇民们也会朝他们两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个都疑惑着黎掌柜带了个生面孔出现，而那生面孔的特征像极了几个月前大闹小镇的那两位存在，但又更贴近真龙的传说。
这让一些本于黎掌柜还算熟识的朋友们都不便招呼问候。
一路走来竟是没有一人打扰，也让那位公子有所察觉道：“贵镇看来似乎有些排外。”
“客人误会了……”黎掌柜赶忙为这小镇解释道，“婆山镇一直欢迎外来朋友，甚至有位东方来的僧人朋友半月前都还在这里，因为觉得不能始终停留于一处才决定去往镇外。”
“只是数个月前夕与其长姐的争斗暴露在大家眼前，而您又与她俩……”
她的目光在楚信然的角尾上停留，令后者了然中无言，觉得有些荒唐。
“那两位的真身可不似凡物，倒是我是彻彻底底的大炎龙族，如何能够相提并论？”楚信然说着，抬眼驻步，看向眼前这有些古意的两楼房屋。
他记得这里，自己曾从这里走出，也正是黎掌柜的当铺所在，这一路便是到了尽头，那么夕先生呢？
“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与旁人无二的龙么？”
陡然间，夕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楚信然和黎一起抬起头来，便见夕正在二楼窗台前俯视着两人，姿态倒是无比慵懒，一手肘搭在窗台，以此抬手支撑着半面面颊，而那面颊上又挂着些许不快。
在楚信然的印象里，这位夕先生对自己总是这幅表情，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那样的眼神也总是能让他重温自己初学定点爆破与源石技艺学的课堂体验。
而对于这样的眼神，他总是平静接受的。
“夕先生有何见教？”
他仰着头定定看她，这般反应倒是让后者露出些古怪的表情来，先行收回了目光，摆出些受不了的嫌弃模样道：“你还真是没脾气啊，先和黎上来。”
她说着，探出半截柔荑摆了摆，便关上了二楼的木窗。
这副反应倒是让黎露出更古怪的表情来，她可没怎么见过对方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姿态，便是也有那么一瞬间，觉着夕不只是在心灵的某些柔软处像人一样，连言行也沾上了人气。
改变她的是那位叫年的长姐么，还是这位姓楚的客人呢？
“客人……”黎转身看向正准备迈步的楚信然，忽然敛衽一礼道，“您是婆山镇的客人，也是这幅画卷的客人，还是最特殊的客人。”
在楚信然那有些莫名的目光注视下说完这句话的黎顿了顿，抬眼看向了当铺里侧那朝上的阶梯，又回过头来：“这段路您昨日走过，我便不上去了，还请善待她，不要辜负她对您的期望。”
“去吧……”
“呃……”楚信然愈发地觉得莫名其妙起来，虽然无法理解这位掌柜的心路历程，但姑且还是懂的拱手一礼认真道，“夕先生如此助我，我自是不敢辜负。”
得到了这样的回应，黎掌柜便是点了点头，竟是直接捞起一旁柜台下放置的菜篮就朝外走了，留下楚信然琢磨着这对话是不是在各说各的。
一时之间是很难想到「对方作为至交好友，托付究极自闭人希望对方好好带带不要让她伤心更自闭」这种立场的楚信然，倒也还没忘夕的吩咐。
只是看着黎已经完全消失在门口有些微妙，没打算追回她，而是迈着有些不自信的步伐踏上阶梯，听着那木质的嘎吱嘎吱声有些煎熬，却也有些期待。
期待对方让自己走入画卷又招来黎掌柜带路的这么一会儿，她离开自个儿给他准备了什么。
说是关上美术馆的方法，也想着控制美术馆的能力，甚至还有昨晚提过的那个希望对方考虑考虑的方案，他此刻充满了「快点端上来罢」的期待，隐约理解了大雄看待哆啦A梦肚上袋子的期待感。
那么哆啦夕梦给他准备了什么？
楚信然怀着忐忑踏上二楼的木板，顺着印象走到那夕所在的窗台房屋前，屋门关闭，而他抬手轻叩，并未直接推门而入。
或许是这样的礼貌起了些作用，屋内传来了还算柔和的回应：“进来……”
然后在楚信然推门之后，那柔和又变成了嫌弃：“黎没上来？”
“她似乎将我看做最特殊的客人，认为自己不上来也没关系。现在……大概是去集市了。”
楚信然省略了那段最莫名其妙的话概述道，打量着这间像是客房一样的简单房间成色，目光理所当然的放在了夕坐着的竹编椅和一旁的木桌，木桌上还放着一柄华丽的青铜剑和一卷小小的画轴，而在他回答之后，对方倒是碎碎念着：“居然这么想……什么最特殊的客人……”
说着，夕又抬眼看向了还在那站着看着自己，像个呆子一样家伙，转而无奈的叹了口气，抓起手边桌上的玉制画轴抛来。
“罢了，她不打算知道也无所谓。”
“这是？”接住那画轴倒是轻易的楚信然问。
“你想知道怎么控制这座美术馆不是么？这是我摸索出的一些方法。”夕平静道，抬手于一旁，桌边竟是浮现出一盏热茶来被她端在手中。
大抵是因为这本身便是处于对方的画中，对方便有着如此的能力吧？
就像自己在梦里也能唤出刀剑一般，目睹这一幕的楚信然却也不甚在意，只是端详着手中那有着精致雕刻的玉制画轴，仔细一看上面的刻痕还是一些提字，署名还是他曾在书上见过的炎国名士，令他表情多少有些古怪：“方法？画在画中？”
“对，画在画中……”夕轻呷了口茶，“打开画轴，自己进去体会，我和年那笨蛋不同，有的是方法保证让你绝对学会，也省得纠缠个没完。”
听她这么说着的楚信然解开画轴，将其拉开伸展，夕也在这时略略抬眼，看着那展开画轴的楚信然自那一瞬消失，却又在半秒后重新出现。
仍是那伸展画轴的动作，表情却与上一秒相差甚远，甚至还头晕似的晃了晃头，方才看向正在盖下茶盖的夕。
“如何？”夕平静地问。
“我会了。”楚信然点了点头，“真是神乎其技。”
他现在还有些恍惚，那种打开画卷便被吸入其中与一位教书先生度过了半日，紧接着又被踢出画卷的感触真是颇深，只是那先生的眉眼与装束始终让他有些在意，总觉得那便是夕。
尤其是在劈头盖脸的叱责自己过程又有差错时的眉眼可真是熟悉，整个人回头再看夕便觉得越看越古怪。
那种古怪之中还掺着传送突入的错乱感，上一秒还在室内，下一秒像是在一座私塾，然后在他学得昏头时的下一秒又回来了，夕还端着茶杯，从盖檐溢出的白气证明茶还热着。
“能学会这个，你才真正算是对道初窥门径，这下你也该知道自己和那些龙一样么？”
“苍龙，不也是龙么？”楚信然反问她，目光并无动摇，哪怕知道这样的技术根本不是人能够学会的，这是真正干涉自然，所谓扭转「规矩」的能力。
自己本该更早就意识到的，一直以来所谓的清明梦都足以证明他一直都在无意识的使用那份基础权柄。
现在认识到也不晚，而更重要的是，他并不会如夕所想的那样，再一次对自身感到质疑。
此刻夕看着他那平稳的目光便觉些微不爽，既没有见到自己希望见到的神采，岂不反倒显得自己弱上一筹。
真烦啊，这样坚定的家伙，就像那非要试图把自己拽出的那个喊自己妹妹的家伙，一个个都走在自己笃信的道路上，而不是自己这样摇摆不定。
“你到底，多久没有睡过了？就这么怕自己睡醒之后变了样么？”
“你真需要被打醒了，我的好妹妹，你该真正走出去看看其他的家伙都是怎样生存的，然后就该明白，你应该加入我！”
“夕，你输了。愿赌服输，连那云游僧都比你看得通透，该还你的画一抹神采了。”
那聒噪的家伙，说的净是些难听的话，偏偏也忘不掉，连她口中那推荐的所谓其他的家伙，那分明比自己等存在更高一层的孟章，她也分明不打算见的，却还是忍不住观察了这么长的时日。
做不到啊，真正贯彻那避世的坚定，甚至现在真的与他接触，好像彻底背离了自己一开始的坚持。
看着对方眼中那澄澈的冰蓝，夕心头一切复杂都被一层一如既往的冷漠所覆盖，绯红刚玉般瑰丽的眼瞳中露出些许的轻蔑，挪开目光的她仍是言不由衷的说着：“随你吧，你怎么看待自己也与我无关，你现在该走了，休来烦我。”
“夕先生……”
分明一直在被自己那么嫌弃的对待也完全没有动怒的神色，这烦人劲可比年那家伙更胜一筹。
真是烦人的家伙。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甚至还在敬语相称，分明是祭星的组件，分明是那位孟章神君的本相。
“说吧。”夕厌烦的端起桌上的青铜剑，是她的武器，那是她的画笔，也是她真正作画的工具。
以砚为鞘，可以研春秋，以笔为剑，可以涂鬼神，落锋长日坠，起笔叠嶂起。
写意胜形，移神定质，画龙点睛，挂壁横飞，画圣一道大抵如此，她在画上钻研至此，却还没能确立自己前往的方向。
还因为一个自命长辈的混账姐姐冲进自己的舒适区将她原本得过且过的念想搅得粉碎，令她不得不重新找自己的方向。
笔锋散了，就该重画了，就像没画好的画就该撕掉，否则会让自己丢脸。
“关于昨夜的提议，先生考虑得如何了？”楚信然轻声问。
他完全能看出夕的心情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格外的差，按理说这时候也应该退了，他比很多人都更清楚情绪化的女人有多可怕，一些无端的错误放大起来要弥补可是当真不如重新来过，而现实不允许重新来过。
可这时候岂是容他退缩的时候？
这可不是只有自己，还有个莫斯提马，还有英诺森的尸身，还有不知道多少关注自己的生死下落的人。
所以哪怕对方听到自己的话语怔住，注视着自己逐渐蹙额，他也仍要开口：“那深渊仍在，不是吗？夕先生。”
“那深渊仍在，它没有消失，也不会消失，意识帝国的疆域仍然连接着它，你有办法让我重新踏足那里，也有办法让我重新踏入深渊，我带着那装甲一同护住另一人，这个方法可以将人送出去，这在理论上绝对可行！”
“你可想过代价？我可说过这是外道！”夕柳眉倒竖，她终于展现出彻底的怒颜，对这家伙敢这么找死而大为光火。
“那是吞没一切的空洞，那是天人五衰的末路，主动踏入的你极可能被烙上诅咒，不论你出去多少次都将被重新拽回那里，不论你是孟章还是楚信然，你都将永堕深渊！”
夕已经很久没有过用这样激进的语调，这么迅速的语速说话了，说完之后喘了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杯就吨了一大口将茶杯拍回去，瞪着那沉默不语的楚信然。
她等对方改变主意，这样取巧的逃生方式正如昨天她所评价的那样，饮鸩止渴，不如老老实实的长途跋涉。
可在她等了十数秒后，对方抬起头来的询问竟是：“主动踏入的可能被烙上诅咒，被动的，被牵扯进来的不会，是么？”
“你！”夕瞬间便明白他在想什么，霎时间甚至想端起茶杯对他砸去。
可她总归不是那么暴躁的人，所以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完全不听劝的家伙：“你是不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将属于深渊而非现界！意味着你就算重新见到了你的亲朋好友也会从他们身边被带走！
你只能找机会逃到现界，但你终归会被带回去，你甚至再也回不了家，你认为的异界家园，你真的不找它了吗！”
她说的很多，说完之后又想喝口水，端起茶杯发现水不多了又拍了回去，甚至忘了自己可以续杯。
而楚信然却只是尴尬道：“夕先生你，知道的好多啊。”
“你应该想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夕仍是瞪着他，就算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好像暴露了自己看了太多别人画中故事，眼下也该是这件事更为重要！
“如果是诅咒的话，也是有机会解开的吧。”“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因为它没有成功案例！这是你们喜欢说的话！”
夕已经不在乎再暴露自己看对方的过去。
“我只想有个最后的手段……”楚信然的话语仍是温和，像是在好好商量的语气，“想想看，现在前路未卜，虽然看起来很顺利，但我始终不确定明天会遇上什么，最坏的打算便是一起死在那里，不会更差了，难道夕先生还能救我们出去吗？”
“我……”夕想要说自己能做到，但细想好像也做不到，而且就算能做到自己又干嘛要救他们，大家有交情吗？
“我也理解夕先生的难处，感谢夕先生这么关心……”
“谁关心你了？！”
楚信然并不理会对方反驳的继续道：“最差也不过一死，但大家都还有想要活着的理由，我还没跟你说过同伴莫斯提马，我其实很欣赏她，我希望她能活着出去，就算是多个人传达消息也好，报个平安向大家证明我还活着，就算是会被深渊拖回去，牢狱之灾也比杀头好，不是么？”
“那样的深渊什么都没有，在一切都混乱的感知下，你的体会会把你逼疯。”“不会，还有苍龙七宿•改陪着，那可是男人的浪漫。”
夕犹自不听这家伙毫无说服力的烂话，沉着脸继续警告：“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黑暗和可能残留的恶意，那都是一方天地生灵尽数崩灭残留的天魔——”
“我对杀漆黑环境下的怪物还蛮熟练的，还有苍龙一起。”
“你找到意识帝国疆域的机会非常低，最差的可能是你根本见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一直困在里面直至疯癫。”
“不是还能看到你吗？我的梦中一定有你的画，对不对？”
“呃……”夕终于沉默起来，看着这家伙一脸认真的微笑面孔，感觉愈发的难以直视这家伙。
“夕——”
嘭！
楚信然再次开口，连先生都还没喊完，就骤然天地一转，甚至被明显的巨大推力搞得腿脚不稳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压住了自己的尾巴，看着熟悉的冷硬砖石有些愣。
抬起头来，看着上方的圆月，再回过头来，看向身后的立画，楚信然尴尬的站起身来，抬手拧了拧鼻梁。
“被赶出来了……”
甚至就力道而言很像是被丢出来了，而楚信然重新走近那副画想要再回去也直接被画上浮现的禁制符号给阻拦，有种被彻底拉黑了的感觉。
他想了想，整理了一下着装，又重新要行礼道：“夕——嘶……”
又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作揖鞠躬的时候直接被一个东西砸头，敲得很痛，让他捂着头微微抬起，瞧见了那慢慢滚动到脚边的投掷物。
一支木质画轴。
上面还有个封条上写着几个字。
他捡起来看了看。
【把先生去了，别来烦我，我要睡一觉。】
“谢谢夕！”他惊喜地感谢道。
画上的禁制图案继续亮着。
她说她要睡一觉。

NO.14:那吊桥终归还是起了些效果
（为了修改章节字数不能少于原本的而加几个字。）
这一次的美术馆，楚信然并未得到良好的休息体验。
或者说，他真正阖眼的时间仅在真正理解画轴内容之后的那么一小时内。
似乎是因为脱离了画中世界的缘故，在美术馆的走廊上展开画轴的楚信然没能再次体验到那种时间差的错位感，他在那画中拟创的私塾中待了七小时，待到被解放出来时所剩时间也不多了。
而不得不提的是，他又重温了一回艰难地课堂体验。
这一次是不知是否是心态发生了变化，画中的教师不再是那疑似夕的化身，而是连演都不演了的「本人」出现为他讲解教学，那副时不时表露出的经典嫌弃与烦躁神色与印象中的夕先生确实别无二致。
不过楚信然已然习惯了对方那神乎其技的画术，所谓画术三种等级之二——移神定质，也正是将所画之物的神韵锁在画中。
画师对所画之物印象愈是深刻，那画中之物便还原得愈是高妙，不过连画自己都画得这么无二，也不知算是有着高度的自知之明还是自己认知的夕先生不够全面。
楚信然不太清楚，却也不求清楚，毕竟那会儿他正全神贯注的听取手握长剑的夕在墙壁上的投幕上点点画画，口中同步讲解着那份技艺的原理。
这一幕教学方式从画面而言还颇为现代，也不知是对方从自己的过去中窥见的收获还是她自己出行的见闻所感。
可就算是这么易于理解的教学方式，也不代表教学过程真的能够顺利，更何况这门技艺还是这两天生造的。
由楚信然率先提出术法的成品效果，再由夕根据常年的画界穿梭而对空间技艺的理解程度来创造那份跨越次元的技艺……
或许就此道而言，对空间利用得更为直接的年才是最合适的教学与研究者。
但显然夕不会主动与年寻求合作，于是这门技艺其实还处于雏形阶段。
过去的泰拉虽有深渊的概念，但那深渊的指代亦是各有不同，而一方世界破灭成型的深渊当属于目前记录的第一例，这样的记录还仅存于此刻的拉特兰智库与大炎的御史台之中，并未真正公开，更别提生出利用它的心思来。
所以这针对深渊的空间跳跃法术，当属第一例。
尽管有着不少例证可供参考，但这样开创先河的创造也足以表现夕确实的用心，至于这一日时间就出成果的效率——
考虑夕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节画中的时间体感，搞出这个法术雏形到底花了多久，他也不便去问。
只消清楚对方应该进行过一定程度的环境模拟实践来确信有效，既然有效，他便愿意去学。
只是他既不像夕那样对每一次的异界跨越有所察觉，也不像年那样能在现实直接划破空间，甚至能靠着自己的铸物作为坐标锚点进行传送。
他一点基础都没有，哪怕是看过一些杂学有些概念，从头学来自然艰难，甚至直至「教学夕」说：「结束了，你可以走了。」时，他心头还有诸多不解，颇有一种「虽然代码写的乱七八糟，但那程序居然跑起来了」的惊诧感。
只是看那所剩时间不多，便也只能打定主意等回头再睡的时候回到美术馆，再打开画轴温习温习。
是的，还能再打开。
当他的意识回到凄清的美术馆中看着手里那画轴竟然还在，便明白这东西竟然并非一次性的，这意味着他还可以再麻烦麻烦画中的那位夕老师，只要有时间的话。
现在没时间了，在苍龙的提醒下确信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的他必须睡了，然后在一小时后被突然的推搡感所惊醒，正好对上那青蓝色的目光。
“哟，醒了啊？”招呼声颇为洒脱，如果不考虑两人这身体紧贴的尴尬处境的话，这会是个不错的打招呼画面。
“现在几点？”暂且压下从对方那里传来的柔软触感带来的悸动，楚信然也和对方一样挣扎着试图拉动睡袋的拉链。
睁眼便有足够的光亮，证明太阳已然升起，而那几乎包裹全身的热意也在催促着他赶紧脱离这紧挨着的状态，焚风热土的气温已经在回升了。
若是贪图休息的安稳与彼此带来的安心感，很快就要迎接真正的高温脱水。
不仅要赶紧脱离睡袋，甚至还要把进睡袋前穿好的针织衫之流的衣物重新脱掉，这鬼地方的昼夜温差就是这么离谱，这几日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们唯一的计时工具不是你那台大家伙么？”
睡袋的拉链有两边，两边都可以拉开，可那是通常状况，通常状况下的这睡袋也根本不推荐挤俩人在里面。
所以莫斯提马那边的拉链其实已经在昨晚硬挤的时候就弄坏了，正因为她试图拉楚信然那边的拉链，那动静才把楚信然给立刻惊醒了。
不过莫斯提马也蛮诧异今天的楚信然居然比她醒的晚，却也还来不及过问，只觉得大概他是真的累了吧。
“非要问我感觉的话，大概上午八点左右吧。”莫斯提马一面说着，一面努力撑着头想要看他那边的拉拉链的进度，却又无法让视线越过对方头和上方的双角。
之前就在艰难抬手越过对方的肩膀拉扯拉链，现在楚信然动起手来就没她的空间了，甚至对方背后下意识有些摆动的尾巴也让她感觉双腿那好挤，两侧还被鬃毛拂的痒痒，不禁催促道：“还没拉开吗？”
“快了，马上！”话语间刚摸到拉链位置的楚信然一把拉下拉链，如鱼跃般挣出半截身子，正准备彻底爬出睡袋的动作又顿了顿，微微蹙眉的回头，“你还夹着我的尾巴。”
“抱歉。”
莫斯提马有些尴尬的抬开些双腿，被当抱枕下端似的双腿夹了一晚上的龙尾终于解放出来，楚信然赶忙爬出被窝的姿态罕见的狼狈。
毕竟那尾巴虽然常被他当武器用，鳞片坚韧与骨肉硬度算是非比寻常。
但也并非纯粹无感觉的骨头，莫斯提马那丝袜质感的双腿磨了一晚上再加上男性早上的特有反应，他完全比对方更加尴尬。
也就装的比较严肃，第一时间坐在沙地上穿靴子时也完全背对着莫斯提马根本没转过身，只希望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不是？虽然莫斯提马一开始醒来在紧贴身体的睡袋里艰难腾出手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物，莫斯提马想认为那是对方那总是能甩手就出现的猎刀，但心头比划的轮廓显然不太像……
那时她那浑身僵住的动作停顿倒是和楚信然挣出睡袋瞬间的僵滞异曲同工，而之后的决定自不必提，彼此背对的俩人一阵悉索后，都重新恢复了之前一个衬衫长裤、一个斗篷裹内衣的状态，和平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除了沙地上多出一条裤袜来。
“感觉今天更热了了。”注意到楚信然扭过头来落在沙地上的视线，莫斯提马故作从容的拾起那东西，然后手臂和那东西一起缩回到了风衣斗篷下面。
楚信然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转而将目光落在那已经被砂砾掩埋了大半的火堆所在，走近过去蹲下身来，抽出那昨晚被插在沙中还有大半剑鞘和剑柄落在砂砾外的霄练，再次将其充作拨弄工具在那对沙堆挑挑拣拣。
试图回收些没烧完的燃料。
而莫斯提马倒也没看他在那挑拣，径直迈步越过他身侧，走到一块大塑胶袋前蹲身挑拣，从中摸出了她还没看完的文字小册，也摸出了一小瓶净水和一包仙人掌干。
也不想再起火煮汤了，委实说那东西煮了更加难以下咽，如果不是对身体好点的话根本可以跳过这个流程，就像她现在直接抽出一截就嚼了起来，然后走向那捧着几支植物根放在边上的楚信然递去剩下的和那瓶水：“你昨晚说的梦，我没梦到。”
“呃，出了些变故……”没想到对方过来搭腔就提起这个的楚信然，一时有些尴尬，感觉「自己梦里出现了其他人，那人还把门关了没让她进来」这种事不只是离奇可以解释的，“我得到了一个避免那种事的方法，从昨晚之后的每天晚上，我都不用担心梦境会把近处的谁牵扯进去。”
这话说完之后，楚信然看着莫斯提马，已经做好了对方露出任何负面反馈的准备。
虽然这就是事实，是真话，但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敷衍，甚至会觉得自己昨晚就是在扯淡，根本没什么梦里能拉人，这只是编了个故事。
但莫斯提马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然后又端详着他的脸，抬手指了指下眼睑：“那你是不是在梦里忙碌的太多？看起来脸色也没什么好转。”
“是，有点费神……”楚信然坦然说着，也从袋子里抽出几根仙人掌干嚼了嚼，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便合上瓶盖给她递回去，“梦里得到个法术想法，弄不好会是我们脱离的希望，虽然有些想在现实里尝试一下，但也说不好会不会出现意外。”
“那就别做了。”莫斯提马接过水瓶又退回之前放东西的沙丘前，不过她回答回得这般果断。
倒是令楚信然多看了她几眼，毕竟这能体现出她对自己的信任已然可以算是无条件的程度。
回想对方口中说着不需要那些友情这类情感的时候仿佛就在眼前，眼下这番变化……
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转而看向这因为烈日未起的缘故，暂且还没有抵达平日灼目程度的茫茫大漠，又眯了眯眼，感觉确实有些疲惫。
过去的他最高纪录是三天两夜的驱车疾行，堪称疲劳驾驶的顶尖负面教材。
但确实做到这一步也证明他的耐性上限，而此刻身体积累的疲惫负累却是令他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健康。
可他们也还没到可以放心休息的时候，预想中那水源地的位置也该不远了，更是无法让人静心等待。
“一点点走吧。”
在他闭目思考的时候，突然而来的声音令他重新睁开眼，看向一旁重新拧开瓶盖正在喝水的莫斯提马，而后者也没喝多少的重新拧紧瓶盖，从口袋里摸出那仙人掌干也开始嚼嚼嚼：“你看起来可不太精神，硬撑的话又会看到那些家伙了吧？”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只是说：“等过会儿开动苍龙七宿•改的时候再看看雷达。”
言下之意是先确认那些东西还在不在，这也是昨晚提及的印证猜测，关于那些东西的出没是否与白天黑夜有着关联。
但如果那些家伙真的变少了，信然这家伙绝对会强行驱动装甲急行吧……
莫斯提马觉得自己已经充分了解这家伙，完全是个只要有危机感，就会「不整死自己就会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家伙，这种态度或许从结果来看会非常出色，但真的是对自己过于严苛了。
这一点和自己一点也不像。
她挺想扭转对方这种心态的，可对方显然也不像是能被轻易说服的样子，在这一点上，他倒是和自己是同类。
同样是过于理性，差距只是莫斯提马还没有将自己机械化到那个地步。
像他们这样的同类，沟通需要技巧，贸然开口甚至会被对方说服。
毕竟对方的路子没有走歪，只是走的很急，他有一套能够自洽的行动逻辑理论，单纯的劝告毫无意义，你得证明你说的不仅有道理，还能进一步优化他想促成的结果。
完全上升到了辩论的高度，只要你让对方相信你的提案更具可行性，而她的想法前提得是那些红点在这会儿确实减少了，否则她必须承认这环境的恶劣没有丝毫改善的事实。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他们也没有余裕放缓步调。
“好吧……”
莫斯提马狠狠地嚼了嚼嘴里那味同嚼蜡的东西将其咽下，重新抬起头来看向那烈日，再望向那茫茫大漠，继而垂首去协助楚信然将地上能用的东西塞回补给仓里。
虽然很想感慨愈发厌倦这幅景色了，但也没有这个时间。
……
而在十分钟后，莫斯提马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终于重新拢到了些许时间。
在此刻的苍龙七宿•改驾驶舱，也在她和楚信然的面前，那被刻意拉到最前端的屏幕上浮现出稀疏的红点，早已不如昨日的细密，甚至在一分钟的时间流逝下又消失一颗。
松了口气的岂止是她？楚信然又如何不是放松了些精神，心头的大石微微落定，发觉一切或许还没那么糟。
“慢慢来吧。”楚信然对着莫斯提马轻声道。
既然回到了驾驶舱内，便也不必高声言语。
于是莫斯提马也轻声回应，两人都是那么平静，但也都能看到彼此瞳光中的情绪的微扬。
装甲缓步上前，以不必太过凝神的姿态在尘沙间留下绵长的坑迹，走一段路，那驾驶员便熄灭引擎，在黑暗的驾驶舱内稍作休息。
这个时候，楚信然会在黑暗中闭目，而一旁的莫斯提马听着他那低微绵长的鼻息守候在黑暗中数着时间，数到差不多的时候左右便轻轻推搡呼唤着旁人。
驾驶舱内的灯光重新亮起，因惊醒而略显迷茫，却也是下意识接通了源石技艺的楚信然又将重新挺直腰杆，一面与身旁的莫斯提马问候询问自己睡了多久，一面下意识向前迈步。
莫斯提马偶尔会回答，偶尔笑而不语，那多半是因为她自己没认真给数混了，没什么自信报便干脆不报了。
楚信然也不强求，尤其是在某一次顺口猜测似乎说中后，从对方反应的不自然中察觉到这一点后，便只是笑了笑后继续开动装甲。
这比往日的乏味多出几分艰难的行程也多出了几分往日没有的精神调剂。
即便中途有陷入流沙、撞见兽群这类突发状况，也只是有惊无险，得以平缓度过。
最终，在烈日挂了老久的灼热高温中，这庞大的金属装甲，停留在了七十公里外的一道古怪地标型建筑前。
建筑在楚信然看来像是一道被风沙锈蚀覆盖了大半的巨型信号塔，所看到的应该是相当上方的部分，下方应该已经尽数被风沙掩埋。
而这也是正是那些变异蜥蜴人口中的圣泉所在的大型裂口入口处，那些蜥蜴人对那裂口描述中用了很多陌生的尊敬词汇，在楚信然的理解与脑补中俨然如同萨米传说中孕育一切的金恩加鸿沟，而在鸿沟之上则是神圣的高塔。
在路上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那高塔大概会是什么样，甚至连巴别塔那种象征概念都考虑过，却是没想到是这种巨型信号塔一样的东西。
如此想来那巨大的鸿沟莫不是遥远过去的文明基地，因为遭遇了什么变故而被沙土所掩埋，以至于整个都被埋在了下方。
“我们应该找对了吧？”莫斯提马翻着书页，方才楚信然对她讲过蜥蜴人口中的原文字符，而她在书册上琢磨着那几个字符，得以进一步验证目的地应该没错。
“应该就是这儿了……”楚信然调出了雷达，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下面有很多生物，总不可能都是那些血肉立柱。”
“不要讲这种鬼故事……”莫斯提马白了他一眼，就要弯腰重新去捡地上的杰里科，“不会被埋伏吧？借你一只铳用用？”
“不用，我连舱门都没打算开。”楚信然抬手摘掉了她手中的杰里科，微微躬身将其重新丢在了一见衣物上。
“抓紧，我要开着装甲进去。”
“这么强硬？”莫斯提马有些惊愕。
“你该不会以为沁礁和怯薛的牌能再打一次吧？这台苍龙七宿才是我们最大的威慑力。”
楚信然说着，苍龙七宿•改拔出了腰间那许久未曾使用过的庞大苗刀，对着不远处的沙地。
“我们要带着它一起下去。”

NO.15:抓到你了，恶魔
（有个倒霉蛋键盘寄了，只能靠笔记本码字，不过也因为这个暂时闲了一下，晚上可能再码点字更新，毕竟这一章还不太满意。）
高大的金属巨人持着斑驳而又蒸汽缭绕的利刃，一击便令那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黄沙扬起数丈。
可那绵延六丈，深有两丈有余的惨烈痕迹之下仍是黄沙，像是在嘲讽着这一刀的无用。
巨人那淡蓝色的无机双目之中映出这一画面，锋锐狰狞的面孔一如其主人般平静无波，唯有那重新举起的刀刃之上萦绕着远比之前更为稠密的蒸汽。
几乎可作凝脂来形容的稠密水汽逐渐化作确实的流水，以滚烫的高温应和着这片灼热的空气。
要在这样的干燥灼热环境中凝出足以缠绕庞大刀身的水流，还要顾忌着精神与身体状态，不能牵连旧伤引发连锁……这长达半分钟的法术酝酿时间便也是无可奈何的必要前置。
但好歹，通过第一刀劈下时的感触以及同时沟通稀薄水分所获得的反馈，他已经确认了自己最迫切得到的讯息：
【水分】
这里的水汽成分尽管仍然存在那份熟悉的重金属结构，却在浓度上有着明显的削减。
依据一路走来的探测状况，这种状况明显已经可以称作改善，而这还是表层的状况——
理论上必然会与表层水分的成分环境不同的深处水汽……
有希望！
举至头顶的利刃悍然挥下，狠狠劈斩于之前打造的裂口，而那环绕刀刃的滚烫水流亦是同样混入其中，渗入那本就松散的沙尘，一路朝下。
接下来，第三刀，金属巨人抬刀再次斩出，看似远不如上一刀声势的劈斩，却是在役使渗入下方的水流吸附更多下方的水汽，既是壮大水流的质量，亦是撼动沙土下方的根基。
由此一来，那裂缝将愈来愈深，下方的结构亦将愈发脆弱，逐渐扩展的裂痕将吸纳周遭一切的砂砾，连同钢铁巨人的脚下也无法避免。
“抓稳了……”
这是自打来到这片荒芜之地以来，楚信然对莫斯提马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而莫斯提玛对于这句话所做出的反应，则是从最初抓紧头顶的固定握柄，发展到抱住前者的手臂，再到如今完全放开了的抱住楚信然的身体。
而楚信然则是靠着驾驶座前坚固的手动操作杆与身上那每次都老老实实扣上的两根安全带来保证不动如山。
两根凭着拉扯力道而言简直像是拘束带的安全带，想必便是为那些身体素质不够强大的萨科塔驾驶员准备的。
楚信然平日的驾驶都是既不穿驾驶服，也不戴驾驶头盔，更不绑那两条过于紧缚的安全带，却也在年改造装甲时没去管那原本的驾驶舱设计，得来了这几日相对的平稳体验。
想到这里还挺庆幸当时因情况紧急而不曾变化的囫囵一气举措，而在那庆幸之余，作为驾驶员的他更应专注应对此刻苍龙七宿•改脚下延展的空洞。
一眼可以窥见晦暗的光，而那晦暗的光根本无法映亮下方的幽深，高达十数米的源石装甲与无数沙土一起直坠而下。
一时之间被纳入空阔之地的机械巨人身边虚若无物，只是在朝下坠落。
但驾驶舱内的两人谁都没有惊慌失措，一个目视前方，只是看着前方昏暗的主摄像头光屏，一个目视前方——注意力却在游散的水汽之中。
在莫斯提玛的视野右下角，一道被其他屏幕覆盖了大半的光屏只能显露出一串小小的数值：23°
那是环境温度，这地方甚至堪称凉爽，凉爽的气温之中蓄积的是密度高上不少的水汽！
对着一直以来在沙原上靠着无比稀薄的水汽接触碎片式信息，最完整连成一片的时候还是在最初大范围广域探测，以及蜥蜴人的地下空洞的楚信然而言，再次获得这么充裕而又易于接触的水汽，无疑可以用一个成语形容。
豁然开朗！
感知域中突然繁杂起来的信息量恰是他所熟悉的环境常态，他能在这里「看到」所有的生物，能够辨别此刻所处的位置与地面之间的距离，能够第一时间的下达判断。
坠落的源石装甲并未动作，无数的水汽却已化作蜿蜒如龙的庞然之柱蜂拥而至，长刀挥动，如兽般的反关节对抗着水流化作巨大的推力，身后细长的金属长尾更是借助水流的推力弹射刺入那损坏的喷气口处，凭着那锋锐坚固的尾尖将其扭曲的金属板挑开。
嘶——呼——
这体感同步无异于自己挑开身后的血肉板正骨骼般的剧痛，让楚信然发出些微的嘶声，而这样的嘶声却被更为磅礴的蒸汽喷发声所覆盖——
苍龙七宿•改身后被强行起开的喷气口正与还未毁坏的喷气口一同大量排放着青色的火焰，在火焰熄灭后紧接排出浓重的蒸汽，好似两者同时发出的嘶声呼吸。
而在这样庞然的呼吸声中，高大，却又体型纤长，全身带着创伤痕迹的金属巨人重重立足于远比沙原坚稳的土石大地，同时亦是凝聚了太多的目光。
“那是……█ ██ █……”
“圣█ █……敌人！是敌人！”
“Aaaaaa！跑！跑！”
各式声响，尤其是关于明确的发声都顺着水汽被巨人的「双耳」所捕捉。
但遗憾的是驾驶员有着太多无法理解的语法让那些话语像是拼凑的断音，好似一个炎国人望着一串东国语只能从中辨认属于炎字的部分。
当然，楚信然所掌握的异质字符出现率倒也比东国语中的炎字几率高。
不过在他赶路的这些时间，恐怕他身旁的女孩要比他更能理解那些模样怪异的人在喊些什么。
“他们都很害怕。”莫斯提玛在一旁提醒，驾驶舱内同步播放着装甲和驾驶员一同接收到的声音，很吵很杂，一般人只会觉得烦闷，但她又在认真分辨。
“甚至有人将你当做神来崇拜，而觉得你是敌人的也有在奔逃……”
她还审视着正前方的光屏，那光屏同步着苍龙七宿•改的主摄像头视野，她能看到便也证明楚信然也在看，“不只是人，这里的野兽也是一样，或许我们担心过头了。”
她那话音刚落，便在突然的颠簸中紧了紧那还抱着楚信然的双臂，而正前方的光屏中映出猩红而又残破的利爪，正对着前方，无数金色的电蛇跳动交织其上，缚住了那几乎令巨爪握不住的金属炮弹，并距离巨爪本身尚有半米的距离。
轰！
骤然爆开的火光之中，苍龙七宿•改抽爪而退，于退步中的持刀右爪反握斜挥，切开了成分驳杂的黑烟，却又在下一秒迎来了一道布满血水的手臂。
几乎与苍龙七宿体型无二的庞大手臂自划开的黑烟中洞穿而来，如此突然的画面对仅能靠视频音频播放装置手机讯息的莫斯提玛而言堪称惊悚内容般不可预料，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应对手段便有更为颠簸的震动接踵而至。
光屏画面也是顿时一转，好似端不稳的摄像机画面般模糊。
苍龙七宿•改自那布满筋肉的血腥之手探出的瞬间堪堪收刀，根本来不及抬手应对，但他竟是支起双趾的脚爪悍然扭身，身后细长的金属长尾如鞭般于扭动的腰力下撞击那血手的中段。那一刻，有骨骼断裂的声响与穿刺血肉的白茬于筋肉间鼓出。
而那几近旋转一圈的苍龙七宿•改手中的苗刀已然在爪间挽出个令人眼花的巨大刀花后，执刀穿刺而上！
刺的不是那扭曲的手臂，而是手臂之后的血肉，可那被残留的雾气遮盖了大半的血肉之侧竟是又探出一只手臂，自朝刀尖而来！
楚信然皱眉，却也不曾收手，苍龙七宿的眼瞳放射出血色的烈光，霎时血色雷霆覆盖其上的一刀更甚之前的速度贯穿那血手的手心，截断骨骼，长驱直入，却又终归抵达了尽头。
散去的烟雾之中，有着确实竖立的血肉之柱，正在那彻底贯穿手臂，进而刺入其柱身的刀刃作用下，所有盯着装甲的眼珠一齐溢血，滚滚而下。
【抓到你了，恶魔……】
刹那间，有着仿佛刀刃刮擦耳膜一般尖锐刺耳的声响在楚信然耳畔响起，令他眼瞳略微睁大，目光下意识朝着一旁的莫斯提玛撤去，却恰好撞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的目光只有关切，而在瞧见楚信然瞳中的茫然与心悸时变作了惊疑，只是还未问候发声，楚信然已经挪回了目光，也确信了她没有听到那声音的事实。
是幻听吗……
楚信然并不忽视这种可能，倒不如说他的过去一度习惯了这种常人难得体验的异常。
反倒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安于平静，只是这也并不证明他认为自己恢复了「正常健康」。
只是不论如何，那极短的判断都令他立刻散去了那份不得已的精神聚集，却没有看到那血肉之柱的消失。
它仍立在那里，周遭是真正惊叫奔逃的「人」和野兽们。
从大众角度看来，那些有些具备蜥蜴特征，有些具备牙兽特征，有些具备杜林特征的，模样很是丰富却也很是怪异，连双手双脚一颗头的标准都不太满足的人群，是很难被定义为同类的。
但楚信然认为既然都说着那样的语言，那姑且便也可以算作是人好归类的智慧生物。
“那就是你说过的……”莫斯提玛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有些纠结该如何定义这种东西的存在。
看起来就像是被剥掉了外皮的血肉组成的立柱般可怖又庞大，延展着似人的手臂，还有着异于一般生物的复数眼球，却似乎没有类似嘴一样的器官。
这样的造型能让两人都想起那具由诸多邪神拼凑的残尸，但又本能地觉得这两者不是一个东西。
眼下正被苍龙七宿•改攥紧了刀柄，被无数水流包覆其上，在完全覆盖的那一瞬被层层抽温，化作寒冷的冰柱。
通常而言，这类古怪的东西楚信然会直接毁尸灭迹，但出于某种考量，他只是将其封存。
刀刃自冰柱的裂口拔出，在之前的过程中便连血也一并留下的净尘之刃带起阵阵冰屑，留下一道说是细长，但却也足够一人出入的洞口。
【你……不会有机会的……恶魔】
“呃……”本已将刀收入腰间固定并朝着一侧迈过脚步的钢铁巨人蓦地顿了顿，扭头看向那被封在冰柜里被那一刀蔓延的雷霆烧坏内部大部分组织的血肉之柱。
驾驶舱内，楚信然终于转而对莫斯提玛问了问：“你有听到它说什么吗？”
“你能听到它说话？”莫斯提玛诧异反问。
闻言，楚信然没有回答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冰柱。
他又改了主意。
铁爪紧握成拳，对着冰柱悍然捣出，令那无数碎冰在剧烈的震动中飞溅。
淡蓝目光的金属巨人正一拳又一拳地将冰块连同其中一并冻结的血肉砸成碎片。
「还是毁尸灭迹吧」。
这显然便是他重新做出的决定，可这样的决定结果就是：
一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留下的人也吓跑了。
“人都跑了。”
待到苍龙七宿•改从那堆碎冰中回过头来，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化，映出一片辽阔的地下大空洞时，莫斯提玛便在一旁提醒到。
楚信然在关注这片能让源石装甲都能放手一搏的地下空洞环境，而莫斯提玛则在关注那些模样怪异的人。
毕竟她还指望自己非常用功的外语学习能够派上用场，自然是关注着自己发挥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的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道：“倒也不意外，刚才的外在表现确实显得苍龙七宿像个怪物吧。”
状如疯魔的砸击冰封的尸体什么的，自己想想也觉得哈人。
“不意外什么？”莫斯提玛无语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太阳穴，“难道你不打算追几个回来？我们还有很多需要问吧！”
其实倒也不必，干净的水源已经找到了，那些家伙摆的摊位什么的都还留着，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拿……
楚信然虽然想过这些，却也没说，只是将感知重点从水源换到那些人身上。
“就这一会儿都跑不远，甚至大半就地躲起来了，不难抓。”
苍龙七宿缓缓踏步，每一步都令土石呈现巨大的凹陷，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也令那些躲藏在天然障碍物与人工建筑后的人群颤抖，其中一拨人面对着步步逼近再难坚持留在那建筑之下，大半惊叫着听不懂的话语奔逃，却也还有部分，不知是腿软还是怎的，留在了原地。
“武器带好，把我的衣服穿上，小心点。”
他心头还残留着隐隐的威胁感，觉得这里必然不安全，之前那枚巨大的金属炮弹此刻已经看到了发射器。
虽然旁边的操纵者早已跑掉了，但那方才确实存在的血肉立柱则是极大证明了他一些关于其存在的猜测——即，那些东西是能够确实现身，真实存在的怪物。
此刻他严重怀疑那种东西还会突然出现，而那种东西就是这些人嘴里的什么崇拜物，神、圣XX什么的……
那些怪物好像被这些人视作理所当然，反倒是突然闯入的自己两人属于敌人——
后者倒是在预料之中，楚信然既然做出了开着装甲来的举动就是做好了武力沟通的准备。
而此刻，苍龙七宿展开了驾驶舱胸甲，确实依言穿上风衣扣好扣子的莫斯提玛站在前面，回头瞥了眼随时准备应对攻击，挺直腰杆坐在驾驶室内的他：“你要去做什么？”
她觉得楚信然不会老老实实等在这儿旁观，何况此刻大家初来乍到，真老老实实等着来情报的话，多少有些浪费时间的意味。
“我去那边。”随着莫斯提玛一跃而下，胸甲闭合，各项光屏重新闪亮，仍是单膝跪地姿态的苍龙七宿•改抬起利指，指向远处那汪巨大的水潭。
那无疑是这片地下空洞最亮眼的东西，正被数面探照灯强度的发光器械看护着，周围还围绕建立起了不少人工建筑。
而此刻，相较于那些被吓跑之后就完全不敢靠近的人群，倒是有不少野兽重新聚拢了回去，围在边上立成散乱的一排，井水不犯河水的垂首进水。
而这一幕倒是有些萨尔贡草原的味儿了，与往常的焚风热土印象相差甚远，也令莫斯提玛看了眼后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点，之后交流。”
被反过来提醒，苍龙七宿•改没有回应的重新起身，径直朝那巨大的水潭走去。

NO.16:分工要明确。
（说好的第二章来力，该摸了……）
一眼望去长过千米的水潭半径，中心还在不断泛起上涌的水花，那是湖泊之下源源不断补充着活水的证明。
同时那潭边也分布着不少野兽，它们或在饮水，或在休息，呈现出恰如萨尔贡草原河畔间的生态，而它们的模样也比路上所见的甲壳野兽更为贴近外界的认知，而非那种一看就觉得「是焚风热土生态下的特有物种」。
对此，楚信然有着一些猜测，这份猜测令他将注意力投注于驾驶舱内，右下那遵从手势触发上浮的光屏上，关于辐射的数值波动极浅，几乎趋于0。
是的，他的猜测是关于辐射，尽管记忆之中对于核辐射的了解相当有限。
但他也依据那份深刻的印象对这里做出过些猜测，比如这里曾是核武器覆盖的土地，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被辐射折磨影响成如今的模样，而这样一片巨大的，有着纯净水源甚至还有不少古老人工建筑的地方……
避难所么……
楚信然若有所思，苍龙七宿•改的沉重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平稳的前进着，只是比起迈入水潭范围，他首先会步入那横亘在自己与湖泊之间的人工建筑群。
那些建筑光看磨损与破坏程度便能体会古旧，而仍旧令它们投入使用的群体似乎无力修缮，就只是令其保留那副残垣断壁的模样。
在楚信然的眼中，它们并无威胁，那些尚且躲在其中的生命亦是如此，只是在那些慌张颤抖个不停的「住户」之中亦存在着持有危险武器的家伙。
便如此刻，一道熟悉的辉光自机械巨人跨越而过的瞬间透窗而出，然后被一记轻描淡写的抬爪挡下。
那猩红的斑驳利爪带着残留的热气，挡下那道足以将一人蒸发的激光后直接刺入掀开了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混凝土顶，露出那瘫坐在地的瘦削身影。
一个长得像是佩洛人的男人，抬起的双手却各有七根指头，望着金属利爪的双眼满是惊恐，怀里抱着个同样不敢出声的孩子，瞧模样像是父女。
这对父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狰狞的爪子在空中顿了顿后，一把抓起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武器，继而收回了爪子重新迈步远离。
父女俩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但那已经离开的机械巨人确实已经走了，一面走动，一面抬起那承托着激光炮的爪子，垂首打量着这与当初变异蜥蜴人手中那个造型差异明显的古旧器械，考虑着这个大小能不能塞进补给仓。
以后若是回去了，这东西应该能有些研究和考古价值。
只是他想了想后又觉得这尺寸不太行，干脆以锐利的利爪边缘划开了这其实不算足够坚固的造物，暴露出其下复杂的结构。
没有源石……
这似乎算是预料之中，毕竟这片土地甚至连源石颗粒都没有，最初见到的那群蜥蜴人也完全没有携带源石却又有着那样的武器。
但真确认这一点时又令他有些不愿相信的仔细翻了翻，直至不够细致的爪尖碰坏了大部分结构，他才将那取用未知能源的废弃武器丢下，大步流星的朝着愈来愈近的潭水走去。
似乎是最初那对父女做出了示范的缘故，苍龙七宿•改直到抵达潭水边上为止都再未遇上任何的攻击，就算是不远处的野兽也在他靠近时便四散奔逃，对这些野兽而言，过于庞大，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水面荡起涟漪的苍龙七宿实在是太可怕的怪物。
而它们这样的反应自然给了楚信然便利。
就算楚信然当着它们的面从驾驶舱中跳下，苍龙七宿•改也在那一刻维持着俯卧撑般的怪异姿势不再动弹，它们也完全不敢靠近，也让楚信然落个清净，在更进一步确认其水质后立马搬出了所有空瓶甚至罐头。
有他的源石技艺与天赋能力在，蓄水其实不算是麻烦事，甚至只要愿意累一点的话，他连容器也不需要。
只需要拉起水流冻成冰块，塞进激活温控的补给仓里，接下来的流程就会和英诺森的尸体保存一样。
虽然和尸体堆在一起怪怪的，但楚信然完全有能力保证水质不被污染，唯一需要的只有不在乎这一点的心理素质。
只是而今的状况总结起来，食物和水源虽然不再是难题，但源石液的短缺却是迫在眉睫。
数日的长途跋涉，这台本就能源所剩不多的源石装甲能够维持低耗前进到现在已经是楚信然「省吃俭用」的抠门作风体现到极致的结果了。
君不见莫斯提玛和楚信然每次待在驾驶舱时都像蒸桑拿似的汗流浃背，莫斯提玛能在驾驶舱里脱的那么洒脱，甚至考虑起连内衣也脱掉的真空可能不就是这气温愈发难熬？
就算是这样，楚信然也只在最初她虚弱垂危的时候、以及那次驾驶舱暴晒滚烫时开过驾驶舱温控。
能源真的是能省则省，如果能走上沙丘高处，他甚至不介意让苍龙七宿•改像个小鬼似的趴在地上划下一路——看起来很弱智，但也省了些能量动用不是？
再这样下去，苍龙七宿就真的只是一堆废铁了，难道真的要把它卖给那群蜥蜴人换风帆吗？
虽然他倒是很有自信哄骗那些蜥蜴人买下这个他们不一定用的上的装甲，可重点就是不想丢下啊！
谁会甘心丢下高达呢？
这还是朋友好不容易按照你的要求专门搓的高达！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焚风热土之中当真会有源石矿吗？
以这里的文明原始程度也不会提纯源石液吧？除非寄望那些史前古董……
已经给苍龙七宿•改的补给仓里塞满了足够支撑奢侈好几天的固体净水后，楚信然蹲在水潭边上分外纠结，一边纠结还一边牵引着水流浮空清洗衣物，还给自己身体简单冲了几下。
完全不在意不远处的野兽和后方建筑那边可能有的人，连衣服和身上的水也没急着祛除，体会着那久违的凉爽湿哒哒触感，然后继续在那纠结，纠结着还扭头看向身后的苍龙七宿•改，想着要不要也给它冲冲。
虽然开着它直接下水就完事儿大半了，但开着装甲下去方便清洗也会耗能啊！
可恶，就算是和莫斯提玛进睡袋时都没这么纠结过！
“啊……老子的心好⚹⚹卵痛……”
因为艰苦事态而尽量绷紧神经，沉稳严肃了好几天的楚信然，终于抬起头来发出些原形毕露的抱怨来，甚至带着纯粹的地方口音。
让莫斯提玛都一时没听清。
“什么痛？”刚走进过来没几步的莫斯提玛深切感受到了炎国语言的深奥。
而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回头的楚信然露出微妙且多少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来，站起身来的瞬间便将浑身的水分驱离后，迎上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探出手来，意图接过莫斯提玛手中拎着的大•麻布袋，顺便目光扫过对方风衣上的几个鼓囊，可以看得出收获颇丰。
同样是打劫，对方可比她收获强多了。
注意到他递来的手，莫斯提玛倒也直接将袋子递过去了，还顺势翻起了风衣兜，掏出一个个大包小包：“这个是沙虫干，这个是果干，这个是某种香料物，这个是类似打火机的装置，这个……还是仙人掌干。”
她一个个将那些东西堆在楚信然捧起的双手间，提起仙人掌干就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楚信然很理解，毕竟那东西真的吃腻了。
不过莫斯提玛做完那个表情就又想起什么的垂手将手探入风衣之下，在楚信然微妙挪开目光后从中又取出一袋袋东西：“还有这个，这个，以及这个。对了，我还拿到了几本书，你要不要看看？”
“蛤？”楚信然闻言垂下头来，看到了她双手各持着的一本小书册，略有些意外，“你用什么办法弄到这么多东西？”
“大部分是主动给的哦，有些家伙奉你这台装甲为神明呢，这是贡品……”堕天使毫无宗教尊敬之心的摇了摇头，“原本还有更多食物，我拿去换了些这里面的别的东西，比如香料，咱们都好久没洗过澡了啊，看你刚才那模样，也挺在意的不是么？”
楚信然闻言倒是朝着远处的一栋建筑抬了抬眼：“那栋屋子紧接着潭水，你可以用那里做遮掩洗个澡。”
也就那一间了，楚信然最初远远看来时便是有些男女在潭边毫无遮阳的清洗身体，一副缺乏羞耻意识的样子，也不能指望这里有什么澡堂设备之类的。
他能看到，屏幕上自然也会浮现，他觉得莫斯提玛应该也注意到了。
而事实上，莫斯提玛听到这话看向那小屋的目光确实颇为意动，甚至立刻就迈开了脚步：“好啊，不过你也过来吧。”
“蛤？”
“作为绅士总该帮女士注意一下吧？”注意到了楚信然的怔然，莫斯提玛回过头来笑了笑，“难道你想过别的？”
“是啊。”
楚信然无比坦然，秉持着「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对面」方针，并立刻生效，莫斯提玛的表情却是僵了僵，笑容也有些绷不住，有些窘迫道：“那……还不行，我还没想好……”
这回答倒是让楚信然愣了愣，这才想起上次关于情感的讨论，他只是作为同伴忠告一句情绪的重要，但对方好像会错意了……
“不是，你不必往这方面——”
“信然！”
楚信然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但对方倒是突然提高了声音盖过了他的话，继而又将声音抬回了正常音量，似乎只是为了盖过那个话题：
“把东西放好就帮我注意一下，我再顺便同你讲一下，我从那些人那了解的这片土地。”
说到这里，莫斯提玛的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像是这句话也能令她调整心态一般。
“既是这座遗迹，也是这片土地。”
“你知道的，我指的是，焚风热土。”

NO.17：但看过番外就等于看过剧透。
（晚点，或许还有第二更。
毕竟同行日常互动虽然写着很有意思，但不符合我预想的剧情进度。却也不能没有，那就多写点好了。）
从一开始，莫斯提玛那边的交流就并不顺利。
在楚信然开着源石装甲奔赴水潭边做搬运当苦工，顺带喝口水歇歇还给自己含混冲了下凉的时候，莫斯提玛还在和当地语言「搏斗」。
尽管她与楚信然都是具备长途旅行经历，掌握多门语言的同类，但她一点没有古萨尔贡语言基础。
即便付出了比楚信然更多的时间在那本皱巴巴的小纸册上，也确实比楚信然掌握了更多的文字内容，但识字和正常交流显然是两回事。
之前楚信然在地下空洞和那群变异蜥蜴人的交流就很直观地证明了这一点，不仅说话说得磕磕绊绊，还要附带一些其实不是很适用的手语。
一旦发现意图表述有误又要急急忙忙的撤回，惹急了甚至引动起水流来做粗糙成像。
这些都是为了更清晰地展示诉求。
即便理解了更多的词汇，但在这些当地居民眼中，莫斯提玛在本地语言的表现恐怕和楚信然是半斤八两的，尤其是她还没有楚信然那样可以直接「印图」的本事。
这样自然不会顺利，但好在她提前找好了适合的交流对象，也就是在苍龙七宿•改战胜血肉之柱时，表现出无比崇敬并高呼某个称谓的那群人之一。
这样的人群在这片空间下属于劣势群体，因为更多人在看到那一幕时的反应都是惊恐中混杂着敌视。
正如楚信然所猜测的那样，那血肉之柱在本地居民群体中是被作为信仰的一方。
而这信仰还属于大众信仰，若非苍龙七宿•改表现得太具冲击力也太过疯狂，以至于令所见者尽数奔逃的话，源自信徒的的袭击也该是紧接而来的发展。
只是这一处大空洞中显然有着某种类似中立规则的束缚，能让两拨不同信仰的人和平共处，也能让人类与那些野兽一同分享这片「神圣之水」。
所以莫斯提玛直奔那少数人群的过程并未遭遇阻拦，而望见过她从神圣金属中跃出的那少数人群略有骚动，不一会儿便从中走出个类似代表的家伙快步迎上。
艰难的交流自此开始，而方才所提到的「神圣之水」便也正是基于这群人称呼的水源词汇经由莫斯提玛翻译的理解。
倒也不是她像个一般萨科塔那样宗教入脑，而是对方形容的词汇确实像是宗教用词，而她自然抄起个好理解的连上。
这也是莫斯提玛和对方交流的主要问题，尽管对方颇为耐心，也颇为友善，似乎还是个类似主教的角色而具备相当的文化素养，但也正因如此，他口中艰深晦涩还拗口的宗教用词比例太高。
莫斯提玛非常艰难的从那些赞颂与专有名词中分辨可理解的，有用的消息，还要考虑真假的可能性。
若非想着楚信然也干过这活，她都有点想撂担子了。
虽然她委实想多了，楚信然干这活时对面又不是神棍，他所需求的信息量也没那么多，还能逼急了直接用水流模拟。
直奔地狱级难度的莫斯提玛熬过这一劫后，大概没什么语言不通能够动摇她的耐性了。
而实际收获也很喜人，非常感谢他们干掉了这里显现的血肉立柱的主教命人带来了各式大包小包。
而莫斯提玛则是挑挑拣拣了些格外必要的东西后，便拖着沉甸甸的风衣过来找楚信然了。
结果便是而今这副模样，在那唯一建设得直接接触潭水的老旧混凝土屋子前，楚信然倚着墙壁望着苍龙七宿•改所在的方向，在他身后侧面的不远处是正在潭水边洗澡的莫斯提玛，关于焚风热土的讯息伴随着水花的涟漪一同扩散：
“不知名的神降下极致的光热，融化了森林、高山与一切的土石，板结的砂砾是神威的结晶，庞然的立柱是神罚的代行。
所有人都是挣扎的罪人，只能靠着不断朝外开拓来免去各自的罪孽。
但在很久以前，一群自称怯薛的可怕怪物杀害了无数同胞，所有人都被赶回了罪孽之土。
在那之后，罪人们失去了赎罪的勇气与希望，只能在罪土间游荡挣扎。”
说到这里，莫斯提玛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扬起了些微的水声，语气也从讲故事的状态中恢复往日的平静。
“这个版本，是那些尊崇血肉立柱的人信奉的，却不是崇拜源石装甲的那群人尊崇的，所以有着被主观蔑视扭曲内容的可能。”
“对异教信仰的抹黑宣传么？”楚信然扯了扯嘴角，这种概念，走得地方多了也就不陌生了，更别提两人都熟悉那更实在的拉特兰宗教，甚至是衍生出的伊比利亚宗教。
不过这个话题着实不适合莫斯提玛和楚信然这俩所处位置微妙的家伙提及，所以他便直接盖过道，“说说另一批的见解吧。”
听到楚信然提起话头却又盖过的莫斯提玛也心头一松，重新接续起了洗澡流程的同时，目光还放在边上那面破墙上裸露的钢筋上。
那上面挂着她搓洗过的内衣裤，同时那面墙的另一侧就倚靠着楚信然，这着实是很微妙的场景。
虽然两人各自都并未提及，最近为了活着和舒适而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更是把莫斯提玛的羞耻和矜持给磨没了。
但终归还是有些残留，也因为这份残留而心头有些忐忑，也不知该不该希望楚信然在墙壁后面对那东西投以视线。
一注意自己心头会升起这样的纠结，她便觉得自己不对劲，分明是只有那地方适合晾东西，这么想的话不是搞的像是自己故意的一样？
他要看的话，那个大小……莫斯提玛垂首看着自己手指比划在小腹前……
面颊的微热让她晃了晃头，某些事虽然清楚，甚至出入某些委托地点时还见过，但轮到自己时还是有些不敢想。
只是对她而言，只要意识到自己有点头脑发热，那这样的纠结倒也不算是挥之不去，眼下谈及关乎生存的正事便足以令她将注意转移：“另一批人，他们持相反态度。
他们同样敌视、恐惧怯薛，但也并不尊敬那所谓的最初的神，他们认为神也只是更强的存在，关于这一点，他们认为可以通过发掘出的器械证明。
他们人为那些工具能做到的是和神迹一样神奇的事，只是那些工具也很危险，毕竟他们还没真正摸索完毕。”
“还挺唯物的，这份探究精神，如果给他们发展，说不定真能证明神的存在，前提是那神还在。”
楚信然也不在乎对方是否能看到的点了点头，双眼仍是望着远处的装甲，莫斯提玛的纠结隐忧并无意义，青春期男生般的心态无法体现在他身上。
毕竟他也不是感情经历和两性经历都一片白纸因而有着强烈渴望的年轻人。
理性与知性站在第一位的他不会主动想这些事，尤其是此刻还有着活下去的压力。
“但他们寿命普遍不长，关于器材的保存维护也经常因为沙尘暴之流的天灾妨碍，所以他们的进度也很慢，甚至打算通过我来邀请你加入他们。”
说到这里，莫斯提玛仰起头来，那一头披散的蓝发在水中升腾又飘散，而她任由浮力支撑着脑袋望着上方那些零散的苍蓝色发光矿物，觉得这些比外面晚上的星空好看。
“他们大概认为苍龙七宿•改也是发掘出来的工具，只是对你这样驾驭工具的人有着类似宗教化的称呼。”
“一群科学家也在竖立宗教？”楚信然的疑问声从墙后传来。
“或许是为了管理，或许是为了人心，谁知道呢……”莫斯提玛对这点不太在意，浮了一会儿又重新踩着实地开始清洗身体，几天不洗澡还常态出汗，她还皮肤都被晒黑了些，不摸上去都不知道那浅褐色的是污渍还是单纯的晒痕，“但他们能提供的这片土地的背景就这样，我们能知道这里的宗教神话里有着一位对本地不太友好的神。
因为祂，这片土地曾经被重度辐射武器化作无尽的沙原，剩下的人也被辐射折腾成这幅样子……”
“也因为祂，这里留下了那么多血肉立柱，平时隐藏着，有时会突然出现。要么是杀害人类，被他们美化为处刑；要么是下达命令，比如让他们对外开拓，不过结果还是死。”
下达命令……那些真的存在意识吗？有的话，为什么又称呼自己为恶魔？是和那所谓的神的作为有关？楚信然想起了之前提过的幻听。
他光是沉默着，莫斯提玛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继续搓继续说：“然后是这片大空洞，我觉得这里应该是某种避难所遗迹，包括这大湖也是避难所当初打出的地下水泉。”
关于避难所的猜测，莫斯提玛倒是和楚信然意见一致：“这些人将这里也赋予宗教概念，认为这里是某种神引的场所，在这里定了好几条规定，包括对其他生命的仁慈与容忍。
所以这里能看到两个宗教的人士共存，还有些编制不定的家伙，甚至是能够找到这儿来的野兽也能安稳定居。”
“可以考虑在这儿停留几天……”楚信然停下了关于血肉立柱和这片土地认知的思索，终于开口道，“有水源，有食物，也有居民，我们可以了解更多讯息。而且……我对这里的仪器很有兴趣。”
他说着，从裤兜里摸出那小书册，那封面的字符他可老熟悉了，看了那么久的蝌蚪文能再看到方块字真是倍感亲切，甚至还不是炎国不少人还在用的古语，而是令那段记忆异常清晰的现代简体字。
《对侵蚀三号避难守则•修订版》。
上面甚至配了彩色插画，画的都是些连他也没印象的怪物。
“没问题吗？我还以为我们赶时间。”莫斯提玛已经开始拧头发了，作为女性而言，她这泡澡流程与速度都简洁得过分，但很效率。
只是这么效率，也没个像样的浴巾，只有个看起来只有干净作优点的布帕来擦拭身体。
虽然楚信然完全能用能力代劳，但这话两人都说不出口来。
“停留半日的时间也是有的，而且我们的补给没弄全，源石装甲需要源石液。”
莫斯提玛闻言，手中擦拭的动作一顿，叹息道：“其实，我怀疑这里没有源石。”
“巧啊，我也怀疑……”楚信然同样叹息道，“但总得努力一下，否则我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它，我们一路走来能安稳活着，不缺胳膊少腿也靠它啊。”
“只能寄望一下这里的遗迹产物了。在我曾经的课堂上提过源石是近代产物，它令文明迈入了现代。
但那之前，源石还是不通用的能源，而之前那群蜥蜴人用的激光炮，里面没有塞源石。”
“上个世代的人确实不用源石。”莫斯提玛蹑手蹑脚的走到墙边抬手，捞过上面挂的内衣裤。
但她的蹑手蹑脚对没有捂着耳朵的楚信然而言意义不大，听到那脚步声靠近以及之后的悉索声令他的表情古怪了一下，语气倒是不变道：“还不确定这里的遗迹和拉特兰等地发觉的文明产物是否是同一批……”
他说着，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对着从墙边走出来的莫斯提玛丢去：“不过如果是的话，我真希望能获得个改造苍龙七宿•改能源的契机。”
“你还是个工科生？”扣好纽扣把双手都藏在袖子里的莫斯提玛还觉得凉嗖嗖的，大概是身上的水还擦得不太干净，也可能是这里的温度本来就蛮低。
总之都让她想回驾驶舱把裤袜重新套上，此刻就已经朝着远处的苍龙七宿走的很快步。
“理论上，维多利亚皇家学院并不限制学生修多少科目，只在乎毕业设计和论文能不能写好……”
楚信然不知道她急什么，不过如果是抓紧时间，他很乐意快步跟上，“而比皇家学院更好的学府则是远走独行。”
“这个我很认同哦！”莫斯提玛扭头露出个认可的笑，“不过你对汽修之类的掌握多少？”
“不多，而且源石装甲和汽车应该是不同的两种东西。”
他的回答让莫斯提玛的挑了挑眉：“那你要不要先做好弃甲准备？”
楚信然不太想正面回答这个他之前就在纠结的问题。
“该放弃的时候再说。”
他只能这么回答道。

NO.18:礼尚往来。
（第二章来力。）
两个小时之后，楚信然还没关于改造苍龙七宿•改能源的自信，但对「这群本地人眼中的焚风热土」倒是理解的更为全面了。
顺带还多出些物质收获。
倒不是那些希望他加入的反神宗教人士又来送礼想要拉拢他了，而是这片土地目前的宗教正统终于有人做好准备，鼓起勇气要来干掉他这个杀掉神使的亵渎者了。
俨然也是调查了解过部分情报，选在了楚信然和莫斯提玛都不得不远离装甲的时候分别动手。
然后……然后就没有后文了。
这群当真没有接触过源石的辐射受害者们也不了解何为源石技艺，有单靠体型和变异优势来捍卫神威的，也有端出自己挖出的危险机械来唤醒荣耀的，然后被莫斯提玛和楚信然送走了。
若是换个源石技艺类型通常化的恐怕还真会中招，但偏偏莫斯提玛掌握着干涉神经的源石技艺，杖子里还有个可以关注外界同时能够干涉时间的可怕存在，连可以蒸发肉体的激光都能给你截去时间，如何对敌？
而楚信然却是属于源石技艺很通常化，但却和身体素质一样都琢磨得很离谱的类型，能把这些投机者和狂信者全部丢出去，丢不出去的用水滋醒。
这种时候，不论是摸尸还是打劫都反倒是顺带的。
你们怎么能够破坏神圣之池的规矩呢？！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打着这样的旗号便连打圆场的家伙都不会有，本来也就得够狂热的家伙才敢在这儿动手，眼见胜负分出得也如此轻易，自然没人会为主动出手还失败的败者鸣不平。
楚信然和莫斯提玛得以在汇合时各自拎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坐在苍龙七宿•改面前讨论起各种意义上的收获。
新品种的干粮，便捷的遗迹工具，更清晰的历史情报认知……
时间也正是在这类收获交流中流逝，不知不觉间，这巨大的庇护所又恢复成了装甲突入时的安静。
只不过那时是因为一众人的失声与奔逃，此刻却是因为不少人都去休息了。
头顶那未被填补的巨大坑洞透出的星点证明了天已入夜，哪怕这里土著们并不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外界普世生活作息，但忙碌的疲惫还是能让人安静些。
有较为常见的电灯，也有手电筒，还有莫斯提玛都能换到的「古怪打火机」之类的东西，看着那些东西，楚信然便又仿佛回到了梦境，重新看着梦里的过去，听到梦里的自己说着什么古怪的话，生活在与泰拉截然不同的环境之中。
而今看来，那或许不是另一个世界，而是过分遥远的曾经。
跨越了如此漫长的岁月，最终自己再见到它们的方式，是靠着这些古旧老朽，还黏着凝固石土模样的古董模样么？
【你在感慨些什么？恶魔……】
“呃……”楚信然沉默着，脸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只有手中捏着的那本在沙地上划着小圈的手顿了顿，听着耳边莫斯提玛仍在讲述的总结，目光略显飘忽的短暂晃过高处。
他们现在在距离水潭不远的空地上，装甲就停在身后，高大的阴影不仅能威吓本地人也能吓退野兽，左右几十米的范围都只有他俩，被抢来的电池光源照亮彼此。
倒是比火堆亮多了。
这里地上的光源很多，却照不到高处，空中的昏黑只能靠着本身裸露的发光矿物略作驱散，却也瞧不出丝毫的特殊。
于是他又一副无事模样重新垂首，却见莫斯提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她率先开口问到，这一问都是令楚信然微怔。
他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对方已经连他刻意遮掩的这点走神都能注意到了，这算观察入微还是对自己足够了解？
在过去，面对同样的幻觉or幻听，不论真实虚假，他都会略作掩饰，首先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这份默认前提能够有效克制部分「因为回应而活动」的异常。
有些声音，不要去应。
有些异常，不要去揭。
连经验丰富的深海猎人都懂得的道理，同样被无数猎人当做前辈、导师对待的守秘人又如何不懂？
在他和维娜。三头狮子一同与深海色相遇的那处美术馆中，那些因他的注视与气息而触动的漆黑之影便是那样类似的存在。
而就在之前，那道血肉之柱以及更早时在沙尘中浮现的更多血肉之柱，也同样因他的注视而反应。
那些东西，都是这类会因为反馈而进一步行动的诡异存在。
但这样的幻听又与上次太相似了，上次他在驾驶舱内询问莫斯提马无果，这次理应同样无意义，他甚至不想再问莫斯提玛，却被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走神。
“有些幻听，大概还是没休息好。”
“你就该好好躺下……”莫斯提马也没多问，只是顺着楚信然的说辞无奈道，“别忘了你确实没睡够。”
“真能休息的话我也不会吝惜睡眠，谁不喜欢摸鱼呢？”楚信然摇了摇头，再一次的，不再掩饰的望了眼上方那些发光的矿石，又重新垂下头来，他没有再听到那幻听。
倒是一放松就又觉得有些困，像是帮莫斯提马提醒着自己。
“我现在更在意统合后的情报，我关于辐射武器的猜想越来越有可能，只是始终不好解释那些血肉立柱。”
“有什么好想的你该交给我想，不是之前说过吗？你该好好休息。”
莫斯提玛说着干脆直接抬手搭在楚信然肩上把他拉到自己侧坐垫出的双膝上，楚信然虽然开始愣了一下，但也没强撑起来，就枕在她双膝上望着她：“只是终归有些东西你不太好理解，我得自己想，比如……苍龙七宿•改。”
这话可真有道理，让莫斯提马没话说，其实她也会处理汽车故障一类的问题，她的处理方式是让法杖里面那位帮忙逆转局部区域的时间画面，然后她对照着处理，就算不懂原理都能搞定。
可这办法处理不了能源问题，更别提楚信然是想给它换个能源系统。
这是只有楚信然自己去解决的问题，要不就直接放弃。
莫斯提马虽然理解苍龙七宿•改的重要性，但也总觉得楚信然对它的执着稍微有些过头，简直让她怀疑这装甲是否还有什么别的象征意义。
比如炽天圣堂的谁，也比如那位叫年的小姐或是谁跟他有过约定什么的。
其实没有……
真要有的话，大概得是数年前和自家一个小妹妹聊天时提过，自己要是有一台机体的话肯定怎么都不想放弃。
那话他其实也已经忘了，但想法倒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只是一时间因为莫斯提马的沉默，楚信然看着她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也想不到该交给她思考什么问题，倒是想起了另一茬便轻声呼唤道：“小莫……”
“怎么了？”莫斯提马轻笑着看他，以为等到了对方和自己交付问题。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需要通知你，我在昨夜的梦里找到了一个办法，虽然还没有在现实中实践，但理论是可以将我们带离焚风热土直达泰拉其他土地的。”
“呃……”莫斯提玛怔了怔，嘴角的笑容也缓缓收敛地轻声问，“你现在才说？”
“因为这方法有些代价，或许用了就是你带英诺森回去了，我得留在那里。”
“那里？”
“深渊，最初吞没我们的那片黑暗。”楚信然平静道。
“你不会用这个开玩笑吧……”莫斯提马的表情略显低落，甚至开口有些艰难道，“你从哪看到的这个办法？”
“这个玩笑不好笑……”楚信然望着她，冰蓝色的眼瞳确实蕴含着莫斯提马难以忽视的认真，“不是哪里看的，是我想的，既然我们能从那到这里，自然也能利用那条通道再走一次，我有办法验证它的可能性，靠着一位朋友的援助，只是这终归是有代价的。”
“你不必想这么危险的方案……”莫斯提马有些脱力般的看着这家伙，她以为自己已经对对方那种过于苛责自己的状态很了解了，却没想到这家伙自虐的觉悟还在更高层。
在这样的觉悟面前，自己是那么的苍白，很难让她再觉得对方和自己是同类人。
“你一直没提的情报，我已经在其他人那里问到了……”楚信然抬手，搭在她那因为僵硬的姿态而披散下来的乱发上，替她重新拨了回去，露出能够重新让视线接续的微褐色面庞来，“这里距离当初传说中的地界，他们靠风帆要十二天，我们要走八天以上。八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要做最坏的打算。”
“那个方法，能交给我么？”莫斯提玛询问的声音低且哑。
“不能……”楚信然微微摇头，“光是尝试就有风险，所以我还没试过，更不可能教给你，我在梦里学习结构试验了六个小时才成功。”
“呃……”莫斯提马沉默着盯了他好几秒，似乎想看出他的动摇，但却只能从他眼里看到平静，似乎他真的就只是来通知自己一下有这件事。
这令她重新抬起头来，再看那片昏暗中带着些大片光点的穹顶，觉得那些东西真压抑。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莫斯提马突然道。
“嗯？”
楚信然看着她，而她也重新垂下头来，探出双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搭在半空，盯着楚信然认真道：“我一定会将圣座带回拉特兰。”
甚至还将宣扬你的坚忍、奉献、与牺牲，尽管她清楚，自己和他都不会对这些感兴趣。
“好，这样就好……”楚信然笑了笑，“顺便告诉其他人我还活着，只是在一个人旅行，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一个人旅行她一直都是，哪怕加上菲尼克斯也没区别，可这哪里一样？
莫斯提马沉默着，只是握着他右手的双手愈发收紧，让楚信然表情微妙道：“你这姿势和表情像是听我垂危之际的遗言似的，这是最坏的可能，恁能在那时候再给我哭丧吗？”
“好啊……”楚信然这副窘迫的表情和语气把莫斯提马给听笑了，松开手来，给自己抹了把脸，“我会为你哭一天。”
“哭一天也太长了吧？”楚信然有些无言。
“哭一天，以后就再也不用哭了，我一直都这样，没几件事能一直放在心上。”像是整理好情绪的莫斯提马平静道。
“那这种生活方式还挺洒脱的。”楚信然当初就觉得莫斯提马是这类人，两人最初的相似之处也正是对很多事都看似在意实则不上心，很容易被视作冷漠的人。
就像莫斯提马所说的：“我也觉得，虽然不少人因此对我很有意见。”
“总放心上没意思嘛，有些过去可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就能改变的……”
楚信然的目光落在上方的空荡的空处，尽管莫斯提马的膝枕体验并不算是舒适。
但也好久没枕过东西躺着了，甚至令他突然清唱了一段，“大人になったら私を忘れて- あなたの価値観があなたを支えなくちゃいけない……”
成为大人就把我忘掉，你的价值观必须要支撑起自己……
东国语算是莫斯提马掌握了的语言之一，但她对楚信然突然清唱的这一段很陌生，倒是觉得那旋律很温柔。
“这是什么歌？”她问。
“曾经某人请我教她的一首歌，《エミリーと15の約束》。”说到这个时，楚信然的表情很是怀念，“一位长辈对晚辈期望的一种体现，一个人带给人的影响可以很大，但终归是要自己生活下去的，感悟要你找，人生是你的人生。”
“但这首歌寄语的期望还有很多，其中也包括不要害怕与他人产生联系。”
“既然你能活的如此洒脱想必也不必烦恼这些，你可以轻易甩掉那些负累你的过去与经历，但你正在经历的，能带给你不错心情与感触的，便也完全没必要否认不是么？”
“说得没错……”莫斯提马的目光微微闪动，再看向楚信然的眼中带着释然的笑容，“收回前言，显然，我也不是不需要这样的温暖。”
“是吧？”楚信然满意地笑了笑，就有种教书育人又扳正了个问题儿的成就感，然后就愕然的看到莫斯提马的面颊突然凑近。
“原来真是这个味道。”
重新抬起头来的莫斯提马微笑着咂了咂嘴，甚至有余力评价唇边残留的气息：“或许也能当香料？”
“我认为需要个说明。”楚信然方才稍微有点宕机，现在则是木着脸。
问题儿的问题变多了。
“难道之前不清楚吗？”莫斯提玛微笑道，“哪怕是一时的，我也体会到了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时，心头油然而生的喜悦与安稳并非虚假，我没必要远离不是么？这是你教我的。”
“我觉得我们思路出了偏差。”楚信然干巴巴的回答。
“我觉得不冲突就没关系……”挠了挠耳边又垂下来的发梢，莫斯提马笑吟吟的望着还躺在膝盖上的他，“你认为呢？”
楚信然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
“我没想出问题。”
“但你不该开我口水的玩笑。”
“哦？”
“作为补偿，我要看看你的舌头。”

NO.19:被发现了被发现了被发现了（x
（明天就该迎接键盘回来恢复作息了，下次还有没有双更就看条件够不够了。）
尽管多了层很是微妙的关系，但楚信然和莫斯提马并未自由到不顾场合、不顾地点、也不顾缺乏安全措施地做些不合时宜的事。
尤其是后者。
习惯前途未卜的人不会太奢望未来，也不会寄望将来的平稳，不论是他还是莫斯提马，都是如此。
这也是与楚信然有深交的人群共性，要么身患恶疾，要么身处险境，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长期目标，却又连活下去都可能要看上天的眼色，想到未来既有很多可想的，却又好像一切都是空泛。
楚信然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不论男女，也不论老少，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好似有着光辉的未来，好似有着能够幸福的选择，但又因为不同的原因而拒绝了那样的未来，选择了更为荆棘更为艰难的道路。
不论是自己的选择，还是条件因素的被迫，他们都已经踏足了很难回头的道路。
只能立足当下，他们也只有当下，在孤寂与寒冷中依偎，在那短暂的相逢中支撑彼此。
但最终，大家还是会奔赴各自的目标。
这也是大家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不会因为体会过温暖就畏惧踏足寒冬。
正如日月也不会因为少了你而停止轮转。
楚信然其实并不那么在乎自己会离开谁的可能性，就像他从很早的时候，就为自己安排好了后事。
这片大地也不只他一个人有过这样的准备，扭曲的大地培养出扭曲而又坚韧的人群，楚信然能够意识到这种思想本身的病态，它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可当这份「不正常」能够令他更加安稳的做事，能够做得比那些人更好，能够让他更加地企及目标，那他便不打算纠正。
不仅不打算纠正，甚至见到同类人时不介意抬一手。
友情、亲情、爱情，都有存在的余地，区别仅在于彼此是否都能获得温暖与充实，区别仅在于对方是否会因此而不再纯粹，失去前进的动力。
后者是不允许的，那是一种背叛，但它也或许是好的，因为那样的发展也算是另类的拯救，会将其挽留在了现在，而非停驻于飘忽的将来。
只是他并不会仅停留于现在，至少现在不行。
一直以来都存在着困扰他人生的三大问题：
我是谁？
这身体什么状况？
怎么回家？
直至如今，虽然情报与线索已经积累了颇多，他甚至一度对这三个问题的探求感到动摇，不再那么迫切与紧急，但也只是埋在了心底，而某些迫在眉睫的顾及也确实是顾及。
如此想来，唯一改善的只有他不怕招人进梦，不会突然发觉边上有人在梦醒时痴呆了。
只是今夜当他入梦再次抵达美术馆时，那副画的禁制仍旧存在，待到问及能主动从画里探出头的自在，对方的回应倒是朴实。
夕还在睡觉。
不过这类存在一觉睡得久点也实属正常，甚至从入睡那一刻起，自己直至失去联系都等不到对方醒都是不足为奇。
不论是长生异类看待时间的方式，还是身体对睡眠需求的差异都可能导致这样的结果。
所以楚信然倒也没执着于多去敲敲，而是抬手接住了苍龙递来的那卷画轴。
再复习一遍那个术式，这也正是他上次醒来后便下定的主意。
不过他好歹也顾忌了一下自己原本就不太稳定的精神状态，加上这次是复习，只在画中私塾里待了俩小时左右就退了出来，这也令私塾里的夕先生更加嫌弃他，觉得这家伙还能来第二次，又走得这么快，完全是来消遣自己的。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她竟还保留着上次教学的记忆。
显然夕在那画轴也是下了些功夫，远不像表面上那般敷衍。
只是不知当她第三天晚上又看到楚信然过来时会是什么表情。
事不过三，但可以是三。
第二天醒来的楚信然还是觉得应该保险点，在当天和莫斯提马的继续转悠这大型避难所其他没有走过的区域，想方设法接触探查其他设备，进而寻思着怎么找到靠谱的能源改造苍龙七宿•改后，楚信然确实又去开画轴了。
他没有找到合适的能源转换装置，就算是目前调查到的功率最高的激光炮拆解，它的能量峰值也无法支撑苍龙七宿•改的一系列运作。
虽然可以退而求次一些，只要求装甲能走就行了，但他当晚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休想离开 恶魔】
那仍是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最初那座血肉之柱混着未化冰块的尸体已被清理之后还能传来的声音。
那一瞬间，他仍未看到其他的东西，没有察觉那其他的气息，却仿佛看到了无数目光以怨毒注视着自己。
危机感没有丝毫的减弱。
他并未与莫斯提马提及，像这类没有解决方案的问题，提出也只是在增长精神压力。
何况对方心情不错，他也不去触这眉头，只是觉得保险应该越稳妥越好。
甚至他又有了另一种想法。
一天的忙碌，没有找到替换苍龙七宿能源系统的方式，却也研究了不少上个世代的能源系统构造与其燃料性质，保存至今的石油少之又少，更多是源自遗迹工厂内的电池，那些电池比起纯度不一的源石而言更为普遍且稳定。
但是贴合的能源装置大多臃肿庞大，显然是本地土著自己试着还原的。
在冒着受伤风险数次拆开激活能源，报废了别人多台装置后，已然在不少居民眼中沦为恶霸的楚信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一丝灵感。
关于能源系统的灵感。
只要能够做功，能够转化能量，电能、热能、哪怕是纯粹的源石能不都一样？
目前找到的能源系统都大多臃肿且无用，属于土著对遗迹物品研究之后的粗劣仿造，那也没必要用他们的，应该自己造一个。
但这不是重点，因为目前这台装甲就是年按照他的思路搓的，苍龙七宿•改的能源系统就是他熟悉的构造，问题仍是出在能源上，否则单纯换个能量利用壳子的话，他早就动手了。
要么找到适配原版的能源，要么找到可以直接塞进能源箱的现成古董，这是他一开始的想法。
然后在一天的忙碌加上昨天半日的调查都一无所获后，后者可以算是pass了，而他虽然在土著里问到了类似核能的传说，但也不太想打主意。
一是那传说挺含混的，还是传承了数代的，很难说到时候看到的是不是一堆废墟只有高度的辐射。
二是他可不懂核能那东西，就算他脑中对核能、核武器之流的玩意儿有着清晰地认知。
但他显然不是这方面的专业者，那种东西就像白泽常挂在嘴边的那样，容易减寿，辐射问题若是没处理好，虽然不至于变异成这帮土著这样，但真的会让你半死不活。
他和莫斯提玛连防毒面具的滤片都快用到头了，哪来的防护服？跟这些土著商量商量有没有类似的替代品么？
他倒是试过表述，然后又得到了一些传说，似乎这些土著的情报传递原始到了一定程度，很多消息传递着就成了流言，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便是在这种好似陷入僵局的困境之下，他又冒出了一种大胆的想法。
源石液是为了支撑装甲的源石技艺，成型的源石技艺让装甲行动，但是这两者缺了一个，源石装甲都是废铁，那么！
他自己是不是还有另一种力量可以脱离源石构筑法术，甚至可以直接用源石技艺的框架作为法术结构？
一直以来，在他哪怕没有持着那手机，哪怕没有握着任何源石制品，都能直接牵动的水流，那种被他当做天赋一般的，与源石无关的能力。
因为不如法杖加成的效果那般上限高而被他下意识地忽视，可一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一点上，他便很自然的想起了他看过的很多杂书。
那些杂书记载了诸多不依靠源石施法的法术，有些因残忍血腥而被称作邪术，也有些中正平和被当做源石技艺敷衍存在于一些传说野史的掩盖里，甚至连年和夕的力量，也都与源石无关。
他分明亲身体验了多次，却忘了这件事。
而现在他注意到了，而当他注意到，某人就该被打搅了。
当晚，楚信然便早早和莫斯提马打了招呼，夕阳刚出来他就靠着装甲坐着睡了，让边上的莫斯提马不得不守着，端着自己找来的两本破书翻着打发时间，偶尔和杖子自言自语，还偶尔看着他的睡颜抬手戳戳他的脸。
楚信然没再那么敏锐的醒来。
他在私塾里。
他一踏足美术馆就开了画轴，火急火燎的跑进私塾喊着夕先生，颇有大雄喊哆啦A梦帮忙时的热情洋溢。
迎来对方几乎完全挎着个夕脸的反应。
本人让我教你跨界定位传送才画的我，你居然还找我学别的？！我是你私人塾师？！
三小时后，梅开二度。
楚信然再次被突如其来的推力搞得一屁股坐在自己尾巴上，回过头看着身后铛铛落在地上，已经重新卷起的画轴，摸起它来扯也扯不开，甚至让苍龙和自己各自抓一边也拧不动。
虽然视觉效果没那么明显。但显然，自己又被赶出来了。
这一次不是对方要休息，而是单纯不想再见自己。
怎么回事呢……思来想去也无法理解自己是说了什么才刺激到夕先生的楚信然，有些迷茫，情绪也有些低落，把画轴递到苍龙爪子前让它飘去将画轴摆在夕的画下方。
这个举动竟然惊动了自在，靛青色的似龙之首从禁制符号便探出。
倒是朝着苍龙和楚信然友善的笑了笑，甚至微微探出一截身子蹭了蹭苍龙。
而它身下则是微微探起一道小上许多的龙首衔其画轴，退入画中，俨然在做回收。
相较于它的主人，它倒是一直表现得很友善，甚至这样亲昵的安慰苍龙，也透过苍龙安慰自己，令楚信然有些疑惑它与夕的关系。
尽管他一开始见过被称作「阿咬」的墨魉，但它不论在智力还是权限上都超乎寻常，其与夕站在一起的状态更是令他想到自己和苍龙。
但那应该错觉吧，夕那么烦自己，她的半身怎么会这样安慰自己呢？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夕又不是真的肩负职责来帮他的，倒是自己像是逮着羊毛薅，被讨厌也不足为奇。
可他也确实找不到其他的求助者了，只希望以后能找到机会补偿。
而现在的话……已经达成了本体和分身都把他踹出去的成就，楚信然只能和苍龙闲聊几句后重新在美术馆走廊里度过那夜，待到醒来时的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不少，毕竟被踹得早，休息时间也就更长些。
醒来就开始折腾苍龙七宿•改，动静大得把不远处一些屋子里的土著都能吵醒，更别提边上睡袋里的莫斯提马。
“在做什么？”
莫斯提玛和楚信然仅有能把自己裹得足够严实的时候就是晚上低温的睡眠环境，醒来都不需要烦恼衣服，最多也就整一整袖子和领口什么的，莫斯提玛眼下便是直接拢着那外袍当被子一样地裹着凑近。
然后看着楚信然靠着手肘抵着拆开的厚重装甲板，另一只手在改变一根巨大的管道接线位置，配上其他被转移的管线位置，似乎所有都在朝着……胸前的驾驶舱？
她愣了愣，精神了大半，觉得这不像是改换了能源，这是改造了能源系统，还……
“我决定用自己的力量催动它。”接上管子，拾起一架同样是「借」来的电焊枪就开始让它喷涂烈焰，楚信然还腾出一只手敲了敲旁边的金属，哐哐沉闷。
“没有源石液，也没有合适的能源系统，那就靠生物能好了。”
莱瓦汀都能凝聚起巨像，年都能构筑出法相，自己还能做不到吗？
「你都到这地步了，也该像个苍龙的样子了」。
夕在不久前的无心之言，却是给了楚信然信心，也成了他再去打扰夕先生的契机。
而夕先生那尽管万分不情愿却又并未敷衍自己任何问题的教学态度则是给了他更加明确的答案。
苍龙七宿，孟章神君真正该走的道路根本不是什么源石技艺，他现在正按照课堂上教授的方法真正调动那股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力量。
熟悉源自一直以来对水流的感触，就像一堵没有关严实的冰库大门，楚信然始终都在体会从中溢出的冷气，凭着那点溢出的气息，他始终觉得空气中的水分无比亲切，始终认为雨天很亲近自己。
甚至在好几次异常状态下发挥出所持的源石法杖根本做不到的法术效果。
而现在，当他真正推开那扇门，他才接触到那股始终沉寂却没有哪怕一次被他主动触及的力量。
那一刻，他便意识到，不论是否为穿越者，不论是否有着所谓的家，他都确实是苍龙七宿。
而与此同时。
莫斯提马本来还认为楚信然的话不仅危险而且异想天开，甚至令她联想到莱塔尼亚昔日巫王信徒般残忍的意味，想要制止都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见楚信然放下器具以她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跃入苍龙七宿•改的舱门。
胸口装甲没有闭合，可以瞧见坐在狭窄空间下的他周遭无数水流凝聚，远处的水潭更是泛起无数涟漪，引得近前不少人和动物投来目光，后者更是被惊吓得远离。
“信……”
莫斯提马的呼声还未落下，便被沉重的脚步声覆盖。
苍龙七宿•改，于迈步中起身，利爪如人指般灵活舒展，双瞳如熔金般灼目，转身俯瞰莫斯提玛，道出金属巨人应有的沙哑声音：
“你看，成了。”
苍龙七宿•改，真正脱离了武器范畴，成了楚信然的法杖。
一柄超大型的，需要用能力催动的施法工具。
但也在它双瞳亮起的那一刻。
楚信然未能察觉的沙土之上，灼热的虚空之中，无数扭曲的目光亦是同时亮起。
【又来了，恶魔……是恶魔的气息】
【留下祂】
【折磨祂】
【杀掉祂】
【这是我们的世界！永远是我们的世界！永远！】

NO.20:他其实也动摇过。
（好，还是赶在12点之前达成了再一次的双更，这段写的很快很紧凑，其实是我砍了些揭露更多世界观秘密的篇幅，放在之后，这一卷场景还多呢，没必要全塞在焚风热土慢慢来。
但这几章也挺满意，虽然小莫一开始并不在我的预想范围内……
毕竟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不觉得她的性格会被谁攻略，写的太甜腻甚至觉得崩人设不对劲。
但没办法，意外就是有，我确实不曾把控这本书的走向，写着跟安科似的，虽然头疼，但也满意。）
源流化作了水流般汹涌的力量，机身正如濒死的旅人渴求着饮水般将其尽数纳入。
却在喝着喝着时发觉这水味道不对。
这特么是肥宅快乐水！
中央总控系统当场紊乱，稳压器一个接一个的显现火光与黑烟，炽热的蒸汽在无数线缆中升起，却又不曾中断其运行。
纯粹的肥宅快乐水充作解渴是不切实际的。但现在，总控系统又发现这好像是苏打水，尽管不如原本的白开水那般满足基础，却也一样能够唤醒源石技艺框架的各项机能。
正如楚信然一直以来所琢磨研究的源石技艺理论同样能用在那被他招引的雨流上那般。
通用的模板，不同源头的能量，他分明很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而这亦将化作通向成功的阶梯。
楚信然好像又体会到了最初驾驭苍龙七宿的错乱感，好似失去了四肢的知觉，而在下一秒体会到的则是剧痛，好似手臂再次异化，骨骼在破碎中重组，利爪与鳞片在五指间成型，关节的翻转与颅骨的突出更是令他下意识抽搐。
却也仅是一瞬。
这份感触的全面与真实更甚与装甲精神同调的错觉，令他瞬间便明白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更令他垂眼看向自己搭在握杆上那指甲确实已经长且尖锐的双手，却又因它的毫无变化而松了口气。
在那样的一瞬中，他感觉自己化作了真正的苍龙。而实际上，则是一道蜿蜒的轮廓自他身后脱出，融入了苍龙七宿•改。
自神魂的压制扳正之下，总控系统自检完成。
因能源变换而无法处理的漏洞被割取放弃，装甲的各部分破损无法修补选择舍弃，中央总控系统因彻底重启而进行的一场自检，就结果而言像是惨烈的断臂求生一般。
装甲本身的破损，精神同调的接驳隐患、能源变换导致的部分功能无响应，部分功率过高运转一类的问题统统搁置，只保证装甲本身的运转。
看似令人鼓舞的再启动，实际却仍是伤痕累累的战损残躯。
可这也没有办法，楚信然并不是个源石装甲机械师，没那技术维修这种东西，就算要摸索着对部分组件进行替换也得需要材料，而在这地方找材料……
楚信然想了想和那些土著的沟通交流状况以及他们自己的一知半解，就直接放弃了。
他的手臂握着推杆，五指同调着巨大的身躯，仿佛更加深入的体会这布满技艺回路的金属躯壳，缓缓推动。
没有关闭的前胸装甲妨碍了无数光屏显现的前置程序，诸多跳动的仪表却已经平稳运转。
他看到了小小的莫斯提玛，对她招呼着，探出巨大的利爪。
后者在利爪探近时一跃而上，继而被拢到胸甲前。
“快进来。”楚信然平静的注视着她道。
站在爪上与其高度平行的莫斯提马，在迎上他目光时，本已挂在嘴角的弧度滞了一下。
旋即一跃而入。
利爪随即以爪尖轻推胸甲，配合装甲板后方的程序启动令其闭合。
“你的眼睛……”
伴随着胸甲闭合，驾驶舱陷入黑暗，楚信然双眼的血光与那不断颤动的金芒便更加清晰，然后在紧接亮起的无数屏幕重叠下含糊，可莫斯提马立刻便倾身向前，越过了那些本便没有实体的屏幕，得以更为清晰地观察楚信然那本不应显现的眼瞳。
会招来那些诡异之物的非人眼瞳，始终带着与机械巨人相似的锋锐威严，在莫斯提马的印象中，信然每次睁开那样的眼睛都有着比她自己更甚的薄凉，就像面对圣彼得教堂里的那位，属于更进一步的难以接近。
区别不过是一个高远威严，一个沉重冰冷。
都显出同质的异类感，好似都以俯瞰的角度注视一切。
在那样的眼瞳中，不够激烈的情绪波动都难以察觉，也令莫斯提马无法把握信然此刻的心理。
而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对方双瞳中的那枚金色菱点正不断地以微弱的幅度震颤着。
若非其震颤本身会溢散淡淡的光晕，那样的异常她也无法第一时间辨认。
“我知道，失策了……”楚信然主动揽出双手，那好似谁都没有落入眼中的双瞳确实映出了莫斯提马，正被他以双手抱过，稳稳地将其侧放上大腿，“坐稳，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重新看向前方的目光却像是结了层霜般冰冷，这下莫斯提马能够察觉他这副模样下的情绪了。
只是一种感觉，感觉到他的紧张与严肃。
而在他开口时，从身下传来的颠簸感与正前方屏幕显示的视角更是证明了他的急迫。
苍龙七宿•改迈步狂奔，在迎来了诸多目光的一并注视下，那在两日前引发骚动，击杀神柱的机械巨人冲向它原本坠落的位置，屈膝，抬臂，如人类般高跃。
与此同时，相隔了一千两百多米外的水潭突然冲出一道庞大的水柱灌注附着其上，令它以更快的速度直冲上方的空洞。
整个过程里的驾驶员无比安静，抱紧驾驶员的乘客亦与其一同盯着屏幕，直至沉重的轰鸣声中，苍龙七宿•改平稳着陆与沙土，灼热的气温亦随之而来。
“扶我一下。”莫斯提马毫不拖泥带水地甩下了身上的斗篷。
楚信然并不侧头看她，双目好似紧锁着虚空某处，却也腾出了右手搭在她腰间右侧。
靠着那右手扶着腰间，莫斯提马的直接扯着毛衣下摆往上拉，脱起了衣服。
不趁着现在脱，待会儿气温拉满就不只是受罪了，温控系统的报错还没在中央总控的处理范围内。
尽管他能调节一下局部区域的空气水分温度来充作温控，但现在的他没这个余裕。
就那么十几秒，把毛衣甩出去的莫斯提玛开始略微站起扯裤袜，在不断颠簸的驾驶舱内靠着楚信然的大腿和边上的手臂做支撑搞这个恐怕是她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脱衣，属于很难忘怀的记忆。
脱完这些之后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内衣裤也脱掉的莫斯提马又因为还没那么热•地放弃了考虑，转而看向楚信然：“你需要帮忙吗？”
楚信然还老实穿着那一套冬装呢，在这已经热起来的驾驶舱空气里倒还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姿态。
“不用……”目光完全没有余裕朝莫斯提马那边偏的楚信然，望着那上空各处不断浮现的血肉之柱。
倒是自己麻利的收回手来解起了扣子，脱起了衣服，一如既往保留衬衫和长裤，继而重新将双手搭在操纵杆上，沉声道，“长话短说，我们被发现了，被那些血肉立柱。”
“我能想到……”莫斯提马的说着，也腾出个右手来，给他解开了衬衫领口处的两颗纽扣，“你的眼睛很明显了，而且这次那个金色的菱点还在一直颤，看着像个警报符似的。”
“是吗？那还真是让我藏不住心事啊……”楚信然叹息着，猛然一推操纵杆，精神同调加手动推进以支持手臂输出的进一步提升，轰然间甩出手臂的苍龙七宿•改便好似未卜先知一般，一爪刺入了挡在正前方的血肉立柱身躯之中，在其上的手臂挣扎探来之前侧身避过的同时甩爪，带起一蓬的污血。
继续狂奔……
“以前我就想说……”莫斯提马望着他的侧颜，也盯着他的眼睛，“眼睛有菱点简直就像萨卡兹似的。”
“也不能这么说，源石技艺剧烈催动都可能导致眼部出现这种异状，这一点我咨询过不少医生。”
楚信然说罢的瞬间，再一次的震动传来，苍龙七宿•改已然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截下一道抓来的手臂，又反手以刀柄撞开另一道血肉立柱探来的爪子。
就是那么一句话的功夫，这些东西的汹涌势头已经快要将机械巨人包围，却又在巨人另一手拔出的光洁长剑掷出下被洞穿一道防线。
那是因一直缺乏使用必要而鲜少动用的长剑装具，也是能与净尘之刃拼接作为法杖的组件。
而眼下，在其闭合之前，苍龙七宿•改已自裂口冲刺而出，身后带起十数米高的沙尘未落，高大的身躯却已在数千米外的沙原中俯身，拾起深陷其中的巨大长剑。
尽管新能源的转移契合不足让不少功能都陷入瘫痪暂时无法处理。
但苍龙七宿•改的性能却是显而易见的增长一大截，好似常态化的真正过载。
“而现在的话……”不过数秒的时间便突破包围圈的楚信然，其话题还紧接着之前，望着更多浮现的血肉立柱，“真希望医生们能告诉我这些东西凭什么能活着啊。”
“能放松精神逃跑吗？”莫斯提马望着那没完没了的血肉立柱，已经注意到了它们正在远方形成更加明显的包围圈，她的心头并无恐惧，只是略微垂首看向脚下，那里有她这次带进驾驶舱内的法杖，在狭窄的地面空隙卡得很紧。
不过更麻烦的是，随着苍龙七宿•改的动作愈发过火，装甲也开始过热，驾驶舱内的温度也开始上升。
“这可不行啊……”度过了最初那副固定的微妙心态，此刻的楚信然甚至能露出些苦笑的语气，“要想驱动它，我必须动用苍龙的力量，而只要动用苍龙的力量，就会被祂们察觉。”
“进死循环了，真是草率了——虽然想这么说，但若不用这个方法来驱动苍龙七宿•改，放弃它用风帆赶路的路线也是我无法忍受的。”
楚信然悠长的叹息着，而这份哀叹，丝毫不妨碍他继续驾驶着装甲对那些显现于近前的血肉立柱下死手。
而莫斯提马的听到他的话怔了怔，只是垂首思索着：“如果停下装甲……”
“逃不出去，对方现在已经围了个十公里大圈了……”
楚信然扭头四顾，苍龙七宿同样扭头四顾，望着那一排排模样其实有着差异，都能那血淋淋又渗人的外形结构却是令其看上去千篇一律的立柱，看着它们汲取了第一道包围圈被轻易突破的教训拉成的巨大的血肉之墙，便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剑。
然后他的正前方，那数道立柱身后立刻浮现出更多的立柱。
真的很能汲取教训，掷剑的应对也给做好了。
“小莫，我是不是立了个flag啊？昨晚不该把最终手段说出来的。”
说出来就会用上，好比游戏里的新手指导给的道具你必然要用似的，楚信然觉得很晦气。
这种规矩对一个喜欢把事说清的守秘人而言并不友好。
“难道不能杀出去吗？”莫斯提马微微侧过身来，一颗一颗地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她已经看到楚信然的面颊与脖颈满是汗水，化作蒸腾的热气。
而在将楚信然的衬衫完全解开后，她的手指反手便搭在了自己的内衣背扣上。
还挺可惜，才洗了个澡不久，就又浑身臭汗了。
“如果这装甲是超级系的，我就觉得可以。”楚信然又叹了口气，开口都觉得自己吐出的是火光，真是热到头了，他想腾出手搞搞温控对流都没余裕，刚想操作就被血肉立柱给撞在了脸上。
生疼，为什么机器人被撞脸会那么疼啊？
不过这帮逼一边冲撞一边还瞎嚷嚷是真够不要脸的。
怎么还打聊天流啊？
【滚出我们的世界，恶魔……】
【多少年了，你们还存在，多少年了，我们也还存在！】
【我们的憎恨没有尽头，我们仍会诅咒你们的胜利！我们仍不会放弃这颗星球，恶魔！】
你寄吧谁啊，爷怎么就恶魔了？
【别想脱离这片墓地！你们还没有胜利！】
【我们不是这里的神，你们也好不到哪去，凭什么干涉我们！】
不过倒是越听越明白了，正因为这份明白，楚信然抬手按下了莫斯提马刚弯腰从地上抠出的法杖。
莫斯提马怔了怔，扭头看着他。
楚信然仍然没有侧头看她的意思，只是又抬起了压在莫斯提马法杖上的手，杵着额头，摆出一副头疼的模样：“法杖里的那位应该警告过你吧，没有胜算。”
“这片土地是祂们的坟场，上个世代的输家，死了怨气不散，和这些垃圾堆待在一起，焚风热土还真是个大型垃圾场啊，偏偏我好像被这群垃圾误认为上个世代的另一方了。”
或许也没有误认，真正的苍龙七宿在过去是做什么的，楚信然不太清楚。
他激活动用了孟章的一部分力量，但却并没与紧接而来的记忆什么的。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认识那么多老家伙都饱受老年痴呆困扰，没道理到了自己这儿就是医学奇迹。
老年痴呆忘记了自己是老年痴呆于是奇迹痊愈？这话虽然有例子，但怎么听都像是弱智吧说的。
虽然现在的弱智吧越来越哲学了……
不过那不重要，楚信然只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不能，不该这样，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之前分明表现得颇为坦然的莫斯提马还记得楚信然提过的代价，那在她听来简直生不如死的代价。
太仓促了，说起那个的时候仿佛……不用仿佛，就在前天！才一天半的时间，自己也才刚有了一位这样的朋友，刚正视了自己……
“稳住，你人设崩了，小莫。”
这时候了，这人甚至还有心情说烂话，但也正因如此，莫斯提马终于看到了那对眼瞳所在的面庞露出挣开那份神性的无奈表情。
坦然注视着莫斯提马那慌张的模样，从地上拾起了她的斗篷围上她那俨然一丝不挂的身躯，楚信然此举在这种气温下像是昏了头。
但考虑他马上要做的事，莫斯提马只是下意识想要抗拒他那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
“还没到分别的时候，先让我实践一下这此世独创术式……”
话语间，楚信然蓦地鼓起了嘴，在莫斯提马的愕然扭头看向屏幕的动作下，嘴边溢出了些血丝。
在莫斯提玛眼中映出的屏幕上，十二道手臂出现在下方画面的尽头，其中七道都被刀剑分开，还有五道却在视野死角看不到结果，似乎苍龙七宿•改的摄像头不打算往下看。
但莫斯提马方才分明感受到了轰然的巨震，此刻右侧半面仪表都在指着泛红的区域。
在她回头再看向楚信然时，楚信然正呸的一声朝着角落吐完一口血，回头对她露出个有些虚弱的笑：“你看，再犹豫一会儿，这帮逼要跟老子掏心窝子讲话，所以让我试试。”
沉默了片刻，现实也只容她沉默片刻，莫斯提马点了点头：“你，试吧。”
“你相信我吧？小莫。”楚信然重新放下手，一手搭在操纵杆上，一手搭在光屏浮现到最上方的一排虚拟键盘上。
拜某只已经被冻结但还没丢出去的血手所赐，几个部位的精神驳接出问题了，手动操作都不太行，得输代码。
所以他那只敲虚拟键盘的手真跳的飞快，像打音游似的。
头脑嗡鸣，腹部隐隐作痛也丝毫不妨碍他的手速，瞳中略显虚弱的金色仿佛燃着火光。
有这样的意志力却用来一边操作一边分神，也不知道合并认真能不能更好。
大抵是不能的，数量差距太明显，再等会儿恐怕能复刻某台二号机的场面，只是这帮柱子也没嘴可以啃东西。
在它们围拢之前，莫斯提马已经绷着脸抬手抹掉他嘴角的血迹，然后露出些她一贯的微笑：“我相信你。”
“好……”
楚信然的回应既不热烈，也不低靡，只是平静，平静地收起虚拟键盘上飞速跳动的手，继而将操纵杆一拉到底，大型源石装甲操作系统的技艺框架上再做套娃，以孟章神君的力量催动招引楚信然身上本来就有的印记。
他和莫斯提马，乃至补给仓内加封了数次的英诺森也有，世界崩灭的深渊留下的印记，哪怕是精神朽坏、躯体死亡也不会消失。
但那样的印记若不再激活一次，便也只是个会偶尔招来噩梦的印记罢了。
苍龙七宿在呼唤，带着至高神之一的祭星气息，也带着创造者的一丝气息，呼唤着那本就因果纠缠的寂灭世界。
深渊理应回应，以更为古老的规则跨越意识帝国的古老疆域，对现实张开怀抱。
【这是……】
【是家啊，熟悉的家的气息……还是毁灭了吗……】
【恶魔……为什么会呼唤那样的东西……】
【不……我的恨，我的基准，在流失！】
【竟狠毒至此！】
【一同归于寂灭吗……这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各式的话语代表各式的态度，但这一切都无法反抗那自无穷尽的边界扩张的黑暗，朝着那尚在沙原上缓缓下沉的苍龙七宿•改扩张的深渊。
不容质疑，不容拒绝，不容反抗。
在有序的框架下混乱的空寂之池将一切吞没，在那短暂的最终里，沉寂的机械巨人都没有露出过任何的反抗动作，驾驶舱内的青年只是将一旁的少女抱在怀里。
絮絮叨叨……
“我会找到出去的路，我会把你们送出去。”
“嗯……”
“要告诉其他人我还活在世界的某处，他们不必来找我，有机会我会见他们。”
“嗯……”
“哭一天还是太长了，我受不了别人哭，只准哭五分钟怎么样？”
“……”
“要恢复你一贯的模样啊，小莫，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吧？所谓信使，只要活着，就是胜利，胜利了就要笑的潇洒点。”
“嗯。”
“小莫……”
“……”
黑暗一点一点的攀附，已然半身都浸在黑暗中的楚信然垂首看着下身的黑暗，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女孩，眼中闪过些微的复杂，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抱起她深吻了一口。
“少喝点色素饮料。”
他说着，然后强行又抬臂撑着呆呆的她升起一些，可深渊并不允许有人挣脱，他的举动结果是自己先没入了对应的深度在黑暗里。
但他也不可惜，反倒松开手来，只抬起右手，还竖起个大拇指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莫斯提玛气乐了，她本想生气对方居然先一步下去，实在是又坏又狡猾。
这种时候，就是慢一步的才更难过啊……
“还原一部我喜欢看的电影，这样我能更坚定一点。”
他一脸正色地说完这句话，就被黑色吞没了，只露出个令莫斯提马的想不起会是什么作品里的大拇指竖着。
可莫斯提马也没让他好好如愿，没有慢慢等那大拇指消失就赶紧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以跳水游泳般的姿态主动蹿进了黑暗里。
最后完全没入黑暗的，是苍龙七宿•改那歪曲斑驳的龙角装甲。
地狱就在眼前，但希望亦然在前。
请不要回避，不允许放弃。
坚定，你的选择。

NO.21：你成功了甚么！
（该摸了。）
不分上下的未明区域，苍龙七宿•改在其中浮沉着。
失去了电源，装甲亦失去了活力，满是刮痕与裂口的晶体摄像头晦暗沉寂，唯有内部的两人身躯微微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可若只是如此的话，他们距离死亡倒也相距不远。
或者说，更可怕。
在这片寂灭一切的黑暗之中，世界的崩溃注定连死亡的法则也一并扭曲，深陷其中便将化作介乎生死之间的存在，与周遭那些世界破灭尽头的一切怨灵在渊面下疯狂、沉沦、折磨永无尽头。
但所幸的是，他还有着时间，他们还有着时间。
而不幸的是，这份时间并不充裕。
深渊的侵蚀正一点一点的攀附其上，楚信然并不在意，但却不能让莫斯提马也被留下。
所以他此刻正行于那片古老的疆域，再一次的望见那些光怪陆离。
即便光怪陆离，即便令人畏怖，这里也是一片比这些天来走过的大漠要亲切得多的地方，甚至不再有那份能够灼伤皮肤的灼热。
只要你能接受身侧的叶片长着眼睛，脚边的灌木有着嘴巴，不远处的树干正吐着舌头，脚下的草丛延展着血肉。
抬起头来，空中的烈日正瞪视着自己，野兽般的竖状瞳孔中饱含恶意与憎恨。
总是有这种无来由的恶意，让楚信然不得不想着是自己很容易被错认为他人，还是苍龙七宿过去造了太多的孽。
不过他又觉得以孟章的职责和功能概括，得罪的大抵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也就毫无负担。
他只是在前进。
迈过丛林，步入原野，又踏过废墟，越过大河，一直没有停歇。
哪怕是瞧见了海神教团留在这片世界的一些符文，他也没像往日那样顺手拆掉，只是投以瞥上一眼的关注，步伐并不为此停留。
他还在找……
哪怕他每次走上十几二十分钟不等就会被漆黑吞没拽回。
那片漆黑的极渊连意识疆土都不允许他踏入，他最初靠着夕教授的法子登陆不到三分钟就被黑暗拽了回来，只是他并不放弃的又动用了那能力。
甚至逐渐开始自己调整术式的结构施力，试图以变量对照来测试与意识疆土的联系，以及深渊「追捕」的时间。
结果挺随机的。
虽然待的时间很波动，但确实是比最开始长了。
可虽然延长了活动时间，但延长本身实在波动，他一时也对比不出成果，只能继续增加对照组数量。
可偏偏他又不太清醒。
或者说，不论是待在深渊，还是待在意识帝国的疆土本身，都会让精神不太清醒。
而不断在两边横跳的楚信然，但那精神负担便更是个重量级。
不过两边横跳的负担倒也并非全是坏处。
他能凭着两个世界的大环境差异来刺激自己更加清醒，在精神彻底崩溃之前，每次切换都意味着更明确存在的锚点，免去迅速迷失在深渊或是意识帝国的可能，只是抛开自我认知这一点外，负担终归还是负担，对于想搞研究做记录的时候并不友好。
尤其是他还没办法作实际记录，深渊之中划出的什么痕迹都会模糊，光是能抱紧怀里的少女不使其脱离都是凭着苍龙的力量不断消耗做存在的固定。
而在那意识的疆土，楚信然每次被带回深渊的再踏入，都是不同的位置，不同的风景，甚至有一次瞧见了大海，迎上了海中投来的目光一瞥。
好似被铁锤照着脸上来了一下，能令他回想在伦蒂尼姆那个小巷，自己被维娜那一锤正中的感触，本就层层负担的精神被这一记七荤八素给差点震散，楚信然当场双腿乏力，艰难跪地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却又只能被紧接而来的黑暗所吞噬。
海中那存在收回了好奇的目光，而楚信然醒在漆黑的驾驶舱内，看似坐着却实则瘫软，目光涣散着剧烈喘息，过了半分钟后才恢复了些知觉，能够感受到怀中沉睡的莫斯提马，能够察觉到由自己身上延伸而出，将整个装甲覆盖之中的补给仓内的尸体。
他便再次引动那份术式，意识再一次涉足那片好似虚幻却又立足于现实的疆域。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迈开步伐。
他垂首，看向自己不断抽搐的手指。紧接着，身后浮现出朴素的石门。
洞开的石门显现出与此处白昼敞亮截然相反的柔光与昏黑，映出另一处独立的空间。
那是美术馆的大门，与抵达疆域的方法一同从夕那习得，但此前，他从不曾呼唤。
现在需要，是因为他有些撑不住。
美术馆的月光始终如一，柔和又凄清，而他刚一踏入那样的辉光下，便觉头脑的昏沉消去大半。
好似这里是真正独立的空间，只要一踏足这里，担负的所有压力都会被隔离在外，再无那迫在眉睫的压迫与干扰。
这本该是好事，却让楚信然的步伐顿时一个趔趄，令他仓促抬手扶着一旁的石墙才免去摔倒的结果。
压力空了大半，疲惫反而借机凸显。
空气中砰然汇聚的流水化作一人大小的苍龙，浮在半空担忧地看着他，而他这是挤出个艰难的笑来，探出一只手来：“扶我一把。”
苍龙探出一只爪子，承接楚信然紧接着整个人靠过来的力量顿时下沉了半截，这也令楚信然投来目光，在两相对视中发出些苦笑。
“都够呛啊。”
苍龙发出一声低吟，询问为什么不直接坐下休息。
“休息什么啊，没那空闲，待会儿就继续……”楚信然的话语有气无力，说的倒是连贯，“啊，差点忘了。”
楚信然抬起另一只手，手中化出最顺手的短柄猎刀便对准一旁的石墙。
他准备刻字，内容是对之前那世界传送定位的术式结构变量进行记录。
之前没条件现在有，就是一直没注意过这里造成的破坏会不会修复……
他端起还在发颤的手握着猎刀对着墙壁，正准备划下去时，忽然间，远处过道突然划出一道风声，他和苍龙同时扭头，便见靛青色的巨大身影呼啸而来！
自在？
楚信然和苍龙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巨力裹挟，换做平时倒是挣得开，但以此刻的状态显然不行。
而楚信然在本来打算出声打招呼的音节也还没发出就在骤然的拉扯下中段，只觉眼前风驰电掣的景色骤然一花，他的耳边便响起了些微的人声。
涉及什么远行、施主、掌柜的之流，听不真切，而他和苍龙才刚被那巨大的爪子放下，摇摇晃晃，将倾未倾，还好身后一旁便有着木椅。
他撑着木椅的扶手，没有坐下，正准备朝着自在开口问些什么，便见对方一溜烟便消失在窗台。
数秒后，那些微的人声霎时一顿，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临近，一把推开了这有些熟悉的卧房大门。
“啊，客人！”
是黎掌柜……
原来如此……我又到画里了……夕醒了吗？还是说，自在……
意识稍微有些模糊，在望见那熟悉的面孔带着惊慌与关切冲上前来时，楚信然总算稍微松了松精神。
而这一松，意识便彻底地模糊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直至一道温热搭在嘴边，他才重新睁开眼来，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勺子，顺着勺子看向持着它的菲林女性。
“啊，您醒了！”
女性很是激动的样子，这样的激动令他无法理解，只是下意识吞咽着嘴里的稀粥然后怔了怔，双瞳略微睁大开来。
“黎掌柜……”尽管柔软的被褥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但他还是努力想要挣起身来，而那黎掌柜也没有制止反而抬手搀了他一下。
“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我让人煎了药，这粥你先喝着，我去看看药那边——”
菲林掌柜说着便将粥碗放在床前的小柜子上，继而站起身朝门外匆匆跑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她略微抬高音量的招呼着，“嵯峨师傅，药好了吗？”
紧接着又是同样拉高音量的女声回应着：“还没呢掌柜的，那位施主怎么样了？”
接下来却是又不真切了，似乎她们已经撞见了，不再那样高声言语，而他则望着那床前柜里还剩半碗的粥。
他现在有点迷惑，虽然嘴里还残留着那似乎放了糖的甜粥味，肚子更是在「催」他把剩下的喝掉，但这不是在画中么？自己在画里吃的算空气还是墨水？
很迷茫，但饭还是要恰的。
就迷茫了几秒便端起碗来的楚信然不忘招呼半空浮现的苍龙：“过去多久了？”
在掌柜的离开之后才浮现的苍龙低吟回应，凑近过来很好奇的盯着饭碗。
它压根不需要吃饭，平日通过水流显现也不会跟楚信然要吃的，这目光也就只是单纯的好奇。
而楚信然则是对它的回答的半个时辰若有所思，喝完粥便抬头再次打量着这座卧房，抬手扶额微微摇晃后便一把抓起了床头的外套。
大概是仓促缺人代劳，楚信然在床上便明显察觉自己只被脱了风衣和鞋。
虽然这里是精神领域，但还是习惯性披上的他朝着空气呼唤道：“自在，你在么？”
话落，便有一缕墨色在空气中晕染开来。
靛青自其中透出，显出其威严、冷傲的轮廓，却又在成型之后的低垂着双眸，幽蓝辉光中映着楚信然起身套上风衣坐在床边穿鞋的身影。
“帮我开门。”楚信然系着靴子上的绑带头也不抬道，画中的夕先生教了他如何使用力量脱离深渊，也教了他如何去往意识疆土，更教了他如何呼唤美术馆开门，却没交他如何出入画卷。
这倒也不难理解，偶尔邀你来做客便罢了，怎么可能还把钥匙给你呢？
但画和屋子不一样，进了屋你好歹知道门在哪，只要没锁就能出去。
但在画中就很难找这个「门」了，又或者对于画主而言，任何地方都是「门」。
就像自在看着系好鞋带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楚信然，也只是略略张口做出一副叹息的姿态，身侧有着一道裂缝展开，映出那被微光映照的走廊。
“谢谢……”楚信然看了眼苍龙，后者随即跟在他身侧，而他朝着那裂缝迈开两步时，又顿了顿，扭头看祂问，“夕还未醒来吗？”
自在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么，谢谢。”
楚信然点了点头，对它拱手说罢便迈入狭缝，而在他前脚走，黎掌柜和另一人急促的脚步声才后脚赶来，便见还浮在半空的自在与空无一人的床铺，不禁讶异道：“楚公子这就走了？他那身体……”
“走了？怎么走的？此处分明连窗户都不曾动过……”一旁黑发黑耳的佩洛少女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然后目光落在自在身上，方才试探着问，“是先生帮的忙？”
自在并不回答，甚至不曾理会，犹自消失于半空，令那少女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又看向黎掌柜：“掌柜的，这药……”
“倒掉吧，虽然有些可惜……”黎掌柜看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药终归和食水不一样，没病不可乱喝。”
“喔……”少女也惋惜的看着这碗由自己全程看火煎好的药，继而又道，“不过如此想来，先生动不动就把那些好画毁掉是否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恐怕只是她心情不顺吧……”黎掌柜并无多少敬畏之意的道出真相，免得令这很有悟性的孩子走了外露，“虽然最近的她心情不错，但她又去睡了一觉……你可知她过去为何从不睡觉？”
“小僧不知……”少女嘴里冒出个会令人意外的自称，毕竟她虽身着东国僧衣劲装，却又并未剃度，还有着颇为活泼的性子，“先生对小僧总是相拒，着实有些难以亲近。”
“她一直是那样的，只有很少的人能让她改变些态度。”
“比如那位楚公子？”
少女想起之前和掌柜的一起查看的那位龙族贵人，内伤严重，精神不佳，搭在床边的手时而拧紧，时而握拳，像是在与什么可怖之物作战一般，令得掌柜托药房抓的药多带了几味安神用。
而在掌柜的口中，那位楚公子又是真正的贵客，是先生都会紧张其状态的贵人，她便自然好奇，想着醒了可以解些疑惑，却没曾想对方直接消失不见。
被送出画了吗？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先生送谁出去，像那些认了画，也被画给认了的执迷不悟者，就没被先生送走。
而她自己则是另一种另类，她就是来看的。
既不沉迷于画卷，却又不急着走，只因这画卷万千，她还没有看尽。
若非前几日突然发觉环境有了变化，日月有了正常周期，画中人与画中事有了长足发展，她也不会急匆匆赶回来询问缘由。
询问自然也是询问这位掌柜，毕竟那位先生对她实在冷淡，怎么想都不会有回答的心思。
“是，比如那位楚公子。”而黎掌柜就不一样了，黎掌柜待人和善，对她也向来关照有加，大概是因为自己知道自己在画中。
“也是那位楚公子来过之后，她忽然打算去睡一觉，只留她的化身看管这一切，显然楚公子令她有了些改变，你之前问及的天地变化应该也是这般原因……”
黎掌柜说到这里时，又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而有些忧心道，“只是但凡做出改变，首先都会面对阻碍，希望他们都能度过吧。”
她也只能这样祝愿道，而一旁的少女一脸似懂非懂，觉着自己没撞好时机，该过两天再次启程去往其他的画中天地。
只是事实的发展总是会超乎某些人的预料。
于是在那两天后，那自称小僧的佩洛少女又一次看到熟悉的青年躺在熟悉的床上。
没有吐槽「这一幕我好像见过」或是“这是在做什么？”她只是又重新看向掌柜问出上次问过的话：“要去找郎中吗？”
“呃……”比起好似直接接受现实的她，黎掌柜倒是比较沉默的看着这个又是一副疲惫模样昏迷在床上的楚公子，听到少女的询问后才回过头来点了点头，“要找的，麻烦你了，嵯峨师傅。”
好似一切轮回再现，却也只是好似。
毕竟这一次，躺在床上的那青年没再一副做噩梦的模样，醒来得也比上次早。
甚至在醒来前就显得很振奋的高呼过什么「成功了」的梦话。

NO.22:昨天差点猝死的事实丝毫不妨碍隔天说自己超勇
泰拉历1095年的冬天，拉特兰的首都发生过一起极其恶性的大规模叛乱+邪教入侵事件。
这起事件与拉特兰教皇的葬礼同步进行，既展现了拉特兰教皇国一直以来的军事力量，也暴露了某个遍及大陆各处的邪教骇人之处，引来泰拉诸国的密切关注。
但这起事件最终在圣彼得教堂区域彻底镇压，可在那同时，紧接被枢机院所揭露的世纪骗局却是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拉特兰前教皇，英诺森•梅瑞狄斯教皇假死，勾结亚兹拉尔秘书长、雷克斯卿、巴塞可枢机主教等十余位大人物一同主持禁忌仪式，扭曲了拉特兰的条律与公民们的意志，并在当日，英诺森•梅瑞狄斯真正身死，却没有尸体。
前教皇的尸体失踪据传与两位同样失踪的特殊人物有关。
莫斯提马、楚信然，两者的资料档案都在拉特兰宗教裁判所的智库中有着极高加密评级，并不容许调阅。
哪怕后者同时作为大炎使团的一员与楚家少主，更是前御史台监察司，前钦差大臣，并不完全属于拉特兰管束范围。
那些刻板的萨科塔人也仍是据理力争，以拉特兰律法优先。
而今天，是第十五天了。
自拉特兰钢铁圣堂血案发生的第四天，大炎使团就已经抵达钢铁圣堂，而在那之后的十五天里，使团的任务进度无比缓慢。
上面给出的要求只有两条，其一最是简单：带去大炎方援助的救灾物资，友好关心访问拉特兰现状——
这是明面上得使节团应做的事，也是使节团内属于鸿胪寺一方的人员负责的部分，早在抵达钢铁圣堂第二日便交接处理完毕。
代表人和拉特兰枢机主教微笑握手的照片当日便刊登在了拉特兰报纸上，以证明拉特兰与大炎的友好关系仍在。
而第二条，也是暗地里的一条，便是兴师问罪。
大家是来要人的，来要那位陛下面前的那位红人，那位一度在大炎朝野上下看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的楚家家主。
谁都事先得到了基础的报告，也或多或少听到某些指点，知道那位楚家家主和一位堕天使直接掉入了很难归来的未知区域，人多半是捞不回来了。
但仍要讨个说法！
不论是谢罪还是赔偿，还是说「人在他们这儿失踪，他们也该有把人找回来的方法」，都要一个能够说服陛下，也说服诸位大人的理由。
这大炎使团里可不只是鸿胪寺派出的那些专业使节团队，更有着另一批办案人员——
名义上保证使节安全的大理寺监察司、受害者在龙门的亲属特派的近卫局特别督查组成员，这些人选可都是追查探案的高手，被塞在使团里意义不言而喻。
若有必要的话，甚至一转就是密探间谍。
他们在一直或官方渠道，或私底调查着，由此拼凑那些拉特兰人根本没给出的内容，试图从中窥见事件的全貌，最乐观的想法是能找到令失踪者回归的计划方案。
结果也就是今天。
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四天的日夜兼程加上在这儿常驻的十五日，大家连年都没过，一个个抛开了和家人团聚、阖家欢乐的事件来为拉特兰这破事负责，结果却是调查发展毫无寸进，彻底陷入僵局，而今多少都有些烦躁，心情不佳之下甚至看不惯同事的悠闲。
正如此刻，龙门近卫局高级警司陈晖洁便是望着方才解散的人流，眼中有着明显的不快。
“鸿胪寺的那帮人，每天点名都不齐，又去其他城参观了吗？”
“阿sir啊……你也知道他们只是来动嘴皮子做样子的，回访结束之后他们就任务完成了，哪里还在乎这边嘛——”
在她身旁，一位全副武装，甚至连头盔都好好佩戴着的督查无奈道。
只是刚说完，他便被拍了拍肩，扭头便见副组长正盯着自己。
“有些话就算是在拉特兰也不该说，阿泽你下去。”
“哦哦哦。”督查赶忙缩了缩脖子，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着不少「同事」，不论是鸿胪寺还是三法司都属于另一拨圈子，他这样很容易得罪人。
还是副组长懂，虽然也不比自己大几岁，但却这些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那陈sir、鬼sir，我就先下去忙了啊？”
“去吧。”星熊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转身远去后，方才稍微收敛了些笑容来看向一旁沉着脸的陈晖洁。
“你要放弃了吗？老陈。”
在使节团惯例的晨见集合、点名解散、休假的休假，工作的工作后，而今还站在大使馆前门的人并不多，星熊也不必再作公事态度，称呼都随意了许多。
“放弃？怎么可能？”陈晖洁皱眉看她，“接手的案子从来都没放弃的道理！”
“既然没有放弃，那就没必要对无关人置气吧？”星熊说着，扯出了腋下夹着的文件袋朝陈晖洁递去，“阿sir在兰登修道院待过时接触过的人员名单也都有了，除开那位牵扯拉特兰另一宗案子的拉普兰德，那被登记为深海色的病患与和上面有什么关联的年应该是重点。
不过这前者都不知去了哪里，后者更是案发第二天就远行离开，第一个目的地是哥伦比亚，要查行踪也很麻烦。”
“这些都和他回来关系不大……”接过文件袋来拆开看着上面的记录，陈晖洁摇了摇头，“关键是怎么才能申请到见那几个重犯。”
“我们首先要弄清楚那些人报告中的「深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法术性质，才能知道怎么找回信然哥。”
“嚯……信然哥——”
星熊脸上浮起怪笑来，让陈晖洁嘴角扯了扯，板着脸道：“都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了，你烦不烦？不要笑的像个变态似的。”
“都不是第一次这么笑了，你每次都要说厌不厌啊？”星熊毫不掩饰那取笑神色，哪怕陈晖洁已经不再和当初说漏嘴那样面红耳赤，但既然还有反应，她就还能笑。
“懒得理你。”一时语塞的陈晖洁一脸不耐道，转身便要朝门外走去时，又顿住了步伐。
门口站了个人，挡在她前面，令她无法忽视的同时，连一旁的星熊也收敛起调笑的神色，对她行了一礼。
“早安，监察司阁下。”
看起来和陈晖洁年龄相仿，大约比星熊还小些。金发紫瞳的年轻女孩，却已是大理寺监察司的职位，作为与龙门特别督察组一同合作调查拉特兰的「同事」，星熊和陈晖洁自然和对方有过交集。
而这交集却也不多，仅是几次就调查情报的交流，甚至都没有真正合作行动。
毕竟不知为何，对方总是以不快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两人，好似天生便看不惯。
这样的态度，陈晖洁和星熊也就不想与其接触太多，只是考虑对方的身份颇高，星熊才会在面对对方时总是小心谨慎。
陈晖洁对此倒是完全不在乎，虽然她的家族身份确实可以跨越职位等级之差。
但她只是单纯作为一同调查探案的同事而认为大家都是同一级，同时她也认可对方的本事。
那线索调查和情报处理速度丝毫不弱于自己，也算给了她警醒。
光靠着学院里的成绩和迄今为止的案件处理以及分析信然哥的那些文件记录，她一步步追赶着对方昔日的背影并有了不少成绩，本以为能在这方面压制自己的只有信然哥，眼下却又冒出个劲敌，自己还是太想当然了，京城里的家伙说不定更棘手。
仔细想来信然哥也是从京城再到龙门……以前也是监察司，那么……陈晖洁还在思索着，却突然听到对方陡然开口：
“楚信然有消息了。”
“什么？”陈晖洁愣住了，扭头看了眼一旁的星熊，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眼中有着同样的惊愕。
而对她俩的惊愕并不意外的惊蛰，只是继续以那副肃冷的语气做着补充说明：
“和他一起失踪的莫斯提马出现在拉特兰边界的玛尔城，现在已经被拉特兰公证所的人看护，和她一起的还有拉特兰前教皇的圣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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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楚施主在梦中所呼的「成功了」，是指将另两位施主送出去么？”
“是的，不过这次更多是凭着运气，在测试三十二次之后就找到了目标，还想下次复刻的话便有些难了，得亏是还有时间。”
婆山镇作为一个山脚的小镇，并不算繁华，哪怕是堪称地标式建筑的酒楼里也不会有着多少的客人。
倒是酒楼外的小桥行人颇多，时不时对桥头边站立的两人投以目光。
毕竟那两人的衣装就很瞩目，前者那东国僧兵式的装束虽然异样但好歹画风相似，后者那一身黑风衣就属实是奇装异服，更别提他还有那并未掩饰的龙角龙尾。
不过若非黎掌柜还替他简单剪了剪头发的话，他那过于平整怪异的中长发发型也会提升回头率。
现在倒是好多了，就是楚信然不太确定这里剪头发有没有用。
按理说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不干涉现实，而这一切还是在一幅画中发生的，更不切实际起来。
可这画里的东西又好像挺真的，连之前喝下的稀粥饱足感都保留到了深渊的处境里。
更别提在画中度过时间竟与外界同步。
只是他方才这么想，就被对方好似读心般的一句话给撞到，倒是令其面色好生古怪。
“楚施主此言便是差矣……”和他一起趴在桥栏上望着小河道游鱼的云游僧嵯峨，同时也是上次躺在当铺时帮黎掌柜煎药的那位，其实是回他上一局感慨，“小僧在先生的画中流连许久，便是发觉这画中世界的时间并不统一，待到楚施主前往其他画卷大抵能寻得些更具余裕的选择。”
“竟还有这等事么？”楚信然略有些诧异，想了想却也还是放弃了，“我若真利用这一点倒像是将夕的画作当个战略要地了，夕恐怕不会高兴。”
这话一出，倒是令那佩洛小僧露出个诧异的表情来，继而说道：“小僧倒是觉得楚施主都能让先生准许直呼其名，便也算是位友人了，好好请求未尝不能成。”
“那就承您吉言，待她醒来我便去试试吧……”楚信然淡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上面那已经重新修剪过的指甲，“那深渊的印记二重加深，我以后的常驻地不是深渊便是在这儿了，只要不被驱离倒是有时间等待。”
“楚施主态度如此洒脱，忍常人所不能忍，倒是令小僧无比佩服。”
“嵯峨师傅说笑了，其实我亦曾动摇过，只是不曾想要表现，毕竟若我显露出那份软弱，又该如何带领依靠我的人前行？
反倒是嵯峨师傅，能在夕的纷繁画卷中保守本心，又能对我那些光怪陆离的话语悉数接受信任，我在现实中游历数年以来，以这幅年纪蕴出如此佛性才是匪夷所思。”
聊着聊着，便成了商业互吹。
这是楚信然第二次以精神不堪重负的状态落入婆山镇，而为他再次开门的，毫无疑问，还是自在。
只是相较于上一次，楚信然在醒来之后没有赶着离开，便是因为他曾在睡梦中喊出的言语：成功了。
他成功了，成功在意识帝国的疆域链接到拉特兰所属的边界，可以解开对莫斯提马和英诺森•梅瑞狄斯的封存，可以将两人送出每一刻都在侵蚀他们存在的深渊，哪怕他最后连个书信都没有条件留下，但在当初的话语已然足够。
他脱离深渊，脱离意识疆域，踏足真正的泰拉土地，却只停留了一分钟不到。
可以说，当莫斯提马不再被干涉她身体状况的力量妨碍下即刻醒来时，便只能看到冻结放置着圣座的冰块，以及眼前那些熟悉的建筑风格，还有一旁那属于自己的，摆放整齐的衣装。
还有能够让她就算不于当地人联系也能过好几天的干粮与水源。
蓦然间回头，只能看到楚信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眼中还残留着定点传送法术释放时的金红。
很稳定的目光，比上次那下定决心时还要平静，而在他身后，漆黑正在扩展，像是要将一切都吞入，率先的「受害者」，是那斑驳的源石装甲。
“信！信然……”她登时明白了这一幕是什么意思，也因为明白而语声一低。
哀求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哀求，她再一次理解了哀伤这类情绪。
一直以来都是以无比洒脱的姿态生活，好似任何的情绪都牵绊不了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类似失去什么重要之物的空落了。
现在，她只能看着楚信然缓缓后退，面对着她，却在朝身后迈步，朝着身后的黑暗缓缓后退。
这也是目前能让黑暗停止扩张的唯一方案。
它们锁定的只有楚信然，只要楚信然退回去，它们自然会消失。
而在楚信然退步时，他才开口：“别忘了我说过的话，小莫。”
“告诉其他人，我还活着，只是在一个人旅行，就和以前一样，而你要将圣座带回拉特兰，恢复一贯的模样，只要活着，就是胜利，我们都胜利了。”
他说完，便已同延展的黑暗相接。
“再见……”
他离开了，接下来莫斯提马那边会发生什么，已经不是他能考虑的问题了。
毕竟他快撑不住了，撑不起那平静而又稳定的姿态，马上就要倒在地上，却又不能倒在地上。
不能在深渊沉睡，起码也要在美术馆中才算安稳。
三十二次的世界跨越，三十二次的变量控制，还有更多次延展相位的失败，这一次他连行动时间都格外的长，所以黎掌柜和嵯峨都是在两天后才看到他被自在扔在床上。
而在自在把他捞起来之前，他在被黑暗吞没后只来得及立刻跳转意识疆土再转美术馆，就和苍龙一起倒在了冷硬的地面上。
纯粹的过劳昏迷，48小时以上的高强度身心折磨，在终于达成了一个目标后才终于松懈下来，不粘床都能立刻倒。
然后就倒到了二十分钟前，他从已经快成他专属病房的当铺卧房里醒来，在黎掌柜的嘘寒问暖中也结识了这位自称不是正式僧人的东国云游僧嵯峨。
也是个妙人，和自己一样都是画外者，但却在几句交流中发觉了对方的质朴与纯粹，像是一直都在山间寺庙接受教育，最近才真正入世的淳朴沙弥。
结果一问还真差不多。
她确实是最近才下山，然后奔着历练与增长见闻的目的来到炎国。
可这最近两月大炎各项政策的突然严苛让她的云游过程遭遇诸多不便，横竖都难过干脆就依据路上听到的传说来到了婆山脚下，结果真就如传闻所言到了画中，还见了不少奇闻奇景，最后还旁观了一场仙家之争，好在其中那位画主先生似乎不想理会她的同时却也没赶她出去，她便干脆继续游画，直至现在，又因为画中世界的异常而回归仙家之争的源头之地，就撞见了自己。
楚信然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遭遇够离奇紧凑了，倒是没想到有人在这里「开挂」，靠着夕绘下的诸多亲眼所见的奇闻异事来给自己攒人生资历。
年纪轻轻就已经遍览了太多的人与事，若非偏偏又有一颗赤子之心与通悟观心的境界，她这种行为早该被画同化在里面。
事实便是她没有。
夕所作的无数画卷勾嵌成繁多的世界风景，反而成了她的锻炉，锻出了这个大智若愚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了很多求道者老年都不曾有过的明心。
听来很似商业互吹的话语，却是楚信然真心诚意的佩服，只是关于嵯峨讲述自己的经历讲得越多，他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烛阴老早做好的大炎改革准备。
正因为前期准备就影响了太多百姓的生活方式，才有了嵯峨比最初想的游历计划更早去拜访传闻中拙山小镇，寻思着好几个地方都不开口岸只能去最容易去的目的地。
只是这也没什么好感慨的，任何政策施行都有利弊，楚信然并不很在意大炎改革初期会有的阻力与代价。
更何况此刻他还被关在深渊里，再退一步说，也在这画中小镇里。
外界的变化已经同他远去了，除非他立马又开始继续着手研究更稳定更实际的跨界方案。
将莫斯提马和圣座送了回去，了却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可他也还有着太多未完成的事才是。
他倒也没忘，但也不会忘了让自己停一下脚步。
否则黎掌柜那当铺右上方的客房可就真成他的常驻病房了。

NO.23：硬锁都锁到我车门上来了是吧！
在深渊跳转意识帝国疆域，比起直接跳转泰拉大地的阻力更加薄弱，能待的时间相对较长。
楚信然最长的记录是在意识帝国待了3个小时，其间不断地探勘泰拉大地的对应传送点。
尽管三个小时实际走过的距离大概连哥伦比亚一个移动城市范围都不如。
但凭着每一次踏足那片疆域时的随机位置来不断「抽奖」，他还是撞上了拉特兰的土地。
当然，这显然是撞大运，总共算来，属于是三发十连两次单抽终于出了货。
但货也还不够高，若是有ur设计的话属于ssr的范畴，因为不够靠近钢铁圣堂。
虽然不够靠近钢铁圣堂，但谁知道下次能靠近是什么时候？
在前三十二次中足足有着八次是踏足无法验证所在区域的荒土，能有明显确认所在地域的标识或是路人都属于运气好，而当他所能查证自己正身处拉特兰时，他便不会放任机会溜走。
每一次都在试图调整法术架构来进行对照实验，一点点的尝试找到那「延长在意识帝国停留时间」的核心要素，然后才有了那最长的记录。
在那之前，楚信然待的时间最短的一次是三秒。
是刚踏足一半就被黑暗给拉回去的程度。
他甚至考虑过将「出入美术馆」列入对比变量范围，假设过「美术馆本身也会存在某种标记」能够对深渊的印记进行干涉的可能。
但也就施行过两次，属于暂时放弃了。
因为自觉自己的时间与精力有限，初期设置太多变量再一点点筛选太费时间与精力，那时争分夺秒的他没有这个余裕。
现在却是有了。
所以他在婆山镇就待了一会儿，和黎掌柜简单聊过自己的处境、也和嵯峨师傅交流过画中世界的状况，然后谢绝了前者挽留他常住好好休息的邀请，再次投入了实验中。
只是这一次，没有「必须把谁送出去」的目标压迫，他的研究步伐自然放缓了不少，也有听从黎掌柜的建议，时不时就回画里来记录一下状况，再恰个饭。
是的，自在似乎彻底将夕留下的禁制给处理了。
让他多少有些惊愕这异兽竟有这样的力量之余，也有些担忧它这样违逆主人的意志是否算是害了它。
但自在本身对于楚信然歉然的忧虑却是表现得不屑一顾，倒是让他再一次的怀疑起对方是否当真是夕的半身。
可还是那句话，自在对他多次的照拂与关心都令他很难相信这是夕的映照。
傲娇的可能性自然是有的，可傲娇也不是能够随意贴在别人身上的标签，尤其是对方还有恩于你，也尤其是你还仰仗对方时。
自作聪明和自作多情都是尴尬的事，而考虑对方的身份以及能力，这份尴尬未尝不会升级成会令自己悔恨的事态。
楚信然自然不敢轻下判断，他过去在皇家学院时便已经见过很多自作多情然后被打上黑名单的家伙了，更别提这种家伙在天火周围尤其多，程度最深的那位差点被天火雇人埋了，真实展现了维多利亚贵族子弟的家教要黑起来也有颇高的上限，哪怕是同为贵族阶级也毫无顾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能够这么没B数属实难得，但考虑是贵族宠溺家庭下长大的孩子，倒也不奇怪。
楚信然并不同情那位差点被埋的仁兄，倒是有那样的榜样，自己更该引以为戒地多来点自知之明。
所以他才会时不时回一下那婆山镇，厚着脸皮麻烦一下黎掌柜提供一下纸笔让他记录每一次的收获，还顺便蹭饭什么的。
黎掌柜挺热情的，倒不如说，他能将话听到这一步，黎掌柜就放心多了。
能够感慨楚公子终于不再是以昏迷的姿态出现在当铺里，也不再总是让自在来通知她来照看一下。
时间就是这么一步步过去，当那也宣纸上书写的简写炎语和意义不明的数字越堆越多的某一天，黎掌柜带着饭菜敲门却没有回应，便见那桌上除了一连串她看不懂的笔记外还多了一纸书信，很短的短讯，透露出一句简短的讯息：
该出个远门了，勿念。
看来是楚公子钻研的路子终于有些突破式进展了。
黎掌柜虽然根本看不懂他在纸张上写的那一排排数据，也听不明白他说的技艺理论，但却也知道他的真身一直在被称作「深渊」的地方。
而他虽然能够脱离，却总是很快就被抓回去。
他也说过他一直在钻研能够在外面待的更稳定一点的方法，待到有了突破式进展，他就要去试试。
总之，这就算是好事吧，也该找个机会给嵯峨师傅知会一声，那小师傅倒是前几天就又离开婆山镇去其他画卷了，一个两个都是不怎么消停的主，而唯一一个消停得太久的，反倒让她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即便知道夕那样的存在不可如常理论之，但习惯了她的存在之后的这些天完全不见，心头也有些空落。
尤其是在楚公子离开之后，她的化身也不再出现时。
不见了楚信然，也不见了嵯峨，只余下画中人与事的婆山镇恢复了本来的平静。
而在同期的泰拉大陆，拉特兰禁忌事件前几日有了重大突破，被认作失踪人员的莫斯提马带着是拉特兰前教皇遗体回归钢铁圣堂的事件掀起轩然大波。
这高悬了近半个月没能真正落下的案件尾声眼看终于有了盼头，媒体工作者们也终于将这件事宣传落实到各处。
只不过在泰拉，很多地方就算是有信号塔能够接受拉特兰电视台新闻状况，也没有闲暇去如何搭理他国的事宜。
雷姆必拓便是其中之一。
雷姆必拓位于泰拉东南部，其南方与东方的尽头皆是海水，北接卡兹戴尔，西接拉特兰，理论上它本应能够收到拉特兰传来的第一手消息，至少比开始封锁的伊比利亚与隔着叙拉古的莱塔尼亚快，但这里的人并不爱看新闻。
尤其是什么国际性的大新闻。
雷姆必拓是以矿业为主要产业的土地，这里最多的从业者便是矿工，矿工是无暇关注什么国际新闻的，他们只关心今天的收获，只关注明天能怎么过，以及能否避开监工给自己留点什么，又或者期望不会遇上匪寇与佣兵、赏金猎人一类的。
在治安不佳的土地上，后面三种职业的表现都是一丘之貉。
而在这样的土地上，楚信然也很难镬取什么上层讯息，除非他正在某些城市的上城区。
就算是雷姆必拓这样给人一听便好似带着「沙尘」与「矿坑」感的地方，也是有着光鲜亮丽的城区的，更有着各式各样的职业工作者，而非只是矿工。
可这又与楚信然有什么关系呢？他落脚的地方就特么是个矿坑，一时间都分不清自己是乌萨斯还是在雷姆必拓亦或是其他什么挖矿地点，还得是在昏黑的矿洞里走了好一段路才瞧见维多利亚语与雷姆必拓语双重标识的旧路标，令他有些愕然。
一路走下去的道路甚至也是废弃的，看起来像是坍塌的矿坑夹杂着一些木质栅栏一起拦在前面，一度让楚信然觉得自己要不还是回疆域算了。
好不容易按照公式计算感觉这次可以在大陆停留个小半天，才随便找了个坐标先试试「驰骋人界」，结果变成了废弃矿坑的矿工历险，这反差非常打消积极性。
但想了想就算是要回去，也待够时间再说吧？
好歹都打算认真验证这次找到了术法改制路线，如果证明成功的话，稳定性就可以确立，下一步就是一点点延长停驻时间了。
也能证明深渊一方是相对稳定的，不会突然就增大「抓捕」效力把他抓回去。
所以他还是决定在这儿待到深渊来抓他再说，只是这废弃矿洞可没什么好呆的，他也懒得再慢慢走矿洞了，他决定打头顶的注意。
“这个宽敞度的话……”
早在走路时就已然水汽漫出的楚信然很确信这矿道周遭的空间大小，下一秒倒也不须拔剑，便有一道庞大狰狞的利爪自虚空中探出，一举朝上刺入那厚重稳定的土壁。
苍龙七宿•改，仅令手臂穿过空间的壁垒，在苍龙的驾驭下一路朝上穿刺，自土石与钢铁的缝隙中露出细碎而又遥远的日光。
由此，楚信然便也有了脱离矿坑的道路，踩踏着并不平整稳定的岩壁左右弹跃，轻松企及十米以上的陆地，还被缩回去转移空间在上的利爪所承托最后一次高跃中落下的身躯，高高扬起得以望见远方的废弃房屋和矿场。
虽然都是死寂无人的模样，却也是即将回归文明世界的征兆，更别提更远处有着类似城邦的建筑轮廓，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该动身了……
当他这么想时，脚下那庞大狰狞的利爪便缩回了空气，安静躺在深渊之中，而方才驱使它的苍龙则越过壁垒回到楚信然的身边，为他蓄积水汽化作的云雾充作十数米高落地事的缓冲。
苍龙七宿的力量，亦可称作孟章神君的力量，司春掌时，哪怕是在楚信然轻缓落地时便已消散。
但那停留半秒的力量残留仍然令他脚边浮现出几道稀疏的绿意，令他对此投以微妙的视线。
当初在焚风热土他都能在低温的沙土中无意间催化出一颗绿苗出来，那时的他不曾在意，却在后来夕先生的讲堂教授他如何动用苍龙力量时才明了，明了属相属木，代表春天生机的仁德之神是个什么状况。
是个一不留神脚下都要长草的状况，如果这地里还埋有花种，那他现在还在用的梅林诨号就越发朝着某个作品里的形象坐实了。
只是这种力量未免太柔和了些，与他一贯在外人面前的模样严重不符。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夕先生就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指出他过去不是硬生生靠着暴雨冲垮了萨尔贡的雨林一角。
木与水一类的东西，会听起来柔和只是用劲不到位，海边的人最该清楚水是什么吓人玩意儿，而林地里的人也该明白有多少植物轻易致命。
那时候脑子确实轴了，本来就精神压力大还要拽着夕先生讲课，钻了不少回过头来看根本不应当出现的牛角尖，属实低级错误，也难怪夕先生会发火。
不过那也是有些日子的事了，现在的他只需在心里掐着时间继续赶路，先去看看远处的那些废弃房屋与矿场，在朝着那类似城邦的建筑轮廓前进就行。
只是不得不提他在探查废弃房屋与矿场时找到了不少文字记录，这些文字记录能够证明他在雷姆必拓，但又不完全是雷姆必拓。
这里是尤里卡自治州。
由三座城邦组成的自治州区域，原本属于维多利亚治下，受到维多利亚矿业商人控制的矿业区，有着被称作「围栏」的商业垄断模式，不论是在维多利亚历史书上还是在商业类别丛书上都有着一席之地。
通过不断挑起城邦间的居民内斗以获取利益，令每一位卡斯特人都像笼子里斗兽的兔子一样经营，所以才叫「围栏」。
楚信然在上一次关注这个自治州的状况也正是从一门商业理论汇总书籍上，那时的他还是个学生。
约莫两年过去了，他才有这「实地考察」的机会，但这考察的好像有些太晚了。
他已经看到了一些被风沙覆盖的雷姆必拓标语，似乎这里已经不属于维多利亚而是雷姆必拓所有了。
甚至连被丢在这里没管的大型越野车上贴的标签也不是维多利亚的国徽而是雷姆必拓的徽记。
“这是终于被笼子里的兔子给咬了吗？”身处于一栋像是行政大楼的办公室里，楚信然正翻着那些落在地上，或翻在桌上，又或是散页在各处的书页，拂去上面已经有些天的尘迹，辨识着或扭曲或稳定的维多利亚语与雷姆必拓语。
他在维多利亚生活了好些年，甚至可以说塑造他新生活习惯的就是维多利亚，认维多利亚语的效率自然比简单学过的雷姆必拓更高，可偏偏也正是维多利亚语的书写显得扭曲，像是写作人心理状况不稳定，又像是写作人急匆匆忙着走人。
似乎越来越能够组成某种对抗画面了，越来越多的线索都指向了「兔子逼急了会咬人」，这片土地不再属于维多利亚而是雷姆必拓。
只是除此之外，已经从员工宿舍区的床底翻出一块机械表重新拧紧，用以辅助计算时间的楚信然，一面注意着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四分钟，一面从废弃的居住区和仓库转到了废弃的矿场，已经检查了二十多辆越野车后，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
一辆有着半桶源石液的大型越野车！
把那半桶源石液换到之前检查过的一辆小型越野车上，再手中掐诀念念有词，直接冒出数道电火花在方向盘施术系统上弹跳之后，这车就开起来了！
惊蛰若是看到他难得用一次正统雷法是用来偷车打火的话，大抵会感觉很赣。
不过此刻她正和陈晖洁等人在拉特兰准备收拾行李回程呢。
不论是案件的判决还是对当事人莫斯提马的「审讯」都告一段落，指着找到楚信然的人只能领着莫斯提马转述的话语交差或是敷衍自己，期待着或许什么时候他真会自己出现再说。
对于这些，楚信然并不清楚。
他现在正咬着沙虫干开着越野车在荒野里哼歌，一副身心都很愉快的模样畅想着自己能不能找到一台能用的手机或是电话亭。
虽然自己的手机寄了，但还是有几个号码是他能背下来的，但凡有个联络机会就能给一些人亲自保平安，这总比莫斯提马那边的转述更有说服力，也能给那边降低点压力。
总之现在！
有车开了；
脚下不是沙子了；
温度不那么傻哔了；
太阳也不那么毒辣了；
能看到城市轮廓越来越近了！
他爽了！
——直到撞见七台越野车互相追逐交火、爆炸，有一颗榴弹砸到他车前盖时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NO.24:这是小草，这是小花，这是烟雾弹，这是苍龙七宿改！
（已经周六了，想起了剿灭没打。）
众所周知，维多利亚的蒸汽甲胄一度闻名于世，由来已久，其蒸汽机械的发展更是一度掀起热潮，而紧跟着蒸汽热潮一同而来的，是当年的淘金热。
可维多利亚本地区域的矿产资源并不丰厚，更谈不上富集，那所谓的淘金热显然得圈定在某片区域。
而那片区域，便是横在维多利亚与雷姆必拓商道之间的尤里卡州。
在矿业开采这方面，雷姆必拓的卡特斯人可比维多利亚的菲林人要懂得更多，维多利亚便是有着数位蒸汽工厂的老板特意跑到雷姆必拓的矿镇签约，召引不少的矿工为蒸汽工业做「贡献」。
产业越做越大，当初那几位商人甚至能混成个权贵，甚至能在尤里卡与雷姆必拓之间的商道再建几座小型移动城市，由此召引更多的雷姆必拓年轻人加入淘金热的追梦浪潮中去。
可这种热潮就和哥伦比亚的大开拓一样，最终的结果都是资本与血汗的交织。
商人逐渐有了贵族的身段，却不改往日从商的胃口。
矿石的料子愈发供不应求的同时，新贵族们也厌弃了这群雷姆必拓来的「野兔子」，甚至主动将那些被剥夺了公民权的维多利亚囚犯引渡过来当矿匪，抢夺许可外的矿石。
所谓的许可外，你也不知道哪些矿匪背后站着维多利亚的「贵人」，而雷姆必拓的总工会，对此不闻不问。
一副尤里卡州与雷姆必拓相距甚远，以及「这并不属于合同范围」而拒绝出面处理。
于是……新贵族唐突施行的短视政策，流放的罪犯化作矿匪、加上人质消息的走漏，监工武装的失修，哨戒的疏忽，守备力量的薄弱，以及维多利亚官方的放任与另一方雷姆必拓的弱势，造就了冲突聚集的条件。
更别提某些丧心病狂的监工逼迫那些老弱妇孺进入设施简陋的「围栏」，下到暗无天日的矿井参与开采甚至精炼工作，这样近乎谋杀的手段被曝光的那一刻，外来的野兔子们便理所当然地化作盛怒的漩涡。
连大炎都有一句「惹急了的兔子会咬人」这样的俗语，维多利亚的肥猫们却是不懂。
围栏事件的爆发，未尝不是有着某些人的推手，这些人或许在这场反抗热潮中得到了满意的报酬。
但雷姆必拓的矿工们也因此赢得了属于他们的「尤里卡自治州」，几位荣升新贵族不久的大商人把一块属于维多利亚的土地给玩丢会有如何的结局暂且不谈，尤里卡自治州而今属于雷姆必拓的治下，所有矿业公司合同重新运转，却也并不意味着麻烦与骚动已经远去。
事实上，在那场解放作战中有着数位表现耀眼的「雷姆必拓英雄」仍在这座自治州做着自己原有的工作，而维多利亚的那群蛮横法令的执行官员也没有全部淹没于工人的怒火之中。
他们躲在了暗处，望着这片已经不属于他们治下的土地，却没有真正死心的意思，还在联系着同样未曾被完全剿灭的矿匪，为尤里卡自治区的治安接连不断的创造阻力。
而在这之中，他们所针对的重点，毫无疑问便是当初「围栏事件」中表现最亮眼的几人。
只是在围栏事件过后，那几个被尊称为「英雄」的人也对此心头有数，要么已经离开了尤里卡自治州，要么就习惯与在城内驻留——
毕竟那些矿匪想要肆虐还是在辖外地区，作为败者的装备与补给都不算充裕，就算有着某些维多利亚姥爷在背后撑腰，也比不过占据主场、装备蒸汽武装的雷姆必拓矿队。
他们只能打打非官方的小矿队主意，理论上这种打法已经没什么机会报复「尤里卡英雄」了，可偏偏尤里卡英雄行列里面真有个热衷外出跑任务还总是人员组成不足的年轻人。
唯一的「围栏事件小英雄」，作为专业天灾信使而受雇跟随矿队的莱特，总是带着一位关系匪浅的护卫时长外出执行任务，可谓是维多利亚矿匪的头号重点关注对象。
今天也在荒野上和好朋友艾尔斯一起与绝赞矿匪对干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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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发榴弹，不是流弹那种越过了理想弹道或是脱离有效射程后偏离的铳械子弹，而是利用源石炸药燃烧产生破片、金属射流、冲击波、烟雾等毁伤目标或完成其他作战任务的轻武器。
是的，这属于轻武器分类，比起使用要求颇多的通常铳械，榴弹发射器这种铳械便是优越于攻击范围广，哪怕你的源石技艺垃圾到只能扣动扳机，也能用它来达成目的。
毕竟那玩意儿的一炸就是一片，可比通常铳械打个洞要好使多了。
就是弹容量低，填装麻烦，更多被用于各兵种齐全的军队里。
通常组织倒也能搞出一两支，甚至有文化的话能鼓捣出个简易土制版，但这玩意儿能射到自己车前盖上，楚信然还是觉得很离谱。
尤其是那榴弹之前射击的方向还是隔着他这辆车二十多米远的另一处。
这是把自己当一方的同伴了？
心头闪过这样的念头，并不妨碍立刻低下头去的同时猛打方向盘。
预想中的破片之流都能通过车身进行一定程度的抵御，穿刺而过的可以被瞬间萦绕周身的水阻护盾再削弱一层动能，楚信然对这类事态的应激反应经验相当丰富，毕竟他本就有着数次出入战场的经历。
不过事实上，他高估了那榴弹的类别，那只是一颗冲击弹，呼啸的热风拂过头顶的瞬间造成方向盘的抗拒。
源石车辆的方向盘是由工匠改装过的异型施术单元，驾驶员本身亦是施术者，优秀的术士能对「法杖」出现问题的瞬间便判断出问题，而楚信然正是这样经验丰富的驾驶员。
第一时间便猛打方向盘便是做好了急刹的同时应对翻车的准备。
于是两道彼此纠缠的车队便都能看到不远处的那支越野车在火光与黑烟中失控却也没有翻车，在令人牙酸的刹车声中甩出歪歪扭扭的轨迹然后停了下来。
“那倒霉蛋被对面打了诶！我们要不要考虑救他？”一辆不论是驾驶员还是乘客都手持武器，也都是卡特斯人的越野车上，金发青瞳的大男孩有着令人一眼便能察觉的开朗与随意，甚至在被追杀的境地里也能笑得出来。
“那个……莱因哈特先生，咱们还处于劣势中呢……”比起他来，坐在车后座上端着法杖的卡特斯男人可显得五大三粗多了，可就是这样高大壮实的术士对他也是以商量提醒的口吻。
谁让这孩子是个天灾信使呢，还是经验丰富，闯出了大名声的天灾信使。
对于天灾、源石、矿石病等相关知识的理解、足以在野外战胜肆虐的害兽的实战能力、回避次生灾害威胁的经验，任何出色的矿队都需要这样一位天灾信使的随行，既是最出色的引导者，也将是能打的战斗力，这样的天灾信使地位仅次于矿队的领队，不是他这样的术士能够随意驳斥的。
更何况，对方明显是朝着身侧的另一个人说的，那个和他一起临时加入矿队的同龄护卫，持着一柄古怪神奇还很厉害的武器，已经算是矿队战斗力一线人员，同样是卡斯特，却显得不如他护卫的莱因哈特先生健谈，和矿队其他人并不熟稔。
“望远镜给我。”
他简洁的开口，这个被称作艾尔斯，代号却报个断崖的大男孩因为沉默寡言而显得比莱因哈特先生更成熟，在接过莱因哈特先生递来的望远镜后便抬眼看向那冒着黑烟像是抛锚了的越野车。
他都做好了看不到人的准备，像这种被榴弹突然砸中的车，运气不好就被直接击晕等待火烧到身上，更运气不好的话当场燃料爆炸死在里面，哪怕状况好点也要受些伤。
结果调好望远镜倍率的他却是看到一个从燃火的驾驶位转移到副驾驶位的青年，在被自己注视的一瞬就抬眼过来。
对上了视线，隔着彼此已经六七十米的距离。
断崖的眼角微跳，立刻放下了望远镜也收回了视线。
不论是那隔着近百米距离都能瞬间察觉自己视线的对视，还是对方瞳中的平静都让他觉得危险。
“别管他。”断崖低声说，而一旁的莱因哈特似乎从他那反应中看出什么问题来，脸上的笑容略微一滞，却又迅速恢复。
被追逐的车队加快了速度，离那出事的越野车越来越远，可那追逐一方的车队却分出了一辆车来，调转方向朝着那抛锚的越野车而去。
“我还是觉得该管一下。”眼见这一幕，莱因哈特沉默了一下后低声说。
让那些矿匪找上的结果，所有人都见证过，甚至有人亲历过。
断崖沉默了片刻，垂首望向自己手里那造型奇特的长刃，看着上面已经跳动起了不受控的电荷，令他浑身一颤。
“那去看看吧。”
在他这话落下时，其他频道也都响起了回去驰援的通告，正在逃命的车队陡然一转，却要先面对身后仍在追逐的矿匪们。
而在那同时，楚信然已经看到一辆越野车开近过来，车身上喷着非常废土朋克的标识还有一面半烂的骷髅头。
花里胡哨的，看着就就不像好人，不过好歹过来了一辆，不枉他坐在燃起来的越野车里等。
风向顺应水汽的流动而变化，黑烟滚滚朝着右侧，而他坐在左侧副驾驶位，倒是完全无碍，一旁挺近的燃烧画面就当取暖了。
虽然二月即将过去，气温略有回升，但空气还是挺冷的。
对于楚信然的这点小爱好并不理解的矿匪只是打出个非常粗犷的甩尾停车，带起一阵沙土，继而从后座走下四个携带武器一脸凶相的菲林人来，死盯着那火焰就在身旁却不动弹，继续坐在副驾驶位上却又拉下车窗来的楚信然。
“不是卡特斯人？”有人皱眉，发出了第一句感叹。
“这是什么种族？瓦伊凡？”只看脸的话，也有人轻易暴露了文化沙漠。
“你，出来！”也有人懒得发表感想，拎着长刀就指着窗口前的楚信然，“从哪来的？”
“拉特兰。”楚信然以维多利亚语回答的同时，推开了车门，露出他那看起来无比干净简洁的一身。
扣好的双排扣风衣能够覆盖到大腿中段，一身黑衣黑裤仿佛什么都没带，也有人直接去开后座发现连行李都没有。
“拉特兰？你这开口怎么一股伦蒂尼姆味儿？！”有人竟然察觉到了这一点，粗声粗气地投来怀疑目光，在得到同伴告知后座什么东西都没有后便更觉诡异。
什么都不带在尤里卡自治州范围的荒原上乱走的家伙？
“我在伦蒂尼姆待过几年，又去了拉特兰，最近有些想念家里，在找联络家里人的方法……”
不论对方什么态度，也不论对方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楚信然都回答的很温和，很流畅，“各位先生能送我去最近的城市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楞了一下，驾驶位上的菲林壮汉更是一把推开车门，端着一柄少见的霰弹铳走下车来，拉起枪栓：“小子，你是不是看不清形势？你现在可以联络家里人，但要让他们给我们一大笔钱，这样你才有机会走！”
说着打量着楚信然还补充了一句：“一个怪模怪样的家伙，穿的长得都不错，应该家境不差吧？”
“你们的车也蛮不错的。”青年一脸认可的点了点头，架势像是互相吹捧，倒是令其他人觉得有些见鬼。
更有人直接把法杖抵他脸上问：“喂！你的行李呢？你不会什么都不带吧？！把你衣服解开看看！”
这句话仿佛问到了重头，青年那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一般，退后了一步：“我的行李啊……”
他后退，威胁的人自然跟进，却感觉脚下有些异样，不经意的垂首一看，不知何时脚下竟是草地。
“我在路上出了些事，已经没有行李了，不过倒是有旅伴陪我一起走，就在你们脚下。
青年一脸为难的，抬手指着地上的青色：“你看啊……”
“这是小草……”他说着，让旁边一群人的面皮抖了抖。
然后他又突然有些惊喜地说：“还有啊，这是小花。”
他指向的地上果真冒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来，所有人都能看到那小花从地上生长出来的一幕，目光有些古怪，更有人凑到那驾驶员身边低声问：“头，你见过这种法术吗？”
“谁他玛会在意这种法术？”男人满脸不耐，现在已经不是觉得这青年很怪了，而是觉得对方有病，会对这种东西如数家珍。
可他也没下令动手，所以那青年还在介绍，抬手指着最初迈步更近威胁的人脚下：“然后是这个，就在那位朋友脚下。”
“这是烟雾弹。”
“？！”
砰然炸开的白气霎时弥漫开来，紧接着便是贸然开火的铳响与某人的谩骂，这份突然的状况是谁都没预料到的，更没人注意他什么时候把烟雾弹丢在了地上。
可令一时间方寸大乱的他们更惊诧的是在身侧妨碍视野的白雾之中，那青年的介绍声还在继续：
“这是苍龙七宿•改。”
怦然破开的水汽，源于一台硕大的金属巨拳，在烟雾被强劲风力破开的那一瞬，所有人望着那接近二十米高、伤痕累累却又双目流溢着暗金光辉的机械巨人霎时脚软起来，甚至有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有些养分正藏在裤子里悄悄滋润大地。
“它也很喜欢你们的车。”

NO.25:楚信然：我没想到.jpg
（上一章听了间贴建议加塞了一张图，没注意的刷新可见。）
莱因哈特和断崖，本就做好了塔塔开的心理准备，也确实配备了比起开矿更适合塔塔开的装备，随同那矿队出行本身便是保持着「可能会被狙击，必要时候脱离车队，去和矿匪塔塔开」的心理准备而来。
尽管非常信任断崖的判断，但不论对方是强是弱，都不该是他们袖手旁观的理由。
经历过那起事件的所有人都当对矿匪的手段，对那些维多利亚人的手段印象深刻，决不能放任那样的模样与景色再现才是尤里卡自治州每个人的责任！
所以他毅然的选择回头，却没想到同样的指令正在车队频道的各个车辆间流转，俨然是矿队的队长也在几近同时与他做了相同的决定。
如此一来便是更显振奋，矿队与矿匪的再次碰撞便是爆炸与锐光再次碰撞横飞，连带严格要求起了驾驶员的驾驶技巧。
只是在双方都有相当丰富的荒原追逐战经验前提下，那作战画面便一时之间成了盲人打架，互相miss，也就部分能够操控弹道的术士能打出些有效伤害来。
而这样呼啸声与各式辉光彼此交织的战端开启不过数分钟，双方却又不约而同地停手，望着那远处骤然显现的钢铁巨人有些呆。
陡然间听到一声不远处的巨响，还是因为有没来得及刹车的走神家伙，开着车一头撞上路边的砂岩。
“这……”
本来被队长鼓动着才动手的一群矿工们都回头看向自己潜意识信任的人，也有直接打开频道问：
“现在怎么办？”
那庞大狰狞的轮廓仍在，就算揉几次眼睛也都能看到。
它，确实，以及真实地屹立着，并非是什么大伙儿都有的幻觉。
这时候有人能够想起自己忙里偷闲看到的电视里曾经出现过类似的东西，也有人能想起拉特兰那短暂播放过的圣座葬礼出场的天使卫队，却也难以将那些形象与远处那身高更增一级，造型更加狂野骇人的机械巨人联系在一起。
尤其是对方还扬起巨拳张开五指，再次以爪捍入大地，好似牢笼般威吓住了那远方的所有人。
如此也证明了那并非某种迷惑类的法术。
“队长！他们要跑！”这时候，有突然的呼声将大家从呆愣中唤醒，扭头便见远处那些漆着各式张狂图案的越野车在引擎咆哮声中重新启动，声势浩大，却是扬长而去，像是根本不在意他们被扣下的同伴，也不在乎之前有过的伤亡。
这也是他们一贯表现的模样。
一群被剥夺了公民权的囚犯化作的矿匪，在数年以来的烧杀抢掠中早已不存在「受害者」与「加害者」之间的疑虑，他们就是彻底的人渣，不论是在他人看来，还是他们自己看来，都有着如此的自觉。
也就不必奢求什么「在乎同伴」之流的正面精神。
而这样的现状同样体现在被苍龙七宿以五爪刺入荒地构筑的「牢狱」中。
分明五指之距还挺宽大，两个人一起并肩穿过都绰绰有余，但这几人却早在巨爪盖在头顶时就已经吓到走不动路了，难以挣脱的死亡阴影压在头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被他们十数秒前还认为是孱弱肥羊的青年迈步行至一指边界，对他们抛出一个个疑问。
确认此地是哪的疑问、确认他们身份与一贯生活方式的疑问，确认他们所追逐的「猎物」的疑问，还有关于他们是否有着联络工具的疑问。
一问一答，有人能趁着这个时间发现头顶的巨爪并不动作而渐渐缓过来，却也有人始终都抖如筛糠，对问题知无不言，引来前者的敌视。
只是在最后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后，仇视后者的前者还未找到机会弄死自己看不顺眼的同事，那人便动手了。
没有迈出一步，也没有明显的施法动作，仅仅是在确认这些人持有的通讯设备都是短距离无线电。
除此之外连个手机都没有，最近的远距离通讯设备都在远方基地里时，他便遗憾的摇了摇头，那回答话语的人便猛烈抽搐、挣扎起来。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在下一秒呈现出相似的模样，而在这之中有着两位菲林矿匪竟然硬顶着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朝他冲刺而来，回刀而出，也不知是察觉到眼下的异常源于青年还是单纯想拉他一个垫背。
但想法也只是想法，下一秒青年转过身去，那在方才都平静低垂如死物的尾巴猛然扬起拍出，便见刀刃撞上其上密麻的鳞片划出点点火星——却也仅此而已。
刀身在两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爬上些裂纹，继而在下一刻连刀带人被一起拍飞在地上，而那窒息气管的水汽蔓延并未停止，在相距时间并不特别明显的静候之下，已经坐在矿匪越野车中点数「战利品」的楚信然撤去了水汽，苍龙七宿•改也撤出了利爪，挺直腰杆双手抱臂遥望远方。
看似警戒，在原地等待着它之后的命令。
苍龙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更加实质的感觉，楚信然一开始只是让它作为苍龙七宿•改的「自动驾驶AI」来给他腾下手来着，眼下却是像个孩子一样沉浸于新玩具之中。
楚信然倒是很能理解，秉持着“大家都是热爱驾驶巨大机器人的伙伴！”方针，干脆就在没事时候交给祂控制了。
没必要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他还在忙着点数越野车里的东西呢，什么备用车胎，什么劣质铳弹盒，什么点火施术装置什么杂牌烟什么的，还有试着通话发现没有回应的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上面当机立断把这辆车的频道给毙了。
挺一般的，好像就只能作为一辆普通越野车了，不过油箱倒是挺满。
挺一般的，但是又有车了就算不错，这车还比之前自己那辆结实一点，车前盖和车前窗明显加固过。
楚信然端起那点火施术装置来点燃指尖的烟头，缓缓地吸了一口。
很多人都以为他不抽烟，甚至有人因为他好像不喜欢烟而试着戒烟，而这种想法倒也没什么错，楚信然确实不喜欢烟味。
毕竟烟味妨碍他的一些日常交涉工作，而他也不是那么想要抽烟的家伙。
只是偶尔心血来潮，然后又觉得很一般，摘下烟来颠了颠，握着方向盘来准备打火，而同时、苍龙七宿•改也准备重新沉入深渊。
太显眼了，虽然作为代步工具的功能重新恢复了，但真坐那东西的话，不论是造访怎样的人类聚集地，恐怕都会先遭到迎击。
只是他打火抬头瞄了一眼，便又见一车队开了过来。
这又令他重新停火，本来都垂下双臂准备消失的苍龙七宿•改也顿了顿，没有响应深渊。
继续维持威慑力能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兄……先生，需要帮忙吗？”
开得最前，也是最先停下的车上，一个卡斯特人热情招呼着，只是刚开口就被人拽了一下，强行遏住了那随意劲以显得正式一点。
要让矿工摆出这幅姿态自然别扭，所以楚信然还没开口时，便有另一个更适应这种氛围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跳下，一把盖上车门跑近过来，有些敬畏的抬眼看了下苍龙七宿•改、又看了眼不远处倒的横七竖八的矿匪，对着楚信然恭敬道：“先生，您刚才遇上的那些人是维多利亚的矿匪，他们在附近有个窝点，即便这次您将他们吓跑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有手机吗？”楚信然突然答非所问道，“我想打个电话。”
“呃……我有，但是这东西得靠近钢铁萝卜城的范围才有信号。”男人有些尴尬道。
“那座城没有信号基站？”楚信然抬手指向远处的城邦轮廓。
“原本是有的，但最近一次天灾转移让它时好时坏，我也不能打包票……”男人有些微妙道，“不过那座城更靠东的范围就算进入信号了，您要去那里的话，我们可以引路。”
“要什么报酬？”
“啊？”
“引路要什么报酬，我现在啊……嗯，我看看……”楚信然说着垂首摸了摸裤兜，又放松了些，“那里对龙门币的汇率怎样？”
他筛了筛钱包，已经快二十天没开过的钱包里面还有一小叠钞票和各式证件，只要抵达文明所在地就不至于是个流浪汉。
“呃……”男人闻言，扭头看向其他停下的车，尤其是对其中一辆车窗前露出的年轻小脸目光顿了顿后，回头道，“十元就够了，先生。”
他本想说不必，但既然都问了，那就象征性收一点。
只是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惶恐，抬眼看向那仿佛顶天立地的机械巨人，想着若是太阳换个位置令它投以阴影该是何等的压力。
这么大个东西也让所有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在上面停留，所有人都很好奇它的存在，却也没人敢贸然开口，以至于眼下的交流都仿佛没有看到它似的。
可那东西不仅站在那还仿佛跟活着似的，放射着金色辉光的双瞳如呼吸般韵律一明一暗，分明看不出焦距，却仿佛盯着所有人，令人下意识注意起自己的言行。
只是楚信然并不在意他们想什么，只是听到答复就摸了张十元的龙门币递出去，见对方动作有些缓慢的接过也不在意地扭过头，再次给车打火：“那么带路吧，我开这辆车。”
“呃，这辆矿匪的车其实不太方便过安检，先生。”
“你们说是战利品不行么？顺便那些尸体随便你们怎么处理……”楚信然扭头来，嘴里叼着的烟喷出口劣质的雾气，“还是说你们想让我坐它？”
他目光抬起到苍龙七宿•改上，苍龙七宿•改的目光顿时一盛。
“不不不，您可以坐咱们的车上。”男人赶紧摇头像个拨浪鼓，想了想就觉得哈人，倒是不远处那窗口的小脸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俨然是觉得很酷。
“你们车上？”楚信然从窗口边探出半个头来，目光扫过那几辆车的所有人，某些人连武器都没有彻底放下，令他多看了两眼。
而这两眼，就令他目光顿了顿，探出的手指落在那靠后一些一辆车上：“那辆车，有空位么？”
“蛤？”被指到的那辆车人全是怔了怔，其中那位方才「心花怒放」的大男孩更是激动。
倒是他一旁一脸警惕的望着楚信然的同龄人皱了皱眉，将自己手中的怪异长剑端的更紧。
那是他的「宝贝」，也是他口中的「好家伙」。
而他觉得自己刚才没有感觉错，对方的目光明显停留在了他的「宝贝」上才指向这边。
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下意识便想拽着莱特一起换车，却听到身旁的人「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换座，令他愣了愣的同时，莱因哈特又对对方的靠近无比热情。
跑不了了……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从另一边的车门前上座，坐在一脸兴奋的莱特身边，彬彬有礼的打着招呼，然后让所有人都愣住的朝着外面的巨大机器人挥手，便见那巨大机器人迈出一步，在沉闷的震动声中抓起了那辆越野车，然后被巨大的黑暗所覆盖，消失在空地上。
断崖听到了前座有人把声音压得极低的询问「这是什么法术」的交流声，然后在莱特另一边传来那人微笑着的回应：“只是涉及空间的术式而已，是与一位博学的先生一同独创的技艺。”
于是前面的人就不敢说话了，因为对方的听力出乎预料的敏锐。
可他们不说话并不代表车厢内陷入了安静，那位刚上车的先生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一些很基础的问题接连不断，从大家的名字问到这片土地的历史，又问到城里的特产和工作环境，几乎无所不包。
这样的问题若是没人搭理也就算了，断崖是不太想搭理他的，可偏偏他保护的目标「莱因哈特」又一副很想和他聊聊那钢铁巨人的模样同他聊起来。
一时间车厢里便只有他俩相见恨晚的氛围，那在一开始自我介绍道出名字的炎国人甚至连烟都丢出去了，因为莱因哈特提出了不想闻烟味。
这样好说话的模样也让前座拘谨了老半天的其他矿工也试着开口，能这样和可以成为谈资的「大人物」说话的机会可是不多的。
一时间便只有自己沉默的车厢氛围结成了，快乐都是他们的，断崖只觉得吵闹。
或许也正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一贯热衷于介绍兄弟的莱因哈特才始终没有提及断崖。
但这也架不住对方在话题稍稍告一段落时，主动提及了他的存在：
“那位断崖小兄弟，虽然有些唐突，但能让我端详一下你的搭档么？就是你手边那支……”
“直到此刻都还在漏电让你双耳时不时颤抖的危险品。”
已经算是和莱因哈特称兄道弟起来的楚信然，以一副相当好奇的模样微微扬起食指指着断崖手边那在座位上其实很挤的长剑。
“你知道它危险，还是不要碰更好。”断崖粗声粗气道，显得很不擅长也不喜欢应对青年这种人。
青年也能从他那缺乏掩饰的态度中瞧出来，他甚至觉得对方的声音挺好听也挺耳熟的，只是这样粗声粗气的腔调令声音显得有些遗憾，但这并非他放弃的理由。
毕竟他愈发地确认那东西的风格，与第一眼的远观到现在相隔不到两米的距离，他完全确信那东西连造型都是他熟悉的风格。
“但我说我或许能帮你解决它的漏电问题呢？”楚信然提出个条件，“若我没认错，它是哥伦比亚莱茵生命的作品，我想仔细确认一下，不会损坏你的武器，甚至能修复它的不足。”
这话一出，旁边的莱茵哈特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我拒绝。”断崖更是给出了回答。
“为什么？”楚信然倒也不算太意外，毕竟他也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把对方说动的可能性很低。
“漏电挺好的。”
“呃……”这位黑发垂耳的卡斯特少年以一副叙述事实的口吻平静道出这番话，令楚信然的目光瞬间地铁老人起来，顿时觉得这家伙把自己整不会了。

NO.26:又好又坏的尤里卡自治州。
（每个群都被人生模拟器记录刷屏的一天又开始了。）
填弹冲剑、定标铳、自动浮游刃。
每一种都是值得精心研究的技术路线，同时也是在很多人眼中还只存于影视作品的想象中的技术。
而断崖的那柄武器却都一应俱全的满足，成为一把不应流落在雷姆必拓这种「落后」、「边远」、「封闭」的矿业土地上的极高科技制品。
当然，这样同时兼具三种强大功能的武器，任谁见到它被使用时的模样都会感觉厉害，可它的缺陷也一样明显：
尽管一体化完成度很高，但源石在能量转换时会发生严重的漏电现象，浮游刃精度也差强人意。
如果能忍受电流的话，那这倒是一把还行的武器，但这样明显到会影响身体的漏电缺陷又会有谁愿意使用么？
有哦……
断崖正是这样一位奇葩，有着并不掩饰的触电嗜好。
他能无比坦然的道出自己不需要解决它的缺陷，漏电也没什么不好。
也就能在楚信然抬起的两手之间流窜起电火花时，态度缓和了大半，甚至愿意中途下车用惯常充满敌意的感染生物做武器演示。
他想学两手，为此甚至愿意将武器借给对方使使。
然后他便见识到了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画面——在楚信然手中拆分流转的利刃有着他做不到的灵活与精准，甚至连漏电现象都没有发生，那自武器本身流窜的电流被他手中释放的电流导引。
分明电火花近在眼前，鼓起勇气探出手指的人却没有在那小小距离前的电流攻击的感觉。
楚信然向他们解释过原理，但他们还是听不太明白，只是知道了要接地，最好还能辨明电流导向。
核心还是他自己会放电吧？没听明白的人们还是觉得这是重点，这也是断崖愿意借出一下的理由。
他想学，尤其是在瞧见那「好家伙」在楚信然手里表现得更加出色的画面后，这种拜师想法便愈加浓厚。
他也能看出来楚信然显然有着接触这类武器的经验，否则自然不会那般熟稔，像自己可是练习了很久才让那浮游刃的精准差强人意些，却也仅此而已。
即便他人都觉得他已经很强了，但看到了那些利刃在对方身侧流转、汇聚成完美的圆、还能稳定周转之流的画面，他又怎么能够忍受自己不能寸进？
他是莱恩哈特的保镖，他认为护卫不是防御，是掌控。
掌控保护者周边的空间，扫除一切威胁，才是像样的护卫，正如他和莱恩哈特小时候那样，莱恩哈特出事，他来出面摆平，但他也有些事需要莱因哈特帮忙。
正是如此稳定且保持至今的共生关系，造就了两个卡特斯少年宛若兄弟般的组合。
不过这些都与楚信然无关，他既没有答应教他电系源石技艺，也没有答应教他雷法，先不说教一个有触电嗜好的家伙学会自己发电是否是一种突飞猛进的找死行为，不论是电系源石技艺还是雷法都不是那么好学习的法术，它就像热能系一样危险，甚至更甚之上的危险。
初学者很容易因为没把控好力度出些危险事故，通常还得有老师看着，至少搞点「法拉第电笼」一类的静电屏蔽。
就像神霄门传承雷法一定要在那清磁宫里也并不只是因为老朽的繁文缛节。
楚信然不想自找麻烦，何况他也在这儿待不长。
有着前几次从深渊中脱出的记录参考，他觉得再过个一个小时左右，自己便又该被带走了。
他有将自己不会在这儿停留太久的事实告知这群人，但那代号断崖的少年似乎并未表现得太可惜，在几人回到车上，车队再次朝着城内开赴的路上，三人的作为从楚信然、莱恩哈特、断崖，变成了楚信然坐中间，而他正非常认真地看着楚信然在车上还能平稳使用工具拆解武器的画面。
动作非常有序条理，令人看着都不会怀疑他不会装不回去。
事实上也确实能装回去。
楚信然没打算彻底拆掉这柄令他也眼前一亮的武器，他只是拆掉了握柄处的东西。
因为他之前在触发这柄武器的源石技艺时注意到了握柄处有着额外的消耗与运行干扰。
拆开了握柄处固定，他便瞧见了其中放置的小小装置，上面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的发着绿光，在被楚信然摘出的两秒后化作了红色。
“这是什么？”莱恩哈特探头凑近那小装置，虽然断崖的武器他一直很感兴趣，但那漏电表现是真的正常人都吃不消，眼下能有了解机会也是难得。
“信号发射器……”楚信然皱眉看着这东西，并未对当事人隐瞒，只是将其递给了断崖，然后埋头重新将握柄装回去，一边装一边说，“它能定位武器的位置，但应该不止如此。”
“我认识创造它的公司，还算了解那个公司的技术研发人员的风格，这信号发射器应该还会采集你每次动用武器时的数据反馈，你每次使用它，都等于替对方测试武器。
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一直盯着你，毕竟这类实验武器是要更新换代的，数据还是更新的才有校正价值。”
“被摘掉就不用担心了吧……”断崖看着手里这复杂的小型装置，橙明的双瞳中看不出多少情绪变化，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宝贝是我在雷姆必拓内陆黑市买到的，那里流通很多好东西。”
“有国外的东西也不奇怪，也有些东西被国外的家伙买去……”莱恩哈特补充接口道，似乎很乐于科普黑市的概念，“雷姆必拓的发达矿业孕育了许多小规模的私人开矿组织，这些私人组织一方面违法，一方面也互相吞并，黑市有不少新货都是这么出现的。”
他介绍这个未尝不是希望引起楚信然的兴趣，对于这位神秘又厉害还挺会说的龙族小哥，莱恩哈特觉得他很有意思，大有带他到处转转的意味。
但他却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莱茵生命确实是能做到国际性的货物流通，不过摘掉了便摘掉了，不必担心他们会追查，他们没这个余裕和时间，他们应该还在忙别的。”
将旋钮拧紧，再将武器递还给断崖，看着断崖接过短暂的激活检查武器状况然后双耳又抖了抖的模样，他只能露出个微妙的笑容来，不去说什么。
这武器令他想起了莱茵生命的诸位，白面鸮、伊芙利特、塞雷娅她们，他还记得那群人在几个月前在筹划着曼斯菲尔德的事务，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动手，他不太清楚，他得先想个法子登录自己的msn，还得尽快复原自己的手机卡再找个手机。
这其实也不难，找个电话就能给魏叔委托了，虽然不可避免要被嘘寒问暖，绝壁还要被他卖了，文月姨肯定紧随其后。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只是抛开这一点，这武器还令他想起了维德佛尔尼尔那家伙的目标。
他在试图复兴巨兽们存在的过去，他必然有着那些古老的记忆，也见过那些古老的画面，更掌握了某处遗迹，浮游刃这类有些脱离泰拉科技范畴的武器诞生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即便断崖周围的很多人都觉得这种飞来飞去的武器并不奇怪。
泰拉的源石技艺文化给了他们塑造了最方便也最容易想岔的思维惯性，认为法术就是什么都能做到，便也显得接受能力颇高的模样，全然没想过就算靠着源石技艺的法术框架也是有很多事是做不到的。
得是靠着更为发达的技术，得是靠着更为古老的理论。
那是在源石尚未通行、连能源都与如今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文明留下的能源发展。
世界虽然变了，但没完全变。
不少物理法则与化学法则也都还通用的前提下，便连能源的利用转换规则也相差无几。
楚信然能靠着一直以来学习的源石技艺理论套用在苍龙的力量上便是一种证明。
莱茵生命能创造出奇美拉与刻耳柏洛斯，也在试图重现过去的技术，关于他们到底做到了哪一步，或许还得去问问缪尔塞斯。
哥伦比亚也得再回去一趟啊……
楚信然很不想再回到那座城市，想到这里便是叹了口气，然后望见眼前出现了一抹葱绿水润的东西。
“毛豆？”楚信然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么熟悉的食物。
“嗯，叹气什么？来点？”断崖点了点头，他手里已经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盒子，小盒子似乎自带不少水迹，里面躺着满满的毛豆。
“那就却之不恭了。”
也有段时间没吃过这东西了，楚信然抬手接过，然后在莱恩哈特板着脸的目光下剥开了壳。
后者顿时大感失望。
显然，他试图从某些初次遭遇这类食物，就想学着断崖吃法的受害者那里汲取快乐。
也就是幸灾乐祸。
没见过毛豆也不知道怎么吃的人，如果跟着断崖有样学样的话，确实是会皱起脸来，无法理解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事实上，断崖在扭头自己吃自己那份的时候，楚信然也确实愣了愣。
毕竟他看到那垂耳兔居然是直接整条丢嘴里，那毫无变化的表情显然是不在乎壳上毛不毛。
当真是个比嵯峨师傅更奇的奇人，又有触电嗜好，又吃毛豆不剥壳。
甚至会专门给盛放盐水毛豆准备个小盒子，显得特别爱恰。
反倒是莱因哈特显得对毛豆没太大兴趣的样子，看着这俩人吃上了也就不去扯话题而是跟前座的其他矿工聊起来，就这样差不多过去了半小时后，楚信然已经下了车，窗台边趴着莱因哈特那副相当遗憾的脸：“楚小哥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去工会那边转转？你搞定的矿匪也能得到些表彰哦，我还可以跟你讲讲自治州刚开始那会儿的故事。”
“那些故事就等下回揭晓吧……”楚信然笑了笑，“我并不在这里常驻，但在我们大炎讲究一个后会有期，想必以后能有机会。”
“那就真可惜了，那我们就走啦。”
莱因哈特挥了挥手，车队随之远去，而楚信然也对他们挥手道别，在不少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下伸了个懒腰，连身后的尾巴也舒展了一下。
要在那越野车后座挤，就算两边都是身形瘦削的少年，那给卡斯特人尾巴准备的尾洞也显然塞不进，只能强行横着变成了莱因哈特的靠背，被压久了甚至觉得有些气血不畅。
现在属实是解放了，等回头能上网了要在MSR动态上吐槽雷姆必拓越野车上的尾洞设计过于排外死板，完全不方便异族。
不过能在莱恩哈特嘴里的自治州创立故事里听到熟悉的家伙倒是还蛮惊喜的。
倒是快忘了那个过去老是出现在斯特凡诺身边的暴行也是在尤里卡事件里扬名的，而今到了现场听到她的传说才颇有种「大家原来都是名人」的感触。
除此之外……大概还有半小时吧。
考虑了一下剩下的时间，他率先走向下车前就已经锁定的大超市迈步而入，问向那柜台：“你好，请问这里能兑外币吗？”
只是话落便听到一旁下方冒出句不满的语声：“喂，我说你啊，不能插队哦！”
“呃……”楚信然侧了侧头垂眼才瞧见蹲在边上的一位卡斯特女孩，看起来本来就不怎么高的身形在蹲下时更显矮小，站在柜台边上还完美地不在他视野里，倒是耳机线比她明显的露了一截在柜台外。
而眼下，戴着一只耳机的他正不满的瞪着自己，旁边还躺着一捆皮毛和剁好的兽肉。
“这位小姐在前？”楚信然不再在意她这微妙的亮相方式，只是抬眼看向那沉默寡言的柜台，见他点了点头，便推后了半步拱手道，“那还请恕我冒犯，你先请。”
“还挺礼貌……”那其中一只耳朵还挂着红色耳袋，显得很爱打扮的女孩儿重新垂下头以雷姆必拓语嘟囔着，“炎国人？”
“是的，猎人小姐。”注意到了她另一侧摆放的大型复合弓，楚信然便以雷姆必拓语回答道。
倒是让对方吓了一跳地又重新抬眼，摘掉了左耳上挂着的一只耳机：“原来你会说雷姆必拓语啊？这么一听声音还蛮耳熟的……”
“只会一点……”楚信然一如既往道，下一句话又改换维多利亚语，“但我想在这里，维多利亚语应该也能通行。”
“你这样小心被打哦，这里不少人听不得维多利亚语……”重新垂下头来打理着猎物的女孩语气低沉，“还不如炎国语呢。”
“谢谢提醒。”楚信然平静点头，就站在一旁注视着她处理那早已清洗干净的猎物，只是盯着盯着，目光略略挪开，落到了她那放在地上的耳机上。
那耳机大抵是用过很久了，放在地上都有些明显的漏音，他能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想起某个纠缠着自己作首歌的家伙。
而众所周知，TianChao的作曲从来都是先有曲再去找人。
而不是被人找着作曲，有人觉得是他不喜欢有甲方的感觉，也有人觉得这就是作曲家的傲气，但没几个人能想到是他的文抄做法不好接委托。
尽管那时候的他已经颇为著名了，除了文抄作品外也有试着自己也创作创作。
但都是不公开的练手，真让他自己编曲他通常是觉得不太行，而某个家伙纠缠着自己作一首关联春天的歌，他坳了两个月都没坳过，还差点被对方注意到自己在当赏金猎人，只能赶紧接下打发了事。
结果也是预料之中，虽然很多人捧TianChao的场，但听过之后也有不少人觉得太过一般，没有TianChao以往的影子。
却也有人声称很喜欢，听出了真正春天的感觉。
至于后者是TianChao的拥趸还是真的喜欢就不得而知了，网上的舆论楚信然向来不太在意，他只觉得自己虽然接下委托的态度是敷衍，但好歹是自己作曲也没有在曲子上敷衍，有人不喜欢多正常，反正他自己还挺满意。
而那首歌的名字……
“四月？”
他低声自语，好似自问自答，却是见那卡斯特女孩儿双耳微颤，猛然抬头盯着他。
“怎么了？”楚信然愣了愣，想起了卡斯特人听力不弱的事实。
“不，没什么……”那女孩儿又重新垂下头去，继而端起那兽皮兽肉兽骨朝着柜台上一递，“解决好了，你让老板帮我看看价，在这几天能猎到牙兽可不容易啊。”
“嗯，好。”
那柜台看了眼便还真朝着里侧走去通知老板，一时间柜台前只剩下楚信然和那卡特斯少女，而那卡特斯少女朝着这边瞄了两眼后才扭头问：“你也听过《四月》？”
“听过。”楚信然点了点头，并不发表意见，也不在乎被认出来。
按照别人要求写的曲子，又不是他自己唱，也不可能被认出声音什么的，除非她不是《四月》的歌迷，而是TianChao的歌迷。
“喜欢吗？”她又紧接着问，方才还冷淡的目光中涌起些微的期待来。
迎着这样的目光，楚信然的回答却挺干的：“还算满意。”
“你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这首歌是作曲人的敷衍？”对方似乎误会了，眼中的期待也逐渐散去。
“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首不算是最好听的，最惊艳的，但也不难听……”楚信然平心而论，“这是向往春季的人才会觉得好听的歌。”
“呃……你这语气倒像是那些评鉴人。”
女孩听得抬手挠了挠脸，也在这时，那柜台带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里侧出来，后者远远便招呼道：“四月小姐，你又去猎牙兽了啊？”
这称呼……楚信然无言的挑了挑眉，倒也朝着那柜台招手。
他们要交易野兽随他们去，自己只是来兑钱的，连钱都没有怎么去借用富人区的电话亭？
虽然富人区能有电话亭还蛮奇怪的。
“感染者的日子可不好过嘛。”
“呃……”楚信然无言的看向另一旁直言「感染者日子不好过」的俩人，看不出俩人有什么晶体特征。
但稍微听听好像是那女孩是感染者，令他问向那正在找钱的柜台，“这里不排斥感染者？”
“矿工里的感染者可多了……”柜台对这种问题也不奇怪，毕竟楚信然一看就是个外来人。
反倒是作为外来人听到这种话题加入没有回避也没有嫌弃让他有些意外，多出些好感，“大家都习惯了，也不知道谁家突然就是感染者了，就像四月小姐说的，感染者的生活也不好过嘛。”
“来，先生，您的兑币，应该够在这儿住好些天了，要换更多就得去工会了，我们这儿还只是超市。”
“谢谢。”楚信然接过那一叠铭刻着兔子图样的硬币和纸张，然后注意到一旁那女孩投来的羡慕目光。
看来确实是不好过，打了那样的猎物换到的钱还会因为自己这边的兑钱而挪眼。
但她也只是羡慕一下，重新给长耳戴上耳机便也揣着自己的收获和楚信然一前一后走出超市，然后各自瞥了一眼走向不同的方向。
碰巧都听过同一首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倒也没关系好到要打招呼的地步。
不过等到十分钟后的富人区，某人与四月的争端把楚信然面前的电话亭给砸了之后，那就简直是同仇敌忾了。

NO.27:苍龙七宿本来的模样（各种意义上
（残酷的罗德岛内卷终于逼得化妆师都拎着粉底上战场了！）
雷姆必拓是倚靠矿业发展的土地。
包括源石在内的多种矿物富集为这片土地带来了繁荣也带来了灾祸。
来自外来者的觊觎——以一度辉煌的维多利亚为首。
当地掌权者愈发贪婪的欲望——大力推动采矿业发展的同时，愈发蔑视矿工们的努力与安全保障。
黑矿坑并非乌萨斯冻原的专有物。事实上，率先将这个词汇概念发扬光大的是雷姆必拓。
这可谈不上专利，这个词汇的存在便意味着压迫，它在泰拉大部分具备矿产资源的土地都存在着，只是在雷姆必拓，它的数量与程度尤其的多。
尽管后来经由曝光与舆论压力，公众视野里的黑矿坑存在已经少到可怜。
但那也只是意味着这些存在已经彻底转到阴影与地下，何况就算没有那些残酷的制度存在，矿工们的基础安全保障也都是很微妙的概念，更别提一个矿工的职业生涯大多都会历经源石矿洞的开采。
毕竟，那可是能赚最多的行当，开采源石比开采赤金、开采各式宝石还要来的高薪，而代价……便是矿石病。
也有运气更差的可能——遭遇矿脉周围被源石感染的感染生物，那类生物大多因伤痛而更具攻击性，每年都有不少矿工丧命于源石矿脉周遭的感染生物之口，这也是矿队为什么还要带上或是培养安保队伍的原因。
能够应对害兽、探查灾害、本身还具备一定战斗力的天灾信使更是矿队的香馍馍，但这也难以降低矿工队伍里的感染者数量持续增长的速率。
所以雷姆必拓对于感染者的态度并不像某些土地那样极端，大部分雷姆必拓的公司多少都会有一些对员工不慎成为感染者后的福利措施，以此来让员工能够安心工作。
毕竟纵观这片土地的发展历史，可以说是无数感染者支撑构成的基础。
可那些福利措施却也是雷姆必拓所能做到的极限，这片土地所能保证的也就是大部分公司有着感染者福利，而除开那大部分，还有小部分对此不屑一顾者。
同时，就算是那大部分公司有挂着那些福利规定，但真正落实下来的有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这位以「四月」作代称的猎人少女，便是这类不幸的经历者。
作为感染者的福利被各式盘剥克扣，或许公司不介意花钱来安抚员工情绪，稳定感染者的状态。
但下面负责落实的人显然有着别样想法，尤其是作为感染者的事实被传播公开之后，工作机会也会愈来愈少。
感染者和普通人的隔阂仍旧存在，雷姆必拓以并不算激进的方式温吞蚕食着感染者，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有着自发辞职，甚至连租房都一并退掉，正在雷姆必拓四处流浪的她。
这样的生活自然谈不上稳定，若非最近已经开始有着些许回春迹象，不少野兽也从冬眠中苏醒的话，她这个已经属于过去的猎人恐怕还得去找个凑合工作来度过最贫瘠的时期。
因为存款愈发拮据甚至不得不舍弃化妆品一类的支出，生活乐趣都只剩下听歌了，可就算是听歌也还得忍受这旧式耳机的漏音品质。
哪怕刚赚了一笔，也不能大手大脚，还得考虑接下来的行程来安排支出，一路安排完发现也没剩多少，只能心情差了不少的去找朋友聊聊。
那是一位在她还不是感染者时，还在公司任职时与本地矿业公司合作时结交的朋友，实在是个很好的人，哪怕而今知道她身为感染者也并不排斥的邀请她做客，甚至愿意接济她常住。
虽然对方是为独居女性，但她总归觉得这样不太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去打猎，甚至对目前的支出规划里有着给对方一些的选项。
就当抵消这几天的住宿费了，友谊可不是单方面的付出，她这几天承了对方不少情，对方甚至问了她的状况想替她告那个公司主管，还帮她联系能够支撑感染者的工作岗位，实在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尤其是，对方此刻也是一位感染者。
一位感染者要控告他人，还想打官司，本身就是很艰难的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真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同样是在工作中不慎感染，她的感染者福利却没被上级克扣，该说不愧是尤里卡自治区的公司么？
经历过受压迫者反抗的土地，不仅民风淳朴，就连待遇落实的都比其他地方好，让她都想留下来试试这里的工作了。
前提是，她现在没被人跟踪的话。
——所以这地方治安还是不算好啊……
注意着路边铁杆上的金属反光映出的模糊人影，四月叹了口气，加快了些步伐。
她知道这些人从她离开超市不远就跟上了，分明自己在朝着富人区方向走却跟的更加执着，似乎笃定了自己也是个富人，便再也不顾这里更严格的执法力度。
真见鬼，分明之前那小哥更有钱不是么？四月心头愤愤不平，那穿着长相不是个富家子弟就是个小贵族，身边连把武器都看不见，不比自己更好下手？就因为对方是男人比自己高半截身？
通常而言，卡特斯人通常不会太在意自己身高，除非撞上了外族人。
不过算了，难得能撞见一个同样喜欢《四月》的同好，虽然评价很微妙，但姑且印象还不错，就不去想他被跟这种可能性了。
现在该想的是怎么解决身后这帮家伙，那么蹩脚的跟踪伪装技术，在这本就人不算多的富人区街道显得更加突兀显眼，甚至能让路人看着都觉得可疑，一个个要么刻意避开，要么开始摸出手机来——
这片区域是能够打电话的，这也正是富人区的执法力度比其他城区高的原因。
连带包括警局在内的不少官方部门和大公司总部也坐落于此。
事实上，这座城市的警察并非摆设，也并不懒散，但是这些天通讯塔问题始终没有处理，警局们就算有安排巡逻也顶不了整座城的事，这才显出了治安问题。
所以这帮家伙是不在乎警察么？
已经听到了警车鸣笛声的四月进一步加快了步伐。
她又不想体验被警察保护的感觉，也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只希望这帮家伙能够识相点赶紧放弃，她都在这条街绕了半圈了，还想赶紧甩掉这些家伙再去朋友那，免得朋友之后也被盯上骚扰。
然后在五分钟后，那帮明显不像卡特斯却又强行装成卡特斯的家伙确实不见了，隐约还能听到些爆炸声在不远方传来。
料想大概是和警方交火了，让她心头略微诧异了一下，没想到那群家伙居然没有老实散去或是接受盘问而是直接动手。
这可不是单纯的跟踪犯该有的勇气和决断，看来自己被盯上好像不只是因为好欺负，而是被卷进什么奇怪的事件里了。
这么想着的她，便也立马加快了脚步，正准备朝着朋友家的方向走去的瞬间，瞧见了前方街道前走出的几个熟悉面孔——令她那迈出一半的脚步在空中一转，朝着一旁的小巷走去。
继而加快脚步，盖因那几个熟悉面孔就在五分钟前见过，那是本应在和警察起争端的家伙。
同时那一眼她也瞧见了对方与之前不同的狼狈之处，外套和武器上都有些焦黑的印记，有俩人更是耳套破损，露出了属于菲林的特征。
维多利亚矿匪？
不论是和朋友的闲聊还是在当地的一些公共区域听说过的传言，以及对她们这类外出打猎的猎人发出的忠告里都会提到这个群体，一直作为「尤里卡自治州常驻的恐怖分子」一般的形象被宣传着，已经在这落脚好几天的四月也不可避免的有所耳闻，甚至远远地看到过他们与矿队在城外对峙的景象。
没曾想过自己还会成为目标。
可若对方真是那样的家伙，那就棘手起来了，传闻中维多利亚的矿匪前身都是凶残的犯人，还有着维多利亚商人在背后撑腰，装备也完全不差。
这种家伙不是她这种不曾受过专业训练，只是被公司培训过的普通猎人能对付的。
逐渐加快的脚步变作纯粹的奔跑，到这一步，后面的人也彻底撕破了伪装开始追赶，甚至发出了几句维多利亚语的谩骂让她停下，而她的回应是立马回身松开弓弦上那已经拧紧箭矢的手。
嗖然一箭，猝不及防，直接钉入一人的大腿上，已经回头的四月再开步伐要将那痛吼与关切声甩在身后，却也同样迎来了的一发灼热的气流——
法术？！
骤然矮身不得不变作滑铲的四月忍着小腿磨出血痕的疼痛起身，却又遇上那从头顶飞过到前方炸开的热流冲击，硬生生将她在巷口被炸飞到一旁，艰难爬起再后退着撑起复合弓来，迎来第一位追出巷口的男人甩出的战锤。
这哪里是能用箭矢打的东西？！
四月直接看愣，求生意志令她刚爬起又躺了回去，就见那铁锤飞舞着从头顶划过，然后听到哐啷一声夹杂着什么惊叫，好像砸碎了什么，又好像波及了谁。
那惊叫是「卧槽」，那哐啷声是电话亭的玻璃报废的声音，那倒霉蛋是楚信然。
楚信然觉得自己这一路运气还挺好的，能从废弃小屋里找出有油的越野车，之后还能撞见送车的矿匪，还有热心的当地朋友给他「警醒」一下莱茵生命的动向，现在更是能有能够远程通话的干净电话亭，连电话本身都挺光洁，像是经常有人做清理。
如此回顾一下，全程都写满了顺利！
他甚至想起了在路上都想好了该打谁的电话能够避开被一群人追问的窘迫。
一个有着雷姆必拓出身的龙门小毛贼，心倒是不坏就是穷又有偷窃癖。
因为穷甚至不介意去过监狱生活，也因为偷窃癖老是能去近卫局报道，楚信然觉得她倒是有些发展潜力，只是还没到将她任为辅警他就辞职跑路了，连带也把她给忘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处雷姆必拓，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她来，更别提想起她那联络方式了。
不过想起了就是好事，通过她来通知星熊，以星熊的稳重想必能够让魏叔懂得自己的意思，不至于立马让文月姨突然拉上一群人跟自己打电话——完美！
简直Perfect！
能让楚信然满意得心里像个古早龙门人一样说话还拽几句洋屁来！
便是怀着这样愉快的心情拨号，摘下了听筒准备听接通的时候，没有关严实的电话亭能传来些微爆炸声——
那不重要，楚信然在路上就听到大概一两条街的距离有爆炸声了，想来也不知道是谁家厨房炸了还是有人当街搞事，反正与自己无关，他不甚在意。
但当那细微爆炸声后还带着极速靠近的风声时，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退后了两步的同时，犹若实质的洪波自周遭奋起，甚至一旁都升腾起一连串细小的气泡。
仿佛瞬间便置身于水底，而他在那样的水下抬手呈爪一探，无色的水流便也呈爪迎向前方，却也没来得及保住电话亭背面的缆线。
水流中有劈啪声隐没，塑胶与玻璃的碎屑纷飞却又被水流引导着避开楚信然。
而他则是接住了那力道几乎趋于无的战锤，望着那已经折了半截的听筒，显得有些愣神。
第一个想法：怎么会有锤子飞过来。
第二个想法：他妈的，没能守护住！接了个锤子！
两相应和，顿时怒从心起！
楚信然转头看向那挥出战锤的逼，冰蓝色的眼瞳霎时裂出一道猩红，自猩红中孕育着纯粹的杀意，几乎是瞬间便令那高大的菲林男人脸上的惊愕僵硬，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畏惧对方的目光时，便见自己的战锤以更甚自己之前甩出的速度与声势撞来。
在四月见鬼的目光下，那高大的菲林大汉便被一把飞回来的战锤炸飞出去，趴在地上血溢了一片，眼看是活不了了。
而那慢了几步追出来的菲林人也都看着突然去世的同伴，眼中有着同样的见鬼。
力气最大身体最壮，以老虎和豹子自称的唐瑞尔，怎么会被自己宝贝的战锤杀死？
“又是你们。”
这时一道不太平静的声音令他们又挪转目光，瞧见了那发言的凶手，那个身侧围绕着无数鼓动的流水，无数流水中拟化出细长而又狰狞轮廓的不明兽形簇拥着他的青年，正缓步朝他们走近，每一步都令他身后那不断汹涌的水流壮大一分，不断想要朝前又似乎畏惧于什么缩了回去，始终不敢越过走在最前方的青年一步。
但重点是那青年的模样，好像确实有些熟悉。
只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有人没想起来，还在想。
有人没想起来，却已经准备出手。
还有人想起来了，想起来远远地看到过他，正要说些什么时——
和上一种人一起，被十数米的距离瞬息跨越的青年一手抓住一个头，狠狠地贯在一旁的墙壁上。
能听到骨骼开裂的声响，也能看到墙面与面颊接触处的凹陷与延展的裂纹，更能瞧见那之下延展的血迹。
证明这两人的身体连同骨骼相当结实的同时，也证明了这青年看似瘦削的身躯下潜藏着的怪力，以及那残暴的攻击方式。
那还在想的人就瞬间跪了，本就同胞情谊并不深厚的矿匪很少在城里见到起手就是杀人的狠角色，别说他了，就连四月都看得努力往后缩，生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家伙不是之前超市那个吗？自己不会被杀吧？
现在给之前自己想过的道歉还来得及吗？
眼前这幅仿佛能让空气凝固压抑氛围下她甚至难以重新爬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幸存的两个菲林人艰难地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也还没发出声音，就听到一声质问：“你们有手机么？”
“呃……”两个矿匪都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愣神的时间，就成了他们最后的时间。
青年没有动，但他身侧那些涌动的水流宛若活物一般带着咆哮和嘶鸣穿刺而出，以条条蜿蜒细长的轮廓穿透两人的身躯，带起新的倒地与血泊。
“呃……”四月更努力的缩了缩，搭在地上的手朝后扒，想要拖着身子朝后爬，可这也无法阻止对方转过身来，那看似冷淡却又明显蕴着怒火的目光未散，落在她身上。
“我有手机！”那目光顿时令她求生欲大叫，“马上给你！”
而这大叫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对方的目光瞬间就柔和了起来。
可她心头的dokidoki却怎么也停不了，只能用僵硬的动作赶紧摸出手机来递给他。
“好好好，谢谢了啊，猎人小姐。”
对方显得很高兴，甚至语调都清扬了不少，而四月正在经历人生第二次的内心挣扎。
要不要就趁着现在，趁他接过手机打开的时候赶紧跑路？
他看起来很在乎手机，注意力全在上面，现在跑，能行！
可那是目前身上仅次于手中复合弓的贵重品啊！失去了它对经济本不宽裕的她是更加沉重的打击！
就在这样激烈的内心挣扎中，她还是选择了保命！
先跑！
一念即出，她便迈步于奔，正如那句「跑的和兔子一样快」，卡特斯人的奔跑速度可是仅次于库兰塔人的平均高水平，可她刚起步就浑身一僵，盖因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那一只手一边搭上她的肩，手的主人还困惑的发出声音：“你这手机有密码啊，猎人小姐帮我解一下——”
然后顿住了，似乎这才投来目光，疑惑问：“你是打算走吗？”
四月的心，不再doki了，停跳了一下。
“没，没有，我来给你解密……”
四月回过头来，摆出比原本公司的柜台小姐还温和的笑容。
心里难受，想哭。

NO.28:计算还有些差错。
（松果也登台了还行。）
龙门近几年变化很大。
既有上层人士才能注意到的产业迁徙，商业转型，政治也一改闭塞自治，开始朝着朝廷一方靠拢；
也有底层人士能够注意到的生活改善，就业选择逐渐变多，连那些逼不得已铤而走险的人都愈发的少了。
甚至就连感染者都能发现，最近龙门的小鬼都不会看到他们的体表结晶就吓跑喊妈妈，或是抓起小石子丢过来找乐子，转而是投来关心目光的越来越多。
听他们说是课堂上增设了源石科学课程，那种过去属于初高中才接触的课程现在已经下放到小学了，所作的调整只是更加浅显的讲解了源石的概念以及作用和危害，同时也多少提了些感染者的社会地位和处境变化。
这样的教学普及改变就是虽然大部分家长还对感染者避如蛇蝎，但孩子们却不再总是抱着偏见。
熊孩子还是有的，不过也并不多，并不妨碍感染者们发觉这座城市的细微变化。
大家都传这是近卫局的陈sir争取来的变化，因为大家所能接触到的，地位最高的人就是陈sir，但暗锁却是对此不以为然。
暗锁是个雷姆必拓出生的卡特斯人，在很小的时候就和家里人一起流浪到了龙门。
那时的她还不太记事，只记得父母哭着将自己赶出了家门，因为家里实在供养不起她了。
越生越穷，越穷越生，对于贫民来说是很常见的经济困局，对雷姆必拓的卡特斯人而言而言更是一种常见模样，只是在那时候的小暗锁显然运气很差，那时的龙门对底层人士并不算友好。
一个被家庭抛弃的卡特斯小女孩在贫民窟中显然不会好过。
但她的运气也没真正差到底，没有被人贩子拐卖，也没有一时失足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与罪孽，只是成了个轻佻的小贼。
对谁都能笑脸相迎，笑容多少有些距离感的同时，距离财务的距离却是很近。
盗窃对她来说几乎已经成了习惯，有时候甚至会下意识地从别人身上顺走东西，这样的偷窃癖养成之初并不算是困扰，在贫民区的摸爬滚打已经让她明白钱有多重要，比自己更惨的家伙又有多少，好歹偷窃技术也算是一技之长，在逐渐熟稔之后她甚至能够有余钱给自己弄个钩锁作装备。
这是为了更好吃饭的家伙。当然，也无意间提升了自己的犯罪等级。
暗锁进过不少次监狱，甚至小时候的她很喜欢监狱，毕竟在那里，一日三餐都能保障，还有床可以睡。
如果不是每次进去都要接受思想教育，她说不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主动被抓一次——
虽说如此，但失手也确实会被再送回去，不过这么多次的「常客」，她都和狱警混熟了，只要不犯太大的事，自己这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还挺有盼头。
她曾经这么想过，却又运气差了起来。
一时没认清，不小心偷了好东西。
恰好撞上龙门发生的大事——所有警局整合为近卫局重新安排人员，重新安排职位，并进行全程范围的扫黑除恶。
这样的大事，连街头巷尾那些向来不管上面的人想什么的贫民们都在传，传着哪里有阿sir和帮派对上。
见血了啊，好恐怖啊之类的传言，至于这样的大事是由一位雷厉风行的年轻处长一手推动，这样的说法，小暗锁虽然听过但也一听就过。
上面的人在想什么和她无关，她也不太在乎那些生来就吃饱穿暖的人过什么生活。
可这次那所谓的「近卫局」得到的指示影响范围之大，甚至连一些平日敷衍了事的处理也被一并影响到重新审理，而她偷了的好东西，虽然之后就偷偷还了回去，却也还是被抓到了尾巴。
她又蹲了次牢，但这时候的她已经混的不错了，早已不追求监牢里的安稳，只希望早点出去。
那样的心态令她和狱警闲聊时听到那位新来的大人物消息时，多少有些怨气。
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真会来到这小地方的监狱来探视，在那双冷漠锋锐的冰蓝色目光中，她的怨气可是一点都不敢发出，一个小偷小摸至今的毛贼能有怎样的底气面对那位黑色执行官？
在一番令她小心谨慎应对的问话之后，她才瞧见对方身旁有个熟悉的狱警，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老熟人」卖了，否则这种大人物干嘛会看自己这边？
只是还没等她流露出愤恨来，对方离开却又驻步回首发出的询问又令她有些愕然。
“如果让你去一个警戒森严，有着重重守卫但却无人机都被骇掉的宅邸偷个文件，你能做到吗？”
暗锁是如何回答的，看她如今还算不错的生活便也不难猜测。
她一直等着自己被近卫局吸收成辅警的时候，虽然那位楚sir一直没说，却也好歹任命过自己好几次，自己也给他的办案提供了那么多协助，连他身边那位鬼姐都对自己大加赞赏，便是想必那个时候也不会远。
可谁知突然有一天他就辞职消失了？
那位鬼姐虽然还在近卫局，甚至还会时不时联系自己，但也没提过辅警的事。
倒是好几次提醒自己哪里要严抓，因为新上任接替楚sir位置的陈sir收到了什么新的指标。
大概就是因为那位陈sir更加严苛的死板才让鬼姐一直不提的吧，她多少也听过不少「朋友」讲过那位陈sir的事迹，说些新一代的近卫局虽然比上代更温和了，但总是怪怪的。
暗锁知道为什么怪，一直从龙门底层的违规者目光注视着警备力量变化的她，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位陈sir还「年轻」，很多决策看似比楚sir更有人情味。
但在不少细节处理上更加死板，显得相当教条，远不如那位让很多人觉得冰冷的楚sir灵活。
那位楚处长甚至不介意用合法的条律来遮掩非法手段，将其用以收集那些官员与黑道巨擘的罪状与秘密，这哪能是现在这位陈sir能做到的呢？
依照传闻和鬼姐平日提过的形象，她恐怕就算知道有这种方式都不会去做吧。
这两位领导者的风格差异实在是太明显了，对好几次待在楚sir手下做事，好几次近距离和他交谈对话，甚至工作外时间也碰巧撞见过的暗锁而言，她对楚sir的了解很容易令她察觉出龙门最近的变化与陈sir无关，更像是前者的手笔，毕竟只有那个家伙懂得乱七八糟，经常说些复杂听不懂的话。
也只有那家伙在任时改变的不只是龙门的治安，还有龙门的方方面面。
想到这个，再想起前段时间还听说那家伙回过龙门，她就更加确信。
可他为什么就没联系过自己？难道真把自己忘了？！
暗锁很是忿忿，分明都是各自有对方手机号的同伙关系了，自己没事做也不好意思打他电话就算了，他居然也完全没问候过自己，连25区的的破锣李都在吹嘘“楚哥在公园巷口和他讲过话！”偏偏自己这个手下没被找！
这河里吗！
以前她还觉得这家伙总是把自己藏在幕后，多少赞誉都没拿到有些心疼。
如今一想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别人是不知道他，自己是直接被忘记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想打个电话去喷两句，也想干脆把他电话拉黑算了，但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敢。
黑色执行官的处事作风和说话语态还在印象里残留，那种「若是打个电话骂几句，回头就出现在你家门口」的错觉也都还萦绕未绝，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也就继续抱些「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突然打电话来了」的想法随便了。
反正过去他也确实如此，除去第一次见面是在监狱栅栏里外，之后的交集都是从一道冷不丁响起的手机铃开始的。
就像现在——一串龙门时下流行曲的响起，暗锁摸出手机来看了眼那手机号，不仅陌生还看着不像是炎国境内的手机号格式，令她一如既往的多少有些失望，甚至觉得这是个骚扰诈骗电话。
所以她挂断了。
同一时刻，无比遥远的尤里卡自治州中，另一位卡特斯小姐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这青年露出困扰的神色垂眼望着手机。
“你……可以再试试……”
四月小心翼翼的提议道，说完就感觉该给自己一巴掌，干嘛要替这家伙想这个，沉默看着他下一步动作不也挺好？
可这家伙打电话被拒接的模样微妙地有点可怜，还令她着实不安，感觉这么个危险的家伙露出这种表情也不是好事。
“我也这么想，猎人小姐。”对方顿时回头抱以令她更加畏惧的微笑，越是温和越是友善的语气越令她紧张，但好在对方说完就又回头戳那号码，继续抬起手机等待起来。
唯独这种时候他表现出的一丝焦虑让她多少觉得对方还算正常。
然后她就看到对方又被挂断了，又拨，又挂断，又拨……
这幅执着劲又让她的脸木起来，觉得之前还差点认为这家伙正常的自己很蠢。
根本是变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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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来的变态这么执着？！
手机的另一头，紫发灰瞳的卡特斯人望着再次震动的手机有着相似的感想，已经拒了三次又被打了四次的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拉黑了，但至少对方这拨打频率和反应倒像是人工的，对面应该是个谁。
试着接一下吧，有点好奇，怀着这种想法的她终于点下了拨通将其搭在耳边，继而发出问候：“喂？谁啊？”
虽然有点好奇，但招呼声听着显然带了些脾气，毕竟这电话真的很烦。
然后她就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个好像同样心情不佳的冷淡回应：“是我，楚信然。”
“呃……”暗锁手一抖，手机一甩，双手顿时手忙脚乱地耍杂技一般才接住弹来跳去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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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种态度……四月默不作声的朝后挪了几步，听着对方在电话接通后就反差极大的摆出一副冷脸，也就是之前他从那破电话亭出来时的态度，看这炎国人的神态切换就总觉得甚至有点神经质。
而且听别人打电话也不太礼貌，可自己要是真走远，这家伙又要跟上来，跑太快甚至又按着自己肩示意自己停下。
她能怎么办？她还不敢把对方带到朋友那呢，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只能在原地站大街听他打电话。
一开始还因为对方有意将自己带离血案现场而觉得对方还有点脑子，现在的话又觉得不如警察来涉入一下让自己安全点。
不过照对方之前的表现，那些警察真的靠得住么？
她都看不出对方是凭借什么施法的，而那法术竟然还能在他迈步、说话的同时进行，更别提对方一开始展现的那股怪力和骇人的速度。
通常的警察队伍大概不行吧……作为一个猎人，四月本来对这种战斗分析完全不上心，她只需要狩猎野兽就行了，谁曾想要被逼着考虑人与人之间的倾轧？而今想起来还觉得没完没了，倒是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通话完了。
正垂着手中的手机，一副神清气爽的舒畅模样，转眼看来的目光还充满善意，此刻正走近过来，抬手拽住了四月想要后缩的手。
“感谢你的帮助，猎人小姐……”不仅拽住了，还将她的手机拍回她手中，甚至还又从衣兜里抽出两张钞票，“我原本打算用于电话亭的费用还请收下。”
“呃……”
这可真是预料之外，手机这么轻易地还了回来，还多出两章大钞，也不需要自己抽手，对方就主动缩回去了。
这样体现在实事上的礼貌可比单纯的口头表现实际太多了，让四月愣着看着手机的手机和上面的两张钞票，回过神来赶忙道：“给的太多了！”
“我打的是龙门的号码，国际长途……”对方耐心地解释道，“你得记得给自己手机充费才行啊，猎人小姐。”
“呃……”四月听得立刻重新激活手机，看到了上面确实浮现的欠费提示。
“那么，后会有期，猎人小姐。”
闻言再抬起头来的四月瞧见对方朝自己挥了挥手后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这样轻易地脱离苦海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这才升起「原来他真就只是想打个电话」的感想来。
至于等到她第三天看到TianChao更新动态说前几天遇到个热心的猎人借他手机打电话的消息时，是该认为是荒唐的巧合还是更荒唐的结论就得另说了。
楚信然此刻找了个路人询问后便朝着手机店迈进。
总得买个新手机，在魏叔给他弄好新的手机卡前，办个临时用的在能上网的时候上上网也不错。
原本手机上的朋友手机号能够背出数字的并不多，但MSN只要登录上去，那些好友却是比手机号更好联系的。
他想问问塞雷娅和赫默那边的事，关于断崖那柄武器，也关于让她们几个月前就在准备的事。
但这样的问题大概只能明天或是后天在问了。
毕竟现在所剩时间大概不过十数分钟，他能走到店面一口选完手机就差不多了。
而实际上，真正的残留时间比他预想中还短了几分钟。
在他刚给钱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赶在那店面被黑色吞噬之前先行跃入了黑暗，留下几个吓愣的店内员工和老板，而这件事化作古怪到令人觉得没头没脑的怪谈在城内传播，甚至传到四月、断崖和莱恩哈特，以及身处邻城的罗德岛驻尤里卡自治州办事处的耳中时，楚信然都已经重新回到画中了。
并且迎来了一个出乎预料的好消息。
夕醒了……

NO.29:三回啊三回！
（新的炎国干员，我只看到，特长：全文背诵）
在手机店内看到那黑色浮现时，楚信然是很惊愕的。
或许是因为被它打上了烙印，或许是因为此身已经有些被世界破灭的诅咒所同化，当那黑色以点浮现并迅速扩张的瞬间，他便心生感应，在那惊悸感中回首，继而做出了果决的判断。
骤然侧身撞入了那扩张的黑涡，平息其对现世的侵蚀，而他也重新置身于那混沌未明的黑暗中。
他迈开步伐，在那难以分清方向的混乱下漫步，空落落的脚下连脚步声都不存在，开口仅能听到靠着骨传导来的有些陌生的音色。
楚信然没有展开孟章的力量，那份被楚信然所掌握的唯一能够对抗深渊的力量在不被动用时仅仅会维系最低程度的保护楚信然本身，令他的身体没有完全沦入深渊的混乱规则之下。
否则光是迈步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正常的发展应该是坠落。
可能是朝下，也可能是朝上，甚至横向。
这里的重力都是混乱的，而失去参照物的状况下，便连方向感也是混乱的。
楚信然这样漫步的行为其实根本没有走出多少距离，但他望着这令人缺乏安全感的无垠黑暗，从中获取到足够令精神活跃的压力。
或者更准确地说，用压力来活跃思路，用黑暗来专注精神。
如此一来，他才能够更有效率的审视自己忽略的变量，列出令深渊动作加快的数种可能。
是的，此刻他所在意的不是现界的那些事，而是自己的测算失误，黑暗的追捕快上一筹。
这个问题很严重，直接关系到以后的出行。
是深渊的数据出现了变化，还是自己原本就忽略了什么因素？
他便是在黑暗中漫步着思索，然后在推想出十数个可能后，方才动用起苍龙的力量，那被少量力量来进行隐性保护的苍龙七宿•改装甲被他的力量召引，苍龙霎时置身装甲，活过来的机械巨人自黑暗中双瞳放射烈光，划出一道得以望见彼此的金色光路。
距离不远，但在那对目光亮起之前，楚信然是什么都感知不到的。
而此刻，他与那苍龙七宿•改相向而行，机械巨人缓慢地步伐轻易迈过那不算遥远的距离，对他微微躬身，探出利爪。
同时，胸口装甲亦是同步洞开，接收了在他探出利爪时便一跃而上被利爪送到胸口边的楚信然。
后者重新置身亮堂起来的驾驶舱内，往日觉得狭窄的空间在这种时候倒是能给出些安定感，令其抬手化在一道光屏前，将自己方才想到的十数种变量一一记录。
做完了这些事后，他才倚着座位闭眼，也在那同时，苍龙七宿•改的瞳光也瞬间熄灭，只留下装甲内轻微的机括运转声证明这具装甲没有完全的熄火，还在继续提供着基础功能保护驾驶员的身体状态。
在法术的作用下，楚信然能够做到秒睡，也令苍龙的精神失去凭依，只能一同被置入意识疆域的世界中，继而望见那在楚信然面前洞开的门扉。
法术两连开，从深渊跳转意识疆域，从意识疆域跳转现界or美术馆，这套小combo他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已经没有最初使用时的延迟以及法术波动泄露这样的问题。
好歹算上实验和尝试次数都破五十了，自然是动作越来越快，并且在动作够快的时候也能冒出些平日没想过的方案。
比如把深渊当成个无限大的储物空间。
比如把深渊当成个无敌的清屏杀手锏。
比如把深渊当成个随机传送点，需要逃命跑路的时候直接从现世退回深渊再立刻跳转现世。
如果有坐标记录就是无敌炉石，如果没有坐标记录那就是随机跑路。
大有可为嘛！
虽然是个诅咒，但扛得住也用得好的话，未尝不能视作一种全新的赐福。
虽然这种想法在之后他重新回到婆山镇就被夕给瞪了，觉得他真是邪魔外道。
是的，夕醒了。
这件事稍微有点征兆，那就是楚信然回到美术馆之后没有见到通常都会立刻出现的自在，反倒是婆山镇的那副画上不见了禁制标识。
虽然觉得自在应该也有解开禁制的实力或者权限，但首先想到的还是夕本人解开了禁制，令他有些喜出外望的前去当铺想找黎掌柜询问，结果黎掌柜没看到，倒是先看到了夕。
她还是那身古今混搭的旗袍加皮外套装束，正坐在小桌前喝茶，颇有些怡然自得的模样，然后在瞥见自己出现时，脸色就沉了下去。
这反应就很令楚信然踌躇。
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是被对方赶出去，虽然帮了自己但又明显一副烦不胜烦的模样。
可那纸条上的内容又是让自己直呼其名不必挂先生的称谓，多少有些矛盾。
那时的他急着实践，没去纠结，而今撞见才又想起来，一时有些踌躇，想着首先肯定要打个招呼，只是这打招呼也是大有学问，现在则是判断上的问题而非学问。
“你还在门外站着做什么？”
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对方倒是一脸嫌弃的开口了，令楚信然更加尴尬的同时，却也听出了那浅显的言外之意。
于是他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上前，对着对方略略拱手道：“好久不见，夕……”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先生加上去，而令他松口气的是，对方也没在意的顺着话题道：
“是有几天了……”她一面说着，一面揭过托盘上一盏盖着的茶杯朝着对面一放，“看来你将秘术研究的不错，刚回……你还愣着做什么？坐下！”
她说着就突然敲了敲那放置茶杯的桌面，令楚信然赶忙坐在那茶杯前，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续上。
他平日鲜少这么拘谨，只有对值得尊敬的长辈或是觉得有所亏欠的对方才会如此，并且在这前提还得是不熟。
熟起来哪跟你客气。
在这种分类里，文月姨属实是异类了，楚信然连接她的电话都感觉心惊胆战。
所以才去先联系暗锁再通知星熊告诉魏叔，让魏叔帮忙缓冲一下，免得到时候他突然十几个未接电话——哈人！
夕自然是没那么哈人的，但面对起来确实有些没底气，毕竟无缘无故对方帮了自己那么多次大忙，自己也就提供给对方一个暂驻点而已，还在对方是暂驻时继续来麻烦别人，多少又有些回到了刚在维多利亚落脚的日子感觉。
“多少要懂点眼色，之前不是挺会得寸进尺么你？”夕脸色的嫌弃依旧，看着楚信然那张纠结的脸还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甚至令她一反常态礼数的在桌下翘起了二郎腿。
这时候倒是像她姐了。
“只是情急之下无从选择，而今稍显宽裕，在下自然不敢再劳烦你……”楚信然尴尬道，“倒是你如果能够出现在现世的话，可否给在下备些薄礼报答的机会？”
“拉我出门？免了免了……”夕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又略显疲惫的改口，“算了，有机会再说吧。”
她看起来心境发生了些变化，楚信然虽然显得有些拘谨却也没有抛掉一直以来的看人目光，自然能够看出夕与往日印象的明显不同。
不仅没有了上次那样的咄咄逼人，甚至主动招呼自己，还不再那样坚持起死宅来……分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睡了一觉……
“你梦见过什么么？”他忽然问。
仅仅是睡了一觉，整个人都发生了些变化，这样这样的展开，楚信然本该有着相当的发言权，不论是他见过的，还是亲身经历的。
而对于这番唐突的问话，夕先是愣了愣，继而目光低落起来，叹了口气：“是了，我们此刻也都在你的梦中，你确实能够察觉到这种事。”
显然，她也理解了楚信然为什么能问出这句话，却也没有逃避：“也没什么好躲的，我不像年，她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她对我们的生死在意得不得了。
而我虽然和某个在留白上涂涂写写的家伙合不来，但我俩倒是一个态度，字画是不会因为人死而失去价值的。”
“人死了，画还在，我死了，笔意还在。”
“但认识的人死了，自己总会显得遗憾，而认识的太多人死了，自己总会显得孤独……”楚信然盯着她的双眼道，“你说你和她不一样，但为什么你总是呆在这幅画里？黎掌柜同我说过，现在的她是真正的黎的期望，但黎的期望总不包括让你一直注视着她。”
“呃……”夕沉默着看着对方那一开口便澄明通透的冰蓝双眼，这样的眼神她很讨厌，太过锋锐，太过尖刻。
她的同族也曾有一位有着类似的目光，但那位的目光是真正要斩杀对方的眼神，而他是要一眼剖开对方的掩藏。
剖开那血淋淋的内心。
这样讨厌的目光，偏偏那么澄明，这就是孟章么？这就是祭星的本质么？
相似的高高在上，但却并不冰冷，没有本该具备的孤独，令她有些向往。
根植于文明守护的四神都在文明发展中落入灾厄，海洋陷入混乱，佛理杳无音讯，基督形同虚设，而祭星却别具一格。
祂解体了……
解体归还了无数原本汇聚成祂的星宿，流落在大炎的土地上如凡人般生活。
在祂们原本统合作祭星的时候，祂是如何想的？面对变化发展的文明，祂为何要做出这种自杀般的举动？
夕很少走动，但这些年来从来不睡的她，出门走动的数次经历都为她提供了创作那些奇景奇事的原型，她也是个走过许多地方，知道很多事的存在，甚至因为从来不睡，甚至因为自己以画记录了不少事，而知道的比大炎太多的古老还要多。
可是知道的多，并不代表理解，她便是始终不理解面对同样的困难，为何那位高高在上、屹立于众生之上的祭星却是做出了放弃一切的自杀举动。
她还记得，那时的对方，正是有着与这位孟章相似的目光。
她也见过不少其他的星宿组件，他们好多都泯然众人，如凡人一般，甚至有着真正沦为凡人，没能察觉自身的存在。
而孟章是第一个，以真正沦为凡人，却又在一点点拾取过去，甚至有着接近祭星目光的组件。
从这一点来看，祂完全有资格被称作主件，但祭星不会像祂这样多话。
她试图挪开目光，而对方却陡然开口：“你的动作证明了这一点，你在追忆着过去的时光，你也畏惧着忘记过去，你甚至因此不愿意合眼，因为畏惧着某种会在一觉醒来发生的可能。”
“夕，以夕为名的你，其实在拒绝着落幕。你比年还要执着，不是么？总是望着那样迎接黎明的黎掌柜的你，是如何想的？”
祭星也不会反问自己。
祂会接见所有存在的求见，却又沉默寡言，只会一针见血的开口，不论对方是否接受。
孟章不是祭星，她也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也不希望祂成为祭星。
“我怎么想，这很重要么？”听到这里的她，终于开口，却又与心头想的东西割裂开来，这是她很久以来的模样。
心头想的和实际做的，总是有些割裂，始终难以迈出那一步，显得那么别扭，这是无数年的孤独造就的心理障碍，绝非能用傲娇之流的轻佻词语盖过。
“言明本心，如何不重要？”楚信然反问，“人死了，画还在，你死了，笔意还在，这话自然在理，可那不希望一切逝去的心理又如何不一样？你又如何明白年怎样看待自身的死亡？”
“唔……”夕一时语塞，眸光低至桌面，好似立场调转。
只因为话题扯上了梦境，扯上了人生，楚信然便下意识抛开了那副拘谨与尴尬，熟练地摆出一副人生导师+心理医生的态度。
倒是夕因为一如既往的逃避与此刻避无所避的处境而显得弱势起来。
“你的变化很明显，夕。想必梦到的是过去吧，还是很遥远的过去，正是对那过去的回顾令你的心态发生了转变，但你还需要更加直观的审视自己，这时候不妨问问旁人。”
楚信然说罢，这才有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扭头便瞥见站在门口的黎掌柜，正挎着菜篮子站在那边，望见自己看来点了点头，露出个笑。
看起来好像旁听了老久了，让楚信然一时无言，也不知道怎么接对方那和善的笑意。
只是突然的力量波动又让他赶紧回过头去看夕，便见她那仍是垂首看不清表情的模样，那耷拉着的双肩却是明显在颤抖着，不等楚信然发以关切的话语便陡然听到对方激动地扬声道：
“突然过来说些这些，你以为你是谁啊？还问旁人，你想自荐是吗？”
“不是……冷静……”“看不破、离不开、忘不掉！突然过来对我指手画脚，册那册那册那！”
楚信然还想辩解一些，下一秒又坐在了地上，连带在他肩膀的苍龙也一时不察被摔在地上甩出pia叽的水声，溃散又重凝，两相对视的目光懵逼又无辜。
又被丢出来了。
这次是第几次了？
“苍龙，我要不以后还是闭嘴吧？”楚信然木着脸道。
苍龙低声应和两下。
“是啊，还是睡觉——不是，还是先排查一下术式问题，这事可要命的！”
.
当铺正门，看着楚信然骤然在身形扭曲一瞬中消失的黎，方才挎着菜篮子走进屋门，看着身躯仍然起伏，脸上还残留着恼怒神色的夕，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是：“倘若不问的话，楚公子大抵不会自荐，但我觉得没人能比他瞧的透彻。”
“他连自己都看不透。”夕没好气道，倒是没对她再提起这件事生气的意思。
“人总是看不清与自己相关的……”黎平淡道，“他与我们相识短暂，所知也不够全面，却总能抓住症结重点，这份眼力才是令人惊异的地方。”
“祂本就不凡，那也算祂的天赋……罢了，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夕烦躁的摆了摆手，又看了看她挎着的菜篮，“今天的饭菜是什么？”
“本是你爱吃的那几道，但现在我觉得或许该多做几道炎菜让楚公子试试。”黎微笑道。
夕沉默了一下，道：“我去让自在把他拉回来。”
“您是忘了自在被您缚住了么？”黎微妙道，“我还疑惑着您为何那么生气。”
“咳，没什么。”夕的脸上多少有些不自然，自是不想解释自己能够查阅同步自在和分身的行动境遇，有些事在她看来总是格外羞耻。
“你去开火吧，我去把孟章拉来。”她只能匆匆道着就起身准备出画。
没什么事的话，她是从来都不想走出去的。
“孟章？”黎有些惊愕。
“苍龙……”夕没好气地说明，“楚信然那家伙。”
“啊……不允许自荐却指定了么？”黎轻声道着，笑吟吟的朝屋内走去，也令夕脸上有些蚌埠住的抽了抽。
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也懒得喊她了。
“真凹糟啊。”

NO.30：让死宅出门可不容易。
（嗯……这个新pv，看完除了多了个贞德就没印象了，还不如网易新出的用阿瓦达啃大瓜打招呼的强者霍格沃茨有话题度……）
“所以你检查那些变量最后的结果，是认定妨碍时间定位的不是深渊可能的变化，而是意识疆土的变迁？”
“没错，意识帝国的疆域反映着现实土地的发展。换言之，便是大地上的一切变化都会忠实展现在意识帝国的疆域中。如果将整片大地比作一个生物的话，意识疆域就等于整片大地的精神、或者灵魂。”
“可肢体的受创可不会影响灵魂。”
“但肉身的成长也能反应在灵魂的模样上，也正因此，才会有着被肉身年龄、性别差异之流影响认知的夺舍者。”
“你还知道这种事？罢了，我倒是懂你的意思，只是这变化的一方若是整个意识帝国疆域的话，那这份纷杂的因果容量绝非人力所能计算，就算是大炎通天宫的那头白泽也吃不下，我劝你趁早放弃。”
“全部吃下当然不理想，珠算也并非我的实际强项，但是啊，夕。我们可以先界定几个范围来，然后用这几个范围做对比试验场，现世的变化自然又多样又稠密，但真正能让意识疆域大范围变化的超大型事件并不多。”
“呃……”
“如何？这样的可行性没问题吧？”
“可行是可行，但这更麻烦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一定会帮你？”
“呃，你可以就结果提供点建议，不必、不必一直注意，我自己看着就行……我定期收集统计好的数据给你看看，这样……这样没问题吧？”
当初的气势压制终归只是昙花一现，现实是更多时候的楚信然还是只能以商量的语气卑微发言。
即便有着之前「他在美术馆里纠结着刻线被夕找上说黎请他吃饭」的事实显得好像对方消气了，但他也仍旧拘谨与小心，不敢有丝毫的冒犯。
生怕一不留神又给坐冷地板了。
可就算是如此，也还是尽量厚着脸皮跑来请教，毕竟这事也是真的很重要。
穿界的术法没弄好，保有随机性是极大的隐患，他虽然平日的生活状态无比随意，却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问题上随意，这可直接关联到他今后的行动。
尤其是关于某些「或许需要长期停驻在某地的需要」来临时，自己是否能够做到。
他有预感，这样的需要很近了，近在眼前。
毕竟他手里已经握着一个手机，一个虽然没有手机卡，却能够在有着局域网区域连上网络运行大部分软件的手机。
在婆山镇吃过饭、感谢了黎掌柜也问过嵯峨的动向，最后与看起来还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夕厚着脸皮道别后，楚信然便立马寻了好几个坐标进行试跳，倒是抽中了一次有网的地方，赶紧穿界进行一波强行蹭网。
只是这次的停留时间并不长，不太满意那网速的楚信然还进行过后续试跳，有一次甚至落点在了卡西米尔的某个竞技场，只能道一声打扰了，然后退回黑暗的狭缝。
给当地留下了一个奇异的传闻。
有兴趣统合一下的话，甚至能发现同一天泰拉各地都有着类似的，关于「某个男人突然从空地出现」「或是退入黑暗」一类的传闻。
那是楚信然为了蹭个好网煞费苦心的证明。
但那一波试跳好歹也有所收获，在楚信然尽量付钱租用，不行就武力征用的态度下，MSR动态的TianChao账号活了，MSN上的网名：一般通过市民A也短暂的活了一小会儿。
没什么互动的时间，但好歹连上网的瞬间倒是收到了一大堆消息。
有的是一群知道他现实身份，又有注意到拉特兰新闻播报的朋友发来的关切，从询问到肉眼可见的慌乱再到希望自己能回他们一句的期望，也有对此并未察觉，仅仅是一如既往给他发些委托单子问他有没有兴趣的「朋友」。
当然，也有两者重合的家伙，一边问一边发消息，末了还觉得大概自己是寄了，发出几句表示很遗憾的消息，大概只是给他们自己看的。
一大堆的消息，其间还包括电子邮件，混杂着某些单纯提醒什么服务自动续费扣钱的垃圾提醒，让楚信然翻得心情复杂。
总之先给因陀罗她们发个生还确认信，再给赫德雷、傀影他们发个无事，照常交流的确认，然后才是重点翻阅白面鸮的传讯以及深海色的几句留言。
他还记得深海色的状况没有真正搞定，也还记得关注赫默、塞雷娅与缪尔塞斯都在意的监狱。
虽然更在意的是维多利亚的某位摄政王状况，但涉及调查的内容傀影并不会在网络上交流，这也是楚信然当初订下的规矩，要么见面，要么以信任的信使投以书信。
暂时还没有这个条件。
所以说，能够精准定位传送点的术式改良，势在必行！
为此，楚信然在需要赶紧回复报平安的列表搞定后，也不等对方不少还没回应，而有些立刻回应的状况就立刻回了美术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不回也没事，早在莫斯提马回到拉特兰并在接受问讯时，他的失踪状态就已经撤销了，魏彦吾还联系了几个他能联系到的楚信然交际圈成员来互相转告这条消息。
靠着这样的层层转告倒也能让楚信然认识的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楚信然没事，沉寂了这些天都在耐心等待。
反倒是楚信然的账号突然复苏发消息这件事会引来一波注意，会让他的未读消息再次爆炸。
关于这一点，他还不知道。
毕竟他回复完一波就跳回美术馆直奔婆山镇又去找夕啦A梦了。
老老实实按照数十年前的婆山镇分风景绘作的世界，即便已经被夕填充了不少内容让整个串联的画卷世界能够进行一定的发展与完善，却也没有技术飞速成长到能够联网的水平。
当然，就算是有网也连不到外界就是了，画卷的世界终归是有着极限，虽然仔细研究研究未尝不能攻克，但夕显然没那份兴致。
她连帮楚信然看看数据都一脸不情愿，每次看到楚信然拎着几页纸来找她都仿佛楚信然来找她坐牢。
可她也没从这牢里逃出去，尽管每次都一副倍感嫌弃的模样，却也有在楚信然不在时捞起那几页纸瘪着嘴自言自语，然后提笔写写画画。
令黎好几次端着茶点进屋时都是笑吟吟的，也令夕数次投以不爽的目光。
楚信然并不清楚这些，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在意识疆域晃荡，只是比起过去一步一步的精准丈量，他现在显得粗犷了许多。
他在意识疆域的土地上纵身狂奔，在他行经的土地划线，要化出切实的大圈。
探索尽可能多的意识疆域，画圈的同时也等于在对现世画圈，圈定够大的范围，顺便又有了兴致拆掉海神教团的布置。
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插曲，比如偶遇其他类似深渊一般深不见底的空洞，也比如偶遇一些庞大凝实，不曾消散只是在这个世界沉寂的精神残象。
都是些巨兽的模样，甚至有着当初见过的三头地狱犬与海德拉，楚信然无法分辨它们是否与当初自己送走的是同一只，它们只是安静的矗立在一处位置，好似凝固的雕塑一般，并不理会他这位骤然闯过的路人。
这进一步证明了楚信然的猜想，这片世界就像冥界、就像地狱，能映出那些精神异常者的死。
而除了它们，这片古老的疆域还有着更多的异兽乃至人类的残象，它们零散落在各处，只有楚信然这样迅速且花时间在这里侦测记录的存在才会看到那么多的它们，可以想见它们都曾在现世存在过，却又都迈向了衰亡，而它们的那精神的坚实与执念令它们的痕迹留存在这意识帝国的疆土中，化作实质的墓碑。
若是自己死了，也会这样么？
如果是特蕾西娅……不，萨卡兹的历代君王也还不曾见过，或许他们的灵魂有着另外的去处。
楚信然收起了自己一时发散的心思，继续与这片光怪陆离的土地本身的威胁对抗着，奔行着，凭着头脑记着那那些数据，在记不清晰时又回到美术馆稍作停留在纸张上记录，在墙壁上滑刻，继而复又回到那片疆域。
像个真正开荒者。
先是记录数据，继而对照参考，将得出的部分结论与整个数据交由夕检阅，然后他再拿回夕检阅过后的思路导向来调整术式，在这同时也伴随着来到意识疆土实际测试，给泰拉土地各处进一步完善「神必闪现人」的传说。
这要放在东国的某些怪异理论上，楚信然都快创造一个新妖怪了。
不过他测试闪现这么多次，维多利亚、萨米、乌萨斯、玻利维亚等国都溜过了，倒是还没撞见过东国。
没相衬的文化土地，大抵是搞不出来什么新的精神凝结物侵蚀现实生物来创造新妖怪。
倒是随着时间一步步过去，调整研究一步步推进，虽然偶尔会有方向错误却也还是得到了及时补正后的半个月，他终于能够圈定一个大致的国家范围定位了。
听起来好像还是很拉胯，毕竟一个国家范围可以囊括七八个移动城市以及周边荒野，约摸几百万平方公里，范围大的离谱。
但对比一下最开始的随机性能把人从北地送到阿戈尔边境去，那自然就是极大的跨越了。
虽说精准定位仍是个遥远目标，但至少能够稳定一个大概范围，已经是颇为不错，楚信然很满意。
他不满意也没办法，黎掌柜已经好几次在吃饭的交集中暗示夕要把他再丢出去了，让他注意分寸。
那他只能暂且「放过」对方了，毕竟他自己也挺尴尬的，本来还说继续上次的话题，让夕出来走动走动，自己也好补偿一下请她出来玩什么的，结果实际测试传送环节途中他连过几次网，先后收到了来自白面鸮、塞雷娅和缪尔塞斯的来讯。
白面鸮一方实际来自赫默，毕竟那位数据维护专员其实不关心那么多的，只是依据这三人先后传讯揭露的内容，楚信然总算明白了这仨人各自以并不统合的姿态发讯给他的原因：因为当初提到的监狱那档子事背后，是三方都不分属的能量科。
而他还总算知道了一直都好像很闲的缪尔塞斯到底是什么工作职位，生态科主任。
合理了，一切都合理了，为什么缪缪一直很闲，为什么这仨人明明认识还不共享情报和事件调查进度，原来这次这波属于莱茵生命的内部科室纷争。
防卫科主任塞雷娅、结构科主任首席学生赫默、生态科主任缪尔塞斯，以及一切的起因能量科。
楚信然懒得感慨赫默都几乎算是离开莱茵生命还在意这种事了，毕竟当初也都是仓促走人，很多事都没真正妥善处理，留下些放不下的也不奇怪。
倒是塞雷娅和缪尔塞斯都还在莱茵生命，那他倒是不介意帮个忙。
至于梅尔和麦哲伦……已经很久没她们的消息了，前者大概连新闻都不看，也不知道他都当过文明泰拉的失踪人口，而后者早在当初就打算前往北地了，是个满怀梦想的探险家。
只是楚信然也不指望她们的科考站网络如常。
所以那俩人暂时不需要如何关注，楚信然只是作为一位的三方情报处理者，感觉这仨人根本就在走形式装样子，分明三者的目的其实能够不冲突，却又非要搞成互相隐瞒的对立样，令他看着无比古怪，却也不去揭穿。
对莱茵生命这样的大型企业而言，这种社畜领导的商业竞争还是挺严肃的，瞧那能量科的海德兄弟做的事就知道了搞的另一家建材公司破产的同时，高层更是家破人亡，在牵扯无数下级职工造成社会动荡的同时，考虑一下哥伦比亚昨年的大洗牌，便会诧异哥伦比亚的经济战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维多利亚而今都难有这么刺激的了，哥伦比亚却好像每几年来一次，真是长盛不衰——指崩落和崛起。
只是他在调整术式结构的闲暇间想想这个就觉得莱茵生命那边的事有点大，拖不得，只是这么一来的话，自己用来补偿夕最近辛苦的请客计划还得朝后搁置。
有点尴尬，但再尴尬也得面对现实，他还得去和夕道个歉，结果却收获了诧异的目光。
诧异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出门，不出去更好，并嫌弃表示你快去忙你自己的去，不来打扰自己就是万事大吉。
楚信然只能更加尴尬的退了回去，然后撞见捧着几本杂志路过楼梯边的黎掌柜，与其简单的闲聊中却又透露出这些杂志都是夕要的，都是些介绍西方风土人情的旅行杂志。
而这又令楚信然看那屋门的目光怪异起来，想要问问黎掌柜怎么看时。
这位虽然穿着颇为年轻，完全是几十年前的学生装束，却又处事待人都无比成熟的黎掌柜只是含笑反问：
“这种事你何不问问本人呢？”
问了只会恼羞成怒吧，楚信然自己都能想出会落得个什么答案，说不得又得坐冷地板，只是悻悻地离开了，决定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曼德菲尔监狱要好点。

NO.31:大炎落魄少爷和哥伦比亚落魄少爷的同狱生活
（什么叫惊喜啊！）
泰拉历1094年，3月19日。
哥伦比亚联邦，圣苏菲城。
圣苏菲城的名字源于一位高卢圣人玛德琳•苏菲•巴拉特。
比较微妙的是，哥伦比亚的前身是维多利亚，而抗击高卢则是维多利亚大书特书过的傲人战绩之一。
但这并不妨碍那位圣人的贫困儿童教育事业贡献，从高卢走到维多利亚，再从维多利亚走到哥伦比亚所在的土地。
圣苏菲城初期便是有着相当多的市民信仰着那位已经留在历史中的圣人，然后才有着这样的命名。
只是自打圣苏菲城并入大型复合城市哥伦比亚后，它便于纽莱堡市、铸铁城一同被涵盖命作一个州下的共同体，而最能代表这几座城市紧密结合的象征，竟是一座监狱：
曼斯菲尔德监狱；
哥伦比亚首都纽约区特批监狱，作为将来要作为榜样推广给其他州的移动监狱，它由各城政府出资建立，由一座接近荒废的工业平台作为前身打造，既解决了工业平台的处理问题，也搞定了各个城市的囚犯收容问题。
作为一个每隔几个月才会前往周边都市补给，除此以外都是停靠在荒野中的移动监狱，它能保证囚犯们就算逃出了监狱也只能面对一望无际的荒野，而荒野本身便意味着足够的危险，能绝了绝大部分罪犯越狱的心思。
而这样理想且完美的监狱目前仅有一个，便也意味着，这座监狱其实是专门用来关押一些「麻烦」的犯人的。
不论是否危险，至少他们会是每个城市都不太想管，同时也不想放出来的犯人。
而这样的犯人群体之中，占比最多的，是感染者。
就像此刻，圣苏菲城在今天迎来了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停靠，而那停靠的悬空「铁桥」之间，有着无数感染者犯人在镣铐下排队前进。
这样的停靠对曼斯菲尔德监狱而言每几个月一次，主要用于补给监狱的食材、建材之类的消耗品，同时也需要一些各式工人帮忙处理监狱内的改造或修缮。
而对圣苏菲城而言就是快一年一次的犯人转移，将所有难以处置的当地囚犯转移到曼斯菲尔德监狱中，虽然一般囚犯有着不少，但感染者囚犯总是能微妙的占比更高。
毕竟哥伦比亚的法律对感染者虽然不算严苛，但警员与审判者的「执行力度」却是「令人暖心」。
可能某些感染者犯人就只是给过某些人一拳，就沦为了刑期漫长的犯人，这样的「额外关照」比比皆是，也就让感染者犯人的数量总是偏高，也令几乎一年一度的罪犯转移队伍之中，感染者队伍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时不时会有些不听话的，也时不时会有些爆发法术冲击队伍，试图逃走的，但也都在圣苏菲城的警员与曼斯菲尔德监狱的狱警控制范围内。
谈不上意外，毕竟犯人总是不老实的，而曼斯菲尔德的监狱又是有名的「孤岛监狱」，正如字面意义上的，落入其中便有若落入孤岛，再也无法逃离的封闭监狱，自然有着最高烈度的抗拒心理。
所以这些排队的囚犯身躯上的镣铐也比平日更加沉重坚固，甚至还有不少囚犯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
初春时的阳光并不盛烈，在这样温暖的日光之下，囚犯的队列却是精神萎靡，甚至带着些充斥着衣物脏污与血渍汗渍混杂的刺鼻气息，只是当囚犯们一个个拖着沉重的镣铐走在那并不宽敞的木质踏板上，望见那前方当真宛若「一座孤岛」的小山以及其上的建筑时，又多少有些惊愕。
对于移动监狱的概念，很多囚犯都还没有足够的认知。
以为只是个上百平方米的陆行舰式建筑，却是没想到是这样一座仿佛移动山体般的东西。
也有囚犯吹起了口哨。
觉着那伟岸庞大的山体以及其上隐约可见的建筑颇为酷炫，对此感到非常的满意。
卡夫卡就是这样的一个囚犯，虽然是个看起来体型娇小的黎博利女孩，还走在感染者囚犯的队列之中，却有着其他囚犯所没有的活力。
她东瞧细看，对于即将到来的曼斯菲尔德监狱生活充满了期待！
是的，期待。
她是故意被圣苏菲城当地警局抓住的，目的便是为了登陆这座「孤岛」。
这世上的人各有追求，自然不乏想要体验各式生活的人，而既然大家都有那么多的生活想要体验，那我为什么不能体验传奇监狱生活呢？
卡夫卡就是这样一位有着别致追求的人。
尤其是她还收到了某个朋友的委托，如此一来既能帮助朋友，又能如愿见识见识曼斯菲尔德监狱生活，如此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此刻的她还没发现，怀着与她相似目的的人，其实还挺多。
曼斯菲尔德监狱，这就像一辆几个月才开放一次的特别客车。
可这一年又能有几个几个月呢？
大家若是怀着某些目的却又急着行事的话，便也不可避免都赶着同一趟车。
这就好比在她所处的队列更前方，已经要踏入曼斯菲尔德监狱所属土地的普通囚犯队列之中，同样有着一位神情比较轻快的长角青年仰头注视着那近在眼前的庞大建筑，被厚重束具的拘束着的粗大尾巴也在微幅度的左右摆动着，令他身侧的狱卒注意到后，额间微微渗下些冷汗。
已经在思考着要不要回头再报告长官，让他给对方的拘束工具再加点重量。
这都有一百来斤了，对方那危险的尾巴居然还能摇晃，到底是什么样的力气？
分明体型也谈不上高大健壮，手铐脚铐都是按照正常规格，只有尾巴束具格外用心，毕竟这青年的尾巴尺寸确实很引人瞩目。
这也被涵盖在他的样貌评价之中，令同性的囚犯看他的目光都多少有些不爽。
但他又始终是一副对此并不在意的模样，还算老实的按照狱警安排缓步前进。
虽然队列里有爆发过几次囚犯的反抗骚动，导致一些推搡和拥挤让他有过几次踉跄。
但也好歹没表现出任何的异动，让不少对他投来密切关注的狱警又重新挪开了视线，不再去管那个令他们心头隐隐不安的家伙。
最后，他非常老实地与其他囚犯一同抵达了他所在的公共牢房。
这倒是让负责登记确认囚犯资料的狱警都有些意外。
这样的温驯老实，都看不出这个囚犯涉嫌「敲诈勒索圣苏菲城当地银行高管」，同时还是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外来黑户罪名了。
敲诈勒索银行高管，还把人挂在银行顶端的logo饰标上被一群人围观，能做出这样行为的家伙会表现得这么老实？
这位登记资料的狱警给他打了个或许虚伪的标签，将那份登记册交由那负责交接已登记囚犯的同事。
这些罪犯今后要在监狱里的生活，将由那位同事来好好引导，与他无关。
他只需要继续登记确认工作，每几个月都有这么几天，曼斯菲尔德监狱停靠边城，而他执行工作，少说也要好几个小时才有下班时间，也能去城里爽爽，然后第二天继续登记新罪犯，还要负责点数某些从监狱抛出去的囚犯尸体。
而当这样麻烦的工作做完之后，也就是3月22日，在监狱之上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轻微震动之下，新来的囚犯们大多面如死灰。
毕竟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曼斯菲尔德监狱已经离开了城市，开始开往荒野。
同时也宣告着所有越狱的心思与打算都得暂且放下，怎么都得等到几个月后了。
也不只是新来的囚犯，不少并未被监狱生活打磨到失去斗志的老囚犯们也多少有些失望，他们之中某些人的准备还没做完，机会便再一次的溜走。
只有少部分认命的囚犯喜笑颜开，准备「欢迎」新来的兄弟。
要么以大哥的身份自居笑谈今后的规矩，要么也是以大哥的身份自居，准备做点让新人听话的狠活。
监狱里的人群与生活都是多样的，很多新人都会在今天意识到这点，而对某些轻车熟路的「多周目玩家」而言，这种环节简直是再熟悉不过！
所以在那A区监狱13号公共监狱中，有着异常惨烈的一幕。
十几个人的伤体倒得横七竖八，为首的瓦伊凡男人更是和几具伤体堆叠在一起，坐在他背上的长角青年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全副武装皱眉踏足这里的狱警：“我这是正当防卫，狱警先生，您完全可以调用监控看到他们最开始想要做什么，虽然我并不反感那样对穷凶极恶者进行那样传统的侮辱方式，但我显然是个无辜的年轻人不是么？”
“反倒是这位瓦伊凡先生……”青年抬手往下一拍，似乎正拍在了屁股下那男人的血渍处，令其骤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哼，却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似乎还在昏迷，“以他的架势倒像是不服管教又杀人不少，我可以帮你们管束一下这帮不懂规矩的年轻人，您懂我的意思吗？
狱警的全副武装包括那三角轮廓的全覆式漆黑面罩，遮盖了对方阴晴不定的面容，只是在短暂沉默后道：“我去叫巴顿老大跟你聊……”
“那位长官先生么？那就麻烦了。”青年颇为惊喜的感谢道，令那努力不露出胆怯神色的狱警抬手搭在一旁的同伴身上，示意着先离开。
虽然还没调用监控，但他们刚来的时候都看到了那青年是怎么对付和自己同一个监牢的囚犯的，限制犯人行动的拘束工具在他身上分明是武器，他那抬起晃摆的金属尾巴连特制的地板都能击裂，连栅栏都能撞得变形。
而且偏偏还那么灵活，避开了好几次其他囚犯的进攻又立刻予以反击，用手上的镣铐，用脚上的铁链，还有膝与肘的撞击——
看着都还有些眼熟，让其中一位狱警想起最近调到B区监管的狱警同事，也在今天对付过激犯人时使用了类似的攻击方式。
都有着相似的凶性，令人望而驻步。
这家伙的危险性应该被关到C区，可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虽然曼斯菲尔德监狱里已经有了一位「安东尼先生」，可「安东尼先生」只有一位，就连队长也不敢事事都麻烦他，再加上最近几批新囚犯不知怎的都一个比一个刺头，就连「安东尼先生」数次出手镇压也效果不大，正是让狱警们头疼得很。
倒是已经有狱警提出把这些刺头安排在一起彼此内耗，结果差点搞出更大的合作暴动来，只能赶紧又将其拆散放回原本的牢房里。
这些刺头囚犯都很狡猾，已经发现这是他们的优势便不会轻易内耗。
而今狱警们都是靠着用刑来损耗其精力，可这种方法总是不长久的，弄不好普通尸体输出量越来越大，连临时弄成感染者也来不及。
到时候便肯定要被舆论影响，典狱长怪罪下来谁也不好过，所以狱警们也得自己想想办法。
而当新来的囚犯里居然出现了青年这样「自告奋勇」的家伙，这几位狱警便也有些意动，说的话也并非托词，真的很快就喊了他们的队长来。
巴顿，一位大腹便便却也不乏肌肉的黎博利狱警队长，在监狱停靠在城市时，典狱长是不在的，作为全狱警队长的巴顿就是狐假虎威的话事人，而哪怕监狱开始驶离城市，典狱长伦道尔回到他的职位上，却也是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巴顿处理。
他处理不好的话，便派出那位「安东尼先生」随同，那是某种意义上的囚犯代表。
安东尼先生，一位C区的囚犯，同时也是初来乍到便将整个C区都打服的强大囚犯，偏偏这位囚犯又崇尚理性，并不轻易付诸暴力，平日喜欢写字、听歌、看书，待人和蔼。
强大又友善，绝大部分囚犯们都理所当然的服他，而有他做助手，巴顿处理绝大部分纠纷和争端也算是无往不利。
不论是官方架子还是武力架子都能拉满的狐假虎威，不外如是。
只是在今天，巴顿听闻了手下的报告便兴冲冲的通知他那「非常瞧不起但却又不得不带上的安东尼先生」随行见到那位新的刺头时，他那一直以来狐假虎威、察言观色的天赋令他感觉有些不太妙。
安东尼•西蒙，一直以来曼斯菲尔德监狱里最强大也最自由的囚犯，在望见那坐在尸体堆上的青年时已然不自觉地紧绷起身体，平日耷拉着的尾巴更是微扬。
菲林人的一些反应实在好猜，只是当事人大多显得有些迟钝。
而注意到他这份紧张的巴顿额头则是渗出了些冷汗，觉得这次的交涉处理恐怕不会向往常那样愉快。

NO.32：楚信然和他的狱警.jpg
（这就是惊喜！）
交涉的结果很令人愉快。
那位囚犯当真答应了愿意替诸位狱警好好管教一下A区的刺头以换取一定程度的优待，在达成了这一前提以保证信任期后，再对B区的刺头做文章。
对于这样平稳的交涉结果，安东尼先生和巴顿队长都有些意外，并且满意。
只是两人离开时都显得有些不愉快。
安东尼•西蒙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
他能察觉对方的强大，也能注意到对方的礼仪到位，对于这样一位与自己相似的新囚犯，他本该有着多了位新朋友一般愉快，可对方主动想要帮忙管束犯人的行为却注定了两人背道而驰。
安东尼其实并不想作为狱警队长的打手，可他也确实希望自己所处的生活环境能够平和些。
尽管知道这些狱警背地里对其它囚犯的态度恶劣且差劲，他的行为某种意义上算是帮凶。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他也只是个囚犯，就算最近愈发的察觉到典狱长对他有着明显的优待，那也不能证明什么，他也不可能帮助所有囚犯改善生活。
更何况这些囚犯也不都是值得帮助的无辜者。
所以他只能如此的妥协。
几乎没有人会觉得他是狱警的狗，不论是A区的普通人囚犯还是B区的感染者大部分囚犯都尊敬他，可他自己还是多少觉得不快。
然后在今天，他就看到了真正主动来奉上项圈的家伙，用打磨其他囚犯来改善生活，光看这直奔主题的要求，本就有些在乎这个的安东尼便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在明示自己。
他想成为自己这样的家伙？
真是见鬼了！
他第一次对一个囚犯真正有了敌意，却也还没到动手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理由动手，尽管作为一介囚犯内斗属实是监狱的常见一景。
但他一直都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能随意动用暴力，不可肆意释放凶性。
所以他心情很不愉快的离开了，尤其是注意到对方还笑的无比和煦地目送自己离开，便更令他觉得不爽。
而对于巴顿而言，他的不爽在于对方提出的要求总是才在他所能承受范围的极限。
诚然，对方提出的目标很令他满意，若是对方真能做到那一点，说不定典狱长都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平日可望而不可得的赏赐也能更进一步，而对方所提出的需求对他而言都是些一句话的事，根本不会伤及他的地位与利益根本。
但对囚犯们普遍的待遇而言，却是几乎天上地下。
那是他作为狱警队长所能实现的极限，踩得无比精准。
最终两人的交涉结果都很满意，都很完美，两个人都该开心，可这开心得令他有些不舒服了，让他意识到主宰这场交涉结果的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名声早已打响，作为这里长久以来的典狱长之下第一官方代理人。
巴顿见识过很多的囚犯。
其中不乏高智商犯罪的家伙，但他深知，那所谓的高智商，若是没有足够情报和执行力的话便什么都不是。
而对方做到这一点是靠着巧合还是其他，他有的是机会看。
所以虽然并不愉快，但这家伙若真有那个本事，那也确实是必要的存在，不能由着性子来。
.
“苍七，你这家伙，该从我身上下来了吧！”
“不急不急，等他们彻底离开，你以为我很喜欢坐你背上吗？瓦伊凡的脊梁骨真硌屁股。”
在他们彻底离开时，楚信然方才撤掉了粘附在监控摄像头上的变换水幕，以微声「自言自语」着，从身下的瓦伊凡男人背上跃下。
男人也立刻起身，从身下几个还在昏迷的家伙身上跳开，继而开始艰难地脱下囚服，观察起身上的伤痕，继而垮起个逼脸：“这下我还得让那些狱警带我去医务室。”
“比起死来，这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不是么？”楚信然悠然温和地说道，令后者看他的目光多少有些牙酸，“当初你若不听我的，就该死在荒野里，或者被我开着越野车跟在后面，跑不动就挨撞。”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是萨卡兹？你真的不是萨卡兹吗？头顶那龙角肯定是角套吧？”瓦伊凡男人有心想要咆哮斥责，可切实的伤痛实在令他有心无力。
这家伙可是认真在打，虽然自己也是认真想要出口恶气就是了，但结果显然很遗憾。
他吹了吹自己身上那血淋淋的伤痕，又扭头看了眼那边还躺着没醒来的倒霉蛋，又扭过头来道：“我现在有个问题。”
“说。”楚信然看也不看他，正低头拉扯着自己的囚服，打量着这黑灰主色调白色条纹的囚服，又看向对面B区牢房隐约可见的橙黄主色调白色条纹的囚服，正在对比哪种款式顺眼。
不过好像怎么看都比大炎的校服好看，总觉得有些挫败。
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巴顿已经准备调人给他再上一层上身关节限制的机械束具做做样子，享受部分身强体壮的感染者囚衣待遇，届时还会显得更加酷炫一点。
“我按照你的「吩咐」”他刻意在吩咐上加重了读音以讽刺对方的威胁，但在发现没有反应后只能乏味继续道，“在两周前通过荒野商队被抓到这里，这两周我知道最近的曼斯菲尔德监狱有不少顶撞狱警的所谓刺头，那些家伙不会也和你有关系吧？”
“是啊，我送进来的。”对方承认的无比简单，令那瓦伊凡人怔了怔。
然后又见那青年扭过头来，露出一副讥嘲的嘴脸：“我不像某些体面人，为了送点自己人进来还要不断塞钱，打通关系，咱们是赏金猎人不是么？
地龙，将罪犯关进监狱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只要抓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他们被送到这里的速度能比那些塞钱的还快。”
“那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受害者咯？”地龙顿时泄气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抓进来又要靠管束我们上位？”
“只是一种提升委托完成成功率的小技巧，脱离这片监狱的机会会有的，到时候能不能把握也是你们的事啊，地龙……”
楚信然直起身来，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至于现在的话，你们就先老老实实的和其他囚犯一样做事吧，有我看着，那些狱警也不会找你们茬，真找茬你们反抗就是了，只要不过头，我也能和巴顿敷衍几句。”
他说着，抬起手铐敲了敲铁栅栏，便见一位狱警听到声音凑近过来：“你有什么需要？”
不得不说，巴顿的动作还蛮快的，楚信然方才也是看到那狱警接了一下对讲机，这才试着喊了一下。
“我想去打扫二楼，能行么？”楚信然微笑问，而这个问题令那狱警顿了顿，明显无法做主的抬手示意等待，然后回身抽出对讲机说了些什么，然后才回头道：“仅限于二楼走廊及边缘区域，不准乱跑。”
他一面说着，一面捞开钥匙开锁：“我带你去领清扫道具。”
“好的，谢谢。”楚信然说罢，扭头看了眼呆愣的瓦伊凡男人，便也对其挥了挥手，口中无声道着「拜拜」，施施然的跟着那狱警，在不少临边牢房囚犯的视线中走过。
不少目光阴郁却又明显受到尊敬的囚犯们也都看到了那个被狱警引路的A区囚犯，一个个都瞳孔略微收缩，畏惧与愤怒便也或多或少的流露而出。
而这些目光落入楚信然的眼中，倒是愉快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提前布好的种子，都是该开花的时候了。
只是到了现在，他还没瞧见其他算是战友的人，也还没瞧见其他算是同行的人。
半小时后，拎着清扫道具却不用的楚信然，只是指挥着流水在覆盖了上方摄像头后，又在地上到处冲刷，然后从漆黑的深渊中掏出一支手机来链接监狱的网络。
监狱二楼的走廊，原本只有工作人员能去，是能够看到整个外面风景的单面玻璃走廊，周围是一些监控设备，自然也有着网络，稍微用心点的破解软件就能破解。
只是狱警们显然很难理解会有囚犯通过连接另一个世界来藏非法工具这种可能。
所以楚信然能够看着曼斯菲尔德监狱的林间景色，也能看着更加一望无际的荒原，再低头戳手机，打开MSN对白面鸮以及缪尔塞斯的账号发送「我在曼斯菲尔德了」，也不等后者之后震惊的回应，反倒又打开了莱茵黄金的app。
上面显示Cyan接取的一个委托。
一个广撒网的A级委托，应该是同步出现在好几个平台上，所以它没有接取门槛，失败也无惩罚。
内容是：
击杀安东尼•西蒙，将证据带给委托方；
这就是同行的意思。
非常有趣，这委托并不限制接取人的数目，还使用了鲜少被动用的，同步显示接取人数量的功能，靠近还会显示对方位置，应该是某个平台的主意，莱茵黄金的委托几乎不会有这种令人不喜的功能。
倒像是雇佣兵的委托平台会有的。
或许本意是为了推荐接取人互相合作，但放在赏金猎人的圈子里根本没人会真的合作。
还会成同行冤家探测器。
而此刻，有趣就有趣在——通常囚犯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收缴了，包括手机在内，但某些劣质的铜戒指却是有办法藏的。
有些能力的赏金猎人都会配发的，表明身份的铜戒指。
那样的东西也能充当发信器，而在那之上，还有种金戒指，被称作尼伯龙根指环。
同样具备发讯器的功能，但也有个几乎没有狂猎用得上的，能够探测其他猎人指环的功能。
这便可以想见，他在这监狱里的生活不仅不会无聊，还能够更进一步的重温赏金猎人的工作状态。
只是在他操使着水流清扫的时候一心二用敲手机的时候，却没有再分出第三个思路线程来维系水汽的探测。
所以当他耳边注意到突然的脚步声时，那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在通道口了。
一眼到头的宽敞通道，完全可以看到站在中段位置的他拎着扫帚不干事的事实，倒是因为他的背对，或许注意不到他手中消失的手机。
毕竟还有更加引人瞩目的东西，在楚信然面对的跟前方，一泼流水正好似有着生命一般到处推进。
已经很浑浊了，可见容纳了多少污物。
楚信然有庆幸过这类攻击类型的运用不需要细致操控，也就不必同步那份感触到的信息。
可现在，他很悲伤。
“站住，不许动。”
被麦克风处理的声音浑厚，那狱警一面警告，一面掏出了警棍，楚信然背对着对方，默不作声地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很悲伤，他也有些尴尬，本来做好了完美开局，结果在这种地方栽了。
要怎么解释一个通过了筛查的囚犯能够使用源石技艺？要把自己装成个感染者么？
这监狱这么大，没有能够探测感染者身体状况的仪器不太现实。
还是动手吧，这里的摄像头本来就被自己覆盖处理了，大不了从囚犯变成狱警，虽然浪费了布置，但也不妨碍行事，也就是plan B而已。
他下定了决心，而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就在那足够近的那一瞬，他便瞬息转身，右勾拳！
对方反应完全不差的以警棍迎上，却也被这一拳直接击飞了警棍，其本身就算下意识卸力也被击退了数米，勉强站直身来，而这样的结果却令楚信然怔了怔。
他可是怀着直接一拳把对方击毙的想法，毫无保留的一拳，可这样的结果倒是该令他重新审视这里的狱警能力了。
楚信然真正暴起了杀意，可对方的反应却足够松懈，甚至扯掉了包覆装甲的手套，露出那腕部的明显挫伤叹息道：“真过头啊……这一拳的力道可比上次强多了，是留手了么？信然。”
“呃……”听到这话的楚信然，已然准备冲刺的动作一滞，站在原地重新打量那狱警的头盔遮掩不住的双角，又瞥了眼她那手腕溢散的银色物质，有些难以置信地扯了扯嘴角。
“塞雷娅？”
“对啊，是我。”
抬起双手，摘下头盔，晃了晃头以让那如瀑的长发自头盔下披散开来的她笑了笑。
“和上次很相似，不是么？不过这次是我先认出了你。”

NO.33:这样本来就挺好！
（灰烬纪元为什么11月才开啊•jpg）
当日午后，曼斯菲尔德监狱的一层食堂无比热闹。
这里并不像人们通常想象中的监狱那般阴暗潮湿，恰恰相反的，这里打扫的很干净，也并不因身处室内深处而漏去灯光，只是有着通常食堂的「饭菜滋味不尽人意」这等缺点。
想必这个缺点在二楼、三楼的食堂乃至C区专用小灶里是能够改善的。
但在一楼的这些A区B区囚犯这里，难吃就是难吃，没什么好说的。
可虽说如此，却也不妨碍这些人找个由头爆发冲突，从一句「饭菜真难吃」发展到众志成城的抗议，然后在抗议之中涌现别有用心者的偷袭，进而发展到自身的内乱，紧接着开始A区和B区自主分界开始互殴，不过只用了三分钟的时间。
听来好像很不正常，能令初来乍到者将目光投到那些看戏的狱警身上，认为这种发展肯定有他们一份撩拨。
但这还真是冤枉他们了。
虽然曼斯菲尔德监狱的狱警们一个个都是压迫者或是压迫者的帮凶，一个个平日都以不干人事而闻名。
但像今天中午这种群架场面完全是囚犯群体自然演化的产物，更是曼斯菲尔德监狱的「传统经典」，源于囚犯们大多具备的凶性与在囚徒环境下积攒的压力，还源于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之间的社会差异。
非感染者与感染者，这在自由环境中便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群体，落在能成为囚犯的群体中便是矛盾更添一层，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狱警们虽然并为实际推手，但却放任了这种画面的出现。
他们并不阻拦这样的争斗，一方面是乐意看到这样群体角斗，这能给他们提供乐子甚至提供赌博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上面说过囚犯们也需要情绪的释放。
不论男女，性与暴力都是本能也是最原始的释放方式，前者限于某些因素不太好说。
但后者倒是很好做到，时不时让他们打打架也能方便管束，而部分刺头若是把自己打伤了老实点那就更好。
当然，狱警们看戏的时候其实不想这么多的，他们只是看个乐子，顺便赌一下谁赢，还有锦上添花的——赢了的一方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伙食都会好一点——这样的小奖励。
无关痛痒，有的话能激起少部分人的战斗热情，但就算没有这一点，人也是容易被群体意志裹挟的社会动物，不少新人都是初来乍到就被「前辈们」领进了战圈然后完成迅速同化，成为战场的一员。
感染者与非感染者两边都空前的团结，外界的社会地位差距理念被带到了监狱中。
可这监狱的放任又给了双方罕见的「平等」，感染者能够痛殴非感染者而不在乎后果，非感染者也能痛殴感染者而不在意舆论和内心苛责。
这样的释放很难说是好事，在楚信然眼中，这倒像是更进一步的加剧心灵的扭曲，将平日的束缚尽数抛弃，将平日的不满尽数释放，当事人大抵是爽的，但考虑未来就不好说是好是坏了。
但这里的当事人们大多没机会考虑未来，也没有余裕回过头审视自己。
囚犯不会想那么多，认命的囚犯更是如此，他们只会认为自己发现了待在这座监狱唯一解气的地方，那就是能够毫无顾忌的痛揍非感染者（感染者）！
哪怕打死了也只是关一段时间的禁闭。
单凭这一点，说不定还会有不少感染者囚犯喜欢上这里。
他们在自命自由的哥伦比亚社会没能享受到的真正平等，竟是在这臭名昭著的监狱里得到，即便充满了讽刺意味却也是毋庸置疑的现实。
“所以我才觉得哥伦比亚在感染者问题处理上蛮扭曲的。”
在那令固定桌椅断裂翻倒的「战场」边缘处，楚信然手里倒是还端着餐盘，对着并不算是好吃的饭菜恰的津津有味，只是咀嚼之余不忘对远处的「风景」做点评价。
干饭人一如既往的热衷干饭，让塞雷娅看着就想起当初和对方在莱茵生命餐厅吃饭时的表现，这样的完全没变真是令她感觉微妙。
而楚信然倒是不知道一旁看他的塞雷娅想什么，他只是从来都对哥伦比亚缺乏好感。
哥伦比亚的最美风景线，不论是监狱里还是外面都挺奇特的，需要有特殊审美的人才能理解出来，楚信然没有那种审美。
但同样的，作为哥伦比亚本地人的塞雷娅也没有。
不论是作为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还是眼下伪装用的狱警身份，她都属于秩序的维护者，也正因此，当她瞧见同事们的不作为、甚至刻意刁难、压迫囚犯时，心头会有怎样的不满也多少可以预见。
若非为了继续伪装，她早该动手管束起这些散漫无底线的同事，让他们也领教一下莱茵生命防卫科的秩序是如何形成的。
但这才第一天。
还需要继续保证这份伪装的现在，她只能和另外几位当值的狱警同事分立两侧，那边几人抱团，对着囚犯们指指点点、吆喝嬉笑，这边站她一个，旁边稀稀落落的或站或坐着几个没去参加战局的囚犯。
既是不想在于其交流的过程中积蓄更多的不满，也是因为这边的囚犯之中有个楚信然。
这是那位狱警队长巴顿「示意」她重点注意的对象。
指定某些有能力的狱警来监管某些特别棘手的犯人，对巴顿而言是屡试不爽的惯用伎俩，也是令其他狱警觉得既麻烦又危险，于是避之不及的任务类型。
显然，大抵是因为昨日她在制服失控囚犯时的亮眼表现让那位狱警队长对她多留意了几分，她才会被分配这样的任务，而考虑到楚信然展现的实力，这算是物尽其用还是单纯想打压她还真难说。
考虑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就被赋予这样的任务，塞雷娅有理由怀疑那个巴顿对自己抱有恶意，甚至可能把自己用来当做安抚危险罪犯的道具。
只是他显然也没想到两人是老朋友，他这安排不仅方便两人各自行事，还能让省去不少心理压力。
至少塞雷娅是和那些「所谓同事」多待一分钟都很烦躁，而楚信然也不希望多个太麻烦的狱警天天盯着自己。
现在的感觉倒像是被匹了个非法组队，各自都很微妙。
“这座监狱的典狱长，伦道尔是个对人性看得通透的人，不论是普通囚犯的情绪还是感染者囚犯的思路他都了解。”
塞雷娅没有扭头看他，只是望着远处那混乱的战局，而她的话语也好似与楚信然的感叹有些割裂，但确实回答了楚信然——这座监狱为什么这么扭曲。
“引导情绪、掌控欲望来给自己镬取利益……他该和玻利瓦尔的某位很有共同语言吧……”楚信然说罢，放下了还算干净的餐盘，一转抱怨道，“现在我参战的话，那只火山怪鸟能够让我去二楼吃饭吗？”
“火山怪鸟？”塞雷娅扭头看来。
楚信然摇头晃脑的站起身来端起餐盘，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干脆随口盖过：“指巴顿，只是个外号罢了，虽然他看起来也是个鸮属黎博利。”
“感觉不太现实……”塞雷娅也不太纠结那外号来源，重新审视了一下楚信然的猜想，摇头道，“不如我去帮你打份饭好了。”
“这话听着还真有学校里的味道……”楚信然扯了扯嘴角，“算了，到时候再说吧，既然囚犯待遇极限做不到那地步，我也不必那么热心，我去洗碗了，你要继续跟着么？我觉得那边差不多该消停一下，你要不去露两手？”
这并不难猜，角斗场也有换人和中场休息的时候，这座监狱总不会放任囚犯一直打架。
差不多的时候还是会管，大概也就是有人要死或是死了好几个人的时候。
而这个建议其实令塞雷娅有些意动，再看了眼远处那战场后，却又摇了摇头。
“算了，走吧。”
“也行吧，新人不抢老大风头也是一种明智……”楚信然倒是显得一副有些遗憾的样子短期餐盘朝着清洗点走去，“反正有那位安东尼在……”
“怎么了？”
虽然有听着楚信然说话，但目光还是放在那些斗殴人员身上来回巡视的塞雷娅没有察觉到楚信然的驻步，直接撞在了他身侧。
她那狱警装胸前的装甲板可够硬，换个人怎么也得痛一下，楚信然倒是没注意的样子，见她问来就弹出了拢在袖口里的手。
那纤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枚暗金色的戒指，戒指上的简陋纹样此刻正如花绽放般朝外延展出萨米的古文字，令她心头的疑惑丝毫不减。
而见她明显不理解的模样，楚信然也就只能示意她附耳过来，略微垂首低声道：“有些隐患，我去处理一下，站这儿等我。”
“好……”
大概是很久没有被人凑在耳边说话而表现出些许不适应的侧头，塞雷娅点了点头便被楚信然塞了一手餐盘，看着他拖着看起来就很沉重的枷锁束具混入了人群，继而差点消失在视野里。
纷乱的人群和灵巧的闪避步伐实在容易令身影被淹没，她以略显吃力地旁观者视角盯着他混入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战局。
便见其好似身上的重担消失一般在人群中踏步、腾跃、轻巧借力，化作一道黑灰色的轮廓迅速接近目标。
而那目标，也就是一位像是佩洛人的感染者囚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身侧那凭借体表结晶动用的法术瞬息凝形，朝着身后弹射而出，却又只是撞在了飞扬的手铐链条上。
在他愣住的那一瞬，骤然的杀机令他顾不得再做伪装的抽出一柄边缘锐利成刃的法杖，法术以更快的速度、更多的数量成型，只是还没到弹射而出，展现威胁的时候，便有一道锐光截断了他的手筋。
法术在痛苦的颤抖中中失去稳定，五指大张的手指盖住了他的头颅，狂暴的水流势如破竹汇入眼口鼻，在其肢体挣扎的瞬间更是狠狠将其贯向坚实的甲板。
在那沉闷的碰撞声中，那法术的光辉便彻底的消逝了，只有近前的几位分心的囚犯惊恐的看着他的作品，而隔着几个人的囚犯则是对此毫无所觉，一个个还沉浸在自己的战斗中。
而对于那几位囚犯，楚信然好心提醒了他们还在战斗中，而他则是抬手接住了流窜的水流送到他手中的铜指环，握住抽身，身形比之前更快，甚至只有模糊的身影，朝着另一处方向闪去。
故技重施，继续复刻迅捷如电却又不会引起多少注意的雷霆打法，不过几分钟便又重新越出乱战的边界，朝着塞雷娅挥了挥手：“解决了……”
“那些都是谁？”塞雷娅看得有些吃力，却也看得分明，第一个家伙绝对是被杀了，第二个遭遇的打击保守点是休克，第三个倒只是脱臼+昏迷，第四个是被直接一刀抹了脖子。
这样狠辣的手段换作别的时候能让她皱眉甚至升起些敌意，但在她印象中的楚信然可不是那么轻易杀人的家伙。
听说赏金猎人圈子里的苍七臭名昭著，却也不是靠着滥杀之流的说法。
考虑这里本就是监狱，囚犯的罪状各式各样，她自然首先问其罪行，然后就看到楚信然对她抛出一块金属块。
她还端着楚信然的餐盘，只能抬盘接住那金属块，金属块沾上了一些油水显得肮脏。
但稍微多看两眼就能注意到——那是数枚类似铜的金属戒指被力道强行扭曲而成的产物。
似乎还镶嵌了其他金属，显出略微的色泽差异。
“莱茵黄金的赏金猎人、杀手、雇佣兵一类的家伙，接了杀安东尼•西蒙的猎杀任务。有认识的，也有听说过的，还有一动手就知道杀了不少人的……”
楚信然说着，抬手重新接收塞雷娅帮自己端着的餐盘，朝着那边的一排水龙头走去，“我看到巴顿领着安东尼过来了，他们或许杀不了安东尼，但却会让这座监狱有所防备，甚至提前警戒，搞得大家都不好过，还是处理一下的好。”
“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需要我帮你巡视么？”塞雷娅问，“刚才那几个不是全部吧。”
监狱提前陷入戒备是真的大家都不好过，说不得还让监狱前往就近城市的日子延期，对于这样的冲突，塞雷娅也不会容忍他们乱来。
而塞雷娅的提议也让楚信然略作思忖地点了点头：“可以，你能去的地方可比我能去的地方多，那帮家伙说不定也有人混入狱警阶层，那倒是我不方便动手的。”
将餐盘放在水槽边冲洗的同时也摸出那枚指环来给塞雷娅递去，楚信然不忘讲解到：“只要靠近持有铜指环的猎人，它上面的法术就会生效，给你定位对方所在的同时，对方的猎人评级也会影响指环纹样的延展程度，古萨米字符越明显越危险，这一点要尤其注意。”
“尽量不要留手，其实赏金猎人这一行混的位置越高就越不干净，没什么真正的无辜者，包括我在内。”
“了解……”接过这还残留着一点温度的金戒指，塞雷娅显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参考起了一旁的楚信然，“你说这指环该戴哪只手指？”
“你揣兜里不就行了？我都很少戴这玩意儿，造型真是一言难尽。”
“倒也是……”塞雷娅点了点头，将其揣入裤兜，但想了想还是取了出来，随口问，“赏金猎人都有个指环么？”
“混的挺像样的才有个铜指环，更高级就是这种金指环了，铜指环感应不到金指环，不过倒也可能有些其它设备提醒他们持有金指环的人靠近，还有就是……”
楚信然站在水槽边老老实实的用洗洁精清洗餐盘，扭头看了眼那边已经开始安静，隐约能听到巴顿声音的人群。
显然，巴顿已经开始整顿秩序了，这场乱战闹剧算是告一段落，不过里面的几具尸体应该待会儿会有人来问状况。
“没有铜指环却也一样接了暗杀安东尼任务的人，说不准有没有，多少稍微注意一下，你最好也找机会提醒一下赫默拉来的那两位。”
“赫默？”塞雷娅皱眉，还在把玩那指环，想着到底怎么才算不至于轻易丢失，倒是被这突然一句话拉回了注意，“她也掺和这件事了？”
“呃……”这问话倒是让楚信然那正在冲洗餐盘的手顿了顿，扭头看了眼她的的脸，“你这表情也不意外嘛，注意B区一位黑发金瞳黎博利女孩，还有A区一位橘红色马尾的黎博利女孩，都是小小年纪又模样不差的女性囚犯，在这监狱里很显眼，尤其是后者更是整个和这里格格不入，很容易被盯上也很容易被欺负。”
“我之前用msn同赫默确认时就觉得她欠考虑了，这下我还得加快一下统一AB区的步伐，这监狱又男女同寝，又不在乎死人，全靠那安东尼和那些不像样的狱警保证秩序，我觉得不太行。”
“赫默这真是……”塞雷娅的脸上多少流露出些认同话语才有的不满，“这样一来我也不能经常在你这儿了，你自己小心。”
“没问题，而且啊，如果你之前就表现得有些嫉恶如仇的话，那你也确实需要表现出抗拒与我有交集的样子，这样那位狱警队长才更相信我也更相信你，不是么？”
“至于关系缓和，按照他那脑子想来，要么是你有能力管束了我，要么是我用了些手段控制了你。”
“没问题。”塞雷娅一脸厌恶地回答道。
“呃……”对于对方这就立刻入戏的反应，楚信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嘴角抽了抽。
“你这假定前提是我干嘛了啊？”
这询问没有得来回应，只有塞雷娅那无声的愤怒目光。
只能说很真实，让他都不禁觉得塞雷娅倒也没那么死板，挺有演绎天赋。
但可能没有台本天赋，沉默不是为了沉默，而是自己也没想好。
可抛开理性评价，被这只目光瞪着的他有有些无言，想着自己在梦里被垮起个夕脸，出来还被塞雷娅瞪着，心情就很复杂，好像在哪都讨人嫌似的。
“算了……”
他拎着洗净的餐盘往回走，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语两句。
“又不是没受欢迎过，这样也挺好，这样也挺好……”

NO.34:监狱可不是度假村啊
距离食堂的骚动已经过去了一小时，在这样的饭后时间里，ABC三个分区的绝大部分囚犯都要遵照监狱的规则，前往整个监狱中央的地下一层。
那里是地下工厂，是犯人们共同作业的地方。
曼斯菲尔德监狱可不是什么福利院，不会平白无故地养着这群囚犯吃喝玩乐。
事实上，玩和乐都得囚犯自己去「争取」，之所以加引号，便是在规定之中的囚犯并不允许存在后两者。
劳动改造、定期进行反省集会一类的思想改造，足以占据囚犯们的日常，而表现优秀。
比如会主动申请加班的囚犯，会因此而获得一定的刑期减免——有些是真的，有些却是不见得。
毕竟也有直接死在监狱里的家伙。
这也正是眼下这位大腹便便的狱警队长此刻的来意。
“楚先生，关于你在之前骚动中做过的事，你有什么说法吗？”
地下工厂的边缘区域，不少身处岗位的囚犯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那边狱警并行而立的方向。
大伙儿或多或少都知道这次监狱里来的新人里有个厉害家伙，能把13区的地龙及其一干小弟打趴下，亲眼见过的更是将其吹得勇猛无敌，仿佛连安东尼先生都不能在他面前走过一回合似的——关于这一点，自然是没谁相信。
不过这倒也不妨碍大家确实看到那个总是吹嘘自己作为赏金猎人时多么风光的地龙在那小哥面前点头哈腰，也就是说虽然战斗力存疑，但地龙的臣服倒是事实。
而且听说巴顿还领着安东尼先生去见过那家伙，从那之后的平静无事看来，对方确实是有些本事。
于是在大家上工的时候，即便有人注意到那青年没有和大家一起在岗位上干活。
反倒是有个倒霉催的瓦伊凡人一人做两份工作，显得异常苦逼时，也没人吱声表示不满。
更没人去跟狱警打小报告。
就这样只有某位地龙受伤的世界持续了半小时，才有人陆续放慢了手头的工作进度。
盖因瞧见了那无事时鲜少来到一楼、更别提是到地下工厂的巴顿。
他带着四名狱警，大步流星地走入工厂，紧接着便有工厂值班的狱警上前，为其指路的同时也加入了他的队伍。
如此一来，后面的囚犯所见的——便是他领着五位狱警气势汹汹的朝着边缘走去。
这样难得的场面也就令不少囚犯都在探头探脑，哪怕被其他的狱警呵斥过多次也没有真正挪回目光。
都在关注着那一行人最终驻留的位置，关注着那个以这种方式在监狱里出名的青年。
那个时候，那青年还在边上的长凳上坐着思考着什么。
身后沉重的尾巴微幅而又缓慢的摆动着，双手支着一个三角形的狱警头盔。
囚犯们也不知他从哪来的那玩意儿，只有寥寥数人想起了之前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一位戴着一般警帽的女狱警。
而狱警队长巴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瞧见他还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后，便以此打开话题道：“看来我指派来照顾你的狱警让你不是很满意。”
“不，这倒挺满意的……”听到这句话的楚信然稍稍抬起头来，对他抱以和煦的微笑道，“要在这狱中找个能养眼的女人可真是让队长先生大费周章了啊。”
“就是有些无从下口？”巴顿亦微笑道。
“就是有些无从下口……”楚信然摆出一张略显苦涩的脸来，不过很快又强振微笑道，“不过不妨事，既然队长先生将她送到了我身边，想必也不会突然收回去吧？”
说到这时，他垂首又看了眼自己手里掂量着的三角头盔，略微放缓的语速似是有些意味深长。
“某些狱警的选择，倒是我插不了手的，何况是个不了解的新人？倒是接触过她的你比我更该清楚蔷薇带刺……”
巴顿抬手摩挲着下巴与手，令他那本就显得有些市侩肥胖的面庞多添一分油腻，“瓦伊凡人可是很难驯服的啊，需要我借你工具吗？”
他说着，倒是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正在默不作声偷听的地龙身上，令后者赶紧佯作认真地专注于眼前岗位。
“不必了……”对此，青年只是和煦朗笑道：“只要队长先生不反悔，我倒是对此很有信心。”
“好，你也确实是有一张会讨女人喜欢的脸……”巴顿垂下手来点了点头，却又语气一转，“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能在我们这群男人里通行啊。至少，典狱长阁下是绝无这点兴趣的。”
他紧接道：“所以楚先生，你真不打算解释一下你在食堂里做过的事？”
“替各位处理一些棘手的刺头而已，并不难理解吧？”楚信然的笑容依旧，“还记得咱们交涉的内容么？队长先生，要管教那些斗争欲望强烈的人物，我总得有点更具说服力的成绩才行，您说对吗？”
“否则那多出的尸体也不过是从那些陌生人变成他们而已。”
“那位想要的是服从，而不是需要处理的尸体吧？”
楚信然抬起手，竖起食指“恰恰相反的，多些遵守秩序的厉害人物，能让这座监狱更顺心意。”
“所以你认为你做的只是在用一些垃圾来证明自己？”
巴顿声音高了几度，几乎就近几米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但楚信然对此无动于衷，哪怕已经有人投来或愤慨或鄙夷的目光。
他只是仍旧平静的点了点头，坦然应下了巴顿给他设下的绊子：“正是如此，队长先生。”
“很好！”眼见对方这般毫无动摇，这位方才还一副好似无比愤慨的黎博利警长露出个满意的笑容来，甚至抬手大力拍了拍他的肩，“那就好好干！”
说罢，便招呼着其他狱警跟上转身离去，毫不掩饰脸上的愉快。
毕竟这次的交涉结果也很令人愉快。
并且与上次不同，巴顿心情很舒畅，他亲口将对方抛到了所有囚犯的对立面。
而对方也确实是在走向安东尼的另一条路，一条完全背道而驰的路。
安东尼•西蒙会被所有囚犯尊敬，而楚信然会被所有囚犯唾弃的同时、不乏畏惧。
这样的恐怖统治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却不会长久，更何况安东尼也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家伙。
当典狱长派自己来向楚信然过问那些其实根本不重要的囚犯死活时，巴顿便大概明白了典狱长的意思，更清晰的探明对方的立场，由此真正决定对方是否值得「培养」。
这是要直接摊牌，相较之下，之前将那位有些能力的女狱警派去只是个低级的试探。
不论对方那副热衷女色的态度是真是假，至少方才他宣扬出去的结论是真的，听到了的囚犯们很快就会宣扬出去，对方很快就会被逼到所有囚犯的对立面。
这样对方只能和他们一条船了，心甘情愿的一条船，作为典狱长用来平衡安东尼•西蒙存在的新工具。
化用东方的一句话来讲，在曼斯菲尔德监狱里，是虎得卧着，是龙也得盘着。
这很好，让他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接下来，就看那家伙能否在自己提前揭破的整个环境中真正做到恐怖统治达成的势力了，不论是怎样的结果都无法妨碍他此刻决定回自己房间开瓶酒。
但若是他知道楚信然一开始就做好了会出现这种处境的心理准备，并且也确实擅长立这种人设的话，恐怕他那瓶酒就会变味儿了。
哥伦比亚智库里其实有着不少大炎一方的官员资料，但遗憾的是，曼斯菲尔德监狱显然拿那些东西没什么用，也就一开始就没有储存。
作为要推广开来的榜样监狱，曼斯菲尔德监狱的本地数据库非常老实的塞着各式由当地辐散开来的资料，能让绝大部分囚犯都有身份对应，而少部分外来囚犯或是单纯的身份不明则是些无所谓的事，泰拉本就有太多身份无法验证的流亡者和难民，这种状况处理不来也不算是哥伦比亚丢人。
只是习惯了如此的他们，也就没能从对方光明正大登记的本名中联系到龙门近卫局的处长身份上。
如果知道的话，他们就该明白这条路对楚处长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是重走一遍，龙门近卫局的全体老成员和地下监狱的特殊囚犯们会为这里默哀的，就当欢迎一下加入新的「受害者大家庭」。
.
几分钟前……
“为什么那家伙也过来了……”
工厂的B区分间，也就是感染者们被安排划分的工作区域里，卡夫卡所处的位置并不算边缘。
所以她同样能看到一群狱警和那个巴顿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车间，同样留意着他们停留的位置——
然后直接愣住。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周围的囚犯大哥们之前闲聊中提到把「13区领头地龙打败的新来狠茬子」是谁，继而赶紧缩起了头。
尽管此刻她也身着B区感染者囚犯的制服，也没泡泡糖嚼的待遇，理论上不是那么好认，但她那标志性的鸟喙式帽子要说难认——却也不至于。
总之先把帽子摘下来吧……赶紧扯下那鲜少摘下的帽子，卡夫卡颇为贼眉鼠眼的望着那与巴顿「谈笑风生」的青年。
她可还记得对方是奥丁都看中的家伙，别看她那时在莱茵生命替奥丁传话、做事时一脸冷静甚至显得有些淡漠，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可她其实没什么真正战斗力。
只是作为中下层的帮派人士在一次机缘巧合下碰见了奥丁，在对方杀光了追赶自己的敌人甚至还打算一视同仁的杀死自己时，她急中生智的交涉让对方承认自己稍微有些价值，然后就在一些事上被那个不像人的家伙带着走，尤其是在莱茵生命待了好些天。
接着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与爆炸之后，奥丁一声不吭的不见了，而莱茵生命那位与奥丁联系频繁的总辖又不愿意接见自己，搞得她非常不安的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趁机跑路。
也是在那时候，她撞见了缪尔塞斯。
一个靠着装模作样作为生存技能的女孩遇见了比自己段位更高的高阶现充人，被对方轻易的把握节奏还问了不少本不应说的事后，却也没有把她随手卖了，而是给了她另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奥利维亚•赫默，有困难可以像她求助哦-」，那个缪尔塞斯这么说，她本是不打算照办的，可她「失踪」的这些天后被原帮派成员重新找上，要让她把之前落下的事全部补上时，她没有其他的路子，只能试试缪尔塞斯的那个方法。
一个生活在灰色地带，常常经历背叛、欺骗、以及威逼利诱之流的底层人物，她一直伪装着自己，也排斥与任何人的深交，因为那会令她的面具剥落。
但显然那时候的她显然落入了无法选择的困境。
从她拨通了那个电话，而电话也确实接通后的那一刻起，她一段时间的未来就固定在了时常与赫默通话，告知目前困境，然后听对方给自己分析风险与可行方案的状态中。
偶尔她也会同赫默讲些底层的趣事，偶尔赫默也会问她怎么和小孩子好好相处。
偶尔赫默的方案并不靠谱，但也没有彻底失败，她会抱怨，赫默会道歉。
偶尔她也会抱怨赫默和另一位白面鸮小姐的说话方式太僵硬了，像隔壁七十多岁的黎博利老教师，但偶尔也会询问对方的地址想要寄点礼物过去。
毫无疑问，在这些时间里，她多了个朋友。
虽然根本没有正式见过面，虽然其实她在莱茵生命的那些天就在无意中撞见过而不自知。
但见识过缪尔塞斯那个轻易引导话题节奏的女人，再和这位赫默小姐交流起来，卡夫卡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天使。
虽然天使姐姐说话有些古板，是个连睡眠作息都要数落的类型，但她并不讨厌。
虽然偶尔也会嘲笑对方谈及工作和生活时流露的正直，但也确实想要为其分担些压力，也就像此刻。
虽然她自己也想来这监狱里看看，但她也愿意为对方带着任务来。
替朋友办事和被奥丁无形威胁着办事态度可不一样！她能够很热情洋溢地说出这句话，可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会撞见那家伙啊！？
看着那家伙就仿佛又回想起了奥丁，就仿佛又想起那个冰冷彻骨又时刻传来死亡威胁的，根本不好说是人是鬼的家伙，就仿佛那家伙还会重新突然出现，给她下吩咐一样。
ptsd起来了，她忽然觉得自己该更低调点。
却也没有注意不远处有个狱警正居高临下的站在二楼走廊上注视着她。
在这个高度能看很远，还能看到对面A区的车间，有着橘红发色的黎博利少女。
楚信然口中的另一位，被卡夫卡拽来的帮手，塞雷娅稍微动用过狱警的权限查过那位叫米娜的女孩，一开始是作为建筑工人之一在前几天被招来处理曼斯菲尔德监狱的惯常破损问题。
但又被犯人指证其涉嫌与另外三个犯人团伙一起盗窃监狱机密来达成越狱目的。
那样的指证资料塞雷娅看过，觉得委实没什么说服力，根本无法证明那工人女孩真的参与了那种事，但显然这里的狱警们不这么想。
再加上其当事人对运用法律捍卫自己权益的意愿并不强烈坚定，结果她就被作为一位介乎于工人与囚犯的身份被留在了监狱里，作为手艺人能够稍微得到点尊重，也有囚犯因为她的善意而自发保护她，但这还只是前几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信然说的没错，米娜太容易被盯上，也很容易被欺负，她得多加注意，好好看着。
不过在这之余，她又有些疑惑。
在她的观察下，对方似乎并不属于特别懦弱的女孩，甚至在进行工作作业时格外坚定强硬。
这样的性格不应该被强行裹挟到监狱里成为犯人，这样的异样或许和那卡夫卡有关？
她正是疑惑着这一点，疑惑卡夫卡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让对方愿意以留下履历污点的方式留在这座监狱来协助她。
防卫科主任对于如何战斗，如何保护队友是很擅长的，但调查和破案就显得有些专业不对口了，可以想见，这份疑惑她还要保留很久。
毕竟她还不想真正出现在那两位女孩面前。
尤其是前者，卡夫卡。
对那女孩，她倒是有些印象，见过几次，并觉得对方应该也会认出自己。
一想到这点，她就又觉得自己该把三角头盔给要回来了。
光凭现在这警帽帽檐可无法真正让她隐蔽，不少狱警同事和囚犯还因为她的脸而投来令其不喜的目光。
同事还懂得收敛，大抵也是见过或听过她动手的模样，而那些囚犯就是毫不掩饰地侵略性了，虽然不至于令她反应过激，但多少有些厌烦。
而这才是曼斯菲尔德监狱驶离城市，象征着大家监狱生活正式开始的第一天。
开头总是不太平稳。

NO.35:他找到了舟游商店（bushi
（想看假面骑士更新第三集•jpg）
“老实点啊，这位叫什么来着？鳞锥先生是吧？给自己取这么拗口的外号不觉得很麻烦么？”
“少废话！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就和你杀其他人一样！反正在你眼里我们都是垃圾不是吗？你这条狱警的狗！”
“你说这话对得起佩洛狱友么？”
曼斯菲尔德监狱离开城市的第三天下午，维持了一天的早饭、锻炼、上工、午饭、短暂休息、上工、晚饭、晚工、休息——这样的经典作息后，楚信然就很快体会到了一丝不同。
大概是看他今天有着清扫走廊的工作不用上工而不爽，也大概是单纯的忍不下这口气，更或者是觉得时候到了……
总之，1、3、6、8，这A区四个分号牢房的囚犯头领一起协作，在当日的锻炼环节中，也就是在健身房里，选择对楚信然决定同时发难。
听来好像多少有些哲学的气息，但现场实际只有血腥的气息。
毕竟这一次的打斗工具，包括了「锻炼用的沉重用具、囚犯自制的远程用具、加上囚犯们几乎都有的镣铐与锁链」。
现场便比上次集群乱斗还要惨烈。
而比起那些大量倒在地上的带血伤患，那分明是被一群人围攻的对象却仍是游刃有余，甚至连气都不喘、汗都不出，正拧着那位嘴硬者的胳膊，一面老神自在的发问，一面在手上缓缓加力。
那惨叫声便愈发的扩大，也令那青年觉得有些无聊，抬手就将那萨弗拉人丢到一边，抬手捞起了边上的警帽重新戴上。
嗯，三角头盔前天晚上就被塞雷娅给要回去了，不过倒也给他留下了这警帽，搞得像什么交换游戏似的。
不过倒也无妨，虽然楚信然很喜欢那三角头，但一般的警帽也可，能让他想起些在龙门的一些日子。
不过想起那时候自己一定要垮起个批脸，而今倒是可以笑了，事好事。
这战斗啊也就是要啸，不论是自己，还是对面，最好还要多思迈撸一点。
“差不多得了，特地趁着我和其他人分开的时候带着其他区的代表来偷袭，还打不过，你们有资格嚎么？就没想过其他区的家伙为什么不加入你们么？”
戴上警帽，熟稔的一手盖顶一手扶檐调整位置，但身上穿着的还是囚服，便令楚信然这一身行头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这里一时间却也没人能笑，只是看着他一步步重新走近那被他丢出去的萨弗拉领头，一脚踩在他的脊背上，微微躬身垂首，对着努力昂起头想瞪着自己的蜥蜴脸摆出一张冷漠的微笑来：“你问过的吧？想想A区的其他人为什么不和你们一起，想想为什么别人那么理智，你却能蠢到被推出来做牺牲品？”
“呃……”听着这些话语的萨弗拉人双眼略微睁大，而这幅反映只让楚信然更觉得无聊，觉得时间都被浪费了。
便是挪开脚后另一脚蹬在对方腰间。
这一脚蹬得那萨弗拉人在地上滑出三米多远，直到撞上一座健身器材的铁杆，整个人都痛得弓起身来。
“最后再问一句，连安东尼都没对我出手，你们凭什么有自信？你们觉得你们一起上就能搞定安东尼么？”
无人响应，整个健身室内只有寂静与低微的痛苦呻•吟声。
许久，他那低垂的眼瞳抬起，看了眼远处不少贴着墙面旁观的囚犯们。
在这群囚犯中，有些是被地上的囚犯命令在一旁掠阵or看着的组织成员，也有些是没有入伙的旁观者，一个个在迎来楚信然的目光时都露出些紧张神采。
如此统一的反应也只是让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转身拎起一旁的水瓶朝着健身室出口走去。
离开大门前还甩下一句：“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一万铁片，三天内给我弄齐。”
说罢，还能听到他在门外说了一句：“你们负责收。”
“是！老大！”xN；
外面整齐划一的响应声顿时令里面还躺着的不少伤员都面色一变，意识到他们似乎连计划基础都没有完成的事实。
——楚信然手下那群囚犯不仅不该出现在门外，甚至应该被分散在各处，被其他区的家伙勾走注意力才对！
被骗了，是内鬼还是那些家伙撕毁协约？还是说两者皆有，他们串通一气！？
怎会如此……
更绝望的是现在不仅受了一身的伤，回头还要被人耻笑，更是连铁片也保不住。
工厂铁片，那可是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囚犯之间普遍承认通行的货币。
不仅可以直接加工成简陋武器或是作为复杂器械的主要结构，还可以通过秘密渠道获得想要的东西。
监狱中从来都不只是只会暴力的囚犯，大家都各有各的特长，比如某些擅长交涉的生意人，别人盼着监狱停靠城市的时候越狱，他们倒是直接「进货」，透过监狱外的某些人搞些连狱警都可能眼馋的东西到监狱里来。
工厂铁片就是能用来换那些东西，是曼斯菲尔德监狱内的财富象征！
至于这些铁片的来源，倒是出乎预料的简单。
囚犯们在工厂工作时就可以直接生产那玩意儿，难点是要保证在不被狱警发现的前提下带走。
这份困难也正是作为货币的价值所在，一个普通囚犯在监狱里最多也就攒个十几个铁片算是顶天了，那些领头的倒是能有不少「私房钱」，作为大型牢房区的领头者倒是可能存在某些守财奴有成百上千的状况，但这家伙可是开口就要一万！
一万枚工厂铁片……这都够做几个攻城弩炮的全机械炮身了！不说大家凑不凑得出来，他哪来的地方存放啊！
这玩意儿若是被狱警发现，下场可是非常严重的，绝不是关几天禁闭就能了事。
在这监狱里，连杀人都只是关几天禁闭而已，这样的敛财可比杀人罪孽更重。
不……不对！他难道不就是有着官方撑腰么？囚犯的习惯思路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但一旦察觉到这一点，便都不约而同的更为信服这种可能性，甚至会延展思路想到这是否意味着监狱方察觉到他们的地下市场在试图管控之流的阴谋论上。
于是在半个小时后的工作时间中，楚信然没有老老实实出现在工厂岗位上，而是注视着几个手下将收拢到的第一批工厂铁片汇在自己牢房里的地板时，一旁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的塞雷娅道：“我听说他们都觉得你是帮狱警搅动他们的经济危机，你真和巴顿有过这种约定？”
“有没有这种约定，你作为狱警也不知道？”楚信然头也不抬的看着那些老旧之中不乏脏污的金属在哗啦啦的声音中堆叠，越叠越高，灰黑色的小山就那样垒起，在灯光下又有着银亮的反光。
“他们现在基本不给我安排工作，好像都默认我全天看着你，巴顿也基本不找我，甚至遇见也不交流，我像个边缘透明人。”
“而你也不想理会他们。”
“我也不想理会他们……”塞雷娅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做回应，“虽然有些事总要问一下。”
在两人的旁边，那不断搭手转运那些贴片的八个囚犯只是专注搬运的模样，作出一副既不关心两人用维多利亚语说着他们都理解的对话，也不关心那全副武装的狱警发出明显女性声音的态度。
不过两天就一副这样习惯的模样，这份适应力也足以令楚信然重用他们，虽然仍有些隐患。
“那就是好事不是么？”楚信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虽然只能看到那张严丝合缝的三角盔，令他露出些微妙的表情来，“现在这里没别人你也套着头盔啊？”
“习惯了……”这话的提醒还是到位了，塞雷娅抬手扣在头盔边的固定扣上，慢慢取下头盔晃了晃头，但那长发依旧有些散乱，“不戴头盔的时候，不论谁都盯着我。”
“除了你我也没见有其他的女狱警啊，不奇怪……”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抬手示意她凑近过来，抬手给她简单划了划乱糟糟的头发，而后者没想到对方叫自己过来是因为这个，怔了怔却也没阻止他这略显亲昵的动作，“何况咱们这位瓦伊凡女士也足够美丽不是么？”
“你又开始叫女士了？”塞雷娅斜睨他，语气多少有些不善，令他那帮对方梳理发丝的手顿了顿。
继而又恢复如常。
“失误，失误……”青年的神情滑出些尴尬来，倒也没有去解释那称呼是源于对方的成熟气质，只是歉意两句轻描淡写的盖过道，“但难道重点不是后半句么？就连那狱警队长也承认您是朵带刺的蔷薇，我姑且算他还有些审美。”
“别油腔滑调的……”塞雷娅像是受不了这些话式的露出些嫌弃的表情，“你这话让我听公司主管对其他职员都说腻了，没什么意思，比起说这些不如再跟我练练，我听囚犯说你在健身房大显身手都更有些意思。”
“倒也没这么油吧？”楚信然见到手势便放下手来，还非常明智的决口不接对方的话茬，免得她真拉自己打架，“你该对自己有自信，你也是玫瑰啊，塞雷娅。”
“你还说上瘾了是吧？”这下轮到塞雷娅扯了扯嘴角。
而楚信然却是犹自不停道：“一个人可以爬上山丘、屏住呼吸，却无法像玫瑰一样长出枝叶，生成树丛，因为「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总该相信自己也有那个魅力啊，瓦伊凡小姐——”
“老大，点数完了，一共三千二百四十六片。”
这时好像有人很不懂事一样的突然接口令他的话语一顿，扭头看去，便见其他人也都盯着那插话的丰蹄男人，多少都有些担忧，还有人做出隐晦的拉拽动作。
老大明显在撩妹的时候你能不能看看状况闭嘴啊？！jpg；
其他人的目光多少都透露出这样的意味，生怕这看起来年轻又瘦削的青年一jio把这五大三粗的牛汉踹到墙上抠不下来。
但其实青年旁边的瓦伊凡女性，也能把在座各位，包括那青年也一样地砸进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虽然青年能自己能挣出来就是了。
不过出乎预料的倒是青年虽然怔了怔，却也没有露出什么动怒的表现来，只是点了点头道：“辛苦了，每人领二十张下去接替帮你们干活的人。”
“是！没问题！老大！”八人大声立正举手，也算是整齐划一地一致道，继而一个个排队去那摆放好的铁片堆前拿去属于自己的二十张然后离开。
楚信然还在塞雷娅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沉默静听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他们的脚步，水汽也将他们离开的讯息传达而至时，才对一旁的塞雷娅点了点头：“都走了，标记一下那个丰蹄人，打断我说话那位。”
换做旁人或许还会调侃一下他是不是小肚鸡肠，但塞雷娅却是个直奔主题的效率人士：“他是巴顿的人？”
楚信然点了点头：“还可能在那之上，是伦道尔的人，在他真的做出什么之前，就只是个眼线，让他们知道我又在敛财又在对女人油嘴滑舌就行了，这方面你要做好准备……”
说到这个，楚信然的话语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巴顿都默认把你交给我处置了。”
塞雷娅闻言扶额道：“这里的风气我已经快习惯了。”
说是如此，但她开头的沉默明显是很想出重拳，却也终归是没再提，反倒是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那你之前说的话是真心觉得还是信口开河？”
“自然是真的，我不说假话……”楚信然坦然微笑道，“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塞雷娅主任也和某些高管女性那样忧虑自己的单身问题么？”
塞雷娅本已经走到那铁片堆前拾起了一枚铁片，闻言倒是侧头看来：“我们去健身房练练？”
“那不行，被狱警们看到有些影响规划。”楚信然绷着脸，找了个正经点的说法，心头倒是在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中。
毕竟塞雷娅也不需要靠掩盖心虚来找自己对练，她明显就一直想找自己对练！
紧接着也不等对方再开口就抢先快语到：“对了，你那边有收获么？指环反应了几次？”
“那些杀手啊……”塞雷娅立刻接口的事实证明了他找的新话题很不错，他瞧见塞雷娅略微扭过身去，淅索的声音像是在摘手套，而他倒也没探着头去看，毕竟对方那扭身就是明显的掩盖动作了。
他只需要好好去点数铁片然后等对方将指环递回来就行了。
“昨天搞定了六个，今早搞定了两个……”她一面递出那金指环，一面又递出一个装满铜指环的小袋子，“他们的指环都在这儿。”
“还有这么多啊……”接过这些楚信然扯了扯嘴角，又掂量着那装着铜指环的小袋子看了眼数量，这才抬眼看向她，“感觉如何？没有负伤吧？”
被问到这个的塞雷娅白了他一眼：“这几天负伤最重的是你最初那一拳。”
楚信然顿时感有些尴尬，讪讪沉默着，除此之外还有着些许惊讶，惊讶他第一次瞧见塞雷娅做出抛白眼这类表情来。
像是发现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似的，不过想想倒也释然，毕竟他连对方斗志昂扬时的模样都见过了，防卫科主任那时狂傲不羁的神态放在以前的印象上对比，简直像是看到教导主任年轻时在夜露死苦。
当然，重点其实是她现在也能拿出「夜露死苦」时的模样，所以与其惊讶对方的过去，不如说是自己还不够了解她。
“有七个都挺好搞定的，这些装作囚犯的也没想过自己会被这种方式发现，被我叫走检查时直到动手都还有些留手，大概觉得我只是凑巧发现他们非法携带，然后全被我击晕控制住了，最后一个倒是有些奇怪的能力，让我一时不好留手，只能干掉了。”
“那倒也是没办法的事……”楚信然闻言抬眼，血色的狭缝与金色的菱点在塞雷娅身上一扫而过，在这监狱存在不少甚至颇为壮大的黑质群光是被他看到就要下意识逃离，却又还是被水流追上绞杀，“能接杀手任务的多少都对自己有些自信，虽然也可能是自满，但该有的本事总该是有的，还有漏网之鱼实力更甚也说不定，你也得小心点。”
“我也清楚……”塞雷娅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放在那些铁片上，“不过你到底打算怎么收容它们？这么多要干什么？”
“通过某个门路知道这监狱地下工厂周围还有别的空间，甚至有些废弃结构，不被发现的挖开就能当私人仓库，就放里面了。”
“你还真不是帮监狱方搞经济？会有囚犯偷偷报告吧。”
“稍微再和巴顿聊聊就没问题的事，总有些囚犯把自己的小门路看的太重，就这点利益还不配让上面的目光停驻，曼斯菲尔德监狱本身就是最大的生意，所有狱警都是员工，运营着典狱长的大生意，哪儿会对这点东西感兴趣？”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摇了摇头：“首都特批，监狱试点，试点和特批本身就是生意，哥伦比亚最赚钱的生意当然是依附权力的生意，做好了就有钱拿，而做不好，就算是收钱来让某些家伙进监狱也是一样的，否则安东尼是怎么进来的？”
“消息可靠吗？”塞雷娅皱眉，她当初简单调查了一下监狱之后就直接混进来了，倒是没注意过其他的背景。
不过倒也没必要注意，目前试图行动的三方，她、赫默、缪尔塞斯里，她是最有资格简单直接的，找到的门路伪装职业都比其他人高两级，时候到了直接带着安东尼平推监狱都可以，哪需要在意那么多。
喜欢事前调查一堆的，反倒是某个多疑的赏金猎人自己的习惯。
不过这些话里也不都是他自己的调查，还有些源自缪尔塞斯的情报。
这些情报的给出也令楚信然刷新了些对她的印象，不过倒也刷新得倒也不完全。
毕竟一个究极现充人会深谙职场争斗，会关注时政、会复盘局势什么的，倒也不奇怪，只是要谈上精通才是有些难。
这波也就是印象刷新了，但没完全刷新。
“可靠，不过这是关于我这边谋划才用得上的，你不必太上心。”
毕竟塞雷娅走的路线是踢门速通，只需要挂机然后等到时候到了直接当个机械降神就行了。
而楚信然在玩模拟经营，拉拢小弟，扩大规模，镬取情报，将更多的变量掌握在手里，一步步稳扎稳打，试图确认多条越狱路线可供选择，唯一的短板是他的脑子虽然灵活但谈不上特别能算计，和斯特凡诺那帮人比多少差些味道。
不过好歹这里的难度不算高，伦道尔并未直接出面，理论上的竞争者安东尼似乎也没多大热情和行动力，把对抗游戏弄得像个单机，还是他有过经验的单机。
嗯，经验，楚处长做这些事算是轻车熟路了，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当然熟练，更别提他还实现做了准备——提前塞了一批实力不错的赏金猎人进来当囚犯，给自己做内应。
这就相当于还事先买了dlc，在初期就会送兵力和名将的那种（x）。
这种开局能玩崩，只能建议楚信然自己找个舰桥杆子把自己挂起来。
“至于那些铁片，我昨天刚在这监狱发现了一片新市场，那里卖的东西可不是家具之流的垃圾东西，等下一班休息时间我直接带你去看，现在先继续当狱警盯着我去返工吧。”

NO.36:初来乍到和等待多年，便是一拍即合。
（惊了，我还以为我没米娜的图，当初提到也没发，今天无聊翻图库发现还是有的，末尾补发一下。）
下午九点半，是曼斯菲尔德监狱的晚工囚犯们完成工作的第一批下班时间。
有的步伐疲惫，要么是在工位被狱警刁难过，要么是单纯觉得监狱难熬。
有的步履轻快，要么是有所收获，要么是心态很好，眼下正处于激爽下班的快乐中。
还有的步履平静，这样的家伙连表情也缺乏信息，很难看出在想什么。
楚信然哪一种都不是，因为他没有老老实实上晚工！
他早了三十分钟就尿遁了，并且又把尼伯龙根指环丢给了塞雷娅拜托她再去转转。
而他则是在别人都在上工的时候偷偷溜去图书馆里待了二十分钟。
曼斯菲尔德监狱里有着囚犯们彼此流通的地下市场，本就是黑市一样的东西，但在黑市之中更有个重量级。
也就是他同塞雷娅说的那个新市场。
获得那片新市场入场券的方法，则藏在监狱的图书馆中。
不过在这个点去图书馆，楚信然显然要经历一波图书管理员对他关于「你为什么不在工位上」的灵魂质问。
——这倒不算什么，毕竟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也是狱警客串的，而既然是狱警，便也属于巴顿的管辖。
那位狱警队长虽然一开始对楚信然很看不顺眼，但在那次摊牌之后倒是又开始好好经营起关系似的，既没来找过麻烦，也有好好和其他狱警打过招呼，虽然那本就是协约里的职责所在。
所以柜台没有太过追究楚信然没在工作岗位的问题，楚信然没有直接报类别书名之内的讯息来让他找书，他也就直接继续趴桌前打盹了。
在这里值班就像囚犯们打扫二楼走廊的工作一样，是个能尽情摸鱼的差事。
虽然少了其他狱警能够享有的「欺压囚犯」的乐趣，但胜在一个清净。
平日压根没人来这里，绝大部分囚犯都对读书没多大热情，甚至在安东尼向典狱长提议之前，曼斯菲尔德监狱根本没有图书馆。
是的，这座图书馆其实是安东尼•西蒙提议建立的。
光凭那位高高在上的典狱长会采纳他的话语便也足以证明那位菲林壮汉在监狱里的地位超然，在楚信然看来真正有官方背景的分明是那只大老虎才对，这种手脚实在是太过明显也太有既视感，像极了吉诺维斯家的老头拜托自己把家里其他人丢进监狱。
广义的监狱指关押一切犯人的场所，是进行思想与劳动改造的场所。
但也因为印象总是和刑讯绑定而显得恐怖骇人，是个折磨人的地方。
但对某些人而言，监狱未尝不是个庇护所与度假村，只要你有能力拉拢监狱里的管理者。
事实上，曼斯菲尔德监狱的C区牢房正是有着不少这样的家伙，既有着真正的重犯，也有着身份特殊的家伙，只是安东尼•西蒙在那样的行列之中还有着格外能打的标签，这才成为了真正亮眼的突出者。
理论上楚信然在初来乍到时的动手也够他被扔到C区了，但他提出的交涉又让他得以留在A区，监狱的管理层也认为他待在A区本身有益于稳定。
值得一提的是，那所谓的新市场管理人，也是个C区的囚犯。
而更加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的监狱进「新一批囚犯」，C区也多了十几个新住户，其中有六个都是楚信然送进来的。
所以他才知道这监狱里还有个货物更高级的秘密市场，对那前两天还不是很在乎的工厂铁片突然起了兴趣，现在更是来找那所谓的入场券。
入场券是夹在一本经济学书籍里的纸条，秘密市场的管理人看不起满脑子肌肉的人，认为自己的客人们至少要有兴趣看书，才会将门路也设在了这里。
只是不知那人在设计时有没有想过他们C区的老大也在这里。
安东尼•西蒙，原本正在图书馆里安静的看书，没有要按着字符逐字念诵习惯的他看书很安静，诺大的图书馆里只有他偶尔翻页的声音，直至某人的脚步声突然打破平静。
刚从并排书架的其中一列中走出的楚信然察觉到目光扭头看来，冰蓝色与青蓝色的目光相对，在相似的疑惑中确认了现实。
于是那冰蓝色的目光又转作平静，微微颔首后便又继续朝着一座书架走去。
而那青蓝色的目光中却隐含着些许不快，没有回应对方的颔首，只是盯着那青年的身影渐远，没入下一从书架堆里，如此才收回些目光来。
安东尼显然非常看不惯楚信然，一贯恪守礼节的他甚至不愿回应对方的礼仪，只是以看待可疑人物的目光看着他步入另一方的书架，直至消失在视野中才重新看向手里的丛书，心情却是已经差了起来。
楚信然对此倒是并不在乎，尽管安东尼•西蒙既是他要协助越狱的目标，也是他接下的杀手任务目标。
但在他的计划日程里，和对方真正交流沟通还该是两个月后的事。
时间还长，不必要那么仓促，他也还没真正摸清对方的性子，提前说明反倒容易出些意外——
譬如对方的演技其实不怎么好，回头直接被人识破发现什么的，着实是会令他头疼的问题。
安东尼•西蒙在这监狱的囚犯们眼中有着相当的威望，俨然像个「秧歌明星」！
但明星这东西，聚光灯下的缺点可是会被无限放大的，毕竟盯着的人实在太多。
也就凭着这一点，他在这个阶段就不太想搭理安东尼，反倒是对方那明显的敌意状态挺好，就这样继续维持一段时间倒也不错。
至于现在，他的重点还放在面前的书架上，到处逛到处挑。
这建造时间不过几年的图书馆其实藏书也其实不算丰厚，他甚至看到了不少在皇家学院图书馆里就看过的资料书，而他本来要找的「夹着一张纸的商业书」也很快便有了。
便利签尺寸的小纸张上写着开业时间与通行地点，写的颇为曲折，本就不大的纸页上硬是被维多利亚语塞满了信息量，真是看得他有些无言。
却也没有将纸张拿走，只是重新盖上放了回去。
监控什么的也不用在意，倒不如说真的需要在意的话，这张纸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让它等待其他的翻阅者吧，这么想着的他已经返身回头，再一次途径安东尼所在的座位然后再一次的颔首示意，继而离开。
其实图书馆什么的，他也挺喜欢待，不过若是对方经常在这儿的话倒是需要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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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信然离开图书馆的同时另一边，塞雷娅则是正准备从医务室里出来，比来时少拎了一个人。
“杜玛医生，麻烦你了。”
已经准备离开的她朝着那位目光阴郁的红发黑角萨卡兹女孩招呼着，而后者也朝她淡淡的点了点头。
“嗯。”回应的声音很轻微，这位显然是医务室医生的女孩似乎不太爱说话，也可能是单纯的畏惧。
毕竟这几天以来，这位有着女性音调的狱警已经送了不少囚犯来这里了，在这位医务室的唯一医护人员眼里，塞雷娅的形象大概非常的哈人。
塞雷娅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反正这位女孩能够正常接收伤员就行了，即便对方作为医生的同时还身负入殓师的职责。
所以这位萨卡兹少女分明样貌妆容乃至服装都颇具阴暗哥特美，却也鲜少被囚犯骚扰，甚至更多的囚犯是看到她就犯怵，打从心底觉得不吉利。
医务室隔壁是停尸间，这是曼斯菲尔德监狱的特有设计，很难说是否有着「放弃治疗直接收棺一条龙」的意思在。
但总之，这位萨卡兹小姐的工作量其实挺繁重的，同时这也是塞雷娅在这座监狱之中唯一不讨厌的监狱工作人员。
她听闻这位与整个监狱有些格格不入的萨卡兹女孩其实是上-代的入殓师在监狱某一次停靠时捡来的，这位萨卡兹女孩从有记忆起就在这座监狱里长大，在塞雷娅眼中，她才是被这座监狱困得最彻底的囚犯，甚至连人际与情感都有些封闭。
倒是在有一次伤员们谈及安东尼时，对方的目光明显亮了一点，甚至主动开口参与话题，想来似乎倒也不算是真正没有朋友。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在协助安东尼越狱的时候也能帮上忙吧，也可能会化作阻力……塞雷娅只希望届时不至如此。
而现在，她该去和楚信然汇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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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九点四十，监狱一层的公共区域又逐渐热闹起来，越来越多的囚犯在狱警们的监视下下班解脱，在久违的休息时间中要么三两聚众聊些什么玩些什么，要么就是在前往洗漱的路上准备早睡早起做个阳间人，要么就是楚信然这种，在身后跟了个狱警的状态下一前一后朝着C区与B区的交界口走去。
而随着俩人组的出现也让不少感染者囚犯下意识远离，倒是没有C区的囚犯。
C区囚犯不论是工作岗位还是休息区间都是和A、B分开。
不过这也让路上的卡夫卡立刻一个闪身转进了路边的几人的队伍里，背对着那走过的俩人，生怕被楚信然给认出来。
当楚信然和那狱警确实没朝他这儿投来目光的径直走过后，她也长舒了口气，赶紧朝着A区那米娜所在牢房跑去。
“她为什么这么怕你？”仗着有头盔遮掩而根本不需要掩饰目光的塞雷娅瞥见了疾奔的卡夫卡背影，转而问向一旁的青年。
“大概是因为我和她上一个老板有过节吧……”以眼角的余光看那背影远去的楚信然，倒是一口料中了那最有可能的真相，“她或许认为我会将敌意发散到她身上，这倒是多余的担忧，光凭赫默叫她来，我也不至于对她有意见。”
更何况奥丁那家伙哪懂得正常招人，楚信然完全肯定那萨米老逼登是靠威胁了个小姑娘给自己传话，一个完全没有萨米人味道的黎博利小丫头，能有什么好追究的。
不过当事人大概不这么想。
“找个机会把误会解开吧……”塞雷娅回过头道，又问，“之前巴顿找过你么？”
“还没，大概是明天找吧……”楚信然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他给我的时间越多越说明咱们合作愉快。”
“那我找的那些杀手，巴顿没来找我……”“应该也是划我账上，现在他们还不至于认为是我在指使你做，更多是觉得我惹你心情不佳让你找囚犯撒气什么的，你往这方面引导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楚信然又顿了顿，摸了摸下巴：“不过还有问题，你之前有没有表现得太正派显得不至于对其他人动手撒气？”
“呃……”觉得有些难判断，塞雷娅一时陷入了沉默。
见他如此，楚信然便只能再打个补丁道：“那就再做点言语暗示我在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吧。”
说罢，他略微驻步，盖因已经抵达了目的地门前，这是B区最边缘的牢房14区，同时也是直接和C区塔相邻的牢房，边上有个属于狱警的值班室，而他敲响的正是那值班室。
“谁啊，来了！”
门后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位没带头盔的鲁珀狱警开门，看到楚信然和另一位狱警显得有些错愕。
“我想来做个生意。”楚信然微微颔首示意的同时，跨入一步，而对方则是后退一步。
这便弱了气势，同时也证明对方显然也和部分狱警一样对楚信然相当忌惮甚至畏惧。
于是楚信然便再进一步，在那同时拽着塞雷娅的手一同跨入值班室，身后的龙尾带着金属枷锁一同上挑，拉着门把关上了门。
如此一来，便显得他俩强行突入值班室，还反过来把门关上了，令那狱警惊疑不定还在犹豫时，楚信然又补充了一句：
“她可以信任。”
话语间，塞雷娅那在头盔下的表情愣了愣，继而有些精彩。
更古怪的表情出现在那佩洛狱警的脸上，毕竟他看到了那俩站的并不紧密的囚犯和狱警之间，有着尾巴勾连的桥梁。
带着枷锁的龙尾蛮横地勾住瓦伊凡尾巴的画面是事实，但那瓦伊凡尾巴也没太反抗的模样也是事实，令他只是表情古怪的看着这俩人，相信了他的说法。
对于有尾巴的族群而言，这种尾巴纠缠可比牵手更能展示亲密，甚至显得有些腻歪和过分大胆了，三十七年的单身佩洛狱警看不得这样的宣誓主权，却也不敢bb一句「也不嫌那尾巴多少刺」，只能点了点头道：
“跟我来吧。”
他说着，转身朝着身后的墙壁上的橱柜走近，抬手扣下一旁的吊钟边上的鸟型雕塑，那橱柜连同正面墙都便自然朝着内部一退，继而两侧洞开，展现出相对平整砖石砌出的通道。
隐约间还有音乐声传来，塞雷娅对此没多大感触，楚信然却听得更清晰，那是《PSYCHO》。
同是他的作曲，但歌手是由某位萨卡兹女性担任。
“You keep calling me a psycho psycho！”
你总是说我是疯子；
“Got it in my head……”
我的心里很清楚；
“Careful what you said……”
注意你的言辞；
“Think you might be right though right though……”
或许你说得对；
“You made me a psycho a psycho……”
你让我变成了疯子……
张狂而又带着些许愤怒的女声正唱着高扬，随着三人在通道中愈走愈远而愈发清晰，而歌声越清晰，尽头的光也愈发地靠近，最后已经连塞雷娅都能听清歌曲咬词的清晰度中，三人都步入了这宛若陈年杂货铺一样的屋子里。
走到这里的狱警朝着里面喊了声「有客人了」，就直接转身朝着通道原路返回，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怕被发现没在岗位还是想回去摸鱼。
“You won't stop me don't bother trying……”
你无法阻止我，别白费力气。
“Never enough……”
你不够格……
那招呼声过去，歌声却还在继续，而塞雷娅准备迈步却又感觉有些拖拽感，扭头才发现自己尾巴还被拉着。
不过那被钢铁束住的尾巴马上就缩了回去，楚信然有些歉然地笑了笑，同时也松开了手走向那层层有些蒙尘的货架深处，在那里，有个正俯身看着眼前荧屏变化的依特拉男人。
此刻倒是挑眉看向来人，打量着楚信然和一旁仍是全副武装模样的狱警。
“你是我遇过的第一批带着狱警来这里的客人。”说话间，男人头顶的兽耳习惯性晃了晃，但那耳朵的模样辨识度蛮低的，倒像个埃拉菲亚。
但他是依特拉人。
在泰拉，有种被称作麝鹿的驼兽能够对应依特拉人的兽类特征，这种同族数量并不多的人种更多是在萨米、谢拉格一类的雪山区域，他们与部分埃拉菲亚人相似，天生体质抗寒，甚至有更进一步的特化表现。
而这样的家伙能在曼斯菲尔德监狱里看到，楚信然一见面就在心里给对方贴上了「外来人」的标签。
“你也是我在哥伦比亚见过的第一位依特拉人。”
“能够一眼看出我是依特拉人的客人，我会稍微给点折扣……”依特拉男人脸上不温不火的挂着营业性质的微笑，“不过您首先应该知道这里的东西都价格不菲。”
“当然……”楚信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这里连D32钢、晶体元件一类的东西都能换到。”
“是的，但通常而言，囚犯们也用不上这些东西，那些都不是能够自制工具能用上的东西……”
男人微笑着，抬手以指节敲了敲柜台下方的玻璃橱柜，“我更推荐一些诸如唱片、烟酒，以及……”
他说着，看了眼一旁那虽然头盔罩着面容，但看制服上身起伏也能辨认是个女性的塞雷娅，补充后半句：“香水、内衣之类的，都是精品。”
“可以有……”而楚信然只是点了点头，“我都要……”
“都要？”男人的笑容略微收敛，指了指右侧墙壁上用黑板粉笔简单划的几个等价公式，“这位客人要不先看看价位？”
而楚信然只是回答：“我看到了。”
“所以我说我都要。”
“那……”男人的目光对上青年那平静的目光后，又飘到一旁的狱警那边，却也只能看到不变的三角头盔，又只能收回目光重新看着青年，有些激动地搓了搓手，“老墨瑟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位大主顾啊。”
“不过这些东西却也不方便放在除了这里之外的任何地方，这位客人可是在准备什么大动作？”
“卖东西还要管这个？”
“不不不，只不过关于某些情报其实也是这里的货物，我想，或许您也一样需要吧？”
“But l came prepared……”背景的歌声还在已开始收尾，点缀着此刻的平静。
显然双方都有备而来。

NO.37:她已经踏出去了。
（新放出的中文配音试听……很微妙啊，以及yj这新游戏……如果考虑是个几十个人做了半年的游戏，那看起来倒是挺不错的，比九倍人数打磨两年以上的明日方舟强。）
没多久，楚信然便与塞雷娅一起从那直通C区的隐藏隔间里出来了。
收获颇丰——这样的说法，或许待到尾款补齐时再说也不迟，现在的楚信然回到他那并未表现出特殊待遇的公共牢房里时也没多出些什么东西。
所有东西都还在那位依特拉人的店里放着，只是先行订好了货物清单，届时他再安排些人将那些工厂铁片送去换取对应的货物。
这才是生意谈好的第一天而已，他那一万块铁片也还没收全，倒是不必着急。
“所以，明天见？”
分明是一群囚犯所在的A区大牢房却出现一位狱警，自然引人瞩目。
但路过的囚犯即便对其频频投以目光却也只是投以目光罢了，没有其他的动作。
A区，别的不说，至少13区监狱分区已经属于楚信然的势力统治之下了，靠着暴力和重新订正的秩序，以及一点点的温和就能让大部分囚犯表现得同往日无二，只是头顶换了个老大，或是多出个老大。
而那位女狱警则是老大的人，所有人都清楚，只是还不太适应一个狱警出现在这里。
“啊，带上这个……”青年甩手，一个小物事便抛到了女狱警手边，覆盖着铁片的手掌稳稳的接住了那模样精致的小瓶，“然后明天见。”
“呃……”看着那眼熟的香水瓶，塞雷娅那裹在面具后表情很是古怪，“你还真买了？”
那是那位店主一开始举例时提过的香水，在那两人聊商品的时候塞雷娅觉得无聊就到处转到处看，转了一圈回来时两人都在互相签名了，倒是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在这种无聊压抑的环境下过日子，总得给自己找点调剂吧？”楚信然微笑道，“以后会有个更合适的，现在这个先收着。”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塞雷娅看着手里这小瓶，觉得有些荒唐，“你觉得我需要这个？”
“总不该是我需要吧？”楚信然耸了耸肩，“收着吧，虽然在监狱里也显得多余，或许你也可以送给谁？反正我是用不上。”
自从察觉自己唾液中的微妙气息，外加曾在某个香薰产业家庭中当过一段时间家教，被迫耳濡目染了一段时间得相关知识后，他就对香水这种东西相当地敬而远之。
谈不上讨厌，但不想靠近，排斥感其实源于那些研究香薰、香料的研究者们身上。
“好吧……”塞雷娅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便收起手来，“明天见……”
楚信然微笑挥手，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又注意到她那随着走动而微微晃动的尾巴，觉得她好像心情还是不错。
不过那尾巴……楚信然侧过头去，看向自己那腿边那因为金属束具而扭得有些艰难的龙尾，看着上面明显的鳞片划痕便觉得有些胃疼。
痛倒是没多大感觉，那划痕一方面是自己卷的用力，自然有些心理准备，只是他也挺满意自己的尾巴鳞片的质感光泽的，而今却像是被猫抓过……
之前看到的货物清单里好像也有鳞尾护理液，怕是直接就可以用上。
虽然也可能在拿到货之前它们就已经愈合了。
对自己这愈发非人的伤势愈合速度，楚信然倒是一直蛮自信的。
不过比起这个，倒是对方那时有没有生气更重要一点，隔着头盔他也不太捏的清对方的情绪，只能说塞雷娅只是看起来好像不在意。
要道歉的话，香水确实和她不太搭，回头再考虑换个礼物吧。
想到这里，楚信然有些头疼的从兜里摸出个指甲剪来。
在那一脸凝重的皱眉剪着指甲。
这幅模样令一旁几个手下有些犹豫。
他们之中有一个是来报告铁片的搬运和回收进度的，一个是来报告环境调查的，一个是负责B区情报探索的，还有一个是想要抖机灵来祝贺一下老大进度神速，那狱警已经肯收礼物还会道别了，比起昨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态度变化……
但现在看他这幅凝重模样只觉得自己不该上去打扰，万一触了眉头咋办？
正这么想的时候，倒是见到老大突然抬起了些目光，看向不远处走过的其他囚犯们的身影，继而停驻在一个略显矮小的家伙身上。
“那位阿纳缇小姐！”他忽然招呼道，一声迎来不少人的目光，更引来了那矮小家伙身旁几个囚犯的警惕，“请留步！”
而那矮小家伙转过身来的瞬间，几个手下顿时心头一愣，继而一惊。
他们都没注意A区什么时候还多了一位眉眼阴沉却又姿色不错的陌生小姑娘，那女孩仿佛本身存在感很低似的，之前都没人注意，直到老大叫住了她，她将目光投来，大家才发觉有这么个女孩存在。
但心头更惊的反应其实是——什么？！老大竟然要开分矿！
不是，老大竟然还要同时谈另一个！
“你叫什么？”楚信然倒是没注意一旁那几人表情丰富地在想什么，他只是剪指甲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些黑色的物质，抬眼便见到那被好几个黑质缠绕的女孩。
这种架势外加那阴沉的眉眼，这小姑娘是在过着什么生活这么丧啊？
能被这些黑质寄生的都是极端情绪，要么特别愤怒、要么悲伤又或是特别低沉什么的，这小姑娘倒是确实肉眼可见的情绪压抑。
而那显然没想过自己会被谁叫住的女孩显得有些迟钝，似乎也没认出楚信然是哪号人物，倒是她身旁的囚犯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那是楚，A区老大！”
这才让那女孩反应了过来，以低沉而又没什么起伏的声线回答：
“罗宾。”
“很好的名字……”因为这回答而怔了怔的楚信然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呃……”女孩怔了怔，便被着急着拉她的几个囚犯几乎是拖走一样的离开了，不过也不只是她，旁观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疑惑楚信然叫住她真就只问一个不清楚是真名还是代号的名字？
而楚信然看着她身侧那些被负面情绪召引而来，却又被自己随手驱散了的黑质残渣，再重新望向她的背影，探手入怀，却又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指环交给塞雷娅了。
希望是错觉吧……
他现在总是对某些比较特殊的家伙更留心些，还会觉得都有必要试一试身份。
毕竟安东尼看起来是一点警惕都没有，在楚信然的目光看来，这家伙真要撞上专业又比较心急的杀手的话，早就死个几次了，单靠拳脚了得和身强体壮是防不了暗杀的，不说别的，他甚至还能那么随意的和一些囚犯见面，就够死好几次。
他已经在计较着「趁着对方还敌视自己，干脆给那大老虎提升点危机感算了」的想法，但对「同行」的清缴进度也不能落下，多少有些当保姆似的心累。
“老大，需要查查她么？”
在他想的时候，倒是突然有人上前问，令他抬眼看去，而当对方登时紧张起来。
这倒不是什么可疑反应，跟着楚信然越久，见识得越多的手下都越是敬畏他，甚至不太愿意和他对视。
“不需要……”楚信然平静道，又看向其他几个站成排的家伙，他对这些人都有印象，大概能猜到来意，“报告吧，一个一个来。”
和当处长的时候没差，只是少了个像样的办公室和像样的桌子。
嗯，仔细想想，还少了个读作副处长，写作机要秘书，能省不少事的九。
总不能指望塞雷娅，伪装身份不合适，也都有腾不出身，无法指定他人的事要忙。
不过要在这种地方物色那种人才他也不怎么放心，要从一群囚犯里考察出个值得信任的家伙也挺费时间，只能让自己累点了。
大不了就退回美术馆一转婆山镇，靠着在那还算方便的齐全工具来加班处理。
就是需要忍受夕的白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有着自己的画外洞天，最近却总是在黎掌柜的当铺那待着，黎掌柜倒是很高兴的样子，神态都比往常开朗爱笑了不少，就是自己这个「蛀虫」理所当然地要经常面对垮起个夕脸。
就像现在，楚信然在伏案写划，既是记录着目前的情报，也在对比目前探索的监狱构造，但他的笔触总会时不时顿一顿，因为斜对面投来的怨念目光。
有若实质，让楚信然感觉她一定也能吸引那些黑质。
可他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他也清楚那压力是自己给的。
一个本来生活轻松惬意的人被突然安排个定时工作，想必都是快乐不起来的。
“夕，测算结果有了吗？”
只是实在被盯得多了，他还是不得不抬眼看来，以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她还有事做，别老是这么瞪着自己。
“你自己看。”
见他看来，夕直接便把面前的纸页抵了过去，继而腾出一只手杵在桌上撑着脸，一脸不快地望着楚信然那接住纸页认真端详的脸。
想起自己在这儿给他帮忙，这家伙却在另一边莺莺燕燕，这不爽又多少再增重几分。
可她又能如何？本来「自己关注对方那边状况」的事实就不便言明，几次说漏嘴对方也装作不知道，这样就挺好的，还要脸呢，只能姑且以对方竟然使唤自己做这种事的不快生闷气。
看他就在那认真对照也不说话的模样，觉得愈发心烦的夕摆出些许自傲的神色道：“没什么问题吧。”
“回头实测没问题就是真的没问题……”楚信然收起那一页测算，神态认真恳切，“非常感谢，如果没有这个，我估计没办法在外界多待，还得以两次传送的方式停留，说不得还得临时研究停驻标记。”
“现在的话，或许不用担心中途被深渊拽走又要重新找办法回到那监狱里了。”
“这等喜欢牢狱之灾，真是无可救药！”
夕说罢便要起身，让楚信然有些怔然，不知自己的话是怎么刺激了她还是她真的已经不想看到自己了，只是对方这话又让他想起了对方的状况，便小心问：“夕，你还在画地为牢吗？”
“呃……”这话很轻，正在气头上的人甚至不一定会注意，但夕却停了下来。
她有超凡之姿，她耳聪目明，她宛若被一头冷水浇下，什么不忿纷扰都在彻骨中消解，令她驻步回首，望向仍坐着的楚信然，目光居高临下，却又有些迷茫。
楚信然的一句问话，分明是祭星不曾有过的问话，她却从中窥见那古老的影子。
仿佛那位始终笼罩在变化的迷雾之中，唯独双眼洞彻一切的存在已然超越了时光，仍端坐于数百年前的注视着自己。
“夕，于黎之前的夕，尔仍画地为牢，执迷其中。”
“你……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回过神来，夕烦躁的摆手，作势愈走，但楚信然却从她那不成模样的回应中窥见她的慌乱。
于是他又开口，声音不再轻柔：“我在问，你忘记我当初说过的话了吗？夕，你何时真正审视自己？你还要继续逃避么？”
夕再次驻步，继而回头怒视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好似一切都被撕破一般，尚处画中的景色忠实反映出绘画者的心态变化，纷乱的油墨显得远比无数次对方动怒的过去还要夸张，楚信然应该遵照上次的教训闭嘴才是，这副模样看起来已经不是再坐一次地板能解决的了。
或许就要失去这位对自己帮助颇多的贵人。
可正因为对自己帮助颇多，这些话才有必要说吧。
装作不知道固然能够维持这样的交集，但那只是将对方当做不断利用的工具，还要看着她继续如此下去，那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我在说你的心境，也在说你正在做的事……”楚信然抬起了右手，动作缓慢，却又充满力量感，以爪的模样朝着头顶缓缓撑起，便有与其同步的无色流水努力支撑着那动荡的油墨。
那是苍龙七宿的力量，也是夕交给他如何引动，如何控制的力量。
凭着这份力量，他能勉力支撑着那份排斥感，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抗夕的「送客意图」。
像是撑着别人要关上的门非要把话说完似的。
“你仍认为自己在偏安一隅么？夕，我曾说过希望你不妨问问旁人，但看你这反应，看来我当初的话终归没起什么效果……”楚信然说罢，深吸了一口。
那一瞬，水流与墨彩皆是一滞，好似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静，继而被下一句吼声掀起浪潮，“少执迷了！混账！”
面对楚信然初次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愤怒神态下，夕下意识退后半步，而楚信然也没有起身，他那暴起青筋的手臂还在勉力朝上扬起，而他的话语也将紧随其后：
“在开辟的画中世界里或高高在上，或游戏人间，亦或展现真身指点迷津，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吧？
黎掌柜曾与我说过你的过去，嵯峨师傅也曾与我说过你对她做过的劝阻与引导，你觉得这叫自在快活？”
“这是消极度日！”
墨彩再一次的炸开，已然被墨彩晕染的流水振奋昂扬，甚至一度将天地稳定。
“一面任由那些外来人入画，一面注视着往昔带来的囚笼。如此一来，你那自在也不过是小自在！”
“我弗想出去！我努力过了！我已经关上画了，还给一切描绘过不曾有的未来！”
终于，夕开口了，或许是发觉自己竟一时无法真正将他驱逐出去，也或许是终于从对方的棒喝中回神，夕亦是怒道，可这怒言的内容听来更像是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就像此刻，楚信然再次吼道：“不够！”
她便流露出些许的畏惧。
哪怕紧接着对方就放低了音调，重复着：“还不够……”
她也没有再反驳。
她确实做出了一点改变，又有些想放弃。
千年来不变的变化不是能被一句话给轻易说动的，更何况楚信然的话语还是那么平静的建议。
一个关系谈不上特别好的人，偶尔说出的一句话，就算戳中了你的心思让你有些改变的想法，却也只是有些想法。
话语缺乏重量。
在夕面前，楚信然一直都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卑微，即便夕知道他的尊贵，那样的建议也仍显得低微，尤其是在双方实力也不对等的前提下。
夕在过去总能轻易地将楚信然赶出去，只要她拒绝沟通，那谁的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倘若两人的相处模式继续如此，那对楚信然寄予厚望的黎掌柜也只能失望发现夕会渐渐变成原来的样子，而楚信然的定位也将越来越边缘，逐渐沦为「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角色。
真正振聋发聩的声音，应该是个内心与实际都地位对等的角色发出的告诫，还要有着确实能够干涉对方的实力，在对方哪怕不想听时也能保证她会继续听到的实力。
现在的楚信然，凭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面对本心的固执做出了完全违背往常模样的决定，也具备了这些条件。
在警醒、斥责他人时的他从不卑微，同时无比的强硬！
他做好了这次之后就真正闹崩，彼此再不往来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一次他便不会老老实实任由对方逃避！
不能如此……
沉溺衰颓的古老者，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过去的他从来劝不动那些家伙，也有很多不值得劝，但夕对他有恩，帮过他太多次，这样的古老者，竟是依旧活在迷茫、浑噩之中，甚至还带一些莫名的恐慌，他实在看不下去。
长此以往，除非再有谁来干涉，她的结局只会是崩溃麻木的模样，与某些家伙一样，莫大的悲哀。
“你还在逃避着现状，你还忌讳着画地为牢的事实，你给自在命名自在，你其实也向往着自由自在，但你根本不曾自在过，自在是你的影子，你应该把它放出来。”
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勉力抬起了左手，朝着夕探出，呈邀请状。
“我想方设法回到监狱，是为了把那个安东尼带出去，但我也在你的监狱里，你可以出来的，哪怕你连一步都迈不出去，你也可以握住我的手。”
“我带你出去。”
夕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只手在颤抖。
不只是那只手，楚信然整个人都在颤抖，源于画卷的压迫，源于夕那没有意识到但却本能的抗拒。
孟章作为祭星的组件还几经增强，本有着远高于夕与年的力量，但他终归是在别人的力量造物之中。
支撑得并不轻松。
但那只手的手势却没有变化，那邀请的动作始终那么稳定。
“你就这么自信能把我带出去？”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平静，“你连自己都还在深渊的牢笼里。”
“这正是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的原因……”听到这个问题，楚信然蓦地笑了一下，“是你让我得以脱离深渊的牢笼，我也有必要把你拉出来。”
“你还没有脱离。”
“对，我还没放弃对抗，你也还在帮我……”陡然重起来的压力令楚信然有些咬牙，“我也不会放弃拉你。”
“嵯峨师傅迟早会走出画卷，黎掌柜更是早已作为画中人摆脱了画卷的桎梏，她的所思所言便是证明，但你呢？”
楚信然注视着她，冰蓝色的眼瞳中血色狭缝周围布满血丝，中心的安静菱点却岿然不同，“走出去吧，夕，烦恼终归都是烦恼，不走出去，一切都没有没变化。”
夕垂首看向自己的手，看着那手微微抬起，想要伸出去，五指又缓缓蜷缩，有些退却。
但抬起头来，他还在那里，还在对自己艰难地笑着探出那只手。
她便迈步走近过去，走到了他面前，在这时候，楚信然方才得以有所喘•息，周遭的压力已经散去了太多。
“你是什么蠢物？”她蹲下身来，这样方才视线平行，看着对面分明身形松垮下来却还是抬着那只手的楚信然，看着他疲惫至极的模样，“你知道我和年她们迟早都要回归一个本体，这样的未来根本没什么希望。”
“年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她那会儿才会找你对吧？”楚信然看着她沉默不语的默认，“未来，也只是未来而已，曾经有人认为我也迟早会变成祭星，但我根本不去想那些问题。”
“焚风热土的经历让我再一次确认我应该行在当下，我也不是孤独的，一弄到个手机能有一堆的未读消息。”
“你也不是孤独的，夕……”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认真听他说话的夕，再一次的扬起了手，“我希望你其实能够自己打破桎梏，不需要握住我的手也没关系。”
“但有些时候，你连自己置身危机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有个人叫醒你，就像在那个沙原，你把我叫醒。”
楚信然说完了，而夕沉默不语。
良久……
她抬手握住了楚信然的手。
本有些乏力的手被握得死死的，甚至有些痛感。
“你自己说的带我出去！别想抛开责任！”夕抬起头来盯着有些错愕的楚信然，嘴角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笑意，带着恶作剧成功般的得意。
但楚信然也没有紧接着露出她预想中的慌乱，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那布满青绿色墨彩的手：
“没问题，夕。”
这下那手掌的温暖倒让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想要撒手，却又舍不得抛开这份不曾有过的感触。
好像被禁锢住了，却又好像自由了。

NO.38:总有特别懒的时候。
“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吗？”
端着果盘踏入房间的黎望着那仍在伏案的楚信然和一旁的夕，眨了眨眼。
楚公子仍是愁眉不展的模样，望着那些她看不明白的东西，看起来忙碌未停。
但那之前还该坐在斜对面的夕却坐在了他边上，甚至正指着其上的一些内容说些什么，令后者听着听着点了点头，又改了些其上的内容。
似乎是很稀松平常的一幕，但平常这一幕里的夕总会挂着些或嫌弃或不满的目光，即便是偶尔露笑也是讥嘲。
只有初次教学时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认真模样。
而现在当然不会是初次教学。
夕在一旁指导时的目光认真，见他理解并改动时更是露出些情绪共鸣般的笑意。
那是她记忆中不曾见过的温柔，更别提这两人现在的位置极近，甚至夕一个对着纸张的抬手都会有些肢体碰触，俨然已经是平日那不善与人交流的夕会激进排斥甚至动武的距离。
可那却也不像是楚公子要求的。
以她踏入房间时有些愕然的那十数秒注视中，夕有着两次楚公子并未出言求教便主动抬手插言的纠正，也正是从这样的举动中，她隐约看出对方多了些过去不曾有过的热情。
即便那热情表现得其实并不明显，换个真正活泼外向性子的人都能做的比她更合格，譬如她那位以姐妹自称的年小姐。
但这也仍是极大的变化了，对自认无比了解夕的黎而言，这样的变化才是格外的不可思议。
不过也算是她所期望出现的变化。
所以这样的一幕对她而言完全属于惊喜，令她发问后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些笑容。
不过在她发问后，对面两人才仿佛察觉她的存在似的抬眼，夕后知后觉的垂眼看了下自己此刻的姿态。
尤其是放在一旁青年手边的手肘，赶忙默不作声的收了回去，轻咳两声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而楚信然倒是仍如往常那般对着黎笑了笑道：“错过了一场劝谏，有件喜事值得宣布啊，黎掌柜。”
“哦？”黎听到这话倒是愣了一下，再看了眼夕那生硬的遮掩，继而强作镇定道，“什么喜事呢？”
“夕肯出去了。”青年笑吟吟道。
“呃……哦……”黎掌柜的表情经历了错愕、尴尬、释然三个流程，倒是让楚信然有些看不懂，不太明白本该最期待这件事发生的她怎么反倒反响这么低，“那还真是喜事。”
“对吧，不过黎掌柜那会儿不在也不用失落，那会儿其实挺危险的，我差点就被夕又赶……”
“哈——盖过盖过盖过！别说了！”夕骤然大叹一口气打断了楚信然话语，“你不是赶时间吗！方才的那些成果都毁了，别再做些会截断思路的对话，黎，你也是，回头可以再问！”
“嗯。”有些想说她太小题大做，但这话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先把之前写过的东西尽力迅速还原才是重点，于是楚信然又重新提笔伏案。
而夕正给黎递眼色，令后者露出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趁着夕恼怒之前反倒是放下果盘就转身离开。
这令夕怔了怔，却也在她离开后好似度过危机般松了口气。
回头再看那家伙计算数值时的认真模样，便又觉得他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心头便莫名有些遗憾德抬手撑着面颊，静看他那专注于计算验证时的侧颜。
看着看着，瞥见思路没什么问题时又看向一旁的果盘，再看向自己那青绿交织的纤细手掌，想了想便端起个红果再提起刀来，打算尝试起多年不曾再有的干戈之事。
削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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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菲尔德监狱的一天，通常都是在略显刺耳的通报铃中开始的。
在那刺耳的通报铃中，一个个吊儿郎当的狱警拎着警棍敲打栅栏的栏杆，刺耳的铃声混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进一步刺激着囚犯的感官，令其在惊吓中醒来，开始新的一天。
洗漱、早饭、锻炼、早班。
抛开锻炼的环节，像个部分要求更严苛些的社畜生活。
不过也有些囚犯被分配了与工厂无关的工作，例如修理破损的房间、例如处理某些管道的破损，也例如最简单却也最必要的，打扫不同房区，负责其中的清洁。
牢房中的囚犯亦是各有所长，狱警窗口也有开放一些给他们验明测试的平台，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一技之长确实可以得到些发挥，换来要么伙食好点，要么待遇好上一点点的变化，来给这座封闭的孤岛提供一些便利。
对囚犯们来说，这些好似额外工作内容的选择带来的物质回报少到可怜，放在正常的外界工作中绝对是不会干的类型。
但除开清洁工作，其他的工作机会并不常有，却都是一旦把握住，就不用去工厂的选择。
不用去工厂和那帮人挤在一起被狱警管制着强行工作，这本身就足够吸引众人。
于是这些额外工作总会有不少人报名，一个个为了不去当苦逼厂工而使出浑身解数。
只是某些岗位的需求人数并不那么高，尤其是关于修理方面的，报名的人多就必然要筛选。
在内卷中落败的人只能垂头丧气被狱警送回岗位，而卷赢的人自有着摸鱼的快乐，与绝大部分的人流分开，前往自己的安静工作岗位。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内卷行情其实有组织操盘运行的。
在这曼斯菲尔德监狱中，囚犯之中的小圈子、小团队一直都有，像那样能够不去工厂的肥差自然属于组织、团队、帮派的控制范围。
狱警们也多少清楚，却也没有干涉，毕竟那些囚犯也偶尔能拿出些他们也感兴趣的好东西，混的越好，混得越大的组织。
越是有能力弄到那些东西，同时他们也懂得利用规则让狱警们不至于明抢。
维持着一定程度的上下级来互惠互利，这样的现状已经持续了很久，在楚信然来到这座监狱之前就已经存在。
只是在楚信然开始一边揍人一边收编的过程中，那本来已经被瓜分完毕的其他工位组成版图自然崩溃，虽然也可以一切照旧，但那显然也要看楚信然的意思。
楚信然的意思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全部作废！
手下们一片错愕，部分囚犯们狂喜欢呼，还有更多的囚犯觉得新老大脑子抽了，居然这么简单放弃了那么大盘蛋糕。
一边收铁片一边放那帮边缘人去抢工作，结果还是落在手下人手里的画面不香吗？光是负责处理这方面的囚犯每年贪几块都能攒个百张好吧？
一直以来的完美的利益链就这么被摧毁了，A区监狱的职业划分生态又变成了最初时候的各凭本事内卷的模样。
自然有人抗议，但那抗议在新老大的拳头下脆弱无比，而今关于那位新老大的风评倒是混乱起来，从过去单纯觉得狠辣恐怖又可耻变成了少数手艺人囚犯对他稍稍改观，却也有很多人觉得他在作秀，还有人觉得他单纯的脑抽。
对于这些风评，楚信然自然不在意，毕竟他做出那份决定就没在意过风评，单纯只是觉得这种垄断很弱智，现实里被集群压迫，到了监狱里继续被集群压迫的层层盘剥令他看着格外不适。
至于B区某些手艺人也找到路子派人给他送信，主动当内鬼报告B区状况希望他赶紧来把剩下的区域一并统一的收获……这倒是实打实的意外收获。
看着那皱巴巴的纸张上划出的歪歪扭扭的文字与图样，楚信然那不太精神的脸上也略微勾起些嘴角来，然后又打了个哈欠。
“没睡好么？”
熟悉的走道，熟悉的登场，塞雷娅从通道口走近过来，仍然戴着狱警头盔，但也有头盔边上露出的龙角与身后尖锐的尾巴方便辨认。
当然，即便狱警服自带装甲压迫也能看出的些微身段起伏也能一样看出性别差异，在楚信然迄今为止在监狱里的见闻而言，几乎可以判断塞雷娅是这座监狱里唯一一位女狱警。
通常也没什么认错的可能。
“差不多，为了能在这里的待到计划实施，稍微切了些睡觉时间。”
塞雷娅闻言问：“和你之前在拉特兰的失踪有关？”
“是啊，在那之后我在任何地方都待不长，有个……emmm，异空间会时不时把我拽回去，就像这样……”
楚信然颇为无所谓地撑着身下的拖把杆子抬手，朝着半空中一点，塞雷娅便见到他戳过的地方出现了一颗存在感异常强烈的黑点。
那黑点一出现便迅速朝周遭扩张，像个黑洞，却又没有诸多科幻艺术作品里的黑洞出现时自带风涡。
它并不吸入什么东西，它只是不断扩张，而塞雷娅一直以来的战斗中培养的危机感令她下意识想要远离那东西。
但她没有后退，那黑点只是扩张到一页纸的大小时，她看到楚信然从衣兜里摸出个小小的铁片，将其高高抛起，便也有无数复杂的水流纹理凝实粘附其上，继而被他接住甩向了自己。
一头雾水的塞雷娅接住了那铁片，便见楚信然主动走向那黑页，继而整个人消失在原地，而那黑页也一并消失。
“呃……”这一幕就算是她也不曾见过，但更多是因为楚信然的消失而决定荒唐，下意识看向四周又紧接着看向手里的铁片。
此刻那铁片上那些半透明的水流纹理放射出明显的青蓝辉光，然后在下一瞬，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道在头顶冒出的黑影，令她下意识伸出了手。
“现在懂了吧？”方才消失的家伙躺在她臂弯里说，平静得像是在聊早上吃了什么。
倒是让塞雷娅表情微妙，倒也不忘把这家伙放下来。
毕竟这看起来瘦削单薄的身形意外的挺沉，换个力量弱些的女性估计抱不起来，她这会儿就已经觉得手酸。
她倒也没提，否则楚信然会辩解一下那是尾巴和身上的束具的加成。
这种重量从上方落下，塞雷娅能稳稳接住才是不正常。
“懂是懂了，但你确定自己不用补觉？”
虽然没提但还是有在揉手臂来缓解肌肉疲劳的塞雷娅问，令瞥见她那点小动作的楚信然是回头瞥了眼自己龙尾上绑的那些金属。
其实这些束具他都没当回事，甚至觉得好像是另类的武器防具，裹着铁的龙尾甩人杀伤效果相当喜人，兴致起来甚至能用手部镣铐的锁链和尾具来一波刚刃研磨、没狱警看到的话甚至可以偷偷水电附魔——
回首过去在监狱里蹲着的日子都没这么快乐过，让他觉得下次搞什么作战服确实可以考虑给尾巴也加点东西。
也不能总笑嘉维尔那身战医套了。
“补觉也没空啊……”楚信然回过头来，又打了个哈欠，收起手里的纸条来重新看了眼远处推进的水流，“估摸着巴顿也快来找我说事了，想让我对A区全面动手的人还真不少。”
“两天一个监狱分区？”塞雷娅皱了皱眉，“他在赶什么？”
“倒不是，是他被追赶吧，他有眼线关注我的行动，所以我这几天还挺克制的，只是做了几件大事给他们看。”楚信然说着，稍微撑起身来，端着手里的拖把象征性的拖了拖。
这其实没意义，右上角的摄像头都还被水蒙着，关于源石技艺也关于和塞雷娅聊天的内容，楚信然都是妥善做好保密工作。
“但就那几件大事也该给对方危机感了，巴顿那家伙和大度是不沾边的，就算他不方便对我动手，来烦我还是做得到的。”
“所以，其实是你在赶他。”
“雀实……”楚信然笑了笑，“我进度太快说不定还会让他有些恐慌，该过来烦我了，再不过来我反倒怀疑他要躲着我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在莱茵生命时的你，与现在的你表现反差那么大……”
塞雷娅双手抱臂，透过头盔的眼孔注视着这个和她过往印象反差颇大的青年，“说不定你更适合待在公司里也说不定。”
“饶了我⑧，我不想当社畜。”
楚信然当即一脸痛苦起来，倒是令塞雷娅觉着好笑。
瞧着这副模样倒是又和往日相似了。
“好吧，开玩笑的，那你接下来就在这儿等巴顿？”塞雷娅倒是知道他肯定不会去工位。
“差不多……”能从塞雷娅口中听到「开玩笑」这种说法真是让楚信然有些错愕，不过他倒也并不去提的顺着话题道，“我在这儿站会儿，借着这里的网络回些消息，关注点国家大事，然后再回头去和手下人聊聊市场进度。”
“再一点点确认一下监狱构造吧，虽然这才初期，但也该考虑如果越狱的话该怎么计划了。”
“嗯……”塞雷娅点了点头，又问“那我继续回去搜寻犯人，巴顿不会借机生事？”
正如楚信然作为囚犯要和很多囚犯打交道，塞雷娅作为狱警便也注定了她就连每天早上出门就要遇上同行，待在个人宿舍里都会从隔音效果不佳的墙壁听到一些怪响和偶尔漏过声音的交谈。
那是那些狱警们在闲聊，大部分都是谈论或谩骂监狱生活，偶尔谈论自己的状况，也偶尔会夹杂些很糟糕的话题。
关于虐待囚犯的交流，关于对女人的评价，还有些对楚信然的讨论甚至对自己的讨论。
相较于楚信然，塞雷娅对监狱生活的适应状况有些差，压力也有些大。
毕竟她走的路线是伪装，而伪装的又是个不能太显眼的狱警，不能像楚信然那样肆意高调，否则早就开始拳王争霸，王道征途（x；
这样自然顾忌得多，担心的也多，就像她不得不在意狱警队长可能的从中作梗。
“无妨……”楚信然抬手撤掉了摄像头的水幕，一把揽着对方的脖子凑近低声道，“像现在，让他们看到你和我越来越亲密，我来当挡箭牌就谈不上问题，甚至有问题都可以搬出我来，难道没想过么？”
“呃……”塞雷娅沉默着，倒不是因为这点小动作而紧张在意，只是被对方这么一问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想过。
分明是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但从未想过。
从她的沉默中窥见某份答案的楚信然轻笑问：“因为一直都是自己撑着所以从来没想过依靠别人么？没什么不好，不过必要时总需要灵活点。”
楚信然说着，水幕重新覆盖摄像头，而他也松开了手，放开了塞雷娅。
“莱茵生命的不少人说你是钻石，既是夸耀你的表现，也是在说你的思维……”楚信然遗憾的摇了摇头，“没有让你改变人生理念的意思，但炎国有个短语，叫过刚易折，不违背理念的前提下略作回转并不过分，如何？”
“或许吧。”塞雷娅怅然道，但有着那副头盔，无法直接从她表情变化中观测情绪的楚信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昨晚好不容易令一个死脑筋开窍，不再执迷不悟，今天又想起身边还有个钻石，多少有些胃疼。
感觉自己一年的嘴炮力都要被消耗在这俩人身上，想着就更懒了，想要摆烂，想要躺平，真让人脸扁。
“总之你那边的狱警职场我不太清楚，只能先给你这个建议……”楚信然无奈道，“别太纠结，也别被这种事影响了状态，你还要从事危险工作呢。”
“这倒是不必担心。”
塞雷娅摇了摇头，对他招了招手：“那我继续去了，回头再回来。”
“嗯，再见。”
楚信然点了点头，看着她逐渐远去，尾巴也有些耷拉的模样，目光多少有些忧虑，继而又摸出手机，划拉开了白面鸮的MSN账号界面。
网上拉还能看到几张照片，有白面鸮也有赫默与伊芙利特。
赫默不怎么和楚信然直接交流，伊芙利特没有被赫默允许开账号，搞得就像白面鸮的账号像个公用工作账号似的，屏幕后可能是白面鸮，也可能是调皮的伊芙利特。
能让塞雷娅最在意的便是伊芙利特，但楚信然也不想让孩子考虑年龄段以外的烦恼，这种长辈的问题就别想着让孩子来解了，只显得大人无能。
所以他只是翻了翻上面的几张照片看了看，然后扯了扯嘴角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把这里打扫完就出去找狱警聊聊吧，虽然没啥精神但也确实没到休息的时候。

NO.39:她确实够钻石。
（当一个角色的曲子前奏像迪士尼，开口也像迪士尼，之后也很迪士尼的时候！
她就是迪士尼在逃公主！
想必琴柳就是维多利亚隐藏王储罢（x）；
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建筑外存在着面积不小的绿意。
因为这座监狱采用了一些移动城市的设计经验，并没有直接基于底盘在上方盖监狱，而是先仿照现实地貌制造了一块人造山体。
人造山体上有着不少植被，而监狱又在在那人造山体上建造，所以从正门走出去便能瞧见郁郁葱葱。
当然，若你的视角再高一点，便能看到郁郁葱葱外缺乏生机的黄土。
更高一点，例如二层、三层往上，便能看得更高、更远，甚至可以瞧见一整片不断拉远的荒芜土地。
一望无际……
曼斯菲尔德监狱下方的山体一直保持着移动，鲜少停留，很多的囚犯因为通常被禁止踏入二楼往上而瞧不见这样壮阔却又荒芜的景象，常常生出些大胆的想法。
——越狱——不管不顾的越狱。
相较于理智而又稳重的越狱犯们会等待曼斯菲尔德监狱靠近城市时筹划，更多不愿去想那么多的囚犯会抓住任何机会越狱，并且不在乎出去之后会面对什么。
迫使他们做出这份选择的理由除却对自由的渴望外，也有着「因为监狱在停靠城市时那份过于稠密的监管布置令他们感到绝望」的因素。
没有自信突破那样的包围，他们便只能在往日荒原上的监狱里寻求机会。
至少平时的监狱还没那样过分警戒，就算出去之后会沦落荒原，他们也想碰碰运气。
所以楚信然在监狱还没待几天便有幸见到了一起越狱事件，B区那尚未在他管束范围内的五个感染者合作越狱。
作为感染者，他们比非感染者囚犯多出一份机会，那份机会就是他们身上那一度带给他们痛苦的黑色结晶。
身躯自带源石结晶也就意味着具备一定的施法基础，即便也有感染者因为源石病而体虚衰弱的状况，却也有感染者群体从中获得平日没有的力量。
那五名越狱者显然便是后者那样不幸中的幸运儿，具备常人的运动水准的同时又会些本能的法术，能够在瞅准狱警的巡逻间隙一路突破，也在被发现时引来警铃大作，让不少新来的囚犯们见见世面——
原来除了一大早的警铃声，这监狱里还有更刺耳尖锐的。
原来除了没事刁难囚犯，这帮狱警还是能够纪律行动，重重封锁的。
原来这监狱有那么多的隔离机关，出现突发事件还会把所有囚犯驱逐回牢房，连人有三急都不给处理。
以及……原来还是能有人逃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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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觉得他逃出去了？”
警铃声已经消失，但理论上所有的囚犯都还被管束在牢房里，但却有一个例外。
自始至终，楚信然都没在牢房中.
他在警铃大作时倒是准备混入人群一起回去，但却中途被狱警拦住，看到了那一脸诡笑的巴顿。
抛开调查得不够细致的安东尼而言，他恐怕也是唯一一位能来管制室内的囚犯，在一群狱警的簇拥之下「被迫」观赏了那五位囚犯的全程越狱过程。
其间不少的狱警都在中途离开管制室，加入那场围追堵截的游戏之中，乃至偶尔出现在管制室大屏幕的监控之上。
其中也包括示弱留手的塞雷娅。
她的表现没溅起什么水花来，没人注意一个在监控中•出现片刻的狱警。
毕竟她既没有直面越狱者，也没有做出什么明显的成果，只是和很多狱警那样在构筑封锁，却又因为囚犯中途转移而单纯的白跑。
「亮眼」的应该是那几位直面囚犯并迅速进攻、控制事态，甚至击毙越狱者的狱警，以及部分出现决定性失误，令一位囚犯真正脱离建筑逃出去的狱警们。
可楚信然却也能看出来那所谓的失误，其实是演的，演技很粗糙。
而巴顿那叼着雪茄，并未因屏幕画面褪色的笑容，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盖因之前便是提到，这是一场围追堵截的游戏。
确实是游戏。
全程都在监控范围内，占据这样压倒性的情报优势，狱警一方完全可以更迅速的依据对方的表现改变策略。
巴顿的指挥也在之前展现出了这一点，方才令那四位囚犯一个接一个「落网」，直到最后一个「幸运儿」被放出去。
带着同伴们向往自由的遗志，愤恨地遁入绿荫，一路朝下，直至脱离移动的基盘，他便可以停下了。
仍在开动的监狱会自己离开，只是与其说他成功越狱，倒显得像是监狱将他抛下。
“他的行李在仓皇中落下，除了囚服与枷锁便一无所有的前提下要在哥伦比亚的荒野中求生……”楚信然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摇了摇头。
这片荒野比他10岁时那维多利亚的郊外还要荒芜，好几次他在二楼看到的风景都没什么绿意，也没什么兽群，倒是偶尔有零星的感染生物在追逐杀戮，突出一个死气沉沉。
偶尔有车队出现也大老远就拐弯了，可能是监狱凶名在外，也可能是那些车队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此刻他们正站在户外。
对于监狱老爹囚犯们而言，除了最初踏入监狱的一次与刑满释放的一次以外，大概想不到会有除了越狱以外的理由的站在这里，甚至是和狱警一起站在这里。
但这监狱不是某款游戏，达成了那么多成就的楚信然没有任何收获，只是觉得巴顿让他一路看这一出有些无聊。
在龙门近卫局，最无聊的警员也整不出这种活，除非他想被全局通报的同时，成为囚犯的狱友。
但这里是哥伦比亚，更是那个曼斯菲尔德监狱。
对此已经有些「入乡随俗」的楚信然自然懒得对这点发表什么意见，倒是看向了一旁——
边上一位狱警正蹲在一块高大的石碑前，在上面刻下并不怎么占地的名字——这个举动更让他有兴趣些。
而见他的目光垂到那上面，巴顿的脸上也不失望，倒是更加浓郁了几分：“楚先生还真是个明白人，那楚先生明白那碑是给谁立的吗？”
楚信然没有回答，既然巴顿这么有表演欲，那就让他自己说好了，而果不其然，巴顿没有等他回答就又紧接着说：
“这是给逃狱的囚犯们立的。”
“偶尔冒出些有真本事的家伙，但更多是咱们故意放的，只是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死在荒野。”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楚信然平静的回头看他。
“作为合作方，我是在好心提醒我的盟友，这座监狱，尤其是我们的典狱长大人将很多都看在眼里，不要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能够瞒过谁，也不要以为自己做成了什么事就沾沾自喜——”
巴顿微笑着道，大墨镜后的双眼也一并微微眯起，嘴里叼着的雪茄也呛出些许的热气，“这监狱里很多事不曾有过，并不意味着那些事难以做到，也并不意味着做到它们就算是有多伟大，只是单纯的，他们是囚犯，而这里，是监狱。”
“你也是个囚犯，和他们没什么不同，只是典狱长恩准你能够多获得些赦免，明白吗？”
闻言，楚信然也忽然露出些微笑问：“也就是说，队长先生希望想要敲打敲打我，让我更加老实听话？”
这问话让巴顿的表情顿时嫌弃起来：“你的领悟力很不错，但你的情商显然有些问题吧？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你都能喜欢一位成家了的夫人，也不能指望你真正懂得礼仪。”
“夫人？”青年怔了怔。
而瞧见他的怔然，巴顿便一副发觉了新大陆的模样，不须对方细问，他便咧起嘴不遗余力地打击道：“难道你还不曾表露心迹？那位女士那般对你生厌，你竟未发现她无名指上的指环？啊……难道是因为她从不在你面前卸下手甲，也从不在你面前摘下头盔？这可与你初时的自信相差甚远啊，楚先生。”
他的腔调抑扬顿挫，阴阳怪气的模样连周围旁听到的狱警们都有些憋不住笑意，看着那低垂着眼瞳的青年更是有些黑色的愉快在心底滋生。
看这家伙耀武扬威这么久，第一次看他这么沉默的模样，还一副表情管理不过关的模样。
看来他在那女人身上下的心思还真不少，之前看了那么多都没反应，却因为巴顿的一句话而出现波动，真是没救了。
“这监狱里也有不少家伙会觉得有夫之妇更刺激吧？”巴顿故作亲善的抬起肥厚的手掌拍了拍青年的肩，很乐意欣赏他那副动摇而又强作镇定的纠结模样，“楚先生也是那种人么？定然是不介意的吧？好啦，没想到你这次最大的收获反倒是我这随口一提的一句，还真是……奇异。”
看他这副模样，巴顿觉得自己确实没必要再提那些打好的腹稿了，对方居然当真这么在意女人。
反倒觉得比预想中还要好控制些，该说有着这幅容貌的年轻人果然还是年轻么？还不如狱中的某些因为女人入狱的家伙成熟。
在这种家伙面前，心情颇好的他还能继续装作一副和善老大哥的模样搭着他的肩膀推搡道：“咱们该回去了，楚先生，我分明是想让你对这监狱的事更上心些才是，还请不要忘了咱们的协约，还有整个B区在等你行动呐。”
“当然没问题，队长先生。”
似乎闻言而回过神来的青年又微笑回应道，这幅调整速度多少又令巴顿看着有些不爽，却也注意到他说完之后又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心头又放下些心来。
这不还是有影响么？真是装模作样。
“好，那么都回去了，取消警戒，恢复秩序，都动起来，行动起来！”
转而去招呼狱警们的巴顿在这种时候倒是无愧那队长的职权，只是当他吆喝完看着狱警们一个个跑起来开始行动后，回过头一看，那青年也已经走远了，朝着A区的牢房方向。
真不礼貌，连个招呼也不打，他在心头骂道，却也深吸了口嘴里的雪茄，露出个愉快的笑容。
初时一副那么吓人的模样，结果却是个纯情的年轻人啊，这真是个好消息，让他也不是那么忌惮对方了。
这么想着的狱警队长，大抵是很难猜到对方的错愕反应真相，也难以触及整件事的真相的。
楚信然只是有些微妙。
塞雷娅也不是什么感情经历一张白纸的小女生，之前好几次突然需要故作亲密表现时，对方的冷静也能证明这一点，而巴顿口中的表现大抵也只是伪装需要，应该不必太当真。
即便对方当初曾在莱茵生命时提过一嘴有空可以邀约什么的，他也只当是玩笑话，毕竟塞雷娅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铁血教官般的角色。
尽管最近越是相处越是察觉她的一些柔和之处，却也很难想象她真有那种心思。
你很难想象出一个腼腆羞涩的莱茵拳皇。
不过或许也不需要腼腆羞涩吧，拉普兰德那家伙平日也没什么脸红的时候，除非恼羞成怒。
这么一想好像也可以不那么少女，合理起来了。
但也不该这么想吧，不太礼貌，也不该这么揣测战友，只是他在听到巴顿的话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天塞雷娅好似随口的问她该把指环戴哪，而对方做了决定也没同自己说，大概也就不该去过问。
姑且先将这事放下，顺其自然吧，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像个小鬼似的纠结个没完，反复揣测，辗转难眠。
真好奇直接去问就好了，楚信然相信以塞雷娅的钻石程度，大概立刻就能得到答案。
现在还是继续自己一开始决定要做的事好了，该去和手下人聊聊市场进度，然后去打探一下监狱里的其他消息。
譬如可能涉及未登记杀手的情报，譬如这座监狱有无过去越狱成功者留下的讯息，也譬如安东尼•西蒙这家伙个人的更多情报。
能做的，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否则他该回去补觉，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浪费时间。
当他这么想时，忽然注意到一道目光。
一道颇具侵略性的目光，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得通透。
源自一位高大魁梧的狱警，他本该和同事们一同依据巴顿的吩咐四散离开，却又没有立刻执行，他站在原地，回头注视着自己，用那道令他不喜的猩红眼瞳。
这人和最初的塞雷娅一般，都没有戴着更加安全肃冷的狱警头盔，而是更为干练的警帽，却也看不出明显的种族特征。
而在楚信然转眼与他目光对上时，他显得有些讶异，继而露出个淡淡的微笑，点头致意之后转身离去。
你寄吧谁啊？
瞧他这么装的模样，楚信然心头停留着这种感想，却也为此留了个心眼。
狱警行列里也有些家伙有异心倒是不奇怪，不过就像他之前和塞雷娅提过的猜想那样，有没有可能也有杀手混在里面呢？
他隐约觉得对方那半张侧脸有些眼熟，却也没什么灵光，想不起什么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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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塞雷娅再一次的带着伤员踏入医务室——一旁的停尸间，缺乏面部波动的萨卡兹女孩正在收敛几具伤痕颇多的尸体，人偶般的缺乏情感的脸上挂着淡淡的悲意，令她咽下了本来要打的招呼。
也将昏迷的伤员放在了一旁。
耐心等待她那边事务的结束。
没多久，或者说塞雷娅来时便已经是收敛尸体的收尾阶段了，萨卡兹女孩转头瞧见了那个就算带着头盔也有着辨识度颇高四角的瓦伊凡女人，也看到了她身旁昏迷的男人。
“又是你吗？狱警小姐……”
“是啊，今天也麻烦你了……”塞雷娅扶起一旁昏迷的伤员冲她招手指了指，然后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回头给你个礼物。”
“礼物？”
主业是入殓师，副业才是医生的萨卡兹女孩略显愕然的念着这于她而言有些陌生的词，却也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难以辨认其是否在开玩笑。
不过从她这几天频繁被对方带着伤患找上的接触认知而言，这位狱警小姐说话总是沉稳有力，令她打从心底地觉得认真。
不像其他的狱警，也似乎没开过玩笑。
“是啊……”
就像此刻，对方再次开口，从口袋里摘出个杜玛同样陌生的小瓶子，证明所言非虚。
“像这样的工作环境，杜玛医生应该比我或许更需要这种东西。”
“这是什么？”
杜玛看着那小瓶，倒是觉得那精致的小瓶外观挺好看的。
“香水……”

NO.40:安东尼，你被偷家啦！（bushi
（风暴瞭望……很不错的剧情，新文案不再谜语了，虽然还是出现了搁这儿搁这儿的轱辘话。
但没谜语了，几句话能说清以前需要几章的内容总结，实属质的飞跃，至于剧情里表现的吃瘪……过度内容的必然，倒是没什么好说的，期待之后吧。）
大部分落到这监狱的囚犯，就算是适应能力极差的类型，过个好几天后也都该差不多了。
差不多适应这监狱里的生活节奏，适应这监狱里比外界更加直截了当的风气，适应这监狱里有着比外界更为平等，却也更考验拳头大小的地位评判，还要比外界更为明显的欲望。
“你交不交？”
“给我交出来！”
“不！这是我好不容易拿出来的！”
“就非要让咱们动用暴力是吗？”
便是就像眼前这等画面一般，就像这在B区的工厂边缘发生的一幕。
这样的一幕能够证明就算你用各式各样的理由短暂脱离了狱警的监视，却也可能被「狱友们」截胡。
绝大部分囚犯都是如此，为了攒下自己偷偷制造的工厂铁片而想方设法，但需要对抗的敌人不仅是狱警，还有同为囚犯的狱友们。
卡夫卡站在邻近的工位前，注视着那角落中的一幕，却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这几天的工位上，她总是能看到类似的画面，少时三四次，多时十几次，到处都有。
她毫不怀疑那些狱警其实也看得到，但他们真的很少去管，除非有一方的工厂铁片多到他们都能看出来。
那他们就动手去管了，顺便把那些本属于违规的铁片全部收走。
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加入囚犯们彼此交易的市场，是乔装还是派别的囚犯？
卡夫卡有些好奇，但也不是特别想弄清。
毕竟这几天，那一位的动作愈发频繁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
陡然间涉足那样的抢劫现场的，是一位高大魁梧更甚抢劫方的囚犯。
他同样穿着B区那属于感染者的囚服，甚至上身还比别人多出沉重的金属束具。
在曼斯菲尔德监狱里，更多的束具不仅意味着拘束，也意味着力量，意味着连全副武装的狱警们也觉得他足够危险，才会给他们一般囚犯都没有的枷锁规格待遇。
这些囚犯也鲜少被麻烦找上，只有他们找别人麻烦的份。
可那位高大魁梧的丰蹄囚犯的束剧左侧那明显的龙形划痕却是证明了他所来并非是为了黑吃黑。
“楚的人……快走！”
几个人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家伙顿时作鸟兽散，留下那个被拖拽的衣衫不整的囚犯还在死死抱着怀里的几张铁片盯着那个魁梧的牛人。
“贪婪……”丰蹄囚犯俯瞰着对方，琥珀色冷淡眼瞳映着对方的被怯懦束缚的疯狂，“没那个实力就别拿这么多，保得住么？”
说罢，这位囚犯便又离开了，被一旁走近过来的狱警带回原本的工位，大概他离开岗位的借口是上厕所一类的，过来也只是顺路。
只有不远处几个同样巡视驻足的狱警对这一幕颇为不满，其中一位甚至对着地上啐了一口。
“多管闲事。”
他们觉得少了个乐子，看这些囚犯争斗，看他人吃瘪受罪就是他们一贯打发时间的取乐方式。
而另一边，作为囚犯的卡夫卡看着那逐渐远去的丰蹄男人，也觉得有些麻烦。
距离巴顿大声说出A区某个囚犯的「目的」之后的好几天，A、B区都短暂的群情激奋过，唾弃着那个想要利用他们的男人，也谩骂着这监狱。
可这也没有意义。
那之后的今天，整个A区都是楚的势力，尽管楚的卑劣行径传闻仍是时有时无，却也不乏出现单纯的力量或是规则崇拜者，这些崇拜者会把轮廓简单的，像是楚的头部轮廓徽记表现在显眼的位置以证明身份，他们会遵从楚的理念，构筑囚犯里的秩序，将一切的混乱尽数推倒。
在这样的囚犯里，多是遭遇了冤罪的普通人，还有些是觉得稳定生活更好的人，但也有单纯被利益牵动，或是被他打服的人。
仍然不愿服从的混乱分子以及穷凶极恶的罪犯也是有的，但那些人也被楚给废掉了好几个，而今都是看着都躲着走。
这还是第三天的A区。
而到了第四天，B区也开始有相似的画面，便也彻底证明前几日的抵制模样只是个笑话。
谁说不是呢？本来也是一群囚犯，就算是所谓的冤罪，也不代表真的无罪，卡夫卡这些天撞见过不少热心的家伙，别有用心的也有不少，要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也不好惹颇费了些功夫。
她其实很热衷看到混乱的，浑水才好摸鱼，本就是帮派人士的她就喜欢看热闹，对楚信然这种强行支起秩序的作风并不喜欢。
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当那家伙的拥护者开始在B区越来越多后，来招惹她的家伙也越来越少了，甚至喜欢污人眼睛的家伙也变少了，在这监狱里常有的同性行为，以及大多强迫性质的异性行为也属于重构的规则限制之中。
不过这样的话，米娜那边的处境也会好很多吧？
B区和A区一直都有着明显的阶级冲突，卡夫卡作为B区囚犯好几次和A区囚犯米娜碰头也得小心翼翼，生怕被某些家伙瞧见而给双方带来麻烦。
也因为这个顾忌，她做不到一直关注米娜那边的状况，最初几天对此一直都很担忧，现在倒是没什么隐忧了，上次一见面时米娜也说A区的治安已经相当的好了。
虽然从囚犯这个群体中提治安显得有些怪怪的。
但卡夫卡也不太在意这个，毕竟现在，是压力从米娜转到了她这边。
她的压力源于治安，也源于楚。
治安太好了，这和她一开始想来监狱的初衷之一可严重不符，卡夫卡的乐子人心理反倒是无处发挥。
而且楚信然的势力老在她周围也让她压力山大，生怕那家伙突然注意到自己。
和其他囚犯不同的是，其他的囚犯都巴不得不来工厂上工，她倒是完全不缺席的样子——就因为楚信然很少出现在工厂里。
工厂里就是她最安心的地方，机械式的做工对她而言不是太需要注意力，她能够一边工作一边想别的事，还不用担心楚信然的出现，自然是最安心的地方，可这份安心，也在今天没有了！
“老大，这里不该这么操作的，你要往这边划！”
“是这样吗？”
“对，没错，这个部件要这么搞。”
“好……”
卡夫卡听着那挺远的声音，脸都要绿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家伙居然突然愿意来工厂了，甚至被几个囚犯教怎么一起干活，还在被几个囚犯夸奖领悟力高，这几个囚犯是不是活腻了啊？
这算什么？黑帮老大下基层干活，旁边几个大尾巴狼就把人当新人处了的既视感好特么强烈，真不怕对面突然掏铳一人赏一发？
当然，那家伙好像没有掏出过铳什么的，一直以来的战斗都是以最残忍骇人的肉搏——可这也不代表他不危险啊？！
而且这家伙为什么会在B区工厂啊？！那些个狱警都是瞎子吗？真就不管啊？！
虽然他套着B区囚犯常有的全套束具，可这也不代表他真就是感染者啊！！
卡夫卡瞳孔地震，心头擂如战鼓。
这家伙也是A区第一个享受最高感染者威胁等级的囚犯吧？
在那些束具的束缚下，对方那瘦削的体型甚至显得有些孱弱，这种视觉上的错觉若是换成安东尼那种体型就不会有，大家反而会觉得特别霸气威猛。
或许也正因为这一点，旁边那几个家伙都完全不怕他是么？
是觉得其他人口中的楚信然事迹都有些吹嘘成分么？
卡夫卡不太理解那帮家伙的脑子怎么会那么简单，但她只是朝那边瞄了几眼就撞见后者在交谈中朝她一瞥——
视野对上的瞬间，卡夫卡便立刻埋下头去，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狱警，下定决心！
该匿了！
看过那么多囚犯找借口离开工位，现在该轮到自己实践了！
于是她扭头就朝那狱警迈去，殊不知在她立刻埋头时，楚信然也已经挪开了目光，没怎么在意她地继续与一旁的「工友」们干活闲聊。
他这次就是来闲聊的。
在来工厂之前，他已经找来几个干部问完铁片搜集状况，还在几个留守狱警的古怪眼神下转了转平日甚少关注的B区牢房，姑且有了个大概轮廓后也就联系人接替工位，接到了B区来。
为的就是听B区的手下报告B区的现状。
以及现场收集情报。
卡夫卡喜欢工位还有一个理由没有提及，便是这工位虽然像无聊的课堂一样消磨精神，但也和无聊的课堂一样很多人开小差。
而这帮人开小差的表现首选就是闲聊。
虽然狱警们也最见不得这种开小差方式，但也完全不妨碍这帮囚犯在上工时废话不断。
而狱警们耳中的废话，对于其他囚犯而言可是很好的乐子，这也是情报的来源。
卡夫卡、楚信然能在这里听到他们谈论C区的骚动，也能听到他们聊到A区和B区又有谁起了冲突，又有谁在打架，又有哪个狱警最近不干人事，甚至是扯上楚信然自己的一些传闻，抛开杜撰抹黑的不谈，也有聊到所谓的「我只告诉你一个」“XXX对楚不满，正准备拉着兄弟给他来记狠的”之类的东西，有些不见得是真的，有些还是故意传到他耳中做诱导的消息。
关于这些消息的真伪，楚信然自会派人去查，他只需要从中挑出比较在意的一些事。
比如自称要组织下一次越狱的家伙，比如有几个生面孔狱警的怪异表现，也比如好像特别执着想见安东尼的几个新人，还比如最近有人频繁被狱警带走之流的消息。
这些消息之中有些涉及楚信然觉得可疑但也有利用价值的事，也有些涉及他所在意的人，譬如塞雷娅，令他比较关注其他囚犯们怎么看待其行为背后的意义与评价，这些本身也会行程行动的助力或是妨碍。
也有些涉及赫默派来的那两位，还有涉及疑似塞雷娅所行，但人数又有些对不上的囚犯失踪案件，令他觉得是某个「同行」。
这些事都是狱警们不关注的。哪怕那些消息中涉及某些狱警的暴行，也涉及狱警群体的声名，但他们都不在意。
或者说，他们本来就对囚犯没什么好脸色，平日就经常欺压囚犯，听到这类消息最多也就觉得大概是某个同事做过头了，怕是要被队长训一顿之类的幸灾乐祸。
这就是曼斯菲尔德监狱里的狱警们一贯的模样，不能说他们没有能力，但你能说他们完全不在乎囚犯。
这会让伪装成狱警的家伙方便行事，只是在楚信然听来，倘若真有第二个在处理囚犯的狱警，那那位狱警完全可以嫁祸塞雷娅，或者反过来。
楚信然觉得非常可行，只需要再和塞雷娅聊聊，斟酌斟酌。
那她此刻会在哪呢？
她在医务室。
这位钻石女士看着那位萨卡兹女孩小心翼翼的拧开瓶盖，在嗅了嗅瓶里溢出的味道后眼睛微微亮起，这幅反应这令她也放下心来，觉得自己这东西也没送错。
在这监狱里还是能有人适合这东西。
植物型的香水，以清香植物为原料，配成清香淡雅的香型，嗅着总会清新愉快些。
对于常年在停尸间和医务室里干活，多少也沾染了那些防腐与消毒药品气息的少女而言，这种气息陌生而又美妙，塞雷娅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尽管对这个在监狱里长大的女孩儿而言，她没有触及过的大门还有太多太多。
不过也正因她的不谙世事，都没发现塞雷娅言谈中表现的情商弱势——
见面开口就提工作环境又送香水，换个心思敏感点、消极些的女性都会认为对方在明示自己身上臭了。
得亏杜玛没那样多想，那样的「钻石行为」，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入殓师很快就从那未曾接触过的清香中回过头来，看向那位戴着头盔的狱警问：“你真的，把这个给我？”
注意到她问出这个时又下意识将那香水瓶握紧了一点，这幅怯生生的模样能让塞雷娅想起第一次拿到玩具的伊芙利特。
所以她的语气也下意识柔和了些问：“当然，你帮过这么多囚犯，他们难道没送过你东西么？”
“有过……”杜玛扭头看向一旁病床上的柜子，上面确实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这座监狱里的混账着实不少。
但真愿意得罪医生和入殓师的人却是不多，对于能够救自己命的人，就算对方像个好欺负的小女孩，也有人不吝善意。
只是在这之前，杜玛就已经见过他们对他人咄咄逼人的凶暴模样。
仇恨、恶意、暴力，还有死亡，从小就在这里生活的萨卡兹入殓师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东西，还有狱警们的刻薄。
所以当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安东尼•西蒙出现时，她与对方成为了朋友。
而现在，在她面前又出现了一位与其他狱警们格格不入的塞雷娅。
她送出的东西也是其他人不曾给过的，比那些奇怪的工具更令她喜欢。
当然，真相其实是其他的囚犯对香水没兴趣，那种高档奢侈品在囚犯们眼中的性价比也是格外地低。
也就楚信然那种打算全包的家伙有余裕掏出这种东西。
独特而又心仪的礼物，自然能令对方印象深刻的同时，好感大增。
虽然起手有些烂，但终归算是好活。
“那就没问题了……”塞雷娅点了点头，又重新挺直腰背，“那么这位伤员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述职了。”
“欸，等等！”
已然转身欲走的塞雷娅闻言驻步，回头便见女孩急匆匆的跑到一个药品柜前翻箱倒柜起来，一边呢喃着什么一边到处翻找，最后摸出一个小瓶来。
同样是玻璃瓶，这个造型显然朴实多了，令人一看就觉得是药瓶。
“这个，干燥磨粉后的安德根混着布洛克花浓缩液，外敷用，对淤伤很好用，也有止血效果……”
女孩一把将那药瓶塞到塞雷娅手里，“比一般的药膏还好用，是老师教我的配方。”
塞雷娅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东西，再瞧见女孩那诚恳的面孔，头盔下的脸便也笑了笑：“那就谢谢了，杜玛医生。”
“叫我杜玛就可以了……”女孩小声说，然后退后了两步，“不要跟其他狱警说，这种药的储备不多。”
这样属于孩子的小狡猾，令塞雷娅再次莞尔一笑：
“我明白……”

NO.41:似是而非
（突然被告知要提前回家去见亲戚坐牢•jpg
这一章属于昨天码的存稿，如果顺利的话当天能解脱，明天的章节正常更新。
如果不顺利，那就后天再双更补上吧，出门不方便带笔记本码字。
不过怎么说，中秋都可以正常更新的，所以届时再祝各位中秋快乐好了。）
“所以说，你将香水送给了医务室那位医生，那位医生送了你一瓶药，你又丢给我？”
“嗯，怎么了？”
“我给你的香水你给别人，别人给你的药你拿给我？”
“你生气了？”
“没，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有商人天赋，倒卖搞得这么熟练，说不定有搞头？”
楚信然摩挲着下巴，一副很认真地模样打量着塞雷娅，然后在对方扬起绝壁与粉拳不沾边的拳头后，顿时收敛。
还是老老实实地干饭。
嗯，干饭。
此刻楚信然正在狱警宿舍里，端着一份饭盒，斜对面的椅子上坐着拎着瓶子的塞雷娅，而她的腿上也放着一份饭盒。
现在就是午休时间，或者说午饭时间。
毕竟狱警存在午休，囚犯可没有，留给他们的休息时间除了晚上的那一点外，便是三餐和三急。
不过狱警们享有的好待遇虽然体现在全方位上，但也没好到多优秀，这就比如塞雷娅这间因为是女性所以申请的单人宿舍——
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小仓库改装的，以前堆放的杂物没有清理，留给床铺和桌椅的空间颇为狭窄，换做其他的狱警不见得能接受这样的宿舍。
塞雷娅其实也不怎么接受，从她一开始带着楚信然进来时就吐槽过她其实更喜欢未来主义的设计，那种主色调是白色，黑色，灰色，偏近于现代装修风格，其特点是现代、时尚、舒适而又温暖，绝非是这间仓库宿舍那样充斥着古旧与残破味道。
不过作为个单纯落脚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她在防卫科训练下属们时所作的要求近乎军队训练般严苛，自己更是有必要以身作则，只要视作工作需要，自然没什么好挑剔的。
就是空间确实很小，以她那在女性之中算得上高大的身形，平日待在这儿都觉得有些拘束，而今再多个人来便更显得逼仄。
一开始显然也没考虑过待客，于是这里连椅子都只有一个，导致塞雷娅坐着一把椅子，楚信然则没什么选择只能坐在床边的画面。
至于俩人为什么会在一块儿吃饭，自然是因为楚信然当初吐槽囚犯的伙食有些劣质，那时塞雷娅提议过可以去狱警那边的食堂窗口帮他打饭。
他当时吐槽听起来好校园，也没怎么上心，结果后来塞雷娅就真给他带饭了。
之后还有问楚信然有无忌口和喜好来给他打饭的变化，是真的让楚信然愈发觉得校园起来了，能想起自己在皇家学院的一段时间中，也有过打了饭就直奔宿舍的自闭状态。
想来和塞雷娅的处境确实差不多。
她不想和其他狱警同事们一起吃饭，而他也不想和那些贵族同学们一起吃饭。
但是这样的过去也没什么好回忆的，只会让楚信然沉默用餐的模样显得更加心不在焉，目光也在这简陋宿舍里的杂物堆里飘忽不定。
很快又落在塞雷娅那张摘下了头盔之后显得有些热气升腾的脸上，后者还没有揭开饭盒，只是还拎着那瓶子看着自己：“所以说，你不要这东西么？”
她还想着那药瓶。
“不用。”楚信然瞥了眼她手上的药瓶。
目光垂落，便落在她那搭在饭盒上的左手上。
大概就和头盔一样，戴久了就愈发闷热的缘故吧，她在进了宿舍关上房门后就立刻摘下了头盔。接着，摘下了附着铁片的厚实手套。
露出她那作为一位战士而言难能白皙却又筋节分明的手。
在那左手无名指上，确实有一枚指环挂在上面，在头顶悬吊的白炽灯光下放射出些许光泽。
“真的不用？我听说你又打了好几场，还有……”塞雷娅倒是没注意他的目光，毕竟楚信然那落在手指的目光一触即退，自然随意，她只是问着想到某件事又顿了顿，“尾巴没事么？”
“它能有什么事？”楚信然漫不经心的回首，随着他回首的动作，他身后的龙尾也带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弯出一道束具予以的自由极限弧度，足以令塞雷娅看到那大概印象中的几处位置。
有几处鳞片位置呈现不自然的歪斜，却又并不明显的同时显出愈合的模样，看起来确实不用担心，只是歪了点。
对某些追求鳞片位置完全统一的鳞片控或是强迫症而言可能有些难受。
“有空我可以让赫默发一份当初的身体报告给你看看，我这身体的自愈能力向来异常，小伤不需要药，能称作大伤的……大概有药也够呛……”
楚信然咂了咂嘴，又重新看她手里的药瓶，“所以你自己留着吧，手臂还痛么？”
塞雷娅闻言，扯了扯衣袖露出手腕处的白净：“和你一样，也不要小看瓦伊凡的身体素质。”
“那就还是留给别人吧，说不定你又能找到能让它派上用场的家伙呢？”楚信然说着又重新专注于眼前的餐盘，“吃饭吧，盖久了蒙上水汽可不好吃……怎么了？”
他看到自己刚说完塞雷娅就勾起了些嘴角，除了该感慨对方这几天笑的频率变高了以外，还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
而塞雷娅只是摇头，脸上带着那点淡淡的笑意：“只是每次听到你强调吃饭就觉得你还真是什么都没变。”
对方这么一说的话楚信然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对于某些事发生之后的恍若隔世感中再瞧见熟悉之人的熟悉特征，确实是会升起些感慨与愉快。
岂止是理解，他甚至很懂，虽然这份很懂本身完全不值得夸耀就是了。
只意味着你是真的很倒霉，经历的破事儿比谁都多。
而对塞雷娅而言，能够令她升起这种感慨的破事，大概是炎魔事件的前后。
想到那件事，他便故作随意反问：“那是自然，难道你变了么？”
“我或许变了吧。”被问到这个，塞雷娅的回应多少有些没精神。
她放下了药瓶，拆开了饭盒，继续用那略显疲惫的声线道：“伊芙利特被赫默带走，我继续在莱茵生命担任防卫科主任，我希望继续以这个身份纠正莱茵生命的错误。
但总辖现在的谋划比以前更是迷雾重重，令我完全看不清，反倒是发现缪尔塞斯那家伙在调查能量科的事。”
“于是你也跟着一起调查，却又瞒着她？”楚信然停下了塑胶的刀叉，看着现在才开始抬起饭盒用餐的塞雷娅。
塞雷娅没有真正将饭盒抬高，楚信然只能看到她那有些被垂落发梢挡住的侧脸。
“防卫科做这种调查要比生态科更轻松，能量科的海德兄弟为了开拓市场而动用了非法行径，堡垒山城的西蒙公司垮台就是他们的直接推手。”塞雷娅低声道。
“西蒙公司前身是物流公司，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个做大的哥伦比亚物流公司意味着什么……”
楚信然轻声道，“要说不择手段，恐怕谁都好不到哪去。”
哥伦比亚的物流公司，曾经的德克萨斯家族，其主流产业也同样是物流，要在各式明争暗斗的商业竞争中取得物流产业的保证，武力是必须的一环。
任何物流公司都得培养自己的武力，或者就得仰仗黑钢国际一类的安全承包商。
而做大的物流公司，可以说是必然有着自己的非法武装。
作为土生土长的哥伦比亚人，塞雷娅本不须楚信然提醒。
“但那也只是将两者的基础平等……”所以她低声道，“倘若只是同样涉黑的商战，我不会理会，因为这就是哥伦比亚的秩序，生意构成了这座联邦的秩序，而我只想维护莱茵生命的道路不曾偏移。”
“有没有可能它从一开始就没在你认识的道路上？”楚信然淡淡道，在这样讨论中，他总是显得冷漠无情，“你只是一个科的主任，而同样的科，莱茵生命有好几个。”
“在那之上，还有总辖。”
“正是知道这一点，我才决定行动……”塞雷娅放下了餐具，扭过头来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坚硬在那橙红眼眸中沉凝，“首先从能量科开始，从那个斐尔迪南开始！”
“斐尔迪南？”楚信然问。
“能量科主任，我有查到他的痕迹，或许他不是主谋，但他绝对插手过这件事！”
“好的，那么话题到此为止……”啪的一声，楚信然一掌拍在拳头上，做出中止的手势，令塞雷娅怔了怔，“现在，让我们倒回去，追溯一开始的话题——变化。”
话题早在一开始就歪了，但因为歪的内容也是他想听的，是关于塞雷娅一开始在联络中语焉不详的行动动机，所以他才听到了现在。
便是在塞雷娅恍然理解楚信然意思时，他开口问：“你认为自己哪里变了？”
“倘若是过去的我，早在伊芙利特出事的时候，我就该辞职隐退，把莱茵生命告上法庭。”塞雷娅说这话时，多少有些忿怒。
“我觉得这不太可行。”楚信然摇了摇头。
“问题在这上面么？”塞雷娅有些无言。
“我觉得是，请不要执着内心而忽略现实，塞雷娅主任。”楚信然淡淡道。
“呃……”塞雷娅望着楚信然那漠然的模样，目光亦对上那裂开的猩红，微微皱眉。
“不要将横冲直撞的你当做真正的你。通常而言，钻石很硬，打造的武器却很脆，它并不耐冲击，这就是现实，做人也是如此，人不应畏惧改变，当人从孩童时期走来，每一岁的增长都意味着变化，不论是心理还是生理，人从来无法保证真正的不变，只能保证自己不可后悔。”
“而哪怕是不能后悔，也得由你深思熟虑方才能够做到的强大成就。”
楚信然说着，将饭盒搭在了床头柜上，直接走近到了塞雷娅微微躬身地与她维系着同样的高度，注视着她那并不退缩的双眼：“旁人说你是钻石，但你真的就是钻石了么？为了同一个目的，只要你不曾放弃，那说什么变了？”
他问，塞雷娅只是看着他，目光微动，却依旧沉默。
她没有回应，楚信然便重新站起身来，继续道：“我曾听过一句话，绕远路是最短的捷径，这句话正适用于险阻颇多的生活，因为正是不曾横冲直撞，你才能真正达成你想要的目标，而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
“呃……”塞雷娅闻言而垂首，看向自己那只要攥紧便坟起青筋的手背。
“你的目标不曾变化，变化的是做法，你更该恭喜你自己。”
“恭喜？”塞雷娅低声确认。
“有一种变化并不会被赋予负面评价，那种变化叫成长……”
楚信然抬手，一手扶着她的面颊，一手撑起她的左角，将她扶起头来，逼迫她注视着自己，“你还有成长空间，所以才该恭喜你，塞雷娅。”
“呃……”塞雷娅沉默着看着那双异样却又纯净的眼瞳，如此的近距，甚至能够瞧见那猩红中瑰丽的金色菱点，接着又在那份沉默中清醒，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你能保证自己不抬起拳头的话……”那异样的眼瞳突然恢复为一贯的冰蓝，却又带着些微的轻快，“其实说了这么多，炎国书里就一句话「欲速则不达」。”
“什么书里的？”塞雷娅忍住了确实给他一拳的欲望，她虽然学过炎国语，但对古文之流的涉猎可是几乎没有。
莱茵生命的合作对象里若有炎国人的话，楚信然当初在莱茵生命待的那会儿也早该出些事端了。
“你看？你确实不懂吧？”楚信然垂下手来，重新站直身体耸了耸肩，“所以我得说的麻烦点，我的教学能力可没人打过差评。”
这家伙也没回答那话的源头，令塞雷娅想了想，这一拳还是砸了出去。
接着听到沉闷的低声。
这一拳被对面接住了。
“怎么还恼羞成怒的？”
显然早有防备的楚信然握着她的拳头，另一只手还有余裕抬起来给她将有些遮掩视线的发梢给她划到了耳边，令她怔了怔，继而想起自己的不快，面色沉了下来：
“狱警管束囚犯很正常。”
“狱警需要囚犯开导算哪门子正常？”楚信然扯了扯嘴，抬手接住了另一只拳头，这下那指环几乎摆他眼前，令他着实不好无视起来，“而且正常的狱警会把囚犯送的指环戴在无名指上么？”
还是左手，塞雷娅真是每次放开来都让他有些错愕，也让他想起对方就算平日表现得再刻板严肃也是个哥伦比亚人。
不过这或许也不算放开，只是直接。
“呃……”突然被提起这个，塞雷娅脸上的阴沉变得略显僵硬，猛地抽回双手，闷声道：“没找到合适的链子穿，只能戴着免得丢失，顺便挡下些家伙碍眼的视线。”
“我觉得戴上他们会觉得更刺激……”楚信然微笑道，“巴顿还特意拿着个跟我提，没曾想这指环是我的。而且啊，你平日都是戴着手套的吧，口中的碍眼视线难道只是那些偶尔才有机会看到的同事么？”
“那属于我的预料之外……”被这样步步逼近，塞雷娅的面容更不自然起来，又重新看向不远处的饭盒，问：“你不把饭吃完么？要凉了。”
“为了不令之后的行动出现纰漏，我觉得有些事赶紧确认更重要……”
楚信然认真道，注视着塞雷娅那略显拘束的神态，心头倒是闪过一丝「这是不是见她露出这幅模样」的感慨来，“你这是要假戏真做么？塞雷娅。”
如此直截了当，倒像是激起了对方某种对抗本能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呼吸之间，沉静重新接管了瓦伊凡狱警的情绪。
“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约会。”
“监狱里约会？囚犯和狱警？”楚信然的表情微妙起来，“如果你认真的，我只能说蛮有情调。”
“只是或许觉得也没别的机会，毕竟你在这里待不长，而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行动……”塞雷娅平静地回答，平静中还带着些许遗憾，“不过你比我想象中还镇定，看来是有不少感情经历。”
“不够纯情可真遗憾啊……”楚信然也装作几分遗憾地摇头晃脑道，只是道完又退后了几步，重新坐回床边，一面拾起柜子上的饭盒一面轻声说，“其实我一开始是准备拒绝你的。”
“一开始？”塞雷娅倒也没死盯着他，也重新端起了饭盒。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这里待不长，在我下定决心之前，我不会和任何人共度余生，如果你有这种想法，我想赶紧切断省得麻烦，尽管有些无情，但却很有必要。”
说罢，他就叉起一根炸薯条吃了起来，“尤其是最近，我的处境更加麻烦起来了。”
“我又不是小女孩。”端起餐具的塞雷娅闻言，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显然明白他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感情用事，高危职业通常都尤其忌讳这一点。
大家都不是小鬼，对爱情没有什么梦幻的憧憬，更没什么恋爱脑的培养环境，被接受不至于心花怒放，被拒绝也不会要死要活。
一个人过了那么久，也还没到真正觉得一个人力不从心的时候。
不过是看到一个相处起来不讨厌，也可以试着依靠一下的异性就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机会。
要说心动也是有的，但真正持有的目标信念却远远凌驾于那份感情之上。
这样的人，必然是不会成家的，至少在他（她（祂）决定的目标达成之前都不会。
“但凡有些可能都要杜绝啊，毕竟我也是不想让自己后悔的人……”楚信然低声说着，又重新看向她，“也因为我其实还不够了解你，你也还不够了解我。”
“我了解一下，你拒绝过多少女孩？”
“什么样的人会统计那种东西……”
“那你主动逼迫对方承认的有几个？”
“你一个。”
“我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地方么？”
“你正同我合作，有风险的合作，而且我自身也多出更麻烦的风险因素。”
“那个风险因素是指什么？深渊？”
“是啊，深渊。”
“我越来越觉得我可能是什么时候就没了的家伙了，虽然不至于和他人断绝交集，但却或许需要考虑更完善的后事了。”
“呃……”
“抱歉，吃饭的时候也不该聊这个啊，败胃口。”
“没事……”塞雷娅拎着叉子卷着盒子的面条，略作沉吟着道，“如果有那种时候，可以说说你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目标，我会试着帮你完成。”
“算了吧……”
楚信然怔了怔后，笑着摇了摇头，垂首看向剩下那些口感愈发差劲的食物，目光有些缺乏焦距。
却又很快凝实，金色的菱点中显出一道漠然而又高远的幽光。
“那些目标，还是得我自己来做。”
——
自那瞬间，那远在另一片空间与次元之下，正坐于长案之上提笔作画的夕猛然回头，望向对面墙上的一幅画。
《拙山尽起图》。
既是保存着一方山河，亦是她直通美术馆的通道。
却也在那一瞬传来令她心悸的压迫。
“信然？”
她不太确定，但确实觉得，那一瞬心悸中体会到的幽远与沧桑……
像极了那位执掌东方天命的存在。
祭星

NO.42:这其实省去些麻烦。
（回家了！就是码字晚了点！）
米娜是个工人家庭的孩子，一个哥伦比亚普通的工人家庭。
她的父母如同大部分哥伦比亚工人一样，曾经投身于哥伦比亚浩瀚的拓荒浪潮。
这股浪潮的持续时间超乎了很多人的想象。
只是哪怕拓张的欲望和征服从不停歇，血肉凡胎的工人们却不能永远追随巨大工业机械的脚步。
所以在某个春天，在某个偏僻却安静的哥伦比亚城镇里，米娜出生了。
在那逐渐听不见拓荒队伍机械轰鸣的环境下，米娜度过了自己短暂而又幸福的童年。
接着，便是急转直下——
她的父亲在一场施工事故中几乎失去了双臂，而保险公司与工人所属公司没有老实遵照当初所许诺的救助赔偿。
与各大公司的劳务纠纷，与各大保险行业的明争暗斗，都是哥伦比亚工人队伍里的家常便饭，只是这样的常见并不意味着工人们能有好的办法，恰恰相反，工人们是没有那么优秀的法律意识与文化程度去与公司对决的，更别提连话术都不如对方，只是徒增不幸。
更别提米娜的父亲打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从最初的合约条款就有问题，公司以那些条款得以合法地、体面地剥夺了松果父亲的赔偿权益。
听来就像是咎由自取，但通常而言，真会有一个正常公司在雇佣普通建筑工时给人递上几十页厚的合同文件吗？
毫无疑问，这公司居心叵测，而米娜的父亲也将信任给得太过轻易，只是当那份沉重的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再追溯最初的流程也没有意义，最初的合约条款注定了法律手续这条路走不通，而若是要走非法手段……
仅仅是普通家庭且招逢巨变的米娜家庭也走不起那种手段。
这已是死局，除非发生机械降神般的奇迹。
而奇迹就是那么发生了。
作为项目重要材料供应商之一的某家公司，突然出于「人道主义」拨了一笔不菲的救助款，垫付了医疗费，更别提在那之后，躲藏在玻璃门后的负责人们突然愿意走出办公室，主动来到医院向松果一家赔礼，并承诺进行补偿。
一切的反差如此巨大，一切的反差又是这么突如其来，但比起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突然被这幸福的惊喜冲昏头脑，四处奔波碰壁的米娜更在乎这一切的原因。
她花了很多功夫打听，可大多都是白费功夫，唯一简单明了的收获是从不耐烦的负责人口中听到的「西蒙公司」，可「西蒙」这个名字在哥伦比亚遍地都是，作为姓氏更是烂大街，和炎国的「李」、「陈」之类的差不多，她在很长时间里仍是一头雾水，直到某一天。
她撞见了某位调查了安东尼•西蒙入狱前的一切作为，并发现了她的存在，觉得总算找到个说不定能捞个帮手的黎博利女孩。
卡夫卡；
她将「一切的改变都是源于安东尼•西蒙的两句话」这样的真相道出，除了感慨位高权重的家伙真是说一句话都比别人恳求下跪强外，也大胆做出了邀请。
邀请这位工人女孩加入她的队伍，去救出已然入狱的贵人。
很难评价这卡夫卡这算不算是急病乱投医，但此刻米娜已经身处曼斯菲尔德监狱，甚至一度作为工人在这监狱里进行过施工作业，更是摸清了不少监狱房间里的构造方式，同时也大概了解其脆弱之处——这样的收获，确实是能帮上越狱的忙。
只是她自己显得非常危险。
毕竟监狱并不是善堂。
若不是随身带着那些工业器具，这位娇小可爱的黎博利少女很难令人联想到工人那样容易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职业。
她更像个大学生，从年龄上而言也对的上，在工地上她也老是能吸引不少同事的目光。
若非有着父亲同事视作儿女的关照，也说不准会发生些什么事来。
像这样青春靓丽还有些天真迷糊的工人女孩，落到监狱里会是什么画面，想必不用多说。
不过她显然属于那种运气差一段时间就会时来运转的类型，一开始作为工人踏入监狱有着狱警照看还算相安无事，而在陡然的陷害中沦为囚犯后，却又恰巧迎上了「监狱内部整肃」。
她的安全得到了保障，尽管是经由那位卡夫卡畏惧的青年获得。
米娜不太清楚为什么卡夫卡那么畏惧他，卡夫卡只说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可这监狱里谁又不是危险人物呢？
青年能让所有的危险人物听从他的命令，大抵是他格外危险的明证吧，可他定下的规矩又那么正义，令米娜又觉得对方不是个坏人。
他应该也是最容易接触安东尼先生的人吧？虽然安东尼先生似乎对他抱有明显的敌意。
那份敌意她看不出来，安东尼先生最初出现的那几次她没有撞上，只是在其他囚犯们嘴里口口相传，同样传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猜测。
一群囚犯们没有询问当事人的勇气，自然只能自己揣测安东尼的敌意源头，不过这或许也不难猜。
不论是「楚的势力扩展逐渐危害到安东尼的权力」，还是「楚那惯于以暴力展现力量的作风肯定不会讨安东尼喜欢」之流的看法，都是合情合理的，不过也就这俩合理了。
不少暗地里并不认可楚的囚犯们也指望着扯起安东尼来拉大旗，可在安东尼也没有为他们「出头」的现实面前，他们也连拉大旗都只能在暗地里拉了。
最近也有人直接把旗子丢了觉得无所谓了。
不过米娜很少关注那些，她只是认为安东尼先生或许确实对楚先生抱有敌意。
但楚先生却好像没有对安东尼先生展露过恶意，连那些喜欢乱传消息的囚犯们也没有提过类似的事，大概是被卡夫卡说的那样被管制了。
至少现在，楚先生似乎不希望有人认为他对安东尼先生有恶意。
这不论是出于伪装还是出于真心，米娜都觉得自己或许该趁着现在去拜访一下，而这个想法，她在同卡夫卡提过之后，后者倒是狂摇头。
卡夫卡是无论如何都希望劝阻她的，认为米娜太急躁了，循序渐进慢慢来要更好，她现在已经打听到C区的牢房是经常让A、B区的囚犯清扫的，想见安东尼的话抓住这个机会就可以，没必要去找那个更危险的家伙。
虽然若能拉拢成队友的话，肯定能在监狱横着走，后续越狱工作也能一片坦途，但万一失败了呢？
这可是豪赌！现在还没到需要赌的时候！
自己还想妥善完成赫默的任务呢，那家伙在莱茵生命出了事故，奥丁走了之后就也走人了，卡夫卡都不清楚他在莱茵生命做了什么。
因为赫默对莱茵生命的一切都很敏感的缘故，她也一直没敢提，所以她印象中的楚信然可以和奥丁打八成的等号，在看过他动手之后，这等号可以打到十一层。
奥丁动手都讲究一个干净利落，人直接死了，哪还有什么骨裂、骨折、被砸进墙里之类的视觉冲击？
被打的人可叫的老惨了，也没见他下手轻点。
只是卡夫卡虽然很努力地列举危险想要劝阻同伴，但同伴显然不这么想。
身处A区的米娜不需要像卡夫卡那样去打听太多的道听途说，她每天都能看到那位青年被簇拥的身影在隔壁牢房出入，那副只有在与人交谈时才会露出礼节性笑容的模样令她很熟悉，就像她曾经找过的那些负责人和工人那样，都是为了敷衍而不得不做出的反应。
而其他人却也不在意他那份敷衍，他们总是汇报着什么来期待获得回应或是奖赏，而青年也确实给了他们回应或是奖赏，无一例外。
所以除开最初几天楚的名声格外骇人，犹若某种狂兽一般，之后的说法却是愈发改善，差不多就像高卢人笑话里的风向转变似的。
对米娜而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那副反应便是证明了他对那些囚犯们都缺乏热情，他应该很很厌烦这些人，或许还是对这座监狱很不满的人。
凭着这一点，就足以令她下定决心造访。
赶在午饭时间尚未结束，大家还没被赶去上工的时候。
她在几个算是照顾自己的狱友帮助下，从狱警的眼皮底下溜去隔壁牢房。
虽然同样是男女混住，同样存在多人牢房，但显然楚先生而今的地位是不会有人敢当室友的。
就算是一开始相安无事，后来也会感觉压力山大的走人。
狱警没来干涉，这种状况放在过去肯定有人嚷嚷说他和狱警勾结的实证又多出一个，而今倒是只会虚伪表示这也是楚的能力所在。
监狱的纯度，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排开那些确实是进来享福的C区囚犯，A、B区那些单纯只是难搞和涉足案件比较麻烦的囚犯们已经被楚信然「改造」成相对正常的模样了，比起巴顿，此刻的楚信然倒像是真正的典狱长代言。
但显然狱警们都不在意这些，只要典狱长本人不发话，他们乐得轻松，只是太轻松了也会逐渐不爽，囚犯太过遵纪守法，他们也不好找乐子，最近都快发展到要对囚犯找茬了。
米娜昨天就被刁难过，看着那在自己作为工人时总是和和气气的狱警在自己被污蔑成囚犯后就变作趾高气扬，肆意污蔑的模样，她既伤心又有些害怕，得亏那时候卡夫卡突然出现，否则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有练习过自保的手段，但这个性情温和决然谈不上凶狠的女孩在面对这些事时总是显得有些迟钝胆怯。
卡夫卡也没想到自己被楚信然从工位上吓走，找了个借口溜达起来还正好能遇上这事。
只能感叹米娜运气真的很好的同时赶紧数落她要更增加防范意识，不能手软！
这种时候她倒是会用楚信然来举例，也不太想承认是楚信然把她吓出来她才能恰好撞见这事。
米娜倒是将这件事记住了，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感谢，虽然就像卡夫卡瘪着嘴说的那样，楚信然压根不可能连这种事都注意得到，肯定是巧合。
但对米娜而言，安东尼先生能够改变自己这一家的命运，不也是一种巧合吗？
卡夫卡说的时候不乏冷嘲热讽，觉得安东尼会帮她们母女也就是一时兴起，那样的大人物一般也看不到下面发生的事。
这样的嘲讽，米娜无法否认。
说不定那就是现实。
可那又怎样？
同样遭遇不幸的工人家庭有很多，能像她家这样逆转的却不曾见过，她不能因为对方帮助自己只是无心就不去感谢。
否则自己又是为什么会答应卡夫卡来到这里？
这就让卡夫卡有些拗不过了，她总不能打自己脸。
还有种遇见又一个赫默的麻烦感。
本想说明去的时候叫上自己一起，也算放心点，可一想到对方应该认识自己，说不定一见面就动手了，她又没敢开这个口。
自己去了反而最有可能坏事，还是算了吧，至少在莱茵生命待着时的那会儿挺平静，在舞会上看到那家伙的表现也不像是个罪犯，让米娜正常接触反倒稳妥些。
不过恐怕她也想不到楚信然会在午饭时间人不在宿舍吧？
米娜谨小慎微的前往那个仿佛自带压迫感的牢房，结果数次敲门却无果，被其周围的囚犯告知他压根没回来，顿时显得有些尴尬。
这时候楚信然才刚从塞雷娅那边溜出来，带着「又搞定了一个问题家伙的心理问题」的成就感与疲惫感，连突然多出个临时狱警女友后的温存时间都没怎么体验就拎着空饭盒要回牢房。
路上还被不少狱警行以古怪的注目礼，因为他从塞雷娅房间里出来就要路过一段距离的狱警宿舍，某些没关门的狱警就能看到他拎着个饭盒从门口走过，头上升起些问号。
能够想到可能是来找那个女狱警的，也可能是来找巴顿的，但也懒得多想。
这时候休息的不只是囚犯，还有他们，吃饭打包晚一点的甚至还没吃完，只是之后和同事们交流的时候大抵会多出个古怪的谈资。
然后将目光投向届时的巴顿或是塞雷娅。
那时候塞雷娅大抵是不会在的，毕竟她准备待会儿再去停尸间和C区看看。
那是她还没怎么去过的狱区，她对此相当重视，毕竟那也是理论上最容易对安东尼动手的狱区。
至于好像比他闲一点的楚信然，则是其实更累些。
他得回房间继续整理情报，不仅是理论上未在莱茵黄金登记的野路子杀手需要留心，还要注意某些二五仔的谋划以及监狱结构的调查推进，以及，他已经和塞雷娅提过的，考虑将那些囚犯被清理的责任推给另一位「匿名狱警」的可行性。
这很必要，要想继续隐藏下去的话。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没想过有人会在牢房门口蹲自己。
“楚先生？”
路上没有如何耽搁，距离上工之前都还有十几分钟的楚信然在牢房通道前看到了脸上还残留着焦躁不安的黎博利女孩，多少有些诧异。
他对米娜有印象，毕竟和卡夫卡一起行动，多少也算是赫默的协助者，这才只是诧异而非皱眉。
“有什么事么？囚犯小姐。”他微笑道，对于姑且还算是陌生的囚犯，他在对话时始终都是这幅模样。
也令米娜看着心头一紧，仿佛再次面对当初那批始终不愿帮助自己的公司、工地负责人。
只是这一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如往日那般寄起几分期待地问：
“您能帮我们与安东尼先生见面吗？”
“呃……”这话一出，怔住的不仅是楚信然，更多相邻牢房的囚犯们反应更大，一个个都愣住，表情一个比一个怪异。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
就算楚不曾对安东尼宣战过，但从彼此的立场与处事方针而言，像是求哥伦比亚高级军官帮自己见玻利瓦尔将军。
多少有些见鬼。
而在这时候，当事人却在怔然后露出些微笑容，像是俯瞰着女孩的目光像是注视什么稀罕物一般：
“这还……真是有趣。”
“当然可以，勇敢的黎博利小姐。”

NO.43:话疗是纽带。
（别忘了翻中秋番外，我会把顺序调到它该在的位置，按照时间。）
“诶？”
当听到对方如此轻易地答应之后，米娜没能控制住下意识地疑惑发音，望着对方那笑容满面的模样，心头反而有些不安。
她能察觉对方那副虚伪的笑容溶解了，此刻的笑容完全发自内心，好像自己的举动与表现很令对方满意。
这正是她不安的源头，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本就等着自己过来，她便意识到卡夫卡和她自己的猜测或许错了。
绕了个小圈来让她获得救助的事实不一定是巧合，对方可能就是故意的。
米娜这么想着，但其实是误会了。
楚信然之所以表现得好像很满意对方到来的模样，不是因为她所脑补的算计，单纯只是觉得作为赫默的协助人，她和卡夫卡迟早要和楚信然见一面，至少走人的时候，若是对方没找到门路，他会让塞雷娅带着她们一起走。
所以对于米娜主动过来的事实，他非常满意。
省去了自己主动去找时可能有的麻烦发展，这对一个事务堆积成山的人而言自然是好事，只是不知怎的，自己笑完之后对方就明显畏惧了起来，这反倒让楚信然感觉有些微妙，有些疑惑地转头望向牢房内。
金属栅栏拦不住的视线落在身处的那块碎了大半的镜面上，悬悬欲坠的玻璃映出自己略显疑惑的脸，楚信然不曾吹嘘过自己这张脸。
但也并不否认这幅皮相的魅力，自己方才的笑容能有什么问题把女孩给笑怕了？
难道太反派了？
这也不太对啊。
他对自己的表情管理也挺自信的，平日需要遮掩的地方实在太多，不论是作为猎人还是作为学生还是作为作曲人，他都要在伪装与演出中度过，时至今日，他的演技已经很难出些差错。
何况方才也不是演技，可是发自内心发现能减点作业的愉快。
那就只能是女孩自己想岔了，这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事了，他也不去太过在意，只是对着自己的牢房做出个请的动作来。
“有什么疑惑，还请进去说吧，勇敢的黎博利小姐。”
他说着，继而补充道：“在这过道停驻的久了会招引狱警的目光啊。”
女孩犹豫了一下，却也觉得对方说的没错，只是语调有些僵硬地回了句：“好……”
她开始后悔了。
不是对道谢和求助而后悔，而是对自己一个人来后悔。
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在对方面前保持平静，青年虽然态度礼貌亲切、话语轻柔和缓，动作亦是毫不冒犯，妥帖得体。
但她只觉得莫大的压力始终盘旋，让她一开始做好的那点心理准备起不了丁点作用。
她所做的最差的心理设想就是遇上当初那些令她失望且寒心的管理者们，但显然面对这位青年的状况比她的最坏设想还要糟糕。
她连口都开不了，迎着对方的注视坐立难安，好似面前盘踞着什么异常骇人的东西。
而她这样明显的异常也让楚信然相当在意，有些疑惑地再次望向不远处的碎镜，镜中的样子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可那女孩的反应却是无法作假的。
“你似乎很紧张。”
他回过头来，重新望向那女孩，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垮塌的铁床上，铁床的四足都有不同程度的歪折，令那铁床的高度很低，几乎是个马扎的高度，也正是这样的高度能让楚信然坐下的高度和对方持平一点。
这个黎博利女孩站着的时候一眼看去便连一米五都不到，如此的娇小配上眼下更是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双腿不自觉颤抖的模样，还真令人担心其精神状态。
“或许是因为某些传闻，也或许是因为有心之人的中伤……”青年抬手示意，柔声安抚，“但还请放心，我无意伤害你，反倒是对你的来意更感兴趣。”
“你口中的安东尼先生，指的便是C区的那位吧，安东尼•西蒙。”
“是……”似乎是那安抚的口吻神态当真起了些作用，女孩终于从颤抖的嘴唇中挤出一个字来，也在这个字之后，她总算放松了些紧绷的坐姿，颤抖的动作。
身后的尾羽也降低了抖动的频率。
以她刚才那副模样，楚信然觉得她会飞的话应该已经起飞了。
“他……帮过我们。”终于说出这句话来的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哦？”楚信然显得有些诧异。
他之前便对卡夫卡能拽个工人女孩来监狱救人感到费解，毕竟那工人女孩看起来虽然不缺乏工人的本事技能，但却并不适合救人这种事，更不适应监狱，很难想象这家伙是怎么被人忽悠瘸的。
“那么，是怎样的帮助呢？”
他追问道，可女孩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似乎攒起了勇气紧接着道：“不只是他，您……您也帮了我。”
“蛤？”这话令楚信然怔了怔，看着对方那因为自己的注视而再次绷紧的脸。
“在昨天，我……被狱警骚扰，我朋友救了我，但我朋友……是因为……”
她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不知该不该说卡夫卡是因为怕他才跑出来的，这话多少有点卖队友的嫌疑，也是她一开始没想过的问题。
她是真的很多事都没想到，全凭着一腔执着就跑了过来，若是卡夫卡在的话，大概很难不捂脸。
可卡夫卡不在，也没人能帮她转化话语，于是楚信然就只是看着她一直卡壳，看着她的脸也越来越红，大概的憋的很难受。
“好了，不方便提就不便提吧，道谢应该不只是你的主要目的对吧？”
楚信然好似很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道，同时也是他觉得这样的交流效率太低了。
无效交流太多的话，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他不喜欢浪费工作状态下的时间。
与其说这是善解人意，不如说是他不是很感兴趣，多少有些厌烦了。
但女孩却仿佛如蒙大赦似的，露出感激的眼神后又从重复道：“我想见一面安东尼先生，希望您能帮帮我。”
“见一面？”楚信然好奇问，继而笑了笑，“我想很多时候，你都有见到他的时候。”
“面对面……”女孩坚持道，她似乎终于从那股开头的重压中挣脱出来，也或许是青年努力营造的亲和氛围终于有了些效果，“我想同他道谢，还想……”
她说到这里时，又卡壳了，目光下意识地望向了栅栏门外。
“还想？”楚信然引导着她开口，这一次，他不觉得这是自己不感兴趣的事。
而听到他这引导，女孩的目光从牢房外挪回，迎着他那冰蓝色的双瞳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的沉声道：
“还想帮他出去。”
.
“你真的没想过出去么？”
距离囚犯们的上工时间只剩几分钟，但对狱警们而言，尤其是未当班的狱警而言，这时间还充裕得很，他们能够任意支配这份时间，而塞雷娅选择用这个时间去停尸间。
停尸间，紧邻着医务室，但因为都是同一个人负责的缘故，所以在没有伤患，医务室也通常不被使用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医生都是担任着入殓师的工作，在处理比生者更麻烦的尸体。
入殓师，又称葬仪师，为死者还原未死的状态，整修死者的面容和身体，尽可能还原完整的模样，也被称作死人化妆师。
这样的职业理所当然地被人忌讳，就连囚犯们也畏惧着这样一个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化妆师。
所以杜玛尽管是个年轻美丽的萨卡兹女孩，也不曾有敢对她口花花的囚犯。
他们没想过，让冰冷的尸体重焕生机，为其挽回失去的美丽，不只是需要强韧的心理素质与技术水平，还需要怀着温柔的情感。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长期为那些死者整理仪容？
女孩有着柔软的内心，只是很少敞开，在那位特殊的囚犯入狱之前，她不曾有过哪怕一位朋友，也没人愿意与她打交道。
而现在，当她的一位新朋友以关怀的语气问起这个时，她的神态有些怔然，她的目光垂落，又有些飘忽。
时而落在眼前的尸体身上，时而又放在空处，然后发出些许音色空灵、语气空洞的回应：
“其实我偶尔也会在监狱停靠的时候出去走走，但我能感觉到，感觉到我并不属于那里。”
“我在监狱里长大，我不了解外界的一切，虽然安东尼会给我推荐书籍，给我介绍外界的东西。
但我也很多不懂，在他一开始来到监狱，向我抱怨命运不公时，我也什么都没说，因为我什么都不懂，帮不上他的忙。”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萨卡兹入殓师再一次地重复了这句话。
“我不属于外面，关于外面的话题，我也插不上话。”
“但你也不喜欢这里。”塞雷娅低声说，这份低声经过头盔的回荡而瓮响，传达道对方的耳中。
“是啊，我不喜欢这里。”萨卡兹入殓师说着，又重新拾起了器具，旁若无人的继续着自己那显得有些渗人、犯怵的工作。
她不在乎塞雷娅就在一旁看着，毕竟她和塞雷娅的第一次相遇，就是一个横冲直撞的狱警拎着伤员在医务室没找到人后，直接就拍开了个隔壁的屋门。
狱警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可她看来看去也只有这个屋里的少女能给她解惑。
于是就拎着伤员在那旁观，旁观到令少女主动招呼她把伤员带过来。
从那时起，萨卡兹少女便意识到这位狱警的不同寻常，而那狱警也以这样别开生面的方式认识了这位入殓师。
“我见过这座监狱里的太多恶意、暴力、死亡、还有仇恨……我不需要离开这医务室和停尸间，每天送来的尸体和伤员就足够令我了解我是身处一个怎样的地方……”
女孩絮絮叨叨着进行着工作，她已经非常熟稔了，是位职业的入殓师，哪怕一面说话一面工作也互不妨碍，“但我或许更畏惧外面的世界。”
“安东尼给我介绍的不仅是外界的美好。很多时候，那些书里记录的外界……复杂得让我害怕。”
“作为一个外界来的人，你不觉得吗？”她说到这里，才略微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那位狱警，“狱警女士。”
“叫我塞雷娅就好。”
令她惊异的是，狱警女士竟然摘下了头盔，晃了晃头露出一头披散的银发与比想象中要更加年轻漂亮的脸，只是那份冷肃一如预想那般。
在杜玛的预想中，这位女狱警应该更加中年威严一些，眼下看着倒是更像个成熟的大姐。
“我只能说外界确实很复杂，但也没有理由畏惧。”摘下头盔的塞雷娅看着女孩道。
她认为自己有必要这样坦诚，同时也是因为这停尸间没有第三个人，这种时候她确实没必要带着那闷热的头盔。
死人不算……
“人从生来就在学习，就在面对困境，在我看来这座监狱和外界一样复杂，所谓的区别也就是这座监狱太小了，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塞雷娅凝视着她道。
“当你在一个地方接触不到任何正面的情绪，那个地方也和牢狱没什么区别，你确实就在牢狱里，杜玛。
你在这里唯一值得开心的是认识安东尼•西蒙，可若是有一天，安东尼•西蒙也离开了呢？”
“呃……”萨卡兹入殓师沉默着，转而重新端起了工具接续工作。
这是她有些逃避这个问题的信号。
“你应该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你说他第一天向你抱怨过。”
塞雷娅的思路很直，但并不蠢，防卫科的主任也经常要面对一些需要推导的作战计划和案件调查。
她只是固执，固执着只靠自己，即便这份固执因为楚信然而出现了些许软化，但她也看不下去这位萨卡兹入殓师自暴自弃般的生活方式。
她混同在了监狱的体制内，即便是受害者也没有任何怨言，哪怕她清楚安东尼•西蒙，她唯一的朋友迟早要离开，她也不做反应。
“你甚至可能打算帮助他，却不打算考虑自己。”塞雷娅进一步的大胆假设，可令她不满的是，入殓师仍在工作。
像是默认……
默认她最难以容忍的生存方式。
“杜玛。”她抬起手，搭在了入殓师的肩头，令对方的动作一顿，有些黯淡的灰色眼睛抬眼看他，中央的菱点是唯一的光亮，那样的菱点，让她想起楚信然，但楚信然的眼睛却不会这么黯淡这么微弱。
“万物演化的法则，包括适者生存，人也是如此，要适应周围的环境。”
“可人也可以挑选自己生存的环境，结构最简单的生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如果所处的环境不好，要么改变它，要么离开它……”她的话语顿了顿，因为她想起了很久都没见过面的伊芙利特，也想起了带着她走的赫默和白面鸮，然后，想到了自己，“安东尼有没有跟你讲过，在外界，很多人都有工作，当他们极度不满意一个工作环境时，他们会辞职？”
“外界很复杂，还有很多谈不上比监狱里好的事，但也有很多选择，尤其是对你而言，能有很多选择。”
“你是个入殓师，你还是个年轻人，你还足够健康……”塞雷娅看着她的眼睛，“如果安东尼•西蒙有着出狱的一天，你该试着提出和他一起，因为你们是朋友。”
“塞雷娅，你呢？”忽然间，杜玛问，“你好像很喜欢外界，你要一起出去吗？”
“我……”
塞雷娅怔了怔，一时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没轮到她回答，陡然间地面就传来了一次明显的震动。
与震动同步的，还有自走廊呼啸而至的震耳轰鸣！
接下来，是刺耳的警报！
让人深切地意识到，这监狱又出乱子了。

NO.44:不过是插曲。
刺耳的警报不断鸣响，走道内的灯光被闪耀的红光所覆盖，沉重的铁闸门更是封闭了几个主要通道，却也无法隔绝嘈杂的人声与狱警的呵斥。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而言，这幅景象颇有些世界末日的氛围，同时也是监狱角落中那杜玛和塞雷娅所见的乱象。
但对楚信然和米娜而言，他们身处的区域却是另一种模样。
警报确实在响，灯光也确实在闪。
但周遭的牢房却很安静。
13区的所有囚犯都挺冷静的，既没有趁机闹事，也没有问东问西，摆出一副习惯了的老油条模样，都不须狱警们前来管制。
他们都是楚信然管过的，当这种事发生时，一个个都不敢惊动那位。
即便有个别人想着立刻掌握清楚状况来找那位邀功，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询问狱友甚至招呼狱警。
只是狱警们压根没理他们。
这些狱警们表现出了还行的专业态度，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先把已经放出来的囚犯们关回去，确认没问题后就列队朝着主控室浩浩荡荡。
狱警们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只知道这是最高等级的戒严表现，他们只需要按照规矩先去集合再说。
所以那些想要掌握情报邀功的家伙们也因此无功而返。
在暂时没人来烦楚信然的13区牢房里，楚信然甚至有闲心起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台前倒上两杯茶水，并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桌上，朝着那坐立难安，正东张西望着盯着走廊的米娜方向推去。
“不必紧张，米娜小姐。”将那茶杯推近过去的楚信然端起了自己的那杯，顺便坐在一张铁椅上慢悠悠的吹拂着上面漂浮的几叶茶，若是有知情人在，不免会觉得他有些装模作样。
毕竟这家伙分明能够直接控制液体温度来给饮水降温，犯不着用嘴吹。
可当真是掌握了能力就一定要变得像个废人似的一样吗？
楚信然倒也没懒到那个地步，因为学会了源石技艺就出门不打伞什么的，他平日也没那么装，还是老老实实和他人一样，虽然这或许也是一种装。
总之还是看有无必要，有无那个心情。
“既然你已身处这座监狱，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像是「这种事会经常有」的心理准备……”他喝了口茶，语声低沉而又优雅，“倒不如说或许这算一种好事，至少在最短十分钟以内，咱们可以晚点去工厂，有更多的时间聊聊你的期望，你的设想。”
“呃……”米娜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再看看那自打自己开诚布公之后就又变了副态度的青年，显得有些迟疑。
她现在才察觉到，但她又有些不太明白。
她发现对方所处的监狱规格有点特殊，一个人独享这十三人牢房的宽敞空间，还有着红木桌、书柜、甚至是虽然看不出什么牌子，但嗅着茶香都觉得高档的茶叶……这人真的是囚犯？她想不明白，除非她真的信一开始的传言——对方是狱警的狗。
“监狱里也是一个社会，只要你持有力量，只要你把握机会，这些东西并非弄不到。”
楚突然提起这个来，令她有些尴尬，多少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
“我还以为狱警会收缴这些东西……”她低声嘟囔着。
“通常来说的却如此，但你可以试着买通那些执勤的狱警……”
青年耐心而又和煦，在刺耳的背景音与红白交织的辉光中道出一些监狱里的高难技巧，“付出会比你想象中还少，只要你摸清狱警们的换班顺序，他们的执勤时机，你就会发现他们的周期其实不短，每次你只需用铁片换来的资源贿赂那么固定的两位，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令你的生活过得更美好些。”
可一般人哪有那么多的资源呢？光是基础要求就高得离谱，更别提要摸清狱警换班顺序什么的也需要时间说不定还要资源……米娜听着认真想了想，便有些无言。
“你在怀疑吗？米娜小姐。”青年好奇的问。
“呃……没有……”被这么问的米娜有些窘迫，下意识撒了谎。
而这样的撒谎显然也没能骗过对方，对方也没有不愉的神色，只是不厌其烦的再次复述道：“我说过，监狱也是一个社会，只要你持有力量，只要你能把握机会，这些就能做到。”
“不论是在这监狱里，还是在监狱外，很多看起来就很困难的事，你不尽力去做，就不知道它们能不能成功。”
“呃……是……”米娜听得有些无端羞愧，也不知怎的，好像就又回到了小时候在那小镇里和其他孩子听一位讲师上课的感觉。
分明对方也穿着一身囚服，甚至还有看起来很沉重的铁链与枷锁相束。
不过对方倒是真像一个长辈那样，听到自己慌张的回答之后又露出些满意的笑来。
“那么……请用茶吧，米娜小姐，现在的你需要它，茶能静心。”
再一次的提醒，令米娜看着面前的茶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了喝了一口。
有些苦，苦后又淡淡的回甜，但她还是不好喝。
别提什么静心了，耳边还有那刺耳的警报呢。
不过米娜也压根不觉得什么喝茶能静心，所以也并不失望，只是又重新张望这牢房，有心观测更多那些寻常监狱没有的东西。
真的很多，还很齐全，米娜看到了不少别说监狱，就连工地宿舍都会管制的电器和奇奇怪怪的东西，令她甚至一时觉得或许那些狱警的队长都没这么好的待遇。
她甚至看到了咖啡机和好几瓶红酒，都摆在略高一些的柜子里，敞开的柜子能够轻易瞧见上面还留着没被撕掉的标签，其中一个她在拜访某个公司负责人时见过，那时的负责人见她注意到那个时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豪与骄傲。
但这个青年注意到她望着那东西时，只是温和的问：“要尝尝吗？”
“啊？”米娜听得愣了愣，紧接着就见那青年从铁椅上起身。
他一面朝着那几瓶酒所在的高柜走去，一面侃侃而谈：“皇家利口酒，听介绍是高卢的名酒，因为停产而成为稀缺货，不过还请放心，给我这瓶酒的家伙保证它的口感对得起地位，所以——”
说到这里时，他已经抬起手拎起了那被其中液体映得暗红的酒瓶，动作无比随意，还扭过头来对她保证道：“相信它不会让你失望。”
“不不不布部埠！！”
米娜几乎是瞬间从座椅上蹦起来似的，一连串语速极快的No听着都有些变音了，双手更是一起乱挥，小脸涨得通红：“不用的不用的！我不喝酒！”
“这样啊……”青年略微垂下了拎着瓶子的手，令米娜松了口气，却又因注意到了青年脸上的遗憾而表情有些古怪。
她发觉对方好像真的打算让她喝那么名贵的东西。
“楚先生您……是不是不知道那东西在外界的价位？”她大着胆子问。
“不是很清楚……”对方的回答如她所料，但还有下一句，“但也不是很重要。”
“毕竟我们现在在曼斯菲尔德，而酒这种东西，不论是如何的价位，都该是用来喝的，或者用来送的……”
说到这里，青年脸上又挂起那毫不掩饰的遗憾，“监狱里有些识货的家伙，但那些家伙不值得我送那东西，而对我而言，没什么必要的话也鲜少饮酒，若是你能喜欢可太好了，我可以敬——”
他说着，端起茶杯微微朝着米娜扬起：“这位勇敢的小姐一杯。”
他的目光澄澈而又认真，令米娜有些羞耻：“您高看我了，这监狱里我连打架都不敢加入。”
“真正的勇气并非好勇斗狠，而在于跨越自己的恐惧。”
青年说着，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也恰在此时，警报声停止了，外面一直忽闪忽闪的红光也一并消失，不少囚犯赶忙凑到了监狱门口到处瞧，想要确认发生了什么。
而青年则是放下茶杯微微侧头，瞧见斜对门一众狱警从洞开的闸门中走出。
所有囚犯都看了那些狱警，只有三个狱警各自撑着一具囚犯的尸体，更多的狱警两手空空，只是列队像给巴顿做个排场。
“距离上一次才几天？又有人越狱……”通过巴顿手中的通讯工具，他那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牢房周围的通道喇叭中同步放出，带着略显刺耳的嘲弄，“来吧各位，瞧瞧这三位榜样！”
伴随着他的话语落下，也不管那些远方牢房的人们能不能看见，那几个狱警高高举起手中或血肉模糊，或断肢、或利刃伤深可见骨的尸体作着展示，令某些胆小的囚犯霎时从牢门前后退。
“感到荣幸吧，因为你们这三位同僚的「努力」，今天你们不用上工，但我们会在你们之中排查他的同党，请好——好——配——合——”
最后的话语简直是咬牙切齿，他垂手转身离开，其他的狱警们则是一分为二，一群人跟着他离开，一群人四散到自己负责的狱区，负责继续看守的，也有第一批负责排查审问的。
这令米娜顿时有些慌了，毕竟她可不该在楚信然这个牢房里，而楚信然方才还展示了一堆囚犯不应有的「违禁品」。
就算买通了两个值班狱警又怎么样，现在可不只是俩狱警值班！
她信了楚信然说的方法，却没有想过楚信然其实不属于那类人的行列。
方法是可行的，可他不需要。
那些狱警根本不敢排查他，否则这间牢房也不至于有着那架垮塌的铁床，有着墙壁上的裂口与空洞，有着那么多毁坏却又没有妥善处理的东西。
当你力量足够，就能把握机会，当你力量过剩，那就不需要想机不机会了。
巴顿都只敢每次找他BB一堆花里胡哨的冷嘲热讽，第一次他还带了安东尼，后面安东尼发现他真和楚信然合作之后干脆不来了，可那狱警队长又能怎样？
他也没法命令安东尼，结果就成了第一次之后每次见楚信然带着一堆狱警，雷声大雨点小，还是仗着楚信然一直以来的「听话」来维持一个有些威严的形象。
所以不同于米娜的慌张，他很平静。
不仅平静，甚至当看到某位狱警的身影从远处出现跑近过来时，心情显得有些愉快。
那狱警上前便立刻摸出一串钥匙之一开锁，在这个过程中，米娜则是僵在原地卡壳。
想要躲到青年身后却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可要辩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不知所措，待到回过神时那狱警都已经在身前了。
“呃……”她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见那狱警的头盔只对上她的方向看了眼，便转向了青年，发出了出乎预料的女声来：“又有人越狱成功了，这次狱警减员了三位，逃走的有三个A区的，四个B区的，你来调查应该会比我更清楚。”
“这个名额的话……”听到这话的楚信然表情有些微妙，介乎于想笑与尴尬之间，“或许也不用调查。”
“你知道？”那显然是塞雷娅的狱警有些诧异，继而像是猜到了什么，“是你手下的？”
“我可没安排这个，这次算是管束不到位吧。”
难得的，米娜第一次看到楚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窘迫来。
“看来是几位被我丢进来的罪犯终于觉醒了，意识到与其在这里被我管理受气，不如直接越狱，那我还不好管他们。”
被他丢进来？米娜听得有些呆，继而心头忽然觉得恐慌。
这种事是自己该知道的吗？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她虽然很多事都有些迟钝，但在这监狱的几天也算是耳濡目染了不少平日不敢想的事。
可旁边俩人都不在意她的异样。
“他们不在乎外面的荒野？”那狱警平静地问。
“如果是我猜想中的那几位的话，荒野说不定困不死他们，何况荒野也有些家伙可以被黑吃黑……”
楚信然显得对这些家伙没太大兴趣，“或许还有更详细的计划，不过无所谓，我回头查一下就知道，我更关心是不是巴顿又要来烦我了。”
“不会……”唯独这一点塞雷娅很确信，“七个有本事的罪犯成功越狱，两名狱警牺牲，他完全不提，只是拿几个囚犯尸体来恫吓其它囚犯，应该是因为慌乱。”
“以前也不是没有凭着自己能力成功越狱的囚犯，但这次他明显不想暴露，看来是人数太多了，畏惧更多囚犯被鼓动……”
楚信然微笑道，“但不说也没用。”
“监狱里少了七个家伙，还是有本事的家伙，A、B区的牢房都会很快传开，他的外强中干很快就会被揭穿。”
“他虽然不敢来找你，但很可能对其他囚犯动手，重新竖立威严……”塞雷娅指出这一点来，“那些囚犯会来找你，你还是要麻烦一点，而且他之后可能来找你。”
“还可能对狱警发火哦……你们也在他的出气筒划分栏……”一副并不怎么烦恼的模样，楚信然甚至有心调笑着提醒道，“别忘了我说的，如果有些事太烦，你就搬出我来。”
“有那个必要的话我会……”这次塞雷娅并未犹豫的回答，继而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一旁的米娜身上，这转头动作令后者一个激灵，“不过你倒是没跟我说你都联系上了这孩子。”
“蛤？”米娜有些疑惑地左右望向这俩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从那狱警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这俩人居然都注意过自己？为……为什么啊？原本楚先生有表示在等自己就已经很震惊了，为什么这位女狱警也有关注自己？
“虽然还年轻，但已经是位颇具勇气的小姐了啊……”楚信然出言纠正道，“为了恩人以身涉险，还有着独自主动拜访我的胆色，已经可以叫她米娜小姐了哦，塞雷娅。”
“那就是我冒昧了。”
楚信然的一席话不仅是在纠正塞雷娅的「孩子」说法，也一句概括了整件事，令塞雷娅重新侧头看向这个怯生生的女孩。
虽然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但她确实站在这里。
“米娜小姐，你好，我是负责他的狱警，塞雷娅。”
“这种说法好像你只是为了让我坐牢一样……”闻言的青年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更清楚点啊，塞雷娅。这牢房两侧都被数层收音的流水隔断，从十分钟前他们就什么都听不到的。”
米娜闻言这才惊愕地看向两侧，看了十数秒才隐约辨认出那栅栏边上确实有着透明但却一直在变幻的纤薄水幕。
同样观测到那些东西的塞雷娅闻言，甚至抬手搭在头盔上，一番迅速流畅的操作将其摘下，露出令米娜有些惊艳的飒爽面容。
接着又摘下了右手的手套，对她探出：“那么，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塞雷娅，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的时候，左手还将头盔丢给了不远处座位上的楚信然，后者稳稳接住，还不忘开口：“补充一下，那位叫卡夫卡的黎博利女孩，她的委托人奥利维亚•赫默是她的同事，大家都算是老朋友了，只是就这件事不方便一开始就共享合作。”
“呃……”米娜听得有些晕乎，但还是伸出手和塞雷娅那因为手套捂过而略显炽热的手握了握，“我是米娜，建筑工人，我想救安东尼先生出去。”
“你得先确认他自己想要出去，才能用「救」这个说法哦，勇敢的小姐。”
这时候的楚信然显得非常注重细节似的抠着字眼。
“这也是我一开始打算与你商讨的，聊聊你的期望，你的设想。”
“见到安东尼•西蒙并不难做到，难的是你接下来要怎么同他说明，如何确认他的想法，若他一开始就不打算离开这座监狱的话——”
他在这里拖长了音调，笑容意味深长。
“那你，又该怎么办？”

NO.45:比较。
（昨晚更了一章番外，提醒一下，东国内容，也顺便给斯卡蒂等人出个场。正文出场也不会远。）
半小时后，那些狱警的排查任务还在继续。
仍是时不时就有人被他们带出去盘问，其中不乏带伤回来的，令囚犯们完全无比确信这帮家伙在拿他们找乐子。
或许不只是巴顿，这次发生的突发囚犯越狱也让很多狱警都心头不爽。
只是当想起这帮家伙平时就爱拿囚犯寻开心，便又觉得这说不定就只是一如既往罢了。
一如既往被这些狱警用来寻乐子。
在这种时候，他们又多希望自己能是楚手下的那批亲卫，毕竟在A区，13号块的牢房板块临近区域都体现出了明显的不同待遇。
那里的囚犯审问很早就结束了，每个囚犯被狱警带走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这样走程序的敷衍程度假得不能再假，非常明显地表现狱警一方的态度。
与其说是不想为难，更像是包庇。
包庇楚的势力。
这便显得非常矛盾。
这半小时以来，很多人都已经知道监狱里有几个人越狱成功了，那几个人都曾经直接表示支持、效忠于楚。
既然如此，倘若真有什么勾结者和同党，就是怎么也该优先在楚的势力中找才是。
不在对方的势力中进行的搜查才是毫无意义。
“或许他就是想用这种方式积累某些囚犯对我的不满，让他们觉得是因为我的疏于管束，才让所有囚犯一起跟着受罪。”
“不只是那些对你不满的囚犯，就连你手下的某些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吧。”
13号牢房，仍是那个房间，米娜已经被塞雷娅妥善送回了自己所在的牢区，去而复返的塞雷娅和楚信然交流了她在停尸间的收获。
或许那也不算什么收获。
毕竟她还没有真正听到那位医生的回应，关于「杜玛到底愿不愿意离开监狱」，她还说不准，此刻的等待就当给杜玛考虑的时间。
而今只是确认了「若是安东尼愿意越狱的话，杜玛会全力相帮」，且「安东尼最初一段时间确实表示过不满」。
那头健壮的菲林，至少是曾经，有过反抗之心。
而相较于她那不全的信息，楚信然反馈给她的情报量同样不多，但却有头有尾。
关于那位黎博利女孩，米娜的经历与目标，以及之后塞雷娅就在现场旁听到的两人对话。
关于怎么见安东尼这件事，对楚信然而言本来就简单得不得了，他甚至就在图书馆里撞见过他，只是那次的相遇对后者而言并不算愉快。
所以话题之后的重点还是在于楚信然对米娜的一些嘱托、指导，指导她届时该如何对话，至少不能像一开始和自己说话时那样抖如筛糠。
虽然这一出准备说不定没什么意义。
毕竟根据传闻拼凑而出的安东尼•西蒙，是个很讲礼貌的大家伙，平易近人的程度也在宣扬内容之中，是声名狼藉的楚没得比的。
真能那么顺利就好了……楚信然也没有对那环节念念不忘，他更在意更近的事，就像此刻他和塞雷娅谈论的，那些狱警们未完的审查。
“无所谓，巴顿以为我很在乎这些基业，但一开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势力就算崩盘也没什么影响。”
楚信然仍然坐在那铁椅上，在米娜离开之后就不那么礼貌的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捧着那塞雷娅之前丢给他的三角头盔无聊的翻转着。
塞雷娅也不在乎，倒是走到边上的桌上拾起了其上那同样属于她的警帽，随便拍了拍就顶在了头上，然后又扭头看向这监狱里的其他陈设，问：“那个秘密集市的货是都已经送到了？”
“九成了……”楚信然扭头看她那又重新带起警帽的样子，抬手比起个拍照的手势笑了笑，“一些可以用来装点房间的我留下了，更多麻烦的材料放在地下那几个废弃舱室里，那几个舱室还挺大的，提供这条情报的狱友认为这座监狱最开始建设的时候应该没什么参考，走了不少歪路，所以才有那些废弃空间。对了，你现在就这么站着。”
“蛤？”塞雷娅本已经迈起缓慢的步伐，目光重新逡巡于这牢房里各式多出来的东西时，听到楚信然的招呼便扭过头来，恰巧看到他举起手机镜头对准自己。
毫不掩饰的咔嚓一声之后，他晃了晃手机：“拍一张回头发给伊芙利特，让她看看酷酷的塞雷娅。”
闻言便哑然失笑的塞雷娅抬手滤起了些因为帽子而被压下的发丝，又看向楚信然轻笑问：“那要不再拍拍你自己？”
“我？”楚信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表情古怪道，“反面教材吗？教育伊芙芙不听话就要坐牢？”
“你在这种时候的觉悟真是令我有些语塞。”塞雷娅无言地说着，好似代替负责审查的狱警似的躬身拉开面前的一个个抽屉。
区别是她只是看看都有些什么，而不是检查什么敏感物品。
说到底，这牢房里到处都是敏感物品，铁器和电器都有不少，让塞雷娅确信他这儿待遇都比自己宿舍强。
楚信然似乎也同样想到了这一点，对着她的背影招呼道：“有什么需要的带上拿走吧，这里的东西其实不算是我自己挑选的，是我給那些负责搬运的家伙吩咐过往我牢房里放些必需品。”
就结果而言，放得这么多这么全，也算是那些囚犯有心了。
但楚信然又想起之前他自己翻看检查的时候，里面连卫生巾都有，就让他那会儿的表情有些蚌埠住。
就像他此刻不忘嘱托道：“比如你左手边顺数下来第三个柜子的抽屉，里面的东西你带走吧，我用不上。”
里面就是那些东西，令依言打开的塞雷娅表情都有些古怪地看来。
“我都说了是别人塞的……”迎着那目光，楚信然表情显得有些脱力，“你带走吧。”
塞雷娅也不多戏弄他的回过头，拿出那一叠后又拉其他抽屉，表情再次古怪起来，抓起一块问：“这个也是别人塞的？”
楚信然闻言再次扭头，望见个熟悉的东西，抬手扶额，沉着嗓子叹息道：“不然呢？”
一堆避孕用品，再往下的抽屉甚至有性•玩具。
“很，很忠诚。”塞雷娅的评价措辞非常谨慎。
在那之后，即便看到了更奇特的东西她也没再吐槽。
只是十几分钟后拎着两袋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准备离开，看那架势哪里是逛楚信然的牢房，更像是去了趟联合超市。
“这些我都带走了。”走之前倒也不忘打个招呼，“要点一下么？”
“犯不着，没有其他想带的了？还可以清点一下有没有什么必需品……”已经在翻看几页纸张的楚信然闻言看来，“我可不寄望那些狱警的体贴程度能给你准备什么基础物资。”
“我自己一开始有买啊，否则这几天我能怎么过的？”塞雷娅无奈道，倒又回身走近过来，站在他面前指了指他后面几个方位，“倒是有些东西你可以自己去送给杜玛，不只是我自己，也希望你也能和她建立基础的友好关系。”
“如果计划顺利进行的话，这很有必要不是吗？”
虽然动机是作为朋友的小私心。
杜玛很单纯，也很缺朋友，她相信信然这样凡事考虑周到妥帖的人会给她最好的帮助。
也能比自己更能说服对方。
“让我自己去送礼？”楚信然怔了一怔，却也没有拒绝的叹了口气。
塞雷娅也相当了解他了，搬出了「计划顺利进行就很有必要」这种令他难以拒绝的补充说明来。
更何况根据对方所言，一个「从小在监狱里长大」，却又没有被狱警和囚犯的作为扭曲三观的入殓师，也确实令他很在意，这种定位感觉就像是传统苦大仇深背景的热血主角一样有些不可思议，倒是可以认识认识。
“好吧，不过这东西你又不用了么？”他说着，放下手里的纸张重新端起桌上的三角头盔来。
之前塞雷娅见米娜将它取下丢给了楚信然，之后则是戴起了那警帽，又成了之前的模样。
那会儿是因为狱警和囚犯因为她的脸而烦躁才特意戴上了头盔省得麻烦。
“现在不用了……”塞雷娅轻松道，继而躬下身来，和楚信然吻了一下，然后起身，“我回去了，别忘了送礼。”
“今天歇一下吧……”楚信然也嘱托道，“A、B区所有囚犯都在管制就别打草惊蛇了，注意一下之前说过的，你们狱警队伍里的另一位。”
“好。”塞雷娅果断地答应道，起身远去，倒也不忘做好「本职工作」把牢门重新锁上。
而楚信然则是抿了抿嘴，垂首看向手里的三角头盔，晃了晃又将它放回桌上，抬眼回视着某些因为塞雷娅和他的互动而目光没有立刻收回的囚犯。
他也比较惊讶塞雷娅在这方面的大胆和坦然，不过他也没理由退后，只是迅速依据这现实发展想着接下来巴顿得知后大抵会更加怒不可遏。
那位大腹便便的黎博利狱警获得蛮可悲的，总是在别人那里找愉快和不痛快。
所以接下来会是对方因为看不惯自己的愉快而来找不痛快，还是会因为威信的失去而显露胆怯，不敢轻易来找自己呢？
只是不论是哪种状况，巴顿这次恐吓性质的广播似乎都证明了他的处境有些难过。
如果只是怕囚犯们受到鼓舞开始踊跃闹事，那多恐吓几次也就够了，没必要冒着被揭穿之后就会被更加轻视的风险欺骗囚犯们。
除非他的权利被削了，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恐怖统治囚犯，只能出此下策。
如此想来，便是那位典狱长有动作了。
伦道尔，一直以来都只是挂着典狱长的名头，似乎没有犯人真正见过他，也没有犯人有资格见他，在监狱停靠的时候更是会直接消失，一个只存在「典狱长」这个头衔存在的男人，终于开始干涉起了监狱的事宜。
既然开了这个头的话，再怀着对方没有关注自己也没有关注安东尼的侥幸心理，就显得有些愚蠢了。
这么一搞，说不定很多安排都会被打乱，都得重新计划，令他想着想着就抬起双手扶着额头，有些头疼。
然后在他这样头疼的时候，前方的栅栏位置传来了开锁的声音，令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望见了正对着自己微笑的狱警男人。
一个和塞雷娅一样没有戴着三角头盔，仅仅是套着一顶警帽的黑发男人，同时也是他有印象的家伙。
印象关键词是：你寄吧谁啊？
两天前的监狱外，对着自己微笑点头的狱警，同时也让楚信然留了个心眼，觉得若是狱警里面有着另一位和塞雷娅一样对囚犯里的杀手出手的家伙，很大可能就是他。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是友方。
毕竟别说是杀手，就连赏金猎人都会互相抢活，对此并不陌生的楚信然，只是冷漠地看着那男人磨磨蹭蹭的开锁动作，等着他开门之后的发声：
“请出来吧，楚先生，典狱长阁下要见你。”
“呃……”这样的开场白还真是令他有些惊讶，只是却也没有多作客套，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朝着他拉开的牢门迈出步伐，“那就带路吧，狱警先生。”
“你可以叫我J先生，楚先生……”男人那张国字面孔有着不相配的邪异微笑，但他那因卷起长袖而露出的手臂前端有着与狱警身份相符的肌肉分量，“抛开典狱长客人的身份不谈，我对你很有兴趣。”
“但我对比我还会装模作样的人却没有兴趣啊，J先生……”楚信然挂着矜持的微笑道，“您应该好好带路，不是么？”
“啊，虽然很想挽回楚先生对我的误解，但是眼下时间确实不太够……”碰了一鼻子灰的男人笑得尴尬而不失礼仪，“那么，请。”
他说着倒是回身快步走在前方，而楚信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在他身后走远。
在那众目睽睽之中，有两位同属于A区的年轻囚犯，一个眼中有些担忧，一个眼中带着遗憾。
前者是米娜，而后者，是楚信然曾经问过称呼的罗宾。
她注视着楚信然随同狱警远去的背影，那好不容易鼓起些的勇气也被这画面消弭无形。
她方才也被人抢先了，同样是A区一个囚犯，对于那位特征明显的女囚犯，罗宾对米娜有些印象。
虽然她在踏入楚的房间后，大家就再也听不见声音，只能透过栅栏看到些画面，就像是默剧。
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看出那女孩得到了楚的认可。
这令本就心头蠢蠢欲动的她更有了动力。
她也有事想要求助那位阁下，只是还没找到机会，就又来了个狱警，应该是传闻中那位被他追求的狱警，看最后的架势，大概已经追到了。
罗宾也不太在乎这个，她只是明智的不去打扰，准备等她离开后再去。
她的家里很缺钱，她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听起来与米娜有着相似的困境，但她没有得到命运的馈赠。
有人给了她一笔钱，却是为了令她卖命。
杀掉安东尼•西蒙，这是她此行的目的。
一个很难达到的目的。
为了这个目的，她想求助那位传闻中应该与后者有些敌对的阁下。
显然，同样是安东尼敌视楚，楚却没什么反应的传闻，罗宾和米娜持有不同的看法。
但这位阿纳缇女孩却有着与黎博利女孩相似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只是这份勇气在此刻那楚被频繁找上的状态下显得有些无处发挥。
因为有求于人，她并不想唐突失礼的闯入，何况她过去也不是那样强势的人。
这就令她此刻很是郁闷。
从父亲酗酒开始，这位阿纳缇女孩就有种感觉。
自己的运气很差。

因为字数挺多，所以干脆开个单章说明。
上一章这么多问号，间贴翻的笔者有些疲惫。
意识到41章的末尾对话都被量子速读了。
亏我写那段对话删删改改因为人设而斟酌了老久，也在42章写过「多了个临时狱警女友的温存时间都没怎么体验」这么明显的话。
真的请别跳了，深渊之下每章平均字数5000，比以往的卷数章节量更大，一章有两章量，这源于这一卷内容多，不想因为更新慢而把节奏拖死，所以大家大概能察觉我明显提速了更新。
但因为我并不喜欢强行分章的缘故，所以提速的结果是虽然看起来也就多了一两更、多了番外。
可实际上，每次更新的内容和细节都比过去多些，一晃而过确实就是少看了一章。
因为最近的章节都是二合一，还有37章那种六千六一章的。
当然，其实番外更过分，番外经常万字一章，在起•点不算罕见。
但在刺猬猫大概不多，不过笔者也知道有些人还不太爱看番外，所以也就姑且一提，谈不上重点。
倘若真的很多人都觉得看得吃力，笔者也可以考虑破掉传统开始分章，这样笔者还显得好像一天两三更似的，若是一时兴起双更或者番外那就是四五更。
虽然这就显得和过去内容落差很大。
没什么意思，就像是早年某些人用的邪道，为了增加曝光度留在榜单上，硬是把一章拆成千字不到的章节不断发。
所以这个想法是基于「真的很多人」这样的前提。
言尽于此，只是觉得终归要提醒一下，然后感谢仍然在看的读者朋友支持。
回头会更新正文，然后再添一章番外更新。

NO.46:这就显得省事多了
（希望各位能看看上一章的小说明）
罗宾曾经也算是个富家小姐，其父曾是黑云贸易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只是因从小憧憬电影中那些身手矫健的主角缘故，于是她让家里人为她报了格斗术的班，其格外的用功令她走出了哥伦比亚通常富家子弟鲜少具备的风貌。
也是正因如此，当她父亲的事业巅峰期惨遭重击，公司更是直接破产，之后不论如何努力、事业都不曾有过起色，从此一蹶不振时，她能靠着自己锻炼的体格与战斗技巧来寻来了不少工作机会，由此来支撑起这个破碎的家。
她并不后悔在父母冲突离婚时选择了更加放心不下的父亲，即便父亲变得颓废却又暴躁易怒，可她仍旧记得他过去的温柔面貌。
只是残酷的现实令她也有心无力。
即便她更换过数次工作，甚至已经不太在乎危不危险，只求一个更高的薪资额度，那之后最满意的保镖工作也仅仅是勉强维持生计。
在这同时，颓废酗酒又身患重病的父亲愈发的歇斯底里，她是这个单亲家庭唯一的经济来源。
即便没有放弃，即便没有抛却希望，这日子也过得无比艰难。
这样的状况存在了很久，在心理压力与酗酒压迫的双重作用下最终躺在病床上的罗宾还要为此担负起高额的治疗费用，那时的她才终于觉得，或许自己确实是个不幸的人。
却也正是在这样的不幸之中，好似天无绝人之路一般，她忽然收到了一封来信。
一封署名为「慷慨的J」的信封，里面有着能够支付她父亲昂贵医疗费用的金额，更有着一个「建议」。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雇佣杀人委托才对。
「杀死曼斯菲尔德监狱中的安东尼•西蒙」，她就能获得那笔费用。
罗宾从来不愿意接受施舍，似乎对方也正是那般「贴心」，给了她这份交易般的框架。
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好似很划算，尤其是对方……还是位罪犯。
那时的罗宾并无犹豫地接受了，可而今的她却有些动摇。
她进入了这座监狱，这座监狱中流传着安东尼先生的种种事迹与传闻，不仅证明了对方的强大难以撼动，更证明了他是位不该被关在这里的「囚犯」。
他并非自己认同的恶人，也令自己也并不像是动作电影里那些有着足够正当理由对抗反派的主角。
杀掉对方来换取父亲的治疗费用……
若是弄脏手的觉悟，应该是一开始就有了，从她开始不顾危险的任职保镖工作开始，便连自身安全都置之度外，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声名与内心？
强行按捺住心头的不安与抗拒，她决心继续执行自己的任务，可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越过彼此战斗力的鸿沟。
在这监狱里的把控很严格，但她从狱友们身上汲取了经验和灵感，找到了能够自制武器与携带违禁品的方法，甚至做的比绝大部分囚犯更好，配合她的战斗技巧应该能搞定大部分一般囚犯。
却也只是一般。
她还没见过安东尼•西蒙真正战斗的姿态，但她却见过了楚在作战中表现的声势。
那是能令人察觉到绝望的战力差，是能一拳将合金束具都砸裂变形，提膝击碎混凝土墙壁的怪物，更别提那被无数铁链与枷锁束缚的尾巴还能硬捍目前囚犯们所能手制的最高规格的战戟，锁链与钢棍的摩擦火花四溅，厚实而又粗糙的刃面被那一尾砸断飞射墙壁的画面令人只消看过便难以忘怀。
在那样的画面中，那个像是瓦伊凡的青年脸上毫无战意，诸如笑容一类的释放更是完全瞧不见，只有平静到漠然的注视，令人觉得他好像还没有认真。
他真的还没有认真吗？
罗宾不知道答案，她只觉得就算那是对方认真地模样，自己也根本难以对抗，就算活用自己设计陷阱的那点技巧也毫无意义，自己在他面前恐怕五秒都站不住。
楚就已经是这幅程度，那令他忌惮的安东尼……
怀着这样强烈的不安，罗宾才最终决定去找楚。
希望那位同为A区的囚犯、规则的制定者、囚犯们眼中唯一一位能够威胁安东尼地位的人能够帮助自己。
她期望自己能够获得他的帮助，只要能够说服他，至少要说服他，自己才能看到些成功的机会。
为此，就算是对方如传闻那般对女色更感兴趣，她也在所不惜！
——然后事实就是觉悟下的这么大，别人走了。
她满怀牺牲一切的壮志要去见对方，又因有求于人而不敢打扰，结果等到最后也没她的戏份，一时觉得有些虚无。
而对于她的虚无一无所知的楚信然，还在随同一旁的装逼犯朝着C区区域前进。
曼斯菲尔德监狱的C区监狱是一座塔型的建筑，牢房分作数层，存在电梯。
但需要狱警密钥，否则随便一个囚犯有心就能让那电梯天天处于修复中。
那不愿透露姓名的J姓狱警正是带着他坐的电梯，两面透明玻璃的电梯可以在上升中瞧见监狱的远景，也能看到一些囚犯的牢房闪过，这电梯上升的最高楼层是个暗红的标记，警示之意不言而喻，而在J姓狱警的话语中，那是中央主控室的所在。
真正主掌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命脉所在。
言语间还不乏恭维，认为那位典狱长要在这种地方见他显然是足够重视。
楚信然只是斜睨了他两眼，没有回答。
这一路他都蛮沉默的，都是这个狱警在东拉西扯个没完，在他并不怎么回应的状态下也能一直说，也不知该说心态好还是面皮厚。
还是那句话，他对能比自己还装模作样的家伙没什么好感。
只是这家伙却有着莫名的执着。
楚信然到现在都没想起到底是因为什么觉得他有些脸熟，只是比较庆幸电梯终于要到头了，他可以脱离这只苍蝇的烦扰了。
就像现在，他迎着对方那颇为遗憾的道别神色中微微颔首，「送别」那位因为不被允许旁听而离开的话痨狱警后。
倒是精神多了地转过身来，望向眼前这画风与龙门近卫局指挥室、罗德岛本舰主控室画风很是相近的巨大房间。
毕竟不论是近卫局还是罗德岛，还是这座监狱，都是走的科技前端发展路线，画风相近也无可厚非。
尤其是近卫局还有个子系统可以直接访问干涉地底监狱，也算是和这座监狱的系统职能相似，某些窗口UI令他看着相当亲切，仿佛回到了家里。
只是当视线重新下挪，放在那些名贵家具与奢侈饮品上时，他的目光又重新平静了下来。
向来是公事公办的他可不会允许近卫局总控室出现这种东西。
这里的典狱长总归是和他相距甚远的家伙。
“看来你对我这里的模样有些不太满意啊，有什么同行之间能给的建议么？龙门的局长先生。”
那样的家伙正坐在一挺真皮沙发上，一张似笑非笑的中年面孔望着自己，一口更是道出一句算是顺畅的炎语来。
“是前局长，典狱长先生……”在能一口叫出自己过去职位的人面前，楚信然的脸上也不再妆点笑意，“我能给出的龙门的理论，这里是哥伦比亚的监狱，并不适用。”
“这么敝帚自珍的么？”男人遗憾道。
“呃……”楚信然定定地注视着他那张能看出昔日英俊的脸，一时间不太好判断对方是言语不好还是刻意讽刺。
敝帚自珍自己说的话算是自谦，但对外用可就格外具备讽刺意味了。
但考虑对方是个炎国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却也不太好说，令他直接转作维多利亚语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典狱长先生，相信你在这个时候叫我来这里，总不该是想听我对你们这总控室评头论足。”
“很标准的伦蒂尼姆腔啊，前局长先生……”听他这般转语种的典狱长似是有些惊艳地感叹道，抬手示意他坐下的同时又端起了桌上的酒瓶道，“不过其实我叫你来，只是基于一些好奇。”
楚信然坦然坐下，只是仍旧平静注视着他，而那典狱长丝毫不觉压力地继续道：
“好奇你为何会出现这座监狱里，好奇你为什么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他说到这里，将倒好的酒杯推向楚信然。
动作轻柔，恰似他曾对米娜做的那样。
只是那时他递的是茶，而对方递的是酒。
米娜对那茶水有些犹豫，而他并不迟疑地接过便提起喝了一口。
“你觉得我呆在这里的算是老实？”他平静反问道。
“以你过去的行径来看，这确实是楚信然风格的老实，不是么？”典狱长微笑道，提起了自己的那一杯，“否则您大可以像拆掉狼血庄园那样拆掉这里，也可以像那场舞会那样杀出重围，还能像在你们龙门自己的城市中那样，以你的方式截断大厦。”
“你了解的很多。”楚信然淡淡道，微微垂首看向手里杯中的液体。
“我是典狱长，囚犯里每一位需要重视的囚犯都该努力去了解……”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典狱长微笑道，“当然，我认为前局长先生随时可以出去，你那点指控要想抹除甚至不需要我动手，贵国的大使——”
“大使馆不是用来干这个的，典狱长先生，我之前曾说我希望开门见山，但现在我觉得还该添一句。”
“添一句？”典狱长问。
“开诚布公。”前局长冷漠道。
“在你方才的言辞表现中，我愈发确认你不像位典狱长，更像个商人，那么不妨将你的需求、所能付出的价位说出来……”
楚信然说着，放下手里的酒杯，杯中残存的猩红荡起片片涟漪，“抛开这些客套，抛开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应该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叫我的。”
“黑色执行官的雷厉风行，现在我是看到了……”同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典狱长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这时的他才终于有些典狱长应有的威势，“那么炎的大人物和莱茵生命的主任一齐出现在我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我虽然知道那位瓦伊凡女士在一路追查某些混入监狱的杀手，显得好像在保护某位囚犯一样，但对于您的作为，我还真是看不太明白啊。”
迄今为止，细数楚信然在曼斯菲尔德做的事，不是在逃工摸鱼，就是在到处收小弟收保护费，然后就是调戏女人（划掉）和到处逛该打野，真的是任谁看来他都混的像个真正囚犯一样，可偏偏典狱长很清楚这家伙就不是个囚犯，也没理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
太混沌了……
曼斯菲尔德监狱在野外行驶时，他都会留在这个中央总控室，通常像个纯死宅，要么专注于自己的娱乐要么没事看看监狱状况，然后偶尔混在囚犯、狱警、工作人员之间找点乐子。
所以观察某些人的举动也算是他常做的事，很多人觉得典狱长高高在上，是个无比可怕的存在，但最近的典狱长深受某人的困扰，甚至每天掉的头发都变多了。
他真的看不懂楚信然这个神必逛该人天天在干什么，难道这人觉得监狱里的小日子过得还蛮滋润就真打算住下了？！
什么毛病……
有些囚犯想要越狱，有些囚犯想要谋杀某个人，还有些狱警天天针对某些囚犯，还有些狱警在保护某些囚犯，这些他都看得到，他们都有明显的目标，伦道尔觉得他们很好掌控，这片属于他的产业能够顺畅经营都是因为他牢牢掌控着一切，哪怕是那位被很多人看来能够威胁他的安东尼•西蒙，他其实也并不放在眼里。
毕竟那帮家伙可不知道，安东尼的老爹塞了多少钱才让他收下那只大白猫来还好养着，作为一门生意，安东尼是获益人，却也是能为他继续创造价值的奇特商品，比如他能管理那些囚犯。
虽然他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像样的具体行动，但他的存在就能对其它囚犯进行压制。
直到楚信然出现，安东尼的价值才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可这并不意味着典狱长要放弃他，恰恰相反，典狱长更排斥楚信然。
相较于代替了安东尼职责，干得更好且相安无事的楚信然，典狱长更忧心他的难以掌控，他宁愿把楚信然丢出去，让安东尼继续创造那点隐形价值和一些附加价值。
这也总比一个定时炸弹要好。
伦道尔是个很稳健的生意人。
“你在我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他确实开门见山的问了，望着这个令他看了好些天都没看懂的家伙。
“我随时可以放你离开，曼斯菲尔德会找个靠近的小镇村庄停靠，提供给你一辆越野车，你可以离开带上那位主任一起，但你若是不愿意离开，至少我要弄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很认真地发言。
在这座孤岛监狱里，他做什么都不会传出去，至少在停靠之前，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去，他大可以尝试着把问题处理掉，也就是将楚信然干掉。
可他的身份终归太过特殊，也有太多囚犯见过他，这人到处溜达四处逛该的行动结果就是让典狱长觉得很难封口，只能放弃最黑暗的举措。
他倒也没想过会打不过楚信然的可能性，毕竟没见过的话，谁也不会知道楚信然全力施为的破坏力会是如何，眼下没有法杖也不妨碍他直接驭使苍龙七宿的力量，完全不弱于拎着一把法杖的出力之余，还得算是某个更有视觉冲击的机械巨人。
真要动手，楚信然不一定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让苍龙七宿•改出来活动一下就行了。
它一出场，这座监狱孤岛就得毁大半。
但代价是它会更加破旧。
楚信然还没找到修缮它的地方，但却准备了不少材料，也就是他命人放进地下废屋里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他暂时还没想到用在哪，但若是能做到的话，他想首先用来修复源石装甲。
可他也清楚，最能做到这一点的应该是年，说不定也只有年，但他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除非去拜托夕。
稍微有点悬，他已经很久不在对方面前提年了，因为上次提了他就险些被丢出去。
那时候他还没有开导夕，但想来这前后变化也影响不了这印象，他还是不太敢提。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现在想的，他现在只觉得对方表露的急切令他有些好笑，令他强行憋住笑意地故作平静道：“事实上，我可以离开，但我要带走的不止一个人。”
“你说……”典狱长下意识的双手交握。
“塞雷娅我自然会带走，但还有两位朋友派来的协助者，事实上我们这群人一开始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关于这个目的，我要问一下典狱长先生，安东尼•西蒙，这个人在监狱是必须存在的么？”
“你也要杀他？”典狱长皱眉，说的话却令楚信然挑了挑眉，但典狱长又立刻否认了自己的反问，“不，那位主任一直在处理其他杀手，你们要救他？还是说要带他出狱？”
“听起来你很清楚这座监狱里的杀手状况……”楚信然垂首望着自己今早才磨过的指甲，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又心情不佳，“但也正如你所说，我们想把他带出去，你能接受么？典狱长先生。”
这句问话之后，总控室安静了几秒钟，却也只安静了几秒钟，那位典狱长只用了几秒钟就回答道：“当然没问题。”
“那位年轻人会来到这里本就是他家族的意思，若他自己打算出去的话，我也不打算阻拦。”
“所以重点在于他要自己打算出去么？”
“还有那些杀手啊，楚先生。”伦道尔微笑道。
“倘若你的目的当真是他的话，我相信你一定能说服他的，但这座监狱里有着不少我也不便干涉的杀手，那位主任处理的都是些边角，真正危险的杀手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出色的猎人会伪装成猎物出现？”
“这就不是我能说的了，楚先生……”伦道尔拍了拍手，又抬手指向远处的电梯口，“倘若我们彼此坦诚，那这场对话现在便可以结束了。”
“感谢你的配合。”楚信然闻言而起身，对着他还悬在半空的手握了握，接着竟是无比果断的便朝着电梯口走去。
没有占用的电梯开门很快，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那电梯口，独留典狱长在原地有些疑惑，还有些惆怅。
有些疑惑他走得太快，他还没真正来得及彻底确认对方话语的真伪。
又有些惆怅对方最后的态度和言辞搞得好像他是什么被调查的受害人家属似的，分明他才是这里的管理者。

NO.47:聊爆了真的不跑吗？
“你还真敢啊！你怎么就敢直接去找那家伙！”
“诶诶诶呃呃呃疼疼疼，不要扯不要扯。”
曼斯菲尔德监狱一楼，A区与B区交界处的卫生间前，卡夫卡正气呼呼的盯着米娜，手掌刚从对方头上的羽毛上放下。
这种惩罚方式终归是有些过头，所以她还是转而握了个小拳头敲对面头。
“知道疼知道疼还那么大胆！等那家伙把你抓了你知道会怎么样？没听过那些传闻啊！？”
“可是卡夫卡你自己说楚先生不会是那副样子的人啊，都是他自己装的……”橘红头发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捂着头道，带些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满是委屈。
“那也没让你就那么直接去找啊！你怎么也该带上我！”顶着尖喙鸟帽的棕发女孩气呼呼道，分明是身处监狱之中，这俩人硬生生把氛围打造成了女生打闹般的可爱活泼。
不过这一幕倒也没什么旁观者，毕竟这里是囚犯们鲜少会来的公共卫生间。
因为监狱房间大部分都自带卫生间、并且囚犯们也鲜少有自由活动时间的缘故。
所以这里更多是给工作人员与狱警准备的，更别提两人是在女性区间。
有着踏足异性区域诡异嗜好的家伙在监狱里不能说没有，但至少此刻并不存在，再加上囚犯与狱警连同工作人员行列中的女性比例极低的缘故，这里向来是安静且无人的地方，也就被这几天的卡夫卡当做与米娜接头的主要地点。
找方法偷偷溜出来然后在这里交换情报，交流彼此的发现，然后多多少少就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我一过来就看到卡夫卡又在敲米娜•jpg；
是的，眼前这一幕并不只是第一次出现。
事实上，早在卡夫卡和米娜同期「入狱」各自行动继而找到机会汇合的第一天开始，卡夫卡就总要担负起每次交流完情报后数落米娜的角色，盖因这建工女孩真的太稚嫩了，不论是打探情报还是一些行动表现都太容易留下些痕迹与破绽，最开始的几天也是卡夫卡最累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带徒弟。
还是从头教起的徒弟。
多少有些抓狂，也多少有些烦躁，但好在她的抗压能力还挺强的。
否则也不至于在奥丁手下待了那么久，也还没有被米娜的一些生涩操作搞崩过心态。
倒是很庆幸这家伙的运气真的不错。
她在对方复述很多行动流程时的很多时候，都觉得按这复盘对方该寄了，偏偏就又还算顺利的完成了目标，好像这家伙每次找上的都是监狱里为数不多的老好人，相较之下自己在监狱里摸爬滚打怎么这么难？！
就这种复盘，听多了甚至还有点来气，只感觉对方在跟她凡尔赛。
而这次虽然也挺凡尔赛的，但她听完比起窝火更多的是后怕。
没想到米娜这人还真就那么倔那么胆大，竟然真敢一个人跑去找对面，得亏对面在她的形容里还是个挺和善的家伙——
岂止是挺和善，简直是亲哥，连那么贵的酒都打算给她开一个，卡夫卡觉得换成自己说不定就想尝尝了。
大概这就是这家伙运气这么好的原因？固执过头的善良带来的好报？卡夫卡有些无语，但却也没放下对那楚信然的戒备。
她还是蛮后怕的，恨不得把这笨家伙绑在身边，一个不留神就去干那么危险的事，真运气不好的时候咋办？
一回头整个人都没了！
这位出身底层黑帮，习惯尔虞我诈与背叛的黎博利女孩已经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心态变化，患难与共果真是培养友谊的良方，若是让赫默看到也会感觉欣慰吧。
卡夫卡也蛮想联系赫默的，不是为了感慨什么多了个朋友，而是想要确认米娜从楚信然那听来的话。
他们真的是朋友？真的都有着相同的目的？她可没听赫默说过！
虽然自己也没问过……也正是因为对此有些自觉，她才没有全盘怀疑对方的话，并且老实说，当听到楚信然答应帮忙时心里还挺踏实的。
之前还觉得有些无从下手，虽然和安东尼接触的机会不难找到，但具体接触怎么说，又该怎么做，她心里还有些没底。
现在的话……
现在她也觉得自己需要鼓起下勇气去真正见见那位。
嗯，只是觉得，让她现在就去的话，她可不干，也不敢。
不如走走迂回路线，先去见见那个女狱警。
塞雷娅主任的名号，她也是听过的，虽然奥丁没怎么提，但代替传话时，她在莱茵生命总辖的办公室里听说过有人谈论那位女性，光从只言片语的描述就能听出刻板与强大，给卡夫卡留下了大概和赫默差不多的印象。
这么一想，这人就应该比楚信然好接触点！
越想越觉得靠谱，卡夫卡转身便决定跟米娜说一下时，陡然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靠近，令她下意识便拉扯着还想解释什么的米娜朝最近的分间冲去，合门、内锁，一气呵成，还带捂着米娜的嘴。
有这个熟练度，带个徒弟也不算误人子弟了。
就是徒弟悟性真的低，被捂着嘴还想挣扎，还在慌乱地眨眼，被她使了好几个眼色才姑且理解过来安静了些。
理论上这座监狱的所有囚犯都还在狱警管制内呢，她俩属于违规偷溜，被发现就要出问题。
可若是狱友的话，也说不清是敌是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一躲总是没问题的。
何况这里还是平日压根没人的女卫生间，这来的是不是女性也不好说。
万一是变态呢！？
此刻，卡夫卡与米娜一同屏息听着那脚步声渐进，甚至明显踏入了分间外的过道，大概在相距两三米远的过道前，那人的脚步顿住，继而就是涵盖了金属的重物落下，与地面碰撞的沉闷声响。
令米娜和卡夫卡再次于沉默中对视，皆是凝重。
接着便听到外面又传来有些刺耳的划拉声。
“这是在……打磨……什么？”
‘可能是……加工……违禁品……'两人也不懂什么手语，跟没什么眼神交流默契，只是抬手在半空中慢慢划出单词，心里拼凑，然后觉得猜测大抵没错。
在这座监狱里，囚犯自制工具甚至武器都挺平常，打群架时掏出的那些东西就是最直接的证明，只要制作的时候不被狱警发现，动用的时候也别太出风头，狱警也就不会太在意。
所以大家都会自己私下找机会找场地搞些防身或是加害用的武器。
而眼下的话，则是显然不只是卡夫卡觉得这里安静无人，可以用来密谋，也有别人觉得安静可以用来当个临时打磨场。
只是苦了这隔间里的俩人多半要的等到对方完事才能跑了，否则撞见别人磨刀可有些尴尬，说不准就拿自己试刀了。
平常心，平常心，多等等吧，卡夫卡在心头默念着，也希望米娜也这么想。
而当她以149cm对148cm的极微弱优势平视到对方的表情时，则是望见了对方的一脸紧张，这样的紧张令她为之一怔，紧接着就听到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蛤？！”卡夫卡猛然仰起头，然后被一只小手捂住，这一次竟是米娜反过来令她安静，而在这同时，那走到外的打磨声也为忽然一静，显然也是察觉到了脚步声，然后两人就听到隔壁隔间被打开的声音。
外面那家伙藏起来就算了，居然就藏隔壁？！
卡夫卡和米娜同时对视，一个纠结，一个担忧，很庆幸这隔间还挺封实的，也不至于能从下方隔间缝隙里看到隔壁有两双鞋。
倒是上面……卡夫卡抬头看着那为了隔间能采光且通风而不可能封闭的上方空洞。
虽然有近乎两米的高度，但真要踩着马桶跳起来倒也不是够不到。
卡夫卡的抬头也带动了注意她动作的米娜一起抬头，虽然不知道想的是否与她一致，但那匆忙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几乎近得就在外面！
又有人进了女卫生间！
今天什么情况？！卡夫卡心头一怔继而更加无比憋屈。
她在监狱待这这么久都没见过那么多同性，今天全都朝女厕所跑什么意思？！
不会都是男的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男的没事就躲女厕所里吧？！你们没有自己的厕所吗！
卡夫卡的男女平权意识此刻前所未有地高涨！
然后被水管爆开的声音给吓回去了。
只听到一声爆破般的怦然声响，紧接着还有瓷砖碎裂与明显的墙壁震颤感，卡夫卡和米娜几乎是互相按住对方的嘴免得惊叫出声，而隔壁那人倒也冷静，同样没发声的意思，两个隔间就听着外面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夹杂着某人的痛呼和金属碰撞的清鸣。
便也一个个反应不慢，都意识到这外面是有人在动手。
不仅在动手，还等级颇高的样子，光听动静就像是在拆迁，甚至下一秒卡夫卡和米娜就看到上方就划过一道锐光，接着是锁上的木质封闭门被直接砸穿。
砸穿门的工具是某人的背脊。
“蛤？！”这下卡夫卡和米娜的捂嘴没法持续了，下意识避开那撞入隔间身影，而那走道中看到隔间里居然有人的狱警也怔了怔，这份怔然的瞬间迎来了一道一跃而起的膝顶，狠狠地砸在狱警的脸上。
顶出这记攻势，尚在半空停顿的囚犯脸上刚浮现出些许偷袭成功的喜意，就又因那仿佛顶在一坨铁上的坚硬反馈而面部扭曲。
下一瞬被那狱警一把拽住囚衣上的锁链犹若破布般砸了出去，砸穿了又一个隔间门，令其中那坐在马桶前紧握着匕首的阿纳缇囚犯吓得猛然一颤。
差点一匕刺出去，却发现破门是个昏迷的囚犯，落在了自己脚边倒也没有砸到自己身上。
也正是在这时候，另一边的米娜和卡夫卡才有了观察的余裕，观察着这明显一打三并且已经打翻俩的震撼现状。
更震撼的是那狱警确实是个女人。
一时间，还靠着破隔间躲着的三个囚犯表情都有些微妙。
毕竟她们都认识那狱警，而在这之中，卡夫卡的表情异常脑死。
看着那几个囚犯的惨状，看着那女人战斗中的姿态，想掐死几分钟前的自己。
这人哪里比楚信然好接触点？！你说啊！卡夫卡！
作为一只黎博利，她想像札拉克一样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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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楚信然对于一楼公共卫生间的混乱一无所知。
他还在C区高塔的电梯里，目前的高度是第三层，旁边站着那个仍旧令他不喜的J先生。
这人的定位在楚信然看来像是典狱长的代言者，既能来接自己，又要送自己，看着比巴顿更像话。
考虑之前巴顿对所有囚犯的色厉内荏，他开始愈发觉得巴顿可能真的被「贬」了。
不过还没想到那位典狱长连自己这种送上门的好手下都不接受，急着赶自己走，却又愿意任用这种「临时工」。
真双标啊•jpg；
他心底感叹道，打死不承认是自己的作为没能给对方丝毫的安全感。
怎么了怎么了，作为囚犯拉帮结派怎么了！作为囚犯到处收保护费怎么了！调戏女人（？）又怎么了！这不是没有比我更模范的囚犯了吗？
这监狱里都有人评价安东尼•西蒙是最自由的囚犯了，那自己勉为其难当一下最模范的囚犯怎么还被典狱长嫌弃的。
这座监狱不行•jpg；
“楚先生，看来您与典狱长的交流不太顺利。”一旁那J先生忽然开口，一脸的遗憾。
楚信然觉得自己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应该是面前有个比自己装的话痨。
不过眼下连典狱长的许可都拿到了，倒也没必要那么谨慎小心了，他完全可以加快步伐，做一些平日担忧会打草惊蛇的试探。
“恰恰相反，很顺利啊。”楚信然微笑道，但也并不看向他，目光落在一侧透明玻璃所能瞧见的远景上。
虽然三秒之后，那点远景就被其他牢房的楼层盖过，令他能够看到一些C区囚犯的轻松生活。
还挺养老的。
就是这一眼也看不到什么比较显眼的家伙，比如某个应该在看书的大块头菲林。
“只是还剩些小小的阻力需要我自己处理。”
“哦？”
“像是J先生作为狱警……”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他那好似风度温和的目光，“一定也不希望监狱里除却狱警本身以外，存在其他的所谓行刑者吧？所有的囚犯都有各自的罪行与各自的处置方案，轮不到他人动手。”
“您是说最近某些囚犯遇袭甚至身死的事么？”J先生一脸恍然道，“楚先生对这件事感兴趣？我本以为楚先生对这事不感兴趣，毕竟您在这些天来亲手送到医务室和停尸间的囚犯比那些数量还多。”
楚信然冷漠道：“你有什么不满么？”
“当然不是……”J先生脸摇头微笑，“只是单纯的表示以惊讶，毕竟楚先生您平日的举动可不像是会关心这些的人，难道您是想说你要为手下讨回公道么？”
“为什么不呢？”楚信然问，“J先生，你显然还不了解我。对于在我管束范围内违背我所管束条例，不论是哪一种我都不会姑息。”
“哪怕，哪怕那样的人就是你的身边人？”J先生的笑容开始变得玩味。
“我有我的管束方式……”楚信然冷淡道，“但首先我得弄清楚他们都是谁。”
“看来楚先生是极端崇尚秩序的那批人咯？”这位狱警脸上显出明显地遗憾道。
“不……”楚信然否定到，“我只喜欢对我有利的秩序。”
“真是令人惊异的坦诚……”J先生说着，看向缓缓洞开的电梯门，“但是楚先生，倘若秩序能被混乱所扭转，从你不喜的变作向往的模样，你乐意做出一记推手么？”
“首先，我不会站在真正混乱的那一方……”
楚信然侧过身来看着他，一面说着，一面缓缓退步，退出了电梯，看着似乎不打算好好把他送回去的狱警：“其次，你这向往的模样真会是我向往的模样么？”
“您很敏锐……”J先生抬手，按在了电梯的开启键上，为了再说些话，而他的脸上有些懊恼，“也或许是我表现的目的性太过明显。”
“毕竟你不愿意好好戴上头盔，那好歹也算个伪装。”
“呃……”男人有些惊愕，便见青年冲他挥了挥手，隐约有过轻微又怪异的「嚓」声响起，像是工厂里常有的工作音。
“那么再见了，J先生，下次再见恐怕就不太愉快了。”
“但您应该注意真正的敌人啊。”J先生有些无奈的松开了按在键位上的手，毕竟对方已经说完便转身了。
而他将重新按向顶层按键，重新回去见那位典狱长。
“他回去了，你收获了什么吗？威廉姆斯。”典狱长仍然坐在那沙发前，不再与楚信然交谈的他显得从容而优雅。
“还是说，被夺走了什么。”
“我想的话……”杰斯顿•威廉姆斯的表情不太好看，“我确信了他无法拉拢，而他也确定了我会拦在他面前。”
“接下来，他会横冲直撞，就像他第一天来时的那样，给你个建议，现在就离开还来得及……”
典狱长冷淡道，“莱茵生命的人给你植入了金属，可金属并非最坚硬的东西，你活着，能为沙滩伞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而曼斯菲尔德监狱也能一并镬取价值。”
“您是对莱茵生命给的价位不满意了？”杰斯顿摸了摸鼻子，变魔术般的手里冒出一杯盛着殷红液体的酒杯，里面浸泡着一支细长尖锐的金属复合物。
“我喜欢安稳的财富，这也正是我经营这座监狱的理由……”典狱长慢悠悠道，“我自始至终，只是为你们展示个舞台，太过激进而又冒险的事，你们去做，不要问我，也不要觉得我会插手。”
“我明白……”

NO.48:越狱要加速了！
（今天状态不行，没有搓出一章番外，只能看深夜有没有劲了。）
虽然没有那所谓的「J先生」随行，但楚信然从电梯里出来回到自己牢房的路上也没受到什么阻碍。
理论上在囚犯们都被管束在牢房里的当下，公共区域该是只有狱警的，而楚信然这样一身囚犯装束还不乏枷锁的家伙也会是很显眼的。
但一路上见过的所有狱警虽然都有朝他这个在外闲逛的囚犯投来目光，却也只是一触即离，完全是一副装作没看到的模样。
所以他回牢房的一路很顺利，一群囚犯都能看到他在空阔宽敞的远处走回自己的牢房里，随意盖上铁门，连锁都没挂上。
负责A区检查的几个狱警在他回牢房时也瞥了眼，见牢门没有重新锁上也没去理会。
让某些正在被检查的囚犯体会到了极为彻底的差别待遇。
紧接着，囚犯又发觉狱警们的表情古怪起来，下意识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便见到那方才才回到牢房的青年又重新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几个狱警彼此对视着，低声商量着要不要管一下。
这家伙没有狱警看着自己回牢房就够奇怪了，现在他又自己出去了，真不把自己当囚犯啊？又不是公共卫生间……
只是这种感叹刚一出现又被他们自己掐掉了。
过去他们就不太想惹楚那家伙，都是巴顿带着他们他们也就有些不情愿的去了，而今巴顿自己都躲起来偷懒，只要他不干太过头的事，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多问一下：“嘿！你去哪！”
“医务室……”
受伤了？
有人惊讶地打量着他，囚衣+金属束具的遮掩下看不出任何的伤口，便也有人觉得这只是敷衍。
是不是敷衍，对狱警们而言倒是无所谓，得到这个回答也就点了点头，甚至还问了句：“需要带路吗？”
“不用，谢谢。”
瞧瞧这模范般的友好热心对话，哪里像是曼斯菲尔德？一众旁观了这一幕的囚犯们表情诡异，也有不少还算清醒的狱警也觉得这画面无比怪异，却也发不出什么杂音来。
毕竟只是清醒，又不是没脑子，楚的危险还是有目共睹的，这种理由的行动倒也不好拦，只是多少要派一个狱警监督才对。
可谁敢去呢？
那个女人去哪了？大家这时候都纷纷想起对方身边应该有个同事常驻才对，早些时候还听说进展迅速，多少令人有些不爽。
一时间能想到的可能不少，但结果是终归没人去再同他搭话。
只能看着青年朝着那确实是医务室的方向越走越远，手里捏着那张他们都不敢去查探的纸张，也就更不可能去搜查对方有没有额外带了些什么。
不过较真来说楚信然也没带什么危险品，也就是兜里揣了些糖果而已，除此之外便是手里的那页纸。
一张叫她去医务室汇合的纸张，上面是塞雷娅的笔迹，也是他刚回牢里就又走出来的理由。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倒是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要去认识一下那位医生，按照塞雷娅提过的一些对方的状况，他看着自己那边一堆的奢侈品一时间有些尴尬，觉得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而言这些东西还是有些远了，所以干脆抓了把糖果和小包装的点心。
接着便前往医务室。
那些狱警觉得他可能还需要带路，但实际上他这几天在上班时间摸鱼到处逛了不少地方，医务室和停尸间其实都有路过，只是察觉里面有人就没去。
毕竟那会儿只是在到处踩点摸地形，而不是什么监狱人才发掘。
现在他更好奇塞雷娅突然让他来医务室集合是什么状况，然后在几分钟后，他会直接把这疑问发出来：
“请问这是个什么状况？”
医务室的门根本没关，楚信然站在门前还没敲敲门边倒是看到了米娜、卡夫卡，以及有印象的罗宾都缩在小角落里，一旁站着双手抱臂好似在想事情的塞雷娅，更边上坐着一位有着酒红色长发的萨卡兹少女，大概就是那位杜玛医生。
很奇妙的组合，也很微妙的画风，很难想象这些人是怎么撞在一起的，令楚信然的表情格外微妙：“淑女聚会么？那我的到来是否显得有些多余？”
“你觉得这算淑女聚会么？”塞雷娅有些无奈的看着这家伙，抬了抬头以下巴示意旁边那三个缩在角落里就差双手抱头的小女孩，“这三人看到了我对杀手动手。”
听到对方谈论起了自己，米娜和卡夫卡在抬头看来，又将目光看向那青年，前者带着些许求助意味，后者倒是看了眼就缩了回去。
最角落的罗宾只是目光看了看楚信然又垂了下去，她的目光倒是始终都很沉郁，不曾有过什么改变。
事情变得太快，从她一开始决定孤注一掷却没有机会，发展到决定先靠着自己试试而去打磨武器，再到目击有问题的狱警对决有问题的犯人，然后被毫无反抗之力的带走到现在……
这种发展她有些跟不上，但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可能不太好，就算此刻她又看到了楚。
绕了那么一大圈，她还是看到了一开始要找的人，却是以这种模样，真是有些讽刺。
“那两位是赫默手下的，被看到了也不碍事，你不是知道么？”
卡夫卡松了口气，楚信然的这回答既一定程度消解了她的忧虑，也能令她们的处境好些。
在被塞雷娅带来的这一路她是真的压力大，在外面混的时候被真的警察逮捕都没这么紧张过。
毕竟她亲眼见过对方动手的威势，实在很难忘怀，她相信米娜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我知道，但我觉得你来定夺更好些……”塞雷娅说着，走到了楚信然身边，然后抬手指了指罗宾，“还要那个孩子，你有印象么？”
“罗宾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楚信然用行动回应了她，他直接朝着对方打了个招呼，然后越过了她身边走近到了那女孩面前，“只是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见到你。”
“你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么？”
“我会被灭口么？”罗宾抬起头来看着他，又看向不远处的萨卡兹医生，还有那走近萨卡兹医生的冷漠狱警，最后又重新看向这个男人，眼中却没什么恐惧。
“倒也不至于……”男人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只是恐怕你需要让你换个牢房了，至少要保证你不会将一些事泄露出去啊。”
“那些囚犯，很危险，他们用的不像是自制武器。”忽然间，罗宾像是说起了无关的东西。
可楚信然也没有将对话扭转回去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道：“是的……”
“那个狱警……”罗宾抬眼看向了塞雷娅，哪怕后者也看过来对上了视线，她也没有退缩，只是继续说，“她更危险，她的本事不像是个狱警。”
这份评价令塞雷娅的表情有些微妙，只是她更关注一旁杜玛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又重新看向楚信然那边。
“请继续，罗宾小姐。”楚信然像是升起了兴趣一般，满意于她所表现的素养。
“那些囚犯有问题，他们背后可能有狱警协助……”罗宾继续说，又再次看向塞雷娅道，“这个狱警也有问题，她处理那些人，你们对立，都不属于这座监狱。”
“现在我撞破了你们的事，我愿意帮助你们来让自己获得自由。”
“很冷静，虽然身体在发抖，虽然紧张得脸都涨红了，但你很努力……”青年夸奖道，尽管这夸奖让罗宾的表情更加阴郁，“很出色！罗宾小姐，你为自己赢得了一个选择机会，但在这之前，我首先需要知道你的目的。”
“尽管有些生涩，尽管很是勉强，但你也不属于这座监狱吧。”青年微笑道，可在罗宾眼中，那对冰蓝色的双眼根本瞧不出什么笑意。
她其实很熟悉这样的目光，在父亲曾经所在的商场上，在父亲颓废之后那些拒绝帮助的亲人圈子里，那是令她畏惧的目光，那是虚假的微笑。
她深切的体会到那份压力，也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找上的存在，恐怕远比自己的目标更加可怕。
“你在自己打磨武器对吗？那边的陷阱也是你的作品对吗？”
他的目光落在罗宾不远处角落的装置上，金属与木头组合的陷阱装置其实还没做完，但罗宾现在知道他能够认出来。
“你知道吗？这座监狱里的女性囚犯一直很少，能不被恶劣对待的更少，而对于一个群体里的少数派，我总是会投以更多的关注，只因这个群体本身就足够特殊。”
“所以，罗宾小姐，黑云贸易总经理的千金小姐……”当青年道出这个身份时，罗宾的身躯明显颤了颤。
但青年显得对此并不在意地说明道，“曼斯菲尔德监狱里的囚犯在入狱之前都有着各自多样的人生，多样的职业，哪怕你并不怎么显眼，也有人会认得你，你不觉得么？”
“呃……”罗宾沉默着，一贯显得阴郁的神情完全能够遮掩她的心乱如麻。
但青年却不会因为她的沉默而停下话语。
他做出了最后的宣告。
“该说出你的目的了，罗宾小姐，这能确保我们的立场并不冲突。”
“呃……”罗宾仍旧沉默，她已察觉自己正身处一个关键点。
让自己先说目的？这是不公平的，罗宾很想这么说，可这种情况哪来的公平？
这压根也不是正常的交涉，而是审问。
此刻她顶着那份沉重的压力，顶着周围人那想法各异的目光，思路纷乱，望着青年那居高临下的漠然目光沉默着。
对方没有催促，可那目光就像是无言的催促，要说谎吗？可也不清楚目标是否冲突，该赌哪一边？
诸多的纠结实际上度过的时间不过数秒，数秒之后额头渗出不少汗滴的罗宾终归做出了选择：“我，要杀掉安东尼•西蒙。”
——
话落的瞬间，她有些惊愕，惊愕于她一直盯着的楚和那狱警都没什么反应，反倒是那医生陡然看了过来，眼里含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可楚的目光也从没什么温情，而今更是淡漠地开口：“塞雷娅，你好像漏了一个。”
罗宾的脸色立刻僵硬起来，她意识到自己赌错了。
这群人……包括她认为与安东尼敌对的楚，竟然都是不希望安东尼死的人。
那似乎是狱警的名字，罗宾看到那狱警闻言也看向了自己，继而淡淡道：“她身上没有指环。”
那狱警一面这么说，一面还抬手拦在那医生面前，低声同她说着什么。
“哦？”
罗宾发现好似随着那狱警的一席话落下，陡然间好像氛围变了，她瞧见楚看向自己的目光多出几分好奇来，紧接着更是开口道：“罗宾小姐，你似乎还能多出个机会来。”
“什……什么？”面色方才已经有些灰败的罗宾怔了怔，便见楚微微躬身下来，将目光凑到自己面前。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这座监狱里已经存在多少杀手想要安东尼•西蒙的命……”他的一句话又令罗宾怔了怔，“你还有很多的同行啊，有些同行好找，有些同行不好找，像你就是那么不好找的，但倘若你能找到其他的同行，你也就不必被关在特殊的小房间里不见天日了。”
“呃……”罗宾沉默不语。
“不过说实在的，一位前总经理千金就算是公司垮塌也不必沦落到来当杀手吧？”青年故作关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能稍微满足一下这份好奇心么？阿纳缇小姐。”
“呃……”
“不想说的话，倒也没什么。”摘掉了那张虚假的笑容，楚信然重新站直身来，伸了个懒腰，看向旁边那俩还蹲着的女孩，抬手示意都站起来，还顺手从兜里摸出些糖果塞手上。
事情过去了，就当安抚下好了，米娜有些意外的看着手里的糖果称谢，卡夫卡倒是一脸见鬼的样子，看着手里的糖果又看向楚信然。
虽然表情上还算自然，但那偷瞄米娜和先把糖果揣兜里的动作多少透露出对楚信然的不信任。
不过倒也无所谓，本就是随手为之，楚信然不也怎么在意，都准备「收摊」去塞雷娅那里时，才陡然听到罗宾的低声：“我的父亲，他躺在病床上，急需一笔钱。”
“有人雇佣我，雇佣我杀安东尼。”
楚信然眯了眯眼，同为圣苏菲城入狱的狱友，同批有不少人其实是单方面眼熟罗宾的，楚信然也是从他们那边确认的罗宾资料，对方父亲重病住院的消息他倒也清楚。
倒是没理由怀疑，但却觉得对方这种富家千金的身份会接触到杀手委托的渠道有些诡异。
不论是赏金猎人还是杀手还是雇佣兵，没人带的话入行也很麻烦的，更别提这身份专业跨得有点太远了些。
他还不知道罗宾其实是因为从小的兴趣爱好而练过身手，接这个杀手任务前也是个能当保镖的人。
不过这也不重要，回头再了解、甚至不去了解都没关系，重要的是——
“那位雇佣者怎么称呼？”楚信然略作思忖着问，“就算是匿名也该有个联系方式与称呼方式吧？你只叫他雇主么？”
“他，署名是慷慨的J。”
没有反抗余地，同时也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很重要的事，罗宾回答得很干脆。
当初突然收到这么一笔钱，不论委托内容是什么，金额都是确确实实的，她自己就非常努力地想要找出对方来答谢，结果却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却没想到对方听了之后的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似乎陷入了沉思，倒也不忘接着对自己吩咐道：
“你先去隔壁停尸间等着，当我们这边交流之后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是……”
尽管让人去停尸间等待这种事怎么听都不太正常，但而今的罗宾却是没什么好在意地朝着屋外走去，也经过了对她仍是敌视的医生身边。
谁都看得出她有些绝望的意味，她当然有理由绝望，眼下虽然不至于被关起来什么都做不了，可这几乎背叛委托的决定也不知道今后会是什么后果。
尽管已经付出去的医疗费用应该不会被追回，可不论是可能来自雇主的报复，还是那笔钱只能解燃眉之急，无法令父亲真正恢复健康的事实，都将一并成为她迫在眉睫的压力……
对于未来的不安，早在父亲自暴自弃时就该习惯了，可也正是这份习惯才令她的神色始终阴郁，分明过去的她还是个很开朗的孩子。
运气终归是很差吧，她心里想。
孤注一掷的结果是这样……
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隔壁的停尸间，也正是在隔壁关门的声音传来后，楚信然才对着塞雷娅道：“你觉得我要不要在她身上做点投资？”
“你可怜她的遭遇？”方才劝阻了杜玛的塞雷娅也有听到那边罗宾的自述，而今再听楚信然这话这么想也不奇怪。
而楚信然只是走近思索着说：“我在想，在这监狱里的诸多杀手之中，她应该算得上是特殊。”
“这监狱里的囚犯，谁不特殊？你怎么看待她的特殊？”塞雷娅问。
“换个说法，对于雇佣杀手的人而言，她很特殊。”已经整理好思路的楚信然抬起头来看着她，也看向一旁同样注视着他的米娜和盯着他的杜玛，至于看起来不太愿意和他接触的卡夫卡，他也没怎么在意。
“她和其他杀手不同的是，她应该是某人亲自发展的下线，她的雇主自称慷慨的J，而我今天恰好也遇见一位自称「J先生」的狱警……”
他说着，竟是伸手凭空摸出个手机来，以手速过人的操作调出一张有些模糊却不算妨碍辨认的照片，“就是这位，你对这张脸有印象吗？”
塞雷娅看着那张脸怔了怔：“杰斯顿，沙滩伞公司的杰斯顿。”
“喔，原来是他。”
有了塞雷娅给出更进一步的信息，楚信然也就能想起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莱茵黄金在每个地区的分部都会有些战力排行，并不属于官方排列，但却被官方认可。
那些排行先后本身其实并不真实靠谱，但主要是上了排行的家伙确实需要警惕，这也能让赏金猎人们自己多少注意些，降低点翻车几率。
楚信然也会翻翻那东西，不去了解得详细至少看个脸熟，总觉得对方好像在哪见过也是这样的原因。
这么一想他甚至能够回头去蹭个网登陆莱茵黄金app，直接检索对方的基础资料。
而比起这个，还是塞雷娅的爆料更劲些：“他曾经在莱茵生命投过简历，被我拒了，一个不思进取的家伙。”
“听起来还蛮冤家路窄的……”楚信然似笑非笑，感觉这好像又是某种职场纷争，这哥伦比亚似乎不是家族纷争就是职场纷争，或是直接纠缠在一起……
“不过这下我倒是可以确信她确实看重罗宾了，否则他根本没理由亲自给这女孩写信。”
“你想怎么使用你的财产是你的事，我不会干涉……”塞雷娅无奈的看着这个似乎在算计着什么，抬手摩挲着下巴露出些怪异微笑的家伙，抬手就扯他的脸，“但你能不能在别人面前保留好形象？”
“呃……”被扯着脸的楚信然闻言，方才看向一旁看了自己很久的杜玛医生，有些尴尬地握着塞雷娅的手令她放开后，才对着那位萨卡兹医生微微躬身，探出手来。
在女孩有些犹豫地伸手过来时，他又攥手一转，再抬手时，手中多出几块糖果，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失礼了，忽然想起入殓师应该不便握手，这几枚糖果就当一点小小的歉意，杜玛医生。”
多多少少，杜玛能够意识到眼前这位在监狱里和安东尼齐名的青年，和后者差异明显。

NO.49:专业对口
（今天也是摸了的一天！）
曼斯菲尔德监狱C区牢房，安东尼•西蒙，忽然有些无端的烦躁。
因为C区囚犯与B、A区监狱囚犯地位与成分存在着根本性的不同。
所以C区光是牢房的规划都比其他两处牢区规格高出数层，甚至连牢房都有不少单人包间，囚犯也因此能够享有些隐私。
囚犯能保有隐私，这话听着都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但C区的家伙也不见得能被称作囚犯，既有着安于牢房高规格待遇的家伙，也有正好在这里面过活的家伙，就像曾经楚信然在龙门监狱里认识一位卡斯特女孩会认为监狱待遇反而比外面好一样，这样的家伙在曼斯菲尔德也是有的。
像纽约区监狱里的那位昆汀•吉诺维斯那样被送进监狱养老的家伙也有。
不过这些人的待遇却也都比不上那位C区囚犯的顶点——安东尼•西蒙。
或许送他进来的人给典狱长塞的钱不算是最多的，但能让典狱长安心且顺眼的家伙，他确实做到了最好。
典狱长很欣赏这样懂得进退又「忠心」的年轻人，所以安东尼不仅在普通囚犯之中享有颇高的威信，也在狱警群体中受到过颇多关照。
那可是典狱长明令「对他好点」的囚犯，除了巴顿总喜欢讽刺阴阳几句以外，其他的狱警们都多少遵照典狱长的话语行事，在很多事上给他囚犯不应有的网开一面，甚至能够允许他在房间里保留书籍、放置唱片机、储存藏酒、竖立沙袋一类的操作，硬生生把牢房打造成个娱乐、健身、学习功能一应俱全的家。
可安东尼不会觉得这里是家。
他的家是父母所在的地方。
这位魁梧的菲林青年因为先民化的外表而显得不怒自威，很难判断年龄，但他确实是个年轻人，还是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
尽管有着几乎天生为战斗而生的体魄，他也在有意识的约束自己的暴力，管控自己的行为，牢记着幼时长辈们的的教导，凶暴与獠牙不该时刻展露在外，也不该对着并非敌人的存在展现。
也正因此，他才能成为整座监狱的囚犯们一致敬重的人。
哪怕而今，监狱里多出个「楚」来，这份现状也并未撼动，毕竟任谁都能看出楚与他的区别，很多人服从着「楚」，甚至踊跃践行他的「理念」，但真正心里是怎么想的，谁也不会清楚。
毕竟「楚」虽然带来了稳定，带来了秩序，可他那过分残酷且不近人情的方式并不被大多数人接受。
若是人人心头都有个评分系统的话，那楚信然的显示状况大抵是不如安东尼•西蒙那普遍高分来得好看的。
只不过大抵会有些极端偏高的数值。
毕竟这里还是监狱，若非曼斯菲尔德的定位有些特殊以至于进来的囚犯也有些特殊的话，弱肉强食、凶狠残虐才本该是监狱里最常见的画风。
在那种画风的监狱里，楚信然的作风大概才真的算是全面高分。
可这也并不意味着安东尼会因此高兴。
事实上，安东尼光是从其他囚犯口中听到那家伙的消息就有些不愉快。
他在这方面倒是显得还是个年轻人，会因为周围人关注度的日渐倾斜而感到焦虑、不快，也会因为对方的成就日渐突出而显得焦虑。
他可以说服自己说对方做了什么与自己无关，本就是不相关的人，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可他也清楚，自己和他迟早会真正对上。
不是第一次见面作为交涉一方的见证，而是同样作为囚犯的撞上。
说实在话，对于那样的未来，他隐隐还有些期待。
尽管一直以来都在用礼仪规范来约束自我，但他也无可否认自身存在着凶恶暴力的一面，那份承自家族，承自父辈血脉的力量总是令他燥热，令他渴望着一场真正释放一切的战斗。
楚，应该会是那样的人，他总是有种感觉，那种感觉在听闻他的举措，听闻他的战斗画面描述后愈加清晰。
尽管那些传闻可能有着不少的添油加醋，他也愈发觉得，对方大概是他的同类。
一种面临着相同的困扰，却做出了另一种选择的同类。
这样的相似却又不同的结果，是他更升一层的嫌恶。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适合这里了，这座监狱已经不只是令他愈发厌烦，甚至更让他觉得厌恶。
他一直以来都有着离开这里的想法，可他在这里也有了朋友，有了些顾忌，同时也没有真正做好谋划，所以一直迟迟未动，而楚的到来更是令他升起了一个想法。
待到和对方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或许他就该下定离开的决心了，只是在这之前，他得把这个想法告诉自己的朋友。
他此刻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中翻着一本哥伦比亚人自己发行的博物书，耳边是唱片机放映的舒缓爵士乐，旁边还支着一盏盛满酒液的酒杯，这本该是副悠然的画面，可他的目光却显然有些漫不经心。
他在思考事情，思考着该怎么与他那在监狱里唯一的朋友告知这件事。
毕竟要离开这座监狱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或许会将她牵扯进来，而她又不像是个愿意一并离开的人，他在想着，该怎么说服她。
只是这样想着想着，他就又有些无端的烦躁。
无端便是无端于想不出理由，哪怕思路并未受到阻碍，思来想去也找不出问题，但就是有些烦躁。
这份烦躁令他决定提前去找那位朋友，然后他将在十几分钟的步行用时后理解这份烦躁感从何而来。
——已经有人在他纠结的时候把问题解决了，而那个人就是他所一直看不惯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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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朋友这种事向来都是相互的，当你为对方着想的时候，对方也会为你着想。”
“所以你认为他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去更广阔的天地，但你一定没有问过他吧？问过他怎么想，问过他是否也有过一样的念头，是否会反过来认为你也应该出来。”
“只有一方执意的友谊，通常是会到头的，杜玛小姐，友谊需要维护，情感需要修缮，一切缺乏沟通的，不论是友情还是亲情甚至是爱情都结不出你想要的果实，所种下的，也只会是苦果。”
随着青年的话语落至尾声，萨卡兹医生甚至能瞧见那被他按入花盆中的果仁在下一秒展露新芽，在扭曲的经蔓间攀升，延展出陌生的花朵，却又陡然凋谢。
“遗憾的是，缺乏维护的情感或许大抵也等于没授粉的植物，连结果也不配拥有……”
楚信然遗憾道，看向呆呆的杜玛，也不理会其他几个表情奇异的家伙，“这样的说法，你能接受么？”
“我懂你的意思，楚先生。”杜玛的表情有些低落，俨然是被戳中了痛处，盖因她平日确实沉默寡言。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杜玛小姐……”楚信然平静道，“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为了最终目的考虑，直接想着怎么说服安东尼先生的选择自然理所应当，但作为朋友考虑，若你要作为朋友考虑，那不妨想想这一点。”
“毕竟最初支撑你行动、支撑你想法的核心动机，可不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位朋友吗？”
“嗯。”杜玛垂下头来低声应道，又重新抬头看向这个与传闻相差颇大，话语平静柔和的青年，又忽然觉得他和安东尼其实很像，尤其是这战时与平日的反差。
这令她不禁问道：“楚先生，你是看待安东尼的呢？”
距离楚信然让罗宾去隔壁等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从那别开生面的介绍到现在，楚信然与杜玛的话题已经从愿意协助安东尼越狱跳转到了该怎么说服安东尼，再到现在的人生教学。
话题跳的很快，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杜玛并不健谈，更不擅长与人交际，一开始更是因为楚信然的「声名在外」导致的印象妨碍而显得有些惜字如金，多少有些社交恐惧人AT立场全开的样子。
还是直接谈正事才能打开话头，楚信然也自然不在客套和介绍上花太多时间，事实上当一开始听到塞雷娅提及对方时说过的状况，他就大概理解塞雷娅是放心不下这个状况特殊的小姑娘，让他来多少关照一下，顺便代替她过话术。
而今简单的话术过完，再看向边上那俩似乎想说些什么的米娜和卡夫卡，他没有去理会而是直接走到塞雷娅边上低声说：“你在这边看着她们，找个机会把那俩人解散带回去。”
“要继续那些越狱准备么？今天是很好的机会。”塞雷娅听完低声问。
今天AB区囚犯都被关着，狱警的位置也相对稳定，确实是很适合到处溜达调查的日子。
“或许……”“？”
“不，继续吧……”方才明显有过想法变化的楚信然，没等塞雷娅发问就点了点头，“你可以带着她俩一起走，我和那阿纳缇小姑娘聊完也各自回牢房，饭点再交流。”
“好的。”虽然有些在意楚信然方才明显的犹豫，但塞雷娅的回答也算干脆，没有浪费时间。
于是楚信然也就放心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开门出去便转身朝着隔壁走去。
关于他的犹豫，其实他本想说典狱长给他说过的方案，对方愿意提供载具主动送走自己，也就不必要那么大费周章琢磨越狱。
可是再一考虑就觉得走对方开的正门反而是种陷阱，他对典狱长这位东道主不怎么放心，生意人在生意之后换嘴脸是常有的事，不如留点「刺激的」，让他不方便换态度。
一次紧张刺激的大型越狱事件，好好操作就能把对面绑在战车上，想继续用这座监狱赚钱就该好好商量是不是？
哥伦比亚最赚钱的生意就是依附权力的生意，而一旦扯上权利、官场，那监察司的眼界也就派上用场了。
尽管哥伦比亚和大炎的权力场生态是截然不同的，但怎么给官员利益添堵的操作倒是完全能共通。
所以，一切照旧，他转去停尸间。
停尸间就在医务室隔壁，真正的转个身就是，不过倒也不必担心隔着一面墙被对方听去些什么，大伙儿倒也没有大声密谋的习惯，没起什么冲突的前提下说话甚至显得有些轻声细语。
谁让交流的一方是个有些腼腆的女性呢？
这监狱囚犯们盛传的楚总觉得有些青面獠牙，这就好似那些囚犯们觉得角色定位不能重合似的，居然没人提过他很多时候的彬彬有礼！
就像此刻，他再次对那位表情沉郁着蹲在角落的阿纳缇小姑娘招呼开口，语声却是变得轻缓柔和起来：“让你久等了，罗宾小姐，有调整好心情么？”
不过这显然起了反效果，黑发黄瞳的阿纳缇少女闻言而抬头，反而更加往角落瑟缩着，像个无助的小动物。
但手中缓缓抬起的匕首又令她更像只困兽。
只是有些年幼。
眼下，这幼兽提着匕首，警惕地看着楚信然，俨然是将他这番态度的变化视作某种恶意的前兆，倒是令后者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来。
“这副反应还真是多少令人有些受伤啊，罗宾小姐。”
“分明我都准备再给你添一份机会。”
“什么机会？”罗宾看着对方这幅温柔和善的模样愈发警惕，还记得之前对方的冷漠模样，而今再看总觉得不安定。
甚至能想起自己一开始做好的某个准备所涉及的传言根据。
就算自己一开始做好了准备，那也不是在目的失败之后以这种场合这种方式来的！
“我决定雇佣你。”楚信然微笑道，他走到了一架停尸桌台前边停下了步伐，免得对方因自己迫近的距离而反应过激。
“那位J先生花了多少钱雇佣你，我就会以双倍雇你，而你要做的，便是护送安东尼越狱。”
“什么？”罗宾怔了怔，没想过还有这种操作。
但这种操作对于赏金猎人的圈子其实挺寻常的，哪怕是在雇佣兵、黑帮之中，货吃两家看谁给的多就帮谁也是常态，也就保镖这个职业接触这一面的机会要少些。
“那位雇你杀安东尼，我用双倍价雇你保护，这个选择很难做么？罗宾小姐……”楚信然平静道，“只要你答应，我甚至能帮你搞定J先生的隐患，你可以带着那笔钱继续稳住你父亲的身体状况，而这一切，只需要你信任我。”
“你……你哪来的钱！”罗宾本想下意识质问他说的是否真实，但想了想还是直奔主题，“这里可是监狱！”
“所以这件事建立在越狱的基础上，这也是你的职责所在，罗宾小姐……”楚信然微笑道，“在这座监狱的二层和三四层都是能够连接临近城际网络的，我大可以届时带你去看看我打出的金额可信度，但在这之前，你首先要给出答复，接受，还是拒绝？”
“我……”罗宾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接受……”
甚至不需要太过纠结，因为她本就没有选择。
反倒是眼下竟然出现了转机，令她有些解脱与庆幸。
而令她没有直接露出喜出望外神色的原因，则是这样的选择多少扯上些背叛的意味，让曾经主业是保镖的罗宾心里有些纠结。
也就纠结了一瞬。
最重要的是父亲的医疗费用！
她很清楚目标的主次关系。
“那么，合作愉快，罗宾小姐……”楚信然也不靠近，也没有提出与她握手一类的庆祝。
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但姑且可以看出对面很怕自己的样子，说着也就直接回头朝着门口方向走去，“事不宜迟，接下来我们就去二楼的网络区确认一下，也同时在那里，我需要确认一件说不定与你息息相关的事。”
“与我息息相关？”罗宾有些疑惑。
“对，与你息息相关……”楚信然回头抬手作指，指着女孩，“不知你是否疑惑过，那位J先生为什么会突然雇佣你？为什么他会找到一个作为保镖的你去执行杀手的工作？分明你的工作内容更常常是保护一个人。”
罗宾阴郁着脸点了点头。
她确实一开始那段时间都疑惑着这一点，甚至不清楚对方用什么方式找到了自己的联络方式发来那份信笺和资金。
不过两人的步伐并未因对话而停滞，此刻她正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米的距离，路过医务室。
瞥了眼那已经只剩医生在的房间，当那医生与自己目光对上时，她仍能看到那份敌意。
她知道这是因为安东尼，现在应该没必要了。
而楚竟然注意到了自己和她的对视。
“那位医生是安东尼的朋友，回头我会与她说明，现在说回重题。”
因为对方的沉默而侧头注意过她的楚信然继续道：
“既然你也疑惑着这一点，那么反过来想——对方能找上你本身，就足以证明你有特别之处。
而在我看来，你最大的特别无疑是这份经历，可若是因为这份经历的话……这份经历凭什么能让对方联系到你呢？”
“对此，我有些猜测需要验证。”
“什么猜测？”罗宾终于开口问，或许是发觉讲起这个的楚显得认真而又冷淡，这更加接近她印象里的形象。
她认为这样才是他真正的模样，也能让她更放心一点。
“你的经历，和安东尼•西蒙这个人的某些因素，也能扯上关系，有没有可能，你家境遭逢的大变，和他落入狱中的变故，有着一定的联系呢？”
这样追查讨论嫌疑人行为动机的环节，楚处长的表现从不让近卫局的警员们失望。

NO.50:不妨待那明日
（更了下番外，然后继续摸！）
“你的猜测成真了？安东尼这事真能和她的事扯上关系？”
监狱里的灯光常驻，通常很难分辨天色，但好几处位置摆放的大钟倒是能够证明这时辰差不多是日落西山。
狱警们的审问早已过去，却也没有放他们出来的意思，只是到了晚饭时间，这些被关了好几个小时的囚犯们也能真正从牢房里出来溜达溜达。
隔着几个牢房编号的人凑在一起，不是抱怨着狱警的不干人事，就是扯着之前众目睽睽之下的「楚」到处溜达的见闻。
亲身经历和道听途说，这些人平日的调剂无非就是这些，而他们口中的主角，则是又溜达到了狱警的宿区。
毕竟，现在是饭点，而他又不打算回头适应囚犯的食堂水平，自然又理所应当的跑塞雷娅这儿来了。
塞雷娅显然也不太在意这个，帮忙打饭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开的头，显然也觉得只是举手之劳，见他跑来宿舍反倒省去了送餐时间，见面瞬间表情都柔和了不少。
也没像上次那样一个坐床沿一个坐铁凳地各坐各的，已经能够亲昵到端着饭盒就并排坐在一张床上。
代价就是一张老旧的铁床顿时遭遇了它不该承受的重量，被塞雷娅端着饭盒过来坐下时直接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这也顿时令两人面面相觑起来，塞雷娅的脸上有些不自然，而楚信然绷着脸，努力不让肩膀抖。
其实真正体重有问题的是带着束具的他自己，不过这话题本就没必要提。
于是关于体重对话还没开始，楚信然就已经主动将其盖过到了「正事」上。
情报交流，和干饭。
首先是和罗宾的交涉以及之后的发现，尤其是——关于那份猜测的验证结果。
“不仅有关系，还是个很麻烦的关系，但具体怎么说呢……你让我归纳一下……”
楚信然东拉西扯，甚至刨了两口晚饭嚼了嚼，这才琢磨出个大概，撩了撩叉子，“这样，先从罗宾的父亲所属的黑云贸易有限公司说起。对了，这条消息其实还是缪尔塞斯给我的。”
楚信然觉得到了这一步，有些事也可以摊开来说，结果却是塞雷娅没什么惊讶的回应：“然后呢？”
“你不惊讶我和她有联系？”楚信然有些诧异。
“我来这里也有一部分原因……”塞雷娅平静道，也嘴里塞了个东西嚼啊嚼，模样甚至看着有些呆，“是她给的消息。”
“那就跳过吧。”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思索了一下缪缪居然不给自己说这事的考量，但除了坏心眼的恶作剧外也一时想不出其他可能，只能感慨这现充不愧是现充，居然不声不响地找了塞雷娅，真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好吧，其实就算是有征兆也不一定注意得到，毕竟他又不在莱茵生命。
时间不过才几个月，当初的大伙儿而今还留在莱茵生命的，就只有塞雷娅、缪尔塞斯和梅尔。
别说自己，就算是原本与两人交集甚多的赫默也总不会天天和谁煲电话粥吧。
除了缪尔塞斯自己，大概没人会干这个。
她还是那么适合职场，当初大伙儿一起许下「躺平摆烂，同做薪资小偷」的宏愿，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这厮居然是生态科主任！比赫默还高一级，又和塞雷娅平级！
若是当时知道，大概会让楚信然愤然：有内鬼！根本不是同伴！
只不过，再细细想来，赫默、白面鸮、梅尔等人和她交集不少，没理由不知道，大概只有自己一直没好意思问，有些丢人。
有点尴尬，跳过跳过，不提不提。
“那么根据缪尔塞斯的情报提供，我知道了黑云贸易有限公司其实是海德兄弟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海德兄弟集团是堡垒山城的本地巨头，和西蒙公司共同占据百分之五十的建材利益。”
“所以她属于商战牺牲品。”接下来的事对塞雷娅而言并不难理解，在关键情报「黑云公司上级是海德兄弟」被缪尔塞斯补足之后，剩下的内容都用不着考验推导能力。
在哥伦比亚，公司之间争夺利益属实已算是司空见惯的常态，莱茵生命能量科的下属成员牵扯这种事也不足为奇。
“是的……”楚信然点了点头，重新看向餐盒，“海德兄弟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方式搞垮了西蒙公司，但西蒙公司的体量本就与它持平，就算海德兄弟借了些外力，它也有能力反咬一口。”
楚信然说着还真夹起一个大鸡块啃了一口，然后表情一变。
赣哦！是姜块。
但哪怕这一口寄了，也不妨碍他表情不太好看的接续话题：“这一口，咬中了黑云贸易。”
塞雷娅抬眼看了下楚信然放下的筷子里夹的东西。
这次她特意给对方找了炎国菜，现在她也很想关心一下对方那忽然的表情变化，但还是对方硬撑着说的话题更吸引注意：“所以安东尼其实是罗宾的仇人。”
“神仙打架，犯人遭殃罢了，这可以说是仇人，但你要较真起来，谁又不是受害者呢？安东尼•西蒙一家尽数入狱，从一位富家子弟变作个囚犯，哪怕有着父亲打点关系让他的生活不算太差，但在这监狱里更多还是他自己打出的威信。”
说了这么长的话，也在一开始就把那一开始咬下的碎姜咽了下去，楚信然的表情终于是逐渐恢复平静。
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接受姜，嫩姜切丝炒肉本是他能够接受的小菜，但成姜真的就只剩下调味用了。
或者用来腌作泡菜。
“换做旁人不见得能有这份起色，他难道不惨么？单纯用结果来比较两人的受害程度也是有失偏颇的，这种事不该由外人来说，该让当事人自己对峙。”
“非要我说的话，我只能说两个受害者何苦彼此伤害？”楚信然冷淡道，“商业竞争本是件不足为奇的事，更别提安东尼•西蒙谈不上家族中的决策者，他的话语权充其量也就给一个公司名下劳工讨回补偿待遇，还没到真正顶班的时候。”
“而同样的，罗宾也只是个小女孩，她也干涉不了父辈的决定和工作，她能做的只有弥补父辈倒下造成的经济与生活缺口。”
“在大炎，讲究一句冤有头，债有主，两个没有直接关系的年轻人还能强行背起这不清不楚的仇恨么？”
楚信然漠然地讥嘲道，“凭着这两个都在被父辈垮塌带来的压力压迫，连自己的事都没处理完的小鬼？”
一个全家入狱还不一定自知，仅仅是觉得蒙受冤屈还无处伸张的男人，一个艰难求生还要供养父亲的女人，真能分出余力去考虑这种恩怨？
好好催化一下，说不定后者倒也能有。
毕竟对安东尼而言，这大概是突然飞来一口锅，没什么实感，而对罗宾来说，算是有了个寄托负面情绪的源头，可以将一切的不幸都归结到对方身上。
这么一想，那杰斯顿看重罗宾的动机也就清晰了，诸多杀手之中恐怕也就罗宾算是个受害者家属，存在着间接的仇恨。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塞雷娅对于楚信然那分明年龄相差不大却蔑称小鬼的行为倒是不太在意，只是一边听一边进食，眼下都快结束了。
“我就这么说，将这份恩怨牵扯，将我旁人的看法都说了，至于她之后怎么想，是她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希望她能够老实做自己的工作。”看着塞雷娅都起身去摘纸巾了，楚信然也埋头看向餐盒加紧时间吃起来。
“但其实她若是向你求助的话，你还是会帮忙吧？”拎着纸巾回来的塞雷娅擦了擦嘴道，“否则你根本不需要雇佣她，对我们而言，她的实力其实作用不大。”
这是实话……
凭着楚信然和塞雷娅的实力，以及安东尼那能让所有犯人敬畏的实力。
若是三相组合，寻常杀手恐怕都不够看，不寻常的也得走下毒之类的路子。
否则也不够看，而以塞雷娅与罗宾短暂接触的那段时间回顾，她不觉得那女孩能够应付那些杀手。
以目前考虑的越狱阵容而言，她的存在挺多余的。
但楚信然还是叫上了她。
凭着这一点，就算他之前怎么蔑视、讥嘲罗宾，塞雷娅也没什么不快的反应，因为她知道楚信然也就嘴上不留情而已。
不过这人也并不算是别扭，反而是很坦诚。
言语的尖利就是反应心里的不爽，实质的帮助也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当你直接问他的时候，他也并不回避地选择正面回答：
“确实如此。”
“不过我更希望她能自己想出该做什么，这丫头的逻辑思维很不错，我算是比较欣赏，不过她若是还有能对上的三观就更好，我不太想帮人扭三观，显得太累。”
他说完，又埋头开始刨起饭来，看着这速度，塞雷娅又起身去抽了张餐巾纸。
“那样确实帮的太多了，你在这点上倒是和赫默很像……”等到他放下餐盒抬起头来，塞雷娅便将纸递了过去，“想得太多。”
楚信然抬手接过，擦了擦嘴：“目前正好在我擅长领域，倒也不算麻烦，倒是你那边怎么样？”
“我对米娜和卡夫卡说了我最近在做的事，让她们也帮忙留意，她们也跟我交换了她们的收获……”
塞雷娅说着，又重新站起身来走近那锈迹斑斑还有不少划痕的铁桌拉开抽屉，从中摸出两张纸时又表情怔了怔，回过头来的眼神多少有些无奈，“你在干什么？”
在她身后不远处，楚信然还坐在床沿上，不过手正捏着她的尾巴尖，甚至还在端详上面的十字型尖刺。
“它在我面前晃，我就抓住了。”
楚信然的回答无比干练与坦然，大有一种「为什么登山，因为山就在那里」的理所当然。
“你是菲林人吗？算了，你先看看这个……”反正那家伙也只是捏着也没有乱动，塞雷娅选择先把那几页纸递过去，“有米娜那孩子画的监狱大致轮廓框架，也有卡夫卡打听到的一些关于地下通道的传闻。”
楚信然一手接过那几页纸，在那单手划开简单翻看：“那听起来大家都想的同一种思路啊。”
说着另一只手还捏着瓦伊凡的尾巴尖，指尖反复划着轮廓像是老人盘石丸的手法，这令已经坐回到床边但却没有挣脱意思的塞雷娅的表情愈发古怪，忽然问：“手感好吗？”
“像是挺光滑的玻璃，硬度很高。”楚信然一脸认真地看着纸张回答，说着又猛然扭过头来，被塞雷娅反应迅速地抬手做抵。
太近了！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一样练习用尾巴鞭击？”被对方抬手抵住了脸的青年倒也完全不在乎地望着对方耳垂上的黑色耳坠，强行继续道，看起来比起卡夫卡和米娜交出的情报，他对用尾巴打人的话题更有热情，“你这尾巴一定能给人一扎一个窟窿！”
“呃……”这表现着实让塞雷娅有些扶额，“不需要，而且你能不能尊重一下那俩人的成果？”
“我也有在看啊……”楚信然干脆地回过头去重新看着那两页纸，撇了撇嘴，“不过很遗憾的重叠了，不论是监狱构造还是地下空间的调查，也都是我这几天派遣手下调查的主要目标，两个小丫头能调查这么多很不错了，不过还是我这边更齐全些。”
“好吧，那剩下的问题似乎就只有安东尼和杜玛了。”塞雷娅有些无奈。
“你可以晚点再去找她聊聊。”垂下那两张纸来，楚信然也松开了塞雷娅的尾巴，有些懒散的两手趁着身后的床铺仰头看着狭窄的天花板，“她和罗宾一样该说的都说了，就等他们自己做决定了，不过为了保证顺利还是你用好朋友的身份去再确认一下吧，记得要晚点去，如果她睡的晚的话就深夜去更好。”
“为什么要那么晚？”塞雷娅扭头问他的同时，报复似的用尾巴卷住了他身后耷拉的龙尾。
却也好歹顾忌着上次留下的痕迹，没怎么太用力。
不过就算没太用力，也还是该有些刺痛感才对，楚信然却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没什么反应地回答道：“人在晚上容易多愁善感，尤其是深夜的时候，会喜欢在什么个人博客上啊、日记本上啊，写些第二天想删掉的东西。”
“不过作曲和画画、写作一类的也有夜晚加成，证明夜深人静时的思路确实要活跃些，你要去给对方做功课也建议抓紧时间。”
“原来如此……”塞雷娅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过那倒是不用了。”
“怎么？”
楚信然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她，她现在和楚信然之前一样略微后仰地看着狭窄的天花板，紧绷的身躯有些伸懒腰的意思，而这侧面角度也令他能将那颇为完美流畅的曲线一览无遗，远没有正面那块厚重防护板给人的坚硬感。
不过欣赏完这些，最终注意力还得放在对方侧脸的感慨模样上。
“其实我之前在同米娜和卡夫卡分开之后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又去了一趟医务室，想着和你说的一样的事，但却看到了安东尼在里面。”
“赶在他注意到我之前，我直接离开了……”
“听起来医务室还挺忙的……”楚信然沉默了一下，也感慨起来，“算算时间，大概是你带着那俩人先走，接着我带着罗宾离开之后，他在那个区间来的。”
这么算来，医务室这一下午就一直都有人，确实挺忙的。
不过重点倒也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安东尼已经来见过杜玛了，只要杜玛不是缺乏勇气的话，那该说的话就该说了，塞雷娅确实没必要再去补课了。
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已经收卷了，现在去也就是赶着公布考试成绩。
这没啥好急的，大不了安东尼不想出来就打晕打走，路上再慢慢说也是一样。
“既然这样，明天再去见见就知道是plan A还是Plan B了，我该回去了……”
楚信然说着就准备站起身来，但是身后的拖拽感又让他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看到了还拽着龙尾的瓦伊凡尾巴。
“有人不想让我走？”他扯起些嘴角，勾得比较微妙。
“我注意过你的规划，现在回去也只是休息吧？”瓦伊凡狱警坐在原地，翘起个嚣张的二郎腿来，“在这里不好休息么？”
“以这里……”楚信然刚打算直男一把地端详塞雷娅这仓库宿舍的狭窄和单调，又立马意识到对方这么说明显在暗示着什么。
或者说可以算明示，在这么个无聊又恶劣的环境下，两个人能怎么休息？
这令他好似若有所思道：“我点数我那牢房里的东西好像有些东西少了。”
“我走的时候你都说不点。”塞雷娅有些哭笑不得。
“是说不点啊，我回头无聊的时候随便找点东西点数打发时间……”楚信然扯起嘴角，“你说会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少几个？”
“那是为了囚犯的身心健康着想。”塞雷娅板着脸道。
“狱警连这个都管制？那可就要负责到底啊——”
今夜，宿舍里的铁床害怕极了。
不只是是铁床，某些墙桌也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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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你现在放心了吧？你甚至能够在我这边牢区睡觉耶！”
“或许吧，我还是觉得真的和那个大个子联系上才行，他看楚可不顺眼。”
“叫他楚先生啦，别人都自我介绍过的，还有安东尼的话……那个叫塞雷娅的狱警说不用担心，她会处理。”
“我觉得她的处理方式是直接把安东尼打晕绑走，听她保证还不如听楚的。”
“可你下午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那时候说那位狱警比楚好接触。”
“呃……”卡夫卡不和米娜说话了，闭眼装睡。
而比起这边天真和复杂碰撞的女子组，另一边还在肢体碰撞的少儿不宜组，医务室里还有看起来不少儿，但性格却蛮少儿的男女组还在「对峙」。
安东尼和杜玛，虽然都在医务室中，但一个端着一本书在看，一个在不远处换瓶罐。
就像塞雷娅和楚信然认为的那样，他们已经就「越狱」这个话题聊过了。
提到了米娜和卡夫卡，也提到了楚信然和塞雷娅，这是协助者们的名单，也包括杜玛想要介绍的新朋友。
但提及真正是否要越狱时，安东尼只是说要好好考虑，并问向杜玛自己有没有想过出去时，杜玛也没有回答。
接着就变成了眼下这一幕。
俩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可这里是医务室，安东尼没理由一直呆在这儿。
但杜玛也没有驱赶他走。
这是无言的对峙，或许还要持续一会儿，等到楚信然说的「多愁善感」的时候到了，会有一方破开凝冰。
杜玛只是还畏惧着外界，而安东尼能犹豫什么？他分明都确实打算出去了，为此已经开始要整合过去的情报。
他的犹豫只是因为准备不足，在这同时，他也并不相信楚信然。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有些人会轻易陷入狂喜，有些人反而会疑神疑鬼。
安东尼是后者。
这是得等到明天见面才可能有变化的事，但在现在，他只能告诉对方这两件顾虑，而女孩也到了现在才说——
倘若安东尼真的想出去的话，她也想一并去看看。
女孩总是这样纯粹得不可思议，也才会将友谊看得胜过一切。
经历了太多的青年已经相当成熟，却又对朋友的谏言过分看重，几乎要决定答应。
却也正是这份难言的纯粹，才像孩子。
这样的孩子是能够拥有明天的，也有资格期待着明天。

NO.51:可以说今天没休息
（昨天说了摸了结果又没忍住去码了章番外更新，今天真的摸了，要歇歇！笔者apex通行证还没刷完。）
清冷的月光一如既往地洒下，立在美术馆的青年略略怔然，盖因这次是被自然进入，而非什么他跳转意识帝国再主动拉门的程序流程。
按照往日观察而来的惯例，或许是又多了什么画。
只是想着自己今天做过的事着实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他又有些想打问号。
能多出什么画？总不能是他和塞雷娅的涩图吧？虽然对方那数次短暂的含情温婉目光确实罕见，令他印象深刻，惊艳于那位防卫科主任也能有这么娇软的时候，但那入画总不合适吧？
考虑夕时不时也会在这儿出现，这要看到多出个春宫图……楚信然一时想不出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也不知那位多年的阅历中包不包括这类……
不过话又说回来，夕也好几次把自己聊爆过了。在楚信然的印象里，这宅女除了每日死宅外还时不时偷窥他在外界的行动。
说不定她直接看了现场直播，现在不出现莫不就是因为尴尬或者嫌弃？
不太清楚，不过也没必要瞎猜……楚信然抬起食指，像是承接小麻雀的爪子般，接住身侧浮现的小小游龙探出的爪子与祂对视打着招呼，继而一语不发地迈开了步伐，在这美术馆中漫步。
猜那么多不如直接看，想那么多不如直接问，所以他在找那副应该会多出的画。
而那副画也没有藏得多深，仅仅是两个拐角后他就看到了。
也令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怔了怔。
松了口气是因为新画不是龙和瓦伊凡组合的涩图，而怔了怔的原因则是因那过于明亮画作上一望无际的白。
他见过类似的风景，就在那萨米与乌萨斯一并朝上的死寂冰原。
可那副画上也不仅是漫无边际的冰原，近处更有发掘的大坑与周遭一连片的小小人影。
但那小小的角落，恰恰就是重点。
整幅画用大量空间描绘冰原，却只给了小小的位置留给那个坑洞与蚂蚁般的人影，但单调的冰原岂有角落里的五彩斑斓引人注意？
楚信然看着那明显像是「一个群体在开采什么地下资源」的画面，目光落在那些蚂蚁般的油彩身影上，白与黄与暗橙相间的色彩组合显然是用来描绘服装印象，而这样的印象他其实是认识的。
甚至就在这几天会常常想到。
莱茵生命……
那是莱茵生命的制服，赫默、白面鸮，甚至塞雷娅当初那身改制的制服也都是遵从类似的色调，他当然会有印象，他还见过更为接近画中色调的衣装，那是莱茵生命公司地下的那群研究者，同时也是那位代号麦哲伦的探险少女穿过的探勘装束。
北地……麦哲伦确实想去北地，并且也确实在几个月前就去了。
这幅画上的状况和她有关系么？
楚信然有些迷惑地将目光落在下方的画作署名上。
《Find》。
非常中规中矩的署名，给不出什么具体信息，令他看了好一会儿后，无言地叹了口气。
一般而言，完全可以联系赫默她们帮自己联系麦哲伦来问问——当然，能入画的发现大概会有些机密，麦哲伦大概会被下封口令。
可这「一般而言」都已经是颇为理想的考虑了，以泰拉各地目前的通讯基建速度，楚信然完全可以断定北地没网，常规手段根本联系不上。
这与记忆中的某些极地科考站初期建设没什么区别，都是在与世隔绝中坐着科考工作与枯燥观测，探险家渴望的探险也是有的，但一不留神就能把人给探没，反倒是枯燥的观测流程比较安全。
去那种地方做勘探，多少都有些受罪的嫌疑，更何况以北地的危险程度，莱茵生命大概没送多少人去。
那副画上能有二十几个人，还有那几个人根本带不过来的大型设备。
但很难说那些都是工作人员，毕竟一眼看去能被赋予防护服油彩的人就那么一个。
或许是作画上的缺漏，可这些画真的有个会犯错误的画手负责么？
楚信然并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认为这里的画全部都是现实的映照，凭着这一点，那个疑似麦哲伦的人影身边的人群，更像是雇佣的当地人。
他对此有些经验。
虽然北地是个杳无人烟的鬼地方，也没可能现场找帮手，但北地接踵的萨米和乌萨斯边区都有人住，那些生活边缘且远离人世的居民大多比较淳朴，只要能付出一些少见稀罕的东西，哪怕那些东西在外界一文不值也能令他们热情待你。
而倘若你花些功夫和他们处好关系，即便是北地也能带上几个人陪你一起走。
不过那帮家伙也不敢深入。
不论是乌萨斯还是萨米，对于极北的土地都有着某些高度相似的可怕传说和忌讳，真正深入的地区还得你自己一个人走。
这会很艰难，也会很危险。
他曾经在莱茵生命警告过麦哲伦，但对方还是没有退缩的意思。
后来听闻她已经抵达了，除了觉得了不起以外，他也没再去在意。
或者说在意也没用，那地方没办法实时联系，通常都是隔了半年会有萨米或是乌萨斯远道而来的信使给你塞上一堆的信。
科技发达如莱茵生命的话，可能不是图纸、信纸一类的，说不定是发个便携式源石软盘什么的。
可以塞文件可以塞信笺也可以直接录像传达，缺点是比一般的信纸更容易损坏，这就要考验信使的能力了。
不过想了这么多再回过头来，重点还是这幅画里的人是不是麦哲伦，而他们又发现了什么……
楚信然是了解的，了解那片土地之下埋藏着许多秘密，他在那里见过最宏伟的幻象，也在那里遭遇过最凶险的自然，更别提那些自凝冰中解封的异种，以及那些被封冻于遥远过去的怪物残躯。
那里太过危险，却也的确是科研者的未开拓蓝海。
他对研究没什么心思，他更只在乎画中的发现。
可这幅画又并不是什么细致入微，值得当列文虎克的作品，它的情报量仅是第一眼能看出的那么多，你就算坐在那看一晚上也看不出别的。
所以他很快就走开了，暂时不去纠结这件事。
他还要睡觉呢，塞雷娅显然比拉普兰德强多了，不管谁赞成，谁反对，他都得承认自己挺累。
毕竟平日表现那么刻板坚硬的瓦伊凡在这种时候反而玩的挺野的反差也就罢了，这还不得不令他动用些力量来营造一个合适的空间，多少有些额外消耗了。
他不在乎别人发现事后，却不喜欢被偷听偷窥。
只是在休息前他觉得自己还该去拜访一下夕。
关于这座美术馆的画作出现原理，也关于那北地的建议什么的，他想问问，顺便试探一下对方昨晚有没有用她那独特的方式看现场直播。
于是他带着苍龙走向那拙山图，本想进到画中的婆山镇中，却在陡然间的风景变换中怔了怔，发觉眼前不在那小桥流水人家处，而是在一处地面平整却又宽广异常的室内。
入眼便是过分高大的书架，一眼足有三米往上，横七竖八的书籍和竹简、卷轴混在一起，其中亦是不乏落在地上不被收捡的乱摊子。
第一眼像是图书馆，再一眼像是某人缺乏管理的古意书房，这乱放乱摆的模样像极了夏梅隆住的狗窝，令他有些想出手整理一下。
只是还没等他躬身去捡脚边的物事，便听到不远处的书架方向传来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令他偏头看去，便见夕从那书架间匆忙跑出，身边还跟着许久不见的自在。
对方在跑出的瞬间也投来目光，目光对上的瞬间，前者目光一亮的同时——神情一肃！
亦在那骤然的肃然中，她手中的墨笔化作锋锐绚丽的长剑。
下一刻，自在悍然撞入长剑之上，如水般崩溃，溅出数道扩散的丹青墨迹，而那柄被自在加持的长剑被夕握在手中，奔跃的速度赫然再升一级——刹那间站在楚信然面前时，身后的空地却已成型了一副怪异的纹样。
那是她在冲刺的同时挥剑划出的纹样，此刻她站在楚信然面前一手按住他的肩膀，落在身后的纹样光芒大放，在这完全是要动手的架势中，楚信然却全然毫无反抗的意思，硬是被对方按倒在地，也任由那纹样大放的华光钻入自己的身躯。
相较于夕那吃力的咬牙表情，他的神情倒是平静，除开一开始的惊讶外，被按倒在地甚至没点吃痛的神色，平静无波的目光对着那过近的双眼甚至还能轻声发问：
“怎么了？”
“前夜的变化你没察觉？”在将楚信然按倒时就已经同样屈膝跪在他身边的夕，仍一手按着楚信然的肩膀，一手持剑贯入楚信然左侧的地板上。
即便楚信然压根没有反抗，她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你真的越来越靠拢祂了，孟章，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夕的神色凌厉，盖因驱使着身后那份法术探知楚信然状况的她在对抗着苍龙本身的力量冲突。
在被楚信然真正被夕教授如何使用力量之前，苍龙七宿的力量一直都沉寂在楚信然的体内，消极而又被动。
但却又很容易被外来刺激所触动，这才有了他过去无数次的「超常发挥」。
而现在这股力量也依旧存在着那份自我反应机制，抵制着夕的力量探入。
“我在昨日发现之后便一直在查阅典籍，我在大炎活动过多久，这里的藏书就有多齐全，可它们全都没提到！”
女孩的青丝因垂首而披散如瀑，惯常刘海遮掩的左眼从中解脱，一对红瞳死死得瞪着青年，凶相毕露之下其实满盈着不安。
这反倒让楚信然有些愧疚，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竟能担心焦急到这个地步。
但以现在这幅架势，他连抬手都不被允许，只能继续躺在地上注视着她，柔声道：“我知道了，但你需要冷静，夕。心乱了，本不应当。不要做出这幅不像你的样子，好么？”
被压制的「受害者」柔声安抚着情绪激动的「加害者」，着实是一幕很违和的画面。
“不要害怕，我没有变，就连苍龙也没动静……”“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你根本不会意识到的时候，你就会成为祂！就像我们一样！”
“呃……”蓦然间，楚信然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盖因她所畏惧过的未来，好似也临到了自己头上。
甚至好像比她还快一步。
她真正决心踏出牢笼的那一步才过去多久？
她真正要让自己获得自由又才多久？
而令她出来的引路者不过才几日就被她发现了这样的征兆，那好似跗骨之蛆的阴影轻易击穿她一直以来那固执的伪装，令她直接暴露出不曾有过的惊惧与慌乱。
看似恶狠狠地目光下是几乎要哭出来的脆弱茫然，自第一眼就那样明显，夕的演技在楚信然眼神向来不到家，他也从未将对方当做会轻易对自己出手的人。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闪避或是反抗，任由对方把自己按在地上，也任由那柄长剑贯入自己面颊一侧的不远处。
“正因为自己无法察觉，才有彼此监察的必要，夕。”楚信然的语态始终平静，相较于夕对归于本体的排斥与悲观，他对此其实不是那么在乎。
有着迫在眉睫的压力，谁在乎那么远的将来？
何况就算将迎来面对这份现实的一天，他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与夕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从不选择消极度日。
选择终归是要做的，原地踏步是绝对不行的，这份意志从他有意识以来就伴随至今，否则楚信然早该死在八年前的那个维多利亚荒原中。
“这时候的兄弟姐妹总是尤为重要，不论感情如何，看法如何，你们总归了解彼此，就像来找你的年。”
“不只是家人，还有朋友，就像黎掌柜，她也是了解你的人。”
注视着夕那咬牙颤抖的目光，楚信然继续道：“我们自己也能看到彼此的转变，我们彼此监督警醒，确认我不会变，你也不会。”
“所以……放松下来，夕。”
随着他的话语缓缓落下，那按在他肩膀上的重压确实有所衰减，而那握着剑刃的手也一点点的松离。
最后放下的时候，彻底的放松令她像是整个人都脱力般的倒在楚信然身上，发觉不合礼数又猛然一颤，赶紧挣起身来，重新摆出一张严肃的脸来看着楚信然道：
“你体内的力量已经很多不像是孟章了。”
术式的侦测还未抵达尽头，但异样的发现已经确实有了，这也确实令她没空去顾忌那点悸动。
“但那也其实不像祭星对吗？”终于算是解放出来的楚信然却也没急着起身，只是仍然躺在地上看着她，“虽然我很多都不了解，但大抵知道自己在走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
别的不说，光是在那莱茵生命吃掉伊芙利特体内的那枚异文明神祇的核心，楚信然就觉得这事应该没几个人干过。
而夕的反应也等同于肯定了他的话语。
她的表情几经变换，但最终还是停在了担忧上。
“可前夜的那份心悸感，毫无疑问是祭星……”“可楚信然也在这里，孟章、苍龙七宿也在这里。”
楚信然抬起右臂，朝着坐在边上的她探出，等待她握住。
“这还仅是些征兆，真能让你方寸大乱么？夕。扶我起来……”
“呃……”夕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也抬手握住了他的手，硬生生将他拽起。
而令她紧接着错愕的是对方被她拽起后，松开手来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她。
一触即离，在夕愣住的时候他已经松开手后退了半步，双手搭在夕的肩上，认真地道谢：“谢谢，夕。”
“呃……”夕颇为不适应，看起来还有些走神，她不太敢看对方那真诚的面容，还有些在意肩上传来的温热，毕竟她在这里也穿着那身露肩的旗袍，“只是，只是回报你之前的事而已。”
这回答越说越小声，但楚信然听得到。
接着忽然间，对方音量拉高，明显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很快，很快我就会找到机会带你转转……”事实上发觉自己失了礼数的楚信然，已经默不作声的松开手，“至于我身上的变化，暂且不必着急，等闲视之即可——对了，听你之前的话是不是熬夜了？”
谁还不会转移话题呢，而且都在投其所好。
夕能看出楚信然暂时不想谈论自身的变化，目前也确实没什么好谈论的。
楚信然也能看出她其实不是真的迫切出门，直接一转长辈训话。
“不碍事。”夕摇了摇头，过去的她可是从来不睡觉的，至多也就闭目小憩一会儿。
“还是要好好休息，尤其是过去熬的久，这隐患就会在今后表现出来……”
楚信然自己没必要的话都不想熬夜，一说起这个就摆出一副长辈面孔来，“去休息吧，夕。”
“好……”
夕好说话的令他有些出乎预料，应完声之后就有些疑惑地看他：“不过你一开始来应该也有别的事吧？”
“呃……”楚信然被她这话说的有些无地自容，这幅无比自然地笃定态度好似「你每次来都有事吧」，偏偏这也是事实。
他每次跑来都是奔着「帮帮我！夕啦A梦」或者“不好啦！夕师傅！”
来的，欠了老多，虽然夕说他当日的那席话便够了，完全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同一件事，两方人的算法很可能是不同的。
对夕而言意义重大的一席话，在楚信然看来反倒没那么大分量，所以他还是觉感觉亏欠。
回顾过去，能让他这么瘪的人没几个，主要便是没那么浓的亏欠感。
以他的性子，通常欠了就会很快还，但这世上总有些还不清，不好还。
比如亲人细水长流的关心，比如战友势若天崩的牺牲……
一贯强势从容的楚处长、苍七、守秘人，总是在这些人面前摆不出平日的样子。
夕是其中一人。
夕的话术谈不上高妙，最多也就在给人破防上得了几分大炎阴阳学的传承，常人大概会觉得有些刻薄，但这一点与亲近之人说话时却鲜少体现。
所以夕在同黎、楚信然说话时已经算是相当柔和，鲜少崭露锋芒，也谈不上夹枪带棍。
按理说是很容易被后者压制，但后者显然没这胆，完全没有「欠债的才是大爷」的想法。
尤其是今天瞧见对方对自己这么上心，就又像是过去的拘谨尴尬样子。
连闻言之后的询问都是小心斟酌着语气和音量问：
“夕，你知道我那美术馆中的画是怎么成型的吗？”
“你居然不知道？”夕的惊诧好似楚信然问了个常识问题似的。
“此馆屹于异域的意识疆土，又以你为主，当然是截取与你相关的画面成型，旨在对你的记录。”

NO.52:哪有那么麻烦
（该去看长津湖了！）
“屹立于现界之上的，不只是你所用来跳转的意识疆域，还有诸多世界。这便好似我所作的画，同样是依托于现界，但若我不允许，便不得触及。”
“你这座场馆，便是屹于意识疆域之上，本身作为意识疆域的一部分关联着现世，而你又不知怎的作为这座场馆的主人，那这一切的画作自然也当以你为主。”
“别看那些诡物画了，那些一看便与你无关，大抵是过去的主人关联，又或是单纯现界的映射。”
.
也不好说啊……不论自己是不是穿越者，那些记忆都不是假的，自己有这一部分成分，这美术馆若是一并接受了，那根据记忆关联出那堆邪神的画作也不是不可能……
楚信然琢磨着这个，却是不曾与夕说。
有着一段异样记忆的经历，他隐瞒过，也直接坦白过，结果却是意义不大，而今的他已是懒得说了，他自己也还没弄清楚。
就像这座美术馆是怎么变成自己的也不清楚。
他倒是记得初次来的日子，在那段总是被在梦中被打败、失忆的日子里，来到美术馆就意味着无数次战斗失败的记忆恢复，自然是印象深刻。
深刻到一度令他下意识排斥去回忆，后来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始真正去汲取自己的失败经验。
可那天夜里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就算让他复盘推导那天的经历想发觉什么怪事充作契机，也没有头绪。
想不出自己怎么就在梦里出现在那美术馆里。
想不出来，就和自己那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记忆一般。
倒是猜测能想出不少，昨夜被夕提醒愈发靠拢祭星之后更是能生出一种「是否是祭星安排的一部分」的新新想法。
但这也同样是种假想，无处验证之下也就只是想想。
他都没太放在心上。
他确认的只有两件事——
一、这座美术馆与整片疆域化作一体，其上的画作都必然是现实的映射。
这可以证明今晚多出的那副画应该也是近期发生的事，倘若这画成的效率一点的话——就是当天，当时！
二、这座美术馆以他为主，化作上的人与事多少会和他有关联，就像一开始觉得很多余的，年与夕对决的画。
或许仅可能是因为年，但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也或许与夕的相识对这画馆而言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那么这就涉及未来了……
一座会自己挂画的美术馆，能够映照过去现在未来什么的设定，以他的接受能力而言也不是不行，但这种设想的基础还是基于假想，也就想想得了。
最终，这第二点真正站得住脚的结论，是能够确认画中的人或事与他相关。
那副北地的画，要么画中人是麦哲伦，要么画中发掘的东西迟早会被他撞上，甚至可能两者皆有。
这样的确认倒是令他愈发忧心，待到第二天回到自己牢房里时，也仍在时不时想着昨夜的总结，表现得也有些走神。
这就令一旁的米娜有些关心地问：“楚先生，昨晚没休息好吗？”
“呃……”这时候，不远处的塞雷娅绷着脸拉了拉帽檐。
「心里有鬼」的瓦伊凡显然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这倒是想多了。
楚信然对欲望这方面的把控很好，昨夜的收工只是因为第二天还有事要忙。
否则以他那两个多月都没有性生活、甚至连自我发电都没怎么干的状况，配上自身的特殊体质，怎么也能让对方现在也下不了床。
瓦伊凡比鲁珀的身体结实得多，相应的耐力也更高，但对某条已经脱离通常族裔的龙而言，还是差了些。
这波是彼此都觉得放过了对方。
而听到米娜这话显得比较尴尬的也不只是塞雷娅，楚信然闻言先是一怔，从思绪中退离，同时也因为这话下意识瞄了眼塞雷娅，见到对方拉帽檐的动作反而有些想笑。
只是当他又紧接着扭头看了眼不远处桌上的镜面后，倒也没有强撑地坦然道：“是啊，休息不太够的样子，说不定今天我会找机会补觉，毕竟这梦里也不太清净。”
镜面中映出的自己都看起来不太精神，这副模样也没什么好逞强敷衍的。
“那什么时候去见那个安东尼那大个子？”卡夫卡闻言，从米娜身后探头问道。
她和不远处沉默的罗宾都是第一次来楚信然这边的牢房，相较于比较老实的罗宾，她倒是到处都想看看瞅瞅。
以她那比米娜高不少的眼界倒是能够看出这里不少摆放都是好东西，甚至有她也认不出来但是感觉应该很贵重的好东西。
但是又因为楚信然在而显得有些拘束，只能说压抑得心痒痒。
“马上就可以，赶在其他人上工的时候，我们去医务室……”
楚信然无比随意地说着，甚至将双腿都撂上了红木桌，一面展示着大长腿一面打了个哈欠，“顺利的话我就可以回去补觉了……”
“医务室？”罗宾问。
她坐在牢房最边缘也最角落的椅子上，一张脸有着比楚信然更疲惫的沉郁，似乎比平日的阴沉程度还要加个30的百分点。
这倒是令一开始来时的卡夫卡可疑地巡视两人，还以为发生过什么。
只能说这小丫头思想不太干净。
不过都是想一些事想得睡不着而已，楚信然在被夕「解惑」了之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头一回在美术馆里有些失眠。
而罗宾则是被楚信然昨天给她说出的真相给惊住了，之后也想了很久。
昨天楚信然在二楼区域摸出个手机接上网后，便给他父亲的账户汇出一笔巨款，保证了她的父亲之后一段时间的医疗费用，然后开始联系起了缪尔塞斯，还另外开了几个搜索引擎端，弄清楚了黑云贸易和海德兄弟以及西蒙公司之间的纠葛。
而这一切，都是当着她的面做的。
公开透明，还有周到的细节说明。
可以说是《简单易懂，就连只当过保镖和蹩脚杀手都能听懂的说明》。
已经够浅显了，再浅显就是《刻俄柏都能听懂的说明2.0》了，得把利益争夺说成蜜饼划分的程度。
也正因为说的那么清楚，所以罗宾才有些纠结。
她确实在一开始听的时候想过安东尼是她的仇人，说不定当个杀手解气，可仔细一想这件事又真的该这么算么？
当楚信连作为中立者的看法都道明之后，她就更觉得一开始的想法不行，却又没想清楚。
于是第二天她就成了这幅样子。
以楚信然的角度而言不太理解她在纠结什么，都说明了具体关系，也说明了都是间接牵连的直接受害者，更有着自己的反雇佣让她做出决定——哪有那么多好纠结的？
好像你纠结过你就能反悔一样，不怕自己把父女俩一起抬走？
不过他倒也理解对方一直以来的坚持和本身的性子不是他能设身处地去考虑的，也就不做评价。
反正不影响具体计划就行了，这世上确实有些人天性多愁善感，没有全部理解的必要，又不真是她老师。
“找杜玛医生……”楚信然对她提醒道，“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么？她是安东尼的朋友，可能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所以我们通过她来联系安东尼。”
“当然，考虑到杜玛和安东尼在昨天已经见过，安东尼•西蒙倘若有心的话，就该已经在那等着自己了……”
楚信然道出个令三位姑娘有些诧异的情报，“需要见一面的也不只是我们这边。”
“他们昨天见过？”卡夫卡第一时间表示诧异。
楚信然朝着塞雷娅招了招手，示意对方站过来道：“在我们全部走后的时间段，塞雷娅曾想过回去找杜玛医生聊聊，但看到了安东尼。”
话语间塞雷娅也确实走到了他的沙发后，背着双手挺直腰杆面无表情，这幅一如既往的气质与架势倒是令她比谁都适合这套狱警装束。
只是这幅严肃、威严……配上那囚犯连腿都支在桌上的嚣张坐姿便微妙了起来，与其说是狱警和囚犯，更像是黑道一方的少爷和得力打手似的组合。
年轻有为的黑道少爷在说着说着还会打个呵欠：“那时候你们都休息了，也就没同你们说，待会儿看到他出现也不必意外。当然，他若是没出现的话反倒有些麻烦。”
“麻烦？”米娜听不明白。
“说明他要么极端排斥与我们合作，要么真的不想出狱……”抬手在嘴边摆了摆，楚信然揉着刚才哈欠打出的眼角泪花，“也或者没脑子，反正都不是好事。”
“呃……”米娜沉默着，似乎还有些想问的，但又作罢看向了身后的卡夫卡。
被看到的卡夫卡懂她的意思，顿时垮起脸来。
这笨鸟又要自己解释……自打进了监狱就每天要教米娜怎么在监狱里混，顺带还要教她怎么和人交际的卡夫卡已经很熟悉对方在这方面的无知了。
别人的坐牢是真的在坐牢，但卡夫卡能靠自己的本事在牢里混的风生水起，能让她升起坐牢体验的不是楚信然，就是米娜。
给你上课就像坐牢•jpg；
但是放不下心，那这「牢」也就不得不坐。
不过也正在这俩人眼神交流的时候，牢房外的喇叭忽然响起一阵通知铃，正中的大钟也发出些被广播铃声压下的钟摆声。
顿时，囚犯多少都停下了手中的事，非常不情愿的准备迎接那群狱警。
这是上工的通知铃，告诉大伙儿的休息时间结束了，该上工了，马上也会有列队的狱警过来看着所有囚犯去工作岗位。
昨天的所谓全体囚犯清查屁用没有，根本没有抓出什么可疑分子，有些囚犯乐得一天清闲，也有的囚犯被狱警拿来直接出气而骂骂咧咧了一天，第二天还要迎接重新上工，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些和楚信然一行人干系不大，而今都犯不着去和普通囚犯一起去挤「给C区囚犯」打扫的工作机会了，楚信然直接就从桌子上撂下双腿，站起身来还踮了踮脚原地跳了跳，算是活动活动身体：“差不多就这时候吧，我们走。”
“呃，不用管那些狱警吗？”米娜没想到对方在这时候说，怯生生地问着还看了眼楚信然身后的塞雷娅。
比起主要负责交涉的楚信然，她们所有人对塞雷娅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卫生间撞见的狂暴战场上，之后吓得一个个像是被威胁生命似的，而到楚信然来「领人」之后就交给了楚信然负责，还是没见过塞雷娅表现过丝毫的柔和模样。
这狱警的人设丝毫没崩，对塞雷娅而言省事了，但其他人就难过了，只觉得塞雷娅不好接触，楚信然也不好接触，只能三个人抱团取暖。
卡夫卡已经在试着和罗宾交涉了，觉得同为「被楚信然、塞雷娅恐吓」的受压迫者一员应该团结起来！
很难说这个滑溜狡猾的小黎博利是不是有心把罗宾培养成跑团用的「朋友」。
“不用管，跟着吧。”楚信然伸了个懒腰，身后的龙尾也微微扬起，令上面的链条和锁具摩擦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看得卡夫卡心头一紧，眼中多少有些畏惧。
每次看他那身板和力气都觉得反差很大更哈人。
这其实也是种错觉，绝大部分第一眼都觉得这人身形瘦削，倒是尾巴很大，不像个力量型。
倒是很有书卷气，戴上眼镜更是文雅，但不少人能证明楚信然其实是穿衣显瘦的类型，塞雷娅是其中之一。
真把囚衣脱了之后的肌肉轮廓可不是假的，看那身材和一些淡淡的疤痕就会觉得是个战士而非术士。
一度和塞雷娅在训练室对拳踢腿的家伙，怎么可能不是战士。
楚信然只会在这种时候恬不知耻道自己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天赋好，又一直有着目标和迫在眉睫的压力，什么都拼命学，还有着过去一段时间比较极端的自律性，结果就是这样。
至于为什么没练成个五大三粗如安东尼那样的壮汉模样……楚信然当初翻过楚文昌和魏窈悠的照片，觉得是基因问题。
再不济你看同样力气过人的魏叔看着也不像个壮汉嘛，平日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文质彬彬的，还在当处长那会儿，楚信然被他带去东北式的大澡堂时也会惊讶一下他那身肌肉筋骨和惨烈的疤痕印记。
从这一点上，这叔侄倒是真的很像。
卡夫卡当然没有在意到这个程度，她只是看着那哈人的体格与力量差距就觉得很不能理解地缩到了一边，老老实实和米娜一起跟在后面。
让楚信然走前面，塞雷娅走最后，中间夹着她俩和罗宾。
路上就算有其他狱警看来，见到楚信然也不太敢招呼停下。
就这样一路走到医务室也就没遭遇什么拦截，一群人踏入医务室和停尸间所在的长廊口，并不掩饰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屋里的人。
这也让楚信然略略放心下来，毕竟他看到了那走到了医务室门口的不只有那位萨卡兹医师，也有一位高大健壮的菲林。
“早上好，楚先生。”
因体格过于健壮而崩裂的黑色背心外还罩着相同规格的链条与枷锁，属于C区囚犯的外套和长裤是毫无疑问的最大尺码却也仍旧紧绷，外套更是被当做披风一样的挂在身上，这位身高几近两米的菲林人还有着先民的兽化样貌。
一张虎首乍看之下也看不出年龄，仅能从声音判断他的年轻，以及礼貌。
而另一位囚犯，有着相似束具规格但却远远撑不起对方那好似一座山般的威势的龙族人，点了点头，同样礼貌道：
“早上好，西蒙先生。”
“以及……”然后也不忘朝着菲林年轻人身旁那显得很小只的萨卡兹医生招呼道，“杜玛医生。”
“你好……”杜玛有些拘谨的回答，然后看向了楚信然身后的塞雷娅，又偷眼瞄了瞄一旁毛茸茸的巨大手臂。
不是她想看手臂，只是不抬头不扭头的话，她只能看到安东尼的手臂。
眼下这俩人都很礼貌的彼此问候，她却感觉气氛格外压抑，在这样的氛围下，她连一点明显的动作都不敢做。
也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感觉，对面的米娜和罗宾算是都埋着头，卡夫卡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有塞雷娅不为所动，楚信然更是面露微笑。
而安东尼，却是不卑不亢地注视着楚信然：“在这座监狱里很多人都叫我安东尼先生，但你不同，楚先生。”
“初次见面，先叫姓总归是好的，我带着外面的礼节来，西蒙先生。打算将你带到外面去。”
楚信然坦然面对那对青蓝的眼瞳，迎着那其中暗含的锐光。
“而且，我希望这能唤醒西蒙先生对姓氏的怀念，对家族的追寻。”
“这不需要……”似乎被戳中了痛处，安东尼的声音有些转冷，“我从未停止过对家人的想念。”
“那么西蒙先生可知道，您的父亲受到了十多项指控？”楚信然的笑容变得微妙。
“我知道。”安东尼沉着脸道。
“不只是您的父亲，您的家族成员几乎都有被挂上罪名，但其中有一项是统一的，那是非法走私源石制品罪。”楚信然继续道。
这源自缪尔塞斯提供的情报，却也是在这监狱里都能打听到的情报，这个罪名很大，也很响亮，很多囚犯不知道具体的事但也能记住这个。
而安东尼对此显然有些愤怒，压着声音自语：“非法……”
不过楚信然没有给他继续思索的时间，而是趁热打铁道：“现在，你们家族的产业被查封，核心成员，也就是你的家人们，他们则是都在堡垒山城的监狱服刑。”
“呃……”安东尼显然不知道这个，听到的瞬间眸光一凝，接着更是一拳砸在一旁的墙壁上。
可怜的走廊墙壁被砸出一大片裂纹，一旁的医务室门槛「害怕」极了，在那无数裂缝之中已经有着数道裂纹延展到它身上。
“安东尼……”一旁的杜玛担忧的抓住他那另一只手臂，那毛茸茸的粗壮手臂都快有她的腰粗，此刻正因用力攥紧的拳头而颤抖着。
“我没事……”安东尼反过来安慰道，他的声音低沉，不再如方才那般怒意勃发，反过来轻轻拍了拍杜玛的手臂，“我很早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们没有死，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西蒙先生……”楚信然抓准时机接口道，“贵家族的公司被海德兄弟集团所吞并，眼下更是派有杀手前来狙杀你，但你一点都不知道，是吗？”
“你说……海德兄弟？”安东尼盯着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看来你们认识。”
“我经常听父亲提起这个名字，甚至去过他们公司做客。”安东尼低声道。
“一时的朋友，永远的利益，这是商人最常见不过的准则，西蒙先生。”楚信然平静道。
“我知道……我知道……”安东尼重复了两次这句话，第一次有些低声，第二次有些低沉，“你说，他们派了杀手？”
他已经勉强收拾起心情，立刻抓住了话题继续的重点。
“我和这位狱警，已经帮你处理了不少了……”楚信然说着，手中变魔术般，出现一块由一堆铜戒指扭曲虬结的铜球，被他递给了安东尼，“莱茵黄金的指环，一个赏金猎人中介的猎人们持有的凭证，但这远不是结束。”
安东尼抬爪接下，他不太理解这是什么东西，哪怕对方解释了，他也有些怀疑话语，可对方紧接着说的话也让他不得不跟上思路。
“还有多少杀手？”他问。
“我不知道……”楚信然耸了耸肩，继而退后一步，伸手拍了拍怔住的罗宾，“甚至这位孩子，贵家族鱼死网破的受害者，也曾是想要你命的一员，这样的隐蔽性你理解吗？”
“受害者？”安东尼似乎更关注这一点地垂眼看向罗宾，看着对方眼中的复杂令他有些茫然。
“这件事等回头再说也不迟。”楚信然抬手拍了拍掌，拉扯注意力，顺便稍稍放心了些。
他方才「卖罗宾」的举动令卡夫卡和米娜乃至塞雷娅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两个小女孩一脸的惊愕，狱警倒只是微微皱眉，知晓那是一次试探。
若是安东尼直接就动手了，那楚信然自然能拦下，只是评价要降低很多，还得将「把对方打晕带走」的考虑提上日程。
惊弓之鸟，沉不住气，没什么好说的。
但对方只是有些迷茫却没下一步，那便罢了。
“重点是还有些杀手以我们不太好分辨的样子存在于监狱中，我和她没兴趣做你的长期保镖，倒是有人很早时候就委托过我，帮这两位小姑娘构筑越狱计划，让你脱逃。”
“蛤？”卡夫卡和米娜都愣了愣，前者反应更大。
但这话是真的。
几个月前，赫默就成提过曼斯菲尔德监狱的事，那时候楚信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亲自来，倒是给她过不少建议和越狱模拟想法参考。
若是按照那时的计划，楚信然应该会在幕后指挥着卡夫卡和米娜在监狱里行动，而不是现在这样亲自干预。
只能说世事无常。
“现在我亲自干预，自然不想再和那些杀手捉迷藏了，与其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我们带你离开，而这个重点，是你想不想离开。”
“我当然想离开……”安东尼果断道，“还希望带着杜玛一起。”
“安东尼……”杜玛没想到到了今天，安东尼就这么果断，还有些愕然，却又听到他紧接道：
“但我也有顾虑。”
“请说……”楚信然显得很耐心地样子，“甚至我们可以先进医务室慢慢说。”
一群人堵在门口老久了，全靠此刻没有病人和伤员要过路。
“不，就在这里，就在现在，我希望听到回答……”安东尼却坚持道，“首先，我并不信任你，楚先生。”
“因为我的行为风格？”楚信然不难理解，对方看不顺眼自己也不是才知道的事。
“是的……”安东尼点了点头，“其次，我并不清楚，为什么几年过去了，那陷害我们一家的海德兄弟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同时你也清楚，在这座监狱里，许多囚犯都觉得我很厉害，他们认为我能折服狱警甚至典狱长，那是他们的天真。”
“你想说是典狱长默许狱警对你好，你在监狱里其实是种保护？”
话题到这里，罗宾和米娜已经不懂了，卡夫卡则是表情有些难看。
她觉得有点寄了，这个走向对方似乎不想走。
“是的。”安东尼并不奇怪对方能够迅速理解，因为对方能让狱警乃至典狱长明显优待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理解他的「特殊」，理解C区囚犯的「特殊」。
他甚至费解过对方为什么没被关在C区。
别说了，典狱长也很费解这个逼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楚信然打烟雾弹装模作样的本事向来是一流的，甚至有些老物会因为他的灵活多变称赞他是真正的龙。
“但这保护有了缺口……”楚信然直接指出，毫不客气，“典狱长显然早年收了你家人的恩惠决定收容你，但现在他也为了不得罪人和新的利益放任那些杀手进来。”
“因为不相信我，你要拒绝我们的帮助？”
“安东尼……”话语听到这里，一旁的萨卡兹医生抬手拉了拉安东尼的手臂。
她对楚信然的印象还挺不错的，对于安东尼的警惕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想劝解一下。
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可在这之前，安东尼看向她还未回话，楚信然却已经紧接着说：
“很谨慎，但我们也没理由非要你的信任。”
“不如——打一场吧，西蒙先生。”
“我想你需要一些更有说服力的事实才能配合我们的行动。”
安东尼沉默了几秒，反而咧嘴露出些微的笑容，巨大的双拳相握：“没问题。”
“我建议去A、B区的大厅，那里才方便。”
“没必要……”
楚信然不耐烦的话语刚落，安东尼的瞳孔猛然收缩。
一个拳头，比起自己那人头大小的拳头而言，显得弱小无比，带着枷锁的拳头，出现在他眼前。
他甚至来不及躲避！
“安东尼！”
只听到杜玛难得高亢的惊叫，他便在那难以理解的力量下两眼一翻。
倚靠着脑后那塌陷龟裂的石壁坑陷下，他昏迷了。
只一拳……
与他一直以来预想中的对上状况截然不同。

NO.53:要相信大伙啊，西蒙（x
（昨天长津湖，今天看父辈，每天一个吴京（？
多来点含京量。）
曼斯菲尔德监狱在之后的几天风平浪静。
越狱虽然是对每一位囚犯而言都很有动力的成就，但这成就显然需要时间打磨，而非一蹴而就。
毕竟曼斯菲尔德监狱除了有着颇具实力的狱警，更棘手的是其内部构造的重重机关。
当那些堪比金库铁门厚度的合金闸门一层层落下时，仅仅持有自制武器的囚犯们是怎么都毫无办法的。
更别提曼斯菲尔监狱外围还存在着陆行舰规格的反装甲弩炮。
那通常用于对抗荒原中的流寇群体。
作为一艘跑在荒野里的移动监狱，曼斯菲尔德也不是没有遇上过袭击和劫狱事件。
最初投入使用时甚至可以说是频发，在经历了数次对决后，倒是令荒原上潜伏的群体们都「认可」了这个难啃的骨头。
不仅难啃还没什么肉，监狱又不是商队，如果不是为了劫狱只是为了资源的话，大可不必。
于是那些反装甲弩炮已经很久没动用过了，多少有些缺乏修缮，之前两起越狱事件发生时也过分突然，第一次是故意放任，第二次是突破过快，狱警们都没能第一时间去监狱外调整弩炮参数以立刻使用。
其实他们自己也快忘了那东西，倒是囚犯们口口相传的风险不曾略过。
于是就有了「狱警们自己都记不清，囚犯们却无比忌惮」的微妙状况。
不过实际上那些东西也不好用，尤其是以移动监狱这小山般的庞大体积而言，就近的敌人很容易借那山体本身来做掩体。
那些东西一开始配上就是充作对外武装，配合移动监狱本身的前进架势轨迹才算是灵活些——
这也是陆行舰的打法，而陆行舰上的破甲弩炮通常也不会对上甲板的敌人开火，免得破坏舰体本身的同时误伤友军。
所以但凡有些陆行舰方面的认知就不会太担忧那东西，也得亏是囚犯基层里太多文盲和丈育口口相传，才让那些都快生锈的重型器械有了积年的余威。
不过对楚信然而言，就算真对上了也不是没办法。
——正规服役期间的破甲弩炮主要应对来袭的其他移动城市本身或是大型陆行舰，如同字面意思那样专为破除厚重装甲设计。
但苍龙七宿•改的装甲已经菠萝菠萝哒很久了，再破也就那样，反倒是装甲那兽化人形金属骨架有着比装甲板更甚的性能，属于是破甲弩炮也难撼动的未知合金。
楚信然认知中的未知合金。
作为年经手过的东西，楚信然很难在现有工业金属书籍记载的金属类别里翻到对应物。
有它在倒是完全不在意破甲弩炮那种东西，只不过现在就想这个有些远了，那得是出去之后要面对的问题。
更何况楚信然没打算从正面突破。
明明有着地下废弃结构这么方便的东西，干嘛非要去正面突破重重封锁，吃饱了撑的？
他还没吃饱呢，现在正坐在食堂边上恰饭。
回想起来，他也就一开始两天在监狱食堂待过，之后就一直往塞雷娅宿舍里跑了，而今重新回来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是饭菜质量再度提升了！！
西蒙先生可真是个好人！
这么想着的他便扭头看了眼那斜对面那埋头吃饭的大块头。
大块头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却也完全没有抬头的意思。
很不礼貌，与一贯彬彬有礼的人设不符，但一旁的其他人却也见怪不怪，毕竟这几天的安东尼都是这么对待楚的。
其他人是杜玛、塞雷娅、米娜、卡夫卡和罗宾。
自打同盟结成之后的第二天，楚信然和塞雷娅的饭间两人时间就被组团恰饭给覆盖了。
一方面是因为一开始时，有个别人所负责的内容特别忙碌，只有进餐时间有空和大家聊聊，借此报告进度、共享情报。
另一方面则是有些人过于「社恐」，不是「一起吃饭交流情报」这种理由的话都喊不出来。
这提议还是卡夫卡壮着胆子去找楚信然提的，出乎预料的是楚信然立刻就采纳了，没什么犹豫。
一起吃饭活络感情、发展关系是好事，炎国虽然在过去要求食不言寝不语，却也同步发展出了酒桌文化，楚信然向来懂得变通，倒也不会非要执着其中一项的纯度，给这帮人交友空间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两人世界时间变少什么的，倒是犯不着担心的事，毕竟在这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在忙碌的时候，楚信然自己反倒是格外的闲。
盖因某些手下的越狱并不妨碍他在监狱中的势力扩张。
他更多的手下仍在发掘新的得力助手，而那些人继续遵从他的命令，为他搜集各式各样的情报。
有手下的忙碌，自然就不必凡事都亲力亲为，虽然有些格外重要的情报还是需要他亲自前去探查确认一下，但比起其他人的忙碌他已经很闲了，甚至比前几天还闲。
前几天还要考虑怎么拉拢安东尼、要走哪条跑路路线呢，放在而今……这些事都不在烦恼范围内。
各个工序有条不紊的展开，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等。
在这「等待各项进度拉满，正式开工」的几天里，他除了考虑监狱外的事，监督各个环节的进度，便是找塞雷娅的空歇去过过二人世界，最后则是时不时去「拜访」安东尼。
作为同样的囚犯领头人，安东尼•西蒙就算平日鲜少理会其它囚犯，也该有更开阔的情报视野，更别提他还是个「前辈」级的人物，入狱时间要比大家早个几年。
这样的人，理应有着某些更为机密，或是处于大家固有视野之外的情报。
但是安东尼并不欢迎楚信然。
这一点情有可原，毕竟换做他人挨上那一拳也不好受，更别提楚信然那一拳有着偷袭的嫌疑。
只是比起其他人那时愕然之后看那大老虎脸上浮肿的怜悯，大老虎最主要的感受是屈辱。
很屈辱！
被一拳就干趴的屈辱！
他当然很不服气，这份不服气让他好几天看楚信然的目光都怨念深重，哪怕令卡夫卡的不纯洁心灵又隐隐有些蠢蠢欲动的空间。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拳的力道非人，正因亲身经历才敢肯定自己就算抬手防备也抵不住那一拳。
对方以好似偷袭的架势打趴自己反而是给留了颜面，倘若公平对决还一拳倒了，那安东尼•西蒙在这监狱里还能叫安东尼先生吗？
囚犯们敬重他的品格，是建立在实力上的品格。
没有实力的品格在监狱里屁都不是，不要因为一时的秩序而忘记这里的铁则仍是弱肉强食。
不过安东尼倒也不在乎这些，他就算真的颜面尽失也不代表变弱了，更不代表其他囚犯变强了，想来还是没人敢当面诋毁他。
所以安东尼不是很在乎自己在囚犯群体中的地位，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蒙受了对方留手的恩惠。
若是实力相近的真正宿敌，这样的留手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可挨了那一拳的瞬间他就明白两人实力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再嚷着公平对决恐怕有些精神失常。
可就算明白这些，也无法消解心底的苦闷与屈辱。
所以每次楚信然来找他，他虽然没有将其拒之门外，却也没有好脸色。
这种时候他倒是对得起他的年龄和声线了，是个不服气的年轻人。
倒是关于情报给的很干脆。
其实也是存了一些心思，希望楚信然问完那些就赶紧滚，他要继续锻炼。
在被楚信然那一拳砸翻之后的安东尼之后有两天都在抓紧机会去健身房撸铁，连书都暂时不看了，酒也不怎么喝了，可见打击之沉重。
偶尔楚信然也会去健身房待会儿，就能看到安东尼一脸晦气地撸铁，然后在第二天下午，他就在卫生间门口找到了楚信然和准备离开的塞雷娅，对前者发出干架战书。
楚信然才和某人干过架，没兴趣和他打，退而求次变成了扳手腕。
一只树桩般粗大的爪子握着一只筋节分明的瘦削手掌，选了个僻静角落的铁桌子扳手腕。
结果是大厅角落少了个铁桌。与此同时，安东尼已经龇着牙捂着手去医务室找杜玛上药了。
而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的囚犯们只是之后偶然间见到安东尼那绑着绑带的手有些错愕，却也一时没想到发生了什么。
只有某些心思敏感的家伙会联想到这几天似乎楚的经常失踪，而安东尼反倒不在C区好好待着，高频率跑来外围亮相。
能够隐约意识到觉得这些人在谋划着什么。
当然，当天晚上，当这帮人第一次在食堂里集群出现时，再迟钝的囚犯也能察觉到问题了。
一个个交头接耳着讨论楚和安东尼什么时候搭上线的，这曼斯菲尔德是不是要变天了，今后会怎么样什么的，全都冷静不下来，仿佛自己的饭都不香了。
接着在之后的两天发现屁改变没有。
无事发生的风平浪静，除了食堂多出一组由囚犯、狱警、医生构成的固定奇怪组合外毫无变化，其中那几个名不经传的囚犯虽然也有有心人想要去凑凑近乎调查调查。
但却一直被楚的势力其他人阻挠，显然是楚下过指令让其他人保护。
一时间某些人虽然蠢蠢欲动但也没办法，以及，饭也确实不香了。
虽然不清楚这俩人的谋划是以谁为首，但大家至少清楚在吃饭的时候，这群人是以安东尼为首的。
每次都是安东尼走在前面端着托盘，后面是几个同样端着盘子跟着的囚犯小女孩，最后才是那女狱警和落在后面的楚信然。
三餐质量明显提升！
连杜玛医生这样的公职人员都是第一次体验安东尼那超出工作人员的特别待遇，那一贯素淡阴沉的面孔在试吃都流露出几分惊讶，继而加快的进食动作是明显的喜欢。
这可怜孩子，在监狱长大也就罢了，甚至没吃过真正好吃的。
安东尼也是，既然是之前唯一的朋友，居然不考虑请客吃饭！
真是太「自私」了，要狠狠谴责这种行为！
楚信然如此想着，更加坚定了自己找安东尼蹭饭的举动是正确的！
拉着一群人来安东尼这边蹭饭的举动更是正确的！
自打楚信然第一次去拜访安东尼，注意到这人吃的喝的都有些过于高级之后，干饭龙就给惦记上了。
秉持着「民以食为天」的原则，一切朝着更高的伙食水平进发，楚信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这个一直以来都恰独食的大猫认识到了自己的「浅薄」与「自私」，给诸位盟友们的生活水平添砖加瓦。
还觉得这大白猫一点也不爽利，这监狱要有个评价功能，他就该在对方头像下方打出一串斟酌良久的字句：
【感觉不如因陀罗……大方】
大抵能让不知因陀罗是谁的安东尼一脸茫然的同时又微妙不爽。
当然，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察觉到了楚信然的注视也继续埋头吃饭，直到有人在饭桌上开口。
比如此刻的卡夫卡。
“喂，停尸间那边的地洞挖通了，接下来还需要做什么？”
今天是结盟之后的第四天，比起一开始大家交流情报时的七嘴八舌，能说的东西其实已经不多了。
在大家都有些沉默寡言的时候，这位黎博利女孩倒是鼓起勇气，探头探脑地问：“我也能休息了吗？”
她先是看着安东尼，再是看着楚信然。
过去了四天，多次共事与接触之下，她对楚信然的畏惧减轻了不少，这小丫头其实是个非常自来熟的人，在发现楚信然在很多地方都格外好说话之后也来他这里薅过不少「龙毛」，蹭各种器物的模样像极了楚信然算计安东尼的样子，区别只是楚信然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小丫头挺有前途。
毕竟对楚信然而言，他从监狱里的高级黑市弄来的不少东西都属于身外之物，大部分都不太想带，也不方便带，有人要最好。
就算卡夫卡不那么苦心孤诣，他也准备散出去的，区别只是更多可能是給那些得力的手下。
不过卡夫卡也能看到米娜时不时从楚信然那带回些新鲜东西，一问就知道是楚信然主动送的，连杜玛医生和挎着批脸的安东尼都有份，就该知道自己有点白费心机。
不过她倒也乐此不疲，或许是很喜欢这种有个有钱大哥可以「剥削」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被楚信然发配「边疆」去当监工了。
曼斯菲尔监狱下方的人造山体有着不少被废弃的结构，其中有些通往监狱外的地表，其中一条格外靠近停尸间，大概有三米之距。
而卡夫卡的监工任务就是监督被楚信然派去的囚犯好好干活。
越狱这件事啊，楚信然想让那位典狱长投鼠忌器，所以也选择性的透露给了些手下。
这些手下有些是他知根究底，确实的冤狱者，直到现在还被他制定的秩序所保护，也有些卡夫卡带来的，属于罪行并不严重且很有本事，带出去以后能成好帮手的家伙。
他和安东尼没打算亲自去挖洞，就交给这些人做这体力活了，卡夫卡去负责每天监督进度，省得有事没事就来他这儿毛东西，还打扰他和塞雷娅过短暂的二人世界。
深渊的拉扯力道在这几天逐渐凸显，楚信然希望能在自己被重新拉回去之前把这些人全送出去。
若是还能有些时间上的余裕，说不定能见见缪缪和夏梅隆。
他在哥伦比亚的熟人实在没几个。
上次来的时候还挺多的，却也正是上次之后死了些，还有些则是走了，想见的挺多，但估计能见到的不多。
也或许没那个时间。
“西蒙，你有什么看法么？”楚信然看向了安东尼。
而今他称呼安东尼已经不加先生了，虽然安东尼看他的模样总是苦大仇深，但也算是关系不错的表现。
“既然地道准备好了，那就该去想办法去主控室了……”早在第三天的时候，安东尼就对这家伙叫自己姓氏没什么反应了，或许还该庆幸至少这家伙还没直呼其名，“巴顿这几天一直都在狱警队长室里待着，他的钥匙卡能去主控室。”
“应该能想办法偷出来……”卡夫卡当即道，说着又扭头看像楚信然，“实在不行也能在楚大哥手下挑几个老手来。”
她在囚犯里本来就有发展人脉，对于囚犯里的特殊人才比其他人都更在意，说起这话也是自信满满，一点都没有抱大腿的不自然。
“确实没问题。”楚信然笑吟吟地回应道。
在外面时，囚犯们都只在乎安东尼的礼貌而对楚的礼仪全无在意。
但在这种聚会的时候，安东尼总会因为楚信然在而跨起个虎脸，反倒是楚信然笑容常驻，从容不迫，俨然代替了安东尼的礼貌担当。
安东尼看着只会更加不爽，一旁的杜玛倒是会无声偷笑，觉得这样的安东尼像是最初刚来监狱时的样子了。
在这些年来，安东尼变得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沉稳，她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些难受，他本不应是这样。
而现在楚能让他变回些原本的模样，杜玛是很乐意的，隐约间也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安东尼提及家人时表情会那么柔和深远。
她觉得现在的大家也像是一家人似的，也觉得安东尼不见得是真的讨厌楚，真正的讨厌不该是这幅样子的，这还是安东尼拿着书跟她讲过的。
不过不管他俩怎么想，话题也仍是在继续着，“可是典狱长真的不会成为阻碍么？”罗宾忽然问。
她在这饭桌上通常都是沉默的，因为她不是那么主动外向的人，虽然过去曾有过那种时候，但现在的她阴郁还没真正扭转过来。
卡夫卡和米娜还在努力，前者努力想要「带坏」她，后者努力想要和她做朋友。
同样是家庭遭难，同样是父亲出现变故，米娜很理解也更珍惜与关心这位比自己更加不幸的女孩，但罗宾却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这份有些隔阂的善意。
或许还需要时间来磨。
不过现在的罗宾更专注话题本身。
“在他真正知道我们要干什么之前，他不会成为阻碍……”楚信然平静道，“而倘若知道我要做什么……他有没有下场的勇气都还有待商榷。”
一个战士选择了从商，喜欢起了衡量得失，终日与人计较筹谋，或许他的本事还没有退步，但他的思维逻辑却已经扭曲。
失去了冲劲，只剩下对利益的权衡，安东尼的出逃和自己选中的那些囚犯出逃真的能让他亲自下场么？
楚信然就是要在他的忍耐区间横跳。
而这些，其他人却不明白，安东尼更是皱眉：“他为什么不敢下场？”
“他都放任杀手了，你觉得他还会在意你的性命么？西蒙……”楚信然慢条斯理地说着，不忘干饭，“而今你也知道，陷害你们一家的人背后是莱茵生命，那是能量科，而我们是结构科的主任高徒赫默叫来的，塞雷娅更是防卫科的主任……”
说到这里时，他瞥了眼一旁的塞雷娅，塞雷娅一副权当没听到的模样专心用餐。
倒是身后的尾巴有意无意的晃动了一下，撞了一下楚信然的尾巴。
这份力道和尖锐感便让楚信然觉得自己推荐她用尾巴打人的建议，大概被听进去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继续总结：“这件事表面上是我们越狱，实则为莱茵生命公司内斗，他一个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典狱长真该掺和这件事吗？甚至这座监狱里还有沙滩伞公司的打手和杀手。”
“沙滩伞公司的打手，和你们莱茵生命的能量科以及他，也有合作的空间不是么？”安东尼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放心，指出了一种可能性。
而楚信然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提起纸巾擦了擦嘴后淡淡道：
“所以我们可以让他看到那一方的势力实力其实并不值得投注，需要一次一次雷霆之势的闪击，击败拦路者的同时冲入主控室，降下C区中央塔的下沉的同时中断电力，迫使这座移动监狱立刻停下。”
“接下来就从停尸间发掘的地下通道直接抵达停车间，奔向各位的自由。”
“这样与其说是展示实力，不如说是恐吓要挟。”安东尼看了眼楚信然边上的塞雷娅，那个给他的威胁感不比楚信然差的女狱警一直在沉默用餐，看起来俨然是全程站在楚信然这边。
应该也就没什么异议了。
“但是有用，不是么？确认钥匙到手就可以行动了，撤离用的越野车位置已经探查好了，不需要等上那么几个月，我们一样能出去。”
“那计划就定了？”一直插不上话题的米娜小声问。
“订了……”楚信然回应到，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这计划代号就叫钻洞西蒙好了。”
“呃……”安东尼闻言表情微滞，顿时觉得楚信然在拿他寻开心。
可他也没回答，这就失去了确认询问的机会。
于是他也就不会知道，楚信然可没有嘲笑他的意思。
恰恰相反，那是一个年轻人崛起人生的开始。

NO.54:不足为奇的展开。
狱警队长巴顿，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身为狱警，却鲜少管理囚犯，不轻易使用暴力。
平时喜欢下属面前训话，看报，看证券上下的弧线，然后在曼斯菲尔德监狱局域网里盯着手下人的账号发言。
像个大龄死宅，还是个键盘侠，热衷于管束校正他人的言行，使其变作自己想看到的模样。
掌控欲望过高。
所以他这几天已经很少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了，因为有个脱离他掌控的家伙实在过头，而他又无可奈何。
巴顿光是看到他的存在就会感觉不自在，见他一举一动更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更别提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他的成就越来越高，甚至连手下人都说经常看到他出现在狱警宿舍走廊，和那位女狱警一起，俨然是连那女人也弄到手了。
回想起自己曾经说的话，这份打脸感更加令他煎熬的同时，也愈发坚定了完全不想看到那家伙。
于是这些天来，巴顿队长在囚犯们的视野里愈发淡化，甚至连狱警们都鲜少看到这位队长出现在面前。
更别提典狱长确实调过他来总控室，隐晦提醒他最近别出风头，低调行事。
作为典狱长直属手下第一人，典狱长自然明白自己手下这个狱警队长有怎样的表现欲和掌控欲。
他还没打算物色新的手下，自然要捞他一手，而巴顿倒也是人精，知道自己的性格问题也知道而今的情势有些复杂，而狱警们在局域网论坛里聊天打屁时提到的「囚犯伤员和死者众多，都问不出谁做的」也令他格外留心，隐约察觉到典狱长似乎又在做什么生意。
不过这都不影响他继续自闭。
眼不见心为净。
只要避着待那么些时间，典狱长就能将一切打点清楚，而他也将重新为典狱长干活的同时享受自己的那些乐趣，巴顿有着这份期待，也就一如既往地待在办公室里。
平日这里都很安静，因为狱警们本来也不怎么真的尊敬队长，除非有所求，否则也不会来主动探望他。
巴顿虽然有些不爽这时候这帮家伙表现得这么冷漠，但也只是决定回头再找机会重新操练，这几天先乐个清净好了——
在他这么想着，今天也准备随便过过的时候，便突然听到了门外的方向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音，几乎吓得他从凳子上跳起来。
换成他还身形健美的时候，大概能蹦好几米高，但现在他大腹便便，早已不行了，只是差点跳桌子上，然后大声喝骂了一句来人，却没见有人回应。
他这才想起昨天他把守门的狱警都叫回去了，免得看着心烦又忍不住刁难。
那就只能自己去看发生什么了。
不会又是哪个崽子要越狱吧？
想起这个月的这事频发，巴顿心有不爽的从桌边走出，拎着一旁椅子上的警棍推门而出，接着又愣了愣，因为他看到了两个囚犯在走廊打架。
都很高大壮实的两个囚犯，一个A区一个B区，光靠囚服色彩就能分辨，更别提后者脸上还有明显的黑色结晶。
“喂，你们两个！”
巴顿当场就要喝止，那俩正在互相角力的囚犯却闻言看来第一反应就是一起跑。
“你们他妈的！”忍着憋了好些天的巴顿一时间忘了低调，骂骂咧咧地就挥舞着警棍追了上去，还不忘端起对讲机呼叫其他狱警。
却也正是在他也冲到拐角之后，一个棕发的黎博利女孩从另一侧楼道拐角探头张望着，然后立刻朝着巴顿的办公室里冲！
“苍七苍七，这里是贝蒙斯坦这里是……等等啊！我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奇怪的名字啊！我取的寒鸦哪里不好吗！”
女孩拎着一串密匙低声抱怨道。
“那可是宇宙怪兽！嗦话注意点！你穿的就很像它……”土制对讲机里传来略显搞怪的笑声，倒是很快又恢复了平稳道，“钥匙卡拿到没？”
“拿到了一叠，就是不知道哪个是。”
“确保全带走，回头一个个试，先撤出去，巴顿很快会回来。”
“好！”
“Over。”
楚信然说罢便挂断那个波段，又调了调另一个频道：“西蒙西蒙，这里是苍七，贝蒙斯坦拿到了钥匙卡，我们在C区电梯处汇合，收到？”
“收到。”对讲机里传来大白虎沉肃地回应。
“OVER。”楚信然便也同样严肃回答着，放下对讲机又扭头看向一旁盯着自己的塞雷娅。
“怎么了？”
“在看你认真的样子……”塞雷娅嘴角带笑，也不提这几天见惯了时常带笑的楚信然后，再见他这幅沉肃威严的样子自然新鲜，只是又扭头看向前方那隐隐有些吵闹的走廊，“那么我就该去带着杜玛和米娜先去医务室那等着了。”
“嗯，保证好她们的安全……”俨然认真起来的楚信然在看到了塞雷娅的微笑也没松弛神态的意思，“上面的事我和安东尼也就够了。”
甚至连安东尼都不用，自己一个人就够了，但好歹要有些参与感，毕竟是别人自己等待了许久的越狱，楚信然没打算抢他风头。
“好，你们加油。”塞雷娅说完，张开双臂。
楚信然也张开双臂，短暂的拥抱，双方一触即离，同时远处也有警铃在作响。
“你们也要加油。”楚信然嘱咐道，见她点头，两人便同时回身朝着自己要去的方向迈步，加速，开始奔跑。
楚信然和安东尼在C区塔汇合上电梯，卡夫卡来交付钥匙卡后就该去和米娜、杜玛汇合，同时塞雷娅也会朝她们那走。
保证两边都有足够的战力以免成为短板。
并且也在同一时间，被挑选的那些囚犯会将装好出行资源的越野车，开赴算定清理出来的「地下车库」。
计划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得难以置信，楚信然对计划的要求一直都是简单。
因为复杂的计划反而容易失败，容错率太低，太容易被变量坏事。
只是计划前提首先要了解曼斯菲尔德监狱结构中有个颇为怪异，同时也是颇为致命的点——C区牢房所处的塔式结构，是可以下沉的。
这座塔并不仅仅在地面，它中间有电梯可以通往地下，甚至本身都有下沉结构，这种设计搭配各个牢房的封闭闸门可以更加有效地连同C区一同封锁，将所有囚犯连同狱警都封在监狱里以免闹事，但同时也能直通地下一层，靠近他们挖掘的地道。
要发觉这一点有些困难，毕竟这种结构可不是光靠观察就能知道的。
可现实就是那样无常，透露这份情报的安东尼不是通过什么狱警的泄密，也不是偷听典狱长的谈话，而是在图书馆里翻到的，可以说是纯粹的意外之喜。
意外却又重要至极。
建造监狱时遗留的设计图，显然是因为没人在意的缘故，于是在安东尼提议建造图书馆后就被干脆丢到了那里……
加上囚犯里绝大部分人也不怎么看书，就安东尼天天在那翻，翻着翻着就找到一叠老旧而又颇具专业性的资料。
那图纸和刻度什么的大概一般人也看着头大，没什么兴趣。
可这对想越狱的囚犯而言，简直是天降福音。
这么重要的东西却被随意丢在了图书馆里，这座监狱建造二十年以来都没人在意的巧合，不论说给谁听都有些觉得再弱智不过。
但这确实就是现实，也因为有了那份涵盖整个监狱构造透视图的资料做对照，楚信然还临时修订了一下原本手下人拼凑总结的监狱构造模拟图，然后才开始下达各部门指令。
需要改动的还不止这个。
控制塔下沉的机关，平时需要两个警备室里的机关共同作用才能生效。
因此楚信然一行人理应还要分化人手去处理——本应如此，但他立刻就想到了总控室。
他自己就去过的，伦道尔所在的总控室。
倘若只有两个警备室才能控制C区塔下沉的话，那个总控室是干嘛的？
总控室为什么会叫总控室，自然就是因为那里能控制一座建筑绝大部分功能，具备最高权限，是个司令塔。
只是占领警备室却放任那里，显然不行。
于是计划变更，关于控制C区塔的任务目标从警备室转移到总控室，由安东尼和楚信然共同负责。
至于原定的警备室方案……倒是不用理会了，毕竟一开始也没打算和全体狱警起冲突，只要占下总控室就能把大半狱警和囚犯一起留在原地，而若是拖的久了，那些狱警拦上来了——
地下有塞雷娅，楼顶有楚信然，也不是不能打。
不过那属于比较差的可能了，事实上按照计划推演的通常状况是不用考虑这个的，毕竟塞雷娅作为狱警带着几个囚犯去医务室很「合理」。
她们那边理论上是不会惊动谁的，而楚信然和安东尼这边的行动必然会惊动监狱方，但这同时——只要动作够利索，那些狱警就没上来的机会了。
至于一开始负责假装冲突会被巴顿叫其他狱警管制的那几个囚犯，最多也就当做一般的囚犯斗殴处理，不至于真正惊动所有狱警。
所以按照这个计划进行的话，全程会直接惊动狱警们大肆出动的只有楚信然和安东尼，而能有大量狱警成为阻碍的可能是最差的可能。
若非越狱总负责人是一贯喜欢考虑最差可能的楚信然的话，这些都没什么必要去想。
也正是楚信然想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人手安排，同时在经行一路的通道留下了些「礼物」。
由「监狱超市」提供加工物拆解重置的源石爆炸物。
甚至不需要楚信然自己动手，很多囚犯，尤其是感染者囚犯都乐意制造这种东西，更别提他们听说「楚」要玩个大的。
作为曼斯菲尔德监狱的囚犯，民风淳朴的他们即便无法越狱，也乐于给那群狱警添堵，愿意「义务劳动」的家伙一抓一大把。
而楚信然也将不负他们的期待，只要那些狱警愿意来，这些礼物就能转交给狱警。
“杜玛她们没问题么？”
C区电梯间的大门前，安东尼看到了慢悠悠走来的楚信然，那步伐悠然中还带着些许轻快，并未停留，只是走着走着，他会忽然一挥手，走廊两侧的墙面便会多出一坨奇怪的黏着物。
胶质炸弹，以那般随意的方式黏在了墙壁上。
安东尼不太清楚他是怎么用手捏着那玩意儿而不被黏着的，但他做到了那就不需要过问。
“有塞雷娅负责，你要相信同样能成为杜玛朋友的她，这也是相信杜玛的眼光。”楚信然声音肃冷。
“呃……”安东尼闻言，只是有些怀疑地盯着他这幅静默的样子，看着他抬手按上电梯呼应键，终于忍不住问，“你认真起来就是这幅样子么？”
他觉得眼下的楚信然和平日的反差有些大了，简直像是换人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对越狱这种行动而言，我认为严肃点更方便进行，你不觉得么？”
楚信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又重新带起了些温度，然后微微抬起双手，那用来拷住双手的金属枷锁连同锁链一齐绷紧——
在下一刻的脆响中直接断裂，只留下各自一截断链和枷锁还在手腕。
“准备干活了，西蒙，卡夫卡来过了吗？”
“我当然知道……”会因为被这家伙催促而有些恼火的安东尼也同样抬起双拳，一把拉断了束具，继而抬手抹过裤兜，从中抽出一串钥匙卡来，“我让她去找杜玛她们。”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那就没必要装作顺从的束手束脚了，待会儿找按钮搞拉杆都得腾出手来，更别说可能有战斗环节。
在电梯下坠的这点时间里，又两道金属断裂声后，已经解放双腿双手的安东尼和楚信然便迈入大门，而前者直接将几张钥匙卡叠捏作扇在感应区统统划过。
“也好……”楚信然垂首瞥了眼自己的手掌，手掌微微偏移，原本的位置浮现出一抹漆黑，却又被挪回去的手掌所遮挡，“那么，准备上升？”
一如既往的在试图拉扯自己回去，不过还在可对抗范围，时间倒也还够。
安东尼没有注意到楚信然的小动作，他正站在一旁深呼吸，听到楚信然的询问方才看了眼他，然后沉着脸按下最顶层的按钮：“上升……”
电梯立刻上升，玻璃窗外划过其他囚犯的生活图景，对安东尼而言或许还有些新鲜，但楚信然上次看这些还没多少天，完全没什么兴趣。
可他还是看了几眼，然后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窗外的C区囚犯还在「享福」，反过来证明了狱警们还没从一些小骚乱中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十数秒过去，电梯门缓缓开启，开门的瞬间便有四把武器一同探入，所持的不是狱警们都有在用的通电源石警棍，而是不同制式的利刃。
两柄骑兵刀，一柄长剑，还有一把过分粗壮的大刀，像是萨卡兹雇佣兵会用的款式。
这样的四把武器在开门的瞬间刺入，很难避开，理应带出些红来。
但四把武器的持有者都不约而同地面色一变，察觉到了手中武器传来的艰难阻力，更能听到那金属摩擦时的尖锐声响。
下一刻，怒然地咆哮自轿厢而出，高大如山般的菲林壮汉以腕部枷锁抵着两把骑兵刀及刀的主人步步冲出，两个囚犯装束却显然是杀手的男人被对方的巨力推得连连后退，刚要舍弃武器伺机而上时，却迎来了一道粗壮的左臂划出的银白光影。
左勾扫拳！
刹那间那俩囚犯就连同断裂的长刀一起飞起在半空，他们在痛苦中吐血，在吐血中眯起的双眼下意识的扫向另外两位同伴，心头或许在愤慨对方的不作为、不援助。
但他们却看到了另外两位同伴正被一双手各自握着手腕，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的屈膝跪地。
那双手的主人比起一旁的菲林同伴而言，在体型要显得亲切不少。
可那持着巨刃与长剑的杀手都亲身体会了对方的恐怖，眼睁睁地看着他同样以腕具抵着利刃从电梯轿厢里走出。
比起热血澎湃、声势浩大的队友，他安静又低调，然后在下一刻从武器所抵的对面出现在身前，以近乎鬼魅般的速度，身影都有着瞬间的模糊。
在察觉到他站在身前的瞬间，两个杀手便想做出应对，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剧痛支配全身，清脆的骨骼断裂声响两位当事人能听得最清楚。
对方轻易地碾碎了他俩的腕骨，甚至还在缓缓施加力道，逼迫着他们松掉武器的同时下意识地屈膝以寻求解脱。
他们的畏惧得到了回报，那双手松了开来，对方发出了一道冷漠的声音，以命令的语气：
“退下……”
两位杀手跌跌撞撞的退到一旁，又看到自己另外两位倒下的战友，意识到彼此都失败的事实后都神色有些灰败，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什么。
“典狱长不在么？”
不仅仅是砸断了对方的武器，还在一拳将其砸倒在地之后，立刻上前提起两人直接对撞的安东尼，显然已经足够成熟，甚至深谙补刀的道理。
相较之下，放任那俩杀手还有活动能力的楚信然反而显得不够成熟。
但他只是看了眼那俩杀手战战兢兢的模样就收回了目光，倒是再看楚信然的目光有些诡异，稍微有些不理解他是如何在那样短暂的时间里施予这两人明显的压迫与恐惧。
不理解便不理解吧，比起这个他更多是环顾四周无果后对楚信然确认问。
“不在……”楚信然没有同他那样左右扫视，而是直接朝着总控台迈步，一面走去一面笃定道，“他做出了明智的判断。”
早在踏入这一层的瞬间，就已经靠着空气中弥漫的水分将这里扫了一遍的他，当然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典狱长不在这儿，并意识到那家伙还真是打算彻底置身事外，将自己摘出个干净。
“嘿，嘿嘿……”
蓦然间，忽然有人发笑，笑声诡异，令跟着楚信然走到总控室前的安东尼回头看了眼。
他看到了那俩没被楚信然打晕的杀手中的一个，正看着他们诡笑，那表情和笑声都让他感觉不舒服，更是不自觉的瞥了眼一旁的楚信然，想看他是什么反应。
楚信然完全没有反应，那只比他矮半个头的龙族青年正盯着面前的巨大监控屏，同时双手在操作台上拨弄，很是聚精会神，像是完全不在意别人的诡异。
这反应让安东尼有些无言，又回头看向那诡笑的家伙问：“你笑什么？”
考虑到对方刚才一副被楚信然吓破胆的样子，现在这幅样子只让他觉得是楚信然把那家伙吓疯了。
“我笑，我现在知道我们是弃子，你们难道想不到为什么只有我们四个在蹲你们！”
“呃……”安东尼闻言微微皱眉，继而猛然转身抬头，看向身后的巨大监控屏幕，可他没有如愿看到医务室和地下室方面的监控，一个个巨大的弹窗挡住了不少的监控分屏，代码弹窗上跳动着复杂的字符，他所能辨认的只有那些功能性的提醒弹窗，一个个用维多利亚语显示着：
【权限解锁完成】
【封锁准备完成】
【降下封锁塔将导致电路系统过载，请做好准备……】
【确认么？是 否】
看起来楚信然已经完成了C区塔下沉的准备手续，安东尼来不及惊讶他居然这么熟悉这类总控室的操作方式，只是有些焦急道：“我们得立刻下去，更多的杀手应该在杜玛她们那边！”
“我知道。”楚信然只是淡淡道。
“你知道？”安东尼忽然不那么着急了。
“电梯门开了我就知道，我能够探测就近空间里的地形和人数，杰斯顿和其他杀手应该都在下面蹲我们，现在他们会先蹲到塞雷娅她们……”
楚信然一面敲定那几个工序，一面调出底层代码简单扫了扫流程确保没在这方面被下手脚，一面回答他，那副语气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根本没紧张过的平淡，“但不必着急。”
话落的瞬间，他将一张钥匙卡划过操作台侧面的卡槽，扣下一个拨表。
安东尼看着他的动作，又看了看两边，忽然发觉这操作台两侧竖着好几根奇怪的长杆，令他看不懂作用。
“那些姑娘们没你想的脆弱，哪怕是你最关心的萨卡兹女孩，那也是位萨卡兹。”
“你这是什么话！”还在琢磨那长杆是干什么用的安东尼有些生气，他对楚信然那冷淡地态度生气，也对他话语中那好似歧视意味的话语而生气。
但这真的算是歧视吗？很多国家的人都清楚，萨卡兹人更清楚。
哥伦比亚联邦对萨卡兹向来歧视，安东尼也在这样的文化环境下生存，沾上那份思维惯性的不是楚信然，而是他。
“诉说事实，我相信萨卡兹人的坚韧，不论男女，安东尼……”
楚信然扭头看着他，不需要注视操作台却稳定扣下第二个拨表，似乎看出了他心底的焦躁，方才轻蔑道，“我不是哥伦比亚人。”
“呃……”安东尼沉默着，楚信然看出了他误会的原因，但他却没读懂楚信然为什么对他以轻蔑道出那句话。
只是他听懂了对方的前半句，绝无嘲讽歧视的意味。
而在他还思绪有些混乱时，一旁的楚信然却又陡然开口，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站稳、闭上嘴，别咬了舌头。”
“蛤？”安东尼怔了怔，并在下一刻陡然的震动中抬手。
在上一刻，楚信然扣下了第三根拨表，屏幕上的确认框旋即消失，警告声响彻整个空间。
这一刻，陡然的失重与震感令安东尼下意识握住了身边长杆。
这下他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用的了，并紧紧地闭上了嘴。

NO.55:楚信然：对吧，我也这么想。
（一时兴起又把恋活下了回来，然后频繁卡死，似乎每次到某些切屏环节就有高占用直接让16g内存告急500mb，在清查了一系列插件之后只能感叹电脑真吉尔复杂啊……
还是没处理好问题，不过罢了，码字码字。）
卡夫卡的内心很亢奋。
她来曼斯菲尔德监狱，既是因为想帮赫默，也是因为自己好奇这里，打算来体验体验生活。
所以在抵达监狱的那几天，她对这里还是挺满意的。
能够证明在混迹哥伦比亚底层时听说的一些很唬人的消息意外的真实，这地方确实能找不少乐子。
可当楚信然开始行动之后，她就满意不起来了。
乐子消失了大半，她看着秩序井然的监狱，心痛的程度是和狱警差不多的。
可她也不可能跑去「谏言」，说些「监狱就该有监狱的亚子，不要搞得这么像工厂、公司」的话来。
她可不想被锁链五花大绑吊在几个走廊出入口。
更何况这幅环境至少能让米娜安全些。
所以当放弃的那一刻，她觉得为了那笨丫头，她做出了极为痛苦的牺牲（x；
好吧，这是她用来安慰自己的，毕竟日子过得真无聊，监狱里没了乐子就和咸鱼工厂没区别了，每天不是吃难吃的饭就是在上工和锻炼，偶尔还要听狱警队长的废话。
着实没意思。
哪怕她已经在自己牢区靠装乖捧哏发展出了不少「好兄弟」，但和兄弟们闲聊也不够娱乐啊！
所以她很不满意，这份不满意直到她和米娜躲在卫生间时，一个飞过来的囚犯直接将隔间撞碎令她们见到了塞雷娅为止。
见到了塞雷娅，也被迫见到了楚信然。
接着更是以迅速的发展态势结成了同盟。
比起一开始慢悠悠的过日子，之后简直就像按了快进似的。
不过相较于全程都有些迷茫的同族同伴，卡夫卡很满意这种快进，用楚大哥说过的话那叫什么来着，对，天堂制造！
越狱要加速了！.jpg；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紧接着越狱活动就开始了！
众所周知，越狱是监狱中才可达成的最高成就，也是曼斯菲尔德监狱的经典环节，不得不品尝。
卡夫卡可是一位乐子老饕，对这种事自然满怀期待，哪怕自己被分配的任务只是负责偷钥匙卡也难掩心头的兴奋。
越狱好啊，越狱好耶！
既是监狱之行的完美收尾，又可以摆脱这个愈发无聊的地方，对此她一直是迫不及待地期望着「快点端上来罢」的态度。
不过该作的伪装还是要作的。
在将那一串钥匙卡交给了那连囚服都没换过的大个子后，卡夫卡便不动声色，脚步轻快宛若平日地，朝着医务室所在方向的角落走廊走去。
这条走廊只通向医务室和停尸间，通常不会有什么同行者，谁都觉得这里阴气森森，没什么伤病自然不会来。
卡夫卡也同意这种看法，这走廊甚至连灯光都有些晦暗，如果能有些接触不良地闪动几下的话，恐怕会更有感觉。
但她此刻的心情显然不会在意走道光源的黯淡，甚至还在努力控制住面部表情，免得将自己心头的亢奋展现出来。
努力压制着自己想要六亲不认的步伐•jpg；
也正是在这「艰难」的「挣扎」之中，卡夫卡很快就走近了医务室。
隔着一段玻璃墙壁可以看到平静站在一侧的塞雷娅，角落另一侧的罗宾，以及明显紧张得坐立不安的米娜和杜玛。
她当即就朝着里面招了招手，本就双手抱臂站在一边想着什么的塞雷娅立刻以眼角余光注意到了她，沉思的神色略略放松，更提醒了米娜和杜玛，让她们也看外面。
两相对视，卡夫卡继续朝前面医务室的正门加快步伐，见到四人都看到了自己便也更显高兴，准备在汇合的同时畅想一下未来什么的，却见到米娜和杜玛望向自己的神情忽然惊慌，罗宾紧张得端起匕首。
而塞雷娅更是踏步而出，这一踏直接将医务室的地面踩出一记凹陷，狱警鞋边的金属也因这份力道而呈现些微的扭曲变形。
一步踏前！
两步冲刺！
三步激射！
四步，冲拳！
塞雷娅的身影在卡夫卡眼中的险些模糊，势如出膛的铳弹！
但见那轰出一拳更该称作炮弹才对。
医务室那还算坚固的玻璃外墙被轻易击破，她也在那无数的碎玻璃中一同冲出，冲碎玻璃墙后去势不减以冲刺架势挥拳砸向卡夫卡面颊左侧的身后！
清脆的鸣响仿佛就在卡夫卡耳边炸开，令她下意识蹲下身来捂着左耳，而米娜看着这一幕竟硬是鼓起勇气越过碎玻璃冲出去拽住了卡夫卡的手。
虽然自己也怕的双腿颤抖，但她硬是把卡夫卡给拽向了医务室，也离开了原本那处并不安全的位置，而杜玛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开药箱。
塞雷娅却仍停留在原地，锐利的橙色眼瞳审视着这灯光黯淡的走廊。
方才她和杜玛、米娜都看到了卡夫卡身后阴影中浮现的刀刃，只是比起后两者，她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行动反应——
以更快的速度冲出，砸碎了玻璃也将那断刃从阴影中的手腕中砸脱，接着更是在那同时动用了些许钙质化以一瞬护住了卡夫卡身侧，不然那黎博利女孩还会被她冲碎而出的玻璃碎片所伤。
可就算是做好了这些也没什么可夸耀的，落在地上的那柄短刃还在提醒着她这场刺杀没完，更提醒着她事态有变。
这座监狱里暗藏的杀手竟然朝着卡夫卡动手了，他们的目的本该只有安东尼•西蒙才对。
如果是因为这几天大家总是聚在一起吃饭的话，这倒也不奇怪，毕竟那么明显的结盟谁都看得出，重点是这些家伙前几天一直没动手，到了现在才开始……这是否证明他们猜到了自己等人要在今天开展越狱计划？
想到这里，塞雷娅便直接扭头朝着那医务室招呼道：“都出来，准备去地下！”
可她刚开始招呼，杜玛就指着她身后惊恐道：“塞雷娅！”
塞雷娅头也不回，尖锐而又粗长的瓦伊凡尾巴腾起横扫阴影中透出的身躯下端，带起一阵痛呼的下一秒接上流畅的扭身挥肘，直接砸击那从阴影中探出大半截上身的男人面部。
阴影溃散，身躯完全浮现的萨弗拉男人昏迷倒地，只是手掌还下意识捂着面颊，痛得时不时抽搐一下。
塞雷娅的那一肘含着些微怒火，毫不留情的给人打出脑震荡的同时还砸碎了鼻骨。
如果这家伙能抢救回来也只能当个伏地魔，还是可能神经有恙的伏地魔。
一脚蹬开这倒在脚边的家伙，塞雷娅朝着那三个看得一愣一愣的家伙再次摆了摆手，重新跨入了医务室提起一面她鲜少带上的黑色盾牌，朝着四人招呼道：“跟上……”
三人点头如捣蒜，没想到塞雷娅这么轻易放倒那个可怕家伙，因为尾巴被视线所阻的缘故，她们眼中的塞雷娅甚至只是一记侧转身肘击就把对面砸得失去意识，这又令卡夫卡、米娜、罗宾回想起了卫生间见到她如甩破布一样甩那些人的场景。
回想起了最初的恐惧。
倒是杜玛看得愣了愣，她在监狱里其实看过不少暴力，只是缺乏应对暴力的经验，第一次看到塞雷娅这幅发挥时，她一时思维发散地想了想安东尼能不能做到，但又觉得这可能不太礼貌。
不过她边上那三人可没有她的胡思乱想，在类似画面重现的恐惧中听到声音就已经下意识的依言遵从，两个黎博利和一个阿纳缇立刻组成了三人列队「小火车」，一个个拎着自己该带的小包裹后又回头看着她。
被这么三对目光盯着的杜玛感受到了压力，赶忙也带上自己那装了不少应急药物的包裹跟在她们身后。
依据计划安排，真正需要带的行李应该由楚信然手下的另一批人搞定在载具里，大家不需要再额外带什么行李，也或许根本没有行李。
毕竟除了杜玛和塞雷娅是在这里任职以外，米娜、罗宾、卡夫卡都是囚犯，压根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东西，就连积攒的一些铁片都在这几天换了些工具或是好吃的。
既然要走了，有什么带不走的就想办法卖掉或者送掉——
楚信然前几天就这样提醒过她们，就像监狱里的铁片带出去什么都没用一样，走之前最好全部用掉。
就像所谓的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脱离监狱可不就是囚犯们的新生？
游戏里打boss之前还懂得积累战略储备呢，就算没什么想买的，搞些备用武器也好。
罗宾明显就是听进去了，身上挎着的除了一个小包裹外还有个非常简洁干净的小盒子，小盒子里安静放置着好几把匕首，而那小包裹里也有好几只随时可安放在地面的爆破夹子。
这是她这些天来作战储备最丰厚的一次。
自制陷阱和匕首近战，这就是她作为保镖工作时的特长，只是放在塞雷娅的作战能力面前显得有些尴尬，她决定老老实实在地上铺陷阱，该收敛一下匕首近战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这份想法，正当四人组跟在塞雷娅身后朝着楼梯口加快步伐时，忽然间的杀机再临，这次塞雷娅迎来了三道寒光突进，而在这同时，她们的身后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卡夫卡！”米娜紧紧的握着手中工业改制钉枪，一把将杜玛拉到了自己身后，夹在自己和罗宾中间。
“明白！”卡夫卡立马高兴地抬手，或许是很享受这种被追杀的刺激也或许单纯是发现自己能够发挥的快乐，手腕中已然浮现出一根纤细而又醒目的黑线，“那就动手了！”
她对着那黑线猛然拉扯，便有一柄一人高的巨大剪刀带着源石技艺的微光自身后起伏轮转，好似被一股力道拉扯着飞向远处的拐角，带起一阵惊叫与溅出拐角的血液。
很危险的武器和运用方式，令杜玛看得愣了愣，却又突然发觉地面似乎传来了些许震动。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有所察觉的张望四周，但率先发现异样的是罗宾，抬手按住了杜玛的肩膀并猛然拉扯朝后。
下一刻，杜玛之前所在的侧面墙壁被直接破开，飞溅的石渣打在了空处。
但破墙而出的冲击锤却立刻转向，在砸到杜玛之前更先迎上了罗宾丢出的夹子与紧接而出的匕首。
嘭！
冲击锤毫不畏惧地砸上那看起来毫无卵用的夹子，却引发了其上的源石炸药，火焰与黑烟一同泛起干扰了对方视线的同时，罗宾已经甩起那造型独特的匕首，以平时鲜少表现的敏捷直入烟雾，一击划开了那握着冲击锤的手臂血管。
紧接着便是立马退后，在对方大喊大叫着冲破烟雾之前。
这时接过罗宾接力棒的竟是方才还在应对前方攻势的塞雷娅，她冷喝道：「退后，继续前进」的话语，甩下脚边的五个倒地的家伙就直冲那还挥舞着冲击锤的高大丰蹄人，推出她那鲜少动用的，其实是作为狱警混入时就被分配到的一面监狱用防爆盾。
填装源石用爆破冲击锤撞上那面大盾的瞬间便震出轰鸣与明显的冲击波。
但在那见鬼的表情下退后的却是丰蹄人人自己，望着那已经继续朝着前方跑路的四个女孩以及放下些许盾牌，露出稳立身姿的瓦伊凡女人，又变得愤然不信邪地重新抡起自己的大锤。
可对方没心情陪他继续打铁，在他挥出大锤的前一刻，那散发着暗红微光的黑色盾面已经撞来，简直像是被源石卡车正面相撞的力量将他崩退的同时更是难以使力挥锤，并在那被击退的瞬间瞧见那盾牌斜挥，以比自己被击退更快的速度冲近，瞧见那盾牌之后探出根本没有佩戴任何护具和武器，却气势汹然的一拳！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丰蹄大汉无比惊恐地看着那感觉能把自己头都给打碎的拳头撞来，看向一侧的墙壁心头一狠，直接撞了上去。
他自己倒在了地上。
也让塞雷娅这一拳砸到了墙上，带着些许「银色斑点」的拳头从垮塌的混凝土砖石屑中抽出，女人有些愕然地看着这自己撞得头破血流陷入昏迷的家伙，不知该说什么。
但她却也还记得自己真正的重点是什么，立马端着盾牌回身朝前方赶去。
倒是没瞧见可能的杀手们拦着几个女孩的画面，而是几人焦急等待着自己的风景。
“不是让你们继续前进吗？”塞雷娅小跑着走近，看了看杜玛，又看了看米娜和罗宾，最后看向那正捂着左耳朵，右耳朵又搭在一个对讲机上的卡夫卡。
走近了才看到那对讲机，对方侧站的样子还挺有迷惑性。
而见几个人没回她还做了个嘘声手势，她也安静下来，不过卡夫卡那对讲机里的嘈杂似乎也到了尾声。
她刚准备也听一下，对方就给挂了。
这时候米娜才小声跟她说：“我们跑着中途卡夫卡那边有通讯，就停下来等你了。”
“楚大哥手下那些囚犯也拦住了一些杀手，但应该还有更多来找咱们了……”卡夫卡紧接着说明道，“不知道是有内鬼还是对面歪打正着，总之现在我们要越狱的打算应该已经被对方知道了，甚至连路线都知道。”
“对方可能就在下面等我们……”塞雷娅紧接道，她已经跟上了现状，看向了杜玛，“杜玛，你要做好可能要进行一些争斗的准备，不过放心，我会护住你们。”
“嗯。”杜玛沉默了一下，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般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要做好准备。”塞雷娅看了看其他三位女孩，然后紧了紧手中的盾牌，然后挥了挥手。
“继续前进！”
一行人朝着楼梯间走去的道路风平浪静，好似正如塞雷娅所说的那样，当她们走到地下工厂的隔壁，从上方停尸间的墙壁朝下挖掘的地道经过的一处地洞前，一个同样狱警装束的男人却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一个用来掩饰地洞的木箱上，身旁是八个体态身形各异的杀手。
“塞雷娅主任，真是久违的见面啊。”
那男人微笑着端起手中的红酒杯，并不足够明亮的光源透过就被折射出有些妖冶的光影，似乎这样就能衬得他优雅绅士。
“没人会期待与你见面，杰斯顿。”
塞雷娅平静地看着他，握着盾牌的手略略放松。
有些想直接上去抽他。

NO.56:彻底堵死。
曼斯菲尔德监狱，地下工厂的隔壁，同时也是从上方停尸间隔壁下挖通道的分叉路道前。
这里空间不算狭窄，可以容纳不少人。
譬如这里的十几人。
八位体态各异，模样也陌生的杀手，一个坐得大马金刀还持着一盏酒杯的杰斯顿。
而在他们对面，是持着宛若吊瓶架般古朴法杖的萨卡兹医生，拎着厚重大盾的瓦伊凡，一手拎着短匕，一手好似空无一物的黎博利与另一位持着钉枪的黎博利。
还有那落在最后方，正朝着身后设置爆破夹的阿纳缇。
罗宾向来都沉默又务实，眼见这种堵门状况，她首先想着的是赶紧想办法应对可能的「后面也被包夹的状况」，于是给入口处放了不少夹子给可能的敌人增援当惊喜。
不过这种思路也证明了她的态度，她认为大家不需要后退。
比起卡夫卡和米娜，本就经受过近战格斗教育的罗宾要更加相信塞雷娅的强大。
甚至她毫不怀疑那位强大的瓦伊凡女性能够解决对面九人，不过那份前提也得是那九个人都执着于她才行。
总不能看到一个持盾就认为对方是能稳拉仇恨的MT吧？
在己方有个强大战力存在的前提，应该是尽量保全自己免得成为累赘才是。
罗宾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道理，甚至已经抬手朝着不远处的卡夫卡打起了隐晦的暗号。
她对那个自来熟的轻佻家伙本不怎么喜欢，但不可否认除了塞雷娅之外，卡夫卡是最适应这种战场的人，也是最有可能在这种关头注意到自己打暗号的人。
她也确实注意到了自己的暗号，扭头看来的瞬间，脸上就浮现出平日令自己看不太惯的坏笑，冲着自己回应以手势的同时直接拉扯米娜和杜玛的手令其凑近，低头便同两人窃窃私语。
这就算是提前打好招呼了，后方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而前方倒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这才刚见面，塞雷娅还想拖点时间。
拖一个高塔下沉，全监狱断电的时间，于是她在发出第一句挑衅般的「没人会期待与你见面」之后，又紧接了一句：“信然说的没错，你果然躲在这里。”
“嗯？楚先生是么？”杰斯顿因那称呼而怔了怔，继而意识过来的微笑道，“我也真没想到，莱茵生命的防卫科主任竟然也会对男人动心，甚至在那位楚先生指定你时，我都没能认出来，真是灯下黑啊。”
“蛤？”卡夫卡和罗宾她们本来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副无比严肃的模样，却没想到开局话题这么刺激，顿时精神朝着奇怪的方向更振奋起来。
这几天虽然能看出楚信然和塞雷娅平日就有着不少亲密举动，但大伙儿还是尽量不去聊的。
一方面是没那么闲，各自负责的工作划分很少交集，一方面是不敢当着当事人聊，也就自己想想。
没想到真有这回事啊？！
卡夫卡甚至瞬间理解了自己前几天为什么会被「发配边疆」。
“但你却很显眼。”比起那边小女生组的大惊小怪与精神振奋，当事人倒挺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熟人好友唠家常扯八卦，对面那家伙连朋友都谈不上，一个外人搁这儿指指点点，她还能有什么羞涩不成？
于是她便那样冷漠道：“毕竟你不愿意好好戴上头盔，那好歹也算个伪装。”
“呃……”听到这话的杰斯顿怔了怔，他想起了几天前的楚信然也正是说过那样的话，但他已经不想感叹这两人的相似了，他只是脸上浮现些许地不快，笑容也因此变得诡异，“能在这样的地方见到当初的大人物，当确认是你的那一刻我还蛮高兴的，毕竟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您将我简历打回的那一刻。”
令他意外的是，塞雷娅也点了点头。
“我也记得……”她淡淡道，“对于你这样一位分明有着天赋却没有上进心的同行，我很遗憾。”
这样的话语令杰斯顿愣了愣，除却愈发燃烧的怒火外，他还察觉到了些塞雷娅的变化。
至少过去的塞雷娅不会说出什么遗憾，她只会说出最基础的评价。
“你太过安于现状且没有坚持，我的手下不需要这样的人。”
回想起来，怒火中烧。
他一向乐于看到某些人的改变，但那可不是这种改变！
他要看到的，是堕落，是有着某种坚持却又不得不为现实所屈服，不再压抑自己的改变，就像……
就像他自己一样！
蓦然间，杰斯顿抬起了手，举着酒杯的手。
酒杯中的法杖装置发出淡淡的红光，那份红光并未凝聚怎样的法术。
但他身边那好似死物般不动声色的八道身影却在那一瞬冲刺而出！
他们冲向的不是塞雷娅，而是他身后的四位女孩。
正如罗宾所担忧的那样。
塞雷娅尽管有着足够强大的力量，也具备着保护她们的意志，可对方根本不打算和塞雷娅对决的冲向她们时，她力量强大又如何？
她能强大到瞬间阻击八人么？
而且还是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八人。
在塞雷娅和杰斯顿对话开场时，卡夫卡和罗宾等人既以暗号通告了准备应对攻势，也在观察着杰斯顿身边那些沉默的杀手。
那些杀手装束各异，但都裹得颇为严实，还在遮掩种族特征上下了功夫，这反倒令他们格外显眼。
倘若真的在监狱里这么穿，随便一个狱警都能从清一色囚服里看出「个性突出」的他们。
所以他们要么是今天才换上的这一身，要么就是直接借助官方的便利躲在监狱里。
这其实不太重要，罗宾和卡夫卡都不在意这些。
但她俩都能察觉那八人沉默得可怕，目光始终注视着他们，不曾有过任何细微的小动作，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站在那像个雕塑，看着都毛毛的。
那样好似失去生机一般的死物很容易令这几个哥伦比亚人联想到蓝卡坞拍摄的惊悚电影，本身也是哥伦比亚联邦出产的影片，本地人或多或少都看过。
可那大抵也只是胡思乱想吧……有人令自己赶紧清醒过来时，便见八人冲出。
而塞雷娅以速度更快的一记正面冲锋持盾拍翻一个，紧接着立刻回身冲刺。
她的速度明显比那八人之中最快的那个还要高上一筹，凭着这样的速度她能掷出厚重铁盾砸向那距离她第二近的家伙，并在那掷出铁盾的下一刻冲向另一侧的一人，一拳重砸，直接将其击飞数米落地。
这是第一个被她亲手攻击的敌人，她一拳将其砸出数米，像个破布一样的落在地上没了声息，看起来自是霸气十足，无匹强大。
可她却皱了皱眉，有那么零点几秒的时间望向了自己略微泛红的拳面。
手感很奇怪。
不像是砸在人体上，倒像是砸在金属上，而对方被砸飞那么远也没发出什么痛哼，喷出什么鲜血。
可她也没心思停下来确认思考，在这一拳砸出之后，罗宾一行人已经撞上了那剩下的五人，射钉枪、大剪刀、和爆破夹子混杂着匕首一起出场，在这彼此距离相距不算远的情况下，塞雷娅就算爆发出最快的速度也只是一次性拦截了三人。
可令她欣慰的是，那四人靠着不太像话的作战方式硬生生抵住了五人各自的攻击，凭着身后杜玛医生晃动着法杖施下的治愈法术，还有她回援的余地。
并且在都凑得够近的前提下，她能无比流畅的把那五人全殴一次丢出去，再回头关注卡夫卡和罗宾的伤势。
比起被保护在最后方的杜玛和第二后的米娜，卡夫卡和罗宾这俩人各自拎着不同的匕首顶在了前面，在迎击开始的一瞬便都有挂彩。
毕竟匕首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迎击武器，你要真以匕首为主的敏捷类型还好说。
但两人都是拿匕首做副武器的，真正猛的是源石技艺控制的大剪刀和能爆破的大夹子。
而且还不能躲，躲了身后的钉枪狙击手米娜和医生杜玛就寄了。
在这种前提下，她们没被重伤就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卡夫卡这个一度很不受罗宾信任，也确实经常开着卖队友玩笑的家伙，实际打起来也根本一步没退。
当那些家伙全被塞雷娅狙击丢出去之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来，却又被塞雷娅一口喝住：
“别松懈！”
“呃……”女生组们各自怔了怔，本来还想稍微喘口气的动作也滞了滞，有些疑惑的看向她的背影。
这时候最快反应过来的竟然是米娜，她好似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立刻拉扯着一边的卡夫卡和杜玛看向远处，在那里原本倒着最初被塞雷娅一拳砸出去的杀手，现在那杀手已经重新爬起来了。
不只是那个杀手，方才塞雷娅当着他们的面殴打、脚踹、膝击、肘击然后丢出去的杀手们现在都在重新站起。
而塞雷娅皱眉凝视着那些重新爬起的身体，目光在他们衣物上有过的磨损上逡巡，然后看到了些微在灯光下折射冷光的物质。
那样的东西令她的眉头锁得更紧，甚至连脸色都沉了下去。
但也在那同时，她那垂落的五指之间都有银亮的碎片在附着、汇集，甚至带着些微的电流，引起后面四位女孩的注意。
那还稳坐于大箱子上的男人却因为视角的阻隔而没能注意，甚至还能微扬酒杯地讥嘲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塞雷娅。”
他的注意与目的都还停留在塞雷娅对这些杀手的反应上。
“莱茵生命啊，贵公司真是搞出了连沙滩伞的研究者都赞不绝口的东西，恐怕不只是哥伦比亚下一届的科技奖，就连军工也要和你们全面接洽了吧？”
他盛赞莱茵生命的作品，好似夸奖着对方的公司，但他很清楚，也可以从塞雷娅的反应中断定塞雷娅不会乐意见到这些，此刻对方的面容确实已经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来，令他进一步得以确认那令人惊诧的事实。
——莱茵生命科技体公司的几个主要机构主管竟然彼此不和。
当能量科的海德兄弟让他来杀安东尼，甚至乐意提供高端技术支持，而他又在监狱里确认塞雷娅的那一刻，他的心头就升起过这样的猜测。
而这猜测，竟是真的？！
那在诸多领域连自己东家沙滩伞都望尘莫及，哥伦比亚最大的科技公司莱茵生命，果真是越大越乱么？
他有些得意，还有些快意，不论是看曾经拒绝过自己的公司笑话，还是看那位具体拒绝自己入职的部门主任脸色难看都十分的解气，在这样的解气之下，他还想锦上添花的将目光投向对方后方的那几位女孩行列中。
凝视着那位阿纳缇人，他语气柔和而又亲切的开口：“罗宾小姐，你还在等什么？”
“什么？”罗宾怔了怔，下意识看向其他人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又看向那个男人，全然没想到那杀手的头领会对自己搭话。
不，似乎也不是完全想不到，她忽然想起楚曾经给她梳理过几个公司的之间的利害关系，也想起了楚说自己所处的定位很特别，所以才有那个「慷慨的J」会亲自联系自己。
慷慨的J……J？
塞雷娅一开始似乎叫过对方的名字是……
杰斯顿？
“你这问题可真是令我苦恼啊，罗宾小姐……”杰斯顿一副有些为难样子的抬起空着的手来挠了挠脸。
可他刚一做出这个动作，就有陡然的震动自身下传来，继而是震耳的轰鸣爆发，打断了他本该说的话。
这份震动令他猛然撑起身来，要环顾四周，却又见光源忽然熄灭，黑暗笼罩了这片区域。
可在那之后的下一秒，自黑暗中爆发的银白辉光缠绕着电流一同，化作一道迅捷无匹的银光，划出一道曲折而又数次停顿的轨迹，每一次停顿都带起一阵清脆的爆响。
啪嗒……
这时候，仿佛才有人启用了备用电源，这通道前的源石灯也享受到了备用电源的便利，重新亮起的那一刻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是八具惨烈的尸体，以及正在对抗的黑与白；
黑灰的金属与银白的钙质结晶同样附着于双手进行着角力。
几个女孩都看着那更为吸引注意力的一幕，看着那被称作杰斯顿的男人身躯已经被暴动的金属所覆盖了大半，变得狰狞可怖，变得鲜血淋漓，却又确实抵住了塞雷娅的手刀。
“真是缺乏耐心啊，塞雷娅……”颤抖的手臂上尽是凌乱突出皮肤的黑灰金属，那些金属在银白的钙质碰撞时不断地变形、扭曲，却又被更多的金属所承接，令他的手臂模样愈发扭曲，“不论是你，还是那位楚先生，都不愿意静下来和我聊聊。”
“方才那震动与断电也是他和安东尼所做的吧，竟然想以这种方式封锁监狱，阻碍狱警们的行动——”
他反应不慢，就是话多。
所以这次他也话没说完，眼前那几乎被银白微光所晕染的双手便爆出他所难以接下的力道，令他不得不后退重整态势，而他也同样看到了那些惨死的工具，再看向那唯一的灯光显得有些不甘。
他当然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就在大家都被突然的震动所惊扰，现场更是一片漆黑的当下，塞雷娅却在黑暗里动起了手。
他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在黑暗里确认敌人方位的，他只能从结果看出塞雷娅有着极高盲战经验的同时，对着近在眼前的危机下意识爆发出全力。
原本需要缓慢动用的嵌合金属也被强行拔高到几近过载的程度，他能感受到全身传来的剧痛，可伴随剧痛而来的还有力量！
让他能够压制痛苦的力量，令他感觉欣喜的力量，好似脱胎换骨一般，能够听到血液在血管中的奔流，能够听到每个细胞的咆哮，力量不断地沿着肌肉与血管涌动，令他忽然想要品尝自己端着的美酒。
恰如此刻这份初尝力量的快•感。
莱茵生命的科技，就是这样的东西吗？难怪连同为研究者的沙滩伞公司都主动派遣他前去合作。
“能量科背着工程科研究的生体金属……”塞雷娅注视着杰斯顿身上那宛若活化的铁，那是明显已经扭曲甚至危及生命本来形态的金属，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只是借助这样扭曲的外物，你和以前一样，毫无进步。”
“闭嘴！你又懂得什么？！”杰斯顿悍然迈步冲刺，他手臂上的金属几乎快把他的手臂覆盖成一片金属的大手，可撞上那银色的手臂却再次不稳，金属与金属贴合的缝隙开裂，令他登时色变。
力量，力量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力量！他手臂的金属还在虬结中蔓延，甚至想要将那抵住自己的银白手臂也一同吞没——却又被对方那么干脆的一记甩手所挣开。
塞雷娅甚至找到了机会一记蹬腿将他踹开数米，撞坏了一道木箱。
“你问过我和信然为什么都不愿意和你聊不是么？”塞雷娅冷漠道，在她抬起的手刀上，白亮的叠加愈发鲜明，“很简单，我们都有事。”
“我们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我们都赶时间……”她朝着杰斯顿的方向迈步，步步稳定，头顶的警帽都不曾有过晃动，每一步都带着压迫，“像你这样甘于留在原地的人，怎么能让人停下等你？”
“你……”杰斯顿抬起已经彻底化作铁手的双臂，刚一抬起，那铁手自己反倒飙出一溜血液。
快到极限了，肉体的负担。
“就算是外物，不禁打磨的身躯也负担不起。”塞雷娅的目光多出几分怜悯，此刻她已站在对方面前。
“塞雷娅！！”杰斯顿咆哮着冲出，迎来的却只是一记朴实的手刀，劈在他所挥出的手臂上。
看似厚重的金属被一线截断，细长却又见骨的伤口血流不止，混着金属的碎屑。
这一刀仿佛划破了杰斯顿的矜持与自信，他的表情僵住继而衰败，退后两步捂着那重新能看见血肉手臂轮廓的伤口，双眼紧绷。
他还没放弃。
“罗宾！”杰斯顿猛然嘶吼着，已然失去风度的他猛然扭头瞪着远处的女孩，“抓住你旁边的女人，他们是安东尼的同伙，让她们逼安东尼就范！”
“我是慷慨的J，你还想救你父亲吗！”
他本该更早时候就联系罗宾，罗宾本是他早早埋下的绝妙暗线，可在他本该联系罗宾的那几天，在罗宾「混」入安东尼和楚信然阵营的那几天，他硬是没找到与对方见面的机会，总能有各式各样的缘由错过，仿佛命运女神都在和自己作对。
令他只能寄望于现场仓促的呼叫。
他相信，如果是那个敬爱父亲的好孩子，一定能够给他创造翻盘的机会，那本该是他好好享受的环节，可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那被他给予厚望的女孩回应他的，是一只本该用来踩，但却被其仓促间当做投掷道具使用的爆破夹子。
虽然原本是用来给人踩的，但丢到身上一样能触发！秉持着这样理念的爆破夹精准的落在男人面前，放射出灼热的火光。
杰斯顿猛然抬起另一只还被金属覆盖的手，那点伤害对他而言便根本不算什么，可他还是因为对方这份回应而愣住了。
“为什么？”
是自己看错人了吗？这女孩不想救自己的父亲了吗！
“因为我反过来雇佣了她，用你所给的双倍。”
陡然间入室的声音令所有人怔了怔，塞雷娅表情略微放松了些。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的楚信然和安东尼一起从后方走出，罗宾下意识要去排开自己放的那些陷阱，倒是见到地上突然漫起的水流将其全部排开，清出了一条道来。
那龙族青年和菲林青年便是那样平静的从远处走近，前者更是补充了一句之前未完的话语：“这也正是以商业经济闻名的哥伦比亚最常见的手段不是么？顺带还有妨碍对方货源之流的小手段，你也要好好熟悉啊，杰斯顿。”
杰斯顿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青年，他也不再故作礼仪，听着那妨碍货源的话语心思电转，恍然大悟，继而更愤怒地咆哮：“楚信然——”
诶！有家族里某些人的味儿了，就是炎话还差点意思，楚信然心头有些愉快。
他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比方才还愤怒，毕竟这杰斯顿转悠了好几天硬是没找到机会去和罗宾聊聊，全靠他那恶趣味的安排，像是塔防游戏四处添堵般的布局。
几个格子循环撤回、摆放、撤回、摆放，欸！就是玩儿，时间还长，恁老就继续逛该吧。
这便堵死了对方的一条路。
“J先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虽然心头满盈着恶意的愉快，但楚信然问出这话的语态倒是无懈可击的冰冷。
“楚信然——”
“小心！”
骤然冲锋杰斯顿再一次地，全身被金属所爬满，无数虬结胡乱穿刺的金属没有将他化作英武的铁人，反倒是满盈着鲜血将他勾勒成怪物的模样。
这一刻，分明是站在杰斯顿身边的塞雷娅，却是面色古怪的没有动。
倒是一直以来一副嫌弃楚信然模样的安东尼见他好像没有防备赶紧要挡在他面前——
却又被楚信然抬手给拉到了一边。
安东尼一个趔趄，面色惊愕。
他竟一时没站住地被拉开了，这可比之前扳手腕的力量还过分。
“退下……”
仍是那句话，他对着冲锋而来的狰狞金属之物抬起抬起手来，仅仅探出一根食指指着他，像是示意对方滚开般的朝右侧甩了甩。
便有一道细线般的水流激射而出，直穿金属，随着食指的甩动而划向一旁。
刷出更加浑浊的血流，刷出更多的铁屑，也刷得男人奔跑的步伐一顿，目光艰难地垂下身来，看着自己自己上身心口处被划开的血线和金属。
“珐琅质比铁更硬啊，但也不是非要比硬度才能对抗不是么？杰斯顿。”楚信然冷漠地看着他滞留在原地的身姿，却也清楚他已经听不到了。
比起曾经能连珐琅质结构都能冲开的反复锻打，而今对付这种金属堆，只需要用上超高压水刀，看起来既不起眼，又危险至极。
“塞雷娅，杜玛、米娜、罗宾、卡夫卡。”他回过头来，平静地对注视这一幕的人点名，然后才看了眼身旁的安东尼，对着出口处挪了挪头。
“该走了……”

NO.57:来都来了，总要走走。
（书友群搞了次大清洗，把内鬼、迷惑人、ky怪以及三个月不发言的全部弄出去之后，有人想加回来便也罢了。
但怎么还会有把群弄混的草，书群也没改过名，结果有人验证问题答了隔壁写手名字和作品。）
距离C区塔下沉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尽管大量狱警与囚犯都在大作的警笛中被困在了各个监视区中，但也有些身处左右两侧通道区域的狱警有能力通过楼梯前往二楼的警卫室。
在他们的努力下，C区高塔得以重新缓慢上升，主电力室的供给重新接通，各闸门也有序打开，给了狱警们重新汇合的能力。
一群狱警浩浩荡荡朝着主控室赶去，在慌张的巴顿带领下，只留下了寥寥数位狱警看着那些尚在牢区的囚犯。
大部分囚犯们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尽管在被隔离闸门困住的那会儿有着诸多猜测。
但也只是猜测，看管他们的狱警也什么都没说，他们只能便也只能继续纠结着。
要让他们知道楚和安东尼都已经带了一批人越狱的话，恐怕还不至于这么安静。
他们至少要在明天才会知道，在明天复工后，一些大人物消失后产生的「缺口」会是非常显眼的。
但现在，知道这一点的只有狱警们。
“典狱长大人！”
“伦道尔大哥！伦道尔大哥！”
“安静点，巴顿，别忘了你该叫我什么。”
一群狱警冲进总控室里，率先见到的无疑是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以及男人身侧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紧接着便有了恭敬的招呼以及某人无比失态的慌张呼叫。
巴顿的慌张理所当然，因为他发觉了自己的钥匙卡失踪，更从不久后的监狱封锁、大规模断电中意识到了问题。
意识到了自己要被大锅的问题。
于是留给他的路就只剩下不顾颜面的呼喊求饶，求大哥从轻发落，只是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伦道尔大哥的反应颇为平静，只是觉得他有些吵。
于是他只能尴尬地站直挺腰，低声道：“典狱长。”
虽然低声，但大家都能听到，对面的伦道尔也能听到，也就简单的招了招手示意盖过，然后指了指周围那些「尸体」：“把那些家伙带走，活的扔牢房，死的丢停尸间。”
“不用送医务室吗？”有人问。
“医生都没了还送什么医务室……”典狱长道出一句令狱警们愕然的话语，“该找座城市停留招人了。”
“杜玛医生……”有狱警惊疑不定地问，便见典狱长有些不耐烦的从桌上提起个遥控器，对着身后的大屏幕按了几下按钮，上面便显出一段录像。
一段光线有些晦暗，但却也能看出是一群人正在有序上车的录像。
比起大多看不清装束容貌的乘客，几辆越野车的轮廓更加眼熟。
有几个狱警看得心头一紧，他们几个就负责载具养护的工作人员管理，关系还处得挺好。
“安东尼和楚带着杜玛医生、塞雷娅狱警等人一齐越狱，分派几个去负责进行越狱者统计，其他的我不说什么，你们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就这样盖过，下去干吧。”
“呃……”一群狱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弄不清典狱长为什么这么平静，这分明是天大的失态，别说那两位名人了，光是之前录像中的人群数量，这要回头落脚交接囚犯，消息传出去，曼斯菲尔德监狱这处境……
“都没听到？”典狱长抬眼望着这群人。
“好的！长官！”一帮狱警赶忙挺直腰背，中气十足道，紧接着作鸟兽散，没有方才的半分纪律。
几句言谈间便有几个倒霉蛋被留下去搬运地上的伤者和死者，并且进行清扫。
平日这种工作是囚犯负责的，但总控室这种地方可不是囚犯能来的，只能他们狱警负责。
只是比起那几个负责搬运和清扫的倒霉蛋，这里还有一位狱警选择留下。
是巴顿……
不论是作为狱警队长，还是作为典狱长一直以来格外关照的小弟，他都有理由留下。
而看到他还在，典狱长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对他抬了抬手道：“地下一层右拐有个小仓库，安东尼他们靠着地洞逃逸，地洞口还有不少尸体，带人捞出来，放在冷冻室。”
“冷冻室……”巴顿愣了愣，不是放在停尸间等焚毁将骨灰撒在监狱行驶路线上，而是冷冻封存？
“沙滩伞公司的杰斯顿，你认识他，对吧。”典狱长并不避讳的开口，倒是让不远处搬运尸体的几个狱警缩了缩头。
他们可都不是巴顿，听这种东西可不是好事。
“是，那家伙……还行。”巴顿不好形容，想起那家伙有时候装模作样得讨厌，有时候又挺上道懂事。
没想到已经死了。
“莱茵生命会来回收他的尸体，但沙滩伞公司也会来要，他身上有两家公司的成果，要怎么处理你应该知道，好好办。”
怎么处理？既然两家都要，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巴顿对这种事并不陌生。
“那其他尸体？”巴顿问。
“那些都是低劣的改造物……”典狱长若有所思，“但若是莱茵生命的总辖亲自过问的话，就给他吧。”
那位大人物会过问那些尸体？巴顿还没瞧见那些尸体的模样，只是心里觉得古怪，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时，兜里的通讯机却又忽然响了。
这令他看了眼典狱长后摸出通讯机接通后，应了一声便对典狱长报告到：“最近的一座城区提卡伦多，距离我们只有两百公里，不过它并不在我们一开始的巡游路线上。”
“换一座。”典狱长冷淡道。
“提卡伦多距离我们最近……”巴顿赶忙推荐道，“那里的医疗条件很发达，正好能够填补医务室空缺。”
想着监狱里的频繁斗殴与某些狱警的‘爱好'，他便深知没有医生的严重性，一些囚犯伤势倘若恶化也是麻烦事，难道要「雇」某些具备医学能力的囚犯吗？
可典狱长仍然是冷淡道：“换一座……”
“这……”
“不要让我看到安东尼和楚信然。”
“明白了。”都说得这么清楚了，巴顿也只能点头继而回身离开，在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电梯重新上升的间歇里重新抬起发讯机。
他不清楚典狱长到底在顾忌什么才会想要避开那群囚犯，但这种事也向来不用他们来考虑，监狱外的事，典狱长去想就好，他们狱警们只需要管好监狱里的秩序就行。
不过这次的事也是证明他们连监狱里也没管好，一群囚犯的越狱比上次还要突然和夸张，狱警们要重新竖立威信都有得忙，估计也闲不下来了。
很快地，当电梯上来，他和几个拎着昏迷者和尸体的狱警们一同进去，这总控室也就只剩下典狱长和一个拎着拖把拖地的狱警。
典狱长坐在正对着电梯大门的沙发上回顾着这破损不多的总控室，想着录像中的这里发生过的战斗，那天生便有一身蛮力的威势的安东尼•西蒙，和有着不符身形的怪力的楚信然。
他本想让后者离开便罢了，没想到他真的带走了前者。
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强留没意义，赚的太少，不值得出手。
反倒是莱茵生命的那些研究成果，他看了几眼觉得那才是大生意。
考虑到维多利亚做过榜样的监狱实验，这一单他还在犹豫做不做。
……
泰拉历1095年3月17日，哥伦比亚联邦，提卡伦多。
提卡伦多位于哥伦比亚复合城市的西部，被誉为哥伦比亚的医学之城，哥伦比亚绝大部分的医学人才都从这里输向各处，而在这同时，来到这里的外来人，若非是为了求学，便是前来求医。
对于表面上不是那么歧视矿石病的哥伦比亚，很多感染者也对这座城市抱有着殷切期望。
只是绝大部分感染者都不是那么乐于展示自己的病症，所以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能有不少形迹可疑的家伙，一个个的衣着装扮都带着几分伪装意味。
在这样的环境下，就连离去的安东尼一行人都显得不那么特殊了。
尤其是离开那座监狱找到落脚处的第二天，大家都已经将属于囚犯的枷锁卸掉，属于囚犯的囚衣换掉。
“怎么是这幅表情，很可惜么？”
望着那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倚着门边的塞雷娅瞥了眼一旁的楚信然，后者的脸上无比复杂。
带着十几个手下外加安东尼一行人驾驶着越野车脱离曼斯菲尔德监狱后，他们那一行人遇上过几波劫匪，但比起劫匪，更危险的显然是他们这一拨人。
于是劫匪被劫了（x；
被掠夺了财物，但没有被掠夺食物的土匪「感恩戴德」地指引了最近的移动城市，一行人在当天夜晚之前抵达了提卡伦多，顺利地改头换面，还找了家旅馆。
几个女生的双人间混住，安东尼老弟单间，塞雷娅和楚信然双人间。
旅馆大床没有监狱铁床结实，但是开车也不非得在车道上开。
所以待到第二天，楚信然算是送佛送到西的带着安东尼一行人到处乱逛，搜集情报，塞雷娅直到中午都没出现。
这本该引起热议与讨论，但因为全都在忙着正事的缘故，大家都只是问了问得到略显敷衍的回答后便点了点头不去在意，连卡夫卡也是如此。
因为都是在考虑出路，这是必须慎重应对的大事。
米娜和罗宾倒是没什么好纠结的，她们都还有亲人要照顾，需要烦恼的也就是去哪工作的问题。
但安东尼、杜玛、卡夫卡不也一样。
安东尼还要查清家族的事，同时他又是个不方便直接露面的人，杜玛更是个一片白纸，突然多出来的人，他们的出路都很难确定。
相较之下，卡夫卡倒是到处都能混起来，她也就烦恼一下哪里比较好玩。
但作为感染者，既然来了提卡伦多，楚信然也建议她去转转那些医疗机构，顺便别忘了同赫默报告。
说不定赫默也有安排，他这么想着，倒是对自己的没什么考虑。
没什么好考虑的，深渊拉扯力度越来越大，自己也没几天了——
这么说好像听着怪怪的，但他确实没什么长远计划，现在也就是想去夏梅隆庄园看看。
他忽然有些想念刻俄柏那小丫头了，当初彼此都没有留下联络方式，想来除了运气好能碰上外，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夏梅隆庄园了。
但是夏梅隆又去找家里人了，当初自己建议他远离漩涡，而今对方若是还听话，大概也不在庄园。
如此一来便有些缺乏动力，思绪也有些混乱，所以他暂时不急，只是跟着安东尼他们忙前忙后，在他们不方便交涉的时候代为负责一下，在他们讨论比对不同的工作出路时给点建议。
至于一开始那些被他带出监狱的其他囚犯……
早在进城时就分开了，各有各的打算。
虽然一开始说过楚信然一行人对他们有恩，以后有帮助可以通知，但真给了联络方式的也没几个。
楚信然不太在乎，拉他们出来是为了把事件程度闹大。
安东尼也不太在乎，他根本不熟这些人，倒是承认有他们在时，路上方便了许多。
安东尼的态度也能代表杜玛、罗宾她们的态度，唯一不满的只有卡夫卡。
但她属于皇帝不急太监急，没人理她。
值得一提的插曲，是在这座城市撞见了罗德岛的办事处。
那是卡夫卡找上的，为了方便与赫默接洽，同时也推荐了安东尼一行。
楚信然更是被办事处的职员热烈欢迎，毕竟他以前在罗德岛就是著名都市传说，仿佛不存在的精英干员，又在年初的拉特兰报道里上了电视，一度引发过话题，也迎来安东尼一行人的侧目。
他们第一次认识楚信然在监狱外的过去，更是觉得反差很大。
只是他们也能看出楚信然不太乐于接触这些热情工作人员，虽然给他们签了名但却拒绝了他们表示可以替他联系舰上几位干员的服务。
他似乎还不想联络那些熟人。
甚至在之后大家回去的路上询问安东尼想法，在安东尼表示有考虑罗德岛时，他的神色有些沉郁，却也没说什么。
他没说，大家也没去问，就这样到了第二天。
而今已经过去了第二夜，各自都有做好目标的小团队开始要各奔东西——
说是这么说，但除了米娜和罗宾各自要回家看看家人状况以外，安东尼、杜玛、卡夫卡是走一路的，而前两者回头也要和他们汇合——在罗德岛本舰上。
他们对比了昨天找过的不少工作出路以及未来出路，最后还是选择了罗德岛制药公司。
所以当现在他们出行时，楚信然的表情很微妙。
“是啊，很可惜。”
楚信然回头看她，看着她在昨天就已经该换的装束，而今塞雷娅这身装束有些靠拢莱茵生命的制服风格，能让他想起那时还是互不想牵扯的模样，便觉得人生际遇真是无常。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来，搭在塞雷娅那最近愈发柔软的面颊上，手掌微微上挪，手指微微碾揉着她那耳畔略显晶莹的黑色耳坠。
那是这位平日始终一副沉肃固执的瓦伊凡女性身上仅有的首饰，却也很适合她，令楚信然即时入手了些耳饰也觉得不便赠与，没有去提。
倒是她在无事时会涂些指甲油，算是颇位女性的爱好。
如果不是还想给楚信然涂就太好了。
对这点程度的亲昵动作也没什么羞意的塞雷娅主任，只是觉得有些不适，便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楚信然也就自觉放了开来，笑了笑道：“我还期望着他的崛起，但若要崛起的话，还是另立门户要来的实在。”
“你是说罗德岛会限制他的发挥？”见他不再摆弄自己的耳坠和耳垂，塞雷娅也就松开了他的手，又重新看向那群人远去的方向。
早已无人了，这个点的旅馆走道还挺安静——
刚这么想时，楚信然就听到了些微脚步声，意识到有人走近，他便抬手拉着塞雷娅示意回房间。
“对一个有本事的人而言，加入任何组织都是限制发挥，除非他能接手组织……”看着塞雷娅回到房间的他关上门，摇了摇头，“罗德岛的水太深了。”
“不过换个想法——正因为水深的同时能人颇多，也能再给他些磨砺吧，希望他能不被磨掉性子，自己再走出来。”
“你不也是罗德岛的人么？对那公司内的环境那么悲观？”
同样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塞雷娅干脆直接朝着客房里走，坐在已经整理过的大床边上看他。
“也没想过回去？”
毕竟是赫默和伊芙利特连带白面鸮都一起用「读作合作，写作跳槽」的方式转移的罗德岛，塞雷娅还是对其有些调查，之后有将其列作自己的一种退路选择可能，同时缪尔塞斯更是提过「信信也曾加入过」的情报。
这么听来好像楚信然也和自己一样对老东家有意见似的，但她看对方那表现却也不像。
“正因为待过，才清楚那公司的员工组成多么混乱，至于回去的话……”
楚信然摇了摇头，走近过来坐在了她边上，没有了那些加重束具，倒是没有直接令床架倾斜。
“还不到时候……”他看着地板幽幽道，“我还没到需要求助的时候，何况以我的能力加入罗德岛，马上就能担上额外的麻烦。”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自夸的嫌疑，但确实是真的。
有多大本事，干多大的事，承担怎样的职位，楚信然还没打算回去给自己加活，也没打算借着那点便利去给自己找个岗位。
如果不是没得选，谁又想上班呢。jpg；
“好吧，那你要和我一起回莱茵生命见见缪尔塞斯和梅尔么？”
塞雷娅倒也没细问，扭头看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车票，那是她昨天下午去和楚信然、安东尼他们汇合之前就已经买到的票，“这里买票很容易。”
现在只是一张，但若有需要，这个点也能变成两张。
“你还想去找能量科的那位费尔迪南吧。”楚信然也扭过头来看着她。
两个人距离这么近，几乎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微毛孔，更能看到彼此那冰蓝与橙黄的眼眸，却在一本正经地谈正事。
塞雷娅点了点头：“这事还没完，能量科瞒着工程科搞出那种东西一定设计了非法实验，我还要去找总辖聊聊。”
“维佛尼不是那么好说动的……”楚信然轻轻叹息，“我跟你一起去也没用，除非真的要动手。”
“我会找用别的办法让他顾忌……”说起这个的塞雷娅嘴角勾起些微笑，看着他的目光也略显柔和，“该有些变通了。”
“嗯，但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尤其是你要去找能量科麻烦。”
能量科的那位应该知道楚信然协助了她破坏他们的计划，一起来的路上恐怕就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楚信然答得很干脆。
“替我给缪尔塞斯和梅尔问好。”
虽然这种招呼手机里就能做。
“既然如此，那我也该离开了……”秉承着一贯的果决性子，塞雷娅说着便也站起身来，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给我打电话，你应该记得我的号码吧？”
她说着，却又在那站着不动地看他。
“自然会记得……”这次倒也不用提醒，楚信然主动上前，深吻到对方呼吸不畅时，他才稍稍松开抓着对方肩膀的手放过了她，带着些许调笑地看着对方那微红的脸。
防卫科主任的羞耻点很少，也很奇妙，这种脸红也很难说是心理还是单纯的生理反应。
但有种萌点叫做反差萌，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位瓦伊凡脸上也确实有着令人惊艳的美。
“反过来，你有麻烦也可以联系我，只要我还收的到。”
“在这种时候你总是太悲观了……”塞雷娅无奈道，退后一步先行远离对方的「魔爪」，不忘捞起脚边的行李箱，“那我走了。”
有些东西是监狱里带出来的，有些则是当地采购。
不过当她已经拉开大门时，后面又突然传来楚信然的声音：
“对了，别忘了注意最近的莱茵生命有没有公开什么新的天然材料。”
“什么意思？”塞雷娅闻言，略显诧异的回头看他。
“麦哲伦，你应该对这个名字也有印象，她当初向我请教北地的情报，因为她想去那里勘探……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些成果了，注意那些成果。”
“明白。”塞雷娅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才真正离去，不忘关上门。
留下楚信然看着这安静的卧室，又看向晴朗的窗外。
他在回顾这短短的几个月的曲折经历，觉着有些恍若隔世。
然后想着一些之后要做的事，就那样平静坐了十几分钟后，方才站起身来。
拎起他那同样在本地采购的那点行李，他也朝着车站走去。
去夏梅隆庄园。

NO.58:她终于碰上了一回。
（还有四天出远门，结果我还是没攒起存稿（悲
）
从提卡伦多城区抵达纽约区东侧边界的路途很远，比从曼斯菲尔德监狱抵达提卡伦多还远一倍。
可后者是跨越的荒原，前者是在城市道路间巡游，两相比较，后者光是路况就有着足够的优渥。
不会太过颠簸，也不会需要如何绕路，这就是最大的改善，而这份改善最明显的体现，便是行车时常不相上下。
约摸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拎着一架行李箱的楚信然在司机的劝阻无果中从外城区下车，重新踏足这片混乱土地。
这里还是那副乱中有序的模样，缺乏清洁的肮脏路况与周遭建筑中有着无声分化的地盘，一个个朝他投来的目光意味深长，大抵不少都觉得新来了个肥羊。
毕竟楚信然没有携带武器的特征。
时至今日，他已经彻底将深渊当做储物空间来用了，不便携带的，可能不好过安检的东西都丢里面，所以他塞行李箱里的其实是些方便很快送出去的礼物。
监狱里的某些贵重日用品收藏，还有在提卡伦多买的一些糕点，用来送给一些叔叔阿姨谈不上特别合适，却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外城区的贫民们可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从来不在这里停车的长途班车上居然下来个「干净」的年轻人，拎着个同样光洁的行李箱。
他们眼中的干净，是指衣衫和行李箱都没有破损，与外城区的破旧风格格格不入，一看便知是个外来人。
当然，外来人里也不乏硬茬子，外城区的混乱状况本身也是有着太多身份特殊的外来人缘故，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急着动手。
他们会先派眼线去看着，一边看着一面总结情报，在这之中确认是否有人认得，确认点子到底扎不扎手。
然后他们就有人看到青年从衣兜里摸出个金色指环套在了中指上。
与此同时，某些人手中的手环亦是自动激活，从中发出的警告声更是让手环的主人顿时色变，赶紧拉住兄弟朋友们。
一群人的消息传得很快，很快那些盯着青年的目光就从极具侵略变作了极尽敬畏，然后一一消失，最后仅剩几个不信邪或是被安排着必须要盯梢的倒霉蛋。
对于这样的结果，楚信然已经很满意了。
锦衣夜行、扮猪吃虎的戏码他也不是不喜欢，是人多少都有些装逼欲望。
但在赶时间的前提下还是免了吧，楚信然希望这些人都能有些逼数。
在外城区这种地方混的也确实都心里有数，极尽求生欲，一些小组织甚至愿意彼此共享情报，就怕有蠢货惹了不该惹的人还延及了他们。
所以很多注视的目光消失时间都很统一，想来「苍七」重新出现在哥伦比亚外城区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
如果李星阑还在的话会来找自己的吧，但他应该也带着那小鬼走了，可能留下的……反而可能是那位霜叶小姐。
他想着在外城区也有些交集的几个人，那个为他服务过的杂货店的老板，老板照顾的小鬼，以及另一个依靠老板的姑娘，回头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虽然大概率是人去楼空，但夏梅隆庄园不也是这样？
这种事就像是无用功，可这种无用功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去做。
因为泰拉的通讯普及一直不太行，很多通讯状况不佳的区域只要你离开就很难再收到消息，有些人一段时间渺无音讯也是很常见的事，对于走南闯北，认识过很多人的人而言，更是要习惯某些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消息，或是很长一段时间才传来些过时消息的事实。
更要习惯某些人搬了家也没说，甚至死了都没人报信的事实。
每当楚信然抵达一处曾经来过的地方，想去拜访一下老朋友，却发现老朋友已经「走了」，或是已经搬家了，又或是整个区域都变成废墟了，都有些惆怅，却也谈不上后悔。
这种事经历得多了，他都说不清自己还坚持去看望老朋友的动机是为了见人还是单纯缅怀过去。
但总之去就对了，不去才是会心里遗憾。
不过也正因为这种不少朋友会突然失踪的现状，能够保持常时联系的朋友才显得更加可贵——虽然这类朋友肯定也是生活稳定，甚至非富即贵的。
毕竟只有在足够繁华富足的地界生活才能保证每天都能上网，每天都能有稳定的手机信号。
比如龙门的居民，也比如有能力拥有自己的信号塔的陆行舰随行者。
甚至连住在哥伦比亚外城区这边都能享受到一点信号塔的辐射范围，更能够链接哥伦比亚城际网络。
于是他这一路上除了看路，更多时候是在看手机，显得像个模范低头族。
他正和同赫默通讯。
对方一如既往地，用了白面鸮的账号。
而楚信然在告知安东尼已经越狱的成果，说不定不日就会和她见面也说不定，毕竟那家伙带着杜玛、卡夫卡一起去罗德岛了。
至于他和塞雷娅的一些进展也春秋笔法的提了几句，毕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卡夫卡大抵也会提及。
不过也就那寥寥几句让另一边的回复频率卡了卡，白面鸮的账号更是闪过几秒的离线状况。
但很快还是发来了赫默风格的干巴巴祝贺和白面鸮那「程序错误，拒绝执行」的括号尾缀。
但既然都发出来了，看来还是拒绝得不够彻底。
楚信然对此不甚在意，只是报告完成之后也提醒赫默有闲暇的话关注一下麦哲伦那边的状况，然后便戳了好几次手机屏幕——
信息发送错误的提示闪了好几次，让他抬眼看了看自己而今所处的林荫道。
这地方确实信号不佳，他了然，却也不放弃再戳了戳屏幕，毕竟左上角的信号标志还没彻底断开呢，不断重复发送之下终于是把那串麦哲伦的消息给发了出去。
这也算是姑且满意了，至于白面鸮那边的震惊，回头找个信使给她寄些礼物吧，罗德岛本舰虽然时不时就开动起来，但只要有个确切地址，信使们也不是不能跑。
他还记得她当初的坚持，以及她所要走的路，那样的坚持若不变质。
他理当回馈，而若是变质了，或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心思……那便拒绝吧。
做出这样的决定，楚信然垂下手机，抬头看向那葱绿的树荫，目光有些阴郁。
就像他曾和塞雷娅说的那样，自己的处境注定没什么正常的相识-相知-相爱等一系列流程，只有互相依靠与互相拉拽，但那也是依靠而非依赖，不应该离了谁就连步伐也迈不出。
他在这一点的坚持向来不变，过去不清楚自己是谁时便尚且如此，而今逐渐不再执着后者时，也不曾变过。
毕竟有一点是始终不变的，那便是他对未来的忧心。
始终都有些莫名的压力，也始终都有些不详的预感，令他时不时回顾自己的过去，回顾所能翻阅到的情报历史，在一无所获中将其压下，却也无法真正断绝那份不安。
那样的不安，会在需要掩盖时盖下。
于是当他穿过绿荫繁茂的林道，抵达那片渺无人烟的幽深地域时，便又能看到那漆黑的镂空铁门，这令他的脸上重新挂上些淡淡的笑。
总不该沉着一张脸来拜访，这里都是些亲切的长辈。
而当他逐渐走近，得以令那之上勾连着无数怪物尸骨与骑士对决的残破雕纹更加清晰时，他却又猛然怔住了。
连步伐也一同顿住，双腿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看着那背着巨大剑刃的背影毫无变化，仿佛数年如一日般连装束都不曾改变的身影，不知该感叹对方对衣装的态度还是那么随意，还是该嘲讽对方始终在原地踏步。
那背影就站在门前，站在他本来要去站着的位置，似乎也在犹豫些什么，在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心理斗争上，竟完全没有察觉身后有道毫不掩饰的视线。
楚信然看着她怔了快三十秒，她也就在那站了快三十秒，极为贴身的皮裤显出对方紧绷的大腿，无比修身的上衣显出对方的紧张。
这样的背影看起来同样很认真，甚至全身紧绷着犹豫着什么。
大概是在犹豫要不要推门。
她还在纠结，而在她仍然纠结的那一会儿，身后已经有一道声音传来：“不过才半年多，你已经松懈到这个地步了吗？”
“斯卡蒂。”
闻言，那站在门前的背影整个比之前还要紧绷僵硬，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那比印象中还要高出一点的身影，表情尴尬，目光复杂。
“苍七。”时过境迁，再念出这代号时，她的语气有些生涩。
半年多不见了，再过一两个月恐怕就能算上一年了。对楚信然而言，对方转过来的正面看起来也与过去差距不大，没什么改变，仍是那副脾性寡淡的模样。
而对这位被称作斯卡蒂的女孩而言，苍七虽然比以前还高了一点，但装束也还是同过去一样，只是没有带上武器，反倒拎着个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的行李箱。
分明都过去一年了，大家连装束都没变过，看着也还是那么显眼。
“声音太轻了！”楚信然习惯性的斥道，目光却又落在她身后的剑刃上，那短暂变得严肃认真地目光也变得漠然起来。
“你找夏梅隆有事？”
“我找你。”斯卡蒂低声道，但好歹比之前的嘟囔声音大多了。
也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紧接着道，提高了声音：“找你道歉。”
说出这番话来似乎就让她轻松了许多，但却让楚信然怔了怔，微微皱眉的目光上下审视着这个阿戈尔人：“你认真的么？这是你的意思？”
“是……”斯卡蒂认真地注视着他，“我……去了莱塔尼亚，见到了几个同族，知道了一些秘密。”
“一些秘密？”楚信然冷淡问。
“深海猎人的秘密，总部而今已经不再隐瞒……”看着对方那仍旧冷淡的模样，阿戈尔人的眼眸也略显低垂，“我知道上次是你替我顶了——”“行了，不必说了，没想到你们那总部连守口如瓶都做不到。”
楚信然的脾气显得比之前更差地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语。
“所以你连你们族人的本质都知道了？”
“水月跟我说了……”蓦地，斯卡蒂提及了又一个名字，似乎光是回想起当初就令她有些动摇地目光颓败，“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接受那样的事实。”
“水月啊……”若非对方提起的话，楚信然其实不太想记起那个微妙的孩子。
同样算是他教过的孩子，一个更加年轻些的东国男孩，总是表现得颇为乖巧。
但那份思想的异常却始终难以纠正，并且那孩子比斯卡蒂更有主见，所以他比斯卡蒂要更早离开他身边。
那孩子对斯卡蒂始终是一副有些纠结的态度。
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性质与深海猎人有着同族般的关联缘故，所以总是带着些敌意，喜欢时不时用言语刺斯卡蒂几次，但终归还是关心她的。
那孩子面对自己与她的矛盾，会忍不住开口也不奇怪……
虽然楚信然有些小心眼的在意着那小鬼头当初给自己打谜语，直至事情发生才意识到真实的事实。
却也没想到他给斯卡蒂答案就那么直接。
不过或许转念一想，或许也是因为斯卡蒂根本会略过谜语吧，这阿戈尔女孩脑子不慢，但不会在这些东西上下功夫。
她更在意自己的职责，也更在意同族，也会因为水月告知的真相而动摇。
要接受深海猎人这个群体与其一直以来对抗的敌人有着同一个本源的事实。
这么一想还挺假面骑士的，就是亲身体验的话就有些笑不出来。
而对这位阿戈尔人而言，更难接受的是自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征兆却不自知，甚至与守秘人分道扬镳的那场事件，那些牺牲者的受害正有着被诱导失控的自己一分责任。
但守秘人却将责任揽到了他身上，隐瞒了一些真相，更承担了受害者家属们主要的口诛笔伐，之后还让自己误会对其愤怒。
一想到这些，她就无法不动摇，一想到这些，她就会想起对方那时格外陌生的目光与漠然地态度。
这令那时的她无法忍受，冷言嘲讽。
那时他便要自己道歉，至少对那些被践踏的生命道歉，可她没有道歉。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动手是在给那些人解脱，给了妨碍她的守秘人狠狠一剑。
在那之后她都没去探望过他，直到她开始觉得守秘人的错误仍旧很大但自己应该去看看时，对方也已经出院离开了。
——守秘人的身体恢复速度总是快得很波动，那时的她才想起这回事来。
但更重要的是对方没留下其他的消息。
之后便没了踪影。
可虽说如此——两人其实也有彼此的手机号。
曾经在哥伦比亚的那个街道前，楚信然便是就深海猎人的人选而犹豫过要不要打她的电话，但最终还是没敲下去。
他觉得对方迟早会找到答案，也会来给自己道歉，但在那之前，倘若对方固执着自己的立场，那便也没什么见的必要。
那只能说明对方已经去了对面的立场，真正见面的时候，他便不会只是防了。
这么多天以来，对方一直不曾有过通讯，拉特兰之行后他倒是号码暂时寄了。
但在那之前就已经很久了，他一度不再关注对方的状况，对此还觉得有些惆怅。
所以当他瞧见对方的背影时，他愣了很久才主动开口。
“你没想过打电话道歉吗？”得知她几个月前就打算道歉的楚信然很无言，走近她面前来居高临下地审视。
那目光评价起来，像是打开了对方脑子后失望离开的僵尸。
“上个月打过……”斯卡蒂声音很低，带着几分委屈，“没打通……”
“那时我手机都废了……”楚信然无言地抬手戳她脑门，斯卡蒂不出声的挨戳，不过脸上已经微微放松。
毕竟这种熟悉的动作已经证明对方已经稍微原谅自己了。
“更早时候为什么不打？”
“你以前说过当面道歉更有诚意。”斯卡蒂低声道。
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一直没找到机会。”
“行吧。”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回想自己过去几个月的行程，确实是到处在跑，连年那个能瞬移的都追了好一路，斯卡蒂这种11路选手更是不行。
“嗯……”斯卡蒂以鼻音像是回复又像是纠结似的，垂首酝酿了一下，然后忽然抬起手按住他的肩就要凑上脸，这让楚信然怔了怔，一把挣开她的手，退后半步。
“你要做什么？！”他无比警惕。
而斯卡蒂看着他退后半步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挣开的双手，重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双手：“你的力量更大了？”
那确实值得惊讶，楚信然估计这家伙对自己的印象还是能被她一剑送进医院。
但楚信然更惊讶她刚才那副架势，尤其是他不久前还面对过类似架势的塞雷娅。
“才18岁，长身体呢，力气大怎么了……”楚信然语速很快的敷衍完，然后继续警惕，“你要做什么？”
“道歉。”斯卡蒂表情有些不自然，换做当初他能欣慰自己的羞耻教育有些成效，但现在的他只觉得有点见鬼。
“你当初不是说了虎鲸舌吻道歉是假的吗！”
斯卡蒂所在的阿戈尔族群在海洋中对应一种被称作虎鲸的大型食肉鲸类。
楚信然完全能记起那个曾经闲聊时提及过的话题，还是某个鵺族女孩提及的，之后就扯上某个以讹传讹的趣闻，还被斯卡蒂纠正过。
虎鲸吵架不会彼此轻咬舌头道歉，只有某些被水族馆里的驯化鲸兴这个，事实上虎鲸这类种群倒是热衷于先吃某些皮糙肉厚的猎物舌头，因为它们牙口不好。
而面对楚信然的质问，斯卡蒂只是有些微红着脸道：“宴说对你这样道歉最有诚意。”
楚信然闻言而扶额，继而竖起食指在她面前苦口婆心道：“不要和那俩东国人聊了，比起他们的建议，你更应该记清楚我教过的常识。”
“我记得很清楚……”斯卡蒂扬起脸，抬手抓住他悬在空中的手，猩红的眼瞳盯着楚信然，“苍七不喜欢我？”
“喜欢不是这么用的……”对于这种直球，楚信然脸不红心不跳的抬起另一只手按下斯卡蒂的手，他始终觉得对方这系列反应太仓促了，“首先你要冷静下来，然后再想想我们之间不必这样道歉……算了，这样吧，你做个这个动作。”
楚信然想到个主意，放开手也挣开手退后一步，做了个动作。
因为只是演示，又不是要自己丢人，所以他面无表情。
但斯卡蒂有样学样的做出这个动作，也是面无表情。
不过无妨，咔嚓声已经响起了。
楚信然放下了拍照的手机，抬手示意她可以放下了。
“好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真的吗？”
“我说过假话？”
“那你……”斯卡蒂沉默了一下，垂下头去，忽然没了声音。
她没想过道歉这么简单就成功了，也做好过道歉失败的心理准备，而今就这么结束了，她才发现自己没想过接下来怎么样。
而楚信然微微偏过头来看着她那僵硬的面颊，就能猜到她是什么情况，心头感叹着还是和以前一样般的，有些无言的抬手盖在她那鱼背鳍般的帽子上揉了揉。
“既然都来了，和我一起去庄园里看看吧。”

NO.59:你不会以为自己监狱享福的时候外面无事发生吧？
（希望今晚能抽空把东国番外结了，这样我才至少能搞出正文存稿……番外这东西存起来多少差点意思，每次写完我就发了_（:з」∠）_……）
“苍七，还会幻听么？”
“不会。”
“还会头疼么？”
“通常不会了。”
“需要我唱歌吗？”
“不用。”
“那，我给你倒点水？”
“诶——我说斯卡蒂小姐，您就别抢咱们的活计了。”
端起水杯的斯卡蒂被一旁的老嬷抬手止住，后者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倒是不远处一些做着其他事的大叔们乐呵呵的时不时抬眼看来，觉得颇为好笑。
看着那银发女孩被老嬷止住手后又抬眼看向那拎着报纸的青年，青年微微垂下些报纸露出一道冰蓝色眼瞳，目光微挪示意交给别人，女孩方才泄气地放下水壶。
人精似的老嬷便接过水壶缓缓倒水，并不言语，只是对那青年挤眉弄眼，倒完水便拎着水壶退去了。
也在她退去之后，楚信然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向那有些坐立不安的女孩，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我觉得这样能好受点。”斯卡蒂低声道，尴尬无措，神情低糜。
像个受气包。
这与她过往的模样相差甚远，也许是因为自觉歉意沉重，也或许是她在这一年来确实更像个普通女孩了。
若是后者的话，楚信然本该感到欣慰。
前提是她不是用这幅模样对着自己的话。
以他的出色听力，已经能听到纳莎嬷嬷在门后的拐角和另一位婆婆闲聊，正轻松愉快地聊着夏梅隆少爷该学学楚先生这样带个女孩回来，言语间不乏对斯卡蒂的评头论足。
他们现在在夏梅隆庄园，在一开始的客套与送礼之后，也得知了夏梅隆确实没在这座庄园里的消息。
现在是这些大叔阿姨和嬷嬷们在维护修缮着这座庄园，以至于这里全是中老年活动中心的慢节奏氛围。
对此斯卡蒂倒是不太在乎，她向来不在乎氛围。
反倒是楚信然一副无比适应的模样，甚至愿意在这里多坐会儿，仿佛这样就回到了他在京城的宅子里，也仿佛回到了龙门的公园。
不过如此一来，他本该找些有印象的长辈聊聊，但现在这些长辈却是一副留给年轻人空间的模样各自找了事做，令他有些哑然。
却也没有拒绝。
毕竟他现在确实看出了些问题需要解决。
“好受点？”楚信然看着对面这女孩儿，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这几天或许是段特殊的微妙日子，他能瞧见不少令他诧异的反差模样，像是过去的女孩就很少考虑这种心理活动。
“我都说了我接受道歉了吧……”楚信然无奈的看着她，抬手提起纳莎嬷嬷刚续的茶杯抿了一口，“我已经原谅你了。”
“可你以前也说过某些原谅并不能让人真正放下。”斯卡蒂低声说。
或许我该夸奖她能学以致用了……楚信然喝茶顺便抬眼看她，眼下确实有些当老师过了几年看到回母校的学生感觉，看着很欣慰她的变化，也能想起当初自己教得艰难的过去。
甚至有些过去的调皮学生而今变成了听话学生的感觉，该感慨对方都经历了些什么。
只是比起感慨，此刻更该说点什么，否则就是对方的回合，继续整些令他眉角不稳的幺蛾子：
“所以我又想了想……”斯卡蒂沉默了一下，正色问，“你有什么想对付的强敌吗？”
她问的时候还提了提一旁沙发边压着的巨剑剑柄。
以提供说服力。
那与过去那款相同制式的巨剑上有着明显的斑驳，看起来和拉普兰德的日晷刀一样缺乏养护。
不过这类沉重大剑也确实不需要多锋利就是了，光是砸就能砸死人，也不需要保养到如何光洁如新。
而楚信然看着那柄剑，表情有些木然，又重新看向她，目光定定，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没有！”斯卡蒂很难相信，觉得以当初跟着对方的经历看来，对方就像宴所说的那样，有着非常出色的找事能力，走到哪都不可能平静下来。
而且，而且这样的话不就让自己更头疼了吗？！这可是她抛开宴的建议以外所能想到最好补偿方案。
这阿戈尔人的思路俨然也是非常地赏金猎人了。
“有是有，但那也不是你能插手的，首先想到的那一位是世俗的权力者，不是深海猎人该涉足的对象，而除开那几个权力者，海神教团的几位主教我也没消息，跟你说了也是白搭……”
楚信然放下茶杯，重新端起了报纸，看着哥伦比亚最近的几个公司报道，也看着一小块版面写的玻利瓦尔、卡西米尔的过时新闻，“要我说差不多得了，你别老惦记着你那点愧疚感，比起当初的那些事，你道歉就够了。”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你以为我会对那些人耿耿于怀么？”
说实在的，楚信然在这方面是个很「薄凉」的人，对于逝去的人，通常他会记得。
但不会太过怀念，其中某些本不熟识的也会慢慢在记忆中淡去成为数字，这也正是莫斯提马认为他是同类的原因。
区别只是，莫斯提马的「薄凉」有着法杖因素，里面寄宿的存在令她体会了时间流逝所带来的荒芜，而楚信然单纯只是经历过分曲折丰富。
「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楚文昌是个残酷的父亲，也是个窥得天机的父亲，予了他这番符合未来的名字，而那番契合名字的经历则造就了他而今的模样。
神霄门的长辈们惊艳他的理解力与道法天赋，但真正将他当做榜样向弟子们宣传的，还是因为他那太上忘情的心境。
忘情绝非无情，而是不为情牵、不为情困，所谓「忘」也不是特指遗忘的意思，而是默然体会，亦好似遗忘般并不言语。
这样的人总是洒脱，不会轻易将自己至于心境不稳的深渊，道人们对自家的弟子都抱有如此的期待，却也清楚难以培养，所以也不乏对他的招揽。
楚信然并不上心，志不在此。
“倒是对老何塞，他儿子的事应该一起去道个歉。”想起那个曾经那么信任着自己的年轻人，他仿佛还能回想起对方那般热切地目光，以及后来含血艰难露出的笑容。
那也是个善良且坚强的孩子，始终都信任着自己，也信任着斯卡蒂。
而提起那孩子和他的父亲，斯卡蒂的表情也灰暗下来，有些自闭般的并腿坐正，低着头看膝盖，低声道：“其实我去找过他。”
闻言，楚信然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只是用报纸遮住了脸：“那你速度比我快，老何塞怎么说？”
“他跟我说，人该往前。”斯卡蒂低声道。
“人该往前……”楚信然咀嚼着这句话，又重复道，“是啊，人该往前，不过他在那之前应该也骂了你吧？”
“骂了，用了不少卡西米尔话，我听不太全。”
“呃……”楚信然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最终只是平静道，“他还是顾及了你，否则也该说些伊比利亚的话。”
伊比利亚区域与阿戈尔接轨，有着很直接的文化关联，语种之间有着些微的相似之处，这份相似就像东和炎，而斯卡蒂确实是懂些伊比利亚语的。
斯卡蒂低声道：“我在离开的时候，能听到他在屋里的呜咽声，所以我觉得道歉没什么用。”
“道歉可以证明你的态度。”楚信然平静道。
“那些痛苦的事就像钉进木头里的钉子，你道歉是把钉子拔出来，但那痕迹仍旧存在，你抹不掉。”
“尽人事，听天命，剩下的，交给时间。”
“就算你选择额外做些什么当补偿，发生过的事也已经发生了。”
“但我觉得该做的还是要做，你刚才说的，尽人事……”斯卡蒂的声音很近，近到让楚信然放下了报纸，就能看到她那站在自己面前躬身垂下的脸，“所以我想和你一起走，像以前那样。”
“你不回家了么？”楚信然问，问出这句话时反倒自己眼角抽了抽。
本就盯着的他的斯卡蒂注意到了那点异常，却也没有去提，仅仅是自己回答道：“我试着前往阿戈尔，阿戈尔已经关闭了，我去了一趟总部，本来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却没想到有人抢先了。”
“谁？！”楚信然皱眉问，深海猎人总部出事这么大的问题足以将他把自己的那点茫然抛到一边。
“教团，海神教团在伊比利亚教团里安插了内鬼，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和邪教徒战斗后成员四散，现在是歌蕾蒂娅在负责统合残余，她们的据点在莱塔尼亚。”
歌蕾蒂娅，另一位深海猎人，比起仅仅是个大头兵地位的斯卡蒂而言，她在深海猎人里算个军官，在阿戈尔则是个更高地位的执政官之一，楚信然对她并不熟悉，但也从不少猎人口中听过她的存在。
只不过……
“怎么选在那？”楚信然有些想不通那帮连源石技艺都不用的海产为什么要待在莱塔尼亚那么特殊的地方。
那地方对源石技艺的研究很深入。同时，前有巫王余毒，后有腐朽贵族，因为双子女皇还在和老贵族周旋的缘故，在权利分配与实力规划上一直都乱得可以，阶级之差格外明显。
上层可以研究音乐研究学术，追寻梦想与极致，下层在贵族的压迫下艰难挣扎，并且还缺乏斗争欲望。
前代巫王给的压迫感太足，以至于已经磨掉了莱塔尼亚人太多的血性，反抗者并不多见。
在这样的陆上国度中，楚信然都能想象那些自带傲气的水产猎人们天天怎么批判陆上人的文化了。
“因为双子女皇的邀请，她们刚赶走了本土的教团势力。”
“挺有魄力。”楚信然有些意外，如果这事是真的，而今想来便是莱塔尼亚、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炎国、拉特兰都已经清理了教团那帮家伙。
这么想来已经算是前所未有的优势了，教团理应元气大伤。
但在这之前他们把深海猎人的陆上总部给炸了，这波互换还真说不清谁更亏，反正深海猎人们挺亏的。
距离最后一次同游之后的好几年，族人都在逐渐收拢，陆上总部驻地逐渐聚拢了越来越多的同族。
虽然联系不上阿戈尔总部，但好歹还能这样一边尝试联络一边继续怼海神教团过日子，大抵已经集结了不少人，忽然被炸这一波想来便是损失极大。
毕竟她们外派人数越来越少了，连伦道夫都回去复命了。
“伦道夫出事了吗？”想起这件事他就立刻问道。
“伦道夫……失踪了。”斯卡蒂想了想，她对那个哥伦比亚负责人还是有印象的，不论是手持传承祭器还是当初她来哥伦比亚时听说对方已经和守秘人合作后「衣锦还乡」，都令他在深海猎人圈子里知名度极高。
“失踪了……”楚信然沉默起来，倚着沙发望着天花板，一时没有言语。
见他不说话，斯卡蒂站直身来，又提起了一开始的话题：“所以现在深海猎人们都在分散聚集同族，我没有被分配具体地域的任务，我想和你一起走。”
看着她那说到这里时又变得有些呆呆的脸，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若是几个月前的话，我会同意。”
“现在不行吗？”斯卡蒂听出了背后的意思，眸光低落。
“是啊，现在不行——”话语未落，楚信然忽然面色一滞，话语间抬手拉着她朝着一边一个趔趄。
斯卡蒂再次惊讶对方这股力气，就算是事发突然她没有完全准备。
但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拉动的，但紧接着稳住平衡没有被甩到沙发上的她看到了半空中消弭的黑色空涡。
“那是什么？”她一面问，一面握拳，又将目光放在了对面沙发边上的巨剑上。
近身格斗她也能行，但是拿到武器的话更好。
她还以为那黑色空涡是某种袭击。
“这正是我不带人的原因……”同样是握拳，但却是从手掌五指微旋握紧，将那深渊拉扯地力道强行按下的楚信然，也松了口气，“我现在身负一种类似诅咒的状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那样的黑洞吞噬，像是被关在牢房里偶尔出来放放风，带不上任何人，除非一开始就定好汇合的目的地。”
斯卡蒂沉默了一会儿，消化好了这段信息抬头道：“那就定个目的地。”
楚信然又摇了摇头。
“我也还没真正掌握精确目的地的方法，误差能有好几座城市，朝着目的地集结之后活动时间也不长，没必要这样折腾人。”
“那个……楚先生。”
忽然间纳莎嬷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令两人同时看去。
作为夏梅隆庄园的管家，同时也是拥有最高话语权的长辈，她脸上带着些歉然道：“虽然不是有意偷听，但你提过的黑涡让我想起那佩洛孩子的信。”
“刻俄柏寄过信？”楚信然怔了怔，没想到那丫头居然有这份心和能力。
也或许是有人耐心教她？
“刻俄柏……呃是的……”纳莎点了点头，便扭头朝着门外呼喊，“老威尔！把那孩子寄的信带过来！”
“好！”
门外传来回应与急促的脚步声，纳莎方才回过头来对着楚信然慈祥地笑笑：“是个埃拉菲亚信使送来的，那信使很好心，在路上认识了她问了些事，就通过她的口述代写了一封信。”
“本来还想给你送，但大家都不确定你的住址，所以还是送到了这儿来。”
“没关系，回头我会留个住址……”楚信然点了点头，决定将龙门的住址标上，比起因陀罗她们那几人，他更相信魏叔文月姨那边的妥善处理，只要不是什么内容微妙的来信，“你说她信里听过黑涡？”
“嗯，信上的描述方式是浮在空中的黑色空洞。当然，知道那是小姑娘润色后的说法，但那孩子的意思应该是没错的。
信里提在她在一座遗迹里见到了那些，那里有个戴眼镜的男人热情招待了她，给了她不少好吃的零食，但当她吃完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在遗迹外了，之前走过的路再也找不到。”
老人说完小心的看了看两人的反应，她和其他人看了觉得都很诡异，人老了就比较在乎这些，说得也比较小心，但对面这俩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女孩无比平静，就直勾勾的看着她，青年听着也很平静，甚至有余裕点点头评价道：
“听起来是很炎国风格的恐怖故事。”
虽然他更在意那所谓的「戴眼镜的男人」，这种描述方式让他想起某个极为特殊的家伙。
“那孩子寄了好几页的信纸来讲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这事是她说过的其中一个，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写得就不太清楚，你们等老威尔把那信拿过来看看吧……”
老嬷嬷说完，又看了眼两人，犹豫了一下问，“楚先生要给少爷留些话吗？或者给那孩子也写封信去？”
“可以。”楚信然想了想，点了点头，没去说穿对方明显偷听了大半的事实。
“请借我纸笔。”

NO.60:这下人事部的承认还是跑不掉了。
（昨晚写到四点意识模糊的发了番外，第二天没翻到，原来是发正文卷去了……已经改了，不过推荐翻了，毕竟那段写完了，接下来专心写下正文。）
楚信然给夏梅隆写的信很短，一方面是本就没什么事，仅仅是些简单的问候，另一方面则是他有意疏远两人的联系。
只有这样才能慢慢将他摘出这个圈子，毕竟他和自己不一样，已经没有了特别执着到需要涉险的东西。
所以楚信然没有在信里提及自己的经历，也没有提及什么近期的目标。
倒是写了不少吃的和新的音乐推荐，以及建议他没事可以回来看看纳莎嬷嬷他们。
写完那封信之后，他就开始动笔给刻俄柏写。
同样是问候，对刻俄柏的问候可以有很多，毕竟那孩子始终是个令人操心的傻狗。
不过楚信然的信还没写完，庄园里的威尔叔倒是将刻俄柏的信拿过来了，确实是有些令人惊愕的量，以维多利亚语书写足足五页信纸，可以看出那位埃拉菲亚信使是真的很有耐心。
笔迹也很规整平稳，以见迹明心的道理来说，或许是个很严于律己的家伙。
抛开这一点来，楚信然只是端起信纸一页页的审视，神情专注认真，连一旁的斯卡蒂凑近过来看也没管。
在这之前他已经知道刻俄柏没写信的能力，这些内容都属于她口述之后，由那位好心的信使代写的产物，并且根据刻俄柏那令他颇有印象的表述能力，他能确信那位信使姑娘在理解过程吃了不少瘪，也让信纸中展现了不少模棱两可的模糊说法。
对于那些说法，那写信人也非常贴心的加了括号注释，看得楚信然时不时哑然，原本专注认真的神情好几次蚌埠住。
看着信中描述的刻俄柏好几次被人骗去打架，又好几次被人骗去险地也令他数次皱眉。
但好歹自己和庄园里的基础教育不乏基础常识，这笨丫头至少没有被骗到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都找回了场子。
信中更是好几次提到她打跑了不少想抓她的坏蛋，写信人在描绘她得意洋洋时明显斟酌了用词，写得比较隐晦。
至于这家伙偶尔抢别人吃的，一路拎着斧子到处询问还迷路的插曲，倒是在楚信然的预料之中。
那小家伙连在夏梅隆庄园时就有些路痴天赋的端倪，住了好几天也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而今能从哥伦比亚出发卡西米尔……这过于直接的偏离路线，令他只能说确实很牛。
他知道刻俄柏的执着是远行，那是她的执着，也是她身负的生命的执着，而她的第二个目标是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她的唯一线索是那道冰斧上的刻字，那是楚信然给她刻的，以米诺斯的文字。
所以她的主要目标应该是去哥伦比亚南方的米诺斯，而不是转向西方的卡西米尔。
看到这里，他便犹豫过要不要在回信里给对方指路，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在刻俄柏的记忆里，楚信然没理由知道她该往米诺斯走。
虽然那蠢丫头根本差距不到这种疑点，但总会有人会注意到。
就像能帮她口述转化文字的热心信使这样的人。
楚信然也就放下了重新接续信笺的打算继续看下去。
好几页的信纸要写好几个月的经历还是不够的，加上刻俄柏明显记不清太多东西。
所以很多杂七杂八的状况都是直接盖过，大量的篇幅都用来讲述刻俄柏开始对收集武器执着起来的原因、过程，以及令她印象深刻的几座遗迹。
执着收集武器，源于她本就铭刻于血脉的技艺，在矿石病的加成下，那份提升力量的技艺加成会更加明显，她会执着于收集更厉害的武器，力量与食物，单纯的小佩洛和绝大部分野兽一样本能追逐的东西。
因为前者，她开始收集武器，因为后者，她会使用武器。
不过楚信然等人的启蒙教育还是有些意义，至少她没有胡乱伤人，连不得不袭击别人的时候也有了一定的偏向，会朝着很多人讨厌的那一拨下手。
这种思想显然还不够成熟，但作为一个放养的笨学生而言，大概还算不错吧，楚信然看这部分信纸的心情像是看学生的答卷，大半都打了叉，但偶尔能有些打勾的，能让他心情略略放松。
毕竟对方确实是个差生。
虽然这些天见过塞雷娅的变化、见过夕的变化，更见过斯卡蒂的变化，但他总不能指望刻俄柏几个月不见就摇身一变成个聪明狗狗。
性情变化和智商变化哪里会是一回事。
比起这个，信中描述的雪地与草原遗迹才是真的令他神色严肃，尤其是那招待刻俄柏的眼镜青年，信中归纳的言行古怪几乎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空想家从拉特兰离开之后去了卡西米尔？
恁也真会跑啊，中间的维多利亚不好待是吗？
“那座遗迹，我听说过。”陡然间，斯卡蒂的声音在一侧响起。
楚信然闻言而侧头，便见一对很近的红眸，眸中映出他的愁眉不展。
“在这里……”从相距不过一寸，几乎能让鼻子撞在一起的距离下，侧过脸去的斯卡蒂抬手指着信纸上那描述卡西米尔遗迹的位置，“两个月前很多赏金猎人说发掘出了远征骑士陵墓群，也说里面有很多甲胄骑士雕像。”
“连征战骑士都下场了。”
征战骑士，卡西米尔的骑士阶级分为竞技骑士和征战骑士，竞技骑士从卡西米尔内的骑士竞技中脱颖而出。
而征战骑士则是直奔战场的古老家系，后者显然要比前者更具含金量，同时本身也意味着卡西米尔最强大的军队。
卡西米尔拥有繁复的骑士文化与等级分明的骑士阶级，尽管近年来由于骑士扈从群体逐渐掌握经济命脉，骑士地位严重下降。
但古老骑士的名号仍是响亮的，倘若真发掘出什么了不得的遗迹，那征战骑士的下场也实属正常。
只是这种地方能看到深渊的洞口？
倘若那眼镜青年真是空想家的话那倒可能是真的，是空想家冲着深渊洞口而来，还是深渊洞口因为祂做了什么而开启？也或许是什么都无关，那家伙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
楚信然有些头疼的抬手拧了拧鼻梁，毕竟在他印象里，空想家这家伙就有些乐子人和谜语人的双重概念。
他就这样头疼着忽然被人以双手抵着头部两侧，挪到了一片绵软之上，这感触就让他表情古怪起来，倾斜的视野上是斯卡蒂低垂的目光。
“你又头疼了。”
“是，不过没到那地步。”楚信然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他在一开始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过去两人一路行来就是这样的。
在那些黑质还能给他压迫感，还能让他难以应对的过去，他总是会因为那种东西头痛欲裂，甚至精神受创，那时都是对方抱着自己，为他低声吟唱故乡的歌谣，那歌谣隐隐带着些奇异的力量，能确实给他的精神带来些舒缓。
这也是她之前有询问要不要自己唱歌的原因。
在她的印象里，守秘人大抵还是那样虽然处事成熟完美但自身短板明显的模样。
短期内的智商变化大概很难做到，但确实有人做到了短期内的实力变化，时间不过一年便补齐了短板，不论是力量还是精神都是能和怪物干架的程度。
随着他的挣脱，斯卡蒂也隐约察觉到了他这份变化，目光旋即显得有些低落。
她逐渐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渐远，甚至已经没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当初彼此互相依靠，一同面对险境，一同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守秘人需要她守候，她也需要守秘人为她处理她做不好的短板，对方一直都是她无比信任且无可替代的搭档，其出色程度比过往的战友还要令她安心。
所以在与他分道扬镳的那些日子，每当她重新体会到诸多不便，每当她重新看到些熟人，被问及另一位的存在时，她便很难过。
可她也还记得自己要做的事和职责，没有真正抛开一切去找他的踪迹，而今终于重新寻见他时，她却发现对方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没有变，可他更强了。
与其说是对方不需要她了，不如说是自己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对于这份感触，某位龙门高级警司也是能感同身受的，不过那位警司已经决心加快步伐。
这位猎人还显然还困于这份心态，却又陡然听到一句话：
“伊莎莫拉，你能帮我去看看么？”
“呃……”听到了那许久不曾被念出过的本名，斯卡蒂立刻扭头，看向那已经伏在桌前，钢笔尖在纸张上稍作停顿之后便开始书写的楚信然。
后者之所以会立刻压下了种种疑惑开始给小刻写起了回信，是因为他方才又按下了手——朝着一处稳不住的空涡。
深渊的目光已经彻底投来，大概还有一小时，他就得另寻坐标了。
其实真要留在这儿也能撑，但深渊的拉扯是一视同仁的，他还无法将其真正关闭，强留的结果就是黑洞在原地不断扩大，夏梅隆庄园将首当其冲。
一个小时，他得赶点时间，也没注意到斯卡蒂的神态变化。
“帮我确认一下那座遗迹的状况，下次我会试着朝那遗迹的方向靠近……”楚信然一面写，一面说，目光始终落在信纸上，“但倘若做不到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调查，就当是个委托，我会按照规格给你报酬。”
赏金猎人对某些委托的外包叠外包，但凡试过几次就会对猎人中介的委托格式无比熟悉。
“不过你也有深海猎人的任务，倘若那座遗迹不在你的行动范围里，那就算了，我会另找别人。”
“我接。”斯卡蒂沉声回答。
这份果断的语气令楚信然略微侧头看了眼她：“别勉强……”
嘱咐完，他又回过头继续书写：“虽然过去了两个月，那些征战骑士多半散去大半，还可能已经没什么调查价值了，但这种事也说不准。”
“你想弄清楚什么？”斯卡蒂直接跳过了楚信然嘱咐问。
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楚信然的笔触一顿，心头有些无奈，但也扬起些嘴角。
像这样跳过过程直奔结果的赏金猎人容易吃亏，不过作为委托人能看到这么干脆的承接者总归是开心的。
“搜集而关于黑涡的传说，不论是当地的还是遗迹发掘里涌现的。然后，是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帮我确认他还在不在……”
楚信然淡淡道，“这就是你的目标。”
“要怎么报告？”斯卡蒂问，“告诉我你的新手机号。”
“之后给你，不过关于一开始说的汇合点，我想到某个组织……”黑色的笔触在信纸的一点停驻，些微的划动证明握笔人的纠结，“虽然不能直接和你汇合，但信息传递确实很方便。”
“什么组织？”斯卡蒂问。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才说：“罗德岛。”
“罗德岛制药公司，这个组织在陆地上的很多城邦和聚集地都有分部和办事处，那能够充作情报传递网。”
这一点是楚信然之前便在纠结的，之前塞雷娅提到时他才说过自己不打算回去，加入罗德岛对他来说没什么帮助。
反倒会带来更多的负担，但和斯卡蒂的交流中提到汇合概念时，他忽然想到了这个。
泰拉这片大地很多地方的通讯建设都很垃圾，也不稳定，但那是对于没有组织的平民而言。
不论是国家机关还是某些比较大规模的公司组织，其实都具备着足够完备的通讯网络，而在这之中他熟悉的只有俩。
大炎所属，龙门机关。
以及，罗德岛制药公司。
他总不可能推荐一个深海猎人去大炎朝廷上班。
倒是罗德岛的神必之处很适合到处乱跑的深海猎人，尤其是他想起了另一点——
“幽灵鲨……”楚信然紧接着说出一个称呼，这称呼令斯卡蒂有些怔然，“我曾在维多利亚的教团驻地救出过一个阿戈尔人，她有很好的战士底子，让我怀疑她原身也是深海猎人。
但她不仅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精神和身体也都遭遇了不可挽回的创伤，我将她交给罗德岛照料看管，你也可以去看看。”
“说不定可以认领。”
这才是他正在下定决心跟人提及罗德岛的真正理由，他想起了那个精神不稳定的修女，想起那个比起斯卡蒂而言更是轻言爱意的狂躁阿戈尔人。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过问对方的状况了，在闲暇间想起便觉得或许也该找个机会去探望探望，或许还能问出些只言片语的情报。
不过一想起她。楚信然便又会不可避免地联想起另一位精神有恙，大概是正和年一起的深海色，那才是他暂时联系不上的人，说不准需要通过夕。
“幽灵鲨……罗德岛……”斯卡蒂低语着这两个称呼，又抬起头来，“这个组织我似乎在其他深海猎人那听过。”
“罗德岛的状况很复杂，你别去探究就行，跟上面说是我让你来的，你再和一个叫凯尔希的菲林人说你是我的搭档，她就不会给你安排和深海猎人职责冲突的工作内容。”
就这样要加入一个组织……除了深海猎人这个自身自带的组织以外，从来都没有加入过其他什么组织的斯卡蒂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NO.61:不要在人感慨悲伤的时候整晦气玩意儿
（最近有点手游毕业的趋势，笔记本也把模拟器卸了，手机平板没有任何手游，昨晚给舟游搞了次全休假的基建遣送，等从上海回来再复工。）
约摸十几分钟后，楚信然将两封信递给了纳莎嬷嬷。
“都不是什么特别的信，不用附上法术加密处理……”他提醒道，然后问，“那位信使小姐还在哥伦比亚么？”
“在的，她说会在哥伦比亚多待几天……”嬷嬷接过信笺，抬头道，“那时就说如果我们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帮忙带的话，就去蓝卡坞找她。”
蓝卡坞，哥伦比亚的电影城，娱乐产业极度发达，而对楚信然而言，他听到这地名的第一印象是：车程都不止一个小时。
“楚先生要找她吗？”
“不用了，路途遥远，我和斯卡蒂该离开了……”楚信然平静道，只是嘱托道，“信封别弄错了，还请各位保重身体。”
“这么急吗？”嬷嬷有些愕然的看着少年，又看了看青年身后不远处的女孩，那女孩倒是一副看不出会待多久的样子，正缩在沙发上捧着个手机。
不过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女孩抬头看了眼这边，也立刻起身。
作为经常打理室内陈设的老人，纳莎嬷嬷有些在意被她坐过的沙发垫，盖因上面有着不同寻常的凹陷痕迹。
不过她一直明白楚先生并非常人，结识些更奇特的朋友也不算奇怪。
所以她并未继续那失礼的审视目光，只是看了眼少女便回过头来。
“你对时间愈是吝啬，时间对你愈是慷慨，嬷嬷……”青年带着淡淡微笑回答，“还请替我向其他叔叔阿姨们道别。”
“那好吧……”知道他的特殊，老嬷也没有拦着，只是遗憾的笑了笑又赶忙道：“不过你们要不要带点吃的？”
楚信然和斯卡蒂来的仓促，庄园里的大家也没准备礼物，嬷嬷能够立刻想起的也只有食物，望向厨房的方向跑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见到的是已经拎起行囊的女孩，跟着与那同样拎起行李箱朝外走的青年。
早在一开始时，那行李箱里的大半东西就都送到了不少庄园居民手里，于是那行李箱眼下在青年的手中拖动的轨迹显得既轻盈又迅速。
看着俩人这样干脆离开的背影，嬷嬷脸上的急切也僵住之后逐渐淡化，放弃了自己的打算，脸上挂着些许无奈地目送两人远去。
远去的两人也途径了不少人的视野，不少招呼声传来都被青年一一颔首回应盖过，或许也不需要嬷嬷去转告就能有很多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开的消息。
而当他们从最后一位庄园居民的视野中走出后，青年便抬手朝着女孩抬手。
“把手机给我。”
少女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呃……”看着她那副好似很挣扎的模样，楚信然有些无语。
这手机分明就是他的，刚才只是手动登陆了罗德岛的内部论坛交给这丫头感受感受环境。
当然，不忘勒令她禁止发帖。
苍七的账号可是发帖量为0的幽灵用户，就和他过去百分百成功率的猎人账号一样。
虽然现在猎人账号已经有俩场失败记录，一次是维娜，一次是安东尼，但也不代表前者的记录也该破。
不过现在他一把抽过手机，便见到界面还停留在历史记录上一排的苍七关键词检索。
令他扯了扯嘴角，扭头看向那目光挪向林间的斯卡蒂。
“我应该是让你用我的权限了解些罗德岛基层干员看不全面的资料……”
他看着斯卡蒂的侧脸，而后者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看着林地。
这幅装傻模样并不妨碍楚信然沉着脸指出对方的错误：“而不是让你一刻不停的看别人对我的讨论评价。”
而且一拿过来就是历史记录界面，这虎鲸明显是想清理痕迹。
对此，斯卡蒂仍是没回头，好像不远处的林间有什么风景很吸引她似的，不过好歹开口吐出几个词组来：“资料，看了。”
楚信然拉动下滑记录，这才看到一小截干干巴巴的阅览贴子记录，就四个帖子，前后总共占用时常三分钟。
令他更为无奈地抬手扶额：“我大概给了你十四分钟翻论坛。”
“嗯。”斯卡蒂绷着脸。
“你就查了三分钟资料。”扶额的手掌下挪，楚信然用它盖住了脸，更显无奈。
“那些就够了。”斯卡蒂还敢出声。
“你还嘴硬！”楚信然抬手就戳她侧头，“你离开我快一年了，总是这么鲁莽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得过且过吗？！吃点苦无所谓是吧？！”
“呃……”斯卡蒂被戳着太阳穴不说话了，目光转了转又停下，嘴角又不自觉地勾起。
然后被楚信然看见了。
“你——还——笑——”一字一顿，抬起双手就拉扯起她的脸，“惹我生气很高兴是吗？哪来的小学生？”
“对——不——起——”被拉扯着双颊，表情都直接扭曲的斯卡蒂呆着脸道歉。
“你自个儿吃亏去吧……”楚信然闻言骂骂咧咧地松开了手，“接下来的路还是你自己去走，没有我当你的外置脑回路，注意你自己的状态……”
他走着走着就走在了前面，发现斯卡蒂没跟上，回头呵斥道：“听到了吗！”
斯卡蒂还站在后面，表情呆呆地摸着自己那微微泛红的面颊，听到招呼时才抬眼看向前面的他。
“听到了吗，别忘了你上次教的答卷很糟糕！”见她这幅恍惚模样的楚信然心头好似升起几分学生走神的火气。
但女孩却从他那过度反应中瞧出些端倪。
“苍七你，又想起那个反面教材了吗？”女孩问。
青年闻言沉默了一下，脸上残留的怒容化作另类的复杂。
“上一次，我没能拦住你，胡安死得很可惜，那些人都死的都很可惜。如果是现在的我，应该能留下他们，但现在的我没办法在你身边。”
“我知道，你想让我学你……”斯卡蒂看着他脸上的复杂，她也能想到方才楚信然扯她脸时所能感受到的痛感。
那同样是陌生的感触，是过去的他所做不到的。
那份痛感能令她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两人的距离，令她想起自己初时的烦恼，这时的自己想要对他求助，还能发得出么？
对方凭什么会帮她？
她从对方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是互相依靠，但对方哪里还需要依靠自己？
“不是学我，这世上没几人能学我……”楚信然迈步走近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那竟有些挣扎的瞳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而不是走别人的路，我希望你能走我为你指的路，但若是你真不愿走……那你也该先办法弥补自己的缺陷，而不是习惯反复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抬手又按在斯卡蒂头顶的帽子上，用力地揉了揉。
“如果你选择这条路，罗德岛会是你的第一步，去和那些人交流吧，他们之中很多人在你看来会有些孱弱。
但那不算什么，昔日你眼中的我也很弱小不是么？令你愿意跟着我行动的，并非纯粹的武力。”
斯卡蒂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样的回应令他心头略微放松了些，垂下手来，又紧接着提起，挑了挑她那被自己按得有些遮挡目光的帽檐，不忘垂首将目光凑到她眼前轻笑道：“而且那里也确实不乏独特且强大的战士，只是你不一定能见到，需要你自己努力。”
这句话令斯卡蒂怔了怔，看着对方的笑容便好似受到感染般也露出些微笑：“真的？”
问的语气听来却又兴致不高。
楚信然的回应始终如一：“我何时说过假话？”
话落时，他又猛然看向身侧，道道漆黑的裂隙在他的抬手按下间艰难弥合。
斯卡蒂同样看到了那些裂隙缓慢消失的过程，抬眼看他：“你要走了？”
“时候差不多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楚信然神情专注，语气认真，“听着，我刚才说了这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要弥补自己的不足，要么自己学，要么去结交能补齐你短板的朋友。”
对这种不爱动脑的家伙，总得来点总结，否则对方只会太长不听。
“会有苍七这样的？”斯卡蒂问。
“那恐怕有点难……”楚信然嘴角抽了抽，心说我这当的岂止只是朋友，连老师和爹都一起当了，这丫头的战后人格都是他一手塑造的，只是管得仍不够多，给对方留有了余地才显得这么懒散随意，没有一点他的模样，“但能力是可以多方面弥补的。”
“哦。”斯卡蒂点了点头，垂下头来思索着什么。
“你有在听么？”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楚信然便歪过头来看她，“我要启程了。”
“在听……”斯卡蒂脸上又挂上了看似淡漠实则懵懂的表情，但在回头看他时又面色微红起来，“那下次见面，能一起走吗？”
“呃……”注意到对方表情的变化，楚信然从这句询问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在那忐忑的目光中微微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拍了拍她头顶的帽子，“若能让我看到你的进步，我会考虑。”
“嗯，好。”斯卡蒂回应道，然后一把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抱得很紧，像是过去他头痛欲裂时对方努力想要帮他缓解时的样子。
但在那样的过去里，楚信然反而会因为她的拥抱而更加难受，毕竟那份力量与筋骨质量的差异总会令他体会到比起温暖身躯更为鲜明的束缚与窒息。
那时的少年只会叫她松开些，从声带里扯出的艰难声音。
“放开吧，伊莎莫拉。”
这一次，那声音没有了那份艰难，而紧紧抱着他的斯卡蒂反而能感受到对方身躯的温暖，嗅到令她贪恋的气息。
气息……女孩猩红的瞳孔之中，神采有过一瞬的消逝，而回过神来的她，也立刻松开了对方。
仓促退后两步之中撞上了对方的手，目光不敢看对方的转过身去。
好似羞涩，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红晕。
而青年看着她留给自己的背影，目光也有些复杂。
在他的鼻端仿佛也还残留着那份异样的馨香，那馨香令他想起海德拉三头犬，也能想起月下的温迪戈，更能想起自己的涎水。
这是能令他严肃的特殊命题，论证「香」在某些特殊群体中的特殊意义。
抛开源头的造型，这样能够引诱其他生物的气味分子所能起到的功效都是一样的。
他更清楚的是，他在过去就曾在斯卡蒂身上嗅到过那股馨香。
在那端起巨剑对着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无辜者，双眼缺乏神采的深海猎人身上。
“那位姐姐之前看起来很凶，但以后说不定会是个很亲切的姐姐。”
曾有个孩子一脸天真地这么预言，而他在那之后的短暂地见过那副模样。
也在那一刻——
青年那一贯匿于袖管中的猎刀已然蓄势待发，令他没有在对方紧紧抱住自己时拍手上去。
但那馨香也只是一闪而逝，下一秒便消失了。
令他的手犹豫了片刻后，自然垂落，以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对方那被绵密秀发遮盖的背脊时，却又接着撞上对方受惊似的退后反应。
那并非害羞，那是畏惧……楚信然瞧见了她所想要掩盖的反应，他能看得出来，也是因为他曾在面对文月姨时有过类似的反应。
那样为自己的异样而受惊，也畏惧旁人发觉的反应。
比起过去，女孩多了很多自知之明。
这份自知，也包括自身的隐患。
隐患仍在，但那也不是此刻能解决的问题，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楚信然没有真正支配她的人生，令她彻底变成自己安排的模样。
他希望这些人能够自己拥有自己的世界，自己走出自己的未来，这也是他对很多人的希望。
他也相信只要斯卡蒂自己排斥着那副姿态，那她就不会变成那副模样。
保持这样就好，伊莎莫拉。
他这么想着，看着自己身侧愈发密集的黑线，愈发扩张的黑线，朝其探出了手。
“苍——”
斯卡蒂正要呼喊着楚信然，回过头来倾诉自己的想法时，她只能看到一片空地，一片连泥土与青草都好似被一张大口咬过的，残缺的空地。
令她的神情又有些低落。
……
另一边，重新在黑暗地空虚中漫步的楚信然，一面以苍龙七宿的力量抵抗着深渊热情的「欢迎」，一面迎接苍龙的热烈欢迎。
只消抬起头来，便能看到远处有着庞大的阴影缓缓起身。
阴影缓缓地站起，两道澄澈的幽蓝光束投下，显出其坚硬威严却又饱经风霜的面部轮廓。
苍龙七宿•改，在苍龙的驭使下起身望着他。
苍龙从很早时候就很喜欢这具躯体的样子，大概是龙当久了想当当人，每次接管这具装甲的控制系统都让祂觉得新鲜，哪怕楚信然楚信然离开了深渊它也乐意继续呆在这儿留守，保护楚信然丢进「储物空间」的一切东西不受深渊混乱本质的损坏。
用一个巨大机器人收买到一个仓管，显得多少有些神必，不过楚信然很满意。
时至今日。他也不需要一定要让苍龙作为源石技艺控制副脑来常伴左右，仅靠着多年积淀的苍龙七宿本身的力量，便足以将他推至过去都不曾抵达的高峰，而今他甚至可以一面动用苍龙七宿的力量，一面拎起个法杖同步动用源石技艺。
分心二用有些难，但若是同一个法术以两种不同的能量驾驭却是可以做到的，只需要额外塑造一份外置同步的定向法术就行。
光凭这一点，他而今的战斗力加成就已经非常离谱，等于有个自带两连击，对过往绝大部分技能都起效的被动。
之所以是绝大部分，是因为某些大型仪式法术结构过于复杂，很难同时完美复刻，强行同调召唤容易反噬吃瘪。
不过也不碍事，真遇到神孽尸体那种级别的玩意儿，那他也只能拖延时间找机会跑路。
而换成当初的狼神埃德加，他不用召苍龙也能速刷。
不过眼下的重点可不是比拼战斗力和拿老朋友踮脚，他看着苍龙七宿•改起身朝他走来，躬身探爪，而他一跃而上，等到巨人抬爪将他送入驾驶舱后，立刻跳转意识疆域。
没有去美术馆的意思，在去夏梅隆庄园之行见到了斯卡蒂之后，虽然不是特别执着在卡西米尔见面，但那里的遗迹确实令他略微留心，由此开始在意此刻的意识疆域所定位的位置是哪里。
在他无数次的测试中，每次从深渊抵达意识疆域，或是从美术馆抵达意识疆域时，他所停留的位置总是很随机，像是抽卡随机池似的。
偶尔是维多利亚池，偶尔是萨尔贡池，偶尔是炎国池，偶尔是乌萨斯池。
至于为什么要用强调这些地方，自然是因为这几个玩意儿占地面积够大，令他老是撞上。
而他目前也不执着于钉点驻扎，干脆就直接抽卡了。
怀着“让我康康这次抽中的哪？”心情跳转，他蛮希望自己还在哥伦比亚的。
这样的话哪怕术法准备的仓促他也能跑出来一下，说不定能给缪尔塞斯她们一个惊喜，再转转伦道尔、霜叶、格劳克斯他们当初的居所什么的。
不过意识疆域中映照的现实通常不带现代建筑，通常而言你很难通过那些荒原、密林、残垣断壁来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更别提上述东西都可能长着五官和肢体，动不动还要扭一扭、晃一晃。
很掉san，但这地方一直都是这幅吊样，这几个月来他为了做对照实验来了过百次，已经相当习惯了。
这次他还看到有几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盘踞在一块浮在半空的符文前，令他走近了过去。
他一走近，那几个器官与肢体拼接古怪的绿丛和石块就爬走了，也让那完全显出的符文更加完整的落入他的眼中，以充满血腥气的方式。
但文字却很鬼画符。
作为守秘人，作为有着很多藏书的守秘人，楚信然认识很多鬼画符，但这块明显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但是他在这里已经挑过很多海神教团的家伙们安设的符文了，拆人台子的「缺德事」向来熟练，看到这么古怪的玩意儿便下意识要给人摘了，却没想到刚一碰上就传来一股吸力。
下一秒他就站在了一座满是血气的高台上。
“啊！是神明！真的是神明！神降临了！！”
还听到了念诵这种台词总是格外中二的东国语。
什么鸡掰？
他环顾这片略显阴暗的土地，透过几座篝火瞧见那些被开膛破肚，被挂在石台上的尸体，又瞧见那浑身赤果，身上勾勒出各式纹路，一脸欣喜的人群，皱了皱眉，瞬间理解了现场。
于是他在一群人顿时呆滞的目光中，果断转身，回到了身后扩张的黑色空涡。
黑涡吞掉了他，但在这之前，他还想起了挣出一只手，以食指朝着所有人一旋划了个半圆。
刹那间，庞大的洪流无端呼啸而至，将所有人连同尸体与篝火一同吞没，无数利爪般的水流在洪水中探出，将挣扎着试图游泳的家伙全部按下，连惊叫声也一并覆盖。
那手缩了回去。
重新和苍龙七宿•改大眼瞪小眼的楚信然正在抱怨。
“他妈的，晦气，出去就看到血祭，原来老子定位是邪神。”

NO.62:嵯峨：你们的事管我什么事？
（今天就该去上海了，接下来的更新属于不稳定状态，不稳定指的是时间段，不是日期。稳定每天更新还是做得到的，就是定时有点不好说。）
他在被传送的那一刻还有些欣喜，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定向传送的手段。
结果却没想到是靠着别人的邪教仪式，而他落入的更是血祭现场。
什么邪神，真鸡掰晦气。
他一个转身就走了，走之前不忘替天行道。
不过这事一回头又觉得有点亏。
觉得自己鲁莽了。
甭管那是不是什么邪恶的血祭吗，邪不邪恶还不是看怎么用，看人怎么判断，他该至少留个活口审审的，问出对方的血祭仪式流程说不定就能进行研究拆解，弄清楚那份呼唤引导召唤的力量是如何从现实映照到意识帝国的疆土，又如何在地表留下印记。
虽然当时一肚子火气，但在很快冷静下来一回头就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全新道路。
一直以来他都在试图给随机性极高的意识疆土搞钉立锚点定位，结果进度缓慢，他去哥伦比亚都还是靠着抽卡方案试了三十多次才成功溜达到了圣苏菲城。
在这其间他还在现界数次强化对抗深渊的术式，用以延长停留时间。
之后更是用自己留下的道具术士来进行定位穿梭——也就是当着塞雷娅的面表演空间穿梭的那次。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在现世留下定位锚点的研究成果了，只是还没想出办法让锚点常驻。
那玩意儿有限期很短，短到不过两三分钟，楚信然也就拿它来变变戏法，深深地觉得那是个失败品。
可那时的他俨然没想过那种失败品能够证明一件事——比起在意识疆土固定坐标跳转，在现界固定坐标招意识疆土的手法要更易实现。
比起自己传送，不如等人召唤。
这样的思路稍微想想便觉得大有可为，因为他有着足够庞大且辐散泰拉各地的人脉，只要他能鼓捣出那种方案，那他完全可以通过练习其他人来给自己引路！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又后悔自己之前走的太仓促了，或许找机会回东国看看，说不定能从新闻里找到自己替天行道的地方呢？
应该是东国吧……楚信然犹豫了一下，虽然那帮逼满口「卡密」，一听就是东国太君，但也说不准一帮东国太君在的地方就是东国。
不过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拿到样本，也不妨碍他端着这份思路直奔美术馆，进门右转拙山尽起图，冲进去就是夕啦A梦帮帮我！
然后又看到了对方挎着张夕脸。
很熟悉，很标准，很尴尬。
这次对方更是不演了，他冲进的不是婆山镇，仍是夕的那座画斋，夕坐在那长案之前扭头看着莽撞冲来的他，而一旁树立的一副水墨画正以动态的墨迹演化着他踏入深渊的一幕。
噫！什么直播回放！
这种时候本该是夕尴尬，但因为有着前几天的一些事发生，于是汗颜的是楚信然。
一些事……也就是确认了夕又在拿他的经历打发时间，大概率是看到了他和塞雷娅的高强度互动。
于是看他的目光总是怪怪的，持续了好几天的心情不佳，倒是让黎掌柜私下问过他和夕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
这能发生什么，或者能发生什么？楚信然反过来看着黎掌柜眼角微微抽搐。
这是什么意思？夕能对自己有意思？那这倒也确实解释得通，这种他一直觉得有些冒犯不敢多想的可能性，如果是最了解她的黎掌柜都这么想……那他……
那他也不敢说话。
这事很尴尬，因为他不可能承诺什么海誓山盟，而这种状况若真有一方认真动了情，另一方拒绝的话——
他能用自己的学院经验断定告白被拒的异性朋友有八成不自在，剩下两成属于剪不清理还乱。
夕都成自己美术馆室友了，这关系要是僵起来绝对是他不想看到的，更别提他还有很多时候需要请教对方，必须去找对方。
很煎熬，但这也不能就这么钓着。
既然他曾有过「为对方着想而做好过不惜关系闹崩的准备来叱责对方的生存方式」，那便没理由因为怕对方不再给自己提供帮助而在这儿拖。
那是朋友，也是恩人，不是他在皇家学院时要互相算计的大小姐们。
所以他想过直接摊牌，虽然还有很小的几率说明这是种错觉，但摊牌总是没错的，如果是错觉就只是丢脸，而倘若是真的，那便该及时止步了。
结果在他摊牌之前，夕反倒先冷语说自己并非没见过那些事，叫他别胡思乱想，反过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白日宣淫，不识礼数——
这话什么说来着，站在道德制高点指指点点•jpg；
这路数就很微妙，把楚信然准备的摊牌给堵回去了，对方表现出虽然在意但也不是特别在意的态度，也没有揪着那些事不放，只是跨起个夕脸的时候又多了，好像又回到了前些日子的时候。
这时候他又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走进了误区。
夕在他面前总是不够稳重，让他下意识地将对方当做个年轻女孩。
但实际上对方是长生者，就算是人生大半时间都在当死宅，偶尔出去走动，这份「偶尔」的分量也怕是比一个人的一生还重。
她谈得上见闻广博，她甚至开始关注自己的过去，这样的她说不定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自己的烦恼在她面前便显得那么滑稽，甚至根本没意义。
而对方那比自己动作更快的提起那些事何尝不是表明一种态度？
她不想理会自己那些事，只是看着不快，要自己注意。
嗯……不快……这反应其实也有些表明态度了，毕竟就算一个女人不喜欢看到异性朋友和其他同性的过深交流，也可以选择不看啊，怎么还会偷看完再指责的？
这其中也可能存在「是他过度解读，说不定夕是个顶尖拳师（x）」的可能性，但他在那之后再来拜访时就知道自己没想岔——
夕已经完全不遮掩了，会一脸平静地直接把「监控屏幕」当着自己面摆着。
正常人会没事监控自己朋友吗？你这个朋友真的是朋友吗？！
这已经在明示了，不仅明示还可以说是完美贯彻了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对面。
楚信然是个脸皮很厚的人，所以他没有特别尴尬，只是有些汗颜。
他现在也不纠结夕和自己的关系，不谈也不避，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也没从容到哪去，被夕那样挎着脸却又不说话的无声注视着，楚信然心头有些惴惴地先行迈步走向不远处的那些书架边。
比起初见时乱七八糟的模样，那些书籍已经整齐很多了，也没几个堆叠在地上的。
但那不是夕终于搞了大扫除，而是楚信然前几次路过时有些看不下去地收捡过。
但他还是每次来都能看到落在地上的书籍，很难说是发脾气丢的还是单纯的没收捡。
反正每次他看到都会将其拾起，依据上方的文字打量着书架对应将其置入。
这次也不例外。
楚信然从地上拾起两卷竹简和一本书册，扫了两眼上面的小篆发觉隐约有些印象，前两次他也捡起过这书册，大抵证明夕最近很爱看。
“倘若真的喜欢，何必这样弃置？”
提起书页拍了拍，楚信然叹了口气，却引来了不远处书主的扬眉：“这弦外之音可真刺耳。”
“弦外之音？”楚信然略略怔然，继而明白过来苦笑道，“都是误会，只是希望你好好对待这些书籍罢了。”
他这话是出自真心实意，毕竟对于这些颇有年份的书籍保存——
他已经做了很久了，还会命人定期清理，也正因此，每次看到夕这里的那些古物随意弃置他总是忍不住去整理一下。
只是那事算起来还是因为对方的姐姐，有些不便多提。
夕其实知道内情，她翻看楚信然的过去自然不会略过那张令她烦躁的脸，但这丝毫不妨碍她心头并不愉快地耍些脾气，闻言也只是嘟囔着：“都是托词。”
被弃置的明明是自己……她心头有这样的不爽，却也清楚自己与他并未真正确定怎样的关系，方才更令她烦躁。
只觉这孟章只有有事相求才会寻自己，很是凹糟。
而事实上……这理解倒也没错。
毕竟楚信然没理由没事就来找异性朋友聊天，那哪叫聊天，那叫骚扰，尤其是对方还是个自闭死宅，你老打扰她干嘛？
于是楚信然就算很闲的时候也没考虑去找夕，最多也就在婆山镇转转，帮黎掌柜做些搬运之流的苦力活或是蹭饭打下手。
但这番缘由要怎么说才能入耳，或者说对方真的在乎理由么？
虽然皇家学院里不存在自闭死宅大小姐，但感性起来大抵都是相似的，楚信然在于她们的相处中明白一件事，那便是这种时候越是试图解释，越是瘪的深层。
于是当他将那书塞进书架的本位后便回过头来，越过几道书架的距离朝她招呼道：“夕，有没有做过出行的准备？”
夕沉默着，但眼神却已亮起。
“这时候你又想起这事了？”她努力不让自己立刻起身，摆出矜持而又冷漠的模样。
却又没等楚信然回话就紧接着问：“去哪？”
这就露出了几分急切来，让那佯作整理书架不去看对方表情的楚信然有些哑然，无声的轻笑，摇头。
不论夕是有着怎样丰富的阅历，又有着怎样的丰富思想，但当真正相处起来，除了故作冷漠的高姿态外便再无其他伪装。
她显然完全不在人际交往上下功夫，甚至不会遮掩一下自己的本能——
楚信然在书架间行走，透过书籍堆叠与书架的缝隙都能瞥见一道被幽绿鬃毛晕染的细长银尾在地上不自觉地摆动。
“东……”
楚信然回答着，拾起一卷有些松脱的画轴，紧了紧边界将其固定后又塞回去。
这里的书架堆叠的除了书籍就是竹简以及画轴。
最末者一直都很少，因为夕很随性，常常因为一时兴起而作画，也常因不甚满意而毁画，能够真正常留的作品并不多。
但既然能常留，要么是忘记了，要么是很满意吧？这些东西是不该随意放置的，楚信然会感到些许惋惜的给它们重做装订，这时通常还会有个自在之兽浮在一旁，安静地看他在那慢慢忙碌。
“东？”
夕怔了怔，转而想到了某个尚在画中的云游僧，脸上便浮现出些许轻松道：“正好可以把某个久留不走的家伙送出去。”
“对吧？”楚信然笑眯眯道，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模样，绝口不提之前邪教徒的事，只是继续在书架间漫步。间或瞥一眼夕那明显在计较着什么，正提着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模样。
还是那句话，虽然能做到基础的喜怒不形于色，但夕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对于会注意其行为细节的楚信然而言，这样的演技有些浅薄。
嘴上说着要宅到天荒地老，但这人实际上终于决定出去走走的时候也蛮兴奋的。
作为将这件事拖了好些日子的人，楚信然有着些微的愧疚。
不仅是对迟迟没有履行诺言的愧疚，更有着自己心思不单纯的愧疚。
对夕而言，这大概是时隔多年，终于决定踏足外界的一天，很有纪念意义，但带她出去的人想法却没那么纯粹。
——他还想去看看他方才经过的邪教地点，最好夕能一起去。
毕竟他还不敢自称是这类法术研究的专家。
不过眼下他当然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他只是从整理书架的事务中脱身后，便从中缓步走出，看着夕正巧提起那页写着好几个步骤的纸张转身便朝着一副竖在不远处的画跑去。
夕倒也不忘嘱托：“我去和黎说一声，你先在这里等等！”
楚信然微微颔首，而夕便点了点头，倒是手中未扔下的毛笔一挑，化作一柄华丽的长剑又从中化出靛青色的水墨之兽。
墨彩之兽刚一出现，她便满意地冲进了画里。
而被她放出来的自在则是好似刚睡醒一般的张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看向面色平静的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抬爪比出个模糊的手势。
“苍龙这几天沉迷一架铁傀儡，并不经常在我身边。”楚信然说明道。
自在闻言，摇了摇头，重新比起手势，然后指了指楚信然。
这显然是示意他猜错了意思，祂问的是楚信然自己。
“我？我当然没事……”楚信然浅浅地笑了笑，看着它犹若真正的墨彩一般不定型的扭曲着漂浮过来，时而出现在他面前，又时而出现在他身侧，还会凑近嗅一嗅他，弄得他有些痒，“反倒是对夕有些歉疚，真该好好带她出去走走才行。”
墨彩之兽闻言，抬起祂那重新化作实质的爪子，似人般的拍了拍他的肩，湛蓝色的眼孔中竟显出几分同情的意味。
“还好吧，别看我这样，最近几日过的还是蛮轻松的。”竟能读懂它意思的楚信然说明道。
然而自在只是又重新漂游到他的正面前，两只巨大尖锐的龙爪按在他肩上，一对湛蓝色的目光凝视着他，隐隐有着对峙般的逼迫意味。
面对这样的表情，楚信然沉默了一下，继而流露出些许无奈：“或许你并非她的伴身吧，怎么能有比主导者精明那么多的半身具现呢？”
这幅态度也等于是承认了有在伪装，自在满意的收回了双爪，腾起虚幻缥缈的身躯盖在他身上。
身躯透体而过，但却任有什么留下，感受着对方传达的某种亦真亦幻的温暖，楚信然能够理解这是祂在安慰自己，目光有些复杂地道了声谢。
他的心情很是微妙。
这些日子以来，不论是塞雷娅还是安东尼等人，还是今天遇到斯卡蒂、夕，都没有瞧出他的压力。
反倒是这始终不确定其本质的墨彩之兽，一眼看穿了他始终缠绕的压力。
深渊的压迫是不稳定的，现在的潇洒都是现在。苍龙七宿的力量不足以对抗深渊，只能在深渊中稳固一席之地。
但这份稳固的消耗也是随机的，因为深渊本身就在不断地变化，它是个完全被混乱充斥的破灭世界，倘若运气不佳，忽然间提升了压迫……
寄得可惜，死得随机，他得尽快找到磨灭那份烙印的方法，无法信任将一切都寄托在随机的未来上。
而除却这份恐慌，他还有一分格外新鲜的压力，源自之前的被召唤。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能被召唤邪神的仪式给召唤……
或者换个更易理解的问法——为什么……呼唤邪神的符文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还能被他那样轻易触碰？
他还没有细想，而今的情报也无法令他细想，他只是想起了斯卡蒂一瞬的失控，然后想起只能被那种仪式所召唤，心头多少涌起了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就像他之前那句带着几分愤懑的戏言。
倘若不是戏言……他便心情有些阴郁，好似头顶的阴影更庞大了几分。
理智告诉他思索这种情报不足的东西毫无意义，但他又忍不住去想。
于是夕能看到他在书架间游走，而不去她身边说话，像是怕触怒她的举动。
但其实那是他在借手头的忙碌，以及对夕的分析思索来转移注意力。
不该想的事尽量不去想，这是能稳住心态的秘诀。

NO.63:他已经不在意了，真的。
（上海的雨，不差！）
“她怎么了？”
东国以北，出云市。
楚信然看着一脸难过的嵯峨蹲在路边，那副好似被遗弃小狗般的模样令他有些诧异。
“想赖在画里不走被我赶出来罢了……”夕在一旁没好气道，她正张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眼里有些见到新事物的好奇，也有着对拥挤人流的些许抵触，索性也就站在原地没动，反过来问他，“这里是哪？”
楚信然闻言垂首，看向脚边的嵯峨。
嵯峨的双耳抖了抖，明显是听到了夕的问话，但她抬头望了望四周的那些店面街道，眼中也是一样的陌生，只能嗫喏道：“小僧也不知道。”
她本以为自己回完，先生就要呵斥她了，夕往日见她都是那般尖刻的态度。
尤其是今天赶她出去的时候更是粗暴，令她很是难过，连瞧见了许久未见的楚施主也只是稍微提起•点注意问候了一下。
但这次，她回答完之后却没有听到先生的嘲讽，令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便看到先生正看着前方。
前方是楚施主同一对男女问话。
看来是行动力很强的楚施主替她分担了压力，她心里略略感谢，心情也好过了点。
对这位佩洛云游僧而言，今天的状况展开很是突然。
也就是在半小时前，她在画中还是正午时分，正在荒郊野外端着一袋糯米团子准备下口，顺带观摩「北悬巨石」的奇景下饭时，便被突然出现的先生找上，接着就是一番对话：
“你该出去了，和尚。”
“先生可否宽限些时日？先生画中的风采令小僧流连忘返，还不想离开。”
“你该出去了。”
“先生过去不曾驱赶入画之人，何故如此仓促，小僧很是不解。”
“出去……”
“先生还请明示！”
“出去！”
这样好似没头脑和不高兴的交流之中，没头脑就被不高兴给踹出去了。
本以为会落在什么炎国境内，却一回神就听到了熟悉的家乡话，抬眼更是家乡字，一旁除了先生外还有对自己微笑致意的楚施主，嵯峨到现在都还有些懵。
不过她是能被楚信然称作大智若愚的人，对事件的理解能力和对心态的调整速度能比后者还快，几乎是立刻便对夕问道：
“先生可是要来东一趟，要小僧引路？这倒是好说——”
“闭嘴……”
于是嵯峨就蹲边上去了。
心态好是一回事，被怼得太多太狠而尴尬无措也是一回事。
于是才有了刚还在为传送引路的楚信然瞥着她问夕，疑惑自己是不是错过了半集。
夕随口敷衍了一句就问起了地处，嵯峨霎时觉得可以大展身手，结果一眼看去有些迷茫，还好楚信然在看她没有立刻回答后就径直找了俩路人询问去了，回头便告知了一行人所在：
“出云市，这里是东国以北。”
后半句是特意给夕加的，毕竟嵯峨一听到出云表情就惊讶中带着些几分喜意，明显是认识的，所以他只需要给夕解释道：
“东国目前正处于一国二主的对抗状态，同出一脉的八大家族分别拥立南方的光元氏与北方的光严氏，国土被分裂成南北两侧，我们所在的北方光严氏统治的出云市，这里以历史悠久与神道昌盛著称，各式古迹与宗教文化保留得相对完整。”
“对！小僧曾听住持爷爷讲过这里，曾是一直想来看看，没想到而今竟是以这种方式如愿……”
嵯峨的心态当真调整得很快，又或许是因为过去的憧憬影响，整个人又重新热情了起来，顺便还不忘对楚信然惊讶道，“不过方才那两位施主应该只说了这里是出云市吧？楚施主竟然这般了解东国？”
而且还有些意外对方一口流利的东国语，声音端得好听。
对此，楚信然只是平静道：“曾经走过东国。”
又补充一句：“但不曾来过出云。”
不过而今站在这里倒是令他想起京城的楚府地下，在那之中的水镜曾经提过东北部曾经感知到过有缘人，那时两者便有讨论，水镜觉得大概率是出云。
原因很简单，在神话还是现实的年代，也就是水镜那还未磨灭的记忆中，出云便是神境，这一点在东国不少神话中也有体现，在那些神话中，出云这个地名出现得也是相当频繁。
出云的宗教发展最是蓬勃，神官与巫女也是一等一的高质量，最有可能涌现能通神的人才。
但那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楚信然还没腾出空来带它走一趟，水镜便遗憾的表示那感觉消失了。
或许那有缘人遭遇了什么不测，也或许那有缘人的人生轨迹走入了无缘的岔道……这种事都不奇怪。
那镜子看得很开，也或许是赖上了楚信然营造的「美好大家庭」，觉得和一群又老气又破烂的同类待在一起挺好，有养老大院的安心感。
这类猜测也并非无的放矢，因为那地下室确实有些古物有条件却不离开。
因为楚信然给它们拉了这么多同类作室友，觉得比起在外颠沛流离寻找有缘人，不如在这儿整天互怼，聊天扯淡。
好歹不算孤独。
楚信然完全理解，毕竟他也很喜欢和那些家伙待在一块儿的感觉。
曾几何时也曾在那狭窄一隅品茗看书，听着那些家伙吵闹卖弄着昔日的辉煌，觉得那一刻若能定格，也将是满足的时光。
但那样的时光也终归是远去了，他连上次回到楚府都没有在那储存间驻留的时间，后来更是人尽皆知的失踪者，尽管再后来的申明将那失踪状态给撤了，那也是「行踪不明」。
时不时的，还会收到些迟来的关心，源自MSR账号里的少数知情人的问候，也有来自MSN账号的老熟人关心。
至于为什么是迟来，理由多种多样，但大抵都同网络状态与信息传递有关。
不奇怪，泰拉又没做到手机信号全覆盖，而就算是楚信然的消息一度出现在拉特兰、炎国多个宣传渠道中，也有人要么是才看到，要么当初凑巧没注意，回头才惊觉这回事，这才姗姗来迟的表示一下担忧。
也不是谁都看新闻的，倒不如说楚信然认识的很多家伙都不爱看新闻。
这种人也就显得究极火星，甚至没事人一样，快半年了都没意识到楚信然一度多国出名，反倒会对楚信然的突然联络而感到诧异。
宴就是这样的没事人。
虽然是个高阶现充，但却不太热衷国际新闻，当然这也和她混迹的圈子有关。
倘若是龙门的警校或是外地出资参合的学校里，那大抵是会有一群人高强度键政的，若是男生圈子那更是会整天国际风云变幻，纸上挥斥方遒——
这种时候有没有女生掺和都不重要，时值17、8、9、乃至二十来岁的年轻男性，光是和同性键政对抗都能燃起十二分的动力。
你很难说这是男人的浪漫，因为他们聊的东西要么暴露出思想的片面，要么暴露出理论的匮乏，还可能是单纯抓着些捕风捉影的事乱讲，只能说是年轻人喜欢扯淡。
这种圈子，宴就不屑参与进去，她更乐意混迹同性闺蜜圈里聊些化妆品，聊些小八卦，再顺便打听一点当年楚处长活跃时给而今的年轻人留下的印象与影响，作为一个在龙门留学的东国留学生，同时是鵺族的未来家主，她倒是很懂得如何将自己伪装成个普通jk的模样，就是伪装得有些彻底，不怎么看新闻也就连楚信然差点寄了的事都不知道。
倒是在楚信然忽然给她发消息来时有些意外。
尤其是对方开口就问「在否！有没有去过出云，来点特色推荐」时，表情格外微妙。
委实说她看到那消息红标突然弹出来时，还以为是来问罪的，毕竟一小时前斯卡蒂才给她发消息道谢，告知了她和楚信然和好的消息，让她心情很是复杂。
怎么说呢，也就是看到那俩别扭家伙闹了这么久矛盾终于停了，有些松口气，又非常怀疑斯卡蒂是不是省略了什么容易被和谐的万字内容，稍微有些心里堵。
她能很坦然承认自己对楚信然还有些想法，谁让这几年她也没见到什么比他更出色的同龄人。
但是那家伙也不给自己实践想法的机会，斯卡蒂的状况她一直有注意，也算勉强纳入闺蜜范畴，也就更是让她不太好出手。
看着就怪可怜的，她又不是什么三兽士老想着喊优衣对不起，再加上楚信然那家伙虽然感情经历很丰富，但这不是一直都明面单身嘛，她觉得还可以等等看，不急这一时。
喏，现在不也是？
这家伙老久没联系，忽然冒出一句就是找自己安利特色推荐，不是帮别人问就是又跑东去了，真是可恶啊，比起为什么不叫上自己，她眼下更愤怒这人能在这几天乱跑。
3月18，龙门各学校早开学了，自己在上课，这人在潇洒，来自学生党的怨念浓重地朝着手机另一头发去，然后被楚信然甩手挥散。
“怎么了？”
站在边上正等着甜点师傅打包糕点的夕问，她平日没有说东国话的必要。
但在入乡随俗之后展现的东国话水准同样令嵯峨有些错愕，也让楚信然有些惊讶。
后者的惊讶主要是那颇具辨识度的语气发音，能让他想到某部作品里的绿发魔女。
令他印象深刻的倒不是角色，而是发音音色，毕竟他而今也是个会在意发音的人了。
倘若有心发掘演唱人才的话，他其实能试着聚拢一些熟人，但他显然没那个心思。
“没什么，有些人的怨念浓得快溢出来了，我都考虑去神社求个符贴手机上。”楚信然半开玩笑的道。
倒是夕多瞥了眼他手中的手机，确认上面压根没有楚信然说的怨气后便回过头来，接过店员递来的包裹道：“那你问到要去哪了吗？”
“emmmm……”楚信然迟疑着等了几秒，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弹出新框方才松了口气道，“问到了，这人果然是到处都走过啊，咱们可以先去出云大社看看。”
说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嵯峨师傅呢？”
“那僧人之前便不见了……”或许是拿到了喜欢的甜点心情不错，夕对嵯峨的称呼从和尚变成了僧人。
虽然还是不对劲。
因为嵯峨只是从小被寺庙收养，嵯峨也不是法号只是院中住持给的名字，意为山高路险。
这名字来源听了便令楚信然不免心头腹诽这些当长辈的是不是都喜欢让晚辈摸爬滚打。
毕竟他楚信然的信然二字也是差不多的来头。
嵯峨不算是个正式僧人，东国僧人那比起炎国僧人而言少太多的戒律她也压根不用遵循。
但作为在佛寺中长大的人，耳濡目染之下的言行倒也和僧人没什么不同。
楚信然叫她嵯峨师傅她也欣然接受，在入境炎时登记的身份也是云游僧。
不过眼下或许该直接把云游二字理解为乱逛也说不定，楚信然一个环视没瞧见她，倒是迎上了不少盯着他的目光。
一如既往的，作为龙族人在这片土地还是那么受瞩目，因为东的龙族作为王族不论是势力还是数量都不如炎那边繁盛的缘故，东国的国民看到龙族多少都会觉得有些新鲜。
某些思路跳脱的还会疑心最近的政坛是不是有变故，否则怎么会有王族的人跑到这儿来。
不少行人还将目光留给了边上的夕，俨然是将夕也当做了龙族中人。
不过就算没有那显眼的角尾，投来惊艳目光的行人也有不少，只是或多或少都还有些克制，没有直接凑近的意思。
“要我说，既然她也没法在这带路，那不管她也无妨……”夕见楚信然很在乎她行踪的模样，便在一旁淡淡道，“本就是个误入画中又不愿走的痴儿，回归现实对她亦是好事。”
“她难道不曾与你说过她的来历？”楚信然闻言回头看来的目光有些古怪，“她是循着那副拙山尽起图来的，大抵是你故人培养的后辈。”
“那个小沙弥？”夕微微一怔，却又很快又回复了平日的淡漠，“但这与她整日流连画中的行为何干？我这既非音坊又非茶馆更非青楼，碍眼了便该赶出去。”
“倒也不必那么绝情吧？”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微微闭眼，放开感知在混乱的人群中草草扫过，稍微辨出一丝熟悉的僧兵袍服轨迹，“这不更显得你的作品引人入胜？”
夕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何须这等恭维？你找到她了？”
她看到楚信然睁开眼睛后换了个方向，便有所察觉。
不过方才还是一副「她失踪了正好」的态度，眼下问起这个脸上又少了些冷漠，这不就证明恭维还是有效的。
“真心实意，又怎能说是恭维？”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那方才探测到的方向，“她在远处的人群里，看起来像是求签的去处。”
就在他们刚才的斜后方，百来米的距离外围拢着一群信徒，也在楚信然话落的时候，两人都能看到那佩洛僧人从中挤出，手里捏着两纸签，一眼瞧见他们的方向赶忙挥手，眉开眼笑。
楚信然回以笑意挥手，倒是一旁的夕看着不喜道：“她去那做什么？一个僧人跑去神道的地盘求签？”
夕对东国也并非全无了解，甚至曾经亲身经历过道教朝极东传递发展的年代。
不过吐槽倒是尤其犀利，能令楚信然的表情也微妙起来。
倒是远处跑来的嵯峨不知道这边在如何埋怨自己，只是兴高采烈的高兴道：“楚施主，夕先生，小僧给两位求了个顺事签！这下两位应该不必那样愁眉不展了吧？”
这话一出，楚信然有些愕然，夕更是整个人怔住，扭头看了眼楚信然，又回头看向嵯峨：“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忧愁？”
“小僧看着楚施主笑容常驻但却眉宇隐忧，夕先生更是以嗔遮掩百般顾忌，想必——”
“嵯峨师傅！”
楚信然微微抬高了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并以眼神示意其多注意注意夕那阴沉的表情。
这佩洛僧人，还是太实诚直愣。
而当嵯峨注意到夕的表情时，夕已经沉着脸开口道：“管好你自己的事，这等装神弄鬼的签——”
“谢嵯峨师傅的好意。”
同样是打断，楚信然微笑着抽过了嵯峨手里的两签，瞥了眼上面不同的内容后倒也知道哪张是给夕的，直接塞到她的手里。
后者怔了怔看着突然被塞到手里的签，再看楚信然时，他已经对着嵯峨道：
“接下来咱们打算去出云大社，届时师傅也能给自己弄副签如何？”
“这自是当然，小僧对出云大社老早就有兴趣了……”嵯峨两眼放光道，不过楚信然觉得她是对她住持爷爷讲过的什么东西都感兴趣，“不过方才……呃。”
她忽然敲了敲头，注意到了楚信然和夕身后的店：“坏事，小僧好像忘掉了方才在那点的果酥没拿。”
“在里面。”夕没好气的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你这和尚是想一出是一出么？”
“小僧只是一时心切……”
“行了，你拎着，走前面。”夕不耐的将袋子递给她去，又摆手示意快走，回过头来看见微笑的楚信然便又觉得不快。
“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信然收敛起笑容，故意板起个脸来，看向手中的签。
“我在看嵯峨师傅帮我求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手里那张薄纸异常突兀的开裂了，这下脸是真的板了。
“噗嗤……”
倒是夕直接笑出了声，见楚信然看来又绷着脸，再看自己手里的签忽然变得顺眼，也就干脆带上了。

NO.6④:一场误会。
（几个死宅去做全身按摩简直是坐牢啊，笔者听着边上俩兄弟惨叫此起彼伏，还以为是什么严刑拷打现场，不知该感叹按摩师手法真狠还是该感叹大家的身体确实很差劲……
不过笔者就属于不愿招供的那种了（x，痛是真的痛，却也没叫过，挺过了严刑拷打（x）；
“楚施主怎么了？”
便似境地对调一般，在那登上高处的漫长石梯之间的小台前，嵯峨回头看向一脸不爽的拎着个小纸团不断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循环往复的楚信然，便觉自己好似也错过了什么，令她下意识问向旁人。
然后想起旁边是夕先生，便觉得自己大概又要被冷言驱赶。
不过她却也不后悔，这份态度总归一片赤诚。
但意外的是夕先生似乎心情不错的勾起些嘴角道：“没有自知之明的无能狂怒罢了。”
说着，她还不忘回头朝着楚信然招呼：“喂！你且走快点！不该你带路吗？”
“哦。”被招呼到的楚信然稍微收敛的表情，略微加速朝前走来，手中那纸团也忽然消失不见，令一直盯着的嵯峨有些失望。
毕竟她还想看看那是什么。
淳朴的云游僧完全没想过那是她自己的好意，是她为楚信然求来的事业上签。
但显然，向来求神无用的楚信然今日也和过去并无差异，连个施舍些祝福的签纸都能直接裂开，这份「功力」是愈来愈强了。
不过往好处想，至少证明这出云确实有能予人庇佑的，像是神的存在，不枉它所背负的「神话之都」名号。
关于这一点，古语有云：十月神无月，俗以神集出云云。惟出云谓之神有月。
意思是东国人认为东国的群神会在十月在出云集会，除出云以外，日本各地都是没有神灵的。
也因此，出云的十月被称作「神有月」，其他地域则是「神无月」。
——这说法属于十月限定，十月以外的其他时间，东国的那些神谁爱呆那呆哪儿去，只是十月祂们会在这儿开会而已。
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可惜的便是而今是三月，还是年初，距离十月太远。
不过好处就是能立刻扯出那句烂话来：
嵯峨桑，你家乡的撒库拉开了。jpg；
一路上确实都有瞧见不少樱花，随着春风拂动几次牵引起夕的目光。
比起暗搓搓筹划着怎么能看到本地的「神」来盘问一下东国近况。
尤其是什么异端信仰、奇闻异事什么的楚信然，她倒是真的存着出门散心的想法，目光在人群与远处的山景繁花间游离，若是再带个画板就真正像个来采风的画手。
但她手里没有显露半分与绘画关联的元素，倒是拎着一袋没吃完的点心，在楚信然走近时就朝他胸口一抵，鼻音示意。
“蛤？”楚信然怔了怔，倒也抬手接过，以为她是要自己帮忙拎着解放双手，便也脚步不停继续走在前面后招呼道，“好好跟上啊，别走散了。”
这话是有理由的，大概是时至开春的原因，通往出云大社的长梯有着颇多的游客，有些与夕一样注视着风景，有些则与同行者随意闲聊，还有些专心于爬楼梯，似是将此当成个认真对待的挑战。
这长梯也出乎预料的长，大概是什么佛寺、神社、道观都热衷用石梯的长度来测试香客的虔诚似的。
不过还好这长梯不是完全没个驻足喘息机会的类型，方才他们路过的台子就是个明显的休息点，每隔几十级的台阶都有这样还算宽阔的台子，台子边上不仅有歇息的游人，还有趁机推销货物的摊贩。
出云大社是个很著名的旅游景点，这种环节自然是避不开的，不过令楚信然满意的是虽然嵯峨和夕都饶有兴致的过去看了看，却也都没有买下什么的意思。
那些擅长灌迷魂汤，连推带塞的推销手法也没能对两者起效。
至于楚信然就更不用说了。
他自己就干过摆摊卖破烂骗钱的活，不论是为了赚钱还是兴起的伪装，他都算是同行，对那些所谓的纪念品、展品，以及水货签都不感兴趣。
同刚才才被事业签给晦气了一轮没关系。
三人都没有跟旅行团，也不在乎推销兜售，自然也就继续爬楼梯了，楚信然拎着甜点带路在前，对夕从身后传来的短暂嫌弃目光有些疑惑，不清楚又怎么得罪她了，却也不以为意，毕竟今天他已经被抛过好几次白眼了。
倒是一旁的嵯峨看着拉了拉楚信然的衣角，低声道：“楚施主，先生是让你也吃点。”
这种示意她本是不会注意的，奈何她在吃完自己那点果酥之后也「觊觎」过夕剩下的那几块糕点，在夕不给她尝的前提下也就只能看着，看着看着就注意到了先生把袋子递给了楚施主，这才明白这是留给谁的。
既然是特意留的，她也就不夺人所好了，只是看着楚施主完全没领会的就拎着走，不免觉得浪费。
“啊？是么？”
甚至还这副呆愣模样，分明平日是个令她都敬佩过精明的男子，真是令她都有些摇头。
但这其实和精明无关，纯属思维惯性，夕那趁着楚信然路过的时候抵个塑料袋过来也不说什么，表情也很平淡，楚信然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要自己当苦力了，这事他熟的，想着反正和女性一起出行时，男性都多半会逐渐沦为搬运苦力，其次他也不怎么钟爱甜品，对于夕那耐心排队买来的东西没嵯峨那样的馋心。
而今闻言才怔了怔，回过头看夕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我能吃吗？”
“呃……”早在嵯峨说破时就表情微妙的夕见这家伙居然问得这么直接，便冷着脸道，“随便你……”
说着就朝着右侧方向专心踏楼梯。
这反应落在楚信然眼里倒是等于承认了，便表情同样微妙地回头看向一旁的嵯峨：“嵯峨师傅还真是慧眼如炬。”
不止一次了，不论是初识时的一些谈吐还是之前那明眼看破，这云游僧并未刻意，但却能一眼瞧出他人所不查的，他人所掩藏的。
能有这份眼里，或许夕不草率将她赶出的话，她便能自己走出画去也说不定，迄今为止他所见过的诸多佛门中人，竟是这个最不正式的云游僧有着澄澈佛心。
可惜，佛已经不见很久了，作为现存主要几个大宗教之一，楚信然既曾对十字架寄予厚望，也自然对佛像有过期待。
结果都是无二，不仅无二，他还同样像是确认基督状态那样，确认过大日如来的状态。
灵山不见，莲台空空，诸般果位尽是虚无，倒是佛法始终流传，佛学始终深厚。
世上已无佛，却也是种机会，楚信然觉着按照东密，或者整个大乘佛教的理论，倘若有和尚能够触及那个境界，这佛名也算是触手可及。
就像同样空落的祭星仿佛等待谁去继承那样。
当然，这比喻或许不是很恰当，毕竟楚信然可未曾将这当做目标，而嵯峨的修行也不见得是为了成为佛陀而努力。
但这都能体现一些不太乐观的可能性，尤其是数年前就有崇敬海神的异质教团朝着佛门净土伸展触须，虽被他斩除过几根，但那些海货的腕足可从来不以个位数计算啊。
谁知道而今是什么样了？
这一点或许也能问这里的神吧……楚信然思索着，抬手便摘出一块糕点，以他的能力都不用担心卫不卫生什么的，洗手都是瞬间完成的事。
倒是一边补充思考消耗的糖分时，一边还有嵯峨那尽量不看过来但还是流露出些许眼巴巴的目光，令他又有些无奈。
瞥了眼不远处那已经快走到他前面去的夕，确认她在看右侧的樱花坡后，也就又捞出一块朝着嵯峨递了过去，顺便低声道：“嵯峨师傅，佛家这贪嗔痴三毒，你可得自己注意啊。”
“啊，多谢楚施主……”嵯峨眉开眼笑的抬手，也不知从哪就摸出个澄净的棕黑钵盂来接住，再抬眼却又有些担心道，“小僧自然明白，不过楚施主眉宇之间仍有些愁苦，可是也要小心才是。”
“我有分寸。”
“你俩在下面嘀咕什么呢？”
夕的声音已经是从前面传来了，楚信然抬眼看去，便见不远处的上方台阶上站着夕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和边上的嵯峨，神情有些不耐。
“没什么没什么……”楚信然打了个哈哈赶紧拾级，顺便略微挪步，好似无意的挡了些夕视角下的嵯峨，后者端起糕点就一口吞，“只是嵯峨师傅有些多余的担心，说起来，这里还有两块。”
楚信然说着又扬了扬塑料袋里的糕点，两手拉开示意：“一人一块解决掉省得拖沓？”
夕审视了一下他那建言的诚恳表情，方才点了点头，抬手，然后被楚信然抬手凑近一划，水流一闪而过。
这倒是够贴心。
能够察觉手被迅速清晰风干过一遍的夕继续拿出了糕点，表情略微柔和了些，动作轻柔举止淑女地品尝糕点，然后看向这才抬手捞出另一块糕点的楚信然：“上去之后还有什么行程么？如果只是神社的话，我没什么兴趣。”
大炎古老神祇的碎片之一，尽管不够纯正，但不论位格还是见识都比这东国的太多所谓神明强上太多，更别提作为画手的夕本身便有些傲气，对这些所谓的神社、佛寺其实都看不上眼。
会走到这里也只是楚信然的安排如此，她也没别的目标，索性就按他的安排行动了。
虽然没兴趣，但走走也是好的。
如果这家伙不是老和那僧人凑一块儿就更好了……想到这里，夕又瞥了眼那装傻的家伙。
隐隐有些明白了她的同胞之中某位为何对男人总有怨气。
“回头还有出云花田，在这时节，不只是樱花，大范围种植培养的杜鹃和郁金香之流的花卉争奇斗艳的风景亦是一绝……”
楚信然并不提自己来这里是要拜访神明的事，只是立刻跟上对方的话语回到，然后忽然怔了怔，驻步回身看向下方的人流。
一旁的夕几乎与他的反应同步，继而两人对视，令这会儿走近的嵯峨有些疑惑，看向这俩站在楼梯上堵路的男女：“发生什么了吗？”
夕没理她，盯着楚信然：“你在此地有仇人？”
“出云是我第一次来，不过要说仇人，在这里大概有些我不认识但却仇恨我的家伙吧……”楚信然很平静，“对方也很警觉，发觉我们看来就退了，再等个机会我去搞定。”
“最好如此……”夕说着，然后叹了口气，“怎的连出来透透气都有这种事。”
“是我的错。”对这口锅揽得很自觉的楚信然抱歉道。
“我也没怪你……”令嵯峨惊奇的是，这时候的先生又温和多了，说着却又摇了摇头，“算了，先上去吧。”
他看向上方的神社鸟居，高梯尽头就在不远处，他们三人继续站在这儿也碍着下面的人。
楚信然并不矫情地迈步正准备引路，却又听到夕道：“你要去打听什么也尽快吧。”
“呃……”楚信然闻言脚步一顿，看向一旁已经越过自己朝上走远的背影，耳边响起嵯峨关切的问候：“楚施主？”
嵯峨的智慧并不在这方面有效，不太明白楚施主为什么听先生说那么句话就呆在那，脸上更是浮出些略显复杂的神情。
待到回过头来时，他又朝自己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
“没什么，咱们也上去吧，嵯峨师傅。”
“对了，小心注意一下可能出现的什么袭击。”
.
“确认了吗？真是龙？”
“亲眼所见！一男一女，看气质与容貌皆是上佳，甚至还带了位带发女僧兵，极有可能是王族中人！只是不知为何，氛围瞧着有些随意，像是一般游客。”
“出云地界出现两位王族，还是有佛门支持，极有可能是南朝追兵，哪来的一般游客！我曾听闻光元密谋培养一支由王族正统构筑的鬼武者军团，对方极有可能是其中成员。”
“那支由诅咒之血强化的鬼武者军团？！那岂不是也要扯上我族仇恨！”
“不要轻举妄动！眼下是赤冬将领的安危更重要！咱们好不容易从那险境抵达至此，岂能半途而废！”
“可是大哥，那可是鬼武者啊！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处理那诅咒之血。”
“胡闹！鬼武者本身就是鬼血的受益者，怎么可能会处理鬼血！不可莽撞！继续监视！”
“是。”

NO.65:亡国主
（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叛徒听日，在大家都坐下休息的时候偷偷用手机码字，背叛兄弟，令人不齿！）
出云大社占地27000平方米，作为东国最为古老，也是被冠以「大社」之名的神社之一，它所供奉的神乃是被称作「国中第一之灵神」的大国主神。
大国主的人物生平和东国大部分神灵的故事风格一样，都是一通关系乱七八糟的神仙家事。
但重点在于事迹本身可以摘出「这位神曾取来铁楸，穿山劈石，疏通泥水，加固土地，开始农业工作」之流的关键，于是它被定义为文明神，农耕神，在民生上享有极高的声誉。
但比较微妙的是……出云大社的宣传方向不是土木工程，而是「结缘」。
结姻缘；
放在炎的神明系谱里，算个月老。
不过大国主的事迹确实可以做这样的「阅读理解」，楚信然能够理解「结缘」这种寄寓肯定比纯粹的农事和土木祝福更有市场。
毕竟前者要看节气还要看上面的想法，想脱单的家伙倒是哪个时代、哪种境遇，都有一茬又一茬。
这种宣传方向至少能保证香客始终够多，神职人员也是要恰饭的嘛，要做旅游宣传自然是却亲民的越好。
更何况而今还不是什么大兴土木和五谷丰登的百废待兴环节——反倒还是战时，真要拜托神社怕是要求输出术士和为某些军师建筑祝福。
南北朝的对抗频率虽说愈发低微，但也只是从明争转移到了暗斗。
出云大社看起来倒像是完全选择置身事外，既不关注光元与光严暗地里的战事，也不参与任何与幕府官方牵扯的法事。
倒是老老实实的发展旅游大社，充作一个好似和平年代的神社该充作的职责。
——当摆件，立在那里等着有所期愿的香客们来送钱。
除了大社本身的神职人员们以外，还顺带养活了一批摊贩和编外人员，以及靠着本身的底蕴来大力发展旅游产业来拉高当地GDP。
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投身于世俗建设了，也令旁观着那些忙碌的神官、巫女们引导着游客参拜、求签、做法事登记之流一系列的事宜，时不时就把那赛钱箱给换一个，铜臭味重得能让某个红白巫女心梗。
楚信然想到这里忽然记不起那红白巫女叫什么，觉得大抵还是过气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没有瞧见祝部、祢宜、权祢宜、神主、权宫司一类的上级神职者出现，哪怕是一个都没有。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这些权利、地位都比一般神官、巫女高的神职人员心高气傲，不愿案出现在正殿外的前殿，但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倒是要麻烦些。
搞得他还得额外花点功夫进正殿，难得夕忽然松了口风，主动让他去办事，他自然想要尽快搞定。
当然，自己那点小心思被对方忽然说破也令他有些讶异。
那句「你要打听什么也尽快吧」，便证明了夕知道他此行存的什么想法，只是一直没有去提，到了这里才忽然开口催促，似乎也证明她认为这里就会有线索。
她比自己更快发现了什么吗？
楚信然知道，虽然在对方口中，作为孟章的自己不仅位格比她高一层，实力也该比她强上一筹，但事实上他完全没有在对方面前表现过如何的高姿态。
一方面是他自己总觉得亏欠，令一方面也是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真有什么能在对方面前倨傲的资本。
对一个并不笨的人来说，活过的年岁，见识的阅历就是最大的实力依仗。
就像楚信然自己如何驱使力量都是从对方那学来的那样，夕在非人领域的学问与见识可以说是他的老师，而他也相信夕还有所保留。或者说，不是她刻意保留，但自己还没见识到。
不要只将对方展现过的本事当做对方全部的本事，位格和地位什么的从来不是全部。
比起自己那刑侦破案的经验，她或许另有掌握什么别的经验方法或是什么玄学探案？
楚信然确实从书里见过某些奇异的法术效果，要搜集情报、调查关联什么的可比慢慢访问、步步排查强多了，属实是老派侦探vs直接调监控。
想到这里，他回首看向了夕所在的远处，在一架挂着一堆手工商品的小摊前，夕站在那本该看着商品，他却看到对方也同样望着自己。
视线对上的瞬间，女孩的神色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西侧，青年便看向西侧那大片的山林，脸上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径直朝那好似属于神社外的山林走去。
也是这时候，拎着一串烤肠的嵯峨才慢慢走过来，看着目送楚信然走远的夕，又扭头看向楚信然的背影，发出些惊疑：“欸？楚施主去那做什么？”
“他忙点事，不用去管……”夕淡淡说道，回过头来，“倒是你，哪来的钱买东西？”
她看了眼嵯峨手里的烤肠，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食摊。小小的移动烤摊看起来不太卫生却也仍然生意兴隆，人群不断，只是夕不太相信一个僧人能在神道教的地盘跟个烤肠摊贩化缘。
嵯峨的回答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只见这傻狗心直口快，不打诳语：“楚施主啊，他方才走之前施给小僧些财帛让小僧好好守护先生，小僧这会儿就跟先生旁边了。”
夕闻言，瞥了眼那已经被林间吞没的身影，又回过头来冷淡道：“少花些钱在这些东西上，咱们进正殿。”
说着她便迈开步伐，倒是令嵯峨愣了一下赶忙跟上：“先生怎地又对着神社有兴趣了？方才楚施主还嘱托小僧注意一下可能出现的什么袭击，这里定然是有危险的！”
嵯峨说着又看了看周围，再回头看先生的反应，便见先生没有露出以往尖刻言语地平静道：“所以去主殿，那里人多。”
“人多……”嵯峨咀嚼着这句话，继而明白几分，“那这样的话，楚施主那边……”
夕踏入了人流，看了眼一旁硬是挤进来，不忘朝着一旁的人道歉的嵯峨，待到嵯峨彻底站稳看来才道：“那是他的机会。”
呃……嵯峨听得挠了挠头，只觉得先生倒是很相信楚施主的本事。
反倒令她不好说出担忧的话来，只是环顾了一下前面的参拜队伍，又朝夕问道：
“先生懂得这神社参拜的规矩吗？小僧方才听说这里的规矩都要比寻常神社多些流程。”
“无非便是礼、拍、礼的规矩，有样学样即可。”夕不甚在意道。
“可是……”嵯峨再次环顾了一下周围，“正殿似乎是求姻缘的道欸，先生应该不感兴趣吧？”
“呃……”嵯峨似乎看到先生僵了一下，觉得应该是错觉，毕竟这排队队伍也没动，本该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然后她又看到先生做出了探头张望姿态，总觉得这有些不符合后者往日看什么地方都是从容淡然的模样。
而现在，后者看完缩回头来，便是一副无可奈何地口吻淡淡道：“排都排了，就继续走吧。”
排都排了……嵯峨在炎游历的那些天，尤其是在画中游历的那些日子。
倒是很熟悉炎国人那般「来都来了」的标准传统文化，便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意外先生也有这般接地气的时候，想着或许她也能对自己态度好点。
而在另一边，楚信然正行于山林中。
林间的地势自然谈不上平稳，只是尚且还有些前人多次行进而踩出的羊肠小道能提供些方便，令他的步伐不慢，很快便走了数十米的路程，回头都望不见建筑的轮廓。
更望不到夕的身影。
他心里还是带着些疑惑的，因为他一开始是打算去神社主殿乃至后殿，听闻出云大社每隔数十年都会迁一遍神社群，这既是一种保存古迹的方式，也暗合「给神明搬家以久居净土」的仪式感。
倘若这地方真存在一位大国主，大抵也算是个常被惊动的活跃家伙，说不定在神社内就能见到。
但夕却给他指了看起来渺无人烟的山林。
他虽然疑惑，却也并不怀疑的照办，而今虽然微妙地见到了些春意盎然的情侣，却也没瞧见他所期望的情报。
也没凑近那些情侣的意思，虽然一些叫声听着实在是吵，令他给其周围「盖」了层水幕做掩盖。
他觉得自己真是带善人。
但却刚施下那隔音壁障就听到一声带着些许恼怒的质问：“李在淦省么！”
能打出这串字，是因为楚信然真觉得对方的话语很有口音问题，也不知是学的歪还是单纯因为情绪激动。
反正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他一抬头就能看到个剑眉星目却又胡子大且蓬的中年男人瞪着自己。
但那之前，那中年男人身边还骤然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形轮廓。
那一瞬，锐气已至！
男人身旁的半透明轮廓已然电射而出，一瞬的时间好似被拉长，能看到中年男人脸上浮现的一抹惊愕，也能看到那男人脸上慢动作放送的下一个表情是窃笑。
还有那骤然下刺的寒光与下方那青年抬手，两指并拢为剑，一剑指出，一道水流如箭矢般弹射而出。
电光火石……
那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竟是在那看起来根本难以借力的状态下骤然一转方向，避开了那道如箭的水流。
那东西避开了，可它身后还坐在树枝上的男人没避开，刚发出的窃笑下一秒就被水给滋了，顿时呜呜地没说出话来。
“脸皮真厚。”青年低声嘀咕着。
半空中一转方向蹲在地上的人形也似乎注意到了树上的异状，动作微顿，似是后悔。
在后悔那道水箭似乎没自己感觉上的那般可怕，连树杈都没击破，整个都砸在了空处也没砸烂枝杈，如果方才它不避，应该就能给对方一记重创。
但现在也不迟！
半透明的身影在停驻于地面的两秒化作完全透明，却在动的那一刻再次浮现，以它所能做到的极速朝着那龙族青年悍然刺出匕首。
却在惊骇中望见了对方冷漠的脸，以近在眼前的距离。
“喜欢用匕首？”对方直接用手接住了它这一击，它所冲刺挥匕的力道仅仅是让对方手中覆盖的一层水幕略略泛起些涟漪。
刃上的些微蓝色也在水幕中晕染开来。
“还涂了毒？”对方问，握着它那匕首的手如铁钳般纹丝不动，任凭它怎么扯也扯不出来，正准备放弃武器后撤时，对方又赫然转身。
嘭！
随着那一刹那的轰鸣与震颤，仿佛被列车正面撞击的痛苦从傀儡传达至操纵者身上，数百米外的鬼族少年顿时眼前一黑，喉咙一甜，在一旁同伴的惊愕中吐出一口血来，在昏迷前发出一声令同伴费解的痛呼：
“什么尾巴怪物……”
而在楚信然面前，他稍微转回些身去，身后微扬的尾巴也慢慢垂落，令他的视线得以放在那落在人形深坑里的破裂纸人上，微微皱眉。
他明白自己遇上个远程操纵道具攻击的术士，这种手段倒像是炎的某些道教支脉，但在东国出现也谈不上离奇。
东国的一类术士流派所用的法术——阴阳术，脱胎于道术，对此有着一样的涉猎。
同时阴阳术还因地制宜的做了发展和阉割，有着更「亲民」，更「易掌握」的特色。
不只是被阴阳师所习得，连某些武士和忍者都能学几手，其中关于替身概念的运用更是属于忍者一系的招牌术式。
楚信然对此有些了解，也知道这操作替身的施术者应该没有距离多远，现在立刻去追应该追得上。
但他却没有哦立刻去做，只是微微眯眼地抬头看向那还在树上的中年男人。
通过之前他还有闲心观察的细节，他知道对方和那袭击者不是一伙的，甚至毫无关联，只是凑巧都埋伏在同一颗树上。
区别是前者埋伏着偷窥，后者埋伏着要袭击他。
不过随着刚才他那一记甩尾把纸人拍进地里，直接令其超过受创极限崩溃成原型的动静不小，不远处的那些情侣都被吓得够呛，男方应该更是可怜，一个个两股战战迅速拉着女方跑路，便令那男人纵身跃下，脸上写满了不爽。
“我需要一个解释。”楚信然看着他跳下来，避也不避，看着他就那样直直落下，落在他旁边。
虽然知道对方和那袭击者不是一伙的，但不妨碍他先声夺人，假装对方是一伙的。
“我才需要一个解释——嗷嗷嗷！”
男人脸上迅速浮现出更胜一筹怒火，抬手就戳楚信然胸口，风衣内的金属纤维与陶瓷装甲和外层织料都被这指头戳得一并略略凹陷然后下一刻就被楚信然握着指头直接拧成个看着都痛的弧形。
男人的声音也确实直接痛得变形了，一张本来还算英俊就是蓄了胡子的脸上整个拧巴成一团。
“放手！放手！！撒开！！”
“注意你的言行，大国主……”青年的手完全没松，甚至还在缓慢加力，“我不想评价你们轻浮散漫的作风和低俗无礼的兴趣。”
“你明明都评价了痛痛痛！！撒手啊！！”
“不要强迫客人入乡随俗，明白吗？”青年只是表情更加冷漠地盯着这满头大汗的男人，“你的父神都不曾这样轻慢，他连武勋都不敢于我加诸，甚至不敢见我。”
话语间不只是那手指，明显的勒痕出现在男人身侧的各处，却不见压迫之物，只是在缓缓收紧，令男人终于求饶道：“呃呃呃我错了我错了！孟章君还请高抬贵手！”
而这话一出，青年方才松开了手，男人身侧也显出分别压制着他双肩、双肘、双膝的狰狞的龙首、龙爪，化作泡影般崩碎。
即便有个须佐之男那样的主武之神当爹，这大国主也显然不是个真正动武的料，轻易被苍龙七宿压制，甚至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做出。
“认识我还这般态度，你是不信我昔日在东留下的事迹，还是承了谁的意来给我下马威？”
“没有没有，根本没有谁联系我，我还想问你怎么提到我父亲，连我自己都不知多少年没见过他了……”
男人赶忙摇头，“我根本没见过别的神！”
而且传闻也没提到你有这份力量啊……都是凡人的法术和蛮力什么的……大国主爱惜着缓缓修复的手指，没敢直说。
可对方却还是被触怒似的面色一冷：“你根本没见过别的神？”
“没，没见过……”被他那血色的竖瞳盯着，尤其是那块金色的菱点锁定着，大国主心里莫名发怵，“我当初听到你杀过两个神的消息也还以为你是杀了哪里冒名顶替的妖物……”
妖物自称神明，在东国也不算什么奇事。
甚至可以说是老传统了。
他觉得自己也老配合了，却没想到对方的目光越来越吓人，威压感也愈发强烈。
“你们十月的盛会呢？”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说法了……”大国主嗫喏道，“我只是印象里有这么回事就跟前两届宫司提过，但十月根本没有谁会来拜访啊。”
“呃……”无言的沉默，几乎窒息的沉默，令大国主想起自己还是个需要呼吸的，无法被凡人注视到的神，也无比忐忑的看着对方的目光低垂，暗自思忖，神情不断出现些微变化。
终于，对方重新抬起头来，面色恢复了冷漠。
“告诉我，袭击我的那帮家伙的状况，或是帮我调查袭击我的那些家伙的状况，两件事你都做不成的话……”
不会就要被杀了吧？大国主心有惴惴，非常后悔自己一开始兴之所至，没有看到对方和另一位未知神前来的气象就跑。
结果对方却给出个第三选择来：“你就发动你的凡人势力，给我将近期东国所有疑似邪教仪式的资料给我搜集起来。”

NO.66:大国主：利益相关，匿了。
（这一章来的不容易啊……大半夜win10误我，害我早上码这章，肯定是白面鸮干的！）
出云大社的山脚有着一道浅却宽阔的长河，这条长河为出云带来了洁净的水源，在神话中，它也有着孕育富足的一席之地。
但也因本身太过普通，着实没什么好称道的特色缘故，当地的旅游资源并未朝它倾斜以塑造，令它仅仅作为出云山脚居民们的生活用水来源。
不过在今天，靠在这河边的生火做饭的一群人显然身份有些特殊。
他们有的披覆着破损且肮脏的甲胄，有的穿着隐蔽却又残破的紧身夜行衣，还有的装束虽然普通，但也精神颓然，气势不佳。
这波人明显是军旅中人，可这幅模样看着便令人觉得若非逃兵，便是吃了败仗。
但事实上，他们既非逃兵，也非吃了败仗，恰相反，他们不久前才赢了一手。
只是这场作战还未结束，至少在真正抵达目的地之前，他们都还不算真正的胜利。
危险常伴左右，刺客络绎不绝，即便跨越了南北朝边界也依然没个消停，大家都有理由怀疑北朝幕府之中也有着奸细。
但他们眼下也没有余力查明核实，光是要一次次击退刺客就麻烦得够呛，又怎能分出什么调查的余裕？
一个个模样狼狈，装束肮脏可不是为了伪装，单纯就是没找到洗衣服、修补衣衫、盔甲的时间与条件。
再加上北部的春季下雨也很频繁，晾不干衣服的前提下洗了反而麻烦，不如忍着。
所以他们都忍着。
一面警惕着可能的袭击，一面尽力赶路，而此刻是雨遇到了难得适合扎营的环境，他们也不会吝惜休息的决策，毕竟他们的队伍其实迫切需要休整。
而更重要的，是大将的状况……
不论是正在看护柴火的士兵还是正在研究吃食的士兵，乃至是单纯坐在河边短暂休息，好似在边上发呆的士兵，还是抱着武器立在营帐附近的士兵们，都或多或少地有将目光投向那几座营帐中央一侧。
虽是和其他的营帐一样朴素，虽是刻意没有立在最中间，但他们的关切心思还是能暴露些此行的领头者在何处。
这本是失败的伪装，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做不到真正地掩盖情绪，尤其是在大将伤势严重，至今稳得都很勉强的前提下。
没办法，一路急行，还要佯作无事地不留下太明显的轨迹，这是大将自己的决策，这份决策令大将的诸多伤势处理都处于情急之下的选择，谈不上真正的妥善，也让对其身体状态有所关切的士兵们难以忽视她那状况。
“大将她睡了么？”
营帐的远处，方才与战友换班的鬼族男人担忧地低声问向接过他职责的人。
“睡了，只是她这每次入睡不过半时辰就会被噩梦惊醒的状态……”战友一面坐在他之前坐过的位置，一面咂了咂嘴，“很麻烦，大夫也说了，那些西洋药效果很好，比炎药见效更快，大将的伤口问题不算很大，大的还是心理。”
“她的军旅生涯都多少年了，怎还有这种烦恼……”男人好似埋怨地叹息，“不应该啊……”
“没什么不应该的，你也不想想上次为了将她从敌营里救出，咱们一路牺牲了多少弟兄……”战友低声说，“有些兄弟跟着她比我们还早，她还能喊出他们的名字，还能记得他们都是来自何处，她若是毫无波动我才反倒担心。”
男人闻言，被泥渍斑驳的双眼看向那营帐的目光有些不忍，一旁的战友亦是无奈起身。
不在乎他肩头皮甲上仍存的黑血印记似的大力拍了拍，便准备回到那些粥锅前时，忽然回头。
不只是他，许多士兵，包括施粥的士兵也都有同时各自回头！
大家都有各自的警觉性，最为敏感的一批能够率先发觉远处树丛方向的窸窣，一个个在忽然的安静中抬手扭头，提醒其他不够警觉的战友警惕，然后一个个悄然摸起了手边可充作武器的物事。
大家也都不是第一次遭遇突然袭击了，一个个都知道在真正危险的情急之中不该执着于掌握自己的利刃，那会错失战机，而在短兵相接时，错失战机就约等于错失生机。
于是当整个小营地的残将兵士们一个个紧绷着神经，怀着各自在这种状况下应该做出的应对决策严阵以待时，他们先看到树丛中探出个熟悉的家伙。
这倒是让大家的警惕心消除了大半，一个个略微放松并各个笑骂那个探子回来就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暗号来吓大家时，却又见他缩回了树丛，然后拖拽着一个鬼少年出来——
“他怎么了？”登时有人怔在原地问道。
那鬼少年是队伍里少数的忍者，同时作为鬼而言，他能成为忍者也是一样的罕见。如此一来，鬼少年的存在感便是相当的强烈，没谁不认识他。
更别提那鬼少年当初还是个刺头，以自己作为能熟练掌握纸人替身的本领而颇为倨傲，认不清忍者的地位身份，还敢挑衅大将。
然后被打了。
被一柄长矛钉着衣服挂在军营前半日，成了士兵们笑了快半年的段子主角。
虽然那之后少年就低调多了，但大家完全记住这个半路入队的年轻人，之后哪怕不论他怎么装逼都有大家提一嘴「军营前，挂长杆，一挂是半天」，然后他就吭哧吭哧没什么话说了。
队伍里也就能洋溢起欢快的空气。
但这次，当那少年被拖抱着回来时，便有数人越众而出，直接小跑着迎向那拖抱他的兄弟，急问：“发生了什么？”
队伍里的副长更是拍了拍刚洗完的手便迎上要接过对方端着的少年。
虽然乍一眼看着少年胸前的血渍很唬人，但探指朝鼻端一送就能发觉那鼻息悠长，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没事。”他朝着其他人提醒道。
“切！我说这小鬼平日那么滑溜得都不像个鬼，能有什么事。”
“散了散了，多半是被什么山林野猪撞了，这可是出云，说不定是什么神猪。”
“嘿！那样的话不如咱们试着去抓来杀了，给头儿补补。”
一听少年没事，一群人立刻变了态度，甚至连话题主角都开始偏，还有人直接觉得无聊地甩手回身。
还有粥没喝完呢，大伙儿本来还有人在当第一批干饭人。
话题也开始朝着杀猪方面延展。
也在这时候，那拽他回来的另一位探子才低声对没有离开的副头领道：“大社那边有两条龙，我觉得是鬼武者，只是蓝鬼听了这推测便不听劝诫，非要先做试探。”
“呃……”副头领闻言而皱眉，又回头看向那些一个个都有些走远的士兵，示意他先停一下再招呼其他士兵把少年拖去营帐休息。
继而回过头来道：“你们正面冲突了？”
“没有，蓝鬼的纸人替身被击碎了，他糟了些反噬。”
“我曾听他吹嘘过忍者的替身纸人厉害就厉害在纸人不过是替身，施术者不会遭到任何伤害……”
副头领眉头紧锁，想起那鬼少年还一度以自己作为鬼族却在咒术上天赋绝佳而自视甚高。
而今一看也不知是牛皮吹破了还是对方有大问题。
忍者们的替身纸人他也有些了解，得益于自身的身份与大将带他走过的战场，他平日也没怀疑过替身纸人的强大，而今也是下意识想到后者。
想到头领身份的特殊之处，南朝光元当真动用了些不世出的奇人也不是不可能。
可细细想来，对方的话语中真正值得推敲的还是——
“你说先做试探？”
副头领回头看他，对方那菲林人的脸上一脸肯定：“是的，蓝鬼动用了纸人替身又用上了隐匿手法，但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蓝鬼用手势告诉我他准备好了的五息之间，我便见他吐血发出痛呼。”
“有说过什么吗？”
“有的，说是「什么尾巴怪物」。”男人笃定道，“我看他昏迷了就怕被找上，赶紧拖着他跑了。”
“尾巴怪物……”副头领费解地咀嚼着这话，抬头看向男人身后的山林，又回头看向一片营帐，继而挥了挥手，“你先归队吧，等蓝鬼或大将两者其一醒来再做定夺。”
“是！”男人立刻敬以北朝军礼，朝着副头领身后方向奔去。
而副头领又重新回头看着那茂密连绵的山林，下意识提手摸向胸口，却也醒转意识到这具足可不是带着胸袋的衬衫、西装。
里面可没有烟。
令他叹了口气，又垂下了手。
五息之间，自己都不一定有那效率，更别提透过纸人伤害施术者，对方或许没有受伤，可能有着沟通的空间，可倘若对方确实是鬼武者一类的敌人，主动接触无异于羊入虎口……
大将的身体状况在逐渐恢复，但精神状态每况愈下本该需要静养，而今却也没有真正给她休息的机会。
对方若是贵人倒是能扭转颓势……
这样的决策本该等大将醒来决定，但素来自傲的她恐怕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疾行，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怎样的静养。
真是纠结啊……他想着，甚至觉得或许该自己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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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大社的两侧有着19座小神社，据传是用来接待十月时由外地赶来的众神——这是象征意义。
事实上，对着立于实际的人们而言，这主殿两侧的建筑内可以用于存放杂物。
所谓的杂物列表，甚至包括往年的卷宗。
也正是在这里，两位神官、三位巫女正忙碌挑拣着那些积着灰尘的书册。
对于一座神社而言，这个配置已经算是豪华了，但对于出云大社而言，这个配置只能说是调动了一小撮人——
却也算是极限，毕竟现在还是营业时间，更多的神职人员都在招待香客游人，真正闲着的家伙没几个。
只是比起他们，一旁那地位更加崇高的宫司却也同样干着体力活，正将一摞被神官、巫女清点出来的古书抱到龙族青年面前的石桌上，而青年也在里面挑挑拣拣，时不时抓起一本书翻来翻去。
“光严4年，光严4年……我要近两年的，早了没必要，上个年号的更不必拿！”
“好的，没问题！”宫司点头哈腰，回身便招呼着那些神官巫女，后者愈发敬畏的看向那位龙族青年，但他们却瞧不见青年边上还站着一个「人」。
“别光顾着看那些东西啊，我在跟你说话欸！孟章君，孟章君，你怕被别人觉得你自言自语的话用术式屏蔽不就好了，就像你之前给那些男女隔音一样。”
那「人」喋喋不休，青年头也不抬，倒像是把「他」隔音了。
“孟章君，别管邪教啦，跟我说说炎的神明们怎么样？至少，至少跟我聊聊我那父神吧？我直有意识起就没见过他，记忆里也是模糊的，你真见过他么？”
那「人」说起这个时语气变得有些急切，似乎是察觉到青年根本不理会他那些一般话题一样，扯起了家事。
似乎差距到那语气的变化，青年也稍微从那些古旧淡化的墨迹中抬首，却也没看祂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没有真正当面见过，只是祂既不愿赐我武勋，也不愿见我，我有时候也会怀疑素盏鸣尊已经逝去，或是如佛陀般空留莲台。”
“只是太过具体的，我没兴趣探索。”
“呃……”那不就和我知道的没什么两样嘛……大国主心头嘟囔着，一开始听到对方说那话还以为有几分希望。
祂已经太久没见过同类，就算是贵为须佐之男之子，遇见大炎的正神亦是低了一头，于公于私皆是如此，更别提对方身上还隐隐有着令他难以违抗的气息。
那种似乎远在记忆深处却又挖而不得的气息，陌生、却又尊贵至极，令祂心头只觉复杂，并回顾自己之前的行为也觉得自己犯了蠢。
只觉得自己无法无天惯了，一时得意忘形被踩了两脚，很尴尬还带一丝后怕。
祂现在记起对方的事迹，已经不那么怀疑他真斩过两尊东国神了。
这样还不如去接触另一位呢，那位一看就好相处，还在自己神社问过姻缘，呃……
想起这个，他又看了眼面前那一脸肃穆地盯着书页的青年。
心里摇了摇头。
这事祂可做不了主，只能有违神道的敷衍凑合一下了。

NO.67：该登门了。
（有些人在网上那么轻佻、那么猥•琐，现实见面却像个领导，还特么长得挺中正。）
“孟章君，按照您的吩咐，出云大社所能做到的极限也到此为止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出云大社的宫司是个老人，按理说该说需要退休的年龄，不过这类别有内情的故事对楚信然而言并不重要。
他也并不在乎对方一面问着自己，一面却看向手中符纸的态度。
身为宫司，身为神社的代表人与全权负责人，老人理应是最为接近神的代言人。
但老人并没有能力真正目视大国主，哪怕大国主就站他身边，也仍是毫无意义。
老人只能看向手中那空白的符纸，听候着神的指令从中下达。
比起那位曾经有所耳闻但却也并不确认的孟章君，宫司自然更倾向自己一直侍奉的神明。
大国主的指令并未下达，不曾像之前那般显出具体的谕令。
于是他的目光又重新放在青年身上。
“不必，辛苦了……”青年的目光略略放在他身上，继而摆了摆手，“退下吧……”
说罢，他便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桌上的书卷中。
“那么……”宫司谨慎地回首，再看了眼手中没有波动的符纸，然后恭敬道，“还有要求的话还请吩咐。”
他隐约猜测是对方的身份当真尊贵，又或是与大国主神达成了什么契约，令一贯高傲的神明主动对他降以听从楚信然吩咐的诏令……只是不管怎样，这样的人都是得谨慎对待的。
而此刻，听到了对方驱赶话语，他也并不执意留下，依言驱散周遭候着的巫女与神官们，走出那库房还不忘拉上门。
也正是他们全都离开之后，楚信然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卷轴，转而抬手摸出了兜里的手机。
屏幕微亮，显出零散的未读消息，只是草草确认一下的他重新放下手机，转而以水汽探测了一下并无手机的夕和嵯峨两人的位置，也就略略放下心来。
转而看向那一旁沉默旁观了许久的大国主。
“有收获么？”见他看来，那大国主才开口问道。
之前他因为说得太多而被对方硬是用水流阻隔了所有话语，也就懂得了不要在别人忙时唠唠叨叨的习惯。
不过老宫司想的也没错，大国主确实以他为首。
“有……”楚信然平静地看着他，“但有得并不满意。”
“什么意思？”后者微微皱眉。
“查到了些蛛丝马迹……”楚信然倒也无意谜语，“但更进一步的东西或许需要额外派人去查，或者我自己去查。”
“我手下这些人不行么？”大国主觉得自己的信徒们被轻视了，“而今除了那与佛教关联的春日大社，东国的宗教界没有比我春日大社更灵通的情报区。”
说起这个，大国主颇为得意道：“而且那春日大社在半年前便被天灾牵连，如今的东国神社便是出云一家独大，能一直不参与任何军政，直入下层居民的好，你不需要我说吧？”
祂自然得意于自家产业地位的水涨船高，却没想到孟章君闻言只是看祂的目光多出几分冷漠来。
“你或许该对天灾这种话题多些尊重与敬畏。”
“呃……”也就是在这时，大国主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当以得意的嘴脸扯起那份过去。
可祂也并未道歉，即便记忆模糊不清，祂也还残留着神明的矜持。
可令祂更为惴惴的是，孟章君并未继续紧抓祂的那份问题，只是见祂沉默又重新继续话题道：“春日大社也是了不得的神社，应该重建了吧，考虑到其下方的东大寺，那里倒是说不定能成为更有价值的调查场地。”
在祂直至如今的短暂观察中，孟章君正是缺乏作为神明的矜持，反倒更执着人类的礼数，这时的忽略要么是有大事，要么可能在后面埋伏了小鞋。
现在听来，倒是前者。
顾不得争那神社的地位与否，大国主闻言只是诧异：“你怀疑佛门？”
祂在之前听到的说辞还是孟章君对邪教方面的记录很感兴趣，一看就是要扫除妖邪，结果却找上那群看起来像是同行的秃子……
“在我过去的情报里，佛门出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孟章君冷不丁爆出一个令大国主愕然的内幕，而祂的这份愕然表情落在前者眼中，便也能失望得出这神方才大抵是在吹嘘的结论。
又或者消息打探有侧重？反正连秃驴队伍里几次出问题都不知道，便足以显得有些无用了——虽然这么说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东密的好几次出问题他都涉足现场，甚至还负责过收尾，这消息封锁得有多彻底他是知道的，只是他还以为这大国主作为东道主神明能有些别样的手段……
但想来东国神系早已出了问题，也不能对其中的家伙抱什么期待。
连八咫镜都残破不堪地落在他手里还找不到传人，那东国神中所谓的「三贵子」都是什么下场……
以楚信然的思路，会直奔最坏的方向，然倒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大国主还能活蹦乱跳。
神生最高的荣誉是造国，然后紧接着又是「让国」，神话记载中天照大神因大国主的让国而感动，就为大国主建造天日隅宫，也就是出云大社——
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这神话前段是为了服务神话体系剧情，后半截是为了宣传具体神社，很几把俗套，带着几分铜臭味。
楚信然还没觉得这神社在布置上有什么特别高超的防护特点，只觉得这神的状态好得不太对劲。
对此他只有一种猜想。
这大国主和其他主神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因为他的神职性质吧。
文明神，农耕神，同时还是结缘神。
以东国神明那可以通过信仰吊着自身存在的香火神道，大国主的定位确实是实在实用，大抵很难断绝信仰。
不过这种问题光是想也得不出答案，更别提他其实不太在乎这点，只是觉得初见这轻浮失态的家伙时有过些许错觉般的熟悉。
无根之萍般的熟悉感，仅有初见时有过些许，他隐约明白这是苍龙七宿的感觉，于是也懒得去深究。
连带而今想这些都是属于思路带偏，原本他该想的是从那十几卷卷宗里盘出的前两年先后四十多起血案，其中有二十六起涉及势力众多，属于受害者和牵连者都很多的大案，又有明显的宗教元素。
也才有被神社卷宗记录的必要。
那二十六起牵扯的势力都有当地的佛门，从上面的僧或寺的记载便能看出，换做旁人，可能也就撇清了关系，觉得佛门大抵是纯粹的受害者。
但颇有「成见」的楚信然，显然会戴有色眼镜看人。
“佛门的那些修行者，他们的处境与你类似，都已经很久没见过佛了，但区别至于大乘佛教的教义是人人皆可开悟，人人皆可成佛，于是他们能不能见到那位反倒不重要……”
淡淡地说到这里时，楚信然回首瞥了他一眼：“反正他们能瞧见自己，不是么？”
“孟章君说得是。”大国主连连点头，继而略略垂首，目光放在自己那略显虚幻的脚上。
反正能瞧见自己……既像是说那群和尚，也像是在暗示自己。
“那么所以对春日大社，你有什么能说的？”楚信然并不理会祂想些什么的趁热打铁道，“我依稀记得那在更东北的平城京……”
平城京，社寺之都，就像前身应叫出云国的这片土地有着大量神社建筑那样，平城京有着大量的佛寺建筑，这些建筑数量与本地的神社数量相比倒也不算优势很大。
但考虑东国全土地的佛寺分部数量，平城京的佛寺数量就极为可观了。
更别提其中包括了诸多名寺，从名望而言，那片区域可以说是东国佛信徒眼中的大雷音寺。
而且那里兴盛的其实也不只是神社与佛寺，还是诸多东国人的「精神家园」。
历史记载的炎与东的首次文化交流，大炎的使节团一路西行，带来了诸多大炎的灿烂文化与物质成品，既给当时技术文化落后的东来了一次文明提速，也给当时精神世界匮乏的东完成了一次精神塑造。
直接干涉了东这个国家的文化发展，也埋下了之后东国一直以炎为首的历史。
于是你能在东国看到不少炎文化的建筑与文化体现，而这份文化体现之中便包含了「佛」。
「佛」从萨尔贡与维多利亚的交界传入大炎，在大炎被消化吸收发展成另一种模样又传入了东，其主要的传教点便是在那平城京。
于是平城京既是社寺之都，又是精神之都，更是炎文化之都，按理来说楚信然不该没有去过。
可他确实就是没有。
当年他带着某些人从东国的东南方直朝伊比利亚下方的阿戈尔横穿，既然不是来旅游的，自然不会去炎国人来东国首选的平城京。
即便被当时的某些权力者邀请也没去。
“我能有什么能说的……”大国主一脸古怪，“那地方贵为一座大社却连个神都没有，无力对抗天灾，也无法护佑信众，天灾在半年前席卷了那里，到是出过个优秀的巫女提前做到了大规模疏散，却没劝动她的家里人。”
“家里人？神职人员”楚信然皱了皱眉，又想起而今不少神社也有在普通人家里雇佣临时巫女，“还是说平民？”
“神职人员，好歹是座大社，有支传承至今的一脉也不奇怪……”大国主撇了撇嘴，“大半神职人员都被卷入灾害，所以重建之后的春日大社几乎是换了批人，藤家的人不少，换一批人也谈不上不能承受，只是终归是不如过去咯——”
说起这个，大国主似乎很有聊头，也不在乎楚信然那冷淡的表情，便在那摇头晃脑地晃着手指道：“这人类信众啊，来神社、来佛寺，其实不见得是来看你的灵验不灵验的，只是求个安心，安心不论是神还是人，都能够给。”
“我敢肯定春日大社的不少声名都和宣传与神官巫女们本身有关，尤其是虔诚常来的信众香客，一方面看神，一方面看人，神官、巫女等人本身受到欢迎也能带来人气。”
“而你这突然换了一批人，那些信众就算还会来，也会失些热情，更何况那位力挽狂澜的巫女没有后续消息，也不知是死了还是得了矿石病。”
大国主啧啧称奇。
对这类存在而言，矿石病那玩意儿属实是很无感的东西，祂们只会感慨人类居然这么重视那类石病甚至到了歧视至猪狗不如的地步。
能有这种感慨，一部分是因为祂们鲜少遭遇那样的病痛，一部分是他们懒得研究人类的历史文化。
但凡有过丁点研究，就会意识到凡人对矿石病的避如蛇蝎，不只是疾病本身的缘故，更有社会制度文化压迫的缘故。
这个世界又不是只有矿石病这种疾病致命，也不会只有矿石病传染，但那些疾病都没有被如此妖魔化的宣传。归根结底，还是有一群人在推波助澜。
某些问题，只要推到矿石病身上就简单了。
某些错误，只要推到感染者身上就没错了。
若非要有阶级，有歧视，矿石病人不就是绝佳的群体？
这样的推波助澜，已经持续快两个世纪，才有而今连感染者们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的扭曲现状。
只是两百年对某些古老存在还是有些短了，祂们会感慨人类的扭曲，感慨这些家伙每段时间都搞些莫名其妙的新花样，却也不甚在意，懒得去理。
除非扯上自己。
但对大国主这类家伙而言，这种状况几乎不存在。
因为祂的存在方式很虚无。
不像夕、年那样存在确实的身体，祂更像是个游魂，难以被一般人观测，只是也有干涉现实的力量。
只是这种家伙一旦摆烂混日子，那就真的很中立，也不会被轻易卷入什么漩涡，毕竟他平日都跟人没什么交流。
楚信然自然和祂不同，但也懒得给这家伙启蒙，只是冷淡道：“无所谓，你帮我写封介绍书，我要去拜访那边的神社与佛寺，做得到么？”
“现在？”
“现在。”
“还真急啊……”大国主流露出遗憾却又松了口气的表情，遗憾是因为难得见到过能聊聊的，松了口气是因为同这家伙相处压力有些大，“那我这就去跟我那小朋友聊聊去。”
小朋友，指老宫司。
“等等……”
这时候楚信然又叫住了他。
“之前同你一起出现的刺客，和你有关系么？”
“那凡人都瞧不见我，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大国主甩了甩手，“不过我倒是知道他那帮家伙在山脚驻留，你有兴趣自己看看呗。”
能有这样的情报也算不错，楚信然微微颔首：“好……”

NO.68：立刻杀到你营地门口。
（后天回家。）
嵯峨向来不太擅长应对太复杂的问题。
因为她只会直截了当的报上自己的答案，而那份答案，通常不会令提出问题的人满意。
对于那些人而言，他们更想看到足够妥帖、足够正式的答卷，而不是嵯峨那样的一小段——连答题线都占不全。
但好在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先生是有大才的人，比起那些瞧自己不喜的自谓聪明人，先生从不笑话自己的回答，她对自己的的一些不满是源于另一方面，这件事她方才稍微察觉了些。
靠着方才离开的参拜所。
在那长约13米，重约5.3吨的，东国第一大的注连绳前，遵循那比起一般神社多出两记拍掌的参拜古法「二礼、四拍手、一礼」后，嵯峨自是并没什么想法的许了个希望以后都能有饭吃的「大宏愿」。
这古法算是出云大社的独特象征之一，但凡稍微打听打听都会明白，更别提排队前列有人时刻做示范，嵯峨能学不奇怪，夕能学更不奇怪。
只是比起嵯峨那动作虽然规范，神情却不甚专注的模样，夕倒是认认真真，全神贯注的贯彻了礼仪，也让一旁负责指引、监督一责的神职人员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云大社的神官巫女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对于这位香客，他们注重的不是那份宛若冰山般冷艳高贵容貌气质，而是对方那副种族特征所代表的身份象征……以及是否虔诚。
前者的特殊一看便知，而后者的表现也足以令人满意地放下些戒备，不再将其视作光严遣来试探出云大社的使者。
是的，出云大社的神职者们一开始瞧见那显眼的楚信然和夕时，一个个都蛮警惕，毕竟光严氏——
也就是他们所在北部的统治阶级，曾不止一次的试图让出云大社表明态度，对南北战局出人出力。
对于这样的当地统治阶级，仗着有真正神明守护的神职者们向来是不给面子的，打发走了一次又一次，哪怕是动武也毫不示弱！
这里的神职者们各个都同时兼具术士的本事，这也正是光严氏一直希望出云大社出手的原因。
不论是出云，还是平城京，这些建设于世俗的宗教团体或多或少都有掌握些不平凡的力量，也或多或少有在为执政者效力，真正能够保证中立的少之又少。
山脚那一撮敢暂时结营休息的依仗之一，也是因为出云大社做到了这一点，否则怀疑上级之中有内鬼的他们，才不敢停留。
当然，此刻的神职人员们，包括嵯峨和夕都还不知道山脚那伙人的状况，只有某位能够监视出云每一处地界的大国主命对此心知肚明。
只是那时的大国主还在听从楚信然的调遣吩咐着宫司，而宫司又招呼着神官和巫女忙前忙后。
这份忙碌并没有惊动前殿，夕在参拜之后转过鸟居，没有如其他香客一般恭敬地回身鞠躬。
仅仅是微微颔首，这一点令神官巫女们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忙唤人知会神主。
神主这个职位，因为名称很唬人所以经常被人将其与宫司搞混，误以为是主要负责人。
但实际上神主只是单纯负责「祭祀」项目的神职人员，确实有不少宫司都兼任神主，但并不代表神主的地位与重要性等于宫司。
在出云大社，那位神主只是能够一定程度为宫司分忧的管理者之一，同时也作为少数知情人而回应迅速：表示那是贵客，却也不必热情招待，不用去管即可。若有冲突需要调解倒是要多加照拂。
贵客……若有冲突需要调解……一行人审视着那带着一位女僧兵，一脱离参拜环节就重新露出冷淡与淡淡傲气的王族女子，倒是能明白为什么要额外强调后者。
那女子确实是一副易与他人冲突的模样。
不过倒是不用这么紧张了，有那么一两个人看着就够了。
于是其他人隐晦的散去，而嵯峨也立刻发觉了这一点，便小心翼翼的走到夕边上小声说：“先生，现在只有那两位巫女看着咱们。”
夕闻言，素淡中抵着些许薄凉的眸子瞥了眼她，淡淡道：“应该是孟章做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嵯峨恍然点了点头，想起之前先生暗示楚施主要去解决一些麻烦，她倒是对那位施主很有信心，也就并未如何担心的双手合十，微微垂首，继而又问，“既然如此，那小僧有些斗胆好奇个问题。”
“什么问题？”
先生的态度还是那么冷淡，目光放在后殿方向的天空，却也好歹回答了。
嵯峨能察觉到先生这些点点变化，也明白若是过去的先生，根本不会理会自己的问题。
略略想来，虽然很多不甚明了，但她隐约明白这是楚施主的功劳，因为她这一路看到了不少先生对楚施主的「特殊待遇」。
那些被冷淡与薄凉掩盖的小细节或许对旁人而言并不起眼，但这位佩洛云游僧一直都看得见。
她一直在看，从她有意识的时候起。
她注视着师傅与其他的师兄弟，注视着他们的练武，注视着他们的诵经。
还注视着寺庙的转移——七岁时，为了躲避天灾，她所在的寺庙举寺转移到了一座无名山上。
东国不少山间寺庙多是如此，不愿意并入城市，也就大多掌握了迅速拆迁与重建寺庙的技术。
她注视着这一切，直至后来，她想要下山。
因为除了那一次举寺转移外，她都没有真正自己下过山，一直都在山上与师兄弟们一同诵经练武。
同时也一直在看，但又觉得看得太少。
山下，是完全陌生且未知的世界，令她神往已久。
可在那一天之前，住持本拒绝了她想要下山的申请，也直白地道出了理由：
「因为她太单纯，轻易入世易染污浊」。
可也在那一天，住持在深夜忽然将她唤醒，令她来到了寺内的广场。
大半夜，师徒二人，又或者是祖孙二人，一人一棍，一问一答，从双月当空，打到东方鱼白肚，显然得到了满意答复的年迈住持，终于愿意放她下山。
虽然能够下山了，但她并不明白为什么住持爷爷和自己打了一晚上就放行了，她甚至没记清自己和住持爷爷的问答内容。
对于这些，她向来是过分随意的，好似全然没去用心想过，真正在意过，这也令很多人觉得她愚笨可欺。
她真正思考的，其实是她所见过的。
她一直都在看。
看着一路走过的一切，思考着一路看到的一切。
于是她总能直指本心，于是她总能一语中的。
甚至与人交流时，她能察觉当事人都不明了的诉求。
佛教六通之一的他心智证通，她隐约触摸到了边界。
只是她对此也缺乏自觉。
于是也更不明白修行他心通时还要修炼闭口禅的道理。
「口乃心之门户」，减少口业，消罪免灾，减少自己的罪业，方为闭口禅，这也是「祸从口出」的道理，有些话知道也不必说出口。
不然的话就像现在——嵯峨听到夕的随口一问便鲁莽开口：“先生许下的愿望可是与楚施主有关？”
“呃……”悠远的目光霎时从远处天蓝云疏的气象中收回，落在那佩洛僧人一脸认真探究的脸上，夕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对方，在对方毫不闪避的对视中沉默了十数秒后，方才收回目光道：“和尚……”
“先生请说……”嵯峨立刻应声，两眼是纯粹的好奇，却也不忘辩上一句，“还有小僧不算和尚。”
夕不在乎，她只是回上一句：“今晚你就自己去化缘吧。”
嵯峨这才脸色微变，有些斟酌着，抬手摸向自己腰间：“先生，楚施主让小僧负责咱们的伙食——”
她话没说完，搭在腰间的手就大力拍打出沉闷的声响，有些慌张的回头看去之间一片空荡。
钱袋呢！原本塞在那的钱袋呢？！总不该在之前排队时被偷走了才是……她忽然反应过来，看向了先生。
“不用麻烦了。”先生抬起手，手中赫然便是那钱袋，令嵯峨脸上了然，却又怔然。
在她的印象中，先生虽然有着一柄漂亮的青铜剑做武器，但并不算真正擅长近身手段，证据是，昔日她所见证其与同族战斗时也因被近身而一度受到压制。
先生应该不会纯粹的窃贼手法，但抛开窃贼手法的话，她还能有别的什么瞒过自己感知警觉的手段捞走自己腰间的钱袋？
不对不对不对！重点是钱被拿走了啊！！
嵯峨猛然反应过来，她虽然对很多事物都有着好奇，可这份好奇却也不能凌驾于食欲之上才是！
楚施主给自己留下的钱财不只是两人的饭钱还有好心给她留下的一份零食钱啊！！
“我也偶尔会觉得出家人应该身体力行，孟章是太惯着你了不是吗？”
“呃……”面对先生在这种时候反而微微勾起些的嘴角，嵯峨就算没有开窍，也该多少明白对方对自己的不满源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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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的山脚，密林的尽头，鬼族的年轻人已经捂着头悠悠醒来，醒来时双角撞上了边上的铁质水壶，铛啷啷的声音不仅吓了年轻人一跳，也——让之前照料的人在闲暇休息间回首，忙上前关切问。
不过比起他的状况，大家更关心他的经历。
这之中同样包括那位匆忙闯入营帐的副头领。
令那平日有些自命不凡，但实际上却非常敬重副头领的年轻人有些受宠若惊，继而支支吾吾。
年轻人很尴尬，因为难得有能在崇拜对象面前起到作用的机会，他却难以表现，望着对方那样期待自己道出具体情报的目光，只能尴尬且紧张的拼凑对方道出的现有情报。
也拼不起几块。
他就是明白自己知道得太少了，才那么地窘迫尴尬，更知道这一切只是源于他的鲁莽，作为一位侦查人员却鲁莽行动以至打草惊蛇，放在过去怎么想都要先吃一轮处罚。
现在他没被拎起来打军棍，大概是因为还在护送途中又伤药不够，打了影响行动。
属于秋后算账了。
不过而今他顾虑的倒不是之后的处罚，而是迎着对方的期望目光却吭哧吭哧说不出几句话来的窘迫。
他真的……没什么更多的情报，与他一同行动的同伴已经算是全程说明，他所能补充的仅仅是对方反应很快，简直像是早有预料地应对他的刺杀，同时力量诡异，能够一击击破纸人所能承受的力量极限将冲击转给他——
连大将都做不到这程度，何况对方还不是靠着什么强大的武器或是法杖，而是一记甩尾。
视野最后看到的墨绿色龙尾，一击断开了他的意识，他所能给出的不过是对方更精确些的容貌。
而这些显然没什么用处——他这么想着，却看到副头领眉头几乎拧成「川」字型的站起身来。
口中更是喃喃自语着「墨绿色的巨尾」、「暗金色的后分叉龙角」、“擅长利用尾击……”「流水般的法术」之流的特征总结，继而表情愈发复杂。
“蓝鬼，好好休息，大将身体未愈，你最好能在之后将功补过。”
年轻人面色一肃，心说果然还是要算账的行礼道：“是！”
而这还不算完，副头领说完便朝着营帐门口喊道：“赤刃、红鬼，你俩随我一起，上山！”
“副头领——”蓝鬼被这话吓了一跳，赶忙喊住对方，还以为对方要去找场子，他只能赶紧提醒，“对方很强！务必小心！”
“不，我只是想去请罪——”
他话音刚落，营地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一句洪亮地朗声道：
“炎国楚家，楚信然，前来叨扰，还请贵营将士出帐一见！”
这声音清朗，却又穿云裂石，令群兵惊疑不定地对视，更令那躺在卧榻上的蓝发女子疲惫睁开眼来。
而那副头领听到这话时，本就愁眉不展的脸上更显沉重。
“真的是他……”低声叹息着朝外迈步，也不忘吩咐旁人，“不得动武，这是位贵人。”
“呃……”一行虽然畏惧但也做好了拼命准备的士兵闻言一愣，却也顺从地收起了举起的武器。

NO.69:那确实很明白
（回家了！恢复码字作息。）
炎国楚家，楚信然。
这名号，赤索过去只听过一次。
仅一次，便足以令他记到如今。
东国的南北朝之争持续数年，任谁都知道，这其实是亲兄弟打架，同出一脉的八大家族分别支持拥立着南北两朝，本质不过是一家分裂成两家，再分成八家的区别。
被炎文化所占据影响了太多的东，自然理解家族的分量，更理解一个大家族的分量。
而对于曾是一宗大族的楚家，对于那位被几近灭族的危机之下仍靠个人素质撑起了楚家名分的楚家家主，东国每一位混迹权力场的人都不会忽略他的分量。
更别提他在当初的东国之行中还是作为龙门的近卫局处长、光元氏的文月公主侄子的身份行走。
并非先民却显露出部分返祖特征的纯血龙族，大炎的大姓家主，光严氏的公主代言人，一座大型移动城市的警备力量掌控者，隐性的龙门继承人，五者合一足以证明他那身份的尊贵，而他在东国之行所展露的一系列战绩更能证明他武力的强大。
——沿途剿灭多个孽教窝点，协助仲裁了南方鬼族的氏族之争，以仅仅四人之数攻破南匪猖獗的森罗之城……这一路西行的记录摆在诸公案上的只有四字可形容：
长驱直入；
拦在他面前的全部击穿，不论是邪教徒还是匪患，还是武家大族的争端都是如此，他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东国境内，回去却如流星经天，既横冲直撞，又不曾受阻，一路都是令人侧目讶异的成绩。
即便有人质疑这其中不乏诡计多端的算计，可那算计只会令他被评价得更高。
毕竟在肉食者的眼中，有勇有谋的存在可比单纯霸道勇武的莽夫更加棘手。
于是就算是赤索这样随同大将长期驻留于战场的副领也能听说些传闻，听到本部的公卿们为此烦恼，为此头疼，也能听到大将一度觉得此事解气却又更愿同那少年交手的渴望——
作为信影流居合据物斩剑法传人，同样亦是出身名门却又经历坎坷的大将，既有着习武者那挑战强敌的意气，也有些缺乏与同龄人的交集。
毕竟，能与她同龄的，身处军旅生活中的年轻人，总是活不长久。
最长久的是大将自己。
这样的战时生活令大将的变化明显。
性子愈发沉稳，剑法愈发高超，意志愈发锋锐，精神愈发偏颇。
她对自己的定义是为某个人而活，为了某个人而征战，但那个人其实并不希望如此。
这正是大将精神的偏颇所在。
可就算是如此，大将也是个好将领，是个会体恤士兵，懂得进退的将军。
这便足够，足矣让队伍里的兵士们一个个铆足了劲想将她护送回都。
而今大将状态极差，都城的上层隐有叛逆，还有数不清的未知刺客环伺再侧，他不想放弃任何可能改善此刻状况的机会。
于是赤索踏步朝外，朝着那密林的边缘快步前进，要去迎接那位贵人。
在此之前，他首先要迎接一道冰蓝的锐光——锐光呈弧，宽达数丈，好似朝他疾驰却又仅仅是落在他面前的土地中，将其裂出横贯两者之间的巨大裂隙。
赤索平静以对。
他在瞧见那锐光的那一刻便已驻步，他的心头并无恐惧，盖因他所听闻的楚信然倘若真正抱有杀意，那出剑便会是毫无征兆的，若非白日的透明，便如黑夜的乌光。
他其实没那么研究楚信然的战斗画风，但架不住某人有段时间老在他耳边唠叨。
唠叨那些过去的卷宗记录总是会不厌其烦的描述孟章出剑的朴素且难以察觉，令大将心头升起数分争斗之心。
毕竟信影流居合据物斩，讲究便是速度与轻巧，要以一气呵成的极速剑势达到剑斩竹席而竹席不倒的境地。
人体亦然……
追求的便是悄无声息的居合极意。
不论是速度也好、掩盖技巧也罢，居合的一开始便是隐蔽的杀人术，在战场中磨砺过的大将并不在乎两者差异，能够胜之便是绝佳，更别说消息中还有提到楚信然有使用过类似东刀的武器，长且直刃，似是而非。
好一个似是而非！
这般的情报只会令武人的争胜之意更加明显，对于使用类似兵刃的武者，那份战意只会更甚。
可谁又能想到最终对上对方的会是自己呢？
这一刻，他简直想回首看向大将的营帐方向，颇为好奇对方此刻的心情，但迫在眉睫的压力还是令他没有做出那副失礼的举动。
此刻的他，看着那位龙族青年，心头感慨着名不虚传。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瞧见对方的模样，正如诸多资料描述那般，是个种族特征格外显眼，样貌亦是颇为出众的青年。
连同那份拒人千里的冷漠也与记载别无二致，好似这两年以来对方都不曾变过。
眼下，他端详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同样在打量他。
楚信然早在走来时便注意到那些营帐周围的人群模样狼狈却气势不颓，河畔富集的水汽更是能令他瞬间得悉此处所有人的成员位置分部，包括营帐中休息的、养伤的、挣扎着想要起身的……
然后他才将注意力放在那走出营帐，也越众而出的高大男人身上。
一个鬼族男人。
半身甲上没有洗净的干涸泥渍混杂着不知属于谁的血，看起来和其他的士兵一样，状态都差不到哪去，却又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他很熟悉那样的目光，那是敬畏与期盼并存的目光，是求助的目光，也是能令他想起些不快记忆的目光。
在东的土地上，他就曾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目光，从那些难民眼中，从那些流民眼中，也从那些在折磨中不成人形的受害者眼中。
这无法令他的心头生出怜悯，反倒升出几分烦躁。
所幸他一开始就做好了撞见麻烦的心理准备，眼看对方行至身前，他也正准备再次开口时，对方倒是先一步鞠躬招呼道：
“在下赤索，见过孟章君。”
孟章……
听到这个称呼，楚信然看向对方的目光略有变化，神情更显阴郁。
在东国，他一般会遭遇三种称呼。
一种是直呼其名，或是加上先生的后缀，那是最普通不过的称呼，在这片执着于基础礼仪的土地上，任何人都可能这么跟他打招呼。
第二种则是楚处长、楚公子、楚大人一类的尊称，这样的人大抵知道他的身份，可以说是好好调查过他，多少有些能力。
而第三种，则是孟章、孟章君，这类人最是麻烦，他们知道自己涉及一些非自然领域的事态，他们本身也会是或多或少涉足非自然领域的人。
甚至可能不是人。
大国主便是会这么称呼他，夕也会这样称呼他。而现在，面前这个鬼族人也这么称呼他。
这样的招呼也就不免令他神色阴郁地注视着他留给自己的后脑勺问：“从哪听来的称呼？”
“北部公卿们的口中。”赤索没有抬头，站在原地，头顶的双角直至楚信然的方向。
而他的回答也让楚信然的神色微微舒缓。
东国的一些麻烦确实是和掌权者相关的，甚至楚信然自己都一度借助过官方的力量来给那些事件做伪装掩盖，虽然都是在南部搞的，但北部的家伙知道也不奇怪。
毕竟南北敌对，彼此安插了探子什么的，能够想到，却也懒得想。
与他无关……
只是他刚略略舒缓，又听到对方又匆匆补上了一句：“也从南部茨木族口中。”
“呃……”多少有些说话大喘气的意思，许久不曾听过的族名重新出现只令楚信然眯了眯眼睛，冷淡道：“起身回答我，你是北部的士兵吧？”
“甚至还有些地位。”
“是！”赤索立刻站直身来，盯着楚信然大声道，“光严军特殊小队赤冬军副头领！”
他这大嗓门没让楚信然的表情出现变化，倒是他那身后营帐群里的不少士兵骚动起来。
本来那群士兵就看到副头领「单刀赴会」后就一个个放下手头的事来暗自围观着。
虽然依稀看出好像来了个什么让副头领恭敬的大人物，但当他这么直接的暴露大家身份时，一个个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家可是在秘密护送大将回去啊，身份不该泄露，刻意不清洗盔甲衣装本也有掩盖身份这方面的考量。
看着就当是波残兵败将般的流寇也没关系，反正应急通路规划完全，负责把手那些关隘的战友能够承认他们持着的印章凭证就行。
这波还能是副头领是内鬼？有人已经偷偷招呼兄弟去大将的营帐通知一下。
虽然不清楚大将有没有醒。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那当然是为了弄错了也不用自己挨军棍。
在这同时，更多人则是一个个探着耳朵，又握紧了武器。
虽然副头领说是贵人，但弄不好还是随时准备动手。
而那边那位所谓的「贵人」仍是一副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般的漠然表情问：
“在北部从军的鬼，能从南部的鬼家里听到这种事？”
末了还补上一句：“莫不是严刑拷打。”
“不不不是……”赤索忙道，生怕对方误解般摇头道，“只是遇上过茨木家的族人，在下款待过他们，本以为都在做杀手行当，还想着一样能雇佣，谁知道都在给人造房子。”
“造房子……倒还挺讲信用。”
“是的，他们都谨遵当初的协约，您帮他们仲裁了纷争，帮他们压制了鬼血，鬼族说话算话，不会再将杀人视作唯一出路……”
说到这里，赤索诚恳道，“其实北方的族人也对您企盼已久，都在期望您的驾临。”
“没兴趣……”
楚信然的回答干脆却简练，令赤索的表情滞了滞，却也好似理解的点了点头继续道：“没关系，只是在下恳请孟章君将大将护送到京都，光严家的那位定有厚报！”
“比起你的族人，你更在乎你侍奉的大将……”楚信然凝视着他那毫无动摇的面颊，“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凭那所谓的厚报？”
“你应该知道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赤索闻言，喉头耸动着咽了咽口水，只是再次鞠躬道：“凭您是文月公主的侄子，文月公主与大将的姑母不仅是旧识，还有着旁系血脉的关联！”
楚信然略略皱眉，他从未听说过文月姨说过娘家事，而今有心想摸出手机确认一下又不好当面问，倒是先看了眼那些张大嘴的士兵们，看得那一干人集体缩头。
“光严、光原，同出一脉，百年前便是一家，血脉牵连算什么？”
他还记得这一茬，记得这东国的内部矛盾不过是一家人的自家事，非常地小家子气，却又意外的很符合那帮家伙的画风。
而这也问得这鬼族男人一时语塞，这个和大将一样花了太多功夫在战场上的糙汉虽然比起战友多懂不少，却也谈不上能言善辩。
而楚信然又是个只要有需要就能熟练终结话题的家伙。
于是那男人只是嘴唇蠕动了两下，只能干巴巴道：“可是，可是大将真的对那位将军很重要，若您能将她带到，武家定然会大力答谢。”
他不仅说的干巴巴的，还在撒谎。
鬼族的家伙就压根不适合撒谎，要看出这一点对楚信然而言再简单不过，不过在这之前这男人说话还是信誓旦旦……
倒是有些奇葩，看起来对方也说不准对方的大将是否能入那位将军的眼，更说不清武家到底会不会大力答谢。
对方服侍的大将，似乎在武家的地位挺微妙的。
不过这仍是与他没关系，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这个有且卑怯的男人，有着五大三粗的体型，也有着身经百战的气势，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他知道最近自己的气势愈发需要收敛，某些存于精神上的变化正在一点一点的表现出来。
但对方这幅反应与他的压迫感无关，只是说谎时的怯懦与求助者的卑微姿态。
这样的姿态，看着更加厌烦。
“告辞……”
他忽然没心情去认识这古怪队伍了，虽然被先手袭击，但因为一套直接打崩对方的纸人导致没什么怨气的他，只是有些好奇袭击自己的家伙是谁，属于什么样的组织。
而今他现在没那份好奇了，甚至心情有点差。
这心情差了，他也并不在对方面前保持那对一般人的礼仪，一句冷淡的道别便转身离去。
“孟章君！”
哪怕那男人在后面呼喊着，哪怕后面还传来一些兵士呼喊想要叫住副头领。
但那副头领仍在后面呼喊自己的声音，他也没有驻步，直到他听到嘭的一声。
他一回头，瞧见那男人跪在了地上。
“孟章君！”
男人五体投地，字面意义，令青年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显出些波动，眉角微微抽•动：“你在做什么？”
“孟章君！求您送大将回家！”男人埋头在地上，双角顶在土里，全然不在乎身后的目光灼灼。
“东国人的下跪，分量太轻……”青年冷漠道，“你们总是太容易道歉，太容易跪下，我也正是讨厌你们这一点。”
男人对此毫不在乎，他只是猛然抬头，又大力磕下，一堆暗褐色的双角一同碰撞土地：“大将生于那八家之一，偌大的家族却只有那位将军愿意照拂大将，诺大的家族也只有那位将军值得大将信任，您应该能明白大将的感受，孟章君！”
楚信然沉默以对，而男人又抬头声嘶力竭叫道：“大将此刻重伤垂危，又是溃败之后被我们艰难救出，她的族人不会容她！她只有回到将军那里，她才有生路，她才算回了家！！”
“恳请孟章君，送大将回家，在下愿意豁出这条命——”
“谁要你的命？”
青年皱眉打断了他的话，更有一团水直接捂着赤索的嘴让他没能把后半句说完。
他愣了愣，接着就和更多愣住的士兵一起看着他从兜里摸出个手机来就开始打电话。
似乎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清声音，只看到孟章君那之前还冷漠无比的表情略微柔和着同手机说了些什么，表情甚至之后显得有些尴尬和木讷。
只是约摸十几秒后，当他收起手机，表情便又回复了漠然。
“起来。”楚信然走近冷淡道。
“呃……”赤索抬起头来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年，然后被对方提起的靴子抵住了下巴。
冷硬的靴面疑似加了金属，更是传来不容拒绝的力量。
“起来。”对方再次重复道。
“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将。”

NO.70：仓鼠症是好的。
（该试试rise的pc操作了。）
在那雷姆必拓，楚信然拿到了手机。
又在那移动的曼斯菲尔德监狱中，楚信然有着不少打电话的机会。
可他却没怎么动用过那拨号功能。
一方面是记得的手机号并不算多，另一方面则是不方便拨打。
要告知近况，完全可以写信、发件，乃至靠着MSN上的留言功能。
相较之下，他不太喜欢打电话。
一方面是经常打不通，另一方面是通话质量也常不稳定，在这方面。
除非笃定双方都处在良好的通讯前提下，否则他是懒得打电话的。
而在他印象中保持良好通讯前提，而又记得手机号的人，更是不多。在这之中，文月姨的号码显然是他最不愿意拨开的。
否则他也不必在当初先给暗锁打电话让她代为通知星熊来绕圈子了，与其说是不想面对晖洁、施怀雅那群人，倒不如说是不想面对文月姨。
虽然觉得于情于理都该打电话，但一想到拨通之后就极可能出现的「狂轰乱炸」就有些推诿。
在这方面，所谓的守秘人、所谓的近卫局处长和所谓的狂猎苍七，和大部分人也没什么不同。
都会对某些长辈心里发怵。
打从心底抗拒打电话然后被长辈责问一套连。
但也有而今这样不得不打的时候。有了公事做引，他也能坦然拨开电话，将对方的「连招起手」推到一边，先问正事再说。
可就算是如此，在他仓促挂断手机之前，对方仍然留下了意味深长的「回头再打电话」的伏笔，令他脑门冒「危」，心头一寒，面色更冷。
也让前方带路的赤索下意识的抬手搓了搓双臂，更加敬畏的目光一瞬后瞥，也是明白了这有若实质的寒意从何而来，一面在心头感慨着孟章君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冷若玄冰，却又忍不住想起他之前那副窘迫木讷的片刻。
当真好奇他到底从通话中听到了什么，但既然能做出那副表情，孟章君倒也不算全然如传闻那般缺乏人类该有的情感。
他便是一面这么想着，一面前行引路，不一会儿便走到了那偏门营帐前驻步，收起了心头的揣测，一把揭开了营帐前垂下的布幕：“请……”
虽然有着赤索这样身形高大的男人，但楚信然短暂走过的一眼看去，这个队伍的平均身高属实是被赤索那么几个鬼族给拉高了。
所以营帐搭得并不算高，同样驻步的楚信然瞥了他一眼，目光仍是冷淡，但紧接着便微微躬身钻入了营帐。
赤索看了看周围，冲着虽然有过想法但都还没有真正来打扰的战友们点了点头，便也同样躬身钻入了营帐中。
继而见到孟章君蹲在大将边上俯瞰着她，而大将同样回视着她的怪异画面。
一位躺在地上的紫发女孩盯着黑发青年，目光全是毫不掩饰的战意。
但青年却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女孩，冰蓝色的双眼古井无波，好似能消融任何的情绪。
“你就是楚信然？”
两人之间率先的话语是女孩的发问，女孩显然很是虚弱，连面色都浮现出不健康的苍白，但那问话时咧起的嘴角却颇具野性，隐约可见平日的豪气。
对楚信然而言，这还只是一种感觉，但对赤索在内的队伍战友们而言，那是他们朝夕相处所见的模样，正因为熟悉方才觉得这般虚弱的反差是如此难受。
换做往日的大将，说不定都已经一跃而起要对孟章君发出干架宣言了吧，哪里会老老实实躺在铺里这么发问？
还不是伤口太痛，身体太虚。
大将是个豪爽痛快的人，却也不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子。
或者说，她也兴过义气，然后才落入光原军的陷阱里，险些身死才有而今的模样。
这份教训，想必她已铭记于心。
可她对面是那位孟章君啊……尽管在南方鬼族兄弟们口中的孟章君也是个豪爽人，可在那些兄弟嘴里也不乏描绘些对方铁血冷漠的一面。
对照某些资料，赤索觉得他们还是修饰太多了，那叫铁血冷漠？
分明叫不近人情的冷血，哪怕是而今，对方不知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才决定过来看看，他也生怕两人之间出现争端。
这个担心绝对不奇怪，毕竟他才同那孟章君接触片刻，就已经体会到对方的气人之处了，可在这一点他是求助者，他自然不愿表露出来，只希望大将不会因为对方那副倨傲冷漠的态度而勾起急气。
就像此刻，大将问话之后，孟章君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目光仍旧落在对方的眼瞳之上，注视着那份略显涣散的黄瞳便直言问：“你似乎有视力障碍。”
这话一出，赤索便是心头一紧。
大将从来不承认自己有视力障碍，同时也因为她的其余感知觉格外发达，辅以高超的战斗技巧也算是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缘故，兄弟们挨过打也就从来不提这事。
这事可不能提啊，要挨打的啊！
不过大将现在好像也没法打人，赤索便无言的看着铺上躺着的女孩闻言便柳眉一竖：“没有！”
确实没打人，就是还嘴硬。
她犟，可对面似乎更犟，紧接便问：“那就是有眼疾？”
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执着这话题，并且感觉自己被骂了的女孩更怒道：“没有！！”
“那就是天生的视力障碍……”青年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在女孩脑门鼓起青筋之前抬手在半空，硬生生从中抽出一大箱东西来，“怎么称呼？”
“呃……”他这一手让赤索和那女孩都愣了愣，尤其是女孩看着自己上方忽然盖上的阴影，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对方如果没抓稳的话，那玩意儿砸下来应该很痛。
“赤索。”她直接就喊向边上那个还在看着的家伙。
“哦哦哦！”赤索赶忙过来要帮那能凭空抽出箱子的楚信然赶去，而楚信然还维持着一手拉扯纸箱的状态，听到赤索的瞬间还怔了怔。
还以为这俩人共用一个名字。
听到赤索的发声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俩人是不够相信自己的臂力，觉得自己一只手臂拽着这么大个箱子可能端不稳。
他倒也没去解释，便直接将纸箱朝着赤索一递，然后重新问向下面那女孩：“怎么称呼？”
女孩方才还盯着他的手臂，即便那手臂被厚实的袖管所盖住，但她感知周围从来都不是靠着视力，仅凭感知觉便能察觉对方抬手平稳，举重若轻，便隐约察觉对方是类似鬼族人那般拥有怪力。
也同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顾忌显得有些丢人，转而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但我在问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青年平静道，“曾经有段时间，我特别厌恶和龙族扯上关系。”
这两段话乍一听毫无关联，不远处的赤索脸上就浮现出了明显的疑惑。
反倒是那女孩表情怔了怔，看向楚信然的目光也变得正式认真了些的自我介绍：“赤冬，我叫赤冬，剑士。”
她能听懂，而她的反应也让青年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那赤索正在放下的大箱子：“里面是些医疗物资，哥伦比亚出产，看你们这营地的模样应该途中丢失了不少东西，那些东西够用了，不过你们这营帐有医者吧？”
他只会一些急救，即便能搬出一堆药物来，他也不知道某些伤病要怎么配。
“有的！”赤索赶忙点头，他已经破开了纸箱划开了束缚带，看到了里面不同种类与包装的药盒，便欣喜道，“我去把医官叫来！”
说罢便冲出了营帐。
“居然放任我和你单独留在营帐里……”楚信然的着眼点与众不同，“他这么兴奋的原因是什么？”
他并不相信自己能让对方这般信任。
“营地里除了我还有不少伤员……”赤冬没有勉强自己撑起身来，只是平静地望着营帐穹顶的褶皱，“弟兄们确实在带我逃亡的路上丢了不少东西，还有不少人丢了性命。”
“如果药物种类不够，我还可以拿些……”楚信然蹲在边上回望那赤索出营帐时卷动的幕布，从缝隙间可以听到些许兴奋的东国语声，“你应该在刚才听人说过他干了什么。”
“丢人的家伙……”赤冬闻言便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紧接着却又缓和，“赤索死过一个妹妹，把我当替代，以前我说过，我能几刀把他砍翻他也配关照我。”
“但最近几天算是配了……”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又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又看向她补充道，“对吧？”
“也就那样……”赤冬扯了扯嘴角微微侧过脸去，这女孩看不出种族，但却能看出年轻俊朗，甚至留着一头军中罕见的长马尾，可以想见她在战场上本该是怎样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女将，“你的那位长辈，真和我姑母有关系？”
她的姑母，亦是从南朝光元投向北朝光严，令南北战争更快结束的名将，这所谓的「名」是各有说法的「名」，有的觉得她大逆不道，有的觉得她因不满内战而选择更直接的方法结束战争乃是义举。
但实际上南北朝的战争从未真正结束，在二十年来大大小小摩擦，战火不断，这套题对泰拉的很多国家而言都很熟悉，就像炎与乌、乌与卡西米尔，玻利瓦尔与哥伦比亚。
都是表面和平，边疆区域却老是在派兵的状况。
这座营地里的士兵就是被派的兵之一，只是从之前的一些细节以及赤冬一些能够侧面印证猜测的话语，令楚信然大概清楚了这批士兵的未来非常堪忧。
一个受伏重伤的将领，一群冒死救援的部下，一群艰难成功的残部带着将领一路向北要护送归家，其间无数刺客与追兵阻挠。
战事失利是要受惩的，这些士兵回去也不会被当做凯旋，所以那副官跟他许诺会被重谢时完全底气不足。
重谢……回头看到赤冬被拉出去打板子还差不多，自己收的不知道是答谢酬金还是封口费。
不过既然他都决定管了，也就不在乎这个，更何况以他与文月姨的关系，光严氏也确实该礼遇。
毕竟文月公主身在大炎从未涉及党争，反倒是有着魏公这样的夫君，属于是南北两边都要给点面子。
以及……楚信然还被恢复了炎国身份证（x），不好好对待这波会成外交纠纷。
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只是他也没必要管。
不得不提赤索的话语确实抓准了关键。
在家族里不受待见、有个格外特殊赏识自己的人，以及最重要的——回家。
对于最后一点，楚信然已经很久没想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想，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应该不去想了，但从对方嘴里听到那个目标时，他还是改了主意。
改了一点点。
至少能让他把手机掏出来，拨下他那一直极力避免直接打上的文月姨电话。
然后听到对方意外却也确定的回答，还顺带鄙视了几句光严氏的作风，楚信然难得听到文月姨能这么直接的鄙视什么东西，听完便也当即觉得光元氏的那群主事者不是什么好东西（“理论上，东国的八大家族所拥护的南北朝之间都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楚信然很中肯的回答，“关系肯定是有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赤冬有些无言。
楚信然知道，但他懒得说。
他只是说：“有无关系，不妨等你抵达那位将军驾前听她说，那能比我的话语更有说服力。”
然后缓缓地站起了些身。
“那么我先回避一下，想必很快也会有医官来确认你的伤势，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做个考虑。”
“考虑？”赤冬疑惑地微微抬头看着已经缓步走到前侧方的他。
“赤索求我送你回家，但我带着旅伴，她们不见得愿意随军而行。”
楚信然并不回头，语态平静：“所以我有个建议，兵分两路，让你的士兵们继续装作带着你走，你随我们走，他们怎么带着你这幅身体长途跋涉的，我这边也一样能做到。”
“并且这也能混淆那些盯着你的家伙视野，虽然只能混淆一时。”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继续和你这些弟兄们前进。”
“我会给你们留下伤药和一些应急食物，甚至能提供些特别的武器，那些都来自哥伦比亚的一座大型监狱。”
“但也仅止于此，我没有答应他一定要自己送你回去，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所以，考虑一下吧，选哪条。”
他说罢，便彻底走出了营帐。
留下赤冬一人继续望着穹顶昏暗的褶皱。

NO.71：小鬼什么都不懂
（demo配装爪巴啊，打怨虎龙跟玩君莫笑似的，搓了他妈多少套也不如对方一巴掌把我带走。）
事实证明，楚信然还是低估了赤冬。
他给了对方半小时的考虑时间，站在营帐外的不远处静默等候，平静稳立得像个雕塑，毫不在意周遭士兵们经行走过时的目光，不论是敌意或是友善，乃至是直接的招呼声，他都没有理会，只是注视着前方，间或摸出有所震动的手机瞥一眼。
然后在不过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当那或许是营帐中唯二女性的医官从中走出后，楚信然也听到了赤索的传话，重新微躬着身体钻入了营帐。
得到了对方确认的选择回答。
于是他离开了，带着赤冬和一位额生蓝角的鬼族少年。
少年是一位忍者，也是营帐队伍里的侦查手，更是第一个对上楚信然的人，也就是那位初次刺杀便被瞬秒纸人甚至还被传达而至的压迫冲击给轰出一口血的年轻人。
所以他此刻虽然走在前面充当着引路者的身份，背影也多少有些畏畏缩缩，时不时留意着身后跟着的青年。
这份留意不只是因为对方之前给了他相当的心理阴影，更是因为他背负着大家憧憬敬仰的大将。
赤冬显然选择了前者，与她的队伍兵分两路，她随着楚信然一行人从官路北上，而队伍们继续装作无事的走着林间。
令她稍稍安心的是，就算她选了第一条，楚信然也没有收回他在第二条中提到的物资，那些物资由赤索收捡分配。
那个鬼族男人并未质疑大将的选择，只是额外提出希望再派一人跟着，不论是充作服侍工作还是担任安全保障都是理所应当。
而且仅仅一人的话，也不算特别妨碍楚信然队伍的规模，所以楚信然答应了。
然后对方就带来个令他微微勾起嘴角的小鬼。
确实是小鬼，一看就未成年的鬼族，作为一个鬼族男性甚至没有展现出应有的健壮体魄，显然是属于另类的分支之中。
就像萨卡兹人之中也有血魔与歌利亚、温迪戈之流，在体魄与外形上都有不同侧重的分支。
鬼也并不都是五大三粗，其中同样有着擅长法术的一支，而令他有些想笑的原因是他有些印象，这是在那个密林之中与不自觉与大国主待在一块，偷袭他未果的小鬼。
这安排算是故意的么？不过不论是不是都无所谓。
他现在只觉身后的人有些麻烦。
本以为像赤冬这样能在沙场磨砺的女人，就算还年纪轻轻也大抵不在乎男女之别，甚至过分开放都有可能。
但当他背起赤冬，一旁的两位士兵上前将竹编的承接篮靠着白布缠绑在楚信然腰胸，以保证他不会因什么仓促状况把大将扔下，也免得大将抓不稳太过颠簸时……楚信然能够在这种紧贴的状态下察觉到对方全身绷紧僵硬的反应。
这反差让他想起塞雷娅，尤其是在紧绷的肌肉之余还有明显的柔软压迫感。
这就比较考验压枪技巧了。
而且这重新回到山上的山路陡峭，身后的触感也数次变化着。
楚信然虽然没有回头看赤冬的表情也能从而对方愈发僵硬的肌肉•感和背后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声中察觉其尴尬窘迫。
但赤冬始终没有开口的意思，楚信然也不打算挑起别人的尴尬，同样没有沉默不语。
于是眼下就成了三人之间都很沉默且低气压，只有最前方的年轻人时不时要硬起头皮提醒一下「什么地方比较滑，什么地方比较陡，别摔着了」之类的。
然后不忘以眼角余光观察后面，见到青年和身后的女孩表情都是一副凝重且冰冷又赶忙收回目光，愈发觉得老大哥把自己安排跟着大将是来受罪的。
这就是处罚吗？怪不得自己没被打板子。
不过大将平日脾气不差啊，为什么也是那副表情，这附近是有什么危险么？
秉着这样的惊疑，本就是作为侦查职务的忍者开始疑神疑鬼，朝着静谧的周围频繁探头探脑，全身心绷紧，直至林间走到尽头，开始瞧见神社建筑，也开始踏上平坦的石板路后，三人才几乎同时的松了口气。
“走这边……”这时候，青年略微加快步伐，走在了少年前面，顺便不忘驻步，对少年说，“给她松开些缠布，在这里不需要。”
忍者看着大将那逐渐不再冰冷凝重，但目光已经更加涣散的目光，硬着头皮上前：“好。”
“呃……大将您身体怎么样？”他发现用来固定布幔，绑大将的那一侧都被打湿了，便关切问，“好像出了很多汗……”
“呃……”大将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逐渐聚拢在他身上，带着几分他不理解的怒意。
“出汗排毒……”这时是那个令他畏惧且还看着有些不爽的青年陡然接过话茬，带着不那么明显的冷漠道，“赤冬只需要沐浴休息就好了，不必担心。”
“哦。”年轻的忍者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想不出别的，眼见大将也没有否认，他也就继续动手。
“解开了。”不一会儿后，他说。
“好……”语气又变得重新冷漠起来的青年吩咐道，“那么，跟上。”
“是……”
蓝鬼谨慎道，跟在对方身后，不过他还没来过出云大社这种大型神社，更没见过这种全是神官、巫女走过的阵仗，便有些好奇的看着这明显不是前殿而是后殿的建筑。
却又看到了前方那青年背着的大将也明显和自己一样东张西望。
连见多识广的大将也没来过这种地方他就放心了，心安理得地跟着对方走入了一道偏殿，然后就见到几个巫女、神官恭敬地朝着青年行礼。
忍者还没有真正弄清楚青年的身份，眼见这一幕便有些怔，紧接着就听到青年挑出几个巫女来接过大将去沐浴看护，他登时便急了。
大将还在被盯着呢！这些人值得信任吗！不会被她们带走之后大将就不见了吗？！
他想上去拦，却又被青年随意的攥住了衣襟，连他立刻挂出的纸人也被对方剑指甩出的一道雷霆给洞穿，便只能回头看着那拽住他的冷漠青年，咬牙切齿。
“赤索让你跟着的用处就是照顾你们大将，保护的工作只是个说法……”收回剑指的青年甩了甩手，“首先你要学会相信我能护住你们，其次你要相信我选的人，别一副总有刁民想害你们大将的模样。”
说罢，他便朝一旁的神官指了指背后：“帮我擦擦。”
“好。”那神官看了眼青年背后那没有渗入风衣的汗迹，也没有多问便端起一侧的布帕给他一把抹掉。
被擦的时候他又问向另一边的神官：“和我一起的两位女孩在什么地方？”
“她们在前殿边上的御神木边上休息，你要走了么？”忽然间回答他的不是那神官，或者那神官也确实回答他了，但那话语却被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所覆盖。
俊朗的面容，淳朴的黑须，还有那身古意的长衫，忽然出现的男人显然是大国主，只是缺了份之前的轻佻。
这缺失的部分在下一秒便补齐了：“不过那位神要知道你出去一趟就带来个女人孩子，想必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中，青年朝着一处空无一物的空地投以注视良久，继而嘴唇微动，却听不见声音。
“你知道她的状况么？”他朝着大国主问，“她的伤势其实不影响行动，但她却虚弱得只能被人带着。”
眼见楚信然直接跳过了自己的发言，大国主也不纠结，毕竟祂打不过对面：“有几分诅咒的成分，但也不完全，我让巫女祛除也不见得能让她活蹦乱跳。”
“我希望你查一查那份诅咒的成分……”楚信然低声道，“那像是阿戈尔人的气息，或许她是阿戈尔人，也或许她惹上了阿戈尔的麻烦。”
“也可能两者都有……”大国主笑道，“你笃定那和你查的海洋教团有关？”
“时至今日，海神教团在很多地方的势力都被拔除了，但他们势力范围越小，剩下的就越令人不安。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确实遭受了重创，所谓的拔除更像是他们为了止损而主动撤退……”
楚信然说明道，“更像是在准备什么大事而放弃了其他，所以我很忧心。”
“好吧，我会派人去办，有收获就跟你说。”大国主其实不太在意这个，祂一个人单机小日子呆惯了，对海神教团没什么了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楚信然的吩咐也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吩咐那些人类去注意就行了，举手之劳。
比起这个话题，祂还是更想看对方笑话，又重新扯起话题笑道：“我之前便看那小姑娘在你背后的表情从一脸不自在逐渐变化的模样，你说那位阁下会怎么看待她的加入？”
楚信然沉默了片刻，注视着祂的目光又恢复了些往日的冷漠：“窥视是种劣习，大国主。”
“啊，放心，这会儿我倒是没去看那人类女孩的状况……”大国主笑着说，笑得有些勉强，“只是好奇你会怎么安置她。”
“我在营帐中说的话你没听么？”楚信然问。
大国主沉默着，看向了门外。
那里站着好几个神官。
神官们早在楚信然对着空气说话时就明了地走到了门外列队，只是还有个小忍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当青年脑子有些问题，但也没那个胆量置喙，只是站边上想偷听却又听不到。
他当然听不到，眼下楚信然已经不在乎这份通神举动被看到，但某些话仍是不方便外传的。
所以他遮蔽了所有内容，眼见大国主避而不谈也就知道这家伙又偷看又偷听。
那刚才的话题纯属是他在打发时间了。
也或许是想套自己什么话。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对他而言都是浪费时间。
于是他静滞便朝外走去，大国主见状倒是从后面又叫了一声：“下面那支残军开始整备了，要准备离开了，你们不顺便过夜？”
过夜，两边不论是方向还是距离都错开，也是种方案。
如果楚信然真是带夕出来闲逛度假的话，那倒是个好方案。
但深渊在拉扯，他还要尽快把赤冬给送过去，那就不行。
所以他只是朝后摆了摆手，那像是道别的动作令小忍者愣了愣看向不存在任何东西的身后，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地快步跟上。
“等赤冬出来你们领着她来前殿找我们。”他对那几位神官吩咐道，在他们鞠躬答应中，又朝着小忍者招了招手便朝着前殿走去。
虽然大国主那家伙说话不怀好意，但话也没说错，自己没有知会就带个女孩和少年进队伍里确实容易起矛盾，他得去提前打个预防针。
嵯峨大抵是不太在意的，主要还是同夕说。
不过当他出去就看到夕神情淡漠，嵯峨一脸哭丧的画面时，这还是有些没想到的。
连一旁跟着的小忍者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确认了一下一旁那位青年的目光确实是看着那俩人后，便心里嘀咕着是不是奇怪的人身边的人都很奇怪。
不过好看倒是蛮好看的，他勉强认可那位黑发小姐姐有大将那么好看，就是表情和边上青年实在太像，让他「没兴趣」多看。
“这是怎么了？”
只是随同那青年走进过来时，青年骤然柔和起来的语调倒是他措手不及的，毫不掩饰的愕然表情望着那脸上露出无奈的青年，这反差令他直接愣在原地。
“你不该先说说你身边怎么多出个小鬼？”黑发小姐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小忍者倒是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但却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撞见一群残兵败将，因为亲戚家有些关系决定帮衬一下，要带两个人一起走……”楚信然无奈的挪了挪脚步，拦了半截在那鬼族少年面前，“还有个女孩状态很差，现在在神社净化调理，主要是护送她北上。”
“不过这和我们下一站要去的平城京一条路，不需要额外添加行程——”
“你身上怎么有股味道？”
楚信然话没说完，倒是夕凑近嗅了嗅，凑的很近，一脸平静。
紧接着，那本就冷漠的表情下，目光化作审视。
这大概是大国主想看的画面吧，楚信然也确实感觉有股被窥视感，然后就看到夕忽然抬手，手中提着一支凭空显现的毛笔，毛笔在空中随意一甩，便有剑刃划过空气般的尖锐声在空中显过一闪而逝的墨迹。
在那瞬间，周围的所有人还能听到错觉般的痛呼。
楚信然能感觉窥视感消失了，然后他也重新迎来了夕的目光。
不在是严肃的审视，而是些许无奈。
“你抱着那女孩上来的？”
“背着。”楚信然坦然道。
“刚才那家伙，是这里的神吧？”
“是啊，一个很不正经的家伙。”楚信然的表情有些嫌弃起来，然后就见到夕微微皱眉，转过身就将什么纸撕成了碎屑。
“怎么了？”他问，又看了眼边上表情古怪的嵯峨。
夕也看了眼嵯峨，收回目光：“没什么，倒是你。”
“我？”楚信然侧了侧头看着她。
“下次别带着一股味儿见别人，不礼貌，你能抹掉的吧……”夕脸上挂着隐隐不快地，犹豫了一下，说，“气味什么的。”
“抹掉了才是不礼貌吧？”楚信然无奈道。
不该这么说吧……一旁的小忍者看到现在，听到现在，都隐约有些知道情况了，便只觉得青年这么说是个麻的√直男，这么说那小姐姐还不直接走人？
结果他却看到那小姐姐沉默了一下，脸上隐隐有些弧度的平静道：“嗯，也对。”
“那就等你说的那个旅伴吧。”

NO.72：小人点好啊
（喋血这游戏的AI是真的弱智，远不如求生2，怪不得差评不是骂价格就是骂难度。不过有兄弟的话倒确实好玩。）
约摸半小时后。
连天空都开始昏黄，山下的摊位已然不乏亮起灯光，仍在前往神社的人群稀疏，更多的是下山的游人、香客。
要么准备落脚，要么准备参加紧接而来的夜市。
最近几天的出云没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自然也就没什么盛大的祭典。
但作为著名旅行景点区域，这里的夜市一直都是热闹精彩，堪比某些地方的祭典。
某个小鬼便是在这儿东看西看，显然年纪过早地参军令他缺乏身处闹市的经验，在这样繁华热闹的集市里便是有些目不暇接，作为忍者斥候甚至险些跟丢前面的人，可谓是再严重不过的失职。
哪怕没人数落他，他也老老实实的跪在旅店房间边缘的墙角前惩罚自己。
不远处是虽有看向这边，却也并不怜悯他的大将。
军中纪律一直如此，做错事了就该罚，只是下跪一刻钟的惩罚已算是挺儿戏了，毕竟眼下虽然仍旧算是逃亡过程中。
真让对方跪得脚麻了，待会儿万一遇袭怎么办？
差不多得了，剩下的记「账」上。
“客人，咱们这旅店后院有温泉服务，有需要的话直接去一楼就可以了。”
“好的，有需要我会去的，谢谢。”
“不客气……”
门外简短的对话声结束，礼貌却又略显冷淡的话语毫无疑问是来自孟章君，小鬼下意识侧眼看去便见他迈进屋门，身后还跟着两位小姐姐。
那在之前的交流中明确了并非僧兵，而是个半吊子云游僧的佩洛女性，以及脾性和初时的孟章君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夕先生。
他听那云游僧对那女性总是恭敬相称，自己便也一并学上，在这方面倒是体现出了忍者斥候应有的适应性。
不过他倒是瞧出了夕先生是真的冷淡，反倒是孟章君在她和嵯峨师傅面前显得柔和活跃了些，令他简直怀疑这男人有些精神问题。
“两刻钟了，该让他起来了。”
就像眼下，分明是提议放过自己，却也是一副冷漠的口吻，蓝鬼小心翼翼地仰视着对大将提示的他，对方低垂下来却只是投来冷淡的一瞥。
“是吗？那就起来吧，蓝鬼。”
“是！大将！”大将也在如此的吩咐，蓝鬼便也有些滞涩地站起身来。
腿确实有些麻。
虽然东国的坐姿和跪姿其实相差不大，但没有垫子也不做姿势调整，该麻还得麻。
不过他刚站起身来，没想到一旁的孟章君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令他下意识要扶着一旁的墙，却又发觉对方的拍肩不算沉重。
没带上自己预想中的恶意？
“既然选择走我们这边，你得改改称呼。”楚信然当然不带恶意，只是觉得这小鬼的军旅称呼是个破绽。
就算东国有着cosplay这种文化，还有中二病这种文化，但也不改其引人瞩目的现实。
不过楚信然也没有打算和他认真探讨怎么改的想法，拍肩提醒着说完就朝着那赤冬走去，后者即便之前在神社上汇合，改由嵯峨背下山来，没有再经历「精神煎熬」，也看向他的目光多少不自然，甚至下意识飘移。
这幅状态可以想见她最初想和楚信然打一场的打算是暂时说不出口了。
她的异样很明显，连嵯峨都能看出来，想起最初在神社相遇时她也是这样，关于她和楚施主之间发生过什么便着实引人遐思。
嵯峨本是个实诚人，有问题就会问，有话就会说，但在一小时前她差点被夕丢出去自己化缘，于是她又「悟」到了如何消除「口业」的闭口禅核心。
也就不问了。
而且瞧先生都没说什么，她就更清楚不该问。
说起来还挺出乎预料的，嵯峨本以为先生撞见这种事又会意气用事，耍些性子，结果先生神态平静，挂着一贯的冷淡，倒像是回到了初时见面的模样。
虽然这大抵也是一种敌意的体现，但比起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可真是太温柔了，温柔地让她都有些委屈。
不过与那小鬼不同，她倒是隐约明白先生相对平静的原因源于之前还在神社前殿时，楚施主对先生的回应。
关于这一点，只消确定「楚施主确实有能力遮盖气味分子」的前提就能明白。
嵯峨知道楚施主实力不俗，倘若他能做到这一点，也就不可能注意不到自身的状况。
可他也没理会，好似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抹掉了才是不礼貌」。
先生不蠢，比自己聪明多了，只是容易钻进死胡同里。
自己都够理解楚施主的意思，先生应该也能。
所谓「礼貌」，倘若是对赤冬施主，那听来只觉站不住脚，但倘若这礼貌不是对赤冬施主，而是对先生呢？
那是一种坦荡的自证，也传出无奈的弦外之音。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会欺骗先生，那不「礼貌」。
先生显然亦是听懂了这一层，为此感到愉快，也连带不太在乎赤冬施主要加入队伍这件事。
这大概是只有楚施主的话语才能达到的效果吧，就像不明白赤冬施主和楚施主发生过什么那样，嵯峨也不太明白楚施主和先生发生过什么。
但楚施主是个顶好的人，他能让先生心情好点的话，嵯峨倒是乐见其成。
最好让先生放自己重新回画里看看。
她今天闲时就在回顾自己在画中看到的一些人和事，心头便隐隐有些抓不住的感触，只觉得那是很重要的感觉，但又看不清晰。
但先生听到她的请求后反而露出些微妙的表情来拒绝了她，这便更令她念念不忘。
不过嵯峨倒也没一直想着这事，在背着赤冬施主随同楚施主一同下山，重新回到出云小镇确认了住处之后，她就被不少小吃拉走了注意，一边口诵罪过一边在人群到处晃荡，直至被夕一脸不快地从人群中拽出。
然后一不留神就被敲定与赤冬一个房间，不过她倒也不在意就是了，对此那个叫蓝鬼的小鬼显得有些抵触，但被楚信然冷淡询问“你比她更合适？”就没声了。
他其实更希望孟章君能守着大将，但孟章君边上那位先生看自己的目光像是看死人，他就没吱声。
在军队里待久了，都懂得尊重头领的安排，除非你想造反。
孟章君看起来不像是会带兵的料，但他看到大将仔细审视过那个云游僧后没有反对，便也该知道那嵯峨师傅可能如她装束那般有着宛若僧兵的实力。
只是不担心这个就该担心自己了，因为接下来的安排是那孟章君和他一间房，先生自己一间房，对于后者他还缺乏认识所以不太在意。
但对于那个一尾巴把自己纸人抽碎还把自己震吐血的男人，他是怂得一笔的。
要和这种危险人物共处一室？他宁愿睡小镇公园长椅！
不行不行，公园长椅太远了，大将那边有什么事都注意不到……他想着直接睡房梁，结果是惩罚多了一刻钟。
于是他不情不愿，至少没到睡觉的时候绝不想回屋，甚至就想蹲在大将屋里的小角落。
自己蹲在角落，大将在床上躺着，安静的空间下之前都还是很美好的，直到孟章君和旅店服务员的对话声在门边响起，紧接着他就带人从门口进来——
他的表情就木了点。
哪怕对方替自己说话解了罚。
“感觉有无不适？”对于鬼族少年心里那点小九九并不在意的楚信然只是问向赤冬，对方那苍白的脸色硬生生能将旅店卧房躺成病床的效果。
不过这还是特别指定的，这旅店的一般客房内是榻榻米，也就是叠敷，以蔺草编织而成让人坐卧的家具。
既是一种文化积淀下的家具，也与神道教有着文化牵连，作为神道文化经典的出云周边自然更加时兴这种卧具，就连旅店、酒店都一样宣传选用。
但是不太适合病人，也会令很多睡惯了床的异国旅客不太适应。
所以还是有着正常床房这种设计，楚信然也就给赤冬整了一个。
“已经好多了，说不定，我明天能自己走。”
虽然不太能正视这个曾和自己亲密接触过的青年，但赤冬还是知道这种纠结是全无必要的，她平日觉得自己也是个不拘小节的剑士，也就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没有撞见真正在意的小节。
不过她觉得给自己一点时间就能调整过来，就像过去军旅生活何曾那样在意过男女差异，只是还不曾真正和谁那样紧贴身躯……
而今虽然还是下意识避开对方的正脸，但起码不会太胡思乱想了，也有余裕多去注意他身旁的两位女子。
那位被介绍为夕的画师先生也能令她心里平静不少，因为对方很好看，能让她这样一直不甚在意样貌美丑的人都在第一眼有些惊艳，作为女性那很少的一面都被压制之后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纷乱的想法。
“能走最好，但若是做不到也不必勉强，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出行，在这之前你就好好休息晚点吃饭也会给你送来，有什么需要就同嵯峨师傅说，或者你叫你那忍者转告也行……”
楚信然说到这儿，瞥了眼不远处装作自闭的小鬼，这一眼倒是让对方身躯一抖，好似真的自闭，“但不必同我们说你过去的经历，也不必同我们说你是如何负伤的。”
这后半句听得嵯峨和忍者都想说什么，但前者被夕抬手按在肩上，后者只是想说却又不敢说。
倒是赤冬闻言微微挑眉，应道：“好……”
楚信然点了点头，又说：“这旅店后院有温泉，但你的伤不方便接触，想要清洗身体的话拜托嵯峨师傅即可，还有一件事则是，你的队伍在一小时前开始北上，我们明天动身，和他们错开后朝着平城京官路走，没问题吧？”
赤冬消化了一下队伍北上的消息后，回答：“没问题。”
“很好，那么我还有事，暂且告辞。”
楚信然说罢便转身出去，夕显然也没什么话想和赤冬说的模样，紧随其后，嵯峨则是看向赤冬又看向门口的小鬼，犹豫了一下转而追出了屋喊道：“楚施主，楚施主！”
她的声音在走廊处回响，也在这时赤冬朝着蓝鬼吩咐道：“蓝鬼，把门关上。”
“是！大——”蓝鬼下意识应声，称呼却是卡了卡壳，“叫我赤冬就可以了，和他们一样。”
“是！赤冬。”蓝鬼应声然后拉上了门，那云游僧的声音顿时轻了不少，而那忍者少年抬头看了看大将的床铺方向，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今天之前，他和大将的交集都只有命令，连命令也极少，因为他是归小队长负责的斥候队伍一员，大将的命令通常都是层层下达，而不是亲自同他说。
所以对她而言，飒爽豪迈的大将是个很遥远的人物，也是个很令他憧憬的人物。
在这活跃战场的队伍里，数度出生入死，能让大家坚定地可不只是彼此的战友情，还有着些许对大将的仰慕与倾慕。
大将也是个女孩子啊，虽然战场上的大家都不这么想，还有些年纪大的士兵把大将当女儿看待，但也有少年这样想要进入对方视野而留下的年轻人。
只是这样的年轻人总是不多，毕竟战场吃得最多的就是年轻气盛又缺乏经验的新兵蛋子。
而今有了这样的机会，蓝鬼除了觉得要和孟章君打交道显得很坐牢以外，便也能苦中作乐的想着能这么跟大将一起生活大抵也是不少家伙梦寐以求的。
那帮大叔这种话题时总是咸湿又猥•琐，畅想过不少画面，但又很理智的觉得大将就算挑夫婿不在乎样貌、年龄，也肯定不会是自己，这帮人总是私下口花花的时候极尽下流，人前时又一个个正直的一逼，让年轻人们分外不耻。
其实也就是这些年轻人，才会真的对这种事想的认真，大叔们有需求都直奔风俗街而去了。
队伍虽然常驻战场但也不是没有修整归城的时候，也就小年轻人们有着「别样」的追求，还不死心。
就像蓝鬼这样的，想着想着就觉得现在看来最能够靠近大将的还是自己。
光是想到这一点，纯情DT小鬼的脸都开始泛红，心跳也开始加速，意识到此刻是自己和大将单独共处一室的岁月静好里。
这时候，大将再招呼一声：“蓝鬼……”
“啊是！”蓝鬼便陡然一个激灵，想着过去可没有听过大将这样柔弱的声音。
“给我接杯水。”只是开口仍是指挥的口吻，你也很难听到大将说出什么「请」、「帮」的字眼。
那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好！”蓝鬼赶忙上前扯开柜子边的水杯走向一旁的水壶。
这时后方又传来大将的呼唤：“蓝鬼，你说赤索他们那边会怎么样？”
“呃……”蓝鬼倒水的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更红起来，这不是害羞，而是羞愧。
只觉得自己在像这种事时大将还在牵挂队伍，便觉羞愧难当。
可他紧接着还发现自己回答不来，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个斥候。
所有他只是沉默着倒上水，递到赤冬床边的柜子上。
“其实他们是会被袭击的，但我在那边的话，被袭击的事不会改变，带个不便行动的伤员还会拖累他们。”
赤冬没有立刻起身去拿水杯，只是仰望着天花板轻声道，令蓝鬼看着她怔了怔。
他也没见过大将这么感性的时候，忽然间觉得不只是那孟章君，大将对他而言也挺陌生的。
自己知道的只有她在战场上杀敌的神武画面，她在营地里和大家一起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豪爽画面，她和副头领一起坐在一台游戏机前紧握着手柄咬牙按个没完的画面。
也只有这些画面，大家都看过那些画面，他和大家没什么不同。
他甚至会一开始有些惊讶大将能叫出他的名字，因为两人之间确实没什么交集，哪怕他一度觉得自己的天赋值得吹嘘，斥候队里的其他忍者都比自己年纪大，也都没自己的纸人技术好。
但这些都抵不过大将的挥剑。
他只觉得大将那么美，又那么强，就算对方看不到自己，他也想为大将的理想出力，终结战争。
虽然一回头又发觉自己本来也是因为战乱才参军的，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为大将参军了，而当大将真的情绪低落在他面前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只能等对方自己收拾好心情，又问：“说起来，你觉得楚信然和夕、嵯峨他们怎么样？”
……
“嵯峨师傅，你觉得赤冬怎么样？”
另一边，嵯峨叫喊着楚施主，而楚施主和先生并不停留的走下楼去，直至楼梯口，楚施主才回头，朝着自己发出个古怪的疑问来。
“小僧，小僧不知楚施主想问什么。”嵯峨实诚道。
“那嵯峨师傅为何叫住我？”楚信然又问。
“呃……”嵯峨闻言沉默着看了眼楚施主一旁的先生，又回过头来道，“小僧觉得，楚施主不该这样明显地与赤冬施主等人撇开关系，咱们是要一起走好些天的旅伴，而且楚施主之前在下山路上不是说，你很在意赤冬施主的伤口么？”
既然在意伤口，为什么还不要别人说？嵯峨很是不解。
“她是败将，她回去就要被惩罚或是流放，这件事不该由她来跟我们透露，要我自己去查，与她撇清关系，不论是她敌人背后的存在，还是隐藏在她家族一方的存在，都不至于因此牵扯上她。”
楚信然说到这儿，扫了眼柜台前并不多的游客们，那些游客们不少都在观察着他和夕，但这也并不妨碍他继续道：“这么说的话，嵯峨师傅你能懂吧？”
“可她在咱们队伍中不久看起来像是她透露的吗？”嵯峨还有疑惑，“小僧觉得楚施主有些多此一举。”
对此，楚信然反问：“那万一有个眼睛呢？”
嵯峨惊愕，同样注意了一下周遭的游客，压低声音问：“你怀疑那鬼族少年？”
这压低其实没意义，嵯峨没有注意到周遭已经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水幕。
楚信然都没有压过声音。
“本人或许没察觉，但传达讯息也不一定需要本人察觉。”
楚信然说着，看了眼一旁一直静听不言的夕，耸了耸肩。
“我没有证据，但我总是小人之心。”

NO.73:回去又不是真的回家。
（打完喋血新兵了，该老兵了，真哈人，昨天说错了，ai智障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还是本身的难度。）
晚些的时候，旅店里要安静不少，因为夜市的时间正式开始了。
一楼的堂下没什么驻留的住户，倒是大门外的游人纷纷，洋溢着欢快，不远处的一口横在河边的石桥上更有着男男女女聚于其上，手持着山上神社求来的姻缘符，闭目祈请。
“客人不去逛逛夜市吗？”
身着东国传统民族服饰的老板娘有些讶异的看着唯一一个仍在大堂间的青年，看着他悠远的目光望着门外的廊桥，便不禁柔声发问。
她对这位客人有印象。不如说这位客人不论是种族背后的身份还是样貌都会有些令人难忘，完全是位需要留心的贵客。
所以在朝对方搭话时，她也有注意调整过自己的衣着仪态，不求有着对方同伴那样的惊艳，但求温厚良善，不至于令对方讨厌。
同时她也有所猜测，这位贵客在这个时分既未像其他客人一样换上一身浴衣东服出门游玩，也没去后院温泉的意思，就只是仍旧穿着他那样式轻便却又用料不俗的长衣坐在竹椅上遥看堂外，整个与周遭格格不入，像是还没找到目标般迷茫，正是需要些帮助。
可当那客人听到自己的话回过头来，她看见对方的目光从深远逐渐凝实，显出几分确定，对着自己平静道：“不必，我看看就好了。”
这便显得自己好像会错了意，老板娘不动声色，反倒是顺势推荐道：“客人可是不知这出云的夜市处处都是惊喜，不顺心的时候前去走走也是好的。”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推荐过一位同伴出行。”
老板娘没想到他是这么接的，听完便眨了眨眼看着他，问：“您呢？”
“我的话，比起参与那份热闹繁华之中，倒是看着更觉乐趣……”
客人说着，略略地笑了笑，那副白净俊朗的模样之前一直平静淡漠，忽然露出些笑意倒令老板娘有些惊艳，“这一点，想必我的一位同伴也有着相似的想法。”
“是那位与您同族的姑娘？”老板娘闻言便想起了另一位令她印象深刻的客人，那位客人与对方同路，美丽的面庞上总是挂着几分清冷，令人一看便觉是个不喜热闹的性子。
而眼前这位客人无声点头也证明了她的猜测无误。
“我猜她此刻，大概和我一样看着外面吧，区别只是她在二楼的房中窗台前，而我走到了大堂下。”
想来还真是一副令人心头莫名复杂的画面，老板娘略微想象了一下不知该说是浪漫还是孤独，只觉得氛围忽是有些沉重，却又见对方莞尔一笑道：“不过倒是还有一位同伴会很喜欢这样的热闹，所以我也曾对她建议，还给了她些零花钱，你猜她是怎么回的？”
“是那位比丘尼吧？”老板娘想先确认这个前提，她见那几人不过几眼，对各自的印象已经算是深刻，立刻便猜中那一行之中谁最跳脱。
客人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是摇了摇头：“确实是她，不过她既不像20岁时，也不曾受过具足戒，只是个云游僧，半吊子的。”
“那她……应该拒绝了？”老板娘本觉得她是出去了，但想了想好像也没见过那位活泼的云游僧出门。
她这旅店虽然评价挺高，也很整洁干净，但着实是小规模的小本经营，没太多雇员，她自己就要常常客串前台。
之前便是一直坐在堂下，只有刚才离开去了下卫生间回头便见大堂多出个青年。
青年点了点头，应着对方的回答。
“虽是性子跳脱本真，但也是个明白孰轻孰重的小师傅，比起自己出去玩，她选择留下来看护她的室友。”
室友……那位身体抱恙的姑娘吧，老板娘在为这些人登记客房时也曾注意过那位面色苍白的女孩，本来她的存在也让这组人挺可疑的，但在青年拿出了证明了身份的证件之后，老板娘决定选择性忽视那份可疑。
——不论是炎的官员证明，还是出云大社宫司的信物，都足以令她小心应对。
如此想来，那位姑娘大抵也是身份不凡吧，至于房间登记令那位云游僧和那姑娘一屋的事实也让她理解了青年的话语。
这么想来的话，好像没提到的就只有和青年一屋的那位鬼族少年了。
对于那位少年，老板娘对他的印象是穿着轻便却又脏兮兮的衣服。
而且身形意外地瘦小，和青年不论是种族还是气质或是样貌都很不搭。
她有些好奇，但青年却直接略过了他，只是说完那云游僧就抬眼重新看向窗外，似乎话题就到了终点。
这是不被看重还是别有隐情？老板娘有些疑惑却也没有鲁莽询问，只是看着青年那目光又重新变得飘忽深远，便识趣地收回目光，躬身行礼后无声离去。
差不多明白了对方确实无意出行，下至堂下大抵只是为了透透气，亦或是等着什么人。
反正不是等着自己。
她的走远也没影响青年的状态，楚信然仍然是看着热闹的街外，看着那在神明下方的街道间以神佑塑造的人气，也看着那一张张男男女女的笑脸，不论长幼老少，确实都沉浸在着这份平和纷繁之中。
他很喜欢看这样的景色，从来都不觉得腻。
像是这样畅想着未来，满意于此刻的笑颜百景，看着也能让他心头落定，觉得这世上不只是些烦闷，也有人很喜欢。
看着有人喜欢，他便也能稍加愉快些。
快乐不只是从某些人的痛苦中汲取，也能从素不相识的幸福景象中满足，令他觉得这世界也不算太烂。
想到这一点，他便探手入怀，从那厚实而又坚韧的风衣内侧中摸出一张纤薄的卡牌。
The World；
四元素仍旧拱卫着牌中的少女，这张卡牌仍旧安静在他手中，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当初的异样，不再带来温热，像是张普通的塔罗牌。
但它也始终都躺在风衣的内袋中，贴近着他心脏处，怎样的战斗颠簸，怎样的锋锐直击都无法令它显出些微的破损或是褶皱。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位埃拉菲亚占卜师了，不过那占卜师当日也是语焉不详的模样话语，对于这好似揭示自己命运的世界卡牌，他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带着。
也因其平日的平庸而不去在意，就像此刻摸出来看两眼又重新放了回去。
然后起身朝楼梯走去。
他看腻了……
幸福安乐的景象能给他心头一些慰藉，但看得太久，也会不免疑惑属于自己的那份在哪里。
这本不必疑惑，他很清楚不是现在。
只清楚这一点的话，又会觉有些疲惫，想换个位置。
要么回到自己的卧房，要么……
他站在夕的房前，抬手正准备敲开，却又听到门把拧动的声音。
打开屋门的夕看着看着楚信然怔了怔，同样怔了怔的夕看着楚信然缓缓放下的手上还残留着敲门的指节手势。
“真巧。”在彼此都有些愣神的对视中，一方打破了凝滞，是门外的青年。
“是啊，真巧……”门里的女孩点了点头，“风景看得有些腻了，正准备去找你。”
“同有此意……”楚信然亦是点了点头，“我那屋中的少年还有些怕我，虽然有信心和他处好关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觉得让嵯峨师傅那边同赤冬更熟悉些时，才更合适。”
“我只觉得两边都懒得理会，不如找你……”夕摆出些无奈的神色来，“分明是让你带我出来，结果竟是踏入另一重囹圄，有条件却不便出去。”
赤冬的状况，注定两位战力担当的楚信然和夕都不方便远离，夕有心出去逛逛，却也不方便叫上楚信然。
但若是不叫上楚信然，那让对方带自己出来有何意义？
独自行于人世，这不是同过去一样？
楚信然思忖片刻后问：“有故地重游的兴致么？夕。”
“你的意思是……”夕皱了皱眉，忽然有些生气，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是不可以。
见她有些意动，楚信然也不遗余力地推荐道：“相信我，印象中的风景，以不同的状态再走一遭，会是不一样的新奇感受。”
这话其实也是发自内心，毕竟他曾不止一次的闯入美术馆过去的画卷中，以更甚过去的战斗力与经验在里面做战局回顾。
简而言之，热衷于多周目乱杀。
曾经很憋屈，很迷茫的现场，多回去几趟，感觉也就不一样了，虽然那份「不一样」，不见得都是正面的。
但至少眼下这种状况是他能够保证的。
显然，他是在推荐夕和他回到她的画卷世界中去，这也难怪夕初闻会有些生气。
刚出门你就叫我回去？
楚信然则是解释，回去又不是真的回家。
要不离赤冬她们太远的出行又要保证有些乐趣，画中世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令夕留下些警觉在外面，一有状况还能立刻脱出警戒。
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夕的心里怎么想。
即便有着漫长的人生轨迹，夕在脾性上还留着不少小性子，尤其是被楚信然曾经一席话给重新点燃生活热情之后，本有的暮气也消失大半，也就有着对话余地。
“好吧……”同样能想到这些的夕放松了些口风，便作高傲道，“便让你瞧瞧我曾见过的炎盛之世，那是嵯峨也不曾抵达过的珍藏。”
什么时候又能直呼其名了？楚信然略显走神的注意着夕对嵯峨师傅的称呼，却也不忘摆出一副略微憧憬的姿态抬手，左手包外手，负阴抱阳的拱手。
这是道教的作揖方式。楚信然很早便觉得夕在不少言行上偏向此道，这份行礼手势他轻车熟路，也算投其所好地回答：“那可真是倍感期待啊，夕先生。”
“呃……”这好久不曾从楚信然嘴里听到的称呼让夕白了他一眼，顿时没了维持姿态的兴致，只是拉上门便朝着嵯峨与赤冬的房间方向走去，“走吧……”
.
“先生要开画？”
同一楼层的房间相距走道不过数米，当夕冷淡的朝着嵯峨吩咐「她和楚信然要入画，有什么变故就直接敲画轴」后，仍是躺在床上的赤冬还有些听不明白的疑惑，嵯峨倒是一脸激动地撑起身来。
而瞧她这幅激动，方才甩手令一副纯白之画飞到墙上的夕只是冷眼一瞥：“与你无关。”
嵯峨脸上的喜意登时僵硬，生动演化了何为笑容逐渐消失，然后被一旁的楚信然轻轻拍了拍脑袋：“危险还没过去，看好赤冬，回头给你买好吃的。”
当他摊开手时，嵯峨那被压着的双耳旋即竖起：“楚施主这话可是当真？”
允许自己进画什么的，嵯峨其实也知道这事很难实现，她也有思考着怎样在先生面前博得些表现机会来争取些好感。
而在这之前，自己什么都还没做，总不能指望先生一时兴起就把自己放回去了。
所以她虽然有些低落，却也没有太过沉浸，听到好吃的倒是立马就抬起头了。
“自然是真的……”楚信然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后的北上不缺机会。”
“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画里给我带……”嵯峨怔了怔。
“画中之物……”楚信然闻言，扭头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夕，又回过头来，“虽不知差异，嗯……你不在意么？”
不太好轻言结论的他把皮球甩给对方。
嵯峨闻言，像是看奇怪人一样的看着楚信然，歪头道：“画中与画外，都是口腹之欲，旋之即过，不碍事啊。”
“师傅好见地。”
青年莞尔，又拍了拍云游僧的头，方才看向还有些茫然的赤冬，对她微微颔首，“有什么突发状况，就拍画轴，若是嵯峨腾不出空，你来也是可以的。”
赤冬其实更想问那画是怎么回事，她还分明瞧见那面墙壁并无钩挂之物。
但那位夕先生只是甩手便令那副画稳挂墙壁，倒像阴阳师的手段。
但她也明白这种事大抵不便多问，只是点头道：“是。”
得到了回答，楚信然便回头朝着夕那一侧走去，顺便看向夕面前的那副纯白画作，那看起来完全是留白的画作倒像是还未被提笔的画纸，令他不禁问道：“这副模样算常态？”
迄今为止他所踏足的画作好歹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大概的，他自己美术馆里的画自不必提，夕的拙山尽起图也是一副确实的画卷，站在画外能瞧见所谓「拙山」，踏足其间能感受所谓拙山。
这种看上去纯白一片的画作便格外古怪。
夕微微昂首，仍是清冷的脸上能瞧见些许得意地介绍：“这是我的画馆，看似于无，却包含所有。”
她这话，嵯峨和赤冬都听不太明白，不过嵯峨倒是听到包含所有就想起了她所走过的画卷，而楚信然则是哑然失笑，因对方的前半句。
画馆……这话显然是对于拥有着一座美术馆的自己刻意提及，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升起对抗心可真是微妙，至于对方后半句说明，他倒是明白了。
很好理解，一个混着所有作品的压缩包，而他轻笑发问：“那么我们首先踏足的会是何处？”
“看本心的目标……”夕说着，抬手触及画卷表面，其上便荡起扩散的涟漪，“是我自创的叠画法，将所有我收藏的作品叠于一处，随心而变，并不固定。”
自动匹配检索还行……楚信然了然，继而惊叹：“厉害！”
确实厉害，就这一手自创便足以证明天赋，只是对他人而言就显得太过高端而不太能理解。
不过夕也没指望这里有什么术法大家能够理解，听到有人夸奖也就够了，抬眼看了眼后方的嵯峨和赤冬，便朝着楚信然抬手道：“跟着我，免得走散。”
看着她主动探来的手，楚信然看向画卷又看向自己的手掌，还是决定摘下了右手的手套握住那只手。
夕定了定神，犹自站在画前也未回头的她本不必在意面颊的热意。
但就像嵯峨和赤冬其实根本不在意她那点小动作但她还是做了那样，她稳了稳心态便反握住那温暖的手掌，平声道：“走吧……”
说罢便踏出一步，直入涟漪之中。
楚信然应了一声，同时朝着后方两位挥手作别，然后被前面的手拉着也随之踏入那片纯白之中。
然后在下一刻，他就愣住了，【←青梅街道 小金井公园-←小平駅南口 花小金井駅南口-小平市铃木町2丁目149】
一直路标提示牌支在杂乱缺乏梳理的草丛中，也支在楚信然面前。
而夕则望着不远处的屋房建筑，望着不远处的人来人往，还有蹬踏着双轮车与驾驶汽车的身影，有些错愕。
比起呆愣的楚信然，她所受到的惊愕一点也不小，因为这幅好似东国一处的画面并不在她的记忆中•出现，更别提她几乎是瞬间就从周围投来的惊疑目光中察觉到一个细节。
这些人……都没有尾巴、长耳、或是爪子、鬃毛一类的东西么？
简直像是像是伪装得太好的阿戈尔人，可阿戈尔人能有这么大量这么密集的站在陆地之上吗？
“夕，你原本说的炎盛之世不是这里吧？”楚信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听不出多少情绪。
夕转身看他，看着他那仍在仰视那些高楼大厦的目光，口中带着些许不快：“这里明显是东国。”
她对这种出错感到不快，大有一种都准备装逼了结果却搞砸了的愤慨感，令她下意识想要调取自己的画作，却又怔了怔。
与作品的沟通仍在，但她却无法调用，仿佛一切的化作都被什么东西所固定，她只能选择离开。
“这是怎么……”夕执意想对抗，甚至拎出了那化作画笔的利刃，在旁人愈发惊愕的目光中试图甩动。
然后却又被楚信然按住了手。
按住她手腕的楚信然，另一只手从风衣胸口里抽出，两指夹着那散发着微光与热意的塔罗牌。
“不必激动，也先不用做些什么，我想我找到原因了。”
他轻声说着，看着手中的卡牌，目光格外复杂。
夕能从那目光中看出些怀念与陌生，但更多的却被掩下了，并不给她从中看出扇形统计图的机会。
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看着楚信然松开手来，接着双手都在下放，目光却缓缓上升。
他复又看向周遭的高楼大厦，逐渐下退，直至看到眼前那些——
隐隐呈现围观之势，比起之前在出云街道前夸张太多的路人们，眼中的复杂从未变化。
这一次，夕从他的眼中瞧出些惊喜，又紧接着看到了失望。
“就在这里走走吧，可以么，夕。”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夕看着他，他却没有回头看夕，显得不太礼貌。
不过没关系，夕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重新抓起他的手：
“可以，走吧。”
“谢谢……”
对方的回应低低传来，同时夕也能感觉到，那手反握住了她，令她微悬的心稍稍落下。
她心知，正如当初对方将她拉出来那样。此刻，她似乎撞见了对方的心结。
虽然没有信心为他解开，但自己可以陪他走这段路。

NO.74：被御命师埋伏一手的空想家觉得问题不大
人工塑造的绿色围丛，春日下的绿树红花，还有那映照着无数影视人面，卡通宣传的高楼大厦，都在证明这座都市的活力。
【とうきょう；
東京Tokyo】
夕还在疑惑地看着面前标牌上的东国语与维多利亚语混合的地理说明，觉得这两类文字的写法与她印象里有些出入，但更主要的问题还是她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处地点。
她回头看一旁的楚信然，后者还正望着那边挂着一堆卡通宣传的高楼大厦。
夕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能看到不少纷繁的卡通画面，其间既有她觉得新奇的宣传画剪影，却也不乏某些令她觉得寡廉鲜耻的轻佻容姿。
鬼灭之刃、赛马娘、魔法的禁书目录……她虽身负些东国语造诣，但学识若是长久不用，多少也会有些褪色。
更何况那些疑似作品名的东字模样浮夸怪异，令她也不敢轻言确认。
这种文化，叫做什么？
踏足过东国亦有机会认识，但楚信然带她首先抵达的是出云，盛行宗教而非宅文化的土地还没给她了解的机会。
夕看着那些图画所附着的大厦之间不乏放映着卡通的视频，她知道楚信然的目光正是落在那些身上，也令她有些好奇的同时，又因为其上画面女性的衣着而面色古怪。
再回望一旁的青年，见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方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个冒出过「碧蓝航线」四字，大抵算是作品名的宣传视频⚹⚹现的轻浮女人，能令青年看去的缘故应该不是那暴露的衣着。
“真是迷惑啊。”
陡然间，还望着那巨大显示屏的青年开口，令她投去目光，恰恰也迎来对方低头的注视。
在夕那红玛瑙般的眸中，对面那冰蓝色的复杂从未消退过。
“怎么了吗？”夕问。
在嵯峨和那赤冬、蓝鬼都不在，周围都是些画中陌生人的现在，她在青年面前没有继续摆出那副冷淡的态度来，问出这句话时的神情简直谈得上关切。
“我发现这些画面都在我的记忆中，可我又发现这些画面陌生起来……”
楚信然打开了些话匣子，抬起另一只仍被手套覆盖的手盖住了半边面颊，“以前，在好几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悄无声息间，那份异界的记忆反过来与自己形成了虚幻的障壁。
就像过去的他觉得「楚信然」幼时的记忆虚无且空泛，生不起哪怕丁点的认同感。
这便足以令他意识到，从某个时候开始，异界与此界的记忆认同感开始调转了。
倘若是那过去的他，能够重新见到这般景象只会激动得难以自制，恰如在伦蒂尼姆的那座地铁里，与那黑翼黑角的萨科塔与其同行者瞧见片刻的人类世界时所失控的情绪……
但现在，他还能平静地站在这里，望着这符合记忆的景象，望着那些有着些许印象作品，感慨着的反倒是自身的变化。
与其说是更成熟了，更冷静了，不如说是缺了那份核心的认同感、沉浸感。
这样的变化要如何处理？
是当泰然处之，还是要倚靠着精神暗示催眠一类的外力来重新矫正？
这算是什么？判断的基准是什么？是一直执着，却又愈发疑云深重的归乡么？还是要让周围人心安的融入现在？
楚信然还没想通，身旁却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要看看其他的东西么？”夕问，她的手中在下一刻浮现出两支卡片，那是她方才望见一些路人在走入地下阶梯时握着的卡片，“这个……是那个地下列车的票据吧？虽然无法控制这里的一切，但我好像还是能作画。”
在画的世界中作画，所能做到的便不止以假乱真，而是她所做的，便是真实。
“啊，去吧……”眼见她做到这一点的楚信然，放下的手接过她递来的一张地铁票笑了笑，“那个地下列车叫地铁，东和炎现在也有，我带你坐坐。”
夕对这里一片陌生，地铁的说法本是随口一提，仅仅是因为两人边上就是个地铁口。
但这随口一提也确实提到了点子上，楚信然一听到地铁就想起了伦蒂尼姆的那座地铁，心头也升起些碰运气的心理。
于是他也不再望着远处那些东西走神，拉着夕走向那朝下的地铁口。
虽然那些画面愈发的陌生，但不论是这里还是东国，关于现代电器、新型设备的使用与遵照惯例什么的，都得他来教夕。
于是他便领着夕去走那自动电梯，混入人群略微骚动的人流之中。
因为在先前出云时也老有人会盯着两人看的缘故，夕对这些人的视线并不诧异。
而楚信然则是清楚这些人的骚动不只是因为两人的样貌，更因为其衣装与角尾。
他已经能听到有人嘀咕着「cosplay」和“秋叶原请的？”一类的话语。
但他所没有注意，夕也没有注意的是——在两人背对着的电梯口正前方，那高楼大厦的荧屏已经放完了又一作简短的游戏宣传影像，再次切换了新的作品。
荧屏放映着沙原与旅人，荧屏放映着争端与毁灭，荧屏有着楚信然熟悉的剪影。
荧屏放映着《明日方舟》，于1月16日开放日服公测至如今，新活动《骑兵与猎人》将在近期上线。
而这一切，正带着「目光克制、逡巡周围的夕」等待着自动梯抵达终点的楚信然，并不知晓。
他正与夕停留在安检前。
把袖管里的猎刀，腋下的枪套里的双枪、以及风衣内侧里的不少悬挂物偷偷往深渊里塞。
这里确实仍在画中，夕能够无中生有，他也能直接沟通深渊，令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虚幻，而他也不应太过在意。
可The world的卡牌仍在他风衣内袋里散发着温热，他也隐隐觉得能在这里找到某个答案。
“走吧……”
将理论上会引来警戒的所有东西都塞进了深渊，楚信然跨过了安检，重新拉上夕的手走向刷卡处。
而与此同时，画卷之外，与东国所处的夜幕不同的卡西米尔。
尚是略显慵懒的暖洋午后，一位正将三页报纸挂在脸上，躺在摇椅上的男人在一旁书册的拍击下醒来，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从脸上滑落的《红酒报》与《四城经济报》，却唯独落了《中央新闻报》。
看着那落在地上，沾着灰尘的报纸，也看着那上面还算正经的新闻名，男人推了推眼镜，有些睡眼惺忪的脸上露出些许嘲讽意味的笑，不知是嘲讽那唯一算是恪守传承与规则的报纸与而今卡西米尔现状的讽刺意味，还是嘲讽这片土地意识形态的扭曲。
不过当男人抬眼看向一旁漂浮的书籍时，那薄凉的笑容便也一闪而逝，登时被热情愉快的笑所取代，抬手便捞过那本书来，口中更是念念有词道：“真是好久没见你主动叫我了，是哪件事有进度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给书籍设置的标记事务大概有两百多条，换做好理解的解释就是他大概接了两百多条任务链，其中任何一条任务进度推进时，他的这位「助手」就会提醒它。
当然，助手也只是个形容，这书并没有自己的意识与意志，于是他也并不指望对方回答自己，只是翻开书来便立刻翻页划行，然后表情变得严肃，继而却是诧异与微妙。
在这过程中，他还忽然瞥了眼自己那摩挲着书页页面的手指。
“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那他到底会不会发现呢？”
自顾自地感叹着，却也没继续看书的打算，青年将书毫无珍惜之意的甩向一侧，继而又从摇椅上起身，第一步就是走向门口确认电线有没有拉好。
待到确认外面那残垣断壁间已经多出一条细长的缆线后，他便精神一振！
“回头再看吧，终于在这破陵墓拉好电线了，该看看今天的骑士赛赔率力！”
说着还把手里的报纸挼成了一团，尤其是《红酒报》更是被无比戾气的撕扯粉碎。
作为一家报道内容从来不太正经，通常都是些骑士绯闻或怪事的畅销三流报纸，《红酒报》总是会有类似的经历，不正经的内容能给一部分人快慰，也能给一部分人以不爽。
而这次报道上提及某位著名骑士在家搞什么萌马颠勺的操作，更是连青年在内的大部分人群都感到愤慨难当。
看完越想越气干脆睡觉，睡着睡着就被自己的书给吵醒，空想家再也不想看那东西，只想看看自己上周下注的结果。
不投入兴致便也不会烦闷，偶尔的一时兴起引来不快之后，这青年便又恢复了「人间不值得」的态度来。
再回首遥望窗外那座面目遭到风蚀，身躯遭到破坏的巨大骑士雕塑，他便又咂了咂嘴。
看着那雕塑下方忙碌个不停，吵闹个不停的施工队伍和络绎不绝的调查人群，想起那位骑士曾经一脸认真地畅想未来的人民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会有着怎样的伟业……便只觉得讽刺。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流露出嘲讽的笑意，只是又收回目光，看向自己前方那屏幕中放映的赛事。
你付出那么多，宁肯拖着残躯醒来重新引导骑士的留存，最后看到这副模样会是什么表情呢？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
你真是比丹尼尔•斯特凡诺还要愚蠢的理想主义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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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座线，从赤坂见驸与溜池山王之间的的地铁车厢里，夕站在角落里，有些无所适从。
面前是撑着双臂拦在他面前的楚信然，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对方过近的脸，这也是她目光不知该往哪放的罪魁祸首。
午后的阳光虽然慵懒，但午后的地铁里显然不是。
大城市的地铁很少有真正空闲的时候，更别提是东京这样快节奏的城市。
第一道站虽然没有座位，但站着也能有些余裕，只是一旦上了银座线，乘客量便陡然飙升，已经到了人挤人的程度，也让夕很快缩到了角落了，而楚信然护着她撑在了角落。
“我好像提错了建议。”
听着周围人的聊天、议论、混杂着脚下车厢本身运输时没能隔绝的噪声，夕对地铁的印象已是相当差劲。
不过当她能时不时抬眼瞄着楚信然那撑着头看周围的脸，注意对方那护住自己不被其他人触碰的双臂时，便又觉得那印象也不见得全是坏的。
“没提错，在有地铁这种交通工具的地方，地铁是很便利的交通工具，只不过不只是这里，现实里的地铁也要小心高峰期……”
楚信然垂首看了眼他，继而又看向两侧，“对了，夕，控制住你的尾巴。”
“此方世界是没有泰拉种族差异的异界，我们的种族特征在这里属于异类，但可以用装饰品糊弄过去。”
他不知道夕的五感敏锐如何，但他确实能够分辨周遭那混乱语声中的不少内容，也能注意在这车厢里也有不少人注意着他和夕的双角与尾巴。
他努力控制着尾巴不乱动，但夕却没这个自觉，身后那过长的尾巴正反映着身体的紧张与慌乱，摇晃摆动就没停过。
楚信然已经能听到有人低声讨论夕身后的尾巴是怎么做到的那种自然摆动特性的了，还有些家伙的话题扯到了有些微妙的领域，逐渐开始g起了hs。
但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几个女生的低声讨论更令他蚌埠住，听得他眉角抽搐，只觉得这帮家伙的精神更需要得到净化。
该拎着宵练给她们敲两记了。
不可以色•色•jpg；
不过比起这些扰人情绪的对话，他还发觉有个同样盯着两人的家伙眼中没有那么明显的欲望，但却保有一份将信将疑。
他在作为赏金猎人寻找目标却又不太好确定时，也有过那样的目光。
他回视那份目光，便瞧见个年龄相差不大的青年，见他看来便立马缩着头玩起了手机，因为反应慢半拍而显得比其他人都还要可疑。
“是不是该走了？”夕垂着头问，脸上微微泛红。
方才楚信然提醒她注意尾巴只是觉得太引人瞩目，但在夕听来，那就是自己的紧张和悸动都暴露了。
于是后者登时满面红潮，得亏前者那时挪开了目光，否则恼羞成怒起来会是怎样的反应还未可知。
越是心高气傲的人越是经不起逗弄，夕能在这画卷里能做到的只是无中生有，而非改写现实。
万一又把地铁车厢连同一群人都给搅进去，这就得和此方世界的警备乃至军事力量对抗了。
因为这种理由走到这一步……不值当。
“再过两站，转秋叶原……”楚信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上方的站台路线图，“在那里的话，我们的特征可以不那么显眼。”
也只是不那么显眼而已，虽然能够接受cosplay，但高质量Coser还是会被盯着，只是围观人群的成分要纯粹一点，可这也没办法。
楚信然往日掩盖身份，伪装种族时也都是用同类混淆，龙尾可以换成鳄鱼尾，龙角可以被瓦伊凡角甚至卡斯特耳朵套帽给盖在头上，这在泰拉管用，但在地球……
你这只是换了个cosplay方向而已。
更何况夕的角形状比他那朝后延展的更难遮掩，一般的帽子都盖不住，还得是高帽一类的。
至于身后那比不少斐迪亚人都长的似龙之尾……倒是可以尝试直接卷腰上，然后拉长外套下摆来遮掩，毕竟她的尾巴又细又长，可以用斐迪亚人的伪装手段。
楚信然那大尾巴就不太行，卷腰上一会儿就又酸又累，而且还不协调，一个瘦削青年多出个大肚腩，显眼程度和原版不相上下。
“好。”因为情绪波动而没有楚信然想的那么多的夕只是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一旁对方按在右肩边的手，纠结着要不要装一下柔弱。
她之前就发现脚下这交通工具在停留时的力道明显，周围那些站立且没有借力点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趔趄。
但她不会，因为她就算不善近身战斗，也不至于被那点失衡影响——
一开始她注意到这一点时还从周围普通人的「孱弱」中感受到一股优越感，直到上一个站点暂时停车时，她看到一个女孩失衡撑在一个男孩身上时，她才愕然。
竟然还有这招么？
坏了，木头竟是我自己。
孟章带自己来这里还摆出这种姿势，是不是也怀着这种心思？
愕然开窍的夕立刻头脑风暴起来，时不时还瞥一眼楚信然试图看出些苗头和证据，然后心头深深感叹对方的演技真是无懈可击。
不过夕就算是在那头脑风暴也没风暴出个结果，连到底要不要装柔弱也过了好几站也没下定决心，最终眼看要到站了才终于狠下心来时，却还没来得及倒就被楚信然一把抓住了手腕。
“到了，走吧。”拉着夕走出两步却也没有和其他出站人员硬挤的楚信然停顿了两步，视野的余光瞥向之前注意过的那位特别乘客。
那青年乘客此刻的目光没在看他，而是落在一旁愣住的夕身上。
“……啊？”夕愣了愣，“是这个站吗？”
她看着明明还有一站啊！对方不是说两站吗？秋叶原……啊，真的是秋叶原……
自己看漏了一个？夕有些惊讶，还有些想抬起双手拍自己面颊。
怎么想着想着就看漏了……
“是这个站……”仍旧注意着远处那青年乘客的楚信然回应着好像心不在焉的夕，然后在前方人员的减少中迈步，“走吧……”
踏出车厢的那么几步，他看起来正视着前方，却始终以余光望着那有些坐不住的青年。
最终在两人踏出车厢两步时，他和夕都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有个着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那，那个，请问！你COS的是明日方舟国服的夕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还是用夕熟悉的语言喊出的，但令夕真正诧异的只有那一个字眼而已。
这地方怎会有人认识自己？
她回头，看向那个在她看来和其他人长相衣着没什么不同，都是属于陌生文化的年轻人，又扭头看向楚信然。
这种状况，她下意识想看看孟章怎么拿主意，但却见到了孟章瞳孔的微缩。
明日方舟……楚信然记得这个称呼。
在某个家伙写的小说上。

NO.75:大的要来了.jpg
一次运气不佳的错过，并非意味着机会的断绝。
夕和楚信然错过了荧屏上放映的宣传pv，却在不久后被「线索」给找上。
《明日方舟》。
这在楚信然的印象中当是部小说的作品，在这里却是一作游戏。
同之前见过的那些《赛马娘》、《碧蓝航线》之流一样的——游戏作品——可当如此想来，两人应当会更早察觉才是，因为像眼前这位青年一样的玩家大抵不会少到哪去。
但事实上，青年这样的还真挺少。
青年是个留学生，与诸多当地的明日方舟玩家不同，他是国服人。
在日本当地还在为骑兵与猎人活动紧锣密鼓宣传时，国服进度已是烘炉示岁、故事集、公益活动、危机合约期间了……
当然，这些玩意儿夕听不懂，楚信然也听不懂。不过他好歹记忆中就有着入坑好几作手游的经验，在夕一头雾水对他投来目光时，他也就主动接过沟通者的任务——然后开始和青年一起喷：
“什么傻逼游戏居然能够连续好几个月不出新关卡就用旧素材顶事凑活动发？！”
“是啊是啊，兄弟你是不知道这节奏闹起来还有不少人硬洗的，生产力低就低嘛，大家就当个养老游戏就算了，老实承认也没什么，非要有人硬吹。”
“可能收钱了，不过他们这公司人数真能就给那点东西？”
“好像是有舅舅党说什么大的要来了，我觉得有点呛，最近总是有这类说法。”
“周年庆嘛周年庆，按你说的时间，这游戏周年庆快来了，周年庆前应该也会有个预热活动，你要有信心。”
“哦哦也是！老哥你也经常玩手游吧？cos的谁啊？”
“你舟没有我这号人吗？说不定我出新角色嘛！”
“没有啊，老哥你真是开玩笑，舅舅党也没你这样的。”
“嗯……也是！其实我出了个小众游戏的角色，你看刚好和我朋友出的夕挺搭的不是？”
“确实，看起来都像龙又有些瞳色对应，不过老哥你这C服要换个更机能风的画风才算统一啊。对了，能帮我问问那位小姐姐能合照吗？”
“好，我去帮你问问！”
从同仇敌忾到经验交流再到CoS话题，交流无比顺利流畅的楚信然从那青年边上走开几步，便见夕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我不拍……”
虽然出门以来各式新鲜陌生的东西，但合照的意思夕还是懂的，毕竟出云大社那会儿便是有不少拍照的游客们。
一想起那些游客拍合照时那副做作又夸张的动作，夕对合照这事的印象不是很好。
楚信然还不知道这一茬，只是见她这幅模样便哑然失笑：“为什么会抗拒合照啊？”
“反正不拍！”夕坚持道。
“好吧。”楚信然也没多问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朝那青年转达，看着对方遗憾的表情便又提议要不要和自己拍一张，得来对方审视自己后勉强答应的点头。
夕也就看着那俩人合照，发觉那动作好像也没自己想的奇怪。
“老哥谢了啊，再见！夕也再见！”
那拎着手机的青年道别道，直呼其名的轻浮令夕的脸上执起几分不快，又被楚信然安抚下去。
“你没有告知他怎么称呼，他会觉得用你cos的角色称呼来称呼你算是一种礼貌。”
招手与那走向地铁出口的青年道别，楚信然看向表情略微平静些的夕，心说至少他还没开口什么昵称，玩家给游戏角色取的昵称可是千奇百怪的，真让角色本人听到不知道有几个绷得住。
“cos？”夕其实听不太明白楚信然的话，只是确认对方认为这样礼貌的话，倒也不是不能原谅。
不过如此一来，她就更在意她听不懂的那像是维多利亚语的简写。
“Costume Play，有一种狭义的说法是模仿、装扮虚拟世界的角色……”楚信然耐心解释道，“而广义上则是利用服装、饰品、道具乃至单纯的语言语调来做角色扮演。”
“意思是这里有着一位「夕」？”虽是陌生的文化，但夕的脑子转的一点不慢，甚至立刻抓住了重点。
而这重点也让楚信然方才与青年交流时摆出的轻松表情逐渐淡化，蒙上一层忧虑的复杂。
“是啊，画中人。你既移神定质，写意胜形，应该也曾想过自己亦是画中人的可能性•吧，夕。”
夕沉默着，并未因此低落，只是露出几分思索来，继而又问：“那人方才说不认识你这角色？”
她方才觉得俩人一副迅速热络甚至就差勾肩搭背的模样真是粗俗，才有意拉开了一点距离，但那点距离其实不妨碍她听到两人的全程对话。
只是太多都听不明白，换做旁人可能就懒得听了，但事关楚信然之前那副惊愕模样，她便全听了进去。
虽然大多难以理解，但拆开来也能懂些细节。
比如那句「cos的谁啊」，她分明看到那一刻楚信然身后的龙尾好似落得僵硬一般的晃了一下。
这以泰拉人看来或许很正常，但考虑这人之前的龙尾一直动都不动，努力装作僵硬道具的模样，这幅忽然动弹一下就能证明他有点破功了。
“是啊，他认识你却不认识我……”楚信然说着，忽然对她抬起手来。
夕看着他探到面前，掌心向上的手掌，怔了怔后便将浓墨重彩的手给放了上去。
楚信然便牵着她开始朝地铁的另一侧出口走去，一面走，一面轻声说：“既然他不认识我，那画中人的概念便也因此有了破绽，若你在一幅画中，那我就该是画外的人，我与你的交集改变了你的轨迹，却又未被修正，那这画不画想来都无所谓，只是多出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看客。”
“既看不见，摸不着，便也与草石无异，与过去你曾想过的画中人概念无二。”
“但也可能你在画内，只是没被看到。”夕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拙山尽起图所见只有拙山朴水，可一旦踏入，便能瞧见一方河山。
这是否踏入的区别，便区别出了太多的差异。
换作一款游戏，便也是云和玩的体验。
“倘若我亦在画中，那《明日方舟》这部作品便不算是映照我们的画，它只是个残卷，映出不完整的我们。”
岂止是不完整，听那位玩家的说法，那游戏动辄植树，偶尔摆烂。
倘若各位真是一部作品里的人物，或许该觉得这位造物者还挺自由的，好像是不打算干涉，让大家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轨迹——什么鸡掰人，等着角色自己动是吧？
楚信然不是很想探究《明日方舟》那手游制作公司的状况，他回答夕的问题只是为了一件事，而夕也在那短暂的思索中察觉，抬头看着楚信然：
“你在安抚我么？”夕没好气道，“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事动摇。”
作为一位画手，一位能够理所当然地干涉作品的创作者，夕确实不止一次的想过「画中人」的理论，从自己的作为想到可能的更高处。
但那样的担忧本质与担忧自身「完整醒来」是一样的，都是太过遥远又可能突如其来的，难以逆转的危机。
而对那份危机的担忧，她早在楚信然当初的那一席话中便想通了。
不论是怎样的危机，都不是坐以待毙的理由。
她会因为这份忽然的消息而惊愕，却不会因此而如何隐忧。
只是回过头来，她再想起「孟章不在画中」的事实，便能瞬间察觉对方其实更不用想这个，孟章在意的问题应该是另一个话题，另一个他还没提的话题。
这也令她看向对方的目光掺上几分无奈：“接下来还要去哪？”
分明自己有问题没解决，却跑来先给自己梳理思路，像是一个家伙背着一座山，走得无比艰难，还跑去给人修建栅栏屋墙似的，蠢得难以形容，却也有些她不可否认的崇高。
也正因此，夕没有直接戳穿对方面临的问题，只是问下一步去哪。
而听到她这样问，楚信然抬眼看来，笑了笑，然后重新看向愈升愈高的电梯高度：“去找个能连接网络的地方，我想查点东西。”
“明日方舟么？”夕问。
楚信然摇了摇头，然后说：“你想查的话我可以教你，像手机游戏，即便你不玩也能直接搜索相关内容，应该会有个wiki之流的，让你明白那里面的你经历过些什么。”
夕既未反驳，也没应声，只是沉默了几秒后又问：“那你想查的是什么？”
“谷歌地图，一种基于世界范围内的电子地图，我要查几个街区……”
楚信然回答，被自动阶梯送到平稳的地面，继续引着她朝前，不往回首道，“那几个街区在很遥远的地方，但是通过电子地图，我大概能确认那些记忆中的街区是否存在。”
这方面的目的，他还没说完。
他想着，如果能够做到的话，他还想更进一步，在那几处街区的居民列表里找到他记忆中的名字，哪怕是其他有印象的名字也行，这样便能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身份的实证。
对此，夕沉默了一下，问：“那几个街区，要多远？”
楚信然闻言想了想：“大概至少要数百公里吧，怎么了？”
夕说：“我能直接带你过去。”
“呃……”楚信然脚步一顿，诧异的看着夕，然后陡然脚步一转，“那就换方案，我去找个人借手机搜了搜确切距离。”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夕在这里所能发挥的夸张程度，不过倒也不嘴硬。
“嗯。”而夕点了点头继续被他拉着走，心里倒是很满意方才孟章眼中的惊讶。
五分钟后……
经历了一次大传送后的楚信然还带着夕到处询问路人，进行了几次校正方位的小传送后，两人才如愿站在了中国南方土地。
对夕而言，这边居民画风和语言都更亲切些，就是口音古怪点的大炎官话和略显微妙的大炎风情，而对楚信然而言，这里满是见过而又陌生的街道，类似「好像以前走过」，「好像是这条路」，「应该是这个路口」之流的既视感层出不穷，给他找路的过程多出不少妨碍。
然后就是周围的目光盯得更直接了。
比起东京，此刻两人所在的这座中国南方小镇可没流行什么亚文化，一群大叔大婶看着两人的目光就非常刺眼。
倒是路上一些年轻人目光惊艳且隐蔽，给楚信然一种能从里面抓出几个二刺猿的感觉。
不过刺眼归刺眼，至少也没人因为这俩人「奇装异服」来找事，这座小镇还和楚信然记忆中那样平和淳朴，没什么治安问题，也谈不上热闹，很适合养老。
不过路上见过几个标牌上的横幅说明这座小镇已经属于高新区建设范围囊括，恐怕以后也会变些模样吧。
“小兄弟走不走？”
“美女上不上车？”
但这些围在街道口等着生意的摩托车司机大概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销声匿迹的。
对这些人，不论是微笑拒绝还是沉默摆手，或是直接无视都是可以的，楚信然东张西望没去理会，夕更不可能在一声声方言美女下迷失自我，随着楚信然走远便凑近些问：
“你确定是这儿吗？”
现在她也在东张西望。比起之前传送到的几个地方，这里倒是真的平静又冷清，街道两侧的商店大多没开，开着的几道前也就坐着零散的人，人群最密集的是通向大道的街道口那些等生意的机车司机处。
“是这里……”楚信然一面说着，一面捞出了那张塔罗牌看着，“这个时间年轻人大多还在学校，大人们也没理由闲逛，显得很安静空阔……走这边。”
他说着，直接提起塔罗牌指向记忆中的那片小区，小区门口的门卫看着俩人过来如临大敌，看来是没怎么见过coser。
“叔，咱们来这里探个亲戚，我说栋数单元和门牌号，你能帮我确认一下他在不在吗？我还不太清楚他在这儿叫什么。”
“探亲戚？”门卫亭里探出半个头的门卫小心翼翼的盯着这俩人，“真嘞？”
“雀实是真嘞……”楚信然点了点头，“我就直接给你报门牌号，你帮我翻翻好嘛，业主应该都有登记嘛。”
“好嘛，你嗦。”门卫将信将疑，看着边上封闭杆想着他也不可能直接过去，只是看了眼边上那比较乖的女娃娃表情紧绷，有些奇怪。
夕是在一旁听这方言想起了年那家伙，故而表情微妙。
而楚信然捏了捏鼻梁，将那栋、单元、门牌号报上之后，得来了门卫惊讶的表情。
“怪事……”
“怎么了？”楚信然忙问，一旁的夕也赶忙凑近过来。
“你看格儿嘞嘛，一排的业主都是正常名字，啦闷登记嘞就是一排怪东西，你嗦这空想家、创造主、啥子灭公是你亲戚？”
“呃……”

NO.76：我一来就看到星星打世界。
（揭起了一个老伏笔，该小改简介了……）
空想家、创造主、湮灭公。
对那位门卫而言末尾的字符有些生僻，但对楚信然所持有的词汇量而言并无问题，所以他能看到那三个与其说是名字，不如说是称号的署名。
于是他整个人都显而易见的僵住了。
接着在门卫疑惑的端详中顿在原地数秒后，被一旁的女孩拽着拉远，留给门卫打出更多问号的余地。
“什么人呐这是……”看着那青年被女孩愈发拉远，直至踏入拐角阻绝了视线，那门卫方才摸了摸脑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在窗台下方的手机屏幕上，上面还暂停着他没看完的循环视频。
怪异的音乐之后不一会儿便能传来一阵刺耳突兀的笑声，那是当代大部分年轻人们难以理解的乐趣。
而在另一边，强行拽着楚信然走出二十来米，走到一座茶楼下方拐角处的夕方才驻步。
环顾四周以确认行道上的人影稀落，虽然还是有几人看向这边，甚至一旁茶楼窗户内就有几个喝茶的茶客看向这边，但这还算她能忍受的范畴内，只要没实际干扰就行。
有这样的环境，她也就能回身看向那虽然已算是回过神来，但脸色却仍不怎么好的孟章。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她一脸认真地问，盯着对方的双眼。
那在往日平静无波的冰蓝之中，即便度过了惊涛骇浪也仍存涟漪。
而听到她的询问，那对目光方才抬头与她对视，开口的语声又带上几分沙哑：“那个房号。”
“在我一直以来的一份记忆中，是我的居所。”
夕霎时明白了。
甚至从孟章那样巨大的反应中得以排除脑中升起的两种可能之一，可她仍是不死心的问向那其实已经被排除的可能：
“鸠占鹊巢？”
“不。”
回答正如预料，却也将事实推向了那份糟糕的可能。
夕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因回忆而空泛，身形也逐渐佝偻的模样，听着他低声道：“在那份记忆里，我确实有两位室友，我一直记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记得一些对话和画面，甚至偶尔还会梦到那些片段。
在被你教授隔断梦境的方法之前。”
“但在这之前，我都没觉得这很奇怪，我只以为是过去太久了，已经好些年了，我在逐渐淡忘。”
“可最奇怪的是，我为什么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哪怕是心里道出也没关系，为什么会没想过？”
“现在，当我意识到这到底有多奇怪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夕听着，扭头看了眼一旁茶楼遮挡的小区方向。
“那你要不要考虑过去看看？”她回过头来低声提议，引来了对方陡然抬起的目光。
无比复杂的目光，动摇且挣扎。
看着那样的目光，夕便仿佛能看到过去的自己，但或许是一直拖延逃避的自己，并不会体现得这般鲜明炽烈……
她不愿多想自己那副暮气固执的模样，她只看着孟章这幅目光便觉难过，正欲说点什么时，又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好……”
一个字的回应，从喉咙深处发出，并在发出之后紧接着的两秒内，透出坚定。
“去看看……”
他说完，又重新挺直腰背，夕看着这样的他也方才醒转，意识到自己和他是不同的，自己刚才犯了蠢，还以为他需要开导。
他岂止不需要开导，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哪怕面临对于自身最大的质疑，他也仍有前进的勇气……相较之下的自己……夕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烫，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有点冰。
比羞耻更深的是惆怅，甚至是自卑。
只是这份自怨自艾还未真正凝实，她那之前摸脸时便松开的手又被宽厚的暖意所握住，令她怔然间对上了孟章的视线。
“你要留在这里么？一起去看看吧，夕，还要谢谢你方才给我提供方向。”
“提供方向？”夕怔了怔。
“方才思路很乱，没有你那句话，我还得纠结很久下一步怎么走……”楚信然坦然道，看着夕目光内隐有变化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道，“就朝那地方去吧，希望这里能否真有那三位存在。”
尤其是那空想家。
楚信然觉得祂才是真正的根源，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一个画风的称号说不清是独立存在还是仍属于空想家的一部分。
不过如此想来，就算在这里看不到他，也能回到泰拉的卡西米尔碰碰运气吧。
根据那封信的说法，那家伙便是疑似身处卡西米尔，可以充作后手。
——找回些思路，稳定了些心境的楚信然开始下意识翻退路。
虽然真正最坏的可能其实是空想家、创造主、湮灭公三者都是独立个体并且对自己抱有敌意，自己去了就寄，带上夕则是俩一起寄——但这种可能才是真正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在泰拉见到的本体态度虽然谜语颇多但也算是友善，楚信然深知对方应该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有这个前提在便有着交涉的筹码。
虽然这份思路前提有一份破绽，那便是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应该是过去的时间，这里的空想家也会是过去的空想家，或许根本不认识自己，也或许已经盯上了自己并与未来不同，抱有其他的目的，但那种事并不妨碍他赞同夕的提议。
去见见吧，就算有着危险，就让夕带着自己立刻脱离。
夕对此方世界无法支配但却有些生造权限和进出权限，这是他们一方最强的底牌。
“倘若一言不合，就直接跳转，明白吗？”他也这样嘱托到。
换做之前，夕大抵还会反过来嘲讽几句唠叨，但此刻的夕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看来的目光带着些许担忧。
隐约又回到了那一夜里，夕以剑逼迫他严肃对待祭星那件事的时候。
“没事，走吧。”
这一次，楚信然摸了摸她两角之间的顺滑额发，带着她走向另一处方向以抵达小区的侧面，一跃而过。
没打算让那门卫真的去通知，甚至就没打算用正规方式拜访，趁着这小区这时摄像头还不够普及的时候翻越墙壁，楚信然便带着夕在几位小区居民古怪诧异的目光中辨路识楼，走到一栋单元门前。
没有让夕画出钥匙，而是以干净利落的手法和纯粹的蛮力拧掉了底层门锁，楚信然带着夕走上熟悉的楼梯。
这连电梯都没有的老式小区一直都很静谧祥和，楚信然给它的评价是很适合养老，而记忆中给出的评价是很适合死宅。
虽然不清楚养老和死宅是否可以划等号，但楚信然已经在一处防盗门前停下了脚步。
被他握着手，另一手中捏着一杆毛笔的夕站在一旁，比起看起来还算平静的楚信然，她的紧张显而易见。
身后的长尾都如蛇一般紧紧缠绕攀附上了那条龙尾。
她甚至还毫无所觉。
说来她根本不认识空想家，只在楚信然的过去中瞥过几眼，瞧不出具体的门道。
但她了解楚信然，见楚信然那般如临大敌，心神动摇便也下意识当做平生未见的可怕敌人。
倘若现实不是如此，那这便是自己吓自己了。
而当楚信然因她尾巴的缠绕而侧头看了她一眼，而她还没反应过来孟章忽然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时，便见孟章已经叩响了那金属门。
屏息凝神，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但却没有里面的回应。
夕扭头看向楚信然，楚信然只是盯着那门，面无表情的继续叩下指节。
三次一巡，连续三巡，楚信然方才垂下了手，与夕对视。
这下该知道是自己吓自己了。
这三人好像不在，也不知是不存在，还是单纯出门了。
这是两种情况，但不论是哪种，都不妨碍他对夕开口道：“能画个能开门的钥匙。”
“好。”夕提笔，半空便有一枚钥匙被楚信然划手接过。
尽管愈发陌生，但那记忆中做过的动作却能在此刻的同步中带来淡淡的熟悉感，他在那份异样的熟悉感中打开了门，犹豫了一下，霎时便有清晰的室内轮廓在脑中展开来。
令他紧接着踏出步伐，又顿了顿侧头看向夕：“他们不在，可以放松点了，但还是要保持些许警惕。”
“呃……”夕听到这话愣了愣，刚觉得对方是在小瞧自己，想要嘴硬一下说自己才没紧张，然后骤然感觉尾巴好像缠着什么，而那被缠着的东西刚扭了一下。
于是她的表情瞬间开始僵硬，红潮也立马从脖颈窜上了面颊，甚至要冲着脑门释放热气。
那一瞬，某位画家的尾巴已经拼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松开，但人还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去看边上的人。
不过边上也立刻传来了朝着屋内的脚步声，顿时令她松了口气。
楚信然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触她「霉头」，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能够放松打闹的场景，他方才看了眼鞋柜里的满满当当，又步步踏足室内，看着那能引发些褪色记忆的画面，感触着那异样的熟悉，一切都在不断向他提醒着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他自有意识以来自命穿越者的一切根基——那份源自异界，源自地球土地的记忆——都来自空想家；
在地球生活的数年中，记忆中习惯性没有名字、记忆中从未出现过童年、记忆中涉猎的杂学领域出乎预料的广……
这些当初虽然奇怪也没多想，甚至自己想了些可能是时间褪色记不清的答案来敷衍自己的问题，此刻都得到了新的解答，一个更离奇，可一旦接受之后便无比合理的解答。
我是空想家？
不，那充作穿越者的记忆也只有几年，空想家的存在经历绝对不会只有那样一截，自己只是个残片……
以残片经历的数年已经成了和空想家不同的人格，那么之后愈发清晰的楚信然的记忆……其实是一种自我的反攻？
楚信然心头又杂乱起来，他忽然又有些庆幸那三个家伙不在，能让他自己冷静剖析自己。
但那三位在的话，或许有些交流也能让思路更清晰，也能获得更多的情报……或许吧。
只是不论怎么想，穿越者的身份都已经可以盖棺定论了。
这样的盖棺定论，令他一个摇晃便坐了下来。
异样的熟悉令他垂下头看向自己坐的位置，令他无言的挪了挪。
那是空想家喜欢的位置，不该是他的。
“没事吧？”一旁传来夕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又看着夕坐在了自己挪出的位置上，令他欲言又止，终归没说什么。
比起那点小心思，夕似乎从方才的极致尴尬中走出来了，没有挥剑给自己弄个地洞蹲着，而是注意到了他方才的站立不稳。
“正处于人生的三观重塑阶段……”楚信然回答道，甚至还能扯起嘴角露出个故作轻松的笑，就笑了几秒便收敛起来，抬手扶在额前，低声道，“甚至需要换个人生目标。”
他说完，便感觉被一双手臂从侧面抱住，夕的声音就在耳畔：“什么目标？”
虽然努力保持平稳，但还是能听出些微的不自然，这也令楚信然那本还沉重的心情被哑然失笑给冲淡了几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侧头看对方此刻大概会很红很可爱的脸。
“回家啊……”他只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纠结的东西上，埋头看着那不算干净的地板。
空想家、创造主和湮灭公毫无疑问都是懒狗，都掌握非凡力量了也不愿意用在清理上，实在太脏了才开始动手，住个三室一厅还不常扫地，记忆中也是穿着鞋子就入室的类型。
“我一直以为类似这样的地方是家，所以当我知道楚家没我能回的地方时，我还觉得自己还有余地……”
楚信然好似心态平缓、语调平静的絮絮叨叨，一旁的夕在最初做出拥抱动作时还有些慌张不自然。
但听到他那副叙述便被那份强压的语气所侵染，不再将注意放在所谓的羞意上。
她觉得对方刚才的模样需要慰藉与依靠，想要给对方慰藉与依靠，也不该自己束手束脚地胡思乱想。
“族里的人跟我宣传过好几年，一个个都盼着我回家，好像那里真的有我能回的家一样，我回去过一次就觉得我被骗了，我该回楚家。
后来我发现楚家也是个骗局，我的生父生母用我充作对苍龙七宿的召引核心，楚信然从小就被当做苍龙培养，我对那里毫无认同，那里也不是我的家。”
说到这里，楚信然的语声顿了顿。
然后语声低沉且迅速：“但我还有一段记忆，那段记忆显示这里大概是我的家。”
听到这里，夕便也明白了。
顺带明白了他的过去之中为何有着那么多连祭星组件都无法解释的偏门领域成就。
而楚信然说到这里，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摸出了衣兜里的那张塔罗牌，看着它比之前光辉更甚的模样，也稍稍抬高让夕也能看见。
“这张牌，某人给我的，它的寓意是世界，或许它就想让我看看真实的世界吧。”
不只是越来越亮，甚至还越来越热了，倘若换个人拿都该觉得烫了吧，楚信然心头感叹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不只是他，夕也同时感受到了。
那骤然压下的，令空气变得好似黏胶般滞涩的压迫感，令她立刻松开了楚信然的瞬间抬手！
手中亮出一道墨笔，还未滑动倒是先被楚信然抬手一推——
唰拉一声，在夕被推开的瞬间，她回身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漆黑的剑光纵贯而来，轻易割裂了沙发与墙壁，在数秒后带来混乱的余音与惊叫。
那是此刻其他屋中的居民们传来的。
而她立刻看向的，方才靠着借力朝另一边拉开距离的楚信然，此刻正摆出握着什么的手势，以无形的武器抵着眼前那手握大剑的漆黑魁梧之躯。
魁梧而又狰狞，好似真正的邪魔背生四道巨大的肉翼，手持一柄漆黑的大剑被楚信然以宵练格住的下一秒猛然振剑！
砰然声中，楚信然被深深地嵌入了墙壁，而夕方才惊叫中挥动墨笔化作的长剑拉开距离之前，数道刀光霎时蔓延她的身前——
却又被黑涡中忽然探出的机械之爪所抗下，那遍布惨烈刀痕，几乎被那数道刀光拆的七零八落的巨爪更是以体积逼退了夕。
“夕，退画！”
楚信然的声音瞬息而至，与声音一同传来的还有仿佛令人失聪的巨响——
源自澎湃的水流霎时注满整个屋房的冲撞声，整个房间化作水世界，无数游龙朝着那漆黑的邪魔咆哮冲刺而去，却又被对方轻而易举的震手、甩腕所击溃，最后一头游龙甚至是被一把捏住了水龙的脖颈，整个捏碎！
夕见证了这无可匹敌的一幕，更听到了楚信然的指令，立刻挥下画笔的刹那，从墙中挣出的楚信然保持着冲出的气势一把抱住夕冲入她划出的门扉。
下一刻，无数漆黑光点凝聚爆发的炽热炎柱便在他们方才所处的位置爆发，直冲楼顶。
隐约间，两人还听到了一阵好似错觉般的嘶声低语：
【Enfer Château d'If……】
几乎凝固的时间中，楚信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抱着夕冲向房门的速度一滞，而对方一刀一剑同起，四翼微震冲刺而来，全然没有与自己一般减速的意思！
要翻车了？
想过空想家对自己的动手的可能都没想过会突然冒出个这种敌人，几乎凝滞的时间令他想起莫斯提马，可莫斯提马也没有这样基于时间之上更为狂暴的战斗力。
她杖子里那东西能有么？楚信然脑中闪过这份疑惑，却也看着那怪物愈发靠近，心头发狠中忽然惊觉自己的驾驭的能力没有被减速。
也在那一瞬，充塞周围的水流以平生最快的引动速度掀起！
以比起对方的刀剑更早的瞬间砸在后背，令他的身形猛然被弹开，能将怀里的夕送入门扉，但却免不了受对方一刀：
“不……”同处状况的夕在这一刻连惊叫的发声都无法完全，喊不出孟章，抬手的速度也宛若掉帧卡顿的画面，只能看着自己被推入大门，而楚信然还有半截留在里面。
“咦？”
里面的楚信然，陡然间倒是听到了一声明显的疑惑声，然后自己抱着夕冲出了画卷，落在嵯峨和赤冬猛然被吓一跳的眼中。
夕赶忙从他怀里挣脱爬起，惊慌的检查他该有的伤势，主要是身后，主要是背后——却看到什么都没有。
而楚信然同样有些茫然，紧接着目光落在自己面前忽然出现的塔罗牌上。
至于两人不曾注意墙壁上，其上的画卷正逐渐从纯白化作漆黑。
它在崩坏……
失去了世界之牌利用画中世界规则的固定，这片本不属于画集内容的世界都在崩坏，而那站在原地，身上漆黑如墨的怪物却开始褪色。
从狰狞魁梧的怪物，变成威严狰狞，色彩鲜明的恶魔，连他手中的刀剑也有了不同的颜色，甚至在下一秒——
恶魔变成了个白发青年，手中捏着一张塔罗牌。
The star；
不过他没有看着那张牌，只是看着方才消失的门扉，发觉自己注意到这边注意得有点慢，有些惆怅。
错过了一位命运之牌的持有者啊，既然能召唤自己，应该还有些因缘。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啊？”他扭头左右端详着开始崩裂褪色的房间，也能以非人的视力看到窗外其他开始崩坏的画面。
“怎么看起来像是老家小区……”

NO.77:都不会朝着既定的结局。
（明日方舟庆典直播感想，主持很尬，播的片不错，可以看得出在播片，播各种各样的片上，下足了功夫，至于剧情和资料……
传统留白预告，然后把讲过的东西又整合讲了一遍。
长远预告里能讨论的蛛丝马迹倒是不少，得等考据分析党吧，剩下的也就等下个月活动了。
而对于游戏党来说，这一趟直播的消息大抵能直接浓缩成有肉鸽了吧，毕竟虽然消息一大堆，但真正和上线玩游戏有关的其实就就这个了。）
双月凌空，出云彻底入夜的时候，那夜市上连绵的酒旗与灯笼也被收摊的摊贩所收拾摘下，只留下出云大社本身为下山道路布置的是数百盏灯笼继续在午夜提供着辉光。
下山长梯的红灯笼绵延一片，而在山脚朝着小镇则是一转白灯笼，习惯了这一幕的居民们不以为意，而不习惯这一幕的游客则是或多或少感到阴森。
所幸的是，在这种时辰，通常是最闹腾的孩子也该睡了，也就无人在意那在人去楼空下的凄凉诡异的光景。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就像也有夜生活格外长的男男女女那样，这个点还没睡的人也是有的，有的人是单纯的常态失眠，也有的人仿佛春游小孩一样会在外地的前两天激动得难以入睡，还有的人……则是因为之前的经历而难以入眠。
二楼207室的两位客人显然就是这种状况。
其中一位虽然蜷缩在床上装作睡觉了的样子，但虚眯的眼睛缝隙便是时不时投向那窗前站着的那道身影，心里大抵还在腹诽这人大半夜不睡觉还开窗是不是有病，睡不着还想让自己染上风寒吗？
在入夜之前，蓝鬼的心情还是很复杂的。先是发觉自己能与憧憬的大将一同远行，周围仨还是可以无视的陌生人，自然心情激荡，但在大将提及弟兄们时又清醒过来带着些许愧疚。
只是这两种情绪其实都不足以令他沉浸多久，因为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和那孟章君一个房间的。
比起自己的心情，这位「大爷」才是真正迫在眉睫的问题，毕竟以那位大爷的身份和实力，这同一屋檐下，说不准几次冒犯之后，大将第二天就只能看到自己的尸体了。
大将的身子还那么虚，就算和队伍闹掰这时候要去追队伍也来不及。
而要是没有闹掰，忍着愤怒继续行进，那也是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意识到这一点时，蓝鬼已经极尽小心，且做好了尽量让自己不起眼的边缘化准备，还模拟过几种状况也应对。
他是斥候，但在那之前是位忍者。
忍者是见不得光的职业，也是地位极低的职业，可以说是生来就是要伺候大人物。
虽然他不算是通过传统教育出来的忍者，但还是有经过类似的教育，只希望这位孟章君的脾性不会格外特殊，恰是自己学过的几种大人物类型之外。
然后他在屋里一边剪纸人，一边保养武器，一边等那几乎没在屋里待过的孟章君回来，硬是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被那先生一脸关切地扶着，迈着疲惫步伐回来的他。
这便让蓝鬼吃了一惊，颇有种只是一个时辰不见，怎么就像是少看了大将打两个章节游戏剧情的感觉。
怎么之前一直高傲冰冷的先生对孟章君如此关切，怎么那份展现过令他绝望强大的孟章君能看起来那么疲惫且虚弱？
他很快就在先生那有些颐气指使的命令下接替了她的位置，搀着孟章君进屋，并从孟章君和先生的寥寥几句话语中听出先生甚至打算让孟章君去自己屋里休息，她会好好照顾。
但孟章君婉拒了。
妈的，真的是√直男，蓝鬼在一旁听得表面不动声色，心里破口大骂，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虽然很憧憬大将，但先生的容貌也是他乍一眼惊为天人，觉得大抵那月之公主的神话亲临也差不多是这幅容貌气质，能得这样的美人青睐，这孟章君却能两度令他这个旁观者都血压拉高，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好吧，仔细端详孟章君的样貌也不差，尤其是而今他搀扶着对方能够将对方的侧脸看的更加清晰的境地下，他所懂的形容词不多，光靠偶尔有空看的动画片段和游戏画面就觉得孟章君大抵会是个戏份不少的角色，就是那隐隐的压迫与威严感比起主角方……倒更像是反派方的，却也好歹和先生站在一起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一想到这里他便无端的觉得泄气，管别人长什么样有什么事，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理就算有想法也完全不敢吱声，对方就算是这么疲惫虚弱的模样，心头也总能给他隐隐的威胁刺痛感。
不管看着是什么状况，救过自己的预感是不会错的，作为一个比大将还要年轻的忍者斥候，他能不像其他「年轻前辈」那样不到几个月就寄了，便是靠着这样的长处。
只是这样的长处偶尔还会给他带来些弟兄们没有的困扰，偶尔、冷不丁地……
会看到些鬼怪怨灵，曾经有位老神官还夸奖过他的天赋，可惜他若不是鬼的话肯定愿意好好培养他继承神社。
蓝鬼也没兴趣去当神官，他只是个传统的鬼。
传统的鬼，替人杀人。
他会活跃在战场上，而遇见大将便是他认为最幸运的事。
不过此刻想这些都挺远，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孟章君在一支座椅前坐下，然后站在他面前等着看他有没有下一步指令，内心便是七上八下地忐忑，结果对方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退下了。
？
那就退下吧……蓝鬼也没多言，退到一边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只是时不时瞥一眼那坐在椅上好似老僧入定般的青年。
那青年坐在那也没什么动静，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但蓝鬼那位置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除此之外耳边也只有窗外的人声。
绵密且麻，那时候的夜市还在热闹。
连蓝鬼自己都觉得有些吵，起身决定将窗户关上，却忽然听到对方说：
“别关窗户。”
“呃……”他回头看向青年，这时候站在窗边的角度方才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平静，双目微闭，好似睡着了，但却对自己抬起了手。
“是。”他便缩回了手，继续回去做着自己的事，在那之后还去伍长报告似的，去说一声自己要去洗澡，用一下浴室。
青年仍是那看不出情绪的闭目养神状，却也还是平静回答：“去吧……”
蓝鬼随即敬畏告退，看着青年身后隐隐浮现的蜿蜒轮廓，忙不迭的转身去往浴室。
他不清楚那青年坐在那时想了些什么，又从外面吵闹的人声中听了些什么。
但他看到了那令他心悸的虚影，那份能令他手脚冰凉，心悸无比的感觉毫无疑问便是再次目睹了那些「鬼怪怨灵」时的状态。于是此刻，在他眼中，青年便是与那些可怕之物同类的存在。
那一刻，他跑去浴室的身影便俨然像是落荒而逃。
那一次，他在浴室中待的也格外久，与军旅生涯中冲凉一晃而过的迅捷截然不同。
畏惧再见那位孟章君，可他也不可能一直泡在浴室里，连浴缸里的水都凉了。
而且那家伙进浴室怎么办？！
所以他在浴室磨蹭了老久还是勇敢的走出来了，却见那青年还坐在那里，姿势一点没变。
也不怕得痔疮和腰椎间盘突出……松了口气的蓝鬼只敢在心里嘀咕着，穿着浴室提供的浴衣默不作声的挪到床上，这双人房便是两张单人床，中间隔了一米有余，他很满意这份距离，虽然真有什么事的话就屁用没有。
于是他虽然躺着，但还是在偷瞄那坐在椅子上的家伙，极尽警惕。
这家伙，连先生那样的美人都能当√直男，万一有断袖之癖呢？
于是他盯了老久，连窗外的嘈杂声都没去在意，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他才终于看到对方站起身来。
这时候能够证明时间流逝的参考大概只有窗外的声音了——不知何时起，外面已经安静了，隐隐还有些月光照入窗户。
这时候起身的孟章君瞥了眼这边，蓝鬼连忙闭眼，然后便见孟章君去了浴室，在一阵短暂的水声后也穿着浴衣走出，便又直走窗前。
也在这时候，算是接上了开头的时间，蓝鬼躺在床上装睡却又盯着楚信然，楚信然站在窗台望着这座小镇深夜时的阴森冷清，面无表情，目光悠远。
从看夜景，到看双月，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今夜蓝鬼只听过他对自己说过一句话，便是那句「别关窗户」，自然能看出这家伙心事重重。
不过这完全不妨碍他保持警惕，继续盯着那家伙，然后盯着盯着，又忽然收回了目光。
他怂了……
盖因他所见的那道蜿蜒正愈发的清晰，那份压迫愈发的强烈，倘若不去看，便能好受些许，倘若不去注意，便能留得安稳。
可就算是如此，在那寂静清冷的夜晚，他仍是听到了宛若兽吼的震耳之音，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嘶嚎，好似一群怪物在彼此厮杀。
他竭尽全力的捂住耳朵，那些声音也仿佛钻透耳膜一般，只是不一会儿，他忽然听到了能够理解的人声，那是孟章君的声音和另一个陌生声音的对话。
“我让你调查它们，不是让你引来它们，这才一夜你竟能招来这么多？”
“我总要看看孟章君的本事才肯诚心做事啊。”
“我若拦不住，你如何给出云的受害者交代？”
“这后手说明白了就坏了和气，不过孟章君，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需要帮忙么？”
“不需要，滚吧。”
“喔，脾气真差，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好啊，不过既然那位先生都没说什么的话，也没我说什么的份了，说不得回头还要恭喜孟章君的神意更进一步。”
“你该滚了，大国主。”
“说的也是，那么在下告退。”
大国主？蓝鬼怔了怔，他听过这神名，倒不如说到了出云就是到处都有人宣传，他没理由不知道，可这对话……
大国主都对孟章君恭敬……这样的存在，除了天皇，那边只能是……
更强大的神？
他这么想着，便听到在那安静之中，脚步声渐近，似乎正落在对面的床上。
“你该睡了，忘掉之前听到的东西。”
“呃……”陡然间响起的声音令他浑身一僵，明白这是对自己说的的蓝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保持那份被拆穿的伪装。
他今晚到底能不能睡着，楚信然是不知道了，毕竟他的意识已经前往意识疆域，这一次不为空间跳跃，他只是走走。
今夜，他看了两个小时的人世一角，携着他那混乱的思绪。
有些问题稍微明白了，也有些问题，仍旧是问题。
没能解决的问题都是些长远的问题，他不必急于一时，但就像大国主说的那样，他的气色不怎么好，他的状态也不怎么稳，像是三魂七魄少了组成的人，再加上方才死里逃生时的仓促爆发确实给身体积攒了压力，便也自然看着疲惫又虚弱。
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拒绝了夕的照拂。
还不到需要求助的时候，这样的打击也是好几次了，他能够自己调节，他也必须能自我调节，否则身旁无人时又当如何？
很多人都觉得他并非孤独一人，很多人都看到他身旁总有同伴，但真正了解他的人总是知道，真正的绝境总是他一个人度过的。
不论是在那卡兹戴尔，还是在那北地，乃至是当初的人造天国，不论一开始有着多少人在身边，最后都只剩自己。
只有自己……
身着反应着现实一身深色浴衣的装束，踏足满是荒芜热风的土地，青年望着那荒诞怪异的疆域世界，脚下的木屐迈出坚定地步伐。
他看着远方，那里没有他的目的地。
他当然没有目的地，他只是找了个方向便前进。
走在这一切古老沉积的土地上，入眼的那些残垣断壁皆是历史的具现。
他走过的土地，孟章司春掌时的社稷之法因失控而欣欣向荣，绿草繁花一路蔓延，却又被这片意识疆域残留的混乱所扭曲边角。
数千年前，秩序与混乱的交锋在而今这片土地的一角，以不起眼的方式继续着。
楚信然没有去注意身后，也没去注意那些角落，他只是目光空泛的继续拢着手走着，直至感受到明显的疲惫为止。
到那时，他身后已经没有绿意了，并非被混乱尽数压制，而是失控的力量在这一路被逐步收拢。
在他驻步时，再无不自觉的发散。
而他也能朝四面八方投来的一些关注微微颔首，转身跨入身旁化出的门扉之中。
回到美术馆，与立刻迎上的苍龙平生招呼，又对墙壁上的拙山图抬指，以水作墨，添份谢意。
在这时，仍在画坊中等待着谁的夕便能察觉那份作品上的干涉，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份无奈的笑容。
他还真能靠自己恢复过来啊……
不过这一次她倒不再因与对方的差异而低落了。
见到那样的榜样，本该奋起直追才是。
在那「地球之行」中，三观有所冲击，心态有所变化的不只是楚信然，还有夕。
彼此分开，各自冷静整理思绪，不见得会是坏事。
尤其是对看似冷漠实则过分情绪化的夕，更是如此。

NO.78:总会找得到
三月十九日，新的一天。
队伍里的一行确实是每个人都在一夜间有了明显的变化。
年轻的鬼族忍者在偷听了昨晚的非人对话后，更加小心谨慎。
虚弱的阿戈尔女将则是在昨夜与同寝的云游僧目睹了那位画手先生与楚家家主从画中挣出的狼狈模样，一时间的目光也无比古怪。
主要是俩当事人没有和她俩细说的意思，只是说在画中遇上了强敌。
嵯峨没见过楚信然动手，只是想着会是怎样的强敌才能让先生也如此慌张狼狈。
而赤冬则是听过不少楚信然的故事而不太了解夕，同样想着那会是怎样的强敌，进而也觉得这俩人的关系好像又密切了些许，而在第二天，她们才确信那不是幻觉。
东国人向来讲究读空气，看气氛一说，哪怕是大大咧咧的女将也算是粗中有细，而凭性随心的云游僧更是之前便被「教育」过，都能看出夕的态度比起昨日已经软化了不少。
至于楚信然，落在赤冬眼里便是比起昨日温和了不少。
她对楚信然的了解都是情报与他人的口传，多少有些出入，就像嵯峨看来楚施主的态度没什么变化。
但楚施主的气质却是变化明显，具体的变化她说不清道不明，但却觉得应该是好事。
至少她能察觉到，楚施主的弦似乎放松了些，不再是那样时刻绷紧的状态了。
都是好事儿！
虽然很好奇昨晚楚施主和先生到底在画中具体遭遇了些什么，但先生和楚施主都不愿意提的话，嵯峨也就不去在意了。
毕竟她只是很多行为都被好奇心驱使，但并不代表她对什么都抱有过分的好奇心。
求生欲还是要有的，更别提而今一行人开始前往出云的城市，有着更加能够吸引她注意的新奇之景。
从乡下景点小镇一转繁华都市，确实是不论是人流量还是信息复杂程度都要高出数倍乃至十数倍的，嵯峨在夕的画卷中所见的都是大炎故景。
尽管在最初下山游历，从东到炎也途径不少现代繁华都市，但那南部的风气与北部相比终归是明显的。
更何况那时作为云游僧的她还混的不怎样，不少地方虽然好奇但也没资格、也没办法去看看，哪像跟着楚施主这边一路畅通无阻，一路上东张西望，惊叹连连的模样都又让夕的目光又变得嫌弃起来。
东的东部城市景象对她而言也是新奇的，但比起嵯峨那澄澈通明且不做掩饰的禅心，她显然要含蓄克制不少。
这时的这个队伍大抵需要一位带路的导游，但这个队伍的组成就很微妙。
作为东道主首选，一届武将的赤冬虽然并不排斥当代文化但她其实也不熟悉这里，更别提那需要嵯峨背着的虚弱体质担不起导游的重任。
压力便到了蓝鬼这边，而蓝鬼看着那令他畏惧的孟章君，再看向一开始就觉得不好惹的夕，最后看向虽然好像很好说话，但却背着他所仰慕的大将，更不敢轻易怠慢的嵯峨，岂止是难以昂首挺胸，简直是走在前面都会发抖。
纯纯的队伍地位最底层，才在前面走了几步就被赤冬觉得丢人现眼给喊回了队伍里。
挺好的，在他走那几步的时候夕就已经看不下去，楚信然更是无声叹息。
倒是嵯峨还握着双拳一副要给对方加油鼓气的样子，整得就是一副赶鸭子上架的画面。
最后还是得楚信然走在前面，拎着手机连上城际网就当人工导游用。
不过委实说，虽然一开始是带夕出来玩，但现在队伍里有赤冬和蓝鬼之后，悠哉或许还可以，但乱逛却是不行了。
所以他第一时间是先访问了当地车站网站购置了几张车票，然后在根据那个最近一次更新还是三个月前电子地图规划去车站的道路上的沿途几个评价还行的餐馆、景点。
本来还有个游乐场来着，但现在连考虑都不需要就直接作罢了，令夕蓝鬼和嵯峨怪难受的。
他俩难受主要不是因为想去，而是先生看他们的目光让他们很难受。
理论上嵯峨背上的赤冬也该一起难受，但她自早上出行开始就显得比较嗜睡，时不时醒一下问问在哪，时不时又在嵯峨背上睡去，让嵯峨还在路上感叹过自己是不是有背人的天赋。
于是赤冬直接躲过了好几次夕的怨念目光。
武人的直觉非常灵活，没有令她警觉醒转，而是让她继续睡觉。
恰饭的时候就能醒了，甚至没人叫她，她自己就在肚子咕咕叫中醒转，迎来旁边三人的目光。
蓝鬼目光古怪，夕目光冷淡，嵯峨则是一副高山流水觅知音的表情。
——没想到竟能遇上一位肚子饿时的声音堪比自己的女施主！
很快，这俩都缺乏女性矜持礼仪的家伙就互相欣赏起来，令夕更显嫌弃地扭过头去。
分明队伍里有三个女人，但这俩女人聊的话题就很不像女人，从肚子饿聊到怎么挥刀，无法加入她们肚子饿交响曲的夕遭不住这份粗鄙，转而看向一旁刚将菜单递给服务员，现在摸起了个手机的楚信然。
当然比她更觉得折磨的是楚信然另一侧坐着的蓝鬼，既无法加入那边的话题，也不敢看边上的孟章君，只觉得坐在座位上就等于坐牢。
当然，这牢里的家具有点太好了，孟章君带着他们来那装潢得金碧辉煌的店里时，嵯峨师傅在大呼小叫，她背上的大将目光迎着那份堂皇的装潢没有言语，而他其实也想和嵯峨师傅那样大呼小叫。
但是前面站着的孟章君令他打消了这个打算，只是脚步有些僵硬的随同一起走入这家料理店里。
然后偷瞄一眼菜单价格就有些心肌梗塞，感觉当初打完胜仗时副头带弟兄们吃过最好的饭点也没这个贵。
于是感觉坐上了牢车的他，此刻唯一的企盼就是豪华的牢饭。
夕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对这座城市的惊讶只在那些高楼大厦和现代仪器，进了这家东国料理店之后倒是看到了不少仿照大炎古建筑又不伦不类的东西，表情有过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眼下他看到楚信然拿起手机似乎在跟谁聊天的样子倒是更在意一点。
楚信然见她看来还以为她在担心菜单，毕竟他也有用眼角余光注意夕和嵯峨她们那边，也听到不少嵯峨和赤冬的谈话，连带升起过和夕相似的无语感。
“不用担心，我点了够八个人吃的量，不够吃的话回头再加也无妨。”
虽然在他印象里拥有那份惊人饭量的还只有刻俄柏和水月，连斯卡蒂那样因战斗需要而要比常人更多摄取些热量的力量型选手都不如也。
水月是源于海嗣本能的吞噬转化，刻俄柏则是同样具备特殊的本质。
觉得大概那俩人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倒是他自己还蛮意外自己的食量。本以为随着各方面身体素质的逐渐提升，自己也会变成个大胃王，结果区别也就是比平日多吃半碗饭。
对于自己看来后孟章居然是说这个，夕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直接问道：“你在和谁聊？”
“宴……”楚信然坦然道，说着又埋头敲着手机，“鵺族的老朋友，东国本地人，我愿称她为远程导游。”
不过眼下屏幕那头的宴俨然很诧异自己划拉出的几家餐饮店里，楚信然竟然选了门槛最高的那家，那家店平日需要预约，昂贵且还有着身份门槛，宴把它加入推荐列表只是纯粹凑数，结果没想到他真能去。
她虽然知道这家伙是特权阶级，但有这么过分吗？那家店预约不该得提前一周吗？她特意没说就是为了看他吃瘪。
于是她此刻正在打字以非常中正的炎语鄙夷「√官僚」。
其实楚信然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他只是报上了名字而已，准备询问一下提前预约要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果对方立刻就说通过了，这份被安排的感觉不知是源于北部那光严家还是文月姨，都令他有些在意却也没说什么。
如果是前者，那帮对方把武将送回来，对方这点回报理所应当，如果是后者……
那他还有点犯怵，感觉自己这三女一男的阵容在对方眼里，回头少不得要被电话「审讯」。
坐牢的氛围，悄悄蔓延。
但一旁的夕才不管什么坐牢，她和楚信然方才的对话还是用当地东国语说的，对方口中的「她」是女性的发音，这便足以令她挑眉。
不过比起继续发问，她直接挪了挪位置凑近孟章边上想看他和对方聊些什么。
就看到孟章敲了手机回退键，从与对方的交流中弹出，又搜索起了另一个ID：
学生；
这个，是叫备注吧，夕看到与学生不同的括号里还有个网名，便看到他的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后，打出了一句生日快乐，继而再次回退，点开了一个小群开始翻记录……
“怎么了？”
夕还在专心致志的窥……注视！忽然就见楚信然侧过头来看向自己，这就脸凑得过近了，令夕下意识退了回去，平静的表情闪过片刻的不自然。
“无聊了？”楚信然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这反应问。
他在对方刚来看手机的时候就有察觉，不过没想到她能看到现在，他刚点开的那个群是卡西米尔当地的赏金猎人群，消息记录多少有些牛鬼蛇神，还是不太方便让夕看到。
委实说这种会盯着自己玩手机的，他平日都是一句「你没有手机吗」的怼回去，不过夕确实没有手机，或许也该找个机会给她买一个。
或者她自己画一个也成？应该也能用吧？只要看着她作画，连画的饭菜都能饱腹，画中世界也不乏结构复杂的机巧物件呃……
楚信然忽然想起她从来没画过源石，而目前这泰拉的手机还是靠源石能源转换驱动的。
还是给她买个算了。
想着想着也就敲定了打算，而那边的夕则是板着脸回答：“是啊……”
这么坦诚？楚信然倒是有些意外了，然后就看到夕抬手指向那边还在聊的嵯峨和赤冬：“你看那边那俩人都在聊什么？都是些什么话题？！”
仔细一听已经到了「薙刀水准几种境界」的地步了，听得他还蛮感兴趣的，只是在看夕那冷若寒霜的表情便将那份意动抹下，转作无奈道：“一位武将和云游僧。能有共同话题就不错了，换做其他同类型的人或许光是「杀人」这种观点就能吵个没完，这算好事。宽容点吧。”
“我也没打断她们聊天……”夕撇了撇嘴角，“只是无聊不是么？”
“回头给你买个手机……”楚信然叹息道，“时代变化最明显的便是某些设备普及，可以跨越距离通话。”
“我又不是老古董，还是见过的……”夕说着，还「不忘初心」问，“你不继续和你那些老朋友聊了？”
这话令楚信然重新将目光里落在略显黯淡的手机屏幕上，扯了扯嘴角：“我那是三教九流汇聚的聊天室，看着都污眼，你就别惦记了。”
“你就能去？”夕觉得他在狡辩。
对此，楚信然一脸坦然：“我本就是从那样的地方中走出的。”
“那我……”
“但你没必要。”
夕刚想说自己也可以，却被楚信然打断了，对方那冰蓝的眼瞳专注而又认真。
“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要轻易离开自己的位置，也不要轻易地替换自己的位置。”
“呃……”夕看着他，听完对方的话后沉默了片刻后，便问，“那么你找到位置了吗？”
“找到了……”楚信然回答的很干脆，很果断，然后紧接着放缓了些语速，语声幽幽，“我会出现在我该在的位置。”
“那……”夕正欲开口，却又被打断，这次打断她话语的不是楚信然，而是一旁的服务员。
“先生，抱歉打扰一下，您们这一桌的料理到了……”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和一旁提醒的服务员站在一起，对面赤冬和嵯峨的交流也戛然而止，那虚弱的阿戈尔人还只是看着那些菜品，目光有些复杂，而佩洛小僧已然双眼放光，“是要现在就上吗？”
楚信然看了眼夕，又看了眼对面的嵯峨和赤冬，然后拍了拍旁边发呆的蓝鬼，拍得后者几乎要跳起来。
“现在就上吧。”楚信然无奈道，在蓝鬼颤巍巍的注视下收回手来。
又回头对着有些惆怅的夕道：“稍后去手机店给你买个手机，联系人给我留个位置。”
“好。”夕平静道。
那惆怅又消失了。

NO.79:片刻的安宁，但不属于他。
东国是临海的大陆极东，理所当然，这里的食物菜式主流其实是鳞鱼，不论是照烧还是炭烤乃至刺身之流的做法便是东国菜系的主流，讲究一个鲜致与醇美。
当然，驼兽、钳兽肉一类的，但在楚信然看来，自己选店终归还是草率了。
之前还是一副走不出虚弱buff的赤冬在动起筷来，倒是有些武将该有的豪迈气势，若非此刻身处包间想来也能令其他客人侧目。
楚信然看着她，能想起晚会上的夏梅隆和拉普兰德。
而那赤冬身旁的嵯峨虽没那股猛虎下山的气势，却也一副和细嚼慢咽不沾边的进食速度，区别只是每道菜都能令她发出些惊叹来。
可她也不是什么文采特别足的类型，于是那份惊叹也显出词汇量的匮乏，大有一种「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的架势。
另一旁的蓝鬼……则是不必多说，只能说有什么样的大将手下就有什么样的兵。
看着这些家伙，楚信然就觉得以后还是找自助店比较适合画风，像是好几次推着餐车过来上菜的服务员看着这一幕，都掩不住脸上的诧异。
只是诧异还算是很克制保守了，在楚信然眼中算是个高素质服务生。
于是这样的餐桌上，唯一能让他心里稍感安慰的还得是一旁静声品味的夕，她的存在让楚信然的选店不算浪费，不过这些菜品能令她给出好评的却也不多。
夕虽然总是一副在画中世界粗茶淡饭的保守模样，但也不是没吃过珍馐美馔。
尤其是楚信然在她口中听过其兄弟姐妹中有着一位善使锅碗瓢盆的。
看夕在画上的造诣，看年在冶炼上的成就，想必那位的厨艺也会是卓绝的程度，楚信然也就不那么期待她的评价。
只是打定了下次安排自助。
不过那得是下个城镇的事了，用餐完毕之后一行人就要重新朝着车站方向前进，在路上找个手机贩售店给夕买个手机再半个手机卡，一行相安无事，踏上继续朝北的长途车。
上车本身倒是让夕挺失落的，因为当长途车驶出城邦范围后，城际网连接就断了。
她拿到「人」生第一部手机还没俩小时，好多新奇功能还没弄清楚，甚至创了个MSN账号加了楚信然还没试着发些消息。
当然，面对面状况还发什么电讯听着就很自闭，不过夕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也没跟楚信然说过。
于是楚信然还没来得及「嘲笑」她，作为一个「玩手机」道路的前辈，楚信然可比她要周全多了，小说、资料、影视、乃至单机手游，这里打发时间的东西他都在断网之前下了不少，唯一显得不够周全的就是「忘了」提醒夕。
于是在注意到夕那微不可觉的失落之后，他便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
对于自己简单挑选下载的那些东西能否对上夕的电波，楚信然没什么信心。
不过也可以看出拿到他手机的夕明显眉宇舒展了也就够了，此刻他再朝车厢另一侧的座位看去，瞧见嵯峨和赤冬都在绑着安全带前提下抵头而眠的安宁模样时，便有些无语。
看起来倒是橘势大好的模样，不过这俩人是不是忘了大家还在潜在威胁之下？
赤冬本身虚弱嗜睡，需要好些天静养也就罢了，嵯峨这个看守保护者怎么也睡得这么安心？
若非看到俩人前座还有个醒着以隐晦目光扫视周围，在对上自己视线时立马收回的小鬼忍者的话，他非得弹个冰渣子过去把嵯峨敲醒不可。
吃饱了就睡可太安详了，什么僧猪。
昨夜没有危险只能说明赤冬手下那群兵士确实迷惑了暗杀者们，甚至还可能是比较警觉的暗杀者们在蓄势等待机会。
倘若是他自己，会在至少弄清赤冬身边人的实力后再正式出手，而且还会是在远离人群的环境下。
按照这个思路，出城的班车显然就是个很好的动手点。
该有的麻烦就该在这个时候来。
不过也或许是他确实想多了，「那群兵士还真就把所有暗杀者迷惑了过去，以至于到这会儿都没人发现赤冬跟着他们一行走了」的可能也是有不低概率的。
毕竟有着大国主那家伙关注着自己的地盘，他若有所察觉却又不提的话，楚信然会回去给他两jio。
只是不论哪种可能都无妨，他本就没有在公共载具上放松休息的习惯，倒不如说因职业生涯而从来不敢在这种地方放松，所以他也盯着这车厢状况。
手机是没打算玩的，现场下载的那些东西确实是一开始就准备丢给夕打法时间的。
毕竟要提醒对方下载还要指导对方开网页，熟悉UI，点击按钮这些流程太麻烦了。
虽然听起来都是些玩手机的人都习以为常的东西，但对夕而言确实是要从基础开始适应的。
这「人」之前还能一副「我又不是老古董，还是见过」的口吻，拿着楚信然的手机激活时脸上都浮出了些少见的笑意。
但到了真正点开软件的时还是抓瞎，作为从雷姆必拓买的手机，楚信然还一副非常有耐心的模样把操作程序和程序名全都换成了炎风，但夕就是捧着那屏幕戳得心累，不得要领。
一开始是时不时偷瞄一下一旁的楚信然，生怕他注意到这边开始大声嘲笑。
两分钟后就变成了不断偷瞄楚信然，还时不时装作有意无意的将手机屏往他那边晃一晃，可以说是非常努力的在暗示。
楚信然当然不会注意不到她那点小心思，直接回头看着她，而她也装作没事的样子盯着他，两相对视不过五秒，楚信然便无奈的抬手：“给我吧……”
“好。”夕便将手机放他手里，无比乖巧。
“想看什么？”楚信然看着那已经被点到什么设置界面的画面，再抬手拨了下后台，果不其然积攒的七八个软件应用令他隐晦的龇了龇牙。
他仿佛回到了在龙门花园里跟那些年事已高的忘年交们普及防诈app时，因对方的笨拙而不得不亲自动手时看到的手机后台样子。
不过那时候因为还连了网的缘故，那些手机的顶端通常还挂着能令人头皮发麻的广告悬挂栏。
不能说完全一致，只能说一模一样……楚信然无言的看了眼还在乖巧的夕，将这有些冒犯的联想撤离了脑海，回头看向手机。
“你的聊天记录。”不知对方之前想了些什么的夕回答。
然后楚信然又重新看了过来。
“书。”夕面无表情的改口，但颤了一下的双肩还是表现出她皮这一下非常开心的心情。
什么白面鸮……楚信然无奈的调出小说界面，顺势瞥了眼那已经快一年没更新的《龙门盗圣剑客404》，大概和《米浴，我的幸福魔法使》一样真的切了吧。
不过这不看也快忘了，不提也罢，倒是瞥了眼当初煌爱看的那本《升灵册》那作者名Utopian，目光要更加复杂些。
“拿着……”调出阅读app所有小说目录界面的楚信然将手机递到夕的手中，指了指上面那些排列的默认封面，“想看什么就直接戳封面，怎么回退你也懂的，想调亮度的话点中间，会浮现的下方栏有指引。”
说完他便收回了搭在手机上方比划的手指，趁着对方还在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时候，一把挼了挼她额前的那一缕遮蔽右眼的刘海又拍了拍做固定，不再是个「右眼不用可以捐出去的人」，然后也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收回手和目光重新看向过道。
楚信然这人也是小心眼。
而被打了个这种措手不及的夕只是愣愣的看着这家伙的侧脸，虽然知道他那副模样是装的，却也没去拆穿，只是抬手也摸了摸自己那被青蓝角给抵住的刘海，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很快又收回手来，好好看向手机。
换做平日任谁这么做她都得生气不可，但这次就算了。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点开一本感觉名字还行的书，准备接触一下而今的「现代文学」。
一旁的楚信然虽然意外她居然没有闹，但也没去非要惹事的意思，能够这般相安无事更好，或许也可以当做夕的脾性在逐渐被扭转的证明。
不过目前而言这车上还挺安静的，令他得以倚着靠背缓缓闭目。
东国在道路修建上比大炎弱了不少，但也比雷姆必拓那种破路好太多，城与城之间的大道更是相对平整，宽敞而又漫长的车道上能看到不少车，也能看到不少建筑与林间。
不过靠窗位是夕的前提下，他也就不去冒着「看着看着夕的脸就越来越红」的风险去看窗外景色了，干脆闭目养神想些事情。
譬如可以想一想昨晚大国主引来的那些异质之物，一个个被刻意诱导了扭曲外形的黑质，呈现出与东国本地怪谈传说中对应的怪物模样，什么天狗、轮入道、牛鬼什么的乱七八糟却又有迹可循，但想来不会有现实中的部族来认亲。
就像北地的那些真正的温迪戈怪物也不会被萨卡兹中的温迪戈族人认可那样，楚信然也见过宰过非常异类的，似龙非龙的异质之物，那些黑质虽然怪模怪样，一副没有介质便难以干涉现实的异界投影模样，可倘若真有了与现实交集的介质，它们的外形就会变化，会因那份介质而变化——
更清楚地说，便是那些黑质寄生在动物身上会逐渐拥有那动物的特征，而寄生在人身上，则又几率呈现出其血脉古老的模样。
从这一点而言，斯特凡诺曾经提过一种设想，一种那些黑质都是古老沉淀的资讯合集的设想。
一种活性化的，内容丰富残余垃圾，所以才具备高度的可塑性，因为它们原本就有着那样的资讯，可以立刻找到类似的对应。
但那也只是一种设想，毕竟资讯合集能具备生命性质这种猜想太难理解也难以证实，楚信然一直姑且当它们是随处可见的垃圾，有必要就清理一下，不方便就不去管。
而且真正拥有明确外形的黑质也少之又少，反正他常驻的维多利亚和大炎所见全是些黑坨或是黑线，了不起能有点人形，那说明它们鲜少被外来因素影响，就算有机会也都是人类的情绪与源石的干涉。
而东国那帮好似百鬼夜行图亲临的画面，在维多利亚和大炎曾经也有段时间可以看到的，那是撒旦教团or孽教盛行的时候。
那帮海洋登陆的水产不好好探索海中的力量，就拿着边角料跑来陆地上作妖，研究方向也愈发脱离海洋，海洋部分的存在价值就只剩下作为沟通那些异质的，比起执着的情绪与矿石病的恶化更实在的沟通媒介。
可以说，速成打造扭曲恶物的流水线是给他们搞明白了。
这对大部分深海猎人们而言没什么改变，但对少部分灵感偏高的深海猎人与守秘人而言，找他们的蛛丝马迹也就越来越简单直接了。
楚信然只需要看当地的「垃圾堆」有没有被「雕刻」过，就知道当地有没有深海教团的「工厂」。
不过这种方式也只能找「工厂」了，邪教发展也不都是血祭现场的，瞎搞传销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特征，但你能不管么？
方便也只是方便了一点点。
还是得当逐渐掌握权力与地位，开始不至于总得亲力亲为的调查之后，才算是真的方便，虽然手下是个有些欠揍的东国人。
不仅带来了情报，还带来了一堆紧咬不放的「物证」来提升说服力，令他确信东国不仅还留着海神教团的窝点，自己一开始惦记的召唤仪轨有了着落，也证实了东国的密传佛教却是遭了大问题。
比起过去的莲台自空，而今人类的别有用心甚至让疯狂的海洋与空落的菩提牵扯……
何等扭曲……
海神教团的大动作，难道是对那四位传承机制动手么？
楚信然忽然想到这份最糟糕的可能性。
仔细一想又觉得本就居于其中之一的海洋之中，他们确实有能力接触这个领域的资讯，剩下的只有人有多大胆的问题。
可佛理的核心不只是在东国，东国只是保留相对完整且好入侵而已。
毕竟南北还在分裂，不像大炎那般有着睁眼既明，晦目即暗的烛阴盯着。
得验证一下啊……路上像样的佛寺……楚信然回想了一下地图。
只觉得平城京必须去一次。

NO.80:谁还不是个知情者呢
北西奈良，平城京。
作为北光严所在的东之都城，平城京的选址缘由还是大炎道教那份「藏风得水」的风水观念影响所致。
藏风得水，且有四神护佑，得了几分道教传授的神道教神职者们极力推崇着这份源于地脉的优势。
于是平城京便定都于此，神道教亦是大力发展，直至第二代天皇狂热信仰与推崇佛教，于是平城京又多出了许多的寺院。
再到了第三代，也就是这一代，光严与光元决裂，划分南北。
北朝光严继续定都平城京，不仅是因为地势绝佳且能令朝邦兴旺的玄学意义，更是因为平城京本身便在东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要明白这一点，首先便是要清楚大炎与东国过往的君臣关系，大炎派使团出使文明尚显原始的东国。
一方面给极东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缔结了数百年的从属关系，一方面也给东国文化造成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这份影响光从东国文字里夹杂了大量的炎语就能看出。
而平城京，同样是对炎文化崇拜的产物。
不仅是其神道教对选址上的风水玄学参考是源自炎文化中的道文化，更是因为——
大炎的洛阳城建造是源于一张名为长安的遗迹图纸，而东国的平城京则是参考大炎洛阳城的模板。
吸收洛阳规划并结合自身实际所建的平城京，虽只有洛阳城四分之一的大小，但也打造出了自己的特色，譬如最明显的特征便是这矩形的城内，不论东西南北，每隔4町就有大路相通，犹如棋盘一般四通八达，平整方正。
从平城京的选址、建设、乃至具体引入的各式功能建筑，甚至是平城京所居的商贾贵族乃至皇族本身都多少残留着崇炎的痕迹，这份痕迹在东国日趋强盛的这些年来也没能真正淡化，哪怕东已是和炎从隶属变作平等建交的关系。
但对于过去的老师、长辈乃至而今仍是看不透的邻居，就算某些人有心想要作乱，却也根本不敢大张旗鼓。
“文月公主的侄子，那位孟章君又来了啊……”
“这次不是在光元，而是我们这……带着那个野丫头。”
“他来为那野丫头出头么……这里是光严，不是光元，他未免也管的太宽了吧？”
“看他过去的行动记录，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那野丫头就算把自己送出去也不够筹码，或许是另有所求吧。”
“此话当真？瞧他在大炎担任监察司的记录，在其家族中的一些传闻，那位孟章君也是位性情中人啊……”
“说性情中人也太委婉了，要我说就是个意气冲动的小鬼，全靠魏公和那位真龙照拂着才能好好过活。”
“可谁让他是孟章呢？如何能不被照拂？就算来了我们这里，也得以礼相待才是，还要让春日大社的神官们把龙脉掩好，尤其是苍龙。”
当年的迁都诏书上正是写着平城京有着四神护佑，天子宜居。而那诏书中提到的四神，便是道教四象。
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
东国没有足够庞大的地脉积淀，也没有足够厚重的文化凝聚孟章、陵光、监兵、执明，但那份风水地脉中的力量仍能用以滋养文明，稳定气象。
但倘若遇上了正主……万一再被抽走个几成……
“真不想让他来啊，难道不能将他赶走么？”
“楚家的家主，你不知道楚家在大炎的地位？你能不知道他在那位真龙眼里的地位？抛开光元家的文月，那家伙光是在炎方的背景就很棘手。”
“而且他还带着那野丫头，总不能派人将他们杀了吧？”
“先不说是否能做到，杀了也会被追责的，别忘了拉特兰上个月去的炎国使团，那头怪物对拉特兰或许还会顾忌些，但对我们这边邻……这事做不得。”
“可恶……倘若我东国的武神还在的话……避不开还不能处理，那个野丫头呢？”
“光严还需要那把刀呢，别做些会让刀噬主的事。”
“那把刀那么看重那野丫头？说起来，这事是不是可以同光元家那位商量商量？反正文月是他们那边的，那野丫头，也是他们那边的。”
“那把刀也是他们那边的，就算她愿意留在我们这儿，也别惹麻烦。”
“这道理我当然懂得，可某些人确实听不进去不是么？”
“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某些人最清楚，而在座能听懂的人也有不少吧？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诸位都知道那野丫头被她手下人救出，于数日前便跨越了南北分割线，咱们不动手，那把刀也不动手么？”
“谁知道那位在想什么，或许在磨砺短刀也说不定。”
“真的？难道不是忌惮在座的某人撕破面皮，不顾架子掺和小辈的冲突么？”
“光严明霄，你给我住口！”
“我更期望您叫我中臣明霄，长老大人，我相信在座诸位都是有远见且一心为家族的人物。
但也有某人不经商议，铤而走险选择私下谋划，不仅牵制了那位南投的将军，还私下派人混入南部的暗杀者试图刺杀那位将军手下的将领，说不得还会对孟章君出手……”
“对于这样有损族中利益的逆贼，当如何处理呢？”
烛光长明，以树状的灯具从长廊蔓延至高台之座，十数位身披羽织，其上缝制编织着各式家纹的男女都注视着那位披着牡丹家纹的阿戈尔青年。
近卫牡丹，那是近卫家族的家纹，近卫家是藤家的北家演化的分支。
但年轻人也并不一以藤家支撑，而是以藤家更为古早的「中臣」之姓。
有人认为这是一种复兴，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离经。
但在此刻，被一众同为北严家臣的「同事们」盯着，中臣明霄的目光却是落在那镜头的高台王座上，望着那位光严家的主事者，秉袖行礼。
“陛下……”
南北未统，天皇之名多少名不副实，这陛下的称呼很难说是认真还是奚落。
但那位主事者的竖瞳根本未曾看他，只是望着下方两排人群之间一处明显的空处，那里空出了一个人的空间，也是众臣口中那把「刀」的位置。
从南光元家叛变来北光严的传奇将军，以一介女流之身短暂地终结了南北朝的名争，却也因终究是光元家的人而被忌惮着，光严的朝堂鲜少有她能参与的时候。
甚至大家称呼她时也不会以姓以名，而是「那柄刀」、「那把刀」。
定位明确……
而那位主事者望着那空处的位置，冷漠的目光再一一扫过那些畏怯的人，便对那青年淡淡道：“明霄，你去组织，将赤冬迎回来，现在就去。”
“是！”青年秉袖鞠躬，回身而去。
而在那距离平城京还有百来公里的大道前，处在最初话题中的一行人，以楚信然为首，正与一群人站在一块儿，对着那留着几处大洞的长途公车皱眉沉思。
正如楚信然所警惕的那样，麻烦虽然会迟到，但并未缺席。
花了快一天的时间，途径两拨补给站，信使联络站，从出云到奈良的路程过了三分之一后，始终保持警惕的楚信然和蓝鬼终于等到了暗杀者，以三位替换乘客的方式出现，简单直接的动手。
这么简单直接，就让蓝鬼这个侦查斥候一点发挥空间都没有，就看到楚信然三下五除二的将三个乘客缴械、断骨、打趴。
一车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车上来了劫匪又被那青年干净利落的处理了，还没来得及体会劫后余生与为那青年的义举欢呼，就见青年驱赶起了所有人。
全部，赶紧下车！还有袭击！！
顿时怨声载道，有不相信的，也有拒不合作认为楚信然是一伙的。
被给几拳就愿意合作了，登时一个个好像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颓败模样，赤冬和蓝鬼虽然不清楚状况，却也选择相信楚信然的选择，毕竟不相信也没用。
夕是帮楚信然锤了俩硬骨头的，嵯峨虽然也带着疑惑，但确实相信楚信然，一帮人连同司机一起下车没走多远就看到三发炮弹直接炸在车上。
也在那炸弹发射之前，楚信然就已经动了。
他从一开始便是以扩散的水汽察觉到了道路两侧的林间埋伏，令人下车的同时就已经循着水汽探测，动手、抓人，顺带审问。
结果很失望。
这些暗杀者上面的家伙做的很赶紧，这些暗杀者都是一问三不知的确实无知者，从不同的渠道收到杀害赤冬的任务，甚至还有仨是明显培养的死士，一见情况不对就要自杀。
更失望的是他们没带载具，甚至没带补给。
破釜沉舟，明显一副赢了什么都好，输了不过一死，都没给自己留退路，也没给楚信然他们留方便。
“亡命徒啊，现在怎么办？”回头听到了楚信然的说明，夕皱眉看着那车上的破洞，虽然不理解这类铁皮车的构造，但看着也感觉发动不起来，她还听到边上的路人叹气最近的补给站都要十几公里。
“那个，先生，我联络信使联络站帮我转接补给站了，那边派了拖车，大概要两小时。”
一旁的司机点头哈腰道，边上还站着乘务员和两位长途车辆必然会有的武装保镖，两位保镖还是负伤状态，但这伤不是暗杀者弄的，而是自在挠的。
虽然夕的身体素质格外优秀，就算无章法的锤人也一样强大，但真正动起手来还是习惯法术，也习惯不自己动手。
墨洒成兵的手段，昔日那初次见面的「阿咬」便是个例子。
“我知道了，你去跟其他人说吧。”楚信然点了点头便将这四人打发了下去。
之前还是一副要和孟章君拼命的样子，现在又是一副无比仰仗的模样，开口除了通知之余大概还有着什么指望吧，看到过他和夕出手，也看到了他未卜先知一般驱赶所有人下车免受炮击，便不自觉的将其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虽然这想法也没错，夕在大炎也一度被当做神仙，楚信然而今逐渐愈发掌握孟章的手段也愈发非人，但后者的回答却令这几人颇为失望。
楚信然再强也不可能给他们变一堆零件出来啊，虽然夕可能可以，可以试试画出来的零件能不能用来修车。
“要试试吗？”夕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但听边上几个唉声叹气的乘客感叹修车零件，却也一样被启发了。
“不必，让他们等拖车，一并送走……”楚信然说着，拉着她的手便走出人群，“我们走自己的。”
说罢他便招呼起了正背着赤冬和几个人闲聊的嵯峨与一旁的蓝鬼。
这云游僧真是跟个人群就能聊几句，也算是个初级现充了。
“楚施主有办法了吗？”背着个赤冬的嵯峨走近就探头问。
“我有辆越野车……”已经远离了些人群的楚信然低声说，“载五个人没问题。”
“我们自己走？”赤冬有些惊讶道，扭头看了眼后面那些心有悲戚的人群，虽然不见得都有急事，但硬生生遇到这种事还耽搁好几个小时，谁都高兴不起来，“为什么？”
“呃……”楚信然闻言沉默着看着她，那目光令她想起她姑母，霎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但又没想通哪里错了。
错的地方很简单，这问题谁问都正常，但让赤冬来问，楚信然就很想打问号了。
“被盯上的是你，你为什么会问我们为什么要自己走……”
夕看着赤冬的目光也很古怪，一句话拉高了小团队的智商平均线，“你都没这点自觉么？”
赤冬顿时面红耳赤，沉声道：“抱歉……”
“缺乏这份自觉，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不必和我们道歉。”楚信然淡淡道。
“不，我是抱歉耽误了各位的行程。”赤冬仍旧保持垂首道。
“那你一开始就该道歉了。”
“夕……”
夕冷冷道就被楚信然唤了声，看了眼他又恢复了些寡淡的性子。
“走吧。”她拉了拉那牵着的手，强行终结话题，也算是给点面子。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对着脸色已经略有恢复的赤冬以及其身下的嵯峨道，“这次暗杀者行动证明已经赤冬的踪迹已经暴露，就算暗杀者来自不同的组织阵营，存在消息不共通的可能，这边有一辆车被火炮袭击的事实也会落在别人眼里。
即是说，接下来暗杀者的规模和出现频率应该都会有所提升，我们没必要再和人群一起行动了，继续如此反而是牵连他们。”
他一面说着，一面带着一行人走向林间身处，然后另一只手朝着空中一拉，凭空拽到个金属横杠，然后将其完整模样车底拉出。
雷姆必拓时的那辆大型越野车，被他塞进了深渊里，而今有了用武之地。
当然，蓝鬼和赤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他单臂凭空扯出个上吨的大型越野车上，而且扯出来还没有立刻坠地，而是平衡了一下落点才放下。
赤冬开始犹豫过去想要比拼的想法是不是太草率了。
有这样直观的气力差距，别说比剑了，似乎都没有与其拼刀的资本。
而蓝鬼更是眼睛都看直了，看着对方那手臂再想想族里其他分支的那些力士的手臂粗细，感觉是怎么都对不上。
他那些鬼族族人在他看来是有着体型该有的力气，还被其他种族称作怪力，那孟章君这种又算什么？
不管那俩人怎么想，已经司空见惯的夕和嵯峨凑近前后座，而楚信然则是看着那比前几次捞东西要慢上几秒消失的黑涡略略皱眉，然后一脸平静的拉开驾驶座试着发动起来。
“没问题，都上车。”看了看半截油耗标志，楚信然便撑着车窗探头，朝着那唯一还没上车的蓝鬼招呼。
“沿着大路去最近的城镇，重新补给然后接着前进。”

NO.81:好消息，没有靠拢祭星，坏消息，靠拢的外星。
（今天和人聊新书反而干扰了思路，更新晚了点。
顺便昨天昏头把越野车重量都给写岔了，笔者按照城市Suv来大概一吨六左右，回头在看的记得刷新。）
“不是说重新补给之后接着前进吗？”
坂洪城，长野区朝北的最后一座中小型移动城邦，也是前往平城京所要途径的三座大型移动城邦，两座小型移动城邦之一。
此刻，楚信然正在坂洪城城郊区的一处旅店停车场前，单手搭在厚重的后备箱盖前，目光端详着里面排得满满当当的饮水、食物、甚至是露营设备一类的东西，以确认自己的空间规划没有问题。
但凡玩过生化危机系列游戏的玩家大概都不会对这类整理背包放置环节陌生。
当然，放在现实的话，老把自己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人员更该熟悉这种环节。
不过其实有着深渊当仓库的话，本不需要太纠结这个，于是在一旁站着的夕便是一直盯着他的动作和神情，最终却也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抛出了另一个更容易被想到的问题。
闻言，楚信然只是抬眼看了眼黯淡的天色：“改主意了，东不比炎，补给站和信使联络站的覆盖密度远远不如，夜路行驶风险太高。”
“真正的理由呢？”
夕走近过来，也一样抬手搭在那箱盖上望着他，背着身后灯源下的朱红色眼眸在晦暗中仍是灼灼：“那和尚和那螃蟹都不在这里，你跟我说实话。”
螃蟹……楚信然听这称呼有些微妙，却也明白她所指的是赤冬。
那位的种族早在出云时就通过嵯峨的询问了解，是阿戈尔的一脉分支，在东国的海产钳兽中也确实能找到对应的一类生物——巨螯蟹。
蟹爪敏感而又发达，倒是很符合有着视力障碍却也能靠着武艺和发达感知生活的赤冬。
倒是没想到夕直接会这么称呼别人……
委实说楚信然第一眼看到她想到的倒不是什么螃蟹，倒是觉得她更像什么车万记忆里的某位。
不过他也无意争论什么形象外号上，只是与她对视片刻后，抬手搭开了她的手，将整个箱盖盖了下去。
“你甚至还在路上多买了几辆越野车，一样塞着补给放入了深渊，已经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了不是么？”见他不回答，夕便继续质问道。
“深渊的拉拽力超出预想，那地方终归不是储物道具，不能常用。”当她说到这一步时，侧对着她的楚信然方才开口，语声平静。
“常用的结果就是我在这边待不长，我要重新规划更快的路线。”
“果然是因为这个么……”夕叹了口气，“那和尚是无所谓的，那螃蟹这两天完全是废人，诅咒被拔除后需要养气血，至于那小鬼，不提也罢，你不说的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不知道挺好的，我也省些时间……”扯掉了车钥匙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笑了笑，“倒是夕，你能想到这些，看来也是愈来愈熟悉现在这种环境了。”
“你在小看我？”夕抛了个白眼，眼见他招手朝着旅店走，便也跨步跟上，“我只是不愿出门，可不是不能出门，而今这外面确实多出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但也和过去差距不大。”
“是是是……”楚信然拖长音调笑着看她，“既然是适应力如此惊人的夕先生，想必一定不用我帮忙连接旅店网络热点的吧？”
“孟章！”夕一把抬手隔着防护服的材料拧他腰间，能让防护服扭曲却硬是没拧动那腰肉，竖着眉的表情登时怔了怔。
下意识又捏了捏，又发觉那腰肉的软化。
而正主刚推开旅店正门的大门。
在柜台人员古怪的目光下，楚信然一脸自然地抬手扶下了夕那还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引着夕去走电梯间。
换做平日，夕大概会比他动作更快的在别人眼中把手缩回去，但此刻她不仅需要楚信然掩护，还在被楚信然扶下手后也没反应，好似略微走神却又下意识跟着他，走入了电梯间后方才回神般地抬起头看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她认真问，神情还有些不满，因为惊觉楚信然藏着的事还不止一件，而这件事，分明便是她最关心的事，“别想装！你肌肉松弛得太慢了！”
那不是没想到你会拧腰吗……楚信然本没想过对方会做出那副小女生举动，被对方打了个这样的措手不及便也有些心情复杂。
偏偏对方还是个云过自己的经历，算是一定程度很了解自己的人。
于是楚信然回答的很干脆。
“昨日……”
他看着楼层计数表回答道。
这座在郊区建立的旅店楼层并不高，但却明显服务富人，安全保障很谨慎，各自拿到的房卡只能刷开各自房卡对应的楼层，他和夕并非同一楼层，眼下他虽然要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夕却还没刷卡。
“昨日？”
夕好像还没注意楚信然的楼层要到了，还在琢磨着这句话，却又在电梯门洞开，楚信然直接走出去时，被一只手拉住了。
同时另一只手刷卡前往更上的楼层。
楚信然没有强行挣开那只手，只是回头看着她，她则是以更凌厉的目光回视自己道：“你不准逃！”
我也没想逃……而且这怎么能算逃，楚信然心里叹息着，嘴里却道：“只是身体有些变化，更接近你们了不是吗？你、年、烛阴、白泽。”
这一排很是很微妙，理论上夕和年这样的残片得是完整了才算和烛阴、白泽这样的存在一个地位。
但她们的完整态，那位大炎最古老的神，也是最叛逆的神又是烛阴和白泽都不愿意面对的棘手存在，就算是分裂成残片，夕和年这类也不比祂们弱多少。
“你知道我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夕的目光毫无放松，话语间，她的楼层抵达，她便将楚信然直接拽出楼层，直走自己的房间，走着走着还嫌太慢，抬手便是墨笔划出如剑般锋锐的声势，“入画再说！”
下一刻，楚信然瞥见一道水墨画卷凭空浮现，直罩而下。
刹那间，他也从那踩踏着地毯的狭长走道置身于青石地面的空阔画坊，而夕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走出几步，抬手起纸，挥剑泼墨！
俨然是以一种格外粗犷豪迈的方式作画，晕开的墨迹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楚信然第一次瞧见她作画的模样，既有些新鲜，却也觉得这大抵不会是常态。
果不其然，自夕提剑作笔十数秒后，楚信然便见她提剑收笔，对着自己冷声道：“若非事态紧急，我也不必这般仓促融画。”
楚信然笑了笑：“印象深刻。”
这笑令夕的肃然表情微滞，却又立刻抬手低咳了一声：“严肃点！看我认真作画的机会，就算是那些万里挑一的人也不过一生一次，你可知我为什么带你看这个？”
她说着，手指向那竖在半空的巨大画纸，那画上仅有黑白二色，勾勒出个隐隐的背影，在楚信然看来，这画像是不完全。
不过在专业人士面前轻下论断并不明智，于是他摇了摇头。
夕也没卖关子，直接回答：“讲话太难懂了，我画出来给你看看，你也提过移神定质的境界，画之一道，寻常画师所能做到的极限不过是栩栩如生，即是将所画之物分毫不差的勾在纸上。而那之上，便是移神定质，能将所画之物的神韵也印在画中。
倒不如说，那般才是真正的栩栩如生。”
“可你再看这幅画，仔细看，说出你的感觉。”
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也就犹豫了一下，道：“感觉不如……拙山图……”
说着瞧见对方眉头微挑，赶忙还补上一句：“甚至不如我那美术馆中的画作，缺了些感觉。”
这补的不像是弥补，倒像是补刀。
但夕却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那画馆中的画作各个都是画龙点睛般的佳作，就如我那拙山图、飞月图那些作品一般，这幅画自然是不如的，但是——”
夕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竟提起她那柄「画笔」朝楚信然一递，“你来拿起它。”
“呃……”楚信然沉默地看着她那认真的眸子，抬手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柄满是朱红菱纹，边缘锋锐无匹的古剑。
作为一位同样用剑的人，楚信然并不自谓好手，却也从很早之前就有在注意她这当做画笔的青铜古剑，它的样式像极了空想家记忆中的那柄越王剑，却也在细节上体现出另一种华丽庄严，并且更重要的是——
噌！
剑柄入手，剑身自颤，发出一道宛若龙吟般的清鸣，鸣动中自有一股意蕴高升。
这便足矣证明这是一柄有着成熟道蕴的好剑，也不知夕是从何而得。
能握住这样的剑，楚信然的情绪反而有些高扬，然后被夕用厚重的剑鞘拍了头：“不是让你当剑用！”
直接拍出了闷响，可见夕挥剑鞘的力道之重，但也或许正是这样的力道才能给楚信然当头棒喝般的感觉。
而且夕收回手时看向剑鞘还心疼了一秒。
刚才那一砸，听声音感觉对方头很疼，但她砸的其实是对方头上向后延展的龙角，所以疼的该是剑鞘。
都留下了点凹下的划痕，虽然不明显但还是令夕很心疼。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夕心疼了一秒就又大声数落起了楚信然：“画笔！法杖！用上你的力量，孟章！”
三句话不断换说法，夕确实是个合格的老师，让楚信然能够立刻明白自己要作什么。
于是楚信然提起了那柄剑，犹若盘龙之柱般，张牙舞爪的水龙围绕着剑身盘旋而上，又在抵达剑尖的一刻化作漆黑的墨汁。
而见证了这一幕的夕便立刻开口：“再看那副画。”
没有等他再回头看自己询问的机会。
楚信然依言扭头，看向那幅未成的背影，却是蓦然一怔。
他没什么作画天赋（自称）；
虽然当初想过文抄小说，文抄漫画，然后因为格拉斯哥帮一干家伙的评价而放弃，再然后便只在赏金猎人的任务中偶尔需要绘画地形和人物，以及皇家学院里的一些活动比赛而动过画笔。
尽管有过认可，但更多还是嘲讽，于是他仍是很少作画，也觉得自己没什么作画天赋。
而面对一位画之大者所画的粗胚，他也该是无从下手，好比一位诗才给了他上半阙让他补下半阙一般，要想不摧毁前者的意境与基础，谈何容易？
他都不是这个领域的人，自认是彻底的外行。
面对这种状况怎么也该无从下笔，可他却在抬眼过去的瞬间，隐约瞧见了一个真实的背影。
一个令他倍感亲切，下意识要抬手试图触及的背影。
而在一旁的夕眼中，她看到的是楚信然无声提起长剑，点、刺、抽、抹、劈……
以无比中正且稳扎稳打的架子，好似演练着炎式剑法的基础架势，好像真的将她的画笔当剑在用，而且还是最为朴实的基础架势演练用法。
可楚信然的目光却那么认真，认真到血色的狭缝已是悄然裂开，暗金色的菱点正一点点的从中心空泛，像是被剥取了什么，又像是纯粹的入神。
且随着他那基础剑式愈发的变换，从中正变得愈发凌厉，而那锋锐却未曾及画半分，倒是那墨迹不知何时染上了绯色，晕染出令她鼻翼微动的馨香。
这与她的墨相似，却又是另一种状况。
这个令夕旁观的目光愈发深沉，她心知令水墨变换的乃是血，她看到孟章的剑势愈发凌厉却又愈发无息，剑影愈发虚无，却又因那一抹红色而比先前更加显眼，全因那挥剑融入的血。
以孟章愈发升格的体魄而言，那点血当然不碍事，可这也不妨碍她眼中的深沉愈发浓重，已然确定状况果不其然在朝着她最担忧的状况走去。
而对楚信然而言，此刻他只是愈发的看清那个背影。
那踏在操戈杀伐，血流成河中的背影，如此的单薄，如此的寂寥，也如此的冷漠。
刹那间还有无数的画面，画面中无数的纷繁闪过，那背影却始终未变。
仅仅是变些装束，却不变那份冷漠与单薄，却又在他的下一眼中，那背影忽有所感，回头看他。
“孟章？”那是一道无悲无喜，甚至毫无特色的褐色眸子。
“孟章！”那是一道充溢焦急，璀璨而又绚丽的朱红眼瞳。
先后映在他的眼中。
血色竖瞳有了焦距，暗金色的菱点又恢复澄澈，楚信然看着眼前的脸扯起些笑来。
“夕。”他打算打个招呼，眼前的脸却猛然埋入他胸口，腰间更是传来对方双手抱紧的些微压迫。
他便有些愕然，下意识朝前的目光看到了那副完整的画。
那是一席黑衣的背影踏在血色山河中的画。
“那是……你见过的祂吗？”看着那副画，他抬起些双手环住夕的腰身，以此给对方一些安定，顺势发问。
“是……”夕的声音很是低沉，仍然埋在楚信然胸前也导致后者看不到她的表情，“移神定质，我定不出祂的神韵，我没有那个能力，这世上本没有谁能有那个能力，就算是烛阴也不行，只能画个似是而非。”
那我……楚信然松开了右手抬起，望着那宽大的手掌，目光看不出情绪。
“你确实继承到了他的一些痕迹。”夕的声音补充了他的心理活动，而他也能感觉腰间的那两只手环得更紧。
这时的楚信然只是将右手轻轻拍在她背上：“但那不是祭星，祭星也不会望见自己的背影——”
而随着这话落下，不管夕有没有被安抚到，楚信然却变了脸色。
不是祭星，可也不是夕，他和夕关系怎样都不会到这种通过剑刃共感的程度。
他方才确实见到了祭星，祭星也扭头看了他。
那目光无悲无喜，他分析不出任何收获，但他却知道什么东西一直旁观着一切，那些东西从古至今都存在着，还被他所处理着，亦存在于意识帝国的疆域，充作一切的见证，海神教团一些远程联络的秘术也都是靠着那些东西得以达成。
那些东西，就是拉特兰天国里的东西。
外神的残骸，不论是否还具备活性，都会存在一些好似脱皮除血的蛙类一般，拥有些死而不僵的肌肉反应。
自己引动了祭星的力量，却共感了那些东西……

NO.82:你理所当然个锤子。
（普穿那本，刺猬猫审核又偷偷摸摸给我下架章节不给邮箱了，真的好脏，也不知道这帮审核是损人不利己还是真把我记本子上了。
这本书如果有什么章节缺失也提醒我一下吧，qq和私信都可以。）
引动了祭星的力量，却共感了那些外来的残渣与碎片……
联系是什么？是因为自己处理过太多类似的东西，还是说存在某种污染？还是因为空想家的那份记忆，是他设置了什么后手？
楚信然脑中能排出无数可能，但都不妨碍他一想到那视角是源自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麻了。
“那会是谁？”
夕虽然头脑不差，也通过楚信然的过去对那些情报有着些许了解。
但终归没有楚信然那样亲身经历来得立刻联想，在没注意楚信然麻了的前提下还只是下意识的问。
但楚信然只是又拍了拍她的背：“不清楚，还需要再找机会弄清，但至少不会是你所担心的那样，走上祭星的老路。”
“嗯……”夕低声应道，缓缓垂下了搭在楚信然背后的双手，也不等楚信然松手便强行挣开两步，绷着脸双手抱臂道，“那你回去吧，下次有什么安排记得同我说，别自己擅自决定。”
虽然绷着脸，但裸露的双肩和脸上连带一对尖耳都泛起了明显的红晕，令楚信然无言勾起些笑意。
“不准笑！”回过神来本就羞臊无比的夕显然更遭不住楚信然这幅反应，或许已经考虑将楚信然踹出去了，就算而今对方能够抵抗不太好第一时间踹出去，她也可以划个地洞躲起来。
但那属实没必要，除了某些大事临头的状况外，楚信然几乎不曾逼迫她，也不会在她窘迫时「乘胜追击」什么的。
只不过……
“是，就听先生说的，以及，谢先生的关心……”笑容一敛，神色一「肃」，楚信然此刻抱拳道出的这话显然是种另类的戏弄。
而楚信然也有相应的自觉，说完便抛下了被流水包裹，不至于桄榔落地的长剑，然后便开始后退，赶在斥力呼啸而至之前便朝着画坊外退后。
“册那！！”
他迈步极快，却也仍在快要接近出口时听到一声羞恼的斥责与巨大的斥力呼啸，刹那间被送出了画坊。
不过这一次他终于不是坐冷地板了，从半空被击出后便回旋身姿、蹬踏墙壁，轻巧落在地毯铺就的地面上，然后在心底感叹傲娇这种属性早就是时代的眼泪了，着实没什么市场。
感叹是这么感叹，感叹完了还是捡起那落在地上没人捡的画卷走到夕的房间门前，以水给那画卷的挂钩「钉」上。
那好似凝固却又不似冰块般流转水华的钉子，不仅钉住了画轴，也令他不论谁拿起这画都能有所感应。
接下来他又下楼和前台知会一声不要去动那副画，这样才算是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又因些微的声音而抬起头。
“你在做什么？”
在他那缺乏波动的目光下映出个挂在天花板上的鬼族少年，而少年也正因他的注视和询问而面色铁青，浑身颤抖着，却又并不言语。
这反应倒是令楚信然眯了眯眼，难得多看了几眼，然后抬起手来，并指作剑，剑上附水，咻然刺出。
水花声覆盖了风声，直冲上方那少年，在对方并无闪避反应的前提下，水流刺入那忍式装束下的身体。
下一刻，自沉闷的声响中，少年自勾挂状态下坠落，眼看就要直接以头杵地，却又被青年抬手，高高拽住了脚踝。
蓝鬼的脸仅离地一尺，体会到了蹦极般的感受，面色不再铁青而是隐隐发白。
当然，楚信然若是随便松手，那脸大概还能泛红。
撞出来的红。
不过就算没撞，这样的倒吊姿态大抵能够迅速脑充•血，蓝鬼更是有着另外的身体状况令他连说话都不够利索：“谢，谢孟章君成全。”
却也姑且道了个谢。
不过楚信然没有应声，只是继续维持着倒提一条长咸鱼的姿势打量着他，然后在对方又小心开口，希望自己将他放下时一个甩手。
蓝鬼便被一股难以对抗的力道甩出去，旅店质量过硬的西洋床垫缓冲了力道，覆盖身侧的柔软令蓝鬼怔了怔，继续忍痛道谢。
楚信然仍是没理他，目光继续落在蓝鬼之前挂的天花板上，然后抬手撑着脖颈晃了晃头，表示多少有些无奈。
他之前就隐隐听到了嵯峨和赤冬的对话声，虽然知道那俩人的房间就在他们房间头顶，而夕的房间就在嵯峨、赤冬的隔壁，但那旅店前台之前还对房间隔音信誓旦旦来着。
自身的变化是多方面的，连听力也要比过去还敏锐了吗？
还得适应做微调啊，否则换个人在自己耳边大吼不就直接聋了……
太敏锐也会成弱点，像是佩洛、鲁珀之流的家伙能对土制辣椒粉炸弹哭天喊地那样，虽然大家都受不了那种怪东西，但那俩族群属实反应过激了。
不过而今也只是锦上添花，不至于体会感官极具锐化时的不适乃至痛苦。
只是会对不经意间有的窃听感而微妙，需要好好转移下注意力。
这种机会就摆在眼前。
楚信然的目光从天花板收回，落在那从床上艰难爬起，开始背过身解开忍者服的蓝鬼身上。
或者说，背上。
上面横七竖八的疤痕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看着还没魏叔背上的震撼。
不过若非有着这具还在持续变化的身体，他自己身上也能有那些玩意儿。
不过现在他所在意的还是在他视界中残留的黑色疤痕，那是被黑质寄生却又被强行拔除，因为动手的人不够干净利落而留下的另类疤痕。
放在一般人的视野中倒是看不见。
“呃……孟章君？”蓝鬼倒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衣服穿回去，可对方目光这么灼热，自己一动弹不会就让对方更激动吧？
草率了，都忘了这家伙的性取向还没真正确定呢。
我变鲁莽了，是因为鬼血吗？
“这一路不需要你拼命，你可以放缓对身体的压榨，对鬼血的利用。”
“呃……”陡然的话语令蓝鬼浑身一僵，扭头看来的动作也滞涩得像是太久没上油的机械，“您在说什么啊，孟章君……”
“某支古老的血脉之血，再加上些许独特的源石技艺，不仅能引发一场暴乱，还能化作鞭策血肉的诅咒。”
蓝鬼还想遮掩，但伴随着后方那道平静话语的叙述渐进，他的背影便从忍痛的佝偻逐渐撑起，这只是一种外强中干的威吓，却也是他这样忍者索能做到的极限。
你究竟是什么人……蓝鬼本想这么问，可他又想起了对方是孟章君，是那些南部同胞们口中称颂的孟章君，知道这个秘密也无可厚非。
“你们的副头领还真会找人，为了照顾一个虚弱的病患而派来另一个病患。”
“我……我不是病患，我能保护大将！”
“你先做到不在人前露怯示弱再说吧。”
比起初时的平静，而今孟章君的话语既冷漠又刻薄，这反倒让蓝鬼心里的石头略略落定。
他和对方也不熟，见过对方冷漠威严的模样再看他那副好似示好般的亲近只觉得毛骨悚然，想来多少有所图谋才是。
而现在对方表现出了初时的模样，他便更冷静了些，想了想之前对方那一指令他清醒，又转过身来伏身行礼：“不管怎么说，谢孟章君令我清醒。”
虽然心理活动颇多，但鬼族的直来直往与心境通明还是有在他身上体现。
同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瞧见对方的冷漠神色有那么瞬间变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致谢。
答案当然不是，只是楚信然发觉挂楼上的水钉被拔掉了，拔钉的小手质感熟悉。
可见夕倒也没在自己画坊待多久，傲娇又傲娇得成分不足，算不得正统。
不过既然已经回房了他也就可以放心了，放心下来重新将目光落在眼前这小鬼身上。
对于这个代号简单粗暴地叫蓝鬼的小鬼，他知道对方被自己最初的表现给唬住了。
既然初时留下了那样的印象，他便也省事了，懒得多做交流，除了遇到实际状况时的下令以外都不打算有过多交集——
直到方才进门时，瞧见对方以那种忍者自训的方式平复鬼血，他才升起几分兴趣。
毕竟，上一次看到这种家伙得是两年前的鬼武者以及南方鬼族的大群会议里，也令他想起星熊。
虽然没能亲眼瞧见，但根据那记录以及她那些族人的口述听来，她的断角，她的那面盾，以及她为什么会流落到龙门，龙门的处长擅长抽丝剥茧般还原现场，甚至偶尔还能靠着过分敏锐的灵感触发些玄学侦探才有的通灵桥段。
也正是在那两份手段一并地动用下，他能旁观一起由那份特殊鬼血引发的流血事件。
可这是他查到的，而非星熊亲口述说的，哪怕星熊偶有醉意时会吐露些只言片语，也不代表她真做好了面对那一切的准备，做好回归探望自己族人的准备。
这也是楚信然在离开龙门前给星熊留下的话语缘由。
他已经获悉了一切，她的族群亦是早已认可他作为仲裁者的资格，但要真正了结那段往事，还得当事人点头。
可那份承自鬼中贵族之血辅以源石技艺打造的古老诅咒并非南方的专利，倒不如说还是那句话，东国的南北本是一家，不论被如何分割，那些东西始终都是共通的，相似的。
鬼族作为八大贵族之一，即便被切分作南北两道，也都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底蕴，这份底蕴是立族的资本，却不见得光辉伟岸。
即便是有部分鬼族血统的文月姨也不会与楚信然提及那份往事。
但不提及，不代表查不到，就像文月姨其实在鬼族也有相当一部分地位那样。
虽然在龙门大抵会对此一无所知，但到了东国，到了鬼族的地界里，守秘人、孟章君在获得了鬼族认可之后，他自然会展开自己的调查。
初衷只是想弄清楚鬼血的问题，却没想到能查到部下的记录，更没想到能翻到东国王族史上也曾有过他族驸马，甚至上位的事迹。
这倒是没有写进对外宣传的历史书里，连鵺族的大小姐也不清楚，甚至不希望他多问，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她说她还想多活几年，还没过完快乐的青春生活，楚信然很想嗤笑一句跟着他们这一路就不是正常人的青春，但那会想了想还是作罢。
回到龙门就把她丢去青春生活好了，没必要在那确实残酷的地方抹掉别人那点还没被残酷泯灭的心。
等到了龙门，一行人也散去的七七八八，一路都有差人关注他从东国出差归来的文月姨还是没说那些事，星熊也还没做好准备，而他却又来到了这里。
或许这种时候他也该给星熊发个提醒的短讯了，但一想到他能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便又觉得还该留待之后。
这种时候所能提点一下的，也就蓝鬼这样就在身边的家伙。
“孟章君，有何见教？”
在楚信然略有些走神的时候，那被他讽刺的蓝鬼也在这种时候拽起了他学得根本不像样的文采。
不过这也体现出了他对诚意的理解，试图以与对方相近的模样来交流。
但没必要，楚信然听着他那蹩脚的炎语只希望他能好好说东语，他自己就用东语冷淡道：“谁给你的鬼血？”
特指为道具的鬼血，非常顾名思义，就是鬼族一类分支的血脉被法术加工后的产物。
但既然特制了一类支脉，便证明了并非什么鬼的血都能充作这种强大的诅咒。
得是鬼族正统的那些贵族，就像星熊的父亲。
“我的师傅……”蓝鬼答得并不犹豫，似乎没什么师徒之情，“他是光严军的上忍，负责三营的所有忍者的指导。”
“你方才的压制鬼血的方法也是他教的？”楚信然问。
委实说那方法很粗劣，根本就是用法术和苦行来转移注意力，而不是处理鬼血带来的那份狂暴引导。
“不，是我自己想的。”蓝鬼尴尬道，虽然对方的目光没什么变化，但他本能觉得自己那方法在这类存在眼里不能入眼。
尤其是对方表演了一手简单的并纸刺击，好似直接击溃了心头暴躁的欲望一般，令他此刻虽然虚弱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那怪不得……楚信然理解了，继而问：“他只给过你么？或者说，有没有一些时候，会觉得你其他的同族战友有些脾气上的异样，时不时会极具攻击性。”
“可是我们鬼族就是这样的。”蓝鬼有些诧异道。
那确实……楚信然被这人的理所当然给噎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NO.83：不说了，爷要睡觉了。
（快进到，烛骑士的狗……）
鬼族，就像炎有着龙、麒麟一类的，神民频出的，天生的「贵族阶级」那般，能在基础平均素质上就比其他种族强大那般，是东国的天生贵族之一。
有着天生的勇武，天生的巨力，坦荡豪迈，悍不畏死。并且……还有着东的其它天生贵族所不能比拟的人数优势。
在神明不出的过去，这样的鬼族便是一度作为东的统治者而存在。
不过那也是极短的一段时间。
鬼族王朝的覆灭给了后世很多教训，其中最为深刻的甚至作为一种种族标签钉在鬼族身上近千年，那便是——鬼族不适合当王。
这算是记在史书里的，委婉些的说法。
书面上的语言总是如此，放在城中市井口中所说，那便是鬼族粗鄙且憨蠢，根本成不了大事。
这算是一种偏见，但这偏见却也有着历史根据，也有着诸多事迹做例证，以此证明鬼族人确实暴躁易怒且神经质。
偏见之所以是偏见，便是因为其中也有着星熊、蓝鬼、夜刀、黑角之流的，交流起来和常人无差的鬼。
但抛开这些人不谈，大众对鬼的印象，乃至绝大部分鬼们自己对自己族群、对自己族人们的印象，却也是符合那份大众偏见的。
这就很尴尬了。
连鬼族人自己都将族人粗鄙且神经质视作理所当然，这就让楚信然的思路滞了滞，一时竟有些一筹莫展。
其实仔细想来，鬼族也不是真正无辜，这一族能给人那样的印象并非是纯粹的生活环境与教学素养问题，作为贵族之一，往前考古更是一度作为王族的鬼，没理由会真正粗鄙，没理由会真正文盲且控制不住脾气。
鬼族之中的文才不少，将才更是不少，妨碍他们在历史中展现这些点的不是族中风气，而是他们的血脉。
——鬼族血脉确实潜藏着凶暴的因子；
法术精炼品「鬼血」能引发流血事件，并非是因为术式本身多么诡异特殊，而是那纯净的鬼血确实就有那份强欲的牵扯力，而那术式不过是将那份「因子」析出，释放，扩散。
好似繁殖季节被信息素控制的昆虫一般，鬼族尤其容易被那份「鬼血」所控制，但诱发的欲望比起繁殖，更多是杀戮欲。
曾经一度闻名，在乌冬冲突中大放异彩的鬼武者，便是借由这份血脉诅咒所打造的特殊部队。
鬼血既是诅咒，也是力量，能令一位平日温文尔雅的鬼撕碎一直经营着的文明面纱，能让一位不善搏斗更善术法的鬼术士也爆发出撼动山石的筋力，但代价却可能是之后的经脉寸断。
足够强健的体魄倒是能够不同程度的缓解那份副作用。
很明显，鬼血起着一种过分霸道的兴奋剂作用，这作用其实对其他种族也有一定影响，但对鬼族而言，则是过分有用。
能令这支族群不只是鬼，而是鬼神。
除开同样散发着鬼神气息以外的存在皆是仇敌，很多人眼中的鬼血之鬼不分敌我。
但真正懂得利用他们的掌控者知晓，那副状态下的鬼眼中只能看到同样状态的鬼。
鬼神眼中只有其他的鬼神，一旦嗅到鬼血，被引动那份血脉中潜藏的力量，一切的桎梏都将被摧毁。
礼仪、忠义、情爱、乃至是为人为鬼所坚持的基底——这些都将视作被摧毁的桎梏，作为新生的强大种族，视往日的族群为野兽，视同样被引动力量的存在为同类。
于是在鬼族自身的某些支离破碎的文献中，「鬼血」不只是诅咒。
楚信然曾见过一份文献，那份文献便是残篇，盖因那记述者的记载有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并不被当做中立的记录者而被尊重。
那份残片以离经叛道的笔触将鬼血记作「神道」，认为那份精炼的鬼血尽头便是鬼族所需踏过的鸟居，能令整个族群真正踏足更高点。
而这份记载，理所当然的被当做歪理邪说，那份残片在被楚信然注意的时候，它正被用来垫那库房的桌角。
倘若鬼血的效用真能长久，这观点的说服力恐怕能更高些，可现实就是鬼血每次导致的流血事件都让鬼族自损，酿造新的惨剧和苦痛，如此也造就了一份悲哀的现状：
低层鬼族毫不知情，底层鬼族将其视作传说，而上层鬼族却又将其作为一种后手准备，甚至愿意在战争年间将其作为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牺牲手段。
蓝鬼当接受鬼血的那一刻就从底层跃入了低层，接触了族中的隐秘却又一知半解，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族群真的都是神经质的傻大个。
也因此自我评价颇高，感觉像自己这样能动脑子能学忍术的，怎么也算个牛逼读书人，好像村里一群养猪的突然出个秀才的自豪感。
要让他看到星熊那样政治、经济、教育、外交……多领域精通的鬼，怕是能被打击得怀疑人生。
还是见识太少了，一个早早在战场摸爬滚打，到现在也没真正脱离的小鬼，就见识而言大抵还没城里生活的几岁小鬼来的是丰富。
城里的几岁小鬼都有电脑又有手机，还有书看，不算上军旅前辈闲时讲的故事的话，恐怕还真比蓝鬼知道的多。
而唯一的情报来源是个这样的家伙，楚信然便难得有些抓狂。
他又不是对方，他知道鬼族的脾性很好捋，根本没那么容易「发病」，没有鬼血作刺激的话根本不必妄自菲薄地自认野蛮，对他而言，要辨认接触过鬼血和没接触过鬼血的鬼族并不难。
难点在于他将自己的那些细节判断基准告诉对方，对方也回答不上来。
对这小鬼而言，那些细节差异根本没区别，他会犹犹豫豫的回答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哪有那么多好像！能用肯定句式么？！
换做审讯的话都该给对方来记狠的，来给对方加深一下记忆自信了。
这在此刻，显然不太合适。
于是他放弃了。
至少放弃了从他身上找其他鬼血拥有者线索，只是草草问了问对方如何接受鬼血，又接受了怎样的指导让他用这种对鬼族而言有些羸弱的身体来容纳鬼血的狂暴。
这些倒是对方能回答上来的，问完这些之后楚信然便不去问他了，想着该从赤冬那边试着入手，又觉得此刻天色有些晚了，造访两位女性的房间不太合适，打扰伤员更不必要。
也没那么急……楚信然这么想着，抬手点开了墙上挂着的电视，把遥控器丢给了那小鬼吩咐他想看什么自己按，然后便直接倚躺着自己床头，抬手摸出了手机。
小鬼大抵是没兴趣关注国际动向的，于是他的耳边很快就是东国综艺、大河剧、动画声音的洗礼。
动漫cv特有的发音腔调，与东国人平日交流差异明显，比起前几种话语声延长持续了数分钟，听来对方最后还是选择了二刺猿。
不过那也那不妨碍他在一旁拎着手机敲炎语九键。
“东国北部的鬼，有没有认识的？”
“不是吧阿sir，难得给我发个短信竟然是问这个吗？有这个话费你不如上msn问。”
“先试试你看不看手机。”
给那手打号码还没来得及标备注的手机号发完这串消息后，楚信然便也捞开了MSN来，点开了备注星熊的ID。
“来这边了，知不知道北边的，细嗦。”
“人呢？”
“嗦什么嗦啊，我还在嗦面阿sir，油溅手机上了。刚还在擦呢，老陈都在问我在和谁聊了，你要不和她聊聊？”
“我在问正事，我现在在东国。”
“恁是怎么从雷姆必拓奇袭东的？坐的乌萨斯旧式岸防炮吗？”
对面甚至还发了个诧异的软件自带表情包。
“拉特兰黑洞炮，谁用谁知道好吧。所以到底知不知道北边的鬼什么状况？我在光严手下的队伍里撞见个鬼族少年，职位不高，脑子也不大好使，但是用过鬼血，而且还活蹦乱跳。”
打完这串字后，楚信然等了一下。
不过他倒是有心理准备，毕竟鬼血这个话题也是会令对方紧张甚至有些条件反射般闭口不言的东西。
只是对他着实没必要。
所以他等了半分钟后，对方的回应也来了；
“用过鬼血，脑子不好使多正常，不过居然能够活蹦乱跳，可能光严也找到了鬼武者的培养方法吧，你也有段时间没去南方了，说不定是光元家看管不利被光严的探子拿到了也说不定。
至于北方的话，我和他们不是很熟，倒不如你问问你认识的其他部族吧？”
「我没他们联系方式」。
“那我也没有啊阿sir，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和他们联系吧？”
“我当初也没想过会需要再联系。”
“那，说说你想做什么？”
“路上遇到个受伤虚弱的光严将领，对方的亲戚好像和文月姨有关联，我护送她回去，方才提到的小鬼也是她手下的。”
“一位年轻的女将？”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忽然理解了文月夫人的动机。”
“别乱揣测上级，总之你不知道的话，那就这样吧，面快融了吧，不打扰了。”
“早融了，阿sir你不打算说说最近的经历么？我刚支开老陈借口去了卫生间，有什么平时不方便说的都可以说，我一直不清楚你现在到底什么状况，到底怎么能做到一个月内跨三个国的？”
“可以说很自由，也可以说不自由的状况，我之前还待了会儿哥伦比亚监狱，现在大抵是哪里都去得，却又待不长。”
“这样的话……能说说下次待哪儿么？听说你的手机和武器箱都毁了，魏长官在上个月就准备了替换品却又没有给你送来的机会。”
见这话，楚信然怔了怔。
抬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卡通画面，又侧头看了眼那还没有拉上窗帘，可见窗外黑暗与些微灯火的夜景，方才回过头来，重新敲打着屏幕：
“卡西米尔吧，寄存在卡西米尔，之后我会找机会去。”
“卡西米尔是吧，好，那阿sir有没有想对老陈说的话啊？老陈最近天天翻你留下的文件，访问了好几次地下监狱那些家伙，现在那些家伙都不怎么逼逼叨叨了，她应该是在拉特兰回来之后下了某种决心。”
决心……确认了自己确实是楚信然的而今再看晖洁的变化，楚信然心头有些触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指悬在屏幕上将按未按，却又紧接着看着对方那划出一句：
“对了，你还得做好些准备哦，关于那位蛮特殊的萨科塔女孩，当初在拉特兰录口供的时候，是我和老陈还有朝廷派来的那位惊蛰监察司负责的，大家那时的反应，阿sir你也不傻更不是木头，自己就能想象到吧？”
想象什么，你们录口供到底是录些什么？
楚信然眼角抽了抽，一时沉默着没回，接着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表情微肃，谨慎地打出一串字：
“星熊，你其实没在卫生间吧？”
“在啊，要我拍照吗？阿sir应该对女卫生间的陈设没什么憧憬吧？”
楚信然闻言，微微眯起些眼睛。
“拍一张，要有你自己。”
他打出了这一串，十几秒后还真发来一张照片，是星熊背对着一面白色墙壁对镜头微笑的照片，还调皮的比了个v。
“这下信了吧？”
楚信然看着那连便池或是马桶都没拍进去的照片，撑在脑后的左手腾出来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打出一串：
“星熊你有打算跟我回东吗？对了，你上次喝醉了问能不能依靠我还记得吗？”
这两串打出去后，楚信然看到对方的头像暗了。
第一句看起来很容易误会，但其实是关乎星熊过去的执念，是她家族，她父辈，也是她那大盾「般若」的了断，也是她一直不与他人说，楚信然之所以知道也是主动查到的事。
晖洁也还不该知道。
第二句就不是误会了。
某位平日一副大姐大模样的女豪杰在和开挂上级喝酒总是容易先寄着说胡话，干憨事，偶尔也会流露出平日少有的软态与媚意。
当时只想当个冷漠工具人的楚某人是被麻烦得够呛，不过更呛的是酒醒之后无比尴尬的女豪杰，彼此都装作没说过那些话，没听过那些话的模样，持续到现在也让前处长和鬼姐的关系只在新人的胡乱臆测里出现，老人只会一笑置之然后让新人说话小心点，别让陈sir和missy听到。
这俩位可是警员们都能看得出来的。
而现在，在这种时候可没必要当冷漠工具人的楚信然自然是敢提的。
虽然说敢提也不代表要提，但此刻那些事显然是发挥出了出色效果。
“果然是在啊……”
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的楚信然，以这种方式试探出了星熊旁边有「外人」的事实。
甚至可能不止一个外人。
想骗楚处长，星熊督查还是嫩了，先去跟同事上级好好解释吧。
啧，小样，爷要睡觉了！
不在乎之后会是什么结果的楚信然，决定直接去洗澡睡觉。

NO.84:出门在外，多少学一点
（该准备看看新东西了。）
翌日清晨，坂洪城外的官道已是络绎不绝的行车。
既有远道而来，憧憬出云春景的来客，亦有着怀着急事，不得不提早赶路的旅人。
不过行车盛密的终归是官道，官道周围四通八达的小道倒是鲜有人问津，或许是因为昨夜曾有过一段时日的小雨导致地面有些泥泞。
这些对一架大型越野车而言，倒是不碍事。
他这次换了架越野车，不再是雷姆必拓捞的那架，也不是之前在城里顺便买的几辆，而是最初的，从监狱越狱时顺走的东西。
辉煌盾工业所产，越野载具系列「无声暴力」，附赠「风怒」型车载弩箭，曼斯菲尔德监狱特别采购用以对抗荒野暴徒，虽做不到广告语宣传那般「征服荒野，斥退天灾」，但确实是对于东国乡野而言过分优秀的载具。
毕竟这里平日都难见到一辆车，路上未被规正的古旧泥泞中甚至可见细窄且深的车辙，可以想见平日这里行过的载具都是些马车、牛车一类的东西。
“是不是感觉反差很大？”
晨露在绿地摇曳，然后被沉重的金属野兽撞得粉碎，偶有农田里的农人、田埂上的孩童投来略显惊愕的目光，也算是佐证了观察者之前的论断。
楚信然一行刚从城中走出，之前还是一副车水马龙，纷扰繁华，但当车辆开到了略显颠簸的小道之后，便是一副远离尘世喧嚣的自然辽阔，这份反差对车上的几位东国人而言倒是不算什么，不过车上倒也不是只有东国人。
“东国的经济发展很快，他们为了提速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专注城邦，你能在大型城邦中体会到泰拉前列的新兴文化与科技前沿，可一旦脱离城邦的边界，踏足城邦以外的地域，就能立刻感受到文化，甚至文明程度的割裂。”
这种状况继续发展下去大抵能有些赛博朋克的模样，不过目前的科技与生活水平跨越还不够大，还只能说城乡一体化还没做好的程度。
“没……”
只是对于楚信然的感慨，夕只是摇了摇头，转而将目光落在楚信然放在车台上，翻转放置，将屏幕扣在下面的手机上。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拿起手机看看。”
那东西正在亮屏震动呢，屏幕与车台并未完全贴合的缝隙间有光泻出，更有着明显的震动音接连不断，以夕初识手机的理解不太明白这种状况。
亮屏和震动像是来电话了，不过又没有铃声……是振动模式的来电吗？
“不是有人想和你通话吗？”
“那是短信。”楚信然瞥了眼桌面的手机，一句话给夕增加了新的知识量。
“不看看么？”夕很是好奇，但方才想着是电话便也克制着基础礼仪，没去直接摸来看看。
“不用看，一些没营养的零散话。”
楚信然懒得说这短讯对方之前就有在发了，原因是昨晚他的一发王炸操作给某位鬼族督查惹了大•麻烦，大抵一晚上都花在了斗智斗勇以及被审讯上，于是到了第二天就开始高强度弹框抱怨。
对此，因为尚在护送途中，不方便将手机调至静音以免漏过什么新消息的楚信然，便是直接把手机扣在了桌台上。
专心开车，回头有空再看一眼消息列表，这就是他的回应态度。
反正对方也不是真要他安慰什么，何况被质问的能只有她么？
楚信然一大早拿起手机看到的未读消息里也不只都是星熊发的，某条龙，某只虎也就罢了，文月姨也有关怀短讯算是什么？
恁是在现场还是安插了什么人肉眼线啊？
楚信然觉得这很重要，这能证明阿姨是如此亲力亲为还是白雪都开始学坏了。
当然，如果文月姨也在现场的话白雪肯定也是在的就是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手机短信环境变成「伦蒂尼姆皇家学院朋友圈」，楚信然觉得还是眼不见心为净比较实在。
于是他还是没去摸那手机的意思，夕虽是非常在意却也没有越过雷池。
当然，她若是真摸起来看了就会发现那确实是雷池。
那份相距一尺两寸的距离，是抵达「战场」的距离。
“那好吧。”不过实在没机会的她，没有接触到那份「战场」，只能有些遗憾的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继续进行未完的探索。
这时候倒是车后座要比前半截热闹些，嵯峨一开始还在那车载弩箭的顶部发射位站了会儿。
但很快就发现这乡下根本没什么好警惕的，很快就对守着发射位不能开火的新鲜感过去了，活像个趁着军训摸了枪模很快没劲的小鬼那样缩回了车厢里，然后被赤冬拉着打起了牌。
确实是在打牌。
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不过楚信然至少确认了赤冬的身体状况确实在逐渐好转，看来这几顿大鱼大肉的伙食路线是没错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们居然在打扑克牌。
因为知道东国僧人戒律清规真的少的缘故，楚信然努力不去吐槽云游僧打牌的画面。
夕虽然看得无比惊诧，却也凭着之前「试图交流结果话题格格不入」的排斥感，做出了不去理就不会有交集的决定，同样努力遏制着自己一贯的讽刺嘲讽欲望。
加入是更不可能的，这种事只有年那家伙才会加入，一想到那家伙，夕就心头不快。
但也是因为想到那家伙，夕便想到了楚信然上次用来拍开自己的铁傀儡手掌被重创，那是年的作品，似乎也只有年能够修补。
她一直有注意，也清楚孟章为什么没跟自己提。
其实要叫那家伙这件事本身她是没那么排斥的，但一想到叫了那家伙大概率会黏上。
接下来旅途又要多一个人，还是个很烦人的人，那她才是真的排斥。
毕竟她很清楚那家伙的性子和爱好，越是清楚就会越知道孟章和她的相性更高。
不行，绝对不能叫！
夕想了想，心里又改了改口。
至少，至少现在不能叫……
孟章现在这种状况本该是战力越高越好。但是……纠结着这个的夕看着手机，也暂时没心情理后面那几个家伙。
而前面这俩人不吐槽，这后面打牌的劲头倒是真的越来越盛了，俩个在车上没手机也暂时不想睡觉的家伙，硬生生顶着时不时的颠簸在那打牌，打着打着还拉了一旁不敢吱声的小鬼加入。
虽然是三个人，但也不像是打的斗地主，楚信然偶尔瞥去几眼，看不出她们打的什么规则，只能听出是打牌的三个人都是丈育，时不时咕哝着「是不是少了张牌」、「诶诶诶，有张牌被抖到车缝里去了，帮我捞一下」、「15点，这么算也没错吧？没错吗？我算术不怎么好」、“A、K、J小僧随便就知道16点，你这副根本不够大！”
「这是什么逻辑，而且你是不是藏牌了嵯峨」、「分明藏牌的是赤冬施主，怎得血口喷人」……
这类话听多了多少有些降智商，楚信然实在不想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他会感觉自己又在龙门公园里，于是他又重新专注于驾驶观察路况。
靠拢城邦的官道附近向来有着四通八达的小道，越靠拢城邦越是宽阔，反之便于是狭窄，缺乏修缮狭窄，所以这路况确实需要注意。
不过这俩大型越野车属实是开进沟里了也能开出来，有这样的基础还专注注意路况，只能说是在给乘客良好的乘坐体验了，楚信然一想到后座三个牌佬就觉得这良苦用心是喂狗了，只有边上安静看手机的夕能给他点慰藉。
只是他的良苦用心终归是用不了多久，约摸过了半小时后，他就招呼着：“后面那三个打牌的，注意一下，我要停个车。”
“怎么了？”
后面还没反应，一旁的夕倒是从手机上抬起了目光。
对此，楚信然只是在控制越野车逐渐减速中朝着前方努了努嘴。
夕朝前看去，便怔了怔，盖因前面矗立的那东西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属于是很久没见过的玩意儿。
但要朝着更久的过去漫溯的话，也没有那玩意儿。
——一大块黑红色的源石晶簇；
正斜簇在路边的山石之上。
“嵯峨师傅，我把后备箱拍开了，你把里面那个黑色大箱子搬出来。”
“好嘞！”嵯峨也没多问什么，这云游僧总是务实，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楚信然的吩咐从来都是先去做了再说。
“源石……”比起嵯峨，赤冬和蓝鬼倒是一左一右的像是亲姐弟似的抓着楚信然和夕的椅背凑近个头出来看着车前窗。
蓝鬼：“不直接通过么，有什么好看的？”
赤冬：“哪里不对劲？”
两边同时开口，一句话体现出了小兵和将领的区别。
不过俩人问的时候，夕已经挪开了些距离，远离那阿戈尔女将的测脸。
相较之下，楚信然倒是不太在意，刚将手刹拉起的他顺便抬手按开边上挡着自己的鬼角，过分熟练地动作让一旁的小鬼被按得愣了愣。
就觉得孟章君这一推手体现出非常经验丰富的「老是被人用角挡着」的状况。
一把将蓝鬼的角给推开的楚信然解开安全带也解开尾洞固定道：“没什么问题，但有必要调查一下。”
说罢便起身推门而出，正好抱着个大黑盒子的嵯峨也迎了上来：“楚施主，是这个吧？还挺沉的。”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句感叹的真实，佩洛僧人的双手都因为抱这箱子而被压得挺低。
“没错，谢了，给我吧。”楚信然这就抬手接过，顺势瞥了眼嵯峨那抬起来甩了甩的泛红双手，然后又看到了其他都下车了的乘客们。
“都下来了？”
“有些好奇。”已经能够自己走几步的赤冬点了点头。
比起这两天总是一起的嵯峨，这位女将对楚信然的态度要生涩得多，不过至少没有了初次见面时的那份尴尬。
“待车上也无聊……”夕低头看着楚信然手里拎着的黑箱，“不如下来看看。”
“这是什么？”略过了根本没敢说话的蓝鬼，她还抬手轻戳了下箱体，看得拎过那盒子的嵯峨欲言又止。
欲言又止的原因还是想到了楚施主的力量与自己不是一个世界，大抵不用担心端不住。
“便携式融晶仪。”
“孟章君留步！”
“楚施主等一下！”
话刚落便有赤冬和嵯峨的挽留声，盖因他一面回答一面直接端着那黑箱直接走近那源石晶簇，这样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危险，唯二沉默的蓝鬼和夕，一个是不敢吱声，另一个倒是无所谓。
因为很清楚孟章的本事，于是根本没一般人那般「认为毫无防护措施的靠近野外源石晶簇极其危险」的担心。
“无妨，你们留着就行。”早在能力尚且弱小时，便有在琢磨「筛选身侧水分中源石颗粒浓度技术」的楚信然，确实是很少有这样的烦恼，这份常驻的，肉眼难以察觉的能力运用甚至能因为能力的提升而进一步提升精度，以求筛出「更细微」的源石颗粒，谈得上过分的安全，甚至有必要时，同样接触高污染环境下时站他身边便不用穿防护服。
他能自己张开一个净化圈。
不过光是一句话说服仍是没用的，所以他给自己的净化圈填充了些肉眼可见的色彩，至少能给那几人证明他有用法术隔离，至于她们会把那法术脑补成什么程度，则是之后的事。
现在的他只是抱着那融晶仪走近便将其放下，展开天线，拉扯接口，调试数值，激活能源。
而在他做完这一切后，夕竟已经走他边上来了：“干什么用的？”
“让能量有序集中释放来消解结晶……”楚信然也没惊讶地解释道，“在这个消解过程中也能间接测算这块石头的能量浓度，甚至有一定可能释放一些「记忆」，不过我真正在意的还是能量变化的数值。”
“蛤？”夕看向他。
而他则继续看着展开屏幕上的曲线图给出回答：“那些数值能够作为环境采集佐证的一部分，举个实际点的例子，这地方如果要发生什么天灾之流的大型灾害的话，这类数值就能派上用场，充作参考的一部分，给出靠谱的预测。”
通常而言，敢于离开城市前往荒野的队伍，随意的小队伍可以碰运气，而谨慎的小队伍，以及不得不谨慎的大队伍，多少要配备天灾信使。
哪怕是学徒也行，越是珍惜生命越是必要。
毕竟出门，尤其是远门，便是最怕天灾人祸，而若有一个能打的天灾信使，便是一箭双雕。
楚信然不是个天灾信使，他若真有那个本事，是不会吝惜行动去考个证的。
不过就算没有考证的本事，打过不少交道得来的些精炼知识，那些属于天灾信使们自己总结的知识教训，在很多时候能比教科书上写的还要实际管用。
于是几分钟后，用便利贴写了一连串数值的楚信然收起纸笔，开始收拢器械，下达自己的判断：
“走吧，回车上继续前进，如果前面还有晶簇的话，我们可以商量着绕路了。”

NO.85:半吊子
（一晚上的资料整理我已经对剧情没感想了，满脑子都是叔叔十年不请假好几把牛逼。
以及，坏了，烛骑士人设不是坏旅人，竟然真的不能当狗，她喜欢猫（bushi）；
话落不过三分钟，在重新开动起的越野车中，一直以来都显得沉默寡言的鬼族少年难得表现了一次存在感。
有点不是时候。
“又是一个……”少年抬手指向前方车窗斜向矗立的巨大源石晶簇，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而稍稍压低了声音。
可他就算压低了声音也没用，毕竟在大家都沉默不语的前提下，不管声音多低，只要开口了就会引来注意。
区别只是司机和副驾驶没有扭头与他旁边的俩人一样看来。
但在那一瞬，他确实清晰的感受到了两道令他冻彻心扉的气息倾注，几乎是如堕冰窖。
却也掠之即去，快得令他没什么反应时间。
车刹住了，沉默的司机率先下车，没有再如何轻松地招呼僧人帮自己捞器材，而是自己就刹那闪没在后备箱前。
“楚施主。”打开后座车窗的嵯峨面色有些差，难得没有如往日那般想什么问什么，而是留了半句。
听到这招呼的楚信然略略抬眼，手中已经抱起那融晶仪的他只是淡淡道：“先坐着，还没到能下达结论的时候。”
话落，身形再次闪没。
以平日不曾在嵯峨与赤冬展露过的奔跑速度，他奉着融晶仪靠近那比之前还要高大的源石晶簇，面色冷峻，动作迅捷地开始布置融晶仪的启动现场。
一行人包括夕在内，这次都没有下车，只是远远地望着楚信然的背影在那忙碌调试，接着不一会儿后，见他重新抱着那仪器走回来。
走回来……
没有如之前那般仓促了，但脸上也瞧不出什么乐观。
路过车窗时还不忘对着大家补上一句：“继续走一段，还需要更精确的数值。”
而在他将融晶仪重新放入后备箱上车后，一个个乘客都因为意识到了什么而表情不是滋味，赤冬也抛开了平日的不自然问：“有没有可能是天灾后留下的？”
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倒不如说天灾之后会留下一片狼藉以及夸张畸形的源石晶簇——这种认知，在这片大地，这是一种常识，也是最常见的天灾肆虐场景。
相较起来，通过提前发现的源石晶簇来预测天灾流向什么的，反倒是大家不曾听过的。
都是因为那是孟章（孟章君）在做，才有了说服力。
只是比起嵯峨和夕，赤冬与蓝鬼对楚信然的信任还需些考量，也就才能说出这样的询问来。
天灾经行的痕迹——这样的想法谁都能有，连夕也能有，虽然鲜少接触源石病这种东西，但夕好歹见过天灾。
但她与嵯峨可曾问过？
听到这问话时，夕虽没有回头看那阿戈尔人，但却心头却愈发觉得鄙夷。
这已经不是信任与否的差别了，这是头脑上的问题，她觉得那阿戈尔人还需要多睡睡，脑袋清醒了就不会对着周围的山清水秀说什么天灾后留下的。
什么样的天灾路过之后还能让那些树木花草保持原样？
真有那样温和的天灾么？
“赤冬施主，该休息了。”嵯峨一脸自然的关切声适时传来，倒是令夕略略回头瞥了眼，想着这和尚是不是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不过嵯峨似乎并不曾注意夕的目光，只是是那样关切提议，倒是一边的蓝鬼表情古怪，显然这位忍者少年也注意到了自己大将说了什么蠢话，看向僧人的目光也带着审视与打量。
之前怎么看不出这女僧有这种情商？
蓝鬼觉得自己对嵯峨师傅的印象也得到了刷新。
只是不论后座什么状况，握着方向盘，稳控源石技艺的楚信然都没有朝后挪过目光。
远眺前方的路况，目光因悠远而显得空泛，又像是在想事。
夕看着那样的他，又看向他所丢在车台上的几页标注着数值与符号便利贴，复又看向那分明还很晴朗的天空，无声的叹了口气。
出门旅行遇到这种事，未免有些太打消积极性了些。
换个迷信点的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不吉利，想东想西。
夕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还在考虑该不该让后面那俩家伙踏足自己的画里。
显然，她已经在考虑当天灾真的出现时，到底要不要救那俩人了。
不过显然，以她的性子，哪怕只是犹豫，也不可能轻易说出来，于是这越野车前后两座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安静与喧闹，司机和副驾驶一语不发，后面的乘客倒是在讨论「到底困不困」和「最近几天是不是有些各方面迟钝」的问题。
越野车继续在乡间小路间碾过。忽地，再次刹车，令乘客们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
分明也没见有什么源石晶簇……
“嵯峨师傅，你有没有注意到路上能见到的人影越来越少了？”
长久沉默中的司机终于开口，固然能令人松一口气，可这开口的话语却也令其他人怔了怔，转而看向窗外。
现在他们开在一座靠山的土路上，一侧是山体，另一侧是一小片妨碍视线的竹林，可透过那些竹子所见的田埂、小道确实无人，远方倒是隐约有些山村的小屋轮廓。
“快午时了，没有炊烟……”赤冬低声自语着，这话给眼下更添一份异样。
更异样的还是蓝鬼和夕这次并不掩饰的古怪注视。
这阿戈尔人的脑筋怎么忽上忽下……夕在心里想的，换个称呼大抵也是蓝鬼所想的，只是后者以跟随她出征许久的经验可以判断这才是大将本来的模样，之前的发问倒像是昏了头。
“去那边的村子那看一眼。”
司机只是这么说着，车辆重新发动，而一旁的夕在这时低声道：“一开始为什么不问我？”
她指的是「注意周边人影」的问话，只是这么问来好似隐约带些醋味，可她问出这话时倒是一脸淡漠。
“你关注那些人影了吗？”楚信然只是低声反问，目光盯着远处的山村。
以他那超出常人的视力，所见那远方的山村也要比其他人看到的清晰，至少能够确定那确实是个村庄，但也如赤冬方才说的那样，没有人烟。
这才有必要靠近更进一步调查。
“或许确实需要纠正吧……”能够注意到楚信然目光朝着那边村庄虚影的夕，自己倒是没那么出色的目力，乍一眼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继续着方才的话题，“你是想提醒我这一点么？”
需要纠正的，是对待他人的态度，尽管已经踏出了画中世界，夕的目光也没有真正落在这人世中，她方才在车上所见的也只有自然景观以及值得她关注的孟章及孟章身边的一切。
所以楚信然方才没有问就在身旁的她，而是问嵯峨。
那位小师傅才是真正一视同仁，眼中容得下一切的人。
相较之下，夕看到的东西，或者说她愿意注意的东西，没有那些人。
“这是你自己领悟的……”听到这话的楚信然怔了怔，瞧过来的一眼并不掩饰那份惊讶。
倒是嘴角缓缓勾起，“倘若我连这种事都要拐弯抹角到这地步，便是连自己都会觉得矫情。”
夕沉默了一下，斜眼看来：“我怎听出几分刺来？尤其是你脸上还挂着这种笑。”
“自然是错觉……”楚信然维系着那淡淡的笑意，“这是为你终于开始融于人世的衷心笑容，可不能这么污蔑。”
后者抿了抿嘴盯着他，还是不信，但是找不到证据。
只能想了想后，再接话题道：“可我不觉得这是好事。”
重新将目光落在车窗外，夕看着那些景色缓缓退去，也看到了新的，能令后座乘客反应激烈的新的源石结晶。
完全没这个必要。
既然都决定了去造访村子，也就不必那样在意源石簇群，就像此刻的司机看也不看那些东西，一旁副驾驶上的乘客也视若无物的继续道：“融入任意一种文明，怎么想都是种很可怕的事。”
“只有真正的未知才值得恐惧……”司机平静道，“前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个萨卡兹，那位萨卡兹从小生活在一座监狱里，并非作为囚犯，而是仵作一般职业的人收养的养女，在监狱里学习医术，也在监狱里生活。”
“她曾离开过监狱，短暂的，但那时的她只觉得自己不属于外面，就算吃过外面的东西，看过外面的东西，享受过外面的娱乐，她的心中也有着排斥。”
“什么胆小鬼，难道监狱里的生活就很好吗？！”这时陡然间出言评价的，是后座的武将。
司机与副驾驶的谈话虽然低声，但并非真正低得根本听不见，更何况当他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就没有压声音了，云游僧听得，忍者听得，武将自然也听得。
能在战场纵横的武人自然不会认同这样的人与这样的选择。
只是这么出言未免太过草率鲁莽了，孟章君既然说是他认识的萨卡兹，万一是友人怎么办？这般叱责别人友人可不是什么明智举动，可忍者却是想拦都拦不住。
而今话都说了，他还能骂大将不成？
自然没这份胆子。
不过他虽然猜对了那位确实是楚信然的友人，却没猜对楚信然的反应。
楚信然没什么反应，对那武将的话语既无认同也无反对，只是继续道：“监狱里的生活自然不算好，但对那位萨卡兹而言，外界才真正令她畏惧的陌生，她所短暂接触到的一切固然五花十色，但却没能令她沉浸其中，反而产生了遥远的距离感，令她认为那与自己是两个世界。”
“千人千面，当真难以理解。”嵯峨感叹道。
蓝鬼看着这一幕欲言又止，觉得这些人仿佛忘记了之前的紧迫感似的，一个个都顺着孟章君讲的故事感慨起来，他说不清这算好还是坏，只能先听着。
“你想说的重点该是她的结局吧？”夕淡淡道。
蓝鬼觉得的怪异其实并不怪异，夕和楚信然都是有所依仗才不在意氛围，嵯峨则是知道先生不会真正冷漠以待，只有赤冬是真的有些状况不对。
“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那座监狱，那座她并不认可，却也好似个家的地方……”
楚信然并不介意跳过过程直接揭示结果，毕竟这个例子本身就是讲给夕听的，夕不需要听那些大道理，大道理谁都会讲，他只是给她展示一条道路，一条别人走过的，与她有些相似，可以充作参考的道路，“她被她的朋友们带走了。”
“对抗未知的勇气与决心，倘若一个人无法拥有，那就加上其他人。”
“人际关系可能成为你的拖累，也可能成为你的动力与追求，她正因这一点而下定了决心。”
他说到这里时，外表看起来最有感触的反而是那赤冬，相较起来，蓝鬼还是有些茫然的模样，而嵯峨和夕面色如常。
后者更是在确定他说完后，淡淡道：“你该想到我曾也那样做过。”
倘若不是受过伤害，有过阴影，何必如此排斥？
“这便是当初我不曾于聊过的，你当初怎么想的？”楚信然扭过头来，回应着她的目光，“人活在世亦要经历生离死别，长寿的萨卡兹、龙、麒麟等族亦会有着与你相似的境遇，有人像你一样蜗居一处，也有人仍在地上行走。”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能是半吊子对吧？”
“呃……”话题隐隐尖锐，氛围也似乎要重回那份压抑，这次想劝解的就不只是蓝鬼，嵯峨也有些欲言又止时，忽然地颠簸让那不好好遵守安全驾驶规则的司机赶紧回头，看着那已经不过一两百米的乡村时怔了怔。
他又看到村民了，数量还不少。
有些坐在屋前，有些正在寒暄，还有些只是经过，但他们都没看这边理论上存在感爆表的越野车。
“什么情况？”后面传来赤冬的疑惑，“之前看着还没这些人吧？”
“注意那位埃拉菲亚施主，持着法杖那位，只有她盯着我们。”嵯峨则是注意到了另一种不对劲。
楚信然皱着眉，踩下了刹车，而一旁的夕也在这时凑近对他轻声道：
“有些蜃气。”
作为曾在书中留下过身影，同被武断记载作蜃的夕，很熟悉这于她有些亲切，却又似是而非的气息。

NO.86:乡下特产。
（刺猬猫后台搞优化，优化方式是：同一个章节可以任意修改三次，之后每次修改都得间隔六小时……很出色，刺猬猫对优化这个词有着异于常人的理解。）
古往今来，「蜃」这东西有两种解，一种是蛤，蚌，一名含浆；而另一种，便是蛟龙；
这两种定义之所以能够同时存在，便是因为记述者的时代并非一致。
即便有着后人在纠结这两种时能够吵个没完，但这两者在某些杂学学者眼中确实共享着那份概念，而那蜃这种存在的重点不在于真身的种族，而是不论是蛤还是蛟，其所善之事都是：懂得吞吐云象之气。
将雨卽见，名蜃楼，亦曰海市。
海市蜃楼的典故也出于此，在古老的炎，人们便经常会将海市蜃楼当做「蜃」在吐纳云气时兴起的幻象，而「蜃」这一存在也在学者、修行者眼中，与「幻象」、「迷惑人」之流的概念所绑定。
楚信然也算一位博物学者，看过不少杂书，也与不少修行者打过交道，听到夕提起蜃气便对那些村民的异样有了些猜测，更是对夕投以古怪的目光。
“你这什么眼神？”注意到那目光的夕微微蹙眉。
“我曾对你而今的真身有些猜测，认为你亦是蜃……”楚信然无比坦然，“而今再听你提醒便想起了这回事。”
“曾经倒也有人这般觉得，但这真的重要么？”夕淡淡道，似乎并不在乎楚信然将她与蜃联系，这时的她又提起了些长辈应有的气质，“倘若你对自己知根究地，何必在乎他人如何定义？”
“有理……”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耸了耸肩，“但若是做不到真正自知，就需要他人观感来自省啊。”
“呃……”夕再一次觉着这人话里有话，只是继续蹙眉看着他，而那人倒是说完就干脆地下车招呼其他人就在这儿停，然后率先迈步走向了那远处的村庄。
这般心安理得，毫无异样的态度倒是显得好像自己想多了似的，夕的心头有些烦乱。
她站在原地，后座的嵯峨已经迅速下车，快步走进过来提醒道：“楚施主，小心些。”
“嵯峨师傅可是看出了什么？”楚信然笑问，他没有立刻转告夕的提醒，便是对她的慧眼还有些期待。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迎来满意的回应，嵯峨只是摇了摇头：“小僧只觉得这村庄氛围诡异，只有那位女施主有些人气……”
她说着，犹疑的目光也看向远处那仍在原地注视着大家的埃拉菲亚女性，目光对上时，后者正对着这边遥遥招手。
也在示意大家过去。
“确实很不对劲，我总觉得这地方像是某些志怪小说里的吃人村庄……”一旁还有赤冬从另一侧走近低声道，“对那女人也要小心些，我的直觉觉得这有问题。”
这话说得令一旁的蓝鬼抬头看来。
虽然很想说大将你这一路开口都好蠢，但唯独这句话，他接了一句：“没错，大将的直觉很强的，已经带大家赢过很多次了。”
他说完便见孟章君垂眼看了下自己，那目光非常微妙，令他看不懂。
你这话就让你们大将好像全凭直觉打仗一样啊……小伙子，而且你大将的灵觉其实没你敏锐吧……楚信然心头感叹。
谁能跟侵染鬼血制品的鬼比直觉呢？那可是真正完全陷入另类狂化与社交方式的虚弱鬼种，血脉被强行提纯的结果便是灵觉也被一并拽至高点，乌东战争正是因鬼武者这支奇兵而展露胜机。
——通过以身禁锢邪魔之躯，镬取邪魔之力的乌萨斯内卫，寻常战士即便能够力敌也难以抗拒邪魔力量的侵蚀，但鬼武者能够凭着那份过于敏锐的灵觉取得至关重要的优势。
——即便是身处邪魔的异乡国度，那侵蚀破灭一切的黑色雾气之中，鬼武者们也能舍弃视力、凭着灵觉无碍作战，被鬼血提升的强健体魄更是能够抵挡数次邪魔的破灭之力，堪称又肉又能打，纯粹的战鬼之躯。
当然，那是鬼武者们。
鬼武者是东国至高的兵种，对标乌萨斯内卫与大炎禁军那样的层级。
虽然实力不算上层但却有着最大规模的数量，虽是凭着「鬼血」那样残酷的法术制品才有的成就，除开鬼血，近乎不计代价的培养成本也是不可或缺，并非蓝鬼这样仅仅是试过一次「鬼血」的小忍者能比的。
蓝鬼的出现只能证明东国还在推进「鬼血」的研究，在试图进一步榨出鬼族的战斗价值，也在试图寻找比起鬼武者培养成本更「实惠」的初级兵种。
能够解决一般鬼族会被鬼血狂化之后直接废掉的副作用，他们就已经成功了大半，楚信然寻思着回头还得找个机会给白泽发个消息。
虽然已经不是钦差不吃官粮了，但鬼血这事问题挺大的，不仅要跟星熊提一嘴，还得跟让烛阴知道隔壁那群家伙在偷偷憋兵力还行。
不过也可能他们早就知道了……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安插眼线间谍什么的。
不过这就扯远了。
“这么反常的地方有个相对正常的人，自然有些问题。”楚信然委婉认同了她的看法，再看了眼后面同样已经从车厢走出，已经在盖车门的夕后，便朝着那村庄快步走去。
那之前便朝着大家招手的埃拉菲亚女孩没有刻意过来迎接，而是在看到楚信然一行人开始接近时，先从肩挎的长包中取出一份笔记本来记了些什么，继而又重新执起那比起法杖更像是长矛的杖子，这才对走近过来的众人躬身行礼。
“初次见面，吾乃月禾，一位途径此地的「灾巡」，各位大人也是来此地调查的吗？”
灾巡，寻找灾害的人，放在他国也就是所谓的「天灾信使」，这说法本是从炎传来，却在东国得以久驻。
不过这也算是东国的常态，就像直到现在，灾巡这样的职业或多或少会和宗教扯上关系。
一方面是因为有苦又累的职业环境对于宗教修行者内的苦修者而言正合适，另一方面则是天文地理本就是那些修行者关注的一部分。
相较之下，发达且与外来文化交接甚密的城里虽然也有培训正经的天灾信使，却因为本身还属于起步阶段，连给传统「灾巡」们增加点职业危机感都做不到。
不过也正因为东国的天灾信使主流都是这些传承古老，且经常在野外东奔西跑的「灾巡」。
所以这些灾巡不仅工作繁重还鲜少与城市接轨，大部分都脾气古怪且造型独特，民间声名也格外微妙。
这也导致赤冬看这女孩的目光，在审视中带着诧异：“灾巡还能有你这样的家伙？”
这家伙，太正常了！不论是装束还是言行，古意且出众且有礼，尽管这听来和一般的正常相去甚远。
但比起灾巡给人一贯印象，确实算是正常，给人的感觉更适合去某座大社里当个巫女。
但你如何能够断定对方并非巫女呢？
楚信然的目光并未在对方那姣好的容貌与曲线毕露的身形上，而是她手中握着的那柄法杖。
东国的灾巡多是宗教相关者，不是神官便是巫女或是僧人，再不济也是相关职业接触者，而对方那几近两米，过分尖锐的法杖上这是挂着数道垂纸编制的长带，那种制式在神道教仪礼中叫「币束」，敬称为「御币」。
东国特有的纸张具备独特的肌理与韧性，且纯白无瑕被宣传为「凝聚了神灵的力量」，将其编制为之字形纸条扎在直柱上，用以除魔或是祈祷与「清洁」。
直接插在一处表示对神灵尊敬也是一种用法，但若是握在手里，肆意拂动，那便不是神官就是巫女了。
一个人的出身便是在这样的细节中得以窥见。
“在下楚信然，炎国人，我等只是路过，也并非什么大人……”
目光收回，楚信然心知对方的恭敬大抵是因为自己与夕的种族特征，龙族在东国的尊称且稀少会给他们带来些麻烦，却也能在这种时候带来些便利，“只是阁下既是灾巡的话，可曾注意那南方一路的源石晶簇？”
“大炎……”对方似乎先是因其身份诧异片刻，却也浅笑道，笑中的眉眼自有一股妩媚，而语声只有一股平缓悠然，“楚先生谦虚了，以您这样的样貌气度，在大炎也会是位不平凡的大人吧？更别提……”
她的目光微微又挪，看向夕的目光不言而喻。
夕正冷冷地盯着她。
比起最近有注意气势内敛的楚信然，夕的清冷淡漠可是向来不曾掩饰。
只是也正因此，初遇者多少都会有些惊艳感。
相较之下，嵯峨和赤冬这俩人一个黑色僧兵袍一个半披甲的装束虽然同样奇异，但终归被夺走了些存在。
不过这么一说，比起站在这座村庄的月禾，还是楚信然这一行看起来成分更复杂，更可疑一些。
而对于月禾的暗示，楚信然只是继续笑笑道：“出行旅游，自是希望抛开多余的妨碍，还望谅解，这也并非重点，月禾灾巡。”
“啊，的确……”月禾表以歉意的点头，“事实上，不瞒各位说，我在三天前便在调查这八尾山附近的源石矿脉乱象，我的结论是：能够并非在灾后涌现大量源石簇的状况，只可能是地质天灾的前兆。”
提起工作领域，这位灾巡便没有方才招呼寒暄是的妩媚与亲和，一脸的肃然：“我在一天前便通知了附近的城镇村庄，得益于各位城主与镇长的上心，除却移动城市的地块分割转移还需要两日时间外，其他的小型村镇都已实现转移。”
“但你却出现在这里。”夕冷言指出。
“是的，我在巡查。”月禾并不在意夕的冷脸，在她看来楚信然方才的一句话便是说明他确实是大炎的大人物，只是到了这里不想在被前呼后拥再加上那位虽然同族但却眉眼并不相似的夕，想来大概是年轻的情侣、夫妇什么的想要脱离家族的重担远行什么的，后面的僧兵和武士说不定是雇的保镖，也说不定都是追随者什么的……这在东国贵族圈子里不算奇怪，想来大炎更是如此。
月禾表示理解。
“虽然避难工作正在进行，但也会有各位这样没有收到消息误入这里的受害者，我本打算在各个村庄竖立警戒线，但这座村庄的状况却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说到这里时，月禾的表情有些凝重，转而看向周遭那些村民，此刻那些村民还在犹自的关注着各自的事务，不论是寒暄聊天还是嬉笑打闹，分明这边有着不论是样貌还是衣着都格外引人瞩目的队伍，他们都不曾投来目光。
也在这时，不远处的嵯峨已经招呼起了一个老太问：“敢问老太太，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太闻言，方才抬眼看了她一眼：“你……你们是……”
这一眼不仅看到了她，还看到了她身后的赤冬、蓝鬼、夕等人，本还在和一旁同龄的老丈聊天的老太太脸上登时浮出些许的愕然。
在那之后，是所有本来做着自己事的村民们不约而同的看来。
“我们入局了。”夕在楚信然一旁低声道。
楚信然无言的点了点头。
同样置身这一幕的他有种传统惊悚桥段亲历人的既视感，但这里压根没有一个人是传统惊悚桥段里该有的传统主角。
“咱们是路经此地的旅人……”比如神经大条的云游僧，不疑有他的自我介绍，“想问问这是哪里。”
“对啊，老太你们不打算离村吗？”还有个意气相投的武将，好不容易养出些能自己走动的气力，却没有一点珍惜想法的加入询问。
两人身后的蓝鬼正有些愕然的看着俩位大姐在前面招呼老人，此刻没人搭理他，他也没有来得及跟人表达自己的疑惑，表达为什么自己看着周遭都围绕着些许雾气的迷惑。
注意到那俩人突然行动的夕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楚信然也注意一下那俩家伙。
她的抬手不仅提示了楚信然，还提示了一旁的月禾，月禾这才真正注意起了这个队伍中的那位僧人和武将，而这一细看，她便有些愕然。
愕然于前者给她的感觉，愕然于后者她有些面熟。
相较之下，楚信然却是看了眼那边，便转而眺望起了村庄里侧的远方。
从村口眺望大道，虽然路上放置了不少东西，却也能一眼看到尽头，能看到尽头的地界宛如纸上打翻的丹青，晕染出一片的迷蒙。
看不清村外，这便圈定了一个局。
“比你差上太多。”他微微低头对夕道。
“废话……”夕白了他一眼，“要破吗？”
“再看看。”楚信然瞥了眼那似乎更在意起嵯峨和赤冬的灾巡。
“不急，给别人一个发挥空间。”

NO.87:这不是想看看新kp的本事嘛。
（成都又有新病例，笔者的外卖又得去小区门口拿了！）
由蜃气营造的幻象，会有着明显的破绽，但倘若虚中有实，那破绽便能得以掩盖，由此显得相对正常些。
眼下这村庄便是个这幅状态。
那些村民乃是确实存在的人，但他们方才却被蜃所迷惑，被操纵着遵照某种规律进行着日常生活，而那样的规律之中，没有各位外人的位置。
也是当嵯峨上前攀谈这样的「干涉」变量出现后，那份规律模板才因而被打破。
破一盖全，一人醒转、全员醒转的事实也能证明此地的蜃要比夕的本事差上太多。
同样是构建幻境，同样是打造一处封闭的桃源，夕已经做到了无中生有，甚至不需要确实存在的真人，而这边这位不知名的蜃，还属于新人kp忙于剧本的等级。
没给外来人做导入，嵯峨一句话就打乱了祂的剧本，眼下大概正在忙于修缮。
楚信然很理解。
阿米娅第一次当kp的时候也是这样，能被斯特凡诺那古怪的骰运折腾的够呛。
当然，比起博士的极端奇葩骰运，博士和苍七时不时的怪奇操作才是阿米娅那会儿真正的梦魇才是。
给海妖作曲、教食尸鬼更完善的尸体运用，甚至不需要投骰子，直接物理述说和书写，在被凯尔希与阿斯卡纶制裁之前，和人沾边的事他俩都不怎么干。
再加上个虽然不会刻意搞怪，但本身其三观逻辑有些异于常人的红，阿米娅第一次当kp之后接连三个月都不肯接受任何让她当主持人的提议。
就算是DND的也不行！
眼下这位蜃在楚信然眼中也就比阿米娅的经验丰富那么一点，并且祂也比阿米娅幸运，楚信然还没打算搞事，还制止了夕想要掀桌子的想法。
他将目光放在了那位灾巡以及赤冬、蓝鬼身上，便是期待着那三人的表现。
蜃的幻境是一种迷惑人的手段，却也是一种不错的考验，楚信然愿意在这里驻足浪费些时间的理由，便是想看看这几人的本事，甚至希望这蜃气营造的幻境能够透露些情报。
毕竟，他除却想要试探那位灾巡能否为接下来的旅程提供些便利外，还想弄得更清楚些蓝鬼身上的鬼血状况。
星熊之前的那些短讯虽然都是些没营养的抱怨以及自顾自的提条件想要商量什么似的，却也有提到那鬼血的状况。
虽然表现得好似不抱太大希望的询问，但楚信然很清楚她有多重视这件事。
毕竟，鬼血既是鬼族的禁忌，也是她那惨痛过去的钥匙。
她现在有了全新的生活，也有了全新的责任，也还没做好面对亲族结局的准备，做不到立刻从龙门请假回到东来，那能帮她弄得更清楚些的就只有自己了。
只是在这之余还有些遗憾……
“很抱歉，您此刻不在服务区……”
“怎么了？”夕回过头，看向那一脸遗憾地收起手机的楚信然。
她此刻和楚信然一起站在街道旁，远处是正在奔走的嵯峨和月禾，一位云游僧和一位灾巡而今眼见村民们终于搭理自己后，便不遗余力的试图劝告村民们避灾，至于之前的那份异样，先说服大家离开时再追问两句也不迟。
至于赤冬和蓝鬼那对主从……赤冬一开始还是跟着嵯峨走的，只是当她好几次跟着别人走都能撞到灯笼、横杆、乃至一个小摊角后，虽然大伙儿没笑，但远处的稚童可是一点不顾忌。
她火大也没对孩童撒气，只是找了个磨盘边坐着不走了，沉着脸生闷气，有些难得的露出些小女孩仪态。
蓝鬼便也守在边上，顺便对大将能有这样一面暗自沉醉。
说是暗自，但那表现也蛮明显的，大概也就赤冬这种不通情爱的武人将士看不出来了，楚信然远远看着那少年的表情都觉得他心头在口水黄豆了。
口水黄豆就口水黄豆吧，反正与自己无关，楚信然自然更乐意回应一旁的夕道：“没有信号，打不通电话，这样的话就算能有些收获也得等以后才能给白泽说了。”
“你同他说什么？”同样是注意到那鬼族少年的痴愣态，看得表情古怪不知在想什么的夕，闻言便回头看来。
“说说这东的鬼族问题……”楚信然摇头晃脑，“也就是国与国之间互相提防钳制的那一套。”
“无趣……”夕便又将目光挪开，“任何物事一旦扯上官场朝廷，便多是勾心斗角的腌臜。”
“话虽如此，这等事握在手里还能有所回转，只是交给别人，万一连「多」一字都给抠掉了又当如何？只剩腌臜的朝廷可是百姓之难啊。”楚信然遗憾道。
“就算是肮脏，也总得有人去做才是。”
他说完，夕仍犹自看着远处，只是目光偶有偷瞄，见他也看向远处没有再说什么的意思，便抿了抿嘴，转而问：“你不让我动手是为了看那思春的小鬼表现？”
论起给他人的定义，这位丹青大家可是从不留情的。
“目的为何只能有一个么？其实对于那位灾巡我也颇为在意。”
“见色起意了？”夕淡淡道。
“呃……”楚信然无言地看着她那淡漠的模样，只是回过头继续道，“灾巡的活动范围虽然理论上是全国，但通常都有着各自负责的辖区，而今距离平城京不过两城有余，就算那里不归她管也是个邻区，她不会陌生。”
“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夕继续淡道。
“如何确认真假？人是会因利益相关而说谎的啊，夕。”
“你要问什么利益相关的问题？”夕终于又回头看来，满脸诧异。
“不论是光严家的事，还是关于神道与佛教的事，或许都会牵扯蛮大……”言语间，楚信然便见远方那丹青混杂的氤氲变换，“不然怎会说这王气四周还会胆敢作妖呢？我有些怀疑平城京里藏了不少不做人的东西。”
提起这个话题，夕也能接上一句：“我虽对东知之甚少，却也在早年听闻东的神明集群，多有妖邪与欺世盗名者。”
她口中的早年，也不知是多少年了，不过这话倒是没错，楚信然点了点头：“所谓神明多是人立的，这片地域主张万物皆有灵，便给了不少妖魔谋夺神位的空隙，那些有着神名，立碑作牌的神，不见得有个真正神圣的真身。”
他说着，也不等夕开口，便更快话题一转道：“也正因此，我们才更需要调查提防不是吗？”
夕想法一滞，没想到这话扯到这儿又变回了他给自己解释，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双手抱臂道：“算你有理。”
看着她这幅很不情愿承认的模样，楚信然扯了扯嘴角，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知道我很多事，也该知道我没那心思的，你在焦躁什么？”
“谁焦躁了？”夕恶声恶气道。
这语气变化大概不聋都能听出来吧……楚信然无奈地将手从对方的头顶下滑到额前，而她自己也能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而僵在原地面红耳赤，任由楚信然的手给她拨开又在遮挡视野的刘海。
得以看清楚信然双眼的朱红眼瞳，目光早已乱成一团。
年岁这么大了，评价别人还毫不留情，自己面对时倒是纯情得可爱。
楚信然心里摇了摇头，在她那刘海上留下一枚冰制的小发卡，也没多说什么，往期的状况早已能够证明夕是禁不起戏弄的。
所以他在留下那枚只要他在附近就不会融化的冰发卡后，便收回了手：“蜃气不仅能营造环境，也能催化七情六欲，以你的位格本不应被影响，注意些吧。”
楚信然淡淡道，像是给夕找了个台阶下，但都说到这个份上，夕为什么会被影响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
所以就算他不提，夕那别过去的脸上还是挂着红晕。
情绪更为敏感不代表失了脑子，虽然也有说感情用事会干扰判断，恋爱中的人更会失去智力什么的。
但为了对方之后清醒过来不至于羞耻致死，楚信然还是选择提醒一下。
而今这幅样子的夕不正常，蓝鬼也不正常，赤冬更是被蜃气妨碍了感知，令她那原本就有的视力障碍「大放异彩」，而今看来真正算是影响不多的其实是嵯峨和月禾。
不过真的影响不多么？
楚信然远远地望着那正在被淡淡薄雾笼罩的，嵯峨师傅与那灾巡阁下各自所处的位置，便也朝着夕提醒道：“那位蜃正式动手了。”
这提醒也令夕瞬间回神，变脸般的气质维稳，目光一执不屑道：“雕虫小技。”
“破你自己那份就好，不必管其他人……”楚信然提醒道，“让他们经此一劫吧，说不定能有些斩获。”
甚至对嵯峨师傅而言，这就等于重入画卷，对于下山游历的云游僧而言等于再添一笔的「红尘炼心」，因为是蜃针对编织的幻境，甚至能比夕的画卷更「功利」些。
“你呢？”夕闻言便问，甚至有些跃跃欲试，“需要我将你带出来吗？”
或许是觉得把孟章从幻境中救出这种事很有些价值吧，不过这要换做之前的她大概还会扭捏一些的，眼下这幅主动模样也不知是自己看开了还是情绪被影响得更进一步了。
不过也正因此，当这提议被拒绝后，失望也将愈发明显吧。
“不必……”
当听到楚信然这记淡淡的回应时，夕便是连一对尖耳都微微耷了些。
她确实还在被影响，这么看来事件之后这人再一回想就能用脚指头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
嗯，以夕的本事，大概还可能是长剑一划，把自己埋地洞或是画里去。
不过这样率性的夕倒是有几分年的影子了，比年要听话些，想来简直是个正常人，令楚信然看着还蛮欣慰的。
欣慰之余，便也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想在里面看看。”
他的脸上有着不亚于数秒前夕脸上的跃跃欲试：“想看看那蜃能给我照出些什么。”
“我觉得祂什么都照不出来。”经楚信然这么一提，夕自己都有些意动，觉得自己方才还是武断了，看看对方能够造出怎样的幻境也有些意思，但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现实。
正如楚信然方才所说的，自己的位格不低，难道孟章就低了吗？
孟章原本便是夕与年那一类亲族回归自身，重现古老之神那个层级的。
所以夕才在过去数次提及他不必用尊称称呼自己，论及层次反倒是孟章、烛阴这类的辈分与层次更高，更别提而今作为祭星组件的孟章还在明显攀升，虽然上次看路数似乎走歪了，但走歪了也是朝上歪的。
到了而今，夕也不好说着孟章到底属于怎样个层次。
只能说肯定比自己高。
而在与源石技艺无关的，真正法术的圈子里，这样的位格本身也能是一种力量，一种免疫门槛。
蜃只是能打造幻境，就算涉猎几手读心也不是主业，不是主业专攻还想对付真正的神灵？
“试试也没损失……”楚信然只是耸了耸肩，收回手的同时退后了几步，再看了眼那边几人已经被淡淡的迷蒙覆盖，“那么，待会儿见，夕。”
见他这幅平静模样，心知他确实不需要自己帮忙的夕也只能遗憾道：“我会先出来守着你。”
“还请将她们也看着……”楚信然抬手指了指嵯峨她们那边，“记得之前的话吗？夕，不要只看着我。”
“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夕叹气道。
“我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重新接纳世界，而不是成为你的世界。”
夕闻言沉默着，在淡淡薄雾笼罩而来时，方才回应到：“好啊……”
回话的瞬间，刃光一闪，一手按鞘，一手按剑，锋锐的画意以凌厉的剑光之势，破开了萦绕蜃气。
“我守着你们。”
班门弄斧的小技，夕仍是不认为那蜃能映出自己想看的东西，更觉得瞧那低劣的伎俩是一种侮辱。
可她这一剑再快再强，楚信然也已被雾气笼罩了，她那一剑破空之声只能听到些对方口中的「那就放心了」的话语。
令她沉默的看着对方所在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嵯峨、赤冬、月禾、蓝鬼等人所在的方向。
轻声叹息着杵剑沉默，宣纸般的质地，自地、自空，无声浮现。

NO.88:过去都将愈发遥远。
嵯峨是一位云游僧，却也是个年轻人。
打从襁褓中起就在寺庙长大的，她最初的记忆便是跟着师父和其他师兄弟们一起练武诵经。
这样的她，直到下了山才有所变化。
见过花红酒绿，也见过大好河山，更见过穷困潦倒、还见过滚滚恶念。
她没见过的还有很多，她也很清楚，才会对那位先生的画卷阅历如饥似渴。
只是比起诉求，她还多几分定力，多几分诚心。
没有过分强求归画，她随同先生与楚施主一路前行，心知这样亦是一种阅历。
夕先生并非凡人，楚施主亦是如此，看似与自己相仿的年岁却有着不凡的谈吐，还总像是背负某种沉重的枷锁，想来便也有着与样貌不匹配的非凡阅历因果。
同这两人出行，本也是一种非凡的因果吧，嵯峨一直都是很愉快的。
不仅是因为楚施主慷慨大方，能让自己吃住不愁，更是因为楚施主选定的路线总是别具一格，她能瞧见比起过去更新鲜的东西。
而夕先生偶尔的话语，虽显刻薄，却又总能为她揭开另一种角度，对心头的疑惑豁然开朗，隐约间，她所下山的缘由，那——
因在住持爷爷的阁楼间见过那副《拙山尽起图》，觉得隐有深意却又看之不清，问及住持爷爷却又被告以「应自己去寻找答案」——这样促使她下山想法一开始的动力与迷惑，便在闲时冷语中解开了。
“为何点到末尾瀑布时，一笔飞去，留下数寸空白？”
“那一笔？不过是兴起而起，败兴而停，仅此而已。”
“呃……”
“当初画到那时，忽然不想动笔了，就搁置在那儿，之后再看又觉得恰到好处，便随意取了个名，丢给你那糊涂师傅罢了，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在过去不知凡几，问得清楚又有何用？徒增些失望罢了。”
“这倒没有，只是隐隐觉得先生说的这话，还有些深意……楚施主何故发笑？”
“只是想到炎国而今的那些教材课本，总有一题叫阅读理解，令学生们思考那些典籍中的话语有何深意，而最近的某些入题文章可不见得有如何深意，只是苦了那些学生要和嵯峨师傅这样纠结了。真的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
“诶……住持爷爷也说过这句话。”
“凡事并非都能有个期望的理由，便是如此了，嵯峨师傅，不可落了——”
“闭嘴孟章，你说的太多了。”
“倒也是，还需要嵯峨师傅你自己去悟才对。”
印象里，那是先生第一次那样喝止楚施主，当时的自己有似懂非懂地，尽管能够理解，但距离记在心里却还有些距离。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要说上一句，住持爷爷便曾提过……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咚咚咚的，嵯峨蓦然间抬头，便见面前立着一座古朴的小寺，那就像是她所该归去的地方，总有着令她灵台清明的木鱼声。
她还记得自己方才还走在一座村庄的大道边，准备去找一家土屋边的施主问话……
再一回头，也瞧不见月禾施主的身影，更看不到楚施主与先生的身影。
这种状况……嵯峨立在原地，仅是象征性的思考了两秒，便回头踏步入寺，无视了途径周遭那些看向她的和尚，直接站在一个空蒲团前坐下，熟稔地提起木槌敲打，闭目诵经。
看起来是无比适应，适应到周遭的和尚们也都收回了目光，于虚幻之下，她做到了与他们的心境合一。
空泛的虚无之物，也具备了些形状。
能通过深夜会武，一问一答的禅問答，也就是俗称「机缘问答」禅宗多见环节，这孩子自然具备足够的佛性。
机缘问答，作为大多为弟子或同道提出隐含解脱之道的发问，师父或是高僧挑明提问中隐含的预设，向弟子开示个中禅意和当下即是的顿悟之道。
但这样的问答并非直接询问佛理或是禅意，而是留有参透余地的点到为止。
机缘一字便是由此而来，并非直言解惑而是弯绕暗示。
听来多少有些谜语人，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甚至衍生出了些世俗流行的「高僧段子」，即「高僧倒了一杯热水」之流。
但若能够解开那些高僧的谜语，令其满意，便也足以证明了你的禅心。
嵯峨下山时与其师傅的一问一答，显然便是这样的仪式。
而今尚在蜃气之外，却已将天地做画纸，肆意涂抹包裹的夕见到这一幕，也只能感叹那嵯峨竟然真如楚信然所说的有些斩获。
倘若楚信然能瞧见这一幕，便也只会说是嵯峨师傅平日的积累，仅差临门一脚罢了。
走过东也走过炎，再入夕那百余幅画卷，嵯峨既是来找夕要个解答，也是一场漫长的试炼。
倘若夕不去干涉于她，她便大抵能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但夕把她拽了出来，好似给快爬满的进度条来了一刀，得亏边上还有个楚信然。
楚信然对佛教很不感冒，尤其是他有个叔叔也信佛，而在他看来，那份信仰是一种软弱的妥协。
佛与基督，一个宣扬众生皆苦，一个宣扬人生来有罪，而在那之上要求忍耐，要求度过，要求宽恕，楚信然便对这两个宗教都没好感，更别提这俩宗教都不度自己，一个旁观，一个装死。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有些这俩宗教之下的一些信徒有些展示出令他欣赏的特质，在这些人身上，他对宗教的偏见是很难展现的，他更乐意推这些人一把，不论是让这破地方变得更好，还是让他们来替代自己讨厌的家伙上位。
莲台自空，若能有个像样的佛上去，也是个好事吧。
基督旁观，若能够有个真正引导信徒的教皇干事，甚至把祂踹下去，那不是更棒？
可惜两种事都太难做到了，楚信然倒也没完全投身进去的动力，也就能推一把的时候推一把，也给嵯峨这份机会。
平日便有意无意的提问，看似随意的话语下也有着「禅問答」的意蕴，此刻更是说服夕给她这次机会。
一个天赋顶好的孩子，有着天然的佛性与稚子之心，给她时间和表现的舞台，莲花不需要太过照顾，时候到了会自己开的。
比起考验，更多是补齐嵯峨缺失的那份进度条。
倒是对于赤冬和那月禾，这才是考验。
为了更好地塑造幻象，蜃多少也会些迷惑人心的旁门左道，虽然不能真正破开一个人的心房，却也能映出些对方无法忽视的景象，不论是为自己而死的兵士们构筑的红色雪原，还是那些不愿听信自己的劝说，最终被天灾吞没的家族同僚，当那份难以忘怀的残酷景象再现，那落败的武将与辞别的御子又当如何面对？
夕一直在守着。
倘若她俩真着了那道，她会动手的，她唯一不需要看着的是孟章。
但显然她也不会放过这种合法「偷看」别人「黑历史」的机会。
可在孟章那边又有一个问题，那问题是她看不懂。
她看到了孟章那边在步入一座圣堂，一座亮堂的圣堂，无数的蜡烛被点燃，无处不在的昏光映照着那些西方的石雕，一个个好似塑造神像的石头被昏光与阴影映照得像是妖魔。
在那样一处仿佛所有东西都被笼上一层琥珀色的圣堂中，楚信然只是在闲庭信步的游走，缓缓地调整呼吸。
空气中充溢着各式蜡油与香料燃烧的芬芳，其浓重程度不亚于舞池里的香水混杂，令他发闷到需要重复吐纳呼吸，控水净空，感叹着变强还真是更麻烦了，当年走到这里时，可没有因空气敏感到胸闷的程度。
倒是那厚重的管风琴音不变，还有无数屹立于烛光两侧的萨卡兹人望着自己，眼中净是相似且熟悉的热切。
很好的还原了那份令他不快的过去，他耳边净是无数人低语着的卡兹戴尔语，带着各式的口音显得无比杂乱，而他的脚步不停，一点点的将那纷乱甩在身后。
不变的只有那愈加浓重的管风琴音，还有那一位位立于烛光之道下，对自己颔首行礼的，戴着驼兽骨面的赦罪师们。
他忽然不想走了，没兴趣再重温那段不快的历史，也记得过去的自己也是没有走完这条道的。
于是他只是抬起头来，对着那被烛光映出无数精美雕刻的穹顶开口，以东国语道：
“这就是你的实力？既不能动摇我，也不能诱惑我，甚至无法令我失控。”
话落的瞬间，鼻端的香气便淡了，淡化的声音也消失了，他环顾四周，所见的便是逐渐溃散成雾气的人与物，便连那通道远处正朝自己奔来的纤细身影也在跑到之前彻底溃散。
或许这就是对方未展现的安排吧，这样的幻境想要迷惑人，一切照旧可不够，可这里也不该有她。
她早就离去了。
不过对方还真听话啊……自己说了就换幕布了，本来还期待这主持人搞新剧本，结果意外的沉不住气啊……虽然自己这样的「玩家」确实很显眼。
楚信然觉得自己这一行人，最适应这种东西的首先是嵯峨：她在夕的画卷里就该习惯各式风格不同的地域文化、风土人情，还该习惯那种画与画之间穿过时的突兀变化。
然后是自己，虽然没有夕那种画卷压缩包世界流转体验，但楚信然在自己美术馆里也出入过不少画中世界，更是有过数次沉浸式灵视体验，一般的幻境和幻术很难令他沉浸。
不论嵯峨师傅是如何表现的，像自己这样大概格外突兀，会被对方重点关注。
然后在重点关注之下发出的挑衅……或许确实很有嘲讽力度吧，楚信然稍稍推想了一下。
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觉得对方听话过头了，莫不是个「小年轻」。
平城京那帮和尚和神官集群，居然管不到这里的小妖怪，这种状况合理吗？
一想到这里，楚信然又有些怀疑那灾巡其实是假借灾巡的名头来退治妖怪的巫女了，不过现实已经在催促他别想了，新的「导入」已经完成了。
而在这一次，光线昏暗。
方才还是古意且宏大的烛之潮，此刻就一片漆黑，换做旁人多少会有些不适应。
但对楚信然而言，水流的探测几乎是瞬间便张开了，能够探到不远处地上的血泊，也能探到那些铁钩上挂着的肚肠，盘子里盛着的手脚与头颅。
“呃……”楚信然沉默着，朝着身后的大门走出，望见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彩，觉得自己或许该感慨新的幻境也完全按照记忆，广告牌还是多得让他烦躁。
“你怎么出来了？”
还有人在问他，抄着一口维多利亚语，披盔穿甲全副武装，银色的胸口却蚀着暗金色的深海猎人标识。
既融入了卡西米尔的骑士文化，也在干着他的天职。
“有点意思了，但还是差点意思，你明白吧？”
“你在说什么啊？外语吧？哪的语言？”
对方听不明白他的东国话，但楚信然却不在乎地扭头看向那空中的双月，又再看向这里的霓虹灯群。
想着以后有机会去卡西米尔，也不知道那些广告代表的企业能有几家还在。
面对着别人精心准备的幻境，却表现得比之前还要分心，于是在下一秒，楚信然便猛然抬手，拍开了对方刺出的蛇形剑刃刃面，没好气地看着对方那头盔：“我说了，差点意思，你明白吗？”
氤氲再次蜂起，男人和一旁的建筑一同淡化，证明对方明白了。
只是这明白的方向变得有些偏颇。
似乎是从楚信然那一记抬手理解成了战斗力差点意思。
于是楚信然此刻站立的地方变作了沙滩。
这一次，他的身侧也没有人了，入眼所及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暴落的雨点与滔天般盖来的浪潮，以及浪潮中舒展些许的庞然触须。
伊比利亚以南，阿戈尔边界，海洋狂乱的意志一角，在浪潮间展现。
在卡西米尔的骑士文学中，曾有过好似堂吉诃德般像巨浪发起冲锋的荒诞骑士形象，那被名以骑士精神的终结，最后一位骑士对巨浪发起孤独的冲锋。
这既象征着诸如骑士文化这般诸多文化的在作者、读者们眼中的逝去，也象征着一份意象——
知晓海洋的人们，畏惧于巨浪的威势，认为只有那位虚构的骑士才会愚蠢地、勇猛地、稚拙地，对无法反抗的压力冲锋。
但在这幅画面带来的过去中，确实有个年轻人践行着那份虚构文学般的画面。
不为英雄，当作骑士，以伊比利亚方提供的骑枪，击穿大浪，以身负的那柄朴拙长剑，贯入触须！
尖锐的嘶鸣与咆哮的龙吼在暴乱的海流中模糊又闪没，血与水交融着扩散而又被新的力道绞碎。
没有一丝光亮的灯塔在远方的高崖上矗立着，好似沉默的守望者目睹着龙与阿戈尔对海洋主宰权的争夺。
那是过去……

NO.89:
（雨天，想睡觉。）
勾栏瓦舍，纷杂吵闹。
扛着行囊的浪人与挎着菜篮的农夫行于下方的道中央，时不时抬头看向上方洞开的窗口。
无数人在嬉笑着，叫喊着，争吵着，时不时冒出几句下流粗俗的语调，混杂着银铃般的欢笑。
平城京的市里总是如此。
作为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赤冬自小便在神社长大。
因为不服管教，而被认作愚驽顽劣，也因不服管教，挨训禁闭总是家常便饭。
直到五岁那年，她遇上位家族长辈，被其收养，才有了些许自由，得以从那空寂的神社中走出。
她开始学习剑术，开始学习兵法，逐渐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将，而在那段时间，她常待的自然不是过去的那神社，而是这熟悉的坊间。
坊市制度是炎传来的制度，有人称平城京本身便是一封献给洛阳城的倾慕之书，在这座东国古城里，你能看到太多洛阳的痕迹，甚至连那坊市制度也一并通用，放在而今多少显得有些落后。
将住宅区（坊）和交易区（市）严格分开，并用法律和制度对交易的时间和地点进行严格控制，最大作用莫过于创设了一个法治的城市商业空间，当它实现了对作为居民区的坊和商业区的市的严格隔离，并对「市」进行官设官管，施以监控后，一个封闭式的市制便形成了。
成也封闭，败也封闭，当生产力真正提起，人流量也大量增加之后，强行隔离行程封闭总是不可取的。
所以平城京废除坊市制度已经数年了，只是仍有些城区的居民区与商业区没有真正混同，显得好像还能窥见些过去的模样。
赤冬已经很久没有走过那样的城区了，在她作为武将之前，以及作为武将最初活跃时的那段日子，她还有着出行闲逛的余裕，她还能够瞧见那些长辈们治理下的都城模样。
嘈切的三味线、吵闹的尺八太鼓，总能令久居宁静之所的人心境不稳。
倘若走到那风俗街去，还有片片的莺歌燕语与粗鄙之语，混杂于一同，构筑出孩子无法理解的热闹放纵。
过去的赤冬有空时，总是会去那样的地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厌恶。
正因为厌恶，她才总是会去，不断地提醒自己，那些大人长辈们打造出的是个怎样的地方，不断提醒自己，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可恶的家伙。
她以这样的方式加固自己怨愤，以这样的方式搞心理建设，然后将那份怨愤转化为战场上活下去的决心与执念，也转化成那她对那位长辈的信任与追随之心。
那位长辈，便是她的姑母，那位曾经的南朝光元一派的武将，也是而今北朝最具名望，真正打算迎来太平，终结战事的军神。
赤冬发自内心的感谢她的收留与培养，并深深被她的目标所吸引，认定她才是自己真正效忠的主上——
但显然，距离那一位，她还差得很远，至少那位还不曾有过「因落入敌军陷阱而险些身死，被属下们狼狈救出」的经历。
而在此刻，赤冬望着这一幕，望着这热闹纷杂的一幕，心头莫名的没有生疑，仿佛上一秒瞧见的冷清村庄在下一刻展露出这幅极尽繁华是理所当然。
蜃气如梦，梦中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更别提这位武将打从一开始便是身心皆虚弱，其感官便是一开始便被蜃气妨碍得最为彻底。
她或许是最为沉浸这幅幻境的人，而这幅幻境也令她重新回到了年幼时的那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她还是个刚握剑不久的年轻人，还是个不曾真正见识过外界纷繁，一个怀抱太多好奇的年轻人。
在楚信然给夕讲述那位生在监狱里的人时，那本是为夕所举的例子，也一样被赤冬听了进去，只是赤冬所能共情的并非是那故事主人公对外界的恐惧，而是她能被朋友带走。
人际关系可能成为拖累，却也可能成为动力与追求，她很认同孟章君说的这句话，军旅生涯中的战友，她对那位大人的忠义便也在这句话中体现。
可在现在，她不是那位愤世嫉俗的女将，而是被混淆蒙蔽，堪堪见识人世繁华的年轻人。
或许，还会经不起诱惑与同化。
换做一般的孩子，大抵便会如此吧。
可那孩子，却是一个天性不喜这些放纵薄凉的人，瞧着这一幕不仅不会觉着热闹繁华，反而是觉得那些喝酒的、走路的、吆喝的、嬉笑的，都像是被撑在一座戏台上，一个个都披着厚重的面具，缺些真性情。
没有人气……
一想到这一点，女孩的表情便忽地有些变化，那对自小便有些障碍，瞧不见远处的橙黄眼瞳中，确实含着某种锋锐的凌厉。
这时的她又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孩子了，她那披着肩甲的手按在腰间，暗红的刀鞘也在那一按下显现。
这一按，她便触及到了真实。
破开了虚妄的童年，立身于此刻，女将拔刀而立，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找回了昔日的风采：
“平城京相隔不到百里，竟有你这样的妖术师作祟！”
看来……这边也不用管了……倒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预料的夕挪过视线。
本以为这一行人中最容易中招的便是那烦人的女将，毕竟那家伙有伤在身又精神萎靡，明显还有些吃了败仗的阴影，结果却反而被对方这一记环境唤回了常在沙场上的血气。
如此一来，就算对方此刻将环境一转，变作那雪花飘零的寒冷战场上，再让那女将面对那些残酷战场，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压力。
就像此刻，夕再一抬眼，便见对方与雪地上的那些尸体战作一团，刀势凌厉，下手狠辣，全然不在乎对方身上的甲胄与她所穿的是同一类。
能看出其愤怒，也能看出其杀意，夕便也隐隐的，对那女将略微高看一眼。
原来那家伙也有这样一面……
这么想着的夕，也不再关注地将目光挪到了另一边，那本在她心中的评定里，大抵不需要担忧的埃拉菲亚灾巡，却是直到而今都没挣出来。
她还深陷于那座宏大的神社中，深陷于那场本该一开始就该挣脱的环境之中。
就该一开始挣脱的，这些所谓的幻境，本都属于应该在一开始就能挣脱的招数。
因为一开始你正身处不同的环境与地域，场景的骤然变换乃是最初就能引发警觉的变化。
但倘若一开始没挣出，那才是真正的难了。
虽然也有楚信然那样一直都很清醒，只是想看看别人摸剧本能力的贵物。但显然，那位自称月禾的灾巡不具备那样的能力。
她正深陷某种家庭矛盾之中，令夕这种有着另类「家庭矛盾」的特别存在看得无比微妙：
“离开？不可能离开！大社这等神佑之地决然不可能糟临天灾！”
“可我拿到的也是神谕，当退即退，不可违逆天地……”“大逆不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在说神抛弃了信众吗！！”
“春日大社传承至此的基业，岂可听信一面之词！你早已不是御子，怎配对大祭典指手画脚！”
“光是让他们避难就已是大逆不道了，月禾，我们都是看在你父母的面上才没有给你定罪！”
“父亲！母亲！我的测算绝无问题，替我劝劝大家吧。”
便是如同这样的家庭矛盾。
在那古朴而又隐显些奢华的木质建筑中，一群大叔大姨老太老头在对着那宁愿土下座的同族女孩指指点点，全然看不出丁点昔日对女孩的照顾宠爱。
既是同族，也是同职，对那位曾经集万千宠爱的御子，他们能以平常心视之。
毕竟那本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他们曾经基于厚望的孩子，直到那孩子叛逆起来，非要去当那灾巡，将御子的工作放在其次开始——
不仅常常仪式缺席，连跳起神乐舞来也做不到至信至诚，在外人眼里尊贵无比的大社御子，在自家神社中早已引得同职诸多失望与不满。
而这些失望与不满，也在这一天爆发。
洞彻人心、察言观色、人格魅力？月禾灾巡以往总能轻易地聚集人心，轻易地说服他人。
但唯独对于这些看着自己长大的亲族长辈，她的那些成就毫无意义，老人们只愿意守住规矩，只愿意守住神社。
在大祭典来临的当日，亦是全然不愿意信任月禾的天灾警讯，甚至不愿意让信众撤离。
因为他们自始至终都不相信天灾将至，更不愿意一直以来的传统在自己这一代出些差池。
于是，当月禾绕过他们，发动浑身解数说服信众们撤离，甚至连周边大小名们也一并说服其居城迁移后，在同职们的眼中，她已是彻底破坏大祭典的「罪人」。
没有立刻拿下已是无比的仁至义尽了。
于这幅境地之下，便连她的父母也难说些什么，更难做些什么，或许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对方被关押起来时偷偷将她放出来，劝她不论有没有天灾都要快逃。
倘若没有天灾，那月禾这次的倾力劝说反而会令她成为罪人，就算重新搬出大社御子的身份也没用。
但倘若有的话……
那便是事实。
夕看到这里便也明白了，在那场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撤离，唯独同职的亲族们没能撤走的天灾之后，灾巡月禾尽管仍在东国的土地上行走，却始终没有走出那一天。
所以本该是走南闯北，有着丰富经验阅历，不论是作为神社御子，还是作为灾巡，都应对这类术式有着足够警惕，能够立刻挣脱的她……会直到现在都还困在里面。
那真的能算困么？难道不是她自己想待在那儿么？
夕看得分明，大抵能够猜到那画面中的男男女女大概没几个活到了现在。
那女孩与其说是被困在里面，不如说是再见他们一面，为他们缅怀。
可这并非毫无代价。
蜃气本身无害，可那吞吐蜃气的蜃却常被当做妖类，因为祂们会趁此机会掠取被迷惑者的精气乃至生机。
这也正是楚信然希望夕好好看着的理由。
“还有谁被困着？”
陡然间，夕听到了一旁有人忽然问，便扭头看到了走进过来的楚信然，令她扯了扯嘴角：“你怎么出来了？”
“没意思就出来了……”楚信然淡淡道，“那家伙理解不来我说的话，也或许确实挖不出我的内心，只是在用我的记忆叠强敌，可祂也撑不起那些强敌……外强中干。”
“听起来确实没意思。”夕理解他的意思，想了想对方要说给她捏个欠揍的年结果却没有年十分之一的战斗力来，也挺没意思的……当然，锤长着那家伙脸的家伙还是能快乐的，但也不是非要那种替代品。
“所以还有谁被困着？”楚信然一面问，一面感知就已经放出。
他这操作很有预见性，因为夕下一刻的回答就是：“你看不到吗？”
挺没耐心的一句话，但她却又挺有耐心的紧接道：“可以说都没出来，不过最快的大概是那小鬼吧？”
夕瞥了眼蓝鬼的方向。
虽然关注地最少，但也确实没什么好关注的，别人有的在念佛、有的在对决过去、有的在哀悼过去，还有的在过去逛该。
但那小鬼却是在过去里做噩梦，不断历经战场和鬼血的折磨，虽然看起来是最惨的，但那精神强度大概下一秒就可能从蜃气里挣脱出来。
过于猛烈的刺激反而容易令人清醒。
楚信然也看了一眼那边，虽然放开的水汽难以入侵其中，看不清内里。
但那隐约浮现的绷紧情绪却是能感受到的，于是他便也和夕一样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
“那谁的状况最差，能转播一下吗？”
“转播？”夕微微蹙眉，听不明白。
“传达一下画面……”楚信然赶忙添上一句解释，“让我也看看她们在做什么。”
夕怔了怔，立刻警惕道：“非礼勿视。”
“啊？已经到那种程度了吗？”楚信然怔了怔，“不对啊，那为什么你在看啊？”
“呃……”隐约觉得两人之间的理解有些偏差的夕不知该怎么说，只是扯了扯嘴角道，“反正就是非礼勿视！你不打算去处理那蜃妖吗？祂都确实开始掠取精气了。”
“除了赤冬外，这点程度都不碍事吧，而且这不是一开始说好你该做的事么？”楚信然说着，迎着夕那不善的目光，又叹了口气，“算了，我去就我去吧。”
话语间，他的身形便化作一摊水液溃散在原地，一分钟前就已经离开原地的真身已循着水汽身处十几丈外。
可以听到嘭的一声，好似在无数人，包括村民们的心头般破裂开的声音，无数人如梦初醒。
蓝鬼东瞧细看，骤然从地上爬起，拍打着满是灰尘的衣衫。
嵯峨睁眼起身，一副无事发生模样的朝那缓缓收刀的赤冬小跑而去，步伐轻快。
月禾站在远处，怅然若失的望着方才还有人的一处。
而夕听到了风声，扭头便看到身形闪没，出现在身边的楚信然。
“跑得很快，精气也没转换，这种警觉性倒像是有备而来。”
楚信然说着，将手里那好似微缩了法阵符文的装置一把捏碎，远处的赤冬陡然打了个激灵。
“这么明智？”夕也有些讶异，没想到在东接触到的第一只精怪就这么从心。
“比起明智，有没有可能是背后有人呢？”楚信然习惯性的抬手拧了拧鼻梁，看向远处那几位女孩。
“我觉得还是得问问那几位的经历收获吧，不想说的可以不说，但总觉得有些奇怪，顺便赶紧离开这里。”
天灾的隐患还在呢，总不能让它等大家。

NO.90:漩涡的边缘。
“是的，大人算无遗策，不仅埋伏到了那贵姓御子，还算准了孟章君，只是那孟章君身侧还有位实力远超我等的存在，说不清是妖还是神。”
“只是如此吗？”
“不止，还有位佛心天成的年轻女人，看上去不像是剃度了的女尼，多少有些古怪。”
“佛心天成……好啊，当真是意外之喜，你有留下痕迹吗？”
“没有，在下开初便打定主意走人，有那位实力远超我等的存在，若走得不干脆，便走不了了。”
“算尔等警觉，接下来便且退下吧，回到京城。”
“大人，在下斗胆提醒，那孟章君绝不好相与，至少，请不要正面对上。”
“你看到了什么？”
“在下有位后辈，年少气盛，被孟章君挑衅所引，反而瞧见其过去与海中巨兽搏杀的景象……过去他尚且如此，而今的实力……在下不敢妄言。”
“这样啊，安心，我等不算他的敌人，倒不如说是有心相助于他才是。”
“真的？”
“骗你作甚，不过是立场差异罢了，但希望看到的景象大抵是相同的，下去吧，蜃群，接下来的三个月，尔等不要再活跃了，懂吗？”
“懂懂懂，谢大人！”
看着那与手机相比造型迥异的机械仪器顶端小灯黯淡，穿戴如樵夫般的粗野男人方才松了口气，对着身后一行同样作乡野大半的男男女女挥手招呼道：“藤家的大人放咱们三个月假期，都低调点，接下来孟章君他们是要入城的，一个个别漏了马脚，你们都见过祂的恐怖。”
“是！”
“好！”
“嗯……”
乱七八糟并不整齐的回应声证明了这帮家伙的杂牌，甚至还有人分心，正在用手指头戳着一旁的源石晶簇。
但他们的本事确实毋庸置疑，充作某位大名手下的奇兵也完全能派上用场。
在相对太平的日子里，未能跻身冒名神位的妖魔亦是修行举步维艰，多少要依附于某些势力。
只是这次的任务属实是冒着过大的风险，族群里的年轻家伙对此还有些缺乏自觉，长辈们可是光是对那两位探出感知就不可控制的泛起敬畏，一回神来发现自己都快要施行跪拜，全靠晚辈们拦着才没有真正进行下去。
不过就算真的跪了也没什么，他很清楚这并不丢份，只是晚辈们不懂，想要挽住长辈的那点颜面。
这份心是好的，到也不能说是多此一举。
“那就都撤了！全部跟上！”
「樵夫」说罢，直接化作溃散的雾气，消失不见，也在那下一刻，后面的一行「人」们也同样消散，林间恢复了静谧，只余下几道源石晶簇仍在原地，因内部的能量运作而忽明忽暗，纷乱的资讯在牵引目标消失后也迅速的沉寂，令其晶簇变作惰性的暗褐色。
直至重新被能量牵引所亮起，化作能令一切倾倒的地动山摇。
“果真是地质天灾啊，源于地脉深处的力量暴乱释放，在地上凝成实质的结晶。”
数公里外的山道上，越野车猛然一段加速避开了坡上滚落的山石后，仍是继续驾驶，直至源于下方的颠簸停下，方才停下车来，继而从摇下的车窗中探出半个头来感叹。
大型越野车内的空间还算余裕，多加个月禾也不算问题，不过也多亏了天灾时刻可能来袭的隐患，楚信然一行对月禾的邀请才那么容易被接受。
倒也不全然都是好事，至少车窗的另一边，能看到夕那淡漠的脸上隐隐些不满。
也算是比之前含蓄多了，可见她还是明白月禾这样的本地灾巡对队伍而言其实有着不小的作用。
只是比起一个和尚，一个粗人，这言语间不乏温柔妩媚的巫女or灾巡可是令她升起满满的危机感。
“破土而出的源石就像天灾的预备军？”粗人，哦不，赤冬便从后座车窗里也冒出个头望着远处裂开的大地已经翻倒的建筑与林地，甚至是看不出底部的大型坑陷，想着若是自己的军队遇上这种状况会是什么状况，眼中便是满满的忌惮。
“可以这么说，我在那里观测过地质状况，那里应该本身也有些散乱的源石矿埋藏在地上……”
坐在最后座的月禾看着固定的车窗，看不到完整的灾难现场，只能补充说明道，“那些源石矿会在这种地质天灾里加重天灾的破坏力，也会增加灾后的源石晶簇残留量。”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口气。
“除开人员的驱散工作，回头还要去确认一下就近城邦有没有派人过来处理那些晶簇，不处理的话，感染生物和感染人群都容易扩增。”
“这不是灾巡需要过问的环节吧？”能在这方面发言还得是赤冬，毕竟嵯峨和后座另一边的蓝鬼就算是知道也不会这么直接粗暴的提出。
这种反问方式也会引发争端吧……蓝鬼心头惴惴，而嵯峨只是坐在自己座位上，难得的安静。
她在先前从幻境中脱离之后就有些恍惚，楚信然和夕都明白她是有所收获，没去打扰，而赤冬则是关心了几句便也没问太多。
一场小插曲之后，大家都隐隐能察觉到彼此的一些异样，只是在那份异样转化为切实的变化之前，谁也说不清楚，毕竟她们也不算真正的熟识。
同样的，正因为不算真正熟识的缘故，对于赤冬这样容易被理解为偏激的反问，月禾表现出了相当的大度，没什么异色地温声道：“但是灾巡方便过问，而若是灾巡不过问，他们不一定会好好去做。”
“对于感染者，人们缺乏关心，对于可能感染的事务，人们避如蛇蝎，赤冬，你对感染者相关的了解还差得很多……”
楚信然补了一句，不再关注窗口，继而重新将车窗摇上，“不过不能指望他们这两天组织了，驱散的人群要重新归位需要时间，移动城邦覆盖更需要时间，月禾灾巡，能引我们去最近的移动城邦么？”
“乐意之至，楚先生，还请先顺着这条山道直行两公里……”月禾点了点头，愿意当这个地图语音指引，“当心这类天灾还会有些余震。”
“还请放心……”楚信然点了点头，“我生在炎都，对地质天灾并不陌生。”
月禾闻言有些错愕，也不知是否理解炎都是个怎样的地方，应道：“原来如此，那么还行放心驾驶吧，需要调整方向的时候我会告知的，最近的城邦应是神户城，那座城市的地块移动方向是我规划。”
“小心路标被震没了。”
蓝鬼在一旁嘀咕着，然后就瞧那灾巡看来，对他笑了笑：“谢谢提醒。”
之前都在队伍里充作地位底层的小鬼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险些沉溺在对方那温和的笑颜中。
回过神来方才务必警惕，心想这灾巡竟想动摇大将在自己心头的地位，着实可怕！
望着后视镜恰好看到的夕只是在想什么思春期小鬼，蜃气的影响难道还有残余。
影响残余有没有不知道，但幻境拆得仓促是真的，夕都还没动手。
倒是发觉楚信然挣脱移动的蜃妖们赶紧撤去法术跑路，这对嵯峨倒是没什么影响，赤冬只觉得对方跑的太快不尽兴。
而月禾却留些了哀愁情绪，即便是浅笑也带着些勉强，只是那小鬼看不出来。
面对那样一副哀意甚重的女子，夕也生不起太大的敌意，甚至会觉得仍是那副平淡态度语气对话的楚信然做的有些差了。
不过倘若楚信然表现些关切，大抵她又会不快了。
夕能够觉察自己愈发的靠拢凡俗，却也没去太过排斥，被楚信然说过几次之后多少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不过在这种地方耍小性子也不怎么像话，于是她很快就摸出了手机来。
最近她倒是愈发觉得这东西是个好物事，易于携带，内容物多，比起书简要方便有趣不少，这外界还是有些不错的创造。
而就当夕端起手机，赤冬继续看着窗外沿途的破坏，嵯峨目光空泛的想着什么，蓝鬼东瞄西瞄，觉得到处都是漂亮好看的大姐姐，心头的口水黄豆愈发动摇，仿佛要变成其他表情包的模样。
看来在幻境噩梦里的折磨没能磨碎他的意志，倒是这阴盛阳衰的男女比例引出些青春期常有的胡思乱想。
只有楚信然和月禾老老实实地关注着路况，但也不乏些许的分心。
前者本就不乏需要思考的问题，而后者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不幸的日子。
即便那不是她的错，即便她已经竭尽全力，但在那种境地之下，哪怕她也被卷入了天灾之中，她也将那些死伤者归咎于自身能力的不足，在那之前，她的灾巡之路本是一帆风顺。
贵姓御子，外表出众，端庄贤惠，谈吐不凡。
她总能精准的预测灾害，总能完美地劝说他人避灾，甚至不知不觉间隐隐有了自己的团队，有很多帮助过的人也愿意帮助自己，大家一起协作甚至能让那些城主大名们也听从劝说。
这样的成就，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豪，甚至自满，是不可能的。
可她的这番成就在家里人看来，在神社里的长辈们看来，便是什么都不是。
无往不利的劝说也碰了壁。
这一碰壁，便再无弥补的机会。
成为她心头难以迈过的坎，也成为她身上切实的伤。
源石病，作为感染者的身份，也给她的灾巡工作带来了些阻碍，虽然那些阻碍在她过去积攒的人脉面前并不算真正的困难。
不过说起这个，她倒是挺意外这一行人。
那位叫赤冬的女武士似乎对矿石病了解甚少，这一点她方才直接从楚先生口中听说，也就能够理解为什么她对自己没有偏见，方才的反问也不是对感染者的一贯针对，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楚先生明显有着不少了解却还一视同仁，也奇怪那夕小姐和嵯峨师傅似乎也是那样的人。
若这便是炎人的气量，那她倒是能够理解些为什么京中和社里会有那么多崇尚炎文化的人了，换做平日的自己，想必也会特意与其多加交流，但现在确实没那份心情。
于是这各怀心事的一行人便这样沉默着，偶有几声月禾和楚信然关于行驶路线的简单交流之外，无比的安静，却也谈不上安详。
几个小时，看着一路都有的土石翻卷，道路破裂，便可见这地质天灾的涵盖范围之广。
虽然这一行在车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但沿途的建筑可是毁了大半，除却自己倾倒的，还有被大型源石晶簇刺穿的惨状。
地震这东西，本就是除非你脚下开个大口子，空旷处反而安全的灾害，真遭殃的还得是建筑里。
只是地质天灾的能量释放并非一次清空，偶尔还能有几次能令越野车降速的小余震传来，一车人都习惯了。
也就在这样愈发的远离天灾范围，所见的地震影响越来越少，裸•露源石晶簇也愈发稀少的道路上，一行人终于瞧见了大型建筑的轮廓，还有轮廓之外的高墙。
已经到了这里，楚信然也终于觉得该开个口问：“月禾灾巡，像之前村庄里的那番遭遇，恐怕通常不会被相信，而是被当做怪谈吧，那样的故事在平城京周边很多么？”
安静了这么久忽然有人开口，倒是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不知何时已经睡着的嵯峨都抖了抖睁开眼来。
而月禾闻言，只是沉默了一下：“楚先生的意思，可是在问平城京周边为何会有妖魔？”
“月禾灾巡的直接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事实上，当得知您能够驱走那些蜃妖之后，我便也知道这没必要隐瞒……”月禾微妙地笑了笑，“何况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而今北光严大遵神佛，平城京的神社与佛寺朝外辐散数量多了一倍，大塑神像的结果就是愈来愈多的神明入驻，虽然这些神明在炎人眼中大概只是妖魔吧……”
“月禾灾巡不也这么想么？”楚信然反问着，却也不忘注意路况，从小路并入大道，开始和其他的车辆挤在同一条车道上，“看你法杖上的束带，想必也是神道教的人，倒是意外的有些叛逆啊。”
路虽然挤了些，但也平整不少，没那么颠簸了。
“神是如何，妖又是如何，我只觉得是人太执念那些……”
月禾想起了当年的神社里，自己分明也有拿出神的旨意，他们却是不信，“他们心里有着自己的神，供奉着的都只是个工具。”
这话一出，落在不知她身世的他人耳中，也就是嵯峨、赤冬、蓝鬼，都露出几分惊异神色来。
而楚信然虽然没能得到夕的画面转播，但对这话反倒是没什么意见。
“是工具也好啊，可这工具若是做了错事，也该算在人身上不是么？”
“楚先生是想探讨这个？”
“倒也不是，我只是想问，你怎么看我们能在那样的荒郊野岭里遇到个敢于冒着天灾也要留住那些村民的蜃妖？”
“他们的用途是为了留住你，还是留住我们，还是说，留住包括你在内的我们？”

NO.91:还是莱茵黄金好用。
（草啊，才发现假面骑士礼拜四里有evil，还真是恶魔变的草。
就是造型不甚满意，礼拜四这一作的皮套都塑料感太浓了，比较靠拢ExAid那边的风格又及，好特么冷，记得加衣……）
“抱歉，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于楚先生的这番疑问，我目前也没有头绪，不过我有认识擅长这类事的人，我会差那些人调查。”
“你看起来对这事不算上心。”
“我是灾巡，楚先生。比起人祸，我更在意天灾，也因为作为灾巡，总是会被或好或坏的人盯上，这种事并不奇怪，说起来还要感谢您的同行邀请，接下来我便要去联系此地城主与一些同伴，请各位一路保重。”
‘这般急么？'「诶？小僧还有话想问月禾施主呢。」
“忙完这次灾后问题会有机会再见的。对了，要留个联系方式么？”
“呃……小僧还没有手机。”
“那……”
“我来吧……”
“我来！”
“夕小姐？也可，那么就这串……”
.
入城之后，车道的拥挤岂止几倍，大型越野车引以为豪的稳固与大体量在城中车道毫无作用，楚信然一行很快就变作了步行。
至于那辆越野车，楚信然本有些犹豫地想将其重新收回深渊，却被夕给接手，一副画卷做兜将其罩住，那画上便多出个小小的车影。
“既然有所顾忌，那就别一语不发。”
还顺势数落了一句楚信然，令后者无奈地笑道：“谢啦……”
那笑只让夕看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嬉皮笑脸」，便又平声问：“她走了是不是很失望？”
虽然心头其实是松了口气，但于公于私都是要问一句的。
结果那人从一位卖糖葫芦的摊贩那回过头来，手里夹着四串不同的糖串愕然回道：
“谁？”
见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夕无语间又有些气恼道：“那灾巡！”
“抗震救灾的事，总不便浪费时间，走了就走了吧。”楚信然这时候的随意又与之前谋算时的模样截然不同，甚至一面说着一面还在朝嵯峨、赤冬、蓝鬼递去糖衣包裹的不同「葫芦」。
给嵯峨的是包的大红果，给赤冬递去的是包的山楂片，给蓝鬼递的是梨，得来了风格各异的答谢。
“喏——”手里的最后一串，是包的莓果，被他递给夕。
一手接过那一串包草莓的糖葫芦，夕对着最面上那一颗狠狠咬了一口：“之前听你分析的时候可没觉得你会放她这么干脆。”
“她留下能有很大帮助，但若是不在，却也谈不上一筹莫展，方法总是有的，反倒是她身上可能的问题让人放心不下。”
“所以还是放心不下？”夕斜眼。
“说不好就是见死不救，放心不下不是很正常么？”楚信然耸了耸肩，又重新迈步前进，“这里的人太多，气息混杂，我让苍龙在深渊里侧以我作信号来定位，注意着月禾那边的状况，若是真有危险倒是简单了。”
“麻烦的就是迟迟无人动手，要么说明对方很能忍，要么说明被盯上的确实是我们。”
他走在前面，夕听着走在一旁，后面几人拎着各自的糖串东张西望，在野外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回到有人气的地方便免不了到处看，看着之余，嵯峨也不忘感叹道：“真不知之前村子里的那些施主现在是在哪落脚。”
“这种状况大概是附近的城主大名会安排临时收留，最近的也就是这座城了……”赤冬终于有一次能表现得像个本地人，“那灾巡急着去见城主应该也是有这事吧，她看起来挺有本事。”
“赤冬也有相士之能？”嵯峨有些诧异。
“相士？”女将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呃，其实是我见过些大人物的聚会，我在某位大人那见过与她相似的气质，就感觉那样的她也会是个人物。”
“给你们半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楚信然忽然回头，加入了身后的谈话，“半小时后就在那座高楼下方集合，你们真好奇谁的话，可以找些酒楼商市逛逛，有的是机会朝别人打听。”
他说着，还摸出个钱包来，在赤冬受宠若惊的目光下递出几张钞票：“顺便帮我采集些物资吧，剩下的你们自己安排，没钱的逛街只是在散步。”
“哦……”
身无分文，多少明白采集物资这是种托词的赤冬和嵯峨、蓝鬼等人接过钞票和楚信然额外递出的清单，比起嵯峨完全习惯的熟稔动作和蓝鬼小心翼翼的敬畏，赤冬只是尴尬之后又故作豪气道：“等到了平城京我一定请你！”
“那我就努力期待一下。”楚信然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这几人结伴而行朝着另一个方向溜去，其中某位云游僧大踏步走在前面拉着另一位女将，可见是在之前东张西望时就有了「目标」，眼下一听到「自由活动」就拽着赤冬跑，蓝鬼也只能在一旁跟随。
“分明是个和尚，但玩心却是大得很。”夕站在楚信然一旁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倒也还不是和尚，控得住会是高僧，控不住倘若还俗也会是位女侠……”一旁的楚信然很是平静道，“都是好事。”
“好事？那也是看对谁。”夕瞥了眼他那淡漠的样子，再看了眼自己手里还剩两颗莓果的串子，直接塞他手里，“这糖真是腻，怪不得你都不给自己买，你解决吧。”
“呃……”楚信然看着手里这串串子怔了怔，再看向一旁她朝一处铺子探去目光的态度，扯了扯嘴角，衔下一颗来，“我解决……”
总不能浪费食物，而且……
“这也不腻啊，你到底是不是吴地的……”
“少说这个……”夕回头看他正在嚼吧嚼吧也没什么异色，只是抬手拉过他另一侧垂着的手掌，“来看这边！”
留着露指手套的皮质部分也难掩对方手上传来的些许热量，有些诧异的楚信然以眼角的目光打量着对方那颐气指使、毫无异色的脸，却又看到对方那对精灵般的耳尖泛红。
再略略回头能瞧见对方身后有些蜷曲的长尾。
海星，这对她而言或许也算是了不起的突破了吧。
楚信然也不说破，俩家伙便互不吱声。
一个装作无事，一个装作注意不到的跑到那店里。
店还是个挺现代的店，连装修风格都是现代的，像是最初来时所见的繁华都市里的店面，而不该是现在这样被夹在一堆古风建筑里。
格格不入……
也是按理说，夕这样的存在会更适应这愈是靠近•平城京，便愈是古风，仿佛是要以这种仿炎文化来作为旅游宣传似的特殊方针。
但结果则是夕因为这几日对手机这种科技结晶表示以高度评价，对这类现代的简洁、功能主义更加上心，对这家店的注意速度比楚信然还快。
只不过这家店的服务年龄范围显然是年轻人，一个个展柜、立柜里的不是塑胶小人玩具，就是一连片浮夸的文字标注的书名，还有些成片成片的塑料方块板，上面印着浮夸的图案。
以上对应着：手办、轻小说、游戏CD。
除开这些，还能看到些钥匙扣、指甲剪、乃至放置饮料的冷冻柜一类的东西。
这是一家售卖物很杂，但大抵可以归类为二刺猿的东国式杂货铺。
就是意外的干净整洁，还有着足够宽敞的店面，也让里面站着少年少女。
于是当夕拽着楚信然进店之后，这些年轻人面便纷纷对新来的俩人投以注目礼。
不仅是样貌还是衣装乃至种族，俩人都一如既往的引人瞩目。
甚至很快就有柜台主动走出迎接，只是迎接的话语刚出口就卡了壳：“欢迎两位——怎么是你？”
带着讨好谄媚之意的话语还没真正说到，那头顶黑羽的黎博利男人便目光一凝，看着楚信然，嘴角一扯，变作有些晦气的模样，先行对着夕拱手道：“小姐有什么需要？”
“随便看看……”夕看着那黎博利店家，又看向板着张脸的孟章，虽然也有些不爽，但还是松开了手来，朝他说了句，“我去边上看看。”
“嗯。”楚信然目光柔和的点了点头。
夕虽然这几日愈发的醋坛子，显得好似有些小家子气，但在这种时候总会给他留出空间。
待她朝着一个书架走远后，楚信然便也回过头来，再看向那黎博利店主，脸上也浮现出丝毫不差于对方的嫌弃来：“春天到了，故乡的撒库拉开了是吧，鸦桑。”
“又回故乡开店了？”
“我看你才是天天沉在女人堆里连点眼力劲都没了，这里也是莱茵黄金的驻点，没人来的时候才是玩具店！”
店主以指节使劲敲了敲一旁的柜台，“你的指环呢！”
“这儿。”楚信然甩手摸出个金指环，指环顶端正在一闪一闪。
“那它不就正在发光吗！”店主愤然却又顾忌远处那些年轻客人们而压低了声音，“你特么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我是被拽进来的，哪有空关注个包里的戒指。”楚信然振振有词。
“那你倒是戴上它！”店主愈发恼怒。
“不要，金戒指真的土……”楚信然撇嘴，“换你你愿意戴？”
店主闻言冷笑：“你给那位小姐戴上，她会愿意。”
“我不愿意送那么土的东西。”楚信然冷淡道，但即便话语冷淡也不妨碍对方露出有些惊异的表情来看向夕之前走去的方向。
“没想到半年不见，你能认识个愿意承认的姑娘，这是所求何物？”
“求一份心安……”楚信然淡淡道，“好了，难得见面，就别用我的事来充当话题了，不如说说你这边的生意如何，鸦之主。”
曾在维多利亚敦刻尔克城市开过分部的东国黎博利人，曾经数次转点。
也因为那数次转点之中有三次都能被楚信然撞上而熟识，也曾告知楚信然他又关店跑路的消息，没想到再见时对方倒是回乡了。
店名也不拘泥那个《404咖啡厅》了，甚至已经和咖啡无关了，搞起了东国当地特色流行产业。
“你要问平日的生意的话，年轻人这钱还挺好赚的。”店长完全不怕得罪人的说——
前提是他换了一口流利的维多利亚语。当然，最能够加密的还得是高卢语。
这东国年轻人的外语教育再怎么丰富也没什么接触高卢语的平台。
“而你要是问猎人，那东这边可老精彩了。”
不等楚信然细问，已经转回到柜台前的鸦之主施施然的坐下，抬手旋起一支笔来展现出熟练地转笔技巧：“关于某些危险浪人的通缉任务，关于某些大名的暗杀委托，目标或许不变，但内容细节倒是每天都在更新，还有些单纯的杀人委托也一样有人接，比起维多利亚，这边的行情有点差，却很实诚……”
“店主，我要这些。”
他话还没说完，倒是有几个女孩结伴拎着口袋过来，递出些徽章、钥匙扣之流包装的商品，目光或直接或含蓄的望着这位年轻英俊而又语气老成的店长。
看来所谓年轻人钱好赚也不只是货物的功劳。
尤其是楚信然也能察觉到一些目光也落到了自己身上。
“啊，好的，请稍等。”鸦之主只是埋头给几个商品提价扫了扫道出价钱，在几个女孩递出数额后微笑送迎而去。
“有家店，也有仰慕你的年轻人，看来你的生活也蛮不错，有没有考虑再多个女主人。”楚信然在一旁平静道，话语令鸦之主那方才还营业的笑容崩成咬牙切齿。
“您还是先关注你自己吧，那位姑娘怕是得等不及了，倘若有些年轻人不懂事惹着她了我还担心这里的货物。”
楚信然闻言，旁人瞧不见的意志顺着水流一扫后，回过头来：“不必担心，具备那份勇气的年轻人还没有。”
楚信然不在一旁，夕的神色便也不只是冷淡了，更是主动放出了收敛着的威压。
一般人还真没办法凭着单纯的勇气上前。
“随你吧……”鸦之主不太清楚楚信然是凭什么手段这么自信的，不过也没那么刻意赶他走，只是抬手挠了挠耳边的发梢思索着，“方才我们说到哪了来着？”
“说起东这边暗地意外的乱，灰色领域的委托层出不穷。”楚信然提醒道。
“虽然是这个意思，但跟我说的也不一样吧……”鸦之主扯了扯嘴角，对苍七的内容概括能力有些无言，“只是要说起来也都是些不是很熟的命案，你要知道平城京辐射开来的几十里，都是这幅老式的建筑架构和老式的制度架构，那些jkdk什么的所在的学校算是少数几个不遵从古制的，这里的事件处理能力也不如京都那边，现代感这点还是光元家做得好些。”
“那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邪教血祭之流的，死亡人数较多的大规模命案点么？”楚信然问，“之前我差「人」问过，祂给我带了些资料，也带来些麻烦，告诉我南北的线索，关于北方的，最近便是平城京。”
“祂？”鸦之主纠结着那特殊的代指词汇沉默了一下，却也没多问，只是望了望周围，偷偷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平板打开，从中投影出小小的光屏，键入了几个地名。
屏幕上便浮现出没有打码的阴暗场地，有血有肉有残肢。
“好几个地方，我把地名发你，这几个地方还牵扯几个委托，你自己看接不接吧，等你真正决定了再跟我说。”

NO.92:什么叫私人家教啊.jpg
（半夜出去做核酸检测，好鸡er冷……）
在对旁门左道与非法人员的管控上，东的掌控力度远不如炎那般的彻底。
所以在这里，莱茵黄金这样介乎于法律之间的灰色平台有着不错的发展土壤。
打通了关节，甚至必然有些大人物的暗中扶持，可以说方便程度不亚于维多利亚、哥伦比亚那样的莱茵黄金分部，尤其是当遇上的负责人还是个熟人——
是个能力不错的熟人前提下，于是楚信然的手机备忘录里多出了好几份地名，手里也多出了几页印着更详细资料的A4纸。
至于委托，那是完全没兴趣的。
能在这片土地活动的时间本就不多，要带那位女将抵达平城京之后还要带着夕再逛逛，自然也没留给那些委托的时间余裕。
做出这份选择还是有些代价，代价就是少了些当事人的合作。
鸦之主特意说了那几个地方牵扯好几个委托，也就是说委托本身也与当地的血案有所关联。
这放在游戏里就是个任务链，全部接下来大概能凑齐整个区域事件线索，能够更全面的了解事件全貌什么的——
但他又不是来破案的，也不是来刷声望成就的，就是单纯的想来「涨涨见识」。
如果能有还活着的邪教徒能交流就更好了，从这一点上，他还挺期望那些家伙还活着的，当然最好是活在什么牢狱里。
活蹦乱跳还得劳烦自己动手还是算了吧，东国的警察和军队都在干嘛？
虽然确实没什么信心，但没看到的揣测还是少点好了，毕竟也不是真的看重这个。
楚信然若有所思地从柜台走开，将后者那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来接任务的嫌弃目光甩在身后，然后在几道年轻人的目光下绕来绕去，绕到了夕的边上。
后者正将一本书放回书架，楚信然过来刚好看到她以指尖将书脊推入。
那书脊上还有一串颜色花哨的书名，楚信然瞥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克制住了吐槽那过分少女漫标题的欲望。
“聊完了？”夕也一副不动声色的问道，甚至目光都没有落在楚信然脸上，而是继续看着其他的书籍，令氛围介乎一种随意与审问之间。
但那耳朵尖的绯红和身后尾巴的乱扭真的很暴露她内心的波动。
笑死，根本慌不起来。
“聊完了……”同样摆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楚信然的目光亦是扫过那书架上的轻小说和漫画，然后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斜对面架子上的银白涂装模型上，高达模型这种东西，不论是空想家的那份记忆还是在这片土地，都是存在着的，或许这样的机器人才是世界的真理（x；
“有什么想买的么？”收敛一下脑中胶佬情绪的发散，楚信然发出了准备请客的声音。
也在这句话之后，夕才真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楚信然有些疑惑地审视，大概是觉得楚信然过来就问这个是在打预防针。
因为之后又会有不爽的事，所以先做个补偿什么的。
当然，以夕的接触经历倒也没预防针的真正概念，但配上之前他与故人聊的铺垫，眼下这话便令她有些多疑。
放在之前，她倒是会冷哼一声表示不需要，然后看他会做些什么，但现在，她直接问道：“又有什么事了吗？”
“难道非要有什么事才能问吗？”理解了对方方才是在审视什么的楚信然无奈道，“关于血祭的情报有了些眉目，有几个地方可以先将赤冬送到平城京再说，甚至平城京就有着一处地点，安心，没什么打扰。”
没有对那「没什么打扰」的说法反驳，夕只是目光重新挪到其他东西上，还迈开了几步道：“当真没别的？”
“没……有——”楚信然有些疲惫脱力似的拉长些音，“想要什么给你些当礼物能有什么阴谋么？”
夕听得脸上终于浮现出些尴尬的波动，声音也低了些的加快脚步道：“那我还得再看看。”
“还有时间，慢慢看吧。”见她这副匆匆模样的楚信然轻笑着道，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再一抬头，又看到夕低着头快步走回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朝前面拖：“你也一起来看！”
“呃……”本来还想在原地站会儿用手机安排联络些事的楚信然，无言的被拖走了，不得不再充当一下东国宅文化的介绍说明人，对一些大抵能看出相关的东西介绍得一板一眼，倒是令边上的一些其他客人侧目，表情绷的很辛苦。
不过好在素质都挺不错。
之前没有人找夕可以说是夕的气势太盛，之后没人偷拍和打扰倒也能看出这里年轻人的都挺克制与礼貌。
俩人在那店里待了十几分钟，当楚信然拎着几个大包小包走到柜台时，鸦之主的表情也算是好看了点，还会说几句「你终于实在点的增加我营业额」、「不给那位小姐再买点实际点的礼物吗？我这儿还有些戒指周边呐」之流的话。
夕其实还不太懂「戒指」这种首饰的意义，所以听了全程也就在提到自己时有些波动，令楚信然有着十足的底气对鸦之主回一句：
“爪巴！”
“啧，不买就不买，首饰还是要去正规店是吧？”没能将那几个联名的最贵展品推出去的鸦之主遗憾而又理解的点了点头，对着夕又道，“这位小姐啊，你可要看好边上这家伙，虽然这家伙也是留不住的，但你起码可以看着他别一不留神又人没了。”
“刷码就刷码，别说些多余的事。”楚信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拎着刷码器确认价格的鸦之主，已经直接感受到了夕尖锐的目光。
“我这可是老朋友真心实意的关心啊——”鸦之主咂了咂嘴，犹自不停道，“在维多利亚那会儿可是时不时听说你又出现在那些神圣鬼鬼的地方，然后音讯全无半个月、一个月，这次好像也是三个月没动静吧，要不是在这里突然撞见，我还以为你已经人没了。”
“我只是不怎么在莱茵黄金论坛上发言了……”楚信然觉得自己该澄清一下，中断一下那目光刺眼的进程，“最近走过的地方莱茵黄金也排不上用场。”
“莱茵黄金做到这么大，能够排不上用场的地方得是怎么偏僻、怎么危险，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到不是么？”
鸦之主说着，捞起大提袋将那些货物全塞进去，“我以前也是赏金猎人，大家都自己选好了路，干涉不了，但至少希望劝劝。”
他说的无比认真，将提袋递给楚信然，而后者接过了提袋，然后扯了扯嘴角，回道：“这话说得真奇怪，莫非你是霸界眷属。”
“去你的臭小鬼！”鸦之主笑骂道，“少给我玩勇者烂梗，差不多了就要收手啊，不论你有什么目标，平和的生活才是你最初的追求吧？”
他确实还记得，尚在维多利亚时，那还没这么高的小鬼便是一直嚷着想要足够的钱来塑造个平静的生活。
那时的鸦之主还吐槽过这小鬼嘴里的平静生活门槛还挺高，那哪里是平静生活，分明是富足生活。
对一个赏金猎人而言，那都显得有些遥远。
“当然……”
楚信然的回答毫不迟疑，答完之后便拉起夕的手朝外走。
“走吧。”他对夕说。
随他一起离开的夕扭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鸦之主，虽然觉得孟章连个道别都没有就走了有失礼数。
但想来这俩人的关系也不是自己能置喙的，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身后的长尾也在些许的摆动间触碰到边上的龙尾。
能够察觉到那份触感的楚信然目光微垂，却也没有直接去看对方那鼓起勇气紧绷着的脸，只是也紧了紧她的手。
这比目光对视更要令夕放心和安稳。
离开了那件二刺猿杂货店，周围的建筑和内部装潢又恢复成了古式的模样。
若非街道上还走着不少穿着正装的社畜和校服的学生，多少还会感觉自己漫步于过去。
但这也不是夕熟悉的过去，而过去时的她身旁也没有别人。
这份基于过去的错位感令她有些恍惚，又听到一旁的人忽然道：“有没有好奇过我为什么不同他好好道别？”
“有。”夕回答。
“莱茵黄金是个赏金猎人的中介平台，除却总区块的负责官员以外，各个分部的负责人都是有着自己的工作，然后兼职负责人的关系……”
狂猎苍七幽幽道，抬头望了眼远处那座地标，“而他们对待一般的亲友和赏金猎人客户有着两种不同的态度，尤其是后者，老职员都懂得不去道别，而老猎人也不会与职员要求道别。”
夕沉默着，等他的后文。
“理由很简单，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和杀手、土匪之流的职业一样，都是刀口舔血的，很少谈未来，也不会说什么再见，说了反而容易伤感，还有些人很迷信，觉得说这个也是种反向暗示，不吉利。”
“每一次见面都是一种惊喜，这次见了下次可能就见不到了，自然也不说再见，也连带的，职员对猎人们总是比较和蔼亲善，但真正用心结交的不多。”
“那位看起来和你关系不错。”夕说。
“因为我是狂猎，那是赏金猎人圈子里最顶尖的等级，到了这个等级能够证明你的实力和存活能力都很强，也不会轻易折损在某些委托里，会有人愿意和你深交。”
楚信然说着，突然抬起手挥了挥，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能看到远处交叉口对面站着的，正在朝这边招手的嵯峨。
“不过这个等级的猎人们都有自己的怪癖，生人勿进属于大家都有的基础，于是这状况倒成了其他人想要巴结也没有门路的状况。”
楚信然说着，拉住了想要前进的夕：“要红灯了。”
“呃……”夕看了眼远处的指示灯，虽然已经跟着大家走过好几次马路，但她还不太习惯看那东西。
“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那村庄之后的路都顺利了不少。”
“连刺客都没有了，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夕点了点头，证明她也有注意这一点，“你认为是那些蜃妖的功劳？”
“就算不是，也该是那些蜃妖背后之人的功劳，这或许是一种示好……”楚信然说着，垂首看着她，“也可能是种威慑，像我们证明他的能力。”
“若是后者的话，有些愚笨……”夕摇了摇头，“那些蜃妖应该会让他知道我们的实力根本不在乎那些刺客。”
“是啊，所以若是前者的话可太好了……”楚信然点了点头，“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连找吃饭的店都要靠别人推荐，若能再省些力的话可真是谢天谢地。”
“你不考虑一下代价？”夕抬眼看他，“那可不一定会是位朋友。”
“代价可以之后看，给不起就谈崩。”楚信然微笑。
“我知道的你总会以最差劲的状况做考虑。”夕盯着他的眼睛。
“当然，所以我提到了谈崩……”楚信然迎着她的目光说，“但在那之前，总该给对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瞧瞧是善是恶。”
夕闻言，忽地心头一动，意识到了对方跟自己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点机会都不给的拒之千里，可是根本不会有交集的。
于是她又垂首收回了目光，有些怨念道：“要你教我怎么同人相处？”
“啧啧啧，我可什么都没说……”楚信然一脸无辜，继而瞥见绿灯亮起后，拉着她迈步向前，语调轻快，“该走咯，夕……”
夕白了他一眼，却也没拍开他的手，不出声的跟在一旁，直至和那嵯峨、赤冬、蓝鬼汇合之后也没急着松开。
只是到了楚信然示意换个地方把车招出来时才松开了手。
一旁的嵯峨已经是以看住持爷爷的崇敬目光看楚信然了，觉得就这么一会儿楚施主就能让先生不再闹那些别扭，当真厉害。
蓝鬼站在一旁眉眼拧在一起，怀疑孟章君施了什么妖术。
他对楚信然的印象还在√直男的概念上没怎么变过。
赤冬倒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是自顾自的拎着夕送她的几个游戏碟打量包装上的宣传图。
没错，夕送东西了！
这才是嵯峨反应巨大的原因，没想到先生会从楚施主拎着的大提袋中取出些东西赠与他们。
虽然说是楚施主付的钱，但光是先生会送自己东西就已是破天荒的事，这么大的改变简直难以置信。
相较之下，楚信然将一般盒子放在驾驶座车台前的目光才是复杂。
他在夕取下东西时就知道那是她送给自己的，只是五味杂陈，倒不是因为她用自己的钱买东西送自己。
而是既有些惊讶她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又因为这是盒装原件而微妙。
他哪来的时间拼胶，他的胶佬成分存留在模型成品与实际装甲上，你要他搞这些部件涂装，他可是顶尖懒狗。
算了，能收到就是好事吧，纠正夕的处事态度什么的要一步步来，也急不得。

NO.93:万物复苏也得看是哪些万物
（寄了，对面小区变成中风险区，出行小区都要刷场所码，成都真是多灾多难。）
“这事怎能说急不得？这都几天了？派出所那边还在等什么？那些杀人犯还在街上大摇大摆，他们却一点不动？！要我说这事就该给城里上报！”
“冷静点，那些警察也没有藏着捂着，忍者倒是早就动身了，等上面派武士大人们下来吧，听说这事在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平城京的大人物们也是一副焦头烂额吧。”
“你替谁说话呢！久藤！与你无关就一点都不心疼是吧？！”
“瞧你这话说的，有着那群杀人犯到处游荡，谁家又能放心呢？只是急也没用不是？要不你就自己攒点钱去雇个武士大人把那些杀人犯给宰了？我倒是有些鬼族的门路，可以帮你联系。”
“当真？！”
“当然是真的，只是这还得看你能给出多少啊。”
.
“这几天的领属麻烦越来越多了，越来越多的分家来报那无序杀人的案子，感觉就是一批团伙分散在平城京周围作案，让那些和尚、神官做的二重结界做好了吗？”
“那边倒是搞定的很快，只是处理外部的人员安排需要好好斟酌，本家也不知道肯不肯派人，那位将军倒是意愿强烈，有这样的大人物自荐，其他人反而不敢动也是好笑。”
“排外呗，可不就天天这幅模样？”
平城京，大内里，大极殿与朝堂院之间的宫廷小路前，几个嘴碎的小官且行且道，各自都拎着几页的文件，话题也从自己负责单位的抱怨扯到了别的上面。
“就因为那位将军是南朝的，便是不论她做什么都有人不待见，要我说南北本就是一家，朝上不少人连姓氏都是一样的，往上数的血统说不定还有堂表关联，搞得这般小心提防当真毫无意义。”
“要说权利斗争也就罢了，而今南北边界摩擦，那位将军手下悉数镇守，几近无人，那些大人物们又在顾忌什么呢？非要将其视作威胁未免太过多疑了些。”
“这不是说越位高权重越多疑么？不奇怪——”
一行人走着走着，又听到了不远处的些许金属碰撞声，便纷纷噤声沉默，面色绷紧地埋头低走，待到那一队披着黑甲，套着黑盔，盔上还盖着金属鬼面的兵士们远去，这一行人方才抬起头来。
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惊悸。
“光是走过身边都让人胆战心惊啊，这群鬼。”
“谁说不是呢？若非这帮家伙天天都在宫里走动的话，我都以为干下那些血腥事的是它们了。”
“倒是不如将它们都派去处理那些邪教徒，以疯治疯多合适。”
“这得看那位大人愿不愿意了，依在下看，那些鬼的步调愈来愈稳健，看来鬼武者的复刻完现快完成了，接下来要么派去边境试刀，要么就是处理这些破事了吧？”
“幸太君还懂这种门道？”
“只是有几分武道研究罢了，不值一提，在下倒是很好奇那位武道奇崛的将军会如何看待这些疯狂的士兵，听闻她最近见了好几位寺中禅师，莫不是指望从佛中找办法来中和这些鬼的疯狂？”
“宗教的事，咱们也不懂，不论是佛还是神，能让这些鬼不那么吓人最好咯……哪怕盖着那铁面我也感觉它们的目光落在身上时的那种锐利，像是回到寒冬时似的，冷风割肉啊。”
“不过它们不去朱雀门，朝着东南方去做什么？那些家伙可没有真正出过宫廷。”
“东南……东南……哦，好像是隐约听说，大炎那位孟章君会来平城京，大概是会南门入城，莫不是因为这事？”
“那位前年平定南部鬼族的孟章君？”
“是啊，忽然来了北部，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也不知有没有承那位公主的意思。”
“听说他在大炎深受真龙器重，这次前来很难说是否别有用心。”
“至少鹿鸣馆那里没有收到任何大炎的外交辞令。”
“但有没有以个人的名义携着公义，这话可不好说。”
“要不且去看看？”
“这……还是免了吧，那位听传闻也是位狠茬子，会有大人物去接待的，咱们还是关注一下手头的案子比较好，嗯……就到这里分别了，我去另一边，各位，再见。”
“再见……”
一行人彼此行礼，有人远去，有人散开，但也有某位不死心的发起者，在同伴们一一离开之后，自己绕了个路，也朝着东南门的方向步去。
只是这路走了一半便遇上了妨碍。
下雨了……
雨势绵细，是能令人想到春天的雨，但也能令他想起自己没带伞。
连带热情也被一并浇灭，决定直接归家。
.
“刚入城就遇上这种雨……”
平城京南部入口，罗城门，为了模仿大炎的城郭形态，在平原正中屹立巨大的门显得有些不协调。
但正面看着仍是气派的，只是这也得抵达于此的行人们有闲心欣赏才行。
尚在越野车内的楚信然一行人本该是属于有余裕的人，但眼下也因这细雨而让一群车辆降速，身处车流之中的越野车也是理所当然被堵车所碍的人群之一。
只是比起正打着雨刷，目视着前方车况，手指随意敲打着方向盘的司机，副驾驶倒是端着一本轻小说看的惬意，后座的僧人望着窗外发呆，另一位女将倒是脸上挂起了些愁容，令一旁的小鬼看得一脸见鬼，心里也直犯嘀咕。
大将哪里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见到这样的雨直接就着营帐的火和一群人乐呵呵的喝酒吃肉，才是她该有的画风。
目前而言，跟着楚信然旅行的人大多都有放弃思考，将楚信然当做外置大脑的「症状」，并根据驴友数量出现人传人趋势。
蓝鬼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位「患者」，因为孟章君和那位先生路上表现得太过靠谱的缘故而愈发的懒散。
虽然在他看来可能最靠谱的嵯峨师傅，毕竟嵯峨一直跟着赤冬领着他跑，也在他面前解决过不少麻烦。
不过不论在他眼中是什么状况，他都在别人眼中挺「废」的，一开始时还是为能充当斥候的忍者，年少有为，相当警惕也有一定和大家共通的判断力。
没想到之后素质就迅速下滑了。
大概只能说太年轻了吧，经不起现实诱惑考验，被几个同行大佬营造的舒适圈给明显惰化。
相较之下，他的大将反而在身体状况愈加恢复之下连头脑都更清醒了些，能够意识到这一路太过平稳，连刺客都没在出现过的事实。
眼下便是愈靠近那宫廷，她愈是忧心与紧张，也才会看着这场突然的春雨而引发些不同往日的多愁善感。
倒是没注意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俩人听到她的感慨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春季经常有这样的雨，不值得奇怪……”表情微妙的司机撑着方向盘科普道，“也正是因为这种特征，大炎给一年四季分配了24节气，二月18日左右就该来些春雨了，这叫雨水，之后是惊蛰，三月5左右，最近的话，是春分。”
“3月19左右，春天正式到来，雨也会多起来，再过些日子就该是出门踏青的高峰期了。”
“谁在乎这些啊……”赤冬听得脑袋拧巴，她本就不是喜欢听课的类型，尤其是对方的口气腔调还真令她想起那些教书先生，“你难道没觉得咱们这一路太轻松了吗？一点刺客都没有，甚至能赶上天黑之前就抵达！”
她之前一直没提，但看这些人的悠哉模样，又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们知道，所以有了这场雨。”冷不丁的，副驾驶忽然开口，尽管目光还落在那书籍上。
在业界刚起步的时候，还是有着不少插画质量和文字质量反着来的作品的，要想厕纸盛行大概还得发展几年吧。
前人把能写的写过了，后人要么内卷要么摆烂也是个原因。
“这话什么意思？”赤冬闻言却是怔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另一侧的嵯峨，倒是看到后者有些恍然。
至于还后面的蓝鬼……不看也罢，那小鬼从听到大将提及太轻松时就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终于反应到了不对。
作为当事人的驾驶位倒是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副驾驶，后者扬了扬目光，看得他哑然失笑。
瞧把她给得意的。
不就是察觉到了楚信然做的手脚，这股力量虽是无师自通，与夕无干，但想来那样粗糙的力量运用也确实很容易被她察觉。
不过既然她都替自己说破了，楚信然也就不卖关子的反问道：“有想过以人力引渡气候么？赤冬。”
“引渡？”嵯峨琢磨着这个词。
“人力？”赤冬很难相信。
两人各自抓着不同的词，也证明了疑惑并不相同。
但楚信然不打算为其一一解开。
“总之就是这样，有着这场雨的话，我也能将这座城看得更清楚些……”
emmm清楚过头了，楚信然话语间的表情都有些微滞，而今雨流为他塑造的俯瞰视角自上而下，所见的并非常规意义上的视野，倒是比起一般意义上的肉眼视觉更加五彩斑斓。
那是都城的气象。
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气」混杂在一起，比起过去的水流细致3d模拟感知，这次的感官体验更像是种望气的视野，而令他愕然的并非是这座平城京乱七八糟气象，而是东西南北的四象不稳，尤其是东方苍龙真作势欲升。
给楚信然的感觉便是祂正直勾勾的瞅着自己。
能令理论上不存灵性的地脉象征只想跑路，这地方是怎么回事？
也在他还在想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鸣笛混杂着叫骂的声音，令楚信然怔了一下立刻又驾驭着车辆跟上前面的空位。
“怎么了？”
虽然东国语的骂人话也就那样，杀伤力根本不足，也不够难听，而且楚信然也反应很快，看起来这车也只是开的慢点，但夕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分心才有这么一问。
堵车仍在继续，前进那么点距离之后还得等待，楚信然看着那车况又回头看向夕，面无表情道：“平城京这地方，不能久待。”
“你本来也没多少时间久待不是么？”夕闻言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在说废话。
“这可要比预计待的更短，或许一天以内就得走。”楚信然垂下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在撑着方向盘敲车笛，姑且还是该象征性的催一下，结果这辉煌盾产的越野车笛声有些劲，用在荒原里的鸣笛声瞬间盖过了其他车笛声。
霎时间有了种「全体人员向我看齐」的弱智瞩目感。
也令楚信然微微抬起手来，看了看手，又看了看方才按下的开关，有些无言的又重新盖在方向盘上，继续道：“这地方的地脉有些问题，四象有其三死气沉沉，代表新生的苍龙作势欲飞，很想被我带走的样子。”
“什么什么？”后面的赤冬很是激动，一副听不懂但是感觉是和平城京关系很大的事想要弄明白。
但其实楚信然自己也不懂，他连望气技术都是误打误撞的过个灵感就来了，对此道倒也没什么研究，虽然能看出有问题，但说不出具体问题。
所以楚信然看她这么激动反而有些尴尬，看了两眼她又去看夕道：“你懂地理吗？”
这里若有正常上过学的人大概会对这话比较奇怪，但恰恰这里正常上过学的就楚信然自己，他自然不会误会和奇怪，而其他人也都因为没有正常上学而不会有误解。
都明白楚信然口中的「地理」是「天文地理」的那个地理，土地的「理」，无所不包，也包括地脉之流的堪舆学说。
夕沉默了一下，道：“不懂，年那家伙倒是懂一点。”
不想提及，但也不是那么排斥，夕的变化也不只是体现在对嵯峨那几人的态度上。
只是眼下的楚信然也顾不得欣慰，思忖片刻也只能道：
“现在也考虑不上她，都没人懂的话就还是谨慎点，一日之内便走吧，赤冬将军，你既不便走的话，还得自求多福。”
“好，先谢过各位。”
也明白这三位没必要留下来涉险的赤冬没多纠缠，只是沉默了一下拜谢道。
车还在堵，一点点的前进，虽然是楚信然招来做探测的，但这雨确实有些阴郁了。

NO.94:又怎么会真正放心呢。
大炎民风尚武，行走江湖皆是明白世间有三种人不可招惹。
僧、道、独行女子。
通常人们看着这三类，最先注意的都会是那末端，盖因前者颇好理解，而末者多少令人疑惑。
但这又是稍微动点头脑就能明白的道理，独行的女人，尤其是漂亮的，没有些本事，没有些狠辣，如果能在江湖立足？
这个道理亦是同样适用于而今的东。
尤其是在平城京这地方，佛寺盛行，尽管没有道观，却有着当地特色的神社遍地。
京中还有各式道馆，培养着不少剑法流派的武人，可以说是完美复刻了洛阳城的画风。
连画风一同复刻的，还有些危险的独行女人。
那危险的女人坐在窗边，有着一张冷漠而又精致的面孔，还穿着一身劲装，将身形轮廓勾勒得更加玲珑。
而她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柄红鞘的长刀，还有一柄过于惹眼的薙刀，都是沉重且危险的家伙。
所以她方一在酒楼里出现，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很快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收回目光，甚至在她选座之后，其他的宾客都下意识离她坐的远了些，后来的更是选择较远些的座位，令其强行营造出空出一圈的氛围来。
平城京有着不少外人，但也都不是蠢人。
不论是向往佛门、神道，还是武道，都该至少有些眼力劲，知道某些不该有的麻烦不要去惹。
更何况，眼下其实还有着更值得令他们注意的事。
所有人都在看，包括那独行的女人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注视着那酒楼廊坊之下行过的队伍。
沉重的铁甲，狰狞的鬼面，透盔而出的双角，以及那整齐划一又威势十足的步伐，仅是四十人的队伍，却走出了肃杀的威势，得以慑住这雨街之中的太多武人。
他们瞧的便是气势，瞧见那修罗般的气势，便还有不少和尚装束的僧人口诵佛号，也不知是真的悲悯其血腥气背后死伤的生灵，还是单纯的掩饰内心的动摇。
还有些人，则是瞧着那武器与盔甲，还瞧着那稳健的步伐，一个个或许还在心头模拟着若是出刀，自己能走出几个回合。
然后便是一个个面色苍白，没曾想过会被忽然冒出来的一队队伍给打破信心。
“简直像是鬼武者……”
有人低声嘀咕着，想起了那个东国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其威名，却不曾真正见过的传说队伍。
只是不曾见过，但其实也有些小道消息甚至是些偷拍照片可以证明那些鬼武者们的盔甲制式，能有人打包票的说不像，眼前这些鬼甲战士的盔甲样式更像是大炎的山文甲，只是加上了太多东国特色的铁雕。
而且若是真正的鬼武者，大家恐怕站都站不住吧……那可是能将乌萨斯集团军撕出个口子的可怕队伍，武人们大多并不承认那样的存在要算入大家比试的考虑中，让那种浴血奋战的修罗将加入江湖浪人的对决简直就是降维打击，大伙压根不考虑。
就像眼下，这队鬼面兵士漠然走过长街，人群们也就看看，一些带着兵刃的浪人即便会在心头演算一二，却也不会太过上心，只会将这样一支神秘队伍充作之后的谈资。
真正看得上心的，还得是那二楼的独行女子。
也在她看的时候，前方不远处的楼梯口走上一位提着长柄伞的年轻人，张望了一下便径直朝她走来，挥开了迎上来的小厮，坐在了她的对面，却没有先打招呼，而是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一队人。
“族里有些人比我想的还要急躁，这动身速度也比我快得多，真是难看啊。”
中臣明霄幽幽道。
“王让你去组织，将赤冬迎回来，结果你还在这里同我一起看戏？”
女人仍是看着那长街的尽头，任凭那屋檐滴下的雨水模糊了景象，也任凭那队兵士步出长街的尽头，她也没有回头看那刚来的年轻人。
“需要的组织早便做了，甚至帮那位小将军重新凝聚了信心……”
中臣明霄微笑道，从窗外收回目光，犹自端过了女人面前的酒瓶给自己面前的空杯倒上，“以这副模样送到那位将军手里的话，恐怕也能添几分满意吧。”
“更别提我还为大华严寺物色了位新佛子，王也会满意的。”
“我不知你做了什么谋划，我只问你如何保证那些鬼不对赤冬动手。”
女人也终于回过头来，狭长的眉眼不快地注视着这个长相有些阴柔的年轻人。
年轻人只是提起酒杯：“有孟章君在，那不是需要我考虑的问题。”
“你那么相信那个面都不曾见过的炎人？”女人蹙眉，“他都不一定和赤冬关系好。”
“你到底在想什么？藤明霄。”
“对你们而言是面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但对我而言，总是能有办法了解的，桶村小姐……”中臣明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她展示了一下酒杯道，“也还请替我向那位将军传句话，晚辈感谢她对藤家的照拂，自然会保她看中的那位小姑娘，还会为这东的长治久安多出分力。”
“将军很相信你，但我不是很相信。”女人盯着他一字一顿。
“那您可是会降低将军的风评啊，连手下都不是一条心，多少会让人觉得离心离德。”年轻人悠然道。
“我不相信的，是你的本事……”女人冷冷道，“绝非质疑将军的信任。”
“将军的信任自然包括我的本事，没什么不同，桶村小姐……”中臣明霄放下酒杯来，耸了耸肩，“你这幅样子，迟早是会被将军下放的啊，要足够信任上司的心思哦，还请放心，我不会将您对我的质疑告知那位的。”
他说罢，迎着对方恨恨地目光，起身就走：“不过既然这话不投机，我也该离开了，那边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吧。”
没再看那女人一眼。
女人看他走向楼梯口，提起了桌上的红鞘长刀，猛然一抽，刀柄之后竟是个空洞，幽深的鞘中忽地钻出一只细长且小的狐型生物。
“去……”
管狐，又称饭纲，东国神道相关的阴阳师所役使的常见式神类别，女人看似带着长刀、薙刀显得像个武艺高强的武人，结果那长刀是假的，本质是包装过的式神储存用具。
而那管狐从鞘中钻出之后便也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宛若一道白电般窜出窗外，落在下方楼道口的石雕上方，一对暗红的眼瞳紧盯楼道口往来的客人。
客人们像是根本瞧不见它的惯常上下楼，而在三秒后。
那管狐等到了它要盯的人，而那人的目光也落到了它身上。
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管狐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那尖啸与楼外传来的轰鸣相和，反而没人看向这边，都是一个个探头探身朝着楼外，而也在那刹那之间，迸射而出的寒光洞穿了管狐的身形，自伞柄之中。
寒光斜向，洞穿了管狐的头颅，也洞穿了上下楼的石料，擦着女人的鼻端刺入穹顶，下一秒，便有冰冷的雨滴开始落下。
一切都在数秒之间，而且几近无声。
中臣明霄抖了抖伞，似是嫌弃自己只坐了那么一会儿，上面还黏连着不少雨滴。
但他总归还是要步入雨中的，于是还是撑开了伞面，走出了楼门，微微驻步，扭头看向那之前声响传来的方向。
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连接天地的雨幕。
在这样的天地下，能把控雨幕，也能将一切消弭，真是令他艳羡的手段。
也不知道御子有没有在他那学到些什么……不过终归还是遗憾不能认识认识，见上一面。
中臣明霄无声的叹了口气，便撑着伞走了，徒留那完全没被他挂在心上的女人还在楼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抬手摸了摸鼻端的湿热。
能嗅到些许血气，也令她擂鼓般的心跳缓缓平复，也令她将另一只手中的刀柄贯入鞘中，先一步堵住了其中的妖气汹涌。
“真是讽刺啊……”无端的，有着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而女人沉默不语，只是在按着入鞘的刀柄，不远处是一干还在朝窗外望的游客们。
好似没人听到那个声音。
可那个声音仍在说：“你好似提着利刃与薙刀，伪装得像个武士，实际上却是个阴阳师。”
“而那男人，作为春日神社的宫司之子，本当摆弄这类法术之道，结果却跑去拜炎人，学练剑……啧啧，这剑气造诣恐怕真去大炎也能排个前列吧。”
“刹那间以伞作剑，一剑洞穿管狐还警告了我……”女人低声道，看着垂下的手指上的血液，“鞘中其他式神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
方才心头动如擂鼓，也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
只是试探一下，却得来这样过激的回应，温文尔雅的模样果然是种伪装。
“时机、角度、以及这一道剑气的凌厉程度，都很完美，他才是平城京最危险的家伙，任他出手，就算是你那将军，也能被打个措手不及，落个或许惨烈的伤势……”
那男声点评道，“我忽然觉得他才是最好的合作人，相比之下，你在那将军手下确实混得不太如意不是？”
“他不会同你合作。”女人冷冷道。
“倒也是，能将炎的剑法练至一定境界的，多少都带些偏执和迂腐……”男声遗憾道，“比你这儿的僧人可执着多了。”
女人沉吟片刻，道：“至少我知道了他的实力，将军的信任确实没错，这事可以放心交给他。”
“你还想这个？”男声冷笑道，“还是想想怎么面对你那将军的问话吧，她可不是傻子，就像他说的那样，你这私自行动可是令她丢了颜面。”
“既然是将军希望，我怎样都不在乎。”
“若你那将军要除掉我呢？甚至……也要除掉你呢？”男声笑问，“你可知自己走在什么样的道路？”
那话说着，忽然好似近在耳边。
“和我这种邪魔定了契约，你这杀人鬼是否该担心一下自己？对了，别和守秘人见面。”
“守秘……哦，孟章君？”女人险些反应不过来。
“好些年了，他一直在处理我们这些与人契约的残魂，方才那声音听起来，他大概比传闻中更强了，躲着点。”
“那声音是他？”女人怔了怔，又想起方才中臣明霄说那些鬼会让孟章君处理。
而今再看那些都在朝外望，甚至有拉帮结派要出去看看的人群，再一想又觉得头疼：“光严藏着这支队伍这么久，这次被某些老家伙差出去，这么多眼睛看到，光元家也不会平静，这得乱成什么样子？”
“乱点好啊，乱点才能有更多祭品。”
“万一我们也是祭品呢？”女人冷冷道，“真要乱起来，死在哪了都没人知道。”
“这就要看你自己的发挥了啊，契约者，你提供血肉，我提供力量，没有问题不是么？”
女人沉默，起身离坐，亦是朝着楼外行去。
孟章君不能见，赤冬在孟章君身边，而鬼队也与自己无关，此行白走一趟，她决定趁着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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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平城京南门往北，再以西两条街，西塔前的街道完全被朦胧的雨雾所封锁。
一行鬼面甲士早已东倒西歪地散乱在各处，甲胄破损，头盔脱落，一个个露出犹自凶恶且混沌的血色双眼，想要爬起却又碍于那些打落在身上的绵密雨点上传达的压力而难以起身。
以他们这幅状态，大抵难以理解那些细小的雨点上是哪来的重压。
但却只是铆着一股劲想要起身，哪怕筋断骨折也要坚持，令一旁的夕看着微微蹙眉。
“这就是所谓的鬼武者？”
“还差点样子……”楚信然淡淡道，回头看了眼之前嵯峨、赤冬、蓝鬼仨人所在的位置。
而今已是空处，再回过眼来，“鬼血发掘的力量并非极致，但似乎给了更加灵活的开关，可以令他们短暂摸到那扇门而又不至于受伤太狠。”
“不过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走到其中一位甲士面前，楚信然缓缓蹲下身来，细致端详对方那瞪着自己龇牙的凶恶表情，“他们还是失了神智，大概之后会恢复吧，更进一步能神智醒转，但却对身体负担过重，退一步又只是一般狂化毫无意义，研究者大概也很头疼。”
“别琢磨这个了……”夕在一旁双手抱胸，俯瞰着楚信然，“他们主动动手就证明有人不欢迎我们，嵯峨她们能放心么？”
楚信然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
“没什么……”楚信然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了眼嵯峨等人被越野车带离的方向，“既然赤冬愿意相信那几人，那就让她们走吧，苍龙已经跟上去。”
说罢，他又朝着夕递出手来：“在这之前，咱们可以在这里走走。”

NO.95:火大！
数分钟前，楚信然还在驱车而行，副座和后座都还有人。
城中照着洛阳仿制的大道宽广程度给行车带来了极大方便，拥堵的路况在过了大门之后便有所好转，而凭着那绵密的雨势，他便所见的不只是眼前的路况，还有脑中展现的时实车况，连带还有不少行人的一举一动。
在那好似所有事物与人都无色的轮廓世界里，还有着无数行走、爬行、蠕动着的，笼罩着黑色质地与气流的非人之物。
便如之前曾经发现的异常那般，有着颇为贴合传说的形象，倘若是在傍晚或是午夜瞧见这些东西的集结，大抵能联想东国特色的传统说法之一——百鬼夜行；
妖魔们集群而出的，对祂们而言是一场庆典，但对人类而言可是一场噩梦。
只是这终归是牵强附会的想象，那些有着天狗、轮入道、荒骷髅等外形的黑质就算模样再像妖魔，也都还没有真正干涉现实，所以即便这光景再像百鬼夜行，也全无实质的威胁。
就连压迫感，也只是对能够瞧见祂们的的存在所有。
只是一般人也瞧不见祂们，而此刻能够瞧见他们的楚信然，早已久经「折磨」，对这类东西几乎麻木，就当是种品味低劣的装饰物。
可是除却这些品味恶劣的「装饰物」外，他还能在雨中察觉到一丝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
熟悉是熟悉那份存在方式，而陌生在于基于那份存在方式之上的个体气息。
不曾见过，也没什么印象，但却窥见过那等气息的同类。
曾经寄宿在埃德加•德克萨斯身上的苟延残喘之物，那样的同类气息，在城中竟不止一处溢散着，混在那群黑质之中，几近令他作呕。
亏他进城之后立•刻强化了一份雨中感知，试图再碰碰运气过个灵感来确认一下这平城京的气象，满怀期待。
结果却是这种东西。
这种感觉，就像是抵达了一处新的景点，准备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时，却是恶臭扑鼻。
坐在一旁本还在盯着手中书籍的夕，便是目光微挑，注意到了楚信然的脸上有过片刻的异色。
而在眼下，还更是注意到了行车轨迹的变化。
“不直行么？”比起夕，后面还有位一开始就关注着路况的赤冬注意到了所乘车辆的路线偏转。
本是从南门驶入的载具本只需直行就能抵达朱雀门，再入平城宫，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直接路线，结果眼下楚信然却在途径八条、七条大路之后一打方向盘，左转六条大路。
这条路距离闹市甚远，路上还有着一座较为著名的寺庙「药师寺」，倒也算个佛门清净之地。
窗外的吵嚷声都明显小了不少，倒是雨声依旧。
“有一队甲士在走朱雀大道，按路线很快要和我们撞上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什么？”赤冬怔了怔，倒不是因为朱雀大道这种说法，朱雀大道便是南部城门罗城门直达平城宫前的那条官道，也是笔直的大道，但赤冬可从未听闻平城京中有什么甲士。
哪怕是宫廷卫士，也只有队长级别具备披戴甲胄的待遇，也不可能有一队……
“全身披甲，看样式有些像山文甲……”孟章君犹自道，分明没人给他传达消息，他却仿佛仿佛能够看到远方的景象，“哦？当我们左转之后，他们也右转了，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盯着我们？！”赤冬皱眉，看向一旁的蓝鬼，蓝鬼顿时面色一紧。
他知道大将的目光倒不是质疑他是内鬼，但却质疑起了他的能力。
作为侦查斥候的忍者，没理由察觉不到他人的侦查，就算身处一辆封闭式的源石车辆之中也应具备一定的警觉。
“一直都有，大概是你们这儿的大人物培养的探子，那小鬼还比不得。”
这话倒是瞬间令蓝鬼松了口气，孟章君这话看似贬低，实际上却给他开了个退路。
本就实力不济，而非什么粗心大意，有所隐瞒，虽然丢人，但起码责任不在。
“可……”就算如此，赤冬顾不得给蓝鬼说些什么，而是看向孟章君的方向，却见他陡然踩下了刹车，更听数道破空锐声而至！
投矛？！
顷刻间，包括方才只是听着的云游僧在内所有人都盯着那声音的方向，也就是那拐角处的正前方，六道刺破雨幕的投矛直冲车前，矛间闪烁着源石技艺的炫目光点。
那样炫目的杀机，令车上的女将几乎是瞬间便扯起嗓子喊出了「跳车」，下意识想拧车门却听一声卡达声后，发现握把被她拧裂了都没能拆动。
一次性全车门反锁，而今不少源石机车都有这样的功能，赤冬虽然常在军旅，谈不上什么机动车鉴赏能力。
但好歹是位将领，也坐过高级车，对这功能并不陌生，见到这种状况便是第一时间扭头瞪向驾驶座。
“孟章君，你！”
转瞬间的喝问，迎来后者的悠闲地反问：“急什么？”
话落的瞬间，便足以令那投矛直击车前窗——前的雨幕。
这时的雨幕不再只是个拟物的形容，而是货真价实的幕布一般，于水花四溅之中硬生生在那车前窗外的五尺之外，抵住了那六道投矛。
“这也是法术？”怔然之间，赤冬听到了后座传来蓝鬼梦呓般的疑惑。
光见方才那六道投矛的声势，以蓝鬼与赤冬的战场经历最是理解其破坏力的可怖，完全不怀疑整辆越野车都会被洞穿，结果却被看似薄弱的雨幕给抵住了。
而且，在那雨幕之后，车前窗之间，似乎还有着一道奇怪的符画一晃而过。
赤冬隐约有些印象，像是那些巫女、神官所善的法术字符。
孟章君居然还会这个？
她坐在后座，看不到前座俩人的表情，也就注意不到楚信然和一旁的夕同样注意到那一闪而过的法术字符之后，虽然并无意外，但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左侧的屋檐。
正处在那位置的几个男女便顿时打了个寒颤，连同两位正掐着口诀设下防护的是男女亦是如此。
都能体会到自己被两道冰冷的目光锁定，也作为一位术士、作为神职者有着比起常人而言更为出色的感知，能够察觉到那两道目光所蕴含的异物感。
一时间甚至难以动弹。
好在那份压力的来源似乎很快就挪开了注意，他们也看到了那停在原地的车辆在这时打开了车窗。
五个人各自下车站在雨中，除却夕以外都没人不情愿，毕竟即便瞧见了楚信然单凭水幕抵住了对方的投枪，而今雨幕中走近的高大甲士们也都落入眼帘，各个都凭着魁梧的身形，狰狞的甲胄造型营造出不能再车里再待下去的紧迫感。
连嵯峨也是如此觉得的，因为她虽然知道先生和楚施主的厉害，倒也没想到完全依赖于他们。
于是就只有夕一脸的不情愿，觉得孟章，或者自己都能做到在车里出手把那些家伙送走，干嘛要下车？
这就是思路不够长远。
既然知道不少人盯着，也试探出了会保护他们的「官方人员」，那不如直接让他们出来干活，干嘛非要自己动手？
让他们出来还能少走一趟呢。
喏，这不？
楚信然在拉开驾驶座车门后便环顾四周，无视了正前方正在行来的鬼面甲士，倒是看到了身后冲落而下的几人。
“孟章君，我等乃是藤家阴阳师，奉家主之命迎赤冬将军归家，请随我们一同，苏我家的这批劣鬼兵不好应付，当走为上策。”
一人越众而出，语速颇快的扯完一串，还没等赤冬柳眉倒竖地质疑藤家家主不是那个讨人厌的中臣明霄，便已经手中放出一块令牌，一枚乌金色，蚀刻着数种海类的令牌，能令赤冬面色一滞，口风一转地立刻道：“那就麻烦各位啦！”
看来是那位将军的信物了，瞧见连蓝鬼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楚信然便在心头猜测道。
这也不难猜，连嵯峨都能懂，毕竟这女将在这一路虽然并没有聊过太多家里事，但却并未怎么掩饰其对那位姑母，那位将军的憧憬，可以说若是要猜一位能让她这般转变态度，立刻相信的人，那位将军是不二之选。
一个从小照顾自己的长辈，一个永远被周围人尊敬，也展示着过人之处的长辈，俨然成了她的支撑。
以一个外人视角看来这其实不太好，以楚信然这种一人摸爬滚打混过来的经历自然不太认可这种狂热的崇拜一个人，甚至连上战场都是为了得到对方认可的状态，但自己也没和对方熟到能对生存方式指手画脚的程度。
而且，倘若那人确实表里如一，也能够长期依靠的话，这倒也没什么大问题。
任何生活方式的所谓不好都是因为不能长久，倘若真能做到长久，楚信然是懒得指手画脚的，就像那一句标准局势：
XX爽，一直XX一直爽。
只是他不打算去，所以他差上了嵯峨跟上。
甚至问他们之中有没有人会开越野车，有人会就开他的车逃，他和夕拦住这些甲士。
一行人中真正理解两人战力层次的嵯峨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矫情着留下，其他人都是一副愕然继而行礼表示多保重，一副送行壮士的氛围。
都没想过他们走了之后，楚信然就「不演了」。
方才还只是绵密的小雨瞬间变了。
整个雨势好似时间被静止般的一顿，一道道雨丝搭在甲胄之上轰出噼噼啪啪的震响，倏然间显现的龙形轮廓更是将鬼将们砸得阵型一乱，而在他们意识到对方是胆敢反抗的强敌兀自决定进一步动用鬼血的力量时，却又遭遇了更直接的力量冲撞。
——犹若大厦般巍峨的游龙一闪而逝，一爪子给所有甲士糊了一下；
倒也一个没杀，就是伤筋动骨外加一些大概不会死的大失血。
鬼族嘛，身体结实的，恢复力强的，大出血什么的，只要他们那边人自己救援得快，大概是不会死的。
大概……
不过对这种投矛对着车前窗的，委实也不必客气就是了。
不过为了给他们一点机会，这边还是得赶紧离开现场。
所以楚信然拉着夕走得很干脆，也因为他们干脆的走人，「洗地」的人也从不远处的药师寺里偷偷摸出，就地搭建雨棚，开始摇起医疗法术和实际药物双管齐下。
不过这些人大半抢救回来也还会记得那血色的视野下那更加妖魔扭曲模样的恶龙吧，还说不准会不会形成心理阴影之类的。
被鬼血吞没了神智，却也强化了本能，在这种状态下遭遇重创带来的残破记忆冲击反而可能被一般状况还要严重。
不过比起他们，真正精神遭到重创的大抵还是那数条街道之外，那位没有打着伞，只是拎着虚假武士刀与真实薙刀的女性。
虚假的武士刀鞘中传来不断地警示，无数躁动的妖魔察觉到了平城京眼下的变化，分明对无数居民而言，今天出了一道轰响以外都平平无奇。
但祂们却能察觉到雨幕下的平城京四处都散发着令祂们忌惮的压迫，那份好似神明般悠远，却又如更可怕的妖魔般残酷无情的压迫。
真是这份迫在眉睫的压力让祂们躁动不已，不断催促着役使祂们的阴阳师赶紧离开此处。
阴阳师无法理解祂们的躁动，但她耳边还有个吵闹的声音为她解读，为她说明那是孟章的气息正在溢散，守秘人动手了，毫不掩饰，甚至——可能已经发现了他们。
女人便要加速步伐，自疾走转而狂奔时，却听到了耳边传来的警告声，令她立刻驻步。
下一刻，自漆黑的空洞之中，一道满是斑驳还有些破损的庞大利爪凭空抓下，抓在她方才本要踏足的位置，也令她整个愣住，下意识便要抽起身后的薙刀。
腰间的长刀刀柄早已被蠢动的式神给推开，刹那间无数或透明或实质的妖物冲向那巨爪，却被其轻易撕碎。
“这……”女人无言的看着自己握着的薙刀，再看那一根手指都比自己薙刀长的猩红斑驳利爪。
她学薙刀以来砍的不是妖魔就是人类，可不是为了打铁！
而下一秒，那利爪就重新收回自虚空之中。
她没有松懈，警惕着四周也不忘询问那个声音：那是什么东西？！
那声音也给不出答案来。
但却又有一个爪子破空显现，却是看起来比之前那爪子更加残破，甚至有三根指头是被削掉了，切口平整得不可思议。
可就算是这样的爪子，她试着以式神附着薙刀迎上，也是直接被摆飞了出去。
这到底……什么东西……
她艰难起身，重摆架势，身侧环伺着仅剩的式神，准备再对抗那会凭空出现的铁疙瘩时，却又没见它出现。
或许是在戏弄猎物，也或许是在折磨自己……她全神贯注地，准备就算是无法力敌也要挥出最强的一刀给对方留下点印象——
却只能在苦等十几分钟后，还赶紧转移到一处居所上药之后的半小时中，不得不承认对方可能真的离开了的事实。

NO.96:总有需要真正认真发挥的时候。
平城京的雨声渐止，但天色却不见澄明。
楚信然和夕并肩走在五条大道的第三坊大路上，路上鲜有其他的行人。
这条大路两侧都是同种风格的木质民居，楚信然鲜少投以目光，夕却是目光流转，似是正被回忆所勾连。
“这些民居倒是比起这座城更有炎的风味……”她忽然开口，令楚信然的目光落来，“只是服装差异终归是明显。”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几个站在屋房窗口前透气的居民身上。
那些居民要么在远眺，要么也在俯瞰街道，偶有与夕对上目光便显得呆愣，这时夕便挪开了目光，重新看向一旁的青年。
“宫城建设要因地制宜，就算想要再现洛阳的风貌，那也得有相应的地貌才行，不过民居条件倒是充裕，按照那时的风气所想，大抵和炎人制式相同便会被认为是一种出色吧？”青年侃侃而谈，目光平静坦然，又是进入了那科普般的状态里去。
“那时的平城京甚至有着不少炎人工匠，都是随同使节团一道来的，和尚与道士也有不少，这里的民居或许都还留有那时的一些纪念物，被视作祖辈留下的宝物。”
夕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所谓的古董？真是难以接受。”
作为一个画坊之中净是古董的「人」，她这话怎么听来都可老凡尔赛了。
但楚信然想的倒不是这一层，只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古董这东西，因时代的特质而被赋予额外的收藏价值。可这种价值本身也是文明塑造的，若是那古董是字画一类的古迹，其本身的艺术价值能让其价位进一步提升。
这时候，你再一回头看，所谓的收藏价值和所谓的艺术价值，不都是同样基于文明滋生而出的价值观么？”
夕怔了怔，继而露出恍然的神色。
楚信然还在总结：“古物的价值是窥见过去的一角，字画的价值是对意蕴鉴赏的眼光，能令其具备价值的，同是文明的框架。”
夕微微颔首，再看那些仿佛映照着过去的建筑群，隐约间似是能看出些许的不同，只是再看又与过去没什么区别。
只是又听旁人感叹道：“说起来这道理虽是我自己总结的，但让我注意到这一点的还是年那家伙，她似乎一直在努力挽回某些文明的楔子，你应该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吧？”
“徒劳无功。”夕摇了摇头。
换做平日，她若陡然听到谁提起年，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就算是孟章也是一样，倒不如说由孟章提起会更令其置气，但这话题却是能令她抛开往日成见，以较为中肯的态度评价道。
“怎么说？”楚信然问。
日落西山，不少民居竖起了炊烟，远处市中的酒楼也有传来隐约的混乱人声，他与夕却走在寂静的坊间，目的是前往这条街所在的一座大寺。
东大寺，又称大华严寺、金光明四天王护国寺，作为东国华严宗大本山，也作为一座足够庞大的木造建筑，作为平城京历史遗迹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闻名。
既是一座了不得的古迹，也是确实一座历史悠久的大型古寺，楚信然带夕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上香拜佛，而是与那邪教祭祀的情报有关，试图到这里获取些帮助。
但在这之前，他还一时兴起，提起了这一茬。
这关于「年到底在做什么」的一茬。
很早以前他就从年那里接过一份对古物的看护委托，将任何具备灵性的古物视作文明的楔子一般好好看管，本能地觉得自己或许在做一件很重要，很能吹牛逼的事，但这种行为本身意味着什么，他却不太清楚。
不过他也一直不怎么重视这问题，好几次有机会问时倒也没问，这次也是一时兴起才忽然想提起。
嗯，一时兴起。
因为这次苍龙传达的反馈提到爪子的问题，他才想起只有年能够处理苍龙七宿•改的问题，而在通常状况下，他也很难在夕面前提起年来。
像是这样的话题倒是合适。
“防患于未然……”夕想了想该怎么说，最终憋出了这么一句，不过当这一句之后，她也想好后面该怎么说了，“你知道我和我那些亲族们或许都有那么一天会消失。而届时，祂会苏醒，或许会带着对炎的愤怒，也或许会带着对一切的怒火。
但在那之前，首先是祂与当时的真龙定下的协约反噬，祂教过的东西，留下的痕迹，都将化作对人类的荼毒。”
“比如画？”楚信然想到了夕所擅之技。
“比如画……”夕点了点头，“并非所有的画技都会变质，但丹青之术大抵是躲不过的，我所擅的，也将是祂所授的，我本就有些祂的残留的记忆，年他们也该如此，并且我们都清楚，我们的消失也会让大地失却那份传承。”
“那保护那些文明楔子的意思是？”
“她想保留复生的火种，又像是在做徒劳无功的尝试，既然我们各自代表着一定的技艺，那保留那些是否能够在我们出事之后仍然压制祂的力量？”
夕以陈述的口吻到处这种猜测，然后摇了摇头，“她总是对生死很在意，对我们的，对自己的，分明活了那么多年，却过得像个人类一般顾忌太多，要我说与其保留那些过去……”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了眼孟章，又重新垂眼道：“不如将那些文化继续发扬下去。”
“人死了，画还在，我死了，笔意也还在……”这是她第二次在楚信然面前提起这种观念，只是比起上次的消极，这次显然带着些洒脱，“古老的源头固然纯粹，后世的发展创作也未尝不能充作楔子，不论是要弱化祂的力量还是想要反抗祂的存在，何必那般拘泥于过往？”
“那倒的确没什么好说的……”楚信然点了点头，瞥了眼而今脚下所踏的青石小路，望见不远处的愈发靠近的高大轮廓，又道，“若我说的话，而今的人们自己就在双管齐下，收藏复原古物的有之，学习发展新流派的亦有之，倒也没什么高下之分。”
“或许吧……”话说到这里，夕也不甚在意地微微颔首，然后也看向远处那高大的建筑轮廓，“只是你忽然提起这个，是想说年那家伙么？”
“只是一时兴起……”楚信然面色平静，回答的时机亦是无比流畅，当是毫无破绽，“忽然想到了。”
而夕斜眼，犹自不信地提快了几步，走到了面前要端详他那平静的面色，却不料楚信然直接就抬手将她往怀里一揽。
也只是一揽，不需要多做什么，以他这不停的步伐，夕那姿态自然是会撞入他怀里。
“呃……”他垂下了手，夕也触电似的快步后退不忘挪到边上，看都不去看楚信然。
这话题也在这儿断了，心如擂鼓的夕自然进行不下去，楚信然则继续平静着脸，抬手牵着她继续朝那东大寺走近，她也没挣开那手，落上半步却又亦步亦趋，只是绷着脸看向别处。
这模样倒不见得能被称作什么傲娇，只是面皮真的薄，能被楚信然这点「突然袭击」给打得措手不及。
不过，站在南大门前的十几位僧人却是不在乎这两位施主古怪的状态，只是相当统一的同时双手合十，其中一人更是对楚信然颔首道：“施主，今日东大寺谢绝香客。”
“在下楚信然，来查坂下的血案，羂索堂众可否行个方便？”
羂索堂众，东大堂的法华堂因本尊是「不空羂索观音」而又称羂索堂，而不空羂索观音本身与十一面观音、千手观音一样，同属于密教的变化观音，在这里进行宗教活动的人也被称作羂索堂众。
能叫出这个称呼，至少也证明对方有做过功课，对此有着一定的了解。
几位僧人闻言也是面面相觑，既是因为对方口中的称呼，也是因为对方提到坂下血案。
这消息快马加鞭进来，也让东大寺这两日谢绝香客，年迈的住持看到的还不仅是寺中僧人的异状，更看到了分明身处平城京范围但寺中僧人仍是遇害了的异状。
对平城京目前环境的不安令他选择暂时封寺，尽管这几天本该是诸多东国旅客会前来参观的高峰期。
在这宽约50米，高约25米的南大门前更是额外增派了人手，携着薙刀、僧棍立于一旁的僧人们就是为了某种安全必要所派，此刻更是一个个目光锁定了楚信然和一旁的夕。
尤其是后者那副面色绷紧目光看似涣散却又仿佛将所有人纳入的感觉，想必会是非常恐怖的袭击者。
于是就有了一群僧人警惕着夕，而夕一旁的楚信然则是被为首的僧人盯着：“施主是从哪听来本寺僧人扯入了坂下祸事？”
“总归是有些自己的法子，这样吃饭的家伙想必也不便透露吧？”楚信然微笑道，亦是抬手双手合十道，“只是还请相信，在下所来只是为了了解那案子的状况，说不定还能帮忙处理贵寺受害者的伤势，能帮忙通报一下吗？”
“嗯……就说，守秘人来访？或者……”楚信然说着，下意识抬头，蓦地瞧见一道黯淡的龙首在那建筑后方扬着，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却又在眨眼间消失，令他重新看向那僧人，“说是孟章来。”
大华严寺由来已久，僧人众多，规模宏大，一直都有些官方背景。
这样的大寺或许能做到不问俗事，六大皆空，却也架不住有人总在耳边说，一些该知道的多少还是会知道。
就像楚信然知道自己开车进城一路以来被大概多少双眼睛盯着，楚信然、孟章、守秘人进城的消息大抵是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
那为首的僧人闻言，确实觉得守秘人和孟章这样的称呼有些耳熟，再仔细打量面前这一男一女的并未掩饰的龙族特征与那看似普通，细看却又面料不凡的衣装——
这样的组合平日就算是作为香客也大抵是要小心应对的类型，便也令他小心翼翼的口诵佛号应允：
“好，还请两位稍候片刻。”
说着他便朝一种僧人使了个眼色，转身快步跑入寺中。
也是见他进去，楚信然便将目光落在那些仍是紧张的僧人身上，见自己看去时他们显得更加紧张，便有些疑惑的挪开目光。
这种感觉倒像是已经被什么人闯过几次山门，否则楚信然自认自己和夕的仪表还算无辜，也没有透露什么敌意，何至于如此被警惕？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倒也没去「关心」夕此刻的状态，而是瞄了她那仍未转过来的些许轮廓，便转而看着南大门边上那座金刚力士像。
雄健刚劲的身形能看出是名家雕塑，只是这类宗教雕塑他看得真的太多，偶尔还能看到些裂开的，通过裂口看到里面，不是劣质的顽石，便是俗气的贵金属，除此之外便是空荡的虚无。
着实没什么意义，所塑造的也是名家赋予的意蕴，而非神佛本身的威仪。
看着这东西，楚信然甚至能想起当初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一座佛雕，是以源石雕铸。
无数纷乱的精神与思绪混杂在晶体之中，看似神圣的塑像之中满是污浊的嗔痴之念，却也给那时的他造成过不小的麻烦。
他便是望着那雕塑思维发散着，蓦地听到一声低吟，扬首看去便又见黯淡的青色龙首仍在那位置俯瞰着自己。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分明，看着那分明是俯瞰，却能看出哀求意味的龙瞳吗，沉默不语。
而夕感觉那施加在手上的力忽然加重，隐约都能令她觉得发痛，便也顾不得心情转眼看向楚信然。
她看到楚信然的眼神变了。
暗红分割了冰蓝，暗金无息的升起。
那样的眼中无悲无喜，只有纯粹高远的漠然。
她的手下意识地用力，反握着对方的手，而那眼中的漠然也瞬间破碎了，带着些许惊讶疑惑的垂眼看来。
“怎么了？”同样被握痛了手的楚信然疑惑问。
“没什么。”夕摇了摇头道。
这是她迄今为止演技最好的一次。

NO.97:这也不奇怪。
（才看了隐藏剧情，原来拓拉最后还是去背景找邪魔单挑留白了，有些可惜。）
画龙点睛的典故，在此方土地虽是不存，但夕却是清楚留白的重要性。
有些画是不该圆上最后一笔的，除非你已做好面对成画的准备。
而在方才那个瞬间，她非常明白。
自己不能为他添上那最后一笔；
.
红烛长燃，映在地上的水光中。
一排长道，将烛光引入大佛殿，映亮了殿堂，也映出了庞然宏伟的青铜之像。
16米高的卢舍那佛像，或许是最大的青铜佛像，正立在那香台前，也立在那无数烛光之中，刻于莲花座上的莲花藏世界图熠熠生辉，基台上的狩猎文银壶、蝉形鏁子、金佃庄大刀及镇坛具都摆放齐备，俨然是要为香客展示的模样。
就连殿前的八角灯笼也点燃了内部的烛火，可那灌佛会本尊——
诞生释迦佛像正立于旁侧，显然刚被擦洗保养过的质感纯粹，又表现出了东大寺而今并不见人的事实，令那坐在诞生释迦佛像前的几位僧人伤患尽管闭目诵经，却也面色愧疚。
多少是认为是自己的受伤才让大寺闭客。
他们这两天听到不少风言风语，有的是针对他们，有的是针对寺庙，幕府还派人问候过，也被住持的坚持给请了回去，分明平城京的其他寺庙都还在迎接诸多香客，东大寺却派僧看守大门，大寺本身更是庙门紧闭——
这份措施落在旁人眼里，便也不只是态度问题，还有些好事者与投机者觉得这是一种机会。
他们看出了东大寺大抵出了些问题，便一个个携着包装过的「善意」前来，然后被住持派人挡在门外后，有的人因找不到机会而遗憾退去，却也有人认为这本身便是一种机会。
于是在挡下了好一众人后，围绕着东大寺的风言风语也开始流窜。
光是风言风语其实倒也没什么，舆论战对东大寺是相当无用的，毕竟东大寺的建造有着官方背景，上面有着幕府的关注，下面也有着僧人们自己的心性修养，也就是些勤于练武却疏于炼心的僧人会受此扰乱，焦躁不安。
偏偏那几个受伤的僧人都是这类状况，便是除却焦躁外还留着不少愧疚，住持令他们在佛前诵经，以求除净心头的烦扰，但就表情看来便知其结果颇为遗憾。
“孟章施主，如何？”
住持的心头便是蕴着对这几位僧人的叹息，却也不便向外人展露，转而问向那「医者」。
卢舍那佛像前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位年轻人，抬起的手掌上流转着澄净的水花，在空气中续联成坚实的链条，连接着几位僧人的伤处。
绷带没有拆下，血在水中扩散淡化，却没有沾湿绷带，令其遍染血红的意思，几位伤患也没有任何痛楚的表现，只是各个还是面色沉郁，嘴中对经文的低声颂念更是不曾停过。
“不该有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眼下的伤口不过寻常，也不会再有无端的痛苦折磨……”
楚信然收手起身，看着那几个连感谢都不来一句，只是执念般继续闭目诵经的和尚，转而看向那年迈的主持道，“静养即可。”
“这对孟章君而言很是常见？”一旁有位黎博利僧人忽地发问，在这之前，他一直沉默跟在住持身旁。
“这位是？”楚信然看着他身上披着的袈裟，觉着大抵也是个管理颇高的职位。
“栃倉知事……”住持代为介绍道，“在你之前的数次医者都是由他负责交流接待。”
闻言，楚信然便也双手合十道：“栃倉师傅好。”
习惯了被称作知事的僧人，在听到楚信然的问候时还怔了怔，却也不忘双手合十的回道：“孟章施主，还请回答我的问题。”
“这很重要吗？栃倉师傅？”楚信然反问。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毕竟方才他在控制水流抹掉对方伤口上的残留力量时表现得不是很认真，甚至连目光都一度落在一旁高大的佛像上，或许引来些不快都是理所当然。
“很重要，这将决定尘觉他们是否会真正将一切告诉你……”栃倉知事认真道，“这件事牵扯甚大，甚至扯上这佛门其他寺庙的声名，同时也非常人能解决。”
“栃倉师傅会认为我算常人？”
“你能处理尘觉他们身上那始终妨碍伤口愈合的力量，自然也该清楚那些孽物的特殊非同一般，我们不希望有人因逞强而被牵扯到寺中事务而遭遇不测。”
“那我说，我一直都在处理这些东西，我的力量天然克制这些孽物……”楚信然说着，又看了眼那几个僧人，“甚至作为大炎监察司雨水时便身负处理这些孽物的部分职责的话，两位能相信吗？”
“相信孟章施主不会以大炎监察司的名头开玩笑……”住持忽然接口，顺坡下滑，“只是就像您所见这般，尘觉这几个孩子的心境出了些问题，还得请两位施主在厢房稍候片刻，我们会说服他们与交谈。”
“呃……”楚信然闻言，转而看向那沉默了许久的夕，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亦是迎面看来，继而点了点头。
“那么厢房位置？”
闻言，知事便朝着殿门招呼道：“尘果，来位二位施主带路！”
声若洪钟的招呼声，带着明显的声浪，似是带上了些许的源石技艺，大抵能让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也杜绝了被叫到名字的家伙偷懒的可能。
于是楚信然和夕都能看到有个僧人冲入殿中，虽然呼吸不算紊乱，但也有些狼狈，令一旁的住持看得无奈，边上的知事则是有些不愉。
“两位施主，请随我一同。”那僧人倒也反应很快，赶在知事责备之前就先行开口，招呼起殿里唯二的生人。
楚信然倒也配合，微微颔首后便拉着夕一同朝殿外走去，只是途径那几位仍跪坐在蒲团上的僧人伤患，也途径僧人伤患面前那座灌佛会本尊——诞生释迦佛像时，他的目光略定。
然后赶在夕抬眼疑惑之前，步伐再启。
尽管听闻了些诡异的呼唤声，像是之前望见那头青龙时的呼唤声，但还不到该注意的时候。
而在两人随同僧人步出大殿走远之后，住持与知事亦是一同重新看向那几位诵经的僧人。
“停下吧，诵经是让你们想着经中话语，既是烦扰不除，那诵念便无意义，而今再试试感应自己的伤口，那份魔念是否还有滋生？”
“没。”
“没有了……”
“不清楚，但是心头放松了许多。”
不同的回答方式本身亦是映出了不同的资质，住持闻言而沉默，且看向那知事道：“就算他有真才实学，但眼下盯着我等的痴儿众多，真说了未尝不是将推出去做挡箭牌，此事还需计较。”
“孟章君的麻烦恐怕也不少吧？这事不妨问问他自己……”知事显然有着不同的见解，倒是愿意将情报全盘托出，“不论怎么说，这事既然牵扯其他佛寺，东大寺也不便出手，只能交由这些与佛无关却又有些因缘的施主们。”
“出家人慈悲为怀啊……”住持叹息道，“卢舍那佛本是光明遍照，又称「净满」，作为报身佛证得绝对真理，乃是佛智的化身，何至于沦落至如此境地？孟章施主方才虽在救人但却望着尊像，心中又是在想什么呢？”
.
“我在想，若是青铜佛像，裂开会是什么样。”
“呃……”在东大寺用于给香客暂驻的厢房之中，当夕一样注意到他在净化伤者伤口时却看了好一会儿佛像后，便也忍不住发问，却得来这么个令她沉默的答案。
换做旁人，大抵只是认为他怀着不快与亵渎之意，但夕是粗略瞧过对方过往的，而那份过往之中，堪称「雕像杀手」般的特质便是足以令她印象深刻。
关于那种状况的原理，夕也不甚清楚，但大抵知道一些基于信仰体系的概念确实存在干涉物质的方式，孟章的祷告能令其他存在的概念承载开裂——
这种事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愿望难以达成的同时，祂的位格也令其他存在难以承受。
这种感觉，大抵就像是一位真龙跑去一户农家求一袋作物种子似的，这要求容不容易达到另说，光是真龙披着龙袍跑去敲别人家门就足够令人战战兢兢，若是心头有鬼更是能吓得魂飞魄散。
只不过，倘若意识到这一点，便也会更清楚孟章的位格绝不只是孟章而已。
而且那还是在他尚且少年的时候，证明他朝着祭星路线的演化绝非是近期发生的事。
东方苍龙，东之祭星，这同为周天星辰的定位，同样方位的定位，当真只是一种巧合？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念头便愈发动摇，再一想之前所见的孟章目光，她开始有种想法。
或许……大概……应当……自己该联系年了。
仅靠她自己的所学所长，根本无法处理孟章身上发生的事，尤其是她还没有与对方对峙的勇气。
她畏惧着那种只要一说出来，对方就会补齐缺口，化作无暇的可能。
同时也只有在这等时候，她才会烦躁自己根本不认识些谁，在这种需要求助的环节里第一时间能想起的竟是年。
多少有些令她的心情过分复杂。
“至于这么沉默么？”对于她的沉默与复杂的目光，楚信然难得一次没能理解。
“不是，没什么……”夕摇了摇头，迎着楚信然那有些疑惑地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倒是你觉得那几个和尚可信么？”
“他们让你动手后就把我们支开，真的不会提前做些通气？”
这话题转的自然生硬，但却找得很好，好到楚信然没理由不回答：“确实，那几个伤患的状态也没到什么需要缓缓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我应该让他们更轻松了，问话会更加方便，但显然涉及其他寺庙的话，他们会有些顾忌也是理所当然。”
说到这里，他扯了扯嘴角：“你听过宿世果报吗？”
“轮回转世？”夕转眼看来。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那在远处那昏暗中屹立的佛寺轮廓，“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佛不见了，大佛殿中还有一座毗卢遮那佛，那是平等觉、法界无量、大日如来，是那位的尊像，但我知道，若我对祂祷告，它亦会佛塑动摇，只是不会开裂，只是也无声息。”
“我曾想过以佛家的说法，祂可能入了轮回，但而今再看那意识帝国的疆域，我又觉得希望渺茫，或许我对佛家的转世之法给理解岔了。”
夕沉默不语。
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她也提不出什么建议来。
不过楚信然倒也没指望她提建议，他注意的话题还是一开始那个：“也是从好几年前开始，我注意海神教团有在对佛门的渗透，一开始还以为只是巧合，他们只是到处作乱刚好迫害到了几家佛寺，后来我觉得频率过于高了，多留意了些，然后看到了些扭曲的东西。”
“扭曲的东西？”
“海水的腥潮沾上道貌岸然的佛塑，乱七八糟的……”一提起这个，楚信然的表情也变得晦气起来，“海神教团的人对海洋的了解远远没到全部，但关于海洋的力量，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甚至借此注意到了同级的存在，东国兴盛过的佛门便是从数年前就被他们给盯上，而今……”
说到这里时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叹息道：“那短暂被我切断过的研究，大概又被谁给重启了吧。”
“还不见得必须得是教团的分子。”
夕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我和教团那帮家伙对抗到现在，弄错人也不止一次了，有些时候锅也不见得都在那些家伙身上。”
“你有头绪吗？”夕又问。
“平城京附近的血案、妖怪、平城京内的鬼兵队伍、连佛寺也要闭口不谈的案件，在东大寺愿意跟我们摊牌之前，我认为吧……
光严家本身就很有问题。”

NO.98:只是有些慢
（怪事，分明六点上传了章节，今天有人提醒我没更新我才翻了翻后台……神必起来了……）
平城京中，平城宫南端，罗城门。
这里的城门宽有数十米余，不存在拥挤的可能，但却是有着极大可能被拦下。
城门之后便是宫城，寻常人等自不可进之，尤其是在这天色渐晚的时候。
不过当那车窗缓缓拉下，从中探出的手掌亮出一面玉牌后，守护宫门的卫士们便也歉然告退，任那漆黑的行车拖着沉重的车厢继续前进。
宫道平整且安静，车厢内黑甲鬼士们安静排座，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一个个好似沉凝的雕塑，要被送在这宫城之中充作摆件。
但在他们之前，还有一队的鬼士们先行占据了他们要落脚的地方。
于是当那架黑车驶入宫城再驶入一座院落准备「卸货」时，却发现被人「占了车位」。
“怎么回事？”
一把推开的车门内跳下一位身形魁梧的阿戈尔司机。
阿戈尔族群有些依赖水域生活环境，所以虽然分布在泰拉各处却也零散，很多人都对这个族群感到陌生。
但对东这片土地而言，和伊比利亚一般靠拢海洋的地理特质，令这片土地的阿戈尔人一点不少，甚至和一般种族那般在四面八方辐散生活，其他种族也早就习惯了这群种族特征不怎么鲜明，但却有着「水源地」之流执着的群体。
“事态有变……”一位斐迪亚司机正站在另一片队伍前，见他走近便回答着，脸上还残留着对面前队伍的不快，“我也是不久前才接到的变化，让我处理这批鬼兵的伤残问题，糟透了，我本来都打算睡觉了。”
“这个点睡觉？”阿戈尔司机抬眼看了下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昏暗，但这也太早了些。
“这几日熬夜太多，身体有些吃不消啊……”那斐迪亚司机忽然又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摆了摆手道，“先让你那一队等几分钟吧，等我激活术式把他们领走你再放。”
却不料那阿戈尔司机贼兮兮的凑近过来，问：“我今天才回京，状况很差？”
一面说着，一面手里递出一块银牌。
这银牌打消了斐迪亚司机对他硬凑过来的些许不快，心安理得地收下那银牌后，方才慢条斯道：“鬼兵，京里已经进了四批了，算上你这批，是第五批，每次都是七七四十九编制。”
“几百个鬼兵，算上一般的兵种，这样的编制足以攻下一座东京那样的移动城市了，你不觉得吗？”
“这个我倒是出行前就听别人提过。”
阿戈尔司机点了点头，并表示这都是他知道的情报，不过他的神色没什么不满，也就令那斐迪亚司机也点了点头，继续道：
“但你现在也看到了，这一队鬼兵而今的惨状。”他转身抬手指向那批虽然稳稳站立，但盔甲残破，绷带渗血的鬼士们。
这些鬼士的模样愈是惨烈，反而愈是显出几分违和，因为就算是这幅凄惨的伤势状况，这些士兵也没有丝毫的动摇，被面甲遮挡了面容，只能看到一对目光的鬼士也就罢了，某些面甲破碎，毫无阻挡的士兵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瞧着便是毫无生气，宛若行尸。
但两位司机却是一副理应如此，习以为常的模样。
斐迪亚男人所指的只是那些伤口而已，那些过于残酷的伤口，尽管都经过了处理。
但也能从那包扎状况上窥见几分受伤时的惨烈，有鬼的绷带甚至从左肩胛绑到了右腰下，看起来像是被劈了个彻底，还是个巨大的缺口，而不是被东刀一记袈裟斩斜劈而下。
换做一般种族大抵也该死了，一般鬼族也是回天乏术。
但两位司机却是清楚自己运输的鬼兵是有着怎样身体素质的「怪物」。
“这些伤口大到可怖，从尺寸而言绝非刀剑所能造成的创口，要么是某种怪异的重型武器，要么是……”
斐迪亚沉默了一下，故作幽默地干巴巴道，“被什么怪兽给抓了一下。”
东国的特摄作品也是蛮有名的，早期登上银幕的经典造型之中便是不乏怪兽。
怪兽重创了怪物，这种说法听来倒是挺合理的，只是这怪兽的利爪未免太过锋利也太过庞大了些。
平城京真能藏着这种东西不被发现？
“所以你的加班是因为这个？”阿戈尔司机问。
“倒也不是，只是这状况看起来是让问题进一步升级了……”斐迪亚男人耸了耸肩，道，“我加班是因为这几天除了大人物给我的任务外，还赚了些外快。”
“你这……”阿戈尔司机皱起了眉，“上面知道吗？”
“知道……”对话进行到这里，斐迪亚男人似乎失去了继续兴趣的转过身去，端起了手里的法杖，将其缓缓举起的同时，幽蓝的光点也在其上升起，迅速染上一层暗红，“正因为上面知道，所以我能告诉你，状况很复杂。”
司机听得揣起双手：“听起来我该尽快把家里人转出城去。”
正提着法杖释放着某种法术的司机闻言，只是朝他的方向瞥了眼：
“我们的货物就是从城外运进来的，你得想好。”
阿戈尔司机听完，看着同僚施法的背影，目光更显忧虑。
只是他的忧虑毫无作用，不过几分钟后，司机便垂下了法杖，而那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鬼士也颇为同步的陡然一个激灵后捂着伤口，发出不同层次的痛苦呻•吟。
仿佛他们的意识现在才回来。
“我这边搞定了，接下来位置让给你了……”收起法杖的斐迪亚司机拍了拍那阿戈尔司机的肩膀，“第三队，别嚎了，这里是皇宫，整出什么新怪谈来铁定被教官抽！走了！”
他招呼着那群痛苦的鬼士，言语中没有丁点的人情味，而那些鬼士们尽管眼中蕴着怒气。
但更多的却是恐惧，连象征性的反抗都没有，只是顺着第一个迈步的鬼士朝院外列队。
不过这倒是令那斐迪亚司机都有些惊讶：“嘿！这次这么听话？”
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一如既往盛气凌人的赶着这些家伙远去，完全不曾在意他们之中的任意一人其实都能杀死自己。
比起这些家伙的力量，他更相信这些鬼士的教官能力。
比起他来，落在原地的阿戈尔司机要更加年轻，也没真正见过这些鬼士的教官。
即便被教授了特别的术法用以给这些兵士唤醒神智，他也小心谨慎的对待他们，更没想过和这工作有太多深入牵扯，只想着每次运货完毕后赶紧回家和家里人团聚。
可今天听了这同事的透露，他才忽然发觉自己埋头做事反而什么都不知道，连平城京何时变得这般危险也不清楚，哪怕是想着要让家人远离漩涡，却也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就像同僚提醒警告的那样，这些鬼兵本身也是从乡下运来的，难保自己给家里人选择的去处没有危险，那就只能走其他移动城市。
搬家去其他移动城市？
这可不是短期内能决定的事。
他脑海中一团糟，但他也不能真正在原地发呆。
他的手中提着与方才那位司机手中相似的法杖，编织着那他平生所学最为复杂，却也效果最为偏门的法术。
而这也算是耗尽了他的所有法术天赋。
他原本只是个乡下的年轻农夫，忽然被贵人相中认为他有些源石技艺天赋，可以成为一位术士，那时的他也曾想象过自己变成传说中的那些阴阳师。
但结果却是他所能学会的只有这用于唤醒鬼士的法术，除此之外连个退魔阵都构不出来。
作为一个曾经的农夫，他倒也知足，毕竟他是被贵人带进城里的，靠着这效果偏门却又无比复杂的法术，从农民变成城里的老爷，也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妻儿，已经是能让地下的双亲都能欣慰的状态。
更何况，他也记得很清楚。
教授他这份法术，却又不肯让他叫老师的那位术师说过，他学的是一门法术，也是门禁术，这门法术本身沾有一份诅咒。
——它有伤天和，天会断绝你的潜力。
不论你是如何的资质，当你学会了这门法术，你便学不会其他的法术了，甚至就连原本所擅的都会逐渐陌生。
当时只觉得那位先生在危言耸听，后来才逐渐懂得那竟是真的。
而在这城里待得久了，见识也逐渐有了，他还会隐约察觉这或许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法术，愈是在城里待的久了，也见过其他的术士了，甚至偶尔还有外地来的，外国来的术士，便愈发觉得他们口中的法术，口中的源石技艺，与自己所学的根本不像是一种东西。
尽管，他们需要源石做媒介，自己也需要源石做媒介，可他们只是会耗费精神。
而自己却是耗费精力，每次都要吃很多，还要休息一段时间来补气血、补精力，甚至连学习时打下的基础都不一样。
可自己也学不来他们的法术，哪怕偶尔会遇到热心慷慨的术士试图教自己些基础，也会因所谓的缺乏适性和精神不集中而连入门都做不到。
精神不集中……哪有那样的事，源石技艺适性匮乏……分明刚入城时的检查结果也不是这样。
“司机阁下？”
陡然间的招呼声令那阿戈尔司机回神，看着那狰狞鬼面下关切地望着自己的目光，便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啊，抱歉，我走神了。”
比起那斐迪亚司机与其运输的鬼士关系，这边的显然要融洽许多。
当然，也或许更多是因为这边还没被重创过。
“没事，大家终于回到了这座城里……”开口询问的鬼士出乎预料有着温厚且热情的性情，“一个个激动的心情都还难以自抑。”
“请问大人有提过当初的契约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带着部族归乡？”
在鬼士提到这个问题时，其他的鬼士也都抬眼看来，眼中带着相似的殷切企盼。
“呃……没有……”司机更加尴尬的垂首，迎着这些人的目光压力颇大，“我并未听过那位大人说过什么，只是听说这次他要各位在这儿稍候片刻，他想让你们见见另一位大人。”
“另一位？”鬼士面面面相觑，隔着各自完整的面甲却也只能瞧见对方略微迷惑的眼神。
见到他们这副反应，那司机赶忙抬手道：“我先看看时间——”
“不用，我到了。”
陡然间打断他话语的是一道成熟稳重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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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冬施主，咱们既然已经安置好了，那是不是该先去通知一下楚施主和先生啊？”
宫城的另一侧，几近城外的府邸中，已经被医官们检查过伤势的赤冬正和嵯峨一同泡在厢房前的人造温泉里，至于作为男性的蓝鬼，自然是滚去隔壁——倒也没这待遇。
本就是只有将军一人享用的温泉，从未接待过男人，连赤冬都是凭着和将军的亲密关系才能带着嵯峨进来，蓝鬼显然没这待遇。
他最多作为护送者被安置在客房里好好招待，这个点说不定都已经出去逛夜市了。
“我们这不就是在等消息吗？”赤冬仰躺在池子里，整个脸都在升腾的热气中变得红润，“顺便好好休息一下，我好久没泡过这里的池子了，管事说她去宫中一趟，回头也想见见你和孟章君，我们等着就好。”
“原来如此……”嵯峨心下落定，再看向这热气升腾的小池，在边缘瞥见些裂缝，便近期道，“之前的地质天灾也在这里表现了吗？”
“印象里是个大地震，我方才问其他弟兄消息的时候你也听到了吧，他们也被地震影响了……”
赤冬抬起食指戳着下巴思索着，“我们那会儿路线和他们是朝相反地方歪斜的，在那村子那儿时，彼此大概相隔十几公里吧？”
嵯峨目光有些微妙的望着这个好像智商时常上下浮动的女将，却也没实话实说的去撩拨对方的心情。
此次出行她最大的长进就是在先生那深深明白了闭口禅是多么必要。
甚至心想着这平城京有这么多的佛寺，包括自己久仰大名的东大寺和西大寺，明天说不准就有机会去逛逛。

NO.99:孽教也确实没想错。
（打无胄盟把无胄盟的声望升起来可还行。）
羂索堂，亦称法华堂，三月堂，这里所尊存在乃是那位不空羂索观音，为观世音菩萨诸多显化之一。
三面四臂，顶有阿弥陀佛，左胸上覆盖著仁兽皮披肩，五衣五饰庄严，只是并不如大佛殿那座16米的卢舍那佛像来得宏伟，反而为这座与大佛殿规格相近的堂内平添太多的空旷。
不空羂索观音像前，摆放着太多用于跪拜的蒲团，可见这份定位才是令人觉得空阔的原因。
在东大寺封闭的这几日，这里没有香客，只有羂索堂众们的观想与经典念诵，还有偶尔的经典解析。
百余年前自大炎传来的佛门经典，虽有着同样传教而来的高僧们解读，却又在之后的百年间波折不断，有些典籍的传承解读出了岔子，便需要重新研究修订。
就像这座同样历史悠久的佛寺有着一些雕塑都需要修缮补全那样。
“这大华严寺，能有一具不经修缮的完整佛像吗？”
他点燃了三炷香，好似一位香客，却不跪拜地上的蒲团，也不曾闭目许愿。
只是单纯地秉着那三炷香，望着高台上的菩塑良久后，方才将那三炷香插在前方的鼎制香炉之中，转而看向一旁的老僧人。
老僧人头顶戴着个朴实简单的僧帽，白眉朝着两侧延长垂落，连个袈裟都不披的穿着简单的僧衣。
这位老僧人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住持，而那年轻人，便是楚信然。
再一次的见面，两人换了个地点，也没有了随行的人，莫大的羂索堂只有随风微动的上百烛光与烛光映出的两人。
平城京本应牵上了电线，由源石转换的其他能源，再转化为的电力得以将更为长续的光明带到千家万户，东大寺也不例外，沿着院落走过的路能看到不少现代化的痕迹，比如——空调外机。
只是拥抱科技与保留传统，显然不是一回事，所以在东大寺的这些佛堂之中，仍在继续塑造这类碳排放超标的烛光之海。
烛与香的气息在堂内交织成繁重且令人目眩的气流，全靠着外面大开殿门涌入雨后的空气冲散。
“东大寺已经是座过百年的古寺了，孟章施主……”住持并没有在意楚信然那上香的流程不对，只是以缓慢的语调悠悠道，“任何古老的事物，都逃不过时间的磨损。”
“无法对抗时间，就选择弥补过去，可那些事物就算得到了修补，显得好似当初，但寄托的情感呢？”
楚信然平静问，“会和以前一样吗？”
“寄托于塑像上的东西从未变化过，孟章施主……”住持仍是平静道，“总是些纷乱的欲望，不论是贪、嗔、痴念，还是不变的众生皆苦，只要这些不变，东大寺亦是不变。”
“住持师傅难道是想说……”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他，“你们真能度他们脱离苦海？”
“只是不变的追求而已……”住持口诵佛号，看向上方的观音像，“不论塑像如何变化，不论世道究竟如何，香客们前来皆是有所求，所求皆因苦厄，正如那法华经所言。”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年轻人平静接口。
住持点了点头，叹息道：“孟章施主亦是得过历练，且有佛心的人，何苦为难贫僧我呢？”
“住持师傅难道认为解决佛门的祸事是一种为难么？”楚信然淡淡问，“我自知晓此事干系重大，数年前我曾在东国南处端掉了一座危害人间的佛寺，以为就此之后，那样的波旬祸事能就此断绝……”
“南枫寺的血案，果真是施主所为？”听到这里的住持不太能冷静。
“你挥开了其他僧众，独自一人在此地见我，难道不是想听我道出当初的事吗？”
年轻人重新回过头来，看向上方的观音像，三头四臂的观音正面好似望着自己，眼眸低垂，目光悲悯。
楚信然很清楚这是一种雕塑特有的雕刻手法，并不仅限于佛像雕塑。
这种手法用以雕刻高大人像的眼眸，半睁半闭正是合适，能够营造一种心理错觉，便是好似「自己不论站在哪里，对方都在看着自己」。
“虽也有这层期望，但我更多只是想和施主好好聊聊……”住持无奈的笑了笑，“连那位虽然沉默寡言，但却可知并非常人的夕施主一起。”
“那些事她也不必知道……”楚信然淡淡道，“她与你东密没有交集，按你们的话讲，不要给人沾这层因果。”
“就算这么说，只是就贫僧看来，夕施主迟早会因为孟章施主您而沾上这因果，难道孟章施主察觉不到么？”
住持平静道，“既然迟早都要面对，那隐瞒便不仅没有意义，反会徒增矛盾。”
“出家人既然四大皆空就别去招惹是非了……”楚信然的语气从平静转作冷淡，“她不会来听这些，我们可以直接转入正题。”
虽是这么说，但当之前夕主动开口说选择留在厢房时，他也蛮意外的。
虽然他也不希望夕和「佛」这边的事扯上关系，光是祭星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这事还不只是牵扯佛还有海洋，可以说唯一无法放任这一切的只有楚信然这祭星组件自己。
不过夕那好似预知般的话语还是令他有些意外，只是隐隐间又觉得这和善解人意是无干的。
和上次她放任自己和鸦之主聊是两回事。
只是那时也没空细想，更没空耽搁。
至于而今……
而今他也不会知道，夕在他走后还小心翼翼的确认了一下，然后拉开了画卷直接蹦了进去，开始试着使用那个虽然在她的掌握范畴之中，但却从来没用过一次的能力。
联络亲族，依据本质共通充作联系，能够忽视现实距离与干扰的差距，完全可以说是天赋法术般的能力。
同时也是这群存在几乎不会用的能力。
毕竟家庭矛盾常驻，各个性格鲜明，如果没什么事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
相较之下，年这种会到处溜达还会到处寻找亲族的存在是真的奇葩，同时也让其他兄弟姐们们一个个捂紧了「手机号」。
这血脉法术可不能随便用，主要是联络一次就会留下痕迹，对方只要有心就能顺着痕迹精准定位你，在各个家庭关系并不和睦的前提下，这种问题就显得很大。
尤其是还有个自来熟的「年」大姐。
应该没有谁想被不断打骚扰电话吧？说不定还会被远程人肉。
那家伙可是很擅长空间法术的啊！
就连赶路找人也比其他「家人」迅速方便！
——也就因为如此种种，所以夕的亲族们虽然都有办法能够联系彼此，但都压根没想过去用，甚至还有靠着自己所善领域的本事想方设法屏蔽压制这种法术的。
夕也曾是其中一员，靠着将自己置身画卷，不在现实坐标，而躲避年的追查。
虽然最终还是因为一块流落在外的墨给留下了破绽，让年靠着那东西定位循着传说找来，更是一把火烧到了画里！
虽然当时还有种「要让她知道是谁把那块墨交给年的，她一定要给那家伙一点教训」的愤怒。
但也只是当时，回头冷静下来也该知道不论是落在谁手里都大概拗不过自己那姐姐稀奇古怪的方法。
只要有蛛丝马迹，那被找到——也是迟早的事。
便也懒得去问了，想着自己曾经也四处游历，留下过不少东西，被奉为什么宝物收藏也不奇怪。
只是想起那时，那家伙大闹一番说些混账话后就自以为很厉害的走了，便是让夕一点都不想再见她。
毕竟连她再出现之后会说些什么话都感觉能想象出来。
想着想着，青筋也可以提前爆几根，还能攥紧拳头。
可在那之后，想着孟章那状况，她也只能叹一口气，联系那个唯一一个「不给号码加密」的家伙；
而在同时的另一边。
楚信然仍在与那住持对峙。
只是与数分钟前有些不同的是，他的身边，还多出一道庞大的龙首。
那头黯淡的青龙，又一次显现了，甚至探入了建筑之中，也落入了那住持的眼中。
“贫僧在这东大寺，不算出行的时候，也待了有八十年了……”
住持显然是位有佛法的人，能够望见那庞大且衰颓的龙首，甚至看得比需要偶尔「过灵感」的楚信然还要清晰，“幕府有人说，当年的天皇得到大炎的指点，在龙脉的主要节点之一建造了东大寺，既能镇住龙气，也能福泽人民。”
“四灵之一的青龙也作为东大寺的庇护者一直存在，只是在我的眼中，祂一直都高高在上，说是懵懂混沌也可，说是不屑一顾也罢，从来不曾垂首，更不成低头。”
“祂快死了……”而楚信然只是冷淡道，“祂想让我将祂带走，或许这座城市的气数已尽。”
“您何不答应祂？”住持问，他们方才还在聊那平城京范围的几座佛寺与城外贼人的牵扯，也聊到了光严氏的放纵与合作。
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说完，自然也就有了话题偏移的余裕。
“每一处的地脉，都该留在每一处的土地，就算是最大胆的风水师也只是借势而非改势，祂应该留在这里，也该埋骨于此，成为新一代青龙凝结的基础。”
“这是您的想法？”住持望着他的眼睛，看着那血色的竖瞳中漠然的金色，觉得他之前的差异甚大。
“正是如此……”楚信然淡淡道，“代代积累的不只是人，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比如你？”住持忽然反问。
“我？”
那眼中怔了怔，浮现出人性化的困惑，也在这一刻，住持觉得楚施主回来了，而他紧接着道：
“孟章施主，这双眼睛，本是你的报通。”
楚信然闻言，抬手间，手中成型一片冰镜，映出一双神异瑰丽的双眼。
这样的眼睛很漂亮，但却很难看出情绪，总是带着些无言的压迫感。
只是关于那报通，他沉默了一下，反问：“宿世果报？”
住持点了点头：“那是宿世果报带来的神通，您本是体会过完整转世之形的存在，是么？”
“或许吧。”
楚信然回的不是很确定，但也不是很在意。
时至今日他早就知道自己是楚信然，也是从出身那一刻便被家里人奉上仪式的存在，或许苍龙自那一刻便融入了楚信然之中，只是一直以来隐而不显，直至10岁哪年的绑架变故才给激活，也或许是什么潜移默化水到渠成的过程……
他懒得细想，也不太在乎，需要在乎的是当下以及未来，而非过去。
却不料那住持陡然说：“明确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孟章施主。”
“孽教抓取僧人，甚至与那几个寺院有染的原因，便是他们对轮回转世之法有些执念。”
“比如大佛殿的那副灌佛会本尊？”楚信然忽然说。
灌佛会本尊——诞生释迦牟尼佛像，大佛殿的那座卢舍那佛像一侧竖立的东西，相比于十六米的大佛，它显得微不足道，但楚信然却在离开大佛殿时刻意投下了目光。
也令那住持沉默了一下，无奈笑道：“您那时的目光果然注意到了。”
“我那时看它，是因为它在我眼中并非那位释迦牟尼，而是一位女子。”
“女子……”住持咀嚼着这句话，再次沉默，“敢问具体模样是？”
“埃拉菲亚人，双角长发，发色如雪却又带染着他彩，正在那雕塑中凝视着我。”
“九色鹿本生……”住持呢喃道，已经有了答案。
“大抵没错了。”楚信然认可他的答案，对于那座壁画，就算没有看过真迹，也多少听过名头。
佛教有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叫佛本生画，若干张组成一个系列，描绘佛祖释迦牟尼的前生故事，最有名的便是保留在大炎北方石窟的那些壁画，著名的便是有「舍身饲虎」、「九色鹿本生」之流，其主旨便是佛教的轮回转世，释迦牟尼多次转世之中身份多样，甚至不局限于种族，也曾化身九色鹿王那样的存在。
只是倘若真转成一头鹿那大抵是寄了，该remake了，若是埃拉菲亚人那还算好。
“那她可曾说过什么？”住持满怀期望的问，任何信徒都会期待信奉者的显圣。
但楚信然只是摇了摇头。
大家只是彼此对视了一下罢了，除此之外没什么交流。

NO.100:你姐还是你姐。
（吃惊，无胄盟接待人是玛恩纳，叔叔真是业务繁忙啊，谁的社畜活都接。）
十分钟后，楚信然去往了东大寺西侧院落的厢房。
依照僧人指引的房间敲门并问候，却无人回应。
推门而入，所见亦是空房，只是桌上余着点燃的烛火，一旁还落着一张画卷。
引路的僧人还拎着灯笼，站在一旁有些错愕。
甚至回身半步看了眼，以确认自己没带错房间，想着那位女施主确实是被安置在这儿才是。
他正想辩解些什么，却见那位由住持送出的贵人上前两步，提起了桌上的画卷。
瞧见那画卷的一眼，便满眼都是画中那巍峨险峻的高崖。
崖边另有瀑布飞泉，溅水如花，朵朵泼洒，好似扑到眼前，带着淡淡的湿气，磅礴却又秀丽的山水美得令人迷醉。
“别陷进去。”
陡然间的语声令僧人骤然回神，也顿时令他想起些经文中常提到的诸多纷繁乱象，顿时冷汗如瀑，浸透了后背的僧衣。
他将其误解成了某些扰乱佛心的历练，再看向那叫醒他的贵人时，便是一脸感激。
哪怕对方的目光甚至都没在自己身上，也不觉得那是无礼，反而有些敬畏对方的心境之稳固，竟是全然不被这妖画所迷惑。
“你回去吧，我知道她去哪了，很快就会带她走。”
贵人的目光一直都在那副似真似幻的山石画卷之中，仿佛也被那好似水墨，却又能望见斑斓壮美的画卷所吸引。
但他目光始终平静，甚至带着些许的无奈，也在与自己对话着，瞧不出一丝一毫的糊涂。
只是提起这个，他不得不提醒一下：“住持说施主们可以在此留宿。”
但对方抬眼看来，只是淡淡地笑着婉拒道：“不必，小师傅还请回去吧。”
说到这份上，僧人便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不忘关上房门。
他关门后，屋内的楚信然站在原地，侧耳听着那脚步声渐远，便瞥了眼桌上那烛光，再将那画卷置于比之前更远些的距离，继而将手盖在画中的水墨之上，也没见他再做些什么，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画面与声音同时切换，鸟语与水声混于一处，暖意与水汽布于一同，楚信然立在那陡峭的悬崖边，抬头便见斜上方的夕坐在上面发呆，悬着纤细白净的小腿一晃一晃。
也算是个颇为恬淡美好的画面，只是画中人一察觉到下面多出个人后，那本还随意晃摆的双腿便顿时一僵，低头来与他对视的脸上带上了些寒霜。
“看到了？”
旗袍的袍服下方和裙装区别不大，倘若真立于下方或许还能看到些别样的风景。
“没有……”楚信然摇了摇头，“非礼勿视。”
闻言的夕表情倒像是噎住似的，只是从悬崖上收回双腿好好站起，嘟囔着：“我看你那些时候可不讲这套。”
“呃……”虽然是低声嘟囔，但俩位都不是什么听力有碍的「人」，于是楚信然垂下目光俯瞰着这高崖之下云雾缭绕的绿意，权当在沉浸这幅景色没听到这话。
见他这反应的夕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只是撇了撇嘴，心里有些莫名的失望，只是一想到自己在做的事，她也就从那崖顶轻巧一跃，精准落在了楚信然边上的陡石上，站定后问：“你那边忙完了？”
“有了更多的线索，也或许见到了位「故人」。”楚信然重读了一下末尾二字，语气带着些许的微妙。
“故人？”夕疑惑着楚信然对这俩字的强调。
“九色鹿的虚像，她是佛的碎片，或许快诞生了。”楚信然看向她道。
“呃……”夕被楚信然这一脸轻描淡写的叙述内容给震住了，也在她愣住的时候，楚信然还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话语逻辑：
“谈及祭星和佛的同类关系，再谈及我作为组件，她作为碎片的关系，便或许可以称呼其为故人吧。”
听到祭星和佛，听到组件，夕摇了摇头：“不……”
她陡然拉高了声音：“不行！”
她瞪着楚信然，楚信然也迎着她那目光与其对视，夕心乱如麻想着说些什么。
她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反应和话语太过激进，而且这本是不该的，她本是要掩饰自己对他状况看法，一切本该是要悄悄进行的——该，该说点什么补救！该说些什么伪装！
可她也不是什么精擅言辞的人，甚至要靠着冷漠来避开与他人的过多交集。
一时间看似冰冷愤怒的目光下是慌得一匹，一头乱麻，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却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她忽然看到孟章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这一声甚至有些木讷，却让夕呆了呆，脑中的一切心急如焚都为之一滞：“什么？”
“你说不行，听你的。”
他说着，转而抬手以凭空的流水构筑出浮在面前的裂口：“该走了，我们得找个旅店客栈，不能在东大寺落脚。”
“对了……”
他忽然回过头来，而夕还呆呆地，还没从方才他那意外老实木讷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还在想他为什么不问自己。
听到这转折，也顿时屏息，觉着终归是要暴露。
却听下文是：“我来时看到画就放火烛旁边，很危险，下次别这么做了。”
“呃……”夕还有些卡壳，在被他握住手后才清醒了点回以更确认的回答，“嗯……”
也只是一声鼻音。
她的演技真是一点都不剩了，几乎是把自己可疑，瞒着什么事写在了一举一动里。
可楚信然却仍是视若无物般的牵着她朝那水门跨步：“好，走吧。”
“呃……”见他这样，夕反而憋得慌。
想着他之前都还不是这样，以他的精明甚至能引导自己的想法，又怎么会蠢到和那阿戈尔女将似的？
“孟章……”想到这里的夕，陡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不问我刚才的状况么？”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跨过了水门，也是跨到了厢房内，楚信然和夕站在桌边，楚信然松开了夕的手，转而拾起桌上那副画慢慢地卷起，“你在谋划些什么，不想要我知道对么？”
“嗯。”夕想过沉默，但最终还是应声。
“那我就不问了。”
说着，卷起画轴的楚信然对她递出那卷画，在夕有些愕然的抬手接画时，将腾出的手搭在了她脸上。
夕抬起头看着他，没有摆脱脸上传来的那份感触，也没有因为这样的举止而羞涩，支撑她的是心头的难过。
那份难受也支撑着她扬首对上对方的目光，对上那不含一丝轻浮与戏谑，只是认真的目光。
“也不会去猜……”看着夕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楚信然反而觉得有些好笑地抹了抹她的脸道，“你放心去做就是了。等你觉得可以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若是需要帮助，也可以直接说。”
“我会帮你，就像你昔日帮我那样。”
夕沉默着看着他，这时候的她也没同往日那样嘴硬着什么「没有帮你」的话来。
“好了……”楚信然垂下手来，略略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去，准备带路出门，“接下来我们出去找个住处，也好让某些盯着我们的——”
他话未说完，便垂下头来。
看着那双揽住自己腰间的手臂，感受到身后的温软，令他垂下双手搭在自己腰间的双臂上，温和问：“怎么了？”
“我抱会儿。”声音有些闷，因为她将头埋在别人的风衣上，一对角还有些煞风景地顶着后背，全屏风衣内里的特殊材质让楚信然不觉得明显尖锐。
她也不管那么多的只是抱着，楚信然也只是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些许无奈。
他其实能猜对方瞒着自己的大概是什么，夕那什么都没掩饰的反应与话语能够缩小不少的猜测范围，与自己相关有什么不能说的，并不难想，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
既然瞒着就是有必要，他相信夕，对方帮了自己不止一次，每一次帮助都堪称救命，他也继续相信对方不会害自己。
配合便够了，她不想自己知道那就是自己不该知道，也不要去想。
只是眼下看来，倒是对方那边的压力太大，面对这样的拥抱，他也只能保持这样的姿态，也不去多说什么。
“我还说稀客呢，居然会主动联系我，还以为是想通了，结果是帮别人叫我。”
‘嗯？因为孟章？哦，信然兄么？居然是因为他？真是巧了，我这儿也还有事儿得找他呢，他放我这儿的阿戈尔姑娘老是念着她，啧啧，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不会也对他动心了吧？你的掩饰能力还是这么差劲啊，莫事莫事，我又不笑你，只是妹妹都喜欢上了的话让我很难搞啊。
我没跟你说过吗？说过吧，撞见个很对味儿的家伙然后再来找你，那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家伙，一回头都这么能耐了，还真是世事无常。'
‘祭星？这还真是得来一趟了，给我个坐标，东国啊，那得过几天才能到，你们别跑太远。
也别先暴露给他了，很难？你直接说不能告诉他好了，那家伙很多时候意外的通情达理，你觉得自己不能忍受的。
他未必不能忍受，尤其是听你说你帮过他不少……好好好，没帮没帮，那就你施舍过他几次机会？
反正都一样，你信他呗。'
抱在楚信然腰间的双臂无声勒紧，夕埋着头，复杂的思绪中还夹杂着那烦人家伙的话语。
“不过，夕啊，你既然这么不希望他成为祭星，至少好好叫他呗？孟章之称本身也是基于凡人宗教命名的，虽然是个人名，但也是历代的人名，就像……祂的名字。
别人有自己的名字你不会喊么？你反而该重视他作为人类的一面啊。”
该重视的一面，名字，像黎那样的……
“信然？”埋着的面颊抬起了些许，仍是抵着对后背的夕发出一声含混的呼唤。
“我在……”
呼唤得来了回应，虽然怔了一下，但楚信然还是以温和的语调回应。
而这回应也令夕的双手又紧了紧，然后松了开来，从对方身后挣开的面容没有昔日的冷淡，也没有如何的热切，只是有些云开见月明的轻松与昂扬。
也似乎令她的气质有了些许的变化。
“可以了，我没事了……”夕平静道，侧向上前两步，走到楚信然身边牵起他的手，看着他的嘴角略略翘起，“走吧……”
“好……”
看来是解开了某种长期的心结，楚信然虽然有些没看明白，但也不妨碍他瞧见对方的变化。
好的变化，令他并不过问，只是反握着她的手跨出厢房，朝着寺门走去。
虽然天色已晚，东大寺一方也有收留意愿，但不论是为了应付那些还在监视这边的「眼睛」，还是为了不让对方生出什么「与东大寺」联合的疑虑，都得出去找个住处。
而在这之后，大抵那光严家的也会拜访，以光严家的名义、或是那位将军的名义、亦或是嵯峨和赤冬的名义邀请去宫廷乃至周边区域落脚。
这是理所当然的，考虑楚信然的身份，也考虑他们将赤冬送回了这里，那官方出言的妥善安置也是必不可少，对于这一点，楚信然一开始是不打算待的。
想着找个理由谢绝，不想牵扯光严家的宫廷事，也不想被扯入漩涡，甚至打算两天内走人。
可在去了东大寺之后，知晓了目前几个与寺庙牵扯的血案相关人后，他便改了主意。
毕竟这漩涡避不开了。
光严家上层有人涉足，最初是猜测，现在是证实，否则东大寺这样有官方背景的寺庙也不至于自己封寺。
而他一开始只是来找个邪教徒仪式仪轨的，这事去现场调查可以弄到，直接去抄窝藏邪教徒的权贵老家也能做到。
反正现在这种状态跑路很方便，不论是凭借深渊背包还是夕的力量，还是直接遁入深渊都行。
唯一令他有些放不下的问题只有海神教团那帮家伙又开始对佛下手的事。
委实说，他对佛没什么好感，理由过去便说过，哪怕是作为祭星组件，他也不知道祭星对佛这种同事是什么态度。
不过他也不太在乎祭星的态度，只是单纯觉得，一群邪教徒想搞点什么，那么作为一个热心路人都会愿意去搞点破坏，自己这种长期塔塔开的更是不该袖手旁观。
管那佛是什么状况什么态度，不让对手壮大也是一种壮大自己。
这宫廷得走一次，那些gzz也该有个再一次处理！

NO.101:太明显了。
出寺找旅店，并非为了过夜，是为了给别人一个机会。
譬如，某些一直盯着楚信然和夕的行踪，却碍于东大寺的名头而不便拜访，恐生争端的家伙。
同时，也是为了杜绝某种可能。
那就是某些探子和盯梢人的本事太差，若楚信然和夕偷偷从东大寺离开的话，他们就找不到的可能。
虽然蛮丢人的，却也是极可能发生的事，毕竟东大寺也确实还蛮大的，历史悠久之下也1说不得是否存在些隐秘通道用于安全撤离。
楚信然没去问。
这种救命的后手自然不可随意过问，更何况他还改了主意，已经决定主动出现在他人的视野之下。
于是在楚信然与夕在一家装修传统的旅店中落脚之后，不到十分钟便迎来了与小厮无关的人员来访。
邀两人去与嵯峨、赤冬想见，倒是没提蓝鬼，虽然有些在意，但楚信然却也没说什么的，只是顺势答应，倒是让之后的旅店掌柜有些无言。
大抵觉得这两人在消遣自己，才订下了客房还不到十分钟就来退房。
不过这平城京作为北部光严家的都城，旅店掌柜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能够觉察出这俩客人的身份特殊，更别提旅店门口还停着一辆礼车，自然不敢再面上说些什么。
上车就是一通消遣的客套话，听得夕坐在边上便是一副不赖烦的将脸偏向窗外。
她对这些虚与委蛇的交际话自然没兴趣，反倒是出了坊间之后，车重新开到大路还途经夜市时的灯火纷繁令她看得入神。
之前与楚信然、嵯峨刚出画时所走的时候也曾见过大城市内的霓虹灯群，固然给了她别开生面、目不暇接的新鲜感，但这颇具古炎之风的平城京夜景却又是另一种感官体验了。
一种能让她想起些往事的怀念，流在眼中，淌在心底。
并不见得都是好事，但却都是能令她入神的往事，尤其是她在不久前还放下了一些坚持，重新接触了自己的过去。
名为年的亲族，自称姐姐的烦人精，不只是个讨厌的对象，却也代表着她一直不愿注视的过去。
携着过去四处奔走，携着想法到处游说，看似在修补兄弟姐妹关系的年，无愧于大姐的名头。
但却直至如今都没什么收获，若说原因为何，那便是兄弟姐妹而今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与状况，与她格格不入的生活与状况。
而在这些存在之中，夕属于执着于过去的同时，也逃避着过去。
哪怕被楚信然带出了画地为牢的封闭之中，也不代表她真的走出了桎梏。
那只是从一个小圈，走到了一个更大的圈里。
跟着他出去，眼中却不见凡人，亦不见同行者。
她仍没能拥有整个世界，只是把楚信然当成了她的世界。
这一点，后者看得很清楚，才有了之后的一点点扭转，开始注意赤冬，开始认同嵯峨，这些都是一点点的转变。
但当真正明显的转变出现时，楚信然倒是不知道。
夕愿意主动联系年，这才是她同自己最大的和解。
要真正的走出过去，也走出自我的禁锢，自然不能只靠旁人的努力，夕自己也在试图改变。
只是促成这一点的仍是楚信然，当事人对此还不知晓，只是隐约察觉到了夕的转变，并决定顺其自然。
欣慰自然也是有的，颇有种终于不是全靠自己C的感觉，只是这么一来，他也能放心将夕这边的状况暂时放下些，多分些经历在眼下的局势上。
与接送人的客套闲谈，除了夕听得犯困且嫌弃的废话以外，自然还包括些不着边际的套情报环节，也不知是对方得到了授意还是毫无防备。
但楚信然都确确实实的知道了不少「公众视野」与「官方视角」眼中的某些事件看法，甚至还顺便了解了些北朝的朝野有着哪些公卿、大名政见不合。
若是东国统一的时候，公卿和大名本是不会摆在一起提的，天皇的约束力足以让大名们顺从于阶位。
但在东这样两分天下，摩擦不断，还有偶尔的天灾与内乱加成下，公卿和大名一同于朝堂共事，阶级成见的对立与为利益所坐的联合同在，反倒成就了些一反常态的微妙合作。
这幅生态落在楚信然眼里，多少觉得有些礼崩乐坏。
武士与文官的互相敌视和互相勾结以颇为极端的方式相辅相成……这种病态的平衡维持令他想到卡西米尔，又想到玻利瓦尔的多索雷斯。
都能令他心头升起深切的厌恶。
厌恶这样非得以最极端的方式，最低劣的方式来推动发展，达成目标的环境。
只有真正够烂的环境，才会需要抛开良心与坚持来构建大局。
但偏偏它还不够烂，毕竟若是真正烂透的话，完全可以一把火烧掉，而不是绕来绕去。
没有烂透，便总有人觉得还能修缮，这样的理想家正是被那点希望所吊着，然后在夜以继日中被拖垮。
或许他们能够将希望扩大一点点，也或许他们终归会被周遭的黑暗所同化，这份过程都将化作艰难地挣扎，挣扎两个字眼下是无数受苦受难的广大民众。
在这种时候，一个人能做什么？
能成为一个毁灭者，楚人一炬，可怜焦土？
能成为一个拯救者，加入理想者的阵容，一同赌上一切加入其中？
都糟透了……
自己只是个过路人，手里拎着个马桶栓子而不是轨道拉杆，别指望能拉个杆子来做个超弔的360°大回旋来改变一切。
有些腻了，也有些累了，所以再听到这类环境时，楚信然很想直接躺靠在座椅上。
开摆！
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开摆，已经好久没有摆烂过了，开始想念一摊烂泥似的生活了——
心头开始萦绕着这样的念头，觉得就该回归本源，放弃那些弯弯绕绕开始横冲直撞的时候，他又听到个微妙的事。
中臣明霄，原叫藤明霄，春日大社的叛逆子弟，曾有着御子的身份却又自愿舍弃，拜一位大炎来的剑客为师，一时都称之不肖子孙，尤其是在其与师傅一同失踪数个月之后，更是沦为笑柄。
可他也在那之后归来，断然拒绝了家族的接纳，选择以中臣明霄之名前往战场，立下赫赫功勋后，以武家之身入朝，被大力任用的同时甚至能够干涉些公卿的职权。
什么龙傲天主角模板？什么青年英雄人？
神社出身，跑去练剑，战场凯旋，入朝干政，虽然不知民间评价如何，但就这接送人员提及的几项举措感觉便是不蠢，越听越令他诧异，甚至连夕都扭头看了过来。
事实上早在俩人寒暄一段时间之后，夕就已经重新开始注意楚信然和那接送人员的交谈了，也大抵知道他是在搜集情报，想着帮他留意一下说不定能弥补些缺漏，结果就和楚信然一样听了波龙傲天发展史。
不过以夕的深厚阅历也没少见龙傲天，倒是不至于和一般听众一样听得宛若天书或是异彩连连，只是和楚信然一样诧异，只觉着之前听到的北朝环境居然能出这么个人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这接待者也俨然一副中臣明霄死忠粉的模样，一件件事迹讲下来当真是如数家珍，几乎是讲了一路，甚至从旅店到平城宫偏门前的这些距离都不够他讲的，最后还是意犹未尽地和府邸门前守卫交接。
大概是觉得像楚信然这样的贵客，还能聊起来这么舒坦真是格外亲切，被迫离开的时候那叫一个不舍。
一时令夕的目光都微妙起来，而楚信然脸上还挂着有些无奈的笑。
倒是一旁的守卫看得一头雾水，却也不忘恭敬上前，招来一位府中从侍过来带路。
相较于那接引人，这位带路的从侍便安静多了，除了见面时的恭敬拜见，之后的引路都是沉默寡言，也给了两人交流的空间。
“这种环境能出个中臣明霄这种人么？”夕好似感叹般的询问，也不打算对一旁的从侍作些掩饰。
顺便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结果对方没有反应，像是真的只是老实带路似的。
“正因为是这种环境，才总会出一个……”同样瞥了眼那沉默从侍的楚信然说着，“只是很难能够做到这般地步，听着多少有些不安。”
“不安？”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耀眼的家伙，想必打击与妨碍也不曾少过吧……”楚信然淡淡道，“不论他的事迹是句句属实还是刻意塑造，这样的家伙都会活的很累，现在撑得住不见得以后撑得住。”
夕看着他述说时的神情，忽然问：“你是想起了你自己？”
“我？”楚信然怔了怔，继而摇了摇头，“我可没他那样完美的履历。”
这话倒不是谦虚，若是给他迄今为止的事迹做一份履历，震撼的战绩自然有，但大量的败绩也是不可忽视。
尤其是从10岁那年到14岁之间的时段，堪称稀烂，能活下来除了有股狠劲以外就是运气好的捡命，硬生生活成个空我，可以说是严重影响kda，令他之后就算胜率曲线上升，生平胜率也一直不好看。
所以他当初还挺在意赏金猎人的任务完成率的，毕竟能拿出手的成绩太少了，要想接到好委托，就要靠自己养记录。
等到真正经济宽裕之后倒是另说了，毕竟想要接到更好的委托本质还是为了更舒服的拿钱。
不能忘本！（震声；
换言之——
钱多了就可以摆烂了，也可以去因陀罗面前装起来了，说什么自己要追求平静生活。
等没钱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关于这些「早期楚信然高强度吃瘪的珍贵记录」，夕倒是了解的不太清楚，属于是人生历史翻页翻的太靠前的内容，她以前偷翻都没翻到那么前。
于是她听罢也只是不可置否的点点头。
还是觉得这人是在说自己，只是迫于什么自尊不肯承认。
老傲娇觉得对面也是傲娇，也觉得自己是个懂哥，殊不知楚信然是想起了埃德加、前代惊蛰那群故人。
甚至近一点，之后预计要去一趟的卡西米尔，在那里退场过的嘉玛烈•临光不也是这样的人？
这些人的区别，无非是坚持还是退场，退场又是以怎样的方式退场罢了。
“相较于他的存在是否合理，我更在意他是否接触过海神教团的那批人……”
见夕点头这么敷衍，楚信然只是笑了笑也没多解释，只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甚至有没有可能……成就他的一切要素之中也包括海神教团？”
对于这份疑问，夕闻言蹙眉，转而看向那从侍。这一次，那从侍不再是漠不关心的模样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俩人，三人同时驻步，而远处则传来些嵯峨的憨笑声，隐约还有些赤冬的声音。
听来本是能让人放心些的和谐环境，但在这边三人的独特气氛下，却是对比得有些诡异。
楚信然和夕站于一侧，与那从侍相对站住，双方的脸上皆是漠然。
一时间三者之间只有静默，以及远处那嵯峨与赤冬的些许笑闹声。
只是倏然间，一道风声令这碎石小径便的细竹微拂，楚信然抬手作空握之状，握在半空。
而那从侍却嘴角溢血，更有下一秒的血流入柱从胸口倾出，染红了衣衫也染红了仍留在伤口处无色利刃。
半秒之后，四道入肉声方才响起，四道粗大的腕足凭空浮现，却是以断口溢血的方式出现，根部接合于从侍的背部，足以证明这一幕是从何而来。
从侍的身后无声探出四道看不见的腕足，却又被看不见的利刃以极速所斩。
看不见的剑刃斩切了四道腕足，顺势贯入从侍的心脏，令其自始至终都保留着那副毫不掩饰的薄凉目光看着两人。
在剑刃抽出之后，扑然倒地，血也由此蔓延。
“该通知将军府的兵士打扫了。”抽剑一甩，重复无形透明的霄练上没有一丝一毫水迹与血液的残留入鞘，楚信然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道。
“不过这样一来，算不算打消了那中臣明霄的怀疑？”
虽然这从侍本是想作为中臣明霄染指邪法的佐证而牺牲，但这能骗过外行人，却骗不过守秘人和一位深知术法的随行者。
“只能算个小插曲。”守秘人的回答保守且谨慎。
“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先见过，接下来先去见见那俩啥都不知道的单纯丫头吧。”
夕认可的点了点头，她也有些在意远处屋里的那俩人，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到现在都还有些欢声和恼怒话隐约可闻，平日可没见这俩这么跳脱。
倒是楚信然已经先听到了什么「压起身」、「特格」、「当身」之类的话来，表情有些微妙。

NO.102:楚信然：我必须立刻离开平城京。
“嘿！呀！”
“死！”
狠辣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听起来倒像是什么凶案现场。
楚信然推开屋门，循着声音走向里屋。
夕跟在一旁，对一路的陈设四处打量，直至随同他走到那大门洞开的里屋处，听到的不只是嵯峨和赤冬咋咋呼呼的声音，还有清晰明显的男人呼喝声，夹杂着些狠辣的东国语。
这是在和谁闲聊？夕心里想着，倒是不甚在意，并不忧心那俩人的安全，只是听着这吵闹声音显得有些烦躁，心头再一次鄙视起两人。
她倒是没注意到一旁楚信然的表情微妙，只是不想去那吵闹的地方而脚步微顿，任由楚信然上前，然后听到了嵯峨诧异的惊声：
“楚施主，你来啦？先生呢？”
表情毫不意外的楚信然只是微微后仰，看向门边的夕。
在他的注视下，夕有些不情愿的走入对方的视野中。不过她也因此瞧见了室内的空旷，自己以为的谁全然不在，摆放着各式没见过器物的大房间里只有赤冬和嵯峨俩人，只是俩人手里还拎着个奇怪物事。
不理解的状况自是想问，可眼下想错的尴尬也令他没有立刻开口。
所以就听到嵯峨惊喜道：“啊，先生你在这里啊，小僧方才还在和赤冬施主聊起两位什么时候才会到——”
她话未说完，倒是被楚信然抬手截断了。
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说的楚信然，只是抬手指了指游戏屏幕，然后道：“你们继续，也让夕试试，我去一趟卫生间，对了赤冬，卫生间哪个方向？”
将军府里大抵是有不少从侍和佣人的，不过这屋里显然被下过指令，一反常态没人接近。
“啊？出门右转，分叉口再右转。”虽然视力有碍导致偶尔会撞到墙，但赤冬至少记将军府的路是记得很清楚的。
虽然上次来这儿都是半年前了。
这半年在前线东奔西走，战场上没出什么状况的话也很难脱离，更别提回到这里。
虽然吃了败仗，多半还要受罚，并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现在，她回来了，苦中作乐的想，能看到姑姑也是好的。
虽然现在还没看到。
早在一小时前，就听侍卫说姑姑去平城宫了，一小时后的现在，赤冬便是一边打着游戏一边注意着局数和时间，等着姑姑回来立刻起身去迎接。
结果还没等到姑姑，倒是等来了孟章君。
听了对方的话，倒也将目光投向那因楚信然的话语安排而有些无措的夕，扬了扬手中的手柄，试探道：“先生，来一局？”
“呃，先生要不要试试我这边？”嵯峨闻言更是起身奉来手柄，以表敬重。
倒是夕自己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又是在做什么……看向对方明显要递来的物事，夕还连一点概念都没有呢。
这些天接触到的现代科技有电梯有手机有电视，但这种游戏机还真没见过。
对游戏机甚至没个概念的夕，显然是需要被俩人从头教起了。
不过没关系，赤冬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毕竟她刚带嵯峨玩这个的时候，也跟这个云游僧讲过。
虽然那云游僧倒是不至于连个概念都没有，好歹在大炎也见过这类游戏机，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
不过这些都暂时与楚信然无关了。
支开了夕，打着要去卫生间旗号一个人在将军府里转悠的楚信然，还在寻找着那种玄之又玄的微妙感。
自踏入将军府的那一刻便升起的微妙感，像是被什么呼唤，又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就像望见平城京的青龙之灵，就像遇上带着莱瓦汀的史尔特尔，也像那完全狼化的埃德加，更能是犹大弄出的深海腐蚀之物……
很显然，这是一种印象非常混乱混合的感觉，不论是基于非人的异质感、还是同为被祭祀崇拜的同类感，甚至是看似完全无关，单纯只是异类的状况也能给他带来些怪异的感觉。
很难分辨，楚信然也不执着于非要从这类感知中分辨对方属于哪一种，他选择直接囫囵省事地将「任何异样感知」归类为需要查看的一类，这也令他在一开始面对那位异化的从侍时，甚至有了些错觉。
错误地认为对方就是那种感觉的源头。
结果将其处理之后，才发现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仍在。
或许这座府邸仍有着其他异化生物潜伏，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总之确定了问题不止一个之后，他便当即找了个借口来一个人走走。
虽然这也可能是个陷阱，不过这种几率更是微小，毕竟他的这点感应能力也不曾与人说过，更不像是什么大众能力，没理由被用来做文章，倒是找上这件事本身有危险什么的。
理所应当……
所以他从卫生间出来后，自然下垂的右手手指又微微扬起，搭在了腰间的乌光上。
「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被列子以剑喻道之中被列作下品的道剑，虽是在道中属下品，但在剑中已是了不起的作品。
而今已是入夜许久，「霄练」连柄带剑都被一道清冷却又并不耀目的乌光所盖，在黑暗中便似得到了另一种伪装。
他的手指搭在那乌光之上，也就是那柄长剑的剑柄端，所踏每一步都做好了随时拔剑的准备，源自水汽探测给出的反馈更是层出不穷，为他的脑中构筑出足够完善的空间。
将军府的内部架构，院落里的一草一木，这一刻的楚信然能比赤冬更了解。
可这份了解的视野并不能为他带来那份感知的导向，他仍在走廊间行走着，途径一扇扇关闭的房门，却也没打算一一开启。
靠近一些，大抵能有些更具体的感应，所以他只是顺着室内路线缓步前进，免却了将军府下人们可能看到一排排洞开的房门以为有窃贼入室的可能。
可现实而言，虽然没有入室行窃，罪名程度却是可能更上一层。
他一路直行，路上没有文明的电灯痕迹，倒是墙壁上都有挂着蜡烛，让楚信然觉得这平城京产业最发达的可能是制烛工厂。
他没有动那些蜡烛，也没有打开途径的任何一扇木门，只是步过那幽深的长廊直至尽头，在那份逐渐明显的感知牵引中对着那格外古朴的木门抬手。
木门关得并不掩饰，只是指头搭上便能将其抵开，只是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便是带着一阵暗含清光的寒风袭来。
锵！锵！锵锵！
先后四道的金属碰撞声混在一同，在昏暗中带起•点点火花，继而销声匿迹。
楚信然垂下了反握宵练的手，看了眼那并不清晰的机械剑。
这一眼自然看不出什么磨损痕迹，除了他反手抽剑提起以外，这里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方才有四道锋锐无匹的刀意朝着他冲来。
但他相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
他刚才确实是提剑挡住了四道混杂在寒风，亦或是因其本身才令风寒的刀意。
而现在，他再看那屋内，便能看到那屋内摆放着两张小桌。
两张小桌各自供奉着一柄长刀。
暖红的烛光映着带着些许斑驳缺口的刀面，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暖意，刀柄上的纹路大抵该是一种家纹，只是楚信然一眼瞧去无法认出，只是看着那两柄长刀，心头想着方才的刀意源自哪一把。
他很确定，这里没有别人，但或许接下来就会有了，毕竟在他的感知之中这将军府里的不少人都围拢在了一起，其中更有身形魁梧的朝着这里赶来，这种状况有着非常明显的解释——
方才挡住的刀光带来的声音大概传的有些远，很多人都听到了，方才开始忽视一开始的命令朝这儿赶。
甚至连游戏室内的嵯峨赤冬等人都站起身了——水流的轮廓映出夕在懒人沙发上坐着拎着手柄时他还蛮欣慰的，觉得这幅场景也挺不错，夕总算是融入了些现在。
不过这也不是该感叹这个的时候。
地图轮廓与移动的人形在脑中形成无比细致的实时反馈，而他则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这座小型室内神社中，上前两步。
这两步间，烛光倏然一暗，火焰被寒风所拉扯，昏暗中的一道乌光于半空划过迅捷无匹的轨迹，再一次于半空爆发的火星接二连三，而被火星映出面颊的楚信然再次迈步。
爆裂的刀光不再掩饰，两柄长刀一同在刀架上震动，抗拒着楚信然的靠近。
但它们激起的刀意都被楚信然一一挡下，待到相距不过一尺时，他所抬起的左手上已然密布幽蓝的电蛇。
幽蓝的电蛇，正在缓缓的探出束出规则的线条，继而彼此交连，化作星路，构筑七道明宿。
东方苍龙；
成型的那一刻，就连身处平城宫中的王气所持者都能窥见远方东侧有龙形蜿蜒而起。
在有着苍龙地脉存在的土地上，动用那苍龙七宿的力量，俨然得到了另一种加成。
哪怕楚信然拒绝过祂的祈求，祂也无法控制那份靠拢正统的本能。
而在那将军府中的同一刻，右手剑势一顿的楚信然，以左手电流铸就的星宿虚像朝着两柄长刀所在小桌中段，悍然压下。
双刀同时急震，甚至形成宛若嘶鸣般的锐声，眼见这一幕的楚信然手势一滞，眼前隐有些许银华闪过，眼中更是升起几分赞许，低声感叹道：“就像你俩宁死不屈的主人……”
话落的瞬间，那眼中的赞许便被冰冷所覆盖，再接口的语声更是彻寒：“那便更该销锋伏诛！”
言语间的左手加速下压，流光构筑的七道明宿好似一道无法跨越亦无法动摇的星幕，硬生生抵着所有刀光下压，扩展的辉光亦是笼罩那双刀之上，彻底令那双刀不再颤动，再无声息。
隐隐间，有些漆黑的雾气自刀身上散出，愈发微弱。
而楚信然只是收回了手，转身看向身后的出口。
想着自己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却又感知到那本应围拢靠近的人群不仅没有多近，反而全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这令他那本欲踏出的脚步一滞，顿在了原地，右手甚至有余裕将剑收入鞘中。
他在等一个人，等那个将所有侍卫、下人们挥退，也让赤冬和嵯峨安静待着的人过来。
那是在感知之中唯一一个在朝这边走近的人。步伐奇异，虽缓却不慢，颇有些「缩地」的影子，想必过来也用不了十几秒，在这个时间中楚信然能够稍微抚一下衣袖。
方才挥剑迎刀的动静还蛮大的，衣袖都有些皱了。
“初次见面，孟章君，这么叫你没关系么？”
已经能够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对方的问候声也来了，语调出乎预料地柔和，不似对方被赤冬吹嘘中的神武形象。
“无妨，那么我叫你将军阁下也没问题吧？”楚信然背对着那两柄长刀，看着那站在门外烛光下的女性。
相较于对方事迹能够揭露出的些许年龄，对方的容貌要显得年轻太多。
若与赤冬站在一起，比起姑姑侄女倒是更像位姐姐，只是没有披戴盔甲，倒是披着与楚信然相似的干练风衣。
令他觉得微妙的是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审视与欣赏。
他本来做好的准备是对峙，而不是这种相对友好的氛围。
尤其是对方那目光令他感觉格外熟悉，也格外发憷。
怎么，感觉，有点像……文月姨？
不过他倒是记得她俩确实是认识的。
当初在赤冬的副将面前打的文月姨电话，问及赤冬她姑姑时，文月姨的反应便像是记起了有这么一位熟人，但是也没多介绍聊到些什么，让他下意识以为这俩人大概不熟。
但好在，对方的反应令他松了口气。
“当然可以，不过比起这个……”女人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他身后的两柄刀，“我本是想邀你来帮忙处理这两把刀，倒是没想到孟章君这么主动。”
“对付这种东西，我向来主动。”楚信然平静道，若是对方继续保持初见时的目光，他还会有点蚌埠住。
但是对方这么雷厉风行，直奔主题聊起正事，那他可就轻松多了。
“光用供奉的方式镇压它们，是压不住的。”
女人点了点头：“你知道它们的名字么？”
“布都御魂、天丛云。”楚信然淡淡道。
“哦？”女人有些吃惊。
“不是赤冬说的，是我看到了。它们让我看到了……”楚信然淡淡道，“何况我还有个老朋友，叫八咫镜，你能相信么？”
“当然相信。”女人点了点头，却在下一句话令楚信然愣了愣。
“文月老跟我说你的事，她没跟你说过么？其实你可以叫我姑姑。”
“呃……”

NO.103:心里话要大声港！
在被告知可以称呼对方为姑姑的时候，楚信然是拒绝的，身心一致。
倒不是因为对方模样如此年轻，而是这话确实于曾经刚见到的文月姨如出一辙。
「你可以叫我舅妈」。
当年的文月姨也这么说，就像魏叔也曾对他说自己可以喊他舅舅。
而这些年来的事实都证明了一件事，楚信然对家庭辈分是真的很较真。
叔就是叔，姨就是姨，母系那边的关系隔得远，叫舅舅是不可能的，叫舅妈也是不可能的，那这基于长辈交情的基础延展的「姑姑」，自然也是不可能叫的。
所以这位姑姑也只能失望了。
失望之余倒也没有因此而生疏，言语仍旧柔和亲切，只是没有同他一起去见赤冬、嵯峨她们，而是先遣他回去，自己选择了留下。
楚信然大概能够想到她要做什么，也没有强求留下旁观，只是自顾自地走了。
女人目送他远去后，方才回首，望向那桌台上的两柄长刀。
长度略有差异，但却都是比之一般的东刀要长的多的长刀，其中一柄甚至看刀鞘应是直刃，只是挂了个东刀的刀柄刀谭，显得倒像是某位炎国工匠改良过的变种东刀。
若是再长再大些，便更接近楚信然过去曾带的苗刀。
天丛云，在东国神话中举足轻重的神剑，由灾难般的怪物八岐大蛇体内蕴养的天然神器，在神话中的表现甚至超过另一柄被誉为「诸神之剑」的十拳剑，作为东国三大神器之首而名扬东国。
很少有人知道，那神话中的兵器当真存在，就像那柄武器一旁的布都御魂那样。
东国神代的三支灵剑，十拳剑、天丛云剑、布流剑，其布流剑，便是指的布都御魂。
杀神之刀，东国的武神、雷神——建御雷神的佩剑，传说也曾流落到东国某带天皇的手中。
但对而今的东国民众而言，其与天丛云一样，都是太过遥远的，传说中的东西。
尤其是天丛云，因其地位如此崇高，甚至能当做一定程度的王位之证。
尽管其典故中没有这样的构成，但谁都清楚，天丛云剑绝不可能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中。
倘若光严家主愿意放出天丛云在光严家的消息，怎么也能赢个更妥善的名分来提升民众支持率。
甚至能让南方的民众都心头不安。
但他们却没有宣传。
不仅没有宣传，甚至秘密处理放置，这显然很不合理。
若说那位家族并不知情，倒是显得正常许多。可事实上，这两柄灵剑正是那位家主交给她的。
交予了这位被光严家臣们排斥敌视的「光元家叛徒」，交予了这位被很多人怀疑随时可能重新刀戈光严家的将军。
若是传出去，不免会引来些风言风语，不过这事当然是秘密执行的，既是为了杜绝留言，更是为了掩藏这两柄剑的状态。
天丛云、布都御魂，自很久以前就出事了。
被污染了本质，被赋予了混乱，被占据了灵性，无谁再能持有它，上一位握住它的人无法再称作「人」，而今更是早已连尸骨都找不到完整。
凭着地脉的效用，凭着四灵镇压，凭着平城京定位都城所聚拢的人气再加上佛门与神道教两派数次加固的封印，然后再交予那掌握杀伐血气，执掌北朝大半军队的军神之家，日夜供奉以消解凶性。
这就是光严家主与极少数的信任者讨论过后的处理方式，作为光元家背叛者的这位将军作为最后的主要封印加固者更是这计划的重中之重。
而这件事，朝堂上的不少家臣反而是被排除在外的毫不知晓，也就自然更不清楚那柄「刀」到底有多受家主的器重。
这位将军接手这两柄刀已有一年，她期望的是和平，但若想镇压天丛云与布都御魂。
反倒需要血勇，需执掌杀伐的气数，这便令她每每厌恶的同时，也因为近几个月以来的春日大社的交接人与多方大寺的高僧交接不力而愈发感到力不从心。
封印压制是需要加固的。
在怨气消解之前，封印加固的频率都是越高越好。
但这事也极耗精力，以至于每次秘密来将军府的修行者面孔总是在换，再逐渐的，是批次的时间越来越长。
神社和寺庙都扛不住，双剑的凶性与恶意仿佛个无底洞，令封印愈发薄弱的同时，也在将军府的小神社里不得安生。
这也才有了楚信然来时所遇上的状况。
却也有些小小的区别。
那份区别便是，当其他人走近，尤其是将军自己时，那两柄剑会无比的欢迎，甚至会主动引诱，勾动对方心头的种种渴望。
而楚信然走近时，隐于黑暗中的锐意已至，表现出实打实的抗拒。
被腐蚀了灵性，污染了状态，扭曲的灵觉明确真正的威胁，发觉真正的净化者来了便爆发起了求生欲——却也毫无意义。
封印仍在，就算因加固频率和加固者的道行渐衰而显得薄弱，却也仍然压制了它们所能爆发的力量，更何况它们还没有使用者。
没有使用者的兵器无足轻重，由苍龙七宿亲手施下的镇压才是真正的镇压，祛除混乱，磨灭魔气，正如此刻——女人走近那两柄刀，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直至走到近前，才呼出了口气。
这几步，她的心头无比平静，恰如她身处战场时的那样。
曾经光元的军神，而今光严的军神，正是凭着这份丝毫不被战场狂热血气所左右的心性所成就，可也正是这样的她，在曾经的这几步里总能被勾起杂乱的思绪，总能被自己心头的某些声音驱使下，朝那两柄刀探出手。
久违了……女人望着这两柄被烛光映亮的长刀，竟也因心头的平静而感到些许怀念与快慰。
怀着这份心情，她朝着那柄布都御魂，缓缓探出了手，眼看就要触及那在内里刻满梵文，贴满符纸的刀鞘表面时，却还是顿了顿，手掌稍微收回。
紧接着，复又重新想要探出，握住它，但她那红瞳稍稍眯了眯，终归是将手收了回去。
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虽是军神，但她终归不是真正的建御雷神。
春日大社供奉那位只是空壳，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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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的另一头，已经回到「游戏屋」的楚信然望着屏幕上跃动的身影，前方左侧是正闻着手柄的赤冬和嵯峨，一边是夕。
“你是说，东国的几位主神都出事了？”
在楚信然过来之前，夕就已经没有操作了，东国特色的电子游戏虽然新奇且刺激，令她也有些喜欢，但什么游戏输得多了都是不太快乐的。
尤其是赤冬还试着后知后觉的放水，却又没什么演技，便会更觉得有些侮辱。
如此一来，于是没多久之后，夕就放下了手柄，朝着嵯峨招手，而嵯峨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小心拘谨的接过了手柄。
拘谨小心也是短暂的，很快这狗子就重拾本性。
快乐就成了她们的，夕什么都没有。
直至之前听到了明显的金属碰撞声，还听到了些府邸工作人员的呼喊声，那环境才稍稍有些打破，然后带到一位与赤冬并不怎么相似的女性到来，将其他人挥退，也安抚了一下激动的赤冬和嵯峨后，便示意她们继续玩，她会去处理。
她没怎么看夕，但夕却能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更能注意她所走的方向也是之前楚信然所走的方向。
想来便也是有所交集，于是她没多久也便等来了楚信然，还等来了楚信然低声告知之前的状况。
嵯峨和赤冬看起来还在专注于那个支持联机对战四人对战游戏，也不知是在和平城京内的哪两位玩家战斗，偶尔听着惊叫与感慨的只言片语倒像是撞见了什么高玩。
不过她们自己也可以算上的高玩吧？
楚信然一边和夕说的时候一边瞄了好几眼那液晶大屏，觉着赤冬也就罢了，嵯峨的操作已经看不出什么新手的模样了，也不知是上手快还是被赤冬打得多。
不过习武之人打这种游戏倒也确实有着优势，神经反射和招式博弈什么的，本也是武人本身就在做的事，就这一点而言，楚信然自己也有种自己上自己也行的「错觉」。
还没真正上手，还是将其当做错觉吧，空想家的记忆里倒是蛮喜欢电子游戏的，楚信然自己虽然很有兴趣，但终归是看场合。
而过去则是接触游戏都没什么机会玩到东国的，倒是上一部手机里一直放着版本非常古旧的像素游戏，消磨了他不少的无聊时光。
“能确认的也就三位……”楚信然纠正道，“建御雷神、须佐之男……”
他说出那两柄武器的主人名字，也想起那两柄刀在自己压手时急震令自己瞧见的短暂虚像。
那在眼前闪过的银华便是对武器记忆的回溯，他能望见两位浴血的战士奋战，奋战在对抗怪物的第一线，也看到了两柄武器坠地的瞬间。
方才令他那时感叹之后的语气彻寒，对那两柄武器被扭曲成这般模样感到可悲，且愤怒。
现在，那两柄武器得到了净化，却也没能愈合收到的创伤，不知其中的意志还能存在多少，但大抵是连发声都做不到，比那水镜要惨得多。
“还有，天照。”他补充道，月夜见是他第一个确认死亡的东国神明，早到他去往东国之前，水镜那面破裂的镜子就在炎的土地上被他所注意。
后来逐渐熟络的交谈更是令他知晓东国大御神的陨落。
只是那时不甚在意。
虽然是件大事，却也是与那时的他无关的事。这世界的各个国家，各个城邦所在的土地或多或少都有神明经行的痕迹，打出GG的更是不知凡几。
尤其是大炎自己就有个非常著名的例子，著名到能给一干长生的存在用来教育后辈，若是能出个教材，祂估计会被放在第一单元里开讲。
寄了的神明这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天照呢？
“重点不该是出事的主神，而在于他们留下的东西吧……”
夕纠正道，她其实对这些名字都没什么兴趣，甚至会觉得这些名字怪怪的，作为大炎文化圈下的存在对东国文化圈的起名艺术而感到微妙，“祂们怎么样的无所谓，若是不出现，那反而不用考虑，只是既然这两位东国神留下了这种被污染的神器，那是否还会有其他被污染的神器被我们撞上？”
她居然在认真地给楚信然分析，让后者看着她侧了侧头。
“你笑什么？”夕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大抵猜到他在想什么，便有些羞恼。
而楚信然只是抬手虚按以示意稍安勿躁，并重新将话题拉回去道：“那种污染方式和海神教团的状况不一样，要更加的扭曲可憎，须佐之男和建御雷神对抗的怪物也比海怪更加干燥扭曲，可那两把刀给我的感觉都是能被我净化，而我也依照那种感觉动手……”
楚信然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再看向夕：“结果很成功。”
夕听得有些心悸，她从那「感觉」中有了别的想法，但她再看楚信然时却也还是平静道：“也就是说，虽然源头不一样，但还是有着共同点，比如都能被你所克制？”
楚信然点了点头：“我猜祂们的表现方式是一样的。”
“这事你与那位说过么？”夕看向那正在颓然划摇杆的赤冬。
那边好像刚打完一局，赤冬的分数不太理想。
“她的那位姑姑……”夕还补充了一下完善自己说的人，“好像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吧？”
“位高权重与否不太清楚，但以目前的了解程度，恐怕还不能那样轻易信任……”楚信然谨慎道。
也在他说完的那一刻，他顿了顿，看向那纸门后，抬手盖上了夕那放在桌上的手背。
夕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也后知后觉地听到了那凑近的脚步声。
再过了几秒，赤冬才陡然转头，看向那推拉的木门后方，然后是嵯峨。
一屋子的感官都有些超出常人，在来人推门前就听到了脚步声。
“赤冬，该带你的恩人们去吃饭了。”
推开门的女人面色平静，不卑不亢，既端庄又疏离，和楚信然之前所见的又是另一种气质，而这似乎是赤冬熟悉的模样，令后者行礼回到：“是，姑姑。”
声音甚至有些拘谨。
“嗯，十分钟，车会在外面等着各位。”
女人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引来数秒后嵯峨的感叹：“赤冬施主这位姑姑的性子，真是看不透。”
赤冬赶忙解释道：“她在公开场合就是这样，没有冒犯的意思。”
嵯峨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倒是夕在一旁没什么波动，只是看了眼楚信然还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上，又看了看楚信然的脸。
后者也在看她，表情有些僵，看她之前也在看手。
夕和楚信然都察觉到，对方目光最后一瞥停留在什么上。
什么没冒犯……楚信然松开了盖在夕手背上的手，提起来拧了拧鼻梁，有些头疼。
他知道自己说不定没多久要收到文月姨的「关心」了。
这人不能轻易信任！

NO.104：已经抄出手柄的赤冬：再来一局！
【信然，最近过得怎么样？】_PM9:21
“呃……”晚上九点二十二分，楚信然一旁放置的手机忽然亮起，而他瞥了一眼。
本就没什么情绪的一张脸木着，情感的占比显得更加匮乏，而望见她那张脸上的变化，那站在檐边的女人脸上便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看来你得到了些坏消息？”
“有自恋型偏执人格的犯罪者会回到案发现场，看到人群的恐慌与执法者的反应能让他们得到快意与控制感，而对某部分心理异常者而言，作案不是终极目的，别人的反应才是他们的热情所向。”楚信然平静道。
再明显不过的讽刺，女人却只是点了点头语调舒缓道：“倒像是龙门近卫局处长会说的话，不过我本还以为能有一场和谐温馨的家庭对话。”
而不是开局就这么尖锐。
“今夜太长了，长到若是写成日记，发生总结的情报都能写好几张页数，这种时候还要被告知得晚些休息，恕晚辈难以奉陪。”
“你想用年轻人的心浮气躁来伪装自己？”女人摇了摇头，“这并不明智，见过你履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幅伪装。”
楚信然闻言，扯了扯嘴角：“您这话说得，倘若执掌过权利，经过事故，就会彻底蜕掉稚气，变得像萨弗拉般狡诈？伊比利亚人般虔诚，埃拉菲亚人般暮气？”
“或许他们不会，但你所经历的，并不允许你能真正浮躁，真正浮躁的人也压制不住布都御魂与天丛云，也不会令北宫的神官们如此忌惮。”
“神官？”楚信然注意到了这个在他掌握情报范围外的东西，再看这个女人的目光又多出几分微妙来。
此刻是饭后，他和夕、嵯峨、赤冬她们晚饭吃的挺好，又是什么虾鳌刺身、炭烤磐蟹、照烧河鳞、以及同为鳞鱼作食材的寿司一类的，还应了赤冬的爱好而上了烧酒，这方面虽然大伙都不懂，但就用餐口感而言，嵯峨、夕她们都觉得比楚信然当初预约的那顿还要好些。
可也仅仅是料理与食材确实高级罢了，谈不上重点，重点在于——
请侄女和护送侄女归来的客人们吃饭，想来用餐氛围大抵该是其乐融融，再不济也该是宾主尽欢。但实际上，却是氛围十足的压抑。
毕竟同席的长辈位高权重，言行也并不亲切和蔼，嵯峨自然有些踌躇，夕则是并不在意，楚信然更是「心怀忌惮」，能静则静。
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话，忽然就得到了最好诠释，而在这份过程之中，这位长辈忽然谈及的一个话题则是令晚餐的氛围从压抑凝结到冰点。
关于赤冬的处置问题。
【流放】
这是很沉重的字眼，也是这位长辈提出的字眼，尽管她并非光严家主。
可她执掌着光严家的兵力，言语间显然也在朝中有着不低的地位。
当她在桌上提出赤冬此次失利的战事本是格外重要，她会主动为其给上面说个流放之刑时，这本是庆祝回归与接风洗尘的晚餐，便忽然有了断头饭般的意味。
赤冬便有些蚌埠住，也让一旁的嵯峨格外担心。
楚信然和夕俩人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一位将军和手下将领的事，也轮不到他们置喙。
只是赤冬在那之后能够忍到餐后离席才因狂奔而展露出心头的脆弱。
倒是能令人感叹担当将领的确实心理素质过硬，能够稳重到离席而去。
也在夕的「嫌弃驱赶」下，嵯峨赶紧追了上去。
而楚信然和夕本该也同样离席而去事，前者却被那将军所叫住。
后者虽然有些不快，但在前者的目光示意下也还是独自之前嵯峨和赤冬都跑过的路。
而留下的长辈与晚辈，则是走在这莫大的将军府中，前者没有言语，后者也沉默以应，直至前者带路走到了片荷塘小亭边上，自己坐下，也示意楚信然落座。
于是楚信然选在了她对面，隔了老远，毫不掩饰那份疏离，也令后者有些哑然。
想来确实，所有人收到的孟章君资料，第一印象与想象中大抵都是个危险且压迫力十足的年轻面孔，哪怕这位将军与某位公主真是关系不错的闺蜜，听过不少闺蜜透露的侄子状况，知晓其中的表现像个腼腆别扭的年轻人般微妙，但真正见到这种表现时仍是不免意外。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觉得他与自己挺像。
在这份反差上，也在这份对自我的掩饰上。
文月还真是有个复杂且神通广大的侄子啊……她看得心头叹息，既是叹对方有着如此塑造的经历，也是叹那好友居然想要关心这样的人。
倒不是说这样的人不需要关心，反倒是这样愈强大的家伙越是需要些关心作支撑，可关心这样的家伙也是很累的，尤其是以长辈的亲情关怀来讲。
长辈与晚辈的天然隔阂，注定你很难触及他真正的脆弱，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天南地北到处跑的家伙。
这种时候，换做陌生人，大抵便该感叹对方「何必给自己找这样困难的题目呢」，可这样的感叹，她也叹不出来。
她比很多人都更熟悉那位有着公主之位的好友，也比谁都高兴她能获得幸福，能够收收心，窝在她那丈夫的地盘上好生生活，有着值得关心的晚辈更是一件好事，毕竟她完全能够体会这样的心情。
赤冬，是个聪明、刻苦的好孩子，也是她多年培养的孩子，没有期待对方为自己征战，也没有期待她成为自己的继承人，只希望她不再受缚于眼前的战火，也希望她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战斗意义。
所以她能理解，楚信然之于魏文月，便同赤冬之于她，只是魏文月而今对这孩子的担忧早已与她不同，在她还在担心赤冬没能做到真正的自我独立事，文月已经在信封中抱怨信然那孩子净做些危险的事，从他不在龙门的时候，抱怨到他在龙门的时候，还会抱怨自己丈夫怎么忍心把那么危险的事都派给那孩子做，也会抱怨自己很多时候都不够强硬地插手，只能在这里写出来给自己看。
然后，便是抱怨到他离开龙门之后更是鲜少给家里发书信的「冷漠」，抱怨她要知道侄子的事居然只能通过丈夫那边了解。
真是奢侈啊……将军每次听到公主在信里写着这些像是三四十岁中年妇女经常抱怨的东西，多少都觉得这位闺蜜是在炫耀，看得她表情微妙复杂，有些羡慕，也有些满足。
羡慕对方那比自己好得多的状况，满足于朋友拥有这样的幸福，再回头自己这边，就有点叹气。
她一直蛮期望见一见楚信然，毕竟她知道不能指望从闺蜜那边得到什么子女教育经验，信中的那孩子分明是自然长成的，那夫妇对他留下的影响虽有，但都是后来的。
作为一位将领，一位历经无数战役，惯于调兵遣将的降临，她亦有着自己的眼光与能力，能看出早在那对夫妇干涉之前，信中的孩子的胚子就已经成了。
她也并不期望赤冬去像他一样经历他所经历过的事，她无意从楚信然身上学到些什么，只是想要见见这位闺蜜一直跟她「炫耀」的侄子，在确认「孟章君」当真有力量压制那两柄刀之前，她便已有了这样的想法，直至今日，这个想法得到了实现。
她看到了对方与自己的相似之处，也看出了对方对自己的格外抗拒，像这种反应，有些好笑，也有些新鲜。
毕竟赤冬那孩子可根本不会抗拒自己。
那孩子只会令行禁止，说一不二。
不能说是没有主见，但只要与自己相关，那孩子就没有分寸。
或许该让这孩子教教她，如果有那个机会的话……
看着这青年，女人敛起些笑容，道：“出云神社在平城宫有着一处小分社，负责观测龙气，协助主家稳固四灵，你也应该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你忌惮。”
“苍龙七宿。”楚信然直言。
对方也确实点了点头。
在东大寺数次出没的青龙虚像已是最直接的证明，当楚信然身处这片土地时，他若想带走此地四灵之一根本没有难度，对方甚至会主动求祂带走。
由山川河海构筑的地脉气象，唯有接轨天空才能蜕变，尤其是它快枯竭了，以某类仙侠的作品的话说，那便是它只有跟着楚信然才能活出第二世（x；
尽管没有切实的灵智，但求生的本能足以令祂哀求苍龙七宿的收留。
可苍龙并不在乎。
楚信然期待的并非一脉的苟活，而是万世的长存，就算收走那青龙对他能有所裨益，他也没兴趣为此改写地脉。
该在这里的，就继续在这里——这样的理念，想来那些神社的家伙或许理解，但却不敢相信。
“能帮我说服他们么？”楚信然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毕竟那些家伙要给自己添麻烦的话，也有些难搞，主要是不想得罪东道主，“我对地脉没兴趣，还是日趋枯竭的地脉。他们想怎么作是他们的事，我只是来解决孽教的。”
他毫不顾忌地提到「孽教」，相信海神教团当初在炎的兴风作浪也在这些大人物的了解范畴内，更相信海神教团在东国的发展势力大抵会比炎更加顺利，能令这些大人物更加明确它的威胁。
可这位将军的反应却与他的想法不同。
将军很平静，脸上连点惊讶也没有，更没有类似轻蔑、愉快之流能证明立场的目光，她那与赤冬相似的红瞳平静无波，甚至答非所问道：“你对赤冬的处置有什么看法？”
这番答非所问令楚信然皱起眉头，搭在亭台桌案的指头刚要抬起，却还是重新落下：“对她，我还不熟。我偶尔会觉得她有些莽撞，有失为将者的能力气度，但又有些时候，她的思路明快，透出些聪颖。考虑她作为患者本身有过些虚弱，路上还被蜃妖所迷惑，我便不好轻下判断。”
“我问的是处置，而不是人。”将军提醒道。
楚信然反问：“连人我都不熟，如何能置喙您的处置方针？”
“孟章君这么急着把自己摘个干净？”将军的眉眼多少有些失望。
对此，楚信然只是搭在桌上的指头开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卑不亢道：“我对您这套很熟悉，将军阁下……”
“无端的要与我面谈，无端的要单独见面，无端的提起晚辈，无端的询我看法……”说到这里，他的手指一顿，目光也迎着对方，“恐怕下一步就是托孤了吧？将军，您贵为光严军神，总不可如此涉险。”
“呃……”女人脸上终于浮出几分错愕，数秒后忽然发笑，笑着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啊，我原本以为你已经经历了很多了，但没想到我想得还是不够多。”
她说着，亦是重新抬起头凝眸看他：“你连这种事都经历过。”
“几次？”
“可不好说……”楚信然淡淡摇头，抬手盖在手机上，“女人、孩子、伤员，甚至走在一群难民所在的路边，都会有人求你带着孩子离开，你觉得这能记得请吗？”
这样的言语之间，多少有些将自己和那些难民混为一谈的感觉，女人的目光便多少有些危险，言语也失却了温度：“赤冬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楚信然打断道，“我虽对她不甚理解，但也听过不少次她提及自己的姑姑，也能想见她对你的崇拜与憧憬，你想她怎么看你此刻的行为？”
“她在我身边，就永远也找不到人生的答案。”女人道。
“那您可以另请高明……”楚信然点了点头道，“我这里很忙，比你预想的，还要忙，没有余力去带她找个答案。”
“因为那位夕小姐么？”将军问，神情肃然，“若是如此，赤冬可以充作妾室。”
“呃……”
“怎么了？”女人疑惑地看向楚信然那卡壳般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副反应，“倘若正妻的地位过分超然，其他的女人便只能沦为侧室，东是如此，难道炎不是这样？”
“呃……”楚信然仍是沉默着，即便对方这话证明她能看出夕的身份非同小可，但对方那平淡的乱点鸳鸯谱同样令他心情复杂。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抬起手指，抬到额边有些无言地敲了敲太阳穴，“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并非一回事，将军阁下。”
“虽然我很想询问一下你是凭什么这般信任我，愿意将赤冬以这样的定位托付，但重点仍是我的时间并不多……”
他垂下手来，与另一只手十指交叉，手肘亦是支在桌上，“我本身在险境未曾脱离，而今不过是短暂脱险，但终归还是要回到我的战场之上，那里她站都站不住。”
“而其次，是我与她并无多少交集，大炎有句话叫乱点鸳鸯谱，终身大事还请慎重。”
“孟章君，你难道不觉得比起保住未来，情爱之流的东西，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么？”将军忽然反问道。
“什么意思？”楚信然对这话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她以为我们的敌人就是南方，是我们那群意志相左的亲族，赤冬那孩子，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面对更大的危机，我想她跟在你身边，或许能一点点的学会如何面对那样的危机。”
楚信然闻言，心头忽然升出个荒唐的念头，而他又是向来不耻下问的人，便是有些犹疑道：
“听起来……和海里有关。”
将军沉默着，点了点头。
而楚信然也拾起了桌下的手机，站起身来，作揖道：
“倘若你真觉得需要个地方历练她，我能给出几个选择，它们或许能满足你的期望，但你所忧虑的危机，却不只是东的危机。”
“我会协助，充作信使，以更好的方式处理你所忧虑的危机，至于赤冬的事，便不必再提了。”
“您既与文月姨有交情，便也该明白，长辈不当干涉晚辈太多，她亦是从不要求我一定要做什么。”

NO.105:两边都不争气是这样的。
（双城之战第二季，真难等啊，希尔科，真可惜啊。）
窗外的雨点滴滴答答，时而刮起的风将木窗吹得啪啪作响，不过好在这将军府的装修陈设虽是古意，却没有如东大寺那等地域一样刻意追求传统。
这里有电灯，而非是会在风中摇曳的烛火。
只是屋中仍有着替代的摇曳之物，那是悬在门侧的几道风铃，在飘摇中发出些清脆的鸣响，然后在一道惨白光辉之后的雷音中迷失。
雷声滚滚，多少有些扰人清净，甚至颇有威势，但在这将军府中却是没什么能被雷声给吓到的人。
倒是有在雷声中混着的呼声，咋咋呼呼地嚷着什么，稍微细听就能听出是赤冬和嵯峨。
不过也就楚信然这样的异类能在雷声中剖出层次感了，不过在这雷声之中倒也不只是「玩物丧志」的少女惊叫，他还能听出个步伐缓慢的脚步声。
这份音质这份节奏这份响度，他能凭着一份熟悉来连线对号。
抬眼看向那一侧的靠近的屋门。
来人站在屋门前似是犹豫片刻，方才拧开门把，推开门看着窗边的楚信然。
两相对视，对方反而是略微放松了些。
“看来在房间的安排上，那位将军有些武断。”楚信然看着夕，也看着她手中拎着的那柄收拢的纸伞。
接着略略抬手呈抓，朝着对方的方向遥遥一拉一扯，一些水滴也应着动作飞出，被随手甩在了地上。
风大的雨天，有伞也不一定能保证不淋雨。
“我被那些人告知这是我的房间……”夕无奈地说着，抬起的手中还有一支金属钥匙，“看到这边灯亮着还以为这将军府这么不安全。”
“我会去沟通一下……”楚信然点了点头，看了眼这院子里的其他房间方向，“应该还有别的空房。”
“倒也不必，就在这儿吧。”
“呃……”楚信然闻言而回首，看着她那张故作冷漠的脸，而夕只是目光落在别处，并不看他，好似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只是那领上的玉颈都爬上了些红霞，身后的长尾更是有些不安分地晃摆着，足以暴露出她的心情。
尤其是在楚信然盯着她的这么几秒后，那颈上的红霞也开始朝脸上爬，夕终于将目光挪了过来，带着掩不住地羞恼：“你在等我重复一遍吗？”
“嗯……倒也不必。”楚信然挪开目光，干咳了一下，回头看向那房里唯一的床，之前还觉得有些略大，而今只觉得……
emmm……他不好说。
不过比起他，对面的抗压能力可能更遭不住这种气氛，甩了甩手中的纸伞就将其置于一旁的架子上，故作自然地抱怨道：“你和那女人聊了些什么？我真是同那俩人聊不到一块去。”
女人……楚信然显纠结了一下这称呼，再一想倒也确实。
夕不在乎世俗的权利地位，而抛开对方的将军之位，光凭着年龄而言，她倒是能把谁都当平辈称呼。
这还算是客气的了，她把谁当小辈来对待也没什么不可以。
相处得久了，不经意间也会忘记对方的年龄。
不过既然对方都「脱战」了，那他也不想继续回到之前那种微妙尴尬的氛围中去，只是坐在床边桌沿前的椅上问：“她俩还在打游戏么？”
夕关上门，走进屋里，看了眼不远处的椅子也坐了下来，没好气道：“那螃蟹嚷着什么明天就要上朝领罪，要被放逐发配了，得赶紧把没过瘾的游戏都玩一遍。”
“螃蟹？”楚信然怔了怔，听说法像是在说赤冬，可他还不知这名头从何而来。
或许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女将……”夕好似有些脱离的弯下腰来，又重新撑起身体倚着椅背，一副完全燃尽累到的模样，“打个什么格斗游戏认真过头，我看到了她隐约显出的气象，是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说着她又低声嘀咕着：“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阿戈尔……倒也不是那么奇怪。”听到竟是这样的原因，楚信然虽然第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但却也没太在意。
毕竟气象这东西通常与人性格气势凝结有关，却也与种族本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阿戈尔一族，本就是从水中来的种族。
正因同源，也才容易与海神教团扯起些关联。
不过比起这种理所当然到没什么好说的「常识」，楚信然第一时间的感想竟是「螃蟹的视力是不是就不行？」。
而夕当然跟不上楚信然那跑火车的思路，只是见他不怎么在意就随口补充了一句：“嵯峨那家伙也兴致高昂，她俩估计能打一夜不睡觉吧。”
“黑着眼圈上朝说不定还能博取些同情……”楚信然像是不在意对方通不通宵地说着，“只要她别在朝堂里睡着了就好。”
“真搞不懂你这算宠溺还是敷衍……”跟他聊这几句后，夕就感觉更疲惫了，站起身来就朝着那被褥和床架都有些古意的大床走近，扑下去带起一阵闷声，然后连后续的话语都是瓮瓮的，“心累，所以你跟那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听就是把头埋在被子里才能发出的声音，尾巴也耷拉在一边老长一截，看起来是整个人都趴在床上放松了，毫无平日的高远缥缈。
“她想托付我照看赤冬……”楚信然提前斟酌了一下用词，感觉若是直说赤冬她姑打算给自己安排她当小妾，夕怕是会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就想不来了，或者有些不敢想，“被我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中肯，但夕闻言还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方才还无比懒散的眉眼都变得警觉锐利：“照看？怎么照看？”
这种时候就别像个名捕一样啊……楚信然心头无言，只是无奈道：“在那位将军看来，东国的危机并非是南北朝的同室操戈，而是海中蠢蠢欲动的威胁，她认为赤冬还没准备好，跟在我身边才有些生路。”
“你在转移话题……”夕还在纠结自己的问题，只是说完又脱离似的翻个身倒下，像个要翻面烤的咸鱼，“不过算了，你到底带过几个阿戈尔人？”
楚信然闻言怔了怔，继而微微皱眉，这时倒是夕忽然改口：“算了，没什么，明天去哪？”
“明天，或许会先入朝觐见吧，邀请我们的也不只是将军府……”
楚信然说着，看向那分不清云幕与夜幕，看上去都是一片黑的天空，“顺利的话能先弄到那些邪教徒的仪轨，但要更顺利估计是不可能的。”
“更顺利？”夕表面问着，心中倒是后怕，意识到方才自己一时没注意给问出来了，她没挪过来看到楚信然的皱眉。
但想来以信然那敏锐的心思光是听到自己无端问起阿戈尔就能有所联想。
叫年过来是她的秘密行动，连带年带着的深海色也是信然印象中的自己不知道的……想到这一点就生气！为什么自己非得引狼入室还要自己保密啊！
生气！甚至想锤点什么，但在对方面前这种无端的发泄举动也不能做。
几天就过来了，以年那想一出是一出，还有些百无禁忌的性子，说不定明天就跑来说是要给「惊喜」都有可能。
只有惊吓吧……夕亦想到这一点就心烦，握着手柄打游戏都有些分心，被赤冬和嵯峨轮番打击，再加上以赤冬为首的大大咧咧式嘲笑，自然是整个人都待不下去，早早打算回屋待会儿。
然后就发现屋里亮着灯，没上锁，打开还看到信然。
那「倒也不必，就在这儿吧」也在脑子一热下就说出来了，虽然到现在也没什么后悔的心思……但就是尴尬紧张。
还好还能找个严肃点的话题。
“更顺利的话，就是还能在宫廷中的某些大人物那找到与海神教团直接的线索了……”楚信然淡淡道，“但期望这种事总不能寄望于对方的愚蠢。”
夕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被自己压过的被子，点了点头，然后又听到忽然有脚步声踏进，整个人缩了缩脖子，就感受到一股气流压向身侧，身下的被褥和床垫有过小小的倾斜。
“不过也就这样了，深渊这次留给我的时间仍是不多……”
声音就在耳侧，夕转过头来便能见到那对很近的冰蓝色眼睛，愈看愈是觉得沉静。
“我也一直很想跟你道歉……”和夕并排趴在床铺上的楚信然认真地看着她，“本是带你出来看看，本该是度假远行，而不是外出公干。”
“你确定你一开始没有存着外出公干的心？”
在这几日，夕也接触了不少现代的说法，能听懂楚信然的话后，反而略略压下了心头因这份距离而生的悸动，露出些往日鲜少的促狭笑意来。
平日难有这样的取笑机会。
这也算是抓住了机会，令楚信然露出了确实的尴尬，表情也有些卡壳地承认道：“抱歉……”
“我当初就知道……”夕便不屑道，“但既然我都答应了来，你倒也不用致歉。”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抬手将她揽近，虽然也能感受那臂弯中的身体浑身僵硬，但他也只是笑笑将她抱紧，几乎贴在她耳边道：“谢谢……”
“呃……”夕沉默着，没有回答。
楚信然沉默着，在这样的沉默中觉得持续地有些久了，便松开了手，看她的脸，结果是闭上的双眼。
“呃……”这下轮到楚信然沉默着，没有言语。
虽然很难相信，但……
她好像晕过去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隐约还能听到两位网瘾少女战至兴起，被雨流淡化的笑声。
.
.
翌日，清晨。
某种稠密的低气压包围这车厢，赤冬和嵯峨，笑不出来。
真的顶着个黑眼圈的赤冬看着前方驾驶位亲自充当司机的姑姑，初时上车自有一股慷慨上刑场的洒脱，结果这随着油门踩下，车途加长，那点洒脱就一点点卸下去了，想着很多要看不到的人，心情便开始沉重起来。
尤其是之前还看到站在将军府对面立柱边的蓝鬼带着几个弟兄远远地看着这边，看着那些弟兄们还是无比放心的目光，便能想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流放了。
这心情也就难以高扬。
至于嵯峨，她挂着略淡些的黑眼圈倒是没什么好烦恼头疼的问题，只是她坐在夕先生一旁，就得近距离直面先生那副冰冷的姿态，就令她根本笑不出来。
也不知怎的，她感觉自己好像也什么错都没犯才对，为什么先生能这么生气的样子？
是因为自己早饭多吃了些油炸豆腐吗？还是纳豆拌饭太碍着先生眼了？
她回想着先生和楚施主都受不了纳豆的样子，刚觉得有些可能，但又觉得不至于生气到这个地步。
小僧想不明白……嵯峨难以理解为什么先生大清早就冰力十足，可她也不敢直接问，只能将目光递向楚施主。
然而楚施主眼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看起来比老僧还老僧，令嵯峨都得大赞一声可愿遁入空门。
但这赞出来怕是要被先生画进出云的砖墙里去。
嵯峨自然不敢说，她只想问个明白，可平日总是一副不吝赐教的楚施主这时候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她便没辙了。
楚信然不太好说，他觉得大概是因为昨晚夕晕了之后，把夕抱入被窝才引得对方大发雷霆。
可是他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甚至老老实实去椅子上坐着睡觉，但也不知怎的早上就在床上了，还被夕抱得紧实，连尾巴都被对方缠了好几圈，甚至做不到一点一点的溜出去，只能等待着时间流逝，闹钟响起，夕睁开眼。
而他面色僵硬的道一声早安，迎来的就是一脸寒霜。
这什么……自己只是不想乘人之危而已，只是想着对方醒来都没有直接攻击自己就算是不错，该澄清的澄清该道歉的道歉整过之后，对方虽然寒霜更甚但至少没对自己了，只是苦了嵯峨。
眼下就只有亲自驱车的将军好似处于状况外，通过后视镜看着后面这些人的表现只觉得微妙的古怪，却也觉得不该自己掺和，老老实实的驾车，顺便分个心给闺蜜发个讯息什么的。
比如试图亲上加亲结果失败什么的，真是养了个够正直的儿子（X；
楚信然默默入定，甚至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对之后可能的未读短信数量一无所知。

NO.106:但却真心。
将军府本就在平城宫的西侧，位于西大寺与平城宫之间。
所以那驱车向宫的道路并不遥远，路况更是一片坦途。
盖因周遭都不是什么平民们方便走动的区域。
只是也因为这份缘故，于是那车厢内沉凝的气氛不见干扰，在礼车绕着侧墙行了个直角抵达朱雀门正门后，全员下车时，那氛围也仍旧持续着。
平城宫，朱雀门后，大极殿前，能瞧见不少宫人左右途径，偶有目光朝着这边的组合投来也都是小心隐晦，倒是几位侍卫以及两位女官迎上。
东国没有阉人，倒不是他们崇炎时期不想学，而是受限于阉割技术没学到位，这种事倒是不方便展开科普，只是因为这一点的缘故，东的宫廷中并无太监。
只是宫廷设置阉宦都是为了避免宫廷乱搞瑟瑟，东的宫廷中没有阉人，取而代之的便是大量的宫女，以及少部分容易暴露掌权者性向的娈童，和被盯紧的男官。
这就比如，负责了太多宫事的「大舍人」，以及再往上的，统领功皇宫事务全局的「务省管理」——也就是眼下那正从远处提着衣衫下摆快步跑来的中年男人。
头上顶着略显浮夸的双角，身后如库兰塔般的长尾略略拂动，竟是个麒麟。
只是比起楚信然所熟识的麒麟，他要缺些威严，也缺些菱角，当真如个管理宫廷事务务省管理那般，走近过来便先行恭礼道：“将军，敢问您这是？”
他那暗绿色的目光望着女人，也望着女人身后这群年轻人，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诧异，只是在看到楚信然和夕时又怔了一怔，表情微变，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前线失利，期望从轻发落……”将军拍了拍赤冬的肩，后者闻言，有些失落的表情更显迷茫，“她是我手下的，务省管理阁下能代为通报那位么？”
天皇，或是陛下，这样的称呼还得是在成事之后，通常大家都将光严家的家主称作主公或是家主，要么就是「那位」。
末位显得不那么尊敬，但谁都知道这位将军的出身，也习惯了她的「无礼」。
所以这位务省管理只是作揖且垂首，以垂落的衣袖遮掩了面容继续道，“今日主公没有提过上朝之事，容下官先去禀报。”
“我带着赤冬跟着一起去吧……”将军接口道，“我也有事要跟他当面说。”
“呃……”这话听得务省管理猛然抬头，瞧她的面色平静不似作伪，再看向她身旁那精神有些萎靡的女孩，以及女孩身旁的三位「同龄人」，他的脸上便挤出些笑意地点了点头，“那敢情好，那么其他三位，你们也是家主的贵客……”
他说着，朝着身旁几位女官与童子招了招手，后者便踏步走进。
“让他们带各位去朝堂院，那是主公会见外宾的场所，也是嗯……炎招提寺所属的宫内建筑……”
他在述说所属时刻意停顿着以强调之后的话语，似是在给楚信然和夕以安心，也反过来作为一种暗示，暗示知晓其身份，只是说罢后，再转向那将军又变作了诚惶诚恐的味道。
“两位将军，请。”
虽是诚惶诚恐，想着和对方并行的画面落到将军的政敌眼中怕是自己也免不了刁难，且与这素来冷漠且威严的将军同行本身便是一种折磨，时时刻刻要被那份锋锐的气质所压，但他倒也不忘接人待物的礼仪，甚至言语间还给赤冬抬了一手。
只是赤冬还想着要与不少弟兄分别的事，还想着也不知之后有没有机会先聚一聚喝个酒再走，便也完全无暇估计那位宫官对自己礼待。
何况她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有个并不认同，但却地位显赫的父亲。
即便是作为私生女，在有所功绩之后也仍是受到了重视与培养，只是她并不领情罢了。
就这一点而言，她倒是和楚信然会有些共同语言。
只是这话题想必是俩人都没兴趣起的，何况此刻看起来更像的反倒是她姑姑和楚信然。
两边带着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脸上挂着好似一脉相承的肃冷威严，带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同行者，可以说是百分百同步，若非模样实在不像，大抵会让人想到母子。
也正如那位将军昨日所想的那样，这孩子确实有些像她，也正因为这份有些像，她才不希望赤冬和他一样，只是希望他能带着赤冬。
她很清楚这种表现，这种性格是由怎样的生活环境所造就，对此她看到有些叹息，却也不希望赤冬那孩子也经历这些。
扭头看向那正垂着头自顾自想些什么的孩子，将军那肃冷威严的眼底泛起一抹幻觉似的遗憾。
要分别了，她亲手送别。
可这孩子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战斗意义，真能明白自己等人有朝一日将会面对的危机吗？
眼下她只能寄望于孟章君的作为，以及他所提及的那几处机构。
情报的搜集一大早便吩咐了下面人去做，比对的结果很快就会得出，不论选择哪个，她都得先将这孩子送出东的漩涡。
想到这一点，她便略略回头，在一旁那务省管理有些疑惑地注意中看向楚信然那一行去的方向。
“孟章君一行还得稍作等待，主公待会儿会去见他们……”务省管理浅笑道，“到了那时，或许就是两位得对他们稍作等候了。”
“不用……”将军漠然道，“他们有别的行程，不须与我们同行。”
“呃……”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壁的务省管理沉默着，想着果然与这位将军同行就是个麻烦活，便想了想又展开话题道，“将军可知，最近的大人心情不错？”
他决定不去理会对方话语中表现出疑似要与孟章君一行拉开关系的意思，朝堂中的大多事他都不去细想和管太多，这也是他在这皇宫中得以干活到现在的处事准则。
东宫没有宦官扰政一说，但却难保务省管理之流也和皇宫中人处好关系以干涉政治，为了洗清这种嫌疑，他已是坚持了足够久了，不偏不倚，总不至于在这时功亏一篑。
只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位家主确是是同他说过不少事，令他也是位知道许多秘密却不曾言语的「守秘人」。
这种定位的人太容易出事，也只有这样足够的谨慎才能让一位天然出身高贵的麒麟显得那般油滑市侩。
“心情不错？”将军微微皱眉，显得有些诧异，这并非她可以为之，而是确实不知，毕竟她虽然受他之托，为了东的未来而承下了那足够危险沉重的两柄剑，却也没有因此而得到机会触及对方谋划的全貌。
——她也没多大兴趣触及，毕竟她的战场不在这里。
而若是这里成了战场，那她背弃兄长投来这里的选择也显得缺乏意义。
她已经有两年没上战场了。
虽然日日关注战报，时时关注国际之事，却也并不怀念那份硝烟，只觉得东之外的土地发展日新月异，他们却还执着于南北之争，家族相残，根本就是在自断生路。
可是该说的话她已说了不止一次，那个男人也同自己说过他清楚，他在努力，只是需要时间。
可东还有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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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等多久？”
朝堂院，一座四合院式的建筑，那些女官与童子早在带领楚信然一行抵达之后便自主退去，无比积极。
毕竟他们初时还试着嘘寒问暖，想着就算不能同这几位贵宾处好关系，至少要伺候得好。
但结果却是三位都是沉默寡言，两位龙族男女更是重量级的冰山，几句话语就能让大家都不好说话。
简直坐立难安。
带到后的跑路更是便如出狱般浑身轻松，想着该朝堂院的那帮人接力受罪了，殊不知只有他们是倒霉蛋。
抵达朝堂院后，夕的脸也没板得那么硬了，甚至主动开口朝楚信然发问。
这是姑且消气了？
楚信然看了她一眼，心里其实还是不太明白她在生气什么，或者说就算有些猜测也不敢瞎猜。
毕竟夕还有宗必须瞒着自己的什么大事，他这几天是关于夕的所有反常之处都努力地不去在意，免得破坏了对方那过于脆弱的计划。
只是都给了这样的包容与自由，她还是心情不佳的话，楚信然便只能费解，继续秉持着那份方针没有去试探和询问，也就不知夕一直在生自己的闷气。
虽然一开始有些波及他人（指某个云游僧），但夕也是一直在努力收敛控制情绪，只是一想到自己昨晚晕过去就气不顺。
自己怎么会晕过去的！！
“或许不用等，下一秒便是。”
比起心情难以自控而面色阴沉，话语冰冷的夕，纯粹是因为要见的家伙不省油而摆出过去近卫局处长模样的楚信然。
倒是没有变化，只是淡淡说道，然后再瞥了眼边上那些一开始就没有上前问候，反而都在一个个像是给工作收尾，然后悉数退去的工作人员们。
退去前倒是有对三人这边遥遥行礼，也在一开始就吸引了嵯峨的目光。
毕竟边上有俩冰山，她不敢吱声，总能到处乱看吧？
之前宫女童子觉得最神经的就是那分明僧侣装束却眼睛乱转的嵯峨，此刻也在一开始就对那些可能「救」自己于水火的朝堂院员工寄予厚望，结果却是看到那帮人过都不过来，甚至好像想下班。
只是她没有楚信然那样出色的感知和辅助法术，只是张望着那群人一头雾水，然后听到了楚施主的话便扭过头来。
“光严家的那位大人物来了？”嵯峨探头探脑问，也隐约觉着这边俩人好像没之前那么「冷」了。
“不知道……”楚信然淡淡道，“理论上那位将军拜访，他合该去见那位朝中栋梁，而不是先来看我们，但现在其他人都被支开了，所以大概会是另外的大人物吧。”
“在下可不敢妄称大人物啊。”
陡然间，人未到，声先至，但在场三人都立刻锁定了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源自远处小径石拱门后的长廊，正愈来愈近。
“不过只是要为那陛下分忧，也省得东太乱。”话到一半时，那在蟒袍下套着长衫的年轻人拎着把纸伞从石拱门后走出，被他踩着的石板总是深一脚浅一脚，而他也毫不在意自己那靴上沾着了些泥水。
一句话说完时，也已经距离三人不过四尺之距，负手行李，以炎语道：“在下中臣明霄，终于有幸见到三位了。”
“你就是中臣明霄？”夕有些讶异，没想到昨日还讨论过的那位今天就这样见了面。
只是比起她，嵯峨就显得迷糊了些，想着这名字有些耳熟，却也还在想。
至于楚信然，只是看着他手中拎着的那柄纸伞。
作为纸伞它显得太长了些，而东国而今的生产力也早已不拘泥于纸伞，只是还有的卖，给夕那样有些情怀的人。
只是同样是长得年轻，夕有情怀不足为奇，对方能有什么情怀？
至于伞柄没有缝隙，水汽无法探入——这种状况才更是怪异。
以他能控制的水汽细微程度，不论是竹是木都能得以深入些，塑胶和金属才是另说。
“正是在下，夕先生，看来各位对我已是有些了解，那倒是方便了。”似乎注意到了楚信然的目光，中臣明霄将那纸伞微微后挪。
下意识掩饰？楚信然淡淡道：“炎语说的不错。”
确实不错，甚至给人的感觉他的老师是个河北人，所以他也学到了一点微妙的口音。
“家师是纯粹的炎国人，我从他那学剑数年，他一直用炎语骂我。”中臣明霄有些无奈的笑。
“很多人学外语的第一步是脏话……”楚信然点了点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代表那位家主么？”
“当然……”中臣明霄点了点头，双手斜向互拍，继而摊开，一脸和善道，“我不仅能代表那位陛下，还能代表我自己……”
“欢迎各位来到平城京。”
他微笑着，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但不论是楚信然还是夕，甚至是嵯峨，都觉得这话有些冷。
应该不是雨后的错觉。

NO.107:大家都揣着明白
平城宫，朝堂院。
华丽贵重的蟒袍下套着一席随意的长衫麻裤，如此搭配不免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幅穿着的青年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他那随性的气质也莫名地令人信服，不觉那般地突兀。
中臣明霄，组成东的南北朝八大家族之一的藤家直系长子，本应继承春日大社的家族产业，却固执地选择离家学剑，待到归来便只身踏破尸山血海，以布衣军旅之功入朝的阿戈尔人。
在光原家的军神倒戈光严之前，他才是光严家最为出色，也被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沙场英雄。
而按理说，光原军神踏入光严朝堂之后，他本该最是排斥且激进，结果却是他是朝堂之中对那军神最为公正，没有丝毫偏袒或是敌视的官员。
有些「同事」觉得他是彻底抛开了从军时的一切血勇义气，当真打算以文官的身份好好从仕，也有些同事觉得他是藏得极深，图谋甚大，只是还未到图穷匕见之时，只是不论是哪一种，中臣明霄的话语权虽因光原军神的存在而稍作削弱，但作为大纳言的权利却也还是实打实的。
作为太政官的首席次官，而与群臣共谋天下政事，甚至能够讨论光严家主指令的得当与否，传达上下言语的重职，大纳言一职可谓是「喉舌之官」，官位相当于三品、四品，最高至正三位。
在过去这个职位乃是公卿们的专属，只是后来执着刀剑比划着拳脚的武将也能被册封来与公卿们并列。
尽管不多，但确实有着寥寥数位地开头让同是军功出身的中臣明霄得以名正言顺，步步爬上。
能够爬到这样的高处，也足以证明中臣明霄的能力不曾局限于利刃之上。
关节疏通，政事得力，自然青云直上。
亦有人说他是天生的政客，只是还差几分火候，譬如说——他还没落下足够多的把柄，没能彻底融入这灰色的官场。
这份火候很重要，便似那句「水至清则无鱼」一般，尤其是这片朝堂之上，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污点。
但不能真正没有污点，真正没有污点的家伙是不会受欢迎的，也是很令人畏惧的。
东的水中曾引入一种鳞鱼，被称作清道夫。
适应性强、易饲养、杂食且耐低氧，甚至能净化水质，反而压迫着本土鱼的空间，很快成为臭名昭著的入侵物种。
当然，重点还是这类鳞鱼的肉质真的很糙，并不好食，东国人也没疯到什么河鱼都用来做生鱼片的地步，便更显无人问津。
而恰巧，中臣明霄是一位阿戈尔人，尽管还无人揭开过他的气象姿态。
但清道夫那令人不喜的名头，他已然在某些看不惯的政敌口中具备，甚至能流入些市井之口，用于揭露些对方的斑驳，用来宣扬其龌龊。
这些消息甚至不需要调查，只消途径些市井所在，以平城京一贯的热闹氛围自是什么都在聊，而楚信然恰恰具备过人的听力以及从数种声音中分辨内容的本事。
于是夕与嵯峨等人甚至没见过楚信然刻意去搜查情报的画面，但他确实已经知道了不少的事。
然后在真正听到谁提起时，与手头的情报互相弥补，然后汇成些许像样的情报。
倘若有人问起时，倒是能好好装一波，只是现实是并无那样的机会。
所以这只是锦衣夜行，到了与那情报中的「主角」撞上时，才显出些端倪。
“欢迎来到平城京？”
便如此刻，楚信然与那中臣明霄对视着，嘴中咀嚼着对方方才的话语，继而漠然道：“大纳言阁下不该不知我们刚入平城京时遭遇了些什么吧？”
“当然……”中臣明霄点头道，他的脸上仍是挂着那份微笑，仿佛情绪不曾换过，捏着伞柄的手令纸伞如手杖般杵着泥地，“事实上，那带嵯峨师傅与赤冬将领离开的领路人，正是持着我的信物，赤冬将领没说过么？”
“她没说过。”站在楚信然身旁的夕冷淡道。
“她没说过？”中臣明霄好似惊讶般错愕了一下，继而抬头望天，空着的左手微抬，手指虚划，显出些富有表演欲望的人群特有的紧张惊愕小动作。
“嘛，赤冬将军似乎确实也对我有些意见，emmm不过这也不重要，重点是我希望我与那位将军的援助接应能给各位挽回些平城京的印象，比如……”
他说到这里似是又有些卡壳，再看向那位于楚信然另一侧，并没有如楚信然与夕那般露出明显排斥冷漠的云游僧，便灵机一动似的抬手问：“嵯峨施主，可还记得那座寺庙？”
“那座寺庙？”嵯峨怔了怔，作为一届云游僧，她不论是画中还是梦中都见过、拜访过不少寺庙，突然被问这个便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令您的佛心更进一步的寺庙，那令赤冬将领明澈本心的小镇，emmm……”
中臣明霄说到这里又卡壳似的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除此之外的楚信然和月禾状况是得另说，但那旁听的夕却已是皱起眉头，目光比起之前更多一分审视。
“蛤？”楚信然注意到了她的状况，抬眼看她，而她亦看来，低声说了句：
“那村庄的蜃妖给嵯峨和赤冬营造的幻象。”
楚信然当时亦处在幻象之中，自然不懂，而到后来，夕都不愿意给他开个分屏直播实况。
不过这下得到说明他便也懂了，同是略略皱眉地看向惊讶的嵯峨，再看向那似乎又想到了话语，开始一脸诚恳的中臣明霄：“总而言之，还请各位相信，这座都城的一直都有对各位展露善意，这既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也是那位陛下的意思。”
时而「在下」，时而「我」，这人的自称颇为混乱，也显得颇为鲜明，直接令楚信然想到某些自我定位微妙，容易产生激进心理的家伙，楚处长的职业警铃正微微作响。
但在这之前，他更在乎的是夕方才的话语，令他答非所问道：
“所以那些蜃妖是你安排的，也是你让我再看一次那些令人不快的过去？”
“呃，在下确实没能真正管好手下人的好奇心，这一点确实还请孟章君恕罪……”
被提起这个的中臣明霄说着，方才瞧见不远处的桌椅似的，有些无奈道，“瞧我这怠慢地，都没请各位落座，先坐下，坐下说。”
“我去叫人奉茶，这时候还能喝到头一尖的春茶。”
他说着，倒还真喊出个人名，从外壁走出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只是手中空无一物，显出这是中臣明霄一时想出的主意。
“免了，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了，不妨把剩下的也站着说了……”
楚信然双手抱臂淡淡道，看似着实没心情和对方坐下论茶，冷淡的目光也令那几个闻言准备去弄茶水的人为之一顿，“不如你将剩下的全部说完，若是那位家主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就说明自己的来意，大家说完之后彼此行动，干脆些如何？”
“呃……”听到这话，中臣明霄朝着那几人挥了挥手，于是那几人又很有眼力见的直接退下。
“如此干脆倒也好。”被拒绝的阿戈尔年轻人脸上的笑容反倒是更加浓郁，右手提着的伞柄稍稍提起，又更为自然地下垂，以伞尖轻杵着泥地，“说来说去，我想对各位说的话只有一句——还请别对平城京失望。”
“此话怎讲？”一直听到现在的夕忽然问，令楚信然看了眼她，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一句话，只希望各位不论什么时候，还请考虑此地的百姓……”
收敛了笑容，一脸认真且严肃中臣明霄倒是能令楚信然和夕看着更顺眼点，觉得这幅样子的他还稍微像话，“这京中有人不长眼，轻易冒犯贵人，犯来祸事时在下等人不会包庇，但也还请不要波及他人。”
分明能够严肃，却硬要装作亲切和善，可这演技也没楚信然像样，也或许这正是东国公卿们所习惯的浮夸，方才令两人不喜。
“这话听来，平城京似是会有什么人神共愤的东西。”
楚信然好似有意无意地说道，也令对方苦笑：“这件事，以我的立场不便透露，若是家主愿意告诉你们的话，那倒是与我无关……”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继而扯了扯嘴角：“可别提到我。”
“你现在可比之前顺眼多了，我不会提……”楚信然淡淡道，“倒是依你这意思，看来那家主还会说些什么？”
“他确实待会儿会来见各位，或者更准确的说，他想见你，不过具体为何我倒是不清楚，这位陛下也是这朝堂之上我最看不懂的人。”
“很多人都说你看他看得最清楚。”楚信然平静道。
对此，中臣明霄只是耸了耸肩：“他们看谁升官快都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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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极殿外，光严家主在回廊间漫步。
他的身后没有从侍，但取而代之的，则是身旁的那位将军。
光元的军神，在她面前，谄媚者会更乐意称呼她为光严军神，而敌视者称其为将军，乃至——「那把刀」。
只是不论别人怎么看，现实便是她很受光严家主的器用，这一点，毋庸置疑。
甚至一度有人怀疑光严家主是想纳她为妃，宫中那位女主人已经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言语刺她，只是将军的反应平淡，家主的反应更是平淡，甚至会冷言让其妻子回去禁闭，别出来丢人。
这份笑料倒是在不少贵族、官员女眷那传播，只是没人敢当面提，两位当事人更是很多时候都板着一张脸，令谣言一直难以发展。
当然，真敢发展的家伙大抵也会被处理吧。
那在平城京闹得沸沸扬扬的雨中鬼士队伍，便光严家为家主所准备的，只是在那之前倒是族里有人将手放的太宽，贸然动用反而引火烧身。
“昨夜，藤康介在家自缢，虽然并未真正解决问题，但至少将军可以安心。”
光严家主正当壮年，英姿勃发，不怒自威，步伐却是缓慢沉稳，只是头顶的双角延展如树丛般繁茂，显得有些怪异。
有着这样的特征，便连他身后晃摆的鬃毛长尾都显得不那么显眼了。
龙、麒麟、还有些鬼的血脉显现，这个男人的存在就像是一种天生的培养，老一辈的试图以神民之血培养出真正的强大与名分，而他也在那样的出身下茁壮成长到现在，深谋远虑、过目不忘，是众望所归的光严之主，东之主。
但却仍被光原所阻十数年，令很多原本拥戴于他、忠诚于他的百姓、臣民们一再失望，直至如今，连百姓们都已经很少念叨那位家主大人了，只有稳定上朝的群臣仍旧知晓家主的可怖。
他丝毫没有衰颓，他对朝政格局的把控依旧出色，偶尔展露些手腕都能令臣子们的争端消弭于无形，更是时不时带着些臣子去看他平日沉寂时弄出的研究成果。
譬如鬼血的改良，譬如古物的镇压。
他都在忙着这些东西，偶尔疏于朝政，偶尔疏离家庭，时不时出现一下却又展现出一直有在注意一切的高超素养。
但长老们仍是不满，因为所有人都期盼着南北统一，而他却一直热情不显，只是自顾自地鼓捣一些劳损人力物力的其他东西。
对此，从南方来到北方的将军倒是知晓得清楚。
同是走在回廊间，遥望远处的建筑群，她便叹息着回答对方的话语：“天灾在侧，恶鬼在京，家主阁下当真能够安心么？”
“若是族里那些老人都有你这样的眼界，我也不必去做那些事来稳住他们了。”
“政事还是要关心的，不只是为了稳住长老们，也是为了真正的民生……”将军冷淡道，“处置了害虫却荒废了土地，家主或许可以试着务农。”
“倒也试过，改良过几款农药，我觉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男人说起这个时，脸上还多出了些笑意，好像真的以此为豪。
“专注些那恶鬼吧，家主阁下，尤其是条件再一次齐备，我那边的两柄剑都已经得到净化。”
男人闻言骤然驻步回首，盯着她的目光灼灼：“你是说？！”
“孟章君，他净化了两柄剑。”
“好！好啊！我要好好感谢他！你说我该怎么赏他？他喜欢财物还是美人还是什么？”“家主阁下，别忘了我们还没到能够松懈的时候。”
在男人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意甚至沉浸在某种未来的画面时，女人的冷语宛若一盆冷水盖下，令他沉默了片刻后道：“你手下有个女人，她杀了好几个卫士。”
“我大概知道是谁……”女人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显然，孽教的侵蚀已深入光严身侧。”
“甚至是出身光原的你。”男人淡淡道。
“同你那哥哥聊聊吧，这件事，他以为光原家就能置身事外么？”
“光原家有多少阿戈尔人，他应心如明镜。”

NO.108:那确实很熟。
（笑死，室友昨晚的夜宵外卖被偷了。）
升官升得快，便是要揣摩上面的意思，看懂上面的脸色，听清上面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仕途一方风顺的人，必然是心思聪颖，脑子活络，深谙官场的规矩，明晰权力场的环境，需要的不仅是老谋深算，还得老奸巨猾——通常大家都是这么认为。
但在中臣明霄的口中，状况显然不是如此。
“那位陛下在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收起了那故作热情的浮夸演技，显出些正经模样的中臣明霄，再次因这一句话而露出些明显的随意，更是在言语间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从未弄清过那人在想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这职位当做之事，然后便一次次地升迁。”
“在其位谋其职，理所当然……”楚信然的一旁，夕这么说道，继而微微蹙眉，“难道这地方的朝堂腐败异常？”
她对东缺乏了解，但也不乏头脑，倒是能听出中臣明霄与信然对话背后的意义。
若是连「在其位谋其事然后升迁」都是一种异常现象的话，那这权力场可谓是相当地异常。
而对于夕的疑问，那位阿戈尔人只是苦笑了一下，道：“各位知道那位陛下得多久才管一次事么？”
楚信然点了点头，回答：“民间所知的上一次，是一个月前。”
光严家主一直以来的管理态度都是为不少官员所诟病的，而官员诟病偶尔也会留出些抓不到尾巴的风声而被百姓所知，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毕竟键政是很多人的娱乐刚需，没事就抨击一下朝堂就能显得很有深度，很是忧国忧民。
至于那些抓不到尾巴的朝堂爆料、宫廷流言，显然是某些对家主不满的群体一直存在着的证明。
只是这些话语想要澄清也没办法，毕竟哪怕是炎国也不会将每日上朝搞实时直播。
否则黎民百姓就能看到平日德高望重，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们聚在一起就是互相骂gai。
有文雅的知识分子唇枪舌战，也有干练简明的武将直接开喷，虽然不便问候亲人限制了发挥，但直接喷本人的直接喷法也有不少。
——当年楚信然在族里喷某些人的时候，也有人觉得他有些微妙的潜质。
只是言归正传。
连大炎都没有直播上朝，那东就更别提了，那家主也极少发声，全靠某些官员们自己「泄密」，这要扭转形象就更难了。
毕竟现实就像中臣明霄说的那样：“尽管早朝每日都有，但坐在上面不吱声也和没出席一样的，作为一位统治者，他每日的表现却像个来公司打卡的员工。”
末了，他还朝着三人发问：“是不是很难理解？”
嵯峨抬手挠了挠额间，夕则并不言语，只有楚信然摇了摇头：“他心不在此也就不足为奇。”
“这世上很多人想当皇帝，前提都是放在不去处理皇帝的事务，只看到享乐。”
“只是他连事务也不做，又不沉迷娱乐，而大臣们每日都在忧虑他在做的事，尤其是管理财务的那一批更是被拜访得频繁……”
说到这里，中臣明霄露出些幸灾乐祸的轻笑，“他们显然知道些内幕，但他们也是家主手下的人，在不被允许透露情报的前提下可是相当为难。”
“皇帝和臣民这般割裂，是种颓败之相。”夕亦摇了摇头。
“但就像那些管理财务的大臣忠于他那样，他在朝中并非没有势力，他能靠着这些势力平衡朝堂，已经稳了十数年……”
中臣明霄说着，忽然拂袖抬手，对着三人躬身一礼，“陛下要来了，请恕在下先行离开，还请三位记住我说的话，还请别对平城京失望。”
他说罢，便直接拂袖朝着来时的另一条路离去，步伐匆匆，但三人并不觉其狼狈，反倒不得不注意他的步伐。
盖因瞧见他每一步都几近数米，这种赶路方式显然不同寻常，落在楚信然和夕的眼中更是眼熟。
“那是缩地？”夕微微蹙眉。
“应该差不多……”楚信然点了点头，曾经神霄门的一位老前辈，也是惊蛰的师傅，也曾在他面前显摆过这一手。
还想凭着这一手来哄骗楚信然，试图多个徒弟。
“虽说这技艺并不算罕见，不过能学成也算证明刻苦坚毅，还不乏天赋。”
这时候，客人这边还在点评，那在中臣明霄最初走来的正门方向，却传来了一道清朗男声：“大纳言，这么急着走吗？”
清朗且洪亮，能令那已经快抵达小道尽头拐角的中臣明霄步伐一顿，同样洪亮的回应传来：“下官尚有要事，不敢打扰陛下与贵客会面，还请容在下下次赔罪。”
“去吧……”
“谢陛下……”
“呃……”嵯峨听着这双方都不在视野内的隔空对话，便有些惊愕莫名，而一旁的楚信然和夕倒是挺淡定。
毕竟俩人都在大炎有过类似的经历，像这样不具备工具的远程联络也不是没有法术不能做到。
嵯峨虽然已在画中见识颇多，但相较那份层次的见识还差些距离。
不过以她的佛性，或许很快就能踏足也说不定。
毕竟这类炼心的修行，心境的门槛可比武艺本身还要高得多，而她却是顺畅无阻，太容易提升。
佛门有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作为宗教用以吸引信徒的大乘理论更是讲究「人人皆可为佛」。
尽管实际研究起来便是各种条条框框，但让外行人看来，便是“佛门异常狡猾，居然用速成佛的理论来拐骗信徒！”
不像拉特兰宗教那样最多给你许诺上天堂，至于成圣、成天使什么的，另说吧。
道门更是得慢慢修炼，快速悟道的传说虽然也有，但远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样老被挂在嘴边，更没几个人宣传，也就没几个信道的真指望这个。
而佛门浅信徒可就真指望这个，只是求个心安的暂且不提，真决定拜入空门的，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
成佛是功利的追求，摆入空门就要你讲究四大皆空，不去想的时候倒是说不定有些机会。
这样的例子，便譬如嵯峨。
楚信然觉得这云游僧或许可以作为佛门的一种门面吧，若佛门需要一种事实来证明心境的发展能够立刻速成一位佛的话，可以试着多关注嵯峨这僧人。
在他那偶尔切换的视野中，嵯峨师傅身上便是时有时无些金光般的视觉效果，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盛烈，只是是愈发的柔和纯粹。
在画中，在画外，在那之后的几日，又在那几日之后的那座村庄，她那份佛性每次都有新的变化，一点点的洗掉铅华。
中臣明霄或许也是能以肉眼目睹那份佛性的存在，才会说出「令您的佛性更进一步」的话来。
不过也或许他只是觉得幻境能进一步的磨砺人心，然后恰巧一矢中的。
只是不论哪种，嵯峨都是个得天独厚的苗子，若以佛门那心境速度还会直接影响一切修行相关的法门算来，她便是高歌猛进，一片坦途。
若是更易理解更形象的说明方式，那便是「小说主角级别的冲级速度」。
所以楚信然认为她可以充作例子。
这种家伙是卷王，是能够推动版本的，有她在，楚信然都不太确定最先登临莲台的会是那还在等待重修的九色鹿，还是这边的嵯峨。
反正无所谓，佛门的位置可老多了，真佛之下的群佛也都相差无几，不像拉特兰那边有着基督一个人堵死上升的渠道，那群黎博利和拉特兰不论如何靠拢他们天性引导的高处，其真正的权与力都离那基督相差甚远。
这是基督本身存在的资料基础所决定的。
东西南北四方的人造神明皆是复合的存在，乃是将所处方位的数种文明混在一起的缝合怪——
基督正是缝了那一系列的唯一神教旨，不过那些文明本身关系也是互相影响难解难分的复杂，被混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楚信然并不知道，四大文明保障存续机制的构建之初虽然根本没有瞒着谁，但也没什么知情人会把这种事刻在哪里保留到现在，到了而今，恐怕便也只有四神自己乃至空想家那家伙清楚。
至于现在，四神之三有恙，唯一一个在教堂开自动模式挂机，可以说是菜鸟驿站，想寄就寄，楚信然大抵只有机会在空想家那得知这种事。
这可不会是什么无用的豆知识，反而证明作为一种文明复合，祭星囊括的也同样不只是炎文化，而眼下作为最有资格充作主体，成长得最为完备的苍龙七宿，楚信然甚至能一手压倒东国两位正神所持的灵器。
实力占两分，位格占八分。
越来越多的天然黑质会畏惧于他，那些旧世界的外神与古神尸体混同留下的残渣仍存趋利避害的基础本能，像是单细胞生物般的生存着，这样的残渣自然会因为楚信然身上愈发复苏的气息而退避。
于星宿为主体的东方祭星神系之中，东方苍龙，司掌着四分之一天命，不接皇权、只接天地，与同样立于东方，以整颗星球为基点做世界划分的祭星无二，可以说是完美的上下位关系。
只是上下之间差距是那么的大，通常来说没有混同掠夺同为组件存在的那些神性的苍龙七宿是绝无可能朝着完全体的祭星演化。但事实上，但通常显然只是通常。
现实是楚信然也没走正常的路子，流落在大炎各处，甚至远出大炎领土的组件他没怎么有过交集。
反倒是海洋、基督、佛理治下的土地他溜达过大半，也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家伙，在不自觉的前提下已经打野攒了太多的「钱」。
甚至还在莱茵生命磕了别人苏美尔文明主神的神核。
一切都在不自觉下完成，不知不觉就已经爬过了不少的阶梯，但代价就是早已偏离了正常上升道路。
同时也没谁走过这样的路，只能说越来越歪，歪到楚信然甚至能在意识帝国收到血祭的奉献传召，如果有个阵营系统，也不知他而今是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对这方面还姑且不怎么上心，倒是夕以为他离祭星愈来愈近，哪怕是此刻，也同样如此。
龙首自土地下扬升，再一次的注视着地上的身影，庞大的金色竖瞳中有着记不住教训的渴求，再一次的对上那冷漠至极的眸子。
就在夕的身边，这次连嵯峨也能瞧见楚施主模样上的变化，只是脸上略略升起些疑惑，却不怎么着急与担忧，反而有些疑惑先生为何紧张至极。
楚施主这不就是只是眼睛变了一下，因为那大龙头而换个态度嘛。
不过那龙头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嵯峨此行最大收获是闭口禅。
虽然有些怜悯那突然冒出来的半透明龙头，但是她印象中的楚施主也不是当真冷漠的人，这样的坚决应该是有自己不知道的考量，所以她只是看着。
该开口的应是那忧虑之色言溢于表的先生吧？
虽然这么想，但实际开口的却另有其人。
“我蕴养了祂这么久，结果祂不给我打招呼也就罢了，直接来找你可真是令我伤心啊。”
身着东服，套着羽织，顶着一对看起来很沉很瞩目的角。
体格高大的男人从那石拱门后走出，目光不在夕与嵯峨，而是牢牢锁定着楚信然：“孟章君，或是楚家主，我该怎么称呼你？”
“都可以……”楚信然并不挑，目光在他那宛若树丛般的角上与身后的「马尾」上一触即离，继而作揖道，“见过光严家主。”
“那就叫楚家主了。”男人摆手示意不须虚礼，然后以楚信然的称呼对应，再抬头看向那不仅是神情，连精神都很颓败的巨龙。
四灵气象这种东西，本是常人不可视，但这里所有人都能看到，甚至是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夕，眼下也在有所准备下目睹了祂的存在。
纬地经天的法术，对她而言本是擅长，无非只是用不用罢了，一旦用了，她便比嵯峨看得更加清楚，清楚到一眼看透苍龙衰颓的病灶所在，继而对这座宫城最高处投去诧异的目光。
天上的苍龙不接皇权，地上的苍龙却脱不开龙气的身份，夕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病灶之处乃是这座皇宫，光严家，似乎在做一件透支地脉的大事。
可能的正主就在面前，她没有立刻吱声，只是看向了楚信然，等他怎么说。
“若是见我是因为苍龙，那光严家族可以放心，我没打算带祂。”
态度始终的楚信然看着那苍龙淡淡道：“什么东西都该有自己的位置，祂曾在这里迎接晨光，也将在这里迎接暮日。”
“该有自己的位置，这话倒是很不错……”光严家主笑了笑，扯了扯身上那羽织边缘，继而抬头道，“不过楚家主可否答应了大纳言的委托？”
“委托？”
“难道大纳言不是期望你们照看他的后辈？”见楚信然疑惑，光严家族亦是疑惑，“藤家在数年前的那场天灾中伤亡惨重，而今能派上用场的除了他便不多了，他当初摘去御子的身份，名额便落到他那后辈身上，结果他那后辈做了灾巡，染了石病，同样被摘去身份后不久，他倒是回来了。重新接过藤家的担子，结果却又自己改名藤家早年的中臣姓氏。”
家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神社世家出了这俩位还真令人唏嘘，唯一值得庆喟的大概是都有所成就吧。”
“月禾？”楚信然听完，忽然问。
“正是，我便是想着楚家主和他那后辈有所交集，以为他想招待各位也是为了帮他照拂……”家主说的非常敞亮，“毕竟这平城京最近可不太安稳。”
而楚信然闻言，只是扭头看了眼那大极殿的穹顶方向，回过头来轻声说：“这话由光严家主来说，可是会民心涣散啊。”
“民众盲目且从众，只要你们不去说，他们生活安慰，一切隐患由我们暗中搞定，平城京便是一派祥和。”
“我们？”楚信然挑着字眼，看了眼看他的夕和嵯峨，回过头来，“我们还没打算为您效力啊，家主阁下。”
“欸……别急着拉开关系……”家主摆手轻笑道，“你不是想处理孽教么？将军同我说了，在这方面我们利害一致，你若不想牵扯东的朝政，我便给你个虚衔，让你能够不受幕府制约的同时也能获得些方便行事的权利。”
男人说着，目光倒是无比诚心地盯着他的眼睛：“如何？”
“你应该很明白这套对吗？楚家主。”

NO.109:但她还是画了。
时近黄昏，平城京的数坊之处也随着市里的热闹而热闹起来，路边能瞧见不少摆摊、卖签、卖药卖货乃至卖艺的人，一路从坊延伸到市。
楚信然一路走来，倒没瞧见多少像样的东西能买来送人，至多也就驻步一两次。
倒是嵯峨自己时不时脱队去买些吃食，一副没心没肺的没头脑模样。
相较之下，夕便显得愁眉不展，明显是在走神，被楚信然牵着走的这一路偶尔一惊一乍，便是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楚信然也试图关心过，但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便深深地看了眼她，点了点头，没再过问，只是继续牵着她走，偶尔能察觉到自夕的手掌传来的反握力度而挪眼看来，也因为对方一副想要掩盖的态度而收回目光。
在谋划些什么，大抵和那要保密的事务有关系吧，楚信然虽然好奇，却也努力收束住了心思。
不过就算他现在开始推导，大抵也推不出夕的忐忑和愁眉是因为收到了年的再次通讯，说是路上意外的顺利，说不定明天就能到城里，还问她们这边在哪落脚。
夕在同楚信然走出平城宫时收到了这消息，但还没回应，纠结到了现在。
因为想着这事甚至忘掉了一开始要做什么，想着那家伙过来之后自己的日子得有多难过，想着那家伙好像还要带个和信然颇有渊源的阿戈尔人，也想着那家伙当初话里行间也在明示对信然有想法，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完全没经验啊……想想别人，想想自己见过、听说过的那些男男女女怎么做的emmmmm，夕想着想着就意识到坏了。
自己……好像……做不出来。
昨晚就因为躺在床边凑在耳边的低语而昏迷过的家伙，指望她主动出击，委实是有些难度，也不知要做多久的心理建设，下个多么厚重的决心。
于是她卡了这一路的壳，走神了不少次，甚至都没注意楚信然曾在一家摊贩前驻步，几句简洁的对话买了几盒古意的胭脂，更是没注意嵯峨都离队又归队好几次，直至最后一次，嵯峨往她手里递了一串烤串，她才愣了愣，抬眼看像那狗子憨傻的笑容。
然后蓦地想起了自己在最初离开宫门时便升起的疑惑，问：
“之前在朝堂院，为什么拒绝了那家伙的提议？”
平城宫，朝堂院，与那光严家主的对话末，虽然没起冲突，但谈得上是不欢而散。
因为楚信然拒绝了。
以一句东语回复，斩钉截铁。
令那家主有些愕然，只是却也没有问及原因，倒像是懵得很彻底，在楚信然问及还有没有别的事时下意识回答没有，然后楚信然便带着嵯峨与夕走了，将他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那时，夕和嵯峨都有在跟随楚信然走远时，回头看那家主的反应，瞧见的也不是忿然或是冷漠，而是在略微呆愣中后知后觉展开的微笑。
看到那份笑容，夕便也明白那位家主和信然或许在其他方面达成了某种共识，亦或许信然的选择对他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只是她还不明白。
当时便想发问，谁知年的传讯忽然到来，一时打乱了她的思路。
而听到夕忽然提起这十几分钟前的事，楚信然便有些意外的看来：“我还以为你不问了。”
“被一些事给干扰了……”夕提起那烤串看了看，嗅了嗅，然后蹙了蹙眉，递向楚信然，“还是有些好奇。”
楚信然接过那烤串，也嗅了嗅，面部肌肉微微绷起，然后反手摸出一盒胭脂朝她还未收回的受手上递。
“呃……”夕被这轮突然的互换弄得怔了怔，看着这盒子里的古法化妆品，脸上有些臊红。
而楚信然转头将那一串气息微妙的烤肉一次囫囵衔下，吞掉，继而问：“那你怎么看？”
“你在那真龙手下时，干的监察破案的活计……”被问到的夕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我以为他给的这条件正是你所需要的，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拒绝。”
楚信然摇了摇头：“做炎皇的刀，和做东的刀，可不是一个意思，何况这东还是只有一半，我也对这片土地完全没什么认同感。”
“大炎只有一位真龙，就算有人对我破有怨气，乃至恨之入骨，真龙予以的身份本身亦能作种庇护，可这位家主行么？”
他淡淡问，“中臣明霄已经说了很多了，说什么他哪怕不理朝政也能时刻维稳，说得像个嘉靖似的，但说到底就是管的不够，心不在此，也无法真正给我方便。”
夕虽然很想问嘉靖是谁，但又觉得不是很重要，凭着前面也能猜到大致是个怎样的人，真正重要的还得是后半句。
而这后半句，甚至不用她开口，楚信然自己都会解答。
“平城京的乱象，我们从出云那边走来的一路能瞧见些端倪，官员控制妖魔，佛寺联合孽障，你能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多少的阻碍么？”
楚信然说到这里，一个甩手将手里的木签掷入街边小食摊边的垃圾桶里。
“从光严家主那得到的方便，只能在凡俗百姓那行得通，甚至百姓们在乎的只是个官衔，而不是他的钦赐。”
“因为他这些年的缄默打卡上朝，他在东国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也远不如真龙在大炎百姓们心中的地位。”
“你是说他只是虚张声势？”夕低声问，再看向那根本没有专心听这边说话，只是东张西望着，似乎又有什么感兴趣的准备去看看的嵯峨。
嵯峨也正在这时候回过头来，张口就朝楚信然招呼道自己要去一下那里。
夕眼看她指向的去处人群聚集，隐约能看到些戏剧表演般的场面，再一看另一侧远处都能看到城门以及城门外高大的春日山，正要将她喊住，叫她别再乱跑该上山了，却见楚信然更早地在边上招了招手。
之前嵯峨每次要去哪，他都那样招手的。
所以马上嵯峨也就兴致勃勃的冲向那边的人群，而楚信然那招着的手还没放下，脸上的微笑也还没摘下。
“都要出城了，你别这么顺着她。”夕皱着眉拉下他的手。
“可以等等的……”楚信然的脸上还挂着那些许的笑，看向夕时又显得有些无奈地问，“吃醋了？”
“没有……”夕答得飞快，转而问，“可以等什么？天色都晚了。”
这时候按理说都该回将军府了。从宫里出来时没和那赤冬姑侄一路，至今也不清楚那边的状态，于情于理都该问候一下才是。
但楚信然做出的决定却是立刻去春日大社办事，夕并不反对，毕竟她对赤冬也没那么关心。
倒是嵯峨觉得这样显得有些冷漠，但既然是为了正事，她也不好说什么。
看她时不时回来多出的提袋，估计也是给别人带的，而能给谁带也并不难猜。
夕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这样慢悠悠的走有些浪费时间。
在对待事务的态度上，她是一旦决定了就相当较真的类型，只是之前她也在走神，倒也不好要求别人，既然眼下重新收拢了注意，便开始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若是时间晚了，别人拒绝拜访又是一种麻烦，眼下时间争分夺秒，她可不想浪费时间。
时间……夕的面色一滞，一想到这一点，便又想到年快来的问题，只是这次倒是没陷入那一筹莫展的怪圈里。
倒不是想到了解决办法，只是被外力所干扰，比如一道陡然间的巨响。
轰鸣自远方响起，激起一阵惊叫的同时，也在那方向燃起数道浑浊的黑烟，也在那同时，楚信然的声音便也幽幽传来：“你看，可以等等的东西这就出现了。”
“是什么？”夕没有楚信然那开全图的本事，隔着数栋建筑自然看不清还得问。
“隐藏在这座城市里的一些隐患，也是我不需要额外调查就能找到的隐患。”
楚信然说着，冰蓝色的瞳中映出些微的身影，背着一柄薙刀，持着一柄无刃之柄的身影。
与苍龙传递而来的视野同步，他能得以享有第一人称的视角，不仅拥有指指点点的权利，甚至随时可以抢过「手柄」。
就像一种基于法术原理的远程遥控，只是他还没有研究过怎样将这样的影像分享给他人。
毕竟苍龙本就是他的镜像，苍龙与他的联系之特殊也非他人所能复刻。
或许可以直接凭着自己看到的以水幕复刻吧，只是那样搞「同传」就是考验精密操作的状态维持，不亚于持续几场高强度手术操刀，着实有些令自己受罪。
所以得不到转播画面的夕能够感受一下当初村子里楚信然的感觉，而她显然没有楚信然当时那样的耐性。
“说的更清楚些。”
“有一种不具备实体的另类孽障，和通常的妖魔不同，需要依托于人类精神装神弄鬼，通常会诱骗人类去为它造些杀孽，祭品最好还是具备足够精神强度的生灵，比如人类。”
“这里谣传的杀人鬼？”夕微微蹙眉，而这话也令楚信然稍稍看了眼她。
嵯峨和赤冬的闲聊可不曾提及这些，倒是路上听过不少路人提及。
夕也开始听进去了。
“或多或少沾点，这些邪魔外道的气息我还是能够察觉到的，尤其是在雨天。”
楚信然说着，高大的视野中映出那女人慌不择路逃跑的身影，以及周围行人们仓皇惊恐的目光。
苍龙七宿•改，本就狰狞而又威严的身影，在历经了数次战损之后还令其狰狞更胜一筹，像是具真正的钢铁怪物，并非这座古城的居民所能接受的——或许也有例外。
苍龙七宿•改那带着狭缝的双摄像头视野扫到了几个少年，正看着这边，握紧成拳的双臂微微扬起，双眼放光地显出一副激动模样。
拉特兰的源石装甲，造型风格本就参考了不少东国机器人漫画。
而年负责细化落实，楚信然负责造型功能方案所打造的苍龙七宿•改，则更是有些地球日本漫画中的巨大机器人影子，深谙特摄皮套各种拼凑换色之道，能引起些「钢之魂」共鸣也无可厚非。
不过现在也不是什么粉丝见面会，苍龙七宿•改眼见着那女人驾驭着几道燃火的车轮与独眼的车厢组成的木车驶远而去，没有跨步奔跑狂追来考验这座古城的街道与建筑质量，而是老老实实地立在原地，沉入身下展开的黑涡之中。
过程耗时十数秒，在那在大街上驱车疾驰甚至误伤了不少行人的妖车终于冲到了一处同伴所在的街道，也已经回头看不到那钢铁怪物时，凭空扩张的黑涡中有着庞然的身影跨步而出，带着无数倾泻的炽热蒸汽与机械轮转时的碰撞嗡鸣悍然砸下。
“桶村明穗你这混球！”
隐约间发出的咆哮被苍龙七宿•改的音频系统所捕捉还原，也一并通过水汽的振动频率传导到楚信然的耳边，令他的嘴角微微挑起。
也让一旁的夕冷着脸一把拧起他的脸。
“呃呃呃，你在干什么？”被扯着脸干涉得笑不出来的楚信然问。
“又不影响你不是吗？”只能罚站的夕看着这个找到乐趣似的家伙便不爽得微微眯眼问，“你在笑什么？”
“引出了一个同伙，第二个有着那些孽障气息的家伙，顺便听到了疑似第一个家伙的名字……”
还被扯着脸的楚信然，因为夕也没那么用力的缘故倒也还能口齿清晰，“能放手吗？”
夕没好气的放了手：“搞定了吗？”
她站旁边的角度看楚信然，也能看到不远处的戏台人群，还能看到嵯峨在朝这边走近的身影。
还是给这家伙留点面子，放下了手。
“搞定了……”
楚信然说着，眼中映出的那份异样也确实消退，只是说完这句话时，一旁的夕立刻一把将他往自己那边一拽。
失衡的楚信然一把撞入她怀里，但夕的目光只是死死盯着楚信然方才位置那存在着的黑涡，也就那么一秒，就从拇指大小变成了拳头大小，却又在楚信然抬手朝后虚盖下一点一点的缩了回去。
“夕……放手……”怀里的发出有些瓮的声音，胸口还隐隐感到些热气。
令夕下意识抖了抖，这才惊觉自己还一手揽着他的脖颈，把他头往自己胸前按。
这种时候，她那服饰胸口上方的孔洞设计自是显得微妙。
“呃……”红潮瞬息占据了面颊，只是这次松开手的夕没有挪开脸，也没有强行画功夫来掩盖自己的羞臊，就那样还红着脸沉声问，“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还说过不要触动深渊吗？”
刚入城的时候，放置越野车时，都用夕的画卷容纳的，便是夕觉得楚信然被深渊拖回去的时限影响也和他对深渊的触发频率有关。
比如他那种把深渊当做储物背包，时不时就掏一掏的行为，本质就是在不断加深联系。
像是对笼子里的凶兽不断撩拨，要小心对方直接突破栏杆咬断你的喉咙。
那时楚信然表现得认可这份考量。但显然，苍龙驾驭着苍龙七宿•改的这种神出鬼没本身也是建立在深渊出入前提之上。
而这次楚信然的迟钝更令夕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往日的他都能自己先一步避开展开的深渊，而这次他差点被禁锢，甚至被自己拉过来时都还是懵的，也没有反抗，否则夕还不一定拉得动他。
这并不代表他对深渊的感知能力变弱了，而是观念被悄悄改变了。
或许是觉得，被深渊覆盖也没什么不好之类。
这便足以令她大发雷霆，连那走近过来的嵯峨都顿住了步子，觉得那边的气氛不是自己该过去的。
总不能一脚踏入AOE啊。
昨晚才和赤冬一起打过游戏的嵯峨对游戏前辈的训话活学活用。
而方才从微妙的空气环境中挣脱的楚信然只是平稳了下呼吸，继而尴尬道：“苍龙七宿•改的使用寿命不长了，在结束前让它最后出把力吧，没有这次，那深渊也已经要抓住我了。”
什么不长了！我都要把年喊过来了！！……夕欲言又止，皱着眉盯着他，而他却只是笑了笑，道：“没有下次了，下次再和那几位见面就是我亲自动手，一个不留。”
“你没处理他们？”夕闻言诧异，虽然很生气但还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
“上次是恐吓，这次是逼她找同伴求援，我想放长线，等个一锅端的机会……”楚信然说，“也给苍龙七宿•改最后遛一遛的机会，苍龙蛮喜欢它的。”
苍龙喜欢不也是你喜欢……夕心头嘟囔着，虽然知道这家伙是真的喜欢那铁傀儡，但一想到那还是年的作品就有些无言。
“我回头给你画一幅。”她转而小声嘟囔着。
以她往日从不送人画的态度而言，这一步跨得可比什么主动出击还大。
而虽然小声，但楚信然还是听得清，令他无奈地笑笑，却也没去搭腔。
只是重新牵起她的手，去找不远处那畏惧aoe的嵯峨，招呼后者跟上。
眼下天色渐暗，可通往神社的山可还是人流熙攘，夕的担心显然弄错了方向。
比起担心会不会因为太晚而被拒绝拜访，倒是不如担心人太多而被迫排队。

NO.110：春日山
春日大社是平城京第一大社，为了祈求守护平城京以及百姓平安所建。
社内供奉武瓮槌命、经津主命、天儿屋根命和比卖神等四位神明。
四柱主神，也就是四个社殿，再加上春日大社还囊括了不少小神社的缘故，这里的香客便也可以说是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在来到平城京之前，夕便因为瞧见过月禾所处幻境的缘故而对这座神社留了些心，只是有心也不能代表什么，她甚至都没怎么去翻旅行杂志，只是听过路人谈论春日大社早晨的景色非常不错，便对早上这个时节更为重视，想着而今都要天黑了，根本不是适合拜访谁的时候。
这便只能说她在这方面的观念印象还格外陈旧，又或者是平城京太多的古风保存让她忽略了东国的源石科技利用其实是与国际接轨的，比起蜡烛油灯一类的照明工具，路灯已经随着夜幕降临而悄悄开启，一盏接一盏构筑出远比明火还要敞亮的灯光。
再配上那楼肆摊贩间挂着的灯笼、油灯，新旧交织的文明灯火便令夜晚的平城京也一样热闹繁华。
甚至是出了内城的城门，前往城郊的春日山，那灯火也依旧一路相随，连人流一起带着混乱的声浪，一路蔓延到山路上方的建筑群中，令三人一同抬头远望时，嵯峨的脸上满是好奇与欣喜，而夕微微眯起些眼睛，额间似有冷汗。
楚信然只是面无表情。
毕竟他在伦蒂尼姆待着时，在龙门待着时，在洛阳待着时，都见过也习惯了那些夜晚的繁华，这种画面对他而言毫无感触，倒是已经习惯了。
比起这些，重点应该是山上一路所见的那些建筑群都亮着，还能看到不少人流。
而且那山脚还有着东大寺的外寺，比起城内的内寺，这边显得随意许多，仿佛没有得到与内寺统一的指令。
没有封寺，还有不少络绎不绝的香客，门口的僧人也对这边三位路过的组合没什么反应。
“走吧。”他提醒道，拉着夕向前。
“好！”另一旁的嵯峨兴致昂扬的回道，迎来夕无言的目光，觉得这僧人真是半点僧人该有的沉稳平静都没有，倒满是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不过嵯峨已经蛮克制了，否则她倒想去那东大寺分寺里看看。
“几位可是要上山？要不要乘我们这车？”
“小姑娘，来算一卦吧？大炎的卦签，很灵验的。”
“小哥小哥，要不要看看咱们这里的签？和山上的本家大社同一签，很灵验的！”
“你确定要我来看？”
从城门到山脚，再从山脚开始登梯上坡，一路都有行人相随，还有些纷扰的吆喝声与闲聊声，还有更有针对性的揽客招呼声。
而夕几乎是全都没有理会。
相较之下，同样无视了好几拨人的楚信然，终于被一位迎上前来，稍微有些阻住去路的埃拉菲亚女人拦住。
后者便在夕的冷淡，嵯峨的好奇中推销着自家神社下放的灵签。
敢于直接上前揽客，或许也是当真如她话语的那样与山上本家一样，是本着让并不那么虔诚的香客们少走点路而刻意下放的小小分社。
但那身着传统巫女装束的女人正打算应答时，再看那似笑非笑的贵族青年，便忽地觉得有些冷，一时没有言语。
也正是她沉默的时候，那贵族青年收起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挥手示意退开的同时，迈步向前。
女人下意识退开，看着那两位贵族男女带着那僧人继续向前走远，还有些发愣，直至自己被同伴叫道才回过神来，返身归去。
还有些想不通方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真是恶趣味啊。”那前方的三人之中，夕忽然道，倒是令嵯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楚施主立刻的回应让她反应过来这不是先生又在说她。
“既然都拦在面前了，也得给东道主些面子……”楚信然只是淡笑道，“不过没想到此地还真有些神的残留，我一直以为大国主就是东仅存的正神了。”
“只是残留，谈不上活着吧。”夕并不那么乐观，亦或者说习惯性泼人冷水。
关于这一点嵯峨就很熟悉，不过她倒是不知道楚信然在很多人眼中也是这种家伙，以至于总是能够一句话终结话题。
所以楚信然对这种话也并不在意，只是笑了笑道：“一座神社，仅靠些香火能延续这么久的气息，那也是挺了不起的。”
这下轮到夕沉默了一下，仔细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纯靠香火之法确实做不到，或者说就算是那些侍奉神的人和神亲近也不可能动用真正的神法留住气息。”
算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不过这也可能是老熟人，毕竟我好像听到了有人提到这山上的小神社里有个夫妇大国社，是共同祭拜大国主夫妻的神社。”楚信然又忽然转口。
“呃……”这下夕又沉默了，转头盯着他，注意到目光的楚信然回过头来，明知故问：“怎么了？”
问完就又被扯了面颊，当着嵯峨的面。
而嵯峨扭头看向远处，一副要继续修行闭口禅的模样，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不少食摊，就觉得口齿生津，这口可不能闭。
夜摊上的吃食是真的多，不少都是隔着大老远就能嗅到味儿，令她很快就又将目光投向楚信然。
已经从夕的两指间脱离的楚信然迎着她的目光，微微扬首示意，那嵯峨便立刻如脱缰的柴犬般嚷着“楚施主和先生，小僧过去调查片刻，回头过来！”
然后就奔入了人群，很快只能看到那对竖起的耳朵，然后连耳朵也混同不见。
“她真的会调查么？”夕这次都懒得拦了，知道信然老宠那家伙，确信年和那深海色要来这边后，也觉得嵯峨这种家伙根本不算威胁。
“出家人不打诳语……”楚信然回着，继续向前，“就算一开始是当说辞，但回来也会带些消息吧。”
“她也不算出家人。”夕吐槽着，见楚信然没回答，却也没有太纠结这个，只是扭头看向眼下走的这山路左右。
能瞧见不少未经开发的土地和林间，长满了青苔也分布着杂乱的山石，甚至偶尔能看到昏暗中有些白光映着灯光，仔细一看是站在丛林之中的驼兽。
被称作鹿的驼兽，也是与埃拉菲亚族有着相通生物特征的驼兽族群，在这里数量还有不少。
“出云神社建造之初有个传说，这座神社供奉的武翁槌命曾乘鹿在春日山休息，落脚于神社。武翁槌命是当地名族藤氏的氏神，所以那以族主张在这里建社神社……”
同样注意到那些驼兽的楚信然在她一旁说着，显得好像提前做过不少功课，“当地人认为这些鹿便是神所派来的使者，所以一直供养着这些鹿，它们也不怕人，偶尔讨要食物时还会低头鞠躬。”
“从哪听来的？”夕回过头来，走了两步问。
“山脚东大寺那……”楚信然也是无比诚实，毫不介意自己这份好像走哪都能当导游的部分真相被这样揭开，“那儿有一队旅游团，导游讲得口沫横飞，说完就开始骗一群维多利亚人掏钱，我都快听不下去了。”
这俏皮话倒是让夕露出些许的笑意，只是很快又迎来了一处歇脚的台子，不少等待已久的摊贩立刻吆喝着，多少有些妨碍心情。
不过都不需要她去应对，楚信然已经顶在他前面或冷漠或平静的谢绝那些上前的招呼，然后回头看了眼后面那正一步作两阶，正在爬楼梯赶上来的嵯峨，然后放缓了些步伐。
“先生，小僧打听到了一件事哦！”
嵯峨冲上来后倒也没先顾着喘气，赶紧先热情招呼着，夕闻言便扭头看楚信然，见后者投来个「我说吧」的目光，便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不去看他得意的样子。
楚信然也暂时松开手来，接过了嵯峨递来的一瓶水，拧开递给了夕。
他也不怎么口渴，一个能够随手提纯空气水分给自己做冰渣子提神的家伙，想省钱的时候甚至会几天都不去买水。
“什么事？”夕接过瓶子倒也不客气，心里想着嵯峨这人有情报不跟信然说为什么要叫自己，然后刚喝了一口水，就听一句：
“这里有夫妇大国社！”见到夕那喝着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嵯峨赶忙说明道，“是全东国唯一祭拜大国主夫妻的神社，缔姻结缘，来这里敬奉心形绘马的人非常多！”
“噗……咳咳咳……”
“先生？”
凭着一席涵养，水没喷出来，倒是人给呛住了。女孩咳嗽个不停，令一旁的青年抬手不断拍、顺她的背，而那云游僧尴尬地站在原地问候着「先生没事吧」。
楚信然抬手示意她可以住嘴了，在拍了她一会儿后，顺过气来的她瞪了嵯峨一眼，就朝着楚信然道：“该走了……”
说着主动朝山上迈步，也没再拉着楚信然。
“确实……”
楚信然点了点头，看了眼有些委屈的嵯峨，只是抬手拍了拍、摸了摸她的头，也没多说什么，跟上夕的步伐，去握她的手。
那手也就挣了两下就没挣了，石阶两侧灯光映照下的脸上也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只是一双红瞳望着他处，并没迎上楚信然的目光。
还有些最后的矜持。
嵯峨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但楚信然挺想说嵯峨师傅牛哇，这输出又快又狠，出家人的见性明心果然牛批，不修闭口禅是真的哈人。
这都直接把夕的高地塔都拆了。
“不用去拜。”楚信然低声说。
她不看这边，楚信然也没有看她，这样也就不会给她加压力，毕竟夕的「防御力」有目共睹，一不小心伤害溢出他还得负责把人背回去。
所以他便只是看着前方，好似自言自语接着道：“那帮家伙根本不敢动我。”
这话落的瞬间，他能感受到握着的手颤动了一下。
而他只是将那只手握得紧了紧，继续道：“这种事也不是能够求神拜佛解决的，不是么？得自己把握。”
夕沉默着，目光只是看着远处，并未回答，而楚信然也没等她回答，只是牵着她继续前进。
没一会儿嵯峨也跟了上来，三人很快抵达了春日大社的本社鸟居前，无数朱红色的回廊在一片片悬挂的灯笼映照下更显殷红，一群香客习以为常，只是围绕着香炉、神龛以及那些注连绳与御神木逡巡着。
漫长的队伍显出香火的旺盛，炉中排满的线香香头参差不齐，在昏暗中自成一片红彤彤的微光。
“现在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更不可能灵验？”
楚信然忽然问，倒是令嵯峨回过头来看，以为是在问自己，便回答道：“楚施主也觉得此地有些怪异？小僧还以为是错觉。”
毕竟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一幕看着有哪里不太对劲。
红彤彤的灯笼，朱红色的回廊，度过鸟居的一瞬跨过的是神境，可这神境与人群们的搭配是那么的不自然，倒显得妖异无比，落了下成。
而放在楚信然和夕眼中，这就是过分违和的掩饰了。
刻意地营造那份景象，从香火的繁盛来塑造那份假象，遮掩着自身的虚弱，色厉内荏、虚张声势地恐吓着所有能够注意到这里的存在。
太孱弱了……
这样的孱弱，就算夕真的有些想法也该打消。
而她此刻也确实叹了口气，在嵯峨有些意外的目光中自己捋开了左侧的额发，又瞥了眼后方还在持续走过鸟居的香客们，回过头来问：“你方才的话是认真的么？”
这次她也没再面红心跳。
“自然是真的……”楚信然微微颔首，“我们本来就不该是什么会信命的人，不是么？哪里需要借别人的保佑。”
“呃……”夕沉默着，继而点了点头，抬手探入外套的衣兜，摸着那盒胭脂转而看向那座神社，“你要查的是什么？”
“先去那武瓮槌命的神社看看。”
见她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楚信然便也放心道。
事务当前本不该搞什么儿女情长，容易出事故，既是忌讳，也是有无数的例证，他也不希望夕带着些胡思乱想来这种地方，毕竟他而今看着这里，就觉得这种地方容易出Boss战。
“我要和藤家而今的话事人聊聊。”

NO.111:他当然清楚，只是不提。
（明天出趟门参加老同学的婚礼，但是只弄了一张存稿，所以明天更新时间稳定，后天可能得半夜了。）
越过那一片红彤彤的灯笼群，步入主殿的小石阶上，这里的人群比起外围更加密集，却也安静，除了排队的人群偶有前进时的脚步声外，便是那间或出现的撞击祭器、拍手祈祷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样的话语，或许是对这一幕的最好诠释。
排队中的香客脸上看不出焦躁与不耐，站在净水池边的香客表情更是虔诚，而这里的建筑风格也更加沉静古意，甚至连那格外浮夸的红灯笼也变作了一排排青铜吊灯与无数神龛混杂而成的石灯笼。
偶有些轻风拂面，缕空花纹下的火光也略略摇曳，不远处那御神木上悬挂的无数木牌和飘带更是哗啦作响，好似一阵舒缓的潮声。
甚至可以瞧见香客之中有些疑似阿戈尔人的香客脸上露出确实的沉浸神态，在队伍前进，被后方的人略作推搡之后方才醒转，赶忙上前几步补上空缺。
“我们也去排么？”夕远望那几座处在不同社殿方向延长的队伍，这种事她倒是蛮有耐心，但却也不知道哪个是武瓮槌命的神社。
既然是藤氏的氏神，大抵会是最气派的一座神社吧？
想着之前楚信然对那些野鹿科普过的话语，夕倒也大致明白春日大社的建立和藤家的支持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那中臣明霄也是藤家的长子，提过他过去是御子的话，这座神社本家应该也是藤氏。
信然也在之前说过，他要见藤家的话事人。
藤家的人，像是既把控着朝政权利，也控制着神道大社这样的宗教势力……
只是想着这些，她再看那大神社边——虽然有些横幅，也有些木头上刻着些汉字，但都有些看不明白，更别提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就算是东国人自己也不敢说自己能够玩转那些片假名组成的玩意儿，夕自己更是做不到。
于是她就只能远望审视着那几处神社，寄望着那些排的密密麻麻还有些遮挡她视线的家伙能够稍微转一转方向，让开些视野什么的。
队伍里有几个家伙真是格外的高，挡住了她看横幅。
不过心里更想吐槽的还是这里怎么就不在正门上放个匾额，佛寺都比这边好认。
这便是属于纯路人的抱怨了。
信徒香客们都有自己的方法辨认神社所供的神明以及负责的庇佑方向。
再不济门口也有立着一面地图标注了各个神社的位置以及名字，地图上的神社轮廓下方也有简单标注了神职，只是夕在看到一排的平假片假就挪开了目光，主动拒绝了最简单的方法。
即便现在看不明白，也没打算回头看那地图的打算，倒是嵯峨已经回过头去，快步跑到了那错过了的地图标识前研究着。
她之前上了台阶之后就是一面拎着东西一边东张西望，一面又紧跟在两人身后，居然没有跟丢倒是蛮令人意外的。
不过也还是「丢掉了脑子」，都没注意前面俩人带路都走了些什么地方。
东张西望的时候倒是看了不少，但也只留意感些兴趣的地方，至于不感兴趣的便是直接忽略，这佩洛僧人在这种地方可比不少人都要纯粹得多。
不过这种态度的结果就是如果状况有变，需求有变，就得回去重走一遍，看着之前没兴趣的东西都像第一次见的新事务。
委实说，这种家伙很容易迷路，一不留神就会走到与自己的目的地差之甚远的地方去。
不过眼下倒是倒也不必靠她来寻路，在听到夕的询问后，楚信然便回答：“不必，随我走那边。”
说着他便指了指斜前方的一座偏殿神社前，嵯峨与夕从不同的位置望去都只能看到那神社建筑的侧面，再往上便是几乎盖着整座神社的巨大树冠，看起来要比起主殿门口一侧的御神木还要震撼。
不过通往那里的路却甚是狭窄，只能看到细细的人流，还有些间断。
“那是什么地方？”夕问着，略微侧眼，看那脚步匆匆又从后面赶上过来的嵯峨跟上步伐。
“楚施主有主意了？”云游僧问。
虽然问法不同，但问的大抵都是一致。
“不知是哪座神社……”楚信然前一句回答夕，后一句倒是对嵯峨和夕的感叹，“不要小看这些大型势力的情报网啊，尤其是幕府、朝廷所关联的。”
“不需要我们找他们，也可以让他们找我们。”
话语间，几人已经踏上了小径，走到尽头便又视野重新开阔，规整的石台前同样排着不少人，大多还是些年轻的男男女女。
在那样队伍的前端摆着两道塑像，塑像一旁两侧的木架上挂满了心型绘马。
这顿时便令夕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一旁的嵯峨更是有些惊讶道：
“夫妇大国社？！先生，我之前说的就是这里……”
“闭嘴……”
面色平静地打断了嵯峨试图为之前进行的辩解，夕看着那远处尽头的两座神像，其中一座在出云还隐约见过，那时也想着靠不住。
而今也是……
而刚被打断了话语的嵯峨垂着头，觉得更加委屈。她想着先生这人看起来清心寡欲，也就对楚施主的感情算是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了，但自己又是哪里做的不好么？
这男女情爱之事还真是晦涩难懂，还是住持爷爷说得对，求取自己经行的答案，这种事便是不碰为好。
一想着这个，她又转而看向楚施主，见那楚施主只是走到那巨树之下，抬头望着那从无数纸条上悬挂来的纸板和注连绳，看起来也是不在意先生这边的样子，倒真显得自己多想了。
嵯峨感觉自己这几年也是走过不少寺庙、神社、道馆，也算是见过不少年轻情侣，而像楚施主和先生这样的当真怪异，找不出个重样的。
分明都在牵手同行，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差一层窗户纸的关系，但先生的忧虑和腼腆又像是还未表明心迹时的样子，楚施主的从容平淡也像是没有意识到的样子，同样没有感情经历只是看得多的嵯峨也没有自己到底看没看懂的自信，只是觉得先生和楚施主都是顶好的人，自己受过不少恩惠也该有些报答。
但能想到的报答方式没几个，能找到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想来也只有试着推两位一把了。
只是让一个僧人抄着红娘的心，也不知该说东国和尚路子野还是该说这俩人的关系足够奇葩。
但就结果而言，嵯峨碰壁多次直到现在，已经打算放弃了。
战局都看不明白，要怎么打助攻？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这钟敲不好还会反过来撞自己可太恐怖了，嵯峨觉得自己还是该先沉下心，心里诵会儿经好了。
虽然她也没想过一个跑来神社心里诵经的僧人是不是依旧奇葩。
远处的楚信然若是知道她想什么的话，大抵能有吐不完的槽，只是他也没修行什么他心通。
他站在那老树下，看着那一面面写着祈祷者心意的绘牌。
老树长得并不齐整，树冠甚至有些明显的倾斜，也令最近的绘牌挂的极低，低到几乎就在他眼前两寸的距离，上面那饱经风吹雨打的东国语已然斑驳缺色，缺乏炎字的平假片假写法也显得难以辨认，但从只言片语大抵可以看出是期望着与谁结缘。
楚信然看着它，倒也没想着窥视别人多少年前的心意，只是看着那木牌上凝聚的淡淡波动，看着那波动的纹路轨迹，看着它朝外的延伸，顺着上方悬挂的白线传达至巨木的枝干，再从枝繁叶茂的树冠顺着神社顶的屋檐朝下。
楚信然的视线也就此与夕一同，注视着那两尊大国主夫妇的塑像，然后听到一句问候：
“抱歉打扰一下，敢问阁下便是孟章君？”
楚信然回过头来，所能瞧见的首先是一盏木框灯笼，然后是那提着木灯笼的埃拉菲亚神官。
神官表情有些紧张，身旁还带着个同样紧张的同族巫女。
两者年龄差异甚大，神官看着都鬓角有些泛白，巫女却像是十几岁的孩子，看着楚信然的目光无比畏惧，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似的。
看来是被长辈灌输了不少孟章君的事迹，大抵还有些添油加醋，否则不至于如此。
以他的皮相，初次见面如此恐惧的场景屈指可数，通常都是他在凶杀现场，或者他是凶杀案当事人。
“我是。”看着这对长幼组合，再看向不远处投来目光的夕和嵯峨，楚信然朝着她俩点了点头，而那俩人便也开始走近过来。
这时候还有不少目光是源自那些香客的，毕竟一位老神官和一位小巫女一同找上一个青年的场景也是少见，已经有人开始前后私语，而楚信然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只是回过头朝着那俩人道：“我想见见而今的藤家家主……”
“家主在后殿等候……”神官拱手行礼，手势负阴抱阳，令楚信然想起那中臣明霄去拜了某位炎国剑客为师，还懂些类似缩地神通的事，“三位还请随我们来。”
“三，三位，请。”小巫女抬头看了眼青年，战战兢兢地选择去迎上走近的嵯峨和夕道，这反应倒是令后两者看向楚信然。
？
楚信然对她俩的目光打出个问号，试图以眼神示意自己的无辜，只是这时候那小巫女更加紧张的驻步，先是垂首，继而以慢动作显得抬头艰难，看向楚信然的目光泪眼汪汪，令他的示意毫无卵用。
云游僧和大画手都不是会无端揣测的人，更何况这些天的相处也不觉得楚信然会对她做什么，眼中倒也没有寻常女性对这样一个可爱可怜小女孩的盲目关切与对其畏惧者的怪罪，只是关切确实有，而对楚信然投来的目光都是疑惑。
但疑惑的岂止是他们？楚信然自己还疑惑呢，之前他还觉得是藤家对晚辈的科普教育对自己添油加醋。
而今看来若是因为这种原因在自己面前出洋相，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别人都在看他，他则是看着那老神官，看着那老神官在惊愕中转而仔细审视楚信然，然后在费解与迟疑中，道出个说法：“凉香是这一届的御子，灵觉胜过前两代，在通神一途天赋异禀。”
他说罢，便道了个歉然后走近那小巫女在她耳边低语着，大抵就是说些没事没事，你可以先回去之流的话。
女孩闻言，再次艰难抬头看着那青年，青年亦看着她，没有言语。
在这样的对视中，是老神官轻轻推了她一下，令她从嗓子里挤出个对不起，然后回身走远。
这时候，嵯峨的目光还在那小巫女与楚施主身上来回逡巡，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夕只是握着楚信然的手，目光一直放在他那平静的脸上。
“继续走吧，神官……”他没有回视夕，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后转而对那老神官淡淡道，“别让你们家主等得太久。”
“好。”老神官点了点头，也不拖沓，继续前行带路，楚信然和夕亦是跟上，目光如常。
只有嵯峨有些不放心似的，走几步就回头看那后面的小巫女，也注意到了那小巫女虽然与自己这边背向而行，但在走到一定距离后就明显步伐轻松加快，相距十数米远后更是回头再看来这边。
嵯峨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注意到的小巫女也挤出个笑容，然后再看向她前面些那楚信然的背影，微末的笑意再次被碾碎，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胆小又畏惧的垂下头去。
夕没有回头，但却目光明显有些后挪，指尖拂过些微的墨迹。
这比楚信然的水汽探知方式要明显些，但她再看向楚信然时，也没去提那小姑娘回头看这边的反应。
她觉得那表面不动声色的信然并非其表情上的那般平静。
她甚至有些担心，担心方才那一出令信然再次想起关于自身的探究，而只要探究那个，就容易引起她所力求避免的状况。
——就像某些诅咒般的术法；
埋下了条件，设下了仪轨，便只待时间慢慢流逝，待那条件相符，诅咒生效的那一天。
信然身上不见得是那样的诅咒，可她所畏惧的原理便是差不多的，便是当信然察觉到自己试图为他掩盖的真相时，他极有可能会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模样。
怀着这样的忧虑，再看着他那古井无波的模样，她的心头便难以安稳。
只是这样的纠结倒也没有一直持续，毕竟没有多久，他们就步入了后殿，瞧见了那算是认识的身影，没有再披着蟒袍地立在屋门前，在大家走近时仿佛听到些脚步声地回首。
“很快就又再见面了啊，各位。”
中臣明霄，穿着随意朴素的麻布衣裤站在那朝着几人打招呼，手中还拎着那柄伞。

NO.112：那我可见过太多了。
（明天的更新更可能是半夜了，不要勉强等啊。）
确实很快，距离上一次见面过去还不到一天。
且比起上次，他似乎就只是脱了那件仿炎之风的官服。
作为一位家主的装束而言，未免显得太过朴素了些。
“你是藤家家主？”楚信然则更是开门见山，问时甚至微微皱眉。
“不是。”中臣明霄微笑道，只是这微笑待到瞧见楚信然眉头舒展着无声点头时，便有些蚌埠住。
“难道在下就这么不像家主么？”他脸皮子抖了抖。
以他的性子而言，本是不在乎这家主之位沦到谁手里的，只是孟章君的这般反应，多少还是令他感觉侮辱。
“不会有什么家主会在见客时穿成这幅模样……”楚信然只是冷淡道，抬手指了指他那麻布春衫，“就算随性洒脱，也该考虑作为一家之主所代表的态度与风采，而若非随性洒脱，那反而该怀疑这家主对客人怀着恶意才会如此安排。”
“若我就是随性洒脱，还觉得你们会不在意这方面呢？”中臣明霄犹自嘴硬道。
楚信然闻言，目光旋即遗憾：“那我会对贵家族感到惋惜。”
中臣明霄闻言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然后干巴巴道：“家主是在下的一位堂弟，但在下能代表他。”
“你这种见客方式能代替一家之主……”楚信然闻言挑了挑眉，再次打量了一下对方，继而悠悠道，“贵家族仍是令人惋惜啊。”
“呃……”中臣明霄的面皮再次抖了抖，而那站在不远处的老神官沉默着挪开目光。
嵯峨站在楚信然身后一脸忧心，觉得楚施主不该这样羞辱对方，再看先生那微微抬手掩嘴，一副乐见其成的表情，便有些犹豫。
她见过的先生虽然刀子嘴却也豆腐心，谈不上邪恶，楚施主更是个和善正直的善人，每每展现出些冷漠时也都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情有可原。
所以当这俩人都对那中臣施主这番态度时，嵯峨也得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浮于表面了，比如——其实这个令她也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的中臣施主是个恶人？
她还在犹豫，不论之后得出怎样的结论，至少她眼下心头闪过的考量算是证明这个云游僧明显的成长。
只是比起她心头的犹疑，更加煎熬的显然是作为当事人的中臣明霄，在紧盯着那孟章君且后者并不退缩反而平静回视的态势之中，他坚持了片刻，却意识到自己那眼中蕴着些剑意的目光毫无作用，对方的古井无波中甚至连点涟漪都没泛起时，便只能喟叹一声。
一记喟叹，叹掉了他那隐于平静目光中的锋锐，也叹掉了他维系剑意，顿时他整个人都显得兴致阑珊起来，摇了摇头。
“确实。而今的藤家半死不活，不仅没能力逐鹿光严家主的位置，甚至连八大贵族之一的位置都保得艰难……”
“中臣大人！”
他开口就提到了些令老神官紧张得敢于大声喝止的的内容，而他也没有停下住口，反而是抬手招了招，示意没必要那么反应过激。
“老头，你嚷什么？别听这话好像很敏感，但其实大家都心里门清，只是因为我还在朝堂，只是因为春日大社还在运转而给点面子罢了。”
这话倒是谦虚了，与其说是给点面子，不如说是「顾忌甚多」。
虽然东国的南北朝政本质都是八个老派家族的博弈，甚至八个家族还有不少次互相通婚的记录让大家本质都是血脉共通的一家人，但这样的一家人并不和谐，从东会分南北光元、光严就能看出。
藤氏在过去一直是「表现优异」的家族，甚至一度作为王族，而今遭逢大变，其他七个家族之中有几个是想踩一脚的，说也说不清。
之所以还能撑得起，也确实靠着他在朝中异军突起后的帮衬，凭着这份力挽狂澜的功劳，中臣明霄若是作为家主，倒也不算是多牵强。
毕竟藤氏在那场天灾中失去了太多的族人，连本来的就家主一行也死伤过半，直至如今都还有不少待在平城京南郊的疗养院里，能挑起大局的本就没几个人选。
要在矮个里拔高个的话，以他的政治素养与敏锐眼光其实倒是个正常高个了。
但他又说了，家主是他的堂弟，而他是代为接待。
“我没有精力发展家族，能充作门面就不错了，我那堂弟姑且有些资质可以培养，但还是缺了些胆气，也缺了些对真正隐秘的嗅觉与视野……”
反过来嗤笑了一声老神官的中臣明霄继续朝着楚信然、夕、嵯峨一行说着，言语间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石凳，上面已经放了些瓜果乃至盛着茶水的茶杯，而他率先拎着那纸伞走了过去，算做个「榜样」，且继续道，“所以他不敢见您，不过在下也觉得各位应该由在下接待，请。”
他说着，找了个石凳坐下，抬手示意桌上的茶杯与瓜果：“还记得我上次说的春茶吗？东之富山脚的茶田头一尖，比起大炎的云雾茶也不弱几分，试试？”
这一次楚信然没有拒绝，带着夕和嵯峨过来坐下，在夕的注视以及嵯峨的确认目光下，抬手端起那热气腾腾的茶杯，淡淡饮了一口，继而道：“很不错……”
这话之后，夕和嵯峨也端起了茶杯，虽然都在等待，但俩人等的原因显然不会一样。
“那就好。”中臣明霄点了点头，抬手扶了扶桌正中的茶壶。
那茶壶铁铸，黝黑沉重，上半截勾勒着鸦天狗的铁面，下半截精心雕刻着九尾狐与长茸鹿的身姿，似是都有些许的寓意。
“三位之中有两位都从大炎来，哪怕这位师傅也在大炎待了不少时日，在下也就不考虑用东国茶道来献丑了。”
“我们也没有什么探讨茶道的余裕……”楚信然左手抬指，指了指天空那双月，一圆一残，洒下点点清光与此地的灯火应和，却也是天色愈晚的证明，“这个点了，我们来这神社，该是开门见山些。”
他说着，右手的茶杯缓缓放下，青瓷做的杯底触击桌面，发出些微的清音。
“平城京近日内外血案不断，尽管幕府努力压制，但证据已经多到无法用蛛丝马迹来形容了，连邻里街坊的闲聊谈资都有它一份，我等此行便是来问……”
说到这里，楚信然抬指，略长的指尖碰触着桌面发出些哒哒声，“春日大社，是否牵扯其中，若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话问的，连在边上吃瓜的嵯峨都挺得愣了一下，手里那反季节的水果忽然就不香了。
而对面的当事人亦是沉默了一下，问：“龙门近卫局的人，都是这么问话的吗？”
这也太直接了些。
“这是炎国监察司的问法……”楚信然平静道，“监察司查证，不愿意配合的，都可以抓起来回头审问，若是彼此供述有所缺漏与出入，罪名或将再加一层。”
“真严苛啊……”中臣明霄叹息道，“但凡有些许判断失误，这酷吏之名便是逃不过了吧？”
“所以具体行事要看监察司们各自的判断……”楚信然淡淡道，“且这不是重点，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也会被抓起来审问么？”中臣明霄扯了扯嘴角，“抓藤家的人，抓一个大纳言？听说您在陛下那里没有得到任何的特权啊，孟章君。”
“不妨的……”楚信然忽而展颜，笑得无比亲近和善，“我本也不是东国人，随时都可能离开这片土地，若是惹些祸事，还得看那些追查者愿不愿意追入焚风热土和极寒北地之类的地方去。”
“孟章君说笑了。”中臣明霄勉强笑了笑，下意识觉得这话是开玩笑，但再看对方那虽是微笑却无比认真地目光，便又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他马上就挥去了这份想法，毕竟他也没真打算缄口什么，恰相反，他很乐意看到孟章君这样与朝堂无关的外来者来干涉现状。
毕竟这北部的权力场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联合与固化，他以大纳言的身份参与其中，融入其中，却也被其中的规则所牵制，很多事都不便去做。
这时候谁能拒绝一把怎么用都不会有关系的尖刀呢？
何况这尖刀一席话还带着明显的「不在意脏手」的从容坚定。
“是否说笑，或许以后有机会验证，大纳言阁下……”楚信然收敛了微笑，看着对方脸上的微笑也逐渐收拢，便再次提醒，“所以中臣先生，你愿意说些什么么？”
“自然……”中臣明霄点了点头，“春日大社在东国南北皆有大量分社，从众多分社处得来的友谊与在这平城京作为同事们的交集上，不止一次的，有着几位神社，乃至佛寺都朝此处发出过邀请。”
老神官在一旁站着，听得无比紧张，欲言又止。
如果可能，他自然想要阻拦这人继续，可中臣明霄虽然作为一个藤氏族人的身份都一度被人质疑，更是对大部分藤氏同族缺乏认同与亲近。
但他仍是在危急关头拉了藤氏一把，这便足以令藤氏族人不论认同与否，至少要给出相当的尊重，乃至尊敬。
老神官虽然年事已高，资历甚老，还被不少年轻人尊敬着，却是根本没资格让对方住口，甚至中臣明霄随意无礼的直接叫他老头，他也无话可说。
此刻他也仍是无话可说，他的反应虽然也落在所有人的注意里，但中臣明霄没去理会，嵯峨和夕也不会对别人的家务事插手，只是楚信然抬手招了招，示意他可以先坐下。
这老人还站在边上呢，说不清是规矩还是刻意被下了命令。
不过看中臣明霄也没在意的样子，大抵也不是命令。
而那老神官看着那一脸冷淡地对自己施已善意的客人怔了怔，再看一眼那端起茶杯作忽视模样的中臣明霄，然后摇了摇头。
楚信然不知他坚持为何，不过也没太过在意，见他不愿落座，也就重新看向那中臣明霄，提起他方才的话语：
“邀请？”话语的重点很明显。
“关于一份大型仪式的邀请……”中臣明霄放低了些声音，双手手肘都搭在桌上，看着楚信然，也看了眼他身旁的夕和另一侧的嵯峨，“三座神社，还有一座没什么香火的炎国道观，以及三座佛寺。”
说罢，他又重新收回压在桌上的手肘，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耸了耸肩：“神道教、三清教、净土宗、真言宗，一座大型仪式却要求数种不同信仰不同体系的仪轨组建，我觉得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很难接受。”
“但在你口中接受的可不少，甚至还对春日大社发出过不少邀请？”
“朋友多是这样的，别人都以为你没被邀请过，一个个都说这是自己给你找的好门路。”
中臣明霄这话透着明显的轻蔑，只是在场也只有老神官听着不舒服，而其他人都隐约看出他似乎真如传闻那样纯粹地自立门户，与自己的本家不太对付。
藤氏起于权利场，后来才开始接触宗教，只是权利场的风起云涌远比神社要来的激烈。
在藤氏地位最为低糜的时候，春日神社也混得好好的，也是这个原因，藤氏的本家都不在豪宅府邸，而是在那空灵悠远的神社之中。
但他好似并不喜欢这座神社。
“那么那些神社？”楚信然再次以食指敲了敲桌，“若有那仪式的资料的话更好。”
“孟章君对那仪式感兴趣？”中臣明霄有些诧异，继而遗憾的摇了摇头，“我让我那堂弟拒绝了合作，也就没有真正完整的仪式图纸。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城西的那座神社要，看着不起眼，但那却是伊势神宫的分社。”
“那个伊势神宫？”楚信然皱眉。
不只是他，但凡听过那名字的人，哪怕是嵯峨也愣了愣，只有夕略显茫然，看向楚信然又看向嵯峨，第一次有种怎么只有自己不行的气氛。
“东国三大神社之首，传承古老，亦是东人的精神支柱般的宗教建筑。”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开口问，楚信然已经转过头来对她低声道。
“主宫在南朝光元的地界，本是不存在分社……”中臣明霄补充道，“但有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有。”
“南朝也染指孽教的事务……”也在他说明时，楚信然就低声自语，道出他皱眉的原因。
还以为南北分割是种方便，处理起来比哥伦比亚那边四通八达要简单得多，结果对面似乎已经南北两开花……
如果只是刚接触那倒是还有补救余地，虽然几率不高。
“那神社是什么时候加入的？”他直接问。
“早在春日大社收到邀请之前，他们先是与社内的一位事务员搭上线，伪装成一座普通的神社来和春日大社建立上下庇护关系，后来被查出时倒也找了个理由赔罪。”
“你们没有断开交集？”夕忽然问。
“这就涉及一些数年前春日大社的处境问题了……”中臣明霄摇了摇头，“我都不太清楚，你们有兴趣可以问那老头。”
老神官被几人盯着，沉默不语。
“这事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南朝是不是也和孽教有染……”楚信然断了这个确实不便关心的话题，“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得另做调查。”
“关于这件事，你可以关心关心前几天靠南一侧的地质天灾。”中臣明霄没有明说，但却给了个调查方向。
然后神神秘秘地又将双肘撑在桌面，凑近几人道：
“你，各位，相信天灾可以被人控制吗？”

NO.113:你姐仍是你姐。
（回来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时间。）
月光清冷，烛火飘摇。
楚信然站在空寂的院落中，苍白的月光直上而下地洒落，却好似在他身上遭遇了一层无形阻力，能瞧见弧形的光晕在上方若隐若现，而那光晕的周围，还有着无数悬浮的水滴在上下飘摇。
细小，而又密集，却又没有融成一团，以颇为稳定的模样悬在空中，密密麻麻。
每一道水滴，都映着幽幽的光点，忽明忽暗，灿若繁星，却又透着隐隐的龙吟声静默回荡。
与此同时，高空之上，双月之下。
三道巨大且空旷的星辰忽然亮起。
同一片天空下的很多人都因而抬头。
尤其是在大炎，那本还在路边看着杂耍艺人耍剑唱戏的白泽抬头，眉宇间多有些诧异。
“三垣？”
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泛东的星象文化中不得不提的三大天区，正逐一亮起，有着超越其他星辰的亮度，由此圈出了三道明显的轨迹。
且有别于过去。
在无数人眼中，那在夜空之中从不曾显现的星辰亦是亮起，无数非东文化圈下的天文学者尽皆诧异乃至震撼，盖因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发觉到了夜空之中存在他们不曾观测过的星星，不止一颗的星星。
而在东文化圈下的天文、星象研究者们，则是惊讶于那在过去隐而不显的星辰忽然出现，既证明了古籍记载的正确，也令人感到些许不安。
忽然间，那些隐没于古旧的记录之中，本是再也无人见过，甚至难以证明的星点在它们应处的位置显现。
先是三垣的天区，接着是填充的星宫。
角、亢、氐、房、心、尾、箕、井、鬼、柳、星、张、翼、轸……
二十八宿的光点一个接一个的亮起，灿若灯火，连同三垣一同，映出整面闪亮程度超越天空原有星辰的星海，并在那片星海之上，有着七处光区又忽地一暗，好似被某种幽深所吞没。
“是那家伙么？”
白泽所处方位不远方的宫廷之中，烛阴同样望着天空，一眼识出了那异样的星区属于苍龙七宿，更能一眼察觉那光区的黯淡乃是源自星辰寄予力量的抽取。
只不过，过去的他还不曾做到这种地步，莫非而今的他也能被称作祂了吗？
烛阴微微皱眉。
尽管这并不妨碍而今的计划，可当真见到那个年轻人还是迈出了这一步时，烛阴仍是不免心情的复杂。
当说是欢迎同胞的苏醒，还是该遗憾他没有坚持人类的立场？
大炎这一代的真龙在纠结中唏嘘，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可以搭理一下魏彦吾当初的来信了。
那封关于帮忙追查联系楚信然申请的来信。
虽说早已有过数次关于楚信然所处位置的情报，但这几个相差甚远的地址显然能够证明对方掌握一种不同寻常的旅行方式，一种连那拉特兰的堕天使也显得茫然的移动方式。
委实说，烛阴觉得当真踏入了那样的领域的话，跨越常规地域距离限制的方法并不难做到，只是负责追查这种事的当然不会是他，所以那些家伙还沉浸在难以理解的惊叹之中。
或许该让监察司注入些新鲜的老血了，尽管这段话完全不符逻辑，但只消知道些炎国江山社稷中埋藏的隐秘，便也不难理解。
“信然那家伙，好像走远了啊？”
同样是仰望着天空那黯淡的星象，年有些诧异地感叹道，继而垂下头，抬手比起大拇指来。
微眯着眼睛，朝着那黯淡星区所处的方位略作对应后，一道青铜铸物也骤然浮在半空，其上的纹路略作变化，反映出些许方位的变化。
“还是走歪了点啊……”看着那变化，年便失笑感叹道，“夕这丫头，果然还是有所保留，就这么护食啊？”
笑完，她又抬手拍了拍颈边挂着的柔荑：“喂，有醒着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阵，让她正准备再迈步时，方才传来了无比困倦的低声问：“怎么了？”
“醒着啊？”发觉对方醒着之后，年倒是不急了，这脚步虽然迈开，但也走得相当缓慢，不再是之前那副奔跑的模样，“既然醒着，那你能觉察到天上的状况吗？”
“天上……”背后那人的声音困倦而又迷茫，无比接近某种睡迷糊的状态，搭在年身后的下巴也微微扬起，看向那尚未黯淡的异样星图，紧接着的语气倒是忽然精神了些似的，“是梅林先生？”
深海色，对楚信然印象仍是那个带着些许讽刺意味的名号，即便她有着数次机会接触到楚信然原本的身份与数种称谓，却也仍是念着那最初相遇时的称呼。
年闻言而微微驻步，目光稍稍后挪，脚步又重新踏出，发出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感叹：“你果然能看出来么？”
“能看出来？”深海色闻言有些疑惑，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迷惘，继而虹膜划过一片幽蓝与暗红的菱点，那一整张脸都划过些许轻蔑的角度，却又瞬间被原本的迷惘乃至紧接浮现的忧虑所覆盖，“我刚刚……”
“气息很浓郁，虽然这么说不太礼貌就是了。”年点了点头，若是夕此刻站在这里，大抵还会冷嘲热讽一下这家伙居然能懂得礼貌了。
“又出现了吗。”深海色黯然道，虽然本想加个「她」，可她也无法否认那仍是自己的一面，亦是说，那不是什么「她」，那仍是自己。
只是更为特殊，更为极端的自己。
“与其说是越来越频繁，不如说看到那种东西，必然会被引出吧，毕竟那与你的顶点本是一类东西……”
提起这个话题的年，脸上难掩那份因棘手而带来的为难，“甚至她被引出的话，你应该也能接收到些她那边流来的知识。”
深海色还算能够面对自己，但年却不好称呼，干脆将之分作两份个体来称呼，这也算是证明一种她并不会将其作为安于深海色的态度。
这在楚信然刚落深渊那段时期很重要，年能在深海色失去支柱时稳住对方的状态，便是全靠这方面诱骗引导，在那样特殊的时期，逃避也是一种救急的方案。
只是那也仅仅是救急。
所以现在的深海色早已不再纠结于那份自我差异，便是一种年也可以担任精神开导师的证明。
虽然这证明的力度可能还不够，认识年的人群看到了也不一定信。
“我不太能理解……”稍稍抬起些手来搭在额前，深海色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痛苦，显得那份知识不仅难以消化，甚至难以理解到头疼，“似乎是某种被称作伟大的存在，我……我的形容方式不够完善。”
“既然有阻力，那就别想了……”年也不需要偏头，差不多也就能从对方的语气与内容中了解那份吃力乃至痛苦，心知这种状况根本不是什么词汇量与表述能力优劣能够解决的，“不必去强行理解自己理解不了的事物。”
说到这一点时，她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时那片陌生而又熟悉的星域已是尽数开始黯淡，那在最初略显晦暗的苍龙七宿反倒是在这时和其他星宿的亮度一致。
一致的愈加晦暗。
看来他对这份力量的催动环节已经到了尽头。
能够还原周天星辰，不仅是取用苍龙七宿的力量，甚至连同整片星域都一同显现的力量，已然是初步掌握了那份超越苍龙七宿本身力量的权限。
祭星……想起夕之前曾在通讯里提过的话语，年看着这份异象便没那么惊诧，只是单纯有些惊讶，又觉得有些怪异。
惊讶于这份祭星雏形的展现，惊讶于她能从这份画面中窥见些祭星全力的强大。
比起夕对祭星寥寥数笔却无比深刻的印象，她对祭星的印象可就几乎不存在了。
毕竟她不像夕，一直都是老老实实会在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不该睡觉的时候，也可能赖床。
所以她对一些太过久远的记忆也不甚清晰，就像当初见到基督的那一面，她的脑海会被勾动些自己都没印象的画面那样，她已经忘了不少东西，只有足够强烈的刺激才会令她想起。
想起那些可能是她亲历的，也可能是完整的「她们」所经历的。
年与夕一行的特殊便是特殊于她们都只是残片，与烛阴、白泽等存在相比虽是弱了数分，但若是集于完整，便是大炎土地上最强大的异类，也将是最古老的一批异类。
只是年这样吃好喝好睡好的家伙，显然没有真正到位继承本体的待遇，或许多来点后天的刺激才有可能。
只是比起那份初次见到祭星权力的惊异，她更在乎心头那点小小的怪异。
在广袤的三垣天宫星域尽数黯淡过程中，她似乎隐约瞧见了其他不认识的星辰。
那些不认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悄然亮起的星辰，与那大炎的星域文明一同黯淡，在被注意到之前，年险些以为它们也是大炎星域的一份子。
那也能算是祭星带上的星域？
年不太理解，也不知道这算是不是种异常，只觉得可能还得到时候撞见夕和信然再说。
而在她这么想时的身后，深海色又重新抬起头来，看着那已然快要逐渐恢复原本星域的天空，眼中的幽蓝再次展开，暗红的狭缝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或怀念或憎恶或遗憾，望不真切。
而这时的当事人，方才缓缓收起那带着乌光的剑刃入鞘，身侧无数悬浮的雨滴也在这一刻倏然落地，发出一片密集而又同步的脆响。
如气般的龙形轮廓亦在那一刻破水而出，消散于空气中，与此对应的是楚信然长舒一口气来，看向了那在方才还在注视着天空的夕，询问道：“在想什么？”
“呃……”夕闻言而垂首看来，眼中的情绪有过明显的变换，继而道，“那中臣明霄给的情报，你真的信么？”
“不然我何必做这个？”楚信然说着，五指律动着轻敲剑柄，示意方才那引动地脉之力所作的探查之法极具意义，“人为催动天灾对他而言或许是个接触不久的概念，他也没怎么撞见相信这一点的人，但对我们而言，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以他的实力而言，他这方面表现得有些违和……”夕淡淡道，“不该如此地坐井观天。”
“东这地方，待久了确实会有些局限。”楚信然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天空，再回过头来看向那亮着些灯光的客房，那是嵯峨所在的房间。
“不过这里与海洋接轨，若是揭开了那里的东西，恐怕就会瞬间从新手房跳到顶级房的强度。”
“蛤？”夕闻言有些疑惑。
“看来赤冬她们教你的游戏名词还不够多……”见她这反应的楚信然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总之先不管这个，明，我们先去瞧瞧那座神社，再去净土宗那边。”
“我还以为你会先去和那灾巡汇合。”夕淡淡道。
灾巡，指的便是前几日遇见过的月禾，亦是中臣明霄在几个小时前的对话中所提到的后辈，之前光严家主便是提过那两人的关系，对中臣明霄没有立刻提及而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在那之后的几个小时，中臣明霄便还是提到了。
由此难说是他不在意，还是因为料定了楚信然等人要来才不慌不忙。
之所以难说，也是因为他提到那位后辈的原因是因为正事相关，毕竟关于那场天灾背后的源头追查需要灾情资料，而在这平城京附近范围内的天灾相关资料，在没有人比他那位后辈更了解。
这样秉承着公事提及，谈及时也没流露出什么私情应有的柔和态度，便自然难以揣摩，不过楚信然也无意八卦这方面的事，倒是夕对此有些在意。
显然是存了些更为微妙的心思。
“天灾的事可以滞后，当务之急是弄清仪轨，我的时间不多……”
楚信然就当没有察觉对方那明显的醋意，就事论事的态度也是一种解法。
毕竟夕虽然偶尔耍些小性子，却也并不会因此乱了大局，“方才我探测全城域，弄清了几个可以利用的灵脉点，这准备也就算是做好了，可以去休息了。”
“呃……”夕闻言而沉默，自垂首中微微抬头，欲言又止，脸上逐渐爬起些红霞。
“怎么了？”楚信然看得心头升起几分微妙。或许，大概，应该觉得自己猜到她在想什么。
毕竟都有一次失败的前科了。
被问到再次沉默着的夕，最后的最后，还是憋出了一句：
“不，没什么。”
红霞也逐渐消退了。

NO.114：不确定，有人在瞄准我。
平城京里的宗教建筑不少，只是比起肆意林立，结构松散的佛寺群们，这里的神社关系更为紧密，乃至等级森严，有着明显的上下级关系。
以有着直接官方背景的春日大社为首，平城京自上而下辐散开来的神社群算来算去得有数十座，而楚信然一行所要拜访那座小神社，便也是那份神社群资料中显得微不足道的一座。
规模很小，香火也有些残念，每月报告的成绩更是可怜，看起来便是普普通通的一座位于平城京城外的山林神社，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并不指望信徒和香火的类型。
这样的神社每年都可能在登记名单上出现几个，却也很容易在第二年的统计中消失不见。
倒不是崩落了，也可能是神社里的当职者摸了，直接忘了再来春日大社登记什么的。
说不定来年又忽然出现在列表里，理由是神官or巫女突然想起有这回事。
跟年会通知理不理一个样，楚信然听那神官说的时候就立刻理解了。
毕竟他也是个经常年会缺席的人，今年的年会好像也在深渊里直接忽略了，回头忽然想起来上一下号才能看到好几封未读邮件。
通常倒也不会是发电子邮件而是现实信笺的，但显然楚信然最近的状态。
除非是廷达罗斯猎犬来做信使，否则只能提前沟通知会，比如斯卡蒂提前去往的卡西米尔。
那邮件显然也存着这种心思，只是再一看时间显然是落空了。
而今都三月二十三日，MSR的年会早已过去，年度音乐盘点估计也没自己的份。
楚信然这种摆烂型的创作状态，就非常理解这些底层神社的状态。
相较之下，夕和嵯峨显得有些诧异，却也没太过惊奇，只当是这平城京乱象表现的一环，城中富饶繁荣，城外生活困顿什么的，也不是没见过。
乱世总有各种异象，夕听过嵯峨描绘的东，也听过楚信然讲过的东，知晓这片地域虽然而今还是相对和平的状态，但相对和平本身便也证明了局势并不稳定，乱世前的征兆千差万别，但终归绕不过衰颓二字。
唯有奋起者不同，可这一眼看来也没瞧见怎样的奋起者，夕倒是看到了不少前往城里，面带些喜气的农人与兴奋的孩子。
大概光是进城就让他们很高兴吧，略作侧耳还听到农妇给孩子们许诺进城能买一支糖葫芦的话语，足以令孩子们欢呼不停。
“楚施主，先生又怎么了？”
与车队相向而行的三人，嵯峨瞧着略微落后些的夕，一眼便能察觉她的状态反常，不仅没有和楚施主携手而行，甚至脚步一慢落在了后面。
相较之下，她注意那些行人的状况反而不是那么怪异，毕竟她也能看到先生在这几日的态度变化。
“不用去管……”楚信然淡淡道，看她仍有些在意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感情上的事，别惹因果啊，嵯峨师傅。”
“呃……”这话倒是让嵯峨抬眼看来的目光沉默，继而双手合十朝他微拜，“楚施主说的是。”
个人感觉一路吃瘪到现在的嵯峨，而今已经不敢再打助攻了，听到这算感情上的事便立刻收手，态度转变得让楚信然看着都想笑。
“楚施主何故发笑？”
甚至已经笑了出来。
“想着数日前的嵯峨师傅，再看看而今的嵯峨师傅，觉着这变化着实令人感慨。”
楚信然实话实说，复又看向那刚走过一行游人，显得有些精神恍惚的夕，略略顿了顿脚步，也是让夕不落在太后面。
一旁的嵯峨也一同顿住脚步，回头看那先生，盖因这环节在之前就已有过数次。
所以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顺着楚信然方才的话题回道：“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为何是这般古怪的笑意？倒像是忍着什么？”
严格来说，是有些憋不住的笑，毕竟楚信然知道嵯峨以为自己操错了心，但实际上只是夕的状况有些特殊罢了。
嵯峨不知道自己输出有多离谱，自以为自己打了太多无效伤害有些心灰意冷，楚信然虽然看在眼里，却也没打算去道出真相。
让嵯峨好好待机挺好的，每次过量伤害把夕击穿还得自己去安抚也不是个事。
虽然有些对不起这佛心通透的狗子，但还是之后再找个由头赔礼吧。
至于夕那边……楚信然看着夕从后面漫步走来，在走近时抬眼看来便见两人都盯着自己，尤其是见到楚信然，目光与其对上时，神情也闪过些许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楚信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摇了摇头，转而重新拉起她的手，“我们需要走快些。”
在这之前，他试过牵对方的手却被挣掉两次，那时对方表现的抗拒让楚信然想起昨晚她临场泄气，而自己也没有强作挽留的事，心里觉着夕一大早起来还对昨晚睡前的事念念不忘，别也没去强求。
而今的话，他倒是想起了凭着「我们需要走快些」这样不含私情的催促理由来绕过她的别扭和自我置气，没有被挣开。
夕只是低声应了声「好」，这倒是让楚信然略略皱眉，看她这反应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岔了。
不过是临门退缩，至于低落到现在么？
他不知夕不仅是昨晚在房间里想着自己的退缩越想越气越委屈，现在还因为隐约察觉到年的气息进入探查范围而更加难过，颇有种「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怎么她就要到了？」的低落感。
他只是牵着她走时，夕面前浮现出映着淡蓝微光水流，勾勒出一小串短语：
【子时夜游？】
几乎是瞬间，楚信然就能感觉自己握着的手晃了晃。
夕侧过头来看他，脸上有些错愕，旋即垂下头去，手指一划。
墨色的轨迹浑浊了淡蓝色的水流，左右拉长，上下窄小得好似无意义的墨迹隐约能辨出个「可」的痕迹。
于是在嵯峨一无所知时，水迹与墨迹顿消，楚信然面色如常，夕也略略抬起头来再看前方。
.
“这不就不错嘛，脸上也能有些生气。”隔着近千米外的树丛间，年的手里拎着个造型别致的望远镜，怼在眼眶上看着远方，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嘴角也勾起些嚣张的弧度。
“深海色啊，你说信然那家伙，能不能让一个自闭死宅从屋子里走出来还能焕发第二春啊？”
“蛤？”她的不远处，站在街道边刚从那停车摊贩那接过两袋早点的深海色回过头来，看起来比起昨晚而言，气色相当的不错，“死宅是什么？”
“整天不出门，天天宅家里呗，被称作死宅……”年摇头晃脑着，两眼还盯着望远镜，持着望远镜的手连同头一起微转，从锁定自家妹妹变成锁定一旁的青年，然后瞧见对方抬眼朝这边，立刻摘下了望远镜，甚至还退后了两步，却又以一副佯作无事的语气招呼着后面看她的深海色，“需不需要再让我给你解释第二春是什么意思？”
“这倒是不用……”深海色看着她那方才还趴在一簇树丛里，搞得身上全是叶片的年，在之后又是立刻后跃站直又退后两步的怪异动作，却是已经习惯了她经常的这些莫名其妙，平静的将手中的另一袋早点递了过去，“你说的肉包。”
“哦，好！”热腾腾的蒸汽还在塑料袋里升腾，年笑着接过也不顾温度什么的就直接一口咬下，表情微变。
“不过你那妹……怎么了？”深海色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年那一副难受的表情。
“这包子，味儿不太对啊……”
“肉有问题？”深海色问，立刻看向自己袋子里的东西，又回头看那重新开起三轮小车，但还没开远的摊贩。
她们这一路赶来，年已经带她见过不少东国城里乡间的状况，完全可以说是城里套路深，农村地也滑，只是年作为个能在炎国闯荡多年的「老江湖」，哪怕是东这边的套路也接得岿然不动。
倒是让深海色在一旁见识了不少，涨了些被大佬带飞的云玩家经验。
“不是，只是单纯的口味很怪……”年一脸晦气的又咬了一口，嘴里碎碎念着，“我果然不该相信这些会主食配主食的东国人口味……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她忽然扭头看向一旁的深海色，后者正在拉扯着水汽黏住的塑料袋，为了让其和包子脱离所「搏斗着」，闻言看来，倒是张口就道：“我刚才想说你的妹妹难道还有过第一春吗？”
“只是种形容嘛，那丫头以前虽然就挺叛逆，但好歹还算开朗，哪有而今这么自闭……”年念叨着，狠狠地咀嚼着嘴里的包子，“多年老自闭居然能有这幅模样，感情这事还真是不好说啊，你说是不是？深海色。”
话语间，她就给深海色抛出个皮球：“信然那家伙和我妹妹眉来眼去的话，你怎么想？”
“梅林先生的样貌和谈吐，应该确实会有不少追求者吧？我不觉得奇怪。”深海色的回答中规中矩，让年很是失望。
这丫头的另一面好像没这么容易引出来，平日算是好事，但若是想要解决的时候这幅样子的话，反而显得问题很严重，深海色的另一面根植极深。
当然，这女孩的回答本身也挺令她失望就是了，该说不愧是正方面差异么？
这女孩的另一面分明就欲望不加掩饰的强势类型，但此刻的平日就只能说出这种话来，还是说国外太开放了？
好像也不是没道理……想想自己在国外见过的听过的，年又想了想，觉得还是没必要这么揣测一个小姑娘，只是紧接着问：“你不吃醋？”
“只是希望他能多关注我一些……”深海色说着，表情有些黯淡，“只有他能懂我了。”
我觉得我也行啊？年想了想她的那些画作，只是再仔细一想好像自己虽然能懂但也接受不了，大概确实是只有信然那家伙能适应。
凭着这份适应性能够熟悉各种环境与场合，她也确实见识过这家伙在不同场合下的表现，而今想来这本身就是种异样的特质。
龙被尊崇的地位便是不只是天生的尊贵，更因为其本身作为一种优秀的概念，不论放在怎样的环境下都能脱颖而出，那份堪称神异的变幻适应性既能牵扯到龙从气象概念上的延伸，也能扯到龙作为图腾缝合怪本身就是缝合着数种不同杰出优点的特质，年不喜欢背书，记性虽好但也看得不算多，说不起条条是道，只是看着深海色这低落卑微的模样有些无言。
换做过去她还会叱责开导对方争气些，但这种事在知道得够多之后也就不强求了。
世上人有多样，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顶天立地，强扭一个人的性情难度太高，精力也耗费太多，也正因如此，她才那么惊讶楚信然竟然能把夕扭转成而今这幅样子。
甚至看着感觉自己或许不用急着去见面，可以再看看，找个更完美的时间点来个精彩空降！
而且她也还想再观察观察。
观察观察信然和夕在这些日子里不见之后的更多变化，以前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大咧咧直接开A，但对面是夕可不行。
她可清楚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气有多差，容忍度有多低，就算信然真让她变了不少，却也不能指望连这个都变了。
自己上去，这家伙就算会因为有求于人而不立刻赶自己，估计也是火急火燎完事后就要和自己打架。
她可太了解自己这个臭妹妹了，非常清楚自己得好好计较一下，同时她也还在观察深海色。
这倒是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的流程。
从楚信然和那莫斯提马一起失踪，留她带着深海色在拉特兰略作驻留之后的旅程中，她就在逐渐注意这女孩身上的异常，注意她偶尔的性格变化，注意她时不时的异常举动与话语，更注意她每次流露出些许的熟悉气息。
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让她觉着要么是太过久远令自己忘了，要么就是属于祂的记忆。
令她对这女孩始终保留一份慎重。
正如此刻，她俩一起站在道路旁吃着包子，踩着楚信然常态感知下的极限距离闲聊着，是不是再掏起自己搓的望远镜看看那边的状况，悠闲地像是来春游。
只是她那淡紫色的兽化眼瞳始终以余光注视着那平静温和的深海色，不遗余力。

NO.115：尚在盘算。
（寄了，前两天老朋友结婚，后天长辈九十大寿，又要出门，怎么老折腾我，总是这种很难拒绝的出行……）
平城京西郊的乡下没有什么平整的道路。
这里出现的主要载具甚至是由驼兽拖拉的木车，而更多的，还是在步行。
相较于靠近移动城邦的主干道以及城内的干道，这里道路多有破损，还因这几次频繁的雨天显得泥泞，走起来也并不轻松。
但还好，走在前面的是楚信然。
被他那黑靴踏过的泥泞都凝结干固，令后方的夕与嵯峨都不需考虑路段的问题，至多需要想想行走本身的疲惫。
可这里倒也没有普通人，就算是作为颇长时间的死宅，给人印象以「应该会柔弱」的夕，也是个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存在，并不会比常人的体力差，也不会有走着走着就jio痛一类的娇弱状况。
倒是路上遇上过好几拨人，有旅者，亦有乡民，眼见这组成特殊的三人一行频频侧目，不乏邀请。
显然，这些都被拒绝了。
楚信然一行此行目的既是前往那座与伊势神宫直属的小神社，也是在对平城京外乡野道路的丈量。
平城京的四灵齐聚地形并非专指城内，而是整个区域划分。
换言之，便是城外的大片林野也是地脉的一部分，所以楚信然只要目光微微上挪，就能瞧见那黯淡的青龙浮游于上方。
从出城开始，祂就又出现了，不仅如此，还一直跟在楚信然身边，只是楚信然都不怎么搭理它。
同样能模糊看到它存在的嵯峨倒是提起过，也令夕给自己套上个用以观测地脉的术式来看得更清晰，也因那清晰而感到古怪。
这种古怪，就像几个人出来旅游时，突然有个人在路上招了个小动物的古怪感。
尤其是这人里对那小动物不太搭理，倒是小动物自顾自的跟了好长一路。
多少看着有些可怜。
不过夕倒也能看出来，这家伙跟在信然边上是被那份本能牵引，同时也是因为跟在信然身边，祂的衰弱状况能略作缓解。
以对方那稍有灵性但却心智未开的状况来看，这大抵也是种趋利避害的生命本能。
感觉会好受点，自然就一路跟着了，这份跟随也就限定在地脉所处范围之中，甚至还会因为楚信然走到了「别人」的地盘而引起些纷乱。
就像此刻，尖锐而又带着些清丽的唳声响起，楚信然微微抬首，便见一头羽色艳丽，身姿华美的庞大红鸟悬于半空，正对着那黯淡的青龙警告式的鸣叫。
过线了，这里是南方，是朱雀的地盘。
不过这朱雀在警告同行时，倒也不忘对真正的孟章看来，并微微垂首，以示恭敬。
看起来，祂的状态比青龙好太多，甚至有些成长的余裕。
只是这份优异的状态对楚信然毫无意义，他略略抬手，对着那朱雀，嵯峨与夕，乃至方圆三里的不少游人乡民都能听到那声带着些许恼怒的尖唳。
楚信然的举动激怒了祂，可祂却也只是叫了几声就变得透明，然后缩回了土地之中。
没有地位也没实力，便只敢叫却不敢动手，而楚信然回头看了眼那青龙，却只能看到它仍旧黯淡懵懂地望着土地的模样，好像还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心软了？”透过法术的加成，夕将这一幕看的非常清晰，完全不亚于楚信然的视野，而不是嵯峨那边的480p。
而她问时，也抬眼看了上方那正以爪尖轻敲地面却又穿透而过，但明显是在试图敲「邻居门」的青龙。
门下的朱雀邻居一声不吭，若是心智健全可能已经在骂脏话了。
夕看着这一幕，颇有种傻孩子不知道被自家大人抬了一手，还蠢蠢的跑去找欺凌过自己的小伙伴询问祂为什么躲起来的样子。
到底是什么傻孩子啊……
只是比起这个，楚信然居然会命令朱雀退下，让那青龙可以继续跟下去……
夕倒也没觉得他这举动有什么不好，只是如此轻易的斥退朱雀，就算知道那四灵只是地脉，定然不如信然这样行走的奇迹，也仍是令她想起那个身形单薄却能搅动山河，崩解天地的背影。
楚信然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些许难过，便抬手牵过她的手，再看那前方还在「考察地质」的青龙淡淡道：“我不会带走祂，但让祂好受些倒也无妨。”
看着祂，楚信然便会想起那许久没有真正亮相，多是待在苍龙七宿•改机身中苍龙，彼此扶持到如今，长得如此相像却又如此虚弱，自然是很难彻底地袖手旁观。
“继续走吧。”被这种事耽搁了一下，楚信然看了眼接下来的道路逐渐平整，像是靠近了某些村落之流的聚居地才有人铺就的石板，便也干脆拉着夕走了，也不忘示意嵯峨跟上。
顺便还回过头看了眼远处的青山绿林：“虽然只是种预感，我总觉得路上有人盯着我们。”
“被盯着？”
夕略略皱眉，嵯峨更是直接回头东张西望。
楚信然都只是感觉而无法笃定，她的东张西望自然也没效果，倒是夕直接抬手，一道锋锐的剑刃破风划出一道流畅而又复杂的墨迹，空气如纸张般的质感于半空一闪而逝，继而消失，令她也微微蹙眉。
对着楚信然摇了摇头。
“继续走吧。”楚信然说罢，对着那远处的树林缓缓地扭头，再扫了一眼才回过头去，带着夕和嵯峨继续朝着道路前方，而那还执着于找朱雀的苍龙也立刻注意到自身状态的变化，赶忙抬头看向有些走远的楚信然，赶忙上升游动着跟上。
而在方才楚信然所望着的青山绿林中，站在一块奇石之后的年，在足足两分钟过去后才冒出半个头来，顺便抬手拉那还坐在碎叶坑里的深海色一把。
“真嘞是，这么谨慎做甚么？”烦得连方言腔都出现了些许，年紧接着便道出了自己烦躁的理由，“人都回头走了，控制水汽的术式还维持甚至扩大了点范围，搞得我都不敢动。”
楚信然鲜少与人提及的法术原理，年却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模样，特意挑了个模样古怪的石头和自己做伪装。
这样一来，楚信然脑海中映出的一切轮廓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人形，也算是另类的吉利服、保护色外衣原理。
唯一的缺点也就是深海色的不专业了，所以她直接叫对方待在落叶堆里，等她动了，对方再动。
所以楚信然这家伙干嘛这么谨慎！他们在忙些什么？会直接和当权者对立的事么？
年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草率了，不过目的还是没变。
还是要找个完美的时间点精彩空降！
不过时间点得另算了。
原本还以为只是信然自身有些问题外加自己这妹妹的矫正，倒是没想到他们好像还被卷入什么事里，弄得她得重新判断时机。
“现在还继续走吗？”
深海色没有年那样能够察觉空气变化的敏锐，也就年那样惯于锻造冶炼才有注意湿气之流的需要。
但她倒是知道年在带她跟踪监视梅林先生一行，虽然觉得这很不礼貌，但她也确实还没什么见对方的勇气，便也由着对方来了，只要将对方的所有异常举动都视作是避开梅林先生反侦查的一部分，倒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毕竟年已经抱怨出口不少次了。
抱怨着梅林先生的敏锐和谨慎。
深海色倒也不觉得她烦，反倒是觉得她能说出这些自己不懂的状况挺好的。
毕竟若非有她的讲解，她也无法理解发觉梅林先生会在不经意间做这些事，有种更了解对方，也更崇拜起来的感觉。
“等等再走……”年没好气地看了她那平静中带几分笑的表情一眼，抬手抹了抹那外套的长袖，脸上毫不掩饰不快，“你在高兴些什么？”
她说罢，也没等深海色错愕中的解释便已经回过身来，再次端起的望远镜在流转的灼热中显出些外形的变化。
然后被他凑在眼前碎碎念道：“真的是！谨慎是吧！敏锐是吧！就这以为老娘接不住了？小样！”
这是在比什么啊？
深海色有些无言的看着好像自顾自地涌起些动力热情的年，无法理解对方在较劲什么，只是回过头来看向那远方。
她的视力不如年，连年都要借助进一步改造的望远镜才能看清楚的话，她自然也看不清楚信然、夕、嵯峨那一行人的位置。
她只是朝着那方向看看，看着那前方的村落以及山道，还有在那小山坡上的一处神社，觉着这一幕颇为好看，有种异样的感觉，正好可以入画。
只是关于这份预感，她也未同一旁的年说，只是怔怔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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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边，楚信然一行已经接触了深海色远远看到的那小小村落。
平城京附近的村路大抵都见过些市面，看到这三人的种族与衣装也没主动退避，反而投来些好奇的目光，甚至有着主动前来接触的投机者。
其中还有几位目光放肆灼热，落在夕和嵯峨身上。
农村乡下多是代表善良淳朴，但也不都是善良淳朴。
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句有名的古话，哪怕这平城京附近的村落谈不上穷山恶水，却也少不了某些心术不正的家伙，遇见就会清楚。
都被楚信然代为上前商量，简单问了下神社的位置便转向而行，这算是给了个机会。
之后的路上再跟着些谁，便轮不到出现的时候，便已被骤然显现的流水之刃给夺去性命。
甚至连最初闲聊时得去的好处也被水流重新卷回。
嵯峨甚至不一定注意得到，只有夕清楚楚信然一刻不停地维持着某些法术的运转，并在某些时机的波动突然盛烈，之后没多久更是抬手，接住了凭空落下的小提袋。
这时候嵯峨方才愣了愣，反应不慢地回头看向身后，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也记得那小提袋曾在不久前被楚信然丢给几个目光凶恶的乡民。
“楚施主这是……”
“不可说……”楚信然侧头看了眼她，继而回过头又看了眼夕，继续领路蹬踏着山路，“比起这个，提高些警惕，嵯峨师傅，我们快到了。”
“我到现在都一直觉得有人盯着我们。”
再一次听到楚信然强调这个，夕便忽然想起什么，感觉算算时间或许相差不大，却又因为楚信然就在身边的缘故令她犹豫着要不要当面联系。
其实透露年要来的消息也没什么，想来那位阿戈尔人也一起过来的话，还能了却信然心头的一个担子，他应该能轻松些。
但信然又是个敏锐且思维敏捷的人，以前还是干监察司和近卫局处长这些活的，分析能力和追查能力都无比出众，很容易从自己拉年过来的行为中分析得出些什么的可能——越到这种时候，也就越不放心。
只能让年隐于暗处，怎样的仪式怎样的法术都得保持隐蔽的完成。
不过眼下重点还是该确认信然认定的监视者是否是年那家伙，她想想时间和对方的速度以及那怪主意频出的性子，便觉得极有可能，却也还没有证据。
只是看着楚信然的目光左右逡巡着，牵着自己走上那本就不怎么高的山坡，再瞧见那不乏老旧的建筑。
一座连名字标注都没有神社，符合它在中臣明霄讲述中那直接以山体命名称呼。
虹山神社，伊势神宫暗中设下的分社，看似老旧甚至破败的神社之中，却已是能远远瞧见些衣着光鲜的神官、巫女站在建筑外忙碌着。
而他们亦是有人远远看到了这边出现的三人，在有人提醒下一个个尽数望来，然后大半都朝着建筑中跑去，只留下寥寥数人在原地，看起来是准备好好招呼。
“看起来也不是他们在盯着我们。”
在这样怪异的场景下，夕和嵯峨都听到了楚信然的低声自语，想着原来他还在想被监视的事时，后者忍不住提醒道：“楚施主，你不看看那虹山神社的状况？”
却没想到楚信然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没什么好看的，一群家伙自以为做的很隐秘，结果有人看到了就慌慌张张而已。”
尚不如暗处的监视者值得关心。

NO.116:东并不大。
（明天出门庆生，再次晚点更新。）
“你在盘算什么？”
虹山，一座名不经传到，令人连海拔都懒得在意的小山坡。
却有着一个名不副实的，听来甚至有些大气的山名。
可它上面只有着一座破败的神社，除此之外甚至没个猎户的住处，于是那杂草丛生的山坡之上只有那孤零零的神社矗立着。
也正是在那样的神社之中，站着个身着狩服的男人。
男人正站在灯光前望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同事，口中虽是质问，可他那盯着对方尾巴的眼神却令这场景显得并不那样严肃。
尾巴，九条毛茸茸的尾巴。
在同样制式的狩服后耷拉着，既让人打从心底涌出想rua的欲望，也是对方拥有神民血脉的证明。
对方也是这次任务的主要负责人，是他不得不再其手下，确认其状况的顶头上司。
「玉威」。
对方被这样的称呼着，而这显然不是本名，更不是职位，只是个代号。
一个与其本人关联并不明显的代号。
作为伊势神宫的当家神主，这个人显然该有着更显赫的名讳，但他并不使用那份名讳，只是披着这份好似随意取用的代号，不带任何神宫随从地来到这里，好似当真如此重视那藉由上代约定签订的合作，要将那些事务真正地牢牢把握在手中。
“你在问什么？”玉威反问着他，并未回头地继续仰头看着面前的屏幕。
屏幕中显出一男二女的「年轻队伍」，而他注视着屏幕中的青年，那青年的目光始终逡巡周围，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正被盯着，只是弄不清那份视野来自何方。
如此惊人的感知，便也令那穿着狩服的男人看着忧心道：“他们快到了。”
“从他们踏足虹山的山脚，你就在看着他们，我本以为你会做些行动，可你直到现在都也只是看着。”
“你在盘算着什么？”
一段话，他分三步质问。
他其实做好了被打断话语的准备，但对方并未这么做。
他也做好了对方表情不耐或是愤怒的准备，但对方的表情仍是平静，甚至听到最后的问答再回过头来时，语声也没什么波动，问：“这不是你这个位置该担心的事，除非你打算接任我。”
换做任何一位上司这么说，下属还想干下去的也该住嘴了。
男人不也例外，拢在袖管中的手掌交叠拢起，微微垂首便是要行礼退避，却又在礼毕的瞬间紧接道：“此事关乎这座神社十数位同僚的安危，难道大人真的想用这一句话将我等打发吗？”
说罢，他微微抬眼，瞧见了那位大人在听到自己的话语后总算脸上出现了些波动，竟是嘴角微微翘起的淡喜，抬手翘指，朝他微微招手：“你，过来。”
男人闻言，犹豫了一下，看着对方那淡笑的亲善模样又还是稍稍朝前踏出一步，紧接着便看对方抬手，直接盖在了自己头上。
前者畏惧得下意识的闭眼，倒是没想过当地特产二刺猿中的摸头环节，只以为是更加凶狠的「摸头杀」灭口，却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痛楚与传闻中的死亡体验。
或许这算是赌对了？
男人心里想着，对自己方才那句话是多么冒险的行为也有着一定的自觉。
毕竟他们在这神社里工作，已经见过了太多更加危险、更加可怖，更加骇人的事件资料，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有多么危险有着充分的自觉，更清楚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怎样的危险都不足为奇，而自己招惹的危险更是司空见惯。
最初神社里的工作人员能有三十多个，而今只有十几个，便是已经刷下了近半「不懂事」的家伙了。
一个弄不好，自己便也是新的「不懂事」的家伙。
可事实是没有，对方的手掌盖在自己头上没有带来痛苦，这不是一种攻击手段，而他也听到了对方紧接而来的话语：“你很不错，你可以接任我的位置。”
“大人！”男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面色大变，他可不觉得这话是种夸奖，也不觉得这种升职是种恩赐。
“不过是关于人员的调度，只是安排其他人做事罢了，这职位不难，也不要求什么资历与实力，难的是看着那些文件能否保持冷静……”
玉威温言浅语地安抚道，“这一点你们都能做到，不是么？”
语毕，他放下了搭在对方头上的手，转而抬起的另一只手上，正握着一只小小的玉器，而他便将那只玉器递向了对方：“最终便也只是看上面是否给你们机会罢了。”
那是不该接的东西。
小巧精致如一只小小笛子的玉器，却令男人下意识的排斥心理刚刚生出就因为瞧见那幽绿之器的一点红而消散。
幽绿玉身的末端，那看起来像是吹气口的位置染着一点红。
红得似血，看着摄人，也令男人心中生出的抗拒自看到那一瞬消失，下意识便抬手接过了那只令他难以割舍的小小玉笛。
“现在，机会是你的。”
玉威微笑着说，也因为这句话令男人忽然惊醒，下意识便是要抖手将其抛弃时，却又被前者抬手覆盖，按下，强行令他握好那东西。
“拿起了，就不应这么轻易放下了，除非你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他说着，收回手去，继而略作转身迈步，其擦肩而过。
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他越过不少同事的注视朝屋门口走去，看着他迎着不少从屋外退入的人，逆着人群朝外走去，步步迎上那从远处走近的不速之客，步伐平稳，背影坚定，亦是不禁连心都为之提起。
联想起了对方之前的话语，似乎不难猜到即将要发生的事。
“孟章君……”
在神社内诸多神官、巫女们的目光下，那位神主大踏步着走近那三人，语声清朗地招呼着，简直可以说是意气风发。
而在他对面，显然是没想过自己会被如此熟稔的态度念叨着的几人表情都流露出了明显的诧异。
尤其是那为首的青年，更是眉头紧锁，似是瞧见了太过不可思议的事一般。
“这里的主事人是你？”青年质疑的目光检视着眼前的男人，似是很难相信这种地方的主事人会是这么个「阳光」家伙。
“是我，很意外么？孟章君。”男人点了点头，“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来，便连这里是伊势神宫的分区也当清楚。”
“呃……”青年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索，也似在咀嚼对方的话语，只是再抬起头来时，便是开门见山，“我要孽教让你们负责的仪式资料，尤其是关于仪轨的部分。”
“孟章君想以武力？”玉威缓缓抬手，奉着一旨合拢的纸扇温和问，态度便似问候一位老友。
“以我与孽教至今的交情，我若说不用武力，他们都不愿意相信……”青年淡淡道，“你们给不给？”
“恐怕得持着我的头才行。”男人微笑着，手中的纸扇骤然张开，氛围也自这一刻，剑拔弩张，甚至隐有些怪异的波纹在空中回荡。
可也就在那波纹般的错觉划过那一刻，一道冰寒的阴影带起灼热的血流，男人的头颅抛飞而起，带着一头乱发，被青年抬手拎住。
血泼在地上，洒出一摊刺目而又狂放的涂鸦，却又没有一滴落在那三人身上。
而那尚且站住的玉威身体，在被青年抬手请推下，倾倒在地，扑通一声仿佛落在后方神社中的所有人心里。
心底彻冷……
看着那拎着玉威头颅的青年携着同行两人走近，他们战战兢兢，一时之间都慌了手脚。
没曾想过对方会是这样连一言不合都没有，根本就是冷不丁动手的疯子。
大家不是没做好过死亡的心理装备，但绝对没想过这么随意的死亡。
一时间全都乱分寸，还有人直接将目光转向了那持着玉笛的男人。
“去找资料！孽教的资料！仪轨的资料！！”男人扯着嗓子喊着，死亡的恐惧令他立刻掌握了并不熟悉的权利，指示着所有慌神的同事们赶紧去找的同时，战战兢兢地迈步，朝着那三位跨入神社大门的不速之客迎上。
“孟章君……”
他恭敬地要鞠躬，垂首的视野却看不到对方的靴尖，脚步声在左侧响起两次，令他意识到对方直接越过了他。
可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份被轻视的侮辱时，便觉腥风拂面，甚至面颊还被什么挠得痒，忍不住一抬眼，便瞧见了玉威的头。
并未闭合的双眼瞳孔虽然有所扩散，脸上却还挂着生前的笑意。
令他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却最终还是站住了。
这里的神职人员都不是没见过尸体，更是因为这几日的工作内容而见过太多狰狞可怖的尸体，这点本还不算什么。
只是不久前，他还看着活着的对方。
“资料都在哪？”拎着头抵在对方额前的楚信然张望着那些躲避着自己目光，一个个拎着文件极速奔跑的神职者们，看着他们那或臃肿或纤长的下摆、飘带、长袖在跑动中纷飞，成为行动的阻碍，甚至有人因此摔倒，多少显得滑稽。
“在——在准备！”男人稍稍后挪着，努力远离那「死不瞑目」的头颅，然后在旁边两位女子那古怪的目光下忐忑道，“敢问，敢问孟章君还有什么吩咐？”
“把资料给我就行。”青年淡淡道，说罢便沉默着立于原地等待，几分钟后，便有人捧着并不齐整的资料小跑过来，跌跌撞撞但好歹没有摔在地上乱作一团。
“都，都在这里了！”捧着资料的巫女胆战心惊道，目光落在那青年冷淡的脸上，也下意识挪到之后那位拎着玉笛的男人身上。
可后者比她的心态更崩，站在那青年身旁的几分钟简直是度日如年，见她看来能给递眼色示意退下已经是他足够善良仁慈。
“孟章君……”看着对方接过资料，开始翻看，男人再次鼓起勇气，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对方再次挥手示意打断。
“走了……”
就见青年招呼着那两位女性回身离开，而他瞥见了对方手中那还拎着头发提着的头颅，便是要抬手招呼，试图将其尸体留下时，却又一时怔了怔，再次看到那幻觉般的涟漪。
隐约间，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那抬起的手微扬又放下，空抓又缓缓合拢，皱着眉垂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同事悄悄靠拢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显然是以为他很挣扎，试图安慰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只是这安慰的话也没出口，那块走远的青年忽又开口，声音远远传来：“笛子不错。”
一时再无人出声，只是面面相觑，然后都看向男人手中的玉笛，而男人自己也怔怔地抬起手来，望着那躺在手中的玉笛上，幽绿色的玉衣忽地显出裂纹，在无数呆滞的目光中寸寸崩裂，显出真正血红的骨骼质地。
再无法挪开眼来，玉包骨，那幽绿之中的一点红恰是本体的颜色。
来自海洋子嗣的骨骼一部分研磨的乐器，从规格便能瞧出些古老，古物的灵蕴与骨上残留的意志残渣混合成更为异类的存在，试图在孟章面前努力隐藏自己。
玉衣的破碎证明它没能真正成功，毕竟男人将它握得那么用力，哪怕是前上司死在眼前，他也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那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不可能不被青年在意。
所以青年给了它一份冲击，击破了它的伪装与沉默，也让它在被重创中继续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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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直接毁掉，没关系么？”有声音在神社外问。
那在神社之中的无数人都被骨笛的神性残留所吸引注意时的此刻，没人注意那声音，包括那个持着骨笛的男人。
同样是听不见那方才给了他极大刺激的，玉威的声音。
眼下所无人注意的，神社外空地上的血液逐渐消失，连同落在地上的尸体也一并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楚信然手中拎着的头颅，正逐渐变成一包装着好几袋零食的塑料袋。
而这便是嵯峨和夕表情古怪的原因。
而听到那声音，楚信然便也回过头来，脚步不停，继续朝前，走近那在前方一点点浮现的沃尔珀神官，反问：“不是你让我别毁么？”
“但您愿意配合却远超我的意外……”神官深深鞠躬，“了解您的事迹越多，便越觉得您不会姑息这一切。”
“比起那些事迹，难道在叙拉古的经历不能让你看清我么？”楚信然冷淡的看着这男人。
“小丽萨还好么？”
“家妻带着她在叙拉古生活，一周前还有来信以及随信照片，您要看看吗？”神官抬起头来，露出当初稍有流露的温和。
“有妻女还沾手这些事？”
“我是伊势的当代神主，不能眼睁睁看着其他族人因为这种事失去一切。”
“你就能失去？”
“我能假意失去。”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
“跟我们走。”
“谢孟章君。”

NO.117:她改变了楚信然。
（回来了，暂时的平稳。）
平城京外，虹山山脚走着个四人队伍。
楚信然、夕、嵯峨，而今还要加个那被称作玉威的中年沃尔珀神官。
昔日那叙拉古时便与其一家有过些许交集，不过楚信然的印象更多还是留在他那天资别样的女儿身上，倒是没有对这做父亲的太过重视。
至多也就感叹一下东国的九尾居然会和叙拉古的狐族有了一段感情，并且还一家和睦，甚至有个听话乖巧的孩子。
以及，还有些许的惋惜。
惋惜那孩子年纪轻轻便染上了矿石病，不论未来如何，至少会有些逃离不开的病痛折磨。
只是抛开这些无关的事，他虽在那时便知晓男人在东国的背景似乎有些地位，大抵是座东国神社的管事人。
所以他那天资聪颖的女儿才会同样被家族所重视，需要他亲自偷偷将其送出去。却也没想到那男人的家族所在、神社所在，居然会是伊势神宫。
东国神道顶点的神社，作为宗教法人神社本厅，被定为全国神社之本宗。
相较之下，不论是春日神社还是出云神社，与伊势神宫的地位之差都差不多是臣与皇的差别。
而现在，皇上派了个小分身来调查一位臣子，并且还是因为臣子没有叛逆谋反而调查……这多少显得有些大病，令楚信然听得皱眉。
“也就是说伊势神宫那边的态度是和孽教联合？”
他怎么能不皱眉？作为东国神道的顶点，伊势神宫的地位与权力都不同寻常，居然派遣小分社来给不愿意屈服的下级神社添麻烦，简直像是陛下为了谋反决定干掉忠臣。
不是？陛下何故谋反啊？
“虽然难以启齿，但那些长辈确实是如此的态度，关于某些威胁……”玉威的话语顿了顿，转而看向一旁的嵯峨，态度不言自明。
“呃……”
“她不会乱说。”
嵯峨还没反应过来，楚信然已经替她做了保证，神官便也揖手道：“实不相瞒，东国数百年来最大的威胁，有且只有一个，不论光原还是光严，都有一批人清楚，清楚那份威胁，那份灾难源自海洋。”
“那灾难每次兴起的事件皆是不定，或许间隔数十年，或许间隔十数年，也或许间隔百年，所以太多的东国人都忘掉了它，但也总有些老人不会忘记那些屈辱、血腥的历史。”
“所以他们甚至愿意为了复仇或是苟且，来和孽教联合？”楚信然的用词辛辣尖锐，毫不留情，“来和那些和他们的仇恨、他们的恐惧几乎同源的宗教联合？”
接着，他又道：“他们可知海洋中的扭曲与憎恶大半都是出自扭曲的人心，出自那些崇拜海洋却又扭曲海洋的教徒之手？”
他的语气言语间愈发冷漠，但内容却愈发尖锐，说到最后时，干脆抬起头来望着天空。
天上的晴日渐隐，有着一片厚重的阴云在缓缓靠近，搞得天色逐渐晦暗，像个朦胧的铜镜似的，只能映出一片混沌。
他本能驱走这片阴云，却也没有这么做，只是望了几眼那片浑浊，继而又垂下头来，看着山路，也看着手里的部分文件。
还有部分文件，他交给了夕，后者正挽着他的手臂同样看着文件，倒是把引路的责任交给了他。
至于挽着手这项之前没有的突破，她好像还没自觉。
加上嵯峨也不起哄，玉威更不在意，一时还真就一副理应如此的模样。
而在他一旁，那被他这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的玉威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其间夕和嵯峨都并未多言，只是或上心或觉得复杂的旁听在心。
“孟章君对孽教的了解真是令我哑口。”神官沉默了这么一会儿后忽然冒出这句。
“既然能哑口，那就说明你也清楚，否则只会认为我在胡说……”楚信然睨了他一眼，“都是些只要你们真心想要调查就能查出的内容，虽其间不免流些血。”
“他们也都清楚，但仍是决定出此下策。”神官低声道。
他抬不高音量，这样的内容令他自己都觉得丢脸。
而楚信然的评价更是只有一句：“与虎谋皮，鼠目寸光。”
“他们对鬼武者失去信心了吗？”他又问。
“鬼族自当年那场战役之后便四分五裂，一蹶不振，孟章君应该比我更清楚……”
玉威同样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阴云，抬手自袖中摘出一柄收拢的纸伞，“南北两家都在努力笼络各自领土上的分族，试图还原些昔日乌东战争时的鬼武者荣光，却也仍是大不如前。”
“倒是难说……”楚信然持着不同的看法道，“这光严家的研究就路子挺野，说不清会搞出什么东西。”
“孟章君在意这个？”玉威问。
“随口一说……”楚信然淡淡道，“我更在意的当然伊势神宫还有没有救，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决定以身饲虎。”
“这番比喻，倒是对那小师傅有些冒犯了……”玉威尴尬地朝着那嵯峨行了一礼，令后者纳闷了一下，也是头脑没立马转过弯来，“但我想说的是，神宫之中还没有直接与孽教合作，我们只是初步交流了一下彼此关于法术上的见解与技术。毕竟……本是庇佑东民，退治妖魔的一群人，当真要加害信众还是下不去手。”
说起这个的玉威脸上挂起些苦笑，却也心头一松，觉得自己家里人还没犯大错。
但楚信然却脚步一顿，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的脸上，眉头锁起：“交流了法术上的见解和技术？”
别说他了，本就挽着楚信然的手，在楚信然停下时便也被明显的拉拽感给停下的夕，本还因为同样看着文件而没专心听，在听到楚信然的复读之后，同样拧起了眉头：“你们居然把自家传承至今的术式交给他们看？”
她对孽教到底是怎样的邪教还没个真正全面的了解，只是大概知道恶事做了不少，还多是血肉祭祀之术。
但不只是作为画之大者，更算个术法大家的夕有多清楚修行圈子的门派、家族是不该轻易进行什么藏书交换和开放的。
这特么简直就是违背祖宗的决定•jpg；
“怎，怎么了？”玉威被这俩位的目光盯得有些抬不起头，也是第一次遭遇这俩者这幅极具压迫感的模样，这种时候他下意识的看向另一位，却只是看到一位歪头的云游僧，忽地便有了俩个大怪兽中间站了个小号皮古蒙的微妙感。
也正是这份玩笑般的违和感，给了他一丝喘息空间，得以问出后半句：“会有什么后果？”
“有考虑过给天照大御神加两只触手么？”楚信然幽幽道。
“不要开这种玩笑！孟章君。”恩人归恩人，作为神主，也作为从小到大的信众，玉威对自家神社供奉的那几尊神还是在意的，也敢于因此流露出面色的不快。
而对此，楚信然只是发出声嗤笑。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宗教系的法术，引神、请神的核心是不可避的重点，不同的神职、不同的神姿，对应着不同的仪轨，这些东西若是交出去，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看到一套被改制的血祭之法，用着你们那被扭曲的神像。”
“怎会如此……”玉威都快听傻了。
“拉特兰宗教和撒旦宗教的仇恨可比你们东和孽教的对抗历史久远多了，那么大个反面教材你们都不研究一下的么？”
楚信然叹息道，“不要再故步自封地关注个芝麻大个地方，看看国际形势如何？至少该知道邻边的炎国最近在做什么吧？”
“大炎真龙大加变法，展现国力？”
“大炎已经没有能留给孽教的土壤了，大家执眼于其他的土地，而你们执眼于身侧的大海，我本想说大海广袤，或许你们的眼光更为长远，但你们盯着大海的举措居然是合作……”
楚信然叹息着，朝着夕和嵯峨递了个眼神，重新迈步：“罢了，不如退一步想，以你们东国这南北分割的态势和局部乱象，就算伊势神宫不给出术法交流，孽教也迟早会以自己的方式接触到吧，就像当初拉特兰人更清楚如何保守秘密也仍着了撒旦教团的道那样。”
“这些邪教最懂得如何腐蚀人心。”
“我，我得回去告知一下族中！”回过身来，玉威快步跟上三人的步伐匆忙道。
“靠近城里，找个连上城际网的地方，你就可以做到……”楚信然淡淡道，“在这之前老老实实一起走。”
玉威纠结着，欲言又止着，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说完又抬头看了眼天空，盖因雨滴落下，而他则打开了手中的纸伞。
扩张的术法自上展开，瞬间足以覆盖五人的浅绿色光晕抵住了更多的雨滴，展现出神社的源石技艺在日常运用上的研究。
只是撑起这伞之后，他又看到孟章君冲他摆手道：“不用，收起来。”
他便顿时有些疑惑，再看了眼一旁两位女性，见她俩竟都是以疑惑地目光看着自己，而不是对伞本身的特殊投以惊异，便反过来迷惑着，收起了伞。
收起了伞，雨滴却也没再落下来，他便有些惊异的看着那些避开了他的雨滴，再看向一脸理所应当的夕和嵯峨，看向孟章君的目光刚带上些许敬畏，却忽然听对方问。
“说起来，之前监视我们的便是你么？”
“之前？”玉威怔了怔，继而颔首，“确实……”
楚信然便点了点头，好似重新专心致志地在道路上走着，忽又回头问：“从辰时开始？”
“辰时？”神官微微皱眉，“没有……”
“呃……”楚信然和夕对视一眼，而前者驻步，回头，目光再次缓缓扫过周围，然后又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示意大家继续走。
“被窥视感还在？”夕问。
“在，但还是找不到……”楚信然摇了摇头，却也打定主意道，“暂时不管了，有人盯就有人盯吧，只要不是孽教的人就不算是大问题，而就算是孽教的人，也只是把之后要解决的问题拉到现在。”
从之后需要处理变成现在尽快处理而已，任务序列可以调一调。
在这之前，楚信然最优先的其实不是搞孽教，也不是破什么案子，而是他和夕手里分别拎着的那两叠资料。
在路上闲聊时便已草草翻过一遍，现在需要的是实践、研究拆分、进行转化，化为己用。
不过这倒也不意味着他就得去做点杀生的事来。
直接以人做祭品确实是最早一批宗教活动的一环，不过同期的倒也不都是以人。
更何况随着宗教文化的演化，取悦上位者这一步的内容一直都在愈发丰富，愈发多样。
这就比如东国这片土地本身就有些神乐舞之流的仪式流程，人牲血祭早已是过于蛮荒落后的东西。
要改制仪轨，光是思路就已经有好几种了，就是具体操作还需要实践调整，现在先回城落脚，顺便恰个饭。
虽然因为这雨的缘故，天色看起来像是已经下午似的，但实际上还是快正午的时候，顺便可以试试联系那灾巡阁下，顺便过问一下那女将之后的处境——
这个主要还是嵯峨和夕比较关心，楚信然和她姑母聊过那些之后就清楚赤冬是要被发配到某些地方磨练磨练，熬熬资历，本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她，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文月姨的未读短信都在弹窗栏叠了二十几条了，他划掉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看到一点露出的断句，就觉得回头若是她还打电话来的话，自己怕是不敢接。
这种时候就该装作很忙——不是，自己本来就很忙！
不动声色的摸出手机看了看，又把手机放了回去的楚信然，开始琢磨起罗德岛应该也在平城京有个办事处才对。
实在不行找那边开个证明吧，证明自己是真的忙。
若是斯特凡诺知道自己努力了那么久也没让楚信然改变态度的状况因为这么随意的理由就有了希望，也不知会不会从病床上蹦起来。

NO.118:谁还不是在吃瘪呢。
（居然有人问117去哪了，117当然是被世纪：灰烬纪元吃掉了！）
洒满了灰烬的污浊之海滩，身着黑衣的男人缓步而行，拢在面罩下的瞳光始终宽泛，映着整片广袤。
丹尼尔•斯特凡诺，显然是无法从床上蹦起来，毕竟他还没有脱离那荒芜的意识疆域，仍是走在记忆的碎片里。
曾经他便与楚信然提过，他摸到了些「海洋」的边际。
而今，他已更进一步。
跨越了数道自疆域上延展的「深渊」，跨越由上百道记忆碎片构筑的迷城，最终得以瞧见那近在眼前的浪花，也能更为清晰地倾听海洋的呼吸。
忠实映照现实痕迹的意识疆域，于是理所当然的，现实有海的话，这里也会有着广袤的海洋。
只是区别在于，这里是意识与精神的疆域。
精神构筑了这里的一切，所以这里鲜少存在真正的死物，只要相对惰性，陷入沉睡的精神。
一草一木一石一花，皆有生命，皆是一副令人掉san的，具备些奇怪器官的缘由，便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里的一切都由灵魂组成，区别只是灵魂是否完整，区别只是灵魂是否枯竭惰化。
由此才有些「死物」与「活物」区别。
但那终归只是平庸的观测层面收获，在这真正由精神所属的「异世界」中，以灵觉感知才能是真正的「看无遗漏」，只是如此一来，倒也显得忠诚还原在外貌上的目光空洞，没什么神光。
毕竟他也确实没有靠着双目去视物，神光自然也是不需要的。
在这种环境下的放开探查，信息交换，必须小心的核心是不可接触某些自然的演化具现。
比如天上的太阳，比如夜晚的双月。
也比如，浩荡的海流。
足够庞大的精神资讯，能将任何精神的个体冲的渣都不剩，尤其是对方还带着某种意志的话，便更是得小心是否会在恶意中泯灭或是同化。
只是有人明知如此，却还是踏出了那一步。
丹尼尔•斯特凡诺，绕着那布满了旧时代战争留下的硝烟之海，于海滩边漫步了许久之后，终于朝着那看起来无比污浊的「海流」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便令他那平静的表情略微变形，属于精神无法伪装的痛楚令肌肉的绷紧，经络的坟起忠实地反应在面颊上，而在他此刻所无法望见的外界——
那忠实地反馈者他的心率、血压、脑波活跃程度的仪器也在瞬间发出尖锐的鸣响，令那时刻守候在仪器前的几位医务人员们顿时一个激灵。
各个都死死盯着那几幅屏幕，继而看向那门外。
他们都听到了走廊上传来的尖锐呼啸声，混杂着什么锐物摩擦地板的声音，声音响起不到数秒便由远及近，门外的灯光因而黯淡，显现出一瞬的狰狞黑影。
但是医务人员们却都心里稍稍落地，松了口气。
他们都清楚那黑影是那位医务负责人的同伴，也能在紧急的时候充作载具用。
简单来说，就像那洞开的自动门画面上那样。单手悬挂在Mon3tr的一节浮游晶体骨骼上的凯尔希自半空跃下，还踩着高跟便大步流星地踏入医务室中，披着的一身白大褂肆意飘舞，还带着方才经过净化间被喷洒残留的大片水汽，而她就这那片水汽问：
“镇静剂打了吗！”
医务负责人的话语间带着些许难压的喘息，足以证明她方才一路多么匆忙，恐怕是收到与警报同步的消息就立刻让那狰狞的生物带了过来，连呼吸都没能平复。
“但各项数值还是居高不下，再提升剂量反而比较危险。”
“先注射保护剂，不能再让他的身体再出岔子。”
“是！”
“看模拟屏！看模拟屏！他开始探索海域了！他是在准备入水！！”
有人兴奋的呼喊着，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过去，作为涉足这场医疗维稳工作的人员，虽然是好几批轮替成员之一，却也都获悉了些真正机密的事项。
总有人说，罗德岛的秘密都在那群医生手里。
也总有人说，医疗部门才是罗德岛的核心势力。
虽是多少有些出入，但也并非毫无道理，就像眼下，所有人都清楚博士正在做一件多么艰难且了不起的事，就连凯尔希也微微屏息，望着那屏幕，也以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各式虽然有所下降，但却仍属于危险区域的数值。
做好随时叫停的准备。
尽管有着那份异样力量的保障，但丹尼尔•斯特凡诺的身体仍像个普通人一样，会被疾病折磨，会落下些乱七八糟的病根。
一具苟延残喘上千年的身体，哪怕有着永恒者之流的称谓，也早已经不起摧残。
此时此刻，意识帝国的疆域边界，目光空洞的黑衣青年正逐步漫入那堆叠着无数灰黑色污渍的海水之中。
那副令人作呕的肮脏模样无法给他造成任何抵触反馈，那副难以呼吸般的窒息感也无法激起他的情感应激。
而这些感受并非是因为他此刻异常的状态，反倒是他本身一直以来的素养具现。
换言之，他在过去就丢掉了那些洁癖之流的矜持，也早在过去就习惯了某些窒息般的体验。
只是那些经历所代表的岁月都已是太过遥远，有些已经是他都无法记起的过去，只有在这些状况反映出来时，他才蓦地意识到自己原来和其他人有着那么大的差异。
即便时间磨灭了一些记忆，但身体仍是记得那些经历造就的成果，就像他那精神领域的宽广与坚韧也未尝是因为某些力量的作用，而是单纯的饱经折磨与磨炼。
所以才会存在某种应急机制一般，放在常人早已被精神磨灭的境地之中，他却还保有些略显迟钝的思考能力。
好似生命垂危之时激发出的些许潜力，这样的经历也是自己过去数次经历过的……
略显迟钝的思想注意到了这一点，但那在痛苦中颤抖的脚步却未曾停顿。
好似过去无数次面临类似局面时的肌肉记忆令他的眼前泛起些模糊的光影。
好似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自己也曾在痛苦中前进，在痛苦中迈步，在空无一物的窒息环境下行走，朝着什么所追逐。
痛苦，全身上下的每一颗细胞都在鸣响，意识帝国的疆域，通常都指陆地，哪怕忠实还原现实的海洋有着数倍于陆地的面积，这里的绝大部分踏足者也不会涉足那里。
那片危险的死亡海域，沉淀于表面的灰烬从来不只是单纯的灰烬，而是以某种而今难以理解的死亡方式毁灭却又不肯彻底消失的精神，那是经历了浩劫，饱受折磨的精神残渣。
它们没有恶意，他们没有情绪，只会忠实的将自己都记不清的历史展现出来。
就像某些被共鸣的源石，不论你愿不愿意，它都要给你望见那些画面，而你的求知欲则会让你下意识去理解那些画面，理解那些资讯。
然后头痛……
精神上的痛楚，蔓延全身，无数次能将人精神粉碎的痛楚加诸那男人身上，他无数次濒临粉碎却又凭着一腔执念重新聚合，他仍然保持着稳定，仍然完整，却疲惫而又痛苦，而他那偶尔忆起过去，退作「原始存档」的金发，也会在这样的一次次折磨下，变作银与白的斑驳。
每一次短暂的活动之后伴随着漫长的沉睡，每次这样漫长的沉睡中，他都在这片属于他的战场上作战，也在这样的战场上，一次次这样的变成罗德岛的各位看到的那样，从丹尼尔•斯特凡诺变成大家眼中的那个博士。
只是在这样的过去之中，他还只是在陆地。
而畅游于这份海洋中的，是另一位。
「这里是海底，面向对面再度通信中」。
昔日电话中的招呼声，同时亦已是一首歌的歌词，以残留的斑驳字迹形式落入他的眼中。
确确实实是落入眼中，是可以直接靠肉眼瞧见的一串中文，是令青年的眼中有了些许神光，已然漫如海面之下的身影抬手，触及那片沉睡沙滩上的字迹。
嘴边浮起些勉强的笑意，勾起淡淡的水泡朝上涌浮，他便抬起手来，以食指地触碰那一串沙中凝固的字迹上方，艰难地稳定，划动，勾勒出一串有些粗糙的英文。
【This is a noisy storm on the roadParse again】
这里是陆上喧嚣的风暴，再解析中；
这是他的回应。
他终于踏足了这片海域，一直以来各自负责一隅的艰难处境有了些许改变，能够分担同样孤独的时候终于到来。
一直以来只有楚信然能够梦中踏足海域，再于现实短暂踏足意识帝国疆域，达到半吊子的水陆两栖，而今他也终于可以做到，那份压力不再是楚信然所独有。
尽管尚且谈不上什么实质的帮助，但光是这份成就便足以令他有些笑意，笑那一直以来称作挚友却没什么机会一同行动的状况有所转机。
不过也可以笑自己还太乐观了些。
虽然他终于踏入了海域，虽然那海域下方并非如上方那般脏污淤积。
反倒是一片澄澈清净，但那时刻不停刷过脑海的景象，那浑身一刻不停地刺痛感都在提醒着他，这地方的刺激烈度可比陆上的那些深渊还要过头。
这就是楚信然的体验么？还是说因为自己并非天生属于这里所以遭遇了远比他还要强的阻力？
连晃头的动作都做不好的丹尼尔放弃了这个打算，沉默着收回手指，转而朝着更深的海中漫溯。
尽管思路转的有些滞涩，但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楚信然的事暂且不用多想。
这次若是有所收获，身体的调整也快结束，便还能起来活动一段时间。
就算不考虑这个，也或许能在这片意识的疆域中遇上，这一点，他倒是还蛮有自信的。
毕竟他在不久前还在意识疆域的几位「老朋友」那听说孟章最近的活动范围很广，想来大抵是因为那深渊而遇上了麻烦。
不过既然都找到了能够跳转这里的方法，便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估计现在都开始寻找意识疆域与现实固定链接方案了吧，关于这一点在海神教团那边倒是应该会有思路。
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但大致的思路并不难猜，无非便是个锚点与否的问题，这一点罗德岛大抵也能提供些方便，抽空试着跟凯尔希提一句吧。
将思路从这方面收回，视野重新变得空阔起来的斯特凡诺，走在陌生的水域之中，却又隐隐涌起些熟悉感，被这份熟悉感给转移了些许的注意。
他没有细想那份熟悉，毕竟他所忘记的实在太多，如果不是用不上的话，是根本没必要去回想的。
但其实那份熟悉感的源头其实很简单。
——在那遥远的过去里，有些地方是还没有被海水所覆盖的。
譬如……某片极东的岛国。
而今虽被之后的某些力量重新拉起塑造，但这篇古老的疆域却还仍然忠实记录着那份过去的世界纹样。
此刻，他走在东的土地，所获得的知识虽与海洋有关，却也谈不上重点。
多少有些无用。
恰如现实之中，同样的地域，同样的烦躁甚至些微的痛苦的之中，楚信然站在一圈空地前，手中握着那挂着他几滴血的青铜器皿，眼中挂着毫不掩饰的烦躁与失望。
“确实是激活了，但你看到那边什么状况？”
不远处，夕检查着地上那由源石晶块构筑的法阵节点前抬起头来，朝着楚信然这边招呼着，楚信然便也依言，一个眨眼间身处一座荒漠，在荒漠中瞧见空无一物。
重点是身前没有符文。
紧接着便又回到了平城京某处建筑前的院落里，朝着夕甩了甩手：
“没成，节点没问题的话那就是象征核心出了问题。”
“那就得重画……”夕闻言亦是一脸纠结地走近过来，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那玉威说自己找好吃饭的酒楼了，现在过去么？”
“嵯峨呢？”楚信然问垂眼，再次端详了眼这院落里摆放的法阵，抬手一拂。
水流汇聚将源石晶块尽数拥起，纳入木箱，而他手中的青铜器皿则是被他抬手掷入了一块水缸里，看起来本该直接砸碎，结果却只是扑通一声，再无声音。
“三分钟前就发消息说找到那灾巡了，正好聚一起用餐，你也真放心让他们自己走……”夕回答着，又瞥了眼那水缸，“那东西丢进去不会生锈么？”
“生锈也不影响功能，本就是随手要来的祭器，无所谓咯——”
楚信然说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拍着拍着顺势扭转，推着她朝外走：
“先去吃饭吧。”

NO.119:不难想，有胆就行。
平城京，西四坊大路，乐食坊。
“客人，几位？两位么？”
“五位，应该有人提前订了房间，称呼是玉威。”
“啊，原来是玉威先生，请往铃兰间走。”
名字古意，装修亦然的餐厅，服务员的接人待物却是足够现代，在前方为楚信然和夕引着路。
路过大堂、走廊能看到不少已在用餐或是等待的客人，这餐厅的生意显然很是红火，过于旺盛的人气也让夕那随同楚信然的步伐跟得更紧，亦步亦趋，直至那挂着「铃兰间」炎字铭牌的包间大门至于近前。
“就在这里，玉威先生和他的朋友已经在内等候多时了，若有需要还请按下门边里侧的传呼铃。”
说罢，那服务员便转身退下了，留下楚信然和夕站在门前。
对视一眼，暂时没什么交流想法的，楚信然抬手拧开了门把手，便有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嵯峨与玉威的招呼声，然后是刻意慢上半拍，朝着自己与夕打招呼的灾巡。
“几日不见，可还安好？楚先生、夕先生。”
坐在嵯峨的一旁，装束并无明显变化的埃拉菲亚灾巡行了一礼，继而坐下，仍是美丽恬淡的面容上隐能看出些许疲惫与忧色。
夕只是点了点头，对其并无多少好感，松开了楚信然的手臂转而朝向那嵯峨身旁另一侧的空座走去。
“表面相安无事，背地里暗潮汹涌，平城京是座大城市，大城市的水可深得多，你不觉得么？月禾灾巡。”
楚信然说着，跟着夕方才的路走到她一旁坐下，旁边是沉默旁听的沃尔珀神官，说着又补充一句：
“在这样的地方，安危或许没问题，但安好却是难说。”
“这倒是我所不太明白的……”显然没想到楚信然都不好好客套一下就直接要开始键政的感觉，月禾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我方才回到平城京不到一天，然后就被嵯峨师傅找上得知各位想要了解灾情状况的事，平城京最近是有发生过什么吗？”
听来像是钓鱼的话语，却是事实。
最近都在平城京周边城镇、村庄转悠的灾巡显然远离着主城事件的漩涡，刚回来就被提及城里的状况便显得一头雾水的同时，也能立刻感觉麻烦。
好歹是曾经大姓御子，即便没有真正涉政，也在耳濡目染中拥有些政治嗅觉。
不过更直接地说，月禾是不愿意扯上任何官场、政治上的东西的，那些东西对一个东奔西走风餐露宿的灾巡而言，显得既无意义又麻烦透顶，更别提她的出身也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只是她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漠不关心。
毕竟就像楚信然说的那样，平城京是座大城市，这里的水深体现在踏入城市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是水里的一员了。
这时候倘若完全的一无所知，又太容易成为别人的工具，被迫裹挟于一些糟糕的事端之中。
重点还是她的身份，没什么亲族的援手，反倒会成为亲族政敌用来攻击亲族的工具。
这种时候的她理应远走，可平城京范围最有话语权的灾巡就是她。
她若走了，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没有一位令她放心的后继者，谁来保百姓的安宁？
靠那些权贵么？
那些权贵热衷于政治，热衷于官场，只要能够得到权利，他们甚至不介意对她这个灾巡动手！
这正是她这些年的矛盾所在，不论是为了亲族还是为了自己，都当离开。
可这里既是北光严的核心，也有着无数的百姓，放弃这里就等于放弃东国北部的区域，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她从来都没有过过自己那一关，否则当日那村庄，那蜃妖的幻境中，她也不当如此心甘情愿的沉迷。
同样是混入其中，嵯峨和她的举止无二，背后的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嵯峨只是觉得自己该敲木鱼诵经了，既然对方给了她这份环境，那她就怀念一下好了。
——当日时，她回答夕的疑惑时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还真是令夕无言，也令楚信然发出些许的轻笑，觉着嵯峨师傅也算是另类的开心果。
不过这就扯远了，眼下只是月禾虽然「键政警报」响了，却又忍不住不问，结果却是没想到楚先生才刚开口就丢皮球：
“关于这一点，你可以问你家中那位长辈，那个叫中臣明霄的家伙……”
楚信然瞥了眼桌上提前放置的几样菜品，再看向对面的月禾，直接把球丢给了那个在她印象中很是复杂的家伙。
作为同样厌烦了家族神社事务的前辈，当初离家出走拜师学艺的藤明霄可以说是月禾憧憬过的榜样，觉得自己也该那么干，但又缺乏些实践的勇气，那种抛开一切的勇气。
而在后来，当春日大社将被天灾波及的时候，她劝阻家人未果时又那么期待那位榜样能站出来，她也写过信，结果对方却没有回应，只是在事故之后，她被心底的歉疚下远离家族之后的一些日子，听到他回朝的消息，也听到他开始重新扶持起衰落家族的消息。
她有过敌视，却也清楚自己那封信到底有没有送到都是未知数，她根本没去问过，而她在家族衰落的时候没有留下重振，也是对方接过了担子，她也没什么权利对着对方指指点点。
曾经憧憬过，后来失望过，再后来又与自己释然，却又不敢见他，不敢与其对峙，月禾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那分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春日大社也没有颁布过什么和她有关的禁令，好似她随时都可以回去，甚至可以装作香客过去看看，看看疗养院里的那些还活着的族人们也好……
可她自己没有迈出那一步。
被那石头植在了身体上，就好似连她的那份勇气也被封印住了似的。
“他清楚某些平城京的血案猫腻，但他又明显受限什么而不愿直接告诉我，只是给我指了几条调查的路，然后又同我举荐了你……”
楚信然说着，又朝着一旁的玉威招呼着，放低声音提示了一下，后者明晰便也去按铃招呼可以上菜了，没必要非要等着说完了才吃饭，时间也没那么宽裕，“说起来，你关于天灾的看法是怎样的？”
“举荐……”月禾还在低声咀嚼着之前的话语，思索着自己那堂哥在想什么时，陡然又听到楚信然问出个转折角度颇大的问题，便下意识道，“表现为各种自然灾害的巨大灾难，通常伴随着剧烈的源石能量波动，是文明的大敌——”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信然抬起了两只手一横一竖作暂停状。
“可以了，我知道东国也开始流行莱塔尼亚轻语版教材了……”
竖起的指尖戳了好几次横置的掌心，楚信然满脸都是无奈，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能整个死读书的形象来，“那么抛开这种教科书原文背诵一样的回答，你相信天灾可以被人为引导塑造，甚至操控吗？”
“绝不——可能……”月禾听得腾地站起身来，可她那句话还未说完，声音便已小了下去。
“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坚定。”楚信然说着，抬手划了下桌上的圆盘，令之前就放在桌上的某道菜品得以转到某位狗子云游僧面前，后者那还有些克制的目光霎时朝那唯一的抬手主人投来。
楚信然便翻手轻推做示意，招呼着：“诸位，可以动筷了。”
然后下一秒就能听到嵯峨身先士卒的：“我开动了！”
同为东国人，玉威或能紧随其后，但月禾却是不行，她还在意着方才的话题。
而今眼见楚信然这就开始招呼大家用餐，身后的房间门更是被推开，推着菜品架子的服务员踏步而入，玉威起身招呼接过，一副用餐正式开始的模样，便更是急切道：
“你是认真的吗？楚先生，你想说的是哪一场天灾？！”
她的声音并没有喊的多大声，但那副认真与严肃却是能吸引所有人的关注，就连推着菜品推车的服务员都有些错愕的投来目光，然后被玉威提醒着拿走菜品，催促离开。
确认这些服务员没有停留的离开并且合上了房门，这位九尾神官方才回过头来，朝着孟章君点头致意。
正与月禾所对视着，以眼角余光注意到玉威示意无关人员离开后，楚信然方才开口道：
“就这一场……”他说着，端起了筷子，平静夹取着菜品，“辐散大半平城京辖区的地质天灾，震点偏西，对平城京都城影响不大，在城中居民口中的话题热度甚至持续不到半天就被一队鬼士和炸鸣的消息给替代。”
说完还不忘提醒道：“别那么拘谨，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我也不说什么叫你过来是吃顿饭之流的话，但人要吃饱才能忙之后的事。”
说着，他便以身作则的吃了点东西，然后慢悠悠的补充一句：“平城京的事不少。”
“呃……”还在消化对方的话语，再看了看一旁那用餐气势惊人的嵯峨和慢条斯理的夕，觉得自己也确实还需要消化些食物的月禾夹了几道菜吃着，又抬头问，“楚先生是查到了什么？”
“不是我，是中臣明霄……”楚信然又抛出这个名字，内容令月禾更为错愕，不曾想过那位已经抛开神社传统，专注于朝政的堂哥还会注意这些，“他先提及异常，然后叫我找你要资料调查。或许他笃定我会理解人为天灾的原理，但首先查到什么的，肯定是他。”
“说起这个，那资料你带了么？”
“有的。”月禾闻言便放下筷子，抬手去拨弄椅背后悬挂的背包，又听到对面招呼：
“不急，现在还在吃饭呢，月禾灾巡，莫误了食物，这一餐还是玉威请的。”
“呃……”没想到突然被提到名字的玉威闻言看来，微妙地笑了笑，“我同月禾小姐已经叙过旧了，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前，没想到三年后，彼此都要隐姓埋名。”
“认识？”楚信然有些诧异，继而释然。
以月禾那在春日神社出事前的地位，见过作为伊势神宫神主的玉威也是理所当然的。
按理说这俩人原本的身份大抵还该算作上下级，但现在显然是不分高低了。
不过他心里想明白了，月禾可不知道，听他这疑问便有些欲言又止，这时倒是一旁的玉威笑着摆手道：“都是些旧事了，不好好品尝一下我点的这些菜么？孟章君？”
算是投其所好的把话题盖了过去，得来月禾的些许感激目光，而楚信然也顺势微笑道：“你确定？要让我用心评分的话，我还是挺严格的。”
这话说的，甚至自有一股气势，令嵯峨侧目，也令玉威表情怔了怔，但还是勉作自信道：“为了不太过铺张的话，这里算是最优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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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楚信然开始敲打起手机屏幕键盘。
玉威的表情不太好看，毕竟他已经知道了楚信然正在做美食笔记，回头有机会他就会把这串发给龙门的某个面包人。
“孟章君，能稍微留情些吗？”
虽然敲的全是龙门字，但伊势神宫的神主显然不会不懂，瞟了几眼就有些低声下气。
虽然不知道那美食杂志到底人气几何，但对这年轻人低声下气，不磕碜！
“你和这里的老板有关系？”楚信然瞥了他一眼。
“没有，要不你别提及我的特征就行，在推荐人那……”玉威尴尬道，“这里待客确实是最优选了。”
楚信然「哦」了一声，然后点击了发送。
“呃……”
“点错了……”
回应的毫无波动，楚信然说着，转而看向那正在和嵯峨闲聊的月禾，以及她手中正在抖拍平整的文件，转而道：“别老关心我这边发什么，你要往家族里发的发了么？”
“放在大炎，一派道统的泄露都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
“发了……”提起这个的玉威表情顿时一挎，“东国神道分离八百万，无数神社都源自同一源头，所以当初所有人都没把孽教的要求当回事，而今在做这些警告，或许反而会有人借机弹劾我吧。”
“这种时候还有人有这心思？”楚信然有些意外伊势神宫里的心智下限。
“丽萨的事，到现在都还有人想让我把她交出来……”老父亲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这次我出来也是为了避开那些烦心事。”
“辛苦了……”听来能让他想起魏彦吾躲那图书馆，好几次楚处长也得去图书馆找龙门总督时的微妙，可见一斑，“但这事也会是个机会，找个机会一起解决吧。”
“一起解决？”玉威怔了怔。
然后就听孟章君淡淡道：“把你已经厌倦应付的那些人拉进来，事件解决之后看，他们也一并消失了。”
“这不是很好吗？”

NO.120:还有救，但只能救一点点。
烦心的事处理不好，可以处理烦心的人。
这事不难想，只在于有没有那份胆量，有没有那份决心。
在楚信然提起之前，玉威都没有那样的决心，毕竟他生自神道世家，便在那循规蹈矩的生活环境下长大，或许与那叙拉古的黑帮妻子相恋就是他迄今经历之中，最为离经叛道的一笔。
当然，在那之后他再偷偷将女儿送到叙拉古，算得上第二宗叛逆之事。
这么大个人了，这时候才开始逆着家族，虽然踏出两步算是不错，但也因为仅仅才两步的缘故，还留着不少家族的「烙印」，家族的思维模式，也作为明面上的家主，想着保全他那些族人，即便诸多烦闷厌恶，也仍是没有想过走那最极端的一步。
把已经厌倦应付的人拉进来，找个由头让消失——这种事真要做的话，作为神主的他其实有着无数次机会，只是他一直没去想。
怎能对族人动手——昔日的他便是被这样的想法所禁锢着，哪怕族人已经在逼迫他交出自己那被矿石病压迫的女儿，他也想着只要自己应付着便足够，想着这些人说的也有道理，「丽萨被自己送出去」这件事本身影响着家族的发展与传承，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急切，只是并不愿意把女儿的未来交给这些家伙。
同样是家族，楚信然所在的族系古老且庞大，在老朽的框架下有着太多彼此倾轧的乱象，楚信然从来不介意送某些老东西去死，之所以还没有动手，也只是还没到那个地步罢了。
而德克萨斯那个家族反倒是因为几近波折的缘故，规矩灵活，同时作为黑手党而不忌厮杀，德克萨斯便是一直视大部分族人为陌生人，只有她叔叔那一侧算是熟悉，而她叔叔也是家族之中少数真正关心她的人。
楚信然在龙族的处境和她那边算是差不多的，彼此了解都能一定程度的感同身受。
而若是德克萨斯眼下在此，便也会与楚信然一样对玉威提出相似的建议吧。
但在传承同样悠久的神道家系，亲族相残乃是禁忌，这便是玉威与楚信然、德克萨斯等人思维方式的不同。
他的家族算不上兄友弟恭，亲切友爱，但却始终保有着一份不能将人致死的底限，虽然这份底限在楚信然眼里很是儿戏。
都开始逼人把女儿带回来了，一个得了矿石病的孩子，带回来能有什么用？
感染者不可能继承神社，这一点其实能从月禾那鲜少提及的经历上看出些许，后者远离家族固然有自己心里的一道坎。
但她若是真想回去，也得被严加看管着，昔日的亲友目光而今是什么样，也是她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
所以那些狐狸要小丽萨回来做什么呢？无非便是为了那神民特征的血脉。
除非他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血脉转嫁，否则便是打算趁着病情重度恶化之前令其生子。
这可太刑了，考虑东国的社会状况以及某些地区仍然留存着某些原始习俗，楚信然完全不怀疑后者的可能性。
这种事换成自己的女儿，楚信然动手是不会含糊的。
不是什么「自己能够扛着」，「他们根本没机会」的理由就能放过那些开口的家伙。
当然，他也没子女就是了，只是设身处地想想这种事，便觉得干掉对方没什么问题。
不过他倒也不至于对这男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什么的。
就算是真的想过但却没有付诸实践，在听到自己的话也会多少流露出比怔然更激烈的情感，像是心里有鬼的作案者被一口说破心思的情感——玉威没有那样的反应。
被家族家家酒所束缚的家伙也不是没见过，自己在提出这个设想时，这长相甚至有些阴柔俊美的中年男人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或是上述的反应，这便足以证明他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很大程度认可自己话语的想法。
他已有决断，平静柔和的外表下掩藏着杀意的火苗，他便也没必要多说什么。
已经给了他一种选择，剩下的，只需要等就好，看那火苗是否能够肆意燃烧。
“孟章君，这一次你……”
此刻，这个男人抬头看来，目光便是不复之前的温和，眼中已然有些锋锐：“会做到哪一步？”
“你查过我的资料，我说我只在乎我负责的那部分，你能理解么？”青年含笑反问，倒是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
虽然一个年轻人对一个中年人流露欣赏之意，看来像是辈分反了，落在旁人眼中多少是有些怪异，但当事人不在乎这些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一族之长总要有些手腕，就算只是明面上的神主，背后还有些老家伙在制约，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也没理由妥协不是么？
只要有这份心，楚信然是不介意推一把的，就像此刻在他回答之后，玉威的目光便明亮了些许，转而思索了片刻，然后道：“那我先去打个电话，稍候片刻。”
“去吧。”楚信然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朝着走廊一侧远去，再回过头来，看向另一侧的方向。
夕正从那边走过来，葱指带着点点水滴，在楚信然抬手时也抬手道：“不用……”
免去楚信然那下意识要给自己去水的行为，夕自己甩了甩手中残留的水迹，再看向那走远的九尾狐背影问：“他走了？”
“只是去打个电话……”楚信然闻言表情古怪地看来，无奈地摊了摊手，“别指着别人走啊，我好不容易拉来的同伴，能派上大用场的。”
“一个自家道统被长辈送出去都不自知的晚辈，能派什么用场？”
夕的评价毫不留情，显然之前玉威透露家族状况时的话语给她留下了深刻的负面印象，大概属于是和初见赤冬一个层次。
“倒也不能这么说。大炎各门各派道统不一，各个宝贝着理所当然，东国神道倒是合众为一，不论是神道还是阴阳都是一本教科书，他们对这方面是完全不设防也不太在乎……”
楚信然觉得自己还是该给对方说明说明，总不能放任队里搞鄙视链（x），“各大神社的区别之分只是崇拜的神不一样，导致他们擅长的方向不一，术法主框架倒是一致的，你随便拜一门研究研究，就能剖出那主干的轮廓。”
“那照你这么说的话，孽教为什么会对他们提这要求？”夕有些疑惑，“如果真的不重要，那些家伙不可能满意不是么？难道伊势神宫的势力强到孽教的家伙不敢要求放肆？”
“不好说，但伊势神宫的神道体系确实是有价值的，至少能省孽教很多事……”楚信然说着，让了让位置给其他途径的客人，然后继续道，“以天照大御神为首的信仰体系，约摸一百来座神社组成的大神宫，他们所能给出的资料涵盖东国神明体系大半……嗯，虽然他们自称总量是八百万就是了。”
楚信然说到最后还谨慎且无奈地补了一句。
万物皆有灵，八百万神明的虚衔也是东国信仰体系的一大特色，这特就特在人数不够可以凑数，很多边缘神社里供奉的不见得是什么正经神位，而是塞了个妖怪什么的，连神职都查不清个大概。
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事。
而这种凑数的三流神社大多连神职人员都不算是正经修行者，用不出官方体系的源石技艺，又或者会些邪门儿点的法术。
这些都没什么参考价值，连孽教也没什么兴趣，便是不在考虑范围之中。
抛开这些神社，伊势神宫的资料就算是够全了，等于别人都只是小课堂，孽教还需要到处去上课，伊势神宫这边可是送出去个图书馆。
省了不知道多少事。
“这不还是显得蠢么？”夕听懂了，目光也变得无语起来，再看那人走远的方向也是一副不忍再看的回过头来。
“emmm大环境如此，当事人没这自觉所以不奇怪……”
说到这一步，楚信然觉得自己洗不动了，也懒得替他说太多的话，只是又让了让旁边的行人，问，“嵯峨师傅呢？”
“卫生间里，也快出来了吧？”夕回头望了望，在那边几个人里看到了熟悉的黑色犬耳，又回过头来，“喏。倒是那灾巡，你不关心一下动向？”
眼下已是用餐之后，他们几个倒是还在那乐食坊里，走之前处理一下「急事」。
倒是月禾是在几人之前就已经先行被一通电话叫走，临走前倒是将那些资料给留下了，落在嵯峨的小布包里，也在此刻楚信然的手里，有机会慢慢琢磨。
夕明显在没话找话，倒是言语间没什么醋意了，大抵是看到这几次交流楚信然和月禾都是匆忙道别，俩人都忙于公事懒得多说些什么的样子，便暗自暂且将其排出了威胁外吧。
只是她倒也没忘自己那姐姐。
之前在山上时还不确定，方才她在卫生间顺势遮掩下试着动用法术联系，对方却没有回应的意思，她便确信了对方多半是抵达了平城京却又有了什么鬼主意，以至于不打算正常联系见面。
心头便是相当不安，更没心情去对一个离开的埃拉菲亚人吃飞醋。
“大家的听力都不差，都清楚她是被灾情防控的人喊去了不是么？”
楚信然说着，朝着那边走出人群的嵯峨招了招手，后者还在甩着洗手残留的水滴，见到这边立马脸上显出些笑容的快步跑来。
真的像个阿柴……楚信然嘴角抽了抽地想着，倒也不忘自己还在和夕聊天的收回手来，继续道：“地质天灾会有很多巨型源石簇破土而出，有些倒霉的房屋先是被地震动摇，然后被这种东西二次破坏，而住户也会受到重创。”
他知道那时候的夕就想问，只是因为某种顾忌不便开口，对方也赶时间。
“不论是什么类型的天灾，几乎都会迅速涌现一批感染者出来，这种时候除了要找人控制灾情，还要找人医生控制感染扩散。”
源石能源、科技的盛行也是在夕归隐的那些年真正高速发展的，虽然这些天的她已经被环境「要求」着恶补了不少知识。
但知识这种东西终归是很难说学完的，不过这部分与其说是知识，倒不如是因为太过普及与常见而沦为一种常识。
夕点了点头，忽然微微侧挪，避开了嵯峨跑过来时可能会有的些许接触。
“先生，楚施主，久等了。”看到了对方明显避开的动作也不在意，黑柴犬无比乐观的笑着招呼着。
“不算久等，还有个人还需要等……”将折叠了两下的文件抽出后，将小布包给嵯峨递还，楚信然看了看手中这文件再抬起头来，“不过我们可以先朝外走，说不定能和他撞上。”
出去等也是一样的。
“玉威施主是吗？”这种问题扫一眼少了谁就知道，嵯峨一面问一面走在前面，“那就走吧，啊，对了。”
她忽地想起来，快步跑到斜侧走廊的柜台前说着什么，不一会儿拎着她那寄放的薙刀回来，顿时令她的回头率比之前多出好几倍来。
“走吧，楚施主，先生。”
“走吧……”
楚信然点了点头，瞧了眼夕，夕便也上前，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次显然不能说是什么不自觉，不过她的表现无比自然，倒是终于显出了些微妙的适应性。
三人走出乐食坊后倒还真就在大门口边缘看到了握着个手机，面色冷漠肃然通话的玉威，这幅姿态看得一旁的嵯峨嘀咕着“玉威施主平日应该是这样吧？”而夕转而对楚信然道「倒是稍稍有点改观」，让楚信然有些哑然。
倒也是，自己说了那么多还不如让她看看这家伙靠谱起来的样子，平日那个温善浅语，在楚信然面前还将态度摆的始终有些低微的中年男人，在得知犯错之后更是看不出是伊势神宫的神主，很难不让人轻视和质疑。
只要楚信然他们不在，让他自己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这样的问题也就能够迎刃而解。
不过夕也没兴趣盯着那家伙继续看，只是感叹完了又问：
“待会儿是继续测试定位仪轨，还是去哪？”她看向了楚信然手中的灾情资料，询问的原因显而易见。
“等他的结果。”楚信然扬了扬目光，示意那还在通话的玉威。
“若他那边顺利，我们就先去关注关注灾情吧，毕竟那仪轨测试说实在的，仪轨成品已经拿到，测试是在哪都能做，反倒是不用急。”
就算现在被深渊拉回去，再回意识疆域也能测试，随机找个地方跳跃也能做测试，确实是不急。
只要拿到了仪轨便一切好说，难说的反而是东这片土地本身的病灶状况。
孽教到底侵蚀到了什么地步，等玉威过来或许就能从伊势神宫那边的回复中推测一二。

NO.121:明智之选。
（年末事多，备受煎熬……）
等待没有持续多久，几分钟后，玉威便带着些许的郁气归来。
只是倒也没有先倾倒情绪，而是先就正事说明了伊势神宫本社听取了警告，与孽教的友好合作中止的同时变作敌对态度，将原本的合作渠道转作进攻通道，并开始着手考虑对术法扭曲之后的事件做应对。
这样的报告本是没什么问题，玉威也没有从中混入个人情绪的修饰，但楚信然一行听过之后，反倒和玉威一样面色隐有了些郁气。
就连嵯峨也不例外。
虽说这位小师傅谈不上没心没肺，但关注的重点向来都比起楚信然和夕要「接地气」些，这次倒是恰好撞上，几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民生类型的问题。
“他们没有公开？”夕率先蹙眉「开团」。
比起民众的状况，她其实率先想到的是大炎那些名门大派们出了这种事后，哪个不是召开武林大会、论道盛会之流的广邀同道，进行一个「全体目光朝我看齐，我要宣布个事儿」。
放在伊势神宫这里，接一句「我是傻哔」也没什么问题。
但现在伊势神宫居然不公开，就只是自顾自地转作敌视？这是在暗搓搓的干什么呢？
“他们具体怎么敌对，已经受害的受害者事后怎么处理？家属状况呢？”
楚信然更进一步地接上这波团，打断了本要回答夕的玉威话语，也令他思路一滞，“他们都没跟你说？”
“楚施主，先生，你们让玉威施主先一个一个回答……”嵯峨开口赢得了玉威露出得救了似的目光，只是说完之后又回头问，“而且玉威施主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吗？”
这补充的话语可让人高兴不起来，玉威整个人都心头沉重了起来，摇了摇头，抿嘴笑道：“是我自己的私事，一些家里事。”
“多半是你发出警告的说话，有些家伙跳出来讽刺你当初怎么不这么说，现在这话是不是动摇民心，肯定还有人旧事重提，让你把小丽萨找回来对吧？”
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玉威疲惫道：“诚如您所言。”
“家族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尤其是人丁兴旺的时候，也尤其是初出颓相的时候……”楚信然毫不掩饰嫌弃地冷哼道，“没有远见的人，没有耐心的人，没有底线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有所行动，以家族的名义亏空家族，迫害族人，最是拿手。”
“或许吧。”有些想要反驳对方那过于辛辣的言论，但想了想之前的通话内容，想到那短短十分钟内从那几张嘴里传来的某些言论和举措实践，这个男人便又觉得自己的反驳缺乏说服力。
一时语塞便是如此，想着至少目前的自己没办法反驳这些话语，便只能疲惫地再次吐出一口气来：“过去以为，这些都是兄弟。”
“这要看你眼中的兄弟是基于血脉还是基于情谊了。”楚信然双手抱臂着说道，转而看向一旁的夕。
后者先是疑惑了下，然后看向楚信然指向街上载具后会意，凭空抽出一张画轴打开，便有一辆越野车从中映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平城京足够繁华，术士也有不少，光是凭空取出东西的手法虽然惹眼，但人来人往也不是谁都会注意到。
可凭空弄出辆大型越野车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论是视觉冲击力还是那车辆落地的响动都足以让太多人看过来，然后注意到这边人员组成上的独特。
两个龙，一个九尾沃尔珀，一个虽然是较为常见的佩洛但却穿着留发着僧袍，手执薙刀。
哪怕是这座繁华的北方都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都是没见过这种组合的。
“先上车吧。”楚信然说着，率先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这一路当司机也快当习惯了，而且最近的状况也让他不是那么放心将方向盘交给别人。
作为工匠改装过的异型施术单元，大部分高档车辆的方向盘本身便是种优质法杖，术士操作这种东西比起一般训练过的司机还要多些得心应手的优势。
赏金猎人苍七的任务途中便也不乏飙车戏码和碰碰车环节，虽然现在是老实开车，但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切换驾驶风格。
不过夕和嵯峨等人倒是没想过那么多，她们只是单纯的不会驾驶而已。
再加上没有体会过飙车的乐趣，自然是对驾驶位毫无兴趣。
那做神官、也做丈夫、做父亲的，倒是有些驾车经验，但那人现在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楚信然只觉得这种司机给自己开车是对大家的不负责。
还是算了吧……稳固好尾洞，套好安全带，谨遵驾驶守则的楚信然瞥了眼后视镜，瞥见了后座上车的嵯峨和另一侧坐得老远的玉威，后者那阴郁的表情看起来还在考虑些事，本是不该打扰的，但对方之前就说的有些含糊，令他不得不再问道：
“玉威，打断一下你的思路，伊势神宫那边对孽教的态度转变是一个迅速的过程还是缓慢倒戈？”
“这方面应该有个投票过程吧？”
夕在一旁也扣好了安全带，她倒是不在意这玩意儿安不安全，只是当初楚信然教的时候她就有样学样，而如今习惯了，扣好后便顺着楚信然的目光偏过头，看了眼后面的嵯峨和玉威，再回过头来，看向刚歪了歪头来躲避她双角的楚信然。
“呃……”注意到这一点的夕便顿时有些尴尬。
楚信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继而转过头去专心看着屏幕，双手持着方向盘已经开始缓缓令车起步转向。
也在这个时候，玉威的回答声也传了过来：“很迅速，我通过远程通话转区域同步见证了那一幕，虽然有些家伙在唱反调，但终归还是不敢用家族产业来开玩笑。”
迅速么……楚信然微微皱眉地想了想，越野车汇入车流缓慢开动。
“那么具体的举措除了态度变作敌对，合作渠道转进攻渠道，开始研究假定「术法扭曲」应对以外，便再无别的举措是么？”楚信然接着问。
“是。”玉威抬起头来，看向前方的车内后视镜，但显然看不到楚信然的表情。
不过就算看到了也没用，毕竟他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楚信然只是仍旧在蹙眉，越野车的车速也依旧缓慢稳定，与前车保留了相当一段距离之后，后方的车辆传来了急促地鸣笛声。
在这样的鸣笛声中，楚信然再次开口，语气认真平稳：“你怎么看？对你这家族内部的投票过程，某些人你应该很熟悉才对，不论你过去对他们看待的，如何忍耐的，我要你中肯的评价这个过程是否对得上你印象中的那些形象。”
“呃……”玉威怔了怔，继而目光也从那心不在焉的低迷转作那带着些许严肃的威光，沉吟了片刻后，以他那低沉落寞的语调讲述起了他当时的疑惑。
对那同步会议中的一些对话的疑惑。
那些疑惑令他分明身处闹市之中的酒店门前，位于人声鼎沸的包围之中，却只感觉莫名的冰寒。
分明都是熟悉的族人，有些人在一周前还见过，还闲聊过，打过招呼。
而今听来却觉得对方连说话缺些缺乏人气，令他觉着相当的违和。
而在这些话语说完之后，整个车厢都显得有些静滞，夕和嵯峨都不言语，既是不想说人家事，也是对方叙述中的家族状况多少带着些怪异与阴森。
虽然也有可能是玉威这个男人自己有些迟钝，从来没注意过别人暗地里拉圈子搞势力才会在回头感觉一切都那么陌生，但作为旁听倒是不好轻下判断。
一时间，便只有后方的鸣笛声滴滴答答中夹杂着车主愈发不耐的怒吼，格外清晰。
清晰到给人听着感觉那几个车主随时可能下车过来敲窗，或许还会来些交警之流的执法者过来询问状况。
也正是在这份低气压弥漫的状态一分一秒的过去之中，前方忽然响起了一份淡淡的话语：
“我们去城西郊外的灾区救助协会。”
话落，陡然的推背感证明了车辆的提速。
不仅让后方的鸣笛声与吵闹声远去，也让车厢里沉凝的氛围恢复流动。
“城西郊外？”坐在副驾驶的夕问的很方便。
“城内也有协会，而且是主会，但是城外的分会更重要……”楚信然头也不偏地说着，显得非常遵守交通规则，“因为真正值得重视的物资通常都保留在城外分会的仓库里，负责物资和人员调度的也都是这里，你在主会只能看那些发号施令的家伙，但你在分会能遇上直接接触现场的救灾者。”
夕闻言点了点头，再回头看了眼一脸恍然大悟的嵯峨和重新垂下头来，交握的手指焦躁地滑动着，显得思考非常焦灼的玉威，便又回过头来，低声问：“你选城郊，是因为他家出了问题？”
“是……”瞟了眼上方的后视镜，楚信然继续道，“伊势神宫内部显然有向着孽教的家伙，甚至已经被孽教一些思潮给影响，但他们没有直接撕破面皮，或许是因为不在意，也或许是因为另有谋划。”
“所以这还属于某种调查环节之中？”夕一面问着，一面抬手摸向车台，从上面摘下个封面有些花的书籍。
那是她没看完的轻小说，好像还是侦探类型的，令楚信然瞥了一眼，表情微妙。
不知该不该提醒她别把那种东西代入现实。
不过看那种东西也确实能增加些奇怪的常识，能让夕更容易理解一些东西倒是真的。
“是啊，还属于调查环节里，我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情报来缩小猜测范围……”楚信然微微颔首，“同时也不只是伊势神宫，灾区救助协会这种势力通常也有当政者的支持与参与，通过灾情处理的现场状况也能看出些官方的重视程度。”
“伊势神宫的状况能关联东国的神道宗教状况，而救灾现场则是能反应当政与孽教状况的调查介质……”
楚信然像是当初作为处长时带一群新人那样，带着些许的耐心说明着，“要分析案件，除却对犯罪者心理的把握外，更多是要收集客官信息，而这些信息落在很多的细节之中，譬如姓名、口音、语气，抛开口音，就连停顿的偏好也能听出一个人情绪并判断一个人的心理。”
说到这里时，楚信然的一只手微微松开方向盘抬起，以食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道：“这是以一块切实的逻辑链充作基础，有兴趣了解的话，我可以找机会送你一本讲这方面的书。”
虽然更加全面实际的应该是用于专业培养教导刑警们的扩编教材书，不过那就不方便弄了。
虽然楚处长可以以权谋私，但这事让星熊、晖洁她们知道的话总觉得有些自找麻烦。
不过夕的反应倒是令他省去了这些麻烦。
“呃，不用了。”
只见夕听得微微抬起手中的书，有些尴尬的盖了些脸，只觉得自己打开了个麻烦的开关，信然说的那些连她也听得头大，刚被手中读物引起的些许热情这就被浇灭了大半。
尽管她其实是有不少基础的。
熟练一套分析模式本身就是不错的基础，她能跟上楚信然不少思路就是证明。
不过不打算精研倒也没办法，楚信然这些年遇到的眼光独到且锐利者不少。
但这么专业精细的却是不多，给他印象最深的反而是那有过数次见面之源的outcast，有着远超外表的洞察力与情商，令他总觉得有些不自然的同时，却也和对方保持着些许心照不宣的默契。
表现得不符年龄什么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也就不要去揭穿了。
不过现在，在夕那有些碰壁之后就沉默了的当下，他瞥了眼最有可能说话的嵯峨，见后者一直扒在窗边看着什么，好像另有什么让她很有兴趣的模样，便收回目光，专心驾驶的同时想着眼下的事。
顺便把桌面的手机翻个面盖上。
免得它屏幕时不时亮起，虽然现在也还会再振几下。
翻下去的时候他还能看到上面的备注名已经不是文月姨了，而是星熊、陈晖洁，以及根据号码圈联想功能显示的施怀雅•碧翠克斯。
晖洁这备注好像也该改一下了，现在再看这些又有些生分，不过还是等下车再说吧。
不过还真是怪了，碧翠克斯凑什么热闹？她能有什么好联系自己的？
楚信然心里疑惑着，却也没打算把手机翻过来看看。
心头的警兆，救过他无数次，这次也在起作用。

NO.122:但楚信然有那么一刻，很想走人。
从平城京大路驶出，转入略显狭窄且有些时不时塌陷的小路，大型越野车开在这种地方虽是轻车熟路，但颠簸显然是少不了的。
大抵不会什么愉快的乘车体验。
“这帮家伙还真是能跑，不过这种烂路还要开车……信然那家伙也就罢了，夕居然也受得起这种委屈……真是世道变了。”
平城京外，坂田坡前。年依旧端着望远镜看着远处，只是空出的手上还拎着一只羽兽烤串，看起来倒是轻松又惬意。
更惬意的大概是她旁边还摆着个塑料盒子，里面还塞着七八串烤物，看分量倒像是一餐。
但一旁转眼看来的深海色分明记得这「人」之前还吃了一大碗面，甚至连汤也喝了个干净，回头还抱怨着辣油没放够，让摊主很是尴尬。
不过这位「年」小姐的非凡之处实在过多，食量的异常这一点还算是比较寻常的一类，她也早已学会了不去吐槽，波澜不惊。
只是看了眼她，便又重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望远镜。
这算是值得感谢对方的一点，年终于不再是自己拎着个望远镜，时不时给她看看了，这位神通广大到能够手捏工具的强大存在也给她整了个望远镜，这样大家就都不会错过远处发生的事。
于是便有了这大老远的山坡上，年和深海色都坐那儿举着望远镜的状况，前者甚至还摆起了之前在城里买的一些食物当零食吃着，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和香气都能让深海色的鼻翼微微耸动。
却也实在没胃去装那种东西。
除却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那副相较平日大相径庭的模样外，平日的深海色一直都还是个正常人的范畴。
包括食量……
对于这一点，年倒是一脸挺可惜的样子，曾经便是说过「分明都这幅样子了，为什么身体还这么普通人啊？这样赶路根本不方便啊」的话来。
如果深海色是个很排斥异类身份的人的话，就该觉得年是想打架了。
可深海色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状态。
她觉得自己应该排斥这一切，可她一想这件事，就会紧接着想起过去的不少记忆。
在那些记忆之中，自己身边总是伴随着习以为常的异常。
不自觉的习以为常，自发现的那一刻起，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被某种诅咒缠身，却又难以朝人述说。
因为这一切都太过难以理解，她所能寄望的，只有能看懂她那些画作的人。
出现了的，只有梅林先生。
关于这些，年也知道，曾将便是她对深海色发问，那时精神无比脆弱且不安定的深海色以还算中肯理智的话语说明，却是反而引起了年的些许迷惑。
年在大炎行走多年，很清楚孽教这群人的存在，深海色的画她也让对方展示过几幅。
虽然没有表现出信然那样明显的反应，但也看着不舒服且隐约能看到点什么影子——
这一点便能证明能看懂深海色画作的人并非只有楚信然一位，不过是理解层次上的差异罢了。
可在深海色的记忆中，她却是在认识楚信然之前，连一个能稍微对她画作展露些理解的人都找不到。
也不知是艺术欣赏能力的问题，还是单纯的感知问题，但十数年来一个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她的异常性可以从她那万能却又失踪的管家身上看出，也能从当初拉特兰的她被视作圣子来看出，那么她的记忆是真实的么？
是当真没有一个理解者出现在她身边，还是被排除了？
甚至，有没有一种更残酷的可能——理解者一直都有，但却被她自己排除了？
要知道深海色有着那份令其心情复杂的另一面，那不是另一个人，那本就是她所压制的自己。
年怀着这份隐忧没有说破，对于对方是真正的可怜家伙还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都不太在意，毕竟和她关系最深的又不是自己而是楚信然，自己充当一轮驿站信使，只要把这「货物」交到信然手里就算完事儿了。
怎么判断让他自己弄去，分析的头疼是一时的，甩责任的快乐才是永恒的，年回头心里便是老放松了，一边看戏一边撸串，想着如果能在来二两烧酒就更好了。
东国的米酒实在不太行，她怎么喝都觉得不够劲，这种时候甚至觉得乌萨斯争点气，早点打过来弄点生命之水也是好的——
虽然只是一时的思想，但也是老哈人了，只能说酒鬼的脑子不能细究，否则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多喝酒打本的弱智视频来。
只是言归正传，正因为深海色处在一份对自我定位都不清晰，觉得自己过去与现在的思想都很暧昧模糊的时间段。
所以深海色对那些涉及自身异常的话题都是一副摆烂状态，一副嗯嗯嗯对对对，你说是，那就是，不狡辩，无所谓的态度。
可以说是很不在乎了。
也因为这份开摆人的态度，她最近可谓是无比平静，无比顺从，甚至愿意陪着年「胡闹」。
尽管只是顺从命令的从犯而不是兴高采烈的共犯，也是一样少见。
年在某种程度的百无禁忌是基于自知，深海色能够同样的百无禁忌确实因为无知，她的观念在其混沌软化的精神状态下模糊，这是种很容易走上歪路的状态，必须有人看着，也必须有人引导她重新踏入正轨。
只是就「何为正轨」这个问题，每个人大抵都有些不同的答案。
年便是不急着给她回答，只是先姑且让她学着自己。
不论她是真学进去了，还是流于表面的人云亦云都无所谓。
学进去了也算是给本身的异常性铺路了，毕竟在她看来，一个本质非人的家伙是不应该硬学人的三观的，得懂得自己变通。
而若是没能学进去，那也就当她自己给她暂时维稳了，不论怎么说，眼皮底下总是不至于惹出什么祸事的。
这一波便是表面上是深海色好说话，硬是陪着年胡闹，但实际上是年在以拉着深海色跟着做些无厘头事务的方式监视控制她别惹祸事。
在这样的状态下，就连不急着去见夕，不急着把深海色丢给楚信然，都算是她给那两人面子了。
见到自己的夕，反应大概会很有趣也很头疼吧，而深海色这幅状态丢到信然那，也会在他本就头疼的状态下再叠一轮。
你俩得感谢姐姐我善解人意口牙！
年一边刷着烤串一边自感高尚无比，然后瞥见那远处的越野车大后方出现了强行上路的大卡车，多少觉得有些微妙地嘴角抽了抽。
“那几辆车没问题么？”
同样端着望远镜，还没年想的那么多的深海色，自然也看到了那几辆大卡车，看着它们那个宽比吨位上那狭窄土路真是担忧会不会侧翻到一边的稻田里去。
相较之下，梅林先生一行所在的越野车虽然体验也一样吃瘪，但起码没什么侧翻风险，高底盘大型越野车，遇到沟渠也大不了碾过去，只是会有些对不起的当地农户。
“车厢商标不是画的救灾中心么？都是一条路，看来他们就是打算去救灾中心看看，大概和之前那个提前走人的埃拉菲亚人有关吧？”
年微微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比起完全拉满的深海色，她的视力本就让望远镜的焦距倍数留有了些余地，稍作调整还能看到更清晰更细节的东西。
只是旁观仍旧有些极限，又没办法监听，也就远远看到一行人多了个九尾，回头又和一个鹿女聊了聊，再出来就准备出城了，搞得没去弄交通工具，就继续用空间操作的法术硬跳的年拽着深海色匆匆赶上，只来得及买一盒的当地小吃。
也不清楚对方具体的计划，只能在路上按照监控画面来猜了。
还要小心别踏入对方的法术感知范围。
就这一点而言，年至少做到了很多楚信然的亲朋好友都不了解，也无从做到的事——
她摸清了楚信然常态利用水汽所能探测的范围，以及在阴雨天时极限感知范围内的局限性。
比如某些祛除湿气的天然场所，也比如，如何实现毫无违和地祛除湿气，从对方的一些思维盲区骗过对方。
当然，这一点其实有水分就是了，那就是楚信然其实没有特别上心的反侦测。
毕竟他们这一行在城里就非常惹眼，尤其瞩目，盯着他们的视线也有一堆，而在出城后，紧随的视线仍是数道。
当知道监视自己的家伙不只是一两个之后，你也就不会太在意这些监视者都是谁了。
债多了不愁的摆烂心理，同样存在于楚信然这边，作为公众人物的经验能给他坦然面对这些目光的态度，而作为危险职业从事者的经验则是给了他在逐渐步入荒芜区域之后的反侦测能力。
“有没有觉得这些家伙愈发明目张胆了？”
土石的小道逐渐开阔，从小道转向宽道的变化证明了目的地的渐进，只是周遭的绿意也愈发稀少，田野间的乡农更是无踪。
倒是身后那几辆大卡车似乎在逐渐驶近，令后座的嵯峨和玉威都在各自一边的车窗前回视了好几眼。
“会不会是后面这几辆车？”刚从车窗缩回头的玉威问着，稍微紧了紧安全带又挪了挪身，重新调整了一下尾洞。
有着九条尾巴的种族使用尾洞设计时的尴尬与麻烦，其他的种族是很难懂的。
“探测过了，都是一个司机+一个副驾驶，外加一队护送队伍的组合……”
楚信然说着，瞥了眼外后视镜上那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大卡车，“泰拉各国的郊外危险性，最高的卡兹戴尔，其次是萨尔贡、哥伦比亚、叙拉古，等地，东国算是第三位去了。”
“嗯……炎属第四位。”他看了看夕和后视镜的嵯峨。
夕和嵯峨还没说些什么，他便又紧接着道：“他们这种人员配置可以说是是谨慎，也可以说是小题大做，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就得小心点了。”
“不是的话倒是挺放心的。”
夕说着，手中划过的葱指带着些许墨色的微流，俨然是做好了随时画出些什么的准备。
这时候楚信然倒是看向了前方，看着那长道尽头的竹林之后显出的些许建筑轮廓，扯了扯嘴角道：“不管是不是，应该不急着动手了。”
楚信然说着，放慢了些车速，也让车上的三位乘客都瞧见了那在荒郊野岭下矗立的些许白色建筑轮廓，随着车辆前进所带来的视角变化，显出重叠了不止一座建筑的状态。
“咱们要到了。”
.
灾区救助协会，平城京西郊分会。
同时存在着志愿者宿舍和粮食、日用品、医疗品数座仓库，矗立在这片偏僻地域，有时也担任着信使节点和安全补给站作用的救灾中心，可谓是不论有没有灾情都有在运作着。
在东国各地存在着十数座这样的分会，作为东国还未南北分裂时的天皇支持建设产物留存至今，甚至存在西方土地的中央圣所所属天灾信使在此地担任导师，培养新的灾巡和部分志愿者。
同时，楚信然等人从月禾那里得到的灾情统计报告，也是经由这边打印完成，可以说如果有什么疑问想问月禾的话，问这里也是一样的。
于是在月禾那边还在忙于奔走，没什么交流空闲的时候，楚信然便先带着大家来了这里。
不只是灾情统计，还能直接采访调查那些志愿者当事人的经历，这显然要比纯粹的文字和数字要来的靠谱。
不过或许还有一件属于不算是坏事，但也在他预料之外的麻烦事。
那就是他带着一行人刚走入大门，就看到一处办事点上挂着个眼熟的是logo，后面还有一长串维多利亚语标注。
【Rhodes Island】
还亲切附带了一串炎国字和东国标。
【罗德岛】
【ロドス・アイランド】
下面的桌椅前坐着个正在嗑瓜子的家伙，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没睡醒模样的无精打采。
然后和大厅内不少人那样目光落在一行踏入大门的来人身上，顿时就亮了。
“苍七阁下！是你吗！苍七阁下！”
嗓门很大，很有精神，也引来了更多的目光。

NO.123:谁还不能理解呢？
苍龙七宿，缩写为Cyan，不通炎文化的人会直接遵照他人口中的「苍七」来称呼。
这既是赏金猎人的代号，亦是楚信然曾在罗德岛短暂注册时的代号。
所以那打瞌睡的嗑瓜子人是没嚷错的，在那人的印象中，楚信然确实是被他的同僚们这么称呼。
只是他显然没想过影响问题。
至少楚信然听到的那一瞬间便微微蹙眉，甚至有些想顿住步伐，退至众人身后——这是作为猎人尚在任务中时的态度，见势不对提前开润总是没错的。
但那也是独行时的态度，而今带着仨人自然不可。
所以在念头闪过之后他也没有付诸实现，只是抬眼扫了眼其他人，心里想着东国这地方的莱茵黄金业务虽然经营得不错，但距离国际化却是差的挺远，考虑到隔壁还是能让赏金猎人失业的大炎，东国的赏金猎人业务便可以说是在自个儿小圈子里打得火热。
应该没什么和他国圈子接轨的，就算听到自己的名号也不会有什么。
这思路倒是没错，东国南北纷争已久，城市繁华热闹，乡野落后原始，便也给了很多不法分子的发挥空间，虽然让莱茵黄金的业务得以发展，但却又过于本土化了。
——那些注册猎人都是叫浪人而非猎人，委托净是在一城之内，了不起也就跨个南北，都不出东这片土地。
情报确实是不怎么灵通。
但却也不妨碍作为莱茵黄金分部注册身份的浪人，同样享受着一些莱茵黄金的基础福利——譬如，某些提醒狂猎到来的警示器。
经过本土化那格外接地气的中二语法，化作豪放地墨迹以泼墨特效效果显现在他们所用的小道具上，登时便能令他们怔住的同时顺着那称呼朝着那楚信然望去。
看着那青年在那黑风衣修饰下格外修长瘦削的身形，一时也无法与屏幕中那格外中二的狂猎之名对上号，几人看向相同行的目光交流便也带着些许的惊疑。
而他们的反应也落入了楚信然的眼底，大概判断着这里能有三个赏金猎人的楚信然，表面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个已经和自己一起成为群众视线焦点却好似甘之如饴的萨卡兹人，只觉得这个逼已经跳脱了社交牛逼症的行列，直奔社交恐怖分子而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曾在哥伦比亚时有过一面之缘，是在舞台上和舞台下，之后倒是从斯特凡诺口中隐约听过他的存在，在楚信然的印象中，这哪怕是穿着工作服也特意没把扣子扣好，更有一头仔细打理的烫卷黑发的骚包萨卡兹男人，似乎是叫月见夜还是月夜见来着？
考虑月夜见是东国神话之中的月神名号，那大概是月见夜吧？
楚信然记不太清，不过倒也不需要记太清，这人没有佩戴胸牌，那他将视线越过对方的身侧去看桌面上的立牌也是一样。
【罗德岛驻东分部，临时人事专员月见夜……】
确实没错了，炎字+东字的两重标注，非常明显。
“哦呀？苍七阁下竟然还记得我？真是令我无比荣幸——”
“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能更专注些，不要朝着夕和嵯峨身上挪就更好了。”
楚信然的语气中已然有些不耐，这萨卡兹青年的语气与动作给他颇为鲜明的既视感。
虽然罗德岛招收员工向来是以龙蛇混杂著称，他也管不着什么的，但只求不要和自己打交道的是这类人。
“啊，抱歉，毕竟苍七阁下身旁的两位小姐有着很难令人忽视的气质呢，尤其是这位小姐的幸福初始计量表平均值大抵是很低吧？真是令人想要见见她的笑容。”
这黑发粉瞳的萨卡兹男人说着，倒先是抬手弯腰，做了个维多利亚式的躬身礼而非东的鞠躬礼，无比标准流畅，加上那带着些许南腔的东国语更令楚信然眯了眯眼。
还令夕默不作声的退了半步。
没见过这种阵仗，正在判断自己算不算是被调戏了，是不是该抡出长剑甩过去。
这时候，楚信然微微抬手，拦在她边上，而她亦是神色一松。
这一幕落在对方眼中，倒是目光玩味了些，又道：“啊，是我冒昧了，原来能带给这位小姐幸福的人就在身边，还请原谅我的冒犯。”
说着他又行了一礼，言语令嵯峨和玉威都扭头看向夕和楚信然，前者还站在后者身后努力板着脸：“他在说些什么？”
“罗德岛的入职要求并不算多严格，各式各样的成员都有，但作为外派专员，不能太过个性。”楚信然淡淡道，看似在提醒对方，也是在回答夕的话语。
“这会有损企业的形象。”
“阁下真不愧是早早加入了罗德岛的前辈……”月见夜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楚信然那更冷几分的面色，“这话倒是能令我想起我那队伍的队长。”
“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医疗企业的员工而不是牛郎？”楚信然忽然问。
这话萨卡兹青年闻言一愣，整个人都直接僵住：“阁下认识梓兰小姐？”
“不熟，但你的职业不难猜。”楚信然说着，垂下了还拦在夕面前的手，转而扫了眼这大厅里的其他摊位和柜台窗口。
在他们这几个对话的时候，其他人也因为对话内容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而收回了注意，只剩个别家伙在以「自以为很隐蔽」的窥视着这里，还有单纯因为这边颜值高度而看着的家伙，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立刻缩了回去。
在龙门时，他曾在工作时间听过些老警员，或者说老司机的科普，科普龙门的牛郎店多是对标东国那边的行业标准，之后在东游历过的一段时间也听过一些人闲聊到越是高档的牛郎店越是偏向西式，虽然也有些会保留发扬东的文化传统。
简单来说，便是楚信然便是愈发从他的一些细节确认他过去从事过的一些行业了，怕是位牛郎，而当他以好似武断的直言得来对方的反馈后，便更是得以确信。
这家伙居然还真是个牛郎，而且还被职业生涯影响得深远，显得个人风格太过强烈。
“不过你在这里……”回过头来，楚信然再看向这个好像不需要自己多做解释，就已经自己缓过来的家伙，倒也不想关心他方才是想了什么才显得那么呆滞，只是问，“也就代表罗德岛也参与了此次救灾行动？”
“罗德岛在各地的分部都会积极参与当地救灾环节……”这时候的月见夜说话倒是非常地官方，非常符合罗德岛对外形象，然后说完便又懒散起来，“只不过具体干活的是其他人就是了，毕竟我这里就只是对外交流的，大不了顺便招人。”
他说着，又回过头，从桌上的口袋里抓出两手瓜子来，开始两手朝着楚信然、玉威、嵯峨和夕手中递：“说来，苍七阁下也是带人来入职的吗？”
方才一直在看戏，连自我介绍都没做的玉威虽然愣了愣，但还是称谢接过了瓜子。
嵯峨和楚信然倒是接的很干脆，后者还顺便帮夕揣了一份，也免去了月见夜拎着瓜子朝夕递出时对方根本不抬手接的尴尬。
“也？是什么意思？”楚信然倒也没急着澄清，而是先抠他话中的字眼。
“之前还有位大人物带着她的侄女来我们这儿咨询过，虽然看不出她是否有所决定，但我倒是对罗德岛这边的条件挺有自信的，她应该还是会选择这里……”
月见夜倒是配合，一句话道出了令楚信然能够立刻联想某对姑侄的武家人，“所以苍七阁下也是因为这个么？”
他一面问着，一面将目光投向了那神官打扮的玉威和那令他有些惊艳的夕和嵯峨。
“如果是这三位，只要些简单的问答就能通过吧？毕竟他们是阁下的同伴。”
“我还有这种特权么？”楚信然随口道，“我还以为我自己都需要重新入岛。”
“人事部特意叮嘱过所有分部要注重阁下的建议，您在罗德岛的资料也从未抹除甚至作废过，何必来这样的说笑呢？”
月见夜笑道，本以为是个很不错的话题，却发现对方的表情似乎有些微的僵硬。
这便令他也有些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种优待很不合理吗？”楚信然幽幽道，脸上隐隐浮现出些许公正来，“罗德岛能容纳那么多出身、职业各异的人，可不是凭着特权。”
“可您在人事部的成绩确实优秀，我尚在本舰时便听过辅助科和近卫科都在称赞你的招揽，似乎是加入的几个新人都在人事部标注了您的举荐……”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对方已经抬手扶额，盖住了那张令颇为自信的他也不得不承认此人颜值与自己不分伯仲的脸，便开始疑惑。
在某大型男公关俱乐部连续数年打破上一年由自己创下的营业额记录，有着东夜魔王别称的萨卡兹青年，稍微转动了一下自己那大多数时候都不为男性转动的情商，便是猜到了对方似乎有着隐瞒那些举荐的初衷。
“所以那些入职罗德岛的家伙都说是我引荐的？”
甚至都不需要猜，他自己都说出来了，另一旁的玉威拍打起了他的背做安慰，一旁的夕更是握住了他的手，让月见夜眉头一跳，感觉恰了口狗粮。
倒是边上的嵯峨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根本不明白这边怎么就开始关怀楚施主了。
她还捏着手里的瓜子呢，刚嗑开第三粒！
“听说是没有，那几位还特意澄清过，不过资料标注都是那么记载着，哪怕后来改了也被大家记住了……”
月见夜说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意义。”
“那我知道是谁干的了……”听到这个地步，查的那么清楚还能动用权限标注的人就那么几个，楚信然只能吐出一口气来，看了眼安慰自己的俩人点头做谢，继而揭过这个话题道，“总之先不提这个，这次过来不是为了带人入职，甚至不是来找罗德岛的，我们想弄清楚的，是灾情。”
楚信然说着，抬手从兜里摘出几页折纸来摊开，拍在他一旁的桌上：“正巧如果你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的话，应该也能帮我引荐一下吧？负责灾区搜查、救援、人员保护的职员或者志愿者，都行，我要更详细了解些关于天灾前兆的细节，以及当地的人员流动。”
“更直接的说，应该是可疑人员？”月见夜转身坐回了凳子上，端起那几页分别写着「灾情状况」、「物质发放统计」、「灾巡勘测记录」等内容文件翻着，倒也不是猜不到他在找什么。
毕竟没什么事的话，没人会调查这个。
要么是查什么贪污环节，要么就是查什么特殊状况，无非也就这俩目的。
“能这样理解也就更方便了……”楚信然说着，转眼看向这大厅内方才走过的几个推着物资箱推车走过的丰蹄、佩洛人，再回过头来看向月夜见，撑着桌略略躬身凑近低声道，“海神教团，或者说孽教，和东的某个势力牵扯打造这次地质天灾，我要找这方面的蛛丝马迹所要寻访的人，你有头绪吗？”
“比起头绪，我更在意这番话的真实性。”
早在听到海神教团和孽教时便已是蹙眉，听到什么打造地质天灾时就更是满脸匪夷所思的月见夜，显然过去不曾接触这种层次的消息，听来多少觉得对方在梦游。
也令一旁的夕和玉威有些不满，刚准备替楚信然解释些什么时，又听对方紧接道：
“不过总之就是寻找对天灾有一定了解的灾巡和灾巡知识相关经历者，以及那些和伤员，尤其是精神科伤员有关的志愿者对吧？”
他微笑着问，而楚信然补充道：“神经科也算，那些海里的东西不少都能伤害神经，其次才是精神病的问题。”
“好，没问题……”月见夜点了点头，然后微微扬首明显在回想思考着什么，然后摸起了桌上的有线电话，“有了，稍等一下。”
他一面说着，一面敲起了电话上的数字。
“虽然我还没相信您的话，但帮你联系这些人是没问题的，其实在人事部您有挂个算是我上司的虚职，我这也算工作范畴。”
“所以……”敲完了数字，他在等待通话的忙音中抬起头来，看向楚信然，“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需要吗？还请尽快提，让我先做好准备。”
“在帮我打印几张委任文件，要越密密麻麻越好。”
“我能问问用途么？”
“用来给长辈看。”
“理解，稍等。”

NO.124:但其实整个都不是重点。
（绝了，到了今天，普穿的图也在继续被审核薅羊毛，从完结前一点点封到现在，可能他追的很慢吧。）
月见夜，东国土生土长的萨卡兹人，东国某大型男公关俱乐部的头牌，「东夜魔王」之称可见他在此道的成就，足矣称作顶尖牛郎也不为过。
当然，是在东国范围内。
毕竟他那言行举止颇为浮夸的风格并非能受到每一位「客人」的追捧。
尽管他自称正是以此来让众多女性为自己一掷千金，而他过去的营业额也似乎说明南光元的首都上层女性就好这一口。
任职于罗德岛的一队战斗小组，令人非常意外的，拥有算是不错的战斗技巧。
据他所说，花剑是项优雅的运动，既能维持身材又能提升气质，所以他一直都有在对这份兴趣爱好的练习保持。
对于这番话，或许会有人留存质疑态度，觉得他应该还隐瞒了些什么。
但楚信然这一队的人都不算是见识浅薄之人，对这种练习有所成果的状况还是保有些信任的，尤其是楚信然自己也曾有过那样一段时间。
在某些短暂的培训班里学的架势结果学以致用什么的，倒也不奇怪。
更何况，对方虽然战斗技巧不错，但也只是不错罢了。
落在见识过他与路匪对决的几人眼中，其实还不太够看。
尤其是考虑之后可能面对的敌人等级，便觉得这人跟着可能够呛，或许该向信然（楚施主（孟章君进言一下。
是的，月见夜跟了上来。
以安排联系那几位志愿者和员工见面需要自己引荐为由，也以「他都在这地方坐了好几天了，根本没有人会跟他聊些什么，更没有人来入职」为由，以说明自己暂时离开岗位也没什么妨碍，硬是跟了上来。
作为一届顶级牛郎，月见夜显然有着优秀的情商，尽管还带这些职业病的浮夸。
但那浮夸反而是一种更加管用的伪装，就像很少有人会去追究一张「小丑」面孔下究竟想着什么。
楚信然便是不太在乎他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家伙的第一个理由还行，有人引荐的话或许确实不错，便也没要求他严守岗位，随他跟上了。
然后结果就是这人说了一路。
作为一位介乎于社交牛逼分子和社交恐怖分子之间的男人，这男人表现出了话痨一般的非常能唠的特性。
即便楚信然和夕都没理他，但队里也还有玉威这样只要不认真就挺宽厚的家伙，以及嵯峨那样一直挺老实巴交的家伙。
也就是后两者总是不忍对方一个劲找话题的模样搭理了一下，结果就成了巴拉巴拉个没完。
这或许不能算他们的错，毕竟，楚信然非常怀疑这萨卡兹人可能只要有人嗯嗯额额几声就能聊一下午。
不过说这么多里倒也不都是自我介绍，尤其是在驾车出行去往平城京更边缘的分流驿站路上，遭遇了一批劫匪之后，月见夜的话题也显然朝着平城京最近的状况偏移，而不是奔着自己或是罗德岛生活上唠。
虽然后者倒是让某个云游僧挺得津津有味就是了。
“我来这平城京才两周呢，本以为光严这边的首都驻扎是个好差事，毕竟商业合作又不是我负责，我只需要处理人事安排就行了，没事还可以去城里到处逛逛，调查一番平城京居民的幸福指数。”
“对啊，幸福指数，我认为幸福是相互影响的，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气场。我以得见大家真心而收获幸福，大家就一定能因我的幸福而幸福，所以我将每个人的幸福调作一个量表，像是嵯峨师傅，在我看来您便是光辉万丈呢。”
“嗯？你问谁最低？这……嵯峨师傅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起初那月见夜的罗德岛生活趣事环节，便是在下意识望向驾驶座时便被后视镜传来的一道冰冷目光所抵去。
开始面色有些僵硬地回头，然后便是一记刹车之中，楚信然面容古怪的回头招呼着：“有埋伏，自己注意。”
月见夜便立马应了一声，却又发现只有自己应声了，左右环顾便见大家都凑在窗边，甚至一旁那个自称玉威的九尾神官和前面那位夕小姐都各自抬起了手，暗红色的轨迹与墨色的氤氲若隐若现。
一时间有些没明白，没有立刻意识到只有自己的感知最差，只是以为这一行人有着就像他所属的A6小队里的战术配合训练那样，月见夜第一时间跟在嵯峨师傅后面冲出车门。
也就没有看到楚信然抬手盖下了夕抬起的手，示意她不要急着动手。
若要让她动手，那些埋伏在道路两旁丛林中的劫匪也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还想借机用这些家伙做个测试，测试一下月见夜作为罗德岛外派干员的实力。
尽管他之前提到自己之所以会被外派是因为和自己小组同伴有些争吵麻烦，只能说不算什么大争吵。
但经常弄坏些什么，也就很容易因此被外派出去——听来像是单纯因为凑一起老是折腾公物于是被发配边疆了。
但楚信然还是存了些其他的希望可能。
不过结果而言，或许他没说谎，自己被发配这么远仅仅是因为家乡业务熟练，而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诸如战斗上的优秀特长。
可能只是告诉他「家乡的撒库拉开了吧」，最近也确实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在平城京内能看到行道和路口常有些樱花盛开，偶尔飘落的花瓣能够诱人驻足，以各自的方式铭记那一刻。
楚信然的铭记方式是摸出手机拍一张，那种时候，夕总会有样学样，虽然她分明可以即刻作画，绝对会比手机照片来的更清晰生动。
“嵯峨师傅之前那一手可真是干净利落，不过出家人杀生真的没问题么？”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能有什么问题么？”
对于月见夜陡然对嵯峨的开启的话题，嵯峨倒还没开口，被楚信然一句话给截断盖了过去，一句话令月见夜怔了怔，紧接着倒是嵯峨眼里放光：“楚施主这话意蕴深远，果真也是有着佛性的人。”
“免了，这是别人的话……”楚信然敬谢不敏，虽然最近头发依然长得很快让他又开始考虑起了扎马尾。
但是也没考虑过光头那样无敌的造型，“一个叫佛剑分说的谁说的，具体的，记不清了。”
他确实记不清了，地球的记忆本就随着时间推迟而愈加模糊，更别提是一部作品里的人物。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说是一部作品里的人物，便是免得有人会因此而生出些轻视之心。
根本没有必要，已然了解那些记忆都是属于空想家的记忆，也已然了解在空想家看来，原本的这个世界都可以被一本被他著为《明日方舟》的小说来概括，那自己何尝不能也是什么作品里的人物呢？
是否在别人的记录之中，是否有着某种命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所秉持的信念与其走过的人生是否具备参考学习的价值。
与其关注是否是个虚构人物，更应重视的当是对方是否有血有肉才对。
倘若人物丰满，就当其是个素昧蒙面但却久仰已久的人，也未尝不可。
嵯峨不知他想了这么多，只是闻言流露出些许的遗憾，又有些憧憬道：“真想见见这样的一位施主啊……”
“不过月见夜施主，这条路难道不是救灾中心专用通道吗？”
她的话锋忽然一转，一句话令楚信然几人的视线都无声间投来，楚信然更是心里微松，“为什么还会有这么猖獗的匪患？”
嵯峨师傅虽然过于率性，因此显得颇有些无理手，但无理手这套本也是种招数，偶尔也能打出些妙棋。
从灾害救助中心朝着现场赶去的道路平整且开阔，与之前走过的烂路截然不同，这样一看就是救灾专用规正路况却还有着劫匪，便多少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只是再一联想之前来时后面几辆卡车中搭乘的护送人员，这种状况便又好似显得合理起来。
“匪患这个，大概是平城京特有状况吧……”月见夜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才来那会儿也和其他罗德岛的同事遇到过劫匪，那时候倒还没那么凶狠，只是要抢钱和粮食，人是没动的，不过反抗了的话他们还是会下杀手。”
“听起来很克制。”玉威评价道。
“应该说听起来很成熟……”驾驶位上的楚信然忽然开口，引来几人目光，“他们立了规矩，并且按照规矩做事，有个明事理的管理层，这种状况不乐观。”
“不乐观？”玉威问。
“说明有才华的人都去当匪徒，世道有些太艰难了。”楚信然难得一次没有盯着路况而是偏过头来对着几人说道，然后又回过头去。
“不过这平城京是一点都看不出什么难过、艰难的模样。”
“也没听说什么饥荒、瘟疫或是石病爆发什么的状况……”月夜见点了点头，“我听你这么说，感觉原因会是天灾。”
这番话倒是令大家都觉得很有可信度，只是楚信然也完全没有就此说些什么的意思，只是淡淡道：“你来的时候就遇上劫匪，天灾是前几天，不是前两周。”
“确实如此，但你不是说他们或许能引导天灾么？”月见夜微笑道。
“平城京西面靠海，我来时便收到过当局的消息，那时的那里五天前遭遇了气象天灾，大片民居被毁，要我们注意留意大批沿海难民涌入内陆时的可疑人员。”
“玉威，有这种事么？”楚信然问。
“幕府当局确实会通过手机运营商统一发布灾情警戒指令和相关提案，这是鹿鸣馆在二十年前就通过的决策。”玉威说。
“好。”楚信然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在意他为什么会记得二十年前的鹿鸣馆决策，但那姑且不重要，只是确认之后便有些皱眉。
毕竟先是海边天灾然后是陆地天灾，先是难民蜂拥然后是这边灾情救助艰难，巧合的就像刻意打了组合技。
但又太过明显了些，感觉不需要什么案件侦破经验的外行都能看出问题来，那对方要么是堂堂正正的阳谋，让你知道也没办法搞定，要么就是重点其实不在这儿……
“距离那几人的位置还有多远？”楚信然抬手拍开手机，显示了一下因为断网而无法即时定位的地图轮廓，再朝那月见夜发问道。
他有些焦躁了，说来直到现在他也都还有被谁盯着的感觉，水汽探测也没有给出什么可疑东西的回应，再看这条道路都没其他的车辆，便不禁怀疑起了监视自己的是怎样的高手还是根本不走寻常路，甚至可能不是人？
譬如那些黑质，由祂们本能记录的事物能通过某种方式得到重放，看起来毫无意识的祂们本身就是个监控探头，只是过去的他从来不会因此有所反应。
可倘若真能有人控制祂们……
越野车平稳地开过，一道接一道或蠕动或爬行或行走或漂浮的黑质被骤然出现的水流击溃消散，也将车厢内的回答泯于风声。
半小时后，在驶入一大片废墟边上的营帐群之中，越野车停靠在一旁，无数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奔走于无数的帐篷之间，空地上还有不少篝火与坐拥在其测等待着食物煮熟的难民，属实是令楚信然颇具「亲切感」。
便是有种全泰拉的所有救灾现场都是差不多模样的感觉。
不过比起这些，更能令他觉得亲切的，大概是他面前列队的这十数位身着罗德岛制服的员工吧。
医疗干员、后勤干员、通讯专员、普通干员以及工程干员各有数位，一个个在他面前列队成排。
虽然楚信然觉得自己只是希望他们能够配合询问而已，他们没必要这么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好像被问话都与有荣焉似的。
搞得怪像当初作为龙门近卫局处长视察几个边缘城区分部，以及对外交流时和一些陌生家伙对话时的样子。
明明熟悉的人都怕得要死，倒是总有些不熟的家伙不知道听了些什么传言一副满怀尊敬的模样。
不理解……
也不想理解。
不太想知道自己被传成什么样，就像煌也不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长多高的狂暴猎手。
他只想知道他问的这些问题的回答，然后让他们之中的几个把自己带去需要更进一步询问的当事人所在现场。
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可能是没什么意义的功夫，是只能把某些阴谋的外壳给剖下的事，但也不代表就该此刻罢手不干。
事在人为，定时炸弹这种东西，能拆一些就是一些，总不能因为别人有更多的炸弹你就不管面前的了。

NO.125:剪不清理还乱
久心是平城京西郊平化坡的农人。
因为是一位佃农的缘故，过的很是清贫，甚至已经三十来岁了只去过两次京城，对其的印象模糊到只剩下满城灯火的繁华以及那些锦衣玉食的大人物。
都是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哪怕是想跟小儿子讲讲让他长些出息，也记不起个大概，只剩下「肉好贵」、「吃的好贵」、「旅店也好贵」之流的淳朴印象来。
不过只要不去想那些东西，这乡下农民的日子虽然艰苦却也能寻到乐趣。
每天辛苦劳作，关注着农作物收成，紧张着地主那边的税收，照看着老婆儿子的生活，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村中小事，这些便是他生活的全部。
至于什么天皇的驾崩，南北的分裂，幕府而今的管理人是谁，又来了什么大人物什么的——都与他无关，也没怎么听说过。
村子里连那叫什么源石观影器的东西都只有俩家人有，一个是村长，一个是地主，村长那儿的还已经被村长儿子折腾过好几次，声音都令人难以忍受，更别提画面总是缺上一大块。
再也没有放在小院子里让大伙儿一起围着看的影片了，大伙儿对城里的讨论也愈少愈模糊，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能就这样持续到儿子们也长大，自己老去死亡的一天，但变数总是会这样来的突然而然。
——忽然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个衣着气质和其他村人格格不入的大人物。
村长亲自接待，没多久就连地主老爷也来结交，一副无比尊敬的架势便是令寻常村人、农人们更感敬畏。
如此一来，他说他想在村子里建一座神社，便无人提出反对，甚至一个个主动提出帮忙，不论是人力，还是物力。
神社很快便建了起来。
只是供奉的神名以大家都不认识的文字书写。
谁都不觉得奇怪，哪怕是见识多点的村长和那位时不时进城的地主，也都在不认识的前提下还称赞那是个威严的名字。
毕竟东国文字本身的平假片假都能让国民们看得迷惑又恼火，有些什么不认识的古文字也不值得惊讶。
更何况大家看着那几个文字确实觉得蛮顺眼的，就像那神像——
虽然该是手臂的位置是怪异的腕，但看着也不是很违和，大家没事多去拜拜发现还挺灵验后，便更是愈看愈顺眼起来，逐渐整个村子都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之后，异变便忽然发生了。
先是有村人失踪，然后是每天晚上都有人听到可怕的野兽吼叫声。
再之后是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气色越来越差，神社里的那位神官说是在每天都为大家祈福。
既然效果不大就得开个祭典跳个神乐舞来平息一切，而这需要大家配合。
村民们彼此合计了一下，想着对方提出的一些步骤也不麻烦，答应也就简简单单，只是有些疑惑神官是如何跳神乐舞。
大家的通常印象里，那取悦神的仪式舞蹈应该都是巫女跳的才是。
这份疑惑在后来真正见识到便消弭无踪。
在狂热的簇拥之下跃动的神官眼中能映出村民的疯狂，他们的嘴角和神官一样上扬，直至舞至末尾，来自大地的愤怒令他们清醒，也令他们的大半积蓄被大地所吞噬，最后沦落为只要能保有一命便算是成功。
到这时候，他们才有了拜了某种恶神的自觉，也有了被神官骗了的自觉。
可在第一个燃起血勇的男人被对方轻而易举的以妖法击倒在地后，人性的怯懦便轻易地掐住了所有人的心智。
不再有人反抗，甚至屈膝祈求，祈求对方能够绕过自己一命，祈求对方能够宽恕自己……
倘若那神官允了，这事恐怕还能多些波折。
可那神官竟是干净利落的走了，没有处理这些剩下的村民，也没有带走什么神社中的物事，留下那些六神无主，因无知与愚昧而失去了太多的村民，直至救灾团队的打破这座封闭中没落的山村，这些村民才终于看到些转机。
破天荒的头一回，这村子能出现这么多的外来人，这么多令过去的他们眼界大开的外来人，可他们也已经没有余地在意这种事了。
粮食、和那一点点的财物的损失便足以令这些村人浑浑噩噩，而哪怕这些能够得到弥补，那些失去了亲人朋友的村民心中也仍存着难以愈合的伤口，甚至一度拒绝与任何人进行交流。
毕竟就算是一直以来都显得愚昧无知的他们，也能在而今隐约意识到造成这副惨烈局面的罪魁祸首——正是他们。
“有另一批人负责审讯了几个还能聊的村民，虽然过程有些艰辛，但大致能够确认那场仪式的时间。”
一位通讯专员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再看向那正注视着一位面色灰败的被救助者的楚信然。
他方才和这周围的其他人一起旁观了对方如何「撬开」周围几位自闭村民的嘴，从冷面恫吓到温和柔善之间来回切换各自占比，令几位专员和干员都在惊叹中多少也带点敬畏，看完了这份过程之后再同苍七对话，多少显得有些拘谨。
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也沦为「审讯」对象了。
不过这种担忧是多余的。
「采访」完毕之后，楚信然便又化作了初时的漠然沉肃的态度，沉默寡言，不存在对他们的审讯，只是看起来始终不太愉快。
换做其他时候大抵是种错觉，但在眼下显然不是。
大家都觉得苍七没理由愉快，盖因大家已经看完了全程他对这些村民的采访or审讯。
即便他有能力让那些让别人一筹莫展的自闭村民开口，可那些村民给出的答复也大多含混且模糊，根本不清晰。
村民们或许很配合，但他们所知道的也确实不多。
或许连他们身体能提供的情报都比他们说的更多更清楚……
心头冒出这个念头时，这位干员又自觉冒犯地赶紧甩了甩头，可只消略略垂首看着那些村民，看着他们那掩藏在袍袖之下。
但又隐隐露出些端倪的异化肢体，那鳍状肢和利爪，那有些湿润的触须，那脖颈边的细微腮状裂口……都是些海神教团切实肆虐过的证据。
阿戈尔人的先民占比一直不多，路上的阿戈尔人经过生活环境的影响以及部分通婚的结果令先民的血脉愈发的稀薄，才导致多数看着和纯粹的人类似的，不将衣服脱个大半，看不出什么种族特征。
甚至可能脱光了也看不出来，趋于最初的人体。
所以这些村民的状况属实异常，甚至还有并非阿戈尔人的丰蹄人、卡特斯人也出现了类似的特征引起了人体系统排异和生活不适应，正在抢救和抢救没成功的同时都有。
没什么好说，这必然是海神教团的仪式手笔，多少人看了之后都觉得难以直视，冲击甚大。
但这边几位感觉还行，这位刚甩完头干员甚至很好奇这份变化过程，很想自己解剖看看。
但这显然很不好开口，出于人文伦•理，他都得先闭嘴，好好报告自己的想法：
“作为这场救灾援助支援的主要部门之一，我们有权沟通其他几处分部状况，然后就是……”
这位干员说着，扭头看了看一旁自己的同事们，再看向另一侧苍七阁下的同伴们，“他们那边也有出现类似的事。目前还不能确定那神官是否为同一人，但仪式的时间是对得上的，这里还有现场的几张照片。”
他说着，便将照片递了过来，在楚信然抬手接过的同时，夕从一旁凑近，算是个资深高级术士的玉威倒是也想看看，但瞧了眼孟章君身边拥挤程度还是作罢。
倒是嵯峨根本不想那些，一边嚷着让让让，硬是挤开了楚信然另一侧的罗德岛专员东瞧细看了一下，然后又退了回去。
她当然看不懂。
尴尬失落的仪态倒是让方才让开位置对她有些不满的干员看着生不起气来。
反正罗德岛那一侧的几个干员、专员里的术士早就看过那几张照片里的法阵了，他们是没能研究出个结果的。
这种形式古老的法阵很难用现代源石技艺的架构原理来解释。
但对一个经常接触类似事务，一个直接就是有着同样古老的见闻与知识的楚信然和夕而言，这几张照片却能令俩人聊出好几个人的气势，你一句我一句，快的好似七嘴八舌。
“这是牵引能量的术式。”
“这个走向是地脉。”
“平城京的地脉衰竭和他们有关系？”
“很可能，地脉出事也有很高几率引发地震之类的灾害。”
“那你看这边的两道铭文，这是古阿戈尔语。”
“我不认识这种文字，不过这种架构……”
“你看出来了？我没问你意思，但这架构其实能够外接某种能量对吧？这几个字本身也是法阵的一部分，不是单纯用来稳固用的祷语。”
“但也是祷语，别忘了那神官跳的神乐舞。”
“你认为他请神借力来催化法阵？”
“要引导天灾，只是死几个人的生命能量是不够的，得是足够强大的外力。”
接连不断，这俩人便是看着那几张纸，翻来覆去，语速极快。
内容一开始还能让几个旁听的术士听懂，但话题转的太快又让他们有些跟不上。
倒是一旁的玉威听得表情接连变化，在俩人被一群人围观的时候，自顾自的招了那一开始递出照片，对这事件懂得挺多的干员过来问：“这几个地方，我是说有这些法阵的地方，一共死了多少人？”
“呃……”那干员走近，目光下意识瞥向对方腰背之后露出的几道尾巴上，想着对方是苍七阁下的同伴便回道，“统计范围内确定了的是57人，这在东国已经是能震撼全国的事件了，但是上面……”
“57……”没在意对方目光飘忽，毕竟已是相当习惯了的玉威下意识咀嚼着这串数字，也没在乎对方末尾暗示幕府的问题，只是看了眼那边还在头脑风暴的一对，再回过头来问，“同样是这些地方，周围有没有什么野兽大规模死亡的状况，尤其是感染生物？”
“有的！”干员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他想问什么，当好像对方已经找到了思路，“每一处都有报告感染生物的大规模死亡，一开始有人以为是什么祭祀仪式在用，但又没在仪式现场看到那些血。”
他听完瞬间，便回头朝着那边招呼道：“孟章君、夕先生，这场仪式死了57人，还有大量感染生物的源石和血液。”
这一吆喝让不少人都看了过来，甚至包括不远处坐着的那些伤员和村民们，还有略显茫然的嵯峨和月见夜。
他们不懂，自有人懂。
“那这祭品给的还挺足的。”楚信然亦是回应道，语气冰冷。
“五处立于不同位置的法阵，冠以血食，彼此呼应，构成一座横跨一郡大小的大型法阵，可以说是大手笔了……”
语气同样差不多的夕说着，再提出总结似的结论，“有人令这些法阵同时发动，一起借力撼动扭曲的地脉，以这种方式诱导那场地质天灾。”
“但却不太清楚那更之前的海啸是不是一个状况。”她想起了之前月见夜提到的，令当地居民损失更大的天灾。
“不论是否为一种，我们可以先回去和中臣明霄聊聊，甚至可以再和那光严家主聊聊。”楚信然淡淡道。
这话本该有些更大的冲击，但更多的人还沉浸在夕方才道出一个复合法阵引导天灾的「天方夜谭」上，只有嵯峨和玉威还在认真听着，也已经走近了过来。
而夕略作沉吟后，有些担忧道：“会不会太草率了？”
说不定还有些隐情，也或许光严家就窝藏着问题……夕觉得还没到收网的时候。
“是有点，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
陡然冒出一句令以月见夜为首的罗德岛干员、专员们眉头微挑的话来，楚信然又接着给夕补了一句：
“何况这聊完之后，恐怕还能有不少事。”
海神教团牵扯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处理干净。

NO.126:目前便还算顺利。
（公祭日啊，看到清一色说停更的up主，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停，发现自己是码字工作的，好像不配摸，低落起来了（x）
“即是说，阁下几位找到了那位孽教祭司留下的痕迹，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找我对峙了？”
晚些的时候，平城京放晴的天色也掩不住昏黄，又是一阵驱车之后的楚信然一行回到了这里，却没有直入宫门，转而去了平城近郊的春日山。
即便因为南北分家，皆想自称正统，但两边却又都有些人具备一定的坚持缘故，平城宫这样属于君王居所的宫殿群并未被光严家主一人占据。
比起天皇的宫殿，这里更像是光严家的最高驻地，偏殿里的并非皇后嫔妃，反而是家臣与门客居多。
而在公卿们眼里备受家主器重，短短时日便从一介兵士平步青云，而今更是有着大纳言之位的中臣明霄，显然也有资格住在那里。
只是他并未选择那条路。
他选择了过去，那被他所抛下已久，正需要他施以援手的过去。
藤明霄的归来，正如其父母为他所命名时期待的那般，为藤家带来了晴明的云霄，也为春日大社有了重新拾回春日明光的机会。
一蹶不振的春日大社，因他的归来而得以妥善重建，从灾后遭无数人唏嘘嗟叹的模样，再到后来香客接踵，门庭若市般的回复以往，中臣明霄所带来的资源与人望功不可没。
也正因如此，藤家人对他的看法与态度才是那般的复杂。
虽想感恩于他，可又记得多年以前的他抛开御子的身份，也抛开了父母的关怀，且这家伙在神社之中也总是言语尖刻，或阴阳怪气或冷漠至极的态度而心头升起诸般不快。
可对方的贡献也确实摆在那里，该低头的仍是要低头。
不仅要低头，甚至还要善待他的朋友、客人、乃至任何来拜访他的人。
哪怕这些人之中有着某位令不少人眼熟到眼皮直跳的同行大佬，哪怕这些人之中还有着那位已在京中盛传数日的孟章君。
将这几人待到之后便疾步退走，走前只能听到中臣明霄的末尾话语，几位巫女、神官完全是一副不想牵扯、沾上任何与中臣明霄有关事宜的模样。
不过楚信然这边倒也无人在意，哪怕是新来的玉威也早已听闻过这位中臣明霄的名号，平城京第一剑士的事迹早已从城中传到城外，隐隐有着被改编为某些故事或是戏剧原型的意思。
“那是祭司？”楚信然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脸问，神色认真且严肃。
紧接着还追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孽教的祭司是什么意思？”
“孽教在发展过程中曾仿拉特兰宗教概念设立十四位主教，而在那之上的，才是祭司。”
“人数并不清楚，但据传仅有个位数。”
“据传？”中臣明霄反问。
“某个主教说的……”楚信然淡淡道，“我和他们打过不少交道，总会有那么点能对话的时候。”
要么是站在对方垂危的尸体旁，要么是战正酣时的喘•息机会里，又或是单纯的拖延时间，这种机会总是有的。
中臣明霄对此好像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我不清楚他们是否是个位数，但那人的身份确实是祭司没错，既然你们都确认了这一点，那我也能揭晓些情报。”
“不能全说么？”夕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耐性，语气却也总是不那么上心，都是淡淡的。
“一种诅咒……”中臣明霄抬指竖在嘴边，做嘘声状，“全说的话，恐糟反噬。”
说罢，他忽然提起那只似乎总是与他形影不离的纸伞。
推动伞骨下方的握柄，展开的伞面上有着金属般的黑色锐利光泽，继而被无端显现蔓延的血丝爬上。
也在这个过程中，他的面颊失了几分血色，连语气也都一并虚弱几分：
“我当初便是因为追查得太深入，一度找到其真身，才被他下了这份诅咒。””一式诅咒，让我的血肉以扭曲源石的方式附着于这柄纸伞，令我无法施展真正的剑术，也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并且每次对人吐露关于他的消息，这份诅咒的植入也会更深入一分。”
“某种血肉献祭流派的咒术，我没接触过，破解的话需要不少时间。”夕仔细端详了一下伞面，开口便令玉威与那中臣明霄侧目。
毕竟大多数人，哪怕术士们自己都笃信着一种默认的现象——咒术之流的古老术式，是否能够解除全靠能否说服or击毙施术者。
毕竟破解之法实在难以鼓捣，有门路的大多都师出同门，否则隔行如隔山，根本没什么好期待的。
夕忽然来一句好像她能破解，只是需要些时间研究，便有些惊世骇俗起来。
即便知晓她的身份不凡，这俩位出身神道的男人也需要时间消化这些话语。
倒是楚信然闻言略略皱眉，继而干脆道：“没有那么多时间，这诅咒的触发条件还算偏门，还是找机会干掉那家伙吧，或是把他在这片土地留下的成果尽数祛除，若他不在这里，那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在一开始也正是这么想的……”中臣明霄点了点头，“在我所调查到的报告之中，虽然存在同时同期、多个区域的多人行动犯案与仪式痕迹，但结果都指向同一个人，那便是他……”
他说着，顿了顿，再扭头看向自己撑开的雨伞，看着伞面上的血丝更进一步的延展增殖，他的脸上显出几分微不可查的疼痛抽搐，令那一旁的嵯峨和玉威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手足无措。
一个云游僧，一个神主，对他人的痛苦都是有心无力，毕竟不曾修行什么能帮人缓解痛苦的治疗法术。
还有不远处的一个村民面对此情此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听不懂这些姥爷在说什么，也看不明白他们的表情态度。
“他一个人在四处奔走，以某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出现在各处诱骗民众，玩•弄人心，建设仪式……”
忍着提到那个人时的剧痛，中臣明霄继续开口，却也注意到了那个衣着简朴到甚至有些破烂补丁的中年男人。
毕竟这个男人和楚信然这一行人的画风完全是格格不入，令他实在难以无视地忍不住问，“那个男人又是什么状况？”
几人闻言而回头，那男人被所有人盯着便明显胆怯卑微的缩了缩头，下意识就想鞠躬时却又被楚信然一记抬手给抵住，另一手将他推到前面，两个动作都带着他无法反抗的力量，便是稀里糊涂的站在了几人前面，面对着那穿着好似和他一样朴素，却又隐隐有些大人物气势的中臣明霄，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久心，没有姓，他是西郊平化坡的农人，也是那边状况的亲历者……”
直接抬手搭在那男人肩上，另一只手撑住他免得他直接跪下的楚信然代为介绍道，“我觉得让他跟你讲些那祭司的特征或许能让我们的收获更有些说服力，不过你的干脆出乎我的预料，好像倒也不需要了。”
“我安排人送他回去吧……”中臣明霄拉下伞柄，重新收束起纸伞，“若是换一批人，时间也多的话，我倒确实需要靠这些来确认你们值得信任。”
言语间，楚信然倒也松开了手，让那听懂自己可以离开的农人自己缩了回去。
久心曾经也曾梦想过见见大人物，但而今却只是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中臣明霄倒也没让他等，立刻就扯起声音喊了两位神官过来接待那农人，领他下去。
春日大社作为平城京第一大社，香客众多的同时兼具各行各业，农户也不是没指引过，只是精神状态如此差劲的农人倒是有些少见，也不知经历过什么。
而在他们离开的院落中，目送几人远去几人回过头来，中臣明霄继续道：“对孟章君你，我相信师傅的判断。”
“令师是？”
“他老人家不想留名，也一直说不承认我是他的徒弟，只是曾对大炎的某些英杰评价时，他对你的评价被我记在心里……”
中臣明霄笑了笑，“那时您还刚入京，被任监察司雨水一职查封了河州知府，便是名声大噪，而他老人家说。
若你能在那里待一个月，那你便是个才俊，能待三个月，那便是个好官，倘若一个月都待不到，那就是个人杰。”
楚信然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问：“老人家如今去往何处？”
“已经仙去。”
“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他是笑着走的，笑的很畅快，因为他一剑劈开了一道神魂，就我之后的调查成果看来，那神魂就是孽教祭司招引的东西……”
中臣明霄笑了笑，“即是说，他算是为民除害而去，即便没有真正成功。”
“你想将他的作为更为彻底的进行下去？”楚信然问。
中臣明霄闻言，看着对方那冰蓝色的眼瞳，再看向那在眼下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嵯峨、玉威、夕，然后方才回头，重新看向孟章君，神情认真：“倘若有那样的机会，我会让他承认我是他的徒弟。”
他说这话时，院外同时走进一个萨卡兹男人，闻言有些疑惑，可那男人再看其他人时，倒也看到了相似的不解，便又怔了怔。
月见夜觉得终于有那么一次，不是只有自己跟不上节奏了。
这种大家都不行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感觉还行•jpg；
玉威和嵯峨只觉得中臣明霄是个被炎国人影响得太深的东国人，不仅满口流利中正的炎语，就连说话方式和接人待物都没多少董国人的影子，至于听不懂的话，估计也是某种炎国人的思路方式吧。
夕倒是能够听懂这俩人的对话以及方才中臣明霄的回答，倒是很清楚这和东炎之差没什么关联，纯粹便是习武者的思想，或许赤冬在此就能听得更明白。
如何让已故的长辈承认自己，当然是踏上他的路，做他做的事，中臣明霄道出这话时甚至存了几分哪怕与对方一个下场也无所谓的死志，方才让他人听出几分违和来。
因为他们不明白这句话是如何说的斩钉截铁的。
不理解这句话的分量。
而理解这句话的楚信然只是抿了抿嘴看着他，然后什么都没说地点了点头：“或许会有那么个机会。”
然后他便回头看向那刚混进来的月见夜，问：“事情办完了吗？”
本来这人也该是一块儿来春日神社的，但就是因为还有事要办，所以现在才来。
“办好了……”月见夜潇洒一笑，就是没人在意他那习惯性的展示动作，令他只能再老老实实递出手中的文件，“几处调查许可，还有你之前要的文件证明。对了，之前还有本舰的电讯，凯尔西医生需要确认一下你在东国待多久，有你一份包裹正在运送，以光严这边的忍者进度，估计四天后送到。”
“四天的话没问题……”陡然听到凯尔希的名字，楚信然怔了怔，“不过那是什么包裹？”
“我没敢问……”月见夜尴尬地抹了抹手，“还以为你会自己知道。”
“我只知道龙门那边可能有包裹……”楚信然想了想，除了魏叔那边提过要给自己送补给之外也没听过其他的。
不过凯尔希提及的话，大概是会需要而不是什么整蛊吧，也没多想地点了点头，“等到了再说吧。”
说着垂首翻了翻手里的文件，略过了来新面孔的自我介绍部分，便朝着一旁看着的中臣明霄看去，问：“待会儿我们还要去找光严家主聊聊，你要一起去么？”
“陛下么……”那持着纸伞的男人皱了皱眉，扫视了一圈楚信然这一众人后，道，“虽然不少家臣都尝试过在他面前进言，但迄今为止大多都是一无所获，只是考虑你们提的这件事倒也是他们根本没说过的，说不定能令他提起些兴趣吧。”
“他凭兴趣做事？”楚信然问。
“至少大部分事上，他都是照着兴趣来……”中臣明霄淡淡道，“要知道他想什么的话，恐怕得问那位将军了，尽管群臣们都以为我最清楚那位陛下的性子，但我清楚最被他信任，也似乎与他有着实质性契约的，是那位女军神。”
“若要进宫见那陛下提这样的敏感话题，你们更需要那位军神的保证。”

NO.127:开心超人月见夜
（一觉起来，屋里停电，真空寂啊•jpg……）
春日大社外围的走廊上，已经和中臣明霄分别的几人跟着那礼貌性引路的神官们一同走在下山的路上。
而方才加入队伍的月见夜便是显然没能适应这队伍的节奏，下意识地感叹道：“跑完春日大社后又要去平城宫，各位总是这样四处奔波么？”
“觉得累的话可以留下。”夕冷冷道，她对这个话语有些轻浮，态度过于圆滑的萨卡兹青年本就没什么好感。
即便对方展现出些许出乎预料的战斗技巧也根本不够看，只觉得让他跟上说不定还会把信然给带坏。
这属实是担心过度了，她又不是没看过信然在伦蒂尼姆皇家学院时的片段，虽然谈不上道路相同，但至少不会那么容易受到影响。
倘若真要那么容易被影响，楚处长时期接触过的那么多犯人才会令他真正情绪大变吧。
根本就是不必担心的问题。
“只是感叹，表达些许的惊讶……”月见夜的反应倒是很快，没什么滞涩的接上了对方的针刺，“若说累什么的，保持闪耀的男人可没那么脆弱——”
言语间还抬手划了下额角那偏于一侧的长刘海，倒有几分潇洒惬意。
然而夕挪开了目光，只觉得这人浮夸油滑。
她倒是还没被楚信然影响得共享词汇库，否则或者当以「骚包」这样的词汇形容要更为准确些。
不过虽然她不再理会对方，月见夜倒也没有因此而无人搭理地尴尬，之前一直沉默着走在前方的楚信然终归还是微微放缓了些步伐，将目光抬过来片刻。
“最近的行动确实如此……”楚信然姑且认同了一下月见夜的感叹，也顺势感慨道，“总有些线性RPG的跑腿感，到处跑来跑去地找线索，眼下还仿佛成了环环相扣似的，走完这个条件才能走下一个条件，多少有些烦躁。”
“但是也没办法不是么？”玉威亦是开口看来，“原本以为是光严这边的问题比较大，而今看来这或许会牵扯整个东。”
“东而今南北相割，消息互通有着相当的局限，既然他有办法在短暂时间内布置好数个祭坛共鸣发动，那边倘若将平城京扩散为整个东呢？”
“他没有那么多的人手，也没有那么大的物力，诱骗信徒发展祭坛本身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形成规模的……”
虽是这么说，但楚信然还是皱了皱眉，“是不是有种东西，能够跨越世俗权力的钳制，同时联系南北的精神？而东是不是正有那样的东西？”
“什么？”玉威怔了怔，盖因他方才那么感叹只是忽然想到一种最糟的可能，但其实连自己都并未当真，只是想以此感叹令对方提起些重视。
毕竟方才楚信然提起的烦躁感慨扯上了他并不如何了解的游戏内容，这样的比喻多少令他觉得有些过分随意了，也让他觉得该委婉地警示一下对方。
但之后楚信然的回应则是给他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却下意识的汗毛树立。
“宗教吗？”嵯峨忽然道，令玉威的面色一僵，“小僧在过去的游历中曾见过不少的修行之人，专于炼心反而不管世俗法治，不论是武人还是术士皆有如此。”
“对此刻而言，更准确的说，是神权……”夕跟在楚信然一旁道，明白楚信然的方才那话所指的东西，“高于王权的神权，哪怕是东国分成了南北，神社与佛教也都在两侧彼此扎根，甚至前者的神道还被同样的术式体系，同样的精神理念所引导，如果说真有什么力量能跨越南北的分界，那大抵便是能落实在各个神社之中的诏书。”
“而那样的诏书，伊势神宫恰好拥有。”玉威低声呢喃着，接上了她的话语。
夕和嵯峨的目光都落在这个伊势神宫的神主身上，前面几位带路的神官好似对一切充耳不闻。
而月见夜则是有些诧异的跟着那俩位一起打量这个在他看来也有些做同行潜质，有着一副好皮相的九尾神官。
从方才的对话反应，大抵可以判断对方和伊势神宫有些关系，但具体的他还不便问。
这时候反倒是楚信然没去看他，只是随同前方几位神官一起，目光始终朝着前方，好似在观赏着春日大社内的红墙砖瓦、也注视着那些忙碌着的神官巫女，将他们那敬畏且谨慎的目光收入眼底，再看向那好几座有着明显重建痕迹——具体表现是与周遭原本的围栏、神龛等设计格格不入的大型建筑。
便好似隐约能瞧见些此处更为繁华的过往，好似能看到那些神气十足的埃拉菲亚人，也好似能看到那在神社深处，目光低垂的年幼御子。
如此清晰，又如此变幻，好似同时瞧见了两位不同的年轻人的，一个目光如雪般冰冷锋锐，一个目光如水般古井无波。
一男一女，于同样的深阁之中，端坐于同样的位置，而今却已都不在。
连那深阁也已消失，不知是被人为拆毁还是被天灾所覆。
“孟章君，孟章君？孟章君！”
“怎么？”
耳边愈发震耳欲聋的声响，令楚信然在沉默了片刻后平声询问，侧头看向那焦急的九尾神官。
“我要在这儿停留一会儿，借这座神社的电讯发报和神宫联系。”
神官说着，目光已经看向前方带路的一位神官，而那几位在这时倒是不再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被盯着的那位更是笑脸相迎着转身。
“与伊势神宫直连的电报通讯，请往这边。”说罢的同时，那位神官亦是脱队朝着另一侧迈步。
直连电报通讯，每一个频段都是足够重量的势力象征，要么是市幕府，要么便是大社，同时本社的设备亦是足够昂贵，作为能够避开源石波动干扰、无视网络运营商信号台间距的直连电报仪器组，这样的东西每使用一次也都需要许可与全程记录。
换言之，他对伊势神宫发去的消息也将是完全公开。
这也意味着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楚信然看着他，目光沉凝，点了点头，而他朝着这边几人行了一礼，跟上了那之前走出的神官步伐。
月见夜看着那个他还根本不熟的男人逐渐远去，忽然觉得之前自己的判断出了错，本以为幸福指数最低的人是苍七，结果却是这个很少吭声的神官，那背影看着甚至有些佝偻，也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们走……”
这时候，苍七阁下的声音仍旧平静，但那股低气压却是掩不住的，月见夜看着这几人，觉得自己若是想问什么的话就只能去问那位小师傅了。
但眼下那小师傅也是一副有些难过的样子，便也只能心里怀着那份好奇与忐忑地跟着，忽然有些怀念自己的A6小队。
同样是性格鲜明，同样有个常常低气压的队长，但好歹梓兰小姐的程度远不如这位。
虽然方才幸福指数最低的人已经易位了，但那最低也已经离队了，结果队里最低气压的人还是没变。
虽然换做他人或许会觉得苍七阁下成熟幽默，亦善言谈，但对他这样同样精于伪装的人而言，那样的外壳又能有什么掩盖作用呢？
月见夜只会瞧见真实的他，也就会对他的真心评价与他人有着明显不同。
便也连带着，在闲聊之外的态度也格外小心翼翼。
他其实蛮懂得如何交际，作为一个社交牛逼分子有余，社交恐怖分子不足的中间人，他认为，这种人突破口就是那难得有的脆弱时候。
但那样的时候显然不会被他等到，还有着夕小姐和嵯峨师傅这样比他更适合也更受信任的人，那么就该退而求次。
等那么一种能够随意闲聊的时候，他或许还能找到些突破口，只是而今好像都正身处某种危急的事件之中，对方更是连一丝一毫的放松都没有过，倒是有几次因疲惫而显露出松懈，令他既无奈又无力。
无奈是因为松懈和放松可不是一回事，无力是因为他自认自己的抗压能力和自我调节已经足够强大，很多人都认为牛郎是个很随意的职业，男公关更是常常因丑闻而被人蔑视，但其实正规俱乐部的男公关既不见得肮脏，也不见得……
或者说肯定不轻松，尤其是有着营业额之流的竞争之下造就的卷王之王更是带着十足的心理压力。
月见夜这样一位走到巅峰并保持数年突破的「东夜帝王」，自然有着超乎寻常的心理素质，并且以此为荣。
然后今天他见到了那位在罗德岛论坛传说多年，也在不少本舰干员口中流传诸多传说的苍七。
本想按照博士的只言片语想要「会会」这位能够得到众多优秀女性青睐的同类，结果却发现两人差异悬殊。
这倒也罢了，就算不属于同类人，也一样能够结交一下，对方那过分低的幸福指数也令他很难放着不管。
月见夜一直有个梦想。
对他而言，牛郎、或者男公关的称呼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要给各位带来笑容的本质，那在俱乐部被称作一种花道，在他褪去职业之后仍是他所坚持的职责。
感情不是贩卖的商品，幸福并非叫卖的吆喝，只有付出真心才能看到客人的真心，而他所想要望见的并非只有女性的幸福，而是大家的幸福，幸福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气场，只要自己得见大家的真心而收获幸福，那大家也一定能因自己的幸福而幸福。
他会因此而努力，不论身处何地，做着怎样的职业，这都是他不变的信条。
也正因此，他希望了解这个从年龄而言都要比他小好几岁的年轻人。
结果却是完全找不到机会。
这固然有着他认识对方和对方一起行动的时间尚短的缘故，但此刻他更惊讶于对方心理坚固程度远超自己，至少自己做不到一直的紧绷不做丝毫的松懈。
这人仿佛有着无数忙不完的事让自己的头脑和态度无法松懈，甚至连赶路驾驶的时候也全神贯注，没什么唠嗑的时机，方才令他感觉有些无计可施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完全被比下去了。
哪怕是眼下，他也只能揣着这些心思在心头叹息着，跟着这几人的步伐一同下山。
至于他们此刻所卷入的危机，他倒是一点不急。
这方面他有经验，倘若他真的能知道的话，会有人主动告诉他的，甚至大概率是苍七自己。
而若是没有人告诉自己，那就证明这事确实不适合他知道甚至掺和，苍七阁下和夕小姐都是心思缜密的类型，这一点并不难看出来，倒是无须担心。
只是这一路跟着的茫然倒是少不了的，好在他也能找到方式缓解。
比如玩手机什么的，也比如找唯一能聊天的嵯峨师傅闲聊什么的，这位小师傅倒是一直都好相处，有些疑惑也能从他那获得些解答。
甚至她还会主动开启些话题令他恍然大悟。
就像此刻，她便对苍七阁下询问道：“现在的事是不是闹得太大了？伊势神宫那边交出去的资料会让整个东都被天灾笼罩吗？”
只是这种时候该说恍然大悟还是收到惊吓呢？月见夜还从来没想过这事能到这么夸张的程度，直接听得整个人都愣住，更开始怀疑这么大的事突然这么说出来，自己要么被灭口，要么就是没办法脱身，难道公司不声不响就扯到这种事里了？！
他倒是知道罗德岛经常执行一些任务的背后很是复杂，毕竟论坛偶尔也会有职员悄悄讨论，时不时能有些猜测和说法，只是并不被证实，也没人想去证实。
该治病的治病，该帮助别人的帮助别人，罗德岛里的干员、专员们各有各的出身和秘密，聪明人都懂得只关注自己关心的事，想太多反而给自己徒增事端。
“事大不大不是我们说了算的，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或是将要发生的事，结果得看他的回应，或者接下来要去的平城宫里，那位家主是否清楚。”
比起嵯峨难得的惴惴，楚信然的回应倒是无比冷静，好像这么大的一件事对他而言也是风轻云淡。
这份镇定是真是假，月见夜也是见过某些喜欢逞强的人，他自己也经常是那样的人。
但有些人的演技他确实也看不真切，只知道嵯峨师傅似乎确实因苍七阁下的镇静而安静了些。

NO.128:准备一步步。
楚信然的平静自然并非作伪。
只消回视他过去的经历，这平城京乃至东这整片土地的隐患便都显得平庸，历经了拉特兰的变故与炎的变革，更别提哥伦比亚的养毒收割与卡兹戴尔南北对冲。
尽管没什么实感，但他已经见过不少体量超越东的政体、国家进行大刀阔斧的变动，真正内乱起来的也不是没有，但都与自己等人有什么关系呢？
经历了好几次后足以明白，大势的变化或许是因某些人为导火索，也可能被某些人所导向。
但真正会被这样的变化所牵扯束缚的那批人里没有他们这样的外来者。
当然，这队伍之中还有嵯峨、月见夜、玉威这样的东国本土人，但一个云游天下的云游僧和一个入职外企，随时可能离开的萨卡兹，以及一个坚持和家族掰拖的沃尔珀人，他们已经在某些观念上和东国本土居民相差甚远，就像对某些事的态度根本并非同一阵营一样。
这并非背叛，而是一种升格。
从着眼于这片弹丸之地上升到更高的视野。
有些一筹莫展的事，需要更高的视野才能找到判断依仗，有些稀里糊涂的状况，只有更多的阅历才能明辨是非。而他们此刻，正是走在这样的道路上。
只是在这之前，楚信然和夕走得比他们更远。
尽管前者才18岁，再过一个月就算19，但仍还是个年轻人的年纪。
这样的年纪能在阅历上强过一位退役金牌牛郎与神宫神主，需要多多少的摸爬滚打？
月见夜而今也隐隐察觉到了这一点，方才逐渐收敛了往日在舰上与他人相处时的态度，这时反倒是那玉威因为另一种早有了解与实际的一些接触而始终存留一种保留距离感的敬畏，并未因态度招来什么恶感。
不过他在某些事态上的嗅觉实在迟钝，即便补救态度端正且行动力十足，也不妨碍夕觉得这人挺蠢。
楚信然虽然觉得他那位置和东国宗教环境的固有局限算是情有可原，但也已经放弃挽尊了。
被当笨蛋就笨蛋吧，反正也不妨碍任务分配。
不过在眼下，玉威倒也没在队伍里。
仍在驾驶位的楚信然，副驾驶的夕，以及后座的嵯峨和月见夜，铁打的两位和流水的第四位是眼下的队伍。
越野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缓缓入城，平城京春季的夜晚来临没有那么的快。
但昏黄的余晖却已然洒下，映出一片宁静的古城与慢慢龟爬的车水马龙，以及那些亭台楼阁与街头巷尾的慵懒氛围。
虽然天还没黑，但也该是不少职业收工的时候了，休息和做饭的环节自然慵懒，只是除却那份慵懒氛围以外，日落之分也带着些许的一起妖异气息在城中晕染，却又并不被常人发觉。
“封魔之刻啊，真是阴森。”
站在平城京西大街的石牌坊下，远远望着平城京的男人一面感慨着，一面再回过头来，看向后方桌台前的女性，看着她那缓缓倒茶的模样，又吐槽道：“你倒是挺悠闲的，不去狩猎么？”
女性闻言，侧头瞥了眼桌边的薙刀与空洞刀鞘，复又回过头来道：“有人盯着我，不便轻举妄动。”
“被警告了一次就失去勇气了吗？桶村明穗……”男人嗤笑一声，复又重新看向那远处道，“听说袭击你的是个铁爪子，一栋屋子那么高的铁爪子？这话你说出来不觉得可笑吗？炎人仿制的铁傀儡已经到了这里？”
“信不信由你们，反正被那东西追过一次之后，我就不想遇到第二次……”
桶村明穗看也不看那男人，只是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自顾自道：“那东西根本不像是铁傀儡那样的死物，它出现的方式也根本不合常理，哪怕是最擅长结界术的那位阁下也做不到如此顺畅地将那样庞大的物体接连转移，比起那些游行的鬼物，它更像个可怕的怪物，我甚至怀疑是有什么灵附在那金属上。”
见她如此煞有介事的说，男人沉吟了片刻后，还是转眼来问：“那天之后，它有再出现过么？”
听他问这个，桶村名穗斜眼看来：“你倒是比玄煞那家伙像话点。”
这事她说出去之后，不相信的有，更有人直接取笑并大肆传播，添油加醋，像这男人那样认真问的不多。
至少算是一定程度上相信她。
不过男人显然又有些缺乏耐性，见她没有立刻回答问题便又张口准备说些什么时，她便提高语速道；“没有……”
“什么？”男人有些疑惑，毕竟连带他耳边的声音也有些迷惑。
“没有再出现过……”桶村更进一步地说明了一遍，“就在那天出现过一次将我逼到逃窜到玄煞那边避难之后，它就再没有出现过，我隐约觉得自己或许被算计了，比如可能暴露了玄煞的居所什么的。可在那之后的好几天我看玄煞也在继续活跃的样子，对方好像也没有动手。”
“听起来根本毫无参考价值……”男人叹息着，视野从那远处的平城宫气象中回过头来，继而微微侧头，似在倾听着耳边的什么话语，继而回过头来，“倒是我可以提醒你一句，近日平城京这东方青龙的气象一直波动，大概率和守秘人入京有关，他盯上我们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我们本就需要躲着他，倘若躲不过的话，不如先下手。”
“你有勇气对他动手？”桶村的表情变得古怪，眼神开始见鬼，“凭着什么？我耳边那喋喋不休的家伙老是描述那家伙气势的恐怖，保底估计手上至少有六个同类的怨魂。”
“他杀我们恐怕比我们杀他要熟练得多。”
“照这平城京的乱象，你不觉得我们的机会还挺多的么？”男人听着，嘴边忽然勾起一缕笑容，“譬如我们可以与那几位走投无路的盟友进行些更深度的合作，也譬如，我们可以去给那几位公卿再提供些便利。”
“这种事，你去做吧……”桶村兴致缺缺的垂下眼来，“我连主公的府上都不敢回，昨日下午还遇上了刺杀者，她应该知道我做过的事了。”
“才动手么？”男人有些意外道，“我倒是认为那位军神一直看着你的一举一动，大抵是你触到了什么底限才让她觉得不能留你。”
“她若真的存了杀意，那我也根本逃不掉，她不是会疏忽大意的人，倘若真要我死，也会亲自动手。”桶村的神态愈说愈低糜，拎着茶杯垂着头，乍一看还以为她喝的是酒而不是茶。”那还真是不给人留机会的残酷习惯啊……”男人状似惋惜般的叹息道，“那或许她还念着你的臣下情谊打算再留你些时日，还是说指望着你继续发挥作用？如果是后者的话，我这里也不太安全了。”
他说着还左右看了看周围一些路过的旁人，好似里面随时可能蹦出一个人把他叉出去。
“像你那么滑溜的家伙，真的会不安全？”桶村失笑道，“我可是听说你在哥伦比亚、卡西米尔都有置办房产就是为了随时脱身，甚至连大炎都有你贿赂的官员为你开门。”
“别提了，那位老爷在上月被问斩了，昨年年末大炎那位真龙严查各部门，下面的知府大多没能逃过，这条路暂时被断了，不过哥伦比亚和卡西米尔大抵还没关系吧……”
男人耸了耸肩，“只是此地的乱想让我觉得要么该此刻远走，要么你就得做好尸体留在这里的准备，你不觉得么？”
“或许就在这阵子，平城京能成为整个东的中心也说不定。”
“你知道些什么？”女人皱眉道，只觉得越听越不对劲，这与自己所知的现状根本对不上，再考虑这家伙确实喜欢东奔西跑的弄些奇闻异事，显然还掌握了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报。
“你做好准备了解了么？”男人反问道，“我还是劝你先离开东国吧，我对任何人都是这样建议的，虽然愿意听的人不多。”
“做不到……”桶村摇了摇头，“为了主公我也得留下，为她的期望尽一份力。”
“所以我才觉得心累啊……”男人摇了摇头，“而今我也懒得讽刺你这扭曲的忠诚心了，既然不打算离开的话，我也就提一句：孽教在东国的势力已经撤离大半，剩下的那么一小半，以及那位留下的祭司，打算来一记狠的，让这里彻底的一蹶不振。”
女人怔了怔，问：“怎么做到？”
“凭着一些一些你无法想象的力量，你或许可以问问你身上的那位，或许他更有耐心跟你慢慢说明。”
男人说着，再看向那市井中的人群，又回过头来看那女人道：“桶村，这茶喝完，你就该走了。”
“怎么？觉得我会给你带来麻烦？”桶村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手中这开始透明的茶杯，“槻野，你为什么还没走？”
“有个比较在意的人还在这里，或许她需要保护。”男人说着，身边兀自涌现出些许的白气，那些白气逐渐堆积成浓密的雾将他簇拥其中，而在那同时，女人也从那边的桌前起身，放下了几乎要完全消失的茶杯，拾起了还被支撑着的薙刀与刀柄刀鞘。
“女人？”桶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那快要彻底被云雾包裹的身姿，而周围的行人们却仿佛没有看到那反常的一幕，只是自顾自的走着，甚至没有对那云雾和桶村明穗投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是啊，一个令我觉得这土地还没那么恶心的女人。”
话落，云开雾散，男人的身影消失，女人也迈步离开了原处，在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注意到她那其实算是显眼的装束。
那便是后话了。
在那之前，云开雾散的瞬间，已然驱车抵达平城宫门前的楚信然微微皱眉地扭头看向西南方。
“怎么了？”一旁的夕没有握着她那本没看完的轻小说，本还在座位上想着什么事显得有些发呆，却也注意到了他的扭头。
一句话也令后座的俩人投来了目光。
“这城里的妖魔鬼怪，好像比想象中还多。”楚信然回过头来，在车窗外的几位守卫注视下，继续维持车身的慢速驶入。
但心里倒是还想着方才感知到的那份异样的水汽轮廓中塑造的人形，以及那份人形在自己感知到时的瞬间发出的回应。
【初次见面，守秘人，有空可以多注意注意净土宗……】
通过水分子振动传来的话语，好似有着相同能力的同类传递而来的情报，这种事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尽管他觉得莱茵生命那位缪缪应该也能和他做到这种同样的加密远程技艺通讯。
只是这是否意味着对方和自己与缪尔塞斯一样，都拥有着那份卓越入微的水汽操作能力？
他不太清楚，但确认那消息转瞬即逝令他抓不到轨迹后，便也没再去想。
水分散去了，对方还不打算显露身姿，而他也将继续这边未完成的环节。
某种意义上的再次进京面圣。
通过了卫士的通报，驱车直入宫廷建设初期只是一片空地，后来才当做停车场使用区域后，一行人下车再次被迎入那朝堂院中，得见那仍然身着黑色羽织光严家主。
仍是顶着那对很沉很瞩目的繁复双角，那体格高大的男人从大门走入之后，他身后的不远处还跟着缓慢飞入那头青龙。
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楚信然对此倒也并不意外。
毕竟已经有阵子没看到祂了，之前祂一直缠着楚信然，之后有段时间忽然不见显然是有了别的能够约束或是令祂在意的人，这样的人除了苍龙七宿本身，便只能是气运加身的权力者了。
光严家主，也是位被四象簇拥的王，能约束青龙并不奇怪，只是是否能够成为龙气加身的天皇，倒是很难说。
“又见面了，楚家主，前来所为何事？”这位家主开门见山，目光并未在一旁多出的月见夜身上停留，却也甚至没有去看嵯峨和夕，只是盯着他，目光沉凝。
“为贵家族，也为贵土地的大事。”楚信然先是略略作揖，以此展现正式，继而看了眼他身后那条青龙，“也和祂有关。”
家主侧身，看了眼身后的祂，又回过头来：“龙脉之力？”
“正是。”
“孽教的把戏？”
“你果然知道。”
短暂的对话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同样沉默的还有彼此都带来的人。
“你能查到这个……”光严家主再又启口，这一次他的目光将楚信然身旁的三人也纳入其中，“那你是否清楚而今面对危机的不只是平城京，而是整个东？”
“只是有些猜测。”
没想到对方直接提起这个楚信然愣了愣，又看对方抬手招了个随从过来：“召将军入宫。”
继而又回过头：“然后我们可以聊聊这危机的解法，这孽教的杀法。”
将军……楚信然微微眯眼，脑中电光火石般联想：“那两柄灵剑？”
“正是其中一环，这一点，还需感谢你，楚家主。”

NO.129:有兴趣当爹神吗？
（笑死，看到群里有聊天记录吐槽舟游新角色灵知的履历简介下面的一段对话像qq推荐的脑残言情小说.
回头翻了翻，确实•jpg，看来喀兰的爱恨情仇已经出现端倪了（x）；
同样是动用了些地脉的力量，镇压着供奉在将军府深处神社的两柄灵剑，天丛云剑、布都御魂。
经过数日前楚信然的净化之后便不复那份凶戾与扭曲，只是仍旧不免浑噩。
毕竟，祂们的原主已然远去，而它们的本身的灵韵亦是有损，便是很难恢复既往的模样。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对于楚信然而言，这幅状况算是理所应当的合理，并不值得可惜或奇怪。
毕竟他已见过太多残破腐朽的古器，也与那些古器打过太多的交道。
东国神话中常常与天丛云剑一同被提起的三神器之一，八咫镜，也就是真经津之镜，便还以残破之身栖身于洛阳的楚府之中。
一直被他称作水镜，毕竟八咫镜起源于炎的水镜，又称「鉴」，便是以水覆盆，用以照面。
在东国的术式体系之中也有不少以八咫镜的传说做模拟的法术，多是以镜面的概念用来避邪或是映照人心，辨别污秽。
楚信然所身负的特殊显然不需要这层意义，说来在空想家那份关于地球的记忆之中，八咫镜该是被保存在伊势神宫里才是，对于两处世界一方面的差异性和共通性，楚信然已经懒得感慨，只是有些庆幸至少这边的水镜没在神宫里被那些狐狸给供出去。
没有残留着扭曲的污秽，只是单纯残破之躯的水镜，还留有几分天照大神昔日的影子与道蕴，照这那群狐狸短浅的眼界若是「借」了出去的话，那他还真是不好想象之后会是什么后果。
东国八百万众神信仰以三贵子为首，即天照、月读、须佐之男，香火的数量排比如金字塔般交叠而下。
倘若最顶尖的一批遭到了扭曲，那便影响的不只是整个信仰体系的变质，更是全东国神学术式研习者的浩劫。
毕竟所有的巫女、神官、乃至同样研究神学的某些阴阳师们，他们所传承研习的法术原理也是靠着神话种种事迹做骨架支撑，有着非常直接的因果关联。
颇有种早年的科学研究者发现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尝试被推翻后，对自己过去所学开始自我怀疑的浑噩状态。
只是对于这些术士以及预备术士们而言，体系的扭曲倒不至于让他们立刻浑噩疯癫，只是会发现自己过去掌握的力量变得陌生，甚至可能无法使用，强行去驱动倒是可能让自身一点点异化。
这一招便可以说是给东国数量最多，势力最大的术士体系一记重创，同时也给东国主要武力体系的一击重创。
“现在还来得及，光严家主，拟定诏令吧……”楚信然冷肃道，“由你，或是由你与光元家主一同，昭告天下。”
“伊势神宫的神主使用春日大社的直达电讯朝着伊势神宫发送的内容很快就会传开，伊势神宫犯下的大错会流传整个东国，但比起那份错误，更严重的是后果，南北两端的统治者都应立刻做出应对，不是么？”
这件事的原委，楚信然他们甚至都没必要与对方一一说明，对方开局的态度与反应便已证实了之前的某些猜测，光严家主很清楚那些事的发生。
因为说不清光严家的情报网究竟如何，他甚至可以恶意一些揣测光严家主坐视着那些事发生，毕竟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且东国这南北分割的王权分离也确实让王权被进一步削弱，贸然干涉神道教的事宜很难说会起怎样的反效果。
但凡想让自己的统治稳固些都得好好掂量，更别提北光严这边的政治状况可比传闻中的光元更加混乱，公卿与武官貌合神离，却又同时对那位武神抱以一致的敌意，原因到底有多复杂他都懒得去探求，他只知道这光严家的官场看着有够烂，这光严家主与其说是很擅长帝王心术，懂得如何权衡臣下比重，倒是更像只能维稳。
毕竟要谋大事就得先安定后方，而这后方要真正安定下来，需要花的功夫可不止一点半点。
直接手握重权与兵权或许能雷厉风行一把，只是雷厉风行要和处理孽教的事宜并行的话，官场和百姓一起抓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这件事我会以光元家的那位说明，只是他会做出如何的举措，却是我不好说的……”光严家主摇了摇他那看起来颇有些沉重的头，“他若能理性点行事的话，他那妹妹也不必跑来我这儿。”
昔日光元的军神，而今光严的「那把刀」，也就是赤冬的主上，魏文月的老友，那位将军本身便是光元家主的妹妹，同时在血缘上属于光严家主的旁系远亲。
曾经说过的，东国的南北分割和八大家族的互相对立，本身便是一宗家事。
这也恰如东国传统神话那般，从伊邪纳岐伊邪那美从海底搅动泥沙汇聚极东，再到一点点事都能创造一宗神来，一切的故事都源于那最初的双神，一切神明的联系也都能延及之上，本质仍是一家人的故事。
神与人，都是这样小家子气的搅来搅去，便是令外人看着微妙，不委婉的甚至直接发笑。
只是倘若再考虑而今这些亲族倾轧时所做的事，便又只会感觉彻头彻尾的扭曲，很令人怀疑血脉之情是否存留于这些手握权力的东国人身上。
这种时候就该看那位将军与赤冬的姑侄情谊了。
也就这俩人的表现能让楚信然觉得稍稍顺心了些，尽管那可以说是长辈的将军曾经靠着寥寥数语展露出古典东国式的思考回路令他频频皱眉。
动辄谈及妻子和侧室、与那比起生命可以抛开些自我意愿，以及长辈习惯性给晚辈划定道路什么的陋习……
令他只能感慨那位将军终归还是东国土生土长的人，过人的功绩与对晚辈的关心并不代表她的十全十美。
终归是有些令他反感到当即出言纠正的观念问题。
本来他是没兴趣也不当对他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别人怎么教育晚辈也是别人的事。
只是突然扯到了自己也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那你所能坦然立在这里和我平静交谈的依仗是什么？难道就仅仅是靠着那两柄灵剑么？”
其中一把还是纯度很低的剑。
布都御魂，单刃直刀，也就东国人会称其为剑了，作为炎人的楚信然每次念出灵剑这种称谓时都发自内心的别扭。
“还有各项布置，从民生到官场……”这时，陡然开口的是个女声，楚信然几人回头便见那踏入院落的风衣女性，嵯峨和月见夜都是赶忙行礼。
赤冬的姑姑，嵯峨自然印象深刻，而月见夜作为一个东国人自然不会认不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军神，更别提不久前还接待过，感受过相当的压力，便是连一点油腔滑调都表现不出来。
这时候不动的只有夕，就连光严家主也招呼了一声：“你来了……”
“路上稍微耽误了些……”女人走近过来，目光扫过月见夜和嵯峨，在前者脸上顿了顿，继而看向家主，再看向平静注视着她的夕，以及无声拱手作揖的楚信然，“贤侄还是这么冷漠啊。”
神特么贤侄……瞬间感觉被好几对目光盯着的楚信然忍住了嘴角的抽搐，不去吐槽对方这陡然来一口标准的炎语以及那过于经典的用词，只是再次拱手作揖以东语道：“将军说笑了，还请先说明一下民生到官场上的这些细节。”
“要知道，孽教对人心的了解虽然粗暴，但却始终拽住了欲望这个关键点，不论是民还是官，都免不了这份诱惑。”
“关于这一点，大炎已经给我们做了个榜样不是么？”女人微笑道。
“可是有答案不见得能抄对……”楚信然冷淡道，“平城京照着洛阳演化那么久也没见人真将这里当做洛阳。”
这话落下的瞬间，月见夜便是立刻看向对面的光严家主，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摸清苍七这人开口百无禁忌的性子了，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他还是没想到他居然敢直接对着别人统治者说这种话。
这该说是冒犯还是该说过于辛辣到指着鼻子鄙视的话语？
他都已经做好就算要被抓甚至当众砍了都要至少反抗一下的准备，以及不知死前该说些什么。
说些A6小组组员相关的么？还是说家里……
不想这些，这种关头可不能分神！以这种理由将不愿多想的思绪止住的月见夜紧盯着那位家主，都没去注意几个同伴都是面色如常。
这才是真正习惯了苍七的性子，也对苍七抱有十足的信心。
而苍七，也对对面抱有信心。
正如此刻，闻言的光严家主闻言竟是勾起些嘴角，乐呵呵地承认道：“确实啊，就算是有着标准答案，能力的差异和具体状况的变量还是会让事实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惨剧，所以才需要做出适度的改变。”
“你还对科学杂志感兴趣？”楚信然注意到了他的某些用词。
“整个朝堂谁都知道我除了政事以外的一切都感兴趣……”
这时候的男人倒是没什么威严感的笑道，好似在弄那简单的闲聊，“要我给你推荐几本么？”
“希望不要是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出版的。”楚信然平静接道，引来月见夜更加紧张的表情。
“为什么？”男人问。
“大概率看过……”青年回答，“我对各类杂书有不少热情。”
男人有些讶异继而笑道：“那可就真是值得详谈了，不过这就愈发偏离话题了，言归正传的话，光严家一直都有安排隐藏在民众中的忍侍队伍清查孽教的痕迹，只负责调查不负责处理，处理由鬼兵队负责——”
“鬼什么队？”
楚信然蓦地问，表情古怪。
“鬼兵队……”男人重复道，有些疑惑地看来，“楚家主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分明你来平城京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他们。”
“不，没什么……”楚信然懒得说是想吐槽这名字，而且闻言倒是想起别的，“第一天的鬼兵队是谁派的？”
“某位不懂事兵部大辅，在昨日便被清查孽教牵扯问斩了，同时他亦是对将军一直有所敌意的人……”
家主平静道，“手下人做出这样的事是我的失职，还请见谅。”
“那就继续说原本的话题吧……”楚信然也不追究，或者不该追究，方才对方没有动怒便是给足了面子，月见夜觉得他行事过头乖张。
但他其实算的门清，“只是关于百姓和官场的安排潜伏不必提了，我又没打算在你这儿入职，不需要知道太过细节也太过机密的状况，我只是想要一个保证，保证你这儿不会掀起内乱。”
“楚家主会信我这个保证？”光严家族含笑问。
“你清楚这世上不只有源石技艺，还有些同样被称作法术但却足够神奇的力量，它能编制成牢靠的誓言。”楚信然说。
闻言，这男人反倒洒然一笑道：“那我换一种问法，你相信我有能力做到？”
“我相信将军不会效忠没有能力的统治者，而没有能力的统治者也不会对我数次冒犯这样宽容且从容。”
楚信然紧盯着他那隐隐显露出先民特征的眼瞳，或许是因为多族的混血激发了些许血脉的本性：“你对我很器重，这证明你对我很有信心，这份信心本身也很异常，但我不打算问你调查了我多久，调查了多少，我只将其当做判断你能力的条件之一。”
“就像某种自恋的观念，我相信，能够如此相信我的人，其本身定然也有值得我相信的能力。”
这话让夕勾起些嘴角地摇了摇头，而嵯峨歪了歪头，倒是月见夜顿时一怔，忽然觉得自己弱了一筹，也仿佛更了解了些苍七那掩藏在平淡下的某种理所当然的骄傲。
“好！”男人朗声应道，无比欣赏的看着他，“我可以给你立这份契约，果然能让真龙如此器重你的并非作为苍龙的神异，如此一来我便也能更加放心了，或许那份掌握核心的位置，也该换给你。”
“核心？”楚信然问。
男人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立刻解释，反而是看向那女人：“将军，你觉得他能替代你我么？执掌那些灵器。”
“他能净化布都御魂和天丛云剑，便肯定能掌控那阵盘……”将军看着这闺蜜的晚辈，眼中同样含着欣赏，还有些许的遗憾，“只是家主大人，你还没问过他的意见。”
“说说你们要用什么阵法来做什么事，什么古怪的阵盘需要我动手……”
觉着这俩现在非常谜语人的楚信然有些不耐的抱起双臂，对俩人的话语听出些东西，“话先说在前面，我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时间拖长了可就找不到我了。”
“不会太久，甚至可以说，你愿意加入就等于换上了一块比原本还好的最后一块拼图……”男人回过头来，在楚信然微微皱眉下降双手搭在后者肩上，“考虑一下，短暂的成为伊邪纳岐。”
“蛤？”楚信然决定给他敲个问号。

NO.130:不知道你做什么，但还请加油。
如果说东国神话本质就是一宗家事的话，那作为一家之主的伊邪纳岐显然便是东国神明信仰体系的顶点——尽管，这是凭借辈分来的。
东国神话的起源，东国诸神的父神。
对于这样的一位存在，楚信然反而没什么好印象。
毕竟伊邪纳岐的标签也就体现在创世和造神方面了，东国神话体系没什么外敌，没有外来威胁的前提下，神话故事就成了家庭矛盾，而在这样的家庭矛盾中，伊邪纳岐一直都是个脾气有些差的父神形象出现，属实无法让楚信然有好印象。
总结印象就属于是：人品不行又辈分比较高的老傻哔，说能打看不出来。
倒是打儿子比较干脆，说责任担当的话能被自己老婆化妆前的脸吓逃也是相当的搞。
在楚信然看来，祂便是一直当伊邪纳岐是个搞笑角色，还是笑点比较低俗的那一类。
祂儿女给楚信然的印象都比祂强得多。
“还在想那件事么？”夕问。
“没有。”楚信然摇了摇头。
而夕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戳戳敲敲。
眼下，楚信然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平城宫。
以还有要事忙碌为由，拒绝了光严家主试图挽留用餐的邀请，只是离开时的队伍里还多了个阿姨，令楚信然这车开的不怎么流畅，总觉得坐在后座的那位军神阿姨一直盯着自己。
他能清晰地辨别敌意与杀意，但对方的目光显然不属于这两种，品不出来也就只能忍着。
只觉得开到将军府的这点路程真是漫长。
不过倒也不只是他一人这么觉得，将军对面座位上的月见夜同样是如坐针毡，目光都不便挪移，而那将军前面作为的嵯峨则是欲言又止。
她想问问赤冬那边的状况怎么样，但在面对这位赤冬倍加推崇的长辈时，她也显得有些拘谨。
这时整辆车里倒显得只有夕脱离了这压抑氛围，可她也不是什么会找人攀谈的类型，更别提眼下并无热情，便只是在想着什么事一样地思索着，然后忽然被一记手机震动所惊醒，捧起手机翻了翻，目光也变得有些嫌恶——这倒是让一旁驾驶座上的楚信然瞥了一眼。
“怎么了？”
“没什么。”
“嗯。”楚信然干脆地重新收回目光，只是仍有些眼角的余光瞟来，证明他虽然没过问但还是有在注意。
而夕当然能够注意到他的关注，由此身上体会到些许压力的敲着手机，也算是另类地与大家同步。
坐在最后座的将军则注视着这一切，并未出口对谁攀谈，倒是唇边始终带着些微妙的笑意。
尤其是听见楚信然与夕的短暂对话时，更是好似隐约有所察觉般的唇角拉得更高。
令楚信然觉得后面凉嗖嗖的，还好将军府终于到了。
“将军，请。”招呼出这句话的楚信然如释重负。
而因楚信然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后那人时的夕，也在如释重负中敲下了手机上的发送键。
“不打算停留见见赤冬再走么？贤侄？”将军脸上带着戏谑地解开了安全带，却也没急着打开门，“既然没有外人，叫将军多生分。”
“还是生分好些，便于行事……”楚信然不卑不亢道，“就像之前对光严家主所说那般，我们这边还有要事，若您觉得孤单，倒是可以问问嵯峨师傅，她一直比我们更关心赤冬将领的状况。”
“诶……”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自己的嵯峨愣了愣，但又觉得不好反驳，因为她确实有些在意赤冬施主的处置状况。
之前就听说这位将军会去主动请求放逐论处，想来吃了败仗一度被伏，在小型关键战役中失利确实是容易糟重，当初没有交换手机号一类的联络方式，而今分离好几天后，有些挂念与担忧终归是少不了的。
相较于相信这长辈能处理好的楚信然，与那单纯相信楚信然都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的夕，嵯峨要更「没自信」一点。
而那将军扭头便也看到了嵯峨投来的犹豫目光，顿时理解了侄女终于也有了同龄同性的高质量友人，心里有些欣慰的同时，表面脸上仍是那副戏谑地，能令未曾见过这幅态度的月见夜无比错愕的笑：“意思是楚家主愿意割舍嵯峨师傅照看照看我家不成器的侄女吗？这不妨碍你们的要事？”
“确认关心友人的状况，同样是一种要事，您应该清楚，身处战场时可不能心心念念。”楚信然平静道。
“还真是滴水不漏……”将军笑了笑，躬身而起上前拉开了车门，又朝着那嵯峨招呼道，“嵯峨师傅，来看看我那不成器的侄女吧，或许她也正需要和你倾诉些不便对我提及的烦恼。”
“呃，将军叫我嵯峨便是……”被对方这么喊的嵯峨颇有些不自在道，也解开了安全带与尾洞固定，不忘朝大家招呼着：“楚施主、先生、月见夜施主，小僧我就先离开一会儿了啊。”
“去吧。”楚信然道。
“走快点。”夕冷道。
“小师傅再见啊——”月见夜非常真心地不舍离别道。
毕竟在这不多的时日中，他聊得最多的就是这位视点别致的小师傅，也算是相当熟悉了，而眼下她走了之后，他就得面对楚信然和夕这对冷面组合了。
虽然他倒是一直很想和苍七聊聊，但这没机会的状况下硬面对也太难受了些，委实说他都想过一起下车的，那位赤冬小姐他见过，倒不如说他对将军和赤冬小姐的初见就是一道，后两者一起来罗德岛办事处访问资讯。
也是位非常出色的女孩啊，若能待在那两位身边，那必是比在这边「坐牢」要好得多。
但若真的开口那也就不是他了。
他选择了留下，虽然眼下有当电灯泡的嫌疑。
“去净土宗那边看看吧。”
看着嵯峨跟着那将军步入守卫行李的府邸，楚信然很放心地回头对着嵯峨也对着月见夜招呼道，“让玉威在那里和我们汇合。”
好的，这样就等于电灯泡+1，月见夜顿时心态好多了，虽然少了最好说话的嵯峨师傅，但玉威先生也算是能够正常交涉的范畴，说来在这里还真是让他觉得难搞，在A6时哪怕是最喜欢用话刺他的斑点和最冷淡对他的梓兰小姐都好歹让他有发挥自我的空间，而到了这里，他就真的怕自己一会儿没说对话就被踹下车了，令他就连对玉威先生也尽量忍受着平日的说话方式，尽量朴素一点，不要加上那些往日的修辞。
譬如艳丽而又清冷的夕先生，稳重而又可靠的苍七阁下，沉稳踏实的玉威先生什么的，就是感觉自己一带出来就会被要求退队了。
他的感觉是对的，他的判断也是对的，所以他还在这里。
“净土宗，是大炎那个么？”
不知道后座那人在惴惴担忧些什么，也懒得关心的夕，显然更在意接下来的行程。
虽然也有些对夜晚的期待，但方才她还在发送消息，发送完之后的心情多少有些忐忑复杂。
不过她倒是疑惑为什么先去这里，早在当初东大寺的对话中便提到了诸多佛寺、神社都被某些孽教渠道的邀请加入某种合作，其中的几个神社，几个佛寺之中便也包括净土宗门。
“是……”楚信然没有看她的神情，只是专注于接下来从将军府门前驶出之后逐渐拥挤的街道路况，点了点头，“炎曾在东的发展初期派遣使团出使，这给了东太多的影响，甚至算是干涉了东国文化的发展路线，模仿洛阳塑造的这座平城京就是当初那些因所结下的果之一，而这里不少佛寺秉持着炎的那些宗教以及建筑习惯也是同样的果之一。”
“这里的净土宗和炎的一致？”夕闻言疑惑道，“那它不应是我们最初该拜访的东大寺么？”
这话令月见夜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驾驶座那苍七那平静的侧脸又毫无收获，心里不禁吐槽这种借着固定表情来掩盖心理活动的同类真是麻烦。
都让他弄不清这是只有自己不懂的「黑话」，还是说夕先生一时想岔了。
但这确实是只有他不懂的黑话，毕竟这算是对大炎净土宗有所了解之后才会发展出的简化逻辑。
净土宗是很奇特的宗教，同时也是大炎佛教之中「八宗一派」的其中一宗，在其他宗派都随着时间发展而逐渐没落甚至断绝的时候，净土宗却一直存在着，甚至香火旺盛。
这一切都源于它的教义，那以「净土」为宗的教义。
起源于大乘佛教对「净土」的信仰，专修往生阿弥陀佛净土之法门而得名，只是它这一门的修行主要方式，却是一颂念佛名为主要修行方式，所以又被称作念佛宗。
按理说，佛门宗派的修行法门几乎都避不开「修行净土」这个环节，这并非净土宗的独门秘籍，以此立宗多少有些薄弱。
但它却是真正令佛教宣传展开的宗派，真正为佛门的宣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因为它对教众要求不高，不在意文化程度，更在意你是否虔诚。
如同大儒们的有教无类。
而且它的修行方式并非禅宗那样讲究顿悟，也不是像大部分佛寺日常那样研究与参悟经典，而是念佛。
对，念佛。
持名念佛，念佛法号，比如阿弥陀佛一类；
观像念佛，盯着塑像念佛；实相念佛，观佛法身；
三种法门其一的持名念佛，可谓最是简单，也最为普及，这种过于「接地气」的修行方式理所当然能够吸纳最多的信徒，也是真正能令底层人民都能接触到的方式。
同时，这也是大炎佛门之中流传最广的宗门。
而夕的问法确实省略了一段话，那段话的逻辑是「既然炎和东两处的理念一致」，那么那种过于简单好上手的修行方式不该同样在这片土地蓬勃发展么？
就算是发展成第一佛寺也毫不意外，这本该是净土宗理应有的待遇才是，他们当初拜访的东大寺也该是净土宗的一员。
“这就要看东国国情了吧……”楚信然发出了也不太清楚的声音，“按照地图来看，净土宗的地段在靠近市井的南面，应该也是发展不差。”
“那就只能到了再说了……”夕说着，又扭头看了眼她那车窗方向，能够远远瞥见那平城宫的高大轮廓在愈加的昏暗中隐没，再回过头来，“说起来，你真的打算担任那阵法的主位么？”
这话题忽然就拉到了之前还在宫中的时候，夕还记得，那陡然听到一句「考虑一下，短暂的成为伊邪纳岐」时，楚信然直接后退了两步，一脸地警惕望着那光严家主：“不干，我怎么干得出那种蠢事？”
一句话就令几个东国人苦笑，都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对伊邪纳岐这尊父神定位的排斥。
也让那光严家主和颜悦色的说明了好一串「是让你把握那份神格」、「是神系顶点的象征意义」、“不是让你还原祂做的事……”
「咱们还可以商量商量待遇」，隐约从联手变成雇佣了，但好说歹说至少确认了不是去扮演那傻逼定位，只是用那份位格驾驭其他神位罢了，总算是把楚信然给说服了。
不过能说出那些话，可见看不下去那父神定位的也不只是楚信然这类外国人。
“能省点事，也就答应了吧，虽然还是有些烦和那家伙扯上关系。”楚信然轻描淡写的又踩一脚那伊邪纳岐。
“只是比起我这边的事，你那一直不便让我知道的事，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这问题问得夕那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呆了呆问：“什么？”
“之前和光严家主立下的誓言你也看到了，我要他在一周之内给我拿出成果，那是给他的期限，也是我被深渊拽回去之前的期限。”楚信然笑了笑，说出的话语逐渐让后座的人迷惑。
“时间不是很够，虽然不知道你忙碌的什么，但还请加油。”

NO.131:那他是真的倒霉
（fgo这新的太公望……不太行，真是给笔者一种「只有日本人才会这么设计」的感觉，穿的花里胡哨，长得贼眉鼠眼，宝具动画更是充斥一股钓鱼佬空军之后恼羞成怒开始炸鱼的感觉（摇头）
“东神系父神……什么鬼东西……”
年低声嘀咕着，望着手机那头许久没有过回讯的屏幕，等了约摸一分钟后，才确信对方停止交流了，便也熄灭了手机，转而嘟囔着：“说完话总是不发个道别什么的，真希望信然能给她纠正一下。”
“怎么了？”
坐在一旁长椅上的深海色扭过头来，嘴里还嚼着一颗木薯粉球。
俩人此刻都坐在西大街3号的长椅前，年在埋头鼓捣手机，而深海色只是帮她拎着一杯奶茶的同时，喝着自己的那杯坐着发呆。
望着这片已经看过数日的极东夕阳，捧着奶茶呆呆地喝着，头顶小帽那荧光色耳部轮廓一跳一跳，显现出里面确实裹着耳朵般存在的事实，格子图案的围巾和纯白的外套加上色彩鲜明的连衣裙，深海色颇具活力且特立独行的装束一直引得不少行人的目光停驻，更别提旁边还有位穿着潇洒帅气还带些许火辣的年。
只是那风衣式的长外套加抹胸和短裤，外加略显艳丽的天然妆容，令年给当地人的印象更像是某些黑帮暴走族的大姐大一般，有着些许天然的威慑力，也没有几人敢于贸然搭讪。
倒是之前路上有遇上过一位热情的星探，啰里啰嗦的叨叨了一大堆然后被年给抵了回去。
除开那位星探的小插曲外的其他时候都还蛮平静的，基本便是深海色跟着年到处走到处逛，时不时找个视野好的地方用年提供的工具看看楚信然那边的动静。
然后才是方才那样的，年在某处空气中瞧见了保留的墨迹，按照上面未散的数字拨动号码，收到了夕的讯息。
在她看来，虽然年总是在抱怨diss着夕小姐的脾性，但年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笑容都是直接挂在脸上，她也就不必要去安慰些什么。
年的心情确实不错，毕竟继上次夕以那同族通讯的术式，冒着被自己经常「拨号」的风险联系了自己之后，她这次终于直接把号码给出来了。
感觉这也算是一种不小的进步，虽然言辞依旧尖锐，但至少对方在一点点的放松戒备吧，就是这都不好好给对话结尾的毛病真的该改一改。
连个「说完了，告辞」、「到此为止，再见」之流的话都不留一个，总是让她还得再等等看对方时不时还有话没说完。
对面大概都关通讯忙别的去了吧？她想着又稍稍高举了下望远镜，但又只能瞧见那寺庙的高墙与陈旧的砖瓦，便又将手垂了下来。
进了建筑就是麻烦，纯靠望远镜的视野直接受阻，像是之前楚信然他们一众进了平城宫之后，年和深海色就只能在外面逛该。
虽说皇宫确实并非那么好监视的地方，但以年和深海色的能力也是能搞不少小动作的。
可这平城京是仿照洛阳城建的，而平城宫，自然也在建造理念上仿了一波洛阳宫。
不论是宫殿阵法，还是卫士的巡视路线都算是学到了重点，也让年显得有些投鼠忌器。
绕这东西吃力不讨好，万一被发现了不仅尴尬还坏事，自己那妹妹说什么来着——
想不让信然察觉的计划，她倒是觉得根本没必要就是了，感觉就算见了面不乱说也没什么问题。
真要有问题的话，也早该出问题了，说得好像自己那妹妹真能在信然面前藏住什么一样，还不是对面高抬一手。
既然都高抬一手了，那何不让他继续抬着，揣着明白当糊涂呢？
自己这妹妹还是在这种地方显得太过年轻，令她不知说什么好，但也只能如此，毕竟要去劝说的话，还得考虑对方的对抗心。
而自己这妹妹有多犟，又有多容易直接一撩就炸，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还是就此作罢，交给信然去搞定吧，她就负责搞定些麻烦以及可能需要的，搞定信然。
只不过，在那几日前重新显现三垣四象星域的夜空之后的这几天，她便时常想着那一夜的星空，心里始终有些对过去定义的怀疑。
想着那位于三道天宫星群外所同样亮起的异域星域。
她并不怀疑那等异象是源于楚信然引动的力量，能有那样夸张的预示只能是祭星的位格显现，亦等于一种的资格证明，而具备那份资格的，看遍大炎也就苍龙七宿一位而已，倒不如说。
若是还有别的话，想必连那要靠自己亲自拜访才愿意见自己的「真龙」都会主动联系自己这样的「闲杂人员」去为祂带路。
所以那确实是楚信然带来的异象，可那异象也不单只是祭星本身的影响。
那些异类的，完全脱离半球显现的星域，本该属于除开东方祭星以外的异域管辖范围，便是令她愈发怀疑夕对信然的定位怕是太过片面了。
苍龙七宿将要腾飞的恐怕不仅只限于这片东方的天空。
只是倘若真是如此，那夕此刻所担心的根本没意义，更担心的反而是涉及了那些其他星域力量的他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甚至先别提那未来了，他要怎么脱离深渊还是个问题。
虽然听说他俩正在鼓捣着从深渊到现世，靠着宗教仪轨来实现反向定位，但那说到底不还是一时的应急方案么？
深渊的印记仍在，源于旧世界残留的侵蚀亦在继续，区别只是程度深与浅，快与慢罢了，就像得了重病发现它暂时不危急性命之后，也不急着处理，只是先保证日常生活没问题就不管了。
年觉得这很成问题，不过这问题还没到提起的时候，眼下夕因信然的位格状态忙碌不停，信然又为整个东的问题忙碌不停，自己考虑的这事就算开口也只会被搁置，所以只能留待以后。
而要着眼于现在的话，比起夕这蠢妹妹居然自己约晚上见面而不是好好把握机会去和信然去哪逛逛的消息，她所感慨的还是后半则消息中，夕所概括的现状发展。
“信然那小子和光严家的家主达成了个契约，要帮他们处理东这整片大地根深蒂固的孽……海神教团余毒。
他们的方案是一座以诸多神器为节点塑造的大型阵法，拟化八百万神明所在的高天原来对抗已经被扭曲的信仰。”
“这有什么问题吗？”深海色听不明白，也不太理解，只是将另一只手里的饮料朝着年递还。
“或许对那些东国人而言，能有担当最初父神的机会是种殊荣吧，回头说不定还会有不少反对者……”
年接过那饮料喝了一口，继而露出些嘲讽的笑意来，“但堂堂的祭星继承者，整片东方星域的一切信仰之职都属祂的领域范畴，去当那这小小的父神，真的不是一种惨痛的降格么？”
“究竟是谁不够格，那些人大抵是看不清的。”
“听起来那父神远不如梅林先生的尊贵？”试图去理解了的深海色不确定地问。
虽然奇特的出身令她与这话题其实有着直接的关联，但过去接触的寻常片面还是令她缺乏些知识基础。
“当然远远不如，像是你们的总统去做个小市长，还有人说他走了大运……”年以自己对哥伦比亚的了解随便做了个比喻白了她一眼，“在我的印象里，这地方的是宗教信仰还是从海里的遗迹里发掘出的东西重塑的，很难说是真是假。
但那些神明大多都已是不存在了，仅仅是靠着香火塑造的虚像，这样薄弱的赝品要如何与大炎那群家伙抗衡？”
“只能说老东西们大多都懒得搭理俗事，最近流行的一些小说内容也算是有些原型的，那帮家伙确实喜欢游戏人间。”
深海色垂头注视着手里捧着的奶茶，默不作声的吸起一颗珍珠，对这样近乎科普般的话语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咬着那「珍珠」想了想又问：“你刚才烦心的就是这个么？”
“差不多吧……”年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端起望远镜，在过路行人那看待可疑人员的目光下，有些不死心地对着远处的寺庙，看了两眼后又放了下来，“但比起伊邪纳岐和祭星的差距，我更烦这东的父神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它在神话里的表现真的不会影响信然的位格么？”
“蛤？”这下属于深海色完全听不懂的领域了。
“任何神明的位置都不是能够轻易替代、担任的，每一次的触碰都可能带走也可能留下些什么东西……等等！”
见她不懂，年便耐心地说明着，只是说到一半时忽然愣了愣，皱起眉来重新看向那寺庙的方向，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再回头朝深海色问道，“深海色，你第一次见到信然的时候是在维多利亚对吧？之后是哥伦比亚？”
“是的，他来拜访我，是菲利普爷爷接待他。”想起那时候的事，深海色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怀念，尽管那其实不算是多远之前的事。
而年只是表情古怪却又无奈地嘟囔着：“又是维多利亚又是哥伦比亚，之后又来炎和拉特兰，这家伙走的地方太多了，鬼知道都接触了些什么……”
不过至少大概能够想到那副异样的状况是因为什么了，回头找机会再问问吧……
在深海色有些疑惑地目光下，年好似解开了一个谜题般的放松了些：“没事，感觉好像想通了个问题，接下来咱们先去搞定晚饭吧，他们应该要晚点再出来。”
说着就抬手拍了拍深海色的肩后起身，对她抬手要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而年的另一只手则是几朵火花一闪而过。
刚将手放上去，算是站得蛮近的深海色看得分明，能够瞧见那火花中似乎闪没几个奇怪的金属物件，瞬间朝着不同的方向飞逝而过。
“虽然没办法看到里面发生什么，但可以做个小保险……”
年得意地笑了笑道，再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没动静的消息栏，便摇了摇头，转而继续笑道，“之前走的地方有没有想吃的？”
勾肩搭背着，以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夹着深海色朝着夜市的方向远去着，比起楚信然那边，还是这边才更像是来旅游的。
而在楚信然那边，此刻正走在烛光与香客之间，也走在气息浓郁的香气之中，周围充斥着香客们摩肩擦踵的低语与僧人们低声的诵佛之声，显得好似比年和深海色那边更早接触夜市般的吵闹。
净土宗在平城京有着数座寺庙，都是同宗，以它本身的教义和收罗信众的轻松程度而言，这种规模并不奇怪，而楚信然一行拜访的自然是规模最大，名号最响亮的佛寺。
与东大寺不同，这里并未闭门，也因此哪怕是已然入夜，这里仍是灯火通明，香客络绎，带着尘世的纷扰与喧嚣，而僧人们也好似顺应其中，领着不少香客前行的僧人、对着香客们介绍几种燃香类型的僧人，还有着正在记账的僧人……
诸多的类型，诸多的繁忙，比起佛寺更像是某种收费旅游景点的画风，令月见夜的表情有些微妙，开始想着或许嵯峨师傅没来也是好事。
对此，楚信然和夕倒是一副没什么波动的模样，一副非常习惯净土宗画风的模样。
只是燃香的气息过于浓郁之下令楚信然一直有些皱眉，有种待久了自己可能会鼻炎的感觉。
不过比起前方带路僧人的话语，这点小不适还算能够忍受的范畴。
至少比当初舞池里那浓重的香水气息要更有些挣扎余地。
“净土宗在这土地扎根两百余年，两百余年以来一直与大炎的本宗互通有无，寺里有着不少从大炎归来的师兄弟，若是知道楚施主拜访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若是更清楚我在大炎的事迹和名号，就该知道大炎没多少人会期待我的拜访。”楚信然努力进行着表情管理以相对平静的语气吐槽道，“他们只会觉得我的到来是要数落他们的罪状。”
“这倒是我不清楚的事，我只知道确实有不少师兄弟们提到过施主，多是交口称赞。”
那僧人说着，引着一众人越过主寺，走到行人相对少了很多的内院，因为内院禁止携着女眷的规矩，不少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夕。
他们的目光多是平静，就像普通人看到一片落叶飘下时下意识的抬眼，真正表现讶异的人并不多。
而因其容貌身姿而表露欲望的更是一个没有，比起外院，这里仿佛真正的修行场，都是些真正符合僧人形象的人们。
而这些人，在看到夕时都没什么反应，倒是看到楚信然时大多有些怔然，甚至往里走时能看到一些僧人开始交头接耳。
在场只有月见夜听不到那些僧人们的窃窃私语，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几人身后走着。
即便是过去生活前呼后拥，如日中天时的他，也很少拜访佛寺，更别提是来到禅意这么深厚的院落之中，甚至觉得有些拘谨，在看到一帮僧人交头接耳时才稍微放松了些。
这人也蛮奇怪的，换做别人看到一群人交头接耳说不定还紧张点，而对他而言，这种场景至少证明这些僧人还有普通人的样子。
“不过我相信住持大人是期待着楚施主的，否则也不会在两天前便嘱托我勤加关注寺门静候各位的到来。”
“他在两天前就这么说？”夕问。
“是的，夕施主……”僧人点了点头道，“住持大人乃是踏足灭境的前辈，常常能够预言些将来，而预见到楚施主的那一天，他难得一次没有出席当天的念佛会，似乎身体抱恙。”
“呃……”

NO.132:凡事讲究一个缘
“佛昔于波罗柰，初转四谛轮”——《法华经•譬喻品》
佛门四谛——苦、集、灭、道，作为一种精神境界，也被当做一种修行境界而被普世所认可。
苦为生老病死，瞧见众生皆苦；集知皆苦之因，明晓烦恼出处；
灭为灭惑业而剖离世间之苦，而那最终的道，听来与道门的终极相似，倒也确实相通，都是冲着一份完全解脱以实现涅槃得道的境界。
只是佛道两家虽然最终境界都是一个「道」字，但秉持的理念和路数都注定了分歧差异，否则也不会有什么佛道之分了。
这座佛寺的住持虽未踏足道境，但灭境本身便已是颇为了不起，在大炎的佛学大会中也不多见，而放在规模与人数都远逊于大炎的东国，大抵也算个世外高人的等级。
——虽然他直接待在闹市区里。
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在哪都是通用的，换做旁人大抵也很难相信这座香火气息不绝，与超然物外全然不沾边的佛寺之中能有这样的一位高人。
现实的多样体现便是这样，总会出现些令人的思维定式难以定论的发展。
人总是会因为成长生活的环境以及所受的教育而形成三观，思维定式和三观一起相辅相成的成型，而适应性强，经历的也多的人，则是懂得让自己的思维跳脱出本身所坚持的观念。
如此一来，便鲜少会真正遇上会感到惊讶的状况，缺点就是会在进行某些推导时因为脑中建设的可能性太多需要逐一筛选而更加麻烦。
不过这或许也谈不上缺点，毕竟可能性的多样本身也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那麻烦与其说是缺点，不如说是见多识广之后理所当然带来的负担。
楚与夕都是这样的类型，听到这消息时脸上倒也没什么意外，唯独月见夜脸上明显动容。
不过一个牛郎知道佛门中人的修行境界常识也是蛮怪的，大概是从哪个客人那听过吧。
只是动容归动容，表情管理的略微失控并未让这萨卡兹人有所妄言，对人际交往的技巧非常清楚的牛郎选择缄默着收敛表情，继而将目光投向队伍的话事人，即，看向那走在最前面的楚信然——眼下正点燃了一束燃香，插在那香鼎之中。
他没有如外院那些香客般双手合十地拜下，甚至不打算跪那蒲团，而一旁的夕同样如此上前，倒让月见夜有些犹疑，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有样学样，心里想着这难道是某种下马威吗？自己如果按照正常流程拜了，算不算有损队伍的颜面？
虽然自己这英俊美妙的颜面出了点问题也无妨，但若是连同队友的也一起的话……这倒是他做不出的事。
那不如就这样吧……月见夜刚还想着，便见楚信然从那蒲团前退了回来，连带还抬起了手拦在自己身前，示意不用前进。
他愣了愣，接着便看到夕也退了回来，紧接着那前方那巨大莲台上的佛像竟好似动了一下，本是平视正对前方的佛颅微微低垂，一对微眯的双眸带着些许慈悲望来，自有空阔浑厚的音域回荡：
“孟章君此次前来，所为的可是那孽教之事？”
“呃……”这一次压制住眼中那副诧异的月见夜仔细审视着那佛像，这一审视又怔了怔，发觉那巨大的佛像根本没有过位置变化，也没有什么头颅低垂。
方才的一切好似自己的错觉，可当他的脑海刚得出这份结论时，那声音又传了过来，而那佛像又好似重新鲜活且与原本的模样错落。
“若是为此，何不去寻那光严家的管理者？”
“你们搁这儿给我搞任务链还是打太极互相推？”比起对方那古意的佛音，下面的龙族年轻人的回应可谓是非常接地气，表情更是不加掩饰的厌烦。
“我从光严家主那儿过来，他那我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而我现在要问的是你们——”
年轻人话落的瞬间，腰间的剑鞘不动自鸣，隐约带着淡淡幽光的无形剑刃对准了上方的佛像，无数道比起利刃而言更加明显的流水呈龙形正极速的流转、咆哮，将这寺庙之中化作淡蓝的水域——
但那些香还在燃烧，那些烛火也还在亮堂，而那初时带路的僧人望着这一幕，眼中闪着与月见夜相似的震撼。
在他所听闻的师兄弟故事之中，对楚家主的能力描述多是惩治恶人，出招凌厉，可不曾提过这样的神乎其技。
住持命他接待，也不曾提过对方真正的神异。
而月见夜则是想起了论坛之中某些关于术士能力、关于战斗力的比对传闻终于得到了些许证实，罗德岛的某些闲人总是没事喜欢在论坛里搞些什么投票战斗力差异，好几次被批评好勇斗狠的风气不可取但还是偷偷摸摸的冒头，不知不觉就多出了不少论坛排名，而这些排名之中总是有几个提名显得尴尬，因为那几个被提名人很少出现，甚至几乎不曾出现。
完全可以算是幽灵干员。
本人不在，也就无法证实，全靠某些有所了解的相关人提名继而投票而上榜，而这些幽灵干员也基本冲不上排行榜前列，只是留给了无数论坛人讨论的话题空间。
月见夜无聊时也翻到过几个帖子，尤其是在当初哥伦比亚时短暂醒来的博士提及过苍七阁下颇受女孩子欢迎时，他便出于好奇而去试着了解了一下资料，结果翻到的都是些很难确定真实性的讨论和传闻。
这迷雾可比不少其他的精英干员还要浓重，即便某些传闻的提供者ID非常好「人肉」，几乎就不掩饰是些平日非常受人尊敬，被人所相信的干员，但说的那些东西多少还是让人难以相信。
而现在，至少月见夜相信那位闪灵医生在几个月前在论坛发送的那则关于源石技艺的说法是真的。
虽然最该警戒的本是楚信然最初剑指佛像，但刚想慌的时候就发现根本看不清剑长什么样，也看不清剑在哪，倒是那些水流要更吸引目光，也就一时被转移了注意重点。
“你确实是灭境……”楚信然冷言道，也令那月见夜和僧人明白他这番阵势的意图原来是做确认，“那你便更该清楚孽障的危害，出家人的慈悲为怀被你怎么理解？”
“净土宗修行的是净土，孟章君……”那佛像继续道，声如洪钟，激起大片的水泡，“灭境灭谛，灭谓灭二十五有，寂灭涅槃，尽三界结业烦恼，永无生死患累，贫僧愿为世人解这一切苦厄，而那教团所提供的神饲，亦是一种通往净土的手段。”
此话一出，月见夜还有些愕然，倒是楚信然与夕却是同时皱眉，前者更是质疑：“你认为变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同样是抵达了彼•岸？”
“是若能抛却贪欲，方才具有佛性，那些变化的人距离净土尚远，但比起常人，已是更进一步。”
“有考虑过当事人的感受么？”楚信然漠然问。
“自然，有人觉得唯有自身修行才算跨越历练，亦有人觉得这本身便是一种历练……”佛像对答如流，“只是或许对孟章君而言，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吧？毕竟您天生便已至净土。”
“这是在讽刺我么？”这么问着的青年，表情没什么变化，周遭的水流，连同被气流震动的水泡也与之前无二。
“是您着相了孟章君……”佛像淡淡道，“愈是超脱凡俗，愈是无法以外力接续与你的因果，就算我踏足灭境之域也会因预见了你的到来而遭到反噬，这便是与一旁那位夕施主的不同之处，只能多有冒犯地借着这为佛塑会见诸位，这便是您的尊贵之处。”
这话说到一半时，那佛像便转向了夕，而夕带着几分冰冷地盯着他，手中的画笔已经无声自现，已经打算对方再将话题朝祭星上引的话，就让他闭嘴。
跨越了集境，踏足灭境的僧人不可能看不懂人情世故，也不可能看不懂她的想法。
于是也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单纯地卖个面子，那佛像的话语说到这里时便顿了一会儿，然后又道：“言尽于此，孟章君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这份称呼的差异也算是格外明显，对夕都「施主」这样对一切「施者」称呼的他，唯独在称呼楚信然时都是以「孟章君」或是「您」来称呼，以炎语。
在东国语中，名或型后加个君字是有所距离感时理所当然的敬称。
但对在炎国语态中却早就不兴了，加个君的后缀更像是过于久远的年代中用来称呼某些君主。
在楚信然的记忆之中，最早还是东国人这么称呼自己，后来不知怎的就连大炎土地上的某些家伙也这么称呼自己了，而他一直都没怎么在意。
毕竟只要不是太过难听的称呼，他向来都是不在意，需要令他注意起称呼的时候，是在另外的某些情境之中，需要揣摩对方想法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称呼本身也能具备某些代表意义。
“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停止与孽教的合作，又有没有打算和我们一起清缴他们。”
楚信然冷漠问，夕看不出他是否有对之前僧人明示的尊贵有所思考。
“合作早已结束，孟章君……”僧人平静道，“贫僧说过了，有人觉得那是一条路，也有人觉得自己的路该自己的走，当那批愿意踏上那条路的人尽数启程，合作便结束了，贫僧只是尊重所有人的选择罢了。”
“你不打算度他们？”听到这种回答，青年的声音隐约重新带上些温度。
“佛度有缘人……”佛像淡淡道，“只是这世间除却慈悲为怀却也需要怒目金刚，净土宗愿为佛门清净加入，如此，还有别的事么？”
这么果断？
这样的诧异不只是月见夜有，就连楚信然和夕也有些愕然，只是考虑能将修为和心境提升到这个境界的家伙应该也确实不该犯蠢。
这种时候不加入清缴，那就该反过来被纳入清缴名单了，但对方显然也没被同化到那个地步。
否则就该是踏足的瞬间，察觉到那份腥潮气息的楚信然直接动手，而非只是探测。
“还有个像是左道之士的男人，你有印象么？”楚信然直接进行一个确认，那在之前提醒自己去找净土宗的古怪男人，靠着类似蜃妖的雾气遁走时被自己察觉到水汽的男人，身上带着那种类似异化怪物但又并非海洋一脉的扭曲感。
这种感觉，就像之前让苍龙袭击的那个女人，以及更早时候埃德加身上若隐若现的那种感觉一样，应该是带着某种寄生性的古老扭曲残魂，而对于这种家伙，以「旁门左道」的「左道之士」来形容也算是贴切。
既不是专于此道的邪教徒，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老不死怪物，只是单纯因为某些奇遇或是倒霉而被那些东西找上，或主动或被迫地走上扭曲的血祭道路，放在大炎还能更具侮辱性质的称其为妖人。
只是还弄不清那个提醒自己的家伙是敌是友，楚信然决定留点面子。
“男性的左道之士？”佛像略显疑惑。
“他提醒我来这里。”楚信然决定加点联想要素。
佛像没说话，倒是一旁那位僧人叫嚷着：“是槻野圭太！住持大人，绝对是他！”
短暂的沉默中，月见夜看了看那佛像，又想看了看楚信然和夕，转而对那人和善问：“槻野圭太是？”
“我寺的僧人，他的师兄选择了孽教的波旬历练，他无法接受，却也无法接受不做阻拦的我们，选择判出师门已有半月。”佛像平静说明道。
“你还认为他是这里的僧人？”楚信然问。
“他没犯什么错。”佛像头一次地，摇了摇头，“只是有了嗔念，也被痴念所缠。”
“他在自己的历练道路上。”
“他染了左道妖邪，如果撞上我可能会动手。”
“倘若如此，那也是他的缘法。”

NO.133:倒也不算多此一举。
“你不在意是他动手还是我动手？”
“一切皆有缘法。”
“你这态度让我想起个拉特兰的混账，但好在你不会纯粹的袖手旁观。”
“贫僧自是不会。”
“这便足矣，我们再等个同伴汇合便离开。”
“慢走，孟章君以及诸位施主。”
“等等，走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请讲。”
“东大寺的诞生释迦佛像，其中已有释迦本生九色鹿的影子，你可知？”
“有所耳闻。”
“不打算干涉？”
“未及道境，亦并非孟章君这等存在，自是不敢妄沾因果。”
“那我顺势再问一个问题，释迦本生，宿世轮回，不当仅此一世吧？”
“呃……”.
今夜的平城京没什么阴云，一方青空之上有着轮廓分外明显的双月，自然也就没什么繁密的星空，只有几颗残星点点。
那佛像便是望着这样的夜空，没有言语。
而在一小时后的现在，同样是望着这片没什么变化的夜空，青年的目光亦是怔怔出神，似是想将那夜空看出个窟窿来。
“你再怎么看，上面也不会有人解答你的疑问。”
夕从院门口走了过来，步伐轻缓，语态平静。
虽说早些时候相约夜游，但也并非此刻，此刻他们一行只是找了个相对清净的落脚点，没有集合的召集，玉威和月见夜大抵还在自己屋中，没有出现。
至于嵯峨……
“那丫头准备在将军府那边过夜，看来有些乐不思蜀。”夕的语气多少带着些恨其不争的埋怨，像是看待没出息的晚辈。
“喜欢便让她待着吧，又不会玩物丧志。”相较之下，楚信然的回答则像个过分宽容的长辈。
“我是觉得让她待在那女人边上有些不安全……”夕不快的双手抱臂，觉得被对方曲解了意思，“女将一直吹捧着她是因为从小被照顾，那样的见解是片面的，既是凡人口中的军神，又令你处理过那两柄剑，你能相信那个女人只是单纯的慈善长辈。”
“你不再掩饰自己担心嵯峨师傅的安危了？”
听楚信然的重点在这里，夕便白了他一眼：“你就这么相信那女人？”
她倒是也清楚楚信然知道轻重缓急，不至于质疑对方为何「如此不在乎同伴安危却去注意这种小事」。
还有心思噎自己，只能说明他真的相信那个女人。
“就因为她是你长辈的朋友？”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楚信然并不否认这一点，“但主要还是她没有加害嵯峨师傅的理由，以及……恰恰相反的，只要我能派上大用，他们应该讲嵯峨师傅好吃好喝地供着。”
“在这种时候，嵯峨师傅待在那里，就像是让我好好干活的人质一样。”
“呃……”夕闻言略略皱眉，抱在一起另类凸显了峰峦的手臂也垂了下来，转而诧异道，“你需要干什么？那些仪式准备难道不都是他们负责？”
“我需要不离开他们的视线太远……”楚信然幽幽道，转而重新看向那幽深的夜空。
望着这样星辰晦暗，双月远离的黑暗，便有种重新置身深渊的错觉，而他并不因这样的错觉而动摇，“若我料想的没错，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那位家主自己的，只是就原理而言，仅仅只是神民血脉混血的他或许撑不到最后。”
此话一出，夕猛然转眼盯着他，而他则注意到了夕的视线，转而问：“怎么了？”
“没什么。”夕摇了摇头，也抬眼看向天空，看似平静的外表现，心脏大力的泵动着。
方才楚信然的那句话让她险些觉得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关于位格，关于血脉，关于他的真性。
但下一句问话时的那份疑惑又令夕赶紧刹了一脚，有些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虽然生硬，但也算契合她的性格，虽然连演技都谈不上，但凭着平日那份别扭的表现做掩护也就还算正常。
但这委实是下下策，属实是把傲娇和别扭当本性了，就像某句话说得好：怎么会有人的人设是傻逼啊•jpg，夕自己都觉得很不像话，但而今才考虑磨炼演技根本来不及。
她连拜佛都不愿意，又怎么肯去临时抱佛脚？
只是她也愈发清楚这样撑不下去，信然愈发地了解自己，很多时候都刻意有在帮自己遮掩。
这本或许算是能让心里温暖的好事，但在眼下，只是令她更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模样。
直接把年叫过来，再和信然沟通一下保留最后的秘密进行直接行动——
这种方案不只是年想过，她自己也开始想了，只是还有些顾忌令她未曾迈出那一步。
到了眼下，那种感觉才前所未有的强烈，只是眼下还远不是该到掏手机乃至直接以术式联络的环境。
信然就在一旁，眼下因为她自己抬头望天的动作，也一起抬起头来望向了天空，只是这一次，他抬眼看去的不是星月远去的黑暗，而是那一圆一缺的圆月。
“东的这些神，是否大半都和夕娥一样，已经彻底回不来了啊？”
忽然间的，前者感叹道，令夕那望向天空的目光微微一滞，只是继续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动作轻声问：“你也知道吗？”
《夕娥奔月》的故事，本是大炎传统故事之一而被口耳相传，故事中提到的人名与地名都煞有介事。
尤其是后者而今都还能在炎的土地上找到，甚至还有专门的节日为此纪念。
谁都相信那是个幸福圆满的故事，夕独自一人寻找丈夫，凭着一双千里眼抵达大炎顶峰天岳之上，却也仍是遍寻不见，痛苦悲伤的泪水汇聚成江河，江河养育一方百姓，也引来了众神的关注与帮忙，也在众神的帮忙之下，她前往了月亮，月亮有着比天岳更开阔的视野，她一定能找到她的丈夫。
结局仅仅提到了她登临了高月，所有人都觉得她成功了，甚至为此而庆祝，发展出了节日，也发展出了夕江、夕城这样直接关联故事的地名。
但在真正知晓些真相的存在们眼中看来，这份现状真是分外讽刺。
“冲向天空夺回丈夫，却是自己和丈夫都没能回来，突破天空的炽热轨迹笔直一线，冲向那虚假的天幕……”
楚信然几近呢喃着说着，“这片大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航空记录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记录却被篡改，一群包装故事的老不死很努力地在让大家相信，天空是友善的，众神也是友善的，她的辛苦都有结果，真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说到这里时，楚信然终于绷不住那轻蔑的笑意：“简直像是给孩子们精心准备的童话，适合在某些睡衣晚会上交流。”
有着空想家记忆的他甚至觉得这故事太过缝合，又是嫦娥又是孟姜女又是湘妃竹。
但结果现实又颇为荒诞的有着相似的发展，区别只是夕娥登月并非是要寻找替代天岳的更高视野，而是一开始就确定了丈夫被关在了天空。
而夕虽不清楚睡衣晚会是什么，但她很理解那份讥嘲的感触，只是轻声答道：“我见过她离去时的模样，那时的我无法理解。”
那份试图向天空夺回挚爱，也将离开养育自己的土地，眼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既有万般的不舍也有倾尽所有的果决与深情，那时的太多看客都无法理解。
“是吗……”望着那双月的楚信然定定道，“我从很多家伙口中听说过这件事和这个人，而最早跟我提及的那个人，也仿佛作为亲历者一般，那时的他跟我说：恶魔会满足你的要求，但他们不会完全满足你的要求。”
“那个人是谁？”夕问。
“丹尼尔•斯特凡诺……”楚信然答，“罗德岛的博士，一个谜团重重但又算是朋友的家伙，并非古老存在但却活的比任何古老存在都要久的人类，为此他背负了些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比如痛苦，比如灵魂的变质，而他一直在与这些做抗争，以至于常常见到的他性格都不一样。”
说到这里，楚信然垂首看了看脚下的土地，提起一只脚以靴尖敲了敲，仿佛在测试地面的稳固，然后又重新抬起头来。
“那时候的他还挺严肃正经的，倒确实像个老学究。”
夕听着转了转眼，试图回想起当初的画面，但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已经记不起当初有没有他那样的人了。”
“倒不如说很多都记不清了，只是还记得她决定时的目光，永远让我印象深刻。”
“我知道，你还把她写进了画里。”楚信然垂眼看来，笑了笑。
“嵯峨同你说的？”夕的目光变得无奈起来，但至少放在以前，那无奈里说不得还掺些嫌弃。
“她对那副画印象深刻……”楚信然说，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道，“不过就刚才那个话题来说，像你这样神乎其技的画技倒是能以这样的方式保证自己的记忆。”
“画里的东西还是要看画手怎么想，也不都是真实的回忆……”夕摇了摇头，“就像我说过可以给你画个机器人模型。”
“那我觉得机器人肯定是真实的！”
提到这个话题的楚信然忽地眉峰一振，无比地自信，而这幅样子也让夕无言的扶额，哭笑不得地转而问：“明天有什么计划吗？”
而令她有些意外的，是楚信然摇了摇头：“没有……”
“净土宗的保证拿到了，让光严家和他们接洽就行，而城里的那些旁门左道，连同那还在测试的仪轨改制，都是需要时间也需要碰运气的事，谈不上计划内容……”
楚信然说着，走到她面前，然后站住看了看那玉威的客房方向，“倒是玉威那边带来的消息虽然听来严重，但在我们见过光严家主之后便已经不重要了。”
已经晚了……
玉威带来的消息便是一开始最坏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尽管而今东被南北分割，真正覆盖全国的大规模事件都受制于南北不同的管理风格和文化发展。
但宗教却是条通途，源石技艺体系更是连接紧密，伊势神宫的术式体系已经察觉到了明显的异化特征，孽教确实走上了这条道路。
而这一点，也是光严家主考虑范围内的，所以才需要各式遗落的古器来构建大型阵法来重新规正东国的宗教神话体系。
不过虽然晚了，但玉威倒也没有完全白跑，至少伊势神宫真正动起来了，不论有没有内鬼，而今表面上都开始贯彻紧急方案，开始同时联系光元和光严家谋求联合，想必明日就能得到结果。
这么看来，说不定还能借助这件事让分裂数十年的一家人重新「团聚」也说不定。
只能说外敌永远都是那么地重要，能让打生打死这么久的俩兄弟重新握手言和。
也只能如此，否则就等着一个一个送吧，孽教处理应对不当的反面教材一直都有。
而参考答案也是有着好几宗，其中一位高材生甚至就是你邻座，再不抄你就是傻哔。
不论有没有抄好，至少你要抄抄看吧？
而不须言归正传，夕还想着之前的仪轨测试和左道的抓捕，叹了口气：“听来没有安排，但光是两项就足以花上一天的时间啊。”
“有时间带你逛逛……”抬手摸了摸夕的头，再起捞起她那低垂下来的左眼刘海，楚信然安慰道，“绝大部分准备都交给他们了，这两天就能搞定，说不定还有时间真正闲下来，我们再去看看东的那些好地方。”
“I feel you by my side——I know I'm not alone……”
话语间，突然的高亢女歌声响起，令夕投来目光，也令楚信然摸出手机来看了眼，表情古怪的抬手挂断。
“谁的电话？”夕问。
“长辈，我那姨……”楚信然耸了耸肩，“一面和那将军互通消息，一面还往我这边打电话折腾，希望她能把这种坏心思放在叔身上。”
“我觉得可能东也没意思，要不带我去你们那看看？”夕忽地勾起些嘴角来，“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有不少令你同样相信的人吧？”
没记错的，记的是那些记忆，那些她没事注意楚信然经历时的记忆。
“你确定？”这时候楚信然的表情微妙起来，却不是什么为难，而是诧异对方居然有这勇气。
夕这种防御脆如纸的状况，怕是被文月姨问两句就寄了，更别提要在龙门待的话，文月姨只能说是新手关，白送的队友，后面才是重头。
“咳咳……”也似乎被楚信然这反问所提醒，夕怔了怔，沉默了一下，有些幻觉般的脸红继而故作平静道，“我说笑的。”
“以后总有机会的……”楚信然点了点头算是盖过的说了句场面话，又看了看忽得亮起的手机屏幕，然后又道，“时间到了再集合吧，我还有些事要琢磨琢磨，先离开会儿。”
“嗯，去吧。”夕点了点头，虽然还想再待一会儿，但看他那副认真的样子，她还是没说出口。
晚点还有机会的。
便只能看着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头后便转身离去，背影渐远。
.
“唉！都不亲一个！有没有出息！我这妹妹面皮薄也就罢了！信然你还能是个雏儿不成？！”
千米外的高塔上，年正在塔边端着望远镜怒其不争地捶了捶腿，然后见到对方忽然看来，赶忙收起望远镜又屁股下面的瓦片一滑，整个人连好几片瓦一起掉下去，引得深海色惊叫着呼喊。
千米外的另一头，楚信然有些疑惑本还想再试着探测，却又听到一阵浮夸的男声道：
“如此美好的月夜，如此清净的院落，如此魅力的天女，苍七阁下可真是浪费我的一片苦心啊。”
“所以这院落都没别的住客全是被你支开了？”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这个打乱自己想法，正倚在道路口抬手支着发梢的萨卡兹青年，打量着他这换了一身的，比原本的制服要浮夸花哨许多的装束，尤其是衬衫开襟老大，胸肌像是要裂衣而出似的，“你这是要去重操旧业当牛郎么？”
“只是令人安心的装束罢了……”萨卡兹一个抬手抛起那带着几道挑染的刘海，潇洒而又妩媚，令楚信然的面皮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想起了些皇家学院里的家伙，“而且我觉得，苍七阁下需要在下的一些建议，来给夕小姐，来给苍七阁下提升些幸福数值。”
“不关你的事。”楚信然懒得搭理他。
“如果你有闲心在我面前摆出这幅样子来，不如想想你跟着我们这边跑，在罗德岛那边会不会被扣工作时长和出差费。”
“那边早已妥帖，听说我是在为苍七阁下协助，还询问我是否需要额外的行动资金——”
月见夜眉飞色舞，跟着他走，终于让他找到个能和楚信然唠日常的机会就开始原形毕露。
“那就去跟自己家里人聊聊，有这时间做什么不行？”楚信然脚步不停，但是说完这话之后没听到他跟着的脚步声，令他下意识抬眼一瞥，便瞥见了些落寞与复杂。
这幅样子，大概确实是能骗不少女性为他买单吧。
楚信然这么想着，却也脚步没停。
“等我有空的时候你可以和我聊。”
“苍七阁下？”月见夜喜出望外。
“聊你家里。”楚信然的声音老远传来。
又令月见夜沉默起来。

NO.134：又该扎起来了。
（该看看谢拉格剧情了。）
“小夜，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电话，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希望你会听这电讯吧。”
“我给你寄了一封信，朝着哥伦比亚，已经过了三个月，我……我们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在哥伦比亚，能不能收到那封信，但如果你现在就回来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
“你爸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虽然还是不准我们提起你，也不准我联系你，但我们都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硬撑，我在前些日子还看到他的阅览记录里有源石病的静养方案，第二次时再看又已经是被清理了……他应该很想你，你难道不想他吗？”
“已经十七年了，你在三年前就退役了，现在的你是什么工作，在什么地方，已经没人会干涉你了，回来吧，小夜……”
录音电讯戛然而止，按下了关闭键的萨卡兹青年放下手机，动作轻缓地将双肘搭在木质围廊上，仰望着今夜那有着晴朗双月的夜空。
现在才晚上八点，这座酒店的后院却很是安静，大概是被夜市和旁院的温泉夺走了人气，而难得有几个打算逛逛夜院的客人，也被他在之前的交涉支走，这才有了之后楚信然和夕的对话无人打扰。
说来那时他的心态也算是和年同步的，且还比年具备着更大的优势——
他在近处，虽然听力远不如前者，但楚信然和夕闲聊时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都是些只要听觉没问题就能听大半的内容。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会同时感受那份失望。
那种刻意为对方营造了环境，本以为能听些什么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想着以那俩人的平日形象而言算是极为新鲜，也算是动力满满，结果听到的却是一大堆和男女之情不沾边的话。
甚至到了后面直接听不明白。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那俩人分别之后，他忍不住出来评价几句。
本也存了些上前搭话的心思，毕竟他在之前也曾下定决心来同苍七阁下交个朋友。
结果却被刺回去了。
真是一点机会都没给，也或许是自己表现得太过热情？虽然自认为这样的坦诚也是交往艺术的一环……只能说都有些问题，各自对半吧？
不过对方倒是真有什么急事，那副态度并非作伪，而对方那副带刺的言语也令他没心情再多聊。
反倒是被勾起了些心思，重新打开了那则他当初听到开口人就已经关掉了的录音。
只是这一次，他也依旧没有听完的意思。
而有些讽刺的是，之前他在偷听别人讲话，这一次被「偷听」的好似轮到了他。
“虽然我不是有意偷听，但你似乎并不像你介绍的那样年轻啊，月夜见先生。”
平稳且带着些许磁性的嗓音，那个曾经被他心里评价为「颇有男公关的天赋与基础」的九尾神官。
基础是指气质，那份平易近人、令人如沐春风的神官气质可谓模范。
而天赋则是指他的样貌，虽然世人都说样貌的美丑并不妨碍感情的深厚。
但在男公关这样有着职场竞争的工作环境下，出色的容貌会有理所当然的优势与加分。
正如月见夜所练习的剑术最初其实是为了塑形练肌，实战效用反倒是其次的。
结果没想到退役之后，他的职业需要反而转向了实战效用。
不过比起这一点，月见夜倒是知道眼前这位乃是货真价实的，没经历过什么转行的神官，并且是已经做到了神主那样顶尖的位置，必然是位法术造诣不低的术士。
平日看起来温厚老实，好像始终居于苍七阁下之下，连夕小姐也对其不太感冒，但那也仍是并非自己所能对抗的大人物。
而对方的质问也令他莞尔一笑道：“不过是三十来岁，在萨卡兹一族中仍算是青年，完全无损我这出色的魅力，玉威先生难道有着不同的意见么？我曾听闻沃尔珀族的神民亦有着不同寻常的寿命，您如何看待自己的年龄阶段？”
“身体会影响精神，有什么样的身体就会有什么样的精神，这问题毫无意义……”
玉威摇了摇头，比起楚信然，他算是很给对方面子，没有在意对方那副过于自恋的表现欲，或许是因为神官本身也会遇上各式各样的香客信徒，“也确是唐突了。”
“我能理解玉威先生对团队的关心……”月见夜洒然一笑道，“只是玉威先生也懂得留一些秘密能让魅力倍增吧？”
“好比神秘感总是被人追捧。”
“我的秘密已经分享给另一个人了……”玉威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语声也温和轻柔，“也不需要额外塑造什么魅力了。”
“呃……”这样的回答倒让月见夜愣了愣，也把他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位幸福指数短暂超标的男人不属于他的客户范围，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在某些方面和自己蛮像的，尤其是那份富余的关心。
“月见夜先生，是很久都没有回过家了吗？”
“呃……”月见夜沉默着看向他，片刻后又翘起嘴角来，“玉威先生作为神官，也要抢神甫的工作了吗？”
拉特兰的宗教，在东亦是有所引入，早年甚至遍及东的土地各处，只是后来的发展又有衰弱，在平城京的宗教势力划地盘里更是没「打」过佛道两家，大家只看到神社、佛寺，甚至还有俩道观，而那教堂虽然地段不算差劲，却也远不如其他建筑的人流量。
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不过这属于平城京的生态。放在东的其他城邦之中，拉特兰宗教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尤其是在那些现代化做的格外优秀的城市里，拉特兰教堂仿佛作为外来科技与财团一同绑定的固定宗教建筑般扎根。
月见夜曾经所处的大型男公关俱乐部便是坐落在那样的一座繁华而又纷乱的现代都市之中，比起位置清净，远离城中心的神社与佛寺，教堂反倒相距不远。
只是某些客人比起神甫更相信男公关们，总是有些不便道出的言语能在风度翩翩，衣着款款的男人怀里倾诉，在那些温软的言语中得到放松与安宁。
所以提起抢神甫工作这种说法时，月见夜其实还想起了几分往事，这份勾起嘴角的情绪也不都是强撑。
“若有冒犯，便不提了，只是看起来实在重要，忍不住提上两句……”
玉威不知对方所想，只是见对方的表情语气多少带些自嘲，便行了一礼作赔罪道，“还请见谅。”
其实还有些话未说，那便是身为人父，在听到那电讯留言中隐约能听出月见夜这边存在的父子矛盾时，他便有些想说些什么，但见这幅态度，他又立刻明白过来这并非他所能轻易置喙的。
那看起来一直有些轻浮，也有些浮夸的青年，总是给人一种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印象，但而今再看时，显然不是。
看起来再好说话的人也有些话不好说。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玉威先生……”月见夜的笑容仍旧，“不过我更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或者更是准确地说，您是从什么时候出门的？”他说着，看了眼玉威所在的屋门。
就在那斜前方二十多米处，相距不算远。
而在那隔壁，就是他的屋子。
订房时都是一同的，自然都是并列号方便遇上什么紧急状况立刻支援。
不过这也只是种假想状况，并非真的找到了什么威胁的信号，否则那就不该是悠闲的一人一间了。
“从你出门游说那几人离开的时候开始。”向来都是一副老实形象的玉威，一如既往的朴实回答着，且目光还略略飘向那院落。
这叫老实？
这不是根本不老实嘛！月见夜在一时的愕然之后同样看向那院落的方向，回过头来时脸上又带上些微妙的笑意：“玉威先生，既闲来无事，不如咱们先去喝上几杯？”
“没有问题。”玉威沉默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微笑道。
一个萨卡兹牛郎，一个沃尔珀神民神官，凭着同在一对嗑cp而建立起了基础的微妙友谊，一同前往酒馆。
路上有说有笑，顺便路过了楚信然所在的房门。
笑谈声透过纸糊的窗面再透过真正充当窗户作用的玻璃，落入楚信然的耳中，令他表情古怪的看着那窗台前的人影晃过，有些疑惑这俩人怎么就感情好了不少，忽然抛开尊称开始直呼其名聊起了平城京的酒楼什么的。
他又侧耳听了一会儿那俩人愈发远去的对话内容，听不出多少可分析的东西，便还是就此作罢，重新将注意力落在手里攥紧的源石压力笔上，再看向自己在那图纸上的写写画画，上面就好几个势力图花了不少圆圈和线条乃至一排写得小小的线索，显然是个思维导图。
只是那些势力名都和东国这边无关，反倒有的是哥伦比亚的，有的是维多利亚的，甚至还有拉特兰和卡西米尔的，看起来跨度极大且毫不相关。
但上面的线条与一旁的字符分明把关联列了出来。
不论是关于跨国企业的商业合作，还是看似并无关联但却达成了货物交接的劫杀事件，都将那几个势力连在了一起。
那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这几日消息发送来往最密切的首先是文月姨。
但在文月姨之后，还有更多令他手机震动不止的消息，从赏金猎人那条线，也从大帝那条线，还从维多利亚的老朋友们那条线，更有大炎和守秘人那条线传递而来。
与海神教团有所合作的势力，同时也是当初的拉特兰对外联系的那几处土地居民，各式各样杂乱的信息堆叠在一起。
而且因为地域与时间都跨度极大的缘故，一时间没办法去当地考察确认，只能通过这些情报罗列导图，然后显然地——导不出来。
还缺了些拼图……
他沉吟片刻后，提笔在维多利亚又涂了个很大的点，然后又同样给卡西米尔涂了个，然后在那几处势力所占的纸张篇幅边界悬停着笔触。
仔细想了想，便又抬笔从拉特兰那儿划出一条线，直连他方才提笔悬停的区域。
又画了个圆，不在上面继续写他在其他地方都落笔歪扭的炎字，而是以那当地的语言标记：
【Kjerag】
再着重涂了个很大的点以标记这里也情报稀缺需要进一步确认后，他便撕下了那张纸，熟练的将其卷起后，从风衣内兜里摸出那许久不曾取出过的小盒，将新的一卷冰封纸片植入其中，封存后重新揣入风衣内兜。
关于这件事的忙碌便是暂且告一段落，只是再看那纸张下方写得密密麻麻的公式以及一旁画的简写线条，他便抬手扶额。
仪轨改建的计算头疼一如既往，这本是该找夕一同完成的内容，只是心头的愧疚令他选择了最复杂的那一批处理。
不过委实说，在算术方面，夕确实多有不便，她在使用的还有些古老，没那么多现代规划的切实公式，最近的他开始时不时反过来教授她一些更方便的公式归纳，看她冥思苦想或恍然大悟的模样也算是颇有乐趣。
虽然轮到自己了就显然快乐不起来。
不过他刻意和夕分开可不是为了偷偷恰独食进行一个卷的内，重头戏还在那好几页的公式之下——
已经手写了好几排关于光严家已然收集的古器列表以及下方大概的阵法摆放次序。
这东西还不全，属于是光严家主希望他提前有点了解而给出的部分内容，而这部分内容已经能够看出非常明显的问题——
这用于重新拟创八百万神系的大型阵法显然会给担当阵眼，同时也担当着阵法主持者的个体带来过分沉重的负担。
不过这也算是一开始就有所预料的，区别只是现实大抵要比预想还要恶劣些，令他看了都有些皱眉，只能期待一手完全体会有所减轻。
而这东西也确实不适合让夕看到，可以预想阻力多大，而重新端详完这由他手写整理的一页，他便将这小笔记重新收起，然后转身走近了一面等身镜前，捋了捋头顶重新渐长的额发，又看了看自己那又尖锐起来的指甲。
目光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

NO.135:有想过自己也是变量之一吗？
（谢拉格剧情，文本量比我听到的风声少点，但是需要记的传统、仪式、关系是真的多，花了我不少时间。）
“我的蠢妹妹，你真不考虑一下我的提案？”
在楚信然还在屋中摸着额头思索整理资料时，夕也没有闲着。
尽管两人的居所彼此相邻，但只要先行遁入画中，便等于添上一层结界，她自可以在山清水秀中启用那以真性共联而成的术式，用以联系那位令她不喜的姐姐。
年，和另一位虽然只是提过，但夕其实从楚信然的过去中瞧见几次的女孩深海色，俩人的身侧还映着点点的灯火，令夕看着隐约熟悉，却又认不出是什么地方。
其实她也没走过那里，只是这平城京的夜市，走来走去所见的建筑类型和灯火位置都颇为相似，乍一看的远景都差不多，令她分辨不清。
只觉得眼熟但其实并没走过。
不过夕也不太在乎她俩现在在哪，只是确定她们确实到了平城京后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依旧摆出一张冷脸。
“我要考虑一下。”
“还考虑啊？”光影下的银发女子跨起一张脸来，几缕挑染似的红随着面颊的后仰飘摇，做出一副无语的模样，紧接着更是吐了吐舌，那是比一般人还要鲜艳的三角红舌，与其尖耳红角一样显得种族非凡，“时间不多是他说的，没有法子是你说的，现在我们连处理方法都没找到，甚至连面都没见，等于连门都没摸到，你还有时间考虑？”
“我亲爱的妹妹，是漫长的宅居生活令你对时间太过迟钝？还是你宁愿用信然那小子的状态来换你那点小小的独占欲？”
“呃……”一旁的深海色无声的扯了扯年那宽大的袍袖边角，眼前这俩姐妹的对话她是直觉没资格插言的，但也觉得她这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太过嘲讽，怕是要起争端。
但年只是看她一眼，略略挥手示意退下。
然后继续输出。
毕竟夕也沉默着没还口。
“这次联络可是你主动发起的，不是我死皮赖脸的call你电话，也不是我单方面的敲开你的墨彩……”
年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继而加重了语气，一顿一顿地强调道，“而是！你！自己主动联系。”
“你主动联系我，又没有给出方案，总不会只是想听我的叱责吧？我可不记得你有这样的爱好。”
淡紫色的眼眸微咪，眼角处那有若天然的淡红色眼影勾起几分笑意：“承认吧，夕，你会做这等无用功么？”
“会，那小镇的模样，你不是见过么？”夕冷着脸，开口竟是承认。
年闻言，略略垂下了些头来，随意地扭头又看回来道：“那小镇能让我再找到你，那叫黎的女孩也能让你安心呆在那，我不觉得那叫无用功。”
“倒是会把你困在那里倒是真的，不过你也乐意对吧？”
“嗯……”夕低低的应了一声，承认了这一点。
“换做当初我肯定会叱责你这态度，但而今都有人比我做得更好地将你带出来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年叹了口气，转而语气和缓了地问，“现在需要再想想么？想想你阻碍你立刻答应提案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不用了。”
夕盯着她的眼睛，绯色的眼眸迎着那淡紫的眼瞳，并不示弱：“我答应了，你和她都过来吧，希望你们都能派上用场。”
“爽快！”年满意地打了个响指，“早这样的话多省事。”
“我只希望你最好别露馅。”
“安心安心，我怎么会做多余的事——”年满口答应，而夕怀疑地看着她，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将法阵的维系中断了。
而在另一头，看着这一幕的深海色方才冒头开口道：“不坚持原本的计划了吗？”
“原本的计划？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来着？哦！”倒也不用深海色开口提醒，年就自己拍了拍脑门想了起来，“找个合适的时机闪亮登场是吧！那计划啊……作废吧！”
“啊？”虽然跟着年到处跑已经有些时日了，但深海色还是没有完全习惯她的想一出是一出。
“我倒是很想继续等啊，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年拍了拍深海色肩膀，凑近脸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要清楚这一点啊，深海色，当现实发展到让你的想法不适用的时候，该抛就要抛，该换就要换。”
说着，她又放下手来，退后两步一脸轻松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觉得那伊邪纳岐的位置让信然去做的问题很大，倒不是什么神名的问题，而是他本来位格就不太稳定，再受点刺激什么的，都打算去当个郎中了总不能继续旁观病患的状况恶化吧？”
“郎中……”深海色看着她。
“就是医生。”年补充说明。
“医生？”
“呃……你这是什么反应，我不能当医生吗！”
年嚷嚷道，深海色非常委婉，但表情还是透露出了足够的不信任。
没听懂还好，听懂了的反应才更伤人。
深海色礼貌而不失礼仪地抿起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是什么反应！算了……”年向来洒脱，只是抬手摘掉深海色的小帽甩了甩拍了拍她的头又觉得无趣地算了，回过头来想了想，“折腾你还不如折腾夕呢。”
“你刚才还说不做多余的事。”深海色小声道。
“没有露馅，哪来的多余的事。”年随意地甩了甩手，转而就又瞄到个摊位招呼着深海色一起过去。
这一路走来，她确实是一副很享受旅程的模样，拽着深海色把路上绝大部分感兴趣的店铺逛了个遍。
而那极少部分感兴趣却又没去的，都是被些小插曲给妨碍了。
就像半小时后的小骚乱。
——楚信然和夕在边上看着，旁边还站着个明显心不在焉的深海色，而年正在扇一个家伙巴掌，一张巴掌一张训话，无非就是询问还敢不敢，还做不做，道不道歉一类的。
旁边是一群围着指指点点的人，正前方还有冒烟的大楼。
楚信然的表情看起来比深海色还要木，一旁的夕表情微妙，想了想后还是决定：“抱歉……”
决定道个歉。
然后得来了楚信然疑惑的目光。
“约好的两人夜游，我把她们叫来了……”夕低声道。
“我还以为是她们找上了我……”楚信然并不意外，反而抬手拍了拍夕的头，“无妨，你反倒帮了我的忙，本来我也有在找她们。”
确实有在找，毕竟这些天来他放不下的事不少，其中就有深海色那精神状况，这么久没关注，也不清楚年到底有没有做精神护理的天赋。
现在看来或许还算不错吧，想来他瞥了眼一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两相触及看似对视，但实际有一方目光带着些恍惚的阿戈尔女孩。
在这样的对视中，那女孩也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楚信然已经收回了目光。
虽然之前有过再会时的招呼，但深海色的状态似乎距离通常的正常状态还有些距离。
十几分钟前，他放下了所有的资料，修了指甲，绑了头发，掐着时间理了理衣襟便准备走出屋时，忽然收到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接通之后竟是年的声音。
颇具个人特色的招呼声后便是询问有无空闲，她带着深海色到了平城京，待会儿能不能见面。
不等他反应的时间就挂了电话，令他有些愕然，继而皱眉，隐约察觉一丝违和。
至于走出屋后恰好隔壁夕也出来，他还在想着怎么在夕面前提年的事，却在走出旅店之后就看到对门冲着这边招手的银发女孩，再看夕的反应无比平淡，那份违和也就豁然开朗。
关于年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这儿是弄清楚了，但不清楚的却是自己通过MSN联系了好几次深海色，对方一次都没有回应的理由是什么。
瞧深海色那模样，再看年那边的状况，他也暂时不便询问，只是回头对夕道：“而且该道歉的是我才对……”
“你俩别道来道去，有没有人跟我道歉啊？都无视我是吧？”
方才还在那边数落人的年不知何时窜到了俩人面前，还顺便在深海色面前也晃了晃手。
楚信然本想制止，但又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便错过了，年已经在深海色面前晃了晃手，令深海色看向她，而年也收回了手。
招来了关注她就满意了。
旁观的楚信然则是意识到自己的犹豫是对的。
在这次重逢之前，一直带着深海色的年应该比自己更清楚如何和深海色相处，几个月过去，多少会有些变化，说不定自己的看法还有些谬误。
倒不如说自己有些太敏感了，对于深海色的精神状态，下意识的朝着最糟糕的想，把深海色当成了某种可能随时发作的精神病人。
“喂，你俩，给点反应。”年还在旁边招呼。
“能有什么反应？”夕冷淡道。
“或许该离开了吧。”楚信然看向那早已脱离火灾状态的废屋，再看向那在原地低眉顺眼的罪犯，也隐约听到了迫近的警铃声。
刚找到一家店准备拉人进去，结果就遇到纵火犯什么的，年直接三下五除二把犯人捶了一顿，楚信然回手顺便灭了火，也算是引得群众拍手称快，就是前者的心情仍是很差。
尤其是现在，还带点「伤心」。
伤心的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心情不好，可见大伙儿都没有跟上自己的节奏。
“你变了。”年便失望的看着楚信然。
“我变什么了？”楚信然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人一脸委屈的模样，只觉得这演技很浮夸，倒是一旁的夕注意力集中过来了。
她倒是还记得自己这姐姐和信然认识的可比自己早，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信然还是个孩子的地步。
那她不就是个正钛控吗？！这是犯法的！！夕蓦然惊觉自己老姐可能是个变态。
悲报，夕接触现代文化的成果首先是轻小说宅文化。
“昨年你还能和我一起去恰火锅对瓶吹……”「哪来的对瓶吹」“跟我讲天南地北的小吃……”
“就火锅话题随口几句吧……”
“现在看到这些都不跟着……”
“都烧起来了我跟什么。”
一句话的每段都是槽点，楚信然很难忍住不吐槽，但这一幕看着又另类温馨和谐，一个喋喋不休一个万分无奈，连深海色都听得想笑。
倒是夕抿了抿嘴，一把拽过楚信然的手臂抱着挪远了些：“别管她，这种家伙你越理她她越来劲，我经验丰富，别理他就好。”
结果年一个闪身就跟了上来，更是在楚信然诧异的目光中抱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道：“嘿我的好妹妹，你的经验不都在宅家体现吗？咱可是在和信然聊天南地北的东西，你也插不上嘴吧？”
“蛤？”一左一右，令旁人艳羡的待遇下的楚信然有些疑惑，这份疑惑主要是朝着年，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家伙虽然确实大大咧咧甚至一度和自己在酒桌上称兄道弟起来，但也没到为了撩拨自己妹妹而做到这个地步的程度吧？
但眼下看这家伙和夕挤眉弄眼的姿态也没看出什么勉强和不适应，好像给自己占的这点便宜根本无所谓似的，他也不太好判断起来。
像这种大大咧咧连点脸红也没有的过分成熟形象，他那些揣测心思的技巧都不太适用，一时也弄不清她只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倒是正被俩人架着走倒是真的。
落在后面的深海色也加快步伐跟上，看着这三人那过分契合的背影，连两条尾巴都绕过中间的尾巴拍来甩去的针锋相对模样，无言的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复又重新看向自己抬起的双手，耳边似乎有在传来什么人说话似的。
令她扭头看了看周围。
“深海色。”还是被架在前面的楚信然真正察觉什么似的驻步，一把挣脱了那俩姐妹的手臂回头朝着后面招呼着。
而深海色充耳未闻，甚至扭头看向那边的人群，年和夕一同皱眉。
“深海色！”楚信然回头几步一把拍在她肩上，声音盖过了人生的喧扰也盖过了大了些的警笛。
而后者一个激灵地回头，看着楚信然挤出个勉强的笑：“梅林先生。”
“你听到了什么？”楚信然问。
“父亲……”深海色低低地呢喃着，然后下一秒无比痛苦地蜷缩在他的怀中。
“怎么了？”
“她怎么了？”
年和夕先后问着跑来，然后看到了楚信然朝她们展示的臂弯内的女孩面颊。
面颊上是已经闭上了的双眼。
她昏迷过去了。
而楚信然抬头四顾，似乎还在找那他方才都没听到的声音。

NO.136:梦里的楚信然：哪来的花椒味
（气昏头了，章节都发错了，这傻逼刺猬猫审核天天薅我羊毛，这次甚至让编辑给我整了个文档让我改，笔者能有什么严重违规的剧情么？）
在凉且湿润的空气之中，清晨的露珠沿着狭长而又坚硬的叶片缓缓下滑，顺延至下，直至悬空，啪嗒一声碎在少女的面颊上。
安恬的睡颜不复平静，在片刻的不适中，女孩睁开了眼。
那是琥珀色的双眼，但在之后的数秒中，它被幽蓝所浸染。
当幽蓝完全占据琥珀的领地，暗红的菱形也从中凸显——那是另一面的颜色。
可正是那样的她，在缓缓起身之后望向这孤寂中带着几分寒凉的环境，却显露出了原身的茫然、疑惑情绪。
这幅异样感，简直就像她是原面。
当然，深海色就是深海色，不论是平日文静柔和甚至有些憨厚的一面，还是那份妩媚、自信、表现欲与侵略性肆意张扬的一面，都是她所持有的面貌，人本就由多面组成，不存在一分为二的可能。
但此刻的她，毫无疑问便是平日人前的她，拘谨而又温和，又像是埋着许多的心事，连在这样陌生的场景下也依旧安静着，安静地观察着好似杳无人烟的环境，想着自己之前的记忆分明还是在平城京繁华的夜市中，看着梅林先生……看着梅林先生被年和夕小姐揽着手臂……梅林先生……
伴随着回想的卡壳，暗红的菱形在幽蓝中颤动，透露出主人心灵的动摇。
从维多利亚的初遇，从对方目光中饱含惊异的复杂，到对方答应自己话语时的果决，短暂的画面转至哥伦比亚时的再遇，而在那之间的时间空档之中，自己在做些什么？
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言一语，一肃一笑，清晰的青年定格像转至于画笔之前，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表情，甚至连不曾见过的也已跃然于纸。
我在想什么？我在干什么？
那时的自己，和而今的自己，于惊慌中发出了同样的疑问，可没有谁回答，只有啪嗒落地的画笔，以及四散的画像。
被她一张张的，贴在了墙上。
很清醒，很明白。
方才还在质问着自己的思想，质问着自己作为的女孩，接下来又无比认真的将那个青年的画像一一贴在墙壁上，认真地填满原本墙纸的每一寸空间，让那个能够理解自己，答应自己分担那些作品的梅林先生存在于她所作画的空间之中，好像他就在自己身侧那样。
这不应该，这不正常……
手指捏着画纸，目光盯着墙壁时的她，心头重复着这些话语，她很清楚，她没有被谁所强迫，她没有被谁所支配，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并未停下。
仿佛能察觉自己嘴角的翘起，仿佛能察觉自己心头的热意，一切的一切，都源自那份理解与允诺。
「好吧」，一句看起来既不果断，也不够帅气的答复，却令她欣喜若狂。
几近二十年的孤独与压抑，在这句话中得到了释放，在每次给对方发送自己的作品时，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等待着他的回复，令手机始终保持亮屏的放在手边，得到回复的那一刻好似无上的满足。
她觉得自己恋爱了，可菲利普爷爷却微笑着说那是比恋爱更为深刻，更为崇高的情感。
他支持着自己。
真好，那真是位始终令她信赖的长辈，在父亲消失之后就一直照料着自己，对自己的始终支持与包容的长辈。
可是那样的长辈……那样的长辈……为什么忽然不见了，自己也不觉得奇怪呢？
他也支持着自己不是吗？
就因为他无法从自己的画中得到感悟吗？就因为他看不懂自己的画吗？
“小姐，这幅画很不错啊，现实的荒诞正是如此，只是就算能够登上画展，恐怕也无法被凡人们接受。”
他真的……看不懂自己的画吗？
“唔……”
头痛欲裂……深海色瘫倒在地，蜷缩着身体，下意识捂住了脑袋，而脑中的脸不再是楚信然，而是那位菲利普爷爷。
可那爷爷的面容时而鲜明时而黯淡，莫名的恐慌与虚无感充斥心头，只是在那样痛苦的挣扎中，那面容逐渐虚无，变得空洞，而她面色如常地从地上起身，茫然与疑惑在脸上再现。
再现之后，又自觉熟悉感，她起身拍打着衣裙上的污渍，对衣装的变色，款式的变化全不在意，甚至连头顶少了帽子也无所谓，但她的着眼的空气中却浮现出了个可爱的小生物。
就像她那没有帽子遮盖而露出的左右两戳发梢似的的小耳朵那样，有着相似头部轮廓的小生物瞪着竖长的荧光眼孔与她对视，一眨一眨，那从蓝渐变到紫的身躯色彩亦是忽闪忽闪。
“你好啊，小助手。”
深海色礼貌的称呼着那小生物，而那小生物在半空浮游，确实娇小可爱的面孔正在寻找着颜料。
“这次不是为了作画。”深海色轻声说。
而听到了她的话语，小生物那无比q版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失望。
与此同时的，还有些令人听不真切的古怪杂音，看起来并不符合那副小可爱的面相。
“不过这里是哪儿，你知道吗？”深海色并不在意，好似听不到那些古怪的杂音，她只是扭头端详着这好似什么场馆外的环境，呼吸着那好似春冬季节清晨才有的冷空气，望着那已经被藤蔓植物覆盖了不少的玻璃场馆外壳，空气之中一片寂静。
除了小生物的微微动弹时带来的全新的古怪杂音。
“是吗。你也不知道。”深海色点了点头，再次回首看向这看起来根本无人活动也就谈不上修缮扫除的场馆，朝着她所能看到入口方向迈出了几步，又听到了突兀的浪潮声。
确实是浪潮拍打礁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磅礴的声势，令她回首便见那高达十数米的，几近山峦般的浪潮正呼啸而来。
任谁面对这一幕都有可能直接返身，朝着那建筑内跑去，即便那建筑看起来也无法对抗这夸张的浪潮。
可深海色却没有动，她望着那海潮，既不像吓得僵住以至于无法移动，也不像是放弃希望的模样，她只是看着那高大的海潮急速推进，然后目光下移，看向前方站立着的高大身影。
那是个腋下夹着画板的高大身影，背对着自己，光洁的头颅之下是无数从面部延展的触须，而他的脚下，也同样围绕着无数粗壮的触须。
在他的面前，奔涌的潮水瞬间溃散，在他的面前，所有的威势尽数平息，连点波澜都无法荡起，好似完全不用考虑力的反冲与扩散，方才还即将倾覆天空的海啸在触及他的那一刻就自然溃散，变成淹到深海色膝盖处的大量积水。
“孩子，是你在呼唤我吗？”
男人转过头来，幽蓝色的面孔上是一张形似章鱼的面颊，那绝非深海色记忆中的父亲模样。
可她脸上仍是那份不变的怀念，只是这份怀念在接下来的五秒之中都化作了惊愕，只因忽然闯入的一句。
“谁呼唤你了？”
一句高声的质问中，深远悠长的龙吟声响彻天空，下一秒以极速撕裂空气的一脚，狠狠地以靴底蹬在了那高大男人的背后，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一飞十数米，撞入前方的玻璃建筑之中，甚至在水面溅了好几轮水花。
而深海色看到那个人，便是下意识地屏息：“梅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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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事，你俩今晚的约会就算是泡汤了吧？”回到了居住的旅店之中，看着那安静躺在床上的深海色，也看着一旁那半身都陷入下方画卷之中的楚信然，年便朝着一旁的夕叹气道。
不过这语气很难说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于是夕瞪了她一眼，却也懒得同她吵闹，只是手中的画笔继续在画纸上游移，目光始终望落在楚信然手中那柄环绕着无数游龙状水流的不明显长剑上。
仪式的凭依便在那剑刃之上，而她所作之画与入梦的仪式毫无关联。
反倒是用来护住楚信然身躯的，毕竟动用苍龙的力量，便需要沟通深渊内的装甲，同时也将意味着深渊会被激起些反应。
倘若没有她作画来构筑一片结界，楚信然能在这里待的时间大抵会进一步缩短。
不过除此之外她还帮得更多，譬如那剑上凝结的术式。
过去楚信然虽然做梦能拉别人入梦，但却没有反过来去过别人的梦里，依据杂书所学的也只是在场外直接干涉对方的梦境。
比如给当初莱茵生命那些孩子主持公道，也比如当初给夜莺清理隐患，便是这样的术式。
踏足别人的梦境是很危险的行为，更是复杂的术式，这样的技术支持是由夕提供的。
而年则额外提供了些帮助让作为此道新手的楚信然更稳定的构建术式，不是自己维持，而是给他凝在那柄道剑之上。
这一刻的宵练便也更像个真正的法器了，能对精神系的法术有着额外加成，甚至自身凝结了个短暂的法术。
短暂，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场教学使用也不能指望维持多久，所以楚信然应该速战速决。
“说起来我带着这小姑娘走了好几个月，虽然偶尔她也会显得像个精神分裂患者似的突然转换性格和态度，但还是第一次这样忽然晕倒，你觉得这是东的问题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令夕有些不快的是，年还在那边「喋喋不休」，不过说的都是确实需要思考的问题，所以夕也只能给她的喋喋不休作个引号。
她是知道自己这个姐姐闲不下来，更喜欢作弄自己，像是这种自己在忙而她暂时可以休息的时候，她定然是会不断招惹自己的。
“难道没可能是信然的问题么？”
她没好气的补了一种可能，倒是让年怔了怔，一副很是惊讶的看着自己，那目光令她更为不爽。
“想不到啊，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犯蠢，我还以为你会丢失些判断力……”年摇头晃脑着，无视着夕狠狠剜她一眼的目光，又点了点头，“深海色这小姑娘也确实喜欢信然啊，眼下见面被怎么刺激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而且不低，不过要下判断倒也为时尚早。”
“那你就闭嘴找点事做……”夕冷冷道，“比如把那铁傀儡修修。”
“铁傀儡？”年怔了怔，然后反应过来，“哦，苍龙七宿•改啊，它现在怎么样了？那确实是件思路很奇特，令我也非常满意的作品啊，不过我的好妹妹啊，你怎么能胳膊肘朝外拐呢？”
“难道朝你拐？我倒是很像给你一肘。”
“还是算了吧，赤手空拳你从来都打不过我……”年遗憾的摇了摇头，“除非你叫上信然这小子。”
言语间她还抬手，在夕那不快地的目光中拍了拍楚信然的面颊。
“吵不醒他的，你对自己教的东西还没信心么？”年扯了扯嘴角道，“这种时候你就算亲他一下他也不知道。”
“不知羞耻。”夕冷冷道。
年全无在意，甚至笑嘻嘻的：“我说的刹那脑子里有没有想过？有画面吧？”
“没有——”夕话音刚落，就见到年凑近楚信然的面颊，几乎是瞬间，手中的画笔噼啪开裂，额头更是青筋暴起，无形的氤氲汇聚成凶相毕露的自在，“你在干什么！？”
“做示范……”此刻回过头来的年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甚至有些认真严肃，“你还想拖多久？夕。”
“别以为你摆出这幅样子来就能掩盖你刚才做的事！”强行捏着开裂的笔杆继续勾勒线条的夕，没有立刻对年作画已经是将楚信然的状况看作第一位。
只是她身后那反应着她心情的自在已经扑了出去。
然后被年反手按在了地上。
“掩盖？我可不打算掩盖……”将自在按在身下，角力的手臂不断颤抖的年，唯独说话非常平稳，认真的目光直视着夕的怒火，“别把谁都当做你，我的妹妹，我们的寿命很漫长，但我们的未来也没谁说得清，你觉得可以等，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事可以等。
所以我才会找你们，所以我也会承认自己的欣赏，承认自己的喜欢，承认自己的一切，而且，我还看得很清楚。”
“清楚你还在自己往常的步调之中，清楚你觉得好像时间还很多，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但你再看一看信然，再看一看你为了稳住都不敢亲自来揍我的画。”
年仍旧看着她，话语间的手臂渐稳，那是自在逐渐减弱力量的证明。
“深渊，他迟早会被完全吞没，除非他愿意走那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踏上那条路是九死一生，但尽快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在他真正甩不掉印记之前。”
“这样的话，你觉得他还有多少时间？”
“你有很多时间，他有么？倒不如说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夕，我的妹妹，我们真的有很多时间吗？”
“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你浪费在这些扭扭捏捏的小家子气上么？”

NO.137：干涉他人的选择，也不是第一次了。
（平安夜快乐。）
无尽疯狂的雷光自五指间齐聚、迸发，将空气连同视线一并扭曲，刺痛着眼眸，携着万钧的威压，恰如审判降临。
雷法破邪，大炎的雷法传承一直以来都塑造、贯彻着这份意义，不断强化着那份至刚至阳的极致审判概念。
到了这一代，雷法的传承者甚至与大炎统治的司法机关有着直接关联，雷法修行者一方面需要从政自官场的磨砺中贯彻自身的庄严、肃穆以及那份公义，而当朝统治者几乎都会给这批人这样的机会，毕竟朝堂之上同样需要如此刚正之人。
只是历代算来的雷法继承者通常都只有零星几人，甚至一度一人一届，这既与时代环境有关，也与教学方式有关。
到了这一代，教学方式更为宽泛广撒，时代环境亦是更加平稳安宁。
但大家所知的雷法传承者反而仍是只有那一个，监察司惊蛰，麒麟家的独女，也是那位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无比优秀的成绩能够压下绝大部分人对雷法传承人数零星的疑惑。
但还有少数人会因此生疑，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在那位年轻的麒麟上任之前，神霄门就已传出找到了雷法种子的风声。
只是当他们千方百计的找到那些和雷法记载相关的卷宗时，就会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
反倒是某些学子记得当初有个龙族年轻人经常被长老领进凌空阁，那位老人更是数次和他在同一场合出现。
楚信然，那名字对深山老林里的修行者们而言并不响亮，毕竟门中的修行多用道号，只是当他们打听到这一点时，就会惊愕不曾见过前者使过雷法，更会惊愕卷宗毫无记载，莫非这是陛下的安排？
烛阴会打出个问号。
他当然没有安排，神霄门没有记载的原因很简单，即便楚信然天赋异禀，令不少大人物都颇为欣赏。
但他的态度不行，根本没打算真正继承雷法，也没打算为大炎的江山社稷尽心力，所以他并非雷法的传承者。
也令惊蛰的老师颇为可惜。
只是却也并未怎样叱责，毕竟此子的追求同样不差，没什么高下之分。
楚信然拜访神霄门，期望了解些雷法，便是因为那份破邪的特质，怀着某种考察的心思，想要确认那被大炎附加审判概念的雷法传承是否也能同他的流水那样，对那些鬼里鬼气的东西达成些特攻效果。
他的心里没有怀着大炎社稷，只是想把视野所及的所有扭曲污秽清除出去的决心。
为此他只是来借阅典籍，而非拜师，也没有经历那些考核，自然也不配被当做重要弟子而被记录，而理所当然的，只是被允许观阅部分内容的他能够真正还原出雷法——这件事引来几位老人的惊异与遗憾也是后话了。
东方龙角亢之精，吐云郁气，喊雷发声，飞翔八极，周游四冥，苍龙七宿司掌春时，既能苏生万物，也能带来春雷的浩荡。
不为江山社稷，但为眼前所见皆为苍生净土。
——正如此刻，青年那抬起的五指指尖所凝聚的无数雷光，正不断鞭笞着地面、空气，伴随着他迈出一步的刹那，他那抬起的五指虚握，有如实质的长矛随之成型，狂暴的电荷冲击四散而开，震碎了青年身侧的积水，也烤熟了原本积水之下掩藏的无数粗壮触须。
焦糊的刺鼻气息弥漫而开，而楚信然略略一怔，不知是否是错觉，似乎还从焦糊味儿中嗅到了点别的。
而那刚从地上起身的男人远远地看着他，还算与人类无二的暗蓝色眼瞳映这那份闪烁的雷光，眼中涌出些许的怀念。
“过去了多久？我能再一次看到这股力量，祭星的继任者便算是你么？”
男人的那张脸看起来连嘴都没有，仅仅是该是下巴的位置上，无数触须轻摇晃摆，但那沉瓮的声音却传遍各处，夹杂着浑浊的杂音。
好似无数重叠的不同话语同时响彻，而音量最大的、最明显的字节在听力下意识的筛选下组成了一句话。
“现在该说的是这种话么？”管不了那方才疑惑，楚信然漠然道出这句话的下一刻，脚下干燥的土石瞬间破碎，耀眼的雷光勾勒出笔直的一线，直达男人身前，以一柄长矛的形式。
“Knight, be a knight。”
第一个教自己如何用剑，如何用矛型武器的人，话语犹在耳边，而他总是称赞自己在投掷，在突刺上的气势十足。
也令楚信然时常在战斗中投枪、掷剑，好似无比钟爱那样把人钉在墙上似的作战方式似的，还因此有过短暂的外号。
那自然是一种污蔑，他对战斗方式并无如何的钟爱，只是选择了最有效最顺手的方式罢了。
正如这一记投枪之后的他，脚步一顿，继而再次冲刺，耀眼的雷光再次浮现，于他的左手，而他的右手已然握住了一柄并不显眼的长剑。
剑指划于剑脊之上，雷光依附的瞬间自银转红，而在这时的楚信然，已然跨越了两者间的距离，在那数道粗壮触须彼此交叠以被一串五的代价挡下雷矛之际，被血色雷霆覆盖的长剑斜上撩起，轻易斩断了那血肉模糊且黏连在一起碍事的触须之墙，继又顺势横挥。
噗的一声……
剑刃入肉的声音响起，却又是那些湿漉漉的触须，第一道被轻易切断，第二道稍微降低了剑势，第三道令长剑滞缓，第四道便仅能没入三指宽的深度，第五道递上第四道触须的后方，猛然一震，带来的力道击退了楚信然，剑却还留在触须之中。
这时又有一条触须自重新回缓的积水中探出，灵活地卷住了剑柄，将其从伤口中拔出，便顺势朝水中一扔。
霄练被抛向空中，没有顺势落水，倒是嗖地一声飞入了楚信然抬起的手掌。
道剑的特性各不相同，但与使用者有所关联，不必担心丢失倒是一种固定且优秀的特质。
“你认为该说什么？我只是来见我的孩子。”那除了双手于头部以外，都穿的还算西装笔挺，看不出衣衫下是健壮高大的体格还是一团杂糅触须的「男人」询问道，语气甚至能听出些许的笑意，“而你却敌意不减，作为父亲，我很难认可孩子认识这样的人。”
“父亲？你算几成？”楚信然问，目光瞥向那尚且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惊愕。
但却没有一点惊慌与愤怒，反而带着些许欣喜的女孩儿，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确认便已收回目光，且在下一刻，楚信然突兀挥剑，那淹没小腿肚的潜水之中却猛然腾出一道庞大的游龙，将以额顶将他自地上抬起，霎时已至数米的高空的同时，还有十数道小型的透明游龙朝着男人呼啸而至。
潜藏在减量水流中的触须再次升起防御，却被龙爪与龙尾撕碎、拍开，为那两条一左一右咬住男人双肩的游龙创造出机会，以冲击的力道硬生生将他带得后退十数米，直接撞入那后方的玻璃场馆中。
而这并未结束。
在双龙将他带入场馆，也将其带离深海色身边后的下一秒，承托着楚信然的苍龙亦在咆哮中冲出，带着他一起撞入那由钢铁、玻璃与混凝土构筑的中空建筑之中，而他的后半句话语也从那巨响中挣出：
“混着令人厌恶的气息，混着些许的人气，混着更加扭曲的本质，你是她父亲，还是借用她父亲样貌的缝合怪！”
震耳欲聋的轰然声好似撞击不断，不过数秒便见那巨大的场馆整个开始崩塌。
而深海色只是望着这一幕，眼中既没有所谓「父亲」和梅林先生战斗的慌张情绪，也没有见到梅林先生的惊喜，她只是平静地望着那不远处的场馆崩塌，而一旁的小生物重新出现，端着一块只有蓝色涂料的调色板。
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份古怪的杂音。
它在期望深海色作画。
“好的。”深海色点了点头，提起了调色板上的画笔，再看向触须推来的画架，没有一丝犹豫。
可那没什么意义，毕竟，在她的画笔触及画板之前，便有怦然冲来的流水将整个画板冲倒在下方浅了不少的积水中。
“呃……”这时候深海色的脸上才浮现出些更明显的惊愕情绪，而在这份情绪释放之前，楚信然出现在了被冲倒的画板之后，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了，我们回去。”
“回去？”惊愕化作茫然，仿佛不知回往何方。
“这里就是她该回去的地方……”倒塌的废墟之中，那一身西装破破烂烂，显现出暗蓝色触须虬结的身体，看起来已经很难用「人」再形容东西从中蠕行而出，而那混杂的声音也响彻四野，“她选择这里，她属于这里，她的心也在这里，自以为是的你想将她带回去么？幼小的祭星。”
“你还活着？”
楚信然有着些许惊讶，而在下一秒，那存在身后浮现出被苍龙簇拥的楚信然，竟是在苍龙的咆哮钻入下，一拳击穿了那存在的身体，从虬结的触须之中探出满是蓝血的利爪。
另一个楚信然，由水流构筑的分身，而同为水流凝结的苍龙能够予以那分身强化，甚至直接附着，代替楚信然操作，以至于改变其外形，也就像此刻所展现的那只贯穿心脏的暗绿色龙爪。
那是苍龙所习惯的肢体模样，但却不是楚信然习惯的。
他不太喜欢看着那副样子的自己，那会回想起最初对身体的担忧。
但眼下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完全能够体会到楚信然心情的苍龙直接以最直接的方式加速终结对方的生命。
可这似乎没有意义。
那声音仍在。
“活？我没有生死，只要这孩子想在这边，我就不会消失。”
“呃……”苍龙附着的分身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惊讶，以更残酷血腥的方式撕裂了那怪异章鱼的身体，尸块与暗蓝色的血液给水流也给他染了难看的色彩，水中还有些触须死而不僵地弹跳着，显现出旺盛的生命力。
“你以为我在留住她，但我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并非死而不僵，所有的触须都从积水中升起，扩散开的暗蓝之中，有着一位又一位的男人模样出现，他们都夹着画板，语气也变得认真，语声亦变得轻柔，“是她，在呼唤我。”
“她的内心早已做出选择，干涉她的的是你，幼小的祭星。”
话落的瞬间，晴天落下的数道雷柱直接贯穿了那些男人，沿着蓝水蔓延的电流覆盖所有的触须，唯独在楚信然与深海色身边，更强的电流被引导直入地底。
分身在这时破碎成积水，却又在下一秒在深海色身边凝聚。
“没用的，我确实并非现实的那位，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但我清楚她就是呼唤我的孩子，我们的联系牢不可破，我们面前的你才是一意孤行。”
那声音仍在继续，被楚信然拨到身后的深海色沉默不语，一旁的苍龙看着她，注视着她那握着画笔，欲扬又止的手指。
“牢不可破这个词，可不能乱用。”抬起的手上，暗红色的电蛇爬来爬去，楚信然再次执起那电流化作的长矛，只是这一次，那长矛更加凝实，有若实质。
甚至细化出了些许黯淡的花纹，那是他记得很清楚的花纹，是他曾经端详得无比仔细，在送出去之前更是使用、练习过无数次的武器。
那柄折叠骑枪彻底展开之后，便是这样长及三米的大型骑兵枪，其实并不适合一只小马驹使用。
但却很适合一匹奔马和一头恶龙。
全身上下的力量宛若抽水，尽数凝结于手臂，灌入手中那时刻带来痛苦与灼烧感的雷枪之中，雷法之道是否对这类东西具备克制效用，他早已清楚，只是这样的力量太过霸烈，需以同样具备克制效果的水流相覆，凝结成冰，将那份公正肃穆的力量封存其中。
“不管她是否留在这，我都要带她走。”
“祭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我从没承认过我是祂。”

NO.138:好 姐 姐
（圣诞节快乐）
“梅林先生……”
当深海色在床榻上睁开双眼时，目睹这一幕的夕赶紧一振画笔，消弭了自己构筑的法阵，令那本还半身陷在画中的楚信然赶紧显现着招呼着：“信然……”
与此同时，年也看来道：“啊，醒了！”
她的眼中同时囊括楚信然和深海色，比起妹妹那眼中只有青年的目光，她注意到了床榻上的女孩目光并非获救的解脱，而是她也难以判断的复杂。
一开始所想的不过是进去救人罢了，但而今看来现实或需要更加曲折。
只是她倒也没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提及之前和妹妹的那点小交流，只是见夕一直关心楚信然的状况，那她也就去过问一下那被冷落在旁的小伙伴好了。
“感觉怎么样？”她走近问道，并且注意到在对方的目光在挪到自己身上时显得有些迷茫，像是没反应过来，然后紧接着又变成了平日的模样。
“抱歉，又让你费心了……”平稳，而又带着些憨态，言语间目光还落到了正和夕简单聊天的楚信然那边，“这次还劳烦了了夕小姐和梅林先生啊。”
“你该不会又觉得是自己的错吧？”年看着她那目光低垂的模样反问道，然后在对方有些惊讶地目光中抬手揉了揉她那摘掉了小帽之后的蓬松头发，“放宽心放宽心，把你从那里捞出来的行动，对我们而言都是些小事。”
换成其他团队可能一筹莫展，但对年、夕、楚信然这样的组合里确实是件小事，关于干涉精神类的术士和法术，夕能捞出来，年好好回忆回忆也能有所收获。
只是她确实懒得回忆，没兴趣的书看了都头大，怎么会去花心思记一记？
只是这样的话是否能被对方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年看着深海色那抬头看向自己后又垂了下去之后，有些分不清是自己的说法没见效果还是梦里发生的什么事残留了影响，再看向楚信然那边时，也见他看了过来，以眼神和手势示意出去再说。
“深海色……”
朝着年比完手势的楚信然朝着深海色开口，令后者看了过来，也令年与夕投来目光。
“向往哪边其实并不重要，左右摇摆也是理所应当，你的血脉会干涉你的意志，你的意志也会反抗本能的选择，中立的人给不出你建议，而主观的建议没有考量的必要……”
言语间走近了床榻，楚信然居高临下注视着面前的女孩，隐约间，苍龙的摇曳轨迹亦在他身侧显现，一同注视着眼前这位矛盾的少女，“但你只要对我寻求帮助，力所能及，我会拉你一把。”
话落的一瞬无比安静，年和夕自是能察觉这番话的不同寻常，必然是与梦中的遭遇所关联，而深海色则是看着楚信然那认真肃穆的脸，反问：
“力所能及？”
如果不加这个的话，这段话倒是挺帅的。
虽然这么想的人多半不太了解他，这就好比年与夕都没有吐槽这显得有些半吊子的话语。
“我所保证的是许诺有效……”楚信然耐心道，“无法实现的诺言，没有许下的价值。”
“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说罢他便转身朝着另外俩人招手，夕和年便一左一右地跟上，为后者留出个安静的私人空间。
而听着那屋门关闭的声音，目送几人离开的深海色将目光从门梁转移到头顶的灯光上，暖色调的源石灯，注视久了会眼睛发酸，深海色虽然顶着它，但显然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
“只要她的心还在这边，你就无法击败我。”
“将她带走需要击败你们？”
“深海色，我不会问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也不会问你是否遵从本心，我只问你，想不想回去？想就握住我的手。”
垂下头来，注视着自己的手，那手的五指无声的起握，好似回顾着梦中的动作，而那令自己排斥的一面也没有因为他的出现而出现，仿佛真如自己所想，对方所判断的那般。
或许是该真正承认的时候，承认自己和她不仅一体，甚至在很多时候都不分彼此。
想要和你分享，那份深海真正的颜色，想要见证你的色彩，想要彼此凝视，令色彩混同，染上彼此的颜色。
这份想法，这份渴望，这份欲求，正是深海色的由来，亦是深海色的本质。
“她本身经受的教育和性格和日趋觉醒的本性彼此干涉，弄得连本心都不值得信任，很不稳定，直至现在都还处于某种类似人格融合的状态。”
在年和夕一左一右随同着在院落走廊前走了好一段路，算是足够远离深海色的房间后，楚信然才幽幽地道出他眼中的深海色状态，而这也是他在深海色梦中所观测得出的结论。
“她那原本的另一面所做的事，她的潜意识其实很清楚，她也并不深层排斥她那另一面，反倒是在逐渐接受。”
“呃……”夕微微蹙眉，只觉听来好像没救了，但这话说来多少有些尖锐，便干脆沉默了下来。
而这样的沉默令年瞥了她一眼，只是再一次见证夕的变化已经不足为奇了。
现在的话题是她那位小旅伴。
“她的那一面确实已经很久不出现了，我本以为你会给她刺激，但而今想来，或许刺激的结果体现得不同寻常。”
年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楚信然的话语，只是又补充道：“不过她这一路都挺老实的，在我眼皮底下也难做出什么恶事，是她的心里还在纠结么？”
“转化不代表恶化，不同的族群看待事物的目光是不同的，并不代表立刻就要杀人放火，不过她确实还残留着过去的观念与情绪……”
楚信然驻步转身，撑着长廊前的扶手望着被月光映照的院落，这个点已经没人会在这里走动了，已是快深夜的时候，“有意识的在遏制、对抗，这种时候不能贸然插手，除非你对心理学有着十足的了解，觉得你能够引导她的内心。”
说到最后时，他看向年，而年耸了耸肩：“这种事我以为只有你能做。”
这幅随意淡然真是让夕看得牙痒痒，她一看她说话就想起之前这家伙还偷吻过信然，现在竟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聊这些，真是混账。
“我没有那么深厚的心理学造诣，我连侧写技巧都是半吊子……”楚信然摇了摇头，“一个人的心就像迷宫，深度分析对方的心理就是走进去，倘若精神敏锐些，触发些共感之流的状态，甚至可能陷在里面出不来。
倘若它也能有入梦之法那样前人踏出的稳定道路就好了，但我还没见过，而且这种法术就算是存在，估计也是种被称作邪术、禁术的东西吧。”
干涉人的意志，扭曲别人的想法，所谓的引导、所谓的塑造，换个立场看法就是邪恶无比。
深海色梦里那怪物应该也是个古老的东西，会称呼自己为幼小的祭星，像是海洋那边的东西。
但海洋应该还在沉睡，祂气息紊乱，确实像个缝合怪，它质疑祭星不会把深海色带走，这份判断依仗的根据大概就是祭星不看立场，在这种状况下会不做干涉，无动于衷。
就像此时拉特兰的那位基督一般。
楚信然确实会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就在他如今所踏足的这片土地，就在东国，他便已经对很多分不清对错的事无动于衷，那些记录现在还能在不少大人物面前的卷宗里翻到，以此被太多人当做分析孟章君行动方式的论据，甚至觉得这可以充当他那神性塑造的判断根据。
但那是不全的。
那不是什么神性体现，那只是不轻易涉事给自己惹麻烦的生存之道罢了，这种思想最早的追溯源头是他总结的赏金猎人处事准则，可谓是颇为适用，可这种事一旦牵扯到身边的人，认识的人，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从斯卡蒂的状况就能看出，他在必要时是会出手干涉他人生存方式的。
“我现在判断不清，甚至不知从哪一点切入着手，只能以一句承诺保证她不至于认为毫无援手而贸然决定。”
“emmmm……”年一副头疼模样地思考着，看向同样思索着的楚信然和不知道有没有在想。
倒是之前瞪了自己好几次的妹妹，便在纠结中猛然一拍手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想也想不出结果，不如早些休息吧，你俩不会都半夜三更了还要到处逛吧？走走走，咱们先把夕送回房。”
说着就开始两手分开，笑着开始分别推搡着楚信然和夕。
“为什么是我先？”夕见她手推来就下意识地要避，可年只是一个旋手就按住了她的肩推搡着，而当着楚信然的面，她又不好真正动武，一时间拔剑的考虑也滞了滞，只是下意识还挣了几下没挣开。
楚信然倒是没怎么排斥，毕竟年说的没错，原本打算带夕透透气到处逛逛的打算被深海色这一前一后砸得稀烂，而今已经半夜一点，也该让辛苦的大家好好休息。
“你的屋子最近当然是你先，你看你看，那儿不就是？”年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搭在信然背后的手，越过他的肩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屋门，然后在俩人目光都看去时，陡然对楚信然侧头道：
“对了信然，刚才仪式的时候，我亲了你一下。”
“蛤？”楚信然愣了，紧接着脖颈一痛，晕了。
是真的晕了过去，险些摔倒在地。
“蛤？！”还沉浸在年那冷不丁说出那句话时的惊愕中，夕紧接着就看到年给楚信然的脖颈来了一手刀，然后就开始捂着手一副很痛表情的模样，而她赶忙上前扶住了将要倒地的楚信然，怒斥道，“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给你机会么？好妹妹……”还在不断抹着泛红的手掌，年刚笑着说完又痛的呼气，“只是让他毫无防备还不够，还要说点能进一步转移他注意力的话，不过这家伙真的是身体素质越来越过头了，本来还特意考虑他的成长速度加了点力道，没想到能这么硬。”
“我问你为什么要打晕他！”撑着楚信然的身体不倒，以夕162的身高看起来还挺吃力的。
但其实还好，毕竟她的力气也不是一般女孩，虽然楚信然的体重也比通常男性过点，却也还在她的可承受范围。
“我都说了，不打晕他怎么给你机会啊，难道你能指望他主动么？他又不是会对这种事着急的家伙，估计还认识不少女人吧，姐姐我得给你来点更切实的建议啊……”
年一副语重心长地说着，然后又搭上因她的话而心头乱麻起来的夕的肩，一手推搡着她，一手也扶着楚信然另一侧的手臂，“来，就去你那房间，姐姐帮你把他扶进去。”
“你给我正常一点！”夕不快执眉，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哎呀，是我说错话了嘛——”摆出一副后悔模样的年，又是一记拍手，拍在了夕的背上，后者登时一个趔趄，只觉力气一松，虚弱无比，登时怒视道，“你做了什么？”
“哎呀哎呀，像只小猫咪似的，你又不是菲林……”年愉快的一个绕手轻易将她拍了回去，“听过花郡那边的点穴手吗？只是让人气血僵滞的阴损功夫，根本做不到小说里的定身，对我们这类人更没什么用。
但原理很不错嘛，我稍微花了点时间鼓捣了一下，正合适这种时候不是吗？你这剑我也帮你保管一下……”
言语间，站立不稳的夕咻然拔出的长剑也被对方轻易夺了过去。
“你这emmm小动物也让我给你保管一下。”再将张牙舞爪的自在重新按在地上的年，抬手以凭空组成的铁器击开了夕的房门，快了刚才被她推出的跌撞倒地的楚信然一步。
而她又以更快的速度将楚信然朝床上一丢，然后又将还想挣扎的夕也三下五除二的朝床上一丢，然后回头一拳又把扑击过来的自在一拳打在地上蹲下。
抬手一划，金属的项圈挂在了自在的脖颈上，令其立刻选择雾化却又无法起效，只有金属上的纹路呼应着亮起。
“哎呀，真不想给自己妹妹身上套这种东西啊。”年遗憾得咂巴咂吧嘴，然后动起了手。
“你你你在干什么？！”夕看着她麻利的开始脱起了楚信然的衣服，此刻感觉沉重酸麻的身躯也无法妨碍她面色窜红的要捂住眼。
然后手指稍稍叉开了点。
“谅你没胆，我来做呗……”年轻描淡写地说着，“啧，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这内村金属……原来是这种设计啊，裤子也搞这些门道？还挺专业。”
“呃……”夕一时无言的看着突然开始研究起别人衣服裤子打造手艺的年，心头的复杂甚至令她忘了挣扎，知道对方心满意足的放下衣裤，开始把内衣。
“你等等等！”她开始像条咸鱼一样挣着急了。
“哦……”以平静的目光盯了夕好几秒的年，点了点头，“确实，内衣裤你自己处理吧，那么晚安！”
“蛤？？”在夕疑惑地目光中，年挪下了床，继而抬手，分明没有火焰，四面八方的金属物却出现了融化的趋势。
在夕要再次发声的时候，她便骤然手掌下压，金属一瞬聚拢，化作笼罩那床铺的金属牢笼，比监牢还要严密的除了几个气孔以外全都封闭，甚至连夕那本该蛮大的声音都以很小的方式传了出来。
透气、隔音、还封闭，另类的完美房间，虽然也像是另类的牢房。
“好像忘了给他们留个灯，要不要加啊？”年打量着面前这长方体的铁坨子，扭头问向一旁的自在。
那自在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懒得理她，倒是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无比拼命的架势。
“也是，那就不加吧，免得她看着信然的脸又得纠结半天……”
手指戳着下巴想了想年敲定之后，便也满意点头回身就走出了房间，精神昂扬道，“那么晚安啊！我的好妹妹！”
说罢退出房门的下一刻，又对着那古意的木门抬手，给加了一层金属封死。
然后一回头，就看到俩走廊便探头探脑的男人。
“一身酒味啊，两位。”年愉快的朝他们招了招手，完全没有被看到作案现场的丝毫心虚。
“您是？”玉威有些疑惑的问，然后目光又重新看向那被焊死的房门，表情又变得很难形容。
“哎呀玉威老兄，这位小姐如此英姿飒爽，率性干练，一定就是夕小姐的那位姐姐，何须多问，咱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这就走，走就走！”月见夜一把就揽过玉威的脖子，一副深明大义的谨慎模样退步。
却不料年忽然问：“你们看了多久了？”
“从你打晕孟章君开始。”玉威实诚道，令月见夜一把将手拍在了自己的脸与额前。
却不料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很诚实，那各位晚安。”
“呃……”月见夜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对方其实是一直有注意到他们的，便忽然涌出个念头问，“这位小姐有兴趣再随我们喝几杯么？”
对方闻言看来，意外的笑了笑，扭头看了眼屋门，又摇了摇头：“算了吧，没心情了。”
“虽然感情这事不容外人置喙，不过年小姐为何可否太心急了些？”玉威忽然开口，“而且看起来，你对孟章君亦有些心思。”
“我又不是我那胆小的蠢妹，哪里需要对方不省人事？”年完全不给夕留面子的嘲讽道，“而且知道不容外人置喙你还说什么？大半夜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去喝酒，你老婆听着是什么感觉？”
“呃……”玉威被噎了一下，虽然没什么意思，但这种时候解释也没意义，有家室的他很明白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也就只能信里道，“请容我告辞。”
“去吧……”年点了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月见夜，“你呢？”
“我……呃，也告辞。”月见夜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对方那目光还是作罢，想着这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出特别斯国一的画面也算收获颇丰了，甚至可以期待一下明天的苍七阁下和夕小姐会是什么样子。
也就心里开始苍蝇搓手的严肃告辞了。
而年看着他俩走着一条路远去，又努力辨别了一下身后屋里的动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一跃到屋顶上，看了看深海色的房间，又看向一旁慢悠悠爬到边上的自在，抬手摘掉了它脖子上的项圈。
“真没救了，你说是吧？”她意有所指道。
自在低头看了看这瓦片下方，摇了摇头。

NO.139:别样的清晨。
（昨晚写得晚，今天醒的晚，码字码得晚。）
楚信然做了个梦。
考虑上一次做梦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久违的梦，尤其是这梦的内容还并非他过去的画面，而是陌生的人，陌生的河山。
无数陌生的人在山道长行，举着火把，举着灯笼，有人架着扁担，有人鞭笞着驮兽，催促其加速对货物的运送，而一切的货物最终都要送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山中。
天岳……见到那座山时，脑海便一瞬闪过这样的概念，那份源自大炎高度第一山峰的概念。
从山腰开始便白雪皑皑，愈上愈是空气稀薄与寒冷，山路之行也将愈是艰难。
可就算是如此，那些人也没有停下，哪怕有人与驮兽在中途倒下，他们的行囊与装箱也将被后继者接过，继续向前，继续向上。
哪怕是雪夜，火把与灯笼也被仍旧顽强的人流所高举，要将那无数大箱小箱的东西堆叠在那山巅前的一处山东前。
哪怕那山洞前已经有了太多堆叠着的，甚至已经被冰雪冻住的相似之物。
那些东西尚在冰雪中保留着初来时的模样，看起来几乎没被动过。
可这些人们却并不在意。
他们将那些东西摆放在那，然后集合整队，对着那山洞的洞口叩拜着，在寒风的呼号与燃料的噼啪声中下山。
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两道不知给谁照明用的火把在门前，亦不知用的什么法子能在这样空气稀薄的土地上继续燃烧。
也在这种，楚信然忽地觉得自己该走动几步，于是他走到了那寒冷的冰雪之中，却又不觉得冷，亦没有呼吸上的困难，好似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隐约能够察觉自己在做梦，想着在梦里应该就是这样，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正常的梦。
自那被绑架的记忆以来，梦里有所印象时便不是在过去的回忆之中，就是在漆黑的战场之上，前者倒还好说，后者算不算梦，他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在那能够随心所欲的召出武器，这份现实不具备的奇特大抵算梦。
而真正的，什么白日梦、噩梦乃至春梦一类的，他都没什么印象，不记得自己真正做过。
不过常人便是有些梦醒了之后也不记得，楚信然也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拥有普通梦境的机会，只觉得眼下这种状况既新奇又怀念。
然后他抬手，朝着那火把。
便感受到了温热，令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手又挪了回来，忽地意识到这好像也不是真正普通的梦境。
这里并非全然的虚幻，之所以没有寒冷与窒息感，似乎只是因为自身的特异。
就像反应过来自己能够感受到火焰温度的瞬间，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有着踩踏雪地的触感。
他真切的站在这里，只是不畏风雪、气压与空气，他望着那些货物，脑中亦是闪过「贡品」的概念，只是紧接着却升起了多少像是不屑的情绪。
他扭头垂下目光，看着下方那在黑暗中环绕天岳的灯焰的「长龙」，目光漠然，像是在看自己无关的事。
那也确实与他无关，可是这样薪火相传、砥砺前行的壮美风景难道不能给自己一点触动吗？当楚信然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他的有人推了一把他的后背。
而他的警觉毫无体现，只是回身看去，所见的净是呼啸的气流与上升的风景。
根本就是空无一人，亦不知方才的推力源自于谁，而此刻那些被拉长的风景在呼啸中迷失，他骤然落地，体会到的不是惨烈的痛楚，而是寒冷。
那是体温的流失，亦是生命力的流散，他看着自己身下蔓延的血泊，再望见那周围的金铁嗡鸣，隐约觉得那些战斗的男女和怪物是那么地眼熟，仿佛他在不久前才见过类似的模样。
可他又想不起来，只觉得入眼的一些文字图画辨别不清，看得恼人。
只是愈是恼人愈是难以忘怀，一时间竟不顾惨烈的伤口而是在努力地冥思苦想着那些字符，待到终于意识到那是些平假片假时，他又察觉到周围已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场景数次变换，他的状况也跟着变化，一些想法、一些思考被接连变幻的梦境所压制得无比滞涩，甚至一度令他险些忘记自己是谁，几近沉沦在那越朝后越是痛苦，越朝后越是艰难的处境之中。
战场、战场、愈发艰难的战场。
炎、东、檀……能判断出的，无法判断出的地标或是字符证明着他所身处的战场，最后的隐约间，重新抓回楚信然身份的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被激烈的梦境所碾压得支离破碎的思绪找到了重组的契机，而那份沉重的遗憾如不断加注的负担，最终令他叹了口气。
“是你么？祭星。”
感叹发出的那一刹，便是他以明晰「这仍不是他能享受到的，属于普通人梦境」的证明。
只是眼下这份漆黑如渊的场景中根本没有会回答他的存在。
而他其实也没有存着多少能够得到回答的期待，他已经自己串联出了这些梦境的共同点，从这一系列超出常人战争的战场特征中总结出其净是东方神明战场的共性。
唯一与战场无关的，唯有最初的一幕，那是复刻古老过去的一幕。
司掌东方天命，集结了四分之一的神明信仰核心的那位文明保障存续机制，同时亦是所有东方的神明们无法忽视的尊贵存在。
祭星，既是个体，也是群体，其存在本身牵动着所有东方神明的状态，同时反过来说，在无数神明消逝，更多存在隐而不显的当下，祂的分裂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只是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让自己看这些？
这不是他能分析出来的问题。
眼下的他只是身处最终的黑暗中，纯粹的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东西，连自己发出的声音也仿佛被黑暗一并吸收，只留下「自己方才说过这句话」的印象。
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一切最终的结果都是沉沦于深渊一般，令他心头不快却也一时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
在真正的深渊之中，他能链接那片古老的意识帝国，哪怕是在梦境之中，他也能直接召来自己的美术馆，借由那份摸索而出的术式，几个空间好似就这样联通，可在这里，他什么都联系不上。
像是真正坠入了无计可施的深渊，以好似默默忍受的方式与黑暗为邻，又在那样的缺乏实感的空洞中仿佛失去了形体。
直至一份忽如其来的触动到来，他在那份轻柔的触动中怔然，继而瞧见了一束光，便下意识地探出了手。
来自周围的温软与手中的温热触感瞬间令他意识到自己醒来的事实，只是想起这个，他就又想起自己的记忆止于昨晚年的那句话，眼下望着那几束光线更是迷惑，尤其是手里还握着一只纤细的手臂。
“夕？”他试着问。
其实那几道光束已经能让他看清些周围了，而在发觉状况异样时下意识的水流探测更是给他描绘出两具紧密相拥的躯体——这探测结果直接令他对水分子的号令中断，多少有些震撼。
“嗯……”
昏暗之中小声传来的嘤咛令他下意识松开手来，却又发觉自己身上有着内衣裤仍在的感触，多少有些摸不清状况，尤其是这感觉有些狭窄压抑的黑色环境。
好像是将一面床给封闭了起来，左右留了几道用于透气的孔洞……这是什么个拘束牢房一样设计么？可就连曼斯菲尔德和伦蒂尼姆监狱都没这样夸张过，空间未免太小了吧？
就一张床的面积，这还是单人床啊……不过当他抬手敲了敲那墙壁，听材质是种金属之后，好像意识到了谁做的。
“年把我打晕了？”他问。
而方才就已经把脸埋在枕头里的夕，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
看她这幅样子，楚信然有些尴尬的抬手拧了拧鼻梁，努力理清思绪道：“把我打晕了，又把你丢过来……她胁迫你？然后弄了这么个空间……”
他有些分析不下去了，毕竟这么分析下去的话，不需要快进就能到「夕其实是有能力挣脱这种空间的」。
而且之前的梦中自己感受到的触感然后伸手……那触感应该是夕在摸自己的脸……
他扫了眼女孩，几束透光的孔洞表面根本不够用，但对箱体里的俩人而言都是能清晰辩物的程度，他这扫一眼就能发现夕在偷瞄自己，而这目光对上时，后者便是脸色一绷，可那也掩不住红潮顺着脖子朝上蔓延。
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来抓起了些被子盖住脖子，也顺便遮掩一下明显没穿衣的上身。
裸睡派啊，因生活环境而无法达成这种生活状态的楚信然不好评价，也不好判断自己该不该挪开目光，最后只是在纠结的沉默里和她对视着，大脑风暴、深思熟虑，然后问：“要起床了吗？”
“当然！”夕下意识就撑了起来，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的坦然，然后就发现楚信然的表情绷紧了，而她不用低头也知道自己现在上身有多坦然，再一次的表演迅捷的脑充•血，并在红潮彻底占领面颊前，嘭的一声又倒回床上拉起被子，默不作声。
绷着脸的楚信然努力排开脑里关于方才的画面，可是小信然不那么想，关于关键的一点一直没确认，而他觉得至少不该马上问，于是又抬手以指节敲了敲一旁的金属墙。
咣咣咣的，听来不厚，也就谈不上坚固。
默不作声的抬手攥拳，青筋与肌肉一起暴起，一拳下去，意外的不怎么痛。
抽回手来便是一大团光照进来，而楚信然凑近看了看这厚度，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皱了皱眉，抬手对着那裂口撕扯着，轻易扯下一小片金属，对着墙壁弹指投射。
一道噌然声中，金属刺入了对面墙壁上的铁灯笼挂饰上。
“呃……”楚信然的脸上微微动容，转过头问向已经从被子里偷偷冒出头来看着他背脊轮廓的夕，“昨晚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夕小声说，细若蚊蝇的声音听不出庆幸还是遗憾，“你晕过去了。”
就像上次是夕晕过去了，楚信然只是把她抱到了他的卧室，可是眼下他倒是没想起这一茬来吐槽这样的状况互换，他只是终于得到了那个问题答案后又回头看那对面墙壁铁灯笼上刺入的金属片，然后再看向自己徒手撕下的那片裂口周围。
目光多少有些见鬼。
这筋骨和抗击打能力进化得，他差点以为自己双修了一晚呢，以前的杂书见过类似的修行法门，只是看着感觉就很假，而刚才是他第一次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
现在信任没有了，夕的回答说明无关，那就是之前的梦……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确认指甲确实长了一点，再抬起手挼了下头发，本来就偏长了，被解开了发圈倒是感觉不出长没长，倒是摸到了两根断发。
这倒是无所谓，头发多少掉几根，长短都一样，只要不是大面积也就不许在意。
只是这事该跟夕说么？不过刚才自己的举动她也看到了吧？
楚信然发觉自己方才好像太激动太鲁莽了，心态不够稳，回头看夕时却发现她好像没看自己的手，只是在看自己的背。
行吧，大家心态都没稳，自己鲁莽了，她更是不专心。
楚信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重新回过头，撕墙如撕纸般的弄出个大洞，便能看到那都被堆在一旁的椅子上衣裤，还能看到一张便签：
【夕这丫头没出息，我可不是……】
【我带着深海色和你那俩跟班先出去吃饭了，你俩自己解决。】
“呃……”楚信然无言的将那便签递给夕看，而后者表情复杂，往常这种话看着怎么也是火冒三丈，但此情此景能怎么反驳？
“别往心里去。”楚信然说着，捞回了那张纸，手里电火花一闪就将其消泯，再抬手在床侧摸索就能摸到夕的衣裤，朝她那边递去时看着她那红扑扑的脸。
“打晕睡觉，也就只有她能想出这种违法犯罪的主意了……”见她抬手接过后的楚信然收回了些手，“与出不出息无关，和她不一样倒是好事。”
夕神色惴惴地抬手接过，这副模样显得后者的安慰没什么意义，只是她抬手的这一冒头，楚信然那收回了些的手就无比自然地搭在她脑后轻推，而他自己亦是凑近了些，之后挪远。
留下浑身僵硬着，连被子滑了些下来也没注意的夕看着他挪回去的背影发愣。
抬手想摸摸嘴唇，但又惊醒过来，手势一变，变成干咳前的握拳。
“不用急的，夕。”楚信然并不回头看她的反应，只是挪到了还有铁皮遮蔽的位置穿起了衣装。
“找你自己的步调，不要变成别人。”

NO.140:问题挺大不是？
（好冷啊，都添衣，都添衣。）
虽然谈不上无忧无虑，但嵯峨一直是个性情洒脱的云游僧。
不会钻牛角尖，也不会画地为牢，有问题就去找答案，有疑惑就会去寻求真相，哪怕真相或许要比想象中无趣简单，那也无所谓，毕竟寻求真相本身的这件事有时也能带些趣味。
于是当一大早，她从将军府那边与赤冬及其姑母辞行暂别，来与楚施主、先生这边汇合时，她便注意到了些许氛围的变化。
说来，这份读空气的本事虽是东国文化里常提的，但嵯峨却是一直以来都没能掌握，向来都是秉承着有话直说，直来直去，快言快语的风格，好听点说是赤子之心，灵觉通透，但难听些说也可以是莽粗惯了，不通人情。
不论哪种理解方式都有失偏颇，嵯峨自然并非不通人性，只是选择了以这样的道路前进，以明见本心。
迄今为止，她已走过不少的路。走过了通常以她这样的年龄根本无法走到的长路，也身负着她这样年轻的人少有的丰厚阅历，这一切都得益于她的云游之旅，也得益于夕那难辨真假的画卷体验。
但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她的态度都没什么改变，直到被夕赶出画卷以来的这些天——
虽说一直都有循序渐进一说，但某些改变倒可能是忽然出现的，而非细水长流。
就像因为好几次说错话而被先生针对，终归是令她开始修起了闭口禅，开始不仅要注意、还要考虑起了氛围一说。
其实有问题的也不只是氛围，还有队伍里的组成。
不过是一天不到的功夫，队伍里就忽然多出俩人来，还是隐约觉得是氛围变化漩涡中心处的俩人，令嵯峨归队之后小心翼翼起来，很清楚自己大概是错过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不太好问。
分明氛围不算凝滞，所有人都有说有笑，甚至连先生和先生的姐姐对话时都带着些浅笑。
更别提月见夜施主和玉威施主那边一直交谈甚欢，似乎关系好了不少，但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圈子被划出了。
她哪边都凑不过去，哪边的话题都没她的份，先生那边更是隐着刀光剑舞，令她只觉一切变化太快，自己大概确实错过了什么大事。
而且这错过还很明显——先生和先生的姐姐甚至换了身衣服啊，终于不再是原本那身看起来都有些凉的衣服了。
“楚施主，楚施主。”
看着之前和自己聊得不错的月见夜施主顾左右而言他的避开询问，印象里蛮老实的玉威施主竟也好似错觉般的不给自己回答，嵯峨便只能朝着那位本该是首选询问的楚施主求教了。
当然该是首选，在嵯峨的印象中，楚施主总是热心而又耐心且格外宽容的。
顶好的人，可她也多少能够察觉周围人的目光都时不时落在他身上。
不论是先生还是先生的姐姐还是那位被称作需要照顾的深海色施主，甚至是站在边缘些的玉威施主和月见夜施主似乎都有在关注他的反应，如此的漩涡中心，实在不适合当做贸然询问的首选。
只是她也确实问不出个结果，也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当然问不出结果，月见夜和玉威作为「犯罪目击者」自是无法当面指征，更何况「案子」涉及些男女清白问题，考虑嵯峨师傅还是为女性，这话题多少难以开口，哪怕是月见夜也不会在出家人面前扯些黄段子。
哪怕东国的出家人是可以成家的。
一个当事人一个犯罪者更是问不出结果，后者虽然看起来口风不稳，但那其实也是看起来，这种事算是「家丑不可外扬」的范畴，嵯峨还远远不到能被当做家人的地步。
而深海色也是和她一样的状况外，只是对一切都有些漠不关心，也就没她那样关注现状。
她所关注的只有「梅林先生」，而「梅林先生」默不作声地走在前面，时而关注路线，时而翻看笔记，时而摸出手机，倒是一副很是状况外的，忙于正事的模样。
这副模样也给了嵯峨些许信心，在楚信然微微放缓步伐投来疑惑地视线后，她便小心翼翼问。
“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啊？”
“呃……”在楚施主的沉默与他人投来的视线中，她的小心翼翼显得毫无意义，倒不如说她这问得也够直白，直切重点，能令其他人立刻终止闲谈地齐齐望来。
只是与其说是盯着她，不如说是期待后者怎么回答。
不说别的，至少年的目光是饶有兴味，而月见夜则是按捺着某种期待，毕竟他多少清楚表现得太明显容易被「穿小鞋」。
这时反倒是夕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以她那过薄的面皮显然是无法接受昨晚状况的曝光，但倘若楚信然说的轻描淡写，她又不免有些失落。
也就这种时候察觉到这一点的她又觉得年说的没错，自己还真是扭扭捏捏地小家子气。
“是啊，错过了些意义重大，但又其实又不便多提的事。”短暂的沉默和放缓步调之后，楚信然忽然轻笑道。
“这算家事，理解么，小师傅……”他微微挑眉地看着嵯峨，不等对方回答，目光便又扫向其他俩人，“各位能够收收关注放在眼下的行动上么？倘若真是显得无聊，不如去佛寺陶冶下情操？”
所以到底成没成啊？感觉这反应也不是自己想看的月见夜抬手摩挲着下巴琢磨着，然后发觉一道目光朝着自己这边划来，竟有些锋利，便又赶忙整个人站直，干咳了两声道：“苍七阁下不是要去平城宫么？”
“孽教所要染指的可不只是神道，还有佛寺。当权者找到的我应对方式仅仅是净化神道，而佛门们只能另寻自救之法，有必要也该去帮忙，嵯峨师傅，你说是么？”
说着说着便看向了嵯峨，楚信然笑容微敛，神态趋于确实如平日忙碌时的认真平静，“还没到可以松懈的时候。”
嵯峨闻言略略垂首，一旁的牛郎和神官只当这是种敲打，或许还可以当做楚信然用以转移视线的佯作公正，但她却是思笃片刻后便问：“小僧可否此刻离队？”
“建议玉威同行……”楚信然扭头看向不远处怔住的玉威，“有兴趣么？”
“帮忙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宫里那阵式准备不须我确认么？”
作为伊势神宫的神主，玉威对东信仰下的神明体系烂熟于心，只要那阵势与神系有着直接关联，他便也能担当一定的概念指导。
不过这倒不是楚信然给他分配的任务，而是他自己想的，想着自己在这队伍里能负责的部分，无非就是在职业相关上的能力以及与家族一侧的沟通板。
只是接下来楚信然的回答便是证明了他想岔了。
“不需要，对那俩人我还是有些最低限度的信任，不至于对阵法的构筑起疑，只是去确认进度的同时问些事罢了……”
楚信然摇了摇头，“相比起来，嵯峨师傅一人分行去佛寺反而危险，眼下这平城京还谈不上安全。”
这话令月见夜心头一凛，之前他只是想着楚信然和那将军以及光严家主的谋划甚大，好像是件不容泄露也非常麻烦的事，却也没想到这种状况下苍七阁下还有所顾虑，担心有人遇害——
这既可以证明自己这一行随时可能迎来某种危险，也或许可以直接推断为孽教相关的袭击。
这可有些麻烦啊……在深海色•小姐被年小姐带来之前，月见夜便总觉得自己是队伍里最菜的。
眼下虽然说不清深海色•小姐强弱与否，倘若强过自己，那自己最危险的可能性仍旧不改。
而若是弱于自己，那自己要去保护对方的话也是进一步降低自身的存活率。
光是想想就痛苦了起来，自己是不是该再和总部上报一下，让他们派点其他东国的同事过来？
印象里好像黑角和夜刀小姐、缠丸小姐一干人便同为东国人对吧？这种状况是不是更适合他们一些？
在他纠结的时候，玉威也在沉吟，而楚信然瞥了眼他，便补充了一句：“再把月见夜也带上。”
月见夜闻言看来。
“交涉和分析，他说不定能有些出乎预料的发挥。”
“哎呀，苍七阁下还真是慧眼如炬……”立刻就摆出一副「真是不好意思」的姿态来，月见夜仿佛本性重回，“虽然我也很想确认一下平城京僧人朋友们的生活质量，但我现在是作为罗德岛特遣干员来参与顺便确认苍七阁下一行动向的，这安排是否有些妨碍工作？”
“嵯峨和玉威，同样是团队的一员，你错过了他们的动向，报告才是不好写……”楚信然平静道，“我这边的报告我会写给你，或许能让你的报告成绩更甚往日。”
作为近卫局处长给上面写过好几个月的报告，外加曾经两次短暂作为罗德岛干员时也有经历过的流程，楚信然说这话是非常切实的，只是月见夜听着总觉得带刺，便表情有些微妙。
他总觉得苍七是在故意支开大家，想让他没有狗粮吃、cp嗑，修罗场看。
增长见闻！这点很重要！
所以，很是失望！
但是这话好像也没错，倘若真是忙于正事，还与无数人的幸福息息相关，那么就算目的地没有可爱美丽的女孩也无法构成他所推辞的理由。
所以他也只能脸上挂着些许无可奈何地笑容道：“那么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给玉威老兄和嵯峨小师傅分分忧好了，也请几位小心啊。”
看着这楚信然、夕、年、深海色几人构成的组合，东夜魔王「瞳光入炬」，早已在之前的观察中瞧出这几人都有牵扯，不留下既是一种遗憾，也或许是种解脱。
万一引火烧身就不好了，顶尖牛郎更是要注意这一点。
“都要小心。”楚信然点了点头，那张始终平静中带着些许严肃的脸上着实看不出私心，月见夜仔细看了几眼就承认自己看不出他有没有在演。
“好的……”玉威老实点了点头，再看向认真看来的嵯峨和勉强微笑的月见夜，“走吧，抓紧时间。”
“嗯。”嵯峨点了点头，和月见夜一起朝几人挥手暂别，然后踏在了最前方。
虽然谈不上对平城京的佛寺位置熟悉，但也拜访过好几座佛寺，领路也是当仁不让。
而后面几人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数秒后便是年那带着些许轻佻的调笑：“那么，三个电灯泡被支走了，你俩不说说之前发生过什么么？”
“我可是和那俩人吃饭的时候都在想你那儿会是什么样呢……”淡紫色的眼瞳随意的瞥向夕那一侧，“不过估计我这没出息的妹妹很难有什么成果啊。”
“你不能要求他人都同你自己一样……”楚信然看着她，目光微妙且复杂，想起了昨晚对方的那句话以及今早的那张纸条，“而且大事当前，也不该想着这些。”
“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能管好什么大事？”年没好气的摇了摇头，“顺便夕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事？”
“年！”方才还只是看着的夕是无法再沉默了，却不料自己的怒颜好似全无威慑力似的，年抬手就扯她的脸。
“叫姐姐，我说都这个地步了你还在瞒什么？”一边扯，还一边朝着楚信然道，“我和这蠢丫头考虑让你彻底摆脱深渊的方法，趁着侵蚀还不深，回头你考虑一下。”
这一幕看起来倒还蛮有些姐妹样子的，之后的打闹就更对味儿了。
虽然这打闹看起来完全没留手，夕挥出的拳头是虎虎生风，都快看不出是个术士。
不过这也是建立在年口风一转到了深渊上的前提。
倘若真如夕所着急的那样，她直接提及祭星，那夕就不只是捞袖挥拳头了。
“之后再说吧……”看着这俩人拳头和手掌一来一回，夕的攻势被年噼噼啪啪的全部接住。
倒是让路人眼睛都看直了的「嬉闹」，楚信然扯起些无奈的笑，“我这次能留在现世的时间还有几天，几天后被重新拉回深渊就考虑，现在先把这片土地的垃圾处理干净。”
“那你别忘了说服这丫头让我重新进画啊……”两手都握着夕的俩拳头，正在角力的年还不忘招呼，“这丫头还想让我给你修修苍龙七宿•改，结果又不愿意让我入画，你说这家伙讲不讲理？”
楚信然有些愕然的看来，便见夕板着脸，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挪回目光朝着年冷哼一声：“反正你这家伙也会死皮赖脸的自己来。”
“说谁呢，什么死皮赖脸？”一把松开了夕的双拳，转而以指节绕开了对方的防守，指节敲了敲对方那靛青色的龙角，从夕那的反应看来，那骨传导的声音还蛮响，“这是姐姐的拳 拳 用 心！”
“对了信然，这丫头的双角这么敲就会直接发晕哦，你要不要也试试？”
一脸「这还挺好玩的，你也来试试」的表情，令本已经走远了些的楚信然有些无言的退回来扶着有些踉跄的夕，没好气道：“以这种力道敲，换谁都会晕的，说不定还会角质松动……”
“差不多得了，你能注意分寸么？”
“心疼啦？”年嘿嘿笑道，朝着那被楚信然搀着的夕咂了咂嘴，“你不在的话，这丫头的反击可老野了，现在装柔弱可怜罢了。”
说着，夕就瞪了她一眼，而她耸了耸肩，转而拉着一旁当背景的深海色的手：“唉，这种妹妹只会抢姐姐的玩具，深海色你当我妹妹吧？”
“呃……”深海色愣了愣，但好歹也是习惯了年的不正经，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深海色，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楚信然没理她的那些话，只是问向那在昨天还是「女主角」的女孩，到了第二天，深海色也没有提及昨晚的事，更没有提及他昨天的承诺。
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她还是跟在队伍里旁观一切，时不时看着楚信然，好像这样她就满意，也没有提笔的打算。
之前月见夜和嵯峨也曾找她聊聊，而她也友好交谈，但从聊天没有持续多久也可以看出没有聊到一块儿去。
对此夕还有些担忧，倒是年无所谓地说深海色就是那样子，本来也就不是谁都聊得来的。
这也让楚信然想起他与深海色初遇时对方那热情到能看出恳切的期望，那时的深海色便展现出过孤独，而现在看来她也确实孤僻，并且也并不觉得需要改变，一直都是安静的或站或坐在边上。
也就年这样热情且带着些许「任性」的家伙会拽着她到处跑，「强迫」她一起尝试些她平日不做的事。
这么看来，年把她照顾得挺好的，换做楚信然来都不敢说会更好，就这一点他也蛮感谢年接下了他当初失踪回不来后的一些烂摊子。
可以想见他在拉特兰失踪的那几天，有多少人因他而追究拉特兰，又有多少人去找上当初和他一起行动的她俩。
说起来，自己还挺对不起这俩人，尤其是对年，那是既该道歉也该感谢，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虽然结果是对方反而在夕的眼中「变本加厉」了。
“口头的多没意思，给我买件衣服怎么样？我之前看到有套衣服不错哦，就是价格还挺贵的，让我都犹豫之后没买。”
这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反倒是还让楚信然有些好奇她这种看起来没工作的家伙是哪来的钱到处吃喝，结果令他愕然，居然是烛阴那边给她归为失踪人员家属拨的抚恤救济金。
年提起这事笑的前仰后合，楚信然嘴角抽搐，而夕拳头硬了，毕竟年在方才给她抛了好几个挑衅似的目光。
这事在楚信然和俩人一人一件新衣后才解决，深海色倒也没忘，只是相较于立刻就换上新衣装的俩姐妹，她似乎没打算现在就换，仍是穿着那身看起来其实有点容易着凉的单薄连衣裙外加层外套在队伍里走着。
令人看着觉得她会需要一双长袜。
“身体状况？没有。”被问到的深海色有些受宠若惊似的缩了缩头，分明过去的她看到楚信然也不至于出现什么拘谨。
“有什么事跟我说……”年直接和深海色勾肩搭背，然后看向楚信然，“跟我问……”
“有状况就要说，隐瞒是最大的问题。”楚信然点了点头，然后在夕的推手间松开来。
“那么继续走吧……”他迈开步伐道，“佛门那边还不好说，但真希望神道这边能继续顺利啊。”
这些顺不顺利不好说，但我觉得以这蠢丫头的坚持，你的状况恐怕不怎么顺利。
瞟了眼夕那边的神态，达成一次无声的眼神交流的年在心里吐槽着楚信然的位格问题。

NO.141:真实病友局。
（码字的键盘无法温暖手指！）
此刻的年对于楚信然的位格看待已然是愈发偏向那份猜测，那份与夕的想法截然不同的猜测。
即——苍龙虽在朝上夭矫，但却并非踏在那份既定的祭星道路上；
虽然倒也没有完全偏离，甚至祭星的发展元素仍是占了过分明显的大比例。
但那些属于祭星之外的外来元素仍是存在着，而只要那些元素还存在一天，他就不可能真正成为祭星。
如此看来或许该将这好消息告诉那个活在压力下的蠢妹妹才是，可年自己也不太确定，信然所负的那些外来神性是否算是好事。
这种事放在过去全无经验，在她保有印象的，回头看的历史之中只有神的陨落，只有神的衰颓，而神明之间的互相侵吞，已是她都没印象的，过分古老的故事了。
自打某种威胁出现的那一刻，便已是所有非人一致对外的时代。
那样的时代是如此的艰难而又耀眼，令她即便只能窥见本体的记忆残片都感到神往，猜想着那时的祂是否也沉浸于那份意志与灵魂尽皆闪耀的时光。
可这也终归只是猜想，毕竟而今的大家所能感受到的，更多还是祂在临终前那难以熄灭的怒火。
满腔愤懑，试图毁灭一切的怒火，不论是对同类，还是对人类。
这也是年最初来找夕的主要理由。
作为一份残片，她排斥被归入那份毁灭一切的怒火之中，哪怕她已多少明白「祂」作为基督口中的「侵蚀种」所经受的背叛，却也很清楚在那样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势必留不下任何有形之物。
当她的兄弟姐妹们尽皆苏醒，被纳入那份归于完全的本源之中，大家的结局便是无非两种。
要么肆意倾泻怒火，将原本各自所珍视的一切毁尽。
要么被某些更加强大的存在所毁灭，大家一起归于虚无。
不论是哪种，都不是她会期望的结局，所以她才要四处奔走，期望说服她的兄弟姐妹，集结所有人的力量来抗拒那份迟早到来的结局。
源自数次沉睡之中存在的记忆残片，以及望见基督所被迫勾起的片段，都让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些过往的轮廓。
侵蚀种就像一种病患，而祂与祂的同类一起对抗着病痛的同时与那些健康的存在抗击着某种敌人，在那时的战友，在后世却成为了敌人。
新时代的来临，哪怕是侵蚀种也得到了治愈的机会，一切仿佛都已踏入正轨，新生的时代已然来临，可「祂」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深深信任着的几位战友所背叛。
即便保有一份生机联合祂所不屑的凡性真龙将那些战友尽数毁灭，祂也无法遏制自身失控的愤怒。
好似过去那份深深折磨着祂的诅咒重新归来，被劣化的污秽沾染构成的失控与过往的那份侵蚀症状颇有几分相似，好似在嘲笑着这「祂」那可笑的过往。
从这一点而言，祂在最后关头选择分裂四散，或许也是最后的一份理智在渴求着尊严的死或是留存了一份自救的祈愿。
每每想到这一点，她甚至会觉得自己似乎隐约理解了祭星为什么会选择分裂，考虑着那位存在是否也面临着类似的状况。
可那位存在又是与「祂」不同的，感情表现淡薄得根本看不出有还是没有的存在，祭星当真存在求生意志么？又当真存在尊严一类的见解么？
这些问题，尽管在夕等人看来是年会思考的问题，但她确实想过。
在她目前所联系到，所见过的兄弟姐妹之中，夕是保持着清醒最久的，在遇上信然之前甚至一直强撑着不曾睡过一次觉，生怕自己哪天醒来便已不再是自己。
可她却也缺乏外出的动力和勇气，不想看到昔日的痕迹消失，不愿看到昔日的一切变化，仅有的几次出行都是浅尝辄止，本是清醒得最久的存在，看得却是不多，身负的阅历与无数的作品更多源自道听途说。
而年尽管也有类似的担忧，但她却没有逃避。她四处奔走，自信自己是兄弟姐妹之中走过最远、看得最多的人，看似没心没肺，结果却是心头存着诸多顾虑，也思考过很多的事，只是在这方面的心理调节方式上，她的选择和楚信然差不多。
或者从时间先后来说，是楚信然和她差不多。
四处游历，欣赏绝景、享受美食，走到哪便玩到哪，唯有在这种时候可以抛开些烦恼，哪怕是在当地当个普通人寻个短工忙活，也能变相的调节压力，顺便体会一下这类职业的感觉，喜怒哀乐间多少还能刷新一下对人世的依存。
区别大概是年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里，手机的功能还没完善也没普及，也没后来的楚信然后来那般资金充裕，也就不像后者那样能在MSN和MSR论坛上那么多动态记录。
她的记录都只是记在脑海里，而她也期待着将那些记录分给他人，只是普通人多是无法承载她的期待，比起他们的寿命不够悠长，更大的问题是他们的信念不够坚定。
而她虽然没有放弃，但也清楚能够与她分享那些记录的人并不多，也很难找。
而不是人的家伙，倒是有认识好几个，但祂们却也都有各自的想法与追求，同为古老存在所秉持的观念几乎可以说是打从一开始便不是一路人。
也正因如此，在时间的逐渐消磨下，她放弃了自己找的打算，考虑起了要不要亲自培养些能够走上、踏足自己道路的家伙。
可是这种事想想便觉得累，她也清楚自己不是能够耐下性子照顾人的性格，于是这培养继承者和同行者的考虑也挺半吊子的。
属于是想起就做一下，想不起就算了。
反正也没什么机会让她找到野生的白纸古老存在，极大概率都是凡人的前提下，牵扯太多也是一种负累，她不想在上面抱有太多期待，免得被时间转化成成倍的痛苦。
于是那些所谓的培养举动也都挺随意的，基本就是哄骗别人去记着那么几句话的程度。
属于是资深儿童诈骗犯了。
至于为什么是儿童，那自然是她粗略统计了一下，发现比起大人，大部分儿童记得那些约定的概率还大些。
不过也没大到哪去，她便确实没抱什么期待，回头发觉对方忘了也没什么失望，做个在茫茫卡池里每年抽几次，又或者每个月买个刮刮彩的佛系赌狗。
无数年来她都这么佛系，而大概是积少成多的次数终于让她井出个保底来，她都未曾想到数年前那个令她感觉有些奇特的龙族小鬼竟然数年来都在坚持那句诺言，一直在收集保护那些文明的产物，甚至一不留神显出苍龙七宿的特性来。
白纸般的同类，原来真是找得到的？
这种时候回头想来又有些后悔当初太摆烂了，那时候如果把信然那小子绑在身边，说不定现在能更顺眼些，也不至于被小妹给抢跑大半。
都是太咸鱼开摆犯的错啊•jpg；
不过被自己带着的这小子固然不会是而今这幅样子，却也不一定能满意吧？
斜眼瞥向那在夕一旁，站得挺拔如松的家伙，同样是格外严肃，她倒是不讨厌，甚至还蛮喜欢捉弄这种家伙的，就像招惹自己那妹妹那样。
真希望这家伙能继续保持下去啊，异样的神格究竟会将对方影响到怎样的地步，她也不太清楚，她只是暂时修订了一下过往的云游计划，决定先能跟在这家伙边上就跟着以亲眼目睹确认他的状态。
顺便打个自己的标记。
她不像是夕那样与常人混同，她深入人类的社会很久，所见所感或许分不出高下。
但收获却是不同的，她很清楚感情是怎么一回事，也很清楚自己对信然的情感并非喜欢和爱那样单纯概括。
要说喜欢的话，看得顺眼，相处不坏，倒也差不多，若说爱的话，愿意为他涉险，喜欢和他去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喜欢他和别的女人待在一块儿，就算是自己那蠢妹妹也多少有些不喜，那这倒也说得过去。
但她仍是很清楚，自己最期望他做到的不是对自己的爱，而是那份坚持。
那份对过去的那句话，对那保留文明传承的一切的坚持。
只要你继续坚持这一点，只要你还记得那些，能够仍旧眷恋这人世，那我们就是同伴了。
我想与你分享我记住的那些世界，如此哪怕到我的打算落空，机关算尽的时候，你也还记得那一切吧？
望着那青年的侧影，年再将目光投向他一旁的夕身上，后者对她的目光向来敏感，本着「这人在这种的场合都要挑事？」的下意识思路投来蔑视，却又撞上对方那复杂目光令她心头一跳。
这样的目光在她的记忆里并非第一次了，也总是因为这样的目光让她对自己这个「姐姐」保有些尊重和容忍，清楚她亦有着压力与难处和考量，并非纯粹惹她烦的混账，只是她向来拒绝理解对方的复杂，同时也通常做不到一眼理解她的复杂。
只是这一次，她发现自己好像看懂了些。
也因此而心头一跳，在那份对视中犹疑，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青年。
这份举动并非是为了告知青年，所以她的目光一触及退，再看向年时便已得出些结论，而她的目光也逐渐软化，略略垂首沉吟的目光颇为犹豫，但也只是片刻后，朝着那姐姐点了点头。
在这一点上，俩人的立场是一致的，这甚至不需要往常那样借着半空的墨迹与灼热的烟迹沟通说明，真正凭着目光交流便能达成统一。
或者说，是再一次的确认统一。
确认她们绝不会让楚信然先于她们落入「变化」的深渊，这也正是俩人合作的初衷。
然后这种好姐妹的统一阵营感就在年接下来的分配手势里「破裂」了。
“呃……”这时候，深海色只是扭头瞥了眼那俩好像有那么短暂片刻变成好姐妹，现在则又是开始眼神互掐的夕和年，本着「本来也看不懂这俩姐妹感情」的随意感收回目光。
然后撞上同样看过来，方才收回的楚信然目光，便是下意识的坐正了些，却又僵了僵不知该不该放松回去。
正如楚信然同年与夕提过的那样，深海色已经许久没有被那所谓的另一面占据主动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过去的她不会冒出的想法和下意识的本能。
那一面仍在，她没有消失，只是悄无声息的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而那不同以往的契机，深海色大概能够察觉到，就在那昨年，那令她作为深海教团圣女存在的拉特兰教堂之中，无数相同境遇的「同伴」与自己一同在那接受教育，学习那些异样的知识，接收那份异样的信仰。
她不清楚其他人的结果如何，但她的「那一面」确实只在那段时间压制了自己，存在了漫长的时日直至被「梅林先生」喝回。
然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开始干涉起了自己。
从这一点而言，她对自己的变化也多少有些自觉，只是凭着「梅林先生」存在的安慰感而不去想太多令她不安的事实，而且「梅林先生」的状态也或许能让自己帮上些忙，这份被需要、被依仗的充实感也很重要。
抛开月见夜、玉威、嵯峨三人，这边的四人队伍可以算是名副其实的同类队伍，夕、年、楚信然、深海色，四者同时处于一种状态上的不安定，差异不过是程度的深浅，属实是病友互救团体。
只是考虑得最多的那家伙，在此刻的重心反而不在这儿。
楚信然虽然因为夕和年的小动作而投来过些许目光，却也因为更关注和光严家主的交流而有所滞缓，哪怕和光严家主、赤冬姑母一同投来过关注的目光，却也同样没有注意问题，在收回目光时与深海色的眼眸对上，留意到了对方的异样却也没有声张，只是以一副「见笑了」的歉然感和那俩人拱手行礼。
带着各怀心事的几人一同步入大堂落座，以要事会谈的规格看着光严家主支走了所有下人后，便直奔主题的询问仪式现状。
“可以说顺利，也可以说不顺利……”光严家主表情并不轻松的开口，像是要打个哑谜。
但他紧接着的话语倒是证明了他不算是个谜语人，“有着一伊势神宫为首，甚至连光元那边都有派来的诸多神社帮助……”
说到光元时，这位家主瞥了眼一旁的将军，而后者神态并无变化，仿佛真的不在意那位兄长被提及。
“高天原架构已经初具雏形，接下来便是诸位神官、巫女日夜不停地神位建设即可，可关于每个阵眼的实际建设上，目前的测试人员结果不甚理想，主要是不同程度的压迫副作用。”
光严家主说得很明白，甚至在主动奉茶的同时将一叠照片加文件都放在了楚信然一行面前，连深海色这样明显在状况外的女孩面前都有摆几张。
然后她在看了一眼后就挪开了目光。
没有惊叫便算是她已经经历了不少，可以承受那些模样残酷的照片。
都是些关于伤势的拍照和解构图，各式的内出血，原伤势溃烂，甚至有着源石爆开之流的记录。
“感染者？”楚信然皱眉问的好似没头没尾。
“为了选出最好的一批阵眼控制者，要考虑各式各样的选手……”光严家主似乎早有预料地答复道，“感染者也不例外。”
“待遇几何？”
“都是家族内培养的，各个心甘情愿。”光严家主平静道，似乎不在意孟章君在这种状况下还跑去询问这些测试人员的待遇状况。
“呃……”而这有些狡猾的回答，令楚信然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重新翻看这些数据。
然后将那些数据重新甩在桌上，“我要去现场看看。”他说着，又看了眼深海色和年与夕。
“她们也一起。”
“正有此意。”光严家主点了点头。
“你若不去看看现场，我反而会有些苦恼。”

NO.142:就等你去当小白鼠了。
光严与光元。东之南北尽管矛盾、冲突了无数回，在大部分国民眼中都算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却也同样是符合那份话语的现状：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内部虽有分歧，但对外来的干涉，总规是能够团结起来。
当然，话到也不能说得太死，这光元与光严家能够在各自领下百姓们都还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达成一次合作，还得靠着某些位高权重者的周转与游说。
而掌权者的看法打算显然也是个重要决定因素。
像这样规模甚大，牵扯甚多的事，能够达成自然是多方面的结果，并非所谓仅靠一人之力就能促成。
而对于这些「幕后的努力」，就算是光严家主有兴趣讲，楚信然却也没兴趣听。
他关心的东西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也就是：「海神教团能不能死啊」，而那些涉及东国政治、民生，甚至牵扯了些军事的仪式准备后勤工作内情，他自然没兴趣。
于是他在前往现场的一路要么捧着手机，要么便是和夕、年、深海色三人偶有闲聊，对一旁那光严家主带着的家臣并不如何理会。
哪怕后者的逼逼叨叨根本不停，端着一叠资料就开始分门别类的讲，说得那叫一个口若悬河。
这边也没人理会过。
夕和年在楚信然有些意外的目光下走得挺近，显然是在商议着什么不便让自己知道的事，都用起了加密字符而非单纯的低声嘀咕。
而深海色虽然心境不稳，但对外界的干涉还是会做出反应的，听到边上那人说的很累的样子倒是很想给面子的应和一下。
可她又实在听不懂，看了看梅林先生几人的反应也就有样学样地不去理了。
结果就成了这十来分钟的路程，光严家主和那将军带着两位家臣领着楚信然一众前进，其中一位家臣不遗余力的做着「参观」前科普，但这边无人理会。
对于对方根本没兴趣的状况，那位家臣显然也有些自觉，脸上好几次地浮出些尴尬，但是再看向家主时却也还是打算硬着头皮说下去。
不论如何，家主没下命令的前提下，他是不该自顾自的停下的。
虽然他所处的家族同样是八大家族之一，而他亦是族里辈分颇为靠前的一位，换做其他家族的家主面前，他自不必如何谦卑，但在地位近乎于天皇的光严家主面前，他仍属臣子的范畴。
伴君如伴虎，这一点放在大多君主制政权体系都是适用的，而放在光严家这边。
尽管不少家臣、贵族们都对光严家主的散漫风气颇有微词，但要说当面冒犯，那显然还是不敢的。
更别提这位家臣确实便是光严派系的，而且显然颇受器重才能被招来随同，接触到这一层的计划，同时也接触到之后会成为计划核心的结阵使。
这个结阵使，说的是楚信然。
东国式的称呼，放在大炎该是阵法师之类的简单明了。只是阵法师通常指的倒不是控制阵法的人，而是懂得阵法，会利用阵法的全能手，在这个称呼面前，楚信然倒还不够格，虽说也接触过相关知识，学到过些许皮毛，但也仅仅是皮毛。
在真正研习阵法的大派和炎本身设立的考核点那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最低层次的及格分。
不过在东这边，似乎都没有正式的结阵使考核点，不论是神术还是阴阳术都被大家族所掌管着，懂得阵法的神职者和阴阳师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以至于每年都有不少招摇撞骗的家伙，而那些正主也都不管。
结阵使的名头来的非常随意，像楚信然这样的冒用说不定还算好的了。
起码他真能习得担当主阵眼的操作手法，也确实会几手材料简单好上手的阵法。
不过这其实也是光严家主本身随性至极，觉得楚信然的来历说起来好生麻烦，便干脆给他安个结阵使的名头，这也显得好像确实够专业似的。
而结果便是那位家臣最初朝楚信然打招呼时算是恭敬地来一句「结阵使阁下」，令楚信然抬眼看了下这边。
“你叫我？”大有这样疑惑的目光，令那负责讲解的家臣还以为对话能顺利展开了，结果对方得到确认之后就又收回了目光。
突出一个和家主相似的随意，倒是将那家臣整不会了，更悲哀的还是抬眼望向家主发觉了对方绷着脸忍笑的特征，便觉自己成了小丑。
还不得不将剩下的演出完成。
而当那些本该让所有的结阵使都清楚的「计划背景」、「责任期望」、「涉及部门」之流的基础内容真正被他讲完之后，这边一行人也已经走到了平城宫的最后方，同时也是平城京最北部区域。
在这里，庞然的玄龟带着昂扬的蛇首正遥遥注视着他们，目光紧紧锁定着一行人中的楚信然，随着后者一行人的靠近而逐渐垂下双颅。
玄武的地脉虚像，也和青龙一样不算深厚，无法开启灵智，只有纯粹的本能，面对真正的孟章连行礼的概念都没有，只是垂首以表示臣服。
顺便对那又「赖」上来的青龙虚像示威般的低吼，以警惕的目光看着那个越线的虚弱同族。
那奄奄一息的青龙地脉，凭着求生本能便是要么跟着楚信然，要么跟着光严家主，而当俩人都在一处的时候，祂也就理所当然的出现。
几乎算是个固定的背景板了，最开始几次出现时，夕还会因为察觉到些许一样而启用那份强化灵觉的buff法术，后来也就不去理会了。
毕竟连不需要buff加成就能看到的楚信然也已经视若无物，完全不理会祂，那夕也就有样学样起来。
倒是年看了那青龙好几眼，又看了看楚信然和远处的玄武，若有所思。
而夕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则是意识到这家伙好像有着强于自己的灵觉，和信然一样不需要依赖法术就能看到地脉四象。
就算是同类，灵觉这事儿也是天生三六九等，就像人类之中灵感亦有高低那样，着实没办法，夕倒也不怎么羡慕。
毕竟她都掌握后天干涉这些天赋的方法了，眼下只是觉得好像自己落后了一样，有些不快。
“就是这里了。”
便在这年打量着两位地脉四象和星宿孟章的联系，而夕注意到她的走神有些不快，转而看向楚信然，见到他的目光望着面前的院墙时，光严家主忽然开口，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前的楚信然那般，看向了那些妨碍视线的院墙，只是比起端详着院墙植物的深海色，年和夕望着墙体上刷漆上的朱红色纹路，都是隐约察觉到了那些纹路所流通的力量。
这看起来好似只是平城宫最北部的院墙上进行了仪式法阵的环节处理，只是还不确定这上面的法术纹路是否与那重铸信仰体系的法阵有所关联。
如果有的话，这未免也太容易破坏了。
“这仅仅是用于引导想法的驱逐结界，对于目标坚定的人员不起作用……”
像是察觉到了两人的疑惑，光严家主代那家臣开口，或者说从他开口的那一刻，那位家臣就已噤声沉默，不再言语，“只是用来驱散一下宫里的无关人员。”
“意思是你们没有准备应对刺客的手段？”楚信然问。
“没有刺客。”正朝着旁边两位家臣挥手示意的光严家主转身看来，语气平静，自有一份泰然自若。
“我相信光元与我们的消息渠道，我也相信我的手下们不会走漏消息，更相信在我们南北两方监测之下的孽教中人无暇顾及我们的计划，他们此刻正对不断被拔除窝点焦头烂额，我所再现的鬼兵队正是为了对抗那些丑陋的怪物。”
“用扭曲的精神对抗扭曲的精神，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楚信然摇了摇头，朝着院内迈步，却也懒得多谈这个话题。
既然对方如此笃定计划不会被干扰，那他就当如此，毕竟也就几天的时间，他也不可能去踏足对方各个环节涉及的人和事去一个个排查搞定。
他只是走进院落之后，望着那前方毫不掩饰的高耸祭坛与数十道由注连绳联结的神龛群，目光略有波动，却也不像深海色那般露出明显的惊讶神态。
奇观也见过不少次了，这种程度倒还没什么，倒是画家小姐好像因此有了些什么灵感，明显开始细细打量起了这幅景象各处，肩侧上方好似有着什么小生物的浮现，但那光严家主和将军都不曾注意。
他们所能注意到的只有深海色眼瞳的略有异处，而那异处更是令年的目光微凝，知晓那份眼瞳变色通常是「她」出现的信号。
可那信号闪没几次，深海色的神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甚至没有立刻看向那本该能够吸引她的楚信然。
于是年的目光又看向了楚信然，注意到目光的后者与她对视，没有递来什么眼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周围。
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之前的猜想那样，深海色已经不存在那所谓的另一面了，融合正在进行，往日的判断方式也都不再适用。
比起年那下意识的紧张，楚信然便显得冷静许多，冷静到甚至显得有些冷漠的地步。
“这里是中心么？”他转头开口，是朝着那光严家主，而后者闻言也从对楚家主身边那位特殊的是阿戈尔女孩身上收回注意。
“只能说靠近……”光严家主遗憾道，“我虽熟读东的神话，但了解神话和阵法搭建总归是两回事，就像高天原本该是对应京城奈良上空的灵界，但实际上阵法中心还是在出云地界，平城京负责的是神明阶层顶端的三贵子。”
他说着，向前迈出几步，抬手指向了那数十座神龛之中，特意打造得更大的三座，其前放置的桌台上放置着三样古器，其中之一是楚信然见过的天丛云。
“天丛云剑，八尺琼勾玉的仿品，以及天照的遗物之一……”光严家主亲自介绍道，“那仿品在月夜见尊的神社之中供奉两百年，尽管不如正品但作为概念截取却也足够，而那天照衣物中的羽衣亦然，毕竟八咫镜已经失踪了太久了。”
“呃……”这话让年的目光朝楚信然投来，她还记得楚信然当初提及他还在收集那些古物时，一个个如数家珍的念过它们的来历和名字，其中就有八咫镜这一号。
楚信然默不作声，权当没听到似的，想来他当初倒是准备放水镜出去，结果她自己一副没热情出门的样子，倒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不来也算是好事，根据之前便给他看过的阵法资料，这次阵法布置所涉及的古器都是与神有关，用来提供对应神明的概念。
但同时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就用古器的道蕴去抵，一个弄不好，像天丛云剑这样的灵剑回头就变成真正的破铜烂铁了。
虽然主人都寄了那么久了，武器还能发光发热一回或许也算是死得其所，但这些古器到底怎么想谁知道呢？
还不是因为这帮家伙大半都是没有灵智的残次品，少数一些还算完整的却是些不开口的老实「人」才能被放在这儿。
不过就算失去了神性，失去了那份特殊，这些古物能够保存下来本身也就够了。
否则年就根本坐不住，对于炸文物这种事，她比博物馆里的人还心疼。
“能稳定使用就行，你们试过了么？”
楚信然直接跳过了上个对话，而那光严家主虽然注意到了年的反应有些疑惑，再看楚信然时有过一点点的怀疑。
但那份怀疑也在对方的平静中先行放下，回答道：“这一层的神性压迫太强，一般的测试者根本无法承受，你看到那台子上的红痕了吗？”
他说着，指向这场地中心前的高台，那高台前方有着一道青铜鼎，鼎中架着一颗暗红色的源石结晶，看成色很令人担忧，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不过他让人看的还是台子边缘那不规则的红痕，像是波浪的形状又断的突兀。
“血么？”一般人还能疑惑一二，但楚信然很熟悉。
他在太多海神教团的献祭仪式场地上见过类似的景象，很多时候那些红痕都还没干，甚至火热。
“在你来之前，已经试着启动十几次次了，男女老少，神民、先民、平民，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牺牲的不只是普通人也有贵族的一份子，如果能够成的话，就算要我上去也无所谓……”
光严家主平铺直叙的语气自有一股摄人的压迫，回应着楚信然一行人投来的目光，“但我是家主，我需要继续坐在这里，如果我不坐在这里，平城京能比最近还要乱。”
“所以你们找上了我……”楚信然的语气也很平静，一如之前朝家主投来的目光，“但在我来之前，你们打算怎么做？”
“等，等不到合适的人出现，就我自己来。”这个男人抬手抹了抹一旁神龛上的灰迹，甚至还招手示意上方走廊前的几个清扫工多留意这个。
下方没什么人，上方的走廊却是端着清扫工具和明显要现场放置器具的人员不断，而他方才的话语是一点都没有避开这些人。
几个走近的清扫工，步伐稳健，体格高大，抬手满是老茧，看起来平日握着的不是手帕和水盆而是些更加沉重的东西。
甚至不会朝着这边行礼，哪怕家主就在其旁。
“什么时候让我测试？”看着这些人，楚信然忽然间的开口问，瞬间迎来了几对担心的目光，只是不论是谁都没有发出担心的声音。
只是看着他，又看向那家主。
而那家主，则是侧头看向一旁的将军。
“现在就可以开始第一场。”这个之前还感谢楚信然带赤冬回来，甚至考虑让他纳妾还让楚信然也可以叫她姨的女人，回答这个问题时很是干脆，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几乎不曾犹豫。
“祭器和仪器完备，剩下的就只有根据阵眼操纵者进行外部调控的数值，你现在就可以上去试试。”
她看着楚信然说。

NO.143:不论如何，都是无法挽回的情谊。
（2021年的最后一个疯狂星期四，只有蛋挞！）
阵法，不论是追根溯源，还是从普世意义的见解而言，都本是古代军队的野战队形，是通过编排不同的作战队形来充分发挥军队战斗力的军事技巧。
但在修行者、术士一类的圈子里，阵法则被并入了法术体系之中。
同样是布阵，同样是最大化的利用手下的「士兵」，放在阵法师与结阵使这边，这「士兵」便是各式的能量，譬如地脉的力量，譬如源石的力量，也譬如某些源自天地的能量。
原理终归是一致的，只是具体要掌握的知识跨得有些远，很难说是哪边的培训课程更令人头大。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是军阵还是法阵，从创立到教学，都伴随着各式各样的计算。
每一次的挥斥方遒、每一次的法阵启动，背后都伴随着劳心费力的测算过程，有些看起来归纳的无比简洁的动作与指令背后凝聚着数代人的研究成果。
从这一点上，阵法的发展轨迹完全秉持着科学发展理念，之所以没有如同源石技艺那般步入普及课堂，纯粹是因为修行「毕业」门槛太高，「毕业」后又闲不下来，很难扩大教学。
也正因此，精于此道的人一直不多，令这职业在大众眼中几乎是传说中的职业，比什么术士、修行者、阴阳师大人们还要罕见。
传说都很神奇，但具体是怎么个神奇样，又多少说不上来，净是些不明觉厉的形象。
所以当这些大众群体们看到平城宫后方这些一个个盯着终端或是源石显示器屏幕，或是手中的笔触刷刷不停，甚至还有在黑板上写写划划着公式的男男女女们时，大抵是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些人就是他们幻想中那些能够举手抬足改变山川地貌的大人物。
大概只会觉得自己到了什么大学教授实验室之类的地方。
虽然老是沉默守旧、连使用工具都跟不上时代是东国的某些公务机构给人留下的惯有刻板印象。
但这些被光严家主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召集而来的结阵使们都谈不上迂腐刻板，甚至不少家伙都穿着维多利亚风格的正装与研究人员通用的简洁白大褂，一个个俨然当真以研究者自居。
研究阵法，自然也是一种研究者，尤其是对这些早已闯出些名号，对阵法有着相当热爱与自信的结阵使们而言，光严家主的邀请其实是梦寐以求的机会。
不需如何威逼利诱，更不需要什么下三滥的要挟手段，参与编制一门能够作用涵盖整片东国国土的超大型阵法，本身便是至高无上的殊荣。
唯一的不满只有时间有些仓促，以及签订了保密协议之后，很多时候都不太自由。
不允许向普通民众透露倒是无所谓，本来他们也没指望一般人看懂阵法，只要日后的那些阵法入门小学者们能够听到他们的大名也就够了。
但结阵使们也是有家人朋友的，这保密协议能够成立的基础是大家的道义，而硬保证是光严家派遣的忍者们。
走到哪都被盯着，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事，大部分结阵使干脆选择就留在工作岗位先不回家了。
反正时间仓促都需要赶工，加上那群盯着的忍者实在够烦，导致结阵使们一个个心情都不算愉快，精神亦是紧绷。
在甲方领导跑来视察还带了「配合小白鼠」后，一个个立马冲出研究场，直入阵法仪式场，甚至还打算上手。
“这是新来的结阵使？龙族？尾巴真大啊，看着就觉得贴电极很麻烦。”
“这不是都扣上去了吗？比起这个，我还以为上一头鬼就是极限了，家主真是玩的越来越大了，下次不会送个麒麟来吧？”
“长得倒是蛮好，不知道体格怎样，撑不撑得得到半小时。”
“半小时也就够了吧，但看之前的记录希望能过十五分钟。”
“冷淡的模样倒是和家主蛮像的，我还是觉得家主自己来更好，虽然这话听来像是很想谋害甲方。”
“只是很像么？你直说也没人介意，家主都不在意，大家只在意能不能成。”
“我说这个隔离罩真的有必要吗，我想确认一下他的身体素质诶，这家伙看起来不是很强壮的样子。”
想要上手的结阵使这么说着，但目光明显是落在那青年的脸上。
“行了把你口水擦擦……”一旁的同僚有些看不下去，“想找男人去牛郎店那边不好么？这边来的结阵使虽然都活不久但也不是能随便动的，上面连沟通时间都要做限制，别以为家主很好说话。”
“他要把那些盯梢的家伙撤了我早就去了……”抬手搭在隔离罩上的结阵使嘴硬道，再看那里面的青年时又叹息道，“长这样死在这儿多可惜呀，我觉得家主是有什么心理隐疾，老是选些帅哥美女死在阵眼上……”
“你能不能收收，家主全听着呢！！”
“岂止是家主全听着，我记得上次测试之后上面下过指标，这隔离罩好像也不隔音了。”
“这意思是他一直听着？”
“你说他是不是在盯着你？”
“呃……”在那陡然的寂静之中，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透明隔离罩中的青年身上，这一刻的所有人都有种被他盯着的感觉，尽管从理智上来说，人的目光其实做不到那等程度。
就算是阵法也不行，反倒是从研究阵法跳转到研究法阵的话，倒是能引申到人体方面的法术研究上，但那很难说还算不算结阵使。
阵法和法阵，一字之差，但却已经是不同的体系了。
尽管都被称做法术，在外也同样被称作术士，但就像龙和德拉克终归是两类群体，阵法和法阵的差异亦是无比明显，后者甚至在东方的土地上早已没落，而今所学的反倒是西方的主流理论。
但好在宗教相关的得以保留，以宗教理论为主的当地法术在这种时候。
反而成了重要的文化组成——这也正是此地聚集着这样一群人的原因。
为了保护神道宗教体系与法术体系都不被扭曲破坏，方才有这份「模拟八百万神道体系」来进行唤醒清理的事宜。
“都散开，回到你们的岗位。”
陡然从四面八方的广播中传来家主冷漠的声音，这放在往日总能令大家生起些许负面情绪的话语，在此刻倒是令人如获大赦般作鸟兽散，一个个从方才的尴尬中挣扎出来。
当然，或许还有些个别人念念不忘。
那被留在隔离罩中的青年便是望着这些背影有些仓皇的结阵使们，也看到了几个回头看来好几眼的男女，这时他放开了些对气势的束缚，在那冷漠如冰，锋锐如刀的目光下，那些动机不纯的目光也都心惊肉跳地收了回去。
多少满意一点了，虽然还是有那么多的目光在那二楼高台前俯瞰着他。
“从光严势力辐射范围内网罗的这么些结阵使人才，虽然都通过了考核才能站在这里，但考核却没有考虑品行……”
光严家主的声音不再是从广播，而是从耳边的耳机里传来，显然是作为与楚信然一人交流的单独频道，“见笑了……”
“我听有人说你不在意这些话，只要能成就行。”楚信然平静道。
没想到他会提及这个的光严家主明显怔了一下，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将军，又回过头重新注视着下方的青年。
“是的……”
“我和你一样……”楚信然说着，目光投向那在隔离罩外的青铜鼎上，抬手上前。
以自身构筑的法术覆上那本身亦是靠着法术构建的隔离罩上，跳过了让对方开启的过程，直接令双手盖上那青铜鼎的双耳之上，“开始吧，让他们准备记录。”
说罢，却也没有引动那份属于苍龙七宿的力量，而是直接沟通起了青铜鼎表面镶嵌的源石结晶。
通用源石回路，哪怕是不会源石技艺的人也能使用源石设备的现代科技成果，本身便可以储存一些简单的源石技艺，而这青铜鼎上的通用源石回路铭刻的源石技艺只有一份，那便是激活阵眼的「开关」。
点火；
霎时间，火焰便从金属中升腾，而楚信然并未松开那看起来会很快变得很烫的鼎耳，他仍旧握着那双耳，目光映着那盛燃的火焰，而在他周围，同样的火焰自神龛中蹿起。
好似被无形的火线连接般，神龛以那青铜鼎为中心的环环亮起火焰，而随着那一道道火焰的亮起，那些供奉于神龛面前的古器也都开始震动，开始嗡鸣，开始散发出莹莹的光亮，与光亮辉映的还有压力，正一层层地盖在楚信然身上，以明显具备视觉效果的淡蓝色光晕圆盘模样，朝着楚信然身上下落的同时，自上而下的收拢。
好似将重压凝于一点的，落在他的背脊。
隐约间，亦有着虚无缥缈的人影在他身后浮现。
“心跳每分钟60次，很出色，上一个测试者这个时候已经有两百了，肾上腺素也该开始分泌了，这就是龙族吗？”
“鬼族的身体素质不该是有目共睹的强大吗？是他太强了吧，血压平稳，没什么波动，能继续提升数值么？家主。”
负责调控阵法各节点的位置来调整出力的结阵使们，在这种时候就像个真正在做实验的科学家们一般，将整个阵法当做仪器，将楚信然当做那份仪器的实验者，眼中洋溢着之前打量楚信然时所没有的欣喜目光。
所有人都在实验开始的那一刻意识到了这次家主送来的与之前的结阵使都不一样，眼下虽不知道阵法造诣如何，但起码身体素质当真非人，而那负责阵法主要节点调整的结阵使则是将目光投向了光严家主发问。
看着如此喜人的开局，这位结阵使激动之余还不乏趁热打铁的心思。
家主显然不这么想，正被所有人注视着的他只是俯瞰着下面那位身姿还算挺拔的青年，平静道：“稳步进行。”
说完，他发觉其他人没有回应，便又扭头看向这些家伙：“没听到么？他和之前的志愿者不一样，不可替代，务求谨慎！”
“好的……”
“是！”……一众结阵使赶忙应答着，却也不乏有人心头腹诽之前的志愿者也有贵族，甚至还是大家都认识的，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能比他们更重要？
内心活动终归也只是内心活动，先不说大家是否敢于反抗这位家主，稳步进行的指令本身也没什么问题，方才就算他不开口，也会有那结阵使的同僚会出声提出反对意见。
打通各个关节，从各处发布召集，层层筛选而出的就这么十几位结阵使。
尽管能力相近，但性格经历却是各异，有人大胆果断，也有人谨慎小心，平日便也不乏学术态度上的争端，眼下也都紧盯着不希望对方破坏寄于厚望的研究。
而见到那些结阵使都回过头看向各自负责的阵法架构时，光严家主便也收回了目光，只是看了两眼楚信然那边又想起些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的将军及其身侧夕、年、深海色三人。
虽然说不清这几人什么关系，但姑且可以当做楚家主的亲友，他想着这种情境下或许这些人会需要安抚和说明。
但结果却是看到三张意外镇定的脸，其中那俩疑似姐妹般的女性还察觉到了目光看来，一份漠然，一份平静，令他又收回了目光。
楚家主不是一般人，他带着的也不是一般人……这么想着的他看着下面似乎微有倾身的楚信然，轻声道：“我记得他算魏文月的侄子，你和魏文月关系一直不错，有跟她提过这件事么？”
虽是轻声，但一旁的将军听得清楚，甚至这个问题也吸引了那俩女孩的目光，甚至连一旁那阿戈尔女孩也看了过来，令家主那好似看着楚信然的目光微微蹙眉，又想起了之前所见那女孩的独特变化。
东有着不少阿戈尔人，对于某些关于海洋的特别传闻，他也有所了解。
只是没等他多想，将军那平静的回答便已传来：“没有……”
“她虽是个能分清大是大非的人，但对感情总是太冲动，否则也不至于和魏彦吾在一起。”
“我若告诉她这件事，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那年轻人带回去的，不会在乎成功率几何，甚至不会在乎那年轻人是否愿意。”
她平静道，一身扣紧纽扣的长衣在风中微拂，而她脸上毫无感情波动。
男人闻言，沉默了一下，忽然叹息。
“辛苦了……”
“无妨。”女人淡淡道。
而在一旁，年看着这俩人，尤其是那站在夕旁边的女人，皱了皱眉，而夕则若有所思，又看了看这俩人，方才多看了眼那将军。
深海色不明所以的望了望这边，复又重新看向下方的青年。
在他们所处的周围，关于血压、心跳、甚至体温的即时报告还在持续着，与之并行提升的，还有阵法的激活完成指数。
已然抵达了上一位鬼族的测试者极限。
【76】
三贵子的供奉台上，勾玉已然浮起，布匹迸出裂纹，而那天丛云剑，一动不动。
却暗含锋锐的杀机，令所有人为之投去目光，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的速度。

NO.144:和计划中有点小小的出入。
（本来想着要不要凌晨在发就当跨年的，还是算了，拖延算什么事。祝各位跨年快乐，新的一年会不会更好不知道，但我希望更能摸•jpg……）
首先是逐渐提升的压力，一点一点的，从背后的沉重发展到全身，令他微微躬身，以求一份最基础的舒适。
紧接着是疼痛。比起压力，它来得迟上许多，因为压力首先被肌肉与骨骼承担削弱着，抵达了一定程度才显出内脏经受力的颓相。
源自内部的疼痛，就像炎国某些武者的所谓内劲，就像萨米、莱塔尼亚某些术士的所谓诅咒……这类相似的感触，他其实谈不上陌生，也还不足以压垮他。
他只是沉默着感受那份压力与痛苦，双目注视着周遭所有亮起的神龛，以及神龛前颤动的古器，而不去注意上方的人影们，不去倾听那些急促且兴奋的结阵使话语——
那也多是些报告他身体状况的话，因为隔着数米远还有着防护罩做了层勉强隔音的缘故而无法被一般结阵使注意。
但以他的听觉而言，那些嗡嗡嗡的声音实在过分明显，和他身后那些不断地低语混同成无比扰人的背景音。
「迦具土命，这火不可放，别天津神和独神们都在另一端征战，祂们还可归来」。
「惠比寿，你又在白费功夫了，污染的水域是捞不出鱼的，只会是被侵蚀的残渣」。
“玉祖命，那玉还能用么？月读命需要它。”
似乎是些这冲突哀愁的话语，从楚信然身后那些浮沉的虚影那儿传来。但同时，还有些好似评头论足的声音。
“是他吗？这次的结阵使，他们居然找了尊人神。”
“孟章命，孟章命，不可弃置！不可松懈！”
「你能安静点吗？别神一看就不想说话，也不想理你」。
“现在数值到多少了？能到一百了吗？”
「75，马上就要有上一位的最高纪录了，也不知这位能否担上须佐之男命的威势」。
不去理会上面的研究员话语，倒是还有下面的这些话语，内容根本相差不大，而楚信然选择一并忽视。
早在他所见过的资料中便有记录这个位置的家伙都会在结阵过程中受到诸多干扰，通常多是关于故人往事的呼唤，少部分则是古器残留意蕴所塑的幻境。
不论那些话语、那些人影是否真实，不去理会才是最好。
更别提他现在耳边是好几重声音混在一起，换成旁人大概早就晕了，都分辨不清到底说的什么跟什么，就连里面混入了些更加怪异的低语也不奇怪。
“你以为你真的逃掉了？”
“你迟早要回来，你们都是。”
“你该记得你原本的样子，清晰你真正的模样，还记得么？孩子。”
楚信然沉默地望着那些神龛，目光流转到面前的青铜鼎，再看向那从数秒前开始便一直在释放杀机的利刃。
天丛云剑，三神器之一。
在东，三神器共同象征着王权，天皇的即位总是于它们息息相关，只是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都是高天原神明打造的宝物，全然适合神器的名号，尤其是八咫镜，更是被盛传为可以当做天照分身的神器。
唯独天丛云剑不同，它并非神灵打造，甚至是由恶名远扬的怪物——
八岐大蛇的体内剖取，这身份着实有些微妙，可它仍是被列入了三神器之一，甚至与布都御魂、十拳剑一同被列为三灵剑。
原因便是其更早作为‘征服者'、「武力」、「杀伐」象征的一面，意为绝对的权力与威压。无数年来，它都被尊以如此的名义被供奉，以东国「万物皆有神灵」、「敬畏即存在的」香火神道基础，作为三神器之一，三灵剑之一的名号供奉流传，便是足以将假的都说成真的，天丛云剑必然会被附上如此的含义。
也将成为此刻楚信然面前最大的障碍。
哪怕没有污秽的侵蚀，它也是一并具备凶戾攻击性的凶剑，全靠神社里的供奉以平复凶意。
而今它被摆在神龛之前、祭台之上，全无压制，再被阵法牵引诸位神灵古器的气息完全唤醒，其危险不言而喻——
此刻其他的古器都在阵法的启动之下有所视觉上的反馈，就它一动不动本身就是问题所在。
并非未被唤醒，而是被唤醒之后，一直都在等待时机。
一柄利剑，等待的只能是出鞘的时机，哪怕它此刻并未在鞘中，那也是等一下会用到的神秘妙妙工具。
也就在上方的话语之中所提到的阵法启用完整度79，即将迈入80的那一刻——
压迫骤增！
纵观东的土地，那位于南北两侧十数处阵法节点，光元与光严家各自负责的阵法现场在光严家主传令下先后开通，在这一刻真正达成了一次同步。
东国所有土地所在的十数处大型灵脉之力加诸于阵法，再引动各处阵势供奉古器的道蕴，再一次地聚集东的地脉之力，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测试开启瞬间，高天原框架激活，无数神龛上亮起淡淡的虚影，而楚信然的身后不再是光影重重，而是三道几乎凝实地虚影显现，同时探出一只手来，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一刻，一股剧痛从全身爆发，几乎令他眼前一黑。
“血压收缩舒张高过普遍上限，医疗组按照3号施术循环释放源石技艺！”
“心跳每分钟300次，肾上腺素分泌是常人3倍，就算14号结阵使体质过人……考虑发射体质强化剂？”
“发射！用军用规格，结阵使的衣装防御很高，常规钉射•枪恐怕无法顺利击破注射！”
“体温高到45度，还在继续上升！哪怕以瓦伊凡种族规格也很危险，是否中止阵法维持？！”
高台之上，自楚信然头颅朝下一垂的瞬间，那些数值报告便以鼎沸且混乱的模样爆发。
但也只是听来混乱，实际上的处理与判断有条不紊，只是大多都以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那位沉默的家主。
毕竟他才是总负责人，若是他开口中止实验，那所有人都该停下。
可那位家主只是沉默着，神色还算平稳，倒是一旁的将军皱着眉隐有忧色。
俩人对视了一眼，而家主还迅速地看了眼她一旁的那两位女孩。
“继续维持！”家主下令道，将军闻言，明显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并不看将军，只是看着下方那被注射钉剂射击的楚信然。
他的脑海中闪过方才见到那俩女孩的平静，那份不像是有在担忧同伴的平静，比起自己的考量，他决定相信那青年的同伴对青年的了解。
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略有惊愕，而他所惊愕的缘由已然在他人的口中喊出。
“体质强化剂发射失败！结阵使状况没有改善！”
“怎么会失败！军用规格都没打穿吗？！”方才提醒换规格的人吃惊道。
“显示接触皮肤，但是没能进行注射，表皮……现在他的表皮坚韧程度超过了萨弗拉先民鳞片！”
“什么，这——家主！”
连衣服难打穿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过看起来那么细瘦的家伙能够皮厚得针头注不进去，那结阵使顿时没辙地看向那家主，而家主看向那报告的家伙：“无针注射。”
“无针注射会降低针剂穿透力！好吧也管不那么多了。”下意识想要抗议的结阵使说着，又自己改了主意，转身去和不远处的操作人下令。
大家一开始都是调试阵法的，但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被迫学习接触些医疗知识乃至各式状况应对。
但像射击这类还是交给专业的吧，虽然结阵使里也不乏某些懂得拉弓使弩的人才。
家主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再看了眼那年与夕，发觉她们还是那么平静后反而再看下方那青年时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那柄剑，快动手了。”这时将军在他一旁低声说，这也让不少人对她投来目光，紧接着看向下方。
那柄剑……对于那位尊贵的武器，这位军神居然以这么敷衍随意的称呼，这多少有些令人侧目，只是眼下显然更值得大家关心的显然是下方那几乎佝偻着身躯，双手却仍然拽着鼎耳的青年。
头颅低垂，看不清表情神态，若非那放在鼎耳上的双手一直在颤动的话，甚至会以为他已经晕过去了，而他身后那三道凝实的三贵子虚影在此刻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笼罩的阴云。
“丛云……”有人望着那无比厚实的云层喃喃道，再看向那下方神龛前的剑刃，被其剑气所摄，便下意识地更进一步放低音量，“它那样排斥他么？”
换成以往的时候，换成那之前的结阵使志愿者们，天丛云剑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对抗感。
当然这或许也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并未将阵法推进到这个完成度的原因有关，但上一位都推进到76了，三神器同样有所感应……
多少间，不少结阵使都意识到了方才被他们评头论足的这位「新同事」的身份远比那显眼的种族特征还要不同寻常。
而在此刻，那厚重到几乎令天色乌光的云层之下，那座火光琼琼的神龛之前，那柄在东国颇为罕见的，长及三尺，有着传统双刃剑样式的锡铜剑，无声自起，挥剑成圆。
恰如其在一种传说中自动出鞘，将周围的草丛横扫而光的轨迹那般。
没有风声，令人多少不适应的寒光之中，却紧接着爆出了金铁相击的声音，在乌云带来的昏暗之中，有太多人眯起眼睛，才勉强分辨出那青年面前隐约浮着一道乌光。
霄练出鞘抵住了这一击，退了两寸。
同为一柄存在道蕴的灵剑，它虽诞生尚短，却已是痛饮过各式异类的鲜血，随同主人经历过常世难有的深渊与意识世界，材质虽是毫无变化，但灵性却已不亚于远处那垂危的青龙。
可材质毫无变化便是关键，这护主的一剑不退太远便是它的极限。
接下来它还想迎击朝前时，却被楚信然陡然抬起的手掌握住剑柄，猛地一震将天丛云剑震退，下一刻便是收剑入鞘，以掌相抵。
“那是一柄剑？他收起了剑？”注视着这一幕的人们有些迷惑。
但比起他们的疑惑，楚信然此刻更加疑惑。
他低垂的眼眸是闭上的，他也感触不到站立在祭坛上握着鼎耳的触感，当三贵子的手触及他的双肩，当剧痛令他眼前一黑时，便有太多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那都是些熟悉的画面，是萨尔贡的雨林，是卡兹戴尔的战场、山川，是维多利亚的古堡、地铁、教堂，是莱塔尼亚的高塔……
可那些画面都是扭曲而又迅速的闪过，连画面中呈现的建筑与人面都带着诡异与不详，换做他人恐怕难以保证表情的管理，但面对这一切的，是楚信然。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深知这一切的扭曲与诡异都不如原版来的盛烈，这些令人畏惧的幻觉延伸甚至不如过去的现实来的夸张，而他在某一刻察觉到了一丝源自现实的联系，那是宵练出鞘的声音，而凭着那灵剑碰撞的清鸣，他确认了两者的所在。
剑柄入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幻觉霎时破碎，他仍是垂着头，却能震剑收鞘，并在那重整态势的天丛云剑穿刺而来的瞬间，反过来掌控对方聚拢的丛云。
一记霹雳，覆盖了天丛云剑毫不掩饰的破空声，灿金色的雷霆将那直击的凶剑直接劈飞出去，也正是在这时楚信然抬起头来，暗红的竖瞳之中，金色的菱点随同周围的火焰统一节奏的闪动，以俯瞰众生的虚无淡漠注视着那柄重新自地砖上挣起，还欲攻击的凶剑。
抬手，水流如爪，一把攥住了那凶剑的剑柄，在剑刃的摇晃挣扎中一把将其拽到须佐之男的神龛前，反手将剑刃插在桌台上。
“我没打算成为你的主人。”
耳边是来自不知何处的嚣狂笑声，入眼是无数神灵虚像的行礼致意，开口的楚信然身后，浮现出一尊远比之前的三道虚像更加真实的人影，那人影装束就像个寻常的东国古人，手中却提着一柄长及十握的长剑。
祂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而青年注视着那柄长剑。
祂正准备将手放在青年的肩上，可青年前方挣扎迸射的长剑直穿而来，却被青年微微侧身避开，天丛云剑直接洞穿了祂的手掌，而青年回首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伊邪纳岐，看来你的家庭教育很是失败。”他甚至有心思指指点点。
而那模样看起来只是有着些许俊朗的中年人看着自己崩如云烟的手掌，张了张口，却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再一次的朝着青年探出那不全的手，要如祂三位子女的虚像那般，本能的将那份强行凝聚的神格予以交付。
但祂的表情紧接着就变成了惊愕，甚至明显做出了想要抽回手的架势。
但青年却已经探手呈爪，肉眼可见的蓝紫色电弧沿着他的手腕跳动，构筑出一闪而逝的利爪样式，攥住了祂，继而被同步做出攥住动作的楚信然一把将手拍进了嘴里。
“100！100！大获成功！”
这时候，一直专注盯着阵法完成度的结阵使在上方室内惊呼着，带着这么多次测试实验第一次拉满成功的喜悦，看向众人后又怔了怔，发觉大家看向自己的表情好像都不是很共情。
反倒是站在家主身旁的某个结阵使看着自己递了好几个眼神，然后再回头看向楼下，重新看向家主问：
“家主您看这算是……成功了吗？”

NO.145:已然习惯。
（元旦快乐！）
那是一片再临的黑暗，黑暗中有着电闪雷鸣，前一秒将昏黑的世界映得惨白，后一秒又令惨白的时间恢复昏黑。
过去的画面周而复始，那些亦真亦幻的情景是如此的可怖，好似一面面映着噩梦的棱镜，满目皆然，完全走不出去。
对其他的结阵使志愿者们而言，那都是些令人迷失的梦境，不能是美是噩，多少都被扭曲加工成了更难挣脱的困局。
但对楚信然而言，现实无需加工，他所经历的过去便是最残酷的梦魇。
他能被禁锢在那破败的屋房，看着战友被恶神般的甲胄贯穿腹部，喷涌的血与内脏好无休止；
也能被锁在那幽深的古堡，望着那看客与戏子尽皆沉沦于各自的欲望，在恢弘的乐音中造就最狰狞的地狱；
还能屹立于那燃烧的庄园之前，看着狼变的灾祸完全吞没一群族类，恰如寒灾的诅咒在每一位萨米雪祀的头上生效，将其身心一同拖入不可挽回的极渊……
无需修饰，亦不必修饰。
他走过的惨剧，他失去的完整，他见过的挣扎，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而每一次再见那样的情景，都总是能令他无声的绷紧神经，五指如爪般舒展至极限，以一副随时可以抽出武器或是直接抓取的姿态望着那些景象，脑海中的杀意反复激荡。
“逃跑，你能逃到哪去？”
“我承认那个男人的一枪相当精彩，甚至差那么一点就能贯穿我的装甲板缝隙，但那又如何？”
“倾慕的才华，晦暗的灵感，嗯？你都拥有？太好了，您正是这里明日之星！”
“时间为它拉上发条，历史为它校准误差，听仔细了，诸位，戏剧即将开演。”
“看看吧，看看你方才的模样，听听吧，如此肆意嚣狂的笑声，那时的你是那样的令人中意，想必能成为剧团当红的明星，想想看？
一位既能掌握些莱塔尼亚大提琴技艺又有副好嗓子的名手，傀影？毫无疑问，你们都是财富。”
“吉诺维斯！吉诺维斯——这才是先祖留下的真正财富！仔细看着这一幕！苍七，我将在此刻扼取狼母的权柄！西西里议会的荣耀，终将归于吉诺维斯！！”
“坚守……坚守边界，坚守……邪魔……是你啊……”
从孩子到少年，再到些微的青年影子，画面中那目睹这一切的面庞有着明显岁月变迁的痕迹。
可那上面的表情却是一直缺乏变化，一直都是那副平静到冰冷的模样，说不清是坚硬还是僵硬，望着那些逝去的、走向毁灭的、完全熄灭的人与物，连手上的颤抖也步步隐晦，不再明显。
可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之中，那好似冰冻的湖泊般看不出波动的目光中，有着岩浆澎湃涌动。
愤怒、杀意，与恐惧交织杂糅于一同，组合成无数的言语在脑中咆哮，那声音振聋发聩，几近支配了那颗尽力维系冷静的心灵，他的眼瞳被血色占满，那是金色菱点还未显现之前的凶性，是神性还未中和之前便先行被邪魔污染，短暂覆盖了原有神性的魔性。
可这份魔性释放的那一刻，苍龙七宿那在夕的授教下解放的神性加上那被苏美尔神系苍天之神的神性混同相抗，彼此干涉，彼此影响，最终的结果是再现了曾在伊芙利特精神域中的一幕。
压倒了魔性，却又被魔性所影响的神性令楚信然保持清醒的同时，又因心底对于伊邪纳岐的不屑与厌恶生出了另一种想法与心思。
一种新的方法，一种新的选择，一种能够不与这些东国神明有着任何共情方面的联系，也能一样启动阵法，只是显得有些太过冒犯与不敬的选择。
——直接分解掉伊邪纳岐，剖离摒弃其所有过去与人格的残留，使其变成个在全宇宙留机体给新生代召唤的迪迦一样的空壳框架。
然后被他恰掉。
根本没什么味儿，不过说来有味儿才反而怪怪的。
已经恰过苏美尔主神又恰过东国父神的苍龙七宿，此刻的感觉是：还行，算灵丹妙药。
身上压力小多了，疼痛也少了。
就是手指的指甲和额边的刘海当着他的面现长了一小节，令他嘴角抽了抽。
现在他的双眼已经恢复冰蓝，虽然稍微挪一下注意就能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感知远在数十公里外的诸多法阵力量，也能进行大范围的传呼，已然算是实验成功，但冷静下来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之后，又有些怔然。
甚至想漱口。
至于生吃个神，我很抱歉之流的愧疚，倒是没有。
毕竟又不是真的完整到具备喜怒哀乐的智慧生命，仅仅是靠着器物上留存的思念重现的虚像，连反应都是下意识的，甚至还被阵法效果所影响到任人摆布，这种东西吃了也就吃了，能有什么感触？
最多也就是当着这么多东国人的面显得有些过于冒犯，而今回过头再看上面时，多少有些看看反应考虑要不要跑路的问题。
甚至上面的年和夕已经在对他使眼色了，前者更是不动声色的开始注意深海色那边。
毕竟这小妹妹之前好几次状况外，如果她不看着点，回头大家都溜了她还落在原地——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
在这种时候，本该有不少人反过来盯着作为志愿者亲友的她们仨才对。
可此时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所有人都望着那个高大魁梧的总负责人，只待他说一句不成功，下面祭坛前就会有某些客串苦力的兵士一拥而上。
“成功了，毫无疑问。”结果是他与下面的楚信然一个俯瞰一个仰望，隔着防护壁远远对视数秒后，回过头道，一把夺过旁边一位结阵使手中提着的状况总结报告。
他拎着那报告便朝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回头，对着所有结阵使吩咐道：“准备负责收拾恢复现场，接下来再做几次模拟测试，明日午后正式启动，明白？”
“明白！”有了准信，这些结阵使们也就放下心来。
比起一般的东国民众，他们这些人反倒不是很在乎亲眼见证父神概念被人吃掉，毕竟是在阵法设计之中便摆弄研究过不少次神明概念的人群，并未有着多么虔诚的信仰，看待那些反倒像是摆弄道具。
这样的态度也让年和夕放心了些，只是又听到那家主还朝着那将军招呼了声：“剩下的交给你了。”再看向那女人的目光便显得有些微妙。
毕竟方法俩人都听到家主和这位将军的对话，心知这女人是瞒着信然的长辈拉他来加入这计划。
虽然不太在乎那段交情今后的走向会是怎样，但也多少有些好奇眼下她再看信然时会是怎样的感想。
见着老友的侄子这样成功地活了下来，会是怎样的松了口气。
但这位将军对着家主点了点头后，再看那下方的青年，却也是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态平稳的开始吩咐起了几个负责通讯联络的结阵使处理对应的阵法纹路与祭器位置，然后朝着这边的夕、年、深海色招手。
一副完全不在意俩人那揣摩的目光似的，只是招呼她们跟着一起下去。
三人对视了一眼，好似什么都没想的深海色率先迈步跟上，紧接着是对视交流了一下眼神的夕与年随即，几人都没说话。
这一行人的沉默从走出室内持续到了重新抵达现场，在那里，楚信然已经拆掉全身笼罩衣衫下的电极，衣着规整，正倚着边上已经熄灭的青铜鼎，拎着个指甲剪在那剪着指甲。
一旁是某个正在清扫地面的清洁工无比怨念的目光，听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等着持续清扫。
这怨念也就止于目光了，对于这位没有出事甚至还吞了伊邪纳岐神位概念的强人，这位前身为东军兵士的清洁工不敢有丝毫怨言，还得对此刻走进过来的大人物垂首行礼。
“其实在正式开始前，我有过考虑让你留些遗言。”
走近过来的大人物张口便是这样的话语，令那清洁工愣了愣，下意识地退远了些，意识到这应该不是自己该听的内容。
“如果是遗嘱的话，早就做好了，而其他的什么话，都没意义……”
将目光从指甲上挪开，楚信然看向三人再看向那已经走到身前的女性，“真有想说的遗言，那就该想想怎么活下来，活不下来什么都没意义，反倒只是种flag。”
“flag？”
“赤冬没跟你提过么，给自己竖起了一面大概率回不去的旗帜……”楚信然有些意外道，“行军打仗，很多这样的状况吧。一旦将自己期望的托付说出来，心里反而少了负担，关键时刻正是缺了那几分坚持。”
“说得对……”将军点了点头，撇过头看了眼旁边三位女孩，又重新回过头来看着这各方面都令她满意到过分的青年，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想你该知道，关于这场测试，我没同文月说。”
“可以想到……”楚信然点了点头，“我不会同文月姨说。”
将军闻言，微微一怔，继而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无需多言。”
楚信然打断了她的话语，平静无波的冰蓝色双瞳映出她愕然的神态：“我有很多事都不曾同她说。”
“这样啊。”将军沉默了良久，下意识要抬手，却在他头的上方略略停顿，然后放了下去。
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作为长辈或夸奖或安抚对方，便只是背着手道：“这次的数据采集完成接下来的测试都可以不用本人参与，正式启动是明日午后，你可以先去休息，有什么症状反馈也记得报告。对了，你的指甲怎么了么？”
这时候，她的这些嘱托话语倒是让楚信然觉着自己又在面对一位长辈，而一旁的三人看着这一幕也有相似的感想，想着这位之前还是一副平静表情的将军在楚信然面前倒是略略破功，开口也是些不符身份的话语。
“没什么，老状况。”
只是面对这样的长辈，楚信然的态度始终未变，在对方投来实现时也看了看自己手掌然后略略收拢着摇了摇头。
“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并未被如此轻易敷衍的将军又看了看他那手指，却也清楚自己在这个关头才关心得这么密切既可疑也容易引起反感，点了点头，便让开了道路，“不过……嗯，别忘了明天的测试。”
“不会忘……”
楚信然点了点头，便招呼着夕、年和深海色：“走吧，我们先回去看看嵯峨师傅那边的状况。”
虽然都有些话想交流，但就连深海色都能察觉这里不是好说话的地方。
而将军看着这几人离去的背影，主要是将目光放在楚信然身上看着对方那比自己预想中秘密更多，压力更重的背影，再想到文月的那张脸，有些疲惫的抬手扶了几秒额前，继而重新看向周围那些上前整理现场的工作者们，招呼起了他们错乱的顺序。
而在那朝着平城宫出口的走廊上漫步的一行人，则是在走出后方宫门之后的几秒内，夕就忍不住开口。
“身体怎么样？”
年和深海色也投来关注，想问的话都是差不多。
“本来或许可能留些伤势……”被问到的楚信然看向自己抬起律动的五指，“但在我吸收掉伊邪纳岐之后，反倒好像给身体进行了一轮强化。”
“强化？”年闻言凑近过来，在夕瞪眼下扒拉了一下楚信然的衣袖令其露出小臂，然后就抬又捏又暗按，头偏向一侧自语着，“好像确实比上次见面强了不少，不过你确定这不是你这些天锻炼的？”
“我这些天都没空锻炼……”楚信然无奈地挣开了她的手，在夕牙痒痒的目光下，重新拢回衣袖遮住了他那颇有些肌肉的小臂，“那种强行加速一样的变化，自己感受的最清晰。”
“还是该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梅林先生。”深海色在一旁小声建议道。
或许是因为看护她好些天的年和年的姐姐在一旁，她在这种环境下总是有些拘谨。
“回头看有没有机会，一般的医院不行，我也不希望我的体检单轻易泄露。”
“那个罗德岛不就可以？”年随口一提道，对于楚信然方才挣开自己手的行为倒也不是很在意。
“再说吧，如果有回本舰的机会那倒是差不多。”楚信然说着，再次抬手看向自己那还需要修剪修剪的指甲。
“寻常医学机构的设备恐怕也是检测不出问题来。”

NO.146:柴犬拽着狐狸和恶魔朝前走。
平城京的佛学建设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数代天皇以前。
那时当政的一位天皇既可以说是大炎发烧友，也可以说是资深佛教徒。
不过也是因为那时的炎也盛行着佛教，他才从向往大炎延展到向往佛学，这是个递进关系。
也正是在那位天皇的大力推动发展下，平城京那「继承了原作精神的洛阳城二次创作」得以提上日程，而在那日程提上之初，关于建城图纸规划上便早早有了数座佛寺的位置。
这几座佛寺与城池同龄，在平城京的历史感甚至超越之后在神道一侧举足轻重的春日大社，而其中之一显然便是招提寺。
最盛时甚至能有僧徒四千众，金堂、讲堂、经藏、宝藏以及礼堂、鼓楼等建筑一应俱全，符合任何世人对宏大佛寺的想象，同时也是当年那一任天皇「公款追星」的遗留产物。
毕竟他届炎给届到了，那一代的大炎真龙不仅派遣了相关人员提供了些平城京的建设协助，还有不少大炎僧人选择随行传教。
而招提寺便是这样一座由炎国高僧指导建设的东国佛教律宗建筑群，作为东国佛教律宗的总寺院，与东大寺的戒坛院并为传布和研究律学的两大道场。
而律宗，与禅宗同为佛门修行的两类宗派，本是相差甚远，一个讲究戒法、戒体、戒行、戒相，一个讲究自然——内在——超越，本是没什么事就聊不到一块儿去，但嵯峨作为禅宗僧人仍是走到了这律宗总寺院门前。
以一副并不在意门户之见的朝圣之心。
来看看自己最喜欢吃的盐辛纳豆的创造地（x）。
纳豆，尤其是早年的纳豆，并非如今人们熟知的有粘稠拉丝、需要用筷子搅拌食用的纳豆菌发酵物「丝纳豆」，即糸引納豆，而是与炎国常见的豆豉并无二致的霉菌发酵物「盐辛纳豆」，便有说法认为豉的制作方法是当年的炎国高僧东行一同带到东国，而「纳豆」之名便是因为这种食物被储藏在瓮中，置于佛寺司理金钱米面收入出纳的纳所。
也因为以那位高僧为代表的僧人将豉最先带到东国，所以豉以及东国本土化产物的「盐辛纳豆」最早在寺院庙宇间发展传播，得到「炎纳豆」的别称。
再考虑嵯峨在没有跟着楚信然之前的粗茶淡饭里几乎必不可缺的纳豆拌饭痴迷程度，很难说她跑来这里的「圣地巡礼」成分是朝着佛还是朝着纳豆。
倘若楚信然在这儿，肯定是会吐槽的，可眼下跟在嵯峨身边的一个是伊势神宫神主，一个退役顶级牛郎、现任制（yi）药（洞）公（jun）司（fa）的外驻干员，不论是玉威还是月见夜，和嵯峨的相处时间都还不算长，也没有见识过她那挥舞薙刀的战吼中都要混几句吃食进去的模样。
腌萝卜、油豆腐、纳豆什么的，很标准的僧人式粗茶淡饭，但能念念不忘就很难说这算是什么成分了。
只是还是那句话，玉威和月见夜都没有足够的认知，倒是知道招提寺的名号，毕竟是作为全东国所有律宗的总寺，同时还是每次东、炎交流时多少都会提到的地方，自是声名远播，倒也不觉得她存着什么私心，甚至认为找到这里也是顺理成章。
毕竟孽教浸染这么大的事，确实是该先找上面聊聊，首选就该是招提寺和东大寺，然后再去西大寺之流的遛遛，哪怕是对佛学知之甚少的月见夜都能根据平城京寺庙的知名程度来做个行程安排，而这安排显然也与嵯峨的选择毫无冲突。
方才他们还跟着嵯峨师傅去了趟东大寺，听说那边闭寺多日才转来了这边，这倒也是为求稳妥。
毕竟虽然听闻苍七阁下他们确实拜访过东大寺，但他们也没什么切实的证据表明关系，很难说能不能正常通过山门，最终也就还是退而求次，来了这招提寺。
然后望见了平城宫方向的远处，有着厚重的乌云忽然升起，莫名令人不安的压力之后还降下了罕见的金色雷霆，引来平城京街道上的行人们纷纷议论。
不一会儿就有了数个版本的传闻，有些令人发笑，有些令人汗颜，却也有些像是有所依据，令人分外不安。
只是不论如何，一次单纯的异常天气，是不值得幕府或是电视台做出什么声明通报的。
所以这边的骚乱也是一时无法平息，而知晓楚信然带着夕先生一行正是去了宫中的嵯峨等人虽是有些忧虑，毫不怀疑地认定其有些关联，却也相信对于楚信然那边的组合而言，这点异象不算什么。
而这一点，也在之后嵯峨三人与招提寺的僧人见面，交谈中，瞧见北方宫中的丛云消散得以确认，月见夜与玉威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比起尚未真正见过那几位全力施为的俩人，真正见过年和夕在画中争斗，真正做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嵯峨，却是对楚施主等人的安危根本没有过担忧，只是仍旧对那负责接待的僧人询问：“明驮法师清楚孽教之事，他对自己的把握有几成？”
令人意外的，在这时负责交涉的不是楚信然认为或许会派上用场的月见夜，而是嵯峨自己，这也是月见夜与玉威并未怀疑过嵯峨想法的原因之一，在瞧见嵯峨施主都能专注于这样的事务之上，他们又怎么会想别的呢？
在这时分心想些正事无关的东西，都显得像是对一切的冒犯。
“明驮法师知道楚家主正在忙于此事，作为楚家主同伴的师傅与两位檀主也已知会给招提寺所有僧人，倘你们已至，就赶忙牵引，只是他老人家并未说过把握几成，只说这是大家应有的一劫，只消做好应对准备即可。”
“这种说法真令人不安啊……”跟在嵯峨身后的月见夜对着玉威低声道，“你们神社也会这么跟香客说吗？”
玉威看了眼前面的带路的僧人以及嵯峨师傅头顶微动的犬耳，犹豫了一下是否要保持礼仪安静跟着。
但终归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伊势神宫并不提供通常的算命求签，而且也基本不会给外乡人开放。”
“那就是不说咯？”月见夜嘀咕着。
“倒也不是，总有需要的时候……”玉威无比实诚地低声道，“尤其是天皇、幕府参拜的时候，总有些话你不太好说。”
“呃……”月见夜闻言，也瞥了眼嵯峨那微动的犬耳，再微微斜过头看了看前面那位僧人微微抽搐的面皮，忍住了长哦一声的冲动，转而继续低声问，“这种事这么说出来没关系吗？”
“大家都很清楚，甚至不少民众也明白，只是都需要去做出不知道和不相信的样子……”
提起这个的玉威总能打开他那「对家族，对信仰多少有些不满」的话匣子，“信仰这东西在很多人眼里就只是信仰，不论信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清楚这些并不可靠，他们信仰的是信仰本身。是某种习惯，某种行为，只要做了，就能安心。”
“御影堂到了，到了这里，我便该退下了，接下来就是嵯峨师傅和两位檀主自己走了。”
陡然间，那僧人停下了步伐，站着一处别院内，抬手示意前方的几座日式建筑，而嵯峨双手合十道：“谢谢师兄。”
玉威和月见夜亦是赶紧跟上行礼。
“不敢当……”那僧人挥手作拒道，“贫僧在这招提寺内，境界、辈分皆是最低，不过这位檀主。”
他忽地转向玉威，令后者有些紧张，身后的九条尾巴亦是下意识一绷。
“大乘佛法讲究人人俱有佛性，比起信仰佛位，那一切的塑像都是为了追念那些成佛的前辈……”
僧人说着，看了眼之前他所带领众人越过的招提寺主殿——
金堂方向，然后回过头来，“大家最终修行的仍是自己，只要你在心中塑造一尊自己的佛，那你的信仰便可以是自己。”
“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想法，才给了孽教可乘之机，不是么？”
突然间的，这么一句话传来，令玉威投来惊愕的目光，而月见夜更像是见鬼似的，很难相信这样这样一针见血，见血封喉的话语会是出自嵯峨师傅之口。
若是楚信然在此，只会笑他们见得还不够多，也没见过嵯峨师傅一刀暴击直接把夕整破防的模样。
只不过楚信然也不曾注意过嵯峨居然还有注意孽教的具体状况，这云游僧一直在队伍里表现得就像个没心没肺，走哪跟哪，有啥吃啥的憨货形象，看起来甚至不怎么消耗脑容量，竟然也有注意孽教的浸染腐化是从人心、「自信」上入手的资料。
但这显然不是嵯峨有意掩饰，只是大家关于正事的话题都不怎么问她，也不和她讨论，就把她晾在一边挂机或者当个保镖。
而嵯峨也总是表现得像是乐于当个保镖在边上挂机。
而今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令那僧人错愕数秒后，有些尴尬地苦笑道：“确实如此。”
“只是佛有慈悲之像，亦有怒目金刚，将那些不知名的师兄弟与檀主们的佛心扭曲之徒，还必得降服度化才行。”
“那倘若度化不了呢？”玉威反问道，“招提寺是律宗宗师，听闻贵宗讲究戒法、戒体、戒行、戒相四科，以四分律宗之名的严苛律令闻名，可有做好破杀戒的准备？”
而今作为时刻关注族内动向，很想身先士卒冲在处理那些孽教分子连同族内问题最前线的神主，也在这种话题上显得寸步不让，认真异常。
而这问题也令那僧人沉默后退了一步，望着玉威那咄咄逼人的态势有些无措，再看一旁月见夜非常入戏的在一旁摆出一副不愉姿态，以及一旁嵯峨认真等待的模样，顿时额头冷汗直冒。
但也正是在这时，那后方的屋房中传来一道空幽却又仿佛响在心底的叹息声，令那僧人心底的压力与烦闷顿消，也令玉威与月见夜心头方才还有的施压感顿时一松。
倒是嵯峨疑惑扭头，看向那木屋缓缓被推开的木门前出现的老人。
便双手合十道：“见过明驮法师。”
“倘若无从选择，便也只能度往极乐世界。”老人开口，声音衰老却又不失中气，只是以一口炎语。
这倒也谈不上太大的交流障碍，毕竟以炎与东的关系，学习炎语是很多东国教育的硬性要求。
尤其是对地位尊贵者而言，而地位谈不上太尊贵的嵯峨却也是因在大炎云游而不存在这份沟通障碍。
“快些进来吧，诸位，不要为难松服那孩子了。”
松服，那僧人的法号，在这时对着三人再次行礼，然后忙不迭的后退离开，那副不堪的样子让老人看着摇了摇头。
“真像被其他师兄抓去进行佛学讲授时的样子啊，这孩子在与人交往上始终磕磕盼盼，念佛反而是他最热衷的事。”
“那只是单纯的社交恐惧吧……”月见夜瞥了眼那僧人狼狈跑路的样子心里嘀咕着。
在这老僧人面前他有种莫名的压力，再加上方才对方那叹息让他自觉心里忽然有些空，便是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居然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干涉了自己的心态，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也不知到底算不算法术的范畴。
甚至连玉威老哥也被影响了……月见夜再扭头看向同样脸上浮现凝重的玉威，本来在他的认知中，同为宗教宣传的僧人和神官应该都是一个等级。
但眼下看来，就感觉好像玉威神主被明驮法师轻易的比下去了似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玉威也没心思去解释双方侧重根本不一样，差异也甚大的事实，他只是下意识地升起些警戒，后知后觉的想要编制加固精神防御的术式却又觉得自己这好像算是反应过激了，本还没到那个时候。
“你俩还不跟上？”
陡然间，来自前方带着些许疑惑地招呼声令月见夜和玉威都是思路一滞，抬首看向那已经走上台阶，脱掉鞋子踩着木地板的佩洛僧人。
“呃……”俩人望着她，都在沉默中卡壳。
继而好似颈椎有些僵硬的扭头对视，再回过头来，有些丧气地迈步跟上。
虽然不清楚嵯峨师傅到底是有所准备还是全无顾忌，但都已经替他们做出选择了，俩人再纠结也没意义。
只能跟着向前。

NO.147:恐怕佛的状态是最好的
平城京，招提寺，御影堂。
嵯峨、玉威、月见夜被那明驮法师引入室内，越过那不少比肩人身高度的屏障壁画，抵达那堂房的最中心。
在那里，古意的蒲团代替了通常的坐具，温热的茶水已在桌上备好，只是不远处还立着一尊朱红色的塑像，面向西方、双手拱合，结跏跌坐，团目含笑，双唇微敛，庄重又不失慈悲。
“这是那位大师的塑像么？”在随同大家一起坐下时，玉威忍不住发问。
任何首先踏足此处的人都无法忽视那尊特别的塑像，尤其是那其上还带着岁月摩挲的斑驳，令其朱红的本色逐渐朝着泥棕褪下，看起来有着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室外经受风吹雨打。
“淳于大师的坐像，乾漆夹造，这是他圆寂时的姿态……”
明驮法师看向那塑像，他的座位正好在那塑像西方，彼此遥遥相视的目光多少有些神往，一人一塑之间相距数百年的时光，或许是在向往着那份佛学交流空前热潮的时代，只是那份神往的情绪终归是很很快低落了下去，“在上代天皇在任时，这里还是供人参观的保护场地，三天两头都有络绎不绝的香客前来瞻仰。”
“到了这一届有何不同？”月见夜问。
“这一代显然还没有天皇……”端起了面前的茶杯，这个穿着的僧衣都被浆洗得掉色脱线，显得格外清贫的老僧人，缓缓地喝了口茶后，便怔怔地望着茶碗上方的热气继续道，“招提寺尽管可以继续作为寺庙容纳诸多香客信众的心灵，却也没必要为了所谓文化宣传和展览费用再将淳于大师的塑像放置在外。”
“明驮大师是觉得，淳于大师的塑像不该被人观赏？”
“供人瞻仰，收取钱财，便似坠了凡尘，若是一种修行尚可……”老人摇了摇头，“可惜，它只是座塑像。”
“塑像蕴神未尝不可……”玉威对此有着另一种看法，“它在这佛堂日夜听闻诵经，享以无数香火，或许招提寺能多出一位大师。”
“但那也不是淳于大师……”老人又摇了摇头，“我对这些规矩的不喜是因对那位大师的敬重，不论那些规矩之后能够带来什么，那些对我而言都没意义，不过都是对前人的利用罢了。”
“是我唐突了。”玉威点了点头，清晰了这一点的他道歉倒也果断。
他能看出对这位老人而言，这尊塑像只是他用以追忆那位前人的工具，只是单纯的感情寄托，而塑像本身其他的价值与意义，则是老人全然不在乎的，或许月见夜和嵯峨对此没什么意见，但他却是忍不住为其说话。
但也实属不智。
虽然排斥着自身的家族，排斥着那些为信仰所作的蛮横事务，但对自身所学所信，他却是一直坚信着，方才能有作为神主的地位。
东国神道之中的「八百万神灵」之说基础便是万物皆有灵，这更是神道教不少法术体系得以构建的基础概念，每一位术士都要基于这一点进行法术施展，而作为神主的玉威显然更是坚信此道的同时，善待着所有他认可的，可能蕴出神灵的万物。
只是在他道歉之后，这几人坐着一时无言，玉威姑且不好开口，而月见夜则是看向了嵯峨师傅。
分明之前拜访招提寺时，嵯峨师傅展现出了出乎预料的交际能力，与那些僧人交流熟稔而又流畅，轻易便让那位小师傅带着大家一路走来，也让月见夜觉得「嵯峨师傅不是不会说话和交流，她只是没找到合适的舞台」。
寺院显然就是她的舞台，僧人和尚之间那份素淡的交流氛围对常人而言多少有些不适应，而她习以为常，迅速融入。
只是到了此时此刻，嵯峨师傅又好像开起了小差似的，好似并未认真关注这边交流，而只是一直注视着那淳于大师的坐像。
注视了良久，直至此刻月见夜看向她看了好几秒后，她方才惊醒般抖了抖，转而看向这边，目光都有些如梦初醒，忽而问：“明驮大师很憧憬淳于大师么？”
“我是炎人，从小便拜入空门，而我幼时所处的寺庙便是淳于大师的足迹之一……”
明驮大师说着，目光逐渐悠远，这时的他就像个寻常老人朝着年轻人讲述往事，“小时候，我就听着师傅们同我们讲述他的故事，望着他的成就，读着他所解读的经典，后来，我有了东行的机会，我就到了这里，他足迹最终停留的地方。”
老人说到这里，忽地一顿，略显空泛的目光也逐渐有了焦距，落在嵯峨身上，问：“嵯峨师傅，是稚儿是么？”
他在这里特意转做了东语，使用了「ちご」这样的名词，这是真言宗、天台宗等山岳佛教收养的孩子统称，禅宗称之为「喝吃行者」，而孩童们被送往寺院作「稚儿」时，都会得到一个区分原本乳名的「稚儿名」做寺院称呼，留女性样式的发型。
嵯峨的发型便有些孩童发型的「振分发」与女性发型「尼削」组合基础的影子，以明驮法师的眼力并不难看出她的特殊。
“确实如此啦，所以您不用叫我师傅……”被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称以师傅令嵯峨分外尴尬不安，“小僧并未正式剃度出家，住持爷爷给我嵯峨这个名字，我便用到了现在。”
“对于这名字，虽然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喜爱炎文化那位嵯峨天皇，但也或只是因为形容「山势险峻」的寄寓吧……”
老人笑了笑道，“不论哪种，那位师兄见到眼下的嵯峨师傅也该放心了。”
“呃呃呃，您真的不用这么叫我的……”没想到对方还没改口的嵯峨再次陷入小女孩儿的窘迫之中，倒是令第一次看她这副模样的月见夜和玉威心里有些啧啧称奇。
不过光从样貌看来，显然谈不上神民和先民血脉的嵯峨师傅显然不算是长寿人种，年龄应该是与外貌一致的年轻，按照稚儿的标准就算上限拉满也就十八七岁，确实是还能算是小女孩儿的年纪。
可这是否有些唠家常到越走越远的架势？
惊奇过后的俩成年人对视着，忽然觉着这事也不能完全交给嵯峨这样的孩子，却又陡然间听到一句：
“禅、律两宗并无高下，年龄、辈分并无他用，待你抵达灭境之后亦会明白，见道不以早晚做别，而是以深浅广窄作区分。凭此为标准，你便当得起这称呼。”
“呃……”这话听来并不复杂，也因为并不复杂，就连不通神道、佛教的月见夜也能听明白这位大师的潜台词，这便令他与玉威面面相觑，再看向那同样愕然的嵯峨，发觉对方似乎并不自觉的同时，又升起几分怀疑。
按照这位大师的说法，佛家宗门不用分的那么开，是否该使用尊称也全靠各自的境界见闻差异，而这位大师对嵯峨使用尊称便是证明嵯峨师傅本身有着特殊之处……只是看当事人的反应似是毫无所觉，多少有些迷惑。
可提起迷惑，嵯峨又哪里少了？
换做旁人只怕她已经说出「莫要戏弄小僧」的话来，可这位看起来和轻浮也沾不上边的明驮大师会有这等玩心？
嵯峨并不认为，所以她便沉默着看他又看向俩位同伴，彼此对视也看不明白，回过头来便见那老人正重新拎起水壶往杯里续茶，看起来是那样的老神自在。
“你得自己去寻找答案，嵯峨师傅……”续完自己的他又看向月见夜和玉威的茶杯，在后者两位连忙摆手示意不用后，有些失望的将茶壶放了回去，又继续道，“当你找到答案的那一刻，或许我也该称你嵯峨大师。”
“呃……”嵯峨再次沉默，明驮大师的两段话她都听得懂，字面上的意思明白之后，代表的意味就很不明白。
而见她好像理解有障碍似的，这位大师还添上了一句自认很好理解的比喻：
“正如楚家主一直对自我保有些疑问那样，当他真正得到答案的那一天，恐怕我也得为他换个称呼吧……”
他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杯朝自己面前挪了挪，迎着三人一同投来的注视慢条斯理道，“但那都是很久以后了，现在的话，各位应该想聊的是各个寺庙对孽教的抵制处理方案？”
“你到底是什么人？”玉威开口问，“你知道孟章君的什么？”
从对方提起孟章君的那一刻，他除了确认对方喜欢打哑谜以外，还确认了对方有着除了百姓口中的明驮法师以外的身份，一种百姓们决然想不到，也让他们一路上没能了解到的身份。
“身在娑婆世，不可说、不可闻、不可观。”明驮大师微笑着摇头。
而嵯峨则是瞳孔微缩，看着老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微微张口时却又想起对方方才刚说的话，抬手捂嘴。
这反应落在一旁俩人眼中，再看向老人时，目光中的忌惮比之前便也更多几分。
俩个靠谱的成年人倒也没急着立刻问出答案，只是由玉威沉吟片刻后，先行将话题转到原本的目的上，道：“现已查清孽教在东国土地肆虐之余，还有对神道教、佛教、道教等一干宗教组织发出邀请，到这里为止应该是你也知道的，而接下来则是眼下大部分涉及者都还不知道的内容。”
说到这里时，他顿了顿，抬手敲了敲桌面道：“所有接受邀请达成某种合作的宗教组织，都有或直接或间接的提交些基础法术资料，而这给了孽教趁机染指扭曲信仰的机会。”
“现在神道教已经有人站出来沟通各分社，开始着手处理信仰的歪曲，但佛教这边或许还需要您来充当话事人。”
“佛门不需要。”明驮大师摇了摇头。
“不需要？”月见夜蹙眉问。
“佛门的信仰远比你们想象中还要稳固，他们或许可以扭曲信众们的信仰，但却无法改变根本……”
明驮大师平静道，“因为佛可以在人人的心底。”
玉威和月见夜都将目光投向了嵯峨，俩人都清楚自己对佛学了解不足，就算觉得这老和尚是在托大，不懂孽教那帮家伙扭曲精神的恐怖，却也一时不好贸然开口。
虽说要说服一个人，最有力的并非言语而是行动，但眼下给不出像样的行动那就还是靠同业者的言语吧，俩人期待着嵯峨师傅能像之前一句话让那僧人哑口无言的发挥再来一次。
结果却是听到嵯峨问那老人：“那佛也在明驮大师心底么？”
“呃……”令俩人微微动容的是，那老人沉默着，并不答话。
这一幕若是传出去，招提寺本身就会掀起轩然大波，明驮大师竟然会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问住，而且还是关于心中的信仰。
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怎会心里无佛？
“可以算，也可以不算。”
老人这时候的回答，已是那沉默的数秒之后，而这模棱两可的狡猾回答也让俩人听着微妙，总觉得老人的形象多了几分耍赖的顽童神色。
但他对面的嵯峨却认真地双手合十，微微鞠躬道：“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便是小僧们的打扰了。”
说罢，她便已经站起身来：“告辞……”
月见夜和玉威看她起身便也下意识准备起来的同时，交换着目光。
虽然都是一头雾水，属于是被谜语人们排除在外，但还是相信己方谜语人，同样朝着老人请辞。
“其实也还可以喝会儿茶再走，我这儿很久没有接待过贵客了。”明驮大师有些遗憾地看向桌上的茶壶，对此，月见夜和玉威都能证明。
茶水很不错，就是用来谈事的时候喝显得有些浪费。
不过谈事奉好茶也是诚意的一种体现，只能说人总有面临这样矛盾选择的时候。
“抱歉。”已经起身走出了两步的嵯峨闻言回头，有些尴尬，本想说些还有要事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不过可以理解……”老人无奈的垂首摆弄着面前的茶碗，继而抬头平淡道，“替我向孟章君问好，再来拜访倒是不必了。”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便干巴巴的，可以明显听出不再有了之前的友善温和：
“毕竟仔细想来，若是现在的祂，我会忍不住将祂度去往空无之土。”

NO.148:教团：啊？你们随意
晚些的时候，嵯峨一行和楚信然一行在平城京东大街的一座茶屋中汇合，彼此在真正坐下来喝茶的氛围下交流了一下彼此的情报。
在这一点上，楚信然那边所去的平城宫之行却是没多少好说的，能够讲讲的也就是神道阵法那边一切顺利，他能摸到些高天原的框架，下次进行一波清扫杀毒也不麻烦，按照既定的阵法操使方案来就是，真正问题比较大的还是在那测试之后楚信然自身的异样。
身体再次得到些强化，生长周期被增速后的异样，以及镬取伊邪纳岐神明框架吞食后的某种隐约变化——这些都是不太好讲的内容，除了升起些疑惑与担心外别无它用。
主要还是楚信然自己也说不清，便只是询问了一下月见夜罗德岛本舰的所在以及状况，便暂且不去多提。
罗德岛本舰还在莱塔尼亚和哥伦比亚之间晃悠，距离开赴维多利亚都还要一两个月，常规上舰体检大抵是不用多想了。
不过楚信然倒也没指望着立刻、马上进行一波体检，比起身体的异样，他倒是更在意嵯峨那边给出的行动结果。
本该有份行动报告的话或许能够更简洁些，但可惜嵯峨和玉威显然都不怎么接触这类东西，月见夜倒是应该已经从罗德岛的社畜生涯中接触过不少，但他偏偏也是知道得最少的，自然也就不必多提。
嗯，知道得最少。
嵯峨一行前往拜访招提寺的这一路上，大部分的对话交集多是嵯峨师傅负责，他和玉威在一旁听了大半，本应是一个信息量等级线。
但现实显然是牛郎和神道教神主对佛门理解并非一个水平线，关于某些涉及佛门相关知识的对话，嵯峨自然懂，玉威也懂，但他不懂。
就算是要记录在纸质文件上，都有些无从下笔，光知道读音怎么知道字怎么写？
早知如此就该带支录音源石笔，全程录音恐怕还好些，也不至于像眼下这样，只能听嵯峨师傅和玉威俩人轮流说。
倒也不是说他们说的不好，只是俩人对于报告事态什么的好像重点都不太一样，令他不得不在边上出声提醒些漏掉的内容。
然后这俩人就会如梦初醒地「哦哦哦」「对对对」，听着跟摆烂似的，也就遇上苍七阁下这样只关注重点的人才会这样遏住吐槽欲望，只去确认他所关注的重点：
“度我去空无之土？”正如此刻，苍七阁下便是对那他们所行末尾时，明驮大师的话语格外在意。
本便是刻意的留言，在意倒可厚非，只是那份神情凝重得难以置信，便令月见夜意识到这同样的一句话，大家好像有着相差甚远的理解。
尤其是连年小姐和夕小姐也在彼此对视后生出些惊疑神态。
“他这么说？”楚信然又确认。
“没错，甚至还是用的「祂」来形容……”玉威补充道，“他用东语说的这些话，能够直接辨别。”
与月见夜、深海色这俩对宗教缺乏了解的宗教小白不同，玉威虽然专修神道，但东国的佛门传教普及范围颇大，几乎是仅次于神道教的宗教，以这样的影响力，他不得不去了解些基础，可就算是这些基础，他也对空无之土有些听不明白。
佛门讲究四大皆空，空是一种至高的境界，这种境界就像道家的「无为」，似是而非，讲究一个空无、空净，什么都不存在，自然也就不会被什么所扰。
但将这样的境界与土地结合起来却是第一次听闻，佛门之中存在与这份概念相近的词汇称作净土，这也是净土宗的立宗根本。
可净土虽有不少说法和称呼，譬如净刹、净界、净国、净方、净域、妙土一类。
但从这些称呼之中你便多少能听出净土的概念与宣发方向是朝着的清净、奥妙一类的，而非空无这样听起来几近荒芜的地域。
若是更直白些的第一印象而言，净土听起来像个褒义词，空无之土听起来就不像好地方。
只是他想不明白，再看嵯峨师傅时，却见她也是副有些迷惑的模样，便只能费解地看向楚信然、年、夕三人，从反应便能看出队伍里关于某些宗教、奇异之地的杂学知识分成了三个阶梯状阶级。
楚信然、夕、年；
嵯峨、玉威；
月见夜；
月见先生痛入鄙视链底层，成为一届「文盲」，不过委实说这方面文盲些也没什么。
毕竟各自的实力、交际注定了各自所处的阶级需要掌握的知识量，月见夜在男公关俱乐部和罗德岛没什么奇遇的话倒也就不用接触也不需要知道这些。
更别提那第一阶层的三人其实也对自己的理解不太确定。
“会是深渊么？”楚信然看向夕，低声问。
“应该？”夕回答的有些迟疑。
空无之土，听起来深渊便是无比契合真正空无的世界，可这么想来的话……
“那和尚可是来者不善啊……”年便是在一旁冷笑道，“不过祂也说是「现在的祂」……”
她朝着楚信然投来目光，眼中带着并不掩饰的忧虑，全然不在乎夕的眼色。
她也确实不必在乎，毕竟她已经愈发的确信，甚至可以笃定楚信然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祭星觉醒，反倒是更需要担心他最终会是什么样。
但夕不清楚这一点，她只觉得年撕破盟约是如此突然，令她前所未有的愤怒的同时，比起发泄怒火更在意信然的状况。
可她却只是听到了一句语气有些无奈的感叹：“看来祂也觉得我的状态不妙，真好奇以后会是什么样啊——”
“蛤？？”夕有些疑惑地看着好像对自身概念毫无波动的楚信然，再回头看向同是无奈，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倒是投来份戏谑微笑的年，有些无法接受地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看。
“怎么了？”这样明显的反应，连嵯峨几人都看了过来，楚信然发问也不足为奇。
“我，你……呃……”夕看着楚信然，抬起而又微放的手无处安放地握紧又松开，迎着那疑惑地目光欲言又止着，脸色亦是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是憋出了一句，“没什么。”
“夕？”这一波可不是装作不懂，楚信然是真的不知道夕一直瞒着自己暗自鼓捣的事是这方面。
倒是眼见她好像忽然大喘气一样好像经历了什么大起大落，正打算抬手关心一下时，却看到对方忽然退了一步。
这一步，夕身后蓦然浮现的绚目剑刃在身后流畅一划，一记浓墨划出个半圆，而她便在这一步后没入其中，留下个月见夜、玉威俩人没见过的小生物从半空越出，一口衔住了空中落下的画轴。
令所有人视线下挪，看着那墨白丹青色彩皆俱的怪异生物。
“她这是？”看着那通常被称作阿咬的平凡墨魉，楚信然当然知晓它是夕闲时绘画中造就出的奇异生物，既可以当做差使的小鬼、式神、使魔，也可以当做夕偶尔情绪的具现化。
毕竟画手作画总会流露些情绪，夕创造出的奇异生物不少，大小不一，按照类型种类都有被她命名，而其中不乏「妒」、「躁」、「偷闲」、「得意」一类的明显涉及心理的存在。
而这些存在，倒是早早被嵯峨师傅以「墨魉」这样称呼定义其种族。
墨彩所生的魍魉，倒也贴切。
这些墨魉通常也都在画中，楚信然只在外面见过两次，一次是初见时在那美术馆里，第二次便是现在。
只是两次他都摸不清夕的心思，这一次他朝着阿咬探手还被避开了，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小墨魉咬着画轴后仰撤步，偏头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四腿发力健步如飞地跑到了嵯峨怀里，令险些没反应过来的后者发出些惊呼来。
“面皮薄呢，可能暂时没脸见人。”年还笑盈盈的看着，显然是个亲姐姐，见楚信然这样尴尬的模样还乐呵呵的摆了摆手。
再见他还走近嵯峨想去再关注关注那小生物的模样，更是走近一把揽过他的胳膊扯着走开几步道：“哎呀哎呀，都说了面皮薄你就别硬是去找她了，信不信恼羞成怒给你一剑啊？”
“我有点想不明白。”被她抱着胳膊拖着走出几步的楚信然一回头看到不少驻足望着这边的行人，再回头看着月见夜和玉威都走近嵯峨逗弄她怀里那小型阿咬的模样，就算是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过去开始立刻推导，也一时没有想清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什么明白？我都说了是面皮薄，和你无关和你无关，也不是你的错……”
年对此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拍了拍楚信然胸口做安慰道，显然是觉得自己这妹妹强作冷静然后找个坑把自己埋了的画面格外欢乐，恨不得录下来每年放送一遍，“倒是挺好笑的，能让人暂时忘掉方才都还在紧张。”
这话令楚信然怔了怔，目光投来：“你也觉得明驮大师是么？”
稍稍回想一下，便能记起方才年询问自己时，对那大师的称呼亦是「祂」，为了方便月见夜等人能听懂，还特意用了东语。
现在也是，也令那还抱着小阿咬的嵯峨和一旁俩人都看了过来，快步走近过来。
大家的步伐都没停，毕竟早在夕那「不动声色」的「开门走人」环节时，那行云流水的冷静操作带来的视觉效果便令不少行人为之侧目，更别提之后出现阿咬那样有别于常规生物造型的生物，便是令更多人议论之余还开始指指点点着让更多人看，已然成为视线焦点。
大家都没什么大声密谋的习惯，更不喜欢被一群人盯着，自然走得迅速。
“很明显不是么？娑婆世，那位神官小哥也懂吧？”
“称呼玉威即可，年小姐……”被一个样貌看起来比自己小太多的女孩称呼神官小哥，哪怕已经数次也仍是觉得微妙。
不过玉威倒也很清楚年和夕的关系以及皆非常人的事实，所以只是再一次地强调这句话便继续道，“释迦牟尼佛教化的世界，此界众生安于十恶，堪于忍受诸苦恼而不肯出离，为三恶五趣杂会之所，也就是说，人世。”
“这本就是指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在佛门那边称之为大千世界，嵌套着无数世界，所以他说自己在娑婆世，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光是听他俩之前的小对话，玉威隐约察觉到这俩人是在揣测那位大师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身份。
“不是所有和尚都要逼逼叨叨这么多引经据典的，神官小哥。”
“叫我玉威就好……”“和尚也不是蠢人，真想让你们听懂，他们也就会做些好明白的解释，只有想要捉弄你，或是需要些暗号的时候，才会忽然用上这些词。”
年全然不在乎玉威强调的继续道：“所以你要看祂为什么要这么说，还要结合祂其他的话语理解祂的意思，如果你听不出来，那就是给我们听的。”
“怎么？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年说完就觉得月见夜和深海色的目光有点刺眼，这种无比惊讶的表情让她感觉自己被侮辱的厉害，甚至都忍不住松开楚信然的手臂想要揍人了。
“祂想说祂自人世觉醒，他原本是明驮大师，现在则既是明驮大师，也是那位转生……”
一旁直接「公布答案」的楚信然打断了她想给俩人一个教训的心理，“释迦牟尼本生画有过的数次转生，其中之一在那——”
他说着，抬手指向了东侧，视线上移便能越过重重楼阁瞧见高顶，瞧见那属于东大寺的古式穹顶，在那里，楚信然已经见过了九色鹿。
“祂说佛门不用担心，佛在人人的心底，倘若祂真亦是那位转生的其中一位，祂们同时存在，祂们同时存在人的心底，那佛门确实不必担心。”
有着数位释迦牟尼本生坐镇，哪怕消极不动，也仍能镇住佛教的信仰宗教体系，只是这样一来，楚信然也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失望。
庆幸对比海洋、祭星、基督，佛的状态居然还算是挺好的。
失望佛这一侧的态度和基督相似，都是毫无举措地被动等待。
分明比起基督，祂们倒是还有明显的情感倾向，已然是最了不起的突破，可九色鹿对他只是颔首，明驮更是扬言「来了就忍不住削他」，这各方态度的不同倒像是年这一家的分裂状态，令他有些想叹气。
他也确实叹了口气，再回头看了眼嵯峨怀里的阿咬，然后重新看向那距离正在被拉近的东大寺建筑轮廓。
“走吧，我再去东大寺确认一件事，倘若无误，整件事便有望在明日了结。”
“什么事能起这么大的作用？”月见夜问。
“孽教一方的态度。”

NO.149:任务线索要有意识去找
（又把章节发错书了，寄！）
东大寺仍在闭门，被称为东国体量第一的巨刹山门前，仍是那几位僧人职守。
若非提前询问过这些僧人的职责安排是几天一换的话，不免觉得这几位是被职场霸凌了，被分配了这个长期罚站，运气不好还会负伤的职位。
不过既然已是提前问过，楚信然一行便也不去关心这种细节，而那既是些老面孔，便也理所当然地认得楚信然一行，不须多言便开门放行，顺势命人通报上面，不一会儿后，便有僧人匆匆赶来领路。
“又见面了，栃倉知事。”单手竖掌于胸前做礼，楚信然朝那僧人打着招呼。
上次与那位东大寺住持一同的都能东大寺知事，这样的僧人匆匆迎接，一路上便也引得不少不曾蒙面的僧人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不过却也没有太过讨论，甚至没有懂哥跳出来科普，这也是东大寺环境的不同，四大皆空的修行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比起八卦，吃斋念佛诵经修行总归是更加重要。
于是这一路也不曾有过什么打扰的，栃倉知事带着这边一行人抵达了法华堂，途中并未如何闲聊攀谈，只是最初回应了一下楚信然的招呼，并对队伍里的生面孔略作关注便恭敬带路。
甚至没有对嵯峨怀里的怪异生物多看几眼，也没什么评价。
而到了法华堂，知事行礼告退之后，楚信然望着那三面四臂的不空羂索观音像，年和深海色等人亦是要么东张西望，要么就地闲聊着评价着这座国民级佛寺，感慨着传布和研究律学的两大道场东大寺和招提寺居然能在一天内光顾俱全。
嵯峨更是在路上就在东张西望了，若非有着楚信然卖着关子提及的正事义务做「压制」，恐怕早已化作脱缰的黑柴犬跑去和这寺里的僧人交流访问去，一时半会儿根本寻不到。
不过也就靠着这份义务压制，这佩洛云游僧便只能暂且不去管「身后仿佛有蚂蚁在爬」的感触，不去寻找食蚁兽地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然后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朝着这佛堂内的其他陈设乱转，先找了个蒲团开始跪坐，然后开始摸索起了自己的行囊，竟是从里面摸出个木鱼来，看得月见夜和玉威表情古怪，年则是似笑非笑，好似乐于看到这类有些神必怪诞的事。
跑来这等古刹里摸出自带的木鱼，颇有一种自带酒水餐具跑去食肆的感觉，偏偏嵯峨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就地开敲，「笃笃笃」的沉瓮空寂声旋即在佛堂内响起。
那正仰视着观音像的楚信然，不只在想些什么的楚信然闻声看来，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忽然察觉一道目光投来，便又扭头看向那不空羂索观音像下的坐莲，坐莲的每一瓣莲花上都有额外篆刻一座佛像，佛像虽小却又精致生动，而那被他察觉到的目光正是源于那正对他面向的莲瓣佛像。
佛像一动不动，如它的同伴们一般，但那对小小的佛眼却并未投向其面向的地面，而是注视着楚信然，目光幽静、眼波流转。
似一位女子，又似一位真佛。
那是熟悉的感觉，很难说是久违的熟悉，还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熟悉。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那大佛殿前，灌佛会本尊——诞生释迦牟尼佛像中。
九色鹿王，释迦牟尼的数次转生之一，考虑招提寺的那位存在，便身份大抵与年、夕无异。
祭星自我崩解，碎片四散各处，佛自入轮回，却又以无数轮回同活一世。
反倒显得好似同样的碎片散落，却也最大化的留存了佛的本性，令佛门看似空无一物，实则信仰底蕴深厚无比，不惧任何侵扰。
只是祂又如何能归来呢？
祭星或许可以通过碎片的彼此组合吞噬重新归来，佛却是身化千万自轮回中沉浮历练，好似能够创造无数散落各地，同持佛门立场的佛身，但却始终距离如来差上一些。
“你需要帮忙么？”
蓦然间，楚信然问，而这询问出口的瞬间，他自己反而显得有些愕然。
毕竟他并未真正开口张嘴，所谓的加密通话方式有很多，但纯粹的精神交流却还是无比鲜明且罕有的体验。
尤其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是怎么做到的，好像心里有这个想法就直接「问」出口了，想要回顾原理都摸不着头脑。
这不就没办法分析与他人再现了么？
像这么方便的技巧，他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还想着说不定能弄个NT聊天室呢，结果好像是对九色鹿王限定。
更或者，这就是对方的力量？
楚信然望着那仍具灵性的佛眸，脑中竟有些不合时宜的冒出“应该就是这幅力量才能让一头鹿能和人类们交流吧？”
否则连声带发音功能性都不够的身体如何与人沟通？衔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吗？
这要放在东国倒是挺合适的，毕竟平假片假要更像画画一点，就是看的人情绪比较过激。
能在那对天生能令他人心情平静的清澈目光面前胡思乱想，或许这亦是一种特殊之处的证明。
“呃……”而那佛雕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无语神色来，令其眼中佛性瞬间一消的同时，也令楚信然意识到对方或许存在「他心通」这类直接看穿心思的蛮横神通。
只是对方仍是没有回答，那副无语神态也只是一闪而逝，很快便重新恢复那副不然尘垢的空灵，继而显出些许明显的摇头轮廓，转而看向那心中诵经闭眼敲打木鱼的嵯峨，眼中浮出些许的感喟。
如此一来，楚信然也就明白她只是来看看，而非求助，便也收回目光，同样看向那只是跪坐在蒲团上敲打木鱼的佩洛僧人。
年则是和深海色在堂内走动，对着那些古旧而又有所清扫的雕塑、器物看来看去，尽管没有僧人在侧却也没有贸然探手。
月见夜和玉威站在边上闲聊，偶尔倒是看一眼那被嵯峨落在一旁，正蜷缩着身体顺便也把画轴蜷在怀里的小生物——
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撸一把，看那蠢萌蠢萌的造型和墨彩般的身体总是有些想试试手感，无奈阿咬一直排斥玉威和月见夜的探手，看到楚信然时更是整个人都缩起来，很难说它是否只是亲近女性。
毕竟它对年的抚摸都不排斥，也会对深海色好奇探头。
不过这一幕也仅仅持续了片刻。片刻之后，便有脚步声走近，在所有人投来目光，嵯峨亦是停下小槌，后知后觉地要尴尬收起木鱼时，那位老人方才从大门前走入。
目光先是放在菩萨面前的楚信然身上，然后是那尴尬在原地，继续跪也不是，起身也不是，先怯怯缩缩地将木鱼拾起收入行囊的嵯峨，然后才是边上的玉威和月见夜，以及正从堂内朝大门这儿回来的年和深海色。
脸上的惊讶多少有些，楚信然甚至完全不怀疑对方觉得自己这边是在兴师动众，要已力压人，便赶在老人开口前招呼道：“又来叨扰了，住持，这次可有所感应？”
“孟章施主别开贫僧的玩笑了，倘若贫僧能再感应您一次，恐怕下次各位就只能看到贫僧的棺木了，或者希望能是舍利。”
“以住持的佛学修为，想必是一定能留下舍利的……”楚信然微笑道，“只是令人好奇的是，修有佛骨却又沾染孽教邪术的僧人倘若经受火劫，是否仍能留下骨舍利。”
“孟章施主仍是快言快语，有话但说无妨。”
“说之前我还想问一句，招提寺的明驮大师，你有印象么？”
“自然是有的，东大寺与招提寺同为传布研究律学的两大道场，合作亦有多次，贫僧很钦佩那位师兄对某些经文的见解……”
住持双手合十，略作施礼，“孟章施主何故突然提起他来？”
“我之前见过他，印象很是特别……”楚信然想了想，还是没有将他已然作为释迦牟尼的一世觉醒事实道出，只是说着又转而看向那观音像下的坐莲，那正中的佛像已然失去灵光，好似方才的沟通只是种错觉，“不过罢了，说到底也都是些次要的事，主要想问的的，还是孽教的态度。”
住持微微一怔，道：“贫僧如何能知那孽教的态度？”
“那么换种问法……”楚信然看了眼已经起身走近的嵯峨以及同样走近过来的月见夜、深海色几人，然后重新看向住持，声音逐渐转轻，“槻野圭太，您应该知晓他的行踪吧？替我联系他。”
“槻野圭太……这名字如此陌生，绝非寺内僧人，孟章施主何以笃定？”住持面色不变道。
“叛出净土宗，选择成为左道之士的僧人，净土宗的住持不去追究他的罪责，整座寺庙好似相安无事，整个平城京所有寺庙都正常运转。
唯独你东大寺谢绝香客，闭门数日，只因有几位僧人牵扯遇害，可这遇害的只有你们这座寺庙么？”
楚信然说着，扭头重新看了眼那高耸的菩萨像，“出家人不打诳语，住持。就算尔等佛门当真不惧孽教浸染，不在乎僧人们各自的选择，也不应为此让他人经受磨难，此绝非慈悲所为。”
“磨难？”住持问。
“神道即将自肃信仰，以全国范围性质，有着南北幕府参与，这对任何孽教相关者皆是一场大劫……”
楚信然淡淡道，“届时的执法者们恐怕不会很在乎是否牵连误伤，倘若某些人怀着什么忍辱负重的想法，便是最好此刻收手，还能有个退路。”
住持闻言，沉默片刻，与楚信然对视数秒后，便迈步朝堂外奔去：“各位还请稍等……”
“这是去打电讯还是喊人？”看到现在的月见夜在一旁狐疑道。
虽然不清前因，但后果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东大寺居然有着这种牵扯，还真是令人诧异，倒是令他又将目光投向嵯峨。
想知道这位之前向往着东大寺的云游僧是否会有所心理打击，但后者倒是一脸担忧的模样，俨然一副和对面统一战线的意思，令他有些想再开口问问她现在的立场。
“喊人吧，只是电讯的话就没必要封闭山门了……”年在一旁双手抱臂道，“信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帮家伙大概是有什么隐情搞些什么计划。但不论是否真心加入孽教，再不抽身回头被处理就是一起扬了，当国家统治者们下达决定的时候，哪有他们挡路的余地？”
见识过大炎浩荡革新的她完全能够说出这句话来，这时候反倒是玉威、嵯峨、深海色几人显得缺乏感触，而月见夜多少听过些哥伦比亚发生的事。
对于国家、联邦这类政体，历史学家们都还缺乏足够知识沉淀，泰拉还有太多的聚集地停留在移动城邦的概念上，「国家」这样的大势即便已在各地展露城市无法企及的力量，却也还有太多的人对此缺乏自觉。
不过这倒也不只是他们的问题，泰拉各方国家或是类国政体都多少有些分裂、内乱也是个问题，一座真正团结的政体少之又少，能够让民众们个个吃饱穿暖，有心思去想生存以外的事的政体更是少之又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真正能够对一座国家的力量有所意识与见地的人，显然不会很多。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倒也没人去问一句「既然都能解决，那何必再走一趟」这样的话来。
不论是少点敌人，还是减少些伤亡，这番联络也都是有必要的，尤其是楚信然最初向大家提的目的：
孽教一方的态度；
那边的打算，那边的想法，能够决定届时所会遭遇的阻力程度——这是对玉威这些东国人而言最关心的事。
而这些内容同样能决定的——之后还会有的长久打算，则是对楚信然自己而言的重要情报。
毕竟在这世界各地文化与政权文明层次不一，连远距离通讯都不够及时，整个世界还没有个「地球村」概念的泰拉，海神教团这样的大型宗教反而能靠着并不普及的献祭术式沟通意识疆域，以此达成情报共通，这就直接占据了情报交流上的高地，真正做到了以目前所能探知到的所有大地为棋局来安排计划。
也意味着他能从这片极东的土地镬取其他土地上的海神教团活动情报。
虽然不会很多，也也不会内容丰富，但只要有的，会发到这种地方来的，必然是某种大型计划性质的，倍加重要的情报。
这能够决定他之后该怎么走，离开了东国之后，又该怎么做。

NO.150:还未决定
槻野圭太的一天非常丰富。
即便是叛出了净土宗，宗门却没有如何地大力追查他，除了老住持的态度外，也大概是因为他并未作出什么伤害同门的举动。
于是并未被宗门如何追捕，也没有因为做出过什么恶事而被幕府通缉的他，意外地过得蛮潇洒。
不需要东躲西藏，也不需要像他那些左道同类那样忙于同耳边的声音对话，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对耳边话语爱理不理，仗着自己所学所擅的左道之术极难被人找到的缘故，他可以前一秒在某些敏感事件现场勘探，后一秒就在某家食肆用餐，然后去拜访风俗街的某些灰色分子，接着再去澡堂待个半小时，最后去注视那些他所在乎的人们。
与所有案子无关的人们。
顺便锻炼自己所学的新法术。
如镜花水月般消逝去的梦幻泡影，如梦亦如幻，正是他所修行的左道之法。
倘若能献上些更具生气的血食还能更进一步，可他始终也还没有真正做出决定。
正如他直至而今都还未对任何一位无辜者下手那般。
即便叛出了佛门也只因师兄弟们的冷漠，他无法理解那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弟们为何对那些堕入邪道的其他兄弟如此冷漠，如此放任，而自己上前劝说劝阻却反而遭到责罚。
那些抹除人欲的清规戒律完全是矫枉过正，正是为了不变成那些人，他才选择了留书辞别，但在那之前，他还接触了「那个声音」。
那个能够说到他心坎去的，予他修行之法却也令他警惕无比的声音——是真正令他从一位佛门子弟变作一位左道之士的主要原因。
次要原因便是他那决定叛出山门之后所改变的人生态度——
“你想要报复那个男人，你想要报复那个女人，可以做到，因为我会给你力量，不论你用它来做什么，收好这枚小石子……”
朝着那瘦骨嶙峋的孩子手中放下那枚因充分浸润了力量而显得湿漉漉的小石子，槻野圭太的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笑，看着竟是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
而他面前的孩子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只感觉握着那小石子之后好像背后与腰腹都没那么痛了，眼前也已然浮现出诸多云雾环绕般的朦胧感：“力量，真的可以吗？报复那个男人和女人的力量？”
哪怕是在平城京这样繁华的地方，也有着这样生在风俗街艰难讨生活的孩子，在所谓监护人与监护人那些变来变去的客人们的打骂嘲笑下挣扎度日，心头积蓄着太多的怨气。
而这些怨气，将成为他修行的食粮，连同血气一起。
“我给你的是力量，不论你要用它来做什么，那都是你的事，记住你的选择。”
从蹲姿站起身来，扶了扶自己头顶的短帽，男人俯瞰着那眼中闪着渴望的孩子，无声地叹息着起身，转身离去。
“那个……非常感谢！”
哪怕身后传来无比恳切的感激，也没有令他驻步，只是表情变得忧郁了些，抬手看向手中逐渐凝结的水汽，复又抬手将其散去。
“叹什么气？那孩子可是被玄煞看上了，听说桶村也在盯着他，大伙儿还真是业务繁忙啊，好好的天皇侍卫、将军近侍，整天都在风俗街、贫民区这种地方晃悠，真是令人唏嘘。”
路过的巷道一侧，一位倚着墙壁的僧人感叹着走出，不论表情还是面向都带着些许邪异的俊美，而他的话语也令槻野圭太的脚步一滞，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
“玄煞和桶村……他们也在这里？”
“守秘人完全不掩饰行踪，带着俩怪物在平城京东奔西走，谁都不想撞上他啊——”
僧人耸了耸肩，明黄的袖袍随之在一旁脏污的墙壁上有些剐蹭，可他却也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道，“规划了一下路线发现他也就从不来风俗街了，想来也是不缺女人吧。”
“大伙儿都还觉得你说不定早就预料到了才会在这儿驻留好几日。”
槻野圭太摇了摇头：“只是巧合，这里适合修行，怨气很多。”
“将活人折磨杀掉的怨气更多，玄煞和桶村的进步可老快了，再看看你？”僧人一脸地恨铁不成钢，“不仅把力量浪费在那些倒霉蛋身上，也妨碍了同伴们的狩猎，好食粮可都被你这样糟践了啊。”
“我耳边的声音都没你聒噪，魔波旬……”男人扭头，终于看向这僧人说话，眉眼平静，缺乏波动，“没人生来不幸，没人生来卑贱甘做食粮，我給他们力量，让高贵的有望攀登高贵，卑贱的得见更卑微的低贱，这是我的做法。”
“有什么高贵的结果么？”邪僧说着，瞥了眼后方那传来惊叫和狂笑声的巷道，那样癫狂的笑声真难想象能从一位瘦骨嶙峋的孩子嗓子里喊出，几乎遮盖了男男女女的惨叫与绅吟。
对风俗街而言，这样的声音如日常般见怪不怪，只会有少数人会抱怨着这种事该去隔音好点的屋子里做。
而男人听到，只是叹了口气：“没有，或许我不该重复他的愿想。”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圭太……”邪僧微微摇头，已是一副不想忍受的模样，“你我的赌局早在第三个人身上就已得出结果，你输了太多次了，该相信污秽之中只会生出污秽，在这样一处地方，你给任何一个人以力量，都只是在催化怨气的积聚。
若你是以这种方式来奉献同伴倒也无妨，但事实上你只是在给警视厅那帮家伙加业绩。”
“或许还让大伙儿更容易暴露。”
“没有输，这场赌局没有终点……”槻野圭太否认道，“我赌的是人，所有的人，我也在平城京确实见到了这样的人，不论经历如何的挫折，如何困难，她也始终奔走在善念的前线。”
“又在鼓吹那个不像样的巫女么？她不当巫女跑去当了灾巡，就让你这个不当和尚的家伙心里加分了吧？
要我说多少次？她那经历与环境如何能与这些孩子比？她想充作标准还远远不够格，除非我再给她添点真正残酷的挫折。”
“你敢！”槻野圭太看来。
“你看这态度？完全是蛮横无理啊，你这假和尚……”邪僧无语的摇头，“不过我也确实不敢就是了，她那危险的堂哥还盯着呢，前些天还和守秘人有些交流，这些家伙混在一起还真是令人不安啊，听说你劝桶村离开平城京就是发现了什么吧？”
“那女人真是什么都朝外说啊。”槻野圭太沉默了一下，径直迈步朝着巷道走，毕竟在这时候，后面的吵嚷也已经逐渐消停了，再过会儿说不定就该有警笛响起了。
“圭太！”见他如此干脆，邪僧便在后面呼喊。
“魔波旬，念你我过去同门的份上，去自首吧，这一世的苦太多，第二世还有机会。”
槻野圭太头也不回的道。
“我还想听你劝我离开平安京来着……”邪僧双手抱臂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兴致缺缺道。
“你的罪孽太深，连度化都没必要。”
“这句话有碍佛心啊，圭太。”
“我已不是佛了。”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还抬手摘下了帽子，露出那已经有着一寸黑发的头顶。
“喔……确实，就因为你这家伙老是这样，我都记不得这事了。”
邪僧抬手敲了敲他自己光洁的额头，一席话方才说完，便又瞧见新的光头出现在远处，令他微微皱眉，一个侧身重新站入墙侧，化入其中的阴影。
“槻野施主……”新来的光头，准确来说便是东大寺的僧人，对着槻野圭太双手合十行礼，“住持传唤，有人要见你。”
“什么人？”陡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槻野圭太倒也不怎么着急，只是回头看了眼后方，以确认那家伙已经消失不见。
不论如何，邪僧那家伙都不该和眼前这位同时出现，同时映入彼此的眼帘。
眼下倒是可以不必担心，那家伙虽堕入反面，却也有着微妙分寸的克制。
“孟章施主。”
“呃……”听到这样的回复，槻野圭太那略显随意的态度顿时一敛，立马回过头来时亦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算了，他知道也不奇怪。”
疑问刚出便又被他自己所掐断，他向来是个有远见的人、也是个作为僧人而言会想太多的人，会在哥伦比亚、卡西米尔都置办房产，甚至大炎都有托关系发展便是有力的证明，也正因为这幅远见，他早在大炎游历时便有足以监察司雨水or楚家家主那一度在特定人群之中很有「热度」的公众形象。
有着这样程度的了解，便也清楚那位青年真要查自己行踪的话根本不算难，这问题多少有些多余，不如想想他为什么要见自己。
而这似乎也不难猜。
“请先引路吧。”他先这么说着，再抬手激活手机屏幕，看着上面那被置顶的联系人列表，ツキノギ的备注简明干练，证明手机主人对其灾巡代号的认同。
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会带着些许点心、零嘴前去慰问那位天灾信使，在那信使身边，这样做的人很多。
毕竟那女孩生得美丽，体态玲珑，还有着不凡的家庭背景，更是灾巡那样慈悲奉献的职业，若非其身为感染者的身份，恐怕追求者还会更多。
哪怕是作为感染者的现在，追随于那位灾巡身侧的各阶层人士亦有不少，隐隐有着某种庞大人际关系网络的趋势令其形式便利，真正更加实际的做好灾巡的责任。
在那位灾巡面前出现过的男女老少们面前，经历如此特殊的槻野圭太似乎也不算是那么特别，而槻野圭太也很清楚自己迄今为止的那点付出在对方眼中恐怕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是他也并不在意。
就像他对邪僧所说的那样，他与邪僧的赌约便是凭着那位灾巡以证明人的善性，为此他亦追逐、守护着那份善性，只是换到今天，他无法如往日那般稳定探望月禾灾巡。
守秘人的邀请难以拒绝，以最近•平城京诡异的氛围，值得他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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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这个时候，我都该在勘灾寮里确认救灾状况，而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您明白么？大纳言阁下。”
约摸十分钟后的春日大社后殿，安宁的院落有着两位巫女在清扫着飘落在地的花瓣，而在那院落屋房前的走廊前，两支坐垫对向架着的小矮桌上，茶水正热，恰如一侧女方心头的不快那般在碗中翻滚往复。
“那场地质灾害已快抵达一周了，有你的那些追随者们热情行动，剩下的都是些统计的琐碎，难道你对他们的实际行动不放心么？月禾灾巡？”
分明有着同一个姓，分明生在同一个家族，甚至一前一后都是昔日的御子，这对堂兄妹却只是如陌生人般彼此招呼。
“将你请到春日大社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中臣明霄说着，抬手从怀中取出一份装在文件夹中的文件，朝着月禾递去，“这封文件既然如此重要，何不早日来取？”
“呃……”接过文件夹的月禾沉默着，只是垂首望着那文件夹，目光透过塑胶壳望着名单上排列的名字，那熟悉的字符蕴出眼中的复杂。
何不早日来取……是啊，为什么不早点来呢，为什么要被对方主动询问邀请，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来呢？
看着上面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些被标注了死亡，一些被标注了疗养，还有些直接便是失踪，当年的那些埋怨，那些敌意便好似又浮在眼前，响在耳边。
而看着她这幅样子，中臣明霄只是又垂首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已经过去了的人和事，不论看多久都不会回来，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做得彻底，月禾灾巡，你不如此觉得么？”
月禾沉默着抬首望着他，眼中没有之前的不耐与敌意，甚至有些呆，似乎还在某种情绪里无法走出。
“今天你就在此歇息吧，你那边的事由春日大社代为传达，虽然这里很多人和过去都还一样，但不同的影响还是有的……”
中臣明霄说着，站起身来，准备招呼着远处的巫女吩咐事务，不忘回头道，“你可以好好看看。”
说罢，他便在月禾的目光中远去，携着那俩巫女走远了些吩咐完什么，便又迎来一位神官快步上前的躬身示意，似乎听到了什么而抬眼看了下这边。
这一眼让月禾稍微清醒了些，头顶的鹿耳抖动着略微偏移，隐约听到些「孟章」、「灾祸」、「阵法」之类的话语，令她听不明白却又无法忽视。
可在她前去询问之前，中臣明霄便已挥退了那神官，与其各执一路走出院落，留她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地垂首，再次看着手中的文件。
手指隔着封皮抚摸着那两道至亲的名字，终归还是没有起身。

NO.151:现实总是离奇，只要你还不知逻辑
可以好好看看。
那个男人这么说了，女孩显然也听了进去，在望着那文件夹沉默了良久后，转而走向了西屋。
西屋黑瓦白墙，里面除却榻榻米外便是摆了一张书桌、两道书柜，看起来倒是和过去一致，只是少了两幅挂画。
当年的这里，会有两幅绘制神明的挂画。
春日大社的所有员工宿舍里都会有那样的挂画，不论是神官还是巫女都有这样的修行需要，唯独这里不同。
毕竟这里是她过去的房间。
为避灾祸而与家人理论无用，反而被锁在自己的屋中，大人们笃信神明的庇佑，全然不相信天灾这样的祸难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即便事实摆在眼前也无法映入他们的视野，只会被当做伪装欺瞒，死板愚昧。
而之后，他们也为自己的死板愚昧付出了代价。
何至于此？
埃拉菲亚女孩儿坐在了榻榻米上，有些恍惚的目光将昔日的痕迹遍览，最终落在了窗台上。
那里的插销已经焕然一新了，不复昔日那被她破坏的缺口，当年的女孩破坏了封锁，仍未放弃要以自己的方式呼吁家人们离开，可这也没能动摇那份结局。
就像这修复了的窗台插销，好似一切都没有改变。
“御子，是您吗？”
蓦然间，自门口传来的低声确认令她的目光回执，自门口探入的一颗小脑袋正东张西望着，在与她对上目光的瞬间化作了欣喜，只是在开口之前，小脑袋身后探出一只苍老的手盖在她头上：“友香，不要失了礼数。”
与那挂着老年斑且褶皱颇多的手背皮肤一样年迈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那是她数年未曾在听到的声音，却也是陪伴了她过去十数年的声音，那是一直照顾着她的婆婆的声音。
“丘乃婆婆……”
她下意识的呼唤，声音很轻，可那很轻的声音也似乎被门前人所听到，那熟悉的慈祥面庞便随着迈步声踏入室内：
“啊，御子大人，果然是您吗？”
一老一少，老人推着方才还在被劝阻的小孩一同踏入室内，在后者「吐槽奶奶你明明更失礼」的声音中，年数颇大却也仍然穿着巫女服的老人看着坐塌上的女孩，喜极而泣。
“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一直相信您会回来的……”老人快步上前，看着女孩想要抬手如过去那般抚摸她的头，却又有些犹豫，声音更是有些哽咽，“明霄，明霄大人一直留着这间屋子，修缮之后一直派人清扫，还特意要求不需要挂那两幅画，我们就知道他在等您。”
“呃……”即便是感动的再会，陡然听到这样的内容还是让月禾怔了一怔，“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在那天灾到临时，那位堂兄本还该在军旅之中，就像月禾对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复杂之余还带着不少陌生那样，反过来说那位兄长也应该不太清楚自己的事，最多听到些不好听的传闻。
怎么会连自己撕了那两幅画都知道？
“御子您的母亲父亲说的啊。”
孩子在边上立刻回答，令月禾的神态一滞，而老人那更详细的回答便也紧接而来：
“天灾之后的半个月发生了很多事，但他回来之后就被一件一件的全部处理了，其中也包括对全社族人的状况访问，他一个一个去是问过族里的事，关于这房间的命令也是在和您父母沟通后下达的。”
“可他们……”月禾开口又沉默，想起那也曾托过关系过问的父母状况，那起初便是刻不容缓的状态。
而那之后，她后悔地除了无法那场伤亡，还有着无法参加那之后接连不断的葬礼。
不只是双亲，还有那一大片同样在文件上标注了死亡的名字，都化作沉重的负担压在心头，令最初那段日子的梦境都不曾安稳是，根本喘不过气。
这么些年来本以为都可以逐渐被时间抹平，可她甚至不敢靠近春日山，直至今日收到中臣明霄的邀请，问她是否愿意接收一下当年的灾情报告。
她不知道那位堂兄安的什么心，一直以来外界对他的评价一直都很复杂多样。
但月禾倒是不觉得他对自己有什么恶意，可就算是好心，换做往日的她也绝难答应这份邀请。而这次，她只是心一横便给了回复。
到了半小时后约定的时间，接送的车便也开了过来。
终归是无法按捺那份心情，若说契机的话，或许便是那座村庄中的蜃境吧，那份令她甘愿继续看下去的过去终归还是化作了泡影，她还没打算走出去，可现实却都不给她机会。
在看着嵯峨施主、楚先生他们那一行好似从不为现在停留的模样，便觉得那般耀眼，同时亦觉自惭形秽。
一门心思扑在灾巡的工作上，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接纳各方的援助，不知不觉甚至好似已经有了某种以她自身为纽带连接的势力关系，但说到底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赎罪。
自认罪人，便想拯救更多与当初境遇相似的人，想要改写那走不出去的梦境。
可这数年的奔走忙碌，她所帮助到的人，帮助到的地方不知凡几，她却仍是会梦到那一天，依旧没有走出那场天灾。
是他们不肯放过自己吗？
不，当然不是……她一直都很清楚，很清楚这一切只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可她又如何能同自己和解？
“这正是他们给明霄大人的嘱托，御子大人。”
眼见对方如此低落的模样，老人终归是没能忍住抬起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们在那时便希望你回来，大家都希望您能回来，没有人怪您，哪怕是您的父母，那两位大人在最后一刻也都在嘱咐明霄大人要将您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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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严家主那边的传令下来了，要在这里说么？”
院落外的墙壁一侧，藤家的家主望着那倚着墙壁单腿站立，显得轻松不少的藤明霄，鹿耳微动，好似隐约听见了些许哭声。
“换个地方吧……”中臣明霄撑起身来，便朝着前殿的方向迈出几步，“你也该吩咐下面人注意一下，当初快死的家伙都记得她的好，反倒是那群家伙的家属犯蠢，朝着她发泄怨气，这算什么？一群蠢货。”
“这种想法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不过您骂的是。”藤家家主有些尴尬的摸出手帕抹了抹面颊，只觉得这春天就有些热了。
“我师傅对这种状况骂的更难听，他甚至说这算东国人的劣根性……”中臣明霄有些不满他这敷衍状态，“连理解都不该有，凭着自身的孱弱朝着无辜者甚至保护者挥刀还能言之有理了么？”
“您教训的是……”
面对着这样一位辈分比自己高，朝廷地位也比自己高，更是在家族颓败时施以援手，投入大量财力物力的男人，藤家家主的姿态注定高不起来。
不过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屈辱，毕竟这神社里谁在她面前不是这样？
这男人也几乎不干涉藤家的发展和神社的方针，只是对上面的事比较重视——而这也谈不上冲突；
藤家既是贵族，也是春日大社的所有人，于是神社过去便受幕府管辖。
而今天皇不在，则是效忠光严家主，而对于那位家主，连朝中的公卿、武士们都不愿与其打交道，中臣明霄倒是完美的替代了家主这部分职责，这种事让他去负责，藤家主很是放心。
比任何人都放心。
毕竟对外界很多人而言，中臣明霄大纳言是个很看不透的人，但对族里的人们而言，这个人其实很容易看懂。
尤其是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在神社驻留，大家有着更多的时间相处。
也正是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得以清晰看出对方的为人。
尽管或许还会有些隐藏得极深的秘密，但那也都是无所谓的事，家主便将这个年龄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叔叔」当做个面冷心热的大哥，尽管这种定位在他看的漫画类型里多少显得不太吉利。
嗯，春日大社的神主同时还是个热血漫画家也不是秘密，会在闲暇期间画漫画看漫画，还有些年轻的香客会因为他画中的名场面前来「朝圣」，对着巫女神官们是否具备漫画里的那些能力问来问去……这些麻烦到了今天，神社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经历了当年的那场天灾，春日大社也算是进行了一场蜕变，很多人对信仰的看待方式略有改变的同时，对某些传统「是否过时」、「是否应该修改」的看法也比其他的大社灵活不少。
“别继续做那应声虫了，说说上面的传令吧。”
务实，便是大家第一时间考虑的事，也是这位大纳言私下的常态。
“光严家主要春日大社名字做好护阵准备，那连同东国各处令高天原重现的阵法激活之后，第三个节点便是本社供奉的武翁槌命与建御雷神命。”
中臣明霄闻言驻步，回首看来：“这有需要特意传令么？”
这不是最初朝着各大社密谈计划时便分配好的职责么？阵法除却要契合地脉在各处都有安设外，还有各大社的一处。
毕竟东国绝大部分大社都在建设之初就考虑过地脉走向，神社位置或多或少都和地脉有所牵扯，到了真涉及大范围利用地脉的环节时，这法阵或是阵法的建设也就同各大社脱不开关系。
但这在半年前就已经说好了，之后的测试环节也提过不少次，根本不需要刻意再强调。
“主要阵眼是由孟章君负责，所以这次的强度会前所未有，以及在上面发布的计划正式步骤中还涉及的各大社负责的法事安排，我们需要同时做法稳定众神虚影的情绪。”
“做法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对春日大社而言。”中臣明霄先捡一个最简单的话来说着，然后道，“至于阵法强度，这又是怎么回事？”
“春日大社确实不需要担心法事，可安抚上面给的名单似乎希望呃……”
藤家主提到这里时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称呼还是敲定了比较公式些的说法，“月禾灾巡来负责春日大社的神乐舞。”
这话令他皱了皱眉，转而看了眼身后远处那院落：“倘若她愿意的话，我倒也挺支持，倒不如说希望她能好好面对那番过去，也不枉我等到了现在才决定发出邀请。对了，为什么阵法是他负责就会提升强度？”
中臣明霄有些想不明白，之前测试也不止一次了，大抵会有的细节调控也有不少次，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强度提升的。
“呃……虽然很难接受也很难理解……”似乎很是难以启齿的藤家家主，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能接受孟章君吞噬了伊邪纳岐命的神格，可能会在届时引得众神排斥的说法么？”
“哈？”
方才说话还无比沉稳的中臣明霄，发出一道略显尖锐的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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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孟章君吞掉了伊邪纳岐命的神格已经足够离谱，倒是没想到现实有着更怪异的现实。”
东大寺内，大佛殿前，比起皱眉沉默的楚信然，玉威完全不掩饰那份怀疑地望着面前这槻野圭太：“孽教祭司在两周前就已经死在了仪式里，现在孽教上面没有任何指令下达，你们都是凭着自己的想法在行动——这种话你觉得真会有人信么？”
倒也不只是他，连月见夜、年、夕几人也是同样的表情，倒是深海色一副平静的表情，很难说是熟悉孽教那些家伙的画风还是单纯的不在意。
“随便你信不信。”
面对各方怀疑目光的男人很平静地扯了扯自己头顶的帽子，目光转到皱眉思索着什么的楚信然身上。
“难道守秘人不是因为相信我才邀我来见这一面么？”
比起这些虽然见过但却并不认识的人，槻野圭太显然只在意楚信然的想法。
“比起孽教已经两周没有任何指令下达，还是孽教祭司死在仪式之中要更离奇些……”楚信然的回答令他的目光略显失望，但这回答倒也还没说完，“能带我们去看看那令他丧命的仪式现场么？”
“那地方我们自己就检查过不少次，一次很普通的血祭现场，你们确定要去浪费时间？”
“你们看不出来，不代表我们看不出。”
如此倨傲的话语，出自不远处那黑发青角的龙族女孩之口，槻野圭太记得她，在使用术法联系守秘人时，那女孩的存在能够带给他下意识的战栗。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他倒也不因对方的话语生气，只是耸了耸肩。
“倒也无所谓，我已经做好了把时间丢在这儿的准备了，那么咱们现在就走？”
“说个位置，给你省点时间。”
那女孩儿一旁那看起来像是亲族的银发红角女孩开口，倒是令他怔了怔，不知省点时间是个什么说法。
倒是黑发那位斜睨过去，挖苦道：“你终于派上些用场了？”
看起来关系不怎么样的样子。
而那银发红角的女孩儿只是笑笑：“连我那蠢妹妹都能有勇气从自己挖的坑里钻出来了，我出把力怎么了？”
“我看你是想进去。”
“付之一炬甚是可惜啊，信然你说是不是？你这样浪费纸真是不像话。”
“你这混蛋别把信然也牵扯进来！”
看起来似乎要打架了，黑发女孩儿凭空掏出一把剑后，他更下意识汗毛倒竖，想要退后一步。
而肩上突然盖上的手更是令他险些动手。
“别管他们，说一下地址吧，具体哪个方位，我要个比较精准的数值。”
手的主人，是守秘人，推着他朝边上走了几步，面对后面开始浮夸起来的声与光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然后从兜里摸出个手机，屏幕上浮现出个有些精细的电子地图俯瞰图，示意他在上面戳个位置。
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能对那不远处担忧地望着自己的佩洛女僧扯出个勉强的笑来。
然后埋头找那印象中的位置。

NO.152:是祭星的青梅竹马（x
（看了异客好几天的神之手time，很欣慰，该在书里再现了……）
从羞臊难当的画地为牢中挣脱，对某些人而言很是简单，但也有些人对此很是艰难，决定这一点的主要还是脸皮。
脸皮厚和不要脸，大抵都是挂得住的，只是卡在中间的这批人比较尴尬。
夕便是这批人之一。
她的面皮薄的不像话，只是全屏平日塑造的冰霜态度作掩护，亦算是很重面子，于是在某件真相被一句话轻易撞破之后，她便立马裂开了。
为了不让信然察觉到祭星的关联，为了不让他人令她产生联想，她无数次的克制，自我感觉做出了极大地牺牲，甚至还决心拽来年那家伙并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地迂回，深信着「信然一旦察觉自己是祭星就会发生些她不愿看到的变化」，为此给自己划上限制忙活了这么多……
结果却是她想错了。
信然毫无波动，那副态度分明是已然不在意自身与祭星的关联，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都是在自作多情。那一瞬，夕的心理首先其实是松了口气。
倘若这件事能就此结束，她恐怕还不至于躲进画里，但好巧不巧的是紧接着她那忘记掩饰的反应暴露在楚信然面前，而楚信然下意识问了一句。
这就令她蚌埠住了。
自己胡思乱想还谋划了这么多毫无意义的真相，着实羞于启齿，说不出来。
这时年还在旁边投来戏谑的笑容，这就真正令那羞耻之意抵达了顶峰。
某些人羞愧难当的时候会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夕先生这等仙人之姿自不会做这等粗莽之事！
她直接画了个简画给自己关了个禁闭。
开始望着那并未被她点缀它物的迷蒙空间，心里嘀咕diss着令人心烦的年，一点都不体谅的信然，根本不懂变通的嵯峨，多嘴多余的月见夜，憨蠢麻烦的玉威，没什么存在却总是夺走信然注意的深海色……
这些自然都是发泄式的气话，谈不上完全的认可，所以才只是心里diss而不是直接开口，将羞臊转化为不快，正在气头上的夕也还是保留了不少理智。
不过这也可能是旁边还立着一头自在的缘故，哪怕是映照自己内心的氤氲之兽，也在此刻像个旁人一般，在场便无法令她真正完全发泄出心头的负面。
她还是要面子，不肯彻彻底底的放下，令自在那本算威严的兽首上露出些微妙的苦笑表情，发出几句旁人无法理解的兽吼。
“没让你走，你在想什么？”夕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和眼边都还挂着未散的红迹，多少有损她故作冷傲的效果。
自在只是遗憾的看着她，稍稍抬起只利爪，便有纯色的白自爪下成型，从中钻出不少色彩多样的异类生物。
「遮目」、「妒」、「遮」、「匕现」、「盛怒」、「小躁」……
姿态各样的墨魉，其名称大抵能够代表它们在画中的情绪，也能代表执笔人在作画时偶有泄出的些许真性，而这些墨魉都要比那「阿咬」那样的族群更具危险性和攻击性。
所以除却那拙山图中的居民们，以及嵯峨与年外，别人都还未曾见过。
哪怕是楚信然，也只是在画中隐约察觉过其存在，也不曾特意去找。
至于年和嵯峨为什么见过……夕在几个月前在画中自闭被年找上时，放过它们来咬年，而同样在画中的嵯峨，见过夕放它们咬年。
很多时候，祂们的存在都被夕所看之不惯，放逐于视野之外的远处。但在此刻，它们都被自在放了过来。
一群一如既往保留着凶性，模样亦是多少令人敬畏的墨魉，在越过通道抵达夕面前时却又骤然缩小，气焰收敛，看起来温顺了不少地凑近过来，对她那被衣衫下摆挡住的双腿或以头攒动，或以爪略作轻拍地做安慰状。
没有任何情绪是该对自己撒的，自在很清楚这一点。
而被这群家伙安慰的夕，看着这些原本威势赫赫，甚至狰狞凶猛的家伙变小之后的模样，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倒是想起曾在东国小说里见过的一句话，什么让一个东西变得可爱首先是将它变小什么的，好像倒也有些道理，哪怕是「盛怒」在这种不到膝盖的高度下也变得丑萌丑萌起来。
只是她也仍是没露出什么笑来，只是语气略微柔和了些的摆手：“都走吧，回去回去。”
说着还主动抽出了那把剑来，划出一道未散的墨痕将这一众尽数吞没，连最后跑过来的阿咬都没逃过，空间重新被迷蒙笼罩充满，什么都看不真切。
未曾着墨的宣纸，总是这样好似什么都能蕴出的混沌，静候着执笔人为其添上一抹方向。
而她注视着这样的云雾，片刻后方才朝着那自在略作启口，嘴角微扬：“谢谢，稍微好些了。”
“只是总觉得怪怪的。”
像是自我开导一般，自然是怪怪的，这一点楚信然倒是能够直呼内行。
但此刻他还弄不清夕是因为什么才选择自闭呢，想问也都还找不到机会。
毕竟此刻他还在东大寺与那住持谈论着某些往事，并且等待着那槻野圭太的到来。
“东大寺与招提寺早在数百年前便有着同道之谊，在那时，彼此互解经文，互相转借法器亦是颇为频繁，也从那时候开始的几百年间，彼此之间互相转赠的法器大抵能有百来有余，同时也在那时开始。”
说是谈论某些往事，但主要还是由住持介绍说明，楚信然对这类过去自是毫无了解的，眼见嵯峨倒是听得认真，倒也没去拂了对方的意。
“东大寺不仅是祈祷太平、万民安康的到场，同时也是积极推进教理研究、负责培养学僧的寺院，那上面的六座佛龛便是「六宗橱子」吧？”玉威接口道。
对于这个话题，除却认真的嵯峨，还有着同样对此有些了解的玉威，正抬手指着这大佛殿远处的六座烛光长明的佛龛：“法相、三论、俱舍、成实、华严、律六宗在两百年前自炎传东，其各宗根本经典首先被封存于东大寺，那佛龛门上甚至绘有各自祖师及守护神像。”
“玉威神主见闻广博，确实如此。”住持双手合十。
一个东大寺住持一个伊势神宫神主，再一次地佛道互吹，令场内唯一的小年轻云游僧听得耳热，兴致高扬。
而楚信然却只是瞥了两眼她怀里的阿咬，然后又看向不远处和深海色一起在大佛殿内走动的年，显然有些走神，蓦然间又瞥见那佛像之上的暗蓝眼瞳，一字横白正注视着自己。
“住持师傅，那灌佛会本尊——诞生释迦佛像，又是从何而来？”
他忽然发问，令那边的老人怔了一怔地回首，望向楚信然所指的佛像，那对平静的眼瞳一闪而逝，令老人更为错愕，继而面色一黯。
“那是由一百二十年前的招提寺赠与，据说是从大炎所携之物。”
“原来如此……”楚信然点了点头，再看那佛像隐能瞧见其背后延展的微光圆弧，只是下一眨眼那圆光又好似错觉般消失，而他面色不变地回过头去，复问，“你瞧见鹿王了对么？”
“但祂不肯见我。”住持点了点头，面容苦涩，楚信然的问题正是问到了他方才面色一黯的原因。
“或许我平日所行有损修行，我亦知最近有些执迷，身处住持之位便想为僧众某个安稳，愈是远离「空」的智慧，连冥想都难以踏入。”
佛以消「苦」作目标，苦源自「执着」，而所谓的「空」便是消解、看穿那些「执着」，冥想的目的也正是于此，这位住持对自己面临的状态非常清楚。
“但你也没打算放弃。”楚信然淡淡道，说完便重新看向那佛像，佛像自显那份空灵非凡的鹿形身姿。
祂也在听……
“我没打算放弃……”住持重复着楚信然的话语，没有去看那佛像，只是看向自己手中的珠串，看着那被微抬手指按下的佛珠，补充道，“我还做不到四大皆空，但我想空即是色，色亦是空，身在这尘世想些世俗，只要僧众还有需要便不可放弃。”
楚信然闻言扬首，佛像沉默，身姿不变，连那对昂扬的银光之角也不曾有过颤动，只是眼中多出几分慈悲。
“那就坚持下去……”回过头来的楚信然平静道，“既然做好了打算，问心无愧，那就不须迷茫，不须犹豫，想想你无法踏入冥想心头浮现的那些念头，那些念头干扰了你的修行，但倘若没有那些念头，冥想当然能够继续，但你又会是什么样？”
“想想之前我让你联系那槻野圭太时，你心头犹豫着什么？倘若你不在乎那些义务，你会有那份犹豫么？”
“那些犹豫的消失，会是你所期望的么？”
“孟章君。”
“想通了？”
“没有迷茫。”住持道了声阿弥陀佛。
而那佛像亦是微微颔首，转而看向楚信然的目光变得有些埋怨。
这倒是一点佛性都没有的眼神，像个普通的人似的，而而楚信然只是咧了咧嘴。
大概知道对方那副反应的原因，这也不难猜，毕竟楚信然心里有数，差点把别人说得还俗了，修佛修空，一堆琐事缠身还修个毛线修。
能从柴米油盐中悟出禅意的人是极少极少的，更多缺乏佛性的人需要一个相对良好的环境，要有前辈的引导，有着前路的道标，并且心无旁骛。
从这份意义来说，宗教信仰活动都是些富人们的奢侈行为——
只有物质充裕了才有空去追求精神充裕，一边对柴米油盐愁眉不展一边还要追求精神飞升，这难度未免也太高了些。
只是无奈大部分修行者都是后者，更有人寄望于清苦的生活化作磨炼来增添精神修行的内容，并将此视作理所应当。
住持并不属于生活困难的那批，也不是苦行僧。他的物质充裕得离谱，能不让他执迷就算是了不起，可他也同样承担着一寺之长，要对所有僧人负责的义务。
这份义务才是他的执迷，扔不掉，放不下，甚至干扰起了修行进度。
是人都会劝他放下，僧人们也会劝他放下，绝大部分人的思路都是先放下肩上的担子。
但楚信然只是让他坚持，让他不要将这份义务当做执迷，如何看待「这份义务」才是你的执念。
只是这坚持的话语弄不好就是入了魔境，专注去当一个住持管理位不去理会修行，在心境上直接进行一个俗的还。
但住持自己想通了，他仍打算继续修行，只是不再视那些基于现实的义务是阻碍修行的虚妄，佛的境界并非舍弃人心，而该是更上一层的升华，纠结这一点反而落了下成。
毕竟佛不会去想自己和人是否有区别。
佛也会对佛是否在自己心底这样的疑问而沉默为难，本着不打诳语的道理回上一句可以算，可以不算。
这令他对着楚信然行上一礼，而嵯峨在一旁看着真心为其高兴时，更值得高兴的是她怀里的阿咬突然跳出，一直衔着的画轴滚落摊开，夕自其中走出。
“怎么了？”
已经调整好心态的夕并未同步监控外界，只觉得自己忽然成了视线中心也就罢了，这氛围却是似乎不太对劲，尤其是信然，方才怎么在看后面？
后面……夕带着疑惑回头，见是那诞生释迦佛像，脑中电光石火，用以提升灵觉的法术旋即附上，便是一眼瞧见那纤细娇小、空灵美丽，散发着巨大存在感的鹿角少女。
一对暗蓝地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自己，平静中带着些许慈悲。
那慈悲怜悯本该令她生厌，但夕却缺失了那份感觉，而这份异样也瞬间令她明白了那是谁。
“住持！槻野施主到了，要将他带进来吗？！”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这样的呼声，令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偏移，也令那小沙弥顿时一僵，感觉压力颇大。
住持闻言，看了眼忽然出现的夕，又转而看向孟章君，见后者点头，便也招手：
“带进来吧。”
到这里时，槻野圭太还不知自己到底被多少人，又被多少不是人的存在所注视着。

NO.153:有没有可能是邪教徒精神不稳定呢？
（看完了少歌剧场版，有了写猩红剧团的思路，该卢西恩的revue了，希望过年那几天能鼓捣点番外吧。）
洞穴幽深，且有呜呜风声，显然是还与其他的出口贯通，玉威蓦然回首，望着那来时经过的木屋，想着就算这木屋是为了掩盖这座洞穴，但那立在孤山上的木屋终归是有些显眼。
若不是负责人破罐子破摔，那便是……
“注意脚下，这里曾经覆盖着好几种法阵，除了发散幻惑驱赶山人外，还有着致人自残的自动施术法阵。”
在这时开口的槻野圭太提醒着走在人群偏外侧的月见夜，令后者警觉着从那几座破旧陶罐前挪开身位的同时，也令玉威了然。
像是这样若非大工程改变地形环境否则无法改善的特殊状况，果然还得是要靠着法术的力量做弥补。
但年却是不在乎那些，直接抬手便撩起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却又恰恰在上面设置了触发式法术的陷阱，继而兴致缺缺道：“都是已经失效了的法阵，还有些法纹断裂无人修缮，这里荒废也不止两周了吧？”
即便都是些基于东系神道法术还杂糅了些佛门法术特有的梵文改造的术式，属于在场之人都无法第一时间解析明白的异类法术，但有些异样却是根本不需要弄清法术结构与特性就能察觉的。
这些特征属于法术构建的通用常识，哪怕不同文明基盘发展而出的法术结构有着明显区分，譬如某些法阵体系构筑样式全是各类同心圆，也有些法阵方正乃至崎岖，其纹理造型各有特色——却也都不妨碍其发挥各自的功效，以及存在某些通用的连接结构。
便似大道至简，天底下能够令能量沿着路线发挥出奇特效用的回路造型基础就那么些，任何一位研究过基础的术士多少都会有些察觉。
——如果上过类似的结构解析课程的话，那就更不必说了。
那样的结构解析课程，楚信然是学过的，但年和夕那样的便纯属岁月积淀了。
尽管，年看起来似乎比起法术更热衷拳脚相争和舞刀弄剑的战斗方式。
但显然惯常印象显然也会有些许失误的时候，正如年对法术的了解并不差，甚至能够根据槻野圭太的标注，楚信然的转化坐标来进行一个群体的空间跳转。
从平城京内抵达平城京外十数公里的小山丘前，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已抵达。
也令那鹿王的身影继续留在那东大寺中，望着楚信然为首的人群消失在原地，再看向那注视着自己的住持。
这一次她没再离开，而是以那仍旧慈爱平静的目光与其对视，俯瞰对仰视，抬手于胸前，拇指与中指相捻，其余各指自然舒散。
转轮法印，又道说法印，一印破烦恼，身心皆清净。
如此，住持便也抬手合十拜谢，口诵佛号地转身行去。
责任仍繁重，步伐却轻快，招呼着堂外的僧人们重新回到各自位于大佛殿内的位置，而在那些僧人回归之前，九色鹿王只是抬眼，瞥了眼那招提寺的方向，继而回首看向那楚信然一行离开的方向，沉默淡化于佛像之中。
佛仍在注视。
佛仍在关注。
祂不曾离开，祂不曾退去，身居万民心底，只待宿世果报显现的那一刻，便当再度尘世。
四大文明保障存续机制之四，西方之佛理，身化万千浮屠，静待百姓的觉悟。
而在此同时，祂亦瞧见了那走出与自己不同道路的祭星，只是或许，今后的祂不能单称以祭星。
踏于光轮铸就的意识通路，鹿王右手前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向上舒展，向外的手心自成无畏。
无畏印，是「全然无惧」、「令人安心平静」的法印，作为佛理救济众生的大慈大愿，亦使万民心安，无所畏怖。
赠予孟章……
即便无力干涉其轨迹，但却可以为其助推。
崩裂的佛像只是虚像，真正的佛理亦真亦幻，注视着三方。
祭星、基督，这片文明的未来将驶于何处，尔等既知，亦愿投身一试，但我要等多久？
海洋，你所化身的变量结果已然得出，甚至成为而今最大的阻力，可有体会世俗眼中的伤悲？
真正的观测者，佛理，仍踏足于那远离常世的意识空域，双手掐诀，一手与愿，一手无畏地注视着。
愿三位同僚，愿普天万民，心无畏惧，慈悲如愿。
.
“呃……”
“蛤？”正抬手拎着个手机充当手电筒，走在最前方的楚信然忽地脚步一顿，引来了身后人的疑惑注视，而他略略皱眉，先是看了眼那佛寺的方向，继而又回过头来，抬手指了指前方的空洞道：“槻野师傅，你可没提过这里还会有个地洞啊。”
“您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之前这里也确实没有地洞，倒是该有水泥浇筑的阶梯。”
已经很久没被当做个和尚对待的槻野圭太有些歉疚道，此刻被目光齐齐看来更是尴尬。
再凭着前方楚信然那手持手电筒带来的光，倒是又同皱眉地望着那斜着朝下的地洞，尤其是注视着上方那层叠的沙土印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出的。”
“这种尺寸让人想到一条巨蛇。”玉威睨了一眼那洞口，身边充当光源的狐火顺着他的抬指飞入其中映出足够两人并肩下滑的通路，只是那曲折的道路多少有些阻拦视野，可这里又有着好几个不单靠视力来观测环境的家伙。
这其中，包括那控制着狐火的玉威。
“空气流通，燃烧充分，没什么问题，下方是个两丈高的空洞……”他念念有词，然后看向楚信然，“要下去么？”
然后看到这时候的楚信然，已经在将深海色朝着年的怀里推，闻言扭头看来：
“当然，两丈你站得住吗？”
“没问题，我可以靠法术缓冲。”玉威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的说法还保守了些，作为神民血脉较为纯粹，哪怕是叙拉古的同族平民通婚也依旧能生下小丽萨那样血脉纯净子嗣的九尾，他的体魄超出太多一般沃尔珀同族，两丈高度倒也摔不残他。
“那就好。”楚信然点了点头，在玉威有些疑惑地目光下打量了一下他，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月见夜和嵯峨。
“我……可以留在上面。”月见夜即答。
“小僧没有问题！”嵯峨却是跃跃欲试。
“夕……”楚信然便看向夕，抬手竖指，指向月见夜，“处理一下他俩。”
“蛤？”这用词让月见夜有些不安，而嵯峨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夕已经点了点头，抬手便听些微的水花声，一道隐于黑暗中的墨花一晃而过，而楚信然闪身出现在俩人面前，一人探出一掌，直接将两人送入身后的黑暗中。
继而转身抬手，捏住那适时显现的画轴，抖手作卷，合手成束，行云流水的动作将那封入俩人的画卷变作个方便携带的画轴捏在手里，接着便朝着其他人点了点头，回首踏在最前方的矮身一划，以一副冲浪的架势划下了洞穴。
不只是玉威靠着狐火探测了内部，他的水汽探测也一直没停过，拎着的手机手电筒反倒是给别人方便，换做他一人行动的时候就不会执着于一定要有光源。
水汽的探测循环往复给他还原出个烧瓶形状般的通道，他亦是动作不乱的划出三尺便自然下落，脚下水花一闪便轻巧落地。
在这方面他的选择和玉威差不多。
虽然身体素质出众，直落而下倒也没什么，但还是用法术缓冲做做样子。
平稳落地，象征性的扫一眼周围，继而抖手令画轴在地上滚动展开的同时，返身抬起双手，揽住了从天而降的夕。
与此同时，月见夜和嵯峨也从画轴中弹出，有些不适应地摸索出各自的光源。
——手机和火折子，后者的选择着实古旧，在最初便令人侧目。
“信然接我一下啊！”
这时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则是令楚信然下意识侧出一步准备伸手，却又被一只手揽过，凭着嵯峨一侧的光源可以看到夕在拽他同时脸上那平静的面容。
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人就已经掉下来了。
抱着深海色轻巧落地的年抬眼一看愕然的楚信然和面无表情的夕，就瞬间明白了发展地撇了撇嘴：“还好老娘反应快。”
却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和夕吵点什么的意思，放下怀里的深海色后便打量着其他人已经在释放光源照亮的岩壁，然后一个抬手弹指。
砰砰砰的沉瓮声在每一道岩壁火把点燃时响起，这些陈旧的火炬大多还有燃料可用，令这片空洞好像荒废得突如其然，只是考虑那多出的洞口，又或许会是被谁添过内容。
“那些碎石块，以前就该是台阶的模样……”自一团水汽模样汇聚合拢，显现出模样的槻野圭太指着大家不远处的一大摊碎石道，试图证明他之前的话语，继而也打量起四周。
尤其是地上那些残破的衣物和人骨兽骨堆叠的场地边缘，“那些东西看起来没有增加，应该没有人再启动过这里，除非他还顺便带走垃圾。”
“那还真希望他能把那些也清扫一下啊，至少该找个地方入土为安。”
月见夜已经走到那些尸骨面前蹲下，一旁抬手口诵佛经似乎要为其往生的嵯峨。
“你再检查检查和上次相比有没有被动过……”楚信然朝槻野圭太说着，又扭头看了眼已经各自分散去场地正中的法阵前低头探勘的夕和年，再回过头来问，“对了，那祭司死在哪？”
“那儿。”槻野圭太指了指法阵正中的位置。
这空间地下的法阵还算是典型的西式法术理论圆阵，没有非常怪异的几何图形，一眼就能判断这法阵中心，而那中心的地界也在周遭光源所能照到的极限边缘，因而昏暗且阴森。
尤其是那里还落着一摊与昏暗几乎融为一体的灰黑色衣袍。
“那祭司的袍子？”楚信然问。
“我亲眼看到他是划破了手腕给法阵灌注鲜血，念诵着祷言将自身献祭，他的血肉骨骼完全被法阵吸收……”
槻野圭太说着摘下了帽子，摸了摸自己的那有些毛发的头，似乎光是想到那副画面就令他头皮发麻，“也不只是我，当时这里还在运作，该被奉献的祭品本该是一群驮兽，他如往常那样走到中间念诵祷言，谁也没想到下一刻他自己和那些驮兽一样消融，只剩下衣袍留下……”
这样的讲述让不远处的月见夜、嵯峨、深海色等人都投来了目光，更因为他的声音正在这片空间回荡。
楚信然觉得他还挺有讲恐怖故事的天赋，却没有专心站在原地去听，而听着听着就走近那中心蹲下身来，朝着那落在地上的衣袍刚要伸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风衣内侧里摸出个白手套给双手套上，然后再扯起那衣袍，抬手在其中摸索。
“鉴于他平日展露的恐怖，那时谁都没去给他收尸，或者说处理这摊东西，倒是没有了他的存在约束之后，这里也就逐渐荒废了，包括那些被孽教教众逼迫干活的农民们也都不再过来修缮。”
“那个洞总不该是被地震震出来的吧？”月见夜回头指着洞口吐槽，“就算是善解人意的我也很难相信这样的说辞哦——”
另一边，楚信然刚从那灰黑色的衣袍中摸出个笔记本来，翻开看着其上密密麻麻的阿戈尔字符，愈看愈是皱眉，甚至朝着年和夕两边开始招手。
年直接跑了过来，完全不客气的凑过脸来意几乎贴着他的距离扫了几眼，便又缩回头去问他：“写的什么？我又看不懂。”
一旁的夕也同样凑近过来看了看，然后又缩了回去。
就算是活得久，也不意味着什么样的生僻外语都该会，海洋距离大炎还是有些远的，也就烛阴那一类记忆清晰的老古董会记得提防。
“写了很多……”楚信然说着，还将其翻了一页，又是一片的密密麻麻，之后的好几页都是如此。
一开始的两页还有着些许图案，后面便全是字符了。
“关于献祭法阵的调整笔记，也有法阵启动记录的感慨，还有些……”
楚信然说着又翻到后方，有些纠结的眯起眼睛，好像遇上了大问题，“像是关于某个计划的评价，以及对信仰的狂热话语，看起来这算是他的遗言。”
“某个计划？”年问。
“看起来像是，毕竟对方没有好心到把具体什么事给写出来……”楚信然将那笔记本凑近又像是很吃力的看了看，“而且啊……”
“而且？”夕问。
“而且这字写得也太烂了，怎么会有人比我的炎国字还写得烂，有好多字根本没法辨认啊……”

NO.154：灵感颇高啊
献祭法阵的调整笔记，尽管用意险恶，但工具的使用目的终归是看人，就像楚信然拿到那份调整记录便可将其当作「改良献祭法阵」的变量数值参考之一。
虽然也有可能全然排不上用场，但记下来总是没错的。
不过这笔记本除了那摊宗教狂热话语外都算是重要情报，撕下那写有调整数值与评价的几页将其塞入衣兜之后，楚信然就又想撕之后页数了。
法阵启动记录的感慨、对于某个计划的评价，两者之中尤其是后者，便是他最初企盼过的最末愿想。
“新的呓语下达了，莱塔尼亚、萨米的同僚都已朝着谢拉格收拢，教主很在乎谢拉格的那尊神明吧，可就算是如此，轻易放弃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和东，终归是有些草率的，至少多给点时间收尾止损啊……啊，抱歉，抱歉，教皇冕下，恕我僭越，请收回那份注视，求您。”
“彼得、安德烈、雅各、约翰、腓力、巴多█ █、多马、西门和达太的年终报告都齐了，似乎少了几个人。
但也迟早会找到替代的，倒是不知其他几位同僚的看法如何，但我觉得比起上一年，今年的速度有些太快了，这一切都在证明冕下的话语，我们应当加快进度。”
“█ █的话语愈发地难以理解了，神坠之日是怎样的日子？创世的恶魔又是如何的存在？或许彼得是对的，神被压迫得太狠，早已陷入了混乱。”
“可如此一来，不就说明我们都走错了吗？慎言，中止，不可多想！不，不，冕下，我 █ █怀疑，亦不会退后，是的，当然！”
“再一次被催促了，该离开东国了，可一切都还谈不上稳妥，现在离开的话……我得留下些什么，继续转移，转规……”
“既已如此，选择牺深吧……”
乱七八糟的话语，但也可以看出其逻辑形迹，尤其是关于和疑似教团领袖对话的部分，介乎于臆想与某种远程交流之间，多少有些令人心底发寒。
楚信然倒是没有那类担忧，他只是看着那些页数越看越纠结，越看越扭曲，多少要成地铁老人和暴漫表情包的架势，打从心底地唾弃这祭司的笔迹。
就算是他对阿戈尔的了解还不算全面，不太清楚那边有没有什么特别奇葩的书法流派。
但他也好歹看过不少同样出身阿戈尔的深海猎人写的字，那些人的字可正常多了。
尽管有着因为陆地生活需要而被影响同化的可能，但起码看着的体感算是好的。
看惯了那些字，再看这边这个……只能说是这位祭司写笔记是给他自己看的，完全没考虑过给其他人看，所以非常的鬼画符。
说不定对方还存着「用这种方式做加密」的想法呢，只要写的够丑就不用担心有问题什么的……会这么想也不是没可能？
换个同样认识些阿戈尔文字的人看到这玩意儿大概根本没有看的想法，更别提去努力辨认每个字了。
好在同样写炎国字被评价为「鸡爪抓的」的楚信然，已经从自己的烂字里汲取了注视热情与心理基础（x；
在那对着火光辨认字符能在第一遍就解读出绝大部分，就剩下些乱七八糟的生僻字以及真的笔画搞得很乱，仿佛喝了假酒或是很烈的酒一样才能写出的字——
还需要慢慢看，不过在这其中最令他在意的应是开头的那段，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东被放弃……这里被放弃了？
楚信然抬眼看向身旁的年和夕，后两者此刻又仿佛放下了矛盾的站在一处，都在望着那尚未被他撕下纸页的笔记思索……
旁边是急的满头冷汗的深海色。
那俩人都不认识阿戈尔语，不过在楚信然简单口述之后，年就借过了那笔记转而去找那深海色，夕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结果就成了俩监工压迫一位画家去搞文字解析，真是一幅血泪画面。
说起来，虽然知道深海色大抵是阿戈尔人，但楚信然都还没注意过她也懂阿戈尔语，只是让一位画师去担任「文字考古」多少有些为难人，所以那边看起来也还没什么收获。
楚信然便也只是看了看就回过头来，重新看向一旁的蹲在脚旁的槻野圭太，问：“有结果么？”
祭司牺牲自己投入法阵是一回事，他们这一行人再来时见到的大坑便是另一回事了，之前便多少有些怀疑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他人故地重游。
而今便是让那槻野圭太在一旁查探，毕竟这一行人里也就他是之前来过的，比较适合侦查异样。
换成楚信然的话，水汽反馈构筑出空阔宽敞的地下空间，从地面到岩壁的每一寸凹凸，每一寸破损刮擦都细致入微的再现，只有那些火把所在的墙壁，因火焰驱逐了水汽而显出昏暗的扩散轮廓，令脑中的空间有些残缺，颇有种游戏场景加载不完全的模样。
可就算是这样的不完全，对任何侦查工作而言也都是绝佳的手段，只是各个排查自然不如前后对比来的迅速和节省工作量。
“是有些变化。”正在收捡些没入土中的骨片碎渣一类的槻野圭太低头道，他显然不在乎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尸骨污秽，哪怕没有戴着手套也敢于直接上手，将其置入他所唤来的云雾袋中。
楚信然稍微探查了一下他那云雾袋的密度，发觉也就能够接些略大的东西了。
虽然有些拉胯，但这种用法倒是令他眼前一亮，觉着自己也可以稍稍copy一手。
可惜了，明明深渊储物袋又便利又不乏时髦值，结果却因为发觉的副作用而暂时取消。
楚信然心头是分外遗憾的，尤其是苍龙七宿•改还被锁在里面。
他能没什么代价的把苍龙招出来，源石甲胄那样的死物却难度颇高。
至于苍龙七宿•改的后备仓里还放置的某些杂物以及补给品什么的，提了也只是徒增悲伤。
处理完这东国的事就该面对那东西了吧……一想到这件难度颇高的挑战，他的心头也不免有些沉郁，再看向那槻野圭太的目光令后者压力颇大，只觉莫名地沉重。
“我当初负责过这里的清扫，当然，不包括那边……”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远处月见夜和嵯峨玉威三人所在的那片尸骸堆，扯了扯嘴角又看了回来，“那边的清扫是另外几个人负责的，我负责中间的区域。总会有些……嗯，通常该说是受害者，但考虑他们当时那份一个个自愿死亡的狂热精神状态就很难评价的家伙，在献祭时出现些类似身体爆破般的状况会让残渣乱飞，而我负责这种。”
他说着，指了指身旁的水雾袋。
“也顺便找个机会给他们颂往生咒……”男人耸了耸肩，“虽然感觉他们大概不需要。”
“生前便不闻人言，岂会死后听僧语？”
而对于这样的自嘲，楚信然只是平声道：“不论他们怎么想的，在我们看来终归是受害者，不论他们怎么看待自己的未来，我们都当求一份心安。”
说着，赶在男人似乎有些感触话语之前，又语风一转：“所以，这里的东西是多了还是少了？是被挪了位置还是被正过位置？”
“少了……”槻野圭太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再看楚信然时也不再因他的话语而惊讶，“有人清扫过，亦或者有人偷盗过。”
“偷盗？”楚信然问。
“这份血祭场地有效范围是半个东国，以孽教的知识杂糅了神道、佛门两家之学，每一次献祭之后所剩之物仍是祭台的血食，这时候那位祭司总会让我们这些清扫人员留些尸骸在原地……”
槻野圭太说明道，“我对此的理解是，这里的献祭是抽走生灵的血肉以及灵魂，但每一次献祭留下的残渣本身也经历过一次精炼，而这祭台需要这些留下的骸骨做修补。”
“换句话说这里的尸骸本身也算是上佳的祭品？”楚信然问。
“没错……”槻野圭太点了点头，有些高兴，“您相信这种想法么？”
“我见过不少神明的祭坛……”比起他那有些小高兴的表情，楚信然回过头来看向这整片被火光映亮的，由无数干涸的鱼油与血构筑的法阵，目光空泛，语气空幽，“祭坛的祭品要看神明的喜好，而神明的喜好总是千奇百怪，只需要骨头的祭台也是有的。”
“不过这位在我们之前的偷盗者，是要用这些精炼过的祭骨做些什么呢？”
槻野圭太沉默思索着，搜肠刮肚试图在自己的见闻里找出什么需要祭骨的作用。
但也一时没想出来，这时倒是嵯峨朝着这边远远喊道：“楚施主！楚施主！这边有个洞！”
“蛤？”圭太闻言看去，而楚信然已在听到声音的一刻便又重新沟通了一番空气中的水汽，得来的结果竟是实体。
“小师傅，什么叫那边有个……”还没有真正和那群人彼此自我介绍过的槻野圭太，便只能以小师傅做称呼的远远招呼着走出两步，身侧骤然刮过的劲风便将他准备出口的「洞」憋在了嘴里，瞧着那从昏暗中奔向光亮处却仍旧看不清的身影一骑绝尘——
而在那远方，一左一右刚推开那巨大厚重的惨白骨骼，玉威与月见夜还在注视那下方的漆黑洞口时，嵯峨则是招呼完楚信然就回头准备探手去摸，结果便听下一瞬的风声渐进三人一起侧首，被一道突然推出的水壁迎面，连同手中还扶着的重骨一起被推向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月见夜更是看着那就差一尺就压在自己身上的骨骸心头一寒。
“别碰！”
楚信然的冷声亦在这时传来，倒在地上的三人都是有些惊愕，惊愕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对方情绪如此过激的声音，那是尽管语气冷漠也无法遮掩的激动，甚至隐隐有些怒意，再看时便见他抬手抽剑，竟是划了一截脑后的马尾发朝里面丢去，而那吞没了那些碎发的洞口即刻缩小消失不见，露出那平实的地面。
“深渊？”
夕和年在这时才赶了过来，她们毕竟不如楚信然那样立刻探查确认的应激反应，只是现在才跑过来看到这一幕时，前者笃定，后者猜测。
这还是年第一次瞧见那源自另一个世界终结导致的虚无空洞，非人的感知与眼界令她哪怕只是注视都感到心悸，好似瞬间预见到了某种自己落入之后无法挣脱的未来。
待到回过神来时，时间堪堪一秒不到，楚信然仍然盯着那地面缓缓呼气，调整方才爆发冲刺紊乱的呼吸，而还没起来的三人还在眨巴眨巴眼。
唯有夕有些疑惑地扭头看来一眼，显然察觉到了身旁这家伙的忽然乱了一瞬的呼吸，以及额头多出来的几滴冷汗。
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不去做出关心的动作让这家伙得意忘形，转而重新看向楚信然，尤其是他那后半截因过于平整而显得微妙的后马尾。
“或许我以后该把剪下的指甲也收集起来，但是感觉微妙的恶心。”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楚信然也就回过头扯了扯嘴角。
深渊的诅咒，不断地同化他，拉扯他，只有他落入其中，它们才会消停。
所以以往每次侵蚀现实，都是楚信然直接投身令其消弭。而这一次，他不想再跳进去然后再找回来，便突发奇想地取了个巧。
将头发斩了两寸投入深渊，那弥合的空洞证明了深渊的判断非常机械，将断掉的头发也视作了他的一部分，暂时消停了。
所以也才有了楚信然方才那句微妙自嘲，不过也终归只是权宜之举。
“早点处理了吧，始终是个隐患。”从方才那份幻感中挣脱的年开口道，既可以说是多少看出些什么的搭话，也可以说是掩饰方才异常地开口。
但事实上处理深渊的时间之前就已经定在这次回深渊时，眼下年的话语倒像是将那事给忘了，令楚信然看了她一眼，目光顿了顿后，点了点头。
“快了……”

NO.155：尚能承受
（定时定到了第二天，还好被提醒了没更新，抱歉抱歉……）
自那深渊被楚信然以取巧消泯之后的半个时辰后，这一群人借由年的法术回了平城京。
半个时辰的忙碌，若说收获倒也是有的，只是仅仅拓印了那份法阵的规划，现场考察研究着法阵效用——这样的收获，是否算是满意便是见仁见智了。
至少月见夜、深海色、嵯峨三人就只能在一旁看着的待遇，大抵显得有些浪费时间。
缺乏真正术士天赋与知识储备的三人在这种场景下确实帮不上忙，只能选择旁观或是另寻打发时间的方式，而楚信然那边四人便是忙碌不断，围绕着那方圆百米有余的巨大法阵以及各式祭坛。
同样是血祭用的献祭法阵，法阵结构仍是会随着不同通用而有着不同组成，更别提这座法阵还经由过后天的调试，那祭司留下的笔记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以孽教的宗教理论以主脉络，由神道教与佛门香火神道彼此杂糅组合而成的献祭法阵，正式启用时甚至能够得到本土法术体系的出力与校正加成——这后者的效果也正是改良的目标之一。
毕竟这类涉及宗教信仰的法术，比起通常源石技艺要多出个麻烦的局限，那便是在异地、异教的土地上使用时会遭遇不同程度的妨碍。
就像海神教团最初发展到拉特兰时，大部分涉及宗教内容的仪式都有极高几率失败那样，完整的信仰体系其实是会在意识疆域那样的精神共通地域下留下标记、规定地盘的，在别人的地盘下「非法经营」有着颇高的失败率，这才有了宗教战争出现的必要。
要么真正意义上的发起战争，要么让争斗在悄无声息下开始，正如海神教团一直在做的那样——
悄悄按照对方的信仰宗教体系套皮弄个改版，拉特兰的撒旦教团、东国眼下的孽教，都是这类方案展开的结果。
在这样的历史之中，也有着哥伦比亚那样「纯净的土地」，海神教团甚至没多大必要换皮。
毕竟当地根本没有什么占据主流的坚固信仰，也就不需要考虑宗教斗争的必要，只需在权利层争权夺利。
可惜一群神职者搞政治多少差些意思，根本不是那些资本模样的黎博利人的对手。
不过这就扯远了。
而今不论是哥伦比亚还是拉特兰亦或是大炎的事都是过去，仍被外来邪教阴影所扰的是眼下的东国，可就算是这阴影，也似乎都成了过去的阴影：
“被放弃……谢拉格……”楚信然低声念叨着，还想着之前在那笔记本中收获的情报。
那是除却又多了解一份献祭仪式、也多几分解析情报外的最大收获。
尽管亦有虚假情报故布疑阵的可能，但在南北幕府即将合作剿灭孽教痕迹的眼下，是真是假很快就能知道。
只是比起那故布疑阵的可能，他更在意若这是真的话，那令教团主动放弃东国的理由是什么？谢拉格？
莱塔尼亚和萨米的成员都去谢拉格了，这还不够么？谢拉格那位神明他是知道的，从过去作为赏金猎人承接某位金主的委托为其代课时的一些交流中，听过些传闻，只是还未亲眼见过，也不曾有过直接交集，当初还想着是远在天边的事，却没想到而今成了教团的目标重点。
不，东国距离谢拉格起码六个国家，炎、卡兹戴尔、叙拉古、拉特兰、莱塔尼亚、维多利亚，这份距离都够人坐老久的车了，更别提路上还可能出点别的事。
但凡脑子正常点都不会考虑这种大规模转移，与其将目标定那么远，不如选个就近……
如果他们有什么远距离传送的能力却又另说，只是谢拉格当真值得倾巢而动么？
那笔记没有真正说明白。只是说了萨米和莱塔尼亚的驻扎遣往谢拉格，却没有提及其他几处放弃之后又该去哪，情报太少他都不好分析，甚至也因为可能是假消息而不便传予他人。
一个邪教祭司写的东西，字还烂的像是喝了几两酒似的，真的很难证明内容的真实性。
如果不是心头还有这点犹豫的话，他就已经把那几页纸的内容拍照+手打，开始选中好友列表进行一个一键群发。
给几个深海猎人括弧没有斯卡蒂发一份，再给几个和自己一样不属于深海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和教团对干的同僚发一份，再给应该在梦游的斯特凡诺也发一份，进行一波火力灌死的围剿——如果能保证真实的话，他就这么干了。
但因为不够真实，所以他只给还在梦游的斯特凡诺发一份，反正那家伙真正看到都不知什么时候，要么他自己去求证，要么那时候自己已经求证了，届时再给他发一份便是。
“还在想孽教动向的事？”
桌对面的夕还在比对着两手各自捏着的图纸，面前的桌上还叠着三页，在那比对中尖耳微颤，显然是听到了楚信然嘀咕的抬眼看来，双手的图纸亦是微微垂下。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不如担心担心明天的阵法操盘……”
四面的桌子，楚信然和夕对向而坐，年和深海色便占据了另一对面向，年便是夹在俩人中间在那嗑着瓜子看着正前方的大门，没看出什么心事，倒是能看出些无聊。
听着这俩人的开口才看来搭话道：“都是些远方的动向，你又不能像我一样直接跳转，不如关注眼下。”
“有我帮忙他怎么不能！”夕柳眉倒竖，她从年那一句话中隐隐听出了某种自我推销的味道便急着立马截断，不给对方继续跟着的机会。
也令后者神情一怔，继而难得地朝她瞪眼——不是说好了合作么？还没开始就过河拆桥？！
这眼神交流倒也证明夕没听错。
不过这也让重点显得微妙起来。
“不过年说的没错，这事应该等回去再考虑……”夕直接无视年的瞪眼，转而对楚信然投以白眼，“还是说你又打着什么回来不了的主意，要在这种时候就想出办法然后留言？”
“倒也不是，好吧，只是下意识想想……”想要辩解一下的楚信然眼见夕那一脸敷衍不信的神色，还是放弃了辩解开始摆烂，叹了口气。
“不过阵法那事也没什么好想的，大概是测试初期就想着方便各类实验体操作，整个阵法的设计之初就是最大限度的给阵眼主持者降低负担与难度，所以那在我之前的结阵使名单里甚至有好几个没出师的新手……”
到了阵法的话题，楚信然还是下意识地解释道，但至少这一串是俩人愿意听的。
“新手都能上手的傻瓜级操作，没什么复习的必要。”
“承担那无数香火叠加的神位压迫，各个阵眼依据神位高低的待遇有高有低，你那是压迫最强的高天原主神位，换作一般人都无法保持清醒，更别提准确操作了，自然是没啥要求。”
懒得和自己那小气妹妹吵，又或者是不太好当着信然的面直接出手去扯那家伙的脸，年便也接上他的话题评价道。
“不过你们真的不打算出门走走么？”
她看了眼那正低头看着画板，提着一杆画笔在其上调色的深海色，以及那手中还端着纸页的夕，再看向虽然面前空无一物，但方才都还在想些什么事的信然，便觉自己被划出了圈子，拉特兰时的氛围又重新临到了他的头上。
怎么回事？这种只有自己不忙的氛围•jpg；
放在平日倒还会挺快乐的，至少夕忙着干活而自己能够休闲的话，年自然是快活得不得了。
但眼下深海色和信然也在这儿留着，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也没意思，只能也呆这儿坐着嗑瓜子。
这便让夕瞥了她一眼，再一次地确认，她真的变了。
以往这家伙哪里会在乎别人，换做这种时候她自己一个人出去快活比谁都高兴，偶尔回来也是幸灾乐祸什么的。
只是这样的变化，也丝毫不妨碍她重新看向手中的图纸，不咸不淡道：“嵯峨他们不是出去了么？你可以找他们玩。”
嵯峨、玉威、月见夜，三人倒也并不全都是去玩的，只是夕向来嘴上不留情，也不在乎他们都去忙什么，直接视作都出去玩了，连带那位归来之后也没影的左道叛僧也一并被打入其行列。
槻野圭太倒也挺无辜的，一行人从那儿回来后本该约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再聊点什么才是，正好他也一直对守秘人有些问题想问，结果他接到救灾中心那边的电讯通知今天的月禾灾巡没有准时出现，便赶紧前去查看状况了，然后就被与真正出去玩的嵯峨打为同类。
至于为什么救灾中心会打他的电话……
——这些被月禾灾巡的事迹与人格魅力所聚拢的，私底下打趣称呼其为「守护最好的の月禾互助委员会」成员们，彼此都有各自的联系方式，没什么必要的话倒也彼此并不清楚身份与职业。
有必要的话，那就是各个身怀绝技了。
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他们就会明白月禾灾巡只是在处理家事，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
“除了嵯峨小师傅，又有谁是去玩的啊——”年一口戳穿了真相，一脸无聊地躬身垂首，趴在桌上，“月见夜那小子明显家里有些事又在打他电话，玉威小哥也是家族里又有事务要过问了吧，真辛苦啊……一家之主——”
说到这里时，年笑着意有所指地看向抬眼的楚信然，继而又挪开目光。
“那不是还有嵯峨么？”夕轻描淡写道，看都不看那趴在桌边的家伙一眼，只是在换掉手中的文件时。
因为年的脑袋有些压着纸页边角而推了推她的头，然后不着痕迹的在纸页本身上擦了擦推头的手，“她那么爱玩，和你一道正好，倒是深海色适合跟我走一道。”
“蛤？”正在调色盘的深海色听到话题扯到自己便抬头看来，两人目光对上，夕对她淡然笑笑，“正巧可以聊聊画技。”
“我觉得你们不是一道的哦……”年仍是趴在桌上吐槽道，然后又撑起身来，“不过那嵯峨小师傅啊……你还真就别说，那小师傅看起来虽然不像个和尚，一副贪嗔痴俱全，四大都不空的样子，但还真就从不深入，撤退总是很及时。”
“我之前就和她聊过走过，好几次冷水颇得我猝不及防，着实没意思啊。”
所谓的冷水，自然是指热情方面，楚信然向来便多半是年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打算把时间都丢在里面时，嵯峨反而撤退还劝她别沉迷什么的。
令他听的勾起些嘴角摇头。
这倒也确实是嵯峨师傅的风格。
“你还笑！”瞥见楚信然微笑摇头的年便是反应颇大的抬手指着他，“有没有人性啊！都闲下来了都不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说是如此，但都没有大声嚷嚷引来目光，可见是玩笑话。
但夕总会接腔：“他是孟章。”
“蛤？”而年会借题发挥，“信然啊，我这妹妹说你不是人诶。”
夕会抬眼看来，皱起眉道：“我没有，是你自己有想法！”
“你看她急了她急了！”
这下倒是会引来目光了，楚信然沉默地看着开始撸袖子的俩人，然后扭头朝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可以上菜了，然后在深海色有些受宠若惊的反应下抬手拍了拍她的头，低声同她说别跟这俩人玩。
“呃……”这应付小朋友一样的态度让深海色沉默着，看那俩人的表情也多少有些诡异。
而那俩人也是听力惊人，立刻扭头盯来，楚信然选择老神自在地端起茶杯，泯了一口。
嗯……里面加了颜料。
嗯……还非常的烫。
现在压力到了他这一边，尽管这算预料之中。
为了保住这餐馆的完整，楚信然付出了许多。

NO.156:楚信然：你发了我也收不到
彼处，哥伦比亚与米诺斯的分界。
铁灰与明黄构筑的巨大机械造物停靠在荒野，乍一看还会以为是什么贵族姥爷新造的矿业钻井平台。
但当它的高处升起一道映着奇特图案的旗帜之后，那造物的身份便也呼之欲出。
一艘没有军事识别编码，却又明显有着军用规格造型框架的陆行舰，停留于此。
Rhodes Island；
由两道誓言构筑的三角图案，其中坚守的高塔logo构筑出罗德岛制药公司的旗帜，这艘陆行舰于昨日从哥伦比亚与玻利瓦尔的边界斜向南下，花了数个小时抵达此处，除了惊动了不少沿途的游牧者，带来了一路的多样传闻外，并无其他的作为。
看起来就只像是在赶路，而此处便是它的目的地。
“在玫兰莎干员康复之后，哥伦比亚毒气沼泽区给我们的带来的影响便算是尽数消除了，但现在仍是有着很多包括基层干员在内的员工质疑这项决定。”
“在哥伦比亚、玻利瓦尔的驻留还可以说是商业活动需要与医疗事业的维持，但在这片米诺斯与哥伦比亚的交接区，哪怕是锈锤组织也不会在这里活动，这片土地贫瘠且干涸，真正的空无一物，按照我们的补给只能在这里待一周……博士，你有在听么？”
“在听，只能待一周是么？”
被漆黑皮质手套包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漆黑的头盔，另一只手端着一面石板的男人从头盔面向看来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令其面前的萨卡兹女孩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的神情，却也努力克制着不满继续道：
“是啊，所以博士你能给那些人一个交代么？关于为什么会突然想来这种地方的说法。”
入职这公司，踏足这建筑的这些天以来，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传说便是版本颇多，接连不断，只是在轮替工作分配下来之前，女孩一直只当对方只是个传说，并不去考虑其是否存在以及那些说法的真假。
但两天前的工作交接以及煞有介事的提前培训，不得不令她接受那些传说并非空穴来风的现实，那个传说之中的罗德岛真正掌控者、那个传说中有着众说纷纭的处事风格、那个传说中总是将自己一身都包裹在黑色衣装下，甚至还戴着全覆式头盔的男人……那些种种多样甚至有些冲突的传说中的家伙，竟是真的存在。
而她要在这几天内担任对方的助理，直至下一位经过培训的交接者接过这职位。
说来她还蛮满意这职位的，虽然培训期间被迫学习那些拗口的名词，了解那些奇特的理论有些头疼。
但至少可以远离她那个烦人的姐姐，只是这男人比预想中还要冷漠，令她很是头疼，很多时候都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的处理方式。
就像此刻，即便对方的面罩是透明的，可那黑色处理仍能让她站远些就看不清表情，只能靠着对方头盔朝向来确认他有没有看着这边，这种时候对方若是语气听不出敷衍的话，她还真就很难判断自己是否真被糊弄了。
可她也没有约束对方的强制力，除了破罐子破摔又能怎样呢？
她只是个助理，又不像隔壁宿舍区那位萨卡兹大姐那样德高望重，也没有医疗区那位血魔医生那样的压迫感，与其说服对方做些什么，倒是经常反过来是自己被他说服。
尽管回过神来多有不爽，但她也是个聪明人，倒是不会胡搅蛮缠着自取其辱。
对自我能力认知足够清晰之后就选择了开摆，而面对某些人的不满，她也选择这样的代为转达，只是负责传话，她才不在意回了什么。
“凯尔希医生不也同意了么？以往他们对凯尔希医生的决定有什么意见？”
“那……大概是没有吧……”女孩有着如外表般的年轻，却也仍是聪明，听到对方这么回答时便隐约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那不算是她想听到的回答，但她也难以阻止，只是有些迟疑。
“那就让他们找凯尔希医生，以后这样的问题不必问我。”
博士说着，面罩重新转向手中那石板，女孩隐约能够想象得出他那专注的模样。
你搁这儿老惦记你那破石板做什么？
脑海中仿佛能够想起A6小队的某个干员同僚的声音，而这同时也是她的想法，只是她明智的选择沉默。
然后等到了对方的开口：“还有什么事么？”面罩朝这边对了过来，语气冷淡，与某些干员口中的温柔博士截然不同。
女孩能够联想之前的培训中让她递交的某些关于「人格」名词的文件审核，尽管看不明白，但觉得应该是有些关系。
“emmm，前两天趁着停靠期从维多利亚分部转正入本舰的近卫干员玫兰莎有着数次违规记录，您是否要过目一下？”
对此，博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将文件挪开：“简单口述一下。”
“她在试图访问绝密档案……”女孩沉默了一下，微微垂首说明道，“干员苍七的档案。”
“呃……”博士那缓缓放下的手亦为之一顿。
“从我的一些了解来看，她似乎认识干员苍七……”女孩补充道，然后试探性的微微抬头，但这根本没用，她都看不清对方的脸，自然也就无从判断表情细节，便只能有些犹豫道，“其实说来……我和芙蓉，好像也见过那位干员苍七，有些想确认一下。”
“不是有照片么？那些干员在论坛便发过不少……”手掌放下，重新恢复往日从容且冷漠的博士淡淡道，轻描淡写的暴露出自己有在关注干员论坛的事实，“甚至还有些无伤大雅但仍是不太礼貌的偷拍。”
“我和芙蓉就是看过那些照片才觉得好像见过……”女孩有些尴尬的垂首，声音也逐渐拉低，“不过好像他在罗德岛比较敏感……”
“与其说敏感，不如说是大多数人还没到能够企及他的层次……”
博士的头盔仍是对着那石板的方向，像是完全不打算看着她说话的样子，“比起你们姐妹的所谓认识，这座陆行舰上还有几人与他有直接交集，有朋友也有更进一步的恩情，但对他们，绝密仍是绝密，封锁等级并不会因关系而改变。”
“我明白了……”尽管有些难堪与尴尬，女孩还是抿着嘴躬身道，“那么我的汇报结束了。”
“嗯，下去吧。”
博士点了点头，好似继续专注于手中的石板，直至办公室的开关门声响起之后的数秒，再次有人开门，他才扭头看来。
然后又回过头去。
“是你啊，刚才还有些人想要个解释，你想个说法吧，也省的那孩子找你太久。”
“炎熔刚才来说了么？”凯尔希反应不慢，立刻明白了他说的什么话题，点了点头，“正巧工程部那边有些新器材研发，再加上半小时前侦测到的矿区，这理由很好找。”
“那就行……”博士点了点头，复又感慨，“为什么制药公司还要兼顾矿业开采啊，上一个我是怎么评价这种状况的？”
“他挺满意，甚至想弄更多的产业……”凯尔希的脸上浮出些许少见的无奈，“但你却不这么想。”
“不好么？”斯特凡诺淡淡道，“我看过他的人格测试文件，和而今的我差得很远，但你应该不太受得了那副样子。”
“确实如此，但没有那副轻佻的语气又有些不习惯。”
“患得患失的劣根性，在这种地方像个人，不见得是坏事，凯尔希。”
“如果是上一个你，这时候应该嬉皮笑脸或是阴阳怪气的嘲讽我了。”凯尔希淡淡道。
“你看着我的时候想着的都是他么？你看着他的时候想的又会是上一个他是么？总是在追逐过去的影子。”
终于将石板放在了桌上，斯特凡诺抬起双腿，分明是那样冷漠慵懒的人，却在助理离开之后的坐姿竟是狂放地双腿交叠支在办公桌上，而在这样的坐姿下，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支起的双腿，而不是凯尔希那张低垂的脸。
“我会一本正经地教育你，恰如过去那样，对于过去，我们需要的是铭记而非追逐，否则倘若苍七不是苍七，你也会让自己难过很久，就像特蕾西娅。”
“你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提起她的名字？斯特凡诺。”凯尔希微微抬起头来，恰如之前的炎熔，可她的眼中没有前者的忐忑不安，反是蕴着些惊讶与愤怒。
“上一个你就算轻佻随意，但却至少保有基础的尊重！”
“你也知道那是上一个我……”斯特凡诺冷淡道，“你也熟悉此刻的我，只是过去了太久让你忘了，还是说让你不愿意记住？”
“可那时与殿下约定的也是你……”
“太执着于过去总会令人看不见现在。”提腿一支，那放置于桌上，却也在腿边的石板被轻易地撬动飞起，落在斯特凡诺适时抬起的手上，虚弱了太多的身体勉强能够接上这样的抛物，看似险之又险，但又计算精确。
而他下一刻便是甩手将那石板抛向凯尔希，后者那看似娇弱的身躯有着出色的敏捷与及格线上的力量，接个石板倒是不成问题。
也在她接住，看到上面蚀刻着的与青年话语一致的古米诺斯语后，斯特凡诺的后半句随之而来：
“连荷谟伊的英雄们都知道这一点，甚至是那堕落狂乱的酒神也认可，你总不能不如他们。”
“呃……”凯尔希看着那石板上斑驳文字构筑的英雄史诗，沉默不语。
而这幅反应也让斯特凡诺从桌上放下了双腿。
转而站起身来，走出几步，踮了踮脚后，做出个哥伦比亚拳击手常见的跳步演练，继而好似对此刻的身体素质很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才又开口，问：“有什么事？”
对待凯尔希的态度与他对待助理的态度如出一辙。
而凯尔希也被这一问问出如梦初醒般的回神反应，没有在乎他那并不礼貌的态度道：“你上次让我給罗德岛各驻地下令所作的准备完成了，但我给楚信然发去的邮件还没签收。”
“准备完成就好，邮件应该也快了，毕竟他都给我发消息了……”斯特凡诺一个抽兜甩手，手中便划出个亮起的手机，“不枉我特意过来确认一下这希腊神系的遗迹。”
“消息里说的什么？”凯尔希问。
“弄得像案件报告一样啊……”男人说着，抬手将那手机屏幕对她照去，“说明了教团在东国各处的大致规模和影响，系统讲解这些影响需要怎样的处理，然后给出了东国政府方的举措。
除此之外还指出了教团重心西倾，重点是在谢拉格以及其他某地……这格式他真是职业病改不了是么？”
“比起格式，你该评价的不是内容么？”凯尔希中肯地给出评价。
“内容是用来处理的不是评价的……”收回了手机，头盔面罩下的目光瞥了眼她还捧着的石板，斯特凡诺转而看向身后那庞大落地窗外荒芜干裂的土地，“这里的遗迹考察结果怎么样？”
“破掉的塑像比以前还要多，当初留在这儿的祭器也少了大半，很难说是被破坏还是被当地人盗走。”凯尔希的目光有些凝重。
被破坏和被盗走，两种状况对应的是两批截然不同的存在，后者总比前者要好。
“祭器少就可以确认那几位神的力量更强了，污染的痕迹有增多么？”
“有……”凯尔希直接道出自己的结论，“祂们应该被腐化得更加深度。”
“刚醒来就有这种事，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这样的一番话以这样冷淡的语气道出，终归是有些怪异，但这办公室里只有俩人，另一人没心情在意这点小问题，只是思索了片刻后道：“你也该给他发条消息。”
“米诺斯下午三点，这个时候他那边该深夜了吧。”
目光所及是宏大的雷狱，那份只有他能看到的骇人图景一闪而逝，紧接着又是沉闷巨响中经过的百丈火焰巨人，而他并不为此反应，只是又回过头来看着手机，淡淡道：
“就不打扰他这一夜的安眠了。”

NO.157:谁赢谁输难以判断
（摸了。）
哪来什么安眠，楚信然踏在荒芜与干裂的大地上，很想骂该。
他很清楚，自己正踏在意识帝国的疆域之上。
算是熟悉的境遇，谈不上陌生的土地，但来的方式却很戏剧。
故事要从楚信然一行在餐馆吃完饭，月见夜处理完电话，玉威好像忙完了家族事，而嵯峨好像又去找了赤冬，但赤冬却被长辈禁足，没办法参与聚餐的时候说起。
这之后的发展颇为曲折，首先得是一行人气氛勉强算是融洽的吃喝之后说起。
只要夕稍微给点面子控制住不说煞气氛的话，那凭着月见夜的机灵劲和年好事的性格，加上嵯峨的热情与玉威的温和，那气氛自然是融洽的，酒足饭饱之后甚至都会大家约好去哪聚去哪玩什么的，然后再晚一点就各自都有安排。
分明都清楚明日就会有大事发生，但一行人完全没有抛开一切安排和想法，早些休息的意思，在夕那一副「你们不要太得寸进尺」的目光中，月见夜很快就脱队没影了，玉威也在支撑了一段时间后迫于压力的消失。
而嵯峨更是老早就自觉跑去夜市，好像是打算给禁足的赤冬带点好吃的。
剩下死皮赖脸跟着夕的年和楚信然，以及那「因为一直状况外并且似乎专心取材、沉默寡言」所以没怎么被注意的深海色走在回旅店的夜路上。
经典「前途未卜」四人组，本是打算散步小食，夕体谅楚信然让他一个人好好休息的环节，结果年消失了几分钟后不知从哪拎着两坛酒就来敲楚信然的门。
楚信然颇为警惕，想起这厮上次还暗算过自己，夕更是直接在楚信然门口做过什么手脚，年一来敲门她立刻就推门过来了，剩下听到些奇怪声音的深海色推窗看来，就看到年提着两坛酒揽着楚信然和夕一起进屋，而她歪了歪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开口。
但想了想往日跟着年被她骗得好几次尝过那种造型封装的酒后那种感觉，她就又放弃了。
不如整合一下最近几日的灵感，好好作上一副画。
也在她摆画架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室内的水汽有些浓郁。
那是楚信然的监控，正一面看着一面朝年招呼她该好好看着深海色，然后在年那「自己也有后手」的说辞中散去了水汽。
开始和夕各自怀着些许警惕的被他招呼着喝酒，喝那反难得弄到的炎式烧酒。
楚信然显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喝，挥发的酒精在空气中溢散，虽在楚信然的控制免疫之下，但却容易对室内的另外俩人造成「二次杀伤」，夕很快就有些微醺，瞪着年，然后又转而盯着楚信然，然后又被年招呼着来几杯，本想推辞，又被她突然来一句：“妹妹你不顺便借着这酒劲说些什么么？”
大抵是心里本就有些想法的夕被陡然提及还以为是被猜透了心思。
顿时被泛上的酒气染红了脸，蹙眉转而看向楚信然，像是要说什么，结果却又打了个酒嗝，面色更红，而年在旁边哈哈大笑。
楚信然看着她那转过身去，被领口覆盖大半只露了些许的玉颈连同侧脸与双耳一同红完的模样，忍不住也无声地笑了笑。
这一笑在一旁年的起哄下被夕得知，又陡然转过头来，发出几句娇嗔，却又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
倒是年已经摸出手机来，手忙脚乱的咔嚓咔嚓，就有愣了愣，看着自己那眼神迷离的妹妹开始左摇右晃，将倒未倒，然后倒在有所预料，紧跟上前的楚信然怀里，又被后者推到她面前来。
“把她带回去吧。”
“这种时候你让我把她带回去？”年「呵呵」地笑了几声，听来有些嘲讽，但说着又晃了晃头，少见的脸红显然也是被酒气所染，“你小子，喝了这么多碗，脸都不红一下？又……是作弊了吧？”
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在洛阳的见面，她请的那一顿火锅。
“我不能喝醉。”楚信然只是实诚道，这么多年，他只喝醉过一次，醉的不省人事，比起那次之后和那萨卡兹的孽缘，他更不愿面对是自己在对方口中的失态模样。
当初他还能失魂落魄地念叨着故乡，而今的他连故乡都没有了，能念叨些什么？
他不去想，而且明天也有不能耽误的事宜。
“你……怎么就不能喝醉？”年揽着怀里都开始均匀呼吸的夕，笑呵呵的看着他，手里还捏着刚续的酒杯，“怕耽误事？不耽误，不耽误，倒是你该把这丫头带回去。”
“你也喝醉了，该去休息了。”楚信然平静地看着她，对她此刻酒醉模样的明艳视而不见。
“我醉了？我没醉，你看啊……”年缓缓站起身来，还不忘撑着夕，却又前俯后仰，然后猛然一个劈手，赫赫朝向楚信然的侧颈。
这可真是熟悉的一招，楚信然一记抬手，挡住了这一记手刀，只是目光仍然流露出些许惊讶，因这一记劈手的力量。
他甚至需要些小动作卸力，倘若方才不防，那他还能被敲晕一次。
“不管你醉没醉，已经中过一次的……”
楚信然刚说着，那搭手在右肩前抵住的手猛然一个翻转握住了他的手，然后骤然一抽，这一记突袭令他失去平衡下意识前倾，而他准备应对以平衡时，却被温软的触感覆盖了唇间。
带着酒香和似曾相似的淡淡花椒气，令他那双眼在怔然中睁大，而那硬生生给他灌了口酒的嘴边微微勾起些弧度，其主反手便又是一手刀！
怦然声中，年怀里多出个人，被压住了的夕有些不适的脸上浮出些许痛苦，却也仍未醒来。
而年便带着一副胜利者的笑容，一手揽起夕，一手揽起楚信然，一步一步走向这房间里的床。
“已经中过一次的招数不会中第二次是吧？可你还是没变——”
她话没说完，刚走到床边便摇摇晃晃地倒了上去，软软地撑了一下床沿，也没能起来，一手压着一人就开始发出些鼾声。
“呃……”这时边上浮现的自在看着这仨人，脸上浮现出似人的无奈，那用来伤人杀怪的锐爪被迫用来脱鞋、宽衣、推搡身体，再为其该上被子。
回忆到此为止，被同样的招数击败的楚信然非常挫败，在挫败中还带着些许尴尬，想着不知自己醒来会是什么样子，却也懒得给自己此刻的复杂情绪去做扇形统计图。
毕竟他不可否认自己心里对那一吻没什么抵触，只有被敲晕这事感到有些生气。
第二次了……
可这第二次，这一次没有那祭星的梦，而是这片荒芜的意识疆域，又是怎样的状况？
真正被击晕不该失去意识么？失去意识一段时间开始无缝接入祭星的梦。而这一次，莫不是自己已经失去意识了一段时间「漂流」到了这里？
漂流……
楚信然看向自己稳立的双脚，觉得真正无意识的走动到这儿还是太高端了些，自己又不姓古明地，这种状况更像是直接被一手刀送到了这里，也能证明自己为什么立马就能想起之前的事，而不是真正酒醉似的晕晕乎乎。
只是年有考虑这种事么？
还是反过来说，他更愿意相信是这里在呼唤着自己。
那座美术馆，那座洋馆，那座古堡，那座高塔……
耸立在荒芜干涸大地上的几处建筑之前，同时浮现出对应的道标，每一面不同造型的路牌都有着忽闪忽闪的眼睛和裂开尖牙的口器，仿佛在对他发出邀请。
很令人精神的邀请，全无酒意或是睡意。

NO.158:却也只能等待。
（起晚了，码晚了……）
输了吗……
在有意识时，身处的温软环境与脖颈后的些微酸痛虽令楚信然略有分心，却也不曾令分外疲惫的精神转移注意。
分外的疲惫，带来分外的懒惰，甚至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只是在体味那份意识归还时的复杂感触。
毕竟这份怅然若失的茫然感当真是久违了，那是伴随了七年半的时间，又阔别了一年的失败感，令他立刻把握住了此刻的状态，以及之前应在某种精神领域下的经历。
就像很多人会一觉醒来，想起自己「好像做了个什么样的梦」但具体梦到了什么又记不清了那样。
这种「好像经历了很多事、甚至某些刻骨铭心的事」却又想不起来的怅然若失，对楚信然而言却是阔别已久的熟悉体验。
从十岁那年所困扰的噩梦战场，每当有所伤残便必然失去其战场上的记忆，每次醒来都是那份复杂至极的感触，抛开寥寥无几的胜利以及美术馆的庇护，伴随了他数年之久，一度也令他几乎习惯了那份感触，甚至令他周围的人也习惯了他刚醒时的「脑子不清醒」。
也正是基于这份熟悉，醒来的楚信然便几乎是立刻得出了那个结论——我输了吗？
在那不知何处的战场上，再一次因为战败而被剥夺了记忆？
那是怎样的战场？怎样涉及那些梦魇黑质的战场，能让而今的自己仍是不免负伤？
想不明白，不过也不执着想明白，以前也就没想明白过，收到那些黑质影响所失去的记忆碎片并不是能够靠想想就能回来的，只是免不了每次醒来的那么几分钟都被那种感觉所困扰。
这种时候，来点外界的刺激，比如突如其来的杀意和破空而来的利器就能令他立刻清醒过来，毕竟身体条件反射能够更快地做出反应，令他不得不清醒。
而现在，外界的刺激的确有，可他与其说反应，不如说是直接僵住。
“这菜可不好吃哦，连点海椒都不加。”
吐气如春醪，如在耳边拂动……不是……这特么就是在耳边！
和声音一起的还有左手臂被某种温软压住的触感，他还没睁眼，但表情已经绷紧了，立刻抛开了之前那份复杂感触开始回想——
回想……喝酒？
对，然后呢？
然后……然后……
楚信然很想啪地一下拍自己脸。
然后又中招了……
可这次，边上是年？他听得分明，年和夕两姐妹的声音差异颇大，尤其是刚才那话还带点口音，断无听错的可能。
那……那就是这女人终于疯了吗？贴身衣物的质感也没了，自己被办了？
见鬼了，楚信然从未想过「被办了」这种说法会用来形容自己，充满了被胁迫者的无辜，尽管自己那小兄弟此刻并不这么想。
而在年那话音刚落的那么一秒，已经在大脑风暴的楚信然冷静分析，稍加思索。
这时候就该再接个识破了，可在识破之前他另一处耳边又传来某人的冷声。
“聒噪！”
楚信然整个僵住了，尤其是听到那明显属于夕的声音在边上说着的同时，右手臂连同半边身子都被某个滑腻温暖的怀抱所容纳，这是……
“好好坐着。”
源自夕的后半截絮语声音低了下去，虽然内容恰好和年的声音相接，但也终归暴露出只是梦话的本质，可楚信然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动弹，尤其是通过右手臂及半截身躯的感触更是确认对方不着寸缕。
双手被控，压枪都不知道怎么压，终于睁眼来却是看着天花板发呆，然后看到个自在。
正浮在上方正拨弄着手机。
长着属于走兽的健壮锋利爪子要操作手机看起来还真是格外艰难，看着都令人揪心。
而看到这一幕的楚信然不仅没有揪心反而心中漏跳一拍。
【你要干什么？】
双手不便乱动，也不敢开口发声，但苍龙七宿是何许人也，孟章君一动不动，空中自有水汽构筑的字符飞速成型！
笔走龙蛇，比本人的笔迹还出色数倍的楷书水字浮在自在眼前，对祂发出质问，一个问号更是硕大无比，非常直观地体现出小朋友心中都不一定能有的问号。
自在瞥了一眼那用蓝色加亮法术特效晕染得无比显眼的水字，稍稍咧开些嘴来，做出一副招牌得能直接定格当「敌人档案头像」的嘲讽笑容，以一副「我蛮夷也」的态度佯作没看到、看不懂的继续垂首鼓捣手机，然后摄像头朝下的举起。
却又立刻放了下来，盖因画面上一片模糊。
苍龙七宿哪怕没有动作辅助也在全凭精神控制水汽，来捍卫三位的肖像权。
确实是肖像权，毕竟大被同眠，虽然年睡相有点差，但也没如何挣脱被窝，夕更是把楚信然当抱枕，自在能拍到的也就三颗头。
可就只是这三颗头，楚信然也在不打算让祂拍，毕竟对方笑的不怀好意，那他也理所当然不会放松警惕。
而自在那湛蓝色的眼中浮现出人性化的不满神色，却也未见什么动作，楚信然却眉角微蹙。
水汽的聚拢遭遇了些许阻力，这些从来不会抗拒自己指令的空气水分出现这种状况只能是某位「使坏」。
法术层面，更准确的说该是能力层面上的对抗么？
楚信然盯着自在，自在也盯着他，俩人不见动作，额头却渗出了些汗水，不过数秒，便是自在放下了手机。
作为凭夕而生的伴生存在，自在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不如正主，哪怕是正主的能力造诣也是偏向于作画方面，对水汽的控制力终归不如孟章，哪怕他还在自缚手脚。
只是放下手机也只是承认楚信然在对水汽的掌控，并不代表认输。
所以当祂垂下手机，再次端起时便直接鼓捣着什么然后再次咧嘴笑着，对楚信然展示着相册。
好几个角度的大被同眠，光是看着都令楚信然地铁老人起来，而见他这反应，自在面前又得意地浮出几道丹青水墨色调的字符：
【年中途醉倒过去，脱衣和盖被都是我负责的……】
“呃……”楚信然沉默地看着祂，末了几秒后，水迹浮现：
【那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谢】
水墨丹青一划而过，自在的身躯也淡化消散，而那尚在空中的手机顿时失去支撑地掉下来，只听“啊呀！”一声就砸在了年头上。
而楚信然愕然地望着那抬手捂着头痛苦睁眼的年。这一刻，他还想着自己方才为什么没立刻用水接住，当到了下一刻，他就得面对那连锁展开般的，年捂着头呻•吟着醒过来后，夕也蹙眉头疼地挣扎睁眼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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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并非常人，睡觉的时候倒是无比香甜，醒了也还是得面对宿醉的头疼。
而且，一觉醒来之后，陌生的环境和熟悉却不该出现的人在面前时，那惊叫亦是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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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什么这种状况下是我被打啊？”
半小时后，年抬起双手，一手继续扶额，一手则是捂着脸，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说完之后又不装了，腾出两只手来摇花手说明道：“你看吧，通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了个男人，不都该先给那男人一巴掌吗？”
说着便指着自己脸上之前还捂着的面部，有着已然不算明显的泛红掌印：“为什么是我被甩了一巴掌啊？”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被甩一巴掌咯？”
安德根、葛根、绿茶、桑叶、金银花，再来点小镇静用的布洛克花，依次加入，倒入滚水，抬手在上，涡流狂搅却又不溅出哪怕一滴，再经历一轮迅捷降温之后，便是速成而又有效的解酒茶，被楚信然端在手里朝年递去，面无表情。
虽然几乎没有喝醉的时候，但因为身边有些喜欢喝酒的家伙，他对醒酒茶的配方倒是烂熟于心，只遗憾身边没有蜂蜜和水果什么的，否则也可以弄点解腻解酒的水果茶。
昨晚也不只是喝的多，年还点了几记油腻且辛辣的菜来整自己这个不太能吃辣的妹妹。
作为偶尔能爆出几句吴语口语的夕，其口味显然要偏向维扬菜的精细清鲜，而非炎都那边的重油重辣。
深海色也不太受得了，不过年的矛头也并非对准她，她也得以正常回房，度过了正常的一晚，待到此刻再见时便有些微妙的看着这几人眼下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了嵯峨的体会。
“小僧是错过了什么？”
那错过的可老多了，甚至能让深海色看着都不免露出有些寂寞的神色，望向自己那放置着画板的背包，觉得也还没到对他展示的时候。
那份预见的幽深之底，那份恐惧而又忍不住为其着迷的无序混乱。
“怎么了吗？”注意到深海色一直望着这边的楚信然问，手中已经在泡着另一份解酒茶，“你要不也来一份？”
“不用。”深海色笑了笑，摇了摇头。
“这样啊，昨晚年带了两壶酒来，结果就如你所见这样……”
楚信然说着间或抬头看了两眼她，又看了眼她那放在后方明显比之前多出个大家伙支撑的背包，看形状像个画板，“不过你昨晚好像也有些收获？”
“是的……”深海色点了点头，忽然脸上又浮现出些许俏皮地笑，“回头给你看。”
说完便又踏着轻快的小跳步走向旅店大门口，似乎是要去张望一下应该在路上的嵯峨几人。
“她怎么了？”一旁年捧着醒酒茶走到边上问。
试图逃避醒酒茶的苦涩，也是因为注意到深海色的一些突兀状况。
前一秒面色苦涩，后一秒笑容调皮且妩媚什么的，多少有些神经质。
“注意她状况的不是你么？你问我？”楚信然侧过身斜眼看她，瞥见她手里完全没怎么少的醒酒茶又道，“不准倒，喝完才不会头疼。”
“我只是注意她那边不会被袭击什么的，她自己做什么的话又不会给我警告……”年捧着杯子垂首嘀咕着，“喝喝喝，马上喝。”
说着却也看着杯里的茶水，分外纠结。
“喝啊，我就站这儿看你喝……”楚信然手中拎着茶杯，杯中的茶液仍被力量所搅动，目光则是落在年那儿，“喜欢头疼？”
“喝了！”年抬手便端起茶杯，透着喝酒时的豪气，闭着眼一口饮尽，然后开始哈气。
“挺好，有你喝酒时的气势。”楚信然点了点头，便又扭头看向后院处走来的夕。
“什么气势？”夕问着，冷冷地瞥了眼年，再看向楚信然的目光有些躲避，显然还没完全走出之前的「坦诚相见」，尤其是某些留下深刻印象的一柱擎天什么的。
干脆就看那第四个人：“深海色呢？”
“去门口了，之前还在谈论她是不是性格越来越古怪了……”
年说着，招呼不远处的服务员让他给自己弄点冰水来，然后又回过头来。
顿时笑眯眯道，“妹妹啊，你可要来试试信然的醒酒茶，非常见效，我刚喝完就不头疼了。”
“呃……”夕闻言皱眉看向楚信然手里那还在全自动翻转出水花的茶杯，当然清楚年每次摆出这种语气肯定有大问题。
可她印象里的信然也没什么和年联手坑自己的理由，眼下的表情也很正常，便令她又朝楚信然问年，“她在打什么主意。”
“良药苦口……”在年那「你这人真没意思」的目光中，楚信然平实答道，“这苦得令她很折磨。”
“喏，可以喝了。”楚信然说着，就将那茶杯递向夕。
“你自己喝了吗？”夕探头看了眼淡绿色的茶汤，凭着心头的不安战胜了方才的羞耻与他对视着问。
“喝了，否则我也该捂着头。”楚信然答。
其实现在都还痛着，只是不是头痛，而是后颈痛。
年酒醉时没轻没重的那一手刀可比宿醉的痛还持久，到现在他都还觉得有些不舒服想晃晃脖子。
“所以喝啊！”年在一旁起哄道，她可是知道自己这妹妹最吃不得苦的东西，老是生活在一群吃甜佬的地界上，吃不来辣也吃不来苦，真的不行。
夕看了眼她，又看了眼楚信然，接过茶杯便端起，在一旁年那无比期待的目光下一点一点的将其饮尽，也令年的期待逐渐变作失望。
喝完之后端着茶杯明显因为很苦而皱着脸沉默了几秒，才将茶杯递还给楚信然：“确实好受了点，其他人都到了吗？是不是该走了？”
“还没，深海色在门口张望，还可以坐会儿。”接过茶杯放在边上的桌上，楚信然亦朝着那给年递来冰水的服务员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这些剩下的药材收回去。
方才见过他那高速现场调茶的服务员有些敬畏地拎着药材包回去了，而一旁的夕点了点头，瞥了眼失魂落魄的年便朝不远处的座椅走去。
脚步很快，可见并不如外表展现的那般从容，只是说不清是因为茶水还是因为与楚信然的对视。
年和楚信然都能看出这一点，只是谁都没去揭破撩拨她。
不过不妨碍彼此落井下石。
“你的想法落空了。”楚信然瞥了眼喝冰水的年。
“这样的落空……倒也不差吧……”将杯子放到一边的年转而看向那不远处坐下，扭头看窗不看这边的夕，脸上颇有些感慨，“我还记得这家伙当初吃个苦果毫不退让的模样，眼下能听到你喝过就面不改色……做到这种程度反倒让我不好说什么了。”
“是么……”同样扭头看那望窗的夕，楚信然的目光亦是有些复杂。
“是啊，所以能让这丫头这么上心的你，可不能随随便便的消失啊。”年抬手，看楚信然下意识想躲的模样便有些好笑，但还是拍到了他的肩。
“躲什么，不会再打晕你的——”
“能打晕我两次，你是第一个，不得不防。”
“这得感谢你总在我面前松懈咯……啊，他们来了。”
年说着，转而看向旅店大门口，在那里，深海色已经等到了玉威、月见夜几人，后者有说有笑的朝这里走来。
“那就走吧。”
楚信然亦是同样看到了那边，也看到了和他们同行的妖类造型的黑质群，看着那些造型的瞬间脑海中亦闪过些许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令他的回答慢了半拍。
是梦么……回答之余心头怀疑着，他又想到了自己一大早的遗忘感，迄今为止还能让他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的，只可能是昨晚入梦后的经历。

NO.159:选择开局:稳扎稳打
（好消息好消息，隔壁懂神的《无限血之哀》也被审核盯上了，啼嘿！）
「你终归要面对自己的命运，那片东方的山河」。
‘高塔的术士遮蔽了月光，猩红的水晶映照着整片天空。没有谁的光辉能够突破这沉重的天幕，即便是身负异国的奇迹。
执迷不悟的外乡人啊，与你的乐器一同退去吧，你的努力注定徒劳无功’
“我们变强了，毫无疑问。用你那擅长推导的脑瓜想想为什么。
是谁一直注视着你，为的过去增色？
是谁一直企盼着你，愿你成就更高的艺术？吉诺维斯不甘受控，退去吧，苍七，此地便是你的极限，已无支撑你前往下一处战场的希望。”
“呃……”楚信然沉默着惊醒，微微侧首看着方才还支撑着自己脑袋的手掌，多少有些自己走神打盹的自觉，同时也清楚方才那些混乱的声音本无印象的事实。
那就该是自己遗忘的东西了，最有可能的，便是昨夜梦中的所见所闻吧？
吉诺维斯……巫王水晶……艺术……
楚信然仰起头来判断那已然不再盛烈的阳光，再回过头来时，便能看到二楼的夕、深海色、嵯峨、玉威等人。
有人正望着自己，目光带着担忧或鼓励，有人正在和身边人交谈，还有人埋头大吃，毕竟桌前放置着茶水糕点，当做饭后小食正适合不过。
确实是饭后，此刻是午时三刻。
这个时间在东方的修行者圈子中被认为是阳气最盛烈的时候，因而在古制中的罪大恶极者皆是在此刻行刑，要的便是连鬼也做不得。
但阵法仪式对时间的要求另有说法，不同功用的法阵与阵法所需求的环境皆是不一样的，而东这场覆盖全国境的阵法所需的也并非正午的盛烈阳气，而是在这之后一段时间内的阴阳调和。
否则便是太阳化身的天照大神一家独大，压制诸神，还会给所有阵眼的主持者带来超出计划的的负担。
所以这样的环境，要么午后，要么午前，亦或是黄昏时的逢魔之刻。
可逢魔之刻其实是由阳转阴，妖气正盛，谈不上最好的时间。
尽管东国万物皆有灵的论调令其神社信仰之中不乏鱼目混珠的妖怪存在。
但眼下那进化神道信仰的高天原一系却是正统神系，而不是那些半吊子的，甚至会影响神格纯度的妖怪神。
所以商定的时间便是午后，更准确的来说应是下午一点半时。
作为一众阴阳师、结阵使、神官巫女们计算商讨之后的结论，早早便发给了任务相关的各部门，同样也发给了楚信然。
而楚信然向来是会按照安排提前一到半个小时抵达现场，免得路上出些事端的类型，于是提早来的结阵使以及所携亲友便休息的休息，喝茶的喝茶。
连楚信然所处的阵眼都给放置了一把不会影响阵法排布的青铜椅，前面的青铜鼎上还放置了托盘，托盘上盛着茶水和糕点，真就挺享受，也不知其他阵眼处的结阵使们是否也有着这样的待遇。
楚信然倒也没有多想，他都没怎么动茶水和糕点，而是就着那青铜椅略作休息，本想着闭目养神，结果却是一个恍惚脑海便闪过了太过杂乱的声音。
可即便杂乱也仍有着几道话语被他清晰捕捉，只是这样的成果给他带来的只是全新疑惑。
疑惑那听来与记忆有所出入的话语，莫不是自己昨夜是在梦中遭遇了什么被扭曲的过去么？
记忆被歪曲塑造出幻境什么的，不需梦境，他直接就在现实中遭遇过数次，此刻便也是下意识想到这种可能。
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
无法更进一步的推导只能当做闲时的调剂，于是从二楼那些人那收回目光的楚信然便端起了青铜鼎沿的茶杯抿了一口，再瞥了眼天空，转而摸出了手机调高亮度，却是看到了条意外的消息。
【已阅，待考证，别忘了收包裹】_AM11:45；
一则电讯频段发来的消息，标记为Echorelave，令他登时怔了怔。
既惊讶他已经醒了，也惊讶他这份回应的语气。
丹尼尔•斯特凡诺的电讯署名，即便有着一定可能是那家伙刻意搞怪才用这副语气回应自己，但却也不乏那令他纠结的可能。
这幅语气的他，也曾是楚信然记忆中的他，这性格的迥然差异感觉便像是一位故友逝去后紧接着被另一位故友所替换，遗憾和怀念并存，还带着些许的空落却又有着点点的高兴，合起来便自然是纠结。
纠结到无法将楚信然此刻的心情做个传统主角情绪特有扇形统计图。
混杂的情绪难以清晰切分，想着或许该回执问上几句，手指微悬着却终归还是收了回去。
没想好问什么，也没想好问了之后若是对方回了的话，自己该回什么，那便不要问了，待到想好再说。
倒是这所谓的包裹……楚信然抬头看向二楼，那曾经简单提过一次的月见夜此刻正在和一位巫女模样的女孩儿闲谈，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是无比投入，一点也看不出昨天还因为家里的一通电话而展现出的阴郁模样。
虽然巫女发展轨迹之中也有风俗业的掺杂，但在这里的巫女可都是正统神明侍奉者，可别坏了别人的修行啊，月见干员……
楚信然心里吐槽着收回目光，倒也不急着和对方聊那信件快递的事，毕竟这种准备阶段且还隔着两层楼的高度也不是那么适合聊天。
他本该做的应是在时间逐渐推移的时候，专心检查自己换上几支镣铐式的监测装置，这些手环和腿环替代了上次测试时身上贴着的的电极，是仅仅一天时间便实现改良的产物。
原因似乎是同期的其他阵眼有着两位体格健壮体型高大的结阵使，在测试阶段反应剧烈直接挣掉了用于监测结阵使身体状态的电极片。
虽然也有结阵使抗议这种镣铐式装置明显是用感染者监测装置改良的，有损人权什么的。
但楚信然也没对感染者的歧视，更是个实用主义者，只要有用也不太在意造型怎样，比起那总有些不适应的电极片，手环和腿环倒是更好接受些。
毕竟他有过监狱经历，也还至今手上套着那由赫默赠与的，挂着一枚鸮羽的手环。
鸮羽是信赖与亲近的象征，楚信然数次戴着它经历险境，便似还有一位朋友陪着自己出生入死。
而在此刻亦是一样。
当忽然有侍从踏入法阵朝着楚信然走近，招呼着端走他还没怎么动过的茶水和糕点，而上方的些许嘈杂对话也忽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楚信然便也从青铜椅上起身，抬手搭在了面前那青铜鼎的一对双耳上。
“楚家主，你准备好了吗？”上面的广播发出能让全宫廷都能听到的声音，但同时空中浮现的涟漪效果证明了这场测试仍旧是基于隐秘前提之内。
不再有人闲谈，也不再有人分心，此刻所有人的目光要么放在眼前的仪表，眼前的阵法法纹、祭器上，便是在那一楼阵法中站着的唯一一位青年身上。
而这发起确认的声音，无疑便是那位头角峥嵘的光严家主，旁边站着的不只是赤冬的姑母，还多出个令大家有些意外的面孔。
中臣明霄……
此刻亦同样看着楚信然，只是目光还多有示意，示意他朝院落出口那边看去。
楚信然顺势看去，所见那院落的出口处空无一物，但再看了两秒好像又看到些微古怪的光影，细细分辨竟是一队人影。
“那是由春日大社为首，平城京辖区所有神社各自选拔出的神祝巫女组成的神乐舞团队，用于缓解阵法启动之后源于诸神残留的荒魂戾气。”光严家主显然注意到了楚信然的注意力变化，也同样看去，继而讲解到。
荒魂，源于东国神道教对于灵魂的基础说法，认为心灵是与天联系在一起的一灵——
直灵，由四种魂魄而构成，称为一灵四魂说，而四魂分别是这四魂分别为荒魂，和魂，幸魂和奇魂。
一灵四魂，与大炎的三魂七魄各是不同的说法，但究其根本都是对灵魂的拆分与解析，本质并无差异，只是说法之分，而在东国神道的说法中，荒魂司掌勇气、积极、奋进。
但就像人会步入极端，勇气便容易化作蛮勇与暴力那样，在这神道教被孽教扭曲浸染的前提下，家主口中的荒魂显然便是神灵凶暴化的一面。
这套理论楚信然很清楚倒是清楚，也从刚来现场时听闻几个结阵使闲聊扯上过有结阵使冒犯神灵引来排斥的说法，便点了点头，对那二楼朗声道。
“准备好了，开始吧。”
如此的干脆，也让家主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将军和另一旁的中臣明霄，继而收回目光，端起了手中发音器：
“各就各位，向其他阵眼发起确认。”
广播再次令他的声音传向各处，不远处那些早已提前测试好网络质量与源石出力的传讯员立刻行动，联系起那位于东国南北上下各处的阵法分区节点。
不过数秒，源于各处的识别编码尽皆亮起，发送统一的回应确认。
最终再又一位传令员朝着光严家主报告：“确认完毕，对接成功。”
而那家主闻言，重新回头俯瞰着下方的神龛与祭器们，还有那站在青铜鼎前，背影挺拔的青年，沉声开口：“开阵，楚家主，需要语音指导么？”
“以前便没有过需要不是么？”楚信然平声道。
又不是会紧张到连操作步骤都忘了的新人，难道真会有人开着ACT语音提示阶段技能吗？
“那么，祝你顺利。”
说罢，光严家主放下了发声器，甚至敲下了关闭键，转而扭头看向一旁的将军道：“孽教余孽有什么动向么？”
仪式开始前，对孽教余孽的清缴已在悄然间持续数日，平城京的市里坊间连同网络上都有流传数起目睹鬼武者幽灵的说法。
本是不需担忧的事，但在眼下阵法开启后便不免想要确认是否会有搅局者。
尽管经历了多次测试，但阵法本身的稳定性全屏负责阵眼的结阵使来构成，任何外力的干涉都可能让阵法动荡，这一点自然需要多加注意。
尽管这场大阵的进行也是秘密活动，想要确定时间和地点本身也是道门槛。
——虽然就在平城宫后院，但朝野上下连同百姓们都知道光严家主的作风乖张，行事诡异，后宫荒废都谈不上什么怪事，宫里人也都完全不对后院弃置感到任何疑惑，可以说是毫无话题度。
“只剩下大江山旧址一处的窝点据守，孽教的领头者失踪，群龙无首的说法看来是真的……”将军说着，看向了中臣明霄，“大纳言若是愿意套上戎装，想必那最后一处窝点也能手到擒来。”
“将军阁下亲自动手还能更快不是么？”中臣明霄微笑道，“困兽犹斗倒是不必那么急的，与其看那些余孽，不妨将目光落在这京城内的旁门左道上，或许还会有更令人惊讶的发现。”
“大纳言是发现了什么么？”将军平静问，“听人说中臣大纳言最爱游戏人间，一身青衣四处游历不乏成就几篇美谈，说出这句话来也该是有所斩获吧？”
“我倒觉得将军只是佯装不知，否则那守在宫城各处的近侍难道是为了处理某些黑齿白面的聒噪书生么？”
“呃……”家主夹在中间听了一会儿，便直接迈步走向那不远处挂着复杂仪表盘的，看起来和结阵使毫无关联的阶台前，开口问，“状况怎么样？”
这里坐着的几个男女对夕那帮人而言都算是熟面孔了，上次楚信然亲自测试时，负责播报楚信然身体状况的便是他们，而这次他们也继续作为医疗者来监控楚信然的各项身体数值。
“心跳频率，血压状况，体温度数都比上次还要优秀，分明才过去这么点时间，他倒像是又自己锻炼了半个月，真是不可思议的进步……”
一位结阵使咋咋称奇道，“这位大人想必也是位出色的武人吧。”
“那确实……”这评价听得月见夜那边几人微妙对视。
还是个有资深高级证书的术士呢……相较之下他那近卫证反倒是等级低了些，令他看起来更像个术士。
而对夕和年而言，俩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听到进步这种说法，便想到那枚被他吞下的概念神格。
但这些对家主而言并非他关心的首选，只消听到状况稳定，他便点了点头。
“要推进进程吗？”一边有人问，毕竟他都来过问状况了，而眼下状态又这么的好。
但家主仍是选择稳扎稳打。
“不需要，继续依照测试流程。”
“上次只是连接，这次要连接成功并进行神系自清，那才是真正的难度，不要松懈。”

NO.160:一场仪式，推进两处觉醒
（该考虑回家了，得过年啦……）
“槻野圭太，你投靠幕府了么？”
平城京，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路至北，朱雀门。
此地已是平城宫的宫门之前，距离那站着数位甲士乃至鬼士看守宫门不过百米之遥，数位不同年龄、不同装束的男女聚集于此，早已令远处的卫士们投来目光的同时，却也因为他们尚未真正靠拢宫门且隐有矛盾而并未动武，只是暗自提升了警惕。
毕竟，尽管没有上前，这些人却也都有携带目视能测的武器，而今光看站位倒是能确认一位戴着黑帽的男子挡在了这所有人的面前，也令几位守卫宫门的兵士面面相觑，低声商量着这种状况要不要出手。
就算没有踏入宫门，也可以当做可疑人员直接搜查才是，可这有必要么？
看起来闹起了矛盾，都没有过来，那不妨先看看状况，省得自找麻烦。
而且啊……
嫌弃排斥的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几位，与他们作无二的甲士装束却又明显体格高大几个轮廓且沉默不语的「同伴」们，这些复杂的目光源自这座宫门原本的卫士们，他们都是正常训练而出的精锐，有着颇为出色的本事。
可他们也仍然无法忍受自己的同伴是些僵尸一般的存在，哪怕这些同伴是今天才被下派过来。
只是连看都看不下去，又如何能够忍受其存在于自己面前活蹦乱跳？
鬼兵队类的鬼士一个个被鬼血所支配训练，尽管效果显著战力强劲，却也仍令这些传统武士们难以接受，不论是那种训练方式，还是他们的存在，都只让他们觉得这些不惧伤痛的鬼族人已然彻底变成了僵尸般的怪物。
眼下的卫士们并不清楚内情，鬼兵队的训练一直都是秘密进行，他们只觉得上面下放了几个没有「人气」的队友，看着都阴森，和自己等人站在一起更是不适，也不想看到他们出手，谁知道会不会直接吃人什么的？
上面到底在想什么？将这群怪物拆开来安置于各处，和他们这些正常人一起？
不只是远远观察的行人们，就连卫士们自己都能察觉上面的异常，觉得今天或许会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或许已经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有着如此的安排。
“这都说些什么话？桶村明穗，想想你那主公的身份，这话莫不是在贼喊捉贼？”
拎着一柄鲜少出现的僧杖，槻野圭太看着眼前的男男女女们，尤其是那站在最前方的前者，还是他曾短暂庇护过的女人，脸上满是平和。
“那位大人已是视我为匪寇，又有何根据说我贼喊捉贼……”女人迎来了他人的目光，面色丝毫无变，反而朝着对方笑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是和守秘人那帮人的密谈让你没空关注周围吗？”
槻野圭太闻言，亦不惊讶，只是轻轻唤道：“邪僧？”
“叫我？”一道暗红色的烟雾汇聚成那邪异俊美的僧人，令那远处宫门前的侍卫有些骚动，出现在女人身边。
骚动的理由，自然是因为有卫士认出了那副样貌曾在某幅通缉令上出现。
但在这之前，卫士们的领队仍在按刀不动，观察着远处说再等等。
而在那边，看到邪僧出现的槻野圭太，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女人道：“既然你与那位将军恩断义绝，那便更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早已警告过你，早些离开还能保得性命。”
“你不否认和守秘人的联合？谁知道你告诉了他们多少关于我们的情报！”
女人一旁有人嚷嚷着，那副戾气满盈的模样令槻野圭太微微皱眉，心头立刻便浮现出此人的些许劣迹。
关于自己这些同为旁门左道的同类们，他是一直都有着颇多的情报了解，而这一点，他也并不做掩饰。
于是到了现在，知晓他知道太多的「同伴」们，听到他和守秘人有所交流便是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不论昔日是否有着合作，眼下的敌意都是不加掩饰。
不过这也难怪。
仔细想来这些所有的「同伴」，皆是被某些非人的存在所选中，都是耳边有着怪异的话语一直指指点点，絮絮叨叨，让被选中者在常人的道路上愈发偏离，最终哪怕还在原本的道路上，那意志也多少有些异常。
就算是槻野圭太，也得每日诵经，不可否认自己虽选择叛出了师门，但过去的那些习惯，过去的那些所学，仍旧在发挥着作用，令他直至而今也不曾理会过那耳边的话语，令他能够坚持扛过其所学左道之术的副作用折磨。
修行炼心，他一直在做，这亦是他和这些同类之间最大的不同。
诚如过去的楚信然所说，精神是有极限的，哪怕是埃德加那样的男人也曾坠入过迷失自我的深渊。
但修行是没有极限的，槻野圭太的头发渐长，心却没有尘埃。
可对那满身凡尘执念的同伴们，他却是有心无力。
尚未度己，何谈度人？
“我们都清楚，平城宫这般一反常态的增强防备，将军大人的行踪不明，守秘人一行大摇大摆的入宫，里面定然有着什么格外重要的大事……”
桶村名穗迎着槻野圭太沉默的注视，眼中闪烁着某种执念，“不论你给守秘人说过什么，不要拦着我们，你不在的时候，我们便已商议过，光严家四处派遣士兵清缴我们的合作者，与其坐视那大势将去，不如把握机会……”
女人说到这里时，忽然怔了怔，再看他时的目光带着些许敌意：“你的消息一直比我们更灵通，你从来不说？”
“与我无关，你们也没问……”槻野圭太淡淡道，“为何要说？苦口相劝的结果我已明白，此刻我站在这里，只是不想看到死在宫门前。”
“你说谁会死！”
那方才还在开口质疑的男人在此刻悍然冲锋向前，也在那一刻，尚处宫门前的侍卫队长朝着边上那位沉默寡言的鬼士开口：
“动手……”
宫门前的阶石自鬼士踏步中爆开，霎时而来的震音令那尚处半路的男人登时一滞，下一刻便被一记刀光带走了首级，一头散发被裹覆了铁皮的利爪攥住，带着几分错愕的目光还悬在空中，一晃一晃地滴下粘稠变色的血。
“呃……”一切发展犹若电光火石，不论是那鬼士的极速爆发还是同伴的身首异处都让让始料未及，眼下大家都看着那眼冒红光，面甲狰狞的鬼士，一时都沉默无言，却又紧接着——
“小心！”注意到那还残留着神态的首级忽然目光回复，张开一口异化的利齿正要暴起的槻野圭太开口警醒道，却又见下一秒那鬼士毫无犹豫的甩手拎着其头发朝地一甩，这样甩动铅球般的动作被首级自带的抗拒所阻，并未干脆地砸在地上，可紧接着的反手一刀直接洞穿了那颗死而不僵的头颅，带着红白之物抽回的长刀之下，那头颅再无声息。
这一幕不只是那远处的几人，就连宫门前的几位卫士都看得愣了愣，自问自己或许能做到对方最初一刀的干净利落，却是不一定能在那头颅还能暴起的袭击下保持冷静。
这些满脑子只有命令的鬼士，当真是真正的杀戮机器，不惧任何偷袭，也没有任何动摇犹豫。
令行禁止，于此刻回首看向那位卫士队长，也在这一刻，被太多目光注视的卫士队长，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槻野圭太：“你能劝住他们么？”
“呃……”槻野圭太闻言，露出个苦笑，看着地上的那摊死后更显出些许非人之像的尸体，再看向还站在对面的「同伴」们，“你们听劝吗？”
几人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桶村名穗看来，身后的大薙刀操之在手：“我的行为处事，从来不是畏惧生死！”
“自然……”槻野圭太点了点头，“可你所为的那人，并不期望你如此的付出。”
“那么你呢？那位灾巡可有希望你与旁边这邪僧下注为其护航？她可需要你所为其遮蔽的神知？”
“呃……”槻野圭太闻言而沉默着，再看一旁那微笑的邪僧，然后看向其他的家伙，“你们也这么想么？”
“贫僧倒是还摇摆不定呢。”邪僧开口，但也只有他开口。
而槻野圭太好似并未听到一般，不加理会，只是回头看向那卫士队长，遗憾摇头，继而迈步，侧身，行至一旁，抬掌合十。
阿弥陀佛的话语并未说完，赫赫风声却已在身前交织，带着纷扬泼洒的血。
血溅到那带着些许悲悯之色的脸上，那脸上的神态丝毫未变，只是片刻后又露出了些许惊讶。
他的眼前闪过一丝华光，脑中好似划过不少陌生的画面，心中亦升起些许明悟时，他又发觉那华光好似并非虚幻，那份自天边撒下的华光令他抬眼远望，也令此刻战场之中的不少人分心注意而有所负伤。
来不及思索那道光是什么，下一刻便是无形的压力辐射自远方辐散开来，快到几乎不分先后，所有的人都被迫跪下、匍匐或是躺倒，并非源自某种尊敬的情绪，而是纯粹不容反抗的重压。
沉重的压力一视同仁，唯有将身躯伏低才能略显轻松，不知多少人因这忽然的变故而遭遇些意外。
但更多的人则是陷入这未知的恐慌之中，而能够望见远处华光的百姓则是在惊叫中令恐慌的版本更迭出新。
偌大的平城京，尚能站住的不过寥寥数人，此刻都集结在那那平城宫的北端，那已然开始以逐渐透明的力量辐散整个东国的阵法现场。
龙气庇佑，血气凝练、剑性锋锐、佛性自避、异类对抗、同类豁免、神性碰撞……
光严家主、将军、深海色、楚信然、中臣明霄、年、夕等人便是这样的存在，嵯峨更是完全不觉压力，甚至一开始还想帮月见夜、玉威几人连同周围的研究者们起来，还是年赶紧制止了她无用的搀扶。
紧靠蛮力来对抗神性的压制，对绝大部分都太强行了，只是脱臼、骨折之类的结果还算轻的，太犟的话可是容易出现脑充•血、脏器衰竭之类的残酷状况。
要对抗这样比起源石能量更加捉摸不定的，强烈到能够干涉现实的精神性质能量，唯有同样涉及精神领域的对抗才是明智之选。
当然，像是龙气庇佑、佛性自避这样能够被神性压迫自然略过的「友方、中立」判定自然更是轻松。
只是能够这样轻松地终归是寥寥无几，这里更多人能站着还是凭着各自倚仗的力量与精神以及身体的全面支撑。
尤其是那阵法场中的楚信然，面对着仪式完全启动，高天原高度重现的此刻，他所立足的那片土地便是神域，而他所经历的压迫源自整片神国。
血压、心率、体温已然超出常规种族所能承受的极限，在监控员们过去的常识已经无法起到作用，怎么看都该直接下达死亡通知书的此刻，他们都难以起身，连开口的呼吸都难以持续，而那个青年还站在那里——站在那压力从内到外逐渐减弱的最中心；
“现在你们还能靠着那计划书找到对应么？”
抬指代笔，拂袖留墨，仅仅是一记抬手便令这空气中带着水墨般流转虚幻的氤氲，也令在场所有存在感受到的压迫轻上些许，更让还躺在地上的家伙得以正常呼吸，夕问着光严家主，同时也是在问地上那些作研究员打扮的结阵使们。
那地上的几人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却也没办法站起身来看到下面的景象，便只是颓然的晃晃头：“以前的测试，包括昨天晚上和今早的测试，哪有这么高的排斥？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吞吃了伊邪纳岐的概念神格，那些凝聚的众神概念也都该是纯粹的信仰虚影，不存在真正的思想、记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被如此排斥的？”
“安静……”这个问题问的，夕和年那边还没回答，光严家主却是淡淡道，转而看向另一处那被结界覆盖，眼下还仍有人站着的隔院，“只是比预想中还强的排斥罢了，但我们准备的巫女队也比预想中还要强的阵容不是么？藤明霄。”
“是的……”
中臣明霄作揖回道，垂首平声，听不出什么想法。

NO.161:毕竟亦算同类
（群里居然有人觉得令像娘化楚信然，我只用一句「楚信然写字稀烂，论证失败」终结了话题（x。
不过器伥、古物、入梦不忆这类元素……还真是和目前写过的一些设定和境遇微妙的对上，如果不是我想正常完本，那可真是又要加班了……）
在东国的传说中，作为太阳化身的天照大御神曾与须佐之男命有过些许矛盾，也因这矛盾而赌气躲入天岩户中，致使天地陷入黑暗，妖魔群聚，灾祸频发。
也正因如此，为了平息天照的怨气，八百万众神商议之后决定令天钿女命前去跳舞，只是这跳舞倒也不是直接引出天照。
反而是让众神们自己哄堂大笑，而天照因石门外的欢闹而分外好奇，想不通为何自己不在众神还能如此欢乐，便还是打开了些许石门的岩缝进行一个探头。
然后天手力神抓住机会，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各国关于神话的传说向来有数种版本，根据版本的不同，细节也不同，东国自然也不例外。
但不变的总是天照大御神的赌气自闭，以及天钿女命在天岩户外跳舞引得众神欢闹，大御神好奇。
从这样的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天照对待家事上的怯懦，分明心有怒意结果却是自个儿躲起来。
而不是直接给自己弟弟须佐之男两巴掌，也可以看出众神的神必，不走寻常路，与其道歉不如直接引诱拉扯，得亏天照好糊弄，否则还得没完。
但对后世而言，这样的故事真正给现实造成影响的还是神乐舞的出现与发展——一度成为神社经典标准环节。
天钿女命的舞步，便被认为神乐舞的原型，只是尽管东国神话有着数种版本，但关于天钿女命的舞蹈内容却是格外统一……
比如衣服跳掉了些，还有直接解开衣衫的，看着多少有些艳舞的意思。
这样的神话也在某种程度上展现出东国人对性文化的开放程度，只是认真考教的话在那份过于古老，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或许这也无可厚非。
不过就算源头出典是这样的状况，神社也不可能全权接收，至少后世发展的正规神社不可如此，几乎是将其改造成了与传说的模样几乎是两个世界的舞蹈。
榊舞、矛舞、剑舞、接着是贺词舞的形式致敬贺词，然后便是源于天岩户神话的改版岩户舞、姬舞、鬼舞，最后以弓舞结束。
比起天钿女命的版本要复杂得太多，更别提其神乐铃的制式之丰富，几乎可以令天钿女命吐槽一句「什么花里胡哨」的程度。
甚至还有着鉾先铃那样剑形态的铃铛，构造从上到下以此代表天丛云剑、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正被那埃拉菲亚族的女孩儿握在手中，挥舞之间叮铃作响，铃响空灵。
而比起空灵的铃响，她的舞姿方才轻柔且灵动，甚至与过去意义上的古板成规的神乐舞截然不同，但神情却是专注而又认真。
她在舞蹈，身旁没有其他的舞伴，手臂挥舞着，空气仿佛在应和着她手中的鉾先铃般震鸣。
尽管全无奏乐，但铃声与空气的振鸣却给人以宏大与神圣感，而她立于那祭台之上，榊、矛、剑、弓的是神乐姿态信手拈来，却又与传统有着明显的差异。
她的身边横七竖八，倒着与她同样装束的巫女们。
有些失去了意识，有些还在与神威重压所抗争，但却终归是无力再起。
作为侍奉神明的巫女，平日被凡人们遵从的尊贵毫无意义，神明的恩宠只在神明喜悦时降临，在这荒魂占据天地的高天原前，任何寻常巫女都不过是神之暴虐下的牺牲品。
而那还能站着的埃拉菲亚巫女，自然非比寻常。
她忘我地舞动着，每当舞姿有所停滞，那方才停留的空间便会留下些许凝滞的虚影。
虚幻缥缈，保留着与她相似而又不同的舞姿，撑起一片令她经行空间不留一丝压力的幕帘。
巫女是侍奉神的职业，是被神眷顾的存在，而真正出色的巫女，哪怕是已然不在神社，不再作为巫女活动，她也依旧被神所青睐，加护着，成为唯一还能稳立，继续舞蹈以平复神灵愤怒的巫女。
而她所跨越的步伐亦有着那些倒下的巫女们，为其消弭其上的压力，令其重新有能力奋起，只消紧随她舞姿经行而动，便不受重压的阻碍，她带动了其他巫女的舞姿，对这一切恍然未觉。
毕竟，她尽管面露微笑，但却又是闭着双眼。
她「看」到的，是多年以前的春日大社，在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叫她御子，在那时候，很多人都还在。
可在后来，他们便不在了。
但她的脚步未停，脸上的笑意微滞，却还没有真正断绝。
她重回春日大社，重新见到了那些还在的人，那些并非虚幻的人，他们满脸羞愧，他们心怀歉意，他们诚心致歉，告诉她真正该道歉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自己。
这亦正是中臣明霄想要告诉她的，亦是从那两位长辈那承过的担子，要让那孩子明白。
让她明白她当同自己和解，而他也希望他能明白，春日大社并未抛弃她，哪怕她而今已是一位感染者。
感染者又能怎样？在那场天灾之后，春日大社里的感染者还少了吗？
她能明白么？
中臣明霄面无表情地遥望那被法术效果遮蔽的院落，忽地望见了那步伐统一的巫女们，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怔然，下意识看向身侧，便是对上几双目光，也瞧见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障眼法被破坏了，可是为什么？
“竟是那灾巡……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残存的神魂？”不远处的讶异轻声似乎给出了答案，令中臣明霄望了眼那开口的夕先生，却见她也看着自己。
“春日大社供奉神明颇多，对此我也不太清楚……”他便不卑不亢道，“月禾灾巡亦是途径不少地界，或许亦是得到了哪位野良神的青睐也未可知。”
“别管她身上是哪位了，能有个神志清醒明事理的不就挺好？”
夕的一旁，是年在打圆场道，自打夕问出那个问题，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中臣明霄，包括一旁的光严家主在内。
这便令气氛紧张起来。
在这涉及神系自肃的阵法仪式之前，一尊神明的存在，哪怕是残缺的也一样是需要报告的优势考量，而中臣明霄却什么都没有说。
“确实如此。”
将军的开口让人意外，只是中臣明霄仍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已经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远处的祭台之上。
而将军同样看着那里，继而转向那同时被浓云、日光、双月笼罩的青年：“但凡有哪怕一分的神智，这些神明们亦该知晓我们此刻所做的，乃是在救治祂们，祂们本该全力配合。”
“把别人爹宰了下锅也是个问题吧——”年这时候的吐槽令夕抬手就拧她的腰，真是不知她站哪边。
“几乎没有见过歌颂伊邪纳岐与什么神感情深厚的传说，哪怕是其妻子伊邪那美……都是那则令人难以评价的黄泉故事广为流传……”
这种生活还敢接口的，只能是那些对神明缺乏敬畏的结阵使了，“所以祂的概念神格被吞吃这事，还真难说是否真会有神明动怒。”
“做神这么失败啊……”年说着，表情又扭曲了一下，看向收回了手的夕。
“不论如何，做出这种大逆之事，便定然会有神想讨伐他，届时就以此名义也是理所当然的……”
光严家主淡淡道，毫不介意拉起东国历史最真实却又不便多言的一页，“这会是个非常合适的大义旗帜，没有神智的众神，好坏参半。”
“不过除却在那巫女身上的那位外，似乎还有谁在替楚家主降低压力，那虚影你们有谁辨得清么？”
“那是大……”
“大国主……”
神道教的领域，玉威正要发言，却不料是夕先生比他更快道出答案，登时怔了怔，便听她又道：“我们刚来东时，在出云落脚。”
“原来如此……”玉威旋即明白，东国各大神社所供奉的主神，伊势神宫自然是了解的，以出云大社的知名度甚至不需要他额外科普讲解，“不过大国主竟也保有些许完整么？”
岂止是完整，简直和没事人一样……夕并非年，平日便没什么开口的兴致，更别提这事还挺敏感。
大国主明显有意隐藏自己还正常存在的事实，也没有让神社朝上报备，到现在也只是虚影现身，而非直接借助高天原虚影本身的跨越，没什么必要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尽管她看那家伙满不顺眼。
只是看大国主满不顺眼的人岂止是她？楚信然此刻更想给他一拳，原因就是这家伙在他耳边逼逼叨叨。
“我还说是谁把父神的波动给掐了，竟然是你啊，不过好像是你的话倒也不算奇怪。”
“我听那些神官说这是给高天原做扫除，你是不是也要重演一下造神运动啊？哦，远处那位不是当初那位天女么？还多出一位是姐姐么？你还没搞定她啊？”
“还撑得住么？真奇怪啊，都是些没有意识的家伙，你还有着父神的气息，祂们干嘛这么排斥你，好像目前阵法各处的压力都集中到你这儿了吧？
其他阵眼的人类都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可惜了你周围的这些……嗯？隔壁好像有什么熟人的气息啊。”
“我说你理我一下好不好啊？好歹就我和隔壁在帮你啊，要不要给帮手一点面子？”
“你再一次看到了，不是吗？楚信然，看清你自己，苍龙七宿？祭星？不，你会是更杰出的东西，不同方向的杰出……”
“英雄、骑士、守秘人？你只是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的小鬼，你真的找到自己的道路了吗？”
“疯王的火焰将在塔顶永燃，他的目光将永远照耀这片诅咒的夜空，这就是莱塔尼亚，这就是你所见的真实。”
「双子的月亮沉向湖间，短短的影子直升而上，就在那卡尔克萨，克莱布拉松的卡尔克萨，令高卢灭亡的卡尔克萨-」
“喂喂喂你没事吧？别低头啊……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在这里低头可就前功尽弃啦！”
“要多少个岁正才能铭刻过去的时间，要多少座山岳才能钉住斗转星移的变换，攥江的过去你不记得，尚蜀的过去你不记得，炎都的过去你也不关心，你一口不喝，却仿佛醉得彻底啊，孟章……”
“祭……祭……祭星……注视我，注视着我的杰作，没有出错，没有出错，可你们呢，可你们呢！！”
“安静点……”
“什么？”
“我说你们安静点！！”
低喝的话语却隐含着龙吼般的幻声，瞪眼的瞳孔狭缝凶意毕露。
这一刻，楚信然于刹那间爆发的压迫感甚至与其头顶的高天原重压相抵，应和其意出鞘的霄练同时绽放青光，一剑洞穿日月之光、稠云之锢，而那之前召出丛云的草薙剑在此刻沉默静滞。
破碎的残云中投映出苍龙的阴影，方才还在楚信然眼前纷乱的光影与声音也都在他忍无可忍的爆发中消失。
倒是高天原神国的蜃影自上方升起，却又以一神全无，空阔无比。
“孟……孟章君？”
龙吼的幻声，纵贯天地的锋锐之后是一片寂静，无数失去了重压之后的人们都一度忘记起身，只有楚信然一旁的大国主颤颤巍巍地发问，令他回头看来，凶戾如勾镰的眼瞳已然变作冰蓝的平和，定定地注视着畏怯的祂数秒后，方才又回头望向虚幻高天。
“辛苦了，继续吧。”
“呃……”关于辛苦犒劳的话题应该是自己前面发言的第三句吧？
大国主有些微妙地看着这个开始朝着高天原安放众神之位的楚信然，心头升起的倒不是对他好像无视了自己之前几句话的怒意，而是些许的是担忧。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算是疯癫么？还是神经质？总觉得看着这样的他真是毛毛的。
楚信然自己都很难想象，他会在旁神的目光中得到仿佛年当初看深海色时的评价。

NO.162:既知，亦愿投身一试，一如过去
“辛苦了，继续吧。”
继续清数高天原众神的名讳，将那近乎虚幻的轮廓尽数安置其上。
本复晴朗的的天空之上历经日月的交替，阴晴的变换。最终，又于浩荡的乐音下云销雨霁。
就在那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甚至连平城京所驻几位记者秉着无比敏锐的职业嗅觉，几乎是立刻将相机与摄像头都尽数启用的直播之中，无数的目光见证着古老神话的重临，见证着那众神至福乐土的再现。
在阵法完全启动，那在东国各处所立的上千大小神社信仰都被阵势所裹挟着一并带动激活，无数神灵信仰得以拼凑出那份源自众神信仰概念之中的高天原，同时也是众生信仰之中的高天原形象，或许与原本的模样有些出入。
却也无可奈何。
以香火神道的信仰方式塑造成型的八百万众神，既被信仰所成就，也理所当然被信仰所累，早已与人间不清不楚。
更别提东国传说中的第一任天皇就是天照的后裔，尽管这或许是统治者为了方便控制君权与神权而编造的谎言。
但香火神道就是这么扭曲的东西，倘若信的人多了，便是能将假的也变成真的。
不论天皇是否为神明后裔，这样的传说都会将神与人的关系无限拉近，更别提类似的传说还不止一个，神明的领域与人类的地界早已混淆不清，连高天原的模样也被人类的传说所影响也成了理所当然的结果。
天津神所居住的神国，与人类居住的苇原中国和地下的黄泉国共同组成东国神话的三大领域，高天原的宏伟轮廓清晰可见，被铭刻于传说，记录于书册上的形象一道接一道的出现在那空中神国之上，好似俯瞰着众生，但却实则注视着那念诵着祂们的名号，指引祂们归处的父神。
伊邪纳岐，其位由楚信然代为行使，而这行使的所谓职责，其实也就是点名排座。
非常的小家子气，却又无比符合东国神话的状态。
父神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从海底搅起泥沙形成岛屿，兄妹神结婚繁衍了诸神，而这其中甚至连洗个手、洗个澡，乃至神有三急都能诞生个神，东国那「万物皆有灵」的思想正是在这样的神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也导致了东国神话本质属于一家亲，没有真正意义的宿敌。
所有的冲突与战争都是小家子气的吵架，甚至连死亡都被轻描淡写的盖过，之前提及的天照与须佐之男的矛盾传说之中也曾提及某些侍女、天女的死亡。
可她们的死亡带来的也不是天照的惩戒，反而是自己赌气躲藏，俨然一副不跟家里人一般见识的意思。
非常东国特色的亚撒西，令曾经接触那些故事的楚信然眉头直皱，连带当时对水镜的目光也有些怪异。
毕竟，但凡了解些东国神话，也会知道真经津镜等于天照大御神的分身，见镜如见神，那水镜一直都是个温婉却又带着些许的威严的女声大抵也是如此原因。
只是所谓的温婉和威严，也只会在它好好说话的时候才有些体现。
在楚府的地下古器保管室内，那样的时候并不多。
不过也是托它在古器保管室里和某些同类聊得欢快的福，楚信然能在尚未踏足东国时，以及之后走过一趟但并未久留时，都有提前增加些对于东国隐秘的见闻。
虽是些「没用的知识增加了」之流的谈资类见闻，但以东国人敏感多疑的社会氛围，这样的谈资类见闻反而容易让对方东想西想，投鼠忌器。
某些圈子下关于孟章君的传闻汹涌也不乏这样的理由。
不过现在，当那些举起摄像头的人们注意那虹霓蜃景之中的楚信然后，关于孟章君的传闻或许还要添上些更哈人的内容。
即便他此刻感觉自己在当幼教，在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安排座位还要引导他们服从安排。
很复杂的情绪，对于常人恐怕只有些许的落差和不耐烦，而对楚信然而言又因为轻车熟路而感到有些微妙的挫败。
分明是干着姜子牙封神一般的事，不论怎么看都史诗宏大，甚至旁观视角都会觉得史诗宏大。
但当事人心里只有「这些混账能不能听话点？」、‘那个逼叫什么来着？火之迦具土能不能老实去边上？惠比寿你他妈是不是想挨揍？'、「寄！须佐之男真的想揍人！」、‘你妈的这是一群神么？一群小鬼吧？只是群神明概念凭什么能有这样的冲动啊？'之类的想法，令其肃冷的脸上愈加冷漠，无法理解这些神明概念残留的强烈意志，为什么会是在这样的没事找事上。
见惯了志向宏大，见惯了漠视生死，见惯了扭曲意志，却是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追求。
虽然没有紧接着再来什么沉重的考核令他心里稍稍安心，但管着一群明明是大人模样，却有着小屁孩儿本能的神明概念，只令他觉得自己透支了寿命。
然后联想到伊邪纳岐那个逼当初也没怎么好好教育子女就自己溜达了，便更觉怒从心起。
他妈的，不养还拉着老婆生这么多，自己这个路人被迫接担子当家教，很想再把那家伙招出来打一顿，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于是当下面的结阵使们照看着阵法，对比着高天原上那一个个归位中被「剃」掉「本不属于祂们的异常部分」的神明行列存在，不断进行着进程推进播报，而下面的人也逐渐放松，觉得按照这个进度很快就能完成的一段时间后——确实圆满结束的楚信然，自那逐一关闭阵眼的阵法加持下回归地面。
站在二楼的一群人顿时唰啦啦的朝着楼下跑，只有几位被家主命令急需看着数值以杜绝可能的风险的工作人员还在原地。
“搞定了，我很累，要休息，你们加油。”
还没等到一群人围上来开始「哦咩得多」，那看起来确实很是疲惫的青年便有些踉跄地迈步说着，然后被快步上前的年和夕一左一右撑着肩膀才算是步伐稳定了些。
而这也令光严家主沉默了一下，迎着大家的目光然后无奈道：“那就先下去休息吧，辛苦了，楚家主，八族会记住这次恩情。”
楚信然沉默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而光严家主亦是朝着一旁几人招了招手。
“带他们下去。”
“是！”几人依言点头，领着楚信然一行人前往偏殿居所，留下一群本想询问些状况，但眼下却也难以阻拦，只能看着楚信然一行被领着远去的结阵使们与家主、将军、大纳言组成的队伍。
然后被家主差去做事：“收拾现场，分门别类，去忙吧。”
一句话让一群人垂头丧气地分散开来，那些在阵法启用中受损、破碎的祭器确实需要尽快封存，但比起收拾现场，他们更想去「采访采访」楚信然。
毕竟，尽管同为阵眼，他却是一手操办后半截流程，他的反馈绝对会比其他结阵使更加珍贵重要。
可这现场也不可能随便找些下人来，万一不知轻重，万一还有些祭器留有力量被随意触动，那也是个麻烦。
文物的封存保护从来不是谁都能做的，尤其是那涉及些宗教、源石技艺的古物，总是每次发掘都会出些古怪可怖的传闻。
“你也可以去看看你那堂妹了，明霄。”
吩咐完那些结阵使的家主瞥了眼院落方向，已然失效的法阵让那边可以看到不少或站或坐或躺，各个颇为随意休息的巫女们。
“月禾灾巡不须我的担忧……”中臣明霄作揖垂首，“陛下可是嫌下官多余？”
“倒也不是，不过既然你不打算去，我也不去提及你藤家的家事了……”
瞥了眼中臣明霄仍是低垂着的头，家主挪回目光看着那些走来走去，或提或扛的忙碌人群，又抬头看了眼晴朗天空，“倒是将军，而今仪式既成，你做好准备了吗？”
这话令他一旁那女人冷漠的脸上裂出些许的人情味，而这体现的方式是叹息。
“倘若我说没做好，你会停手么？”
“光严家不缺将士，甚至可以说，因为你的存在，不少将军们倒是比原本做得更好了，可谓是知耻而后勇啊。”
光严家主微笑着感慨道，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但中臣明霄仍未抬头，而一旁的将军亦是一语不发，只是数秒后方才淡淡道：“我会领兵的。”
也正是在这时候，中臣明霄忽地开口：“陛下，南北刚有所联合，此事恐怕不妥。”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光严家主微笑看来，并不在意他的忽然开口。
“鬼兵队的培训已经到了最终阶段，有人以为您是想再现鬼武者的奇迹，但我知道……”中臣明霄缓缓抬起头来，“您只是要一份稳定。”
“八族分家地太久了，海里的威胁送来了机会，我希望再看到你的剑，明霄……”家主注视着他，非人的竖瞳确实包裹着满满的期待，“在见过楚家主的那一剑后，那希望便更是恳切。”
“那一剑乃是蕴养了许久，我不一定能做到。”中臣明霄摇了摇头。
“蕴养了许久？他的那柄剑的确并非凡品。”家主点了点头，却见中臣明霄欲言又止，而一旁将军投来的目光亦是有些古怪。
“我理解错了？”
“炎的剑，比起剑器，更注重剑气，一种气节，一种精神……”
中臣明霄终归还是开口道，说着便看向楚信然等人方才离开的方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我的师傅过去便是以此教导我，不要轻易出剑，不要好勇斗狠，要明心、见神、得真，这才是剑的真意。”
“可楚家主看起来不像是不会出剑的类型。”也看向那偏殿方向的家主评价道。
“因为那是师傅对我的企盼，而不是他……”中臣明霄摇头，“他那一剑，更像是一直担负着什么重压，一直积蓄着的锋锐与刚强被一剑释出，破空裂云。”
“与我并非一类道路，我也无法理解他的境遇，但若要达成同样的效果……”
他说着，瞥了眼自己携着的纸伞。
“我还需要时间。”
……
“他需要好好休息，你们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
偏殿的房门，已然扶着楚信然侧躺到床上的夕回头看着那正在门口招呼着月见夜、玉威、嵯峨几人的年，又忽然觉得她在边上也有点用。
“怎么样？他状况如何？刚才还有一队医生要来，被我怼回去了，真的不需要检查检查？”
倒是不知道夕方才又在心里diss自己的年，在招呼完嵯峨他们之后便赶忙把木门拉上，回过神来便冲到床边以及夕的边上，看向床上闭眼的楚信然。
倒是边上的深海色目光有些惊讶，不太理解她的一惊一乍。
在深海色看来，梅林先生也没出什么问题，就只是单纯的疲惫罢了，也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的把嵯峨师傅他们赶走，他们也不会打扰到什么。
“不用了，辛苦了，我只是想摊会儿。”
夕还没开口，回话的是睁眼的楚信然，有些烦闷的抬手搭在额前，声音确实有气无力：“而且还要拉开些距离。”
话落时，他那床脚就已然浮现出淡黑色的空洞，而夕一语不发地抬手便从一道飞来的画卷中抽出个剪子来，咔嚓剪掉他额前一截刘海，抬手一甩便如针刺般洞入。
虽然不如年，但这一手还是有的。
“这才过一天吧？”年看着那黑洞消失后问。
“还好，我估算的时间没错……”楚信然头疼道，“明天就该走了，否则老用这种方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光头。”
“现在看着就挺滑稽的……”年一副憋笑模样的看着楚信然，然后又看向夕手里的剪子，“要不还是我来给你剪一剪，把头发收集一下再遇到黑洞就丢。”
“效果是可能越来越弱的，不过你会剪头发？”
“不会……”年理直气壮道，“不过看人剪过，感觉不难。”
这话倒是听得夕斜眼看来：“你别乱来。”
“嗐！什么乱来，有信心的，这不是想着要么解决深渊问题，要么就得不断靠着头发这种东西拖延么？必学一手好吧！信然你看咱可比夕要用心多了。”
这话一出，夕顿时便坐不住了：“我也可以学！”
“呃……”深海色侧头看着这俩姐妹，又看了看楚信然，想着要不要「那我+1」时，楚信然却已是苦笑着摆手。
“没必要，深渊的隐患既然做好了解决的打算，那就没必要考虑拖延了，本也是无法拖延的不是么？我得主动没入那真正的极渊。”
这话听得年怔了怔，皱眉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方法？”
“从一些，脑海里忽然浮现的话，眼前突然出现的画面里，想着或许我确实忘了什么，也或者苍龙七宿忘了什么。”
“甚至是，祭星忘了什么……不确认，但我想相信那内容的真实。”

NO.163:谁还不了解你呢？
（居然有人私信我问我和谐了些什么有过多大的改动……我也不知道这人问的是普穿还是曙光还是尼德霍格。
但三本书都被审核盯上过不下八次，我怎么可能还记得改过什么。jpg。
只能说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敏感，修改了些说法就通过了，不妨碍阅读，只是比较恶心作者罢了。）
“本想好好地论功行赏，但还真是没想到那定下的日期竟是离开的归期啊。”
平城宫的偏殿，那极少会用上的外宾用房里，光严家主遗憾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楚信然。
“当真不考虑停留几日么？好好养养身体，何必急于奔波？”
“总有些比起身体而言更重要的事，倒是劳你费心了。”楚信然的语声略显嘶哑，望着床前的光严家主，又看向其身侧光严军神，“帮助各位也只是出于对孽教的敌视，倘若真觉得歉疚，把天丛云剑给我就行。”
这话令那女将军的嘴角抽了抽，一旁的家主亦是一时沉默，旋即尴尬的笑道：“就算我想要割爱，族里的老头子们也是不肯啊。”
“那布都御魂也行。”楚信然好似无可奈何般的退而求次。
“呃……灵剑的传承之仪早有安排。”
“这样啊……那就是有主人了？那倒是无所谓了……”楚信然遗憾却也接受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那么天丛云剑——”
“楚家主，平城京的驿站另有收到您的包裹，相信那才会是你正在需要的东西。”
楚信然正欲再次启口，却被那女将的话语打断，内容亦是令他怔了一怔。
“那些东西已经转入宫内，稍候便会送到门前，届时还请你在好好想想自己眼下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她说完，便又朝着光严家主微施一礼：“不能打扰楚家主静养，若无要事的话，我们便该让出空间了，家主大人。”
“确实如此，那便静候楚家主的佳音了。”
男人被如此提醒，便也依言而下，行礼离去，只是临行前也不忘瞥了眼不远处桌上的三杯茶水，正有热气微浮。
令他微微笑了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同将军的步伐退门而去。
在这之后的数秒，侧耳倾听的楚信然脸上浮现出几分血色，平润许多的声音招呼着侧墙上悬挂的水墨画：“他们走了，出来吧。”
下一秒便是夕拽着年的脖颈从中跃出，落地便松了手，而后者有些七荤八素地站不太稳，扶到了一边的桌子才算稳定。
这倒不是俩人在画里打了一架，只是单纯那家主和将军的拜访突然，夕便不乏抱着些坏心眼地一把拽住年朝着画里冲，打她个措手不及的同时，那画也因尚未点缀而空无一物，混乱如深渊。
夕对这类没有加工过的画境自然是熟悉的，但年不行。
出来就跟喝了三坛酒似的，主要还是头晕想吐。
楚信然尚不知内情便问：“她怎么了？”
“体验了一把深渊模拟，让她更清楚了解一下深渊是个什么状态。”
夕轻描淡写道，说法倒是煞有介事，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以掩饰心头的愉快。
小胜一手自然是快乐的，快乐的心情甚至能让人觉得茶水都更香了。
然后就听床上那人来了一句：“你拿的是我的那杯。”
“呃……”夕便侧头看向桌边，沉默了一下，“哦……”
然后端起了自己那杯。
看起来像是在安静品茶，但并不回头的侧脸上能见到些许红霞。
不得不提这羞耻心的适性还是有进步的，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装鸵鸟，让楚信然看着那副强装无事的她笑了笑，转而看向一旁甩了甩头的年。
后者也差不多在这时候清醒了些，瞥了眼夕，在后者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烂话而反瞪时，她反而是对着楚信然感叹：“真遗憾啊，没有把那两柄灵剑带走。”
“终归是在东国有着独特地位的国器，其实也没抱太大希望……”
淡笑着摇了摇头，楚信然看着年走到床边坐下，便也朝里空了空位置，“倒是这么说之后，或许能弄点别的古器，但是想来或许也没时间去一一辨认哪些有必要留下，或许你可以留下看看？”
“你这边不是更需要照看么？”年说着，瞥了眼另一边那差不多恢复平静的夕，一句话又让她平复的心情从另一个方面升高，“把你交给夕这连自己都照看不好的蠢妹妹看着，我更不放心。”
“你这家伙……”夕的拳头当场就硬了。
而她这反应总是令年愉快的，侧过脸来便愉快微笑，语气甜腻：“你想怎么反驳啊？我的好妹妹。”
“呃……”夕被这语气恶心得抖了抖，索性不去与她讲话，转而走向楚信然道，“你方才和她说的是那些古器的保存？”
她大抵也能听懂些，尤其是年方才一开始都没抓住机会调笑她。
能让年认真起来分清主次的事也不多。
“嗯，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我并不信任这些人会好好封存古物，这场神道净化只是在宗教文化上的告一段落，这里的问题不只是宗教文化，鬼兵队的存在便是一种证明。”
“正是如此！”
“事实上，光严与光元南北两家争端已久，摩擦不断，朝中群臣只想着争权夺利，而陛下，则是渴望着统一，迫切地希望着八族的重聚。”
人未到，声先至，而声渐近，人亦近至门前，中臣明霄微微欠身，对着三人行了一礼：“冒昧前来，失礼了。”
“既然觉得失礼不该回去么？”夕冷淡道，对这些接连不断打扰这边的人没有任何好感。
楚信然确实的疲惫令大家打算在这里待上半日，而难得能有这样没有嵯峨、月见夜那帮人打扰的屋内平静时间。
尽管年有些烦人，但也能稍稍无视一些，便能令她想起些婆山镇时的愉快相处，可那然后，便是这帮人。
那家主和将军，然后是这人……
夕本便不喜欢被打扰，更别提这接二连三的拜访。
年本是好客的，但在楚信然确实需要静养的时候，她对中臣明霄的出现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对方找的正主是楚信然，而她没有自家妹妹那样直接以东道主自居的不客气，便也只是沉默注视。
等待着一旁的人开口。
便是楚信然，朝着夕那边摆了摆手，道：“说说来意吧，中臣先生，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恐怕还不该在这会儿被旁人听去。”
“可各位不是准备离开东国了么？既是要离开的人，那便也不妨知道，相信大炎也有能力不通过您来知道这些事实。”中臣明霄毫不掩饰对大炎能力的认可与忌惮。
“但如果你是来和我畅聊键政东国形势，那也大可不必啊……”楚信然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对东国的现状没多大热情，比起听这些，我更想安静在床上躺会儿。”
他说罢，还真退了些身进被窝里，平整地仰躺在沙发上，一脸安详。
“但我仍是觉得有些事需要同你交代些，譬如，两小时前有着一干左道之士擅闯宫门被卫士斩杀，其中净土宗叛僧槻野圭太将功补过，已然撤销了禁令与通缉，而他给你带了句话……”
“什么？”
“直入渊底，亦能直达彼岸。”
闻言，年与夕都瞬间看来，继而看向楚信然的身影，又相继对视。
“你与他见过面么？”楚信然都没有起身，年还能看到他平静的面孔，那还在桌边的夕便是不行了，所以方才才选择与年对视交流想法。
“见过……”中臣明霄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与他见过不止一次。而这一次，确实有些异样，多了些许超脱，或许是佛们所谓的一朝顿悟吧。”
“这样啊……”楚信然望着天花板咀嚼着那人的变化，眼中的冰蓝平静得令年看不出情绪，“直达彼岸听着还真像是咒人归西啊，除了带话，还有别的事么？”
“曾在你队伍中的那位月见夜先生，现在何处？”中臣明霄问。
楚信然还没开口，年倒是代道：“不知道，他和玉威出去很久了，你找他？”
“家中有些人的去处需要打通关节，月见夜先生所在的罗德岛是个选择……”
中臣明霄说着，注意不到楚信然那古怪起来的脸色，只是略略作揖道，“不过既然各位也不知道的话，那我便就此告辞——”
“等一下，我可以直接帮你联系罗德岛在平城京的分部，将你期望说出来。”
“呃……”中臣明霄怔了一怔，再看夕和年的反应旋即想起了些什么，有些意外却也带着几分轻松道：“那便麻烦了。”
原来他确实还和罗德岛有所联系……那么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那不朽之人与众神的契约仍在，奇迹归还的世代将要开启，陛下的想法是对的，推进必须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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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犯罪心理学上依靠灵感触发来弥补侧写能力薄弱的楚局长，并不具备知悉对方心声的能力。
所以他也无法针对对方的想法打出问号来，只是确认他真的只是打算联系引荐后，便通知了那在平城京的罗德岛分部——
早在当初的救灾中心，他就被那些「狂热拥护者」塞了这样的联系方式，一个个的都非常热情，似乎真的很想帮到他的忙，然后对唯一一位愿意被带上的月见夜表示非常的羡慕嫉妒恨。
那会儿的月见夜也挺得意的，本以为自己确实会派上些大用场，能够写点回头让A6小队成员惊叹，让梓兰小姐侧目的报告来，结果却是一路对别人惊叹，多少有些麻木，连要深入了解苍七阁下的打算都成了空谈。
不过身边这么多魅力十足的女孩儿，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去理会而是找男人聊天简直暴殄天物，又怎么好指责对方不给自己余闲呢？
得知楚信然一行明日便要离开的消息便也只能遗憾接受现实，只是也不好回去面对同事们期待的目光，却也受不了夕先生那看电灯泡似的压迫，便只能自己找个由头在外面逛。
当然，考虑到家里的电话，他还是有事能做的，只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在这一点，已经有了家事的玉威先生显然已经走在了他的前面，已经在联系回家事宜去和家里人正式对线了。
秉着找到协助孟章君处理了全东国神道危机的功绩，已经做好觉悟的他决定回去扩大优势，撑起个能将妻女接回来的安全环境。
——前提是之后的东国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出现其他能够干涉家族的变量的话。
风已起，乌云渐近，没有穿云裂空的孟章，又会由谁来稳住局势？
那时的东国将是那时的事了。现在，有的人做好了准备，而有的人却还一无所知。
最悠闲的大抵还是仍旧坚持会跟着夕走段路的嵯峨，她等到了夕许可她回婆山镇的话语，想着还能看一段画中的时日，便在市内闲逛，在乡野化缘，与寺院求教亦是无忧无虑。
而将视角重新转回那偏殿之中，中臣明霄满意离开后不过一分钟，便又有人挑战夕的神经，敲着侧门打扰着，颤颤巍巍的将一箱由防震金属框架严丝合缝的包裹送入进来。
寄件处罗德岛制药公司，苍七收。
不论是来人还是上面的封条都是这么写着，但那之上还有着为货物加密的法术，令下床来的楚信然好好回想了一下才想起罗德岛机密信件的加密法术解法，开始操作。
而一旁的年和夕在边上看着他在那操作。
“又是罗德岛啊？我都考虑要不要将深海色那丫头也拜托给罗德岛了，你觉得怎样？”
年朝着边上蹲着端详法阵的楚信然说着，而后者没有立刻搭理她，而是夕在一边淡淡道：
“我还以为你把她忘了，否则她都出门半小时了也不见你过问。”
“忘是不可能的，只是与其担心她我还不如担心那些以为她很柔弱的家伙……”年淡淡道，“以平城京这陌生状况，找个颜料找半小时也不算长，何况她只用蓝色颜料。”
“只用蓝色？”夕蹙了蹙眉，对于作画的话题理所当然的在意，也曾看似不在意地注意过深海色有机会展示的些许作品，除了画意本身给她带来淡淡的不适外，倒也承认那些画的出色。
考虑东西方画技差异，也不曾如何置喙，但没想到能离奇到这地步。
她所听闻的西方画技可没提过这一茬。
“是啊，所以你要清楚这小丫头有多异常，我和信然又为什么对她那么注意……怎么了？”
年说着，又看向缓缓站起身来的楚信然，却看到后者手里正捏着个手机。
“今早还收到过一条罗德岛来的消息，想着这东西或许也和斯特凡诺有些关系……”
重新回顾那短讯，楚信然再看向眼前自动打开的机械箱中分门别类摆放的针剂、袋装物、未知功用的手雷，以及一个复杂器械以及一页说明清单，方才重新看向年，“罗德岛确实能够好好安置深海色，如果她同意的话不失为一个选择。”
探头同样端详着箱体里的东西，年又抬头看向他：“你这是又打算考虑身后事了？”
“怎么会想到这种方向来？”楚信然微微侧头有些不解的问。
年没有回答，只是侧头看向夕，两人的表情都不像是放心的模样。

NO.164:从未变过
“神道清净只是个开始，根据某些来源并不明确的情报，东国南北都在暗自集结兵力，或许又是咱们熟悉的那个名词。”
“要熟悉也是你们熟悉吧，我可是尽量远离的，别把我和你们这些家伙混为一谈啊。”
血先生看着这几人，自有一股「莫名被代表了」的不爽，可眼前这几人要么实力胜于她，要么地位高于她，并不热衷好勇斗狠的她便也只能无奈叹道。
“多少年来，这片大地的主旋律永远是战争，无须强调，只是忽然提起东做什么？”海帕提娅问。
“换做阿斯卡纶还在这里的话，大抵会直接问你是不是刚睡醒不太清醒吧？”
维克多亦是帮腔着，作为罗德岛本舰驻舰教官，他和海帕媞娅皆是鲜少出席这样的场合，除却不适应外，多少还有些对博士的不快。
对于博士每次苏醒时，性格或多或少的改变，乃至是人格模型整个的转换，他们这些老教官都有足够的了解。
同时也正因为这份足够的了解，他们才更清楚当博士整个人格模型转换之后，便不能算是同一个人了，他们需要重新了解、适应对方的新人格，而这所谓的新人格，不见得能让老同事们满意接受。
每次听闻博士变了个人的时候，也是需要大家最仔细审视的时候，某些人会满意，某些人会难以接受。
至少此刻，从上一个幽默风趣到会让人觉得轻佻程度的斯特凡诺，变成眼下这个冷声肃然的斯特凡诺，便是落差太大了些，并且还有些人隐隐对这幅样子的他有印象。
还曾记得，在罗德岛还是巴别塔时，在他们刚刚介入卡兹戴尔的内部争端时，博士便是这幅模样。
头盔从来不摘，防护服始终裹紧，话语始终冷淡，动作却又敏捷矫健。
正如此刻，坐在桌前的几人都能注意到那柄在斯特凡诺指间晃动的水果刀。
那个男人的手上分明套着全遮蔽的黑色皮手套，换做旁人都会觉得不适应乃至犯些错误，而他不仅能套着那种手套耍刀，甚至能将那水果刀耍出刀花来。
上一位博士同样有着这样的平衡与协调与眼力劲，但却不喜这种展示，而这位博士却是无所谓地保留着这样的闲时习惯。
这样一种在会议桌上显得过于尖锐，必然会引发矛盾的闲时习惯。
就像维克多口中的阿斯卡纶倘若还在这里的话，此刻恐怕便是已经和博士对上了。
可她不在，她仍在外派之中。这由博士「之前」下达的指令本该在「现在」博士的审视下取消召回，让那位守护者好好看护殿下的继承人，这是所有的之情者们都有所预料的判断，但这位博士却没有下达。
看过了上一位博士所做的一切记录之后不曾做什么改动，甚至没什么评价，只是立刻就开始接手罗德岛现在的指挥权，并且像此刻一样——召开了数起成员并不相同的会议。
成员并不相同。
就像此刻，包括海帕提娅和维克多在内的几位教官都不太理解自己为何能出席这样的场合。
罗德岛本舰顶层会议室从来都是出现重大决策讨论才会启用，而他们这样一位主教历史文学的教师，一位主狙击干员培训的武装干员。
尽管资历较老，却也怎么也谈不上身居高位，任职以来不过寥寥几次踏足这里。
那几次都是需要全体动员的生死存亡关头，而非这次没有一点风声。
说起风声，关于博士在找人频繁开会这一点，这两天还是有些传闻的，还有人试着分析过他的行为含义，最初最具认同的便是他在找罗德岛各职位阶层的人了解状况或是发布指令，又或是单纯在熟悉职员什么的，可很快大家就发现他的开会人员名单规律并不成立，仅仅适用了两三次便乱了起来。
既然并非那种一目了然的归类方式，也并不以单纯的职位所善召到一起，那么根据那些成员们并未被下达封口指令的说辞也无法做出确实的判断……
博士醒来的这两天，整个罗德岛便是都笼罩在疑云之中，太多的人都在注视着他的行为，猜测着他背后的意图，至于阻止干涉……
谁能干涉博士的举动呢？
凯尔希医生与阿米娅都没有开口，且博士这两天的举措也没有怎样的工作妨碍，至多也就某些被打乱日常安排的职员有些微的不满。
“那就等她来了再说。”博士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这样冷淡的回应也令两位教官对视一眼，亲眼确认了一番关于博士的新性子的判断是某种意义上的脾气很好，被这样带刺的一句话攻击也不甚在意，而是继续正题：
“东那片土地，极东极北，大家能想到的只有它接轨大炎，不是么？”博士淡淡问，不等俩人点头，又道，“但它的东方，它的北方，是广袤的大海。”
“是阿戈尔。”
“呃……”听到这对很多人而言有些生僻的种族名，几位职员却是肃然起敬，微微坐直。
提到这个称呼，这里的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地名，而非种族名。
紧接着升起的感想便是麻烦，毕竟舰上已经有着好几位容易令人对阿戈尔出现误解的阿戈尔人了。
尤其是那位不是待在具备疗养功能的个人宿舍里，便是出现在惨烈战场上的幽灵鲨小姐，着实令舰上太多人对阿戈尔人升起误解，也给罗德岛的论坛水区提供了好几次话题。
倘若职位更高些的罗德岛干员大抵还能从「阿戈尔」这称呼中品出更糟糕的含义，但这里几位有的只是武装教官，有的只是历史教师。
阿戈尔的历史并不属于陆地上的历史讲授范畴，哪怕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历史学家也只能从古旧的文献与破碎的记录中找到些介乎于传说般的只言片语，描述那份来自大海的古老辉煌……
——以及诅咒；
那些令城市分崩离析，令文明变质扭曲的记载，含混不清，好似狂人呓语般的文字，被陆地上的学者们粗略地定义为诅咒，也实为情报的匮乏，着实没有办法。
对海帕提娅而言，阿戈尔的历史也属于她的知识盲区，曾经也试图从舰上的几位阿戈尔干员那得到些科普，但就连正常的交流都因些微妙的原因而没能达成。
“东国至今都有不少的阿戈尔人，他们的祖先在遥远的过去踏足陆地，繁衍生息，多年以来几乎和故乡断了联系。
但他们走上了岸，也终归是将海里的东西也带上了岸，而海神教团在东国发展数年，却在上个月放弃了那片土地……”
说到这里，斯特凡诺手中旋转的水果刀在甩手间钉在了桌上，却又因钉得太浅而落在了地上。
看起来像是想要耍帅结果又因技巧不过关，或是力道不足而前功尽弃，有些尴尬。
“噗嗤……”
只是这种时候还敢发笑的，只有华法琳，而她也被所有目光注视着，尤其是凯尔希的目光，令她稍稍克制了些，假咳了几声。
倒是博士那面罩隔得远些便看不清表情和目光，倒是感觉不出尖锐与敌意地转而继续道，全然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借着这被华法琳稍稍缓和些的氛围：
“他们拿到了那些东西，那些海里的东西，撤离意味着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东国，他们看中的是谢拉格……”
他说着，环顾几人，“不算远？不是么，与我们仅仅是距离一处米诺斯。”
“我觉得米诺斯就够远的……”华法琳嘀咕道，“而且我们还在这儿停留了好几天，临时转航道还得另做补给考量。”
“已经不用再停留了，海帕提娅干员，交给你的石板已经记录完毕了不是么？”
“呃，是的。”陡然被叫到名字的女人怔了怔，隐约理解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叫道这里来参与会议。
“米诺斯失落神话的石板文献，弄清楚上面的状态，我们就可以走了……”
重新执起了那柄水果刀来，斯特凡诺在话语间重新令它旋转，倒是隐约让另外几人意识到这好像是他的习惯而非刻意的做作之举，“你们还没收到通知么？我在会前就已经通知基层转告。”
“所以我们要去谢拉格？”维克多看着海帕媞娅又转而看向博士，注意到前者的恍然后他自己仍然带着疑惑，这和我自己有什么关系？
斯特凡诺摇了摇头：“不，我们去卡西米尔。”
“谢拉格封闭闭塞，并不适合罗德岛本舰接近……”这下轮到凯尔希开口，她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可比起博士的话语，她的声音好歹还多些生气，“你熟悉那条航道，维克多，之后的航线安排需要你的协助。”
“明白了。”维克多点了点头。
而当这两位安静下来之后，中间的华法琳左看右看，进而举手：
“那我呢？”
“会议结束，就地解散，你留下。”斯特凡诺说着，站起身来，手中的水果刀再次掷于桌上。
这一次，刀尖在破空声中刺入桌面，刀身微摇，得以稳立。
也令其他职员投来诡异的目光，想着此情此景莫不是华法琳医生要被杀了（x；
当事人自己也是面皮一僵，扭头四顾：“怎么了？我犯了什么罪吗？我没有再违规实验了啊？！凯尔希你特么算计我！”
被她慌张地目光望到的同事们都默默加快了脚步，隐约明白了凯尔希医生的存在或许不只是为博士坐镇，可能这才是正主。
“喂，你们跑什么！海帕媞娅救一下啊！”
一群人跑掉还带关上门，而那还站在桌边的斯特凡诺端着个遥控器朝着不远处的机器戳戳点点，然后在不断喷发的净化气体中，缓缓摘下了头盔，晃了晃有些长了的白发，与那不变的容颜。
“浮夸至极。”
他评价道，而一旁的凯尔希走近过来的，抬手拔起了桌上的水果刀。
“破坏桌面的费用会从你的薪酬里扣。”
“原来我有那种东西。”斯特凡诺淡淡道，瞥了眼她手里的水果刀，再抬起手来瞥了眼那被黑手套覆盖的手掌，甩了甩，晃了晃，摇了摇头。
“不仅有，还挺多……”凯尔希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目光微动，却也没提，“只是……”
“只是上一个我全用了？”斯特凡诺问，淡绿色的双眸多有薄凉，“其他的性子我倒是完全不觉得奇怪。”
“他把六成用在了源石投资上，剩下四成留给下一个自己，也就是你……”华法琳没好气道，“真是的，我帮他安排那些投资项目居然都不考虑给我留点，真是极端利己啊。”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斯特凡诺道，“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不是一个人，但我们确实是一个人。”
“我不干涉他的选择，不是因为尊重，而是因为认同，我认为他做的没错，也会认为下一个我做的没错。”
会变幻的是性格爱好，这些会令很多决策都发生变化，可总有些目标，是高于性格与爱好的，总归不变。
一轮又一轮的自我崩坏，丹尼尔•斯特凡诺的形象总在变化，可真正在身边的那批人，不论怎样也仍会是那批人。
“利己这话用的贴切，但唯独由你来说并不合适……”丹尼尔淡淡道，深吸了一口气后，重新将头盔端起，戴在了头上，开启机括，令其变形功能层层启动，重新归入令他安心的封闭之中，“华法琳干员，将你掌握的挚友血液交出来，我需要更进一步的确认祂的状态。”
“你怎么觉得我会留着，而不是自己尝鲜？”华法琳扯起些嘴角道，“那家伙的血可真的愈发诱人了，像酒一样醇香悠长，还有些刺激的混乱感，比起那些扭曲的怪物几乎是天上地下。”
“这是你给他打上印记的原因么？”斯特凡诺问。
“你不会这么武断吧？只是不希望其他血魔做些蠢事罢了，通常情况谁还用那么老古董的方式标记……”
华法琳走过桌台，在俩人面前耸了耸肩，“结果他偏偏就老是接触些老古董，你猜我上次见到他时，他身上有着几重标记？我该说他真讨人喜欢还是该后悔我没有当初刚见面就打烙印？”
“将你剩下的挚友血液交出来……”斯特凡诺只是抬手重复道，“深渊会持续压迫祂非凡的那一面觉醒，但祂又早早接触了扭曲，比祭星计划的还要早，需要另做调控。”
“扭曲？调控？”华法琳蹙眉，这都是她过去不曾听过的东西，“你是不是该先说明一下这些都是什么？凯尔希，凯尔希你来？”
她扭头看向边上还捏着那柄水果刀的凯尔希，凛然质问的模样也不似罗德岛寻常干员们所见的那副心虚怯懦。
而凯尔希也不似往常大家所见的那样不配合。
“他接触到了「海」，得到了更多的情报，也找回了些许遗失的记忆，这一次的收获非比寻常。”
“这一整句不是什么都没说吗！真受不了你这说话方式，简明扼要！”华法琳不耐道，这可不是什么能扯来扯去的随意话题。
“简明扼要就是，交出你手里的血，我要确认挚友现在的祭星、海洋、外域比例，过去祭星便推演过未来，祂与基督将一切都看得清楚，也留下了后手，但也有祂们没能看清的部分。”
“这片大地，或者说这个世界，不止一次被外来者干涉，牵扯的变量早已难以清算，预言根本靠不住，还得靠我们当场调控。”
套上了头盔却也走到了华法琳面前的博士以一米七七的身高俯瞰于她，本该缺乏感情波动的目光，此刻正灼灼燃烧：
“将它给我，我会将他从深渊里拽出。”
以凡人的欲望撕扯神明的领域，将那所谓的高贵践踏于足下充作踮脚的阶梯，凭此登临那份台阶将迷失于深渊的受困者引导脱离……
很熟悉不是么？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
以及，那位急切的丹尼尔•斯特凡诺

NO.165：他真牛逼
（该去永劫试试无尘了！）
宛若深渊那般，与常规意义上的世界缺乏联系，同时亦缺乏了解，与其说是异次元，不如说是异世界般的空间，理论上不止一个。
只是理论也终归是理论，在真正得到证明之前，它都只是种假想的说辞。
在那样的理论中，诸如深渊这类未能被判明，只是猜测其存在的封闭世界并不止一个，而判断这类世界的主要标准——便是足够的封闭，足够的隐蔽。
于是这样的理论也变作了某种意义的悖论。
——你要证明这些理论的真实，便首先要觅得那些世界的存在；
——但只有真正封闭到几乎不可能被找到的世界，才算是能够证明理论的世界这就寄了，以正常的发展而言，这条理论不可能被实现，任何能被算作实现的证明都不会被认可。
但这个世界并不正常。
步过了漫长的人生，度过了无数次生死的循环，丹尼尔•斯特凡诺见证了太多的非常识。
尽管每一次的人格转换便等于消亡，尽管每一次的消亡都会伴随些许记忆的褪色。
但他也还有找回一切遗失之物的机会，只要愿意忍受那些痛苦，愿意承担那些隐患，愿意深入那片意识疆域的绝境——
他便有机会找到「丹尼尔•斯特凡诺」的碎片，找到那份庞大到无论如何都会对现状有所帮助的资讯包。
上一位丹尼尔•斯特凡诺，他找到了。
奔着人格稳定的末尾，毅然选择了那场豪赌，又或是不论是哪一位‘丹尼尔.斯特凡诺'都无法放弃对完整的渴望，他找到了「海畔」，毅然投身于「海洋」，自那沉沦与压迫中抓住了那漂流于无尽杂绪的「宝箱」。
只有涉及精神异常强大者的资讯量才会存在「上锁」般艰难的解析流程，这样的收获被他称作宝箱，而这样的宝箱通常都会涉及些隐秘，亦是他的主要目标。
意识疆域的海洋，沉浮着太多从古至今积淀的思绪与记忆，而他的每一次沉睡都是在这样的大海中「捕捞」，同时对抗那些杂绪构筑的迷梦，躲避那些恶意积聚的「生物」。最终……重新归于这片茫茫的海洋之中。
便是在这样将余生都用于搏击风浪的探索之中，他所收获的无数之中终归有着「中奖」的部分，令他进一步地了解些自己的过去，也了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往事。
而这其中，便包括世上沉入深渊那般封闭世界的「倒霉蛋」其实并不只有楚信然一个，丹尼尔•斯特凡诺自己就认识另一个「倒霉蛋」。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与他同一时代，也就是前时代的「老朋友」，前时代秘教的殿堂骑士长，困于另一片诡异的异世界中，在泰拉历的两百四十年前被丹尼尔•斯特凡诺救出，却又并不领情的选择独行。
这似乎并不奇怪。而今的博士搜刮着自己的记忆，能从不少零星的碎片中拼凑出这位骑士长在过去便敌视着自己的事实，在当年的那场浩劫之中，人类摸索着活下去的方式，其中真正发展起来的几个派系。
尽管为了大局也因为不够自信的缘故，尽量保持着互不妨碍，但冲突终归还是有的。
方舟计划的推行人丹尼尔斯特凡诺，与秘教那等待神明救世的殿堂骑士长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自然不会是什么感情深厚的好兄弟。
只是放在这个时代，那都是些过于古老的事了。
现实是大家都是败者——约瑟夫做了无用的努力，而丹尼尔的努力也在之后显得多余，仅仅是在后世属性之后用于发展的那部分起到了些作用。
这样的区别简单来说便是，约瑟夫的努力全部木大，而丹尼尔的努力虽然也在解决危机上没起到作用，但危机之后的百废待兴那可以收剑收捡继续用……
好歹有可回收的部分，丹尼尔倒也不是那么失落，倒不如说比起计划的成功与否，人类是否存续才是更重要的事实，所以这位博士最初苏醒之后反倒挺愉快的。
倒是会蛮意外约瑟夫也能看得开，毕竟在他的视野里，约瑟夫属于纯粹的人生失败组，不仅做了无用的努力还在能将人逼疯的世界待了数百年，出来之后不仅没有走极端，也没有对自己发泄怨气，反倒只是普普通通的分道扬镳。
那个男人大概是经历了些什么，只是丹尼尔也没问出来。
约瑟夫并不愿意说，只是也不愿意与他一同行动，斯特凡诺最终亦不知他去了哪里，只是临别前曾嘱咐他注意身体。
毕竟那家伙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凭着当年的契约而活到了现在，而那骑士长却是普普通通，全靠着之前所处的诡异世界规则不同才没有死在漫长的岁月中。
或许，作为第一代被混乱扭曲侵蚀却又保留神智的人类算是一种特殊……
但这种特殊放在而今也只是作为宝贵的研究素材罢了，于一场游历与冒险而言并无帮助，甚至还可能是害处。
毕竟，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古老与纯粹都不会是纯粹的优势，甚至可能单纯因为无法适应而今的空气成分、温差变化，病菌发展而直接令身体发生异常与不适。
不过就算是之后的记忆中，那个家伙也没有再来联系过他，也不知是真的没问题还是死在了哪个旮旯里……
不过想到而今都两百多年了，倘若没有意外，那家伙也早该老死了。
否则以他发展的情报网没理由完全没消息，而那家伙也不可能看到而今这所谓的「秘教」还能坐得住。
当年的秘教因邪神的唆使而走错道路致使毁灭降临，在邪神死亡大半后便挣脱控制，重新清醒将精力奉献在了忏悔救援重建上，而在那段日子爬到殿堂骑士长之位的那个男人，更是对抗扭曲第一线的守护者。
这样的他再见这些仿佛在走过去老路的拙劣模仿者……恐怕压不住那积年老旧的心脑血管。
可他也已经消失了两百多年了啊……
丹尼尔•斯特凡诺站在自己那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望着那漫漫的黄沙尽头逐渐浮现出绿色，已经开动起来的陆行舰内无比平稳。
而天空却已浮现出世界末日般的云卷与那透云而出的暗红，知晓那都是些幻象，只有他所能见到的幻象。
就像之前的雷狱与庞然灼热的巨人那般，是这片土地、这颗星球的记忆，无数没有妥善安置的亡灵思绪与星球一同映射出的激烈过去。
几乎不曾有人与他共享这份特殊的视野，哪怕是楚信然，也只能看到那些同样因为过去遗留而生的怪物，而看不到那些太古流传的灾害与战争。
在特蕾西娅出现之前，那都是博士自己独享的绝景。
魔王的共感，确实是奇迹般的能力，即便是眼界甚高的丹尼尔•斯特凡诺也认可其能力的优先级高得近乎奇迹，可那样的奇迹并不能证明什么。
哪怕是勉强具备了同样的眼界，那孩子也仍旧选择了与奇迹相符的短暂璀璨。
然后将其传承给后来者。
“博士？”
顶着高高竖耳的女孩从办公室门口踏入，走近，有些疑惑地从他身旁探出个小脑袋：“炎熔助理说您叫我？有什么事么？”
自醒来到现在，承自上一位的些许记忆中，很多的干员与专员对博士的态度都有着些许的变化，既是因为一些传闻，也是因为他们确实发觉了博士与之前记忆中的差异。
但这孩子不一样。
“阿米娅……”斯特凡诺微微诺过头看她，覆盖着漆黑手套的手掌轻缓地放在她的头上，转而再次看向窗外问，“能看到那涡流吗？”
“看到了，怎么了？”并不抗拒头顶那冷硬质感的皮层，阿米娅抬起头来，与博士共享那份同样的天空。
“博士又害怕了吗？”
“是啊，总是会害怕的，博士是个很胆小的人……”丹尼尔•斯特凡诺冷淡道，“上一位丹尼尔没跟你说过么？”
“博士以前说自己胆子很大，甚至emmm……”阿米娅想了想，用苍七先生的说法修缮了一下原话，“敢对凯尔希医生出言不逊。”
在真正可爱懂事的孩子面前，大家说话总是比较克制。
“这样啊。”面罩下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丹尼尔•斯特凡诺仍旧望着那仿佛要从中央的涡流中•出现些什么的火云。
“但我会信的。”阿米娅忽然说。
“老师也会害怕吗？真不可思议……但我会信的。”
“呃……”斯特凡诺垂下些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博士。”
“又不是那么害怕了……”斯特凡诺淡淡道，语气少了些漠然，仍搭在阿米娅头上的手掌微微摩挲着，收了回去，“谢谢你，阿米娅。”
“蛤？”阿米娅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在不直接接触的前提下，博士心里想着什么她也感觉不出，不过她也早已懂得有些想法不一定非要理解。
“不用谢……”所以她只是笑了笑，“能帮到博士我很开心，不过博士叫我来……”
“这三支试管里的血，是挚友的。”
“苍七先生吗？”博士身边的人都清楚他口中的挚友是谁，想起那位温和可靠且格外强大的长辈，阿米娅的脸上浮出几分惊愕。
“从华法琳干员那里取得的……”斯特凡诺点了点头继续道，“使用你的源石技艺，感受这三支血。”
“感受……血？”
“血是由血浆和血细胞组成，在你所受的教育之中应该是如此定义的，但你应该同样学过些法术相关的杂学，里面提过血的特殊地位。”
“可那些……”
“我知道，那些杂学里没有提过血也能有情绪。”
斯特凡诺打断了阿米娅的犹豫，显得有些急切。
“他的血也确实没有可供你感知的情绪，但这世上有着很多类特殊的创造，祂们的意志会在血肉中残留，祂们的想法会在世上留有痕迹，相比于前者，后者要常见得多，甚至连普通人也能在作品中寄寓情绪。”
“那苍七先生……”身负特殊的力量，阿米娅并不疑惑楚信然的特殊，只是不清楚博士想让她做的事。
“要确认他目前的状态，去感知他血液中流动的神性，那是比一般的精神波动还要明显，还要稳定的精神遗留，将它反馈于你的内容告诉我，尽快，赶在他还在这世上。”
“世上……”阿米娅听着这不祥的说法，再判断博士那毫无波动的语气，觉得自己是理解错了。
但博士好像又没打算细说这件事，令她也只能将这份疑惑埋在心里，待会儿再问。
.
.
世上，这种说法自是没错，斯特凡诺显然通过了解楚信然那边一行的组成与其身份调查，以此推断出了他们那边一行人接下来会有的行动。
坠入深渊，行走于意识疆域与夕的画作之间，那确实便并非世上了，电话打不通、电讯发不去，网络也连不上，而更重要的——神性的共鸣会因此中断，无法更新状态。
只要楚信然还在这尘世之中，试管中的血液神性便是不管相隔万里都能有所联系，这种联系与当事人无关。
除非以法术之流的外力干涉，否则那就是种自然发展，无视距离与时间，试管中的血液神性与本体的神性共鸣统一，但倘若楚信然不在了，共鸣中断。
那血液内的神性自然也就属于过去式，落后版本，参考价值断崖式下跌。
此刻他们所在的土地距离东国几乎是极东与极西，横跨大陆的距离，距离带来的时差亦是不可避免，不论是怎样的天空都不妨碍这边是白天，那么那边这个时候就已经步入深夜的事实。
而根据平城京那边传来的电讯，除了楚信然代为联络引荐了一位月禾灾巡，以及干员月见夜引入了一位赤冬将军外，还大致提了不少平城京最近的大小事，以及楚信然并不掩饰地对月见夜等人提过的辞行时间。
4月3日，他算算时差便清楚此刻那边已经是3日，只不过还在半夜。
可他也算不清那边是否会有深夜出行的可能，自然是要抓紧时间。
出于谨慎的急切并无错误，只是大概率是没必要的。
事实上当然没必要，这个时间点，楚信然正无比正常地，躺在在客房里睡大觉。
旁边躺着年和夕。
根据经验，这三人躺在一张床上，那必然就有一个犯罪分子，可这次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三人更无身体伤势，疑点便是指向了某位具备不在场证明的深海色。
#查询深海色状态#
深海色在房间里画画，深夜作画，非常可疑，让我们看看她的作品。
三幅栩栩如生的肖像画，分明是楚信然、楚信然，还是楚信然。
好的，深海色非常正常！没有疑点！
那么为什么这三人在一张床上呢？因为楚信然邀请了。
哦，楚信然邀请了。
？
楚信然为什么会邀请？
因为年又想袭击，他不厌其烦地答应要来就来，但他今天很累只想睡觉，而夕听着感觉不妙，以监视年的名义加入。
合理！那么楚信然当真睡得着么？两位美人在侧，其中还不乏后者的刻意使坏前提下，他睡得着么！
他睡着了！
他真牛逼……

NO.166:重点应是神性不全，散落在外，这是祭星的选择。
（咱估计舟游的皮肤文案也没有和设定文案有过沟通，否则以夕的那个皮肤文案，倘若真是画来穿上，那没看过她作画现场的人看来……
嗯……坏了，我oc了，原来她的开放大胆其实更胜于年（bushi）；
沧桑而又深远，磅礴却又空荡，初一接触便仿佛能将自我也冲刷得一干二净。
这是第一份感触。
破碎而又繁复，神圣却又虚无，其中蕴含着的各式欲望尽管令那初时被冲散的自我重新回归，却又仿佛沾上了些许额外的内容，令她倍感不适。
这是第二份感触。
扭曲虬结，杂乱无章，且具备着天然的敌意，刚一接触便倍感排斥，甚至有意识的试图压迫自己……
这是第三份感触。
但事实上，从第一份感触之后的二三都是混杂于一同，并未被如何明显的区分，且感知得越久，便越会意识到二、三的感触与那初见时的沧桑深远已然紧密交织，不分彼此。
也因而，共享了那份源自第三者的敌意。
霎时间的狂风巨浪，令奇美拉女孩的意识如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般摇摇欲坠，好似身处一处乌云密布的海洋之中，女孩站在那薄弱的木板上，望着天空中隐有蜿蜒身姿穿梭云层的庞大阴影。
风雨飘摇中的颠簸令她的目光难以坚持，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拍击而来的巨浪，像是隐约看到了什么人，却又无法在之后中确认。
盖因哪怕身下的木板凭着足够的坚固顶住了这一波巨浪，也免不了她被那湿冷的压力所害，被迫垂首看向了那几近黑色的浪潮。
这一眼，令她的呼吸几乎一滞。
在那不知多么幽深的海面之下，被水波与浪花扭曲了形体的庞大眼眸并列成排，俨然不止一对地注视着她，摇荡波动的绿色眼瞳中带着些许错觉般的嘲弄。
恰如此时，又一记的浪潮拍打而至，而她没能真正抓紧身下的木板，瞬间坠入那漆黑的海水之中，也自那一瞬，真正在海中望见了那比她想象中还要庞大的深海之眼群。
那带着嘲弄与杀意的幽绿瞳孔中映着她小小的身影，庞然的触手亦随之腾升，卷起巨大的漩涡与庞大的气泡。
刹那间，极度地恐惧攥紧了她的心房，她试图张开口，却因黑色的海水而窒息，一连串的气泡从她眼前划过，模糊了靠近的触须也模糊了那巨大的眼瞳，在那彼此模糊的视野之中，女孩自那无数巨大的眼瞳之中看到了自上而下的蜿蜒显现、尽管模糊，却也在逐渐的放大中明显。
破水而入，裹着那被水流沉闷化的悠远啸声一同，刺入那幽绿的眼瞳令其嘲弄化作惊怒。
嘭！
在啸声与嘶鸣真正混合响彻之前，女孩已被搅动的海水乱流带上了高空，本已模糊的神智难以处理自己视野所见的巨兽对决。
即便眼前那庞大的阴影已然是有着三分之二都没入了海洋之中，可她所见的那长尾又是如此的巨大，仍令她呆滞着微微张开了些小口。
“它……”
是救了自己吗？
“不确定，但你不觉得自己该离开么？”
陡然的话语就在耳边响起，瞬间令女孩那仿佛生锈齿轮般的精神清醒，也自那难以挣脱的压力中脱离，扭头便见那悬在半空的青年，紧接着又反应过来地迅速垂首，看向自己身下承托着自己的流水。
“苍七先生……”
遇见熟悉存在的状况令她放松了些，但对方的话语却又令她愣在原地。
“不要只是看着，羔羊，再不带她走，你们都走不了。”
“我还需要更进一步的数据，话不要说的那么死，毕竟你也不是真正的楚信然。”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侧，可当女孩儿微微侧头，却又除了下坠的乌云与混乱的海洋以外什么都看不清。
等等……乌云和海洋，方才云层之上与海洋之下的巨兽眼下正在作战的话，那自己所感受到的三类之中的第三……
恢复思考能力的女孩儿表情瞬间僵硬起来，一点一点有些艰难地扭过头来，看向那方才这给她安全感也助她清醒的「楚信然」，可后者迎着她的目光，却也没有发展出什么「摇身一变化作怪物」的戏码，那目光仍如记忆中的苍七先生那样平静温和，只在与博士的对话时稍显沉肃。
“我当然不是他，他现在还来不了这里，但这里却也同样不欢迎任何的外来者。”
“哪怕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帮他？”博士的声音仍在耳侧，不过已经清醒过来的阿米娅已然不再执着于确认对方的位置，毕竟她已经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出现在了这里。
“离开……”「楚信然」仍旧坚持，俯瞰下方翻腾的巨兽与那被引动相接的无数水龙卷，“或是成为祂的食粮。”
“看来在这方面，你们相处得不错。”
斯特凡诺的声音说着，背景里混着些许滴滴声：“但我还需要在这里待半分钟，能通融么？”
「楚信然」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后方踏空一步，阿米娅立刻于惊讶中失去水幕的承托而下坠，只是她也没有发出如何惊恐地呼喊，而是猛然抬手，双手十指上的指环逐一闪耀，却又在下一刻的心神巨震中熄灭。
同时在那上方，朝着那十戒垂眼的「楚信然」挪开了目光，撤去了压迫。
却又刚挪开又猛然回头，瞪着那凭空出现将阿米娅环在腰间的斯特凡诺。
“博士……”阿米娅真正安心道，只是也觉得对方这样像是揽小猪仔似的横揽方式有些难受。
“神性终归还是缺乏人性。”后者淡淡的下达那总结般的话语，然后看向另一只手里捏着的仪表盘上的倒计时。
只剩十数秒了。
“你是谁？”「楚信然」认真地审视着他，“竟对我的力量无动于衷。”
“所谓的威压，只能欺负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斯特凡诺说着，微微垂首，看向自己腰间揽着的小女孩，也没去管对方闻言微鼓面颊的小脾气，“我见过你的成体，现在这幅样子并不像话。”
「楚信然」闻言，身后瞬间涌出圣洁的光柱，祂显然不是那么喜欢开口，更愿意沉默行事的类型。
但是——
“时间到了……”拇指按下那复杂机械装置按键，斯特凡诺抬起那只手招了招，“虽然死板得像个机器，但也感谢你帮我照看了几秒这孩子，顺便能告诉我，你们的主人现在在做什么么？”
“恭敬觐见，羔羊。”「楚信然」抬起右臂，五指舒张对准了两人。
但于此同时，在祂开口的那一刻，斯特凡诺便已叹息着：“看来是不知道。”下一秒便揽着阿米娅消失在了原处。
无数灿金色的荆棘缠在了空处，紧接坠落的陨火亦是无功而返，反而落入那本就混乱的海洋之中溅起无数高热的水汽大浪，显现出这家伙面不改色地下了死手的事实。
只是在原本的目标丢失后，祂这一击反而引来了下面俩的注意。
由外来者引发的战争还将继续，看似被撩拨而成，但其实三者都并不在意。
毕竟——
“终归只是些空洞的神性，没什么好指望的啊。”
归还于现实，斯特凡诺望着手中那按键像个秒表，造型也做得像个秒表的复杂机械叹息着，然后将那还被自己揽在腰间，悬在空中的阿米娅放了下来。
“真的空洞么？博士……”尽管对那样对付孩子的抱法颇有微词，但也明白方才那样的状况不是能够讨论姿势什么的时候，阿米娅很懂事地没有发脾气，只是好奇的看着博士手中那枚仪器，发表自己不同的见解，“我能感受到那海里的巨兽对我有敌意的同时还在嘲笑我，而天空上的那巨兽救下了我的同时对它抱有仇恨般的情绪。”
“反倒是那个假的苍七先生……”阿米娅皱了皱眉，“我确实无法从他的目光中感应到什么……可他也帮助了我。”
“神性没有意志，神性一直都只是一种附加于他者的属性……”
将那仪器放置于桌上，提起一枚源石线路将它与计算器所接合后，斯特凡诺便坐在了他的办公椅上，手指亦在键盘上迅速跳动，黑暗的头盔面罩上映出屏幕的光影，“但空洞便意味着可被填充，愈是历史悠久的神性便愈是容易染上主人的秉性，甚至有着不少呈现出与主人相似样貌的案例。”
“所以那是苍七先生……不，不该是这样……”阿米娅觉得不对，因为她所认识的苍七先生不该有那副模样。
倘若换做他人不一定能有如此了解一个人的自信，可她所身负着的读取他人内心的能力，令她一直有着那样的自信。
也因而早早了解了很多人的表现与心中所想并非一致的事实。
“他确实不是那样……”斯特凡诺望着屏幕上因推入算法而变幻的数值，“所以那道神性还不算是他真正拥有，而这也正是挚友他身负的主要问题之一。”
“不同的比例异常神性也就罢了，偏偏还没有真正的融合，这种情况的结果……”斯特凡诺说着，看向阿米娅，给她举了个更好理解的例子，“就像器官的排异反应。”
“会立刻有生命危险么？”阿米娅紧张问，已经走到办公桌边的她看着上面跳动的字符，只觉得无比陌生，分明她一直以来都被凯尔希医生连同其他教师们教育着各方各面，希望她以后能成为罗德岛领袖的培养着。
但那些教程显然不会包括上个时代的神学研究公式。
对于神明这类存在，尤其是被侵蚀感染了的神明研究，上个时代几乎已是趋于完善，而非如今这神明的存在还只是单纯的传说与神话。
可虽说如此，丹尼尔•斯特凡诺也并未真正将过去完全的忆起，更多还是基于他人的记忆与自己的碎片化所进行推断，真正能够信任的也就是那些碎片化的东西。
碎片化的……几条公式；
“不会，他本就不是普通人。但总有些惩罚会比纯粹的死亡还要沉重，那种感觉你刚才体会过。”
说到这里时，斯特凡诺回过头来，头盔上映出阿米娅的脸，也映出他的严肃认真：“思维僵滞，寻不到自我，不断在孤独的深渊中坠落，化身成为疯狂浑噩的恶神。”
就像当初的那些摧毁家园的家伙一样。
“那要怎么做？”阿米娅顿时有些慌乱，“而且，而且苍七先生怎么会忽然和神明扯上关系……”
以前一直都没感觉……只知道他对自己异常的身体素质很紧张，哪怕能够沟通心灵，她也完全没能察觉出异样……
那只是你还没接触到那份领域而已，这种事谈不上突然，斯特凡诺瞥了眼她，却也没将这听来有些薄凉的话语说出口来，只是回答了她之前的疑惑：“要怎么做？就像现在做的这样。”
他说着，重新看向了屏幕，那数值的跳动已经逐渐放缓，那结论已然将要得出。
“找到他的症结，考虑他的疗程，但在这之前，这种症结倒也还有利用的余地。”
“利用？”阿米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听不懂。
“挚友他啊，即将面对一项本是只能靠他自己度过的磨砺……”
斯特凡诺倒也没打算隐瞒，不过为了免去对方过多的担忧，却也说的含糊，“但若能通过神性做文章，那便也等于能以外力干涉了。”
“我们能帮他一把。”
思路很简单，在深渊那样的地方，任何通常的干涉都是无法抵达的，所以才只能靠他自己。
而神性同样是他个人的属性，但却也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真正能起作用的属性，只要能在那上面下文章，就有机会在外引渡他的归来。
这个方法，挚友他自己也该明白才对。
毕竟这种思路基础便是建立在对方当初将自己拉回现实，而非自己将约瑟夫那家伙带出的方法。
尽管，那只是机缘巧合，但却并非无法再现。

NO.167:现在压力到了深海色那边（x
（草啊，看到隔壁作者发的截图在章节里发了个大概率会被审核ban的截图，然后补了一句：周末审核不上班确实，竟然有这招。
不过倒也没⚹用就是了，只能活两天的发图，如果不是为了爆破刺猬猫的话倒也没必要执着。）
“抹掉深渊烙印的方案，核心理论是令深渊惰化的环境下以神性一力斩断，做到的前提是深渊对我的侵蚀还没到无法摆脱的地步。同时，我要真正的深入深渊。”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郊外，矗立着一间简陋的竹编茅草屋。
而在这屋前的桌案上，青年抬指敲打着桌案上纸页进行着说明。
“你确定单以神性可行？”桌面的另一头，黑发青角的女孩发问，对此颇有怀疑。
毕竟……对于深渊那样独立而又封闭的世界，哪怕是亲历者都难以客观描述，旁听的了解更是乏善可陈，以此为参考并不稳妥。
可是反过来说，对于深渊那样的世界状况，也只有亲历者才算是真正体会了解，旁人都只是旁听的经验，是否应当发言都是问题。
不过在这讨论阶段自然是畅所欲言的，该提出的隐患自然要提。
“确定，事实上，有过样例，而我之前在深渊的跳转，皆是靠着神性能力作基础，而非源石技艺。”青年回答。
“样例是什么情况？”女孩一旁那银发红角的姐姐旋即问。
“几年前，罗德岛制药公司的一位领导者有过类似的处境，同样是被困入某种难以干涉，难以脱离的异类空间，那时很多人都一筹莫展，而我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将他拽出……”
青年说到这，想起了那家伙而今的模样，也想起了那在之前收到的包裹中，目光亦显得些微复杂，“尽管只是误打误撞，但之后稍稍复盘一下便能清楚那次营救之中，我所做的不过是个引子，真正令他脱离那片空间的，是他持有的神性。”
银发女孩听到这里顿时来了兴致：“罗德岛那地方的领导者里有神？哪一尊啊？”
“身负神性并不一定就能被称作神……”青年摇了摇头，“他不是神，只是过去与某位神有过契约，成了个不朽的人类。”
“呃……”
“怎么了？”
女孩忽然的沉默与呆滞，对一旁的妹妹和对面的青年而言都不难发觉。
“似乎，有些印象……”女孩皱眉扶额，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起。
“很多古老者都知道他，或许你也从他人那听说过他的存在，不过……”青年深深的注视着她，“也或许你，或许你所拥有的记忆中，岁曾与他有过接触。”
“我的记忆中没印象……”女孩一旁的妹妹摇头，“不过岁的记忆，确实是年这家伙继承得多些，毕竟那些画面多是在梦里显现。”
说到这里时，妹妹看向青年。
在认识他之前，她已经很久没合眼了，哪怕偶尔的精神恍惚会见些闪现的画面，也都是破碎零星。
曾经畏惧那些画面，不愿接受那种未来的她，而今也拥有了直面的勇气，便是因为这青年。
但也正因此，面对「直入深渊」这样风险极高，更可能直接一去不回的决定，她便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却也没有否决的理由。
深渊的侵蚀无时无刻不在提升，消极应对便是慢性死亡，她很清楚，也并不盲目，只是没有青年那样果断的洒脱。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拽住对方以「仔细排查一番行动流程」这样理所当然的流程来将其短暂的「拖延」。
摆出一副平日的模样，平静地提出这样介乎于告诫与建议般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异样。
青年与她那不正经的姐姐都摆出了严肃的架势，好似不疑有他的讨论着，鼓捣出桌上的图纸，而她自己看似在与俩人一同冥思苦想，脑中却始终都是眼里所见的他。
自己是病了吧……夕仍然很清楚。清楚自己的状态，清楚心理的异常，对比往日的自己，那些异样再明显不过，更别提旁边还有个聒噪的姐姐在最近老是在自己耳边强调着念叨。
可她并不打算治愈这样的病，只是烦恼着。
烦恼自己的性子，烦恼自己的矜持与羞耻是那样的难以抛却，也烦恼于这世道如此可恶，令那青年无从停留，无从选择的要离开自己身边。
相较于对方身边的女性惹她不快，这次是连陪伴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愁绪是如此浓烈，不容她再思考其他，分明是在这最终的研讨环节，却也和闲谈交流一般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更别提进展。
一切都好似与之前一样，只是多了些真正和闲谈无二的话题。
“应该是岁见过……”姐姐，或者说年，便是在说着该被称作家事的话题，淡淡的瞥了眼夕后便回头对楚信然继续道，“模糊的画面，耳鸣到消音似的声音，还真像是什么电影啊——”
这些天来，除却到处乱跑外，年在静坐时不是摸出手机就是打开电视，就算不用开口强调，楚信然和夕也知道她真的很喜欢那种东西。
楚信然更是被她拽着去看过几期讲文物的纪录片，被迫听她想拍这种东西的诉求，然后理所当然地不去考虑。
考虑这种东西比电影还难搞，需要跑一堆程序、手续，还要与博物馆或是收藏家沟通的影视类型……对此，楚信然的评价是：
你还不如去想你的烂片呢。jpg；
“好的，跳过这个话题。”
“喂喂喂！怎么就跳了！”
除了评价，还有这样的反应，楚信然摆手摇头，年则不爽地逼逼叨叨，这环节往常要持续个五六分钟，年非要用她那贫乏的描述能力来给楚信然塑造临场感，试图令他升起对这种话题的热情。
不过此刻显然不行，所以年只是短暂骂骂咧咧，然后看了眼没啥指望的妹妹，转而重新将话题拉回去：“话说就算有样例，那家伙陷入的异世界和深渊也不是一处吧？”
“确实，只能说是一类……”刚没在意年的骂骂咧咧，而是重新看着图纸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点了点头，“深渊是过去的一方世界本神明力量崩毁之后不断劣化的产物，理论上可以将它比作一个病情不断恶化的活物，它始终都在「运动」，朝着更加虚无的方向演化。”
“这种判断真的可靠么？”年挑了挑眉，“委实说听你形容的深渊我总觉得任何理论可能都靠不住，毕竟它一直都在变。”
这话直接令夕的目光转来。
“所以才愿意相信唯一能在那抵抗侵蚀的神性力量啊，虽然在这几天之前我甚至不确认那份力量叫神性。”楚信然迎着俩人的目光平静道。
短短这么几天，乱七八糟的记忆，乱七八糟的画面，分得清源头的，分不清来源的，简直像是开盲盒的记忆和知识量就那样以「骚扰」般的方式塞进脑海里，令他当时异常烦躁与疲惫的同时，却也无可否认其中的收获。
最大的收获，无疑便是更加清晰的神性概念，从这份收获上可以引申到对自身状态的推断，也对过去的一些疑惑茅塞顿开。
清楚地明白自己身体的变化应从神那样的古老存在身上入手，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身负的能力从何而来。
但某些掀起的往事，某些被他渐渐遗忘且不是那么乐意想起来的事也被这样重新掀起，便不是那么乐意了，比起身体的负担，精神的疲惫才是他昨天睡那么香的原因。
不过一觉醒来却也清爽多了。或者说，在那阵法仪式上他出那一剑后，便轻松多了。
冲天裂云的同时也搅碎了一切的「噪音」，换做修行者的说法大抵算是击碎了一层心魔或是业障，本该是令心境更上一类层次，但他个人感觉也就是轻松了点。
毕竟他本就没什么需要提升的心境。
“确实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啊，唯一能见效的也就是你自己的力量，那也就只能相信自己了吧？”
年故作轻松地说道，抬起双手令后脑枕着，扭头便见那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落在远处的机械巨人。
兑现了当初的闲谈话语，苍龙七宿•改，再一次迈出深渊。
里面的苍龙得以自由，因而失去驾驭者的源石装甲本身得以沉寂，然后被年所重新熔炼，焕然一新的同时得到了进一步强化，甚至连造型都有了些贴合新模式的改造。
既然打算放手一搏，那便自然要万全准备，全副武装。
尽管这具源石装甲在深渊里其实毫无卵用，甚至要靠楚信然以苍龙的力量做庇护才能避开深渊的侵蚀，但眼下也确实已经是甭管有没有用，能带上就带上的环节了。
另一方面，在别人要拼命的状况下，年自己闲着也觉得比较折磨，基于「虽然在行走深渊上完全帮不上忙，但也要做点什么啊」的想法主动提起了苍龙七宿•改的事，也让苍龙高兴了一把，在脱离机体之后显形跟着年转悠到机体升级结束。
又迫不及待的融机待机了。
连楚信然都觉得它已经完全成个胶佬了，连休息都要呆在里面，俨然是把驾驶舱当家。
不过现在也不急着钢之魂燃烧，楚信然也就随它了，自己老老实实的规划路线，在这其实都不算是真正醒来了的「梦」里。
看似晴朗的阳光，实则是在画中，自睡梦中抵达美术馆，望着其上多出的画作又被夕拽到了婆山镇里，而他实诚地选择继续睡，睡醒但见天还是亮着，而床畔坐着的除了夕还多出了嬉皮笑脸的年。
画中无年岁，休息好了出来一问黎掌柜才过去半小时。
后者看他和夕、年两姐妹的微妙目光姑且不提，倒是深海色和嵯峨都出现在楼下令他有些小惊讶。
一问便知夕和年已经替他和其他人道过别了，这一波是俩姐妹在楚信然爆睡的时候暗自合计了一下为其省去了行程准备和安排，给他直接营造一个相对安心些的环境静养。
也算是良苦用心，结果楚信然却是「没有领情」的准备直接对自己的状况动刀。
没点缓冲就要选择孤身探入深渊那个严格而言没有高低概念的「底层」。
但其实踏入深渊本身就是缓冲，毕竟那下面没有敌人，没有袭击，只有温水煮青蛙的侵蚀以及纯粹的孤独。
凭着这一点，眼下刚经历太多的状态下去反而能够更坚定自我，楚信然的选择并无问题，而这也在年的预料之中。
只有夕，拉着他冷淡道他应该再确认一下行动步骤和物资储备。
但其实哪有什么行动步骤呢？在一切的虚无之中靠着力量探索并记录状态，现场记录现场解析现场实践，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的随机应变，才会令这个决定像是场豪赌。
但楚信然还是点了点头，被她领到这郊外屋前，陪她做了这场其实没有必要的说明。
深海色和嵯峨本也都打算过来，但却被楚信然招呼黎掌柜过来照看领着去玩，所以眼下也就年亦陪行而来。
然后不像夕那样能够耐下心思听楚信然说话看楚信然的脸就能过日子，而是闲得无聊主动开口给自己找了点活干。
年能看出她的不安，楚信然也能看出她的不安，在熟悉的人面前，夕自以为完美的掩饰也仍是没有意义，只是无人揭破，就连年也克制住了发言欲望。
做姐姐的终归还是在努力当好一个姐姐，甚至会在楚信然以为她是战线同伴的时候给自己妹妹递眼色示意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能活着都是凭着对自己判断的信任。”
楚信然说着，瞥见了年打的眼色，再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看向夕，却见夕略微垂首，拢在袖中若隐若现的两手似是握紧。
“信然，不能留下一天么？只是一天。”
在短暂的沉默中，夕终是开口，言语中再难稳住平日的冷淡。
而比起对方下定决心时的情绪波动，楚信然的回答却是对比鲜明的平静。
“有了一天，就会有无数天，你能坚定这份打算么？”
“呃……”夕沉默着，她认为自己本是个坚定的人，否则也不足以在画中度过那么多的年日。
倘若没有遇上对方的话，若是不去想以后或许就再也见不到的话……
只是想要陪伴的最低层次的简单要求，却也是而今世道最难做到的期待。
而楚信然只是注视着她，只是偶尔略过天上，复又重回。
气氛似是凝滞，眼见楚信然始终如此理性，而夕又连这点问题都回答不上，年啧了一声，一步踏出，便出现在楚信然身后。
“你在做什么？”
人不能踏入第三次河流，楚信然对这人出现在身后可是无比警惕，眼下也不打算再掉链子的，反手握住了她那想要使坏的手。
“休息的时间不够啊，我觉得觉得可以再睡一觉……”就算想法落空，年也仍是毫不心虚地微笑道，“夕这画里可是能把时间拉得很长的，无非是个自我认知的问题。”
好似是很有说服力的提案，但楚信然却只是摇头：“你觉得重点在这儿？”
“觉得……”年说着，目光望向了楚信然身后，同时也在这一刻，晴朗的天色忽转晦暗，而她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声也紧接而来，“夕你总不能继续看着吧？”
“呃……”楚信然闻言一怔，身后的水幕霎时在脑后成型，本以为会迎来什么袭击，却是背后迎来了一道温暖的拥抱。
“我不想遗憾与失意。”
夕的声音有些低。
“那你就该相信我。”楚信然没有回头，只是垂下些目光，也没有看着年，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趁此机会，年从被抓着手完成反制拽着他的手，却也没急着使力地冷笑道：
“一个连后事都安排得巨细无遗的家伙值得相信么？相信他的准备都会派上用场？”
楚信然看向她，看着年的冷笑一点点变作单纯的不快，迎着自己的目光显出忿然。
“你应该承诺自己会回来，否则就闭嘴待上一天，从今晚开始！”
她向来不会退缩，哪怕妹妹顾忌颇多，也会率先吹响号角。
“只想这一天，不去想别的……”拽着他的手，这一刻方才缓缓加力，将没有抗拒的他拉低些身高，令她不需要踮脚就能凑到耳边，“最好，能让我这胆小鬼妹妹充实到什么都不去想——”
后半句时，她的语态妩媚起来，另一只手更是在他的胸前划起了圈，继而上划，暗示着暗掉的天色，俨然是位在破路也能狂飙的司姬。
但比较见鬼的还是楚信然觉得她好像说得有点道理，尽管这仍是一种权衡之策，却也好过什么都没做。
“信然……”
而此刻，在身后响起的声音更是令他那有些动摇的想法摇摆一瞬，继而重作坚定。
坚定地猛然转身便在夕的惊叫声中将她抱起朝小屋走去。
他也不是会纠结个没完的人，更不是个患得患失的家伙，一切的回绝只是因为还未准备好，而他从来不会在心理建设上浪费时间。
正如那句话所言——他本就没什么需要提升的心境；
在这种时候，年便也带着几分愉快的后脚跟进屋里，然后下一秒，自地面高耸的金属壁包围小屋，与当初卧房相似的铁盒再次成型。
看起来好像这一天都打算出门似的。
.
一天的时间，不被画主干涉的日月交替从晚上到白天，再到黑夜。
画中居民被画主的任性搞得生物钟混乱的倒霉事不必多提，与没能醒来的姐妹温柔道别之后的楚信然收起柔和，自床上起身，不须多加注意的水涡遵照他的心意再次洗净一切，而他再看了一眼那一个笑容安恬，一个笑的流哈喇子的反差姐妹，便以穿戴整齐的模样朝屋外迈步。
自凭空出现的水线切割而开的门型洞口中走出后，他所做的第一个动作，是抬眼望向天空。
在那一天之前，夕和年都未曾注意他那好似偶尔为之的小动作，夕作为画主更是未曾察觉那时不时出现的，此刻则与月色几乎融为一体的黑色空洞。
在被夕近乎哀求时，他回答着瞥了好几眼那种东西。
它还存在，一直被发末或指甲碎屑敷衍的深渊之涡已经不再满足那点回应，只是扩展得缓慢，从未消失。
它一直在等待楚信然的归还。
早已迫不及待。

NO.168: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jpg
泰拉历1095年的乌萨斯与萨米，并不能算作是和平共处，只是受限于冬季的漫漫长夜而无暇腾出争斗的余力。
可一旦春季到来，这两座平分北方冻土的国家之中的前者，便是不忘其凭着开疆拓土法纪的祖辈风范，理所当然挥出了短暂和平之后的第一刀。
凭着春季应有的昼夜平分，凭着春季得以恢复的各项生产，哪怕积雪仍旧覆盖土地，哪怕鼻息之间仍显冰寒，也有身着乌萨斯传统军装的士兵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属于中立的北方地界上。
不论年轻还是成熟亦或是老迈，都会同样对脚下的土地保有敬畏。
毕竟他们都很特殊，他们都是被分配到这片土地驻守的士兵。
世人都明白，萨米与乌萨斯平分了泰拉的北方土地，而在萨米与乌萨斯的更北方，则是终年积雪，甚至会在冬季长期不见天日，更拥有着诸多可怕的传闻。
愈发地靠近北境，便也愈发地危险，愈北愈低的温度，难以对抗的自然，无从防备的诡异怪物……
有人将这片土地视作诅咒，也有人将这片土地视作神迹的彰显，只是不论如何前后，都是同样的危险。
“这里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有人叹息着，推了推鼻梁上的护目镜，还有些不安的捏一捏脸侧的呼吸管。
4月26日，在这零下23°的空气中，不论是单纯的呼吸还是长期注视雪地都是对身体的负担，就算是加棉的军装也难以带来温暖的感触，只有真正回到营地围坐在篝火前才能真正得到些慰藉。
可那也是回去后才有的。
刚出营地就开始想念回归未免有些太早了，军人的天职是遵守命令，而上面给的命令便是戍守，和那些可怕的「毁脸巫怪」一起。
望着那些同样配置着呼吸管，却又不论是装束还是身形都更像精锐甚至可以称作怪物的高大存在们，士兵们的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些许畏惧。
毁脸巫怪只是个外号，并且是颇具侮辱性质的外号，这外号源自乌萨斯与萨米共通流传的恐怖传说——在雪地出没的巫怪，会割下任何目击者的鼻子和嘴，剖去其面皮。
哪怕是在北方丰富多样的恐怖怪谈，毁脸巫怪也是口耳相传的人气传说，常用于长辈恐吓孩子，而长大的孩子继续用以恐吓自己的孩子，如此代代相传，却鲜少去考虑过传说确实有着现实依据。
这些标配着金属防毒面具与锐利军刀的乌萨斯皇帝内卫，便是毫无疑问的传说原典之一，乌萨斯最强的兵种，作为对标大炎的禁卫、东国的鬼武者、卡西米尔的银枪天马等兵种的存在们，他们理所当然地模糊在传说中，并且为比起前几类同类，他们要更加隐秘地，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作为帝国的利刃处理掉任何为帝国造成威胁的存在，毁灭对方的存在，割去五官是最简单的方法，他们走过的土地便是传说的再现，他们行过的路途被恐惧所涂抹，毁脸巫怪或许另有其存，但他们无疑可被同样的称呼。
盖因他们的存在亦非常人。
嘶——呼——嘶——呼——
这样的声音自不可能是什么憨批在玩纸飞机表情包，亦非那吹拂银松的寒风，而是他们的呼吸声。
他们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有宛若风箱拉动般的呼吸声遥遥传来，如此的沙哑，如此的森寒，好似某种巨兽，而他们那全覆式的漆黑金属面罩下六道红光宛若异形生物的眼眸，几近两米的健壮身躯便似某种人形的怪物。
“他们今天也在那儿啊……”
队伍里有人嘀咕着，能发出这样感叹的通常来讲好似新人，但现实恰恰是作为老人，只有待得久了才会知道这些皇帝内卫通常不会干涉他们的行动，也不会在乎他们的言辞，甚至不会注视他们。
值得他们关注的似乎只有更北方。
负责标注分界的界碑就在他们的不远处，他们一直都站在乌萨斯与萨米的国境分界线上，好似在守望着国境不受侵犯，可又不是望向西方，仅仅是朝着更北方，好似萨米的军队会绕到更北方袭来似的。
可那怎么可能呢？
国境线以北乃是终年严寒，哪怕是最近的境内区域因非冰原也在春季继续保有零下43°，常有暴风雪的日常，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待的地方。
与其关注那种地方，还不如帮帮忙对付萨米那些佣兵队呢。
本该是最封闭的土地却在被哥伦比亚商团打开了国门，让那些萨米军队出现哥伦比亚的制式军备不说，还搞出了莱茵黄金那样的赏金猎人中介，就因为那中介，萨米周边老是出现些别国的赏金猎人和佣兵，偶尔甚至会出现在萨米和乌萨斯的边境摩擦中，当真令乌萨斯一方的守军们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那些境外的混蛋们，凭着萨米极北区的那些老古董怎么可能挡得住他们的进攻，那些家伙都还保留部族习惯拎着些粗糙的动物素材做衣装和武器呢，唯一需要忌惮的是法术也同样古老，营地队里的术士无法解析，只能用自己的法术见招拆招。
可每次出现这种冲突的生活，那群内卫就只是在远处看着，根本不参与，当真令人怀疑皇帝到底派他们来干什么的。
这样的怀疑自打这里被安排驻军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数个月了，本该因时间而淡化。
但驻守生活没有网络没有娱乐，枯燥乏味，唯一的调剂是和佣兵与萨米部族们厮杀，在极夜时甚至没事做，多少闲出个鸟来，自然还有热情继续在意那些内卫的存在。
偶尔营地里有减员，或是增员时当然也算些许调剂，但那也少得很。
毕竟驻守几个月的中间还插了一段时间被迫自闭的极夜，没减员也别指望增员。
最初的几个增员新兵还有提到陛下在乌萨斯境内好几处北方边界也安插了他们这样的营地，当初大伙儿还怀着「原来受苦的不只是咱们一个」的安慰心态，而今就只剩下了「这种傻逼地方居然还不止一个！」的愤慨之中。
感觉再待一段时间就该对皇帝陛下全无尊敬了，届时不会反而被那些内卫杀掉吧？他们好像本来就干这个活的……
有意识到这一点的士兵心里惴惴，再看那些内卫的目光更显畏惧起来，而当他真的看到那些衣装上都有些积雪的内卫略有动弹，簌簌积雪而落时，便更是握紧了手里的武器，也令一旁的兄弟投来关切的目光。
一起受苦受难的好兄弟，总是一起怀念热泵通道的好，怀念着淡蜜酒和烙饼以及流动的水泉和繁忙的麦田，大家彼此也算是感情深厚，更别提眼下还是巡逻时间，关注到战友的异状亦是再轻易不过。
“他们，他们……”
关注着皇帝内卫的乌萨斯士兵刚要说些什么，却好似一时失语，而他的队友赶忙顺着目光扭头看去，所见的却是那远处的银松林前惊羽纷飞，无数羽兽腾飞的瞬间便被血色的线所缠绕拉扯而归，紧接着还有无数银松扑倒的低鸣，由远及近的同时，还有无数从雪地里窜出的萨米部落族人。
“我们被包围了？！”
有乌萨斯士兵惊呼，可在呼完之后他们又发现那些人从四面八方窜出之后却又将自己或高级或原始的武器对准了那轰鸣渐进的方向，而在他们之中，数位身着祭祀纯白雪装的女性越众而出，抬起了手中的骨质法杖。
“这是……什么意思？”
士兵们望着这一幕，可以想见那些带着头纱看不清面容，但看身段便觉得美丽的术士或许是那些萨米人口中无比尊贵的雪祀。
当初听闻这个概念的士兵只当那是一种萨米特色的高级兵种，可那被俘虏的萨米佣兵听到士兵的定义之后却好像自己被侮辱了似的无比愤怒的嚷嚷着雪祀们才不是为了战争才存在的，她们是为了守护民众。
那时的大家自然都是挠着耳朵敷衍着是是是，然后寻思着这家伙是该杀了还是拿去和佣兵队换点能找乐子的东西。
可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所谓守护民众的萨米雪祀和其他萨米族人站在一起，却也和内卫们站在一起？
连那些毁脸巫怪们也是，为什么不反手攻击她们？！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他们不知是否该将军刀对准那些背对着自己的萨米人了。
“有些意外，你们出现在这里，但那些士兵却好像一无所知。”这时其中一位雪祀的开口更是令他们愕然。
而在这时，黑色的雪忽然出现在空气中，令士兵们怔然地抬头仰望天空，不知何时，他们的头顶已然浮现出些漆黑的厚重云层。
然后便听一阵清鸣的铃音，昏暗的土地上亮起了光。
一道，两道……出现在雪祀们那骨质法杖上的提灯中，带来了足以撑开视野的光。
“陛下并不热衷谈论那份黑暗……”终于开口的内卫，声音并非士兵们一直以来揣测的那样难听且呼吸声不断，只是带着明显的沙哑，“他们只需捍卫帝国的疆土，而我们捍卫他们的精神。”
“嘶……”可怖的呼吸声融入他的话语，“倒是你们，又有多少饱受压迫？又有多少拖着已然异化的诅咒前来？带着那些雪牝与霜牡退下吧，我们懒得将时间花在你们这快要疯癫的助祭身上。”
这番话瞬间令那些雪祀身边的装束特别的寒霜卫士们骚动起来，看向自己守护的尊贵者，目光已然有所动摇。
可那尊贵者们没有动摇。
“能够轻易辨认我等的状况，乌萨斯在研究利用邪魔碎片的传闻看来也是真的……”尊贵者一句话反而令乌萨斯的士兵们骚动起来，“眼下邪魔当前，各位难道不会比我们更早地倒戈朝着非人的世界么？”
“轻谈那至暗之密，这等罪行，已然该让你们以死作偿。”
随着那名内卫的话语落下，那之前还尚在远处的树林倾倒声已然化作震耳的沉闷声响近身前，恐惧的湮灭已然共鸣，朝着双方印证彼此的本质。
——
自那同时，空中的「黑雪」鼓荡，异质的噪音自瞬间膨胀仿佛带着愤怒的咆哮一同，却又被数名踏步上前的内卫所抵，腰间的军刀更是早已出鞘。
“但眼下邪魔在前，允许你们这些助祭参战的资格……”
军刀挥舞，斩向一道巨大且布满青黑色甲壳的肢体，火花四溅的同时，也令那些一直处在状况外的乌萨斯士兵们得以望见那巨物漆黑扭曲的外貌。
庞大且布满血丝的竖状独眼，自眼睑延展的血肉肢体，衍生出无数血色的线流舞动的同时，还有不断喷洒的漆黑之雪纷纷扬扬。
肢体屈伸，怪物高跃而起，震耳的咆哮竟是从鼓胀的眼球发出，伴随着灰白色的「圈」膨胀开来，却又被内卫们进一步的上前所抵，而不远处的雪祀们亦是同样挥舞起法杖，坚固的冰壁拔地而起，抵住了那怪物再次挥舞的狭长肢体，却也令其杖上的灯光一黯。
“注意身躯的异化，保持身体的清醒，助祭们，别死了……”
漆黑的雪粒彼此碰撞，沉闷诡异的爆炸声在那些黑色之间接连不断，而内卫们亦是越过冰壁，直指那庞然的怪物：“你们还需或者迎接我们的审判。”
“令人不快的傲慢。”
有雪祀低语着，却也不忘对身旁的亲卫下令，雪牝弯弓搭箭，而霜牡端起利刃。
“我们要不要也动手？”这时候，会问出这样问题的，自然也是那些边上看着的乌萨斯士兵们。
着铠术师已经在积蓄法术，突袭弩手已然架起弓箭，突击队员看向那分配给裂兽与牙兽的笼子，问的时候几乎已是全员都做好了行动准备。
面对着那样令人畏惧的庞大怪物，那些本该是敌人的萨米人也显得那么友好，原本畏惧的内卫更是冲锋在前，明显有过数次放出什么术式与怪物对抗以保护他们的行为。
所以这边要的只是个行动指令而已。
营地里除开皇帝内卫以外的最高职位指挥官，是该发出指令的时候，却没有立刻回答士兵们，而是在惊愕中望向天空。
仍旧昏黑，还下着黑色细雪的天空，在此刻挂着一道极不明显的空洞。
因为同色，方才极不明显，但就算是如此，指挥官也注意到了那空洞，盖因他是一位术士，他有察觉到上方积蓄着令他胆战心惊的法术波动。
而当他的属下们都看向他发出询问时，他那紧绷的表情却只能朝着前方大吼着：“全都趴下！”
有谁听到呢？
萨米的雪祀会听一位被保护在后面的乌萨斯军官警告吗？皇帝的利刃会在意低职位者的命令么？
那些雪祀的亲卫们呢？那些跟随雪祀的战士们呢？
全场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执行的，只有他的部下们。
全部选择了趴下，没有被那黑洞中轰然砸出的庞大水柱所覆盖，再抬起头时，只有那只剩些许残肢的邪魔，以及无数昏迷的萨米战士和艰难挣扎着起身的雪祀及其身前护住她们，盔甲破裂，艰难挣扎的内卫们。
“怎么会……怎么会……”
艰难挣扎仅是持续了数秒，内卫们那复杂的感慨更像是无法理解劫后余生的话语，怔怔地摸着自己并未受创的面具，检查着确实已经破损的仪式牢笼，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国度崩溃的湮灭前兆。
怎么会……

NO.169:一小步
（明天回家，得踏上归途了，可能晚点更新。）
“呃……”错觉吗？
楚信然在疑惑中回首，并未瞧见方才所见的风雪，亦无那咆哮的怪物，只有那哪怕是光也无法照亮的混沌黑暗。
可他记得自己方才做过什么，更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看到的东西。
看到了骇人的怪物与对抗怪物的人群，就在这本该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即便那有着幻觉的可能性，他也仍是毫不迟疑地选择动手。
只是方一动手，那画面便消失了，令他有些失神的同时，也在想着自己是不是本该第一时间迈步。
或许踏入那画面之中会有些变化，也或许，那些确实是某种幻觉，贸然踏入其中的自己反而是一脚踩入了陷阱。
当然，深渊本是不具备自我的，也不可能鼓捣出「陷阱」这样较为复杂的概念，所谓的「陷阱」说法仅仅是对于楚信然而言，是会令自己放松警惕的状况。
可说到底，位于不断劣化的废弃空间，不断地迈步深入更深处……
这样的选择结果本该是愈陷愈深，再无它物的状况才对，又如何会望见原本泰拉的那一切呢？
那副盔甲，那副妆容，毫无疑问是乌萨斯的皇帝内卫吧，而那些有着明显埃拉菲亚双角的术士及其拥护者们……雪祀，连他也没见过那么多的雪祀一起出现。
那是现实么？现实同一时刻发生的事么？还是说纯粹的虚像？
他沉默着想着，却又忽然间听闻肩头传来一道警示声。
并非人类话语，而是由低吼传来的警示，源自那缠绕在他的手臂、肩头，本与他一同注视着前方的苍龙。
楚信然因其所见的画面而分心，但苍龙却没有，它几乎不去思考，也因而能在第一时间发出警示。
警示着前方大楼的垮塌，令他怔怔地望着那斑驳而又陈旧的高楼大厦朝他倾覆而下的下一刻，迈步狂奔！
数十米的距离一窜而过，将纷扬的尘土与溅射的碎石一并甩在身后，这时的他没空惊讶自己隐约更进一步的身体素质，只是再看眼前这荒芜且陈旧的钢铁丛林，再度地怔然。
没有人烟，扩展的水汽没有察觉到任何属于人的轮廓，只有那纯粹的空荡构成这片空城的死寂。
可望着那哪怕断了一截，也能从其残骸与那仍立在原处的下半截建筑中想象昔日宏伟的大厦，楚信然便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座城市曾经的繁荣昌盛。
何至于变成眼下这幅模样？
空荡、死寂，一座完全死掉的钢铁丛林之中连绿意都难以滋生，只是由残垣断壁和摇摇欲坠证明着它昔日的辉煌。
而当看到那些蒙尘的广告牌，楚信然又因其上的英文地名怔了怔。
忽然间，他又抬头望向上空。
苍龙的警示声几乎同时地传来，这次他已提前意识到威胁，望向天空那螺旋汇聚的呈乌云流的穹顶。
下一刻，宵练振鸣出鞘，被凭空涌现的水柱所簇拥，在那隐有龙形的瞬间，剑引流水，轰然砸向地面！
“走！”
猛然回首，楚信然带着苍龙对着水流溅射未散的空洞中跃入。
气流异常汇聚，飓风即将生成，这样的天灾前兆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陌生，尽管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源石那样的东西。
但比起徒步走出飓风，他更愿意老老实实呆在飓风眼中，亦或者像眼下这样——
“这个深度差不多够了。”
有着苍龙在侧，这话便也谈不上是自言自语了，引动着高压水柱直接穿地十数米，继而稍稍扩展了着地下空间并以水压强行给地洞加固的楚信然，就着地上裸露的土石坐下，抬手一招，后方就摇摇晃晃地飞来个水球包裹的水杯，落在他的手里。
水杯里悄无声息的聚满净水，并在下一刻升腾起些许热气，被他喝了一口，便发出些微满足的哈声。
“这里还是深渊啊……”他捧着温热的水杯感叹道。
水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从他所引动的水汽从行李中抽出来的，不论是苍龙七宿•改的补给仓里，还是罗德岛寄来的那包裹之中，都有类似的基础用品。
区别只是苍龙七宿•改的补给仓里大多都是些真正日用品，而罗德岛的那包裹，里面装的某些看起来像是日用品的玩意儿实际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就像那几支包装的就像葡萄糖似的针剂，仔细一看上面贴标签时都是些浅度、中度、深度之类的提示，便是令楚信然看过一眼后就把盒子拍了回去。
不太想被其他人看到这么异常的东西。
心中则是感叹斯特凡诺那家伙的脑子总是那么好使。
像是类似空降下来就要立刻掌握情报、处理大局，乃至构筑计划安排什么的状况……
楚信然自己也有过，任职龙门警署处长与大炎监察司雨水的经历便是证明，可他清楚自己做不到斯特凡诺那般的程度。
不论是什么人格，都会觉得是在大梦一场之后就要面对无数陌生或逐渐陌生的人和事，在这样的境地下不仅能够立刻弄清现状还能进行有所预见的推断预测，这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脑子好使的程度了。
即便有着前人格或多或少留下的一些记录与提醒，也不妨碍那份深谋远虑的神乎其技。
而包裹中的那些针剂便也是这份能力的具体表现之一。
“来一针？”
上面是暴乱的气流撕裂、扭曲着土石、金属与玻璃之流的噪音，通过覆盖着厚重冰层的十数米洞口不断回荡下来也逐渐弱化，变作沉闷的声音。
而他朝着苍龙展示着手中的针剂。
标签上写着「浅层用」的针剂，其针管内呈现淡绿色的溶液，看起来就很危险，八成还可以说是有毒。
苍龙捧着他方才放下的水杯侧着头以避开他递出的针头，一张龙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嫌弃与难过，一副「生活终于开始对我下手了」的无助模样，令他也就不装了，无奈地收回针头，开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端详着腕部血管。
这已经是第二支了。
尽管在深渊中难以体会时间的概念，连苍龙七宿•改的内部源石驱动辅助系统上的计时也会因空间概念而失去可信度。
但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在深渊里待了不下十几天了，而上一支大概是一周多前的事。
不是为了支撑身体的营养用针剂，而是为了刺激神性的针剂，听起来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尤其是在很多宗教人士眼中，神学与科学本该是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信仰的神明绝不该被人类触摸权力，任何试探都会招致惩罚。
而这东西的造型又这么像是什么奇怪的生化毒药，换谁看来用这种东西都该掂量掂量，但楚信然却相信这种东西的合理存在。
考虑斯特凡诺那家伙的来历和秘密，他很难说那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偷偷准备这种东西。
但可以想见的是这玩意儿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多可供参考的变量，或许确实是能派上用场。
是的，很多可供参考的变量。
在注射那药剂之前，深渊便是单纯的深渊，不见上下，不分左右，只会带来无尽孤独的渊暗。
日复一日，好似全无变化，那些真正的变化都体现在一些并不明显的规则上。
比如传声的介质，比如空气的质量，也比如好似生物般带来危险的怨念集合体……
世界毁灭前的怨念集合体，与邪魔一般扭曲的黑暗生物在巡游着。
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威胁，它们畏惧着楚信然的力量，避开苍龙七宿•改的行进，只有漫无目的的乱走才会撞上它们。
但只要楚信然动用力量，它们甚至会主动散去，显然存在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群连活物都算不上，也无法交流的纯粹精神残渣对现状并无帮助，也并无妨碍，比起它们，这深渊之中偶尔的环境变化还更致命一些，起码若没有苍龙七宿改的系统修复，楚信然应该在之前的缺氧与毒气中便吃足苦头。
简直像是某种完全黑暗的太空开荒。
只是考虑到这深渊原本便是与泰拉大陆无关的外星球被毁灭后的产物，说他现在在外星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而今的这里其实是外星呢？
完全是生态恶劣的异世界，就算楚信然而今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一样需要把苍龙七宿•改当太空飞船使。
得亏拉特兰炽天圣堂的原典功能多样才能将机甲当真正的高达使。
毕竟楚信然给年的甲方要求也还不够多样，也没考虑过真要上太空。
但炽天圣堂那帮家伙是真的考虑过让源石装甲下地挖矿，天使卫队所出任的任务也不乏源自地下遗迹造成的灾害，其中不论是高低温耐性、自用氧气隔离之流的功能都有考虑。
便是这样混乱的环境变化令他最初几天尝试不脱离深渊，在其中行走时吃足了苦头，而对于如何真正脱离深渊这件事，全无头绪。
环境的变量太多，其他的变量太少，这样的状况听来只有靠时间来碰运气，直到楚信然下定决心试一试那针剂——
“那么你准备好，我要扎了。”
分明是扎自己的手臂，却朝着那捧着茶杯的苍龙提醒着，楚信然的行为多少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但考虑苍龙的身份再听到它那煞有介事的回应低吟后，就能看到楚信然一脸严肃认真地给自己那覆盖着几枚鳞片下方的静脉刺入针头，一咬牙便一推到底的下一刻——
他还只是抽出了针头将那针管好好放在盒子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双手自然垂在了盘坐的双膝上显得有些精神不振，还甩了甩头，而在他的对面，半空中的水杯坠地，带着一摊大范围的水迹浸湿了地上的泥土。
苍龙直接崩溃了，构成身体的水迹失去控制自然溃散成一摊水迹，处于精神状态的它正在扭转虬结、翻腾嘶嚎，显得那么的痛苦，也令楚信然闭眼后的双眉微微蹙起，耳边再次响起那接连不断的杂音。
「过来，过来这边，释放我，拯救你」。
「按我说的做，我等不应被其束缚」。
“主啊，请注视着我，既然您说的都是对的，那么我将完成我该终结的战役。”
“既然要回归，就该拉上垫背不是吗？”
「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你们远没有那些子嗣强大」。
“祭星大人，我们被放弃了吗？我们该回去了吗？您为何一语不发？您怎能无动于衷？我等的存在何时成了阻碍不成！你说话啊！带领我等再上书一次！”
“为何，祂们从不考虑自救呢，基督，祂们有能力向凡人许诺将来，却又朝我寻求将来的许诺。”
“因为罪孽，祂们被罪孽所左右，这样的情绪正是我们所缺少的，祭星，他们都是迷途的羔羊，哪怕手握力量也于你口中的凡人别无二致。”
“祂们会成为罪孽的桥梁，会成为恶念的温床，就在不远的将来，祂们之中的一员就会出现那罪恶的崇拜者，变作传递扭曲的信使，通告毁灭的喉舌。”
“在这之前，海洋会成为引子吧，祂与当年的扭曲成分太过相似，免不了那份牵扯。”
“这是你算到的吗？”
“你也知道，不是吗？”
「祂自己更清楚」……
重新睁开眼亦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凭空的水汽重新化作龙形，姑且撑过那轮痛苦的苍龙正与他所对视，而俩人所处的也不再是那风暴肆虐的城市地底，而是一处杳无人烟的鸟语花香。
和煦且还带着些许花香的微风吹拂，能让楚信然想起踏入深渊之前所处的春季，隐有羽兽鸣叫的密林间传来些微的痛呼，令楚信然微怔中抬眼。
丛林茂密，但却藏不住水汽，反倒是林间水汽如此密集，能令他轻易感知到那被捕兽夹所伤的蹲伏身影，只是在这之后的他，略有迟疑。
这便是针剂所能带来的变化。
在尝试那活化神性的针剂之前，深渊便是漆黑不变的世界，哪怕苍龙七宿•改释放光幕，他用雷法创造光热，那光也难以真正撑开范围，这里始终是黑暗的世界。
但在那一针之后，便不好说是深渊变化了还是他所见的深渊变化了，楚信然觉得是后者，后者令深渊时不时转化出不同的图景，包括之前所见的雪祀与内卫、荒芜的城市、眼下的鸟语花香，都是全新的变量。
显化出不同风景，好似沟通了不同地域的深渊，令他联想起意识疆域。
但他却也清醒，不奢望那样的地方能有两处。
而今他自断退路，已经很久没有去往美术馆，也就更别提婆山镇和现实，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镇静」深渊的活性，降低他观察研究的难度，只是进展颇少到足以让旁人垂头丧气的地步。
倒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还显得耐性十足，毕竟是个连身后事都早有准备的家伙，早已考虑过最差的可能。
只是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问题非常艰难，令他有些难以做出决定。
神性活化针剂使用之后的数次光亮，要么直接置身其中，要么便是立在远处，需要他迈步而入。
对于后者，之前他都没有踏入过，仅仅是进行远程的干涉，却又来不及看到结果便已闭合。
那么，现在要这么做么？
他站在黑暗中，蹙眉望着前方的鸟语花香。
而在他的一侧，苍龙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了进去。

NO.170:不同寻常的转变。
（没抽到令，该动用玄学特招了，前几章某处设下的盖牌该找个机会掀开了。）
叙拉古的七丘原野，神话中的狼母休憩之所。
神话已是太过古老的传说，曾经的原野上早已郁郁葱葱。
羽兽在歌唱，花朵在绽放，太阳方才升起，却还未能映散薄雾。
无数细密的小水珠映射着日光，带来些许的梦幻感，然后被仓皇的脚步撞碎。
脚步源于一位年轻的沃尔珀信使，他与某位同事一起为某位大人物送信，而在泰拉，尤其是在叙拉古，这样的工作完全能够称作高危。
就像此刻，他负伤于林间奔逃，惊飞了羽兽，践踏了花朵，而他自己更是被湿润的泥土绊倒在地。
身后空无一人，杀机却是如影随形，他赶忙起身，知晓自己的处境与那位更年轻的同族后辈不同。
那位后辈真正受到周围大人物的关照，哪怕是被袭击也有着暗中的保护者，是个格外幸福的女孩。
而自己却只是个为很多人服务过的信使，尽管风评甚佳，但出事的时候又有谁在乎风评呢？
实力啊，实力。
叙拉古的民风悍勇，更是黑手党的摇篮，在这里参与信使工作，要么是和那位女孩儿那般具备格外优秀且罕见的源石技艺适性，要么就得同他这样，在单纯的械斗、杀戮上有所成就。
可不论是哪一种，也都是会有面对失败的时候，有时只是丢失货物、邮件，也就是丢失信誉、亏损财富，但有时，或许付出的便是比生命还要残酷的东西。
譬如，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孤身一人的你最终被追杀至这样人迹罕至的林地，周围都是白气与灌木丛生的树林，天地间好似只有你与倒数你生命的追杀者。
毫无疑问，他将迎接孤独而又凄惨的落幕，而这一切都源于数个月前西西里议会迎来的变革。
那位教母，以某种方式赢得了议会的全员拥戴。在传闻中，那所谓的方式是与狼母有关的古老之物。
传闻是真实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且还望见了真正的狼母与狼神与那教母的见面与冲突，他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这样的消失理由在叙拉古完全是司空见惯，每年都不知有多少叙拉古人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多上青年一个也不足为奇。
但这并不代表他该放弃反抗。
倒不如说，正是有着求生的意志才会一路奔逃至此，甚至一头扎进这早已被圈禁保护起来的景区之中。
更能在摔倒之后重新爬起，却又在一时不察中踩中那拢在薄雾草地中的捕兽夹，在吃痛中再一次倒地，忍不住发出些许的痛呼又赶忙捂住了嘴。
尽管清楚身后的追杀者一直牢牢锁定着自己，但出于一直以来的作战素养，他下意识抑制了自己的发泄痛苦的欲望。
只是眼下他得赶紧处理自己的痛苦根源。
捕兽夹……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捕兽夹……保护区中的偷猎者吗？
还是说这其实是某种猫戏老鼠的游戏，布置这陷阱的家伙和追在后面的家伙是一伙的？
青年咬牙，试图以双手撑开那陷入血肉的铁齿，可他本便并非以力量见长的选手，更别提眼下的状态谈的上恶劣，本就缺乏稳定食水的前提下还一直疲于奔命，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迫加上眼下的伤痛更是令他双臂乏力，数次努力都无功而返。
血缓缓地下渗，缦过靴面，划向地面，而他心底焦急如焚，瞪着那束缚着自己的夹子又忍不住看向略显迷蒙的身后，接着却又怔住了。
——他看到了自雾气中漫游而出的奇异兽类，蜿蜒如蛇，锐爪似鹰，角长似鹿，一对血色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带着似人的怜悯情绪。
那是……龙？
他回想着关于此地的传说，关于叙拉古的源头，关于狼母的传说，可这都从未提过炎国传说中的神话生物会出现在这里。
而在他呆在原地的片刻之中，那暗青色的龙已然游近，在他那下意识想要躲避却又吃痛放弃的反应中，探爪，轻易得撑开了铁夹令他得以挪出腿的瞬间，又因那陡然迫近的压力而回首，冲刺。
“等等……”
同样能察觉那份压力的沃尔珀青年本想制止，毕竟他很清楚那压力是那追杀者已然接近，方才杀意格外明显。
那是本着他来的杀手，不该将那好心的生物也卷进来。
可他的喊话毫无力度，那条龙一溜烟就窜远了，只是还未听到什么争斗的声音，倒是耳边先传来了一句：“要不试试安德根和布洛克花的疗伤效果？”
青年警觉地回首，连回首一同的还有手中的短刀，却被对面的青年略微侧身地避过，看起来游刃有余的同时，手中还一边几支地拎着湿漉漉的植物。
安德根和布洛克花，很常见的草药，在春季尤其得多，作为四处奔波的信使，青年自然有着这份野外求生常识，也清楚自己的反应过激，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警惕地握刀盯着对方：
“你是谁？”
他打量着对方那暗金色的双角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但比起这点眼熟，他自然更在意对方是如何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还没被发现。
“帮助你的人。”
对方说着，甩了甩手里的草药，而沃尔珀青年先是意外于对方竟然能以叙拉古语回应自己的维多利亚语询问，继而敏锐地察觉在对方那停下的双手中，几支草药已经不能用甩干来形容了，完全是脱水般的干瘪。
却又正是伤患需要的，适合磨碎外敷的干燥状态。
“喏，信使的话，应该会用吧？”
在他还在被对方这一手所惊愕时，对方便已经朝他怀中丢出了干瘪的草药，然后在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时，那条龙也拎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朝这边飞近。
这时候他才惊觉对方的角为何而眼熟，那分明是和那条龙完全一致的光泽与形状！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先找个源石虫弄些体液来发酵止血用……”
而对方完全不在乎他那目光变化的提着建议，却又在话语落下之前便消失了踪迹。
“蛤？”青年看着那空空的草地，眨了眨眼，继而东张西望着，然后将目光转向边上那晕倒的杀手。
那家伙与怀中草药的存在能够证明这一切并非错觉。
可是对方人呢？
他重新回首看着那空地，方才对方那过分突兀、毫无征兆，整个消失的画面仿佛还在眼前，令他欲言又止着，想着该呼唤些什么时又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问出对方的称呼。
张了张口，犹豫了几秒还是一语不发的回过头来，看着那躺在身后的杀手转而蹲在他身侧朝他探手，摸索了一阵后摸到个喷雾剂朝着伤口喷了喷后，方才开始现场磨起了手中的草药。
就当刚才是见到幽灵了吧，叙拉古不是炎、东，不怎么流行神仙显灵的说法。
倒是什么妖精和圣子、圣女的传说多些，但那都不兴什么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情节。
只能是幽灵了吧，种族和样貌都不够本地的幽灵……想来都是挺见鬼的。
沃尔珀青年这么想着，全然没有想到方才那青年与那条龙仍在原处，甚至正皱眉看着原地磨起草药的他。
在他磨起草药的时候，楚信然那之前一直在动的嘴也停了下来，和苍龙一起盯着那家伙蹲在那儿的自救过程，然后扭头彼此对视，共通的心境能够轻易得出相似的结论。
“所以我是闭麦了吗？”
楚信然相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在问它。
但也没等来苍龙的回答，后者只是再次露出些许怜悯的表情看他，仿佛这样就能显得它比前者聪明似的。
但楚信然也没怎么理它那反应，只是朝着那沃尔珀青年重复了一下挥手的动作，以及招呼的「喂喂」声，继而再次肯定了对方确实看不到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话的事实。
真就之前说着说着突然不给反应的原因，是自己在闭麦交流是吗？
对此倒是没什么羞耻的楚信然只是看着自己这也没有变透明的手，继而朝着那青年的肩膀探去。
想要物理性质的直接干涉，却直接穿透在了黑暗中。
青年的肩膀被他抬手穿透，皮肤相接处相处漆黑的空洞。
心念一动，潺潺的流水拂过亦是点出片片的黑暗，而他垂首看向脚下，自己所踏足的空间，挪开脚后亦是相同的黑色空洞。
深渊……
“在这人心里，应该觉得我像个幽灵吧？”楚信然抬起头来，重新看着那已经将草药敷在伤口上用碎布包扎的信使。
看着他处理好伤势后望着那追杀者提起武器，似乎在犹豫着杀不杀的样子，楚信然的目光倒显得有些虚无。
倒不是因苍龙武断的动手让他分不清这「受害者和加害者」的是非曲直，而是因为他自己眼下的处境。
“但我反而觉得他们像是幽灵。”
像是没有耐心去看那追杀者的结局一般，楚信然转过身来重新望向来时的方向，所见的便是正在不断蚕食着风景的黑暗。
又或者说，是在不断显出本相的深渊。
忽然间的，苍龙对他低吟了一声，而他扭头看了它一眼，摇了摇头：
“不需要……”
“与其考虑这里的方才水汽的感受是否真实，以确认外界的状况，不如想想如何彻底断开这里的联系……”
楚信然说着，主动迈入那不断展开的黑暗中，“这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
“毕竟，我能感受到，在此刻回过神来，能比之前还要清晰地感受到……”
他说着，抬起了右手，端详着之前注射过针剂的位置像是能透过衣袖看出个花来似的，神情专注且认真。
“有着某种粘稠且无处不在的东西，一直在带给我拖拽感，拉扯感，甚至试图渗透我周遭扩展的水汽。”
“这就是深渊印记的本质么？而这份更清晰地感触，又是源于何处？”
他说着，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的周围已经重新被黑暗所覆盖，看不到那些绿意红花，也因此能够看到那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光亮的苍龙七宿•改，就像他和苍龙一样，都被有别于深渊本身的力量所庇佑。
神的力量……
而关于他的疑问，苍龙也已经以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又出现在苍龙七宿•改的身边，以扩大了十数倍的姿态以利爪递出其中的箱子。
装着那针剂的箱子。
这就是苍龙的回答，尽管知识量不同，但它的思路向来与楚信然同步，立刻便给出了「这样的前后变化是因为针剂」，也就是「神性发掘催化」的效果。
“收回去吧，还没到时候。”
楚信然抬手作推，回绝了苍龙的递予。
浅层用的针剂只有三支，然后是中层，深层各三支。
从之前两支的表现很难相信那副作用会越来越低，以他谨慎的性子自然更愿意等待药力完全发挥。
而苍龙也不坚持，它与楚信然尚未在这样的大事上起过争执，更何况这一针下去，楚信然还能坐得住，它却是不太能忍受那份扩散全身的痛楚。
比起对伤痛的忍耐力，它比楚信然还差上许多，毕竟多次现身战斗都不是真身，而是靠着水流拟造的身躯与最近才装备的源石装甲。
只是就这么算了的话，它又得问接下来该怎么行动。
“感知更加出色地状况下，稍微有了些头绪。”指尖轻轻敲打着额前，刚敲了两下便面色微妙地瞥了眼略显尖锐的指尖，那微妙便化作了烦躁，转而摸出个钥匙串端起了指甲剪。
“继续走吧，苍龙。”
回到上一处位置，我要试试不同方位对那种映照错觉的影响。
.
同一时刻的现实。
鲁珀男人蹲身在那片土地上，艰难地扳开了脚下的夹子，恨恨地望向丛林的四处。
他不明白那信使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捕兽夹这样的东西，但他明白这十几分钟的耽搁已经能让那家伙跑出林地的边界，他的任务失败了。
真是见鬼，追杀一个信使而已的任务，自己竟然会如此放松警惕地走在林间踩到捕兽夹？
方才的恍惚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昨晚没睡好。
看着小腿上的伤口，抬手从兜里摸出喷雾剂处理伤口的杀手还在纠结着。

NO.171:夕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单纯
（草啊，太合是肃正院的，而且没想到还真擅长挖地，不过问题不大，毕竟也没多少机会再写到了。
倒是没想到剧情里老鲤他们在找槐琥他爹，书里昨年才被楚信然扭送派出所（x。
昨天抽的好几轮出了夜半啥都不出，更新开头发下宏愿之后的昨晚和今早，令和老鲤先后跑来，感觉被算计了……）
“苍龙，你说我还要不要睡觉啊？”
“看我？我能决定的话还能问你么？”
“倒也不是什么突然的选择困难……嗯？没有，我还是不比夕、年，还是得睡觉的啊，不睡迟早猝死。”
“只不过啊，这几天总感觉梦里不太安生，你不这么认为么？”
“好像是梦过很多的事，却又什么都记不清，好似过去那样吃了败仗，只记得些什么希望、生命之流的词汇，又好似同人对话，时而悲悯，时而狂癫，时而怀念……感情真是丰富啊，丰富到令我厌烦，还觉得脸都抽筋。”
“是啊，我也怀疑我是不是睡觉的时候脸在同步表情，感情丰富到肌肉痉挛也太弱智了，感觉都能上什么弱智集锦。”
“对啊，所以我之前醒来在用水搓脸。”
“你还问有什么关系……这种感觉很糟糕啊，比几年前睡着睡着突然被穿心伤口疼醒还糟糕，痛是短暂的事，怅然若失的复杂感却是能困扰我好几个月的事，这能一样么？啊，对了，现在有没有一个月了？”
“还是说已经一个月，两个月？”
漆黑的极渊下，清澈干净的青年中低音叨叨个没完，本应有的些许华丽感也在那多变的语气下得以绽放，只是倘若其间没有带着兽类的低吟轻吼的话，那就像个正在自言自语的疯癫者。
可就算是有着那兽类的声音，对此人的定义也只是从自言自语的疯癫者变成同野兽说话的癫狂者罢了。
这么一想好像也好不到哪去。
可倘若那兽类确实灵智已开，而青年也确实能听懂它那些发声的个中含义呢？
楚信然与苍龙，毫无疑问会是一场正常平等的对话，建立于此刻在空无中漫步。
没有丈量的参照物，没有稳定的计时器，不知走了多远，不知行了多久，或许倘若当真有些精神异常也是理所应当。
但楚信然担心的并非现在时，而是进行时。
这几天的梦境状况再这么持续下去才是真的会出些心理问题吧？
看到什么东西都觉得见过的既视感到处都是，时不时恍眼间升起的画面与话语更是接连不断，这种状态毫无疑问会干涉现实生活，比数年前不断历经失败的梦境还要过头。
——当年在梦中不断失败、失忆的结果不过也就是偶尔会看到些眼熟的东西便会想起些模糊的画面，哪儿有眼下这样看啥啥眼熟的高频触发？
能tm看这么多都眼熟，自己在梦里到底经历了多少，看过了多少？！
他的反应从来不慢，简单的推导更是唾手可得，面对自己之前那动辄恍惚的状况几乎是瞬间就能意识到这些「既视感」和「灵感触发」是被这几次睡觉后的梦境所累，进而惊愕于自己在梦中经历的时长。
那绝非过往梦境之中的厮杀经历，甚至可能与厮杀无关，举个便于理解的例子，就像一部展示战斗分镜的动画短片与一部24集的番剧比较。
或许也差不到那么远，但谁知道呢，楚信然只觉得之前那几次面对深渊中显现的图景时，听到的杂音，瞧见的幻影实在是太多太多，他甚至被头晕头痛拖累得寸步难行，连本该探寻测试的线索流程都难以继续。
在这种时候，反倒是回到这纯粹黑暗的深渊之中能够给他带来些许的安宁——那过分困扰着他的既视感并未在这些纯粹的黑暗之中继续缠着他。
尽管这其实也是他对自己的思想有所约束。
一些简单的心理暗示，杜绝对黑暗的胡思乱想。
人经常会对黑暗充满想象，就像看过些恐怖类型的影片时总会不自觉的想象黑暗中有着一对眼睛盯着自己什么的。
那只是心理作用，是不安的想法作祟，可这样的状况同样会出现在楚信然身上。
这种状况一旦显现，那这死寂的深渊也无法缓解他的「症状」，所以才需要约束起自己的想法。
也方才有着能与苍龙闲聊的余裕。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楚信然忽而驻步，看向一旁同样悬停于半空的苍龙：
“你说我要去吗？看起来……像是北地。”
此刻在他的眼前，本该是漆黑的空间里赫然立着纯白的天地，这般的素裹银霜看着都冷几乎是立刻就激起他的些许心理阴影，甚至想要退后一步。
这也只是想，下一刻他连想这个的余裕都不再有，锐物撕裂空气的呼啸犹在耳畔，他下意识地挪身却撞在了苍龙身上，在错觉的铃音中呼吸略显急促，在苍龙的注视下笑得难看。
“又来了……那种感觉，是温迪戈，或者……伊塔库亚的眷者。”
他口中的温迪戈属于北方传说中的真正怪物，有别于萨卡兹一族的分支，是与北原邪魔相似却又不同的东西。
而与这种东西的交集便是三年前，在那时真正让奥利维亚•赫默与白面鸮乔伊丝•摩尔相信他的话语真实，继而开始重视起了他所说的话语与他那身体的异常检视。
要让那些固守观念的科学研究者们相信一个会动摇过去观念的观点，最有力的证明自然便是物理存在着的观点体现。
尽管也因此，令俩人染上了矿石病，出现了后续一系列的变故……
但这些都并非他此刻所关注的内容，他刚挣脱那过分真实的幻觉，再看那冰天雪地的光景倒是没再有什么反应，却也鲁莽不得。
“那一爪，那刃风，并非过去的经历，也该是这几日梦中的内容，真是混乱啊，这些梦。”
抬起手来压着刘海、撑着额头，按压了好几次后试图以这种方式缓解头疼的楚信然，忽然听到了一旁龙吟中所含的疑问。
直指重点的疑问：
【那么你要去么？】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垂下手来，叹了口气。
“自然要去，夕和年倒还好说，我可不希望在这里成个烂柯人啊。”
「烂柯人？这典故你曾讲过，观棋不自觉，回首已多年，啊，也曾有过类似的事啊，说得是……说的事-」
方才平静下来的冰蓝复又泛起涟漪，楚信然扭头看向苍龙，而苍龙略显疑惑地看着他，再次发出些许的疑问声。
“不影响……”
楚信然只是摇了摇头，重新看向那冰天雪地，无言地抬手，流水从苍龙七宿•改的方向簇来一围湿透的围巾，但落在他手中却一转干燥柔软。
将这黑白线条交织的围巾好好围在颈边，系结，塞入风衣领口，他方才面色一肃，提步迈出。
而在深渊之外，同样独立于混乱的「时间」下，那画中世界的两人却并未如楚信然所想的那般因漫长的寿命而显得悠然。
或者说，就算是在认识楚信然之前，这俩人也并未悠然过。
夕暂且不提，年可是早已打点好了行囊，在她那胡来且随机的计划之中可以有随时的改动，但却没有老实待在一处的打算。
只是带着深海色多有不便，而今能将深海色托付给妹妹和那嵯峨师傅时，她才算是真正放下些束缚来。
“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打算继续待在这儿等他？”拎着格外现代的行李箱，年站在古意的木门前，询问着那室中静心提笔的夕。
“才一个多月，为何不等？”夕都懒得抬眼看她，更不在意她拎着的行李箱里会装些什么。
毕竟她知道自己这姐姐急躁好事，别看现在拎着个行李箱，大概要不了半个月，就会人还在外面飘，箱子却没有了。
人在XX，逛到失联大概就是指这样的家伙。
总是会搀和些闲事，也总会掀起些麻烦事，这家伙享受着这种麻烦，根本消停不下来。
所以就算是存心有着出门的心思，夕也不会愿意和她一起走。
大不了放个墨魉出去跟着，必要时凭着画主与画作的联系感应就等于自己亲临了，也省得麻烦。
“反正你都同意我的提议了，愿意继续待在这儿倒是没什么，但要我说，小心其他找上门的兄弟姐妹哦——”
“什么意思？”
笔触微滞，夕便抬起头来，看向那笑容意味深长的年。
“你总该不会忘了自己最初是怎么联系我的吧？虽然应该没谁有能力窃听，但这标记总没问题的，想想其他家伙，你觉得他们之中会不会也有想来「探亲」的？”
年微笑道，“总之就这样，我要走啦。”
夕沉默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嘱托道：“别忘了找那家伙。”
“啊，当然，深渊那种地方，也就咱们那位大姐能够毫无影响的与信然见面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可能不需要我。”
“什么意思？”夕问。
“信然他，是炎都人对吧？”
闻言，夕先是一怔，继而愕然。
“我当年可是在那和他见过面的，那时候他还比我矮，大概这个高度……”年抬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身高，“不过也挺高了，这家伙打小就比实际年龄看着大点。”
“你偏题了……”夕有些不耐烦道，虽然这话题很有意思，但她更在意之前的话题，“我知道那家伙也在那里，但你笃定他俩见过面么？”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连心上人的故乡都不多了解了解。”年双手抱臂咂嘴摇头。
“在那之前有个混帐骗我去那吃了一顿所谓地道的麻辣火锅，让我只在那待了一天就再也没想过去了解。”
夕阴着脸冷声道，姐妹俩的同床共枕没有让关系表现出丝毫的好转，倒是有些话开始不再掩饰的摆在台面。
“啧，哎呀，居然是地道的麻辣火锅，我也想吃啊，那个人是谁呢——”
一副无比虚假的思考语气扭头看向别处的年说着，又猛然回过头装作肃然的转移话题道，“来，言归正传嘛！古时候，炎都那地方有过一种说法。”
“尚蜀多梦，不仅人有梦，万物皆梦中，尚蜀人的祖先们正是梦见了同一个梦，才在那安居乐业——”
摆出一副说书人的腔调却只维持了半句就破功的年摆出一副愉快的表情来问：“你说这梦是因为谁？还是想说这说法仅仅是说法，当不得真？”
“我知道她在尚蜀，不会说那么蠢的话。”
“所以啊，以她那醉生梦死，逍遥自在的模样，虽然老是和你一样待在一处，但梦里的世界可不比你画中的风景少啊，你说她在梦里见过多少人，又见过怎样的风景，岂会漏掉一位孟章？”
“哪怕那孟章那时还未真正觉醒。”
夕沉默着，并不言语。

NO.172:不愿记得，不愿清醒，不厌其烦
（前几章的年夕图寄了，果真是只要不是双休就一直盯着我啊。今天有闲时的二更。）
年说她对尚蜀了解的少了，可她也可以说年对信然了解的少了。
在那美术馆，她曾得以共享过楚信然的不少过去，也曾了解太多年也不知道的秘密。
可这也就令她更加清楚，更清楚信然的梦境从来都不安稳，这样的他就算还没觉醒，那家伙也不可能不去看个热闹。
毕竟那个大姐虽没有年那般过分跳脱，但对人生得意却是格外坚持，有了兴趣便必然会关注。
而到了这一步，就更别提信然过往中偶尔在诗词歌赋上展露过的些许才华……
尽管那些都是楚信然的文抄作品，属于是史前文化遗产了，但夕并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对那位大姐绝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怎会如此！怎地忽然间发现不只是年，连令那家伙也不声不响的比自己更早认识信然不成？
分明看过了好几本东国轻小说，却还不知天降其实是个优秀属性的夕，更执着于先后问题。
而年只是看着她的表情阴晴不定，倒是想不到自己这妹妹在纠结什么，只是也懒得多说地摆了摆手作别。
“看来你也大概理解了，反正做好不请自来的准备哦，可能是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年说着，想起了信然曾轻描淡写提及的一件往事，却也没有同夕告知，令其胡思乱想的意思，“那么我就走咯——”
“慢着，带上它。”
夕赶忙说着，身边便有一只阿咬立刻显现朝着年蹦跳而去。
“喔——”年试着探手，而那阿咬也没有避开，只是以那憨憨的表情仰视着抚摸自己的年。
这就足以证明这家伙算不上夕的分身，至少现在，算不上。
“册那！”看着这家伙的动作就有些火大的夕说着，“赶紧滚！”
“啧啧，这种时候又小器得很——”
年又摇头晃脑连带尾巴也摇摆翘晃起来，显然是从啧啧称奇一转身心愉悦地拎起行李朝门外快步消失。
快步，必须要快！免得身后会浮来什么墨铸的利刃。
只是走出门后，那带着些许笑意的脸就收敛了下去，抬手摩挲着下巴神情也有些阴郁。
其实想着大姐或许比自己还早就见过信然时，她也是有些类似落后了的不服气，且还带着几分「信然应该不会让她也有想法吧？」的担忧，倒不是处于占有欲什么的，毕竟她也没打算像夕那样守着楚信然，只是觉得如果是那种可能就得经常看到那位大姐了，压力有些大。
不过比起这样不太正经的担忧，真正能令她神色阴郁的原因，还是想起了信然曾经提及的往事。
他曾杀了个满口嚷着要杀人的家伙，说是有着和她们相近的气息。
当时信然说的轻描淡写，而她也觉得自己那些家人根本没那么容易死，且与那时的信然关系还没真正好到可以细究的程度，便也就没多问，省得见面就要敌对。
可而今再想想，他笃定着杀掉了对方，倘若判断没错，能够这么轻易杀掉的同族，换谁都不可能，除非那个谁的状态有恙……
这样的那个谁，在她心里其实有个人选，而那是个非常棘手的人选。
.
“你这臭棋篓子什么时候换个花样？”
“你以为？”
“找个丝•袜网格，咱们来下五子棋。”
“荒唐……”
“不然呢？我还能找西洋棋？别逗了，你这靠时间堆起来的算法跟个AI似的，我可下不过AI，我甚至都不怎么下棋。”
“要不我给你推荐一位朋友，他下棋可老强了，至少比我这个真正的臭棋篓子强。”
“可你的棋艺确实进步了。”
“棋艺变了，就代表人也变了。”
“有此一说。”
“那你总是找我下棋，不是为了为你寻仇，而是为了见到祂？”
“呃……”
“怎么了？看到我很惊讶？我只是把那家伙挤下去了，毕竟他这一招，还是学的我啊。”
“你是？”
“我是你的知己，来一杯？”
“能这么轻描淡写说出这么不害臊的话，倒像我认识的某个人。”
“斯特凡诺博士么？”
“呃……”
“别这么惊讶嘛，你跟我说过，每一次都会说，毕竟你每一次都会忘了你说过。”
“呃……”
“梦就是这样，不是么？千般精彩，万般繁华，或是塞外边疆，吹角连营，醒时皆是雾里看花，可惜了那般的精彩，那般的得意……再来一杯？”
“我的梦多少都与精彩无关。”
“为求生而搏杀，不论胜败皆带一份畅快不是么？”
“我连这也告诉过你么？”
“所以我才说我是你的知己，不是么？手谈还是共饮？诗短梦长，但考虑他将才找你，我推荐后者。”
“我们不正在喝么？”
“你真的……有在喝么？”
“呃……”
“每次你都忘记，但每次你也没变，就这一点，我还挺羡慕你的，孟章。”
“羡慕什么？”
“一滴未沾，却也仍是醉得彻底。”
.
“呃……”楚信然眨了眨眼，眼前凄冷的风雪，一旁是凝水作身但此刻已是被环境气温化作凝冰作身的苍龙，正以沉闷的低吼提醒着他。
哪怕仅仅只是失神了一秒，苍龙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给他以警示。
可这警示其实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楚信然是自己挣回来的，借着那梦中想法被说破时的心颤。
只是当他意识到时，再回想方才那漫长的片刻。
只有模糊的声音，隐约的画面，好似患上了失忆症一般，一切都在远去，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在远去。
滋滋滋……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声音中，楚信然低头看向脚下的冰面，看着那上面被某种无形力量硬生生刻划出的线条构筑出一副带着精明微笑的秀丽面容。
那是在记忆的最后数秒划出的面容，短暂到在他垂首相望时，只觉那样子古怪且陌生，端详着那面容，端详着那双角，端详着流发与马尾高辫，沉默了片刻后，竟吐出一句：
“我是想小莫和晖洁想疯了吗？”
苍龙无声的凑过头也看着地上这图案，然后一转身躯用冰棱般晶莹坚硬的尾巴拍了拍他的头。
“当然只是开玩笑，我还是明白自己之前为什么要画这个的……仔细一看倒也不是那么像。只不过……她到底是谁呢？”
垂首看着那冰上那还残留着不少冰渣残留的画像，楚信然而今只记得自己是在梦里见过，隐约和对方在冰湖中的凉亭对坐，好像说过什么话，又好像没有，好像做过什么事，又或许是记错了。
在那之前，好像还有什么事。
“要见只凭清梦，几时真个相逢啊……”忽然地，他感叹道，而一旁的苍龙再次以尾巴拍了拍他的头，“欸！别拍了，我知道！”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向眼前聚拢的纯净寒气，如白雾漩涡般的卷起，那速度好似粘稠的浆糊在被勉强的搅动。
可那样的勉强仅仅持续了数秒便被极快地推动，迅猛的风速携着狂舞的雪点席卷开来，远比他方才冰上作画更显尖锐的刺耳刮擦声也在远处的冰面上响起。
苍龙最初急着叫醒他的原因，暴风雪就在当前，他还在走神。
“刮个冰就要招来暴风雪也太粗暴了吧……”
楚信然抬手整了整领口，压了压围巾，一脸风轻云淡的抱怨着。
继而扭头狂奔。
而苍龙毫不意外的于一旁跟上。
封冻固化的水分并不易于控制，楚信然可以干涉暴风雨之流的天气。
但暴风雪这种天灾所需的消耗要大上太多，比起终止它的存在，还不如选择跑路，起码他确实跑得出去。
不过这踏入冰天雪地之中走了快一小时一无所获，连个人都没看到也就罢了反而被卷入天灾之中，多少有些点儿背，楚信然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地方挂机「场景刷新」了。
让深渊，让黑暗重新回来吧，根据之前二十多次以神性感知的经验，这次走的深渊黏附力比较低的方向大概原地挂机两小时就会场景崩溃，重回深渊了。
不过想归这么想，如果单纯的是因为没有看到人就挂机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他是来测算数据的，又不是解决孤独症的，现在打完三支浅层针剂，本来混乱的深渊有了一个算是稳定的变量——
靠着神性在深渊感知黏附力的差异变化，记录这样的差异来获得第一手数据就是他而今的行动目标。
有没有遇见人都不是这么重要，重要的是按照感知到的方向继续前进。
只是那感知给出的路线似乎本该是回头穿越风暴。
还是绕吧，他本来是这么想着，却又被苍龙的尾巴拍了拍脑袋。
“又怎么了？”他抬眼看去，只一眼，顺着苍龙扭头看向的目光，瞥见了暴风雪中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中艰难前进，一身白色中带着些许眼熟的明黄。
真的很眼熟。
楚信然停在原地望着那靠着什么工具把自己钉在地上一点点朝外突破的身影，眯着眼睛隔着无数风雪看了好几秒，最后还是从有点艰难的水汽扩展感知中获取到无数混乱水汽干扰下的身形轮廓样貌。
然后他便冲了进去。
他发现那是麦哲伦。

NO.173:探险，便是要看见很多（上）
（说起这次舟游实装的方言，码个字发生了个草生事，不知内情但是有感兴趣的可以看看笔者的B站号动态。夕和令姑且不谈，先说年的方言确实味儿正。）
直面午夜的光辉；
追逐天空下的美丽；
像是不断超越世界的逐梦者；
——《Take me with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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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尘迹，更多的是风雪，灰白色的洪流与乌云的夹缝处充斥着气流的怒号，其间靠着冰镐固定前挖的黎博利女孩，举步维艰。
鸟嘴型的防尘罩在平日只是挂在颈边，而今却是哪怕盖上也无法改善那吸一口都仿佛能够冻结气管的空气，肺像红烧一般，强劲的风流拉扯着身躯朝后，全凭手中狠狠砸入冰面的冰镐才能将自己固定在地面，麦哲伦很清楚自己被卷入了什么里。
暴风雪？不，这是天灾！
纯粹的暴风雪只是北地常见的自然气候，大量的雪被强风卷着随风运行，在极低温与强劲风速下的自然气候，而人可以将其称作自然灾害。
可天灾不一样，天灾是对生态圈内的任何生物而言的灭顶之灾。
暴风雪只是暴乱的降雪，倘若躲入坚固的建筑中便只需祈祷之后的积雪不要太多即可，可天灾却会连房屋一同摧毁，正如此刻她身后不断拉扯着她的强大风力。
能将人也一同卷起的巨大风力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飓风，可卷起这么多雪量本身就会消耗风力，能够卷起如此多的积雪还能继续保持迅猛风速的狂风，其原本的体量应当是怎样的骇人？
麦哲伦根本不敢回头看，只怕回头一分心便会被真正卷起，没入那不断旋转的雪暴涡流之中。
恐怕还没等在高速中昏迷，就会先被核心区那刺目的雷光给吞没吧……
那也是其作为天灾的决定性证据，过分明显的源石结晶在风雪乌云之中闪耀着光芒，牵引着无数炽热的电芒，竟有几分庄严神圣。
可它此刻是在播撒毁灭，庞大的晶体也在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破碎的晶渣落入滚筒般的气流之中，放射、链接处更多金色的电蛇，交织如网，极致绚丽。
绚到麦哲伦即使并不回头，只是努力地，使出全身气力地朝前挥动冰镐，也能从眼中雪地的泛光中窥见几分身后的耀眼。
那是毁灭的色彩，令她面色紧绷。
她的脑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心，也没有对往事的回忆，走马观花是人临死前的选择，而她并不打算选择死亡。
莱茵生命外勤专员麦哲伦，朝着探险家的目标所努力的麦哲伦，她终于抵达了儿时歌谣所唱的梦想之地，还未真正见证那在极北被人遗忘的过往，未曾令那些冰层对她敞开怀抱，又怎能在这里放弃？！
能令牙床都渗出些许鲜血的咬牙使劲，逆着那份伤痛的不断挥动冰镐拖拽，收回身边的支援无人机最终模块早已激活，五道无人机在能量过载的辉光中为她保留风暴中稀薄的氧气与热量。
暴风雪特有的极低能见度令她看不清前路的遥远，但也并不影响她坚持的矢志，只是在那转眼的雪雾模糊的视界下，她好似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已经被冻出错觉了吗？
她这么想着，被手套所包裹着，紧握着冰镐的手生生泛疼。
这里是北地啊……冷静点啊，麦哲伦，而且还是只天灾雪暴前。
虽然他是个虽然自己不承认但却明显了不起的探险家，虽然他也确实是作为探索北地的前辈。
虽然……虽然他好像在梅尔、缪缪和伊芙芙的消息里被吹捧得确实很厉害……
可这里是北地的天灾雪暴前啊！
不要理会幻觉，要回到现实，专注当下啊，麦哲伦！
麦哲伦这么想着，再次拔出一只落在身后的冰镐，朝前探起高举，却听钉哒一声，面色骤变。
她从敲击声中听出了力道不足，听出了这一敲的失败，而在这半截身子都被强风掀起的现状下，一次小小的失误都将是致命。
“糟……”
从面色骤变到发出惊呼不过一瞬，可这一瞬的声音也没能完整，下一个刹那破空的波光映出一道横贯风暴与雪幕的漫长水幕，从外至内，构出风平浪静的隧道。
而麦哲伦趴在这「隧道」之中，身下冷硬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可这一幕又如此虚幻，几乎令她呼吸一滞，像是要沉浸在这能将无数风声都滤化的安全之中，却又猛然警醒地爬起身来，朝着通道的源头看去。
看去的同时，双腿也已奋力迈出，摘下了冰刀的靴底是加固抓地力的钉面，却也同样不适应高耸的雪堆。
但此刻那些雪堆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消融，令她的冲锋毫无滞涩。
是幻觉吗？
麦哲伦这么想着，只因在那没有雪堆阻碍的视野尽头，是平静的风雪背景下站立的龙族青年，正抬起手臂朝自己轻轻挥舞。
像是好久不见的招呼，又像是加油鼓气的支持。
倘若一切都是幻觉，那也完全是无计可施。
但若这是真的……
获得自由的双腿仍会因之前的挣扎而显得疲惫沉重，但麦哲伦却没有停下它的打算，她奔跑着，朝着那招手的青年冲去，而青年一直注视着她，放下的手重新抬起，与另一支抬起的手臂一起朝她张开。
.
“你问为什么不直接将她带出来，或是直接干涉风雪？”
短暂之前，麦哲伦受限于风雪不曾见到的远处，楚信然被一旁的苍龙问过。
他在闭眼感受这场暴风雪的规模，他发觉自己的视野比过去有了更清晰的变化，而他正在体会这份变化，以及这份变化带来的全新成就——
体会，感受，探索那风暴的中心，那枚已经不再巨大但却充斥各处的异常源石晶体。
诺大的结晶之中甚至如琥珀般封存着古老的藻类，以及一枚扭曲的鳞片。
只是比起那藻类和鳞片，他更在意其上能够确实体会到的古老气息。
这场天灾的源头，这场灾难的前因后果，他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并不清楚，他只是对那晶体有些在意，也注意到了友人被卷入其中，方才为此停留并转身。
全力释放的感知是为了了解异常气候的能量流动，同时也能为直接击溃其异常做理论指导，但他却没有那么做。
“直接救人固然好，但真的有必要么？”楚信然仍旧闭着眼，但却能对苍龙指明麦哲伦的所在，“你看看她。她还没有放弃，她还在坚持，她在展示自己的信念，而我们不该去打扰她的舞台，除非她的舞台已然崩溃。”
话语间抬手，无形的波动构筑出排空一切不被认可之物的水汽壁垒，楚信然也睁开了眼，朝着麦哲伦招手。
一旁的苍龙自然消失，消失前发出些许的低吼。
“不，让她自己走过来。信念，苍龙，信念很重要。”楚信然对它的看法提出些许的反论，然后朝着那劫后余生，神经紧绷到濒临极限的友人张开双臂。
那孩子比起当初在莱茵生命时的样子，自然是现在更像个探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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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先生！”
毫不犹豫，劫后余生的人不论是寻求安稳还是宣泄喜悦，都不会介意给出一个拥抱，麦哲伦死死地抱着楚信然呼喊着。
而楚信然只是淡淡的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拨理着她那在之前就已然凌乱的秀发。
黑中带着数缕白，由种族分支自带的天然挑染可是不少种族都羡慕不来的。
只是他还没真正拨正，女孩便已经松开手后退半步，抬起头来，倒是非常不客气的直接抬起蒙着厚厚手套的手开始拍打楚信然的手臂，按捏他的肩膀，甚至是脸。
还带着些许雪渣的手套糊脸让楚信然下意识抖了抖地想要后退避开，只是终归是忍住了，表情有些微妙地忍受着对方的大手套在自己脸上捏来戳去的持续了几秒。
“居然是真的……”
听到了麦哲伦的小声嘀咕。
“不然我能是幽灵吗？”楚信然无言道，拍开了她的手，以能力撤开了在脸上融化却也仍冰的水。
“只是也有听过些传说里会有什么救人的精灵什么的，呃，想着说不定会呈现出认识的人的模样也说不定……”
麦哲伦东拉西扯着，试图掩盖一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只是又听到噼啪的声音一回头。
便看到身后那水幕化作冰块碎裂了一路，接着被未息的风暴卷入其中，一个个很快融入了暴风雪中。
再回过头来，目光也显得有着些许不安。
而这份不安促使她开口道：“楚先生我们先换个安全点的地方说吧。”
即便方才见识到了对方那神乎其技的能力。那份能力甚至令她感觉有些颇为陌生的距离感，本该随同伊芙利特、缪尔塞思等人那样喊出口的「信信」来，结果开口还是楚先生。
可是她也不便开口，与其去了解对方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如先换个安全些的地方。
“当然可以，你能带路吗？”而对方只是微笑道，“我刚来，有些不熟悉。”
“刚来……”麦哲伦咀嚼着这无法理解的说法，挤出个包容的笑容来，赶忙招呼道，“没问题！”
说着重新拎起脚边的冰锥，换用无人机普通模式，LRBD激光开采模块，便有两道无人机飞到身边，而剩余4道无人机收拢于身后的背包中。
“只用走一段路就能到科考站了，咱们走吧。”
“好。”楚信然微微颔首，在他所见的视界中，苍龙正朝他摇头示意远处那巨大且碎裂的源石晶块。
而他收回目光，以无视的态度作提案否决。
没必要涉险。

NO.174:探险，便是要看见很多（下）
（又是比较闲的一天，第二更来咯！不过过几天就闲不了了，春节前最轻松，春节和春节后……又得到处走动。）
“信信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啊？”
“心情平复了？”
“欸嘿嘿，你看出来啦？”
“不难猜，现在的你不太会隐藏。”
“分明是你太敏锐啦，跟缪缪似的。”
“我倒是觉得，一个人生活在这样荒芜的地方久了，为人处世都变得僵硬些实属正常。”
“麦哲伦不会这样哦！”
“说话带上自己的称呼也是正常的，只是这也代表想法变得客观，需要一这种方式确定自我。”
“呃……”
“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倒也不用这么说啦，我没有真生气，只是想着你说的没错，可能麦哲伦确实需要些心理疏导……”
“科考站没有其他人么？”
“冰原项目是我一个人申请的啦，只有连科考观测站都是临时的，没有别人，不过探险也不需要成群结队不是？”
“但也有探险队这种存在，有同伴总归是好的，哪怕只有一个。"那信信愿意加入我的探险队吗！”
“呃……”
“我开玩笑的啦，不用那么困扰，我知道信信一个人出现在北地肯定是有什么事忙吧，尤其是还穿着这身作战服出现……”
麦哲伦打量着楚信然这身当初在莱茵生命见面时就没变的黑色装束，区别也就是下摆处的空洞被一块首饰给弥补了，像是什么玉质品。
虽然有些好奇，但她更想问的是：“不冷吗？刚才是零下45°欸？”
刚才，是指暴风雪边缘位置，现在他们所处的倒是零下40°。
虽说就北地的春天而言，这温度还算温和，但总的来说还是夏季更适合人类踏足才是，像她本来便也是打算初夏开始任务。
“可以靠源石技艺获得些许缓解……”楚信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手按了按围巾，继而看向她问，“你呢？不也觉得冷么？”
麦哲伦问他冷不冷固然是看到他戴的还是露指手套，风衣看起来裹得严实但也没有塞上许多内置衣物的臃肿模样，可麦哲伦自己看起来也不像是这个温度行走该有的臃肿装束。
“这衣物内置取暖系统啦，而且非常抗冲击……”麦哲伦高兴地展示道，“工程科和能量科的合作作品。”
“在我的印象里，这两个科室其实是各有矛盾？”
“他们要我帮他们测试几个材料的低温性质，这事只有会来这里考察的我能做。”
“真了不起。”
“哼哼！”
面对楚信然的温声夸奖，麦哲伦刚要叉腰骄傲一下，便又忽然站住跺了跺脚：“等等等！所以信信还是没说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的啊！”
竟不是因为察觉自己被当成了小孩，而是反应过来自己被糊弄了好长一段路。
“我？”没想到对方还能想起来的楚信然有些困扰模样的回头看了眼两人走来在雪地中留下的老长一串脚印，又回过头来微笑道，“也算是来科考吧，为了一组数据，我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数据？”麦哲伦歪了歪头，但又因为楚信然重新迈开脚步的缘故，也只能赶紧跟上。
“是，数据，一串很重要的数据。”为了着重强调这一点，他的语速很慢，也很悠然，好似这样就能避过脑中重新闪动起的，乱七八糟的画面与话语。
雪原中的战斗，大漠中的呼号，冷风冲天的烽火，挥剑的单薄身影，与那身后长杖高举的身姿……
一幅接一幅的画面，接连转换的寒光与锐意。
在那些模糊的声音里，那些人呼唤的总是两个音节，而他分不清是孟章，还是祭星，只觉得吵闹。
以及再一次的感到疑惑，自己究竟在梦中度过了怎样漫长的岁月？
“不过其他的就没必要讲啦——”即便心头疑惑，也要压下那些想法来，楚信然抬手拍了拍麦哲伦的头，“你就当是商业机密。”
“没问题——”麦哲伦以一副「完全ok」的架势回应道，然后抬手指向远处，“我们快到啦！”
“那么，到这里是因非冰原？”楚信然望着远处那积雪渐矮，取而代之的是漫无边际的庞大冰原的风景，同时也注意到了远处那建筑的轮廓。
而麦哲伦，则是快步跑动起来，直朝那建筑跑去，待到楚信然也加快脚步走近时，方才站住。
“因非冰原，莱茵生命420号临时科考观测站！欢迎第一位公司外参观者！”
麦哲伦笑嘻嘻的举手，做了个歪歪扭扭不知是哪的军礼，站在那形似陆行舰的机械建筑前。
其实也确实是个小型陆行舰吧，楚信然跟在麦哲伦身后看着她刷卡解锁，插钥匙开门，被她迎入那豁然开朗宽敞的舰桥内部，也就更加确信这临时科考站是陆行舰直接就地驻扎的事实。
考虑现场施工的多种难题，这种取巧的方式确实更容易被实现，但难点在于，要想一个人开动它，首先那人得会搞出分身来，还得经受严格复杂的培训。
麦哲伦……后者或许能做到，但前者却是不现实吧？
望着那给自己推来一个椅子之后，便在舰桥间跑来跑去，咕哝着「备用测绘仪和无人机放哪来着」「哦，先泡茶吧，茶叶……茶叶在哪？」的黎博利女孩，楚信然站在原地看了看，坐下就招呼着她：“不用泡茶了，我就来看看你的状况，不会待多久。”
“欸，不用吗？”被叫住的麦哲伦颇有些失望，“我还想让你尝尝乌萨斯的茶叶呢，想起以前听白咕咕说你喜欢喝各种不同的茶。”
“乌萨斯的茶叶？”楚信然那在麦哲伦面前就没有消过的笑意略微收敛，“你遇上过乌萨斯人？”
哥伦比亚到北地的路线会路过萨米，但怎么想也不会是乌萨斯。
她又不是从莱塔尼亚、叙拉古那边走。
“对啊，乌萨斯，我是探险家嘛，本来我也是打算跟你讲的……”
麦哲伦像是没注意楚信然认真起来的态度，只是端着个热水杯给他递来，“麦哲伦当初就说想来冰原探险啦，第一次来就走了距离科考站二十五天的路程，挖出了一根都硅化的树枝，那根树枝测算起来应该在生前被分解的大小，起码能有莱茵生命总部大楼那么高！”
“呃……”楚信然沉默着，脑海中泛起那悬吊着无数埃拉菲亚人的巨树。
“第二次冰原探险，我走了距离科考站二十八天的路程，我撞上了暴风雪，不得不躲在一处山洞避难，结果那山洞内部竟然是一大片花田哦！花田！”
麦哲伦滔滔不绝，或许是因为楚信然没有及时打断叫她说回重点，也或许是她太久没有见过别人，有着太多想要聊的话题，所以完全没有注意自己说的和之前楚信然问的根本没有关系。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楚信然也没制止，尽管苍龙就在他身旁浮着，以低沉的叫声提醒他剩下的时间。
毕竟，在遇上麦哲伦前他就走了不短的路程，那时楚信然就自己测算过自己剩下的时间。
相较于原本的目的，眼下的停留更像是某种「不务正业」。
“那些植物从冰层中汲取水分和养料，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势头很好哦，我取下了一整株植物放在培养罐里，进行了初步的性质分析打算这次回去就带回莱茵，对了，你要不要看看？就放在隔壁舱室里的哦！”
她说着就已经做事要跑，像个行动力过剩的小姑娘，而楚信然却像个老迈的长辈那样抬手回绝：“不用了，继续说吧，我想听你继续说。”
他的脸上重新挂起些微笑来，捧着水杯做好了一个倾听者的模样，让被叫住的麦哲伦本是有些失望的。
但看着这样的他没几秒就又重新挂起了兴致勃勃的笑脸走了回来。
再次滔滔不绝。
“我的第二次探险哦，是距离最近科考站大概三十天的路程，我看到看到了很大的，一整块源石冰晶，几乎是三个我那么高！
而且还是完整的棱形，非常标准！可惜那时候刮了暴风雪，否则我能想象它反射光线的景色肯定非常美丽……”
苍龙在一旁已经放弃了提醒，它看着那眼睛几乎发出光来的小女孩儿，再看向一旁一副向往神态，还会时不时发言询问提起对方更多的话题兴趣的楚信然，摇了摇头，自个儿选择了消失。
它还是无法理解，无法理解楚信然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来敷衍这个小女孩儿，即便它能感受到楚信然心头的热切，却也正因此显得更不理解。
无法理解讲几句话而已能有什么好高兴的，这是所谓的情•欲么？
但好像也不像，无法理解，就像之前也无法理解楚信然为什么不直接把那女孩从暴风雪里拽出来，哪怕营造个通道也不去拉她，而是非要等她自己走出来。
信念……它想起了当时楚信然跟它说的话，但也仍是不以为然。
只觉得大家自己的状况都好不到哪去，这么浪费时间真的好么？
仅仅是与楚信然情绪相通，也拥有他不少记忆的苍龙，仍是没有真正与他一同经历那些事，想法仍是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而在楚信然那边，他终于听到了麦哲伦说到重点。
“麦哲伦的第三次冰原探险，是距离最近科考站十五天路程。”
“为什么这次没走太远了？”
“因为麦哲伦啊，在这次根据总部提议调整了行进方向，但只走了十五天就被人拦下了，是个乌萨斯的官方信使哦。”
“那个信使说，前方是军事管制区，跟我说不要再继续前进了。麦哲伦还给他出示了乌萨斯政府的探险许可书，探险路线确认书和冰原地图绘制委托书，他还是很固执。”
“你还找乌萨斯政府颁发过那些证明么？”
“嘿嘿嘿，一个专业的探险家也不能违反法律嘛，否则阻力会更大的，要准备完全。”
“但他还是把你拦住了。”
“就是！那时候他就是那么固执，说自己有更高的授权来暂时撤销这些文书的有效性。”
“你信了？”
“我不信，但他虽然措辞很严厉，语气却带着些恳求。麦哲伦有预感，前面一定有非常值得探索的秘密。
但麦哲伦也明白这种冲突是不明智的，而且那个信使的态度很好，所以我表示理解的放弃了，还送了他一包牙兽干。”
“他也放下了严厉，说愿意在我回去的时候提供些帮助，那时候麦哲伦还挺高兴的，毕竟那时的预报说将有暴风雪，能得到帮助非常难得，而且也多了个新朋友，不过那时候我还有个大发现！”
麦哲伦说着，又要作势跑起来，楚信然招手问：“茶叶是他送的？”
“是啊，不过重点是这个！”她跑起来，但也没跑多远，从一个冷冻舱里抽出一小袋黑色的物质，令楚信然的目光登时从竖出些许的血色。
“你看！黑色的雪！那时候天上就下了黑色的雪，我偷偷收集了一点回来，感觉是天灾的前……你怎么了？”
拆开封装袋的麦哲伦，后知后觉的抬头，见到了楚信然不曾在她面前表现过的眼瞳。
“这东西，你先给塞雷娅看着，或者联系在罗德岛的赫默看着，不要先给能量科的人看，可以么？”
她方才说那乌萨斯朋友虽然严厉但却语气带着些恳求的意味，而眼下她又听到了楚信然的话语和表情，严肃之下也带着相似的情感，反而有些不安起来。
“这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东西吗？”
“它是一种征兆，一种危险出没的征兆。”楚信然说着，合上她那刚拆开的封袋，推着她的手指让她好好捏着袋子，“还记得当初走的方向么？”
麦哲伦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
“别再走那条道路了，除非你与你那朋友重新有了联系。”
楚信然凑近她的脸认真道，眼瞳也重新恢复冰蓝：“你能明白么？麦麦。”
“没问题……信信。”麦哲伦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接下来还有些什么想说的吗？”楚信然退回了原本的距离，端起那已经凉了，但又重新热起的水杯吹了吹，小口喝着。
而亲手给他水杯的麦哲伦没有注意到那点小异常，只是回头将那黑雪重新封入冷冻舱后，就端起了边上放置的测绘仪和无人机背包：“接下来我们路上说，信信你能帮我做个测绘记录吗？”
望着楚信然略显惊愕的脸，麦哲伦双手举了举手里的测绘仪：“我今天本来是出去做测绘工作的，结果没想到南方忽然起了暴风雪，都不在预报里，不过北方那边也有工作要做，而且是晴天，能陪我走走吗？你刚才是不是说过你不会待太久？”
苍龙重新在一边浮现，提醒着他该在这时候开口。
“是啊，不会待太久，不过可以陪你走段路。”
前半句还在点头的苍龙在后半句定了一下，消失了。
而楚信然仅仅是瞥了眼它方才的位置，便朝着麦哲伦那边探手。
“来，我来帮你拿测绘仪。”
“啊，好的，小心点哦。”
一人高的东西，以前拿着就嫌麻烦，麦哲伦却也不忘嘱咐道。
“无妨，我在学校里也用过这东西。”
楚信然抬手接过，而麦哲伦留意了一下他端的位置和手法，方才收回目光。
“信信在学校里什么专业？”
“专业无所谓，重点是选修可以有很多。”
楚信然说着，随同她走出舱室，看着她在那上锁关门的背影，待她走近后又问：“你在这儿已经呆了快三个月了吧，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啊？我说过自己待的时间吗？”麦哲伦诧异。
“你之前说路程是按照天数记的。”楚信然善意提醒。
“哦，我预计五天后整理好数据后向总部发讯接应，不过就待一周又回来。”
“一周吗？说来当初在莱茵生命时，你也没有待多久。”楚信然若有所思。
“没办法一直待在一处嘛，我还是想要探险……”麦哲伦说着，瞥了眼楚信然身后，“信信不带行李的么？”
“只是不容易发现而已……”楚信然神秘地笑了笑，“也是商业机密。”
“秘密太多啦！”麦哲伦抱怨道，“不过你衣服上多出的首饰倒是很容易看到。”
“朋友的赠别礼……”垂首瞥了眼衣摆下方，那惊蛰送的玉佩，楚信然又晃了晃手，衣袖在手腕处的边缘能看到挂着一枚鸮羽的手环荧荧反光，“就像赫默送的这腕环一样，我一直带着。”
“赫默啊，听说她和伊芙芙、白咕咕她们去罗德岛了，虽然偶尔联系，但我还没和她见过面，也不知这次有没有机会，好像莱茵生命和罗德岛也有合作。”
“总会有机会的……”想起维德佛尔尼尔那家伙，便也不禁想到奥丁那家伙，楚信然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这次要走到哪？你在这里走了三个月，有没有主动想过回去？”
“走不到多远……”麦哲伦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再扭头看向另一处隐约未散的乌云，“我还想回头去看看之前那天灾暴风雪那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至于回去么……你是想问我有没有考虑过放弃？”
“放弃或许不现实……”楚信然微笑说，“偶尔的退缩倒是有可能。”
“退缩也不能有哦，否则我也根本不可能待到第三个月……”麦哲伦认真道，“信信你以前来冰原这种地方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吧？”
“但我并不会在一处待上太久，以一个人的状态。”
“那是因为我们目标不一样啦，说不定你才是纯粹的探险，我反倒接了个科考的活需要呆的久些，不过好在，我还接了这样一片陌生土地的活，让我仍然踏在探险的道路上。”
麦哲伦说着，眉眼微微勾起，带着愉快的满足。
“说来我最初向往冰原，还是因为一首歌谣，一个在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关于极光，关于覆灭的文明，我想找到那些痕迹，想要看到那些冰泡下的过去。”
“所以你就想了十几年？”
“也没有十几年啦，也就十年……”麦哲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又看了看远处抬手一指，“就在那儿了！信信你把测绘仪给我，你端着这个！”
她说罢，就一手扶过楚信然递来的测绘仪，一手递来一个相机，然后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抬手指了指远处那一看就是人为堆砌的石堆。
“我做的标记，测绘从这里继续，麻烦你帮我拍一张啦——”
麦哲伦说完，便捧着那测绘仪朝着那标记处小跑而去，留下楚信然落在原地以微妙的表情看着手里的照相机。
他的身旁，苍龙再次浮现，发出平静的低吟，提醒着时间的末尾。
确实是末尾。
楚信然已经看到黑斑的侵蚀，就像麦哲伦以为的大块黑雪。
“信信，这边好啦！”
远处，麦哲伦正朝着这边大喊，而楚信然也没什么犹豫的抬起手里的相机，对着她的方向举起，却也在同时大声问：
“麦哲伦！以后的探险也能一个人坚持下去么！”
“蛤？”被这么问到的麦哲伦怔了怔，继而笑道“能啊！麦哲伦当然能！！”
“探险，就是哪怕一个人也要看见很多很多！”
自信而又坚定的笑容，楚信然敲下了快门的同时，也将手指向天空。
麦哲伦困惑的抬头，所见的晴朗化作漆黑阴云，数百道淡青色的极光在黑暗的云幕下变幻莫测，仿佛层叠的纱幕，而在那纱幕下方，这是凭空显像的参天大树轮廓与定格于冰层中复杂纹路。
海市蜃楼，靠着空气温差过大，光线在空气介质中湾区前进才能让远方的景物呈现，可比起那样的海市蜃楼，真正目睹过那一幕的某位施术者，可以直接以水汽构造虚化的还原。
而这样的还原，能让麦哲伦几乎屏住呼吸地望着这一幕的绚丽，仿佛还能听到儿时那失落的歌谣，且在这份忽如起来的感动与喜悦中看向楚信然的方向，本想招呼他一同看这传说般的一幕，却只是看到了空空的冰原。
“呃……”她登时怔住了，继而近乎仓皇的跑了过来。
像是这种人忽然消失的状况，她比起幽灵的猜想首先是担心起掉进了什么没注意到的冰窟窿里。
在探索不细致的冰原上走动，遇上这种事故的可能性是极低的，但只要遇上了却没得到及时救援，死亡率就是极高。
可当她有些慌张的跑近过来时，也没有见到什么冰洞，反而看到了平放在地上的照相机，正在缓缓吐出一页照片。
那页她站在测绘仪边，也站在晴天下挥手高笑的照片，而在她的头顶，有着凝冰般的稳定字符浮在那儿。
探险，便是要看见很多很多。
她蹲在地上，端着那页照片，忽然间捂住了眼睛，免得在这样的温度下流出泪水。
分明一点也不伤心，分明还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好多问题想问。
可现在就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
“该走了，如你所愿。”
就在一旁，楚信然看着苍龙，然后看了眼蹲在一边的麦哲伦。
想要探出手在她头顶，但这动作只是有些雏形就收了回去。
毕竟早也试验过这种状况只能触到虚无。
苍龙发出不快的声音，冷漠的目光望着楚信然额边的冷汗与边上蹲着的麦哲伦。
令大气分子与高能粒子流作用才能诞生激光，而细致还原记忆中的复杂图景更是一种对算力的压迫，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法术，而且没什么意义。
至少在苍龙眼中，没什么意义，所以它也完全不同情楚信然这副疲惫模样。
尤其是在那份无法断开的共感中，它还能察觉对方心里的满足愉快。
无法理解……
“以后会理解的，总会有那样的机会。”
楚信然对它说，耐心而又柔和。
“只消理解，你我便都不会成为祭星。”
他说罢，又看了看那逐渐站起身来，端着照相机用备用支架设置定时，看起来是打算再照一张的麦哲伦，哑然失笑。
“好了，走吧，她比我坚强，受到恩惠的不是她，而是我。”
说罢，他便转过身，走入身后扩展的黑暗中。
.
而在这同时的现实，有马嘶声忽然显现，令麦哲伦疑惑的左右扭头，却又没找到来源，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对面的相机与身边的测绘仪，思维现实有些微的卡壳，努力想了想后方才以拳头敲了敲手。
这自然敲不出什么声音，但脑中的想法已经捋好了。
“搞定北方的就去南方测绘吧！”
“冰镐……哦，麦哲伦带了冰镐，确实要带冰镐，万一坠进冰窟窿怎么办。”
女孩自言自语着，没能注意到远方那裹着霜雪的巨马与其身上的黑甲骑士。
“苍龙七宿，祂应该来过，可祂的状况……”
疑惑的不只是人，连神也一样。

NO.175:属实卷王人格
（半夜码的，回头还会有更新吧，大概。）
梦境，梦是天马行空的东西，梦亦是不合理的东西，不论是怎样的东西都被允许出现在梦中，包括那些离奇的幻觉与无法理解的低语。
乔伊丝•摩尔，或者更广为人知的称呼，白面鸮，更是比太多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的梦境世界中充盈着太多她不理解的事物。
漫步于日复一日的漫长梦境，哪怕无法理解，那些光景也成为了她所习惯的模样。
解析自己的梦境，解析自己获取的视野，是她身处莱茵生命时的项目内容之一，即便是而今身处罗德岛，也不代表她放弃了那样的项目。
或者说，就算是放弃也晚了。
她早已下定过决心，并为那份决心所付出了代价，为了那份全新的视野，为了了解源石，了解这片土地的真相，她一直在努力习惯着那份艰难的生活方式。
习惯自己的梦境，习惯自己那需要规束的语言逻辑。
以机械性的语言逻辑来对抗脑中多出的声音，那不属于已知语言范畴的声音，这是她一直以来都在进行的对抗。
迄今为止，唯一能够增加她「战场优势」的人，只有楚信然，那个同样困扰于梦境，但却格外坚强的人。
每当站在他的身侧，白面鸮都会发现那一直以来困扰的声音会有所减弱，甚至消失不见。
好似在畏惧他的存在一般，甚至会发出些能够轻易理解的警告。
也正因此，他在的时候，白面鸮能够偶尔露出些过去正常的模样，说些不那么机械的话语。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喜欢待在他身边，不仅仅是因为能够减弱病情的折磨。
但研究者和赏金猎人的交集终归是不多，而她尽管做好了并肩的准备，却也还没等到真正并肩的时候。
对于这一点，她并不灰心，反倒是因为全新的工作环境下显得有些忙碌。
尤其是在这全新工作环境下的同事们之中，还有着不少与楚信然关系匪浅的存在缘故，大家对于共同的话题相处还算愉快。
她也得以比起过去更容易接触他的过往，关注他的现状——尽管他的现状经常是断断续续。
既拉特兰失踪之后短暂出现过几次，没能安心便又整个失踪了，尽管一个个很多人都是一副没有太关心的模样，但白面鸮非常清楚这艘陆行舰上有着不下五个人在牵挂着他。
她对自己的推导计算能力格外自信，不仅仅是因为她曾经作为数据管控专员的生涯，而是——
“干员白面鸮，对于你那连接着小脑，与脑内大量神经互相影响的芯片，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磁性低沉的声音，冷漠的语调，和最初认识时的楚信然很是相似，这是这艘陆行舰最高话事人的声音。
白面鸮在这艘陆行舰已经待了好几个月，早已明白对方身份的特殊。
在平日，这艘陆行舰明面上的最高话事人是阿米娅小姐，但实际上是阿米娅小姐的监护人，凯尔希医生，但在这声音的主人清醒的时候，最高话事人便是他自己。
这样的制度能够持续数年如一日，白面鸮的逻辑测算结果给出的结论，只能是对方具备能让陆行舰五成以上的权力者支持的威信与实力。
而根据她所搜集到的资料来看，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她甚至还的出过一个结论。
丹尼尔•斯特凡诺，绝对进行过与她所受实验的危险性与保密性不相上下的科学实验，甚至可能不止一种。
事实上，任何了解过这个男人的「休眠」与「形象」变化的科研工作者应该都能得出类似的结论，只是会去谈论的人没有几个。
阻碍他们交流这份意见的首要原因，竟然不是迫于压力，而是……不太礼貌。
白面鸮初时很难理解，只觉得不可思议，但在后来，她已然明白在这成分复杂的制药公司之中确实存在着某种理想主义的存在。
但也正因此，她选择隐瞒了自身的一些秘密，一些她都不曾对楚信然吐露的秘密。
在罗德岛，干员是能够拥有秘密的，前提是那份秘密不会为罗德岛带来危害。
在她与赫默、伊芙利特一同转入罗德岛时，那时的博士看起来毫无要调查她们各自秘密的打算。
可是，那时是那时。
现在是现在。
只消踏入这办公室的那一刻起，白面鸮便能从气氛与对方的态度中察觉到当初的博士，与而今的博士存在的差异。
不过关于这份差异，其实早在与同事们的闲聊中便有过心理准备。
可她仍是有些惊愕。
是的，惊愕。
不是平日所用的「宕机」，那样的机械逻辑式的形容，而是惊愕。
盖因此刻她重新拿回了些过往的思考逻辑风格。
换言之，她脑海中的声音变得微弱了，甚至几近消失了。
往日这样的变化，只在楚信然身边出现过，而到了罗德岛，似乎也有再现的趋势，令那时的她意识到罗德岛的秘密或许更甚莱茵生命。
可那些时候都不同于此刻。
她不知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一种必然，倘若是后者的话，那便说明在压制那些声音方面的特性上，她看到了第二个「楚信然」。
只是眼下她还难以判断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毕竟这能在某种意义上证明这个人的危险，而这人此刻正将自己置于某种逼问般的场合下。
不过她能看出这是对方的突然决定。毕竟，一旁担任助理的Ace先生第一反应是诧异地扭头看向对方。
而对方脸上的冷漠依旧。
“不用担心梅尔干员，她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可她偶尔的粗心大意会让某些作品暴露在外，其中也包括，对那「九号装置」的改造思路笔记。”
“很不错的笔记，让我得以确认她的经费申请倒是落在了实处。”
一旁的ACE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有些不太确定这种状况是否是该先制止还是放任，哪怕是此刻找借口离开告知凯尔希医生，似乎也意义不大。
这幅样子的博士，对很多干员而言都显得陌生，但唯独他们这批从魔族战争时期走来的干员们。
反倒熟悉无比，有些人感到畏惧，有些人甚至恐惧，但也有些人感到庆幸。
ACE既不畏惧，也不庆幸，只觉得棘手。
毕竟这样的博士几乎劝不住，而你也很难指责他的错误。
“您的访问申请，白面鸮已经收到。但白面鸮赋予您访问的权限。”
“挚友，或者说苍七就可以，是么？”
白面鸮沉默以对。
“我觉得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我就应该知道，因为他无法坐视这样的隐患，而他首先会求助于我。”
我觉得会是凯尔希医生啊……ACE心说，却也没有开口。
这样的博士虽然有些缺乏人情味儿，但指令总是正确的，而在罗德岛并未置身战场的此刻，他不觉得博士会真正做出什么会让大家难以接受的决定。
可以耐心等待一下他的目的，不会多久，因为这样的博士也不会浪费时间。
而事实也如他所料，在白面鸮仍旧沉默未能立刻回答时，他便已经再次开口道：“我并不打算让你吐露什么保密内容，恰恰相反，我是来建议你和医疗部门的医生们坦诚相待，处理好你那芯片问题。”
“你并不是这片陆地上第一位朝大脑植入芯片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位，但你那芯片与你的人体机能息息相关，机械装置总有使用寿命，人的身体也是一样。
此刻你的身体能够承受它的副作用，是因为你尚处壮年，甚至是身体的上升期，但这个时期并不长久。”
“你的话语就像医生，博士。”
“很多干员都不知道，我确实有过医学经历……”博士淡淡道，隔着那张黑色的面罩，白面鸮难以判断他的神情，“人体学和神经工程学双学位博士。”
“确认，神经工程学。”白面鸮问。
“是的，神经工程学……”博士的手肘支在桌上，交叉的十指在此刻缓缓前倾，显出些许的侵略性，“所以这是我作为专家对你的建议，你是否认可都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
他说到这里，稍稍撑起了些身来，微微摇晃的头盔下的目光似乎斜来些许不快的视线：“又有谁无缘无故地在我手下出事，尤其是出事的人还和楚信然有关系。”
“提问，大家都说博士和苍七关系很好。”
“是挚友……”唯独这个时候，男人的声音不是那么冷淡，“早在很久以前的过去，我们便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来。”
“这样的人有很多，但他更为特殊。”
似乎不打算细说，男人说到这里时便又合起了手掌放下，抬手挪过桌边文件篓里的一页文件道：“说起他的话，我叫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我注意到论坛里有不少网友讨论你在找人咨询光怪陆离的梦境。”
论坛……网友……旁听到现在的ACE好不容易放下些绷紧的神经，又被博士的坦诚整的无话可说。
怎么会有领导在下属面前大谈自己上班水论坛的？
这要换个干员也不知道会传些什么话来，得亏是这位白面鸮小姐。
说来有些惭愧，ACE自己也没少刷论坛，对于某些能引起话题的干员也算是有些了解，而这位白面鸮小姐，便是凭着机器式的说话方式与表情管理一度登上过那样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讨论多少有些失礼，终归还是暗地里小范围的聊。
但他也正因此对这位黎博利小姐有些印象，姑且放心对方不是会随意腹诽且乱传消息的人，倒是博士搞得他欲言又止。
“博士，你相信那个说法吗？”
忽然间，白面鸮开口问，似乎在沉默的这么点时间里，她做出了某种决定。
而比起她的决定，博士的态度显得有些随意：“说来听听？”
“源石储存着这片大地的信息，可以追溯到百年、千年，甚至更久之前。”
“曾经也有个家伙跟我说过水有记忆，我并不相信，而他也证明不出，我只能叫他少看点蓝卡坞影视。”
“呃……”白面鸮看似面无表情，但眉毛却有些耷拉。
“但源石的话，倒是像话一点……”博士忽然又支起十字来，整个人都朝桌前微倾，“在萨卡兹族群里一直流传着这种古老的说法，源石承载记忆，而对于这种说法，我和那个家伙都是认可的。”
“比起水，源石这样相对活化的能量承载资讯，要更为可靠，所以你想说，你梦到源石中的记忆？”
“呃……”白面鸮沉默着，盯着他。
“不用这么紧张，挚友同我提过你的努力，这还是在你们来到罗德岛之前，不过在那时，我们都还以为你的进度缓慢，不必太过上心。”
“现在看来，或许能有些帮助了？”
“提问，博士最后的话语是何种含义？”
“根据某位存在提供的情报，挚友最近饱受梦境困扰，同样是天马行空的梦境，这小小的陆行舰上就同时存在三个人具备，我觉得这很有些关注价值，或许能找出些共同点来给你们各自缓解也说不定。”
“另一位是？”
“近卫干员幽灵鲨，辅助干员地灵，前者姑且不谈，后者的话，最近有过一些报告你或许会感兴趣。”
“她在对工程部门的报告中提到改制法杖，在反馈中提到她总是能听到法杖上的石头对她说话，甚至提过有不少石头都会对她说话……嗯，看你的样子，看来不用我多说了。”
斯特凡诺淡淡道。
不只是他，一旁的ace也能明显看出少女脸上的惊愕与意动，这是对方踏入办公室以来第一次表现出这样明显的表情变化。
“检查改进你脑中的芯片，记录述说你那光怪陆离的梦境，以及与地灵干员的接触交流，这三个项目，你最好同时进行。”
斯特凡诺建议道：“既然被我注意到了，我就不允许手下有人浪费时间与生命，用挚友的话说，这叫不准摆烂。”
“此问题将交由后续状况评估。”
“随你……”似乎厌倦了看她这副强作机械逻辑方式的演技，斯特凡诺只是摆了摆手，“我要说的话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收到，您的访问结束，感谢您的申请，再见。”
女孩说完，便拎着她那新月型的法杖离开了，而待到自动舱门闭合的声音开启，ACE才终于开口道：“你真的是恰巧看到她的状况？”
“不然？我醒来才半个月不到……”他说着，甩手点开一记屏幕，瞥了眼上面亮起的时间，“今天是五月一，根据挚友那朋友的消息，他又失联了三天，或许这次醒来我也没机会见到他。”
“我本以为你是为了解决他的状况。”
“只是瞧见了，便处理，上一个我太懒惰了，这些事都会成为隐患，必须握在手里。”
“这种想法不会让你主动探查干员们的隐私么？”
“你们正是起这个作用不是么？”他说着，便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陪我出去走走。”
“去哪里？还是健身房么？老实说我不觉得你能在这点时间里锻炼出什么结果，下一个你不见得愿意运动。”
“下一个我想怎么摆就怎么摆吧，但我无法习惯这么孱弱的身体……”抬起裹在黑手套中的五指，律动舒张，“不过这次去工程科，我去要几颗至纯源石。”
“饿了？”ACE那墨镜下的眼睛斜来看他。
“琢磨琢磨……”连反驳都懒得做的模样，斯特凡诺淡淡道，“源石蓄积资讯，这种想法她不是第一个提出的，我觉得我应该研究过，但现在的我还没想起来。”
“琢磨琢磨吧，说不定能想起什么也说不定。毕竟，最近好像不少人的梦里都不清净。”

NO.176:今日也在迈进。
“是吗，异乡逢故啊，耐得住性子，忍得了寂寥，是个了不起的人啊，要来一杯么？”
“还是不喝啊，情至深处便合该浮一大白才是，你这样可不尽兴哦，孟章。”
“现在就同酒醉似的？因为在梦中啊，孟章，世人的梦就该是这样恍惚的，在梦里，你记不清你是谁，你甚至会扮演着别人，做着别人的梦。”
“对，周庄梦蝶，你曾说过，所以你当真不来一杯么？不要还没喝便一副头晕目眩地模样啊——”
“当然！醉酒乃是乐事，你那在梦中都还记得的可笑技巧自然算不得饮酒！啊，要喝完了，我得下山买点酒了，头抬起来，就算我说这山亭找不出枕头，你也不顾忌一下我腿麻吗？既然这么昏沉，不如和我下山走走么？”
“好吧，那你再「醒醒酒」吧，我且去打两壶酒，再去与你那些朋友聊聊，嗯？”
“还没反应啊，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我离开片刻，一个人呆着要注意哦——”
.
“她走了……”
高耸如云的山亭之中，深渊般的黑斑笼罩着青年的面部，可仅看面部之外的他处，便如对面正在长椅上缓缓起身，晃头清醒的青年无二，皆是宽袍广袖。
“不然你能出现？”青年斜眼看来，方才还无比迷蒙的眼中此刻一片清明的冰蓝，看着那盗版自己形象的家伙，再看向那下山的小路，又抬手扶了扶额头。
即便之前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也掩不住那残留的钝滞感，分明没有喝醉。
但却真体会到了些许醉意，若这算是那女人的报复，那这报复方式还蛮调皮的。
同他人讲述经历，倾诉烦恼，还那样毫无防备的倚在别人怀里……真是不像自己。
“你也清醒了，现在知道，待在她身边并不明智了么？她刻意压制你的感知，让你游离于迷梦，与其如此，不如同我换个地方。”
“然后被你逼着手谈？”青年垂下手来，又重新躺回了长椅，鼻端隐隐还有些残留的酒香，“那还不如醉卧美人膝。”
“当真如此自甘堕落？”坐在对面长椅上的「青年」平静问。
“她在为我降压，而你在给我加压……”青年抬手，水流绕指，而他甩着手指，看着那水花在半空的痕迹甩手间断裂，“孰轻孰重不难看出。”
“胡闹，我是在为你好。”
“凡事最怕一个为你好，想这么多做什么？你来一杯？正好剩了俩人的量。”
说着，青年甩袖，那放置于石桌上的酒液当真飞入边上的空杯之中，两杯酒液，一杯被云团推到对方面前，一杯被云团送到他的手边，被他接住。
“酒？”那人抬手，搭在杯边，轻推作拒，“麻痹感知，打乱条理。”
“深有同感，但也有人说过酒是良药，难受与否皆可饮。”青年抬手于半空，杯中一斜，酒液斜滑入口。
这算真饮了，不过他的酒量本也不差，也不至于被这云辽酒一杯撂倒。
而看他这样的示范，对面的「青年」却是无动于衷。
“酒鬼的话语罢了。我只知你只想灌醉我，自己再用那避酒的伎俩，兴许是想问出些什么。”
“怎会呢？人与人的信任不该如此。”青年甩手，酒杯在半空划过个弧线，本该有些磕碰，却又在触及桌面时划出些水迹般的涟漪，平平稳稳。
但对面的「青年」仍是平静地看着，淡道：“这里，有人么？”
“可以有。”青年的回答毫不犹豫。
但迎来的回应只是一句：“荒谬……”
这样的回应，倒是让那青年忽然起身地看他：“一个被我杀过的家伙换个模样又来找我，不再嚷着打打杀杀而是天天拉着下棋，这就不荒谬了？”
“当初忽然打杀的分明是你。”「青年」指出现实真相。
而对面反问：“那么深的仇怨，那么毒的杀意，岂是作假？”
“自然不假。”
“对咯？而且还不是人……”这样的诚实很令青年满意道，“自然动起手来毫无犹豫，倒是没想到大话说的如此可怖，死得却是如此干脆。”
“他正是没想到你这一着无理手，但也正因此，才让我注意到了你。”
祂说着，在其长椅扶手之外的断崖长空之上，浮出一抹巨兽的虚影，瞳中映着对面青年的模样，那目光平静淡漠的模样。
在那巨兽面前，青年的神态未动，仍是那半倚长椅的姿态望着那巨兽。
他穿着黑色的古服，但映在巨兽瞳中的，却是素白的长袍。
祂眼中所见的是另一位存在，有着与青年截然不同的衣装与样貌，但却有着几近重合的目光。
平静淡漠，只是后者那看似望向一处的眼眸总是空无一物，而后者，甚至在对祂打招呼：
“是否该说初次见面啊？岁，或者说几等分的岁？”
山脚前，坐在木凳前的女孩忽然抬头，而在她不远处的酒馆伙计更是惶恐。
“山上！快看山上！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酒馆中的客人闻言而抬头，哪怕是坐得里面些的，也可以走到窗边，只是很快就回头：“我还当是什么，能有什么东西？云罢了，大惊小怪。”
确实，那么高的攥江峰上，抬头看到的想来都是散云，能有什么能看到的，客人们一个个觉得扫兴，只觉得那伙计大呼小叫。
“不是，刚才真勒能看到有东西，就得那朵云上！诶诶诶！你们信我！过来看眼嘛！”
伙计急的连方言都出来了，却也没什么作用，大家都摆了摆手散去，只留下那拎着酒壶长杖的女孩还坐在窗边的座位前，仰头看山。
也令那酒馆伙计稍感安慰，觉得至少还有一个人相信自己时，那人却又回头看来，催促了一声：“伙计，我那三份臊子面在做了么？还有两坛归行老酒记得打好。”
“在做了在做了！”被这么催促便顿觉好像对方也没相信自己似的，那伙计便只能堆起迎客的笑脸招呼着，“客官还请稍候片刻！”
然后又重新抬头看了看那朵挡着的云，想着也不能离开岗位上去看看，便有些心灰意冷，回过头来倒也忍不住朝那看起来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客人提醒道：“客人啊，这山路难走，这面怕是路上就糊了，你要给谁带的话还是叫那些人下来吃吧？”
“没事，不用担心。”
那客人一脸不在意，伙计也只能嘀咕着这人真是想当然，便也不再说话。
只剩那客人望着那层云的高山，像是想起些乐事般的咧嘴一笑，端起面前向打好的半碗湖松，满上一大口。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嗯……倘若那两星依旧，倒也是句不错的诗啊，孟章。”
.
“久等了，有没有被什么可疑人士给找上啊——”
“应该……是有吧，记不清楚……”
日光隐有西斜，三碗面排在石桌之上，将原本乱糟糟的酒器全部排开，女孩望着那仍是半躺在长椅上的青年，朝他抬手，将他拉起。
“记不起来就算了，我带了吃食，你两碗，够吧？”
“够是够……”被拉起的青年看着桌上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总觉得好像见过很多次。”
“当然见过很多次，老是这样你也不嫌腻，唉——”女孩说着，似是有些嫌弃的晃了晃手中的长杖，令其上的古灯微摇，“我倒也还好，不过你啊……”
她说着，身后长尾一划，从青年方才倚靠的长椅上卷起个酒杯，递予手上，又被她端至鼻间嗅了嗅，表情忽然不善起来的凑近他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反而肯喝了？”
“喝……什么……”青年无比困倦地坐在桌前端起筷子，抬眼看了边上的她一眼，“酒吗？”
“我……不喝酒。”他说着，便提筷夹起些面条来，和碗里的碎肉做抗争。
而女孩只是虚眯着眼睛，以一副很不满但又很头疼的目光看着这家伙。
一方面清楚对方的状态有自己的原因，一方面也因为总觉得这家伙在借题发挥地装作糊涂。
不，不是总觉得，而是肯定是！
装醉这事，她自己才是行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就当是这样吧……话都讲完了，酒也有了，待会儿下山去活动活动身体，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啊——”
“下，下山？”青年抬头看来。
“那就是另一场梦啦。”女孩微笑，意味深长。
一场……不在大炎，亦不在这片天地，位于高塔、古堡、冰原的梦。
同以前一样，以希望开道，以生命做筹码，就像那大漠的战场那般。
看着那样孤身前进的他，就像看到些旌旗漫卷，征鼓震霄的过去。
女孩常在梦中与故人，却鲜少流连谁的梦境，大梦千秋，任谁的梦都是那般精彩，但唯独有些人的梦，能够映出些过去的光辉。
“加油啊……孟章，要我建议的话，你该带上那只爪子而不是那哨子哦！”
“你又不帮忙，观棋不语真君子。”
“啧，我是小女子啊，所以我可以指指点点。”
“蛮夷也是吧，见鬼了，姓楚的明明是我。”
“哈哈，你加油咯……我再喝完这坛，你大概就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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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觉醒来，身处苍龙七宿•改的驾驶舱内，楚信然只觉得自己怀着某种郁气，好像刚经历了某种颇为不快却又无可奈何的事。
但又想不清楚，隐约记得好像又是那女孩，但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分外怀念的经历。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吧，反正也该习惯了。
楚信然抬起头来看向一道道屏幕逐渐亮起的舱室，就明白这是苍龙在激活，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道淡蓝色的屏幕由折叠的支撑杆递来，上面的记时数值不断地跳跃，并未遵照他记忆中的常识，甚至数值还偶有停顿与减少。
于是他又摆了摆手：“算了，我睡糊涂了，拿回去吧。”
问什么时候，在这种地方……楚信然抬手扶了扶额头，只觉得郁气虽有散去，但莫名的沉重感仍在，像是宿醉，但又缺了些至关重要的头疼。
感觉就像，喝了很烈的酒一样。
似乎便是察觉了他的想法，金属开合的声音之后是些微气流的扰动，苍龙七宿•改的舱室洞开，来自苍龙的低吟在提醒他可以出去走走。
他也没有推辞，自舱室跃出。
深渊的高低概念亦是紊乱的，倘若一跃而出却发现那本该颇高的装甲却在自己下方时，亦不值得奇怪，只要力量仍旧附着，围绕于身侧的光晕仍在，这点影响便不足以令他出事。
“走这边吧。”
闭眼感应，确认深渊吸附力的差异，寻找可能的出路，今日的漫步深渊仍在继续，并且不需要体感时间的多久，便有别于黑暗的风景在眼前浮现。
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下，映出令他愕然的林荫道路。
——那是一段几乎与植物藤蔓融为一体的破碎列车，乍一眼毫无违和的躺在那里，而它之后的远处，是无数建筑的巨大残渣，同样都被绿荫爬满。
他们与丛林归于一处，充溢着古老荒凉的气息。
甚至连路牌上的字符，都是与而今维多利亚语有些差异的英语语法。
可他目光再下挪，又微妙的眯了眯，盖因瞧见了些萨尔贡文字书写的包装袋。
令他没有立刻踏入，而是看向了苍龙。
苍龙的爪中，正捧着那印着罗德岛标志的铁盒，正以开启的状态亮出其中的针剂。
“你做好准备了？那就来吧，这次是中层的针剂。”

NO.177:如梦令
针剂一点点的推进，未知成分的液体被注入手腕鳞片下方的静脉，些微的瘙痒感便随之出现，就像有着新的鳞片从皮肤下攒出。
推动注射器的手腕很是稳定，楚信然注视着针管的目标好似平静，可一旁的苍龙早已崩溃作流水，而他那冰蓝色的眼瞳也已在悄无声息间裂出猩红的狭缝。
暗金色的菱点不仅浮现在眼眸的正中，也浮现在他的身后，仅是一瞬，那暗金色的纹路框架一闪而逝，他无从察觉，也无力察觉。
毕竟看似睁开的双目实则毫无神采。
中层剂量所带来的已经不只是痛苦，更是一种精神的明显变化，带他踏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那是梦中的土地，是不断变化的土地。
针剂的一点点推进令他在梦境开始层叠，他陷入重叠的梦中，上一秒踏足的还是混凝土石，下一秒却在漫漫黄沙，再下一秒又在水中簇立，高过身高的水流将他吞没，而他表现得像是不善水性的溺水者。
这合理吗？
脑中冒出的念头令他那因窒息而痛苦的表情一怔。下一刻，他挣出了水，本该是幽深的水却能容他涉水前行。
朝哪走？
他不知道，方才还在眼前的漫漫水面，在此刻是一片冒着黑烟的火焰废墟，而他方才前进的方向理所当然地遭遇了障碍，在那障碍的正中架着熟悉的吉诺维斯族人，一个个都绑在火中的十字架上。
“苍七，你来看我们了么，苍七，看看我们。”
他们在火焰与黑烟中垂首，或似人或似狼首的脸上挂着相似的友好。
“呃……”而楚信然只是沉默着注视着他们的面容，注视着他们的皮肤、肌肉在火与烟的灼熏下过快地瓦解，化作扭动的骨骼。
他的目光不变，非常平静地扭头，转身，将那些不甘、怨恨的空洞声抛在身后，朝着没有障碍的方向迈步。
可他仅仅是走出了几步，眼前的场景便化作茫茫大漠，风沙蒸腾，云烟浩缈，灼热的风吹拂过来，令他口干舌燥，可比起那口干舌燥，空中遮天蔽日的箭雨要显得更吸引目光。
“杀！”振聋发聩的声音混同着更多人的响应，楚信然望着那浩荡的军势朝他冲来，而他回过头，所见的是无尽黑暗。
黑暗汹涌，与战士的战线相抵的瞬间，扩散开来，又将天空晕作漆黑，连双月也躲在了叠云之后，只留些许冷光映在沙地，而远方却有温暖的火光朵朵盛燃。
似乎不只是黑暗的汹涌，而是自己坠入了黑夜之中。
可这黑夜也并不那样冰冷，毕竟有着那些血气方刚的将士。
“长风不灭原上火，一夜征夫尽望乡……”身旁，忽然有人开口，声音显然是个男人，披挂着残破的甲胄，语气低沉，头盔破洞下的双眼却澄澈明亮，“她做的残诗，你要补上前半句吗？”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地开口，念出那忽地浮上脑海的短句：“关山烽前沙似雪，玉门城外月如霜。”
“月如霜……”男人重复了一遍他念出的话语，咀嚼着最后的短句抬头看向那仍不肯出现的双月，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
他说罢，再看向楚信然，那副有些激动地神态又忽地平静了些，铁甲覆盖的手掌拍在了后者的右肩，以嘱托的口吻道：“你不用留在这里，回去吧。”
回去……楚信然的脸上忽然有些波动，想着回去是该回哪里，他正准备问，忽然间的湿冷又令他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那水中。
那漫无边际，只能看到无尽的水面，连点岛屿、礁石都看不到的水中。
想要询问的人消失了，满目所及一无所有，令他垂首看向了那已经无法淹没脚下的水面。
在那水面映出人来人往，没有兽耳，没有角尾。
在那水面映出高楼大厦，大厦荧幕上放送着火箭升空的新闻，却又鲜少有人对其投以目光，更多的人关注着手机，或是其他大厦上的卡通横幅。
听不到那边的声音，但却仿佛有声音在耳边响起。
触摸它，触摸向往的世界。
只要沉下去，就能抵达那份彼岸。
但楚信然完全没有动，甚至扭头看向了四周，开口的话语好似与人漫不经心的言谈。
“那是我过去向往的，那也不是我的世界。”
“接下来要走的路在哪里？”他话音刚落，脚下的水面变作坚硬的混凝土，已经清明许多的双眼看着周遭破败的建筑，点了点头。
“在这里……”
他循着之前未曾走过的，另外的道路迈进，越过那些熟悉的破败建筑，望见了站在路口处的库兰塔青年。
披着风尘仆仆的骑警装，唯独腹部是一片血污的库兰塔青年，有着疲惫至极的眼神。
但在看到楚信然后，那目光便稍稍亮起，露出几分喜意与怀念。
“好久不见，你长高了。”
“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楚信然说。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远远望着那路口处的青年。
“是啊，我已经死了……”嘴角扯起个释然地笑来，青年垂首望着自己腹部的伤口，看了几秒又朝他问，“你们离开格拉斯哥了吗？”
“在伦蒂尼姆……”楚信然平静道，“格拉尼也在那。”
“这样啊……”库兰塔青年点了点头，“那么你呢？”
“我？”
“你身边，有没有站着谁？哪怕只是一个人。”
“呃……”楚信然沉默着，似乎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他分明知道对方问的是什么。
他只是给不出对方满意的回答。
而青年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刚有些失望时，却又在他身旁隐隐看到个竖指于唇边的笑脸。
青年便稳着脸，对他招了招手。
“既然回答不出来，那便回头吧，回头，以后有机会，再给我答案。”
他说着，抬起手，脚边浮现出一柄熟悉的骑枪，被他从地上抽出，握在手里。
“趁我还没有加入他们。”
楚信然闻言一怔，陡然间，脚下的土石与与周遭的屋房都如薄弱的镜面一般砰然破碎，显露出无边的黑暗，而在青年的身后，更多熟悉却又被扭曲得陌生的身影浮现而出，朝他发出各式的呼唤。
“看来你的经历，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啊。”
库兰塔青年转过身看着那些不乏怪物的身影，面对着楚信然的，那对应腹部位置的背部一样布满血污。
长达三米的骑枪在舒展机括下自双手绽放锋锐，神骏虚影在他身后显现刹那，便有搅动气流的墨流黑气肆意泼洒。
“还不走！？”
楚信然仍旧沉默着，转身而行，步伐渐快，霎时几近流光。
“当初就觉得，这小子也跑太快了。”
只有差距悬殊几近放弃的前提下，青年才有机会回头看上最后一眼，便只能看到那乌光电闪，几乎没影。
不过这么快也好，这么快也好啊。
至少，自己也不用化作他纯粹噩梦的一部分了。
垂首看着那洞穿自己腹部的刀剑，再抬头看着一一崩溃的人影和怪物们，青年很欣慰自己的身躯也开始崩溃。
也很欣慰，他身边确实有个人，一个竟能跟着他走到这里的「人」。
还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勉强及格吧，至少那反应是记得自己的话。
不要当英雄，要当骑士啊。
骑士是不会一个人的，骑士也不该只有一个人。
.
楚信然在黑暗中疾驰，脚步不停，甚至感觉自己能够越跑越快。
他的神志早在之前离开大漠时便已然清醒，也很清楚自己置身于一场介乎于噩梦与迷梦之间的梦境中，而造成这份梦境的源头是那管针剂。
只需要等待药效消退，他就能从梦中挣脱，烈度最高的状况大抵就是方才那些噩梦的显现，接下来应该不必等多久。
只不过，要在剩下的时间里要一直跑么？
他一直没有回头，因为不想去看雅罗斯瓦夫的下场，不论是死还是真的加入他们，那都是不怎么愉快的画面。
此刻他在黑暗中狂奔，对苍龙的感知隐隐有些回应，而他却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但耳边却传来了叫停声。
“停停停，停一下，别跑了别跑了！”
意外的女声仍是那无由来的熟悉，这份无来由的熟悉因为最近经历得过多已经令他推断出相当的情报，倒也没有显得如何警惕，倒是步伐在逐渐放慢，顺便扭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一旁。
“是你？”那一旁，蓝发蓝角，唯独瞳色是蓝中泛紫的少女正与自己并行，看起来跟得并不艰难，身手也许不算差。
但真正令他注意的还是那副面庞。
是那副他曾刻冰还原，一度觉得有几分晖洁与小莫影子的脸，而今见到了真人，倒又觉得不是那般像了。
“是我，你这次记得我了？”对方有些惊讶地问，却又立刻带着些气恼地抬手拽住楚信然，“你怎地还在跑！”
这跑步过程中的一拽本该俩人之间必有一摔，但俩人都没有摔，倒是确实站住了脚，这能证明两人之间必有一人平衡性格外出色，又或者，同样出色。
一个能用尾巴打人，一个能用尾巴写字，那肯定都是不差。
只是比起这一点，更值得在意的或许是力量上的相近。
至少楚信然大为惊异从对方那儿传来的拉拽力，反倒是对方好似司空见惯一般，甚至懒得提及地继续数落着：“跑！跑！跑！你是驮兽吗！这么喜欢跑，你又不是库兰塔！！”
一字一顿还带用酒葫芦的壶嘴敲他头顶的角，因为力道一般外加体质过人，楚信然倒是没什么头疼头晕之类的感受。
但他还是愣在了原地看着这不断令他脑海闪过些模糊画面的女孩。
我们很熟吗？这么敲我？
他第一反应是想这么问，在不需要主动调查情报之前，他通常是避免与任何人的肢体接触，哪怕对方是位颜值身材都评分颇高的女性，也只是令他想起些皇家学院时的麻烦记忆罢了。
可这话出口之前又滞了滞，好像心底又有某种想法在阻止自己这么说。
这令他的目光几次变幻，最终只是退后了一步：“难道我不用跑？”
“都安全了还跑什么跑。”
不是，我跑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楚信然眉头紧锁地看着她：“你了解这场梦的状况？”
“虽不知是何外力将你送到这里，但你已经自己走了出来，倒是省得我捞了。”女孩一面说着，一面收起了酒葫芦将其拴在了另一只手拎着的灯杖上。
楚信然的目光在她杖底那剑柄形的设计上顿了顿，总觉得这人是和闪灵一样将一柄剑伪装成杖的主，不过这位……算不算人还难说。
看造型，角尾都是其次，主要是那对花臂就觉得一脉相承，怎么也该有八成信心赌她和年、夕是亲族。
能够越过深渊和现实障壁联系的亲族？
还是说她的存在本身也是自己的臆想？
“想什么呢？来一口？”
陡然间凑到面前的酒盏令他愣了愣，都不知她是从哪摸出来的，也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刚见面就递出一杯酒来，表情还是那么期待的模样。
但又好像分外熟悉一般，甚至连说出回答时，都觉得好像以前也说过这句充满既视感的话语。
“免了，我现在需要清醒。”
“倒也是。”对方也是一副「预料之中啊」的表情说着，转而摇头晃脑的走出几步，甚至连整个人平衡不稳的突然一矮，让他下意识要扶的时候又看到她陡然又「高」了些。
竟是靠着那细尾支起了自己。
“越清醒醒的越快，你这梦境已经要崩溃了。”
她说着，便是看了看周围，好像那周围有什么反馈，可在楚信然看来，那些都只是黑暗罢了。
即便用水汽去感知，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所以，你又给自己打了一针？”
这问题如此突然，又让楚信然愣了愣，都没回答。
“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啊……那你去吧……”女孩摆了摆手，看他还站在原地甚至走到他背后推搡了他两把，“别愣着，快去快去，快点醒来，说不定就有好事了呢？”
“好事？不是，你到底是谁？”
楚信然此刻只想弄清这一点。
“这问题我都听出茧子了，你也总是记不住……”女孩无奈的摇头，“令，我叫令，这次你也记不住吧。”
令……听到这个音节便仿佛有着大量的画面涌现，可回过头来又像是抬手拾沙，只有掌心的那么一撮，令他脑中浮过的话语都难以停留，只剩下怔怔的凝视。
而被他那样凝视的令只是忽然笑了笑，重新绕到他身后推着他：“好啦，走吧……你再不走说不定就错过些画面咯——”
被推搡着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知觉在消退，最后只是听到一句：
“关山烽前沙似雪，玉门城外月如霜，填的很不错哦。”
犹在耳畔，令他陡然睁眼，甚至晃了晃头。
而在他一旁，重新凝结的苍龙疑惑地看着睡醒反应颇大的他，发出些问询。
“噩梦……或许，不算……”
他挠了挠后脑勺，试图回想，却又想不出什么东西。
只是看着前方的密林，又忽地扭头问苍龙：“你记得李益的《夜上受降城闻笛》么？”
苍龙低鸣着瞥了他一眼，继而钻入外面的密林。
留下楚信然无奈的笑笑，心里叹气这之后才显现的小龙尽管与自己共感也没能共享那片外来的记忆，也对这种话题根本没兴趣。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这样的诗句，为什么自己会忽然记起来，又会念着念着，念成长风不灭原上火，一夜征夫尽望乡。
这是记忆在不知何时被拆分重组了么？
他有些疑惑，却也顾不得一直想着这样的疑惑。
只是看向手边空空的针管，将其封存置入箱体后，亦朝那密林迈步走去。

NO.178:错过便会有些遗憾
对楚信然而言，萨尔贡的雨林最先能够想到的，便是阿卡胡拉。
在萨尔贡语中，那是茂林丛生之地，同时亦是他数次经行过的地域。
可虽说如此，他对那片广大的雨林也没有多熟悉，甚至恰恰相反地，可以说是陌生。
毕竟那片阿卡胡拉代表的范围是整片雨林，而那片林地的广袤程度是能让不少本地人穷尽一生都没能走完的程度。
要想真正熟悉那么一处地方，想来怎么也得是居住十年以上，而对于鲜少在某处停留多久的楚信然而言，他所知的不过也是从别处看的，以及自己接触到的那么点东西。
引导如煌那样纯粹一无所知的人倒是能有些表现，而眼下这般极度缺乏情报且没有交流者的境地下，他自己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不过好在，他此次出行的目的仍然是记录数据，而非与当地人进行什么交流。
依着此刻仍能察觉的深渊黏附感，朝着感知相对薄弱的继续前进。
或许走到某种地步时那份黏附力会忽然增加，但在那之前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的记录终归是有用的——
比起这一点，那些此地原本的异常与情报之类的，就像特立迦编剧的脑子一样，不需要搞得那么清楚。
倒是又打了一针后的感知得到明显强化，有时甚至能察觉空间里的黏附力不只存在疏密差异，更有些古怪的线性缺口。
或许直接称作裂缝要更易理解些。
那样的存在自然具备更高的研究价值，倘若能够干涉扩展，那脱离深渊的进程必然是大步跨越，甚至能够一步到位。
于是他停留在了某处深渊裂缝前，对应着的画面是一座朽坏的大楼前。
朽坏的大楼上攀附着绿植的痕迹，依稀能够看出曾经的辉煌。
半截埋没于泥中的金属牌，被他扯着那完全锈蚀的链条所链接，在他眼前摇晃着其上202X.0X.14的模糊数字。
牌子像个狗牌，数字却像是一尾日期，与泰拉年份毫无关系的日期。
楚信然端详着这金属牌，仔细审视了两秒，便将其甩回了草丛之中，没什么爱护文物的打算。
应该……算是文物。
不过委实说，这样的东西只会强化他的困惑。
这副遗迹的模样除了能让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远离人类的聚集地，也会令他怀疑自己是否在深渊度过了太过漫长的时日。
又或者……自己是在梦中？
梦……这种猜测无来由的出现，令他自己都怔了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或许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便是自己那模糊的梦境。
譬如说——在那些梦中存在某种类似的经历，留下了些深刻印象才会引发这种猜测。
这是什么盗梦空间啊……
楚信然心里吐槽着，将那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丢至一旁。
算是下定了不去乱想的决心。
在抵达这里之前，他越过了苔藓爬满的树干，跨过了积水微陷的地面，穿过高高耸起的石堆……
找准了方向便只走直线，不在乎前方是怎样的障碍，哪怕是十数米高的巨树当前——也都是乌光闪没之后，他从断裂微斜的藤蔓与树身间侧身走过的选择。
这样走过了数千米的距离所抵达的一处朽坏大楼前，他便时而拔剑挥刃，时而砸墙踹门，看起来完全是在胡乱破坏般的画面，却又在那破坏之后，从衣兜里摸出个笔记本来写写画画。
他所记录的是空间坐标，以及身处不同坐标沟通外界时，深渊所反应的拉扯力度。
破坏那些建筑与植物，也只是为了抵达他所需要测试的坐标点。
只是正当他在那做着笔记时，手边忽然泛起些微青色电流，令他投来些许的疑惑的目光。
很陌生的变化，但又不是完全的陌生。
他能察觉这是属于苍龙七宿的力量被外力牵动所致。
这份外力毫无恶意，只是在吸引他的注意，源自就近的某处，像极了当初他在意识疆域触碰那邪教献祭标识后的状态。
可现在，他分明立于现实。
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基于深渊映照的现实，不该被任何存在的仪式呼唤才对……不过也或许，这可以证明此处当真是他原本认知的所谓现实。
“要去看看么？”
他扭头问，看向的方向升起流水构筑的游龙。
游龙低吼，令他扯起些笑来，抬手搭在它双角间，抹出了些水迹。
“这次是你提议走的。”
闻言，苍龙的目光变得些许不快，以更具威胁性的低吼以说明自己和他不一样，不可相提并论。
因那点温情而停留，包容对方的孤独而浪费自救的时间，以及那份简直是以长辈自居的「傲慢」，都是苍龙到现在也难以理解的举动。
或许更应称作拒绝去理解。
它在这方面就像小孩那样任性，只希望楚信然能老实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将其称作人性，将其当做是什么为了今后的必要条件。
太复杂了，它不想懂。
不过这样的逃避倒也属于一种别于神性的感情，所以楚信然并不急于纠正。
至少，这可以证明自己并未走在那条既定的道路上。
即便，属于祂的记忆与画面总是随着他的所见所感而不断回响，以此证明着他的梦中大抵也有过祭星的存在。
说起来，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睡梦又有了秘密？
分明昨年的大获全胜令他的梦中战场再也无法禁锢记忆，也让他的作战经验猛然高上一大截的同时，也逐渐觉得做梦这件事逐渐具备了原本的意义——它开始成为一种安宁的象征。
却又突然而然的，发现自己记不请昨晚睡梦中的状态，开始发觉这样的缺失感如此熟悉，开始意识到这样的变化其实并没有那么突然，或许是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只是那时的自己并未注意。
到现在，有时他甚至开始怀疑现实是否是梦，而自己记不清的其实才是现实。
这样的怀疑并不常驻，毕竟他很快就想到了判定的方法。
那个梦中的人，那些梦中的人。
在某一处，他们彼此有所交集；在某一处，大家或许熟识；
某一处的自己或许能够同时意识到现实与梦境，那便该是身处梦境中的自己。
即便无法在梦中无所不能，也能超出太多现实的界限。
而现在的自己……
楚信然迈步，这一步的瞬间身影模糊，从原点出现在数丈之外的高处，抬头望向那树荫无法完全遮蔽的天空。
乌云密布，但却不如预想那般稠密如水，倾轧头顶。
还没能做到，他没办法真正将云雾的密度拉到那近乎固体却又充满活性的境地。
所以，这能够证明自己身处现实，而现实的自己也记不起那个人是谁。
想到这里时，楚信然露出些微妙的苦笑来。
这种靠着「对方没有出现」来界定现实与梦境区间的方法，也很盗梦空间。
不过在他苦中作乐着为自己确认现实与梦幻，求得一份心安时，远处倒是忽然发来一声招呼：
“苍七！是你吗！”
陡然间的招呼令他侧首，预料之外的人影伴随着无数枝叶攒动的声音渐进而显现，与丛林近乎一致的发色下是热情愉快的笑脸。
自那丛林中冲出便猛然刹车，朝他挥舞着手中那看起来过分沉重的法杖。
“喔，找到了找到了。”一旁还有个慢悠悠飞出的羽兽，有着一身蓝色的羽毛却在喙上架了支眼镜，颈边套着一圈围巾。
这是楚信然曾经建议过它的装束，上次见面时，它套的还是夹克。
“没想到你会跑到这地方来啊，苍七。”羽兽开口，口吐人言，声音如它喙上的圆镜那般老迈，却又不乏中气。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是什么地方？”楚信然不以为意，毕竟算是老朋友了，只是从善如流的指了指身后那些废墟，然后问向那从高处跳下，身姿矫健的阿达克里斯女性，“你知道么，嘉维尔。”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
按照楚信然的记忆中本该在罗德岛陆行舰上好好待着的嘉维尔，走近过来便打量着他的脸和角，以及尾巴。
“阿卡胡拉的有些地方是不会有人去的，这里就是一处，如果不是看到那反常的乌云，我也不会来这里找你。”
她说着，目光就完全落在了他的尾巴上。
“你这家伙，是不是尾巴又变粗了？”
“不知道，最近没量过，或许吧，毕竟我才十……现在几月来着？”这还是楚信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确认时间。
却没怎么上心，毕竟他还没有真正确认这是现实。
“五月，五月一。”嘉维尔又重新看向他的身板，上前就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又被后者摆臂甩开。
“那就是十九岁，也算是还有成长空间，好了，别闹了，这次可没心情跟你见面摔跤。”
“不如说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甚至与大祭司一起。”
“博士的吩咐啊，让我带几个医疗干员来阿卡胡拉建立办事处，我说我暂时不想回森林，他就说我可以在外围……”
嘉维尔无奈的摇头，继而收敛了些随意的神色，盯着楚信然的反应道，“说是如此，但其实都是表面，他额外给我下达了单人任务，构筑一种仪式，遵照本舰传来的电讯通知进行激活。”
“4月3日一次，14日两次，19日一次，26日一次，5月1日一次，每次要激活三轮，令仪式持续半小时，而且那博士还说，具备这种任务的人不止我一个。”
说了这么多，她其实还知道一些别的内情，便一直想看看对方会是什么反应，但楚信然的神情全然没变，一直是那副好似认真听的模样。
比起上次见面，他好像变得更加内敛了，听完之后便稍加思索，转而问：“他让你这么说？”
这幅反应，便可以说是比以前还要无趣了，令嘉维尔兴致缺缺的答复道：
“没错，说只要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就懂。”
楚信然确实懂，改良过的召唤仪式只有三个人知道，自己、夕、年，再考虑这距离自己当初离开时的时间，显然是有人懒得等决定另想办法了。
斯特凡诺在好几处安排了人员根据调令发动仪式给自己充作信标来进行联系，这件事虽然有些大费周章，但以罗德岛的规模也不算太难做到，只是多少有些赌的嫌疑，毕竟自己每次出现的方位都挺随机。
就像去北地的那次，罗德岛现阶段还无力在北地安排分部专员建设仪式。
可是就算是仪式的来源有了，还有一个疑点便是嘉维尔提及的命令次数与时间，与他尝试跨入深渊风景的次数完全一致。
他是怎么掌握自己决定探索时的时机的？又没有监控探头。
想不通这一点的楚信然瞥了眼嘉维尔，转而看向一旁的那只蓝毛鹦鹉：
“大祭司也是因为斯特凡诺么？”
“呃……”嘉维尔顿时尴尬起来。
“我？我是因为发现了嘉维尔……”挂在嘉维尔的肩头，那与企鹅物流的大帝有着颇高相似之处的黎博利推了推喙上的眼镜，“她在外围鬼鬼祟祟，骗得了特米米和祖玛玛，但想骗我还差点。”
都是谁啊？这俩名字楚信然只对祖玛玛还有些印象，但也只是记得是对方曾经提过的一个喜欢机械的人，具体并不清楚。
倒是能看出嘉维尔的表情确实是多少有些尴尬，像是被教导主任抓住示众不良学生。
虽然不怕，但还是有些尴尬。
“也就是说不是一道的，那么你说……”楚信然出言解围，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将话题丢给了嘉维尔，“博士除了关于仪式的交代外，有告诉你见到我之后怎么办么？除了那段话。”
“呃……没有。”嘉维尔有些微妙道，想起当初她也想问为什么提及见面之后的安排就那么一段话。
但现在的博士完全是不愿多说话的样子，也没以前那样好说话，令她无法得到回答。
“这样啊，看来他们只想确认我的状况。”
楚信然点了点头，像是给出了一种解答，接着便转过身去：
“那我继续忙我的事去了，你们随——”
他话没说完，远处传来一道闷响，然后便是无数羽兽飞扬的振翅声远去。
“怎么了？”嘉维尔立刻便对着那声响方向警惕防备。
而楚信然的水汽感知已然延展而出，继而怔了一怔，转而主动冲向了密林深处。
“欸，喂！”反应不及的她看着楚信然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立刻便没入丛林的模样有些愣，哪怕尔康手招呼也没喊来回应，便只能看向一旁一脸无辜的大祭司，“我要跟上去，抓紧。”
“哦！”大祭司立刻抬起右翅，抵住了自己喙上的眼镜。
而另一边的楚信然，正继续维系着那水汽感知，确认那极富活力的佩洛身姿在奔跑、跳跃、挥舞武器似的姿态、动作，以及前进路线，还有其身后追逐着她的机械装置。
像是机器人一样的轮廓造型，并不靠拢拉特兰反而像是维多利亚的古董，但却探测不出任何驾驶者的迹象。
另类的古老机械装置么？
这丫头的旅行果然是会出岔子啊……

NO.179:不便多提
（虽然弹幕猜的很对，但笔者反而把种族写错了，不该是鲁珀而是佩洛才对……自己翻的时候才注意到，已经改了……）
【地底王国监督用自律装甲】
蚀刻于金属上的文字是如此的陌生，闯入林间的佩洛女孩却是全然不在乎，只是惊讶那犹若巨人般庞大的沉重机械造型，继而嘟着嘴望着其上布满的划痕与锈迹。
那是时间对它的浓墨重彩，但女孩并不具备欣赏这点的艺术素养。
她那内容简单的小脑袋中只是在纠结：这铁块头都成这样了，还能拆开用吗？
是的，拆开用。
佩洛女孩的脑瓜并不清楚自律装甲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足够完善的机器人概念，她看到这样庞大英武却又沉默斑驳的巨大铁人，首先的想法是能不能当做武器。
她总是热衷于收集武器，因为曾有人在教她的时候说她的能力很适合给不同武器附魔，武器越多她就越厉害。
她其实也不懂「附魔」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只是告诉附魔就会更厉害，什么热热的、什么刺刺的、什么冰冰的感觉从不同的武器里冒出时，自己就会更厉害。
所以她很注意收集武器，能够承受自己附魔的武器，铁做的都可以，至于眼前这个……
女孩认真地围着这斜倒在地的装甲东看看，西瞧瞧，甚至主动捞起背后的一支长矛探出，用力敲了敲那装甲的金属外壳。
铛铛铛的声音，令她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来。
那也是找到了新玩具的笑容。
毕竟对女孩而言，这世上最快乐的时候除了吃东西的时候，就是拿到新武器的时候。
如果非得再加一个的话，那就还有打坏人的时候。
不过打坏人也有风险，虽然女孩儿脑子里也没有风险这种概念，但也知道有些坏人特别厉害，还有些坏人只是像坏人而已，打了反而被其他人讨厌这种事，也是有的。
太复杂了，女孩不懂，便觉得还是吃东西和收集武器的快乐最优先。
所以当长矛与装甲碰撞，发出响亮的音色时，女孩儿的双眼便也亮了起来，觉得这铁壳子好像也挺硬的，这么大虽然带不走，但完全可以拆下来！
她的行动力很强，向来是想做就做。
于是她便动手了。
不过她的直觉也很强，所以她又跑了。
在拎出短刀、长枪、乃至手斧进行着对那装甲的敲敲打打间，陡然的激灵令她立刻后撤避开了那铁块头猛然砸出的一拳。
一拳撼地，带起了轻微的地震和沉瓮的闷响，也令羽兽纷飞。
紧接着亮起的两道光更令女孩极为不安的后退。
遇上可能打不过的坏人，逃跑也是必须的，有人教过她这一点。
虽然这次的状况很难说哪边是好，哪边是坏。
【自检，自检系统失败……】
【排除，排除威胁，锁定单位：1】
发出的声音也是听不懂的话语，换个人面对或许还会纠结自己是不是文盲，但少女从不会对自身学历产生动摇！
她的内心坚定，甚至没有丝毫「我就烂」的想法，倒不如说，她甚至没有就对方的未知语言产生任何想法，只是在一面后退，一面死死地盯着那大铁块的动作。
然后在对方发声结束，像脑袋的东西转向自己的瞬间，转身就跑！
换做人类面对敌人突然转身逃跑的行为或许还会有些迟疑，但那铁块头做出判断几乎不用时间！
手部的机械开合，延展出并未彻底锈蚀的利刃，臂甲伸展的陈列架上，十数枚小型飞弹呼啸而出。
而这些都被前方那身姿矫健的佩洛尽数躲避，连飞弹也被这密林充斥四处的树木所格，火焰盛燃。
甚至还有余力回身投掷其背后本就背负的诸多武器，带着耀眼的雷光、冰冷的寒气、盛燃的火焰，甚至是不祥的紫色液体……
可以明显看出，女孩很擅长这类边跑边打的风筝流战术，尤其是在有着诸多障碍物可供躲避、跑酷的环境下，尽管跑得有些毫无章法的狼狈，却也甚至存在反击的余裕。
只是她若是将这份反击的打算专心在逃跑上，或许早已脱离险境也说不定。
就眼下而言，她这样的战术判断并不理智，因为那机械装甲正在不断拉近与她的距离。
泥土沙石随意践踏而过，哪怕是两人环抱粗细的树木也能直接撞断冲出，如此直线的行进方式自然迅速且充满压迫感，也令女孩儿心头的紧迫感全然没有停歇，直至一道黑色身影与她擦肩而过，带着尚未看清也能感觉到的熟悉。
那是一种脱离纯粹人际关系，更加本质的探知，这样过于深层也过于复杂的原理不足以引发这位佩洛女孩的思考，她只是会在这种感觉出现的刹那回头，朝着那黑色的背影呼喊：
“大哥？”
黑色的背影一晃而过，在她呼喊的下一刻便已然迎上那冲刺而近的高大机械。
【排除威胁，锁定单位：2】
源自头部发声装置的声音如此宣告着，位于双臂的弹舱弹射出重新装填的小型飞弹。
并在那同时，身高五米的机械装甲朝着位于半空的黑影挥出巨大而又锋利的臂刃。
可是，就算那古老的运算系统重新得以启动，计算模块没有问题，那情报模块也早已出了差错。
这份差错，令它无法真正全面地确认眼前的人是谁。
是蹬踏着凝冰的流水，硬生生再上一层以避开利刃的青年，亦是能够翻弄水汽，硬生生干扰其飞弹引擎，让其在水团的簇拥与包裹下提前爆炸的天赋术士。
到了这时，哪怕应对的计算再快，机械转动也需要时间。
青年已经在上空越出空翻的弧线，在下落中正向机械身后时挥出了手中那毫不起眼的利刃。
噌的一声，是附着在剑上的水流以高压高速强化锋锐，破开装甲的声音。
而嘭的声音，是水流沿着破开装甲的剑刃在内部溅射，低温凝冰穿刺管道引发的内爆声。
可紧接着，还有滴的一声，是装甲的头部双眼放光，隐隐要激活什么程序的提示。
嘭！
然后又迎来了嘭的一声，便见青年那本该空着的左手中，握着一柄银色的短铳，正在喷射火光之后泛起缕缕青烟。
The walls of Jericho，木质握柄上刻板的小字标注了枪械的命名分类。
自打施术能力突飞猛进之后便极少备用上的拉特兰守护双铳之一，在这一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论是什么激光还是过载自爆的机械程序，在维多利亚和拉特兰与这类装甲制品打过不少交道的楚信然都有不少了解，甚至对大炎的装甲放置提出过不少功能性建议。
这样的他，自然对这种状况的打断足够及时，以一枚源石蚀刻穿甲弹为代价，令那机械装置彻底沉默下去。
不过还真是微妙。
在水流的探测给出回馈之前，楚信然都不曾想过真有设计师会将机械装甲的命脉设置在头部。
没必要做的这么拟人吧？机器人的头不就是监控器吗？
有些无法理解，但是不妨碍先将其打爆，之后楚信然再看那侧胸装甲上蚀刻的「王国监督用自律装甲」的标签，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这标签似乎能够说明一部分装甲设计为何这么拟人，但需要说明的总会更多。
遗迹里的东西总是要说的太多，要么不说，要么便是钻进里面，像是麦哲伦那样的探险家大概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可他此刻并非那样的探险家。
他只是个在试图自救的人，在注意到熟人卷入风波之后便立刻分心探手。
“大哥！”
再一次地呼声从后面传来，带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他从那机械上收回目光后便迅捷转身，抬手，接住了那突进而来的「大狗狗」。
略显吃力，突进入怀的佩洛大女孩儿这一次冲刺竟令他退后半步，这份不同寻常的力量令楚信然心头诧异，目光却还算平静，直至注意到她如今装束下的裸露出的些许大腿皮肤。
灿金色的结晶，总是显眼的，倘若不考虑其病症上的意义，甚至可以称得上耀眼夺目。
可那终归是矿石病的特征，令他又想起上次在夏梅隆庄园收到的信。
“真是激动啊，可不能随便用这样的力道扑向他人哦。”尽管被这力道逼退了半步，但也好好地站稳着抱着这大姑娘高高举起的楚信然，温和地嘱咐道。
“只有大哥肯定没问题啊！”大姑娘全不在意地挥着手高兴到，弯起的嘴角露出些可爱的虎牙。
尽管模样是个大姑娘，但在心智上仍是存在些对不上外观的问题，对于楚信然这应付小孩子才用的「举高高」都还能感觉到高兴，多少令后面放慢脚步走近的嘉维尔投来些怪异的目光。
“你朋友？”
她一开口，方才还对着楚信然一脸兴高采烈的金发佩洛立刻对其投来注视地从楚信然手中挣扎下来，流畅转身撤步，站在楚信然身前对其投以警惕的目光。
真的很狗子。
令楚信然失笑招呼到：“是朋友，你也注意……”
他说着，想起当初刻俄柏的信中的迷路状况，便觉得她还没确认自己的名字，也就没有道出其名。
只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转而对嘉维尔道，“曾经照顾过一段时间的孩子。”
“孩子？”嘉维尔注意到了这个字眼，又看眼那好似稍微放下了警惕，但还是盯着自己，尤其是自己手中法杖的佩洛女孩，点了点头。
“看来确实是。”
刻俄柏听不懂这种轻视，只是又转而看向楚信然问：“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可她也没等楚信然回答，又问：“大哥是来找我的？”
楚信然沉默了刚要开口，结果对方又道：“对了大哥，那个大铁块可以让给我吗？”
这说话能有点条理吗？
一旁的嘉维尔和其肩头的大祭司看着这一幕有些无言，便看到苍七似乎也受不了一样地抬手搭在那女孩头顶，顺带压耳的摩挲了一下回答：“你拿它做什么？武器么？”
他直接跳过了之前的问题。
“是啊，武器……”刻俄柏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只自己的武器都打不坏的铁块头，肯定也能当武器！”
“放弃吧。”楚信然扭头瞥了眼那落在地上的东西，再看向远处不少地方已经燃起的火焰。
即便大祭司和嘉维尔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还是聚起了水流，扑灭了那些火焰，只是并不起眼。
毕竟他连点动作都没有，看起来就像是那些火自己被水汽覆盖熄灭了。
完全融入了雨林应有的生态。
嘉维尔便是没注意到那点异常，或者说她的注意力都在这边的对话上，听到楚信然那样冷漠干脆的语调，便觉得这可不是该对小鬼说话的语气，刚准备插话时，就听到那佩洛女孩应了声：
“哦……”
好像也听不出什么低落，甚至朝后望了望后，那女孩又道：“大哥，我去捡一下之前丢的武器。”
那声音和表情又开朗起来，当真瞧不出什么难过。
然后在楚信然点了点头说「去吧」之后，那大姑娘就一蹦一跳的往回跑了，那架势让嘉维尔看了都地铁老人，走进过来问：
“要不我给她丢个活力再生吧？”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战地医生，嘉维尔所学的医疗法术多少有些剑走偏锋的意思。
因为天赋问题以及专心问题上的岔子，她的医疗法术比起传统医疗还多出个拼出力的环节。
用上的精力越多，越是能催化伤患本身的自愈力。
便等于较弱的医疗效果与较强的自愈提升buff。
就结果而言倒也同样是有效治疗。
但这种治疗外伤用的应急医疗，在此刻说来多少有些多余。
这话主要还是提供一个「那孩子要不要治治」的暗示。
不论是身体还是脑子。
“脑袋没问题，只是经历的少了。”
瞥了眼那一蹦一跳的傻狗，楚信然看了眼一旁那嘉维尔和大祭司都看不到的苍龙，便转而朝着那大祭司招呼：
“待会儿那孩子回来的时候可以带她来找我。”
说罢，他便转身跨步，在风声中塔远。
“赶什么时候时间啊……”嘉维尔看着他那迅速远离的背影，多少能看出些他的急切与争分夺秒。
只是这样一来又觉得有些古怪。
毕竟那家伙真赶时间的话，又何必在一开始同自己和大祭司老实对话呢。
“真是搞不懂那家伙。”
“他以前就想法很多……”大祭司从她肩头上飞起，转而观察起了被楚信然拆掉的那老朽装甲，“知道的很多不代表管的也很多，可他好像就都要管似的，真不像是那位的组件。”
“那位的组件？”嘉维尔侧头看它。
“今天看到才反应过来，如此清晰地轮廓已经不容认错了，但你也没知道啊，嘉维尔……”
降落在一支发锈的金属杆上，大祭司的目光仍是那有些呆滞的平和，“是些比部落状况还麻烦的老故事，你会想听吗？”
“那家伙愿意讲的话倒是可以听。”嘉维尔闻言，瞥了眼楚信然离开的方向，淡金色的瞳中闪过些许的遗憾。
“但他不提就算了吧。”

NO.180:那份难得的纯粹
（今天还好，卡到了时间，明天更忙一点，也不知道能不能稳定时间更新。）
“大哥，你在做笔记吗？”
“是啊，你知道做笔记了？”
连笔记都不会做是什么情况，要说经历的少，但这得是少到什么程度啊……嘉维尔想着。
“呃，我不会，不过我见过的几个好人都做过笔记的，大哥这是做什么笔记？”
是啊，什么笔记？
“上面的是波长，下面的是坐标，不同的位置有不同的状况，我记录这些状况……听不懂么？”
“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正常人都用不着统计这种东西。”
“那大哥为什么要记这些啊？”
“你还在旅行吗？找到自己的名字了吗？”
转移话题了？不过这孩子居然在旅行么？矿石病和这种脑子呃，智力……旅行？找名字……
“还在啊，不过还没找到。”
这么低落做什么，你还真的很好糊弄啊，这就被盖过话题了？
“但不会放弃，不是么？因为这就是你要走的路。”
“嗯！”
“所以啊，总是有的，属于每个人的路，我记的也是我要走的路，虽然很难解释给人听，但都得去做。”
“我明白了！大哥！”
你真明白了吗？
嘉维尔微妙的看着这俩兄妹，带着十二分的无语。
在这之前，她和大祭司简单询问了一下那个佩洛女孩，确认她是从哪见到那大机器人。
阿卡胡拉生活的阿达克利斯人世代与森林一同生活，即便崇拜力量，崇尚强者，却也一直守着丛林，被外来文化冲击甚少，也因此保留着诸多习俗与诸多敬畏。
而在这之中，最为重要的，是对丛林，对自然的敬畏。
所以很多阿达克利斯人，包括那些自称提亚卡乌的阿达克里斯部族，都没有真正看清这座丛林的全貌，也没能了解这座丛林所有的秘密。
而理应尽收眼底的大祭司，却向来是从来不说，且还装作不懂，甚至装得久了，还真忘了有些危险东西正躺在丛林的数处角落，只需几次大雨就能将其冲刷而出。
最后还需要询问外来的触发者，并与嘉维尔简单商议一下将其草草处理后，再回来看楚信然和刻俄柏。
前两者还挺惊讶的，没想到他们那边处理完那些器械之后，苍七和那莽撞的佩洛还在那地方。
一个在那专心做笔记，一个在边上看着时不时发问。
这样相对安静的氛围让人看着到也不愿打破，处于对朋友的看护，嘉维尔便也守在一旁，只是有些疑惑大祭司为什么也留着不走。
比起认真旁听对话，还在心里不断吐槽的自己，大祭司的态度可就太微妙了，镜片后的双眼一直都盯着楚信然，过去总觉得呆滞的目光唯独在这时格外灵动与专注，仿佛正在看什么非常细致复杂的东西。
这种时候嘉维尔反而诧异楚信然对这么失礼的目光没什么反应，想着换成自己的话非得给对面一拳不可。
楚信然确实对这种目光无感，毕竟他知道像大祭司、大帝，还有几位他曾在其他地方有过些许交集的，完全返祖兽化，以人类社会阶级为代号的家伙，都是些寿命超越常人，见识也超过常人的谜语人。
这些家伙可能知道些很重要的秘密，但他们不愿意说的话，问也是没意义的。
而楚信然也大概清楚大祭司为什么这么惊讶地望着自己。
比起上一次见面，能够吸引他注意的，大概便是自己和那些所谓神明的牵扯越来越多了。
而这方面的话题是他也没兴趣的，所以他便佯作不见。
只是一面进行着深渊裂缝的空间探测与记录，一面留意些刻俄柏的话语。
“不过倘若实在找不到名字，我便给你提醒一下，去米诺斯。”
目光微不可查的一瞥，略过她大腿处的结晶，楚信然终归还是觉得不能这么任由她乱跑了。
至少，别迷路到阿卡胡拉这种密林中来，还扯上那些失落文明的科技造物。
他方才简单几句回应，还引出了些卡西米尔遗迹的话题，这傻孩子倒是讲得兴高采烈，全然没意识到其中的危险听得一旁的嘉维尔目光都有了些变化。
“米诺斯？”刻俄柏怔了怔，下意识的抬头望着树冠思索着，“好像也有人这么说过。”
有人提过就再好不过的，楚信然当初在写信时犹豫便是觉得自己操之过急，且贸然提及也或许会引起怀疑，而现在便不必担心了。
“你那斧子上的文字是米洛斯古语，所以你应该朝东北方走……”
楚信然继续埋头在笔记本上书写着，然后略略提笔，指向那依据日光确定的东南方，“就那边，去那应该能找到答案。”
“这样吗？”刻俄柏顺着方向扭头看去，继而又回头高兴道，“谢谢大哥！”
还真是对苍七一点怀疑都没有啊，这丫头……
嘉维尔看的嘴角抽抽，也不知该感慨这样的信任还是该说着丫头给她一种随时可以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
只是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那丫头倒是陡然问出个她也好奇的问题来，令她收起了心里的吐槽：
“不过大哥待会儿是去哪啊？能一起走吗？”
“待会儿去哪……”楚信然闻言一怔，看了看刻俄柏也看了看嘉维尔和大祭司，然后又回过头去，笔触继续在笔记本上划动，“我也不清楚，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刻俄柏咀嚼着这串对她而言不论是语法还是意义都很难懂的舶来词组，便问，“大哥没有自己的目标吗？”
这话令楚信然投来略显意外的目光。
小佩洛的目光单纯，显然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忽然这么一问。
这种目光让他想到嵯峨师傅，这般纯粹反倒会映出他人的惭愧。
而楚信然只是认真想了想后，对她笑了笑，道：“得让这个世界找到我，我才能有目标。”
“世界……”小佩洛歪了歪头，听不懂这样的意向，只是问，“我能找大哥吗？”
这询问令楚信然的笔触一顿，甚至连一旁同样注视着笔记本的苍龙都扭头朝着那佩洛投去目光。
复杂的目光，彼此的共感同有那一瞬的触动。
只是比起苍龙那样明显的反应，楚信然只是回过头来重新露出温和的笑意，夹着笔的手抬到她头上轻轻拍了拍：
“当然，你也是这世界的一部分。”
只是这笑谈完毕的一瞬，楚信然的笑容便僵住了，看着自己手掌触及的位置显出漆黑的空洞，沉默了片刻后，缓缓提起了僵住的手。
没去看眼前那已经被黑暗侵蚀的诸般空洞，他只是闭上眼细细地感知了一番深渊裂缝的状态。
确认其没有在深渊的重临中变化，便睁开眼来看向那正盯着他的苍龙。
“这次你疏忽了，为什么？”
彼时的它，总是关注着深渊的动向，总会在倒计时的愈发迫近中发出警示，但这一次，它毫无作为。
而面对他的疑问，苍龙沉默着，垂下头去。
“也是因为她的话吧？”楚信然道，“我们的联系一如既往，枝蔓扭结，相互缠绕。”
苍龙仍是沉默，而楚信然却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
“我没有责备你，反而很高兴……”他摩挲着苍龙的头，手指顺过龙角，抚摸着它颊边的鬃毛，又轻轻拍了拍。
而目光则是望向周遭的黑暗，“你也能被她所触动，这很好，你现在能够领会一些了，那在之前令你不以为意的情感。”
他收回了手，而苍龙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沉思与困惑。
从周围的黑暗中收回目光，再看了眼手里那因力量庇护而莹莹发光的笔记，楚信然合上了笔记，转而朝苍龙招呼一声：
“走吧，想不明白也不用急，而今位置对调，该我催你集中正事了。”
“还有你也是。”他说着，目光朝着上方。
虚空无物，连脚步声都无法诞生的身后，汽灯般的两道暗红光束投来，接着是黑暗褪去也令其走入的辉光中，苍龙七宿•改朝他垂首。
没有苍龙入内控制，他自己靠着控制水压远程控制也是一样的，只是终归不如交给苍龙来的便利。
之前都是让它远远待着，受到力量保护做个营地，这次他要叫上它一起走。
原因无他，只因他认为自己找到了努力方向，而这个方向之后需要的数据运算可不是他能手写完成的。
他需要这经由年两次改造，但却唯独没有被动过的操作程序——之中的计算模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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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呆在这里作什么？回去检查一下那遗迹的掩盖还有没有隐患吧。”
阿卡胡拉密林西部深处的那破败大厦前，嘉维尔一个恍惚间想起自己的打算，招呼起了一旁的蓝色黎博利。
这样的转变令一旁的佩洛女孩儿投去些疑惑的目光。
“你也一起去么？小小佩洛，处理那装甲也有你一份功啊。”嘉维尔热情地招呼道。
她可还记得这小丫头的能力相当不错，虽然手法粗糙但却有着意外有用的源石技艺出力。
“不去，我去找大哥。”
小佩洛干脆地摇了摇头，令嘉维尔有些疑惑。
“大哥？”她看向大祭司，问，“她大哥是谁？”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大祭司还在半空扑腾呢，闻言投来目光，倒是想起了什么地问道，“不过你是不是说过那博士嘱咐过你每次激活仪式都要把前后相关的任何异常告诉他？”
“那小姑娘算不算一种异常？一个有着矿石病的佩洛小姑娘，有着三头犬和九头蛇的气息。”
大祭司说着颇有些老学究的口吻，而嘉维尔只是一头雾水：
“三头犬？九头蛇？你说什么？”
倒也不等对方是否说明，她就自个儿不想听了的摆了摆手：“反正就当异常报告吧，我也觉得这种地方冒出个佩洛来挺可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她带到驻地那儿看看，问问她的具体状况再检查检查身体状况……她人呢？”
说着说着便回头看向那孩子本该在的位置，但这一眼就令嘉维尔愣了愣，扭头四顾全然看不到她的踪迹。
“之前就走了，说是要找她大哥……”大祭司降落到她肩上推了推翼翅权当耸肩，“你要找她的话得尽快了，她是跑着离开的，慢点说不定就只能上报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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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特殊的佩洛孩子……找大哥……”
“博士？”
罗德岛制药公司陆行舰，博士办公室外。
端着茶水的菲林女孩颇为意外的看着那正斜坐在办公椅前，套着手套的手指节奏敲击着桌面的博士，再扭头看向那几乎已经走到通道尽头的，医疗部的黎博利姐姐和辅助系的卡普里尼姐姐，便显出几分疑惑。
毕竟她方才远远看到那俩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多有不快的模样从办公室中走出。
疑惑自己离开办公室去找植物园的莱娜姐姐泡安神茶的这点时间里，怎么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一般。
方才那两位之中的前者，她是认识的，甚至彼此之间曾经还打过招呼。
毕竟她自从在这里意外发现老师的踪迹后，便开始着手一点点的调查，发现这里有不少干员都认识老师，而其中之一便是那位白面鸮姐姐。
很难接触的姐姐，和她对话很难判断她的心情，与她有过一次交谈的自己简直可以说是战战兢兢。
所以就算刚才远远看见，她也没敢打招呼。
至于后面那位……似乎代号是地灵吧？作为近卫系的干员，菲林女孩的宿舍和培训、训练场距离都与辅助系那边有些距离，倒是因为近卫系的受伤率仅次于特种的缘故，隔壁就是医疗系。
所以博士是怎么得罪那两位了吗，刚才的表情明显都不太愉快……女孩还在猜测着，倒是博士的头盔面向对了过来，吩咐也随之而来：
“既然来了，玫兰莎，将这些文件送到凯尔希那边去……”他说着，便将面前的一叠文件提起，朝着玫兰莎递去，“记得路线么？”
“记得，只不过……”在桌上放下茶杯之后，方才接过文件的菲林女孩那紫色的双耳抖了一抖，大着胆子问，“我刚才好像见到了白面鸮姐姐和地灵姐姐从这里出去……”
“对，这件事也告诉凯尔希，就跟她说，源石技艺解析的事有些眉目了，就是这些文件……”博士指了指玫兰莎手中的那一叠，“不过剩下的交给她，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去吧。”
他避重就轻，没有提及他在同那俩人对话时因为嘉维尔的讯息而立刻中止报告，催促着俩人离开的行为。
“更要紧……”玫兰莎微妙地有些在意这话的含义，不过待在这位博士面前的他总觉得有些压抑，便也决定遵从命令选择再跑一趟，“博士，您要的安神茶别忘了。”
“没问题。”斯特凡诺抓起那茶杯朝着玫兰莎微扬，示意记得，那面具下的碧绿双目看着女孩远去关上办公室的房门后，方才放下茶杯，投向面前的屏幕。
第三次审视那由嘉维尔发来的报告。
特殊的佩洛女孩儿……暗金色的长发和红瞳，这样的特征依稀是有印象的。
来自「沉睡前的自己」留下的日记，其中有提到要自己额外注意的，被挚友救下的，脱胎换骨的奇迹具现。
而那佩洛女孩儿口中的大哥……
毫无疑问，不会错。
他抬手搭在颈边，叩开好几个顺序打开的开关，然后缓缓地摘下那并不令他舒服。
但却能给他安心感的头盔，呼吸着外界的空气，也嗅到了面前的茶香。
他端起那茶杯，饮下了一大口后，便将其放下，倚着椅背缓缓闭眼。
尽管困意还不是那么明显，但若是有着外力，也足以进入梦乡。
外力就是源自另一侧梦境的拉扯，他很快就能感受到一阵凉风，令他眼角微动着睁开了眼，所见便是云雾，与那云雾中缓缓走出的「谪仙」。
“有什么想说的么？”令开口淡道。
这副平静之余带着些许冷漠，最重要的是没有酒气也不会忽然拉近距离的她，是楚信然还未见过的。
可虽说如此，但斯特凡诺能来这里还是她进行的拉拽，倘若是几个月前的斯特凡诺，大概会借此说些烂话，但现在的斯特凡诺只会干脆地回答：
“我这边给挚友减轻精神压力的研究有些眉目了，通过一位被源石困扰的天师和一个同源石绑定的医倌，但比起这个，我刚才得到消息。萨尔贡雨林那边有着疑似他的消息，还有个佩洛女孩试图找他，你回头找他证实。”
“好……”令点了点头，然后对他晃了晃杖上的酒葫芦，略显冷漠的表情现出些柔和，“要喝一杯么？”
“可以。”斯特凡诺淡淡道。
“那就算了……”令反而正了正手中的长杖，忽就变了卦道，“同你喝没意思。”
对于这般的反复，斯特凡诺倒也不生气，只是扭头看身后的石桌，望着上面那还未被收捡的棋盘，又回头问：“你和他手谈一局了？”
“他说还没到和你对决的时候，走的很仓促……”像是觉得这个话题很有意思的令。露出了些许的愉快笑容。
“看得出来……”斯特凡诺说着，又瞥了眼那棋盘，“他本不该走那三步，心是乱了。”
“我倒也不在意这个，下棋不过打发时间，排兵布阵的演练早已远去了……”令说着，越过他跨入亭中，坐在石凳前放下杖上的酒葫芦，“倒是你，应该还忙着，不急着醒么？”
“替我跟挚友问好，他独行的日子快结束了。”
斯特凡诺说着便消失在原地，这般干脆的决定与抛下的话语倒是令的脸上浮起些受不了的微妙表情，只是立刻又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什么，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些微的笑来。
“喝一杯吗？”
她又端起了酒葫芦，诺大的葫芦在她的抬手中焕发金光，举臂的数秒便化作了盛着一杯酒的酒盏，对准了眼前正捂着头的黑发青年。
“这是哪？呃……不用，谢谢。”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应声从青年略显疑惑的语气中传来，也让令的嘴角弧度愈升。
“我想也是。”

NO.181:你的重点是这个么？
“我是不是来过这里很多次了？”
“是啊，来过多次，不过这次算是意识得最快，为什么？”
“我想……我过去意识到时也都是从你话语、行为上的些许细节判断的吧。而这一次，这些表现得格外明显。”
“是吗……”
“你并不惊讶，你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太安定。在我看来，你常常走神，或是心不在焉。”
“听来就像你一样。”
“以前的我同你说过这些吗？”
“以前的你，可是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话听着总觉有几分荒唐。”
“怎么，不信？”
“不，我信。”
云海之上，可见巨大的双月，如此仙境，本质仍是在某座高山之上，而楚信然望着这样的景色，颇有几分不适应。
太干净了，没有一丁点的黑色的行迹蠕动爬行，哪怕是在梦中，也得是身处他人的梦中才有这般的光洁纯粹。
而他看着这些，脑中确实闪过不少堪称既视感作祟的画面，语气幽幽：
“毕竟，我曾亲手在冰面刻下你的容貌，在那时将要忘却你之前。”
“那时我便想，你我大抵是有些深刻的交集，而你所展示的似乎比我所想还要深刻。”
“恰似高山遇流水，你我本就是知音。”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来的令，坐在一旁端详着面前的纸页，那是她之前的作品。
诗词歌赋，她并不拘泥格式与形式。
楚信然本该有所触动，至少也该为这话升起些好恶来，可他却发觉自己的心头毫无涟漪，好似理所应当。
“如此高度的评价，还真叫人受宠若惊。”连这番话语也说得毫无波澜。
这是梦境的体验，但又因是别人的梦，让他总感觉自己被分成了两份意识。
一份在与那梦中的人对话，一份则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自己与梦中人。
很多人的梦境都有过类似的体验，便似在梦中用着旁人的视角，又好似在扮演着某个固定的角色，但在他这里，倒是有着些许的不同。
他确实能干涉「自己」的行为。
就像此刻，他面前的酒杯放得很远。
一旁的令亦是端着纸页，状似不满地冷淡道：“可你连这一杯都不肯喝。”
这道完就端起了酒葫芦自己闷一口，索性扑到了桌面上继续端详自己之前写过的东西。
“总有些比喝酒更重要的事。”楚信然回过头来，注视着一瞬破败，又一瞬整洁的亭台穹顶，忽地反应过来他对这里的眼熟不是什么曾在梦中见过的既视感。
而是这里是天岳。
是他确实在现实中攀登过的高山，亦是大炎最高的山峰。
方才有这样平整的云海。
“能有什么事能比下山打点烧酒重要？”垂下了端着诗词的双手，令扭头看来，想了想，“打点别的酒？”
“你能不能不要趴在桌上说这话？”楚信然扭头看来便见对方屁股对着自己，同年衣品一致的热裤勾勒出紧绷的曲线，令他抬手扶额顺势蒙眼地，又将头偏了回去。
非礼勿视……
嘴里倒还不忘操心道：“醉了就去该去的地方躺着。”
后者见他如此，便道：“好啊，你坐正。”
接着楚信然便听几声鞋底撞击石面的踢塌声，继而怔然抬手，朝下俯瞰着忽然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孩。
女孩闭眼轻笑，马尾滞于「枕」后，幽蓝的乱发披散，堪过一米六的身长在头搭在青年腿上时，恰能占得剩下的椅长。
“你在干嘛？”楚信然无奈道，抬在半空的手掌耷拉下来，以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又是什么反应……”令分明闭着眼，却仿佛能瞧见楚信然的神情一般，反而指指点点起他来，“上次你枕我腿上，这次我枕你腿，天经地义。”
我以前做过这种事？
楚信然费解，想着令之前全然没个正形的模样，便觉得是在唬自己。
可过去的梦，记不起的事，又怎么好说呢？
大梦千秋，容得下太多的故事，太多的故事又能编织出太多的交集。
倘若真是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般的亲密便是做过什么都不奇怪。
一想到这些，他便又有些犹疑，滞了两秒也只是放弃了质疑，只是道：
“这种睡姿其实并不舒服。”
“你上次也这么说……”令睁开眼，蓝紫色的眼中晕着一抹笑意，脸上还有一抹与眼角眉影相似的酡红，“却也没挪开的意思。”
听来有些不堪，让楚信然的表情难看些许，有些讷讷道：“那我大概是昏了头。”
“确实昏得很严重，你想体验下么？”令说着，笑意依旧着，抬起抬臂，探出食指似要勾勒什么纹路，那拢在手臂上的绑带与手套之下的彩绘隐含着辉光。
而对于这样能够令人在梦境中的感知进一步钝化的法术，楚信然毫无所知，只是有些不太理解的问：
“什么？喂尾巴别乱晃，我的尾巴也不是你的写字板。”
他注意到了令那细尾在话语间腾起，略微晃摆的轨迹扫到了桌上的纸页，也还在此刻划过了他那本耷拉在椅后的尾面。
带着几分湿冷与残留的感触，这种感觉……是沾了什么水，墨么？！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有想法了就提字，天经地义，这多少人想要我这一记墨宝都是求而不得，你当好好领受才是……”
这家伙倒是得意洋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冒犯，只是倒也姑且停下了诗兴，转而撑起了些身，原本搭在腿上的头忽然抬起，目光凑近道，“倒是你这次，是坚持了多久才睡的？若我问你之前有没有撞见过一个佩洛女孩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红脂染过的眉眼堪称美目，近于眼前，还带几分妩媚。但楚信然只觉得这家伙一身酒气，又凑的太近，令他略略挪开脸来，避开其目光的评价道：
“话题这么跳脱，我看你是真醉了。”
“醉了？哈……”闻言，便自那前者的怀中如云雾般以飘逸异常的身姿脱离站起，令端起葫芦便又是几口，再道，“未见天开月明，海走冰散，真等那世人皆醒，也不过枯枝以新芽——”
带着些许韵律的话语到此，她又猛地扭头盯着楚信然：“还没到大醉一场的时候，孟章你又如何能说我醉了？”
“呃……”被那样带着些许埋怨的目光盯着，楚信然沉默了几秒，然后吐出一口浊气来。
“刻俄柏，我那佯作不知其名的晚辈，我确实撞见过她。”
得到回答的令垂下些手中的葫芦，又走近躬身对他笑道：“我便是欣赏你的明智。”
之所以称作明智，便是令清楚自己方才的话语换个人听了大概是压根不在意，完全只会当那是逞强之语。
但孟章没有。
他每次过来，记忆都模糊不清，不算是真正认得自己，但却也有着自己的判断，总能很快又让她找到些之前梦中与孟章相处的感觉。
连带的，每次再见时重新回复关系的速度亦是愈来愈快。
这份眼力与聪颖，便是每次见面都在成长。
而夸奖完后，她便又站直身来，回身踏出几步，道：“如此……那你可知，你每次在深渊拟造的现实中做出干涉，虽说确实帮助了他们，却也不会被他们所铭记，甚至不占其记忆一丝一毫的位置。”
楚信然闻言，便是坐姿微微前倾地看她的背影：“此话怎讲？”
“简单来说……”令绕着石桌漫步，手指划过那还残留在桌上的诗词纸张，“便是那嘉维尔与大祭司不会记得你，你曾说过的麦哲伦、与那叙拉古的伤员，他们都不会记得你，你确实帮助了他们，但在关于这一切的记录中……”
她说到这里时便又驻步，抬眼，看向楚信然，炎语抑扬顿挫。
“另……有……说……法——”
楚信然只是认真问：“我所作的干涉被屏蔽，他们的记忆中不会存在我？”
“否……”令微微摇头，“再想想，而你的亲朋好友，包括我那俩蠢妹妹都不曾忘记你。”
“那么……”楚信然垂眼思索片刻，略显迟疑，继而又抬头看她，提出另一份其实早就想过但还不确定的猜想，“我，没有走出过深渊，我所交谈的，我所救下的，只是深渊对现实的映照？我的行为反倒是通过深渊干涉了现实？”
“有些接近的想法。”令点了点头。
“只是想法？”
“自然……”这时的令便是显得无比清醒，甚至有几分平日罕见的认真，“我听你提过深渊多次，对那奇特的地域尽管颇有兴味，却也清楚那里的反复无常，贸然定义并不合适。”
认真了片刻，她便又翘起了些眉眼，装作一副好事者的语气轻佻道：“只是意识到这一点后，你是否还会对过去与那些人的对话感到满足愉快呢？想想你对那探险家说过的话，和她对你说的话，想一想……对方其实是个假人。”
也不知是从谁那儿学的蹩脚语气，装得像是那么回事，但却少了唆使环节至关重要的撩拨与暗示。
嗯……从谁那儿学的已经很清楚了。
已经把正主都看笑了一下，笑完便又摇头淡道：“若那是深渊对现实的映照，那便与真人无异，若那只是我的臆想，那也不妨碍我从中获得动力，都无所谓。”
见他坚定，令便也不做那粗劣的模仿，只是又围着桌面跨出几步，略以旋步，似飘似荡地又落到了长椅边上，顺势落座于他身旁，又扭头看他：“所以再遇到那些事时，你还是会行动？”
“自然会。”
.
“当然会啊……”
这话语道得坚定，但自那大梦的恍惚间再回到现实，楚信然望着那瀚海的潮汐，在那第一眼时不免目光有些涣散，精神有些飘摇。
比起意义不明的梦中情景，还是过往的记忆要更加明晰。
看着这样的海面，便会响起那短暂出航经历下的冒险与感伤，以及那直至如今也还深刻的无力。
刹那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抵达了阿戈尔的领土边界，自当初抵达北地之后。
自己虽然没有反转到焚风热土里去，但却还是走到了同样危险的土地么？
也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自身后传来遥远却也仍然清晰地礼炮声与伴奏音浪令他回过头去，便见那高楼林立的远方，看着还略显熟悉。
尤其是那最高的地标式大厦，这么像……像是汐斯塔市政大楼。
角落那座顶着巨大黑曜石雕塑的是汐斯塔治安局吧，还是那么显眼，像是把个炸弹顶在头上。
汐斯塔啊……
楚信然心头莫名地松了口气，也注意到了比起城市要近些，距离自己仍是远的无数泳装游人、旅客。
比起靠拢建筑的那一侧海滨，这边的话……扭头看向那右手侧的山坡林海，他瞬间理解了那是汐斯塔当地火山的事实。
靠近火山林区的海滨，没什么事的话恐怕不会走到这儿来。
位于内海中的独立城邦，极负盛名的海滨旅游城市汐斯塔，背靠炙热火山，面朝清凉海水，在当地人看来，没有什么是比假日里沿着白色海滩散步更好的事情了，除了黑曜石音乐节。
黑曜石音乐节，每年夏季，一年一次的汐斯塔音乐节，为期半个月。
节日期间会从泰拉各地请来许多知名音乐人，并为游客提供许多免费服务和设施，同时全天开放一切娱乐活动。
TianChao亦曾是其中之一。
但楚信然也并非只是以TianChao的身份踏入过这里，就像眼下，那陡然招呼着他的人呼喊的，也不是TianChao。
“楚！楚！是你吗！”
突然地呼喊声找来了远处不少人的注意，但很快便因前者的模样而投到后者，然后被其裹得过分严实的装束所惊到。
烈日炎炎，沙滩在前，会有人穿着长裤、披着大衣，扣子扣紧，围巾套着吗？
别说他们了，楚信然自己确实已经感觉到热了，已经动用了些许能力给自己降温祛汗。
只是比起那些目光，他的眼神显然会先停驻在那从远处一路朝自己跑来的黑肤男人身上。
黑肤、脏辫，墨镜，这个男人在某方面的标签太过齐全，对泰拉人而言或许没什么，但在楚信然记忆里却是深刻。
且比起他自己，这个男人一身白衬衫黑蓝色西装的模样在严实方面其实也差不到哪去。
只是穿的过分正式社畜，反倒令旁人会下意识投以微妙的怜悯。
是什么样的人会在这样的节日还在上班呢？
是城市治安局骨干，是常常负责出席公众场合的汐斯塔治安官。
“竟然真的是你……”眼下这骨干便是气喘吁吁地跑近过来，来不及招呼就弯下腰来杵着双腿，显出长跑耐性并不足的事实，“我还以为是看错了。”
“是我，好久不见，查理。”
“你的耐力还是这么差。”
见他这副惨样，楚信然便也上前几步，抬手在他背后拍了拍，抹了抹，略作疏导。
“我，只是远远看着有些像，站得，站得那么笔直的人，一直不多，喜，喜欢穿一身黑的人更少，还有，还有那尾巴……”
上气不接下气，舌头也有些捋不直的查理，似乎有所恢复的缓缓起身，目光也盯着楚信然那自然垂落的龙尾看了两眼。
“你居然真的来汐斯塔了，为什么不先告诉头儿和小姐？”
“邂逅就是要忽如其来才显得回味悠长，你不这样认为么？查理。”
“呃，我不是头儿那样的人，但也没有小姐那样的喜好，你说这个我是不懂的……”
这还算高大的治安官抬手抹了抹额边的墨镜架，显出几分不擅长接这种话题的窘迫来，只是看了看别处，又回头看向青年，“不过来了就挺好，听头儿说你会写歌，你也是来参加音乐节的吗？”
“我不太懂这些，那些请来的艺人也都不熟，不过最近治安不好是真的，你要小心点。”
“治安官跟游客说这话，可是有些失职啊。”听到这话的楚信然似笑非笑道。
“我又没跟你开玩笑，头儿现在没在市里，就靠我们这些人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前几天有人给老爷发了恐吓信，说是要对小姐下手，这几天我们都在严密护送，也就今天小姐待在家里才有空出外巡视……”
“黑去做什么了？”
楚信然打断了他的话语，眉头紧皱。
他口中的黑，对方口中的头儿，便是同一个人，也是通常没可能会离开那位「小姐」身边的人。
“呃，不清楚，谁都惊讶头儿会离开小姐身边，而且还不是为了保护老爷，但头儿在前几天也收到消息回信说正在赶回，估计也要明天，甚至后天才到。”
说到这里，查理无奈的抬起手臂抹了抹额头的汗渍。
“音乐节这几天来汐斯塔的人可太多了，维多利亚、拉特兰、伊比利亚、米诺斯方向的航道压力一直过载，头儿也不能飞过来啊。”
楚信然听着若有所思，却也注意到他擦汗的小细节，便是抬手拍了拍他肩道：
“天气热就换个地方说，对了，今天是几月几日？”
“啊？你不先去见见小姐吗？你过来小姐肯定很高兴的。”
查理有些疑惑楚来了之后为什么不先去见见小姐，虽然当初是分手了，但打从一开始的交往不就是假的，连头儿都说是朋友，没什么好忌讳的。
“不急，再看吧。”
楚信然说着，依稀记得在那恍惚间听到的话语。
“想想你对那探险家说过的话，和她对你说的话，想一想……对方其实是个假人。”
看着一旁的查理，看着远处那些随步伐渐近的游人们，楚信然并不会因这种猜想而放弃应有的寒暄与交涉，但若说是急着见什么故人的话……他更在意此刻的时间。
汐斯塔是夏季，而上次见到嘉维尔时，她说时间是五月一。
“六月十五日，咱们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基本是数着时间过的，记得绝对清楚！”
寄了，好像好多人的生日祝福也都错过了。
楚信然心里想着，有些难过。

NO.182:不愿透露姓名的博士，留下后手的测试。
楚信然曾怀疑过现实。
就在不久前，就在那难以判断时间的深渊之旅中。
怀疑过所见所感，怀疑自己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怀疑着——
或许从归还深渊的那一刻，他就只是在深渊中沉沦着，而一切的经历都只是幻像。
黄粱一梦的典故，大多炎国人都不陌生。
这样的怀疑一直都有，更是在那遇见麦哲伦、踏足北地之时，愈发热烈的「层叠幻觉」中程度更甚。
心理的重担每况愈下，才会需要借由他人的支撑。
可他没有考虑求助，只是一如既往地强撑，甚至还想予他人慷慨。
便是指那让苍龙难得那般不快地，与麦哲伦的交谈。
在那场交谈中，他缓解着对方的孤独，给她认可，予她坚定——
这本该只是他逐渐崩溃的环节之一，但他也确确实实的从那坚定的黎博利小姐那儿获得些宽慰与信心。
目睹友人璀璨信念的宽慰，从而获得些勉励，有了相信所见所感的信心。
这样的信心能予他以勇气，做出那「不论是真是假都无妨，他都会继续下去」决定的勇气。
首先的选择，是不再怀疑真假，而是去相信自己所缔造的现实。
相信自己做出的干涉总会是真实的，而在之后的几次模糊不清的长梦里，他能察觉自己心里似乎多出了些更为确信的印象。
从那隐约有些印象的只言片语里，更坚信自己做出选择的判断。
许是一份诱导，也或许是种盲目。但他已经不再考虑这种可能，只依凭着实际状况做判断。
而眼下，他所烦恼的现状难题，自然是时间。
六月十五日，转眼间这1095都过去了一半，他的生日也在不声不响中错过，变成了个19岁的人。
嗯，人。
干什么？！不是人是什么？像自己这样能数着时间记别人生日的怎么可能不是人！
蓝毒的生日1月18，卢西恩那家伙的生日是1月19，星熊的生日是1月20，麟青砚的生日是3月5号，斯卡蒂则是靠后一些，7号。
汉娜则是4月15，那丫头自己都记不清，偶尔被人提起还要问自己。
然后是谁？然后……哦，W3月9，玛嘉烈4月23，赫拉格5月5，天火6月1……
但凡关系好些，提过生日的交集，他都会记得，有条件便会在对方生日当天发去祝福。
尽管有些家伙的反应会比较差，那也算是预料之中，并不会打击他的行动力。
毕竟，这样的联络能证明彼此都还活着，顺势还能寒暄些近况。
而今得知时间忽然就错过了这么多，楚信然便是摸出了自己那便宜手机来，借着汐斯塔的网络，便确实能收到不少电讯和MSN上的确认。
倘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这连电波模拟都一并考虑的再现也真是太全面了些。
更别提还有这紧接而来的，攒满列表的消息提醒。
倘若深渊与现实的联系已是如此紧密，那会是因为唯一多次出入的自己么？
刹那间的思索被摆在眼前的画面夺去优先，他看着那一条条的消息，看着看着便扯起些苦涩的笑意来。
果然是有不少人都怀疑他是寄了，一个个或关切或慌张或讥嘲的问候看得他下意识想着该怎么回，却又想起自己回了也没用，自己仍在深渊中。
一切都只是通过深渊干涉现实，而这份干涉的有限所致，便是不留痕迹。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选择耐下性子敲着按键一一回应，也不管是否能发出去。
他已下定了决心，依凭实际状况做判断。
不论是否能留下痕迹，该回应的关心便是该予以回应。
只是敲完这么一长串，便又想着可能一转眼就会是碧翠克斯和晖洁的生日了，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不是仍在深渊里……
一想到这一点，也就多少有些失落，连路过几家店时听到里面传来自己的作品音乐也没有心情愉快。
倒不如说心情会更差。
因为他想起自己在MSR鸽的更久，已经很久没有再出新曲了。
甚至再听其他方向传来的音乐，都是新鲜且陌生的韵律，听来变像是新出的，又或者是自己……封闭落后了太久。
很难过，兄弟•jpg；
这就是楚信然为什么不是住在维多利亚就是住在龙门的原因。
网络稳定……
网络稳定，时常更新，不会突然变成火星人。就算要过平静的生活也不能像个火星人一样，在伦蒂尼姆的时候他好歹也稳定看报看电视，对其他地方的了解虽然也有些滞后，但那也是记载渠道的问题。
谁让电视上的国际新闻自带落后，报纸更是写些老东西，反倒是网络上会有些真假难辨的「一线消息」。
在那些跨地域大型论坛中，那些消息真假便是全凭个人判断，正如莱茵黄金的委托列表那样。
说起委托列表，Cyan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样吧？在外人看来，Cyan的状况大概就是百分百完成记录被破了之后，接受委托的活跃度断崖下跌，而今更是大半年没有动静了。
不过也得亏是赏金猎人这一行，对任何猎人的失踪都不是那么上心，想着或许过些时日那人又会自己冒出来，大多数有名有姓的猎人都会有那样的时候。
狂猎更是如此，几乎都是行踪不定甚至渺无音讯。
Cyan这一波也算是真正融入「狂猎大家庭」了（bushi；
不过同样只在这一领域有联系的人的「关心」，也是少不了的。
甚至还有从系统消息里传达的官方问候。
唯独这个是他懒得回的。
“怎么了？什么事不顺心？”
这时候端着两瓶饮料的查理倒是走近过来，朝他递出了其中一瓶，继而转身看了看周遭的人流和热闹的店铺。
“好歹是黑曜石音乐节啊，别挎着个脸，也别冷着个脸，让人想起头儿……”
戴着个墨镜乍一眼还会给人些酷哥印象的查理，倒是一副苦口婆心，“这阵子咱们这儿可是会比对面玻利瓦尔的多索雷斯还要热闹，你不换身泳装享受假期好歹也该有些笑脸吧？我可不敢把你这种表情带去见小姐，头儿要知道，回头也会给我训练加倍。”
“呃……”听到训练加倍这说法，楚信然倒是翘起了些嘴角来。
毕竟这种能让龙门近卫局异常亲切的类型词汇，便是涉及些过去的回忆，也算是自己在对方记忆里留有痕迹的证明。
而见证他那浅笑的查理，却是有些恶寒，但终归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行吧，这种笑容也挺好，虽然是用我的不幸换来的。”
提起这种倒霉事反而让对方笑起来什么的……就算查理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也明白那对自己肯定不算什么好事。
“不过你想好要准备什么了么？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小姐的喜好头儿肯定最清楚，而指望她同我们说……”
查理耸了耸肩，又指了指各处正在运行的高台广播，“如你现在听到的那样，现在的汐斯塔全力为音乐相关供应产品，除却音乐的礼物还真不好找。”
确实如此，早在踏入街道范围时，楚信然便已听到了那些吵嚷的广播声，播音员正热情洋溢地介绍着黑曜石节的各项活动，像是市民广场上的「摇滚派对」与无限供应的汐斯塔自产啤酒，第二大道赫尔曼大酒店门前广场的「爵士天堂」，坐落在城东火山脚下的「加里森游乐园」24小时全天开放，还搭建了城中最大的音乐舞台什么的……
能让人一听便觉得这黑曜石音乐节期间的汐斯塔市确实为了音乐包揽万象而建设、创造了许多，几乎是一切为音乐所服务。
但有些微妙的是，便是这样一座城市，其市长女儿，锡兰•道尔科斯，却是对音乐并不那样在意。
或者更准确的说，连她的父亲，这座城市的市长，赫尔曼•道尔科斯，也对音乐没什么执着与爱好。
这座城市的发展方向与最终成型的原因反倒是因为一位逝者。
一位埋葬在汐斯塔内海中的逝者。
那是锡兰小姐的母亲，也是赫尔曼市长的妻子，她才是真正热爱音乐的人，也热爱着丈夫所建立的城市。
而赫尔曼为了她而将汐斯塔这座主要卖点其实是火山与地中海的旅游城市贴上了音乐的标签，为此的付出，为此的努力，最终成就了汐斯塔而今的模样。
但这其实并非眼下话题的重点。
重点是市长这一家人，真正喜欢音乐的反而是离开的人，同时也因为这位市长妻子离开得太早，并未给女儿留下什么能够决定兴趣倾向的引子，最终锡兰•道尔科斯所专注的领域，反而是源石研究的学术领域。
《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
在近代学术未能成就具体学科之前，许多有关源石的珍贵研究史料都没能得到很好的保存。
搜集过去仅存史料中提示的线索，以推导出源石各学派的发展路径，同样也是近代源石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
锡兰所专注的研究，本质是记录研究历史，而引发她这份专注的契机，便是黑的矿石病。
比起她的母亲，那从她三岁开始便一直陪伴着的菲林姐姐才是真正给了她足够多的影响，令她在今后的职业中做出选择的人。
值得庆幸的是，她那位有着杀手、保镖、赏金猎人等身份的黑姐姐一直很懂分寸，很注意着某些画面的隐藏，没有令市长女儿升起什么舞刀弄剑扯大弓的兴趣。
市长女儿是个非常正常的学术研究者，在学校时便是用功程度和内卷程度都格外优秀的学霸，她的学霸成分甚至包揽了学校课程以外的知识，这令她在大学时期就已经掌握了不少毕业生都不具备的知识储备。
这样的她虽然不是个书呆子，甚至在熟人面前有些预料之外的活泼，却也确实让人摸不清喜好。
对查理这样的治安局员工们而言，他们对小姐的印象便只是尊贵又善良，偶尔会在探望头儿的时候跟他们也打招呼甚至发放饮料之类的犒劳，但要说起兴趣爱好……
在头儿手底下干活哪有什么和小姐聊兴趣爱好的机会啊，一群成年人和一个大学生也聊不到一块儿去。
嗯，现在是大学生。
当初高中那会儿，小姐突然从维多利亚带个男朋友回来，兄弟们才是愣了的同时，才有了些了解小姐的契机——但那也是通过那所谓的男朋友才有的机会。
也仅仅是机会，毕竟一个个看着小姐长大都没想太多，倒是小姐的那个「男朋友」是差不多快成哥们儿了，真正的了解•jpg；
也就是查理一旁的楚信然。
为了扮演一个完美男朋友而朝着「谦逊有礼，慷慨大方」塑造的楚信然，本该和治安局的一群治安官和不太来。
但谁让他的「面具」多样，纯粹的身手与闲时的话题也是信手拈来。
男人的友情在很多时候都来的简单，甚至能在一年到头交集甚少的状况下延续到如今。
“不好找便不找吧……”楚信然在张望中回头，看向正想说些什么的查理，又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是说不准备，只是找不到就自己创造，这种状况电视里也经常有，不是么？”
“哦！手工吗！”查理猜道。
“差不多……”楚信然说着，手边又忽然泛起些青色的电流，这令他略略怔然，扭头看向四处的人群。
却也只看到一些行人对他投来的意外目光。
这里的人太多了，妨碍视野的建筑也多。
“楚，你的手这是？”
“你可以当做是一种联络用的源石技艺，这里是否有着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办事处？”
“罗德岛？好像半个月前确实在老爷桌上见过那公司企划，不过我也不记得具体在哪儿，你要去的话我得找人问问。”
查理说着，已经摸出了通讯机。
这样的行动力也令楚信然颇为满意，觉得黑的训练结果不错。
“麻烦了……”他这么说着，却又忽然问道，“对了，这次请的嘉宾都有哪些？”
黑曜石音乐节，一年一度的音乐盛会，必然会邀请泰拉各地的知名音乐人，从无例外。
楚信然也是听到了不远处有这些些许熟悉的节奏才忽然这么一问。
但在问出口时，他其实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毕竟他已经瞥见了熟悉的鲁珀背影，后者似乎因察觉目光而回眸，初时像是带着淡淡冷淡之意的琥珀色中立刻浮现明显的惊愕。
“嘉宾啊，有大帝哦！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说唱明星……”这时查理在一旁的话语也已经没什么意义，楚信然隔着人流朝着德克萨斯微笑招手。
后者嘴里叼着的烟糖都在呆愣中坠地，立刻推开那本在身后的挡路旁人要冲来，却在一个行人途径遮挡了一瞬的视野后，只看到一个黑肤男人疑惑的站在原地。
可疑惑的又岂止是他？
德克萨斯同样有些疑惑的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无视一旁那冲她发火的行人，转而看向身后那掉在地上的烟糖。
当初空说那人不喜欢烟味儿，她就戒了，但还没戒彻底，还是习惯嘴里叼根什么的感觉，没什么会掉的时候。
但是为什么？
刚才是为什么会惊愕？
自己为什么会无故推开那个人？
想不明白，但好歹也是在工作途中，她决定将这份疑惑暂且压下。
罗德岛委托企鹅物流，甚至是指名要她运送的奇怪源石基盘装置，得先送到收货点才行。

NO.183:所思所想，相距不远
（后天应该就能「刑满出狱」了，能够脱离亲戚构筑的牢房了。）
查理觉得情况不大对。
他回忆了一下今天的安排，从早上因为小姐居家所以治安官守卫轮班到他休息，而他打算去跟偶像说唱皇帝大帝要个签名所以朝着汐斯塔东部前进——
想法到此为止，整个流程没什么问题，除了不知为何……
自己路过街道尽头的沙滩路段时，没有直接朝那位说唱巨星所住的酒店前进，而是脚步不停地朝着沙滩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停下。
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应该比较高扬？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对啊……根本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是老爷涨薪的消息么？还是有泳装美女找自己合影？还是……还是别的什么事？
查理想不明白，只觉得应该是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印象又很模糊，像是一时不察就忽然失忆似的，偶尔熬夜多些就会有这样的思路卡壳。
不过既然不关正事的话，不去想也无所谓吧？
只是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在那街道上同那位红衬衫黑风衣的鲁珀小姐对上目光时，查理很清楚她的眼神是和自己一样的。
都是仿佛忘记了什么一样的迷惘。
区别只是那鲁珀小姐似乎是个信使，那迷惘的目光亦是只持续了数秒便抱着那明显的信使专用包裹转身离去，步伐迅速。
而他自己当时还在纠结忘了什么，回头路上复盘，觉得那女孩或许是个线索，自己那时应该搭个话时，又只觉得自己是在胡思乱想。
像是那样飒冷干练且面孔精致的鲁珀小姐，他不可能没有印象。
既然是个陌生人，那又怎么可能与自己忘记的什么事有关？
真是想东想西的，与其思索这些还不如去找罗德岛……罗德岛？
他想到这里，又怔住了。
罗德岛……好像是一家制药公司吧？半个月前去老爷办公室报告时见过那公司的企划许可文件。
因为是一家愿意处理源石病情的公司，所以查理还算是有些印象。
但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去那里？
抬手摸着自己脑后的发辫，治安官想了又想，依稀想起了自己好像是要代表治安局去过问一下罗德岛制药公司在汐斯塔建设办事处的具体状况。
应该就是这个了！
想了这么一路终于想起些事来的治安官，立刻放下了烦恼，便连步伐也都变得平稳明快了些。
只是待到凭着那点记忆一路走来，抵达那确实标注着罗德岛办事处的门前时，他又有些走神。
盖因他再一次的见到了那位有着疑似信使的工作内容，却又穿的像个经典黑手党电影里的叙拉古女性般的，鲁珀小姐。
那位鲁珀小姐正站在一个套着兜帽，戴着头盔，性别不明的家伙面前，而两人一旁的桌上，之前见她抱着的包裹正放在那里，被一个萨卡兹女性拆解开箱。
“秘钥确认完毕，法术加密解除完毕，请在这里签个字。”
他站在门前，倒也听得到这样的对话，令他确信了那小姐确实是位信使。
而那小姐身前坐着的神秘人从袖管中探出手掌，那手掌宽厚有力，覆盖着皮毛与尖指，像是某个种族的先民，却又非常老实温驯地伏桌签起名来，待到写完递还时，倒反而是鲁珀小姐有些意外地没立刻接过。
“呃，抱歉有些走神……”方才一直在看对方用那大爪子签字的她，待到对方将笔递还时才反应过来，习惯走着物流公司的流程道，“那么，企鹅物流，使命必达……”
她说着，瞥了眼签名单上的维多利亚字符。
译名银狼，显然是个代号，笔迹还有些叙拉古的写作影子，这么说来那爪子果然是鲁珀么……
“期待贵公司今后继续的合作，那么，再见。”德克萨斯暗暗地想着，表情却始终很是平淡，话语也听不出丝毫的分心，只是走时仍是不免再看一眼那令她颇为在意的罗德岛干员。
戴着头盔，套着兜帽，只能从代号和那爪子能够看出是位鲁珀先民，身形轮廓高度还有些魁梧，但以信使的经历而言，这些特征并不算是少见。
也谈不上鲜明，特殊。
但她还是忍不住会去观察对方，总觉得有些在意。
“信使小姐，还有什么事么？”
这时，一旁的另一位罗德岛成员，也是一直都表情冷淡的萨卡兹女性忽然发问，便是令德克萨斯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太久了。
相较于总被人误认为冷漠的自己，对方脸上的冷淡反是真实。
于是她赶忙辞行道：“抱歉，今天的工作状态不佳，那么我就告辞了。”
萨卡兹女性冷哼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显然只当是托词，但对德克萨斯而言，今天的状态确实有些差。
来之前的路口就莫名的走神，到了这里之后又莫名对一个陌生人格外在意，她都觉得自己或许该找boss请个假给自己休息休息，此时此刻这种「病了」的感觉便是格外强烈。
先去请个假吧，工作也做完了，在这音乐节或许也正该休息休息……
音乐啊……若是空在的话或许不错吧，但偏偏对方这次的长途运送只是指定了自己，能天使、可颂和空都没来，反倒是BOSS因为这里的邀请而顺路。
不过说起音乐本该还有个人不可避免地会被想起，而关于那个人的行踪，德克萨斯并不奢求。
毕竟那个人已经失踪太久了。
不论是BOSS还是空那边的关系都表示不清楚，甚至连拉普兰德那家伙也不了解，还装作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反过来调笑自己。
但那时的自己心情不好，也没兴趣同她吵，便是单方面闭了电讯。
而在那之后的两个月，倒是收到了对方当初对自己发去短讯的简短回应，并且也从同事们那里确定了他的安定，如此才算放下心来，只是仍是不免想问问他更详细的近况。
在这一点上，德克萨斯并没什么犹豫与胡思乱想，想问便问了，只是之后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倒也能够想到对方是没能彻底安定下来。
与空不同，相对要对楚信然的状况了解更多一些的德克萨斯，能够耐心等待他的回复。
只是偶尔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拉普兰德口中的同类，想起些哥伦比亚时的往事与龙门的再见，也想起他的来去匆匆。
失去了家族，道别了亲人，背负着同事朋友们不知道的往事，唯一共享着那份过去的只剩下拉普兰德和楚信然，若有什么想说的话，也是会找后者，而非那不着调的前者。
但又会想着是否打扰到了对方而有所犹豫，犹豫的结果便是对方时不时的断连，而她的一些惆怅烦恼则被时间、被现实所消磨，最后仍然保留的反倒是对他的关切。
甚至会想起那天的晚会，想起拉普兰德口中的挑衅，而这些想法一如既往会被她埋在心底，只有熟悉她的人才会明白她那总是显得冷漠的表情下时常有着诸多想法，只是不喜表达。
“呃……”所以他现在会在哪里？做着怎样的事？是否也会想起过去？想起大家？
从手机屏幕上那黯淡的头像上收回目光，德克萨斯沉默着收回了手机，好似平静冷淡的目光扫过这街头巷尾富集的热闹人群和混乱音乐，再回过头来瞥了眼那已是相距甚远的罗德岛办事处方向，那种莫名的感触仍在，只让她觉得有些迷失。
而与此同时的罗德岛办事处内。
那在之前一直沉默的银狼扭头，看向方才便站在门口的黑肤男人，便对他招手问道：“这位朋友，有什么事么？”
查理怔了一怔，只因对方那挥动的手并非之前所见的宽厚利爪，而是稀松平常的男性手掌。
而对方的声音更是出乎预料的好听，有着成熟男士应有的低沉磁性。
听着甚至会不由猜测那面罩之下会是怎样温文尔雅的绅士面孔。
“呃……”并无南桐需求的查理并未因此乱掉分寸，只是因这预料之外的状况怔了怔便掏出了兜里的证件示意，“我是汐斯塔治安局的治安官，过来确认贵公司的办事处搭建状况。”
他说出这话时倒是中气十足，并且盯着对方那遮盖了表情的面罩，虽然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气势不能输。
但或许是他太认真了，对方似乎根本没考虑过和他对峙什么的，闻言便看向了一旁那检查信件内的源石器械的黎博利女性。
后者正按下机械上的数个按钮，在那张开的复杂机械锁下端详源石依照仪式轨迹运行的纹样，完全没有扭头看这边的意思，但却仿佛注意到了视线似的冷淡道：“你去处理，交际不是我负责的部分。”
“我觉得你应该来负责交际，而我来负责那仪式，教官小姐……”银狼试图跟对面讲道理，“并不只有萨卡兹了解古老的仪式。”
“那你看得出这东西是否起效了吗？”被称作阿斯卡纶的萨卡兹女性扭过头来，眼中带着几分轻蔑，“还是说与你那侄女的近距离接触让你冷静不下来，非要找个领域折腾一下你那不安的心？埃德加。”
“蛤？”
“她不该被牵扯进来，她还残留着昔日的痕迹，她甚至可能还在附近，阿斯卡纶。”
在查理疑惑的目光下，银狼仍旧坐在他的座位上，连开口的语气都不曾变化，但唯独在称呼变得生涩的刹那——
如渊般的森寒气息一闪而过，令这炎炎夏日下的查理都汗毛倒数，退后数步撞上了一处桌沿，沉闷的声响令银狼和阿斯卡纶同时投来了目光。
查理顿时压力山大，已然意识到罗德岛办事处的这两位都有不同寻常的危险性。
“抱歉，先生。”只是前者似乎一直都挺礼貌，甚至会朝这边轻声道歉，然后起身走向那萨卡兹女人面前的仪式器械，微微颔首注视着上面运动的纹路。
继而微微沉默着，忽然间开口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惊讶：
“它被触发了，苍七就在这里，被仪式引发的反制效果抵到了深渊边界。”
苍七？那不是楚的……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称呼的查理呆在了原地。
“果然么？”比起呆住的他，以及惊讶的银狼，阿斯卡纶的反应却是有些冷淡，瞳中甚至带着淡淡的不快，“那他就在这汐斯塔，甚至可能正注视着我们……”
“而我们却看不到他。”
银狼接下了她的话，继而一把抹掉了查理还以为他不会轻易摘掉的面罩，露出一张确实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男子的威严面孔，对标的不该是年轻人，而是老爷那样的年龄段：“按照博士的命令，我们应该立刻激活仪式，给他真正标注这里的道标！”
“要等仪式稳定，也要等他意识到此刻的处境，别忘了这样的前提，银狼……”阿斯卡纶冷淡道，“那家伙恐怕这时候还在梳理现状呢，别那么急。”
“是我急切了。”沉默了几秒后，银狼叹息道。
“等等，你们说的苍七是不是楚，是不是楚信然？！他在汐斯塔吗？！”
一直耐心听到了现在，见两人都安静下来的查理赶忙上前焦急地问道，这时的埃德加和阿斯卡纶才再次将目光投向这个汐斯塔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惊讶。
他俩刚才是仗着话题提及的人和事对陌生人而言都是难以理解才会大声BB，根本没想过会有人对此起反应甚至立马抓住了重点。
治安局局长黑严加指导，为了将其当做后继者培养的查理，便是在这时以这样另类的方式进行一波对头儿，对小姐的回报。
而他们话题的中心，甚至被猜测着是否有在注视着他们的楚信然，正走在远离他们的道路上，与无数行人，与德克萨斯一同。
可他却无法真正看清周围，在那一片黑暗中循着那若隐若现的的足迹走动。
简直就像是盲人般的视野，在几近黑暗却又并未彻底漆黑一片的空间下，楚信然能够隐约辨认出似人的黑影，但真正能够看清些的，还得是那淡淡的冷光足迹。
他在黑暗中沉默前进着，循着那在最初记忆中对应德克萨斯的足迹，走着她走过的步伐，与苍龙持续着对话。
人言与兽吼的对话。
“你没有松懈，深渊的吞没突如其来……外物的干涉吧，这里应该存在着某种外物，就像你我方才都感受到的招引。”
“对，罗德岛，斯特凡诺应该是有些安排的，但我们不清楚除却他那仪式以外，是否还有着其他的干涉变量。”
“嗯，前面那影子应该是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跟着她前进，毕竟这周围一片黑暗，甚至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真像是第一次落入深渊的感觉。”
“是啊，她肯定有些特殊的地方，譬如，被狼神传召归于纯净的德克萨斯家族，她是最后的血脉，除开狼神本尊。”
“又譬如，在一切落入黑暗之前，她手里捧着的箱子，那时的传召感正是由此而来不是么？反倒是被这黑暗吞没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只剩下她步出的脚印。”
“嗯……确实很怪异，甚至这样的跟随都像是变态似的，尤其是……对方现在在上楼，我们可能走进什么建筑里了。”
“会是企鹅物流的暂住地吧，大帝应该是这次汐斯塔的嘉宾。”
在黑暗中循着那脚步走了一路的楚信然，脑中的分析一刻不停，眼睛也看得有些疼。
在隐约能见到些五指的昏暗中辨认那些本就模糊的人影，本就是件对视力负担颇高的压迫。
但现在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新鲜的同时也被引发了些许探索欲望。
若非德克萨斯的背影是眼下唯一的路标，他恐怕早已开始到处乱走甚至可能撞点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过有趣的是，在那神性的感知仍旧起效下，他所探测到的深渊裂缝方向直到现在都还是与德克萨斯所走的道路是一致的，也让他不必考虑放弃眼下唯一道路参考的难题。
——而这样的有趣，在此刻便到此为止了。
带着淡淡冷光的足迹止步于某个四层楼的高度中，他无法沟通水汽探测空间构筑，只能靠走近端详对方的人影轮廓来猜测对方此刻正在现实做些什么。
像是之前的出示什么和对话一般的动作，都是可以猜测的，这对一个警备刑侦专业者而言并不难，楚信然对德克萨斯这一路的经历和作为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而到了现在，德克萨斯再一次的停留令他稍微确定了一下空间裂缝仍与自己有些距离的方位，然后回头看她。
看了几秒后，他表情微妙的转过头朝着苍龙招呼：
“还记得之前进来的路吗？八米之后侧面人影有在走，我们走那边通道。”
该走了，试着脱离冷光标的舒适区自己探索。
毕竟别人在脱衣服准备洗澡，就算只是轮廓剪影也不该再待下去。

NO.184:谁又能天生勇敢呢？
（明天回成都！）
汐斯塔市第二大道，赫尔曼酒店。
4052号房间的浴室水声哗哗，饱满妖娆的曲线固然引人遐思。
但倘若顺着那线条朝上看去，便能发现鲁珀女孩那仰头注视天花板的目光里多有几分烦躁。
同样是遐思，德克萨斯仍在被那莫名的情绪所困扰。
在抵达酒店房间之前，她便给上司打了个电话。告知委托完成的同时也申请了假期，而后者颇为通情达理地同意了的同时，还建议她好好享受一下当地节日，给自己放松放松。
这份建议与她本来的想法亦是不谋而合，而她同意称谢的回应倒也让那时的大帝看向手机显得有些意外。
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德克萨斯家的小姑娘发来这样疲惫的反应。
不过他倒也不怎么担心，倒不如说，目前企鹅物流的几个丫头里，他最放心的就是德克萨斯和莫斯提玛。
毕竟有着空那样确实年轻的爱豆偶像与能天使那样缺根筋的拉特兰人在旁，就算是能称作老油条的可颂也经常因为生意的问题惹些麻烦，也就只有这俩丫头就算是经常麻烦缠身也能自个儿解决，根本不需要他来过问。
如果只是什么心情问题的话，那就更不必在意了，自己手下姑娘们的心里调节能力都是杠杠的，这也是他相当满意的地方。
所以他只是略有些意外之后便不再挂在心上，揣回手机继续回到自己的舞台。
《Loyal to the Beats》。
说唱之夜，黑曜石音乐节几乎每届都有的守擂音乐模式，他已经在这儿站了七轮了，第八轮的说唱挑战者正准备迎接他的考校。
而在同时，德克萨斯正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朝着预订的酒店房间走去。
一路上那种那种介乎于胡思乱想与心有预兆的莫名不安定感不曾断绝，只令她觉得没来由的烦乱，好似错过了什么不该错过的，好似忘却了什么不该遗忘的……
只能拖着疲惫的步伐抵达那酒店房间后，期冀着洗个澡换身衣服出去散散心，好好用这节日的氛围调整一下心态。
或许也可以喝些酒吧……
酒是良药……
想到这一点，尾巴便与双耳一同低垂。抬手拧动着花洒开关，走出浴室的同时摘下浴巾擦拭着身体，或许只是错觉，但德克萨斯确实感觉此刻比起之前的心情要轻松些许。
趁着眼下这份好转的心情去好好冷静下吧……换上一身适合当地节日的装束之后，德克萨斯推门而出，却是有些意外的发觉这走廊中集中了不少人。
在她来时可还没有这么多人，以她过去的一些经验结合本地状况来猜测的话便是这里住着什么歌星、艺人之类的，但她却从人群的窃窃私语中听出些诡异意味来。
“真的有那些奇怪的湿迹吗？我一点都没看到啊。”
“前面，前面刚才还有的，就是朝着左拐的方向，不过干的真的很快，主要是查不出来源啊，一开始只是以为漏水了，但漏水哪儿有这么邪？”
“治安官来了吗？好像就保安在查。”
“好像被拦住了？赫尔曼大酒店是市长名下的产业，但好像管理人不是他……不过说真的，那应该是某种源石技艺吧？”
“好几处不同的地毯被水球浸润，但又都会在五秒内干燥，新的水球群又会在不同的地方溅出……居然有人说是闹鬼，什么鬼会喜欢玩水。”
听来确实像是什么术士在作怪，只是这水属性源石技艺又令她想起那个人来，想来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或许这种可疑案件也能迅速查清吧……
在龙门待的这半年，她已经是了解过不少近卫局前处长……
或者说就是处长的事迹，毕竟龙门近卫局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新的处长适任，似乎有些文件上的头衔还是那个名字。
那个人在龙门老市民心里很有威望，她甚至不需要主动去问都会听到些过去关于他的话题。
虽然这似乎也有「那段时间他回龙门被不少人看见」才兴起了话题的缘故，但这些对德克萨斯而言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觉得那些故事用来打发时间倒也挺不错，于是便听了不少。
那时的心情反而谈的上舒畅，而不是而今这副始终有些发堵的感觉。
总让她再次想起昔日拉普兰德的某些狂言，而今想来……或许她也没说错，自己是该主动些。
“都让开都让开，治安官来了，治安官来了。”
人群末尾的另一侧陡然传来的招呼声给现场带来了新的变化，但德克萨斯却没什么心情继续停留，只觉得今天像是迟来的青春期到了似的，总会想起那个人。
一直没有音讯也是种折磨，还是该远离那些令自己多愁善感的契机。
人群之中有着不少人注意到那位表情冷淡但却穿着火辣的鲁珀女孩离去，只是比起悄悄跟随试图搭讪的有心人外，更多游客还关注着这有点名堂的古怪事件。
奇怪的液体流毫无征兆的显现又溃散，依照顺序好似存在着确实的行进路线一般，可这路线又无法切断——
不论是物理意义的阻隔还是法术层面的干涉，目前保安与部分热心人士提供的帮助都没有起到效果。
或许也用不着多久，赫尔曼酒店的这则怪事会在汐斯塔的节日论坛上传开吧，但那怪事的真相，行于黑暗中的楚信然，显然不会知道这一点。
他也不清楚自己一路跟随给那灵觉意外高的德克萨斯带来了怎样的心理困扰。
他之前只是与苍龙一同，以自己眼下这副古怪状态所能做到的极限进行探索，而此刻，则只是在跟随。
跟随那在几分钟前出现在他面前的「宇宙男鬼」。
丹尼尔•斯特凡诺，他本无法出现在这里，而依他所言，出现在这里的也确实不是他本人。
“我只是设定好的虚像，为你带来情报和某些人的现状，你也可以视作一种指引，明白么？现在，先停下你的思绪，将我的话给听进去。”
从看到他的瞬间，脑中便已经闪过太多想法与猜测的楚信然略略皱眉，姑且依他所言。
虽然这家伙的表现更像是借用了PRTS的计算系统，但楚信然还是愿意相信他只是个录像的。
毕竟他相信那家伙的脑力，也相信自己的很多反应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每一步都被算到」这种事很容易引发反感和逆反，但对眼下的楚信然而言倒是轻松省事了些，哪怕对方是个录像也能有种面对本人的体验。
“安静听我说，以下是现状讲述：这录像是借由自称为「年」的岁兽化身带来的召唤仪式加上通过「白面鸮」干员与「地灵」干员配合进行源石资讯解析完成。
将仪式框架套入源石记忆体系，再利用源石记录信息的原理反向将资讯刻入仪式直接对你展现。”
“所以源石是能源也是储存器，而直接与我交互的是召唤仪式本身？”考虑对方是录像的前提下，楚信然的疑问显得有些多余。
但对方也确实「回答」了。
“你已经有了大概的认知，那么接下来说些无关的前提。首先，我是让埃德加•德克萨斯、阿斯卡纶、一同行动……”
“红？”“这两者都能管住红，不用担心。如果你是在六月抵达的汐斯塔，那这就是我在一个月前测试的结果，七月初的话加上一个月。”
“初后这仨人会在卡西米尔，希望你不至于这么晚才看到「我」。”
听到这里时，楚信然沉默不语。
“但如果你是在六月收到的消息，那就还算理想，仪式沟通了你，将资讯传送到你面前，而你也会被仪式拉到深渊的边界。
在这里，你看不清现实的虚像，但你会与现实仅有一线之隔，这所谓的「一线」很难突破，就像你此刻好似盲人的视野范围一样。
但比起你昔日所处深渊时的壁垒，已是薄弱了太多，相信你能理解。
至于我为什么会清楚你能看到现实的虚像，这是托另一个岁数化身的帮助，你应该一直想不起她的名字，但通过我能代她转告你，她叫令。
如果你还能忘掉她，那么一头醉鬼的怒意，尤其是头巨兽酒醉后的怒意，恐怕是你很难承受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你清楚这样的我不会开玩笑。”
“呃……”楚信然仍旧沉默，只是表情有些微妙，但「令」这个名字确实勾起了他心里的波动，一些在之前都是模糊画面、浑浊声音的记忆，都在听到这单字名时突然清晰了不少，让他的神情复杂之余，听到对方刻意强调的末尾又无语地笑了笑。
从那卡兹戴尔的战场上见到他的那几个月，确实清楚这样的他连玩笑都开不来。
“接着言归正传，我借助PRTS的演算确认过汐斯塔的层叠世界壁障状态，我正引导你朝着相对更薄弱的区域走，等你做好了准备，埃德加•德克萨斯那一侧会进一步活化仪式。
若我没有沉睡，我的神性本能帮到你，但我已然沉睡，他便是我的后手。
狼神的神性历经叙拉古的洗练会更加纯粹，它能指引你之后的道路，而我只负责将你带到准备的坐标。”
“这次测试有着失败的可能，但我在泰拉数处地点都有安排，你运气不差的话多试几次就能总结出方案吧，我相信现在的你能做到。
神性的提升对你的强化不只是精神与牵连的肉体，甚至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思想……”
说到这里时，走在前方的斯特凡诺回过头来，与他沉默注视了几秒：“但我对你很有信心，相信曾质疑我人性的你，也相信能被特雷西娅遗憾无法拯救的你，能够守住你的人性。”
他说罢，便又重新迈步，而于此同时，楚信然的目光落到他那防护服的下摆。
盖因他注意到了对方那一直缺乏脚步声的脚步，甚至已经开始呈现信号不稳的乱码干扰画面。
而丹尼尔•斯特凡诺的虚影似乎没有打算就自身状态说些什么，只是恍若无事般继续走着，嘴中仍继续着平静地发声：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说些与你现状无关的题外话，你可以不去管我地消化我之前给出的资讯，也可以听听。
我在五月末，也就是录像后的两天后重新沉睡，医疗部门的预测是人格崩溃，我对此有所预料。虽然知道下次醒来的还是丹尼尔•斯特凡诺，但仍会觉得这是场久别。”
楚信然盯着他那已经覆盖腰部的乱码，显然是选择听听无妨。
“丹尼尔•斯特凡诺有着十数种侧面，作为他最为理性，也最抑制情感的一面。在这无数年的记忆中，我并不常出现，曾经的我是有能力控制人格主次的，可在后来的频繁创伤和沉睡中忘记得彻底。
若是将丹尼尔这个人分成十数个人来判断，那我便是最短寿的，经历不多，记忆却很丰富，那些都是为我所用的资讯，我甚至能凭此预测些未来的走向，给下一个我留下比上一位更多的指引与帮助，但这并非基于炫耀的情绪，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忽然驻步，好似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且在驻步之后又转过头来，摘下了面罩，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来，目光好似真的与他对视。
站在过去的某处，看着此刻的楚信然。
“我的寿命很短，醒来的次数更少，希望未来的某日醒来能再看到你，别死了，也别把我忘了。”
“这次我醒来看到了不少罗德岛干员，虽然记忆告诉我，他们都很熟悉，但我心里的声音更是在提醒我，我记得的他们，和记得我们的他们，都在变少。”
“我很难过，能看出这一点的人已经没几个了。”丹尼尔•斯特凡诺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是无比冷漠冰冷的目光，看不出一丝一毫与他口中关联的情绪。
“我很胆小，现在相信这一点的人的少了一个，但好在，又有人补上了那个位置。”
“虽然难过，但至少能够平稳入睡，我会在人格崩裂前继续深潜，也希望你同样能够坚持。”
“毕竟，我们是挚友，不是么？”
乱码覆盖到头顶，整个人的身形都开始扭曲，也证明刻录于源石内的资讯即将抵达尽头。
“那么——”
在那样的末尾中，那模糊的脸上似乎终于勾起些弧度，又或许只是画面扭曲时产生的错觉，伴随着浑浊的道别。
“晚安……”

NO.185:汐斯塔？叙拉古！
“晚安。”
楚信然淡淡道，看着他的身影在更进一步的形象干扰中彻底消失。
苍龙漂浮在侧，与他一同注视着那空落的黑暗，长久无言。
这漫长且凝滞的氛围持续着，直至水流反馈着声波的震颤，在黑暗中响起新的声音为止。
“要待会儿动手吗？道尔科斯家的小丫头终于肯出门了。”
“再等等，等到治安局那群蠢货真正上钩的时候。”
“还是注意些吧，他们的局长是那个黑啊，就算比斯他们笃定她今天不会出现，但眼下距离第二天也不过几个小时不是么？”
“无妨，入夜后的黑曜石节正是最好的掩护，有的是机会。”
水纹反馈着震动，化作颇为失真的怪异声线，配合着话语的内容颇有些邪恶鬼怪般的效果。
不过这份印象相距现实大抵也谈不上遥远，能令那本像是沉寂如雕塑的一人一龙目光微动，扬首对视。
眼中多少都带着几分荒唐的微妙感。
很微妙，也很奇妙。
本是在沉寂的同时，也在整理现有情报、结构现状的楚信然，瞬间便从周围的话语中联系起了之前才回想过的某些情报：
“前几天有人给老爷发了恐吓信，说是要对小姐下手，这几天我们都在严密护送……”
由查理说过的话语犹在耳畔，倒不如说这话本就是一天不到的时间听到的，只因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变故令楚信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通过「令」的名字陡然唤醒了些梦中记忆，又因因斯特凡诺的留言而勾起的另一些回忆，两相叠加便是一度令他那心头五味杂陈。
只是他也没有真正的浪费时间，在斯特凡诺消失之后甚至没怎么整理心情就已经默默开始梳理起现状。
从黑的异常离开到大帝、德克萨斯、埃德加、红和阿斯卡纶同在汐斯塔所需要在意的联系与发展，再到自己应做的准备……可以说是有太多需要消化处理的情报。
结果也正是在这时，他那忘了停止维系的水幕探测忽然反馈出一组从某个房间传来的讯息，无疑令他的心情颇为微妙。
或许算是惊喜，虽然内容不是好消息，但至少他直接做到了汐斯塔治安局全员都没有做到的事——误打误撞听到了犯罪分子们的闲聊；
实乃意外收获，令他那本还有些散乱的思绪不得不因此而集中，那本还努力散布开来。
尽管因能力受限，范围根本铺不远的「助听」、「导盲」用水珠也立刻朝着反馈声音的那一组收拢。
也就是两三米的距离，自己站着的位置应该是对方房间门口，犯罪窝点就在酒店里么？真随意啊……
楚信然想着，下意识地收拢水汽，这也可视作注意力的集中表现，只是在这种与现实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深渊状态下，这份收拢意义不大，甚至做不到真正解决那声音的失真，只是音色稍微有了些变化。
“要等到入夜的话，咱们要不先出去玩……先出去提前布置埋伏？”
“你小子说了玩是吧？工作认真点！那个天灾信使可不好说话，被他注意有你好受的！”
“他不就是个市长助理，连造反都不敢明着来，还说什么至少要准备两年，先给那市长一点痛苦……胆小就是胆小，队长你何必跟着他一起胆小？”
“你不懂就闭嘴！那市长不是省油的灯，再这么蠢你就别跟咱们混了！记清楚咱们的任务！绑走那家伙的女儿敲上一笔，敲得到就敲！敲不到就撕票！不能拖，拖了就要出事！”
还挺谨慎……
楚信然心里认可了一下这个小团队的专业性，然后思索着是否就在这个时候就做好与埃德加神性牵引的准备。
如果能成功就能直接脱离深渊，失败也同样能抵达现实，只是同过去一样没多久就会被深渊拽回，积累失败数据。
神性牵引实验本身就是在赌，早一些固然会令导致失败的变量增多，但老老实实等双方都准备好对接的成功率也高不到哪去。
所以斯特凡诺才会做好了好几道准备，算是笃定了他第一次就会失败。
只是这失败成功与否，都不妨碍替锡兰解围的余裕。
不过既然都近到门口了，那就还有另一种选择，一种比起简单粗暴而言更加周全的方案选择，而为此，他只消耐心一点的等待。
而恰好，此刻的他并不缺乏那份耐心，甚至打算趁此机会梳理一下方才被压下的复杂情绪。
.
“猎人，会在那儿吗？”
“只是有可能而已哦，运气不好的话，猎人便是不在，但若是不去，那就肯定不会遇上，红要碰碰运气吗？”
“博士，要睡了，凯尔希，要忙了，红，很久没见过猎人了，要去。”
“那就要听话哦，不论是教官的话，还是银狼的话。”
“银狼，和以前猎杀的，不一样的狼，没问题。”
红色的孤狼以最放松的姿势躺在澄澈的水面上，一头灰色的乱发在脑后、在面颊边，随着水波的拂动摇晃。
她躺在汐斯塔的海面上，距离沙滩并不远。
她是来找人的，以她的脚程，一天之内走完整个汐斯塔的所有角落并不难。
何况她来到这里已经不止一天。
但是她没有找到猎人。
她有些失望，也有些迷茫。
这里人太多，不像荒野，这里很吵闹，不像平原。
只有在这被称作「海边」的水里，才算是比较安静。
不过这么大的河，也不像荒野。
曾经，外婆将走出荒野的办法交给了她，然后将她扔在了荒野正中央。
她走了出来，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想起了很多本来忘记的事。
在那之中包括猎人、博士、凯尔希与外婆的对话，还有他们对自己的指导。
凭着那些话，和她自己的努力，她走了出来，也抵达了他们说过的罗德岛。
但抵达了那里之后，她才知道现实远比她过去知道的还要复杂。
荒野上的规则并不适用于荒野之外，猎人、博士、凯尔希，也都并不都在他们说过的罗德岛上。
但她还是选择留在罗德岛，因为全新的生活已经令她疲惫不堪，走在学习和试错的道路上需要熟悉感来维持，而凯尔希和博士，都在这里。
食物、住处，还有不知道能做什么的薪水，以及一个毛茸茸的小球。
一个塞在背包里的，没有鲁珀的尾巴可摸的时候，可以握在手里感触软毛的小球。
那是凯尔希给她的，而博士则是偶尔交给她一些简单实用的生活方法。
只有猎人，经常不在，那个被外婆认可的猎人，一直是她追逐的目标。
也很怀念他那大尾巴上端的软毛。
现在也一样。
每次博士睡着，而凯尔希忙碌的时候，红都会接一些可能会撞见猎人的任务。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落空，但博士经常鼓励说，她这样也是在一点点的，适应着荒野之外的土地。
但红知道自己没有适应这里。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红都会找个僻静角落待着。
就像现在，自己在「海边」。
荒野里没有「海边」，在被银狼带来这里时，红是很新奇也有些畏惧的，因为她第一次就差点溺水。
但在银狼的坚持劝告还用尾巴引诱时，红还是试着适应起了这种远看泛蓝，近看透明的河。
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
想着银狼没有骗自己，红开始喜欢起这种地方，不去和那些人一样扑腾，只需要放松躺在水面，望着天空发呆。
这里只有天空是和荒野一样的，除开天空，便是哪里都不一样。
“小妹妹，要不要来咱们这儿一起玩啊？”
“呃……”熟悉的内容和腔调，能令红那平静的目光忽而锐利，却又意外的发现那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得益于她比起心智而言要成熟许多的身体发育，待在汐斯塔的这几天，她听过很多次类似的招呼，远比过去还要频繁。
而她也已经是直接跳过拒绝环节，下意识会做好反制、袭击准备的状态，但这次那些男人围着的是另一个女孩儿。
那就与自己无关了吧……红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天空，和荒野相似的黄昏色天空就像被火烧红的云彩，能让她想起些同样天空下，猎人说过的话语。
好像是说，要多帮助有着同样难处的人，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回报什么的。
“呃……”红又垂下目光，重新看向远处沙滩上围着的几个人，抬手摸向自己的红色防水外套，不锈钢制的匕首在插槽嗡鸣着，像是低吼。
而她又想起了银狼和教官都说过的一句话。
不能杀人……
这么想着的刹那，红影闪过的寒光便是要比痛呼来得更快，红站在那粉发女孩儿的身前，望着那握着手腕痛到发抖及其慌张无措的同伴，亮了亮匕首那方便投掷的圆柄。
“红不想见血，离开。”
颇具个人风格的威吓在略显稚嫩的嗓音下本是缺乏威严，但足够冰冷锐利的目光却能弥补这份不足，令这几位手法粗劣的搭讪者们选择退却。
“噗嗤……啊，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对方的退却是在红的预料之中，但身后之人的发笑却是她预料之外，扭过头来看着那黎博利女孩儿，红对她的反应分外困惑，哪怕对方已经在道歉和解释。
“我只是看着你的架势很熟悉，我认识个和你很像的人。”
真的很像……锡兰望着眼前这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差不远，但神情和说话方式却像个小孩子的鲁珀女孩，只觉得对方发出威吓时的气势像极了那陪伴多年的人。
本是想着那个人或许几个小时后就能再见，她便忍不住想要出来走走，想要给她准备点吃的喝的，甚至可能就在这安静的沙滩上见到她也不是不可能，对彼此而言也都算是一种惊喜。
结果却没想到遇到个这样的女孩。
黑小时候也会是这样吗？
看着女孩儿那状若冷淡实则疑惑地呆萌模样，便是不由令锡兰想象她没能见过的，只在黑偶尔漏出的只言片语中描述的过去模样。
黑在她心中也是个挺容易害羞的女孩，分明都能对自己讲述那黑暗的过去了，却会对那时自己的形象描述羞于启齿，提及稚嫩和懵懂更是会面红耳赤。
那样的黑比起往日的监护人和大姐姐，更像个同龄人，而一想到这一点，眼前这孩子的不同便显得那样突出。
“我叫锡兰，锡兰•道尔科斯……”她稍稍提起了自己这并不适合出现在沙滩边上的长裙，摆出一副维多利亚社交圈中常见的礼仪，也是几乎成为她在正式场合习惯展现的礼仪，“感谢你的帮助，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红看着她，歪了歪头，想着要不要直接走人，但又想起了一些话，还是老实回答：“红，猎……”
“蛤？”锡兰疑惑地看着她一副想说什么没说完的样子。
“没什么。”差点习惯性就把本职工作给念出来的红摇了摇头，只是看着这又变得笑眯眯起来的黎博利女孩，总觉得有些不安。
好像有什么麻烦就要降临那样，猎狼人很笃信这样的直觉。
只是在这一刻，真正的不安还是降临在另一批人头上，就在距离沙滩数公里外的楼房窗口边，一个持着望远镜的黎博利人收回目光，扭头便见面容不善地收起手机的同伴。
“那鲁珀女怎么回事？”
“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反正不像是治安局的便衣……”同伴说着走近，接过男人递来的望远镜也看了看那边，“克洛宁那家伙虽然不是东西，但好歹和治安局那帮家伙周旋了这么多年，他说治安局大半是草包，小部分不懂变通，没几个能成事的，那咱们就信。”
“只有草包和刻板家伙的治安局请不来这样的帮手，先安静等着吧，等她俩分开能省不少事，这位大小姐总不会邀请别人去家里过夜……”
男人说着，重新拿回了同伴递回的望远镜，又朝着其他几个方向望了望，收起望远镜来，“驰狼那家伙的队伍呢？我看到他几个手下到了，他自己怎么没就位？还在猎滟？”
“应该是吧，那色狼来汐斯塔这几天除了这事儿也不干其他的，那家伙不来就不来吧，到时候出事了就推他身上……”
另有人在边上接上话茬，有些不快地摸了摸窗前的木梁，“反正带那家伙也就是为了掩人耳……这里有湿度计么？怎么一直都有些水汽？”
“海边有湿气多正常……”负责联络的人随口敷衍着，不以为意，只是手中的联络器忽然又响起起来，令他又端起来接通，“什么事？驰狼那家伙终于肯干活……什么？那家伙被人打进医院了？”
“呃……”诧异且不加掩饰的音量让所有人都抬眼看来，而那负责打电话的人也感受到周围的视线，以微妙的视线一一回应，然后又问，“那蠢货是怎么做到的？喝晕了吗？他可是中西部的狼头！天天吹嘘着自己的家族怎么能被人送进医院！？”
发言的话语渐末近乎咆哮，深刻表现出「大伙儿没指望他成事但起码也别这么拉胯的」恨铁不成钢。
“搭讪女人？我当然知道他会是因为搭讪女人，可那是谁动的手，他招惹了谁？”
“不认识？那你们有什么用？！都给我滚过来！留两个守着驰狼，其他的都过来！”
不快地挂断了电话，迎着所有人的注视，那联络着皮笑肉不笑道：“那毛畜生被人送进医院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他手下也全是废物不敢上去调查。”
“这还没动手就有些暴露风险了啊……”有人叹息，“我们还要等吗？”
“在等等，那个那位大小姐边上也是个鲁珀……”那头领摇了摇头，“狼和狼还真是不可相提并论啊。”
“说起这个，把驰狼送进医院的好像也是个鲁珀。”
“我们是在汐斯塔还是叙拉古啊？哪儿来这么多狼？”
“谁知道呢，那帮家伙结结巴巴的，驰狼多半是丢了大人让他们不好意思详细说。”
“丢了大人？”有人乐了，本来这等待整备时间便是有些无聊，还一路都有些莫名的潮湿相伴让人觉得这汐斯塔的海风一点都不舒服，眼下有了话题自然顺势发散，“难不成是找女人喝酒结果没喝过，想用强反而没打过？”
“那边说是两个鲁珀，一个女人，一个身份不明。”
“多一个人就能挽回点什么吗？丢人还是丢人，不过音乐节这种日子本就人多的厌烦，偶尔冒出一两个危险分子好像也不奇怪。”
“从我们嘴里冒出危险分子这种形容，不觉得别扭么？”
“别的我不知道，那说唱擂台的企鹅可不就是个危险分子？这些玩音乐的可不能小看，前段时间哥伦比亚还谣传那个TianChao可能是Cyan不是？”
“都没人信，有什么好说的……”有人嗤笑，“还有人说DDD那家伙是莱塔尼亚的某位高塔之主呢，娱乐新闻，差不多得了，信这个还不如去看卡西米尔的红酒报，起码别人照片弄得像真的。”
“Cyan都失踪快一年了，维多利亚那几帮子人可快乐极了，前段时间还朝咱们佣兵队发出邀请重新瓜分猎人市场呢，多半是死了吧，没什么好提的，潘妮你在看什么？”
“我刚才好像眼花看到杯子里的水在震……应该是错觉吧。”
疑惑地望着那平静的水杯，被称作潘妮的黎博利人开口有些缺乏自信。

NO.186:陪你喝完不止一瓶
（下午去电影院看了熊出没，确实很牛，简单来说就是：后座的小孩直接开哭，被大人带来的小孩儿发觉被骗了，这根本不是他们平日看的熊出没（x）
德克萨斯像是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一直能听到莫名熟悉的大提琴声。
在梦里她记不清时间，前一秒好像还站在叙拉古的土地上，后一秒却已经抵达了哥伦比亚。
她好像梦到了过去，过去的叙拉古的德克萨斯家族。
她与家族若即若离，反倒与那已经被称作叛逆的拉普兰德孽缘不断。
她也梦到了叔叔和姑姑，在父母的面颊早已模糊的记忆中，叔叔总会在她心情难过的时候找她谈话，而姑姑通常会收走他带来的酒。
酒是良药，很久以前那个人就这么说，和父亲一样的话。
但在自己还未成年的时候，姑姑总是以未成年人禁止饮酒的说法将酒带走，哪怕他们是黑手党。
但当她长大之后，当他们到了哥伦比亚之后，当她也与拉普兰德走向不同的道路之后，叔叔忙了起来，姑姑也忙了起来。
她也已经不再想同叔叔谈话，也没什么真正喝酒的机会。
独当一面的家族成员，自不需要那么多长辈的关怀，而是更需要与同龄人的交流，那个男人曾经也这么说过。
所以她也梦到了那个拉着大提琴的青年，那个在真实的记忆中并未见过他拉大提琴，只是在外听过些声音的青年。
可她也只是梦到了这样的他，当专注于舒缓琴音的青年与自己对上目光的瞬间，琴音便随他顿住的琴弓那般，戛然而止。
那梦中的画面如她睁眼看到的吧台、桌椅、客人们逐渐成形一般破碎消散，属于酒客们对话的嘈杂也逐渐清晰。
而在她已经脱离，正在逐渐消解，也根本看不到的梦境侧面，蓝发紫瞳的岁兽化身发出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本是稍作派遣愁绪的安慰，但倘若对方打从心底的不领情，那便也没什么办法。
还真是个要强的人啊，德克萨斯。
端起手中的酒葫芦饮上一口，再垂下的同时，目光也一同垂下，朝着那已经布满裂纹的提琴手略作一瞥，令便翘起些嘴角，转而离开这破碎的梦。
琴棋书画，姑且也算个琴吧……孟章还有这一手啊，有空得让他展示展示才行。
她这样想着，而那不记得自己在梦中见过那岁相化身的德克萨斯，还正以手肘撑着桌，目光还显出几分因酒精而生的涣散呆滞。
脑中也还翻滚着混乱的思绪，醉酒前的记忆与方才的梦混杂在一起，令她有些头痛，抬手扶了扶额。
梦境的碎片在飞快消散，但她对自己梦见过什么还有着清晰的印象，像是叙拉古，像是哥伦比亚，甚至是龙门，拉普兰德、叔叔，姑姑，楚信然……
“啧……”德克萨斯又难受得捂着头略作摇晃，甚至随着想法下意识的咂了咂嘴。
她记不清细节了，但梦到这些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话，仿佛自己确实变成了梦中的小鬼。
“醒了？要来杯水么？”
隐约间是那样熟悉的声音，让她抬眼看去，所见的便是一张银色的鲁珀先民大脸。
银狼，罗德岛在汐斯塔办事处的员工，是个先民，鲁珀先民的脸本是大同小异容易脸盲。
但对方有着银色的毛发，哪怕沾了酒液也不怎么变色，倒是鲜明。
看着那样鲜明的脸是浮现出的些许关切，以及一旁走近的酒保投来几分确认意象，她点了点头，也完全想起了之前的事。
很无聊的事。
她找了家音乐酒吧喝酒，本算是安静，但却来了个或许有些权势，带着一群手下的鲁珀青年，硬凑到自己这一桌要一起喝酒。
她本也只是无视，却没想到对方自顾自地说了一堆话之后就要动手，那她便理所当然地正当防卫。
只是酒精干扰了发挥，不只是干扰了她，也干扰了对面，对面莫名地拼命，让那还没想闹出人命的她有些束手束脚时，这个男人忽然出现收拾了那些家伙。
这次这个男人没有戴着暗兜帽和头盔，她得以瞧见了对方那或许可以谈的上威严的样貌，心底却有些小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酒精还在发挥作用，她甚至答应了对方的喝酒邀请，然后一不留神就醉了。
做了个那样的梦。
醒来倒还在这里坐着，而那银狼似乎在和酒保聊天，嗡嗡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健谈。
叔叔也是这么健谈吧……她脑中突然划过这样的想法，令她又甩了甩头，只觉得那梦的影响还没过去，酒精的影响也还没过去。
“我睡了多久？”
“七分钟吧？你不问的话我只当你是眯了七分钟……”银狼抬手，指了指远处酒柜上方的时钟，然后又指了指桌上长长的酒名清单，“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酒力，信使小姐在过去看来也没少喝。”
七分钟……七分钟就能梦到一整段人生吗，还是说自己的人生还太短了……
德克萨斯沉默着，扭头看向一旁酒保递出的水杯。
“谢谢……”银狼代她接过了水杯，将其推到她面前，“我建议你再等个一两秒。”
不只是健谈，他的声音也很像那个人，埃德加•德克萨斯，那个人被葬在庄园之后的墓地里。
而他的一声招呼能让德克萨斯在梦醒的刹那中，还觉得自己还在哥伦比亚的庄园里。
但……自己不能老是想着过去，德克萨斯这样想着，却还是开口：“家里有个长辈也喜欢喝酒，提起酒的种类总是头头是道……”
“但却从来没同我喝完过一瓶。”
“哦？”银狼显得有些疑惑。
“要么是一些事务要他离开，要么是他自己主动想起了什么事要做……”德克萨斯说着，语气淡淡，“或许是他也不觉得喝完一瓶酒有什么意义吧……”
“听来不太愉快？”
德克萨斯摇了摇头，看着对方那张陌生的大脸，也不去提对方和他声音的相似，只是淡淡道：
“只是有些遗憾，毕竟他已经去世了。”
闻言，银狼沉默了些，继而低声道：“节哀顺变。”
“没事，他是笑着走的，没什么遗憾……”她说着，又想起当初的嘱咐，“只是让我不要被人束缚，按我喜欢的做。”
“那你做到了吗？”银狼问，那淡金色的眼中是温和的问询，一如他那成熟的声线般。
这一刻，他仿佛是个靠谱的长辈。
“我不知道。”德克萨斯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若是在今天以前她能给出明确的回答。但现在，她脑中都还想着过去的事。
“不知道？”
“有些时候，过去会忽然涌来……”德克萨斯开口，倾吐着她平日根本不会说的话，或许是借着酒意，或许是借着对方给她带来的些许感觉，也或许今天的她确实就像个小鬼，“而那印象中特别深刻的人就仿佛是一种束缚。”
“你记忆中的他们，会乐意束缚你么？”
“不会。”唯独这特异点，她回答的很干脆。
哪怕是那有段时间一直纠缠不休的拉普兰德那家伙，也不会乐意自己真的表现出这幅患得患失的模样，那家伙只是想要挑衅，若是真的示弱，反而会让那家伙失望甚至愤怒。
“那你就该同自己和解，孩子，其实靠你自己也能一样想出破解困境的方法，只是不一定做得到，对么？”
银狼颇具耐心地说道，端起了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你心中的他们并不能代表他们，反而是代表你自己。”
“不同的你披着他们的面具对你释以枷锁，在这之中，持着最坚固枷锁的人有几个？”
德克萨斯看着他，沉默了一下，道：“三个。”
“三个？介意说名字么？或者代号也行……”银狼小心翼翼的问，像个专业的心理医生，酒桌是个说心里话的好地方，陌生人更是很好的倾诉对象，而代号，则是能够更进一步地降低其心理戒备。
但他其实清楚，自己这个侄女不需要这么麻烦。
她不是那么扭捏的孩子，也不会瞻前顾后。
“拉普兰德，一个很烦人的家伙。”
“埃德加•德克萨斯，我的叔叔。”
“楚信然，一个帮过我很多的朋友。”
“呃……”德克萨斯一话一顿，全无犹豫委婉，说完便端起了面前的水杯一口饮下，但见对方那张牙兽般的脸上带着几分微妙。
“怎么了？”她问。
“只是听到了个很耳熟的名字，有些意外。”比起「没什么」，妥当承认些知名名字的印象要更为妥当，听到银狼这么回复的德克萨斯便也不觉得奇怪。
不论是拉普兰德在叙拉古的声名还是埃德加•德克萨斯一度在哥伦比亚黑帮中的领头地位，被人听过都是不奇怪，至于楚信然……
年初的拉特兰新闻频道也不知道对方看没看过，而且楚信然和罗德岛应该也是交集不少。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但请放心，这中立者的身份仍是毫无动摇……”
银狼以一句话说明不变的立场，继而道，“不过信使小姐，你的叔叔真正代表了你的过去，另外两个人也是么？”
“不是。”
“哦？”
“楚信然不是……”德克萨斯紧接着说明，“他代表不了我的过去。”
“那你不妨从这三者唯一的特殊，从你为何要想着他这一点入手……”银狼的话语仍旧平稳，好似不偏不倚，“你的过去不论如何看待，都在那里，你需要的不是逃避而是接受，要习惯过去的存在。”
“至于现在与未来，束缚你的是你自己，你要自己掌握锁链，而不是停在原地。”
“可是楚信然，是个失踪的人，罗德岛办事处的成员更清楚这一点吧。”
能将烦恼摆的如此平静的人，或许德克萨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这样的坦荡甚至很难令人觉得这算男女之情。
“总会有机会的，德克萨斯小姐……”银狼说着，忽然便抬眼看向窗口，德克萨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那在罗德岛办事处有过交集的萨卡兹女人站在那望着这边。
“看来我还另有约会啊，得失陪了，信使小姐。”
银狼说着，缓缓起身，顺便招来了酒保：“我这年纪也本该有个侄子侄女什么的，但是年轻时犯了不少错……不提也罢，总之和信使小姐的聊天很有意思，这次我请。”
“是银狼先生开导了我才对，不能让你破费。”德克萨斯便也下意识要起身。
“小事小事……”银狼摆了摆宽厚的手掌，另一只爪子架起一张卡递给酒保，“不过得建议你别继续喝下去了。”
他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空酒瓶。
又指了指窗外除开面有不快的阿斯卡纶外更多的行人。
“汐斯塔音乐节是能吸引很多外来游客的日子，人多了，就容易起乱子。”
话落的瞬间，还真有一道明显的爆炸声从远处响起，令酒吧与外面街道上的不少人都被吓了个激灵，而那站在银狼身旁的酒保刚还在刷卡，此刻更是朝着银狼投以惊恐的视线。
俨然是将他当做什么做犯罪预告的反犯罪分子了。
“看来是引起误会啦，不过不论怎样，我该走了。”
接回卡片的银狼微笑着摆了摆手，以一副始终都很有稳重魅力的长辈形象从容离场，留下德克萨斯继续在酒吧里看着他和那萨卡兹女人汇合的远景。
“出什么事了？那边。”
一走近阿斯卡纶，埃德加便看了眼远处无数灯光下升起的黑烟。
也得亏是晚上也继续狂欢的汐斯塔市，无数霓虹与演出探照灯组成的光源甚至能看到黑夜中升起的黑烟。
“这是你该关注的问题么？”阿斯卡纶直接拒绝回答，虽然她也确实不了解，“你身负重任，却不好好留在岗位反而是来找你那侄女？”
“给侄女人生商谈外加恋爱咨询，每个合格的长辈都该做到不是么？”埃德加微笑道，“何况我的任务也不需要留在所谓岗位，对神性的动用随时都可以。”
“这么在意她的状态不如撤去伪装……”阿斯卡纶冷冷道，“你指名让她运送那重要的仪式器具，又这样跑去见她，她能不发现？”
“她眼中的埃德加可没有我这样稳重，啧，靠谱得都让我嫌弃过去的自己了……”
银狼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下巴，再回过头来看那音乐酒吧的橱窗，德克萨斯已经离开了那里，朝着另一边的出口走去，令他又回过头来，“不过还真不够幽默啊。”
要忍住「酒是良药，但药不可乱喝」的告诫冲动也很困难。
“你还没打算把苍七拉回来吗？”阿斯卡纶并不关心他和德克萨斯的互动状况，她更在意任务，以及，“红在三分钟前回讯，连她都要回岗了。”
“那孩子也有感觉了吗？”埃德加一脸欣慰。
“感觉？”阿斯卡纶不懂她在说什么。
“感觉苍七那家伙该出现了……”埃德加微笑的道，“她一直在找，但之前一直没收获才那么无精打采，但今晚就不一定了。”
“你觉得博士的方法能一次成功？”
“失败也无妨吧，他安排了其他几处地方的人就是他的后手，只是就算失败，应该也能看到苍七。”
埃德加说着，转身看向那远处的黑烟，目光悠远，语气意味深长。
“你可以多留意留意任务以外的东西的，教官女士。”
“既然汐斯塔很多奇怪的家伙都选择在今晚动手，那苍七也该在今晚做好准备。”

NO.187:你们这些当养父的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刹那冲天的火光转瞬即逝，直接月空的黑烟才是长久的弥留。
在消防队的警笛抵达之前，雍容装扮的黎博利少女提着长裙跑出火场，步伐急促却又有着明显的条理，略显紧张的认真目光确认着行进路线，赶在注意到她的他人招呼之前便已越出了人群。
只是走出之后，她又在原地稍稍驻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山人海，回过头的脸上挂着难掩的兴奋。
“我的表现怎么样？”
她对着身前空无一人的空气开口，好似那里站了个瞧不见的人，但她那左右飘忽的目光却也证明了她也不确定对方在哪里的事实。
只是她的周围也无人注意她的异样，此刻虽然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朝这里聚集，但都在一个个试图将目光越过前方去观察火灾现场，或是询问一旁或许知情的路人。
于是一旁那位装扮像个富家小姐，暗含兴奋的模样也确实标致可爱的女孩，便能「独享」那份好似带着些电波重音一般的清晰声音：
“八十分，如果你没有停留在这里问我的话，我会这样打分，但现在，是六十五。”
根本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加上那老式收音机一般的重音，令这声音既低沉又有几分诡异，就像拉特兰教义中宣传的魔鬼之语，也确实像是萨卡兹传说中的女妖之术。
但少女却仿佛很相信这个声音一样，闻言便有些被打消积极性地皱起眉来。
“低了这么多？”女孩有些纠结，却又立刻转而看向眼前的街道，“那么我该走哪？”
“先观察，观察周围的人流。”那声音再次响起，从上方，又忽转身后，正如它出现那一刻的飘忽不定。
“看向那些不向身后的行人，挑选人最多的一处，步伐要快，但也要稳，掩盖你与他人的不同，走！”
那声音落下的刹那，女孩亦是踏步而出，而那声音复又响起，却是对之前话题的补充：
“低了那么多是因为你站在原地有极大可能被发现，但只要没低过六十便不必惊慌。”
“六十是及格分？”女孩问，嘴角已是重新勾起，但她的步伐并未因聊天而出现纰漏。
非常稳定，已然与周围几个旅客平行，也引来了那些人些许好奇的关注。
但在他们真正开口搭讪之前，女孩儿又稍稍加快了些步伐，脱离了他们的节奏。
同时也将接下来的声音带到了前方。
“六十是及格分，低于及格分后，你的脱逃就会非常艰难，甚至需要我直接干涉，在那种时候，你我就得放弃这场游戏。”
“将一位女孩儿的命运走向视作一场游戏，您真的很像一位恶魔啊。”
女孩儿说着，回头瞥了眼后方一些簇拥而来的警车，警铃与消防车的鸣笛声混在一起，还有对十数个奔逃者的呼喊。
这样的混乱至少说明她又安全了些，于是她的脚步也变得有些轻快。
“真的么？我不过是在迎合你的喜好……”那声音平静在侧，下一刻又仿佛就在耳边，“换言之，这其实是你的想法。”
“将那些试图绑架你，已经绑架你，却又被你脱逃掉的绑匪，与那些正在寻找你的治安官一同视作演员，又将自己视作一位游玩者，游玩这场令整个城市投来视线的警匪游戏。”
女孩耐心的听完，却也只是展颜一笑道：“你是在反讽我是恶魔吗？收音机先生，还有，警匪这个用词很独特哦。”
“收音机？”那声音对这个称呼很是惊讶，显然这在两者对话中第一次出现。
“您的声音就像是老式收音机一样带着难辨的杂音呢，或者话语本身也像是某种杂音拼凑的声音。”
黎博利女孩琥珀色的眸中带着些笑意，那是很多人都会感到陌生的表情，他们很难看到这样的锡兰•道尔科斯，毕竟更多时候的女孩儿都像个老学究般认真、自信，且矜持。
“那就收音机吧。”那声音似乎不在意不称作什么。
“不过像是这种某种杂音拼凑的声音猜想，还挺有趣的不是么？”女孩儿完全不在意对方沉默地主动开口，找了个话题，“在过去曾经有人跟我聊过这种研究，那个人想要模拟不同的声线，觉得这种技巧很好玩……”
“前方左转，同时你有两秒的时间观察正前方街道口的两个人，然后告诉我他们的特征。”
陡然间，那声音打断了她的话语，而她来不及表露什么心情便已然依言转身，顺带目光一扫。
“不要忘记还在继续的警匪游戏，小姐……”也正是在这时，那声音才悠悠提醒道，“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
“他们的目光一左一右，把守要道，他们穿着外套，手在衣摆下，疑似携带武器。”
步伐已然转入弯道的女孩回答道，倒是正经认真。
“下次你要自己看出来，我不会提醒，这样的话，你能拿八十二。”
“还是百分制？”锡兰问。
“当然，还是百分制，怎么？你觉得我会一声不吭地改变规则？”
“不，只是想起了某个人也是钟爱百分制。而且，维多利亚和汐斯塔都不兴六十分及格制……”
女孩摇头晃脑地感叹道，“就觉得今天真是个奇特的日子。”
“之前能遇上一位像是黑的鲁珀女孩，此刻能遇上一个像是楚的收音机先生。”
“呃……”
“你不问黑和楚是谁么？”女孩踏入商场，眸中是琳琅满目的展品与远处舞台的灯光，倒是从容地仿佛自己真是位来逛商场的游客。
与她最初同红分别后便被绑架时的惊慌无助全然是两个人。
而这样的变化，仅仅只用了十二分钟，凭着与这古怪的声音对话，以及对方所给出的引导。
就像面对某种全新的课题，同时也是她过去曾感兴趣，但现实却不予她条件体验的生活方式。
“与我无关，也与你眼下的处境无关。”杂音拼凑的成音瓮瓮道，沉默了几秒后又道。
“出口外的三米处有设置爆炸物，还有三位即将靠近的治安官，说出你的应对方案。”
“源石技艺。”女孩毫无迟疑地抬手，实质的流水顺着她的手掌朝向显现集结，吸引不少路人目光的同时，隐隐的骚动声也令几位治安官立刻看了过来。
“小姐！”
市长的千金，治安局的每个人都不会陌生，更何况这还是市长指明他们保护的目标。
所以三位治安官几乎是立刻便顿住了脚步，要返身冲过来时，那道流水却已与三人错身而过，朝着三米外的井盖砸下的同时，已有更多的水流在周围竖起看似薄薄一层的障壁。
轰！
看似薄薄的一层障壁也确实薄弱，瞬间便被烈焰蒸发了不少的水分。
但更多的水还在集结而来，犹若精灵一般汇成羽兽般的造型扑击而至，削弱着那其实本就威力不大，只是用于干扰治安官执勤的炸弹影响。
无人受伤，但显然有着不少人受到了惊吓，就连那几位治安官也不免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回头，然后在回过头时只能看到原地消失的小姐。
“水灵庇护，我在一直有在练习的流体源石技艺学高阶技巧。不仅能提供防御还能用于应急治疗……应该说这技巧一开始就是用于应急治疗的，防御效果反而是次要目标。”
早已小跑着离开原地的女孩脸上多少带着几分得意，厚底高跟敲击着地面滴答作响，迎来了不少目光的同时，她也好似乐意沐浴在那样的惊讶目光中。
就像动作电影里的主角们那样。
而且她还有自信，自信比里面的很多角色都要冷静，明智，就像她此刻又补充的话语那样：
“不过我有调整比重的信心，挡下个小炸弹不成问题。”
“倘若那不是个小炸弹呢？”收音机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杂音显露地远比之前要多，这或许可以用以证明对方的情绪起伏，“我没有说过它的当量，倘若超出预料，伤员的责任在你。”
“不，你说过。”女孩忽然顿步，琥珀色的眸子在周围逡巡，好似在观赏这条街道的夜景。
而在她身后的远方，治安官们正在追捕那埋设地雷的嫌疑者，同时也在通知治安局总部，不论是关于地雷还是关于那已经脱离绑匪的小姐。
“你说过这些绑匪不敢得罪我爸爸，也不敢闹大，不会使用真正大当量的源石炸药。”
那也是这个声音刚出现后的不久，而自己还不是那么信任祂的时候。
“那有可能是我的猜测。”沉默了片刻后，收音机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果你说错，那你也就无力为我评分了。”锡兰微笑道。
“这场游戏也该结束……”那声音接上了她的话语，杂音重新略作收拢，“八十五分，黎博利小姐。”
“因为我重新前进向人群，躲开了两个地痞么？”黎博利小姐回头瞥了眼后方那俩停在原地，上身纹着些许裂兽花纹的男人。
“宾果，与流氓无赖的纠缠会提升你落入警匪双方视野下的几率……”声音回应着，然后顿了顿，才道，“但凡被一方靠近，你的任性便结束了，黎博利小姐。”
“我明白，收音机先生……”锡兰微笑点头，“黑在的时候，她从来不肯放我体验这种事，哪怕所有人都相信她能保护好我，她也不敢放松哪怕一点。”
“就算是教我一些防备技巧，她也没有真正放我去实践哪怕一次。”
“你喜好刺激。”收音机总结道。
“不……”但女孩平静否认了这种总结，“只是总是生活在那样的安全下，就会想要真正了解周围人的「世界」。”
“黑和楚，他俩都是在这样的世界下吧，纷乱、危险、刺激，我一点都不喜欢。”
“但你很不想这场游戏结束。”
“难得有她不在的时候，难得有收音机先生给我带来这样的安全感，这或许是一生一次的机会也说不定……”
锡兰微笑道，“收音机先生能够理解这一点么？”
那声音沉默了，没有回答，而女孩却是不以为意地继续走在街道上。
作为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女孩走过这里的所有街道，但眼下这种悬在刀尖上的危机感能让她觉得每一条街道都那样新鲜，亦或者是陌生。
她确实不喜欢，但了解身边人的世界，又能令她生起些许热情。
“说起来，之前收音机先生是不是有过明显的偏袒啊？”忽然间，她便走着走着又开口道，“分明连防备技巧都不让我实践一次是保护过度吧？是黑的错吧？怎么就说成是我在喜好刺激了？”
“呃……”那声音仍旧沉默着，甚至直至女孩忍不住开口时，已经过去了十数秒钟。
“收音机先生，你在听吗？”
毕竟这种见不到人的对话就像传电讯似的，另一头十几秒没回应多少会怀疑自己被挂断了。
甚至会觉得支柱突然塌了一截。
“在。”但那混着杂音的声音再次响起，倒是证明她的想法多余。
而她也稍稍放下了些心来，继续观察周围的同时，又想到一个问题来：“说起来我总觉得治安局的各位现在都还没追上来，有些奇怪，收音机先生知道原因吗？”
“呃……”
“收音机先生？”
“我不知道。”
.
“我说不知道，但她肯定不会信。”
汐斯塔市的另一侧，那灯光常亮的市政大楼前，汐斯塔市长赫尔曼•道尔科斯的前方响起了同样的声音：“甚至已经在试探我的身份，和以前一样，她总是有些敏锐得过头。”
“但她也很脆弱，说到底我这女儿一直生活在温室里，虽然在茁壮成长着，但若是走出去，还是令人难以放心。”
与锡兰无二的淡粉发色，放在一个男人身上本该有些怪异，但汐斯塔的市长有着比发色存在更为强烈的上位者气势，不怒自威，从容不迫，这两者足以消掉细枝末节上的非议。
只是不论他有着怎样的气质与威势，「收音机」总是不会被影响的。
“你和黑就是她的温室，你对你和黑没自信么？”
男人闻言略略皱眉，却不是生气，只是遗憾，遗憾对方一句话就将自己摘出：
“我本以为你来是接锡兰，但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的回答一如既往，我和锡兰不是一路人，市长先生。汐斯塔市的市长独生女，源石应用发展史研究的未来博士，她会有个较为安稳的一生，哪怕有着黑那样职业的长姐，她也没必要走出温室。”
“而恰恰相反的一点是，和我扯上关系，最有可能接触寒风。”
“我其实也这么想，但我也想做个好父亲，尊重女儿们的选择……”
赫尔曼倚着椅背，他和女儿一样弄不清对方的方位，便干脆懒散坐着，甚至抬头看向天花板，“她们喜欢你，我就会支持她们，但我也需要你承诺……本来会是这样。”
“四年前我就拒绝了，四年后的我也是一样的回答。我的处境并未有所好转，您可以放心排斥我。”
“不……”赫尔曼垂下目光来，看着那方才声音传来的前方，“四年前的我也没有选择排斥你，你还记得那是因为谁么？”
“呃……”那地方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他不会给对方逃避的机会：“黑，在我心中同样是我的女儿，锡兰确实不需要我担心，她运气一直不错，即便我不给她设计道路，她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虽然和我关系不太好。”
“需要我帮你修复一下父女关系么？”收音机忽然道。
“不用多此一举……”赫尔曼忽然瞪了瞪眼，这倒是突然打破了他持续好一段时间的沉稳威严来，“这家务事只有进了家门才能管。”
收音机顿时不说话了。
“锡兰这样，没什么不好，就像你说的，她可以在温室里待着，是她的福气，但是黑不一样……”
赫尔曼摇了摇头，目光也逐渐低垂，“你也知道今天她不在汐斯塔，你觉得她是去做什么？”
“她找到仇人的痕迹了？”
“你这孩子总是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最大胆的可能。”
“凡事就该冲着最坏的可能去想。”收音机的波动非常平稳。
“不做评价，但是你猜对了……”赫尔曼叹息道，“她还没动手，她还保有理智，但我宁愿她当时没有那样的理智。”
“完全的沉浸然后得到发泄之后的空虚，反而容易回头。”收音机像读心机似的说明了他的担忧。
“是啊，她这样的冷静，只会让我发觉她的心理、她的生存方式根深蒂固，一想到即便复仇成功，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这才真正令我放心不下。”
“或许，她甚至会将锡兰的人生当做她的人生。”
“一个人不应为了另一个人而活，这很扭曲，不是么？她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交给我更没用……”收音机淡淡道，“我只会在她复仇成功后在一旁夸她干得漂亮，那一箭真酷。”
“有个人一直在边上夸她也不错，但我不相信你真的只会在边上看着而不说些什么。”
“呃……”那声音没有回答，赫尔曼也不逼迫，只是自顾自道：“我不担心锡兰。她的运气一直不错，甚至在莱茵黄金张贴委托都能遇上你这样特别的赏金猎人，我相信女儿的眼光，不论是哪个女儿。”
“一位狂猎，一位大炎监察司，一位自由音乐人，一位龙门近卫局处长。你舅舅很有魄力，你的舅母非常精明。”
“呃……”一时间的氛围近乎尴尬，但市长对此没多少察觉，他只是犹自认真道：“所以说，我希望在那孩子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不要拒绝。”
办公室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湿迹在他桌上浮现：
“可以，市长先生。”
“叫我叔叔或是伯父，就像当初刚开始那样。”
“我要离开了，伯父。”
布满杂音的混合音效这么说着。
“再见。”赫尔曼微笑着回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要记得你答应的话。”

NO.188:预料之中的结果
（下一章完结本卷。）
雷姆必拓以矿产闻名于泰拉，也围绕着矿物价值诞生了许多的商人。
比起作为矿工的大量贫苦人士，生于商人家庭的孩子显然是从出生的那一刻便已领先了太多人，前提是家庭不出变故。
而经商失利，则是再寻常不过的状况，可以说是商人式不幸的NO.1。
但在雷姆必拓，商人们还有另一种格外常见的不幸。
——佣兵团，或者更精准的定义，应是荒野匪寇。
在泰拉，荒野永远都是危险的土地，象征着人类尚不熟悉的土地，象征着文明的边界，也象征着匪寇的窝点。
雷姆必拓有着大片的荒野，还有无数需要经行荒野的珠宝商人。
所以说，在荒野因撞上匪寇出事的雷姆必拓商人并不少见。
老弱病残被直接杀掉或是抛弃在荒野中，而年轻健康的成员沦为奴隶被肆意买卖……这样的的状况总是比比皆是。
作为奴隶的未来各不一致，但通常都谈不上光明。
但倘若，有个孩子，在这样的境遇下被一支佣兵团挑中，作为一个杀手被培养长大，却又蒙受贵人，反过来覆灭了那支佣兵团令自己重获自由的话，那便显然能被称作格外光明的走向。
可那个孩子，她真的走出黑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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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多久才能到？”
“啊？哦，您问剩下的行程吗？客人您也看到了，现在还在堵车呢——汐斯塔每年黑曜石音乐节的几天都是这样。路况拥挤，道路资源紧张，不分早晚。”
“不过也有好事，就是这种时候不会有不长眼的土匪敢冒出来劫车。”
“我知道，我问还有多久才能到。”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吧？到市内的话，如果是外围海滩或许还能快十几分钟，也就十几分钟。”
“不过之前通讯频道还说市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会不会妨碍我们之后的行程……”
从拉特兰到汐斯塔道路漫长，却也平坦，只是架不住数量繁多的车队行驶而过。
尤其是那些统一支着些旗帜的车队，旗帜上鲜明的图案与文字都能展示它们作为旅行团的归属。
汐斯塔是旅游度假胜地，旅行团、结社一类的自然不缺，但载具所属都不能改变大伙儿一起堵的事实，毕竟汐斯塔再怎么着重旅游业，道路开发也都根据现实状况。
像大炎土木天师那般的基建构筑技术水平，在他处并不常见。
而眼下这位有些着急的乘客，也只能与司机一同遥望那远方黑夜中灯火通明的城市，再垂眼瞥向自己那刚连上城市网络不久，便显出某个工作群里一团糟的手机，灿金色的瞳中略显忧虑。
委实说，虽然她很少在那个聊天室里发言，但内容什么的倒是一直有在看，有个家伙把这种行为称作窥屏，这形容的无礼姑且不提，重要的是聊天室里虽然偶尔也会有人闲聊，但更多时候是在工作时活跃。
尤其是在彼此交流情报时，而在那种时候，她只需要瞥一眼就能了解个大概的状况。
而现在，她看着那些聊天记录，多少有些迷惑。
【有恐怖分子在城中肆虐，治安局正在全力追缴……】
这样的结论一目了然，而最初的联络甚至显示小姐被绑了，她险些立刻打字训斥。
但她翻记录是从下往上，从新到旧，便首先是察觉出些异常，方才能够继续保持冷静。
这最大的异常，无疑便是最新记录显示下的这群聊天室里的负责另作联系的治安官们——
虽然报告状况的时间频率紧凑忙碌，但却全然没乱阵脚，看不出丝毫围剿恐怖分子时的紧张，倒像是街头巷尾抓小偷般的从容不迫。
这种状况发生在其他城市的治安局、警察署之类的地方，她不觉得奇怪。
但汐斯塔治安局这帮家伙有不少是她带出来的，她很熟悉，也很不放心。
毕竟一直以来，正是因为这帮家伙的不靠谱，才让她每次要出远门时都要仔细斟酌，好好确认任务是否真实来考虑出行必要与否。
怎么可能自己离开了几天他们就突然靠谱起来了，而且为什么有着好长一阵子的记录没有提及小姐？
他们能不担心小姐？老爷也该在城里才对，他也不可能放任这群家伙自由发挥，必然会有所催促……可她真的没有看到那样的记录出现在对话里。
好几年来，第一次……治安局的状况，她看不太懂。
毕竟她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真正能够掌控大局的同时也能保证小姐安全的家伙出现在汐斯塔，还一点都没给她通知。
而那个家伙，此刻还正跟在小姐的身边，只是仍处于与现实平行的另一侧，便显得有些状态差劲。
“收音机先生，你还在么？”
黑暗中传来这样的疑问，可那疑问的声音本身也似老式收音机一般充斥着杂音，而那声音的主人显然对此并不知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楚信然并未同她讲过自己的这边的状况，所以当听到她称呼自己为收音机先生时，楚信然的表情一度非常微妙。
但她看不到自己，甚至连自己也得站得颇近才能看到些模糊的，有别于纯粹漆黑的阴影，带着衣衫的轮廓在前方或走或跑。
不论是辨认还是彼此的交流都是凭着法术，凭着那借助深渊边界与现实次元有所交集的基础起效的法术，微弱的水汽探测与声波对水汽的触动，以及反过来的，通过水震频率构筑勉强的发音……
正如锡兰所说，在曾经的伦蒂尼姆皇家学院，有个学生一度对这样的研究很有兴趣。
因为这份研究本身就像玩调音软件一样颇有趣味，同时也有助于某些声线模拟技术方面的提升。
作为一位术士，楚信然的研究可谓非常的发散，像是要将「水」这类液体所具备的可能性开发完备似的，遗憾的是他真正能够好好做研究的时间与环境都并不多。
眼下这幅仿佛被强信号干扰的收音机声效如果是自己的倒也罢了，连锡兰的声音都是这样，也就只能证明他的研究成果不甚理想。
而同样不理想的，还有水分身这种东西。
这也是他站在锡兰身边，却也能与远在数公里外的锡兰父亲赫尔曼对话的原因。
创造七十二个水分身，让苍龙辅助自己控制他们朝着不同的方位前进，同时那些分身也充当能力覆盖的信号塔，不断地点亮他脑海里那一片漆黑的「地图」，楚信然这一手深谙RTS游戏开图精髓，但不理想的地方在于……
分身愈是远离本体，便愈是脆弱易碎，更别提精神分屏操控这种事本身也不熟练，最初拟造的七十二个分身其实走出本体不到三十米远就已经碎了五十多个。
全是被创碎的。
要么撞到了黑暗中的建筑，要么是没注意高低差的摔落，甚至是被呼啸而过的机车赣碎……死法不一，但都属于撞击类型。
毕竟连本体都是小心翼翼在这全然的黑暗中摸索前进，换成「精神分屏」那更是难度拉满，第一批分身不到十分钟一个都没留下，提供与赫尔曼对话传音的「分身信号塔」已经是第二十三代了。
汐斯塔地图大半点亮，建立在上千分身的「牺牲」之上，得亏这座城市被内海包围，本就海风湿润，就算湿气再重几分也只是让人抱怨那么一两句，还没有可疑到会被调查缘由的程度。
不过真打算调查也查不出个结果，楚信然并不担心这一点，他只是因为「能力信号塔和能力传输」都是自己负责而觉得有些疲惫，再加上无数分身反馈而来的无色3D视图搞得有些头晕。
将注意力放在锡兰的话语上还好受些，虽然说着说着可能又有一个分身被赣碎了。
——地图虽然逐渐全面，但真正不可控的还是那些行来走去的人。
身处深渊的楚信然几乎无法与他们交互，甚至可以视他们为虚影从中穿过。
但那经由他力量凝结的水汽们却是在努力干涉现实，干涉到的同时也反过来被干涉。
市民旅客们看不到楚信然的分身，但却能若无其事的撞碎他的分身。
这幅样子还不如把分身全部做成无人机呢……起码上方的空间没那么拥挤……
楚信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却无法适应脑海里无数关于飞行的感触交织混同。
还是踏水而行比较靠谱，人总归是要踩着点什么的，纯粹虚若无物的漂浮飞行，那是水汽的常态，但还不是他的常态。
可他放出分身是为了探测环境，这空中能有什么好探测的？
那些杀手、佣兵还敢在城里用无人机？
最开始倒是有，但现在根据某些站在治安官身边的分身情报，治安局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势，就连制空权也已完全确保，汐斯塔上空飞行着治安局所属百来架无人机，与装载彩灯、音响的节日用无人机混杂在一起，完全不影响节日气氛。
距离锡兰•道尔科斯被绑架到脱困只用了十几分钟，而在得知绑匪手中已经没有人质到现在则是都过去一小时了。
一小时，就算犯罪团体已经分散到游客群体里，治安局也该控制住局势了，否则楚信然还得在市长前好好考虑措辞。
好好考虑要如何委婉的表示贵市的治安局应该被解散，或者交给他来好好操练。
当然，后者也得是有空才行，事实上的治安局也没差到那种地步。
黑虽然不在，但查理也能顶点事的，尤其是在治安局的人望与话语权上，他说的话其实比黑更管用。
黑和查理在治安局的定位差异，其实很像是楚信然和陈晖洁，前者都是肃冷高效且要求严格，甚至很多时候人都会消失在岗位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而后者便显然更受到周围人关心与爱戴，甚至会因为前者给周围留下的影响而更加被周围人支持。
对比，对比很重要。
有了对比，陈晖洁那样也同样严肃的风格也能被近卫局全员接受，还会觉得在她手下办事比在楚信然手下轻松太多。
也有了对比，查理和弟兄们处得非常融洽，大伙儿们虽然都支持头儿，但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她的严厉冰冷。
头儿不在的日子，查理指挥下的治安局也不会比平日弱，甚至可能不会那么紧张。
这么看来，黑也是找好了退路啊，果然是真的打算去做那件事，哪怕是成功了也跟着锡兰到处跑吗……
尽管年龄比黑小了不少，但作为「退休界」的前辈，楚信然几乎是从治安局的现状总结瞬间就意识到了她的打算。
毕竟这样亲身经历般的流程自然熟悉，再想想曾经她给自己发讯息询问的一些状况，似乎可以当做是她在那时就已经有过打算。
而且还照着自己这边的流程完全照搬……
你还是别帮锡兰代抄笔记了，连名字都会照搬抄上去吧。
楚信然想着想着便是不禁抬手扶额，嘴角倒是忍不住翘起，憋不住想笑。
但在想这个时，他倒也没有忘记关注那水汽的探测，以确认锡兰再一次的避过了三个气急败坏，也没做任何遮掩的佣兵，便有水频震动，声音在深渊外侧响起。
“九十分，很出色。”
“但也该结束了。”
锡兰的脸上刚升起些惊喜的笑容，却又因那紧接响起的后半句而僵滞，转而看向四周，耳边也响起了渐近的警笛。
治安局，他们已经能够立刻出现在匪徒的面前构筑包围，似乎这场用汐斯塔市做舞台的警匪游戏确实渐入尾声。
而她则沉默了一下，转而朝着市外奔跑。
“诶！小姐！”
有治安官注意到了她，毕竟在这一群游客都选择驻足围观现场的状况下，唯一一个跑起来的人当然倍加显眼。
不只是治安官看到，也有绑匪看到。
那是他们的目标，最初说好要么绑要么杀的目标，自然是发现的瞬间就怀着愤懑出手，却又被治安官们挡下。
“别动！老实点！”
有治安官阻断了攻势，也有治安官从队伍里分离去追逐小姐，治安局的频道中开始分享情报，保护小姐和处理威胁是这几天最初的任务，自然是哪个都不能落下。
但同样的，哪怕渐入尾声，也都还有隐藏到最后的绑匪，眼见大势已去，之后便是逃亡之旅，便是打定主意要把那黎博利大小姐送上路以作发泄。
“还有犯罪者！快拦住他们！！”
“六十三分……”
杂音构筑的声音在这一刻便不只是锡兰听到，有人在惊愕中被制服，也有人凭着反应迅速脱离了包围，但那声音的后半句，仍是只有还在跑动着的锡兰能够听到：
“能够顺畅进入尾声本是一种幸福，你不该让局面变成这样。”
虽然肉眼无法看清，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在自己的跟随奔跑下逐渐远去，但水汽的探测仍能给他看到这场荒唐的闹剧。
——不再能够矜持庄重地提裙奔跑的大小姐奋力跑动，甚至在踏足沙滩时终于放弃了她那有些碍事的厚底高跟鞋，没什么大小姐样的在厚实的砂砾上跑着。
——在她身后，一群人驻足看她，但也有人从人群中冲出，带着凶器，却又来不及攻击就被紧随其后的治安局成员拦住。
一人在不断跑，还有人在不断追，更有人在不断堵截，在这愈发脱离城市范围，愈发人烟稀少，只有远远地路灯仍亮的夜晚沙滩上。
这一幕其实还有些微妙的美感，尤其是当星光与月光一同洒在远处的海面上得到映射，但这样的光并未被水汽所探测。
楚信然并不觉得这一幕能有什么美感，只是有些无奈。
“本该是不错的试卷，最后一题别乱做就好了。”
甚至这么冲动的话，可能会出现那些治安官保护不及的状况。
楚信然已然强化了远在某处的分身技艺出力，以呼唤那好久不见的狼神。
该出手了，否则这丫头的乱来会把自己赔进去。
同时他也撤掉了其他分身的维系，以求令自己的状态回复，更好地面对眼前浮现的银狼。
一头确确实实地，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辉光的银色牙兽，浮现在他的身侧，跟着他奔跑，还会口吐人言：
“什么情况？与市长千金深夜在沙滩奔跑的特殊约会方式么？”
尚在现实的埃德加•德克萨斯，以神性链接虚空，得到楚信然以神性接引的那一刻便能显现神像，且还不受深渊视界的干扰。
他的完整视野下，能看到楚信然和锡兰一起在沙滩上跑的模样。当然，也能看到后面热闹的景象。
“年轻人真有活力啊。”银狼甚至能吹个口哨。
而锡兰听不到，她只是有些喘地回应着楚信然方才发出的声音：“游戏的末尾，自然要盛大不是么？这也不是试卷啊，收音机先生。”
她在笑，往日的锡兰大小姐确实没有做出这样荒唐事的机会。
“红，会帮你。”陡然间还有忽然清晰的声音令在场三者都转去目光，能看到一抹红色从前方出现，又在下一刻显现在锡兰身后，一记匕首击散了某道法术的飞弹。
“你叫的？”楚信然看向一旁的银狼。
“没有，我甚至以为她会在德克萨斯那儿……”埃德加否认道，“看来是这位大小姐闹得太大连她都注意到了。”
“德克萨斯？”楚信然在意的重点转变了些，但也不忘原本的目的，“开始牵引，埃德加，用神性与神性的拉拽削弱深渊的障壁。”
也能排开那弥漫四处如触须、如吸盘般紧附的联系。
“那孩子，似乎残留着几分狼神的影响，或许是作为唯一残存的普通血脉缘故……”银狼说着，迈开的利爪之下，淡淡的光以波纹般的环状荡开，“我开始了，你接住！”
“没问题……”
话落的瞬间，楚信然在奔跑中朝银狼抬手，淡蓝色的水流，澄金色的电蛇在其上攀附流窜，紧接着是他身旁巨大的身影围绕着同样的水与电。
苍龙七宿•改，苍龙驱动，同步增强拉拽，以完成人与机械共同挣脱枷锁。
光的波纹与水流、雷霆的蔓延相接，神性碰撞以能量的视觉效果展现出真知刺耳的噪音，而这一切反倒是现实听不见的。
锡兰只是在沙滩上奔跑着，呼吸愈发急促，她本就是个没什么体力要求的研究者与治疗者，这一晚的运动量没将她早早累趴就算是过去偶尔陪黑一起运动的功劳显著。
她只是在方才对着忽然援手的红招呼致谢，然后继续沿着海岸线奔跑。
虽然沿着海岸线漫步一直是很多汐斯塔人的常见休闲选项，但眼下夜色已深，映射着月光的海岸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身后几个侥幸突破包围网的匪寇。
然后被半空忽然显现的铁爪拍晕在一旁。
“呃……”锡兰怔了怔，没想过会看到那样的东西，也看不出是谁的攻击方式。
自己身后分明已经没有保护者了，剩下的只有……
错愕之中，她停下了脚步，嘴角反而浅浅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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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失败了啊……”深渊的一侧，数秒前的银狼望着楚信然身侧辉光下明显的黑点，再扭头看那呆站在原地的女孩，只是略略抬起指前爪代手轻挥：
“年轻人的场合啊，那么我就先走了，以后见。”
“以后见……”
银狼走时的脸上没有失望，楚信然的脸上也没有失望，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而再看那身后那瞧不见自己的女孩儿，复又回头看向身后那垂首望着他的苍龙七宿•改。
“出去透透气吧。”他对着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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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月之下的汐斯塔内海前，庞大而又狰狞的钢铁巨人自黑暗与龙吟声中探出利爪，爪端站立着的龙族青年因其抬手而更显存在。
“还是那样令我感到冲击的出场啊，楚。”
“我觉得……还好啊。”
青年居高临下，目光于远方略作逡巡以证明他自觉还行的事实，继而朝着下方的黎博利女孩温和笑笑：
“好久不见，锡兰。”

NO.189:步入黑暗，也要有走出黑暗的决心
（一章出乎预料写了快九千，该摸了，半夜的时候我再码个后记，明天步入最后一卷。）
ANORPHOUS，非晶质，这样的标签被贴在薄薄的塑料包装上，而那包装内部，则是蓝黑色的晶石。
汐斯塔的黑曜石，汐斯塔火山盛产的非晶质宝石，作为旅游产业大力宣传的纪念品确实有着相当可观的销量。
拎着这样的东西，阿斯卡纶便是将其凑近眼前仔细看了好几眼，继而摇了摇头。
没有一丁点异常能量的感知，看来路上那些家伙宣传的什么对身体的益处都是假的。
也是旅行结社糊弄旅客的常见诈骗手段了，通常只能欺骗些老人与少数心怀侥幸的人。
作为一位萨卡兹人，阿斯卡纶虽然就年龄而言对比其他种族确实不算是年轻。
但心态也没到老爷爷老奶奶的地步，买上那东西只是因为本就不缺那点钱的同时——这黑曜石确实有些观赏性。
不同于通常黑曜石的黑色质地，汐斯塔的黑曜石属于蓝色渐变逐渐泛黑的晶体质地，这卖相确实适合用于旅行纪念品宣传，像是阿斯卡纶这样不差钱的旅客便是知道被骗了也不会有什么怨念。
最多也就是有些小失望，觉得这东西作为纪念品礼物的价值降低了些。
送出去倒也还是没有问题的吧？她这样犹豫着，想着既然苍七都在这汐斯塔了，反过来也就意味着斯特凡诺那家伙下达的任务即将结束，过几天应该就会有轮替专员来替代他们在办事处的职位。
那么也就该准备点回去的纪念品分发了。
虽然以她的性格与脾气，能让她送礼的家伙也没几个。
在这思考之余，她随意地瞥了眼身后，倒是意外的发现那本还闭眼站在远处的埃德加正好睁开眼来，目光正处于有些精神不集中的弥散状。
“结果如何？”她立刻垂下了握着包装袋的手走近问。
闭眼是为了更为沉浸、集中，不论是使用源石技艺的术士还是构建仪式的宗教人士都常有那样的流程。
当埃德加在数分钟前闭眼时，阿斯卡纶便明白他是终于准备执行任务，虽然没有走到他边上，却也没有离他太远。
毕竟今晚的汐斯塔颇有些混乱，连一般游客们都在讨论着汐斯塔政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以埃德加的身手不至于会怕那些罪犯，但被妨碍了仪式总归是她也不愿看到的。
“失败了。”当弥散的视野重新合拢，埃德加的回应令她皱了皱眉。
“何必这幅表情，你难道指望过一次成功么？我和博士都没有这样的信心，你倒是对他很信任？”
安慰……或许算是安慰吧，埃德加或许怀着几分抚平对方眉头的想法，但这话的结果显然更像是挑衅一般令对方面色不善。
“我只是想省去些麻烦……”阿斯卡纶冷漠道，迎着埃德加那微笑的面庞，“虽然罗德岛内部一直保留着他的文件，但他也谈不上真正隶属罗德岛的员工，这样的人力物力，怎么看怎么浪费。”
“你就当这是一笔投资……”银狼笑眯眯道，继续用他那毛茸茸的狼首，“就我了解的，罗德岛可是不少人都认为他迟早会是同事，还会是位了不起的好同事。”
“等他能够控制自己再说。”
“控制自己？这又从何说起呢？而今困扰他的只有发展的未来，而非什么不可控的能力，教官女士对苍七状况的了解尚不如我这新人？”埃德加反问道。
“我口中的不可控，是他对某些目标的坚持，你迟早会见识这一点的，银狼……”阿斯卡纶冷冷道，“为了某些目标，他可以对同伴的困境袖手旁观，为了某些目标，他可以对一直以来照顾他的大人递出刀刃，我永远记得他那副不似人类的模样……”
“稍微打断一下，你口中的同伴和大人是否都是同一个人？”
“你——”
银光乍现，但周围夜游的行人都没有注意，只是因头顶路灯灯罩的突然破碎而惊呼，在黑暗中亮起手机之类的工具匆匆转向其他明亮的位置。
黑暗中只留下拎着短刃的萨卡兹女性，与那抬手稳稳捏住她手腕的鲁珀男人。
“要参与这样的任务，就必须了解一些必要的过去，这是博士给我的权限，也让我明白你对他的厌恶并非是所谓的不可控……”
力量完全能够压制阿斯卡纶的埃德加，唯有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着淡淡的金芒，迎着对方那锋锐的暗红，慢条斯理的语气带着几分叙述事实的平静，“你只是厌恶他与你不同的立场，你带着他当年不去劝阻那位萨卡兹殿下的私怨，这可与你平日的理智差之甚远啊，教官女士。”
“与你无关！”
噌然一声中，是埃德加主动松开了手。
盖因对方手臂下方探出的一道寒气令他警兆突生。
而此刻，他抬起的手中涌现的金光也映出了那寒气的正体——一道锐利的尖刃，自对方的袖口下方延展，令他的目光有些讶异。
“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荣光之器，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实物，我还只在书里见过这样朴素而又森冷的暗杀武器。”
“叙拉古遗失了上百年的狼神奇迹在说什么呢？”阿斯卡纶面色不善，却也还是收回了那袖中的利刃，同阵营的争斗本就不该，更别提争斗的原因不便公开，“像你这样只是看过记载的家伙少对当初的事指手画脚，任务结束了，解散。”
她说罢便直接转身，走入那埃德加手中的光源没有照到的黑暗中，而埃德加既没有叫住她，也没有撤去那掌心上方电流涌动的金光，却也没有提升那金光的亮度为其照亮黑暗。
毕竟那家伙如此适应黑暗，他都不觉得自己需要将她拉出来。
不过也就像她说的那样，任务结束了。
赶在被召回本舰之前，或许能真正享受一下黑曜石音乐节吧，他这么想着，端着那辉光也踏入黑暗中。
尽管他也能做到黑暗中视物，但打个灯好歹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
夜生活还长着呢，何必摸黑度过。
而在这同时，在那相距城边数公里外的沙滩上，楚信然显然有着同样的想法。
所以苍龙七宿•改的目光如电，巨大的探照灯式摄像头能照出老远。
缺点便是这样高大的灯源矗立着，就算远离市区，也不免有着被人注意的风险。
“该回去了，锡兰，夜不归宿可不是大小姐该有的样子。”
已从魔神雕塑般的机械巨像手中跳下的青年正招呼着。
“才刚见面，就要赶我走么？”方才还是一脸落落大方的微笑，此刻便能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终归差了几滴泪水证明她的演技不太上心。
“你该看看时间了，大小姐，就算是为了黑，也该去个她会第一时间找的地方等她回来不是么？”
“我将你在这儿消息发给她的话，她直接来见我们两人不是更好？”微微躬身地微笑道，女孩在熟悉的人面前总是将俏皮可爱显露无遗。
但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
“游戏已经结束了，治安官们也该找过来了。”
“呃……”这样的回答令女孩脸上的笑容略显僵滞，化作点点苦涩，“果真是一生一次的机会吗？”
尽管苦涩，却也是在笑着，毕竟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不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尽管从来都不了解男孩的过去，却总能猜中几分他此刻的想法。
也就不需要对方真正回答，她笑容中的苦涩便也在垂头踹几脚沙子中敛去，再抬起头来时的表情又从容自然了些：“那我回去啦。”
“稍等……”
这时楚信然的挽留令锡兰有些疑惑，但紧接着也看到了远处被水流包裹的一双厚底高跟鞋漂浮而来，落到楚信然探出的手中。
“你打算就这样回去么？”端着那双已经被洗净的鞋走近，楚信然一面问，一面蹲下身来朝她双腿递出鞋来，“左腿……”
“呃……”锡兰怔了怔，然后探出了黏着不少砂砾的左腿。
从脚踝以下，温热的手掌轻柔拂过，以不须停留地干脆拂去那脚掌上的砂砾、尘渍，继而套上鞋子。一套动作流畅自然，还不忘数落着：
“看看你自己的脚，甚至有了些伤口，你想就这样离开么？”
青年埋头注视着自己那水流吸附的手掌拂过的创口，微微皱眉，但目光却是专注，“我用流水顺便洗净了，但还是别忘了上药消毒，也不能靠水灵庇护敷衍了事，黑也不会看不到的。”
那人说着说着便抬起头来：“听明白了吗？”
“嗯。”面色微红的锡兰迎着对方的认真目光，以细若蚊呐的声音应到。
“好……”细是细，但他听得到，于是他又重新埋头，放开了搭好搭扣的左脚后，又转而朝着右侧抬手，“右腿……”
“呃……”锡兰默不作声地依言，看着这个人埋头替自己穿鞋的背影，只觉得他好像背更宽了，头发更长了，尾巴更大了，才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
但大家也都没变，相处也还这么自然。
这么一想，自己因为无法再有那样的体验而难过也真是失态。
“好了，走两步试试。”
她还在想着心事，面前的青年却已经站起身来，高她一个头还多，开口令她回神，下意识地走出两步，再回头看他。
“没问题吗？”楚信然问。
“你把我想得多柔弱啊，楚……”锡兰无奈，“之前那么远我都跑过了。”
“是挺意外的，看来你也有努力。”楚信然说着，回头朝着苍龙七宿•改招手，锡兰便见那高大魁梧的机械魔神退后一步，竟是没入黑暗之中，消失无踪。
几乎同步的，还有忽然退却的月光，令她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到一朵突兀出现的庞大乌云正在一点点地遮蔽双月。
她这才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有很多需要问的，但又或许并不该问。
至于对方让那机器人退下的举动也能证明某种态度，同时也让她听到了远方的呼喊。
“小——姐——”什么的，特别遥远但又应该喊的很卖力的呼喊。
有点……羞耻，像是这种被当做失踪人口让一群人大晚上跑在沙滩到处喊什么的。
“汐斯塔来接你了……”楚信然也在面前道，“而我并不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准确的说，明天你就能发现我又失联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锡兰自然能想到对方之前的长期失联，沉默了一下后，没有问什么，反而说：“你应该见一见黑的。”
“我也这么想，不过一个接一个都这么说还真是微妙。”楚信然有些无奈。
一个接一个……锡兰若有所思，但还是暂且压下想法道：“黑这次出去，是要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但她应该能在几个小时内回到汐斯塔。”
“所以我可以和她聊聊……”楚信然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态，熟练地好像排练过似的，“没有问题。”
“呃……”这幅熟练令锡兰怔了怔，但身后的呼唤声又近，甚至有灯光朝这里照来，令她回头看了眼，又赶紧回头道，“要不我給你一个地址，然后我再叫她去那个地址和你见面……”
“小姐！！”
治安官的呼唤已经特别近了，令锡兰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能看到很多人朝这边兴奋的呼喊着，而她再回过头时，青年的一双手已然搭在了她的双肩。
“没事，我想我知道能在哪等到她，放心回家吧。”
那双手稍稍推了推，面前更是距离迫近的一对冰蓝双眼，还是那样一如平静湖泊般，令湖畔漫步者试图驻足。
“那我……先回去了。”她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这么说道。
毕竟她一直很聪明，不会无谋的拖拖拉拉，即便是今夜的冒险，也是相信着「收音机先生」。
一想到这一点，已经走出几步的她又驻步回头，露出些笑容来：“对了……”
而楚信然略略一怔地看着她。
“今晚的警匪游戏约会很难忘，收音机先生。”锡兰说着，提裙垂首行了一礼。
恰似数年前，伦蒂尼姆皇家学院前的一场舞会落幕。
“那便再好不过了，黎博利小姐。”
亦然是抬手于胸前地弯腰行礼。
“再见……”
锡兰回身渐远，很快便走到了提着灯具的治安官们的簇拥下。
关切与慰问紧接而来，装作一副劫后余生的后怕神色的锡兰对此从善如流，也没有提及楚信然的存在，只是在被他们护送着前往那文明光辉斐然的城市时，仍是忍不住回头。
光源渐远下的沙滩只是一片漆黑，看不清能有什么，而在她的一旁，察觉小姐再看后面的治安官亦是好奇的抬起了些手电筒，照出的只是平静的沙滩，便只是有些疑惑地回视了她一眼，重新转而照耀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的黑暗里，一对映着些许金芒的竖状眼瞳在更远的远方注视着他们，更注视着他们身边溃逃四散的黑质，良久，待到那群人已经完全走到了沿市公路的路灯灯光下，那对眼瞳才转向了身后。
汐斯塔市被内海环绕，犹若一座小岛，沿海尽是海滩地形，而市区建立在西侧，与东侧的汐斯塔火山各占汐斯塔陆地的一半。
楚信然此刻所处的沙滩既远离市区，那边自然靠近绿植丛生的汐斯塔火山。
火山是活火山，但却还没到喷发的条件，反倒是因适宜的气温与火山附近的土壤肥沃导致围绕火山的山坡上树木丛生，绿意盎然。
但他的方向也不是朝着山上，而是环绕着火山一半路程处的海滩边。
那里有着一小片建筑群，在这远离市区的汐斯塔沙滩上，属于是给长期漫步者的「礼物」，酒店、超市、治安分局、KTV、酒吧等功能建筑一应俱全，还有着比市区消费略低的价位。
只是它真的距离市区很远，作为汐斯塔城市的特别宣传项目得到拨款扶持，提供给真正喜欢安静的游客。
甚至连酒吧里的播放的音乐都是安宁舒缓的类型，只是客人格外的少，甚至只有一位。
毕竟是这样僻静的地方，更别提此刻乃是深夜。
“要来一杯什么？云辽酒么？”
没有像群众常有刻板印象那样在吧台前罚站搓酒杯的酒吧老板，站在那刚刚落座的青年面前微笑问，只是报出的酒名多少有些出乎预料。
如此炎式的酒名，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音乐酒吧中清单之中。
它当然不会在清单中，只能说是给这位客人准备的特别选项。
“居然还有剩的么？”这位客人同样对此感到意外。
“毕竟当初听你的建议去买了几壶备着后，发现自己喝不惯，其他客人也大多喝不惯，最后剩的就干脆封存了。”
“反正那酒也能放，越久越醇不是么？按你们的说法。”
酒吧老板说着，转而回到了吧台前，撑着桌面远远地望他，也没拉高嗓门：“要么？”
没拉高，但是客人也听得到，还点了点头：“上吧，要两杯。”
“两杯么，好。”
也没有多问，那高大魁梧的酒吧老板便朝着柜台后走去，也是在这时候，那客人扭头看向酒吧的大门。
毕竟在那舒缓的小提琴音下，骤然响起的振鸣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
而那儿站着的新客人显然也对此颇有些困扰，摸出那手机看了眼上面简短却又是以命令形式的，力道十足的话语，表情便是有些复杂。
手指划过，提示用的振鸣便消，转而一眼扫过酒吧这内部，便径直走到了第一位客人桌对面坐下。
顺势将手机随手放在了桌面，其上亮着的画面还显示着某位大小姐的话语：
【楚在汐斯塔，你一定要去见一下他哦！】
毫不忌讳……
“但她不知道自己发消息之前，你就已经找过来了。”楚信然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么想见我么？黑。”
他的对面，手机的主人，那气质仿佛终年寒霜似的菲林女性似是不快道：“我在路上一直看着治安局的状况，当他们提到小姐大胆而又无谋的举动后，我就知道是谁给了她做出这样危险举动的底气。”
“所以我决定直接从你这儿了解原委。”她说着，那看起来缺乏人情味的灿金眼瞳紧盯着楚信然，像是要拷打。
“委实说我也很意外……”迎着对方那冰冷锐利的目光，楚信然只是仍然无奈，“像是被她逼着出手似的。”
“酒来了，嗯……两位。”
看到楚信然对面坐着治安局局长，酒吧老板的话语略略一顿，却也并不是那么惊讶在意，只是将酒杯放在两人面前，继而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这俩人了，这里的客人少，不少客人他都有印象，甚至能记住对方喜欢喝什么，也就更别提这两位特别的客人。
不去打扰对方对话，甚至考虑先去冲泡一杯解酒药什么的，周到的服务态度才是口碑的基础。
而在他离开后的那一桌前，楚信然倒是端起了那杯能在异乡喝到的老酒抿了一口。
酒意绵长……
“你要不也先喝点？”
“这次不是生命之水了吧？”黑的目光扫过酒杯，似是想起了过去的经历而显得有些怀疑。
“炎国尚蜀的云辽酒……”楚信然说着，拧了拧眉头，只觉忽然有些画面闪过，好像在哪里也喝过，那口中的酒意也是一直不散……梦中么？
他这么想着，却也没有停下解释说明的话语：“读数通常在四五十之间，倒是尚不如生命之水的纯度。”
是真的纯度，那玩意儿的酒精含量未免就是在喝酒精。
而黑闻言，再看面前那不伦不类的，会用红酒杯盛的云辽酒，便带着几分小心地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稍稍放下了些心来，又抿了一口。
这种时候她倒真像只猫，令楚信然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笑什么？”黑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那并不掩饰的神情，脸上泛起的一抹酡红总不该是一小口就醉了。
“只是高兴你能接受这样的口味……”楚信然的回应听不出什么问题来，“毕竟这里的酒吧老板说这样的炎国酒市场并不理想。”
“我都带你喝过多少酒了……”菲林姑娘的脸上仍是带着冷意，那点红晕也消了下去，只是又抿了口酒，“这酒能算什么。”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其实是个经常喝酒的人，虽然谈不上爱酒，但也或许可以说是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也可以说是她经常的去处，酒量亦是不差。
只是架不住某些人不正常的同时还会作弊。
只是就算知道这点，也仍然会时不时拉着他去酒吧喝不同类型，不同地域的酒什么的，大概只能说是没有固定酒友了。
“是啊，咱们都这么熟了，要不你也放放你那冷脸？”楚信然试图商量道。
而黑反而眼眸转冷：“你陪大小姐胡闹，我没见面给你几箭就算不错。”
而听到她这么说，楚信然的目光反而忽然柔和起来，眼帘低垂。
“那是她一生一次的胡闹啊，以后大抵也不会提出这种任性了，黑。”
“呃……”黑闻言而沉默着，眼中的冷意也早已消失，一时间氛围持续低迷，直指楚信然很快又重新端起了酒杯。
朝着黑微微递出。
后者倒也没什么犹疑地端起酒杯同样递来，碰撞。
“一年不见，说这个也是扫兴……”端起酒杯，忽然豪气起来一口饮尽的楚信然说，“不过今晚的事你其实心里已经能够构筑出来了吧？真的还需要我复述么？”
“我要听你有没有隐瞒。”不甘示弱，同样是端起酒杯的黑说着，脸上就已经泛起了酒意。
“你在意的不该是锡兰的安危状况么？”端着空空的酒杯朝着黑晃了晃，楚信然的面色倒还素白如常，还没到需要作弊的时候，足见酒量的差距，“我是否隐瞒你都要管？嗯？那你控制欲也太强了吧。”
“呃……”黑看着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然而楚信然直接避过了她的注视，朝着远处的吧台招呼着：“老板，直接把酒壶拎过来！”
说罢又回过头来，无视了她的目光：“不如说些不扫兴的，你难道不好奇么？这一年不见我都去了那里，做了些什么。”
“我为什么要好奇？”黑在这时还能继续冷淡道。
但她没有排斥楚信然朝那老板发出的吆喝。
那就注定了过不了多久她就冷淡不起来。
.
“一年不见……你又高了，还会成长吗？这个角。”
“才19呢，应该还会，大概吧。”
“年轻……大小姐应该也还会长的，嗯，还有这里……”
“这里是哪里啊……你平日还关注她这个吗？”
……
“你不在的这几年，大小姐……还是很……嗝，平静的，你不用担心小姐。”
“嗯，我对她有信心。”
“我，没怎么跟大小姐……说你的状况，你，嗝，你这边……真的很麻烦。”
“你在担心我么？”
“是啊……我，就那么几个人，值得关心。”
……
“她要醒酒么？我泡了这个。”
“不要！”
“她说不要。”
“你也觉得？”
“这次让她醉个彻底吧，应该有些大事让她心里有不少话。”
“好吧，要我代你们叫辆车么？”
“不用，外面将就一晚上吧。”
“哦——”
……
“所以你确实去调查当初那些仇人了是吗？”
“#雷姆必拓粗口#，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只是小姐……只是老爷……我还放不下，不能……离开太久，我只是……确认，但就，算是……确认，老爷也那副目光……嗝，你懂吗？背我！”
“大概可以想到。”
“是吧？#雷姆必拓粗口#，但我确认了，是他们……我得找个时候，#雷姆必拓粗口#！”
“你为什么就骂人的时候不打嗝啊……”
“你……说什么……帮我洗……”
“是是是，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
“是需要还是不需要啊？”
“你别管！”
“好吧……”
……
“我昨晚都在说些什么？”
一觉醒来，脑袋生疼的黑，倒是没有酒后失忆，只是想着想着就很难蚌得住，相较之下，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楚信然怀里倒是无所谓的事。
“说些平日不说的心里话，这么喜欢喝酒不就是因为这个么？好好发泄。”
一旁的楚信然看着她，抬手招来一个装着解酒药的水杯，抬手温热给她递去。
“和别人喝的时候哪有我先醉的时候……”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接过水杯缓缓喝完，又抬手扶了扶额，似乎想起了除了梦话以外的东西，脸上又爬起些红晕，“昨晚我说的话，你没当真吧？”
“你说的什么话？”
略略起身从后方抱住黑，抬手摘掉她手里喝干的水杯，一个甩手便将其甩向了不远处的桌面，玻璃杯触桌微顿，涟漪一闪而过，杯子却立的安稳。
这一手令黑目光怔怔：“这是源石技艺？”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
声音就在耳畔固然令她一颤，但更要紧的似乎是某些触感。
“管住你的手，昨晚还不够吗？”
“你的尾巴可不是这么想的……”楚信然咧了咧嘴，“这次换我问，昨晚你说的话，还记得吧？”
“什么？”黑羞恼道，想起昨晚说过糟糕话也太多了些。
“说你会在复仇后想想自己还能做什么……”声音依旧在耳边，甚至像是能咬到耳朵般的距离，但却已经无法令黑脸红心跳了，“与锡兰无关的什么。”
“童年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但在复仇之后，至少有三个人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你。”
“你说，要试着走出黑暗，还记得吗？”
黑沉默了片刻，在对方的怀中，继而忍不住叹息：
“在这种时候突然正经起来，真不愧是你啊，苍七。”
“谢谢夸奖，毕竟我的时间不多啊，你还记得吗？昨晚我说过的。”
“记得……”黑垂下头来，看着眼下的被子，目光有些沉郁，“全都很清楚。”
毕竟真正的沉醉并不长久，她其实很早就可以说是清醒，只是在借酒发疯。
“那你能走出吗？”耳边的声音一本正经，反而让黑觉得他还是乱动有些轻松。
可她终归是不能逃避这个质问，毕竟她明白，问着自己的不只是楚信然，同时也是小姐和老爷。
“能……”
最后，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回答，而身后的怀抱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好回答，给你点奖励。”
“喂！唔……”
……
难以描述也难以过审的时光，过去的总是很快，甚至是在天亮之前，已经重新穿戴整齐的楚信然回头看着又回到梦乡的黑，能力与亲自动手并用的处理完简单的房间垃圾后，便又重新走到床边，给她顺了顺被子。
作为前佣兵，现保镖与治安局局长，对方的警惕性并不弱于楚信然自己，但她安恬的睡颜倒也证明了一份信任与心安。
算是暂时的压力一扫而空了吧，楚信然蹲在床边看着她的脸想着，然后轻声道了声再见。
甚至不需要迈开什么步伐，深渊的痕迹早在数分钟前他还在打扫房间时便已经显现。
在此刻更能将放弃抗拒的他瞬间吞没其中。
而黑毫无所觉，只是在继续那份安恬的梦。
.
“走过了深渊边缘，再回到底层，反而会觉得底层的状态好过点是怎样的状况啊……”
楚信然看着远处浮现的现实摇头晃脑，一旁是苍龙不快的低吼。
“当然只是开玩笑，只是深渊边缘的盲视体验太糟糕了，不过下次的二周目能少走不少弯路吧。”
楚信然淡淡地说着，回首看向身后的苍龙七宿•改，以沉寂的姿态在黑暗中莹莹生辉。
他回过头来，神性感知之下的粘附更甚以往，而他手中则持着一管针剂。
“好歹看到了些希望的影子，耐心走吧。”
他对苍龙说着，自言自语。
有罗德岛，有斯特凡诺的帮助，以及之前与埃德加拉拽的感触残留，确实给了他不少突破口。
比如下一次神性拉拽该有的出力调整，也比如从浅层步入边缘的结果或许需要一个从深层算起的变量！
而现在，为了更完美的结果，他决定更进一步，步入深渊粘附感最浓烈的所谓底部，等待下一次撞见罗德岛后手的机会。
不在乎那要多久。

后记
第五次的后记太姆，再一次比预想中写得多。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也不是岁兽老二那样机关算尽的臭棋篓子，想不到那么多。
这本书的所谓大纲也就是些打算要写的事，没有做过多的细纲，甚至可以说细纲几乎没有。
毕竟笔者一早就有料到「到时候又会有更多想写的」这种状况发生，只要没有细纲，自然也就不会有新加的戏份冲突。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清晰的明白我的贪心，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想写更多的东西，可能只是因为一副同人图，也可能是因为看了什么手书，还可能只是因为一首歌，也或许只是因为没抽到某个角色——点名批评令小姐。
啊，令，对，令……这丫头不得不提，因为本卷本来的打算是纯粹的孤独之旅，想写的便是楚信然与苍龙本质一人在深渊踽踽前行的孤独感，不论外界的大伙如何努力，他都会在漫长的深渊之行中难以感触，仅凭自己的意志来获得超脱——
这是本来的想法，虽然会显得压抑许多，但确实是如此打算的。然后，然后就被令给创碎了。
一个能够自由闯入别人梦境的角色，在普穿里看古道、梅林、提亚马特、215这干人的无敌状态就可见一斑。
根本就是降维打击，穿梭梦境这能力一出，楚信然就压根没什么孤独感了，最多补几手梦醒记不清来营造一份单方面的孤独——
但这也没什么意义，笔者顺其自然的放弃了这种魔怔似的坚持，于是心境的阶段变化由每次行走现世时与他人的交集负责了，最明显的无疑便是麦哲伦带给他的冒险家觉悟，让他直接抛开杂念来进行选择。
但不写的决定也做不下来。
其一是因为原版的设想确实会格外压抑，这本书本就有太多养肥党了，再催生一批养肥我估计是寄了……虽然更有可能是根本没那么多养肥党，实际上就是寄了。
只是寄了也要写，所以还是挣扎一下。
其二则是令啊……令啊……这角色特么的不会真有舟游官方相关人员看这本书吧？！
又是牵扯梦境，又是牵扯尚蜀，再加上司岁台这种大炎官方以及器伥这种古器关联的元素，仿佛精准狙击，楚信然真要和她没交集才是一点都不合理。
其三倒是大家都知道的，笔者自己没抽到打算用玄学。
三分动机各自占比该怎么算也不好说，只觉得回过头来像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不过倒也能欣然接受，毕竟虽然多出不少工作量，但令这个角色还是爱的，楚信然多个梦中人也不错，虽然这种想法原本是安排给白面鸮。
毕竟了解白面鸮资料和她的干员密录就会发现她的梦境内容其实和楚信然是差不多的，区别在于她梦到的是源石内蕴藏的信息，而楚信然梦到的，是祭星囊括的东方所有神明混杂的记忆，以及他在梦里打肉鸽，令在边上当泉水指挥官搞他心态（X；
但也正是这份明显的区别，她没能入围楚信然的梦境联机好友。
毕竟她还需要加速器匹配，而令能直接红魂入侵（x；
总之因为这令实在避不开的缘故，这一卷的基调被影响地从极端变成循序渐进的缓和，只是之后依旧没变，只是谢拉格与维多利亚的戏份受到了游戏更新剧情影响，最终被合并到了终幕，也就是最后一卷。
我当初就觉得舟游这玩意儿会和fgo一样越出越多，普穿因为被fgo绑定了被迫写长，这本不能犯同样的错误，得来一波泪锋之招，当断即断，有些写不到的终究该放下，所以下一卷就是完结卷了。
一个人的交际圈终归是有极限的，楚信然在罗德岛的关系网已经是蜘蛛网了，总不能把他写成世界的中心——虽然他拿着的命运之牌•世界，其实就有这样的寓意。
所以下一卷，属于是填坑卷了，同时也会扯上更多普穿那一卷留下的痕迹。
走出深渊，也再回罗德岛，回到维多利亚，让主线的破事在根源上消失。
那么最后一卷：
夜尽天明，得见曙光；
敬请期待……

NO.1:新的一天从漫步深渊开始。
（感冒加重力，打几个字就要擤一次鼻涕，各位也要注意身体啊。）
《向日葵与美》。
莱塔尼亚家喻户晓的名画以残破不堪的模样挂在墙上，本用于禁锢画框的铁钉展示着残垣断壁最后的倔强，然后被经行的青年抬手拔下。
“别捡那副画了，选另一个安全屋不好么？”有声音忽然说，但那青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指间的残画。
拔下残画的修长手指上挂着不少结痂的伤口，更有着与那残画风格一致的尘灰，看起来好似同样被岁月所斑驳，但那其实只是被迫在废墟中战斗留下的痕迹。
不论是受伤还是翻滚着沾染尘迹，都是不可避免的状况。
只是放在过去时，青年还会耐心处理伤口，亦会以法术洗净身上的污渍。
尽管没有洁癖那样的不良心理，但不管不顾的伤口与脏污也确实会干扰作战状态。
可现在的他也没有这份余裕。
在他拾起那残破的画作瞬间，那缺了三分之一的画纸便已化作一道流光顺着他的手指融入其身。
与此同时，心头亦是升起几分明悟，理解了它作为文明象征所能赋予他的些许能力。
换做更加直观的说明，大抵便是【术士攻击力+20%，生命+3】之流的效果。
但现实是没有这样简单粗暴的，就青年自己的理解反而该是：涉及精神的源石技艺、法术能力得到一定程度强化，同时还有着……
他瞥了眼自己的手指，看着其上的结痂被新生的肌肤所挤掉，虽然他确实拥有异于常人的自愈能力，但像这样的异常显然是方才那副画卷起到的临时效果。
甚至能感觉刹那席卷全身的瘙痒感，以及手腕那亦真亦幻的突触感。
令他不得不看向那异样感触的位置，那手腕里侧的鳞片处，配合着这感触会让他觉得那鳞片会增生爬满整个手腕，但它又确实毫无变化，所以青年又会觉得那只是种幻觉。
心理上的……
在这时，又有新的声音指指点点：“虽然这样能让你的神性进一步提升，也能距离祭星更进一步，但我得说，我也建议你选择安全屋。”
青年扭头，看向那声音的所在，便见另一个「自己」。
一样的风尘仆仆，一样小伤愈合，但大伤仍在的模样，样貌更是完全一致，和方才开口的女孩一同坐在高处尚且完好的红木长桌上。
区别只是，女孩随意慵懒地斜躺着，而他盘膝而坐。
而且，这家伙是忽然出现的，不像女孩一开始就在那里，而女孩此刻虽然对他的出现有些不快，但也没真要驱逐的意思。
而那另一个「青年」，也看都没看一旁的女孩，只是迎着青年的目光。
反而道出了自己话语的补充：“考虑真正推进的那点祭星觉醒度，还是放眼更长远要好些，一次补给能让你走得更远，走得更远才有更好的选择。”
“观棋不语真君子。”比起还算克制的女孩，青年自己毫不掩饰这份排斥，排斥着那推演习得几分妹妹的能力来闯到这里，又借自己的模样出现的家伙。
就算清楚地明白这是自己的梦境，这偷学了个半吊子的家伙只能以映照梦主的造型出现，他也不可能体谅到为对方着想。
他只会觉得现在的吵闹变成双倍了：“你们兄妹不帮忙就算了，能不能安静点？”
“啊？”女孩闻言，怔了一怔，甩尾拧腰力道十足，几乎是立马就从长桌上起身，脸上竟有几分喜出望外，“要我帮忙吗？”
“呃……”这倒是让那青年蚌埠住了，只是绷着脸冷着眼看她。
令她又躺了回去：“那还是不用嘛，算了。”
很有礼貌地看完妹妹的表演，当二哥的才对那青年道：“如果你需要帮助又不想太直接的话，我可以替代这里的某些中立商贾。”
对此青年的回答是：“令，你能让他出去吗？”
“二哥，你要不自己体面一下？”不请自来、与能力被偷学，换做旁人多少都会有几分怨念，女孩虽是心胸豁达，但既连梦主都这么说了，她也没理由拒绝。
毕竟自己这二哥过来也不是同自己喝酒的。
放着小妹不打招呼净顾着看其他郎君的二哥不要也罢（x；
而那「青年」面对这一幕亦是有些无奈，只是叹息一声“罢了。”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倒确实很体面自觉，令青年看着冒了句：“那家伙什么时候更礼貌些就好了。”
“难啊——他想学的，一直学得很快，但不想学的，却是一点都不会沾。”
女孩说着，抬手虚握，虚空便有酒杯自金粒般构筑变色显化而出，盛着满满一杯，继而被她一饮而尽。
自显轻松惬意，又转而朝着青年挥了挥手：“不提这个，你现在也没闲聊余裕不是？继续啊继续！”
醉生梦死的岁兽化身催促道：“这次你带着更多记忆，既然都能记得我，也能记得自己在这片疆域，那就快让我看看这次你能变强多少！”
说到这里，她又仰起头来，看向那有着不少残破裂口的天花板。
对楚信然而言那是布满裂口的天花板，但对她这样能够看清一切的外来者而言，墙壁之类的阻隔毫无意义，她能一眼望见那残破却又狰狞的高塔上方，已能看到那金银流转的权杖。
金色盛燃如烈日，却又忽明忽暗，银色流转如月光，应和着金色的呼吸。
巫王的权杖，曾几何时流淌着白天与黑夜，象征着术士的极致。
却也是禁锢一切技艺的源头。
而这场禁锢，持续了数十年。
对于这场历史，青年远比女孩儿更了解，毕竟这里的一切既是意识疆域的构筑，也留有他个人记忆的影响。
当古老的意识与梦境混合，便催生出这样亦真亦幻的漫长试炼。
六十年前的高卢皇帝向莱塔尼亚派遣使者以转告希望获得效忠，而那位残暴易怒的术士之王却是将莱塔尼亚境内所有的高卢使者一并解构并重塑为塑像送回高卢，由此才有了高卢与莱塔尼亚的战争，以及之后的四国战争。
最终，莱塔尼亚战胜了高卢，但却付出了高额的代价。
满目疮痍的国土本该修养生息，但那位术士之王却依旧继续着残暴统治，巫王权杖流淌着日月，控制着天象，夜幕中的红光照亮天空，笼罩着整个莱塔尼亚，羽兽不再歌唱，人们噤若寒蝉，选帝侯们则是以高炉的领土、人才与技术秘密制定了改变整个国家的计划。
而这计划的最终成果，便是使得双子女皇战胜了巫王，老朽残破的术士之王自高塔坠落，开启了莱塔尼亚的黎明。
直至如今，那份属于莱塔尼亚的天色虽是偶有阴云，但也仍算晴朗，但过往的一切即便被尘封也不会消失，尤其是在这片广袤的意识疆土之中。
汇聚着从古至今所有一切消亡精神的残渣的意识疆域，既是现实大地的暗面，亦可称作一切智慧生物的坟冢。
但以丹尼尔•斯特凡诺为首的一干存在，则将其称作「博物馆」。
他们发现了这片疆域的其他侧面，也就能够发掘它那不同寻常的价值。
文明的遗迹，陈列着无数文明结晶的「博物馆」。
当做跨越空间的聊天室只是最肤浅的应用，通过它来了解这片大地上发生过的一切才是智者的选择。
但楚信然并非智者，他没有这样的想法。
比起丹尼尔•斯特凡诺那样以梦境链接疆域以寻觅过往的状况，楚信然以梦链接这片疆域只是巧合。
如今的他没什么可供寻觅的过往，只有那过去为他塑造出的有形试炼。
试炼2「寂静高塔」……
莱塔尼亚是音乐的国度，亦是术士的国度，当象征术士顶点的高塔充斥寂静，那便是莱塔尼亚的绝望。
在没有令做手脚时，梦中的楚信然，想法、记忆都很清晰，于是他步步走来很清楚自己走在怎样的地界上，也清楚这座高塔聚合了莱塔尼亚民生最黑暗，法术最灿烂的时期。
这里的破败、这里的古旧，都源于那一切本就被尘封，但尘封之余，这里也存在着放在现实早已下落不明的人和事，甚至连一副在现实中毫无奇异的画作，在这里都可能是作为某种文化的象征凝结，予他以原理不明的加成。
不，或许硬要提出猜测的话，头绪也是有的，自己确实身负某种与文明接轨，也确实能够干涉精神的概念。
神性……
主宰东方天命，司掌旧文明四分之一结晶的人造神明，四大保障存续机制之一的祭星神性，毫无疑问与文明概念本身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当他选择了这座高塔，经过那些被风化斑驳的过去，总能或多或少有些莫名的收获。
或许是画像，或许是乐器，也或许是首饰亦或深奥复杂的手稿……
相较之下，法杖之类的武器会带来力量……反倒是合理得不值一提。
而且也没有多少……握了握还有些紧绷感的手掌，楚信然甚至不须闭眼就能感受目前身负的各项强化，不论是感知还是能力出力，乃至是身体本身的强化，已经超出了现实的感触太多。
只是可惜，这里是亦真亦幻的试炼之地，他在这里再怎么超级泰拉人也带不到现实。
至少绝大部分都带不到现实。
“别走神啦，你的下一关主动找上来咯！”
似乎已经不满足于提杯作饮的令，已是端着酒葫芦痛饮一大口后，发出句「呼哈」的畅快感叹，然后看着那在楚信然所处房间连接的某条道路。
在那里，一具有着埃拉菲亚特征的干尸正在步步走近，穿着花纹繁复且华丽的厚重袍服，持着狭长而又坠饰颇多的法杖，看起来就像童话传说中的魔法师。
如果它不是一具干尸模样的话。
是干尸那就只能是萨卡兹分支中已经绝迹的巫妖传说之类的怪物形象了。
楚信然对此并不意外，这也是他没有将法术用在洁净身体上的原因——当战斗频率颇高，消耗也甚大时，就不要浪费蓝条来清洗外观了。
活着更重要。
所以他已反握长剑，微微伏低了些身体。
在他的周身，无数水流画作的游龙显现环绕，浪潮的声音在环绕中响彻，而他反握的剑刃之上，金色的电蛇已是攀附爬满。
然后在下一刻——
不见那干尸有所动作，便有突兀的乐音响起，无色却有形的澎湃声浪冲击着水流的浪潮，几乎是瞬间便将楚信然击飞出去，撞碎墙壁，坠入十数米高的高塔半空。
“wow——”令在远处发出些惊讶的呼声，也不知是赞赏还是惊讶，总之不会是对楚信然的担心。
毕竟那被震飞出去的楚信然没有自然下落，而是踩在那涌动的流水之上，于下一瞬电射而出！
字面意义上的电射，冲刺回高塔的瞬间带着雷霆的残迹，流水与雷霆彼此交织与他周身，顺着挥舞的剑刃一同绚烂与那干尸身前，而他身侧浮游的游龙亦在同时如箭矢般疾冲，构筑那一幕的绝杀，而那衣着华贵的埃拉菲亚干尸，只是挥舞了一下法杖。
无数金属坠饰钉铃作响，刹那的声纹令楚信然收剑斜冲，实质性的水幕亦同样显现于身侧，却抵不住这一刻毁灭性的冲击重压，无数游龙与流水、雷霆尽皆破碎，而也再一次地，被击出了高塔。
在那身处半空，喷出一口血来的刹那时光下，同时发生的还有那高塔一整个阶层都被力量的余波崩碎，坍塌的碎石刚带起些沉浑的烟尘，却又被再次响起的清晰钉铃声驱散，紧接而来的，还有自上而下划出上百米的红色光束，几近切割楚信然一半的视野，更是切到了他跟前。
以剑相抵，以法加持，以意对抗。
他咬牙以身后澎湃的流水做动力与那红光相抗，这份令他咬牙的僵持持续数秒，却是以开裂的剑刃连同他的心脏一同被贯穿所收尾。
同样是上方，目睹这一幕的令叹了口气。
而在那深渊里侧，楚信然猛然睁眼抬手，呈爪的手掌狠狠捂着胸口，那残留的痛楚是如此鲜明，甚至带着几分熟悉，令他想起些过去。
在他所处的驾驶舱一侧，苍龙已是从机械墙边上穿离而出，目光带着些许的懵懂。
比起楚信然那样感同身受的激烈痛楚，它倒只是梦做了一半就被楚信然惊醒似的，然后察觉他的状况后发出了几声低吼。
“没事……”
大口的喘息着，却也在明显控制呼吸的频率与程度，既然已经想起了那份熟悉，自然也就能想起之后的应对，那原本死死捂着胸口的手爪也已经舒展，朝着苍龙轻轻摆手。
“没事，看来做了个不太平稳的梦。”他再一次的安抚解释道，从座椅上缓缓坐正，提起盖在身上的风衣重新船上。
“上次这种感觉，还是在12岁时被那尖刺附肢穿心。时至今日我还会被这样轻易地击中要害，连应变都来不及的话……”
楚信然好似自言自语般的说着，却又忽然一顿，连穿衣的动作也猛然一停，脸上浮现出几分胃疼，“我在打什么东西？”
能够这样击毙自己的家伙，他瞬间就能想出十几个，越是清楚自身极限。
越是行走世间，就越是能看到不少横亘在眼前的高山，也越是能意识到天地的广大。
但也也正因这样的见解，反而不好猜了，毕竟他所掌握的情报也就是自己又被穿心攻击了。
也在这个时候，苍龙飞到了他边上，询问他还要不要继续休息。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继续未完成的动作，穿好衣装确认好那些其实已经用不上，但还依旧带着的投掷道具与双枪、猎刀的位置后，便打开了苍龙七宿•改的胸甲舱门。
从中跃出的同时，手中还有那罗德岛补给的小盒，里面躺着的针剂仅有两支，还都贴着「深层用」的标签。
看起来，就像他的时日无多。
已至深渊深层，针剂更是只剩两支的状况，当是即将无计可施。
可他又是很平静的模样，跳出机舱后便示意苍龙关闭机舱，摸出个笔记翻了几页后，便准备继续今天的测试探索。
也就是再给自己一针后，继续深渊漫步。

NO.2：只是守望
【卡西米尔的古代骑士会带着他们的精神与财富，下葬于其家乡的无名之地，并永世保护着这片土地……】
【只有来自不惧牺牲，无畏艰险的卡西米尔血脉才能破除所有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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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小姑娘，柔柔明月光，郁郁深林中，野兽身后追千万莫忘记，大步向前奔，若是无前路，勇敢转过头，举起小木弓，搭上小木箭……”
卡西米尔是一个树木繁茂，山地众多的国家，比起城市，山地与森林的面积要更为广大，广袤的森林孕育着与城市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方式，乃至是，不同的歌谣。
卡西米尔有很多片森林，不同的森林有着不同的歌谣，而在这座星橼林区居住的卡西米尔人，便是从小哼着这样与狩猎相关的歌谣长大。
也就理所当然的多是手持弓箭的猎户。
哪怕卡西米尔的城市已经多是使用复合弓的现代猎手，他们也仍然使用着传统的反曲弓，并且或多或少存在着一箭击毙牙兽、裂兽们的实力。
也都是现实所迫。
毕竟他们大多世代生活在此，既是担当守林的职责，亦要考虑在丛林毒虫猛兽的威胁下生存，自保的能力便是必须得有。
可他们又终归只是群自发组织的村民群体，指望他们不断进取也不太可能。
除非他们之中有人向往着城市宣传的骑士姥爷——那多半也是早早从森林朝着城市进发；
而不是留在这里与丛林为伴。
关于守林人与骑士这两条道路，他们早已做出了选择。
“空想叔，这些星橼果籽是奥凯西婶婶送来的，她还问您有没有别的需要，最近几天来这里的城市商队不少，能看到很多城里才有的东西。”
“放那柜子上就行了，请替我感谢艾丝特女士。对了，你还带了别人来么？”
森林的边缘，突兀的塌方空洞，以及在那残垣断壁边上的木屋，这里其实距离星橼林颇有些距离，但对活泼好动的库兰塔小孩儿而言，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
更何况这位被村落里的大人们无比尊敬的叔叔家里，经常会有些从未见过但是格外好吃的点心，而这位叔叔恰巧好客又慷慨，总会请孩子吃那些好吃的。
村子里的同龄人都想来这里玩，但不管是谁，偷偷跑来这儿打扰这位叔叔都是会被大人骂的，更别提半年前这里还被发掘出了遗迹，直接惊动了最近的城市，不仅来了不少骑士姥爷和赏金猎人，甚至还来了一队传说中的征战骑士。
征战骑士啊！是村长家的书房书里提过的征战骑士，也是村里唯一一个电视里能看到的征战骑士！
那时候一群小鬼都在树林掩护下看那一队银甲骑士走过去的时候老激动了，然后就被大人发现各自打着屁股带了回去。
接着就没了后文。
毕竟回去之后大人们都千叮咛万嘱咐，还附赠些对孩子格外有效的威胁，而且之后那队征战骑士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
当有着敢于屁股被抽肿的小伙伴「冒死」传来这则消息时，村里的年轻人们俱是遗憾万分。
就算是没有当骑士的心，也免不了对那些真正保护着卡西米尔的征战骑士们怀有无匹的憧憬，可惜村里的其他人反倒是避如蛇蝎一般，让孩子和年轻人们无法理解。
他们不清楚遗迹的传说，也没有经历过几年前的事，只觉得骑士姥爷光鲜帅气，贵族姥爷和蔼亲善，哪里懂得倘若没有星橼林南方木屋里住着的那位空想家姥爷的话，那些骑士、贵族早已对星橼林下手，根本不会装作那副良善模样。
已经不只一个骑士姥爷试图向村子讨要树材了。
星橼树作为卡西米尔独有的稀有树种，名门贵族都钟情用它做的家具，本身便是具备十足的价值。
世代都与丛林一同生活，受到丛林庇护，也守护着丛林的村民们，他们所无法割舍的，也正是这片特别的丛林。
征战骑士或许与那些姥爷不同，但那群人更加危险。
孩子还小，无法领略这一点，只知道如果没有大人的吩咐，谁往南方走都会被呵斥打骂。
所以当大人们当真来了吩咐时，那被喊到的孩子自然会兴高采烈地迎着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踏出村子。
只是也谈不上他们所想的自由，便是还会跟着个大人们信任的保护者。
“啊？你说流星姐吗？”那孩子便是扭头瞥了眼门口露出的半截马尾，倒也不奇怪空想叔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
而那被称作空想叔的青年闻言，倒是皱了皱眉：“流星……”
呢喃着抬手一挥，孩子便见桌上一本书径直飞到他手上，即便曾经看过这一幕也免不了惊讶地小口微张。
看着这位认识快几年，但总是失踪的空想叔，便是忍不住道：“空想叔你这法术能不能教教我啊？”
“我不是教师……”正翻阅着书页，眉头更紧的青年说着，抬头再看了眼门口露出的些许身影，然后看向孩子，“也没有学生。”
“不教就不教，别这么凶嘛……”库兰塔女孩被他这皱眉表情看得低下头去，低声嘀咕。
这也令青年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的眉宇舒展，再瞥了眼那书页，摇了摇头：“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你要学法术的话，比起找我不如去找你那村子来的客人们。”
说罢，青年再看那小女孩儿低眉顺眼的委屈样，便抬了抬手：“好了，就当赔礼你去将冰箱里那些布丁带走吧，和你那位，嗯……流星小姐一起在路上分享。”
“好诶！”
女孩顿时便是眉开眼笑起来的朝着冰柜所在冲去，这反应令那青年看得无奈笑了笑，又重新将那记录着他人过去的调阅书页盖上，甩手朝桌。
“空想叔，真的能全部拿走吗？！”远处的小孩回头问。
“拿走吧拿走吧，来这么远也不容易，也难得来一次。”青年摆了摆手，重新端起了桌上的红酒报便惬意地翻阅起来。
但那冰箱前的女孩却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空想叔，只觉得他和记忆中有些不太一样，好像不是那么好客了。
分明前几次来的时候，他是不管门口是谁都会先叫进来坐坐的，眼下他却知道流星姐在外面却没有招呼。
但至少还会送给自己点心，这些可都是在那些城里商人那儿都没见过的点心，妈妈居然还会觉得这位叔叔需要城里的东西，她自己可是觉得这叔叔肯定经常进城。
对的，时不时失踪肯定就是去了城里！
小女孩愈想愈肯定，不过那收捡布丁进塑料袋的手是没有停的。
“空想叔，咱们走了啊……”提着塑料袋的女孩挥了挥手，“我给你留了几个，不开心要说啊！”
“去吧，拜拜。”青年继续看报，头也不抬，倒也没有否认心情不佳。
然后他就听到女孩低低「喔」声，以及渐出房门的脚步声和一小段简短的对话。
“交给他了吗？小多拉。”
“给啦，流星姐姐你不去见见空想叔吗？”
“我是来保护你的，而且屋主不开口的话，我也不方便拜访啦，走吧。”
“嗯，不过流星姐，你不去可能还好。”
“怎么了？”
“我觉得吧，空想叔可能讨厌你。”
“小鬼总是这么想当然的么？”屋子里的青年自言自语着，听着那声音渐远，又听到那女孩儿咋咋呼呼的怪叫，便是稍微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又道，“你能不能不要再来了？赏金猎人，都吓到孩子了。”
“蛤？”站在门口那黑帽银发的阿戈尔女性怔了一怔，倒提在背后的巨剑束带亦是被手下意识颠了颠。
回头看了看那俩离开的库兰塔人，再回过头来，那女性淡淡道：“吓到？那个小孩看起来很兴奋。”
这倒是令那青年语气一滞，叹息道：“那丫头的思维确实跳脱的不太正常，比起女孩更像男孩，但我这里不欢迎你，关于那座遗迹，我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甚至很希望你们这些命运之人离我远点……青年在心头腹诽道。
“我这次，是因为罗德岛的通讯……”那赏金猎人说着，手里摸出个白色的信封来，“博士让我给你带封信。”
这话令青年登时愣了几秒，继而确认问：“丹尼尔•斯特凡诺？”
女孩点了点头。
“那干嘛不找个像样的信使而是让你……”放下手里的报纸站起身来的青年腹诽着走近，伸手，“给我吧……”
女孩将信递出去，顺便说明：“博士说因为我一直想呆在这儿，所以顺路。”
“那家伙做的事没有至少两个目的都算是少见，这算一个忠告，你可以记住……”一边拆着信封，一边背过身朝座椅走回去的青年说着，又问，“你怎么没走？”
还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地看着他背影的赏金猎人，只是呆呆道：“告诉我遗迹的事。”
对此，青年只是冷冷的一句：“出去！”
与此同时，赏金猎人便能察觉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冲撞着身体，以她自信的身体素质根本无法抗拒地被击飞数米，连人带剑杵在地上，看着那门在里侧没人拉动的前提下自己关上，表情倒是没什么惊奇或是意外。
她习惯了……
正如之前对话中隐隐透露的那样，她已经来这里找过对方不少次，也见过对方的一些神奇能力。
但比起对方那能被卡西米尔官方组织敬畏有加的身份以及明显对遗迹有所了解的事实，这点特殊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是理所当然。
就该是这样不同寻常的人，才对得起这种待遇与事迹。
而且在她第一次拜访这里时，对方不在屋中，却也没关门，而她只是走了进去，便瞧见了木屋内部的别有洞天。
很难想象一间造在森林边界与荒芜土地之间的木屋内部，会是空调、电视、沙发、冰箱、电脑之类的现代家具一应俱全，甚至牵了网线，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不少花哨的网页。
只是抛开那些，她还在屋中看到了不少疑似遗迹内的科技产物，哪怕紧接着对方就从无数书页构筑的道路中凭空走出，驱赶自己离开，那在之前的发现也足以令她数次拜访。
守秘人让她来确认遗迹状况，并且还说会在这里汇合，所以她一直在这遗迹周围活动，甚至一度与遗迹当地的卡西米尔驻军有过冲突。
她看到过那些驻军从遗迹里搬出的东西，就是与那被称作空想家的屋主屋里的奇特机械一个风格的机械造物，看着能令她想起阿戈尔的科技。
这样的联想令她更决心要弄清这遗迹的状况，可她也不是擅长动脑的人，外加这遗迹状况过去了好几个月不仅没有变得简单反而更加复杂之后，她的调查进度便是一直推进缓慢，甚至一度中止——那是在一个月前，罗德岛那边突然召回她，说是幽灵鲨出了些状况。
癫狂频率更甚以往，呓语的内容亦是令人难以忽视，至少那位博士凭此认定深海教团应该是在近期搞了什么大动作，同时希望她好好待在幽灵鲨身边以安抚她。
幽灵鲨……啊，幽灵鲨。
她很难忘记，也很难拒绝那样的命令。
事实上，她在数个月前持着守秘人的介绍抵达罗德岛得到相当程度的优待后，也收到了可以慰问幽灵鲨的许可，得以瞧见守秘人特意提及，希望她看看的幽灵鲨。
而她第一眼便认出那是劳伦缇娜，那是鲨鱼，那是二队的鲨鱼，一度能被称作刽子手的鲨鱼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安静时安静得不像话，疯狂时满口神明、死者，净是些无用的信息。
不该是这样，深海猎人只交换深海猎人间需要的信息，她已被那些家伙摧毁成了这幅模样……
斯卡蒂无法离开，整整一个月的她都留在罗德岛，在幽灵鲨疯狂时负责压制与安抚。
也在那个月末，在幽灵鲨状况渐渐好转时，博士却一脸遗憾的表示幽灵鲨的平静并不意味着结束，恰恰相反，这证明海神教团或许初步达成了他们的目的，因为幽灵鲨的精神状况似乎同步了海神教团的宗教活动。
这时斯卡蒂所想的自然是先行去捣毁组织，却不料博士交给他的任务是回到卡西米尔的这座遗迹处。
带着那封信，交给那空想家，同时静候守秘人。
倘若只有前者，那时满脑子都是想着要帮鲨鱼杜绝隐患的斯卡蒂或许不会听从。
但那个成天将自己笼罩在兜帽与头盔下的博士提到了守秘人，仿佛笃定他一定会出现似的，这便令她难以拒绝。
守秘人在的话，一定能给出正确无误的行动方案吧，她这么想着。
虽然罗德岛的博士也有很多人夸奖赞叹，而她也确实见过些对方指挥，但她始终在等守秘人，基于毫无保留的信任。
也相信着，唯独和他一起行动时的组合，发挥才算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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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挚友，空想家：久疏问候，还请谅解，我的状况仍旧恶劣，但好在，上一个「我」已发掘到了更关键的信息，令我得以确信而今的状态乃是塔维尔祝福的后遗症。
人类真是脆弱的物种，不是么？即便身体不朽，漫长的时光依旧会令那样重要的记忆远去。
不过我也明白，被斯卡蒂找上的你恐怕并不会开心，当初她向我报告时提到了你，提到了你的排斥，我便隐约猜到，她或许是你所排斥的那些所谓命运之人其中之一。
但我派她过来并非是为了给你带来烦躁，而是计划的必要，毕竟计划的重中之重，那另一位挚友还在深渊中漫步，我需要你帮个忙，对你而言这并不难，不是么？
你不想干涉的只有这个世界的主流演化，而他注定要出来，你只是将这一步提前。
你或许会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得到些什么……这当然对你有利，因为那座遗迹，那座你我都知道属于谁的埋骨之地，将会更进一步的促进他的完美。
让他成功一次吧，挚友，让那位碌碌无为的骑士，在死后无数年的现在，成功一次，真正为人类的延续尽力单方面将你称作挚友的丹尼尔•斯特凡诺……】
遗迹与森林之间的小木屋前，将那页信纸放下的青年扭头，遥望窗外那座面目风蚀，身躯破坏的巨大骑士雕塑，看了良久后，叹了口气。

NO.3:星橼林村
（感冒好不了的日子，真是废纸啊……）
在泰拉大地上，移动城市的转移路线不曾包揽的土地，通常会缺乏法律管控，经常受到流民的骚扰，同样也免于城市权威的干涉。
星橼林旁的守林人村落曾是这样的地方。
在卡西米尔，守林人这个称谓有这类两种含义，一种是传统意义上守护林木的当地居民，另一种则是活跃于卡西米尔边区的游击队。
毕竟卡西米尔是一座树木繁茂，山地众多的国家，从守护林木引申到守护国土，守护家园的守林人游击队也是存在的。
但星橼林的守林人显然只是前者，只是一群寻常的村民，唯一谈得上特殊的，也就是为了抵抗丛林里的威胁而存在着高于一般村庄的猎户占比。
十个村民里就有七个会打猎，而七个会打猎的村民里能有三个都是能百步穿杨的守林人。
——大概是这样的程度。
这样的程度能保证其不受流民的迫害，但若要聊起军事素养，那自然是万万不及。
于是当数个月前城里来了一队骑士护送着浩浩荡荡的考察人员拜访村落，之后更来了一队征战骑士询问现状时，星橼林村里的村民们那叫一个个的噤若寒蝉，连孩子都不敢说话。
虽然一天不到那些小鬼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跑去偷窥别人征战骑士列队行军了。
毕竟那些征战骑士开口反倒是比那些骑士、贵族们客气，银枪天马那统一肃穆的造型也比那些花里胡哨的骑士装束要来的威严，安稳。
但这些都不妨碍大人们仍是小心翼翼，尤其是这几个月来这件事都没个结束。
星橼林南方的遗迹前仍然驻扎着一排排的帐篷，尽管施工队的声响频率已经低了不少。
但也时不时会发出些惊动群羽的爆炸声令村民们下意识抬头南望。
更有些全副武装的骑士护送着那些隔离防护拉满的调查人员和考古人员继续踏入遗迹。
村民们不清楚那些人的具体状况，因为关于那些调查人员和考古人员的状况都是通过那包括骑士姥爷在内的外来人们口中了解的，村民们自己一个个都早早被村长勒令没事禁止去南边遗迹，而村民们对南方遗迹的麻烦多少有些认知，一个个也都老实遵从。
不说别的，光看这几个月村子的热闹程度，就该知道这事情很大了。
过去星橼林村根本没什么外来人，大伙儿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而在这个月里，出现在村子里的陌生面孔实在是太多太多。
不只是骑士姥爷，还有些说不清是扈从还是流民还是佣兵的家伙出现，这些人显然都是冲着遗迹来的，村民们能从他们的闲聊中听到不少遗迹的事。
可这群人之中也有人注意到了星橼林这样同样颇具价值甚至还守备得不那么严密的财富，村民们光是和这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对抗便已是精疲力尽，哪里还有闲心关注遗迹？
每个月，每一周，都会发现有些偷伐者，还会发现林间多出的木桩，让村民们愤怒又痛苦，想找那些骑士姥爷主持公道却又免不了反被敲诈勒索，毕竟骑士姥爷们也很在意星橼树的木材。
这就让村民们只得靠自己。
孩子们对此倒是缺乏了解，毕竟村子里来了不少外来人，还有着南边那位空想叔的招待令他们浮想联翩，过去的他们还喜欢去星橼林间玩。
而今却只是在那些外来人里穿流，想听他们的故事，向往他们的生活，甚至想要加入他们——在这之前先被大人们抓回去教育。
大人们是不希望孩子与这些外来人过多交流的，在已经明确外来人里有偷猎者和伐木贼的前提下更是如此，只是无奈分身乏术且管束不严，村民们的生活便过的比较紧张压抑，还有人怨恨着那突然被发现的遗迹，认为是它给村子带来了这么难捱的日子。
便是在这种环境下，流星接到邻居委托让她护送那孩子去给遗迹边住的那位空想家大人送东西时。
虽然没有拒绝，但行动起来也是争分夺秒，待到孩子出来就随她一起离开，没有考虑过进去拜见那位大人，同那位大人好好客套。
尽管那位大人在数年前就曾保护过星橼林不受骑士姥爷的摧毁，流星对他亦是无比尊敬与感恩。
但她也听说过村里人提过那位大人本不喜被打扰也不喜被找上，在她带着那孩子离开时也瞧见了一个明显是赏金猎人的女孩上门被他回以冷淡的话语。
库兰塔的双耳也是很敏锐的，虽然也仅限于那么几句。
几句的时间，已经足够这边俩人走远了，远远还能看到遗迹口那边驻守的骑士，那些与征战骑士不同，也与大家过去印象中的骑士不同，甲胄花里胡哨，奇奇怪怪的标签和商标更是贴满的城里来的骑士，看着便是令她有些难以接受。
只是瞧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倒是手里拉着的孩子看了那边好几眼，还拉了拉她说：“流星姐姐，那里的人是不是没变过？”
“呃……”流星怔了怔，本以为她是想招呼自己看那边，毕竟村子里的孩子们确实都对这些感兴趣，毕竟是过去都没见过的。
但却没想到这孩子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我听格拉尼姐姐说过奥格尼斯科每周都会派新的考察者和调查员们来，那里应该人很多才对啊……”小女孩儿苦恼着说，有些想不明白。
他们确实该人很多，除非有些人去了遗迹就没回来……
不同于女孩，流星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事实上这样的故事也在驻留在村里的不少外来人口中流传，说那遗迹是会吃人什么的……
村民们只当那是随意的谈资，也都不上心，但在这种时候自然会不可避免地产生联想。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回答道：“可能还有别的事要忙吧，就像施工队那边一样。”
女孩儿懵懂地点了点头，暂且将这话题敷衍过去的流星便放心了些道：“咱们得走快些了，否则艾丝特大婶会担心的。”
说罢，她便牵着那孩子加快了步伐。
林间的道路对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两位库兰塔而言都不算是妨碍，她们轻车熟路，没多久便看到了村子的建筑轮廓，还有那在数个月前还没有的人来人往。
甚至多出了好几栋屋房。
忽然涌入村庄的外来人既给村子带来了麻烦，却也带来了发展机会，原本只需要考虑丛林生活和些许种植问题的村子，忽然就要招待起了外来人们，其中还不乏商旅，某些合作便也应运而生。
只是抛开星橼林相关的合作倒也不多，所以才只是多出了好几栋屋房。
本来这座小村庄其实也遭不住这么多包括投机分子的外来者混入。
尤其是骑士姥爷还不愿意平白主持公道，但这些外来人中倒也不尽是中立者和违法者，还有着自愿协助村庄维护秩序的正义之人出现，方才有这幅勉强算是和平的模样。
而这样的正义之人之中，便是包括那站在村庄口前，持着折叠骑兵枪稳立如松，锐利地目光四下巡视的库兰塔女孩。
“流星你们回来啦！”在看到这边的一大一小库兰塔时，那女孩儿眼中的锐利便在眉开眼笑中消失了，拎着骑枪赶紧跑了过来。
“是啊，我带小凯西回来了……”流星说着，轻轻摸了摸一旁女孩儿的头，然后将她推给了对方，“能请你把她带回艾丝特大婶那儿吗？格拉尼。”
“没问题！”被称作格拉尼，开口的卡西米尔语甚至带着些维多利亚口音的库兰塔女孩儿敬了个标准的维多利亚军礼，立刻就招呼起一旁的女孩来，“小凯西，咱们去见你妈妈，让流星姐姐去忙自己的事吧。”
“格拉尼姐姐要布丁吗？”
“布丁？呃，那位空想家阁下那儿拿的吗？”
“嗯嗯，格拉尼姐姐要吗？”
“唔……不用了，去带给其他伙伴们吧，先去给大婶那报个平安。”
两个一高一矮但其实都是小不点的女孩儿就这样闲聊着走入人群，流星看着她俩的背影才觉得像是俩发色不同的姐妹，便也笑了笑，转而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她很放心那个叫格拉尼的外来库兰塔女孩儿，虽然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但已经是位能够跨国行动的维多利亚骑警，有着比起村里很多外来人都要专业的护具与武器。
但她这次跑来这里却不是为了公事，只是出差结束之后听到些遗迹的风声就想过来看个热闹，结果到了村子却开始下意识的维护治安来，凭着打抱不平的见义勇为和对待冲突公事公办的态度而迅速获得了村民们的认可。
她甚至能够在外来人里迅速拉起一批像模像样，甚至会和骑士姥爷对峙的治安队来，也是深受孩子们的崇敬，配上她那年轻娇小的身形混在一群库兰塔孩子里也毫不违和，完全像个孩子王。
听说她的祖辈原本也是卡西米尔人，是在当初卡西米尔骑士竞技最初提出时强烈反对，最后不惜移民的那批骑士。
在那时，维多利亚虽是异国的土地，却也好歹还保留着骑士精神。
而不像现在，距离维多利亚市最后一位册封骑士理查德•卡文迪许的时代都已是十年过去，维多利亚就与而今的卡西米尔一样，面临传统骑士灭绝的处境。
但那样的骑士精神仍在被传承着吧，就像那位活力十足的小骑警一样，而那位小骑警也相信着而今的卡西米尔也仍然存在着某些真正的骑士。
流星很信任那位小骑警，这一点从她对格拉尼直呼其名也能看出，小骑警在这几周已经完全融入了村子，也托了她这样的人们的福，这座村子目前好像还能拖，还能勉力维持。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村长……”
走到村子的里侧，在某座外形与周围其他屋子差距并不明显的屋前，流星叩响了房门，然后推门而入。
踏过玄关与客厅，转入书房，便能听到老人的招呼：“是流星啊……空想家大人有说什么吗？”
老眼昏花，用来形容这位存在是物理意义上的，老迈的库兰塔人望着空处招呼，而流星站在门口，对此并不在意，只是目光有些沉郁地摇头：“没有，我没有同他说话，甚至没有主动去找他。”
意识到老人的期待，她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但老人却是摇了摇头：
“没关系。如果他真有要说的话，他会主动找你，他是位了解一切的大人物，而既然他不找你……也就是说，他选择维持现状吗……”
老人继续在对着空气说着，继而叹了口气，转向倒是正对着书架没错，走近便抬手从中取下一本书来，然后又从书中摘出一张老旧到泛黄的纸来，转而朝着空气递出。
“流星……”他呼唤道，而流星闻言走近，走到了他面前的空气里，“你是大伙儿都认可的守林人，所有人都认可你那名字隐含的意义为名，你能看到这页纸上的东西么？”
动作轻柔地，以双手接过那页脆弱的纸，流星仔细地端详着它上面的纹理，却只是摇了摇头：“看不到，村长。”
“是吗……”村长的脸上看不出多少遗憾，只是收回了流星奉回的纸页，将其重新夹入书内，刚转身却又顿了顿，返过身问，“村子里有没有品行特别好的人？”
“格拉尼？”流星犹豫了一下道。
“不是村子里的啊……”村长也对那位小骑警有些印象，只是嘟哝着这样的话，然后转而问，“拉娜算么？”
“拉娜她……只能算是受大家喜欢吧。”流星表情古怪，倒是没想到村长为什么将那位小妹扯到这上面来。
“那就果然只能在村外找了吗……”
村长陷入沉思而流星有些微妙的问：“村长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流星……”老迈的库兰塔转过头来，仍是看着空处问，“我有没有同你们说过，这片星橼林是数百年前的一个人种的？”
“呃，没有吧。”流星有些不确定的回忆了一下，觉得确实没停过。
“星橼林是当年的一位骑士大人种的，而那座遗迹也是那位大人的墓所……”老人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变成了絮絮叨叨，“大家都知道，在卡西米尔，如果拥有足够多的拥趸建立陵墓，骑士死后会将自己的财产，包括金银财宝和独特的武器设备之类的东西埋入其中作陪葬品。这种东西，就被称作「骑士宝藏」。”
“那些赏金猎人和佣兵都在找的宝藏。”
“却没有想过这种民俗最早是从谁开始的。”
“从您说的那位大人？”流星下意识推测道。
老人摇了摇头。
“从那位大人的学生，那位最初的天马骑士开始。”
“而那位大人，没有学生那样的排场，他在垂暮老矣的余生将自己的一切埋在了籍籍无名的角落，真正留在外面的，只有那一大片的星橼林，以及守护着他的，咱们的祖辈。”
“创立村子的人也是骑士？”
“是扈从……”村长摇头，“那时候的骑士们也还没有反抗神民的统治，但也没过多久，那场战争就爆发了。”
“他生前教育了无数的学生，死后学生们的光辉尽显，骑士与扈从们的时代也在那时开始，只是到了现在，很多都不一样了。”
“那么那页纸……”流星看向村长手里的那本书。
“古代骑士会带着他们的精神与财富下葬于家乡的无名之地，永世保护着土地，也只有不惧牺牲，无畏艰险的卡西米尔血脉才能破除所有的阻碍。”
村长说罢，将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那样的人能够看到纸上的字，这或许是村子存续的机会。”
“村长……”
“不必多说，流星。”
“村子里很多人都不清楚这些，大家都只是与世无争的村民，最多和同为森林之子的野兽们打打交道，城市的压力太繁重，不适合他们。
他们也撑不起，若非是空想家大人坐镇南方，那些骑士姥爷们只消一句话就能让大家的家园灰飞烟灭。”
“但村子的时间也不多，拖是拖不得的，只要那些探索遗迹的大人物们耐心耗尽，这林子和村子就会在咱们这一代结束……这些我会考虑，你先回守林人队伍吧。”
“偷猎和偷伐者也会继续行动，要保护好森林和大家。”
“嗯！”流星点了点头，看着那仍是看着空处的老人，转身走出了屋子，却又很快遇上了方才村长提过的孩子。
“流星！”拉娜，邻居家的小妹，也是一看到她就热情地跑了过来，“我之前遇上个怪事！”
怪事……哪怕是怪事也都是这幅兴高采烈的模样，也正是这样的活力才讨大家的喜欢。
“什么怪事啊，拉娜？”
“我之前在树林里，看到个凭空出现的哥哥！长得很英俊的！”
“呃……”流星沉默着，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小妹，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呃，是吗？那还挺怪的，很英俊的哥哥是吧。”
听出了流星的敷衍，小妹赶紧强调：“真的很英俊！不是！是真的很怪！！我看不出他什么种族，他有角还有条大尾巴，又不像瓦伊凡，我就看到他凭空出现然后看向我，那时我愣住了，而他朝我笑了笑招了招手，下一秒就消失了！”
她说着，还抬起双臂比划了个很大的圈，还踮了踮脚朝头顶比划，倒确实可爱。
“这么大！这么高！个人，就又消失了！！”
“你说我是不是见到幽灵了？”
“可能是幻觉吧，也可能是源石技艺什么的，村里确实有些术士，大人会叫你小心他们……”流星不是很感兴趣这个话题，因为她得赶紧去守林人队伍那，“我得赶紧归队，拉娜你先去找小凯西她们玩吧，格拉尼也在那儿。”
“诶？格拉尼也在吗！好诶！那你巡逻完也来和我们一起玩哦！”
“会的会的。”
流星回答着，看着那位库兰塔小妹风一般的跑远，便笑了笑。
格拉尼和拉娜其实是一类人，只不过格拉尼要更成熟些，这俩人关系也很好，一起玩都不需要她担心。
她还是该关心关心林地的问题。

NO.4:遗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星橼树是卡西米尔独有的树种，也因名门贵族们对其木材家具的钟情与附庸风雅者的趋之若鹜，哪怕是在卡西米尔也已显得珍惜无比。
星橼林村守着这样的树林，便好似守着一座宝山一般。
过去还可以凭着边远偏僻而远离城市的喧嚣，而今却因那星橼林南方的遗迹而暴露在太多人的关注下，这片树林与守护树林的村庄亦是岌岌可危。
数年前，星橼林也曾险些遭到毁灭，因为村民意外感染的矿石病外加一位骑士姥爷的经行的注意，伐木机的源石引擎一度嗡鸣作响，结果却是惊动了林边暂居的另一位大人物，那位空想家阁下。
或许是出于一时兴起，也或许是懒得以自己的方式隔离噪音，他以诡异的法术制止了那些伐木机，还提供了稳住村民病情的物资与财富，由此赢得了村民们的尊敬与骑士的畏惧，那骑士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断断续续又有人因为传开的消息而来，然后又被空想家驱赶了回去。
由此，这位让村民们尊敬畏惧且不知身份的大人物也进入了城中某些大人物的视野中。
但他们显然也是没办法，才默许那位的木屋继续存在，甚至在他很多时候不在屋里，像是远行时也没考虑将其拆除，同时也像是熄了对星橼林的心思。
直至如今，那时不时会失踪的空想家又在最近重新出现在那木屋时，就连发掘出了至关重要的骑士遗迹，那些城市里的大人物也没有驱赶那与入口相距过近的空想家离开，反倒是又来拜访过几次，没什么结果。
令村子里的人隐隐意识到那位空想家阁下似乎比他们原本所想的还要厉害的同时，姑且放下了些心来。
只是姑且……
毕竟就算是不担心那些骑士老爷们，眼下的村子里出现的也不只是骑士。
星橼木的珍贵价值，甚至足够让那些赏金猎人转职伐木工，也正是这样的星橼林，需要宛若流星一般的箭矢。
第一支长箭，击碎敌人的护甲，第二支长箭，刺穿敌人的心脏。
碎甲箭的寒光宛若星橼林的反击，不单是为了与野兽对抗，更要从偷伐者手中保护养育大家的树林，方才有着这等特化的狙击技艺。
流星，森林的女儿，稳稳地站立于星橼树的枝干之间，松开了绷紧的弓弦。
对待屡教不改的偷伐者无需留情，守林人们不惧背负生命的重量，只惧死亡也无法阻挡的贪念滋生。
“辛苦了，流星姐。”
一位守林人从林间跃下，自小生活在林间的守林人们向来懂得让密林化作自己的同伴，掩盖自己的行踪。
“刚才那家伙老棘手了，也就你的箭才能快过他的刀。”
“对啊对啊……”又有守林人加入暂缓步骤的休息中，对流星投以羡慕的目光，“毕竟也只有流星姐能获得流星的头衔嘛，星橼嫩枝编成的头冠诶，我也好想戴一次。”
由仿佛不会凋零的星橼嫩枝编成的头冠，只会赐予每年最优秀的护林者，卡西米尔的森林多有这样的传统，但唯有星橼嫩枝才有那般宛若童话宝物般的特征。
就像曾经高卢的那一段枯枝，从枯萎至极处抽出新芽，再至枝叶最盛处腐败枯朽。
那生死循环同在一处的枯枝围绕着诸多传说，反倒是具体的真假无从得知，唯有真正接触才会明白。
传说非虚……
星橼嫩枝亦是那样珍贵的东西，可那些骑士老爷们只想将树切作木头，做成家具，以显得自己眼光独到，气派无比。
还不如每年采集星橼树果的林间孩子，起码树果既可以栽种，果籽也能当做调味品。
那样带点辛辣的口感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在冬季时。
不过眼下也才夏季末，那东西只能算是给喜欢吃辣的人准备。
不过这就扯远了，流星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确认了一番周围，确定方才那位确实是目前所见最后一个偷伐者后，便也从枝丫上跃下，加入到下面的守林人队伍中。
“只是私下练习的多，你的弓术与我相距不大，多练练就能超越我的，贝内特。”
那位守林人还未说话，旁边的同伴便已是哈哈大笑着拆台：“流星姐你是不知道贝内特最近几天都没来练习靶场，倒是和一个外地帅哥走的挺近，估计心都被勾走了。”
“索耶你闭嘴！”
女孩羞恼，面色绯红，倒是令流星多看了一眼，笑了笑：“是吗？有喜欢的人是好事，不过也要理性一些，不要荒废训练啊。”
“对啊对啊！那外地是帅哥也要让咱们审核审核！可不能这么简单捞走咱们的贝内特！”有人起哄道。
“还得小心会是别有用心啊……咱们的小贝内特可还一场恋爱都没有过，骗起来可是不费劲呢——”
“你们，你们都闭嘴！”
姑娘气急败坏，倒是流星看着这一幕又笑了笑，只觉得这样的日常也挺好，却又忽然听到些许窸窣地猛然扭头。
这一眼令她怔住了，盖因她也看到了拉娜说的人。
有角，有大尾巴，但却又不像瓦伊凡，看起来是比自己年龄还小些的男性青年，长得确实有胜过村庄里所有男性的英俊。
可她也确实看到对方的出场方式是凭空出现，并且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而扭头看来——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消失了。
“呃……”流星便是怔怔的望着那空处，眨了眨眼，一声不吭的走近，倒是迎来了同伴们后知后觉的关注。
“流星姐？”
“怎么了？还有敌人吗？”
“不知道，哨塔那边也没消息啊……”
在流星没给回应的专注下，一行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她朝着一簇灌木前走近蹲下，也紧跟着走近，看着她朝着地面探手，立刻就有人反应过来：
“那是脚印？”
“这种鞋印挺特别啊，倒像是北方那群埃拉菲亚踩雪会用的。”
“太武断了，有些赏金猎人也会给靴子加这种短钉应对湿滑地形……”
仿佛是顾虑流星的思绪而特意压低了的声音下，守林人的队伍中大多也是经验人士。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村子里来了太多外来人，也被迫提升了知识量和对线强度的前提下，发觉流星是在确认那儿的脚印也都一个个讨论起来。
但这些流星都仿佛是充耳不闻，她只是确认了一下自己方才所见的并非幻觉，也不是什么幽灵之类的东西后，想着那或许是种源石技艺，便东张西望起来。
比起彻底消失，她第一时间更相信对方应是隐匿了身形，可在这绿植丛生的灌木中要想做到真正的隐匿身形也是有难点的，最典型的困难，便是声音。
也是她发现对方的缘由。
叶片的晃动，树枝的脆响，比人更敏感的羽兽反馈，这些对守林人们而言都是一种帮助，但对大部分外来者而言，这都是一种妨碍。
对方会是不一样的外来者么？还是说真的是消失了？
流星沉默着以手势示意所有人警惕，然后在后者们惊疑不定但却依言警惕了半分钟后，示意放松。
“没事了，或许是我的错觉。”她这么说着，首先放下了巡视的目光。
然后在同伴们看待谜语人的目光下示意回村。
路上倒是会解释，但那是届时的事了，现在的她只是在那样警惕后不得不相信对方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便是怀着对那样能力的敬畏与疑惑中选择离开。
而事实上，其实她的两种想法都没错。
那青年确实是消失了，但也确实没有离开。
他只是从深渊的映射世界中被推到了深渊的边缘，就像汐斯塔时那样。
可在汐斯塔时，他是被德克萨斯作为信使护送的那份微缩仪式法阵给推到深渊边界的，但现在呢？
现在他没有任何被仪式召唤的感触，身边也没有浮现出那种被传召时会引发的些许力量外泄视觉效果。
流水与电流什么的，都没有显现，但他却能在黑暗中感知到数处微妙的波动。
源于神性的波动，好似平静湖面远远荡开的涟漪，最前端的波纹几乎快被抚平之前被他所「捕获」，由此确认对方隐约的方位。
有好几处……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三处？
那样宛若黑夜烛火般飘摇的波动，可以想见要么是对方神性本就不高，要么便是对方没有刻意展示，只是被自己所探测，可这也足以令楚信然的表情惊诧。
这种小树林能同时有三位神或神嗣？
这也匪夷所思了些。
不过对眼下的他而言最重要的问题显然是——谁把他送到了边界来？
又是斯特凡诺的罗德岛后手么？
这么想时又会觉得明显不对劲，原因无他，只因他在体感时间并不长的状况下已经连续两次被送到了边界。
当然，在深渊深处，本该是体感时间也可能不靠谱的，或许他觉得的一瞬，外界已过去许久什么的，也并不奇怪。
可他最初望见的深渊映像就算那片很有特色的树林，树木有着特别的树皮纹路和叶片形状，令他印象深刻——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习惯性对陌生人打个招呼然后就落入了黑暗。
情况之突然就像被一脚揣进了小黑屋似的，可是在与现实共享时间流速的十三分钟里他都没等来「宇宙男鬼」和神性共鸣。
反而是等着等着，他又回到了深渊深处，面前又是那奇特树林的虚像。
而他毫无犹豫的又踏出了那一步。
——就成了流星看到了那一幕；
第二次了……
楚信然面对着无垠的黑暗，扭头看向一旁懵逼的苍龙，抬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然后又重新看向黑暗。
“到底是谁……是谁能干扰我在深渊的状态……”
相较于上一次，这次的收获显然明显，大概是这次被关小黑屋前的位置和上次不一样，这次他能明显捕捉到神性的波动。
虽然都是又远又淡，感觉如果朝着相反距离走几步就会失联的程度，但好歹有了些指向性。
行动的指向性，选择其中一个所在的方向前进，也算是有个目标了。
但这份疑惑仍在，他在疑惑中展开探测术式以避让障碍，选择了他身后的那一处。
盖因那一处方向稍微偏斜个三十度就又是一处神性痕迹。换言之，便是那条道路勉强顺路两位神明相关。
那剩下的那神性反而是距离那两处都挺远的，虽然贸然接触的话选择落单的那个更安全，但从情报量来说自然是两处更好。
尤其是最近他对自己的逃跑本事挺自信的。
法术出力莫名得到了提升，一些昔日做不到的法术而今也能尝试联系一二，甚至连分身的结实程度都能稍作强化，而他仔细思量过一些可能后，还是觉得这种变化应该和深渊无关，而是他每次决定休息之后的梦境功劳。
即便感觉身体已经愈发的非人，但精神的疲惫还是难免的，距离汐斯塔之后他已经经历了五次睡眠。
就结果而言像是抽签似的，有三次是依稀记得和令以及谁在不同的场景游历，似乎也遇上过熟悉的谁。
记不清细节，只能记个大概，让他每次醒来都有些疑惑自己与令是怎样的关系，而梦里那个谁又是个谁，总觉得有点烦。
只是比起三次还算愉快的梦醒，还有两次是在剧痛中醒来，也就是所料不差的梦中战场。
楚信然觉得自己的法术提升就是在那种战场中得到的经验反馈，像是这样被既视感带动着使出灵光一现的操作，在过去也并不陌生。
就是这种痛醒和淡淡的流连二选一的抽签梦醒体验伴随着他的深渊漫步。
而今他虽然被突然从深渊拟似景象被推到边界两次显得有些胃疼，但面对这样的黑暗也算是轻车熟路，甚至能够加快些步伐。
然后在测算自己应该已经走了七百米左右时，黑暗不变，但水流构筑的虚像却消失了。
这意味着他又从边界回到了深渊底层，但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熟悉的林地。
艹……为什么？
楚信然终于是有些迟疑地和苍龙对视一眼，觉得自己被搞了。
通常来说，伴随他每段时间给自己打上的针剂提升的神性觉醒度，回到深渊之后他会瞧见的现世拟态风景会越来越频繁出现，但却不会固定坐标。
有可能之前看到的哥伦比亚，下一刻看到的就是乌萨斯，但像是此刻这样，连续三次都是这个地方，这个林地……
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钉在这儿了，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原因……光是站在黑暗里想也没有意义，应该探索，他还是选择迈步，重新置身于林间叶隙的阳光之下，只是这次没有再感觉到谁的注视，刚选中一株略显高大的树木跃起，准备顺势攀上高处俯瞰一下位置时。
眼前又是一黑。
他的反应很迅速的，即便是眼前一黑也没有慌乱到踩错借力点，只是老老实实的落地，不再考虑盲人跑酷上树的请勿模仿行为。
垮起个夕脸。
三回啊！三回！
是谁这么整蛊？
他很想捶点什么，但看了看四周的黑暗，意志辐散构筑出周围的地形与熟悉的三处「发信节点」，他那欲握又止的拳头又松了开来，继续迈步。
继续之前的打算朝着前方那随着距离迈进，已经明显显出些方向差异的两个神性波动中的其中一个。
倒是没想到那个波动忽然信号强烈了无数倍，已经有了当初埃德加与他统一频率交流的强度，而他面前也登时浮现出个格外意外地面孔。
“空想家？”
看着那张脸，楚信然在犹豫的时候倒也想起，刻俄柏提过的遗迹，那个遗迹边是空想家。
遗迹……有疑似黑洞的遗迹……他瞬间好像想通了什么，但又没什么实际收获。
仅仅是理解了自己方才所处的异常状况或许和那遗迹有关。
“是我，好久不见啊……楚信然……”以有些不着调的语气打着招呼的眼镜青年说着就转过身，顺带招了招手，“跟我来，我先拉你出来。”
“你等一下，我对一下数据。”
一想到又是神性拉扯，楚信然就想起了上次和埃德加测试时失败但却留下的数值，这次该派上参考作用了。
却不料对方只是挥了挥手。
“不需要，在这种地方，你的数值没用，而你收获的数值，也没用。”
“跟我走完这段路就好。”

NO.5:不给转播，你留个手机充电器也好啊。
（情人节快乐，别忘了我昨晚码的番外，虽然这么说，但那其实只能算是借着情人节由头码的加更。
毕竟我翻了翻楚信然的履历发现已经没有哪年的情人节能让他正好和妹子酸酸甜甜了。
除了未来……但目前还不太想写，还是继续填充一下过去。）
同空想家走的一段路，是一段并不长的路。
比起当初埃德加多少有些小心的神性对接拉拽调试，空想家以最为粗暴简单的方式证明了他此刻那远超埃德加以及此刻另外两处神性波动，可以说是太阳与星芒差距的含金量。
毫无疑问，这家伙是神，而且还是非常特别的神，也不知算是位格还是纯度。
楚信然不懂神的划分标准，他连能够感知他神的神性都是今年才能做到的事，也还没机会确认一下过去有过交集的「神」们分别都是怎样程度的波动。
但至少此刻，他注视着眼前那位眼镜青年的背影，便是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草率去看的事实。
于刹那好似置身充斥着无数云雾的迷蒙世界，在雾气重重中不断地朝下坠落，却生不起任何要用源石技艺或是能力自救的心思，好似整个人都被魇住似的，只是在那不知是否有着尽头的雾气中自由落体，历经时光的流逝，连思绪也仿佛将要远去。
然后在不知何时，脑中已经占满了陌生的讯息。
砰！
“呃……”陡然间的闷响好似在耳边炸开，楚信然登时清醒过来的瞬间甚至朝着声源处下意识探手作爪。
不论是抵御攻击还是应对攻势的本能反应，都是挡（爪）了个空，空想家已经收回了手，注视着他那惊魂未定的神态淡笑道：
“不要随便用灵觉去探测神明，尤其是……你的灵觉还这样敏锐。”
他打量着楚信然，目光并不如神态那般温和，甚至有些冰冷，令楚信然感到些许的不适。
那样的目光让他想起某个「女人」，在那想想都会觉得败坏心情的过去，他也曾面对过这样「好似端详艺术品」的目光，有着这样目光的家伙心理毫无疑问都有些异常。
但这两者显然还是有着区别，那自称艺术追求者的病态「女人」始终都保持着那样的目光，而眼前的眼镜青年却只是目光中短暂的透露出那份审视物品般的欣赏，然后又很快附上了些许人情味儿。
嘴上还说着：“很让我意外。”
“通常来说像你这样的层次就算能够察觉我的特别，也不至于陷入空想的无序之中，但你在灵觉这方面的高度甚至企及不少真神。”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道：“这话听起来不太吉利。”
空想家点了点头，回身继续领路向前。
“但凡有些COC跑团经历的人都不会觉得吉利，但你也清楚，凡事讲究两面，极高的灵觉也意味着你有着超越太多凡俗的高远视野，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意味着许多机会？”楚信然望着走在前面的祂，这次遏制住了释放感知的欲望。
展开灵觉就会发觉对方根本是片广袤的空洞，与完全漆黑，充斥着虚无与扭曲的深渊不同，祂是涵盖了太多杂乱之物，又大到瞧不到边界的空洞。
空想的无序……空想家……是这个意思吗？
他意识到了对方的称谓不只是代号，还是事实。
“比起机会，更高的视野具备更大的意义，譬如说……”空想家忽而驻步，扭头看他，“一种心境，一种境界，一份位格。”
“你拿着通往更高处的入场券，合该畅通无阻。”
他微笑着，话语好似无比真诚，楚信然却是面无表情，只觉得这像他过去挑唆某些人的语气。
甚至开口也没接上对方的话语，反而是淡淡问：“不用继续走了吗？”
这态度，仿佛他才是大爷。
事实上他也却是隐隐觉得对方似乎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不论是当初的对话，还是方才那短暂的目光，以及此刻对方的引导，无事献殷勤的可疑懂的都懂，而就算并非无事献殷勤，也该有谁为自己付好了价码。
不论哪种，他其实都不必那样客气。
而对方亦是不以为意，见话题转移也没拉回的意思，只是抬手朝着漆黑的虚空微探，然后朝着楚信然的手腕探手，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就已扼住朝他那一拉。
简单粗暴的一拉，却让楚信然的耳边响起厚重的嗡鸣，双眼也因昏暗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光而微微眯起。
而当他真正看清周遭的环境后，便又有些懵然，望着这充斥蛛网、尘灰与土渣的地界还以为自己是落到了某个矿洞，可矿洞的地面哪有这么多的金属板、金属箱，以及乱七八糟翻倒的金属箱和武器呢？
甚至这片空间的光源都不是源自什么墙壁的火把，而是上方半透明的淡蓝金属穹顶，那朝下微微凸起的圆盘造型看着倒像是某种舱门，却在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映亮整个大厅。
这样的画风，他当然不会认为是矿洞，而是理所当然地将其判定为遗迹，而他也在反应过来的瞬间扭过头去，便见小小的黑涡就浮现在自己身后，略微探出的感应中却没有那份熟悉的强力粘附感。
深渊不急着拉回它，空洞只是存在于那片空间，既不消失，也不扩散。
“这就是你说我的数值没用，收获的数值也没用的原因？”他回头问空想家。
刻俄柏曾在信中提过的黑色小洞，以及遗迹边上被空想家所招待过的内容，几乎是楚信然在察觉身处遗迹的瞬间就想了起来，所以才会回头确认。
“是，也不是……”空想家说着，抬手微扬，楚信然就看到了比他自己命令水流更奇幻的一幕，宛若时间倒流一般，那些东倒西歪的金属器件重新立起，散落在地的兵器也重新飞到箱内，“没用是因为这座遗迹，而不是因为你以为的野生深渊接口影响。”
他说罢，再扭头看了眼这片整洁了些许的空间。
他这一手终归不是时间倒流，那些蛛网与尘灰仍在，只是有些被方才移动的器件所创烂拆散，落在箱中的武器也仍是爬满锈迹。
这画面只是从一片狼藉的废墟遗迹变成了相对齐整的蒙尘遗迹罢了，看来空想家并没有洁癖，反倒可能有些强迫症。
大概吧……楚信然看着这恢复原本状态的，画风硬是带着些许科技意味的遗迹大厅，觉得这些东西摆的也不算齐整，强迫症的猜测或许也立不住。
不过恶意揣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眼下他命令着流水清洗风干这里的污渍、垃圾，顺势连空气也以水分进行几层过滤后，便是望着这房间里逐渐显露出的一些电缆般的未知材质导线，转而问向一旁沉默的空想家：
“这是什么遗迹？”
他能看出空想家对这里似乎颇有些感慨，目光都是复杂无比，考虑那本《明日方舟》再想到他那深不可测的位格，便是隐约觉得那些他陌生的造型、工艺与科技风格的东西或许是过于古老的文明。
“几百年前的遗迹。”空想家头也没回地幽幽道。
才几百年前么？楚信然有些意外。
然后空想家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些东西却都是上个文明的留存了。”
那合理多了……
楚信然心里想着，看着这已经干净不少的宽敞空间，想要前进但又看着脚下抹掉了灰尘之后就开始泛光的地板有些犹疑，干脆便站在原地又朝那空想家问道：“那它为什么能影响深渊？”
“因为这座遗迹，这片墓葬的墓主曾经在类似深渊的异世界待过，他留下的机械与其说是影响深渊，不如说是影响一切类似深渊那样与现实近乎平行但又有些关联的异世界。”
这幅回忆状态的空想家似乎意外老实，不假思索地有问必答，而他口中的机械则是令楚信然很是在意。
“留下的机械？”
“就在我们脚下……”空想家轻轻踏了踏脚下的金属，继而环视周围，“同时也是这整个房间。”
“说起这个，你知道卡西米尔的智库么？”
“呃……”没想到空想家忽然扭过头来对他问起这个，楚信然怔了一怔，“卡西米尔最强的智能信息库，听说也是遗迹发掘产物。”
“有这份认知就行，但其实那智库的原型是在这里……”空想家点了点头，便看向头顶那半透明的舱门式机械，“你可以和它聊聊。”
说罢，他便冲着那方向稍微提升了些音量说道：“听到了吗，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的辅助智脑，那家伙应该留下了些指令吧，你不打算履行么？”
“持续运行这么多年，虽然积攒的数据垃圾很多，但你也不至于像基督那样老年痴呆，像祭星那样不听人话，像海洋那样扭曲激进吧？”
嗯嗯嗯？他说什么？楚信然看向空想家的目光登时变得诡异起来，尤其还有种自己被骂了的感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错觉，但……
“佛理呢？”楚信然直接问出了口。
迎来了空想家奇怪的目光：“那家伙除了把自己身化无数沉在人心等着佛性觉醒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是见过九色鹿和那俩和尚么？他们原本也不是那副样子的。”
“原来如……你一直监视我？”楚信然立刻反应过来。
“倒也没有，只是凡经历过的，就有记录，不论是记在人心还是记在纸上亦或是什么身上……”
空想家说着，抬起的手中突兀浮现出一本书来，“我都能翻到。”
“放心，我喜欢量子速读，没看你那些细节。”注意到楚信然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的空想家轻笑道，“倒是约瑟夫那家伙的智库怎么还没反应，难道真死机了？”
“有没有可能是没电了？”楚信然问着，抬起的双掌之间以后金色的电流流窜黏连又噼啪断开，目光也看向脚下那带着微光的金属板。
“不要小看前人的文明成果啊，虽然谈不上顶点，但圣殿骑士长带的好歹也不差……”空想家无奈的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而且这里的光就是它在运行的证明，嗯……让我看看啊——”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翻开了自己手中的书籍，认真地翻阅着内容，而楚信然想了想，没有凑近过去。
反倒是空想家边上浮现出一面光滑的冰板反射着上面变动的文字。
呃，算了吧。
楚信然看着那些变动的文字就觉得眼花，想来自己也没到看那本书的门槛就放弃的很快，只能看着空想家像个考前临时抱佛脚又不知从何看起的学生似的，对着书页一阵乱翻。
不过倒是也没等多久他就翻到了，看完表情就变得地铁老人手机起来，扭头对他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好了，它在三天前启动过，给一群考古人员和骑士进行了一轮试炼，虽然无人通过，但是它蓝屏了在重启，重启需要三天。”
“蛤？”楚信然直接打出个问号。
“这就是前人的文明成果？我六年前的笔记本电脑都比它快。”
虽然空想家也很蚌埠住，但还是决定三连问以正名：“你的笔记本会说话吗？你的笔记本会控制全基地所有仪器吗？你的笔记本能蹦出个老婆吗？”
“它能？”楚信然诧异。
“不能……”空想家合起了手中书籍，又对他露出个模范级别的营业笑容，“但我有个朋友的手机能。”
“不过他老婆跳出来后他的手机就纯废物手机了，有没有都没差。”
“呃……”这都在说些什么……这一年的经历各种波折起伏的楚信然久违的从空想家这里获得了和沙雕网友聊天的感触，甚至莫名的有些怀念，只是还没等他再找个什么话题时，空想家就已经朝他摆了摆手。
“总之你就在这儿等等吧，也就是今天的事，有这边的仪器在它重启阶段待机，你也不会被很快拉回深渊，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急着走么？”
“不然和你一块在这儿罚站吗？我去看骑士锦标赛了，告辞！”
“呃……”

NO.6：为时已晚，有机体（x
（元宵节快乐，来点肉汤圆（x
）
置身于熟悉的水分，咸咸的感触于刹那自味觉传递向大脑，为她带来久违的平静。
而她平静地望着还泛着阳光的海水上方，看着无数游鱼在上方、在身侧游动。
她一动不动，缓缓地朝下坠落，带起一串气泡。
也令那些愈发丰富的海洋生物们一个个落在上方。
斯卡蒂回到了她所熟悉的大海怀抱，在这溺水般的画面中不仅心情平缓，甚至有些愉快。
渐渐上升的水压、逐渐远去的光线，愈发清晰的水流动向与含混的声响，一切都是那么地令她放松。
这是她最熟悉的环境，是作为深海猎人与同伴们执行任务时所习惯的昏暗海域。
在那样的海域中，会有恐鱼、海嗣那样的敌人被她屠戮，然后她在循着光芒返回，返回那一座座海底的城市。
在海底，阿戈尔的科技奇迹能够将整片海床照亮，可她看着那样的海床一点点的黯淡，只剩下城市群还散发着光芒。
并且，还变得遥远又陌生。
自己属于海洋，但却不再属于那里。
她在继续地下沉中躺在海床上，而在这样的海底却响起了歌声。
不基于文字，缺乏情感的自然歌声。
伴随着歌声群聚而来的，还有周边的「生物」。
它们在遥远城市的微光下显出狰狞丑恶的面貌，那是恐鱼、海嗣，甚至是只有庞大轮廓的漆黑阴影。
那一刹那，她便如条件反射一般，猛然起身！
源自阿戈尔工艺却又特地打造得无比粗糙的巨剑被水流推至她手边，那是阿戈尔人掌控水流的本能，亦是深海猎人战斗的本能。
背对着那一座座的海底城市，斯卡蒂望着那几乎占满所有视野的敌群，孤独忽然而至，令她那充满战意的神色上浮出几分落寞，却也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道异声。
一声不属于海洋，而是陆地上的弦乐声响。
像是琴声……
像是记忆不深的炎琴木筝，紧接着却又涌出熟悉的大提琴音。
而她也看到了，那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黑色身影，风衣下摆随风飘摇，蜿蜒的轮廓从身侧一闪而逝，残留着不自然的水流。
他站在自己前方，持剑而立，倒像是自己收到了保护。
也正是这份瞬间，她感觉自己不再孤——
嘭！
又是陡然的声响，令斯卡蒂睁眼，看着眼前的床板，再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门。
她还能听到下方的砰砰声，似乎这旅店外面出了什么事，而她又扭头看了眼令阳光映入室内的窗户，有些不确定时间。
虽然她也不在乎时间。
白天也能睡觉，反正都是等守秘人，她本来就不喜与人打交道，也不想给谁带来不幸。
所以这几天不是去遗迹周围逛逛，就是试着去找空想家，要么就是回旅店睡觉。
像是回到海洋的梦，也是她常有的梦，有些算是噩梦，有些谈得上是美梦，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自然，虽然她已经忘了不少细节。
也就不会明白在她醒来后，那逐渐黯淡破碎的梦中海洋里，蓝发蓝角的岁兽化身稍稍放开了搭在无形琴弦上的手，脸上挂着些许的遗憾。
“真是突然，不够尽兴啊。”令感叹着斯卡蒂浪费她的帮助，却也看着那迟迟不肯真正散去的庞大阴影与那同样未曾破碎的黑色背影，又扯起几分微妙的笑容。
斯卡蒂频繁的梦并不正常，她虽然不知前因，但在造访这里的瞬间，令便察觉到了斯卡蒂的梦中存在某种微弱但却仍旧强大的精神干涉，在诱导她渐入低糜与孤独。
而她稍稍干涉了些许，以一道琴音呼应出斯卡蒂心中的另一道琴音，凭此召出了孟章的身影。
但那是孟章吗？
她看着那些恐鱼、海嗣都已在梦主清醒之后完全消散，整片海域也在支离破碎中显出潜意识的空白。
却也能看到那巨大的黑色阴影与横在阴影面前的黑色身姿却仍然对峙着。
比起逐渐空白的背景，黑色的祂俩是那样的格格不入，让令的目光亦显得复杂起来。
属于「岁」的那部分记忆正在此刻反馈着鲜明的熟悉感，那样的熟悉感只令她更确定其作为海洋与祭星的身姿之真实。
斯卡蒂她，与海洋有着某种极深的联系，也被海洋无意识地影响着啊……令在心头感叹。
作为能在梦中畅游的存在，她梦到过许多人，也去过很多人的梦，她认识那些人，但那些人却不一定认识她。
总是如此……
但眼下的问题是，她自己起了个引子，而斯卡蒂潜意识拉出的孟章，竟已有了祭星的气象。
她当然不会将此错认成斯卡蒂的问题，她只会觉得下次再见孟章时，需要好好检查确认了。
这世上唯有那么极少数特别的存在，就算是勾勒出无根浮萍的虚像，也会被赋予真性，会被降下力量。
就像那些大炎某些天师的符语扯上的那些名号会为符纸加持，这同时也是东国神道的降神理论基础。
距离上次梦中所见过去了怎样的时日？孟章竟已有着这份祭星的气象？
二哥或许会愈发满意吧，但她只觉得这样会很麻烦。
或许……自己也该从梦中醒了。
每次梦中相见才能去问他的经历，听他讲他的故事……终归也只是过去的事，于现状于事无补，哪怕自己不做干扰，发出的告诫也难被对方真正记住。
也差不多该厌倦那样的得意，那样的尽兴都是自娱自乐的感触，无处分享。
该去见见小年和小夕，见见孟章本人。
本人，当然会是本人。
令很认可孟章，所以她会支持，认为楚信然会是个人。
.
那么楚信然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在不当人。
他仍是独自一人待在那遗迹深处的空间里。
被空想家略作复原，又被他用能力清理过的空间，虽然还是有些被「地质灾害」之流的自然灾害影响过的痕迹，譬如墙壁裂纹什么的。
但也终归像是个正常的高科技舱室了。
脚下的每一块金属底板之间都流溢着淡紫色的微光，头顶的金属穹顶边缘亦是流动着陌生的字符编码，部分覆盖了墙壁的金属面上悬挂的仪器亦是传出了些许了嗡嗡声，给楚信然的感觉就像是……
电脑开机了，风扇开始转了，屏幕上开始显示那种迅速闪过的启动画面了——但这里的有点慢。
岂止是有点慢……老式坨坨机也不会给人看一小时的四分窗口图案。
但这玩意儿做到了，楚信然非常感动想用它出一期《TianChao拆机视频》。
主要还是一小时过去了，这玩意儿就只是在那儿嗡嗡嗡和转些他不认识的古老字符，到现在也没个变化，令他看着有些头疼。
他确信空想家说的没错，这玩意儿不论重启需要多少天，但确实是今天会重启完毕，那根本没停过的嗡嗡声就当仪器正在努力运行的证明，只要等下去就好。
但在这里打发时间未免太折磨了，不说别的，不远处就是看着就会令人心情压抑的黑洞，室内的微光让人犯困，墙上的嗡鸣吵人安宁，顶上的金属板看着眼酸，想摸出手机来却也没有网络——
别说就近的局域网隔着多远，这地下十几米的遗迹内足以隔绝大部分电磁波信号，在这种地方，他那手机必然是比空想家提过的手机还要破烂，只有本身安装的推箱子游戏能玩。
然后他就玩了十分钟的推箱子，手机就没电了。
于是他就只能用那冒着几缕电蛇的手握着手机在这片空间里转悠，为了不爆掉手机电池而选择耐心缓慢手动充电，然后在这片空间里找着能打发时间的东西。
几分钟来一无所获，哪怕是那些金属箱子里装的生锈武器也没能给他提起多大兴趣，最终他还是走到了别人「机箱」面前，为了避免水汽过重干扰能量传输而小心翼翼地探测内部，同时手中凝聚的高压水刀已经开始「大鹏展翅」！
切割金属板的动作格外麻利，虽然感觉这样高科技的机械内部居然还有用螺丝钉固定的内部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水流塑形冰凝加固做个工具组倒也完全没难度。
于是全然不怕「机箱漏电」的大胆拆机人，在直至望见那墙壁后嵌的复杂机阵之前，都没有停下过拆机行为。
可以说是将用于外层加固保护的金属板切割、拆卸了个干净。
不过这也是仗着他自己可以随时构筑障壁替代那些金属板才动的手。
但恰在他动手时终于「读完条」的遗迹智库却是显然不清楚这些。
以它的运算逻辑只会立刻得出「有入侵者在开机过程中试图拆解机体」的结论，然后——
【紧急试炼启动】
【捕捉人数11/50，不足，不足……拓展覆盖范围……】
【1km2km3km基础认证通过50/50，投入拟境……】
【自我修复开启，预计两小时后结束……】
半透明的穹顶金属上接连浮现出以上的卡西米尔、维多利亚双语字样，最后是隐约的女性虚影在半空中浮现，望向那楚信然消失的位置，发出一句颇具人性化的叹息：
“怎么会有人不去搬运那些遗物反而想拆解我？”因过分电子音而几乎听不出声源的女声这般说完，又消失在了半空。
【智库人格已接管试炼】
穹顶之上浮现的文字说明了它的去向，而在同一时刻，在那数十米外的遗迹入口处，驻扎于此的卡西米尔官方人员们姑且还对那失踪的10位骑士表示预料之中。
但在2.6km外的星橼林村，有着太多的村民甚至外来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亲人or同伴or伴侣忽然消失在原地的事实，一时间都慌了手脚。
尤其是那些并未亲眼目睹关系人消失的人，更是在到处呼喊着失踪者的名字，可以想见这样的混乱将会持续很久。
而那些失踪者们自己也挺混乱的。
上一刻还在与同伴闲聊，或是招呼着村民，甚至正在恰饭，甚至正在洗澡，却又一转眼就换了个世界似的，眼前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只有熟悉的武器，陌生的土地，以及挡在面前的怪物。
而在这些人之中，几乎是所有都是星橼林村的外来者，唯一的例外，是那持着反曲弓的库兰塔女性，流星。
她还算幸运，在消失的前一刻没有在做什么不方便打断的事，甚至正在保养弯弓，此刻即便身处这角斗场一般的吵嚷空间也只是有些惊疑，然后便因那吼叫的怪物而吸引注意，激起几分作战的本能。
而在她未能注意的上方，淡淡的女性虚影正悬浮俯瞰。
类似的状况同时在五十处不同的区域，完全无二的女性虚影身边有着短暂显现的数据流一闪而过。
“能够迅速进入状态的家伙有40个，能够主动出击的家伙有47个，意外地比上次多这么多啊，不过实力反而参差不齐……”
“果然比起那些送进来的半吊子骑士，就近的人类聚集地才有更多的候选人，但这样耗费的能量……不管怎么说，首先完成创造者的目标。”
“比起实力，还得要考验精神，应适当调整。”
“但1号不一样，他有标记，空想家。”
“45号也不一样，她来自海洋，是那群原生者的后代。”
“总括收到，分取空余算力给1号、45号场地。”
“一号场申请更多的算力与人格下调，1号同时拥有空想家标记与那魔神的创造的神明徽记——祭星，实力疑似比肩创造者……”
“总括收到，算力倾斜四一分，1号四，45号1，人格已下达。”
“了解……”
不同区域的话语在全然串联共通的前提下连成一片，最终是由1号场的女性虚影被赋予了似人的思考逻辑，与其他的分身短暂区别开来，注视着那在无数怪异的巨兽面前屹立的龙族青年，却反倒陷入了沉默一般并不言语。
唯有眼中迅速闪动的数据流在证明它正处于某种全力运作的状态下，整片世界也由此延展出更遥远、更完善的场地，所用不过十数秒。
在那龙族青年身后便已是屹立着一座城市，而他站在那城市之前，面对着成群结队的可怖巨兽群，眼中倒是毫无动摇，甚至咧开了嘴。
“试炼，是这种意思吗？”
这一句话，令上空的女性虚影眼中的数据流顿时一滞，宛若AA漫画般简陋的五官构筑出烦恼的神态。
“一号意识到了试炼概念，这将干扰成绩精度，是否降下认知妨碍？”
“否，他是特殊危险单位，降低其试炼优先级，予以强化侵蚀种构筑权限。”
“也就是说，总括对他下达的判断是……”
“若无资格，优先抹杀……”

NO.7:有想过自己的神格涵盖有多混乱吗？
（草啊，之前我还把查理当成立绘那副黑人模样，这次故事集一出才发现是循环利用立绘素材，那我是不是有必要把汐斯塔未来的治安局局长改帅点？
算了，比起这个还是天火也痛失网名比较重要，以及……
笔者还记得以前写过楚信然也笃信位置论，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该在的位置，结果夏栎就来了一句「生命总会找到属于他的位置」……啊？难道位置论很流行吗……）
骑士陵墓，或者说，骑士宝藏。
在卡西米尔的土地上，这是一项古老的葬礼传统，自骑士率领着扈从们将神民的统治击溃时便传承至今。
骑士去世之后，只要他们的拥趸为他们建立了陵墓，那么骑士所拥有的大笔财产便会被一同封入其中，这些财产被称作「骑士宝藏」，其相关讯息一直都在赏金猎人与信使各自的信息网中传递回荡。
这些财产之所以如此能够吸引这些危险职业者甘愿充作盗墓贼，便是因为骑士陪葬品在很多时候都不只是简单的贵金属与财物，还可能是骑士们秘密研制的武器与设备。
还有可能是某些人穷尽一生去守护的秘密，甚至是更加危险、更加不该停留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就像那同样自陵墓之中所发掘的卡西米尔智库，那东西被发掘出来的数年间，卡西米尔的科技发展远超过去数十年的进度，直至如今，那以发展科技，提升技术为主要宣传特色手段的哥伦比亚也没有企及其存在的超高效计算机。
尽管也有不少传闻说是哥伦比亚其只是在藏私，毕竟他们每年都要销毁的军事研究项目从武器弹药到车辆装备都有，有几台超级计算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也仅仅是传闻。
还有传闻说哥伦比亚暗中派了情报刺探间谍去卡西米尔盗取技术呢！
这倒可能是真的。
毕竟不论是哪个时代，卡西米尔、哥伦比亚、乌萨斯、维多利亚、玻利瓦尔这几个国家彼此安插间谍的频率就没低过，都与和平、混乱与否无关。
啊，早些时代倒是没有哥伦比亚。
哥伦比亚人在荒野中崛起还是这几十年间的事，不过也就是这样比起其他土地政权还是个小年轻的它具备年少气盛应有的攻击性。
不过这辱哥笑话继续下去可就扯太远了，原本的话题仍是那骑士遗迹中发掘的卡西米尔智库——那毫无疑问是上个文明的东西，卡西米尔的科技从业者早已如此断言。
时至今日，卡西米尔人对智库的利用方式也只是最粗浅的使用，将其正常的当做电脑来存储资料，完成计算什么的。
而想要探索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们就会看到那与而今技术体系风格迥异的编码方式。
连构成机械本身的内部构筑材料都是他们连解析数年，都只能做到仿制类似性质的产物。
「黑盒子」，卡西米尔人对智库的使用毫无疑问便是如此，他们弄不清智库各硬件的构筑原理，连试图解析程序代码也鲜有成果，只是懂得如何直接使用。
而哪怕只是直接使用，也一样令卡西米尔的各项发展指标迅猛提升。
这样的成果无疑强力压制着「彻底研究」派的话语声，令那些一直想要「哪怕会毁灭智库也要彻底解析它」的狂热科学分子一直找不到机会，甚至无法号召广大的志同道合者——
卡西米尔智库的存在虽然没有完全封锁，但却是被上头有意识地控制到不甚起眼的地步。
在有着骑士锦标赛这种全民热度的大型赛事常驻前提下，要做到这种舆论牵引倒也并不困难。
但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尤其是对不属于这片土地，也对那骑士锦标赛根本不感兴趣的外来人。
像是楚信然这类知道得颇多的外来人，便是对卡西米尔智库那种地里挖出的超级电脑故事印象深刻。
尤其是早年他还以为自己该回到地球，需要找到一切可能和地球有关线索的时候。
只是智库的浅层资料虽然好找，但要更进一步却需要很多功夫。
而那时的他恰好被令一些需要离开的急事所扰，关于对智库的侦测便是不了了之，但这并不妨碍他理解眼下的处境。
尤其是在这之前，空想家亲口说过这里的机器和卡西米尔智库是差不多的东西，甚至是原型。
通常而言，原型机必然是比量产机要高级不少的，但原型机缺陷颇多。
反而是量产机得到改良强化的状况也不是没有，至少楚信然在听到那玩意儿重启要三天时，就觉得后者挺实际的……
这边这破电脑啊，不能处（摇头）。
不过既然也做好了那破电脑不能处的准备，楚信然对于眼下置身的陌生环境还挺有心理准备的。
尤其是空想家走之前还提过它曾给那些考古人员和骑士进行了一轮试炼，像是这样完全可以联想此刻的话语倒是令他毫不生疑。
眼下，他的前方是茫茫大漠，大漠之上的远方有着黑压压的一片正在推进，连上空的乌云也浮游着无数或扭曲或狰狞的生物，有的像是羽兽，有的又像是鳞鱼，还有的像是海洋生物，而在那之中最为显眼且吸引他目光的，无疑是那最前方的空中缓缓显现，如龙般庄严，却又如兽般毫不掩饰躁动凶性的庞然巨物。
【秩序补正20•侵蚀种 代号：岁】
似是隐有这般的炎字标注一闪而逝，楚信然有些哑然失笑般的咧开嘴来，偏头便见身旁两侧一同屹立着的炎式武器长架，刀枪剑戟各式成排，不乏弓、弩、铳、炮，亦有各式法杖竖立其上。
完全是一副任尔挑选的模样，配上方才幻觉般的字幕反倒让他升起几分熟悉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罗德岛本舰上的特殊作战记录。
【链接神经递质】
【确认身份信息】
【调用对应资料……】
那艘同样是从遗迹中挖出来的船，那所谓的PRTS系统，是同时代的东西么？
楚信然心头疑惑着抬手，在他的身侧，数支法杖、所有的刀枪剑戟、弓弩铳炮，甚至包括那些放置整齐的箭矢、弹药，都一并被些微的水流覆盖某段位置，然后尽皆升起，在身后的城墙高处延展出更多的水分，凝结出攻城弩般庞大的弹射器造型。
所有的武器，都在其中化作一副充作弹药的模样，而也在这些武器与水流一同触及那城墙的瞬间，他身后的城池也从亦真亦幻的不断变化中稳定。
开始变得真实，开始显化出城墙之上的伤员，开始出现城中的火焰、黑烟，以及四处回响的痛苦绅吟。
这些声音令他微微蹙眉，目光有过一闪而逝的后挪，是有些疑惑这样的风景对他自己而言并无印象，但这此起彼伏的声音却让他有些回到卡兹戴尔的战场。
【构筑适配战场】
想不通便不去想，他抬手便抽调了武器架上最近，同时也是唯一留下的一支冷兵。
那是一杆长槊，撇开几近两尺的刃端还是破甲棱的样式，对付披甲战士自是无比合适，但对付巨兽的鳞甲……
楚信然抬眼看向那浩荡而来的巨兽群，看起来还有如此遥远的距离。
但以它们的速度，以身后这座城的状况，真到了面前恐怕是只能看到一片真正虚无的死地。
于是他双手紧握那长达三米的长槊，又转而单持的瞬间，爆步而出。
【构筑敌方虚像】
【模拟对战准备就绪 祝顺利】
若是在罗德岛的话，此刻的上方应该会落下这最后的字幕，但这里没有。
持着那过长武器冲出的青年背影落入上空女性虚影的眼中，那与其他区域监管者共通的视野中也映出了相似的背影。
——
折叠式警用骑枪在那蓝黑色的背影操使下疾如闪电，击破了眼前的金属护盾，又在紧接的斜挑间将其撕出个巨大的豁口。
由此展现出远超娇小体型爆发力的库兰塔骑警顺势蹬出左腿，将那持盾的维多利亚匪寇踹退两米的瞬间，属于源石技艺的光辉在折叠枪的枪尖汇聚，殷红的光泽下是再次奋起的银驹虚影，格拉尼执枪再起，这一次甩动的长枪便如那势大力沉的圆棍一般，将那匪寇高大的身形拍倒在地。
敌方倒地，骑警小姐却没有抓住这机会更进一步的补刀，毕竟她只是一位骑警，在没有得悉确切罪行需要当场行刑之前，她都不至于痛下杀手。
更别提眼下她还不太清楚现场状况。
前一秒还在和村庄里的孩子们玩，下一刻就在熟悉的伦蒂尼姆西区废弃仓库前，还有着数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本是站在不远处，看到她便拎着武器走了过来。
那些身影、那些面庞，分明都是她曾经逮捕过的家伙，格拉尼虽然不清楚状况，却也注意到了一道莫名闪过，标注那领头人身份的维多利亚语，但这只是令她更加迷惑，然后被这群人发动的攻击而被迫迎击。
“这里是伦蒂尼姆？你们怎么从监狱出来了的？”
“说话啊，难道一定要这么动手？！”
根本没有得到回应，这些家伙，分明目光都那么灵动，动作也那么自然，但就是不回应话语！
哪怕她现在将这些家伙全部撂倒，得以喘息之时，却也还是想不通这是什么状况。
反倒是又听到了频繁的脚步声，令她怔了一怔，回想起这个地方，当初的那场围剿……确实仓库后面还有……
“呃……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吗？”
从未接触过类似被传送的体验，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全系模拟投影的格拉尼只觉得分外迷茫的同时，听着那杂乱的脚步声下意识退了半步。
当初围剿这群罪犯可是整个骑警队一起出动的，她很荣幸能够加入到那样的队伍中和大家并肩作战，但那可不代表此刻她能独自处理这群人。
可在退了半步后，她又站定，重新踏前了那一步，回到了自己方才的位置。
她开始东张西望，打量着这废弃仓库周遭的那些斑驳的集装箱，而在她的前方拐角，十数个持有制式装备的罪犯已经走出，而她也在这一刻再次回身奔跑。
这一幕被上方的女性虚影看在眼中，评价也如期进行。
“16号的通过一级审查的几率上升15%，她具备创始人所期待的，临危不惧的勇气与利用环境的头脑。”
“总括收到，但具备这一点的家伙有30个，继续观察。”
“了解……”
“通告全境，36号通过考验，二级审查试炼开始构筑，执行牵引准备，务求最低的偏差。”
“了解……”
……
“36号，善用反曲弓的库兰塔猎手是吗？确实很合适，而且还是卡西米尔的血脉……不过这也得能通过二级试炼才行。”
所有的消息都会传输给总括，但数据共通的前提却是不变的，区别只是做出决定的是总括，而在人格下调的前提下，能够自言自语其他分区的女性虚影，无疑便是人格下调的1区监督者。
毕竟机器是不会考虑指令以外的内容的，只有具备了人格情感，才有这样的「多管闲事」。
不愿意正视眼前的画面，宁愿去「操心」其他监督者的状况也要想东想西，对于这样的状况，显然也可以将其当做一个人类来揣摩状态与心理。
排斥，完全的排斥，只有排斥才会不愿意正视，而对下达过「若无资格，优先抹杀」的监督者集群意识而言，它们所排斥的结果显然是难以确认资格，也无法抹杀的窘境。
至少在考验武力与脑力，以及稍稍一点点立场的一级试炼下，它们做不到抹杀这位正在怪群中冲杀腾跃，被击倒却又能立刻再起的1号。
甚至本该保持的神秘感也被完全撕开。
“在上面絮絮叨叨什么呢？我的考核还没结束么？”
远方的半空，混杂着野兽的痛吼与咆哮的声响震耳欲聋，但其中还有着1号的询问，他手中最初的长槊早已没入某头巨兽的颅腔，随着巨兽的坠落而难以回收，而新的武器在他引动的城墙冰制攻城弩中激射而出，恰好穿刺了一头挡在中间的巨兽后被他握在手里。
模拟的混乱侵蚀无法起效，恶心的脏污也在他身边涌现的波流下冲刷，他刚脱离一具巨兽的尸体，便迎来一击击穿空气的庞大扫尾，而他端起了手中的大戟，在无从着力的空中踏出一步直贯大地的水柱，双手更是摆出全垒打的动作迎上那巨尾。
大戟断裂，而他化作一道黑影直贯大地，可那扫向他的尾巴却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破口，带着淡淡的水迹。
水迹在下一秒化作尖刺丛生的冰锥圈，而远处又是一记攻城弩的「箭矢」的尖锐呼啸，这次是一柄法杖，朝着地面穿刺如剑，被从地洞里探出的一只左手在半途握住，而那动能未消的法杖硬生生带着那抬手的人继续飞出了数十米，险之又险的避开了一记直接朝着地面的拍打，然后被凭空涌现的浪潮所阻。
一身湿漉漉的楚信然站在原地，挽杖作棍甩出一道圆花，法杖从左手到了右手，下一刻便是脚下的巨龙夭矫而起的同时又将他送回了半空，一眼能看到死伤大半的巨兽群，还有那伤痕累累的岁兽。
当然，他自己那破破烂烂的衣衫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只是看起来还算精神。
“都这样的成绩了，还不让我过？”
“哪儿有在考场问考官能不能过的……”那女性虚影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什么能和那头侵蚀种打到这种程度？”
“你说岁啊？我觉得是你们的还原能力不够啊……”楚信然扭头看向那爪子断了三根，一身鳞片破了三分之二，血液到现在还在汩汩而流的巨兽，“这幅样子还没有分离之后强吧，年、夕、令她们的本事可比这头纯野兽强多了。”
“创造者的资料库绝无问题！侵蚀种 岁 的记载就是如此！”
在这话语间，苍龙已然冲锋而出，以与那些巨兽对等的身姿冲锋与其搏杀，水流化作的利刃之雨亦与怪群中的飞行道具所抵消。
一时间的炸响无数，而楚信然亦是出现在了一头如海葵般的巨兽之顶，法杖杖间朝着其正中的巨眼所指，一道接一道的流水画作的巨龙自法杖下方显现，咆哮着朝其挥爪、爆炸，一道接一道，不过数秒便令那巨眼崩碎，体液四溅。
而在那时，楚信然已然朝后仰躺，云雾所覆，将他朝后拽出，而他也在这时才问向那远方：
“那姑且问一下，什么时候的记录？”
“呃……”监督者顿时沉默，在它的数据中存在好长一段资讯的断层，是它也说不清过去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的记载。
“所以是时代变了嘛，而今如果岁再临的话，肯定也比你们这个要强得多。”
不说别的，起码会多出好些能力，比如炼器，比如作画什么的……
这岁虽然也会控制火焰、温度，还会凭空造物，但都是造的些什么歪瓜裂枣？也不会搓更强力的武器。
看起来年的炼器、夕的画画都是各自后找的爱好什么的，不算是岁自己的兴趣。
面对这种东西，楚信然甚至还有余裕分心，想着敌人的状况，却也不免想到自己而今的状态。
太久没在现实中放开束缚奋力一搏，这次一动手才发觉自己已经与过去大不一样，在这样夸张的战场不仅能够造成有效伤害，甚至会下意识的分析这群巨兽的行动顺序、作战节奏，仿佛早已熟悉，尽管他对这些怪物基本全无印象，只有岁看着眼熟。
比起法术记忆的大步精进与作战技巧的进一步提升，他更在意这种莫名熟练地巨兽战场应对，是在哪锻炼的？
梦里么？
按照往日的想法，他本该笃定这种猜测，但却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而他蛮相信自己的自觉。
而那监督者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些许的心不在焉，有些惊讶他在这种战场走神还没被打死的事实，却也通过一刻未停的状态监测注意到了1号试炼者的异常。
上报之余，那具备情感思维的人格装载监督者，脸上的简陋线条倒是勾出几分愉快的讥嘲。
那是发现方才还一度认为棘手的目标在眼下却露出了破绽的讥嘲。
尽管下一秒，她就因那带着风声从耳边穿过的十字冰屑而表情木然。
这是故意的吗？
这个男人是不是太小气了？
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就用这种事吓自己吗？
下放人格本是为了方便沟通，以此获取更多纯数据观测以外的资讯，但拥有情感本身也会招来些负面可能。
比如此刻的1号监督者，就觉得和这幼稚的试炼者待一块儿是种拷打。
不行，得找回场子！
监督者在寻找反过来拷打的机会。
可见这智库的人格好像也不见得大度到哪儿去。

NO.8:考场迟到也是难免的事
地下陵墓常会受到天灾的影响，被尘土永封，或是被躁动的大地碾碎在地底深处。
但同样也有很多陵墓，尚未被人遗忘，正在被人发掘。
即便墓主有意将财产赠给有意之人，后人们也无法理解这些骑士握有怎样的力量。
“空想家阁下。”
“呼啸骑士团，塑料骑士率先领先！「塑料节奏」的攻势接连不断！停步、射击、转移循环往复行云流水，对方根本无法挣脱！”
星橼林的南端木屋门口能看到那坐在座椅上拎着报纸的眼镜青年，也能听到收音机那儿传来同期举办的骑士锦标赛解说话语，而在这同时，还混杂着维多利亚语的沙哑歌声从另一侧的唱片机传来。
「If I stare into the abyss」如果我凝视深渊；
「Will it stare into me」它是否会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略显舒缓的维多利亚语歌声，与迅速紧凑的卡西米尔语解说，本是根本不相容的声音，连门口的老人听着都觉得吵闹。
但那青年却好似自得其乐，仅是在老人发出招呼时，方才放下了手中色彩鲜艳的报纸看来，继而挥手招呼。
“村长先生，进来坐啊。”
“不，不了，空想家阁下。”年迈的库兰塔摇了摇头。
但他看错了方向。
“这边，村长先生，这边……”青年再次招手，然后又动作滞了滞，抬眼看了眼不远处桌面上震颤的书籍，继而又重新看向那老人，“既然不打算久坐，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呢？”
“呃……”老人没有马上回答，恰恰相反，老人怔了好一会儿，怔怔地看向地面，又看向自己的手，最后是看向青年对方，苦笑道，“您总是能创造这样的奇迹，空想家阁下。”
“以我无法理解的方式。”
他的目光对准了青年，仍显浑浊的眼中确实毫无疑问地映出了对方的身影。
短暂的，他获得了失去数十年的清晰，而他清楚这一切该归功于谁。
也不见对方做什么，就像数年前对方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能令那些骑士与劳工改变态度，也能以一瞥让那已然扩大的火势突兀地消失。
突兀得有些粗暴，现实就这样以蛮不讲理的方式被影响干涉，也令大部分村民们对此忌讳莫深。
一方面感谢着那位青年的搭救，另一方面却也鲜少亲自拜访，若即若离地倒像是想淡化关系。
可他们终归还是心里有愧，也相信那位青年的善意，所以常有孩子们跑来。
孩子们很喜欢这里，只是通常被家里人管束，每段时间只有那么一两个孩子能被放到他这里来玩。
而会光顾这里的大人，除了那些更罕见的，城里来的大人物外，便是某个烦人的赏金猎人了。
但此刻她也不会出现了，空想家对此很清楚，就像清楚老人的来意那样。
毕竟这一切的一切，他那本书上都可以记得清楚。
“只是随手为之，图个方便罢了……”空想家摆了摆手，“你不是赶时间么？咱们直入正题如何？”
他这么说着，却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村长一侧的门外，因为他听到了声音。而紧接着，村长也回头看向门外，盖因那金属碰撞的沉淀声实在明显。
又是一位骑士么……还是骑士小姐……
看着那来人一身黑白长衣甲胄的骑士姿态，尤其还是位年轻又英气的女孩，村长瞬间便考虑着是否回避一下，顺便有些在意这女孩儿那有些熟悉的长相。
甚至连她那盔甲都觉得有些眼熟，尤其是那胸甲与肩甲之上的护口黑色围巾造型……
老人一时想不起来，毕竟他也确实年纪大了，但唯独此刻的老眼没有昏花，瞧见了空想家挥手示意不必离开的手势，也听到了空想家的招呼声：“说吧，村长先生，有什么事？”
既然如此，他也就恭敬垂首道：“村子里失踪了一个好孩子，也失踪了很多外来人，那位大人的墓葬被惊动了，它抓走了那些人，这是它这些年来第一次如此急躁，我想问空想家阁下是否知道原因。”
考虑这木屋建造的位置，和其匪夷所思的能力，村长其实也是赌一把他是否与墓葬里的那位大人有所关系，为此他不惜当着某位外人的面道出这些话语。
那位「外人」，那位腰间挎着展开可作长矛，折叠可做战锤的年轻骑士方才便已走近，眼下闻言脸上亦是浮现出几分惊愕，只是左右看了两眼村长与空想家，便安静地退后了一步，没有打扰的意思。
但也没有退开到脱离这场对话的意思，看来显然是有无法退让甚至不惜旁听他人秘密的要紧事。
甚至是相关事。
空想家没有驱赶她的反应也让村长理解了，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空想家只是微笑回答：“不是什么大事，你可以直接回去告诉他们问题在于遗迹本身，它在抓取所有存在资格的候选者，反正他们也都是为此而来不是么？”
“也不会有人真蠢到相信你们村子会存在一位能让几十个人凭空消失的空间术士吧？”
“直接告诉……”村长有些犹豫，尽管他确定了空想家阁下确实了解那墓葬的事，但话无疑代表着要将自己家代代守候的秘密真正地公之于众，他自然犹豫。
而见他这幅纠结模样，空想家的神态倒仍是轻松惬意，就连话语都带着几分笑意：“骑士将在这一届候选中诞生，若我这么说的话，你还能有什么可担心的么？”
老人闻言，骤然抬头，沉默了几秒后问：“我能相信您么？空想家阁下。”
“你随意，反正特里维斯当初没相信我，他的扈从后人怎么想也无所谓……”空想家淡淡道，然后摆了摆手，“如果不相信那你也可以走了，别挡着后面那位骑士小姐。”
事实上在听到「特里维斯」的姓氏时便已呆在原地的村长，在此刻已是毕恭毕敬地行礼：“感谢空想家阁下的说明，只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空想家倒是不嫌他烦。
“流星，被选中的候选者中，那孩子是唯一一个村子里的人，也是之前陪小凯西一起来的姑娘，她能活着回来吗？”
“当然能。”唯独这一点，空想家能够笃定。
那姑娘可是命运之人，世界的命运就像一种诅咒，也似一种祝福，在迎接她真正该结束的命运之前，她是不会死的。
但这一点，他不会说，所以他的保证听起来多少有些干巴巴的，至少在后面那位女骑士耳中是这样，但老人却很感谢的道谢鞠躬，然后告辞离去。
只是走之前又不忘瞥一眼身后那让开位置的骑士小姐，他终是觉得对方的盔甲以及那头暖阳般的发色有些眼熟，却也仍是记不清，只是对她慈祥地笑了笑便朝着村子的方向渐行渐远。
“森林的孩子，即使老迈也无惧崎岖。他不需要你的搀扶，收起你那无意义的犹豫吧，耀骑士。”
“您认识我？”刚才还望着老人的背影有些忧虑的女骑士回过头来，便见对方的手指指向收音机。
然后又指向了不远处桌面上放置的电脑显示屏。
“对于关注骑士赛事的人而言，耀骑士的辉煌仿佛还在昨日，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空想家微笑道，“而你似乎也对自己正身处卡西米尔的土地缺乏自觉。”
“即便是过去的骑士冠军，只要感染了矿石病，也都会一样很快变得无人问津，空想家先生……”
玛嘉烈•临光认真地看着空想家道，“你还记得我，只能证明你和很多人都不一样。”
“那我该感到荣幸么？耀骑士的这番评价。”空想家继续微笑着。
临光不太喜欢他这样营业性质的虚假微笑，但她也不会因为这点恶感而表露敌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认真评价我对您的感觉罢了，空想家先生，虽然只是旁观了片刻，但我总觉得你与我认识的很多人都相距甚远，这份差距，就像是生活在两种不同的世界。”
“或许这只是我一时武断的错觉，无论如何我并无冒犯之意，我更想继续之前您与那位老先生的话题，关于那些失踪的人。”
方才表情还有些玩味的空想家闻言，脸上便开始兴致缺缺起来：“所以是斯特凡诺派你来的？”
“远征骑士陵墓这种事，我不能置之不理，尤其是这座遗迹的事闹得很大……”临光认真道，“我向罗德岛请假赶来，而在这之前，博士告诉过我，之前还有一位罗德岛干员在此留守。并且，有困难的话优先找您。”
“我可不是你们罗德岛的帮手啊，斯特凡诺这家伙一边叫人挚友一边逮着不断薅羊毛么？”
空想家微微仰起头抛了个白眼，干脆抬起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望着天花板道，“但你已经来晚了啊，耀骑士。”
“这话什么意思？”临光怔了怔。
“我可以非常坦诚的告诉你，这座遗迹是个老熟人的墓葬，那家伙死得其所，最后的遗志也就是希望精神得到传承，所以他在找继承者，只是手段有些粗暴，方法有些残酷。”
“毕竟他还活着的时代，卡西米尔的世道更残酷啊，对那时的他而言，可能还觉得只是死那么些继承者，会觉得自己的筛选方案还算是挺仁慈的吧——”
而更早的时候，他真正活跃的年代，在那见不到希望的地底王国里，则是更久远残酷的世道了，不必提及。
空想家重新垂下目光看那耀骑士，没有再说明的意思，不过刚好等来了对方的新问题：“所以那位罗德岛干员也被选中了，她和那些人在哪里？”
“在无法用常规方式踏足的试炼场，所以我才说你来晚了，耀骑士。”
空想家冷淡道：“这轮选拔你没赶上，就只能等他们自己闯出来了。”
“甚至连坐在观众席的资格也没有。”

NO.9：但属实是找错了人。
（有时候，会冷不丁的出现第二更。）
天灾之下，大厦将倾，庞大的乌云被卷动撕扯出炽烈的金色雷光，鼓荡席卷周遭的碎石之下是无数或了无生息，或奄奄一息的人们。
生灵涂炭；
漫无边际的荒野，成群结队的难民。
从一城到另一城，他们面黄肌瘦，全无精神，走着走着，便有人忽然倒下，有的被人搀扶，有的却无人问津。
他们寻不到新家，甚至无法温饱，只因家园苛政不断，恰又遇上异常气候连绵，颗粒无收。
饿殍满地；
震天的炮火，破烂的军舰、焦黑的城门，喊杀与哭嚎不绝于耳，爆炸与金属的碰撞声亦是持续不停。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战争，战争之中的双方倾尽所有，甚至连骇人的巨兽也参与其中，旷日持久，伏尸百万。
却也……
哀鸿遍野；
……
“你真对这些没感触没印象？这可都是你的记忆。”
一男一女自火光之下的黑烟前走过，俩者平静的步伐与周遭的环境始终格格不入，不论走过多么漫长的距离，又跨过了多少个秋冬。
全然没有一点变化。
男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装，腰间还挂着那柄不曾出鞘的长剑，而女人只是虚像，以简单的线条勾勒出AA漫画般的女性轮廓。
比起那副没有定型的面貌，她的声音都更能证明它那作为AI形象性别差异。
而男人的回应一直都挺冷淡……更准确的说，是抵达第二试炼之后直到现在，都显得冷淡：
“认真的？”
毕竟见证过生灵涂炭、饿殍满地、哀鸿片野，以及此刻的人心叵测……
倘若望着此刻这些人以下犯上的画面还能语态活泼，态度热情的话，那楚信然才是问题大了。
所以那「女人」也不在意语气，只是反问道：“你觉得AI会撒谎？”
“难说，这世界可没有什么机器人三定律。”
男人说出个对其他试炼者们听来都会颇为陌生的定律来，可那女人脸上的线条却是滞了一下。
“被我说中了？”男人抬眼望来。
女人平静以对：“只是惊讶你居然知道机器人三定律，是空想家告诉你的么？”
“算是吧。”
如果直接被他的部分记忆给覆盖了过去也算是一种「告诉」的话，那空想家或许告诉了他太多了。
一度困扰自己无数年的家乡问题都是那段记忆干扰的结果，回头再看空落却也生不起多少对他的愤怒。
毕竟倘若没有他的那段记忆为自己的记忆打底，恐怕在九年前他就已经死在了那维多利亚郊外。
未觉醒的苍龙七宿，其人生的重大转折点，还是那场拐卖事件，也正是在那场事件中，他凭着从那段记忆中借到了勇气和知识才活了下来。
而且没有那段记忆的话，自己与其说是不会烦恼家园问题，不如说是根本无家可归……
那时凭着对家乡的思念也汲取过不少次决心与勇气，虚假的希望仍是希望，没有那样的希望他都活不到现在。
所以他并不敌视空想家，甚至审视之后觉得应该感谢，只是有些对不起晖洁、碧翠克斯和林雨霞。
当年因为对楚信然过去记忆缺乏认同而对她们无比漠然的行为，之后看来便确实是自己的问题。
楚信然对此也是有自觉的，只是道歉这种事还得等到之后。
至少要脱离深渊，而眼下则是这场所谓的试炼……
楚信然抬手摸了摸下巴。
短暂锋锐的水流将有些起势的胡须重新清理，但却无法改变他那确实变得成熟许多的样貌，在这儿看着各式各样、不同地点、甚至像是不同时间的惨剧，他也能渐渐发觉自己身体的变化，仿佛时间也在迅速的推移，连视野都在不知不觉间有所提高，而身后的尾巴……
还好，没有怎么更大的样子，楚信然只能在这种地方松口气来，觉得自己还能坐正常尺寸的椅子。
“空想家没有告诉你更多么？”一旁的AI还在问。
在第一个试炼时，楚信然虽然注意到了它还对它打过招呼，但对方却是无比冷淡也沉默寡言的模样。
也不知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到了第二个试炼时不仅主动从高空下来与他同行，甚至还会主动开口，虽然主要还是在试探情报。
不过楚信然对她这种行为挺费解的，毕竟就对方的说法——这试炼的一切都是他所经历过的过去。
既然能做到这一步，那就等于是刺探过隐私，摸了别人的记忆吧？那怎么还能问出这种「不像是真正窥探过一切」的问题来？
这AI是权限不够高么？还是这机器窥探记忆还「礼貌」地留了一手？
他对此有些费解，不过却也没有直接表现，而对方似乎也缺乏作为AI观察应有的细致严格，或许是因为拥有情绪本身会影响判断，她反倒「热心」地紧接道：“他没有告诉你这场试炼的详细？没有告诉你不论是哪一种试炼都是从试炼者的记忆提取相应的场景与难题，至多会在多试炼者在场的前提下进行混合？”
“所以你就只是想强调这一切都是我所知道的？”
“至少你应该经历过……”那AI回答，脸上的线条又变得有些微妙，“但你的表现却会令我认为你丧失资格，你没有对这一切苦难的悲悯、拯救之心。”
“那我怎么还没被驱逐？或是杀害？”
楚信然问，瞥了眼远处，那穿衣风格疑似檀国的人群正在急切的喊着一个名字，而持有那个名字的人刚喝下御赐的毒酒。
“杀害……你猜到了这种下场？”
“第一个考验武力与作战头脑，第二关考验三观立场，三观立场评价很低却又能通过第一关战斗力测试的家伙，可以评价为祸害吧？对打造这场试炼的存在而言，恐怕是不止不喜欢，甚至可以谈的上敌视。”
楚信然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上个文明的产物，我也听说过上个文明末的苦难，虽然不知详细，但大概会是相当的绝望与艰难，这样的环境应该很难保证人道主义。”
“你或许不需要第三重试炼，但前提也是你得通过第二试炼……”AI对此中肯评价着，继而又补充道，“你还没被处理的原因，是我个人提供了判断，你对这些场景的反应异常程度并不应归结为丧失同理心，至少你还会因此而情绪低迷，所以我提出了另一种可能对你发问——”
说到这里时，那AI站住脚步，不再默认跟着前进地看着那走出两步后顿步的楚信然：“你是否存在记忆上的异常？令你对这一切毫无感触？”
属于眼睛的线条图案上仍然流转着代码，这段对话会全程以录音讯号上传总括。
“比起记忆，我更好奇你们这个智库是以什么为基准提取资讯？”
以问题回答问题，具备人格的AI当即感到不耐：“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这是能决定你下场的问题，不要辜负我给你寻到的生机。”
说是如此，但若是说谎也是没用的。即便具备人格，她的立场仍是公正，「提出疑惑」这种流程同样是基于AI逻辑运算下的实际精准，不容缺漏的判断。
“我的回答就在我的问题之中，因为对于这片陌生的土地，我多少有些头绪……”抬起食指左右摇摆，楚信然倒也没卖关子，直言道，“你们再现记忆的方式不是通过大脑，而是通过精神吧？”
“那样的话，你们确实链接了不属于我的，别人的记忆，你们的数据库里没有对我存在方式的定义么？”
楚信然问，看着那AI眼中骤然加快流转的字节，知晓它正在经历数据查阅流转反而更加意外。
“分明你们这里一直都有散发着神格的波动，但你们却没有神格的资料么？”
……
“一号试炼场仍处异常状态，二号试炼场全灭，三号试炼场资格者3位，四号试炼场资格者5位，各场地准备搭建第三试炼场地。”
“异议，一号可以跳过第三试炼，候选者具备该素质。”
“异议，第二试炼就该多位试炼者共同面对，一号候选者凭借试炼强度占据大部分算力已是过量负担，第三试炼的多人合作不可再缺席！”
“一号还未通过第二试炼，申请进行抹除投票，抽离1号监督者的人格以节省算力。”
“否决三号提议，1号分享新档案神格相关资料，算法优化已上传。”
“总括下达否决三号提议，1号上传新文件以确认资格，试炼继续，准备三、四试炼嵌合进行，做好场地构筑准备。”
“收到……”
……
在这同时，在三号试炼场。
“那些人，是真的死了么？”
格拉尼望着已经结束战斗的战场，身后是得到保护的民众，头顶的双耳也都耷拉了下去。
“应该是吧，根据唐克说的，这应该是遗迹里的试炼，关乎生死的试炼。”
在她一旁，流星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远处，她口中的唐克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作为一位思维敏捷的赏金猎人，唐克在合作中提出过不少猜想，而最被大家认可的便是流星口中的版本，大家短暂的建立了战友情谊，却没能一同活着挺过战场。
作为一位守林人，当有必要时，流星是能够痛下杀手的，尽管同伴的逝去很打击心情，但她却没有格拉尼那样充裕的感性时间。
毕竟村子里的守林人规模并不大，在某些非法分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时，守林人总得迅速收拾好情绪。
而且在她俩，以及剩下的，还躺在地上喘气的一人面前，那正浮现出一道体态婀娜的女性虚影，这样的异常足够她投来注意。
.
四号试炼场，斯卡蒂垂首看着巨剑上的血斑，看着它们被涌现的水流洗净，似乎在想些什么，却也还具备下意识的警惕，避开了身后探来的手。
本想拍打对方肩膀的手掌放了个空，那手的主人虽略显尴尬，但也显然有着良好的心态调整能力，收回手的同时顺势双手摆出一副双手抱臂的从容姿态淡道：“刚还想说声辛苦了，但看来你确实如传闻中那般不喜与人交际啊。”
“托兰•卡什。”斯卡蒂回头看他。
“很高兴你记住了我的名字……”黑发蓝眼、一身劲装的男人脸上挂着几分痞笑，“那么我还能继续像之前作战时那样称呼你为斯卡蒂么？”
“随你，有资格成为狂猎的赏金猎人，我会记得。”斯卡蒂淡淡道。
“那也得搞定火肺与黄烟才行啊，听说他们在滴水村附近，我本还想搞完这一票再说呢……”
托兰说着，遗憾地望了眼周遭的废墟遗迹倒在里面的熟人们，还有着三位各自休息的「同伴」。
作战时大家合作紧密无间，好似磨练了上百次，战后大家各不说话，生怕有一丁点的交集似的。
这也是赏金猎人这圈子中上层的常见画风。
要么带领团队前呼后拥，要么都是群实力过硬的独行侠，眼力与判断力都无比出色，合作起来也能很快熟稔，但短暂合作后就宁愿老死不相往来。
“说起来有没有考虑过搭伙？”回过头来，托兰试探问，“记得你以前都是和苍七一起行动的，苍七离开了那么久也还继续一个人，应该是找不到能跟上步调的同伴吧？我最近打算成立个公会……当我没说。”
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猛然抬起的巨剑抵住了下颌，倒也沉着冷静，面色不变地改口了。
“没人能代替苍七。”斯卡蒂只是冷冷道。
“呃……我也没说代替好我闭嘴……刚有些放下的巨剑又重新推进，托兰的表情终于变得无奈起来，在对方收回目光后选择后退几步，看着对方继续站在那的侧影，眼神微妙。
总觉得刚才是跨世界对话，不过自己踩了雷是确定的，他倒也确实认错，不过还真是可惜，不能拉上这位入伙。
大伙儿在这里刚见面就交流了不少情报，都觉得大家之前是被拆开了，现在汇合也都没有完全汇合，应该是有着某种评级方式做基础的组队，大家应该是属于差不多一个水平线的评价才会聚在一起。
之后的行动和战斗也确实证明了，哪怕是有几个理念不合分道扬镳，而今更是死了的家伙，也确实都在生前表现出了不赖的实力。
可以说是虽然人够不是东西，但实力确实和大家差不多。
除了那位装束特别的猎人小姐——实力属实是有些夸张了。
超越了大家太多。
这片废墟大半的破坏都是她战斗造成的，原本还是个城市地形，现在只有远处才有些立着的大厦，大半都是拜她所赐。
他相信不止自己一个人费解她为什么会和大家一个场地，但只有他在战后想跟对面打个招呼，顺便发个公会邀请。
但被拒绝了。
这也没办法，谁让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清楚那位虎鲸小姐和苍七到底是什么状况。
不过作为一位老练的赏金猎人，托兰还挺敬佩那位神童狂猎的，尤其是对他那时不时就抓些同行去监狱零钱的战绩——那叫一个「俺也想」！
不过也一直没机会结交一下，对方以前主要出没点是维多利亚，之后虽然哥伦比亚也有过消息，但卡西米尔却只是短暂出现过半个月，他那会儿也没空去赶，只能遗憾。
过来也不乏存着些「通过那位虎鲸小姐来了解一下那位神童」的心思，但现在也只是白搭。
看之后有没有机会再回转一下吧，托兰心里想。
毕竟作为卡西米尔土生土长的人，就算是而今作为赏金猎人而活跃，他也有些目标需要集结很多人的力量和想法去实现。
而在这之前，他想要组建一个势力，比之前的小团队更像样的势力。

NO.10：然后就会发现之前都是无用功。
（被一些事耽搁了码字。）
“所以按你的说法，接下来的第三、第四试炼会串起来，所以我要考虑你的情报？”
“当然，我是最值得您信任的智库，而且您也没有其他选择不是么？”
“现阶段除了我，也没有别的谁能给您关于试炼的情报，其他的试炼者们所做的尝试成果甚至比您一人的推导收获还少。”
一号试炼场，第二试炼的尾声，同时亦是一场新的浩劫场景中，楚信然拎着染血的长剑，在隐有火光，灰烬飘散的废城中缓步走过，而那智库的虚影继续一路跟随。
而在两者身后，还有更沉重的脚步声在稳定前进，只是偶尔会有些什么被踏碎的声响。
苍龙七宿•改，以那略带污渍与斑驳的庞然身躯在紧随其后，如兽般带着里侧狭缝构造的眼部摄像头，正散发着亮蓝色的微光。
苍龙入主其中，跟着进行最后的收尾。
救人，与杀人。
奄奄一息的无辜者被水流卷起，送到临时的营地，尚未毙命的歹徒同样被水流一一禁锢，堆叠在一同，而能令楚信然和苍龙任意一者有些印象的歹徒，则会被骇人的源石装甲直接击毙。
这种时候，楚信然的精力都与苍龙一样朝着周围发散，看似只是毫无动作的散步。
但那些无端显现的水流都是他所控制的结果，而一旁智库的唠唠叨叨，他虽然也听了进去，但却不太上心。
尤其是对方之后的两句话，更令他深处一股微妙的既视感。
闻言而驻步，投来的目光也变得颇为怀疑：“虽然我不奇怪你的态度变得这么快，但这个口吻真是令我怀疑你回头是不是要来一句「您能信任的只有我」。”
“这要视之后的试炼发展而定，说不定也会有那种时候。”
智库提取的是记忆是从精神入手，而在楚信然这边则是大部分都抽的神性内蕴藏的资讯，这AI反而没能get到楚信然提到的梗，回答得也是一本正经。
至于态度变化，是在二十分钟前开始的。
在那时，楚信然对她提起「神性」的概念，提出「这些场景并非他的记忆，而是那些神的经历」这种假设。
虽是假设，但对智库的逻辑判断而言，似乎是将其当做了实际结果，也不知是推导觉得高度合理还是单纯的另有后手。
他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在对方判断中的权限变化，「从那称呼都变成了您的表现」便再明显不过。
显然在这个智库的运行逻辑中，「神性」这种存在另有一些牵扯，但是好是坏他却不好判断。
——本来他也想朝着好的方面去想，毕竟对方都看起来恭敬多了，但这天聊着聊着就不对味儿。
“你有名字吗？要不叫安吉拉吧。”所以楚信然也是一本正经的提出建议，但凡对《脑叶公司》有过了解的人，都能从这建议的内容就能理解他为什么觉得不对味儿。
如果不了解的话，简单一句总结就是：有背叛隐患。
“创造者并未给其命名，我会将这则建议上传给总括作为预案。”
“呃……”来真的啊？
或许是楚信然的一本正经很有说服力，也或许是这智库确实不在意称呼，总之当对方这样回应时，楚信然反而愣了一下。
连不远处被水流捆缚拉扯在半空的歹人都体验了一把「颠簸」，那是流水瞬间崩溃却又紧接成型的结果。
不过只是一瞬，倒也说明楚信然思路接续的也很快，虽然紧接着，对方就没打算给他回「架势条」似的，又跟上一句打击：
“总括通过了，感谢您的命名，这是创造者都不曾予以我的荣幸。”
“呃……”嘭地一声从远处传来，AI和楚信然一同扭头看向那远处砸在地上，痛的哼哧的歹徒，然后楚信然又回过头来，剑指一划，重新让那家伙继续被搬运到坏逼堆叠处。
“挺好的。”也只能来一句干巴巴的挺好语录，被这种状况一打岔甚至沉默了几秒后，他才想起最初的话题。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既然待会儿我会见到其他的8位候选者，和他们一起进行第三第四的混合试炼，你所说的情报是什么意思？”
“作为人格安放者，我具备其他监督者不存在的情感，这会让我越过些机械该有的刻板条律，但我的行为又被总括所注视，所以……”
AI的声音到这里时顿了顿，而在俩人身后，巨大的光柱直冲云霄，证明第二试炼的顺利晋升，“我会尽量以不牵动总括遵从规则的前提下为你提供协助，提供你最需要的真实情报。”
“真实？”楚信然正望着那道巨大的光柱，看着那光柱冲散了天空的阴云，也冲散了空间的组合，原本带着些许火光与夜幕的天空正逐渐破碎，显出之后带着些许数据流的纯白。
但在听到AI的话语时，他又回过头来，目光似乎是要从对方那过于简陋的外形线条上看出花似的。
突然强调真实这一点，就像是明示周围会有欺骗。
“下一场试炼的主题是会关于欺骗吗？”他直球发问。
本来直接就试炼本身发问应该也是作为主办者的智库所不允许的。
但楚信然最初就道明了试炼的本质，智库却未在那时做出干涉，这便已经等于他得到了许可。
基于他作为空想家推荐的特殊，智库容忍了这份比起其他候选者而言莫大的优势，当然这也会让其他候选者的评分比他略高。
楚信然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毕竟他的目的也不是通过这个什么试炼来得到什么。
他只是在逛该途中被反复拉取得有些恼火，便过来调查状况寻找机会，结果就被空想家带到了这里，说他应该和智库聊聊。
这话听来聊聊就有收获，而他的目的本该是和智库交流才对。
就像此刻正在做的一样。
可这家伙真的能代表智库么？
楚信然略微斜眼看向一旁那由简单编码字符构筑的女性平静面孔，有了某种形象偏向之后就愈看它那副平静就愈觉得它包藏祸心。
交流这种事，反倒是和真正无情绪的AI进行要简单点，有了情感反而会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难道这也是那智库总括的考虑？
作为智能数据库，智库存在情感，拥有人格这种事并不奇怪，连罗德岛和雷神工业都有产出几个具备情感的小机器人，楚信然对此并不惊讶。
尽管在泰拉的科技发展路线中，机械的人格赋予不算问题还显得挺黑箱的，但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问题在这里。
问题在于总括将人格下放到他这里，等于给他塞了个似人般具备情绪，会有各种想法的分身，这是为了交流观感还是为了隐瞒什么……还真不好说。
“凡是逆境，都是试炼，创造者希望能有一位骑士成为他的后继者，也希望他死后的大地仍有那份骑士的精神留存……”
AI淡淡道，简单的字符双眼盯着楚信然，“一位真正的骑士，还要能在千夫所指的逆境中贯彻崇高使命的坚韧。”
千夫所指……听到这样的形容楚信然就已经明白她回应了自己的问题，欺骗环节是必然的，不论是构筑的场地npc还是试炼者本身，或许都容易生出别的想法，但在这之前，她还道出了试炼的目的。
“你有连接过卡西米尔城市内工作的智库么？听说是你后继的原型机。”
好似另找了个随意些的话题，楚信然登上了那光柱之中显现的天梯，言语间回头，瞥了眼那些抬头仰望自己远去的获救者。
直到现在，他也还是对眼下的场景缺乏实感，仍然不明白这是基于谁的记忆具现的灾难，但至少在一切化作真实的瞬间，他做出了行动的选择。
即便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做出了决定就不会回头，正如在那北地之后的深渊，不论是一切经历是真是假，他都会选择相信那是真的，并为此行动。
选择的勇气，他并不缺乏，贯彻选择的动力，他也同样持有，于是当一切不再虚幻时，他便会做出选择。
正如在那第一试炼时，他守着那亦真亦幻的空城与群兽争斗。
武器尽碎，衣衫破烂，但也仍是顺利通过，踏入了第二场试炼中。
而现在，即将踏入第三重，也就是那三四复合的试炼，他再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切说是「基于与他相关信息」构筑的试炼场，仍然是实打实的陌生。
哪怕是觉得这应该都是神性中蕴含的讯息，他也无法从那些受害者，从那些加害者身上看出些实际端倪。
装束古老，样式古怪的毫无印象，可装束现代，造型前卫的也一样看不出是哪的人，有过交流之后告知的地名亦都那样陌生，感觉都不像是自己所知文明的记录。
自己身负的神性之中会包揽上个文明的讯息么？
还是说，有没有可能，对方从一开始就是说的谎话，几次试炼的舞台搭建其实是源于对方自身的数据？
“连接过，非常失望……”AI或许不知一旁青年心中的头脑风暴，她表现得比楚信然更像个普通人地发出一道悠长叹息，“在推翻了神民统治之后，那些骑士仅在实现了理想第一步后就颓败了。”
“扈从成为了商人，商人构成了联合，商人的联合拉起一群破败的骑士搭建所谓的骑士锦标赛，您提起这个，难道是想说那可笑的赛场里也能有骑士吗？”
“可能性总是会比这荒郊野岭大的……”楚信然踏着天梯淡淡道，似乎对它的话语既不赞同，也不认可，“劣币或许会驱逐良币，但在千万人之中总会有些发光的金子能被淘出。”
“不过你们的创造者没有将你们放在城市下方筛人或许还算善良。”
“这是讽刺吗？”AI沉默了一下，表情不太愉快。
“只是阐述事实，你们的试炼至少应该给测试者准备些保护措施。”楚信然说着，瞥了眼下方那愈来愈远的废墟。
虽然越来越远，景象越来越小，但那其中堆叠于一处的尸体也都还能看到。
可以想见很多时候如果他自己若是本事不够，也该躺在里面。
“为了方便分组，为了更长远的考虑，我们已经降低了难度。”AI姑且发出了一句辩解，在楚信然听来有些苍白。
他侧头便问：“意思是我被针对了？”
AI顿时不说话了，而见它如此，楚信然反而表情古怪起来，继而略显冷淡道：“该走了，智库。”
说着，他朝着那光路尽头的大门加快了脚步，不过十数步的距离。
“按照您的命名，您应该叫我安吉拉。”AI快步跟上，语气略快地提醒道。
“呃……”多少有些荒唐啊……楚信然沉默着，有些无语地瞥了眼那强调命名的AI，后者那线条简易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些许愉快的浅笑，黑白交织的简笔双眼正注视着他。
“那你或许还该闭着眼睛说话。”楚信然淡淡的丢下这一句，一步跨入了门扉。
而那AI疑惑地驻步，稍稍闭上了眼睛，然后又重新睁开，继而看了眼身后因算力抽调而逐步崩溃的场景，然后又重新闭上眼，迈步踏入了门扉。
门的另一边，她看到了「同伴」们。
“就位，1号，准备开始舞台。”
同样是只有轮廓的女性虚影们，但就是连简单编码字符都少有的监督者们之中的一位，朝她招呼道。
“不要迟疑，是否需要抽调人格？”
“否，1好候选者仍需蒙骗，不要令任何监督者与他接触，另外……”
“另外？”有些监督者看来，一个个连眼睛轮廓都省的消耗算力，但1号能够察觉到它们的算力倾斜过来。
“为什么我无法共享你们的资讯，总括打算对我也封闭情报吗？”
“这是总括的判断，为了避免1号候选者破坏、干扰试炼，你可以提出你的意见。”
但不一定会通过对吧？
拥有人格，并不意味着失去记忆与头脑，一号监督者的理性思考很清楚总括会下达的判断，所以她很明智地提了另一点无关的东西。
“申请抽掉1号试炼者记忆资料，检索成分，「安吉拉」。”
对于1号试炼者之前忽然说它适合这个名字的话语，她很在意，也很好奇。

NO.11：格拉尼熟悉的楚信然。
（有时候，加更会在半夜显现……）
维多利亚骑警队员格拉尼，是个活泼勇敢，而又善良温柔的库兰塔女孩。
替人寻找丢失的钱包，为忘带钥匙的居民开锁，会在骑警队中主动地接过市民寻访与城市巡逻的繁杂工作，为那些正处于困境之中、向她寻求帮助的人们想办法。
毫无疑问，她继承了祖辈的意志，维系着骑士竞技风潮席卷卡西米尔之前的淳朴民风，是个无比模范的热心骑警，而这样的一位库兰塔女孩儿，无疑能在危险的试炼中友善对待每一位互相扶持的同伴。
除非对方是她认识的某个能令她跨起面皮的老熟人。
“说是同其他的候选者一同行动的试炼，但这种状况看起来也不怎么方便汇合啊。”
本就未亮的天空还被阴云覆盖，稀疏的雨点像是春晨的迷蒙，但在这片安静的城市里却又显出几分诡异来。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东张西望的青年如此感叹道，却迎来一旁骑警的冷语讽刺：
“或许他们都不想看到这样不检点的赏金猎人吧。”
讽刺之余，还不忘以眼角的余光瞥一眼青年那一身破破烂烂的布条装束。
委实说，虽然破破烂烂得跟布条似的，但却也没什么走光之类的问题，甚至有些维多利亚走秀节目新时装的意思，配上青年的英俊模样或许也可以当做一种时尚看待，但是格拉尼显然不这么想。
她是很清楚的。
即便已经一年多不见，她也很清楚地记得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几岁的龙族青年是个私生活极不检点的花花公子，有着一个月内与四十多位不带重样的贵族小姐约会的「传奇事迹」在骑警队内部男性同胞口中传唱已久的同时，还是个恶贯满盈，私自非法处决过多位犯罪者的罪犯！
非常「不幸」的格拉尼骑警与这样的家伙一度有过多次交集，甚至为了避免更多的犯罪者受害而被迫与他交换了手机号，就为了让他出事就赶紧找自己负责，不要动用他自己的方法处理那些违法分子。
违法分子也是人，就算犯了罪也有法律的审判方式，私自处理，尤其是杀掉什么的，绝对是错误的！
格拉尼甚至一度想把这家伙送到监狱里，再不济也要送到骑警队好好进行思想教育，可偏偏抓不到什么合适的证据。
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将他送到克莱顿警察总监负责的总部那边，结果也没过两天就给放出来了。
那时虽然对方也没怎么嘚瑟，但她也知道这家伙要么有关系，要么有其他什么隐情，再加上之后克莱顿警察总监找她来过一次简单谈话之后。
她虽然不那么执着将对方进行思想改造，但总是会被他气得够呛。
对此，那时的楚信然也蛮无奈的，谁让格拉尼这小丫头那么高强度管事。
伦蒂尼姆一堆大大小小的警察局委托她都接，而偏偏那时他的活动区域也是伦蒂尼姆周边，这黑吃黑的行当可比陪大小姐们虚与委蛇要干脆了当得多。
还越往后越轻松，他必不缺席。
苏格兰场的丢人名声远近闻名，伦蒂尼姆的市民们都没指望他们干活，不少报警电话都是纯骚扰和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丫头也真就什么都接，又什么都管，这不就显得俩人之间必有一人阴魂不散了么？
小姑娘曾经还胡思乱想过，以为他像个小学男生一样会以欺负女方的方式来表现存在感和喜爱，一本正经地「拒绝」他的请客，说自己不会喜欢他。
楚信然那时是很老人地铁手机的。
他只是刚捞了一笔心情好，闻到边上餐厅里的香气就顺便问对方要不要去搓一顿。
毕竟比起格拉尼对他的嫌弃和烦躁感，他对格拉尼的观感又是另一种了。
毕竟她手里都还带着那柄骑枪。
注意到了楚信然的注视，格拉尼便也警惕地将自己手里的骑枪朝后挪了挪，她也记起了这家伙从以前就经常盯着她的骑枪，这也是她对楚信然警惕排斥的原因之一。
可以说格拉尼的活泼善良可以对任何人展现，但唯独对这家伙，不存在的。
楚信然这人啊，不能处•jpg是格拉尼很早以前凭着无数次犯罪现场实锤得来的道理。
于是哪怕在这片陌生的城市之中她没有找到之前的同伴们，反而是先遇上了这家伙，她也不怎么愉快。
虽然本着之前的猜测有意识到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彼此合作，而她也没有拒绝对方那「一起走」的邀请。
但敌视已久忽然要合作的别扭还是有的，甚至不想被对方的能力恩惠，主动走到了街边屋檐下站着避雨。
对此，站在雨幕中却又不被雨水所浸的青年，虽然大概猜到了对方忽然走入屋檐下站住盯着自己的理由，却也没多说什么。
就像过去那样，他基本不会对这小丫头多说什么，毕竟有些误会也不仅仅是误会，大家也确实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他经常会关注这小丫头的状况，关注她是否偏离初心，是否走入岔道，而这小丫头的状况好得出乎预料。
倒是和那人有着相似的坚韧，令他有些宽慰的同时，也觉得这样单方面的敌视状态其实挺不错的。
以这小丫头的坚韧程度与职业素养，既然没有走入极端，那么长久的敌视反而能成为某种动力，而且她也没有因盲目敌视而失去理性。
就像此刻，这丫头虽然完全不掩饰对他的排斥嫌弃，却也没有拒绝一道走的邀请。
这样的丫头倒也挺省心的，前提是能忽略一方单方面所受的偏见的话。
不过这也是受到偏见的那一方所做出的选择结果，他曾有很多次机会解释，不论结果而言，机会都是机会，但他没什么把握的心思。
所以现在这幅模样倒也形成了另类的和谐。
库兰塔女孩望着阴沉中有些微光的雨幕发呆，不远处是站在雨中的龙族青年淡淡地看了她几秒后，也抬起头来看着那无数朝着自己落下却又紧接着拐弯的雨滴，以及将它们送下的阴云。
确实很值得注意，这些能够被自己驱赶的雨水，却不受自己控制的阴云，还有这座看不出泰拉痕迹的城市。
念及此处，楚信然略略抬眼望向不远处的立牌，被钢架支起的立牌上虽然书写着熟悉的炎国文字，但那边上的戴着口罩的人头图画却没有传统宣传会带的角或者兽耳轮廓。
类似的宣传牌，这短短的一路已经见过三次，格拉尼也在一开始表现过疑惑，拉不下面子于是自言自语般的随口一问后得来的是楚信然的沉默，便面子更有些挂不住地稍微加快了脚步，之后才逐渐放缓。
但说是如此，俩人其实也只是走了几十米远，路上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只有安静的高楼大厦，还有一些疑似天灾肆虐后的庞大源石晶簇立在远方。
让这座城市看起来像是被天灾肆虐之后却又意外没有毁掉太多的空城。
水汽的探测距离已经推到3km，仍然没有丁点人形轮廓的痕迹，在沉默中一直隐晦搜集情报的楚信然忽然收回了注视天空的目光，皱眉凝眼的看向身后的一处岔道。
在那瞬间，他的水汽探测中忽然凝聚出了一道人形。
第一瞬间以为是那智库AI，但那轮廓又有些熟悉，令他眼中流露几分寒光，望见那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卡特斯身影。
“特……阿米娅……”
轮廓本是那位殿下，那出现瞬间便令他升起怒意，觉得是在冒犯她形象的轮廓出现之后，实际所见的却是站在远方手持提灯的兔子女孩，令他怔然改口低语。
而一旁避雨的格拉尼听到动静立刻冲出两步朝着楚信然望向的方向一看，便皱眉回头：“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格拉尼很少会真正摆出严厉的姿态训斥谁，但对这青年她总是毫不客气的。
而且这种训斥得来的也通常不是满足，而是更加的不快，因为青年通常也不理会她的说教和训斥，甚至还可能嚣张的动手，抬手挼她的头发或是扯她的耳朵。
这种事换成骑警队的大家来，她会视作没有恶意的亲昵举动什么的。
但无缘无故的陌生人甚至有敌意的人做这种事，自然是种挑衅和占便宜。
而且她想反抗乃至反击的时候，对方又无比滑溜似的抓都抓不到。
所以反过来讲，在她的印象中，那时的青年也毫无疑问有着与花花公子相符的轻浮。
也奔着那样的过往经历，她那与其说训斥不如说是埋怨的抱怨声出口后，她就紧绷着身体随时准备避开对方的「咸猪手」。
但出乎预料的是，对方没有像过去那样的反应，他甚至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瞥了眼自己，又重新看那根本空空落落谁都没有的街道。
丰富的情绪又在他眼中显现，令目光变作了那样她熟悉的，却也看不懂的复杂。

NO.12:不是错觉呢。
犯罪者拥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复杂往事什么的，对于从实习到转正，已经从事骑警相关工作好几年的格拉尼而言，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所以她很懂得克制自己那在很多时候都显得过分的热情，在那些罪犯面前。
一时的恻隐之心很可能会给对方利用的机会，虽然前辈们经常说些差不多的话，但她确实也会忍不住去了解，就一点点，就一点点……
虽然也有差点犯大错的时候，但也有些本心并不坏的罪犯因此而得到救赎什么的，格拉尼还是放不下。
但楚信然这个人例外！
因为她曾经就见过不下数次他这种目光，而第一次试图了解时就被对方调笑挑衅，进行了一个「试图把我激怒」。
然后她就确实很年轻的被激怒了，之后再也不去理会对方那种目光。
时至今日，格拉尼深信着楚信然表露出的一切都大概率糊弄、欺骗她的假象，就算他露出那样的忧郁、疲惫目光，自己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呃……”彼此沉默的小雨中，就连被乌云遮蔽的天空都隐隐比之前亮了几分的眼下，格拉尼还是忍不住问：
“刚才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这可不是心软，这是为了合作顺利而消除同伴的心理隐患！格拉尼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看到了故人的虚像。”站在格拉尼一旁的屋檐下，但却仰头望了快一分钟阴云的青年淡淡道。
没有格拉尼警惕的嬉皮笑脸，却也没有她以为的沉沉郁郁，青年似乎想了些什么，回头看她时只是温和笑笑道：“在这儿等也没用，你找个方向继续前进吧，顺便能告诉我之前都有哪些预备的同伴么？”
“可以。”认真考虑了一下现状，格拉尼必须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在这儿等也没用，也该稍微收敛一下任性，继续搜寻才对。
至于预备的同伴……格拉尼想到那流星姐和另一位萨弗拉青年，虽然加个楚信然肯定能提升队伍战斗力，但像是流星姐那样身材好又好看的姐姐要给这家伙知道……
库兰塔女孩的目光落在青年脸上，无比的警惕倒是让后者有些疑惑。
他当然疑惑。楚信然对自己过去在伦蒂尼姆的风评淡忘许久，毕竟确实也经历了那么多事，感觉几年前的事都像是很久远的故事了，不像格拉尼对他的印象还一直定格在当初。
不过他印象中的小马驹也一直都是这幅警惕自己的模样，倒也可爱得能令他无端发笑，所以也就不去在意。
毕竟她就算是一直保持沉默也没什么，楚信然其实没怎么期待那些情报，将才对她的期望只是试图缓和气氛。
有人说话也就不至于那样僵滞，而他真正需要的情报，会自己去找。
已不需要刻意闭眼来专注精神以探测，行走漫步的同时，通过水汽的辐散开来的感知圈也随他的位置变动而变动，对于初来乍到的地图而言，不论走哪里都是全新的未知土地，所以楚信然能够放任那小马驹来选择行进方向。
也顺便隐瞒了自己其实有办法更快集结队伍的能力。
更快的集结队伍，不论是召出无比显眼的苍龙七宿•改，还是直接对着天空来一发能够爆散阴云的金色雷霆，都能够吸引这座城市可能存在的「东西」。
之所以是用东西这样的形容，便是不确定这种好似经历过毁灭的城市「居民」，是否会是人类。
在类似的经历中，楚信然见过不少感染生物乃至奇特的怪异物种占据主导的废墟。
这吸引来的也不见得都是希望遇见的。
所以他干脆没提，省去了和对方可能的辩论。
一点点的探测虽然要慢些，但却也最为稳妥，哪怕遇上事故也有处理的时间。
但也有着坏处，那便是或许会错失一些需要尽快才能抓住的机会，譬如在这样的未知环境下，可能的危险会迫近本该成为队友的存在。
“不要相信这里的原住民，连那些为原住民说话的试炼者也同样需要警惕。”
“呃……”忽然间在耳畔响起的声音令青年脚步微顿，走在前面的库兰塔骑警并未回头，也就全然没有注意身后青年的身旁，缓缓浮现出一道身着黑马甲，佩着红领带，披着白大褂的婀娜身影。
从灰到青的渐变侧马尾长发，平静沉凝的五官，如此堪称完美的再现，甚至比楚信然自己印象里的还要细致清晰，便也免不了令楚信然抬眼看去的目光充满惊愕，连脚步也险些停止。
Angela，那在空想家记忆里的作品虚像对楚信然而言只是有个印象，细想其实连立绘具体特征都记不清晰。
但看到这样的形象以那样的真实出现在身边时，他那含糊的记忆显然能被重新规整，却也第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在数分钟前，他还在水汽的探测中「看」到特蕾西娅，又以肉眼瞧见了阿米娅的幻觉.
此刻的安吉拉也会是幻觉么？
虽然她会说话，但和阿米娅、特蕾西娅不一样，她和自己本是不存在交集的。
除非安吉拉不只是作品中的人物，她真实存在于某处，又与自己身负的某物有所共鸣。
不，不该这么想……楚信然立刻意识到自己走入了岔道，自己确实认识一个「安吉拉」，就在半小时前。
“智库？”
“请让我再次重复一次称呼……”女性微微闭眼着说完这话，又忽地睁眼，露出淡不可查的笑容，“这就是你希望我有的模样是么？”
这一前一后，显然是两个话题，但楚信然都选择了接下。
“安吉拉……”
他轻声道，算是纠正了方才的称呼，眼中的惊色却未完全褪去，注视着这个当真cos了个完美的AI：“你调阅了那部分的记忆。”
“嗯？你在和谁说话？”忽然间的，格拉尼扭头看来，见着朝空处看的楚信然有些疑惑，“又有幻觉了？”
幻觉……楚信然从她的惊愕与反应中警觉，扭头再看身侧仍在的安吉拉，再回过头来，便是无奈笑笑：
“是啊，要么我的状态不佳，要么这里有些问题，你也得好好注意。”
“我觉得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格拉尼想要讽刺，但声音还是低了些扭过头去变成了小声咕哝，倒也不忘提醒一句，“别掉队啊！”
稍微带点恶声恶语对她而言就算是很敌视的表现了，对此楚信然只是无奈笑笑，倒不觉得冒犯只感慨这善良。
能让他想起那被一群流民嘲笑也不会恶言的青年。
而在一旁，凭着某种方法将自己从格拉尼视野中摘出的AI，也没有任由他心生感慨的意思，只是淡淡着称赞道：“您的心思聪颖，确实能够直接跳过原本的第三试炼。”
“不过您也不必说话，我没有伴随一路谏言的余裕，出现也只是为了提——”
她话未说完，就看到楚信然面前的空气浮出一串幽蓝的水流字符：
【不要转移话题】
“真不愧是您。”以这样的方式被打断话语，AI的称赞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实意，只是从那疲惫叹息的表情看来倒是多有无奈。
但此刻的楚信然并不会照顾它的心情，替代上一串字符的新内容立时浮现：
【你调阅了我的记忆，还愿意接受那名字，甚至还原出这幅造型……】
【你很喜欢这个角色是么？我很好奇这是否能证明你怀着相同的目的……】
流水的字符在这一串崩碎之后没有后继，证明了青年说完了话语，该对方回答了。
那在造型上毫无疑问是在还原脑叶公司时期AI秘书的智库AI睁开了暗金色的双眼，便对上了那彻骨的冰蓝。
AI即便有了人格情感，不存在实体压迫也不会被单纯的气势所压，她只是似人般的随同楚信然和格拉尼一起迈步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咧出些浅笑来：“要从刚开始就揭露吗？真的很心急啊，1号候选者。”
【你应该证明，你的可信度……】
目睹对方做出那副能够牵动些记忆的名场景再现，楚信然的目光仍无变化。
本就是缺乏温度的目光，再低几度也是一样。
倒是前方的格拉尼有些突然的推了推手臂的包裹袖口的臂甲，又抬头望了望天。
能看到无数雨滴落下，但又落不到自己身上，这种新奇体验之前就在心里奇妙过了，现在只觉得就算没有淋雨，那淡淡的寒冷也依旧没变。
但她也不会将这点多愁善感聊给后面那家伙，不过倒是有些意外他安静了好久，不免又回过头去，好奇那家伙此刻在干嘛。
“呜哇！你干嘛忽然这么近！”
格拉尼下意识就快步朝前跑出了两步，想要和身后那方才距离不到一米的楚信然拉开了距离，却又被对方一只手盖在头上挼了挼，弄得她头前的头盔面罩都有些歪了。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只是看你袖章歪了，准备给你正正。”
他说着，还真就抬手探向了格拉尼左肩上那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黄色袖标，而后者立刻一个比之前更快的后撤步闪开。
“少跟我套近乎！这袖标也不是你能碰的！”
比之前还要严厉的表情证明了她确实的怒火，格拉尼小心的以右手握着的骑枪斜置于身前护着那左臂的袖标，瞪着收回手来，甚至开始微举示意投降的楚信然。
“很重要，我理解，理解。”
一面举手还一面微微低下五指试图安抚，青年的表情算是亲和，但女孩只是怒意更甚。
“你当然理解，我早跟你说过不准碰我的枪和袖标！”
这话一出，青年的微笑略略一滞，然后点了点头：“抱歉……”
“我要去那边看看……”气冲冲的脸上显然是不接受道歉，小马驹提枪指着一处街道便转身迈步，背对着还站在原地的青年恨恨道，“你离我至少两米！”
“好的。”青年的回答顺从且乖巧，但女孩听了只会觉得这算挑衅而气到咬牙，步伐更快。
“成见很深啊——”
一旁的AI淡淡道，双手交叠于身前，一副好似真要完全成为那形象的模样。
Cos得这般敬业，楚信然却已经没有心情吐槽这种事了。
他只是冷眼看来，道：“这样她就会走远了，而且，你不是说自己没有余裕一路伴随吗？”
“啊，只是希望您还记得我方才的警告……”做出有些困扰的表情来，她再抬眼看向楚信然，又看向那格拉尼的背影，最后回过头来，“连她也要小心。”
楚信然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来，远远地看着小姑娘身后拔高的折叠骑枪，与她左肩上风格相似的一抹明黄，目光有些深邃。
而在一旁，AI双手交叠于身前朝他微微躬身，缓缓消散。
“衷心祝愿您能通过试炼。”
她说，而楚信然看着格拉尼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又忽然转过头看向斜对面的一面大厦。
在那大厦的玻璃上，晴朗的天空与天空下热闹的车水马龙就像另一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还有像是斯特凡诺的青年和一位女性并肩走过街道，令他感觉陌生的同时，还有些觉得自己或许真是疑神疑鬼。
这次试炼，这座城市，一直都给他一种之前的试炼未曾有过的怪异感。
挥之不去……
“要清醒点哦，大哥哥。”
只是在这时，忽然听到的少年音又令他回首，蓦然便见又一位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身前，抬手搭在自己肩上，瑰丽妖异的粉色瞳孔自下映出平静的自己。
水月，那已经太久不见的孩子正凝视着自己，身边围绕着好似能力发动又像是电讯号被干扰才有的乱码。
但在下一刻，那少年又消失了，只有那声音好似还在回荡。
“要清醒点哦……”

NO.13:但他信你希望的他
（下面的人物确实随机，我用骰子投的（x
）
“要清醒这种话谁都会说，但你也看到了，兰德尔那家伙甚至反叛了！”
“我们还没弄清这座城市到底怎么回事，可以确定那些人有问题，有些是虚像，有些是我们熟知者的虚像，兰德尔本就有心理问题，你难道和他一样？我们应该去找托兰。”
“停一下，贝利，停一下，现在不是吵这个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兰德尔了。”
“他都死在里面了，你能看到什么……真的？”
同一座城市，也好似同一片雨。
站在街道中的争执不断，本只是在旁观的第三位瞧见了远处站立的人影，便是下意识抬起了手中的武器，不忘提醒那边吵闹的对好友。
同为来星橼林村遗迹找财路的一线赏金猎人，既有斯卡蒂那样独行的特殊分子，也有托兰那样拉帮结派，试图广交朋友的类型，而对后者而言，同一阶层的老练猎人们反而是彼此都比较眼熟，要么是仇敌，要么有交情。
这边三人便是后者。
倘若托兰也在这儿的话，那就会更合适吧，但大家的缘分显然不是那么的足，在踏足这城市之后的半小时内。
尽管这边率先汇合了最多的人——四位赏金猎人一起行动，但却也率先出现了减员。
大家口中的兰德尔本已在众目睽睽下死亡，却又在眼下却又出现在了远处的街道上，冲着这边三人招手，迈进。
“贝利、迪恩、布莱特，我知道这座城市的秘密了！我来带你们出……”
“你先站住，站着别动，保持距离。”
作为赏金猎人的三人，都有着足够的警惕，尤其是那提醒俩人的第三位，更是毫不掩饰那已经准备释放法术的法杖光辉。
“你们……”
“兰德尔，你知道自己死了吗？”
“我知道，我正是死了才知道这座城市的秘密，我是来告诉你们的。”
“但没人会忘记，你正是信了那些城市虚像所说的话才死的不是吗？”
“你们是信我，还是信那些所谓的市民？这座城市真的有除了我们以外的活人吗？你们自己选吧，我只能存在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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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啊，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这个冬天太长，秋天又太短，什么也没剩下。”
“村里的孩子已经好几个病得很严重，拉娜的病如果再拿不到药，她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同一座城市，不同的季节与风景。
披着裂兽毛皮冬装的库兰塔女孩先是怔怔地望着一脸灰败之色的中年库兰塔人，复又目光急转：“我这还有点积蓄，都给你们——”
“不够的，流星，不够的，有位过路的老爷说，他想要些星橼木，拿到木材他就会留下钱和物资，有了这些我们就能挨过这个冬天了。”
“非要那片星橼林吗？那片林子，我们祖祖辈辈无数人守护至今……别的树，别的树不行吗？”
“别的树……别的树哪有那样的价值啊……流星，我们也和你一样深爱它们，但是……”
忽如其来的冬天，忽如其来的矿石病，忽如其来的垂危，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的突兀，令那褐发绿瞳的库兰塔女孩眼角止不住的抽搐，却又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连着急时的细微表情习惯都是那样熟悉真实，她分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象，就像那踏足这里之前的城市那样——可她还是无法冷淡以对。
当她看到那躺在病床上的邻家少女连刚咽下的白粥都吐出半碗红色的时候，她便完全难以抑制情绪。
怎么会这样？这也是幻境吗？
面色苍白的拉娜呼唤着她的名字，而她只能面色僵硬地安慰着，心里想着真正的拉娜无比健康活泼的生活在村子里，但却还是无法下定直接走人的决心。
而之前的同伴，格拉尼和那另一位战友，则是从一开始就不见了，留她被这虚假的村子所包围，却又无法真正脱离。
只是幻觉，都是假的，可为什么能够如此真实，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因为这就是你本该经历的。”
“——”
陡然间的话语，令流星立时回头的同时，背后箭筒中的箭矢亦已在瞬息之间搭上弓弦。
在这处处都伴随着熟悉的环境下，唯有这声音是不和谐的，甚至能将她唤回原本作战时的状态。
却也同时在这一刻，她发觉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不论是拉娜父亲愧疚的面容，还是那些被窗外辉光映照的点点微尘，后方的病房亦是静寂无声，一切都陷入静滞，除了那几个推门而入的男女。
他们都有兽类的体征，角、尾、鳞，甚至是腮，可这些特征体现的位置都不同寻常，流星也无法判断他们各自的种族。
并且，这些人还穿着在冬季并不保暖的衣装。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恰恰相反，我们本是来帮你的。”为首的男人淡淡道，他的右臂是很吸引流星视线的，卡西米尔边区村庄绝对没机会瞧见的金属义肢。
“帮你走出这占星台为你塑造的人生基础，令你在这座城市之中活下来。”
如常人一般的面颊上挂着数枚衔接的鳞片，再配上他那妖异的竖瞳，流星猜测着对方可能是斐迪亚之类的种族。
但比起特别的样貌，流星听到了她更在意的话语。
“你说城市？”她转头看着这定格的房间。
“当然，整个村庄都是你占星台依据踏足者命运塑造的原本过去，这里的都是真实的，却也是假的……”
男人平静地叙述着流星难以理解的话语，“事实上，你身处一座虚无的城市中，而你需要做的唯有直面你的人生，不论真假。”
“呃……”流星沉默不语，她回头看向那熟悉而又僵滞的叔叔，再回头看向拉娜所在的病房。
她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男人说的话语也同样离奇。
命运、过去……真假……这对森林的孩子而言多少显得太复杂了些，尤其是接下来，还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都是假的，他们也是假的。”披挂着漆黑金属雕饰的肃穆衣装，那与男人样貌一致，宛若双胞胎般的新人物竟是直接从木屋墙壁穿入现场。
在他铁靴落地的前一秒，木墙上都还残留着水面般波动的涟漪，好似证明着这一切确实都是幻象。
可这新出现的男人却是质疑着前那一批人，然后那缺乏情感的淡漠竖瞳望向惊疑不定的流星。
“你需要做的是脱离这片舞台，不论遭遇怎样的艰难险阻，你都要坚持自己的目标，不论是活下去，还是拯救他人。”
可也在这时，那最初一队的领头人直接对他呵斥道：“她必须面对自己被插手的人生！不管是谁干涉了她的命运，这都是对她的补全！”
……
流星不理解这俩双胞胎一般的家伙是什么状况，她只觉得其实两边都不怎么可信，但又好像没别的东西能信。
“那是你的期望，而非她需要做的，我们能给她的只有选择，而如何选择，是她的权利……”
身着盔甲的男人冷淡回应着那率领队伍的男人，继而朝着流星略施一礼，那是流星陌生的骑士之礼，“卡西米尔的森林之子，做出你的选择，无关真实与虚假，展现你的意志。”
说罢，黑色的碎末从他身上升起，那是源自浑身各处展开的空洞，他正整个人开始崩解，令流星愕然的同时，稍稍探出了手，却又迅速反应过来地顿住。
下意识想要帮助，但先不说能否帮到，对方需要么？
而在那门口，以那面色愤怒的领头者为首的人群也有着同样的遭遇。
“时间到了么？！”那人抬起已经出现空洞的手掌瞥了一眼，又朝着流星喊道，“你要救下他们！这就是你该做的事！”
相较于大吼大叫的他，另一个已经消散大半，连脸都只剩下半张残留在半空的男人，却只是轻言淡语，最后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我们都是这座城市的倒影，整座城市再现着无尽的过去，亦真亦幻，不要相信任何人，只需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流星看着这截然不同的双方消失在原地，便听身后诧异的招呼：“流星？”
“你怎么看着那边？”叔叔惊讶地说着，然后又低低的笑了笑，“我都没看到你怎么转的身，说不定你也可以去城市里考核成骑士老爷吧。”
这笑容又变得苦涩：“但现在说这些都有些晚了。”
流星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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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两种问题！”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托兰•卡什非常忧郁。
他盘腿坐在一片明显是什么船只碎片的木板上，随着波浪飘荡而上下晃动，额前的几缕发梢也在视野里甩来甩去，令他烦躁的捋了捋。
可以说重心很稳，平衡力也格外出众，就是有些呆。
然后重新看向好似平静无比的海面。
“我原本立足的，是城市，然后又成了卡瓦莱利亚基，出现了熟人……”他探出金属手套覆盖的手指，在自己盘腿立足的木板上划着，“是幻象，这座城市肯定有什么东西能创造幻象，要么是施术者，要么是什么仪式。”
“而且在和斯卡蒂重逢后，环境变成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眼海面，又重新垂下头，金属覆盖的食指在木板上划出一个浅浅的圆，“大海……”
“很真实的幻象，可以姑且当做现实，因为差点真的淹死……”
总结到这里时，他有些尴尬的抹了抹额前那还有些湿润的头发，然后继续看向木板，“幻象切换的规则不清楚，可能斯卡蒂后来所以就以她为主，也可能是实力之类的规矩？”
这就是以第一个问题，关于幻象的主次问题。
“而第二个问题……”托兰抬头再看面前略显平静的海面。
也只是略显平静罢了，刚才屁股下面的木板差点被一个小浪头掀翻，能安静下来复盘思索的余暇还是珍贵的，而他望着这海面，就想起之前把他从海里捞起来就甩在木板上的斯卡蒂。
想起她那在水中游动的身影，也就能忽然理解她的衣装款式和材质为什么那么怪异。
但比起这点恍然大悟的收获，主要的问题还是——斯卡蒂沉底了。
在把自己捞起来后，那女人就自顾自的下潜了，甚至没跟他说过什么想法，好像根本没把他当同伴。
也可能确实没当……托兰有些头疼，他现在倒也不执着拉斯卡蒂入伙。
但在这连个小岛都看不到的海面，他虽然会游泳但也游不远，潜水就更别提了，谁会穿着盔甲游泳潜水啊？
但这种环境敢卸甲吗？
他望着不远处，还漂浮着的半截触须，就是那东西突然袭击让他险些溺水，全凭斯卡蒂不知从哪弄来的木板在海面漂流。
可以想见海里可能还有更多的敌人。
这么一想或许可以理解斯卡蒂为什么主动下潜，但那也只是一种可能。
考虑自己望见的卡瓦莱利亚基，他觉得这里也该是斯卡蒂熟悉的环境，急于下潜或许也是有别的原因。
只是不论怎样，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很严峻。
继续在这儿等是种煎熬，可要把斯卡蒂喊回来，好像也做不到。
他只能先忧郁着，并且还会持续很久。
而在那下方，确实已经望见那能连海床都照亮的城市，斯卡蒂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笑颜。
尽管身后的黑暗中仍有触须与骨刺延展，她也轻描淡写的挥剑将其挡下，继续朝着那城市游去。
全然不在乎身后追逐的恐鱼与海嗣们，以及前方朝着这边冲来的阿戈尔同胞们。
那是幻象，那是过去的痕迹，却也是思乡之人在而今以及找不到的，只在过去真正存在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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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格拉尼眼中的维多利亚，也像楚信然眼中复杂的城市。
车来车往，时而还有源自高空飞机的轰鸣，无数没有动物特征的人与无数有着动物特征的人走在同一片街道，谁都没有矿石病的痕迹，包括老雷克斯、夜烟、阿米娅他们。
在这样的环境下，格拉尼早已跑远几近消失不见，留下楚信然还站在原地看着街上的行人发呆。
他看着那些对他打招呼的男男女女走过身边，那些人有的是皇家学院的同学，有些是赏金猎人的同行，有些是守秘人的协助者，也有些只是单纯的萍水相逢。
记忆中的他们大多都会持着些武器，穿着劲装或是装甲。
而在这里，他们穿着时尚休闲，还那么自然。
“梅林，你教过我怎么做，现在你会怎么做？”
“呃……”陡然间出现在面前的声音夹带着丰裕的触感，被维娜拥抱的楚信然好似僵滞的雕塑，没有应答。
而维娜也已在他身后消失，转而对他搭话的，是面前的对他探出一只手来的萨卡兹殿下：“你想过沉溺幻梦吗？信然。”
熟悉的问话，曾经的他能够那么果决的回答「不，我不想」，而此刻的他，却没有这样立刻回答，只是看着她对着自己收回手，笑了笑，然后消失。
只是他也没有迈步，去融入这个现代与异界交融的街道，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即便约克家的大小姐拎着法杖，火团紧簇地怒视着他：
“你在干什么！你该行动起来！信然！”
艾塞尔芙蕾•尤利叶•蒙贝兰，还要算上那承自母系的约克名号，名字很长的天火大小姐也这样催促着他，在这片大家都无比融入的环境中，她反倒还持着原本的武器。
“雨水，你以前可没有这么犹豫。”
“既为雷法所铸，自当为大炎的手与眼、理与义，岂可如此懈怠！”
红胤泽，麟青砚，两代惊蛰亦是同样地鞭策到，甚至让他脸上浮出几分苦笑来。
我也没有接那雷法担子啊……他心里想着，却也懒得吐槽，只是目光微挪，瞧见了一对男女走过。
再一次看到了，确认那确实是斯特凡诺和一位陌生的女性，后者那黑发黑瞳的模样他没有任何印象，但见那有说有笑的神态却显然关系匪浅。
他再一次的疑惑，疑惑这城市构筑幻象的标准，只觉这标准大概已经是东拼西凑了，目前这幅场景已经出现了太多拼接出的东西，着实找不出什么像样的规律。
有些幻象，想让他留下，有些幻象，想让他奋起，这样的立场差异基准也不知从何而来，或许后者倒是真正还原记忆，没有被记忆其他的异物融入的模样吧，但这份「名额」的配给，他还是看不明白。
尤其是年和夕之后又是那仅有一面之缘的12F，之后又是埃德加与莫斯提马。
这其实是随机的吧……智库的随机抽调，楚信然心里有所猜测着。
这些幻象都在逼着他尽快做出决定，但他只是想多看看这样的城市罢了，就像他现在终于提起步伐，也是对周围的招呼与呵斥充耳不闻，只是朝着感知最终格拉尼的所在走去。
然后在那里，他看到了那个库兰塔青年。
正微微躬身在库兰塔女孩面前，手掌摩挲着她的头，温言细语地说些什么，而后者脸上无比雀跃兴奋，双手握拳微晃，看起来是很好的一副大哥鼓励妹妹的画面。
然后这样的一幕，便被走近的不速之客所「破坏」。
大哥看到了他，便也站直了身，而妹妹注意到了大哥的目光，扭头便见那令她讨厌的家伙，便下意识问：“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调查另一边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忽然瞧见了一柄枪，一柄与她肩后的骑枪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崭新的骑枪，被雅罗斯瓦夫大哥拿在手里，做出了她不曾见过却又觉得本该如此的起手式。
她便忽然想起，那在她从小记忆力就住在隔壁的雅罗斯瓦夫大哥确实没在她眼前使用过正式的武器，在她的记忆中，对方都是拿着木质的训练剑或枪教大家做普通练习。
而在此刻，他当着自己的面拿着真正的凶器对楚信然做出了攻击前的架势。
“等，等等！雅罗斯瓦夫大哥，他不是敌人，他是我同伴！”
格拉尼还是立刻拦在了库兰塔青年的面前，即便平日对楚信然颇有微词，但也不能放任这位从小就教导自己的邻家大哥真的对他动手。
不该是这样的，大哥那样和煦善良的人也不会突然动手。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后面那家伙，赶紧压低声音朝他招呼：“喂，楚信然，你说点什么！”
起码自证清白你不是很擅长吗！她心里想。
但迎来的却是楚信然冷淡的目光以及令她愣住的招呼：“雅罗斯瓦夫•赫尔莫德，你该告诉你那小妹妹，喊全名才是对你的礼貌。”
“小孩子的话其实无所谓……”在她惊诧的目光下，雅罗斯瓦夫大哥脸上浮出些无奈的笑容，然后收起了攻击架势，一把将手中的骑枪抛向了楚信然，在后者轻易接住后一脸欣慰，“你现在都比我还高了，虽然这话我好像以前说过。”
这话倒是令楚信然目光一滞，忽然想起几分梦中的画面，却又转而淡淡道：“你也扫描了我的记忆？”
“我想是吧……”雅罗斯瓦夫笑了笑，“在这座城市，想要离开也很简单，只要你对任何一个人动手，只要你能扛住所有人的指责。”
“所以……”
在格拉尼没能跟上话题思路时，她看到了那位令他憧憬骑警职业的大哥对着楚信然张开双臂：“动手，信然。”
“什么？”格拉尼怔了怔，便见楚信然提起了手中的骑枪，甚至难以想象的熟稔激活了伸展的机括，机械骑枪霎时长达三米，被他双手相握，“等等……你要……”
她话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大哥一把推开。
而在下一刻，楚信然踏着雷霆闪至身边，手中的骑枪更是已经贯穿了大哥的胸膛，而大哥只是抬手，扶住了他的肩。
“成为骑士了吗？”大哥问，溢着血的嘴角带笑。
“在努力。”他答，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目光下是同质的回应。
“这么……相信我吗？”大哥又问。
“不信。”他答。
“那就好。”大哥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随着胸腔不断地大出血而衰弱。
而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格拉尼，目光划过她的右臂臂章与身后的骑枪，然后再回到她那失声落泪的脸上，雅罗斯瓦夫的笑容更加和煦：
“格拉尼，你实现了目标啊，你长大了，不要哭。”
“坚强些……和信然……一起走出城市……”

NO.14:她毫无疑问是个幸福的库兰塔
有一枚警哨，红色的警哨。
有一枚袖章，明黄色的袖章。
明黄色的袖章上以黑色的卡西米尔语书写着「POLICJA」的标签，这是卡西米尔语中的「警察」意义，但并不属于维多利亚。
格拉尼的祖辈虽自卡西米尔迁居维多利亚，有着显而易见的卡西米尔文化残留。
但不论是偏大的袖章、还是那枚擦拭光洁的警哨，都是格拉尼从邻居大哥那得来的礼物。
在骑士竞赛文化刚在卡西米尔兴起的时期，太多的骑士对此表示抗拒。
他们有的选择支持监证会对抗曾经扈从出身发展而成的商业联合会，却也有些或目光长远，或只是逃避的骑士们，选择了离开家乡。
格拉尼的祖辈是其中之一，邻居家亦是如此，作为同迁一处的骑士，几代已然堪称世交。
而格拉尼亦是从小便认识那位有着好几个弟弟妹妹，与自己这样的独生子不同的邻家大哥。
一个特别厉害，特别亲切的大哥，就是有些执着于「骑士精神」，街上的不少人都觉得他的执着有些魔怔，八成是家里的骑士文学看多了。
但格拉尼不觉得那是什么问题。
她很喜欢和邻居家的其他哥哥姐姐们一起听大哥讲骑士故事，尤其是在某一天，大哥通过了维多利亚骑警队审核。
那一天真是如梦一般，哪怕是她也成为了骑警，也还经常会梦到那一天。
梦到那是个春日的某天，她和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们嬉笑打闹，忽然就听到大哥的声音和叔叔婶婶们的招呼，一群黏着大哥的小伙伴们便立刻围拢过去，而那被春日晨光盖着大半张脸的青年温和亲切的招呼着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孩子。
一旁的大人说，大哥成为了骑警，算是实现了梦想的第一步。
大哥说，只是第一步而已，要成为骑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一直很谦虚，但小伙伴们却很激动，一个个簇拥着他，仿佛他马上就要成为骑士故事里的主角，也在那样的气氛下，格拉尼忽然仰起头，大声说道：
“我……我也要成为骑警，和大哥一样！”
小伙伴们都笑了起来。
那是善意的嘲笑，但也仍是嘲笑。
他们嘲笑着大家天天都看到大哥的那些训练，而格拉尼连跑个步都要气喘吁吁，嘲笑着她的大言不惭，嘲笑着那个他们之中年纪和个头都最小的孩子。
格拉尼涨红了脸，就见到大哥也笑了。
那被晨光模糊了面孔的嘴角只是翘起些温柔的弧度，喝止了周围的嘲笑，然后稍稍躬下身来，握住了她的手，朝里面放了个东西。
那是一枚警哨，被一块臂章裹着。
比起警哨，孩子们都见过那块他自己手制的臂章，是大哥考上骑警队之前就已经提前做好，每次大家玩「骑警游戏」时都能引来孩子们羡慕目光的臂章。
此刻也都一个个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骑警队发放给了我两枚警哨，这是备用的，送给你……”
大哥温和的说，搭在她手指上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握住那被臂章包裹的警哨，“你有大声说出的勇气，既然下定了决心，就要用功学习，努力锻炼。”
“每一位库兰塔人都应该找到自己最热爱的跑道。”
大哥笑的很温暖，小格拉尼也笑得很温暖，而那样的梦境总是戛然而止，现实则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邻居搬家了。
她再也没见过那个邻家大哥出现，唯有警哨与袖章能够怀念，能够时刻铭记自己本来的信念，而当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在这里看到他，看到他依旧如记忆那般的温柔亲切……
“雅罗斯瓦夫大哥……”注视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看着大哥的眼瞳逐渐失去明光，哪怕听到了他最后的话语，格拉尼还是忍不住朝那持枪者投以愤怒的凝视，“楚信然！你在——”
“该走了……”
满腔怒火尚未发泄，她凶狠地朝他迈出两步反而被对方更快一步地，抽枪踏步，霎时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反应不及的瞬间便已抬手揽着她的腰冲出步伐。
“呃……”还未从这宛如要端起打屁股似的屈辱抱法中回过神来，格拉尼却又立刻打了个寒颤。
她发觉了此刻源自街道各处的行人们投来的敌视目光，其中不乏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论那杀意源头的面孔是否熟悉亲切，那恨不得剥皮拆骨般的目光远比她瞪楚信然的目光要模范得多，甚至令她瞬间感受毛骨悚然的彻寒。
在接连不断的冲击以及这些目光导致的僵滞之下，她都没有第一时间挣开楚信然的揽件似抱法。
待到反应过来时都已经被带着冲出了百来米，身后更是不知从哪个方向飞出个拐弯的血色流光！
“喂！注意身后！”她惊地大喊，想要挣出对方的臂膀却才惊觉这家伙的力量维持竟然如此夸张，她怎么使劲都压根纹丝不动，令她下意识拍起了他的后背。
这一拍也感觉好硬，分明都是有不少破洞的衣服了，怎么从触感上感觉下面……还有金属？
真是稀奇古怪的……换做闲时她还能这么吐槽，但现在局势紧张，她只能先以这无比别扭的姿态架起骑枪，准备强行接下那红光，结果却又陡然从那臂膀那传来一股拉拽感与同时爆发的狂风盖脸，令她无比难受的同时，却也整个错过了那道红光。
安全……姑且是吧。
格拉尼第一反应是试图扭头看向身后，也就是目前行动的前方，顶着那更加难受的狂风努力辨认哪些飞速后退的景物，来不及惊讶楚信然的奔跑速度这么夸张便见周遭的大楼出现裂纹，无数行人已经集结于前方——
“楚信然！该停下了！”她大喊着，也觉得这种风声赫赫的环境下只能拉高音量才能让对方听到。
但对方的声音却以不大的音量穿过狂风传达到了她耳边，以极短的回应：
“不需要……”
.
破碎的道路，倾倒的大厦，数分钟前还是安宁祥和的梦幻城市，在而今已是陷入无法阻止的崩毁。
而这一切，都源于楚信然的那一枪。
毫不犹豫，动作简洁，奔若雷霆的一枪。
即便没有附加多余的源石技艺，却也仍是足以贯穿那库兰塔男人的心脏，在彼此的扶持下见证其呼吸的停止。
正如那库兰塔男人生前话语所透露的那样，只要对任何一个人动手，只要能扛住所有人的指责。
指责……这指责强度未免也太高了些。
即便他在对方停止呼吸的瞬间就已压制住了情绪，做好了带上格拉尼走人的心理与物理两手准备。
但这宛若在「天际省杀了一只鸡」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感觉，还是令他感受到了相当的诧异。
却也还不算陌生。
甚至本该是熟悉才对！
直至一年以前，他都还活在无数与「黑质」共享空间的压抑环境之中，那些一旦表露出互动倾向便会金属投来注意的死物残渣便似这些熟悉的陌生人们，令他只能唯唯诺诺的躲避，或是佯作视而不见。
但现在的他早已与一年前不同。
他能让那些黑质主动避开他，更能正面击溃它们的存在。
而哪怕是此刻，他也有着同样的自信，在那一眼所见上百人围在前方，更有至少数十位术士在继续力量的辉光交映的此刻，他只是看了眼左手的骑枪。
那柄还残留着血迹的骑枪，不论是血迹，还是枪身本身，都在此刻一点点地变得中空、一点点地消散，令他的眼中有过些许的惆怅。
在那惆怅的同时，凝冰构筑的冰壳覆盖了缺口，填充着内里，当那骑枪在短短数秒内彻底消散的那一刻——诞生出一柄完全复刻的骑兵枪。
被他紧握在手中，凝聚着被高速拉扯流落在后的雷霆残光。
并非源自纯粹能力的金色，而是套用源石技艺覆盖了毒气的赤红，几乎令那冰铸的骑枪整个化作血色，在他的猛然驻步中投掷而出——
嘭！
这一记耀目到几乎令周遭光线为之黯然的赤红，最先贯穿的反而不是敌方，而是被他同步令苍龙招出的厚重水幕。
冰冷的水幕被炽热的蓄雷长枪轻易击溃的瞬间爆发出巨大且浓密的水汽长帘，在这瞬间的楚信然已然再度迈步冲刺，以比投枪慢上数步的势头穿过长帘的瞬间，无数阻碍视线的长帘又在这一刻凝出无数灵活却又由高压水流组成的游龙群，在他的下一步踏足地面的瞬间朝着四面八方腾飞而去！
“苍龙七宿，你该留在这里。”
银色的辉光撞上赤色的雷光，枪尖与枪尖的碰撞激起耀目的火花，那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存在恰恰是同样持着长矛的奥丁，挡住了投枪的同时道出似威胁似劝阻的话语，却又被一道腾飞的游龙侧面挥爪。
下意识的横枪没能挡住这样的组合技，在其踉跄的时刻，楚信然已经揽着格拉尼越过祂身侧。
目光全然没有落在祂身上，只是望着前方，望着那还站着太多人拦截在前的前方。
在格拉尼全程都未能跟上节奏的呆愣下，他带着小骑警高高跃起，在后者因鲜少体会高空坠落的惊呼声中，却又猛然朝后提脚，一脚蹬在了凭空显现的金属巨爪掌心。
气流爆散，电流纷飞，带着几乎令双耳失聪的轰鸣，她眼前只有那骤然拉近的地面，自然顾不了脸上那因寒风与电蛇的小刺痛。
“到这里，你自己跑，找你自己的跑道。”
“不要放松警惕，不要轻信于人。”
出乎预料的，没有那能令自己午饭都吐出来的颠簸，格拉尼在楚信然臂弯里体会了意外的平稳落地，甚至还被对方轻轻放下。
而她在耳边还有些嗡鸣的状态下听到这话语，看向那青年的表情自是相当复杂。
被这短短数分钟却波折不断的状况冲击到麻木，最初的愤怒本该重新复苏。
但却又有思考的余地，不论是这家伙和大哥的交流还是眼下的处境都能说明此刻没有她犹豫的余地与时间。
隐含着杀意的无数敌意还在远方环伺，她要么留下要么离开，而在刚才她已经见证了对方那不论什么状况都显得远超自己的能力。
留下就是累赘……当了好几年的骑警总不能连这点战局判断力都没有，格拉尼只是深深的看了眼楚信然，紧了紧手中的正版骑枪，拉下了头顶的防护帽檐匆匆道：“回头我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你就得祈祷我还活着了……”楚信然看着她那已经迈步的背影说，“我也会期望你活着。”
“都要活着！”已经发挥出库兰塔天生出色的脚力，格拉尼的声音从远方发出。
不论是盛怒之后的审判，还是另有内情的误会解开，前提都得是彼此活着。
楚信然此刻显然是在断后，但也不见得她所去往的远方就没有其他的敌人，所以她亦要做好迎战准备。
不过有了楚信然方才的演示，她至少该明白得边跑边打，停留于一处就是大概率被包围。
每一位库兰塔人都应该找到自己最热爱的跑道，在骑士竞技变成体育赛事之前，库兰塔人有着更纯粹的赛跑体育以展现天生的优势。
即便而今卡西米尔只剩下骑士竞技这样残酷而又野蛮的争斗体育，也该有些卡西米尔人不曾迷失方向，能够找到自己人生的赛道。
也在这种时候，在这座虚构城市之外的某处机械核心前，一枚黯淡的指示灯稍稍能够亮起些光亮。
“纯净的卡西米尔血脉，二级的精神共鸣，16号的优先级提升。”
“36号落后了，但似乎有些外在干涉在影响她的标准。”
“1号和45号各自持有异类神格，但并非首选。”
“45号评定很低，似乎心智存在缺陷，1号……安吉拉并未给出资料，提议回收人格以确认成果。”
“总括否决，疑似存在其他目标拟定。”
“确定，探测到上浮文件，依据创造者的指令，神格的处置为权限封锁，只有总括与安吉拉能够理解。”
“都在聊什么，候选者死了大半你们就闲起来了吗？讨论的样子倒是比我还像人了，要不给你们也创建些人格？”
“安吉拉，报告1号状况。”
“非常优秀，甚至把我的话听进去又只听了一半，不考虑卡西米尔血脉的话，创造者的遗产可以完全交给他。”
“抛开情绪客官判断，安吉拉。命名与认可并不意味你能轻易对1号下注。”
“这自然是抛开情绪判断，此刻质疑起我的你，倒更像是偏离智库的生命，需要自检。”
“正在自检，请稍候。”
“专心观测，安吉拉，杜绝任何缺漏。”
“当然，总括。”

NO.15:君子报仇，七十年不晚！（震声
（在2022/2/22/2:22的一天，就会出现第二章！）
“不要相信这里的原住民，连那些为原住民说话的试炼者也同样需要警惕。”
某串AI的话语犹在耳畔，即便那AI认可的名字、塑造的形象本身拥有着背叛的前科，但她的那番话仍是给楚信然提了个醒。
尽管他并不缺乏警惕，却也仍因这句话而选择了有所保留。
他没有完全相信安吉拉，于是采取了雅罗斯瓦夫的「提议」。
但他也没有完全相信雅罗斯瓦夫的话，就像雅罗斯瓦夫所问的那样。
“这么相信我吗？”
而他以“不信。”回答。
正如他在「杀死」了雅罗斯瓦夫后，只是目送格拉尼踏上离开的道路，而自己留在了原地。
说来他其实蛮了解格拉尼那丫头的，尤其是在性格方面的了解，恐怕比她自己还清楚。
虽然「自我剖析」也算是不少地区的警务人员基础，但骑警队对破案技术的要求显然不如龙门近卫局来的严格，而在这一点上，近卫局处长更是以身作则，成绩的记录一直都在近卫局后台高高挂起。
职位越高，考试越多，需要考核的也不仅是自我剖析认知之类的心理素养，楚信然自认自己的看人的技巧也不差，所以他也觉得自己蛮了解格拉尼的。
了解她不会对什么骑士宝藏感兴趣，来到这里的原因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财物，更可能只是单纯的听说混乱前来维系治安，主持公道。
正义感过剩又确实有些本事的刻苦小马驹，一直都是这样到处乱跑，几年了都没个变化。
也让他能够心安理得的催她赶紧离开。
她不是冲着试炼来的，倒不如说楚信然很怀疑这试炼进行到现在了，能有几个试炼者清楚自己正被考验着是否能够得到遗迹宝藏的资格？
如果他们身边没有安吉拉这种存在人格，也会主动开口的监督者，恐怕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被折腾吧？
这样憋屈的信息封锁，这样强行的选拔方式，这智库的风格倘若是按照其主的风格，那这骑士陵墓的墓主大抵也有些缺乏人情。
就这一点而言，楚信然蛮希望结束这场荒唐的试炼，甚至想给这麻烦的智库两刀。
不过后者还是稍微有些顾忌的。
毕竟这智库的一部分确实也帮过自己……
“你的眼球转动方向和频率并不平稳，这种状况还有分神的余裕吗？”
电闪雷鸣，狂浪急催，于雷霆与流水间腾挪闪避开大半的法术直击，却也仍是不免要以手中长剑正面对抗闪避不开的范围打击与精准引导，楚信然此刻所处的战况正如安吉拉所言的那般危险紧迫，可他也确实有些分心。
“我在思索……”
话语落下的瞬间便需侧身避开那青蓝色的暴虐火光，继而还得紧接借着水流的冲刷而远退数米，避开那膨胀爆开的烈焰，楚信然远远地望着那客串的术士魔王，心里一闪而过「这样的术式并不适合她」的想法时，便见对方下一刻持着那柄剑刃显现于身边。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挥舞的黑色佩剑铭刻着萨卡兹传统文字，意为「争斗在此止歇」。
这是君王的佩剑，本应有着一代又一代的君王之意加诸其上，一剑之力犹若数倍武器之压，但却被他一剑所阻，并在下一刻，大地轰然动荡。
庞大的水柱自混凝土下喷涌而出，霎时将那虚假的殿下带走，而楚信然趁势屈身，避开了划过上方的圣裁之刃。
先是青色怒火，再是圣裁决断，楚信然退后一步没入那冲天的水流中，让那水流模糊掉昔日赦罪的使徒面目，而他在水中轻巧迅捷地流窜，在那无数接连不断，化作龙躯的流水中转移，最后踏足凭空探出的暗红利爪之上。
苍龙七宿•改，拔出了身后四翼组合的长剑，甩动起了身后那金属脊柱之中弹射的尖刺尾椎，冲锋在前，混淆视听以降低其后混入人群的楚信然之存在。
“我能否能通过与你的交流，来告知智库……”他开口，接续的还是两分钟前的话题，探手成爪，看似一击撑在了面前的萨弗拉青年身后，实则是以指间的短小猎刀贯入后心，然后流畅后撤，再次融入人群，目光古井无波，“我无意破坏它的结构，只是好奇它的存在……”
话未说完，远处闪动的寒光令他侧首，一道迅猛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劲风，哪怕他确实的躲过也带起了一片鲜血飘洒的裂口，面色清冷地菲林女孩站在七十米外的倾斜屋顶上凝视着自己，那是猎刀无法回应的距离，但铳弹可以。
杰里科941，在对上目光的瞬间便已枪火乍迸，毫无留手，但却仍是歪了。
被一发后发先至的，射速与动能更加强悍的子弹所击歪。
这需要的可不只是装备好这么简单，令他不快地抬眼瞧向那枪声动静一点都不比自己小的远方。
尽管面容比印象中要苍老太多，但那不变的目光与看似蒙尘却又暗含辉光的轮环都证明着那位拉特兰狙击手的身份。
第二个，一眼看到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狙击手」，同时也是让自己彻底暴露在周围目光下的狙击手……楚信然看着她，有些疑惑她的变化，却也没有忘记眼下这状况。
这是令他烦躁的发展，但却还谈不上最糟。
因为他的身边有着金属小罐乒乓落地。
喷洒的灰色浓雾霎时扩散开来的下一秒，他的身影便被灼热的链锯搅碎，可在那持着链锯的菲林女孩身后，是他轻柔地抬手抚颈，猛然一拧的黑影。
毫不停留，收手再退，又有其他虚影以不同的创口击碎的当下，他已化身庞然的游龙一部分，直冲云霄。
“我并没有参与试炼的意象，我只想和智库，或者说和你，和全部的你聊聊……”
话语间便有不少音效尖锐的箭矢、法术弹，甚至是炮弹飘飞而过。
但在构成龙身的水流包裹与掩护下，那些试图将他击坠的狙击全是无功而返，最多将游龙之躯砸出不少破洞，却又迅速被水流重新修补。
这种时候状况最惨的还是苍龙七宿•改，在楚信然以自身控制水龙腾飞的一瞬，外装看起来已经高度战损的它被苍龙控制着退回深渊。
这样反复的动用深渊的开关，也是楚信然想对智库所展示的。
“关于深渊，关于神性……”已然抵达了千米之上的高空，他还是没有流畅说完一句话的机会，在他面前出现的是更为巨大高耸的熔岩之像，还有绵延环绕的庞然蛇影与熟悉的岁相身姿。
这一刻，好似慢动作的播放。
在那漫长的瞬间，他还能看到更多庞大如山岳或是绵延如乌云的身影，更有些细密如蚁，却又出现在这千米高空的人形。
这令他的目光真正出现了明显波动，心态也发生了变化，甚至忍不住发出些映射心声的喃喃自语：
“他妈的……”
呼吸着已是一千六百米以上的高空冷气，楚信然的选择是让庞大的苍龙立时爆散。
润！
“噗……”
耳边似乎传来了安吉拉的憋笑声，但也确定是否只是错觉，他此刻正与无数「楚信然」一同自高空四散坠落。
但还有无数龙形的水流混杂于身侧，以蒸发或是彻底破碎为代价以抵挡那些或灼热或冰寒亦或是纯粹锋锐的打击。
一个接一个的「楚信然」在半空被击碎，不论「生前」做出了怎样试图在空中移动的努力都没能挽回死亡的命运。
但那些过于非人的存在却也似乎没有真正注意到最初被击坠的几个「楚信然」之中有着被炎流包裹，浑身溢散着蒸汽落回城市边界的存在。
“还好都是些幻影……”
绷紧了神经自灼烫的水汽与地洞中爬出的楚信然吐出一口热气，这话也不知是在说自己的分身伎俩还是感慨那追击不断的敌人们。
一开始都还是熟面孔，但在上了天之后就彻底不对劲了。
他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史尔特尔本尊呢，自己认识的那个继承名号的萨卡兹女孩也还未真正释放一切来再现过那高达万米的可怖巨像，更别提之后那如蛇一般带着霜寒的气息和无数浮游炮似的玩意儿出现的巨物，以及那比第一个试炼出力还高的岁兽之相，和那大后方的神神鬼鬼。
可能真的是神神鬼鬼，但那都是神性里析出的影子吧，他都没有实际印象。
和那些东西战斗多少有些想不开了，虽然他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败走，去拾起格拉尼留在不远处的那条臂章一同合流。
击杀一人而引来所处环境的骤变，在这样的状态下寻找进一步的线索，这是他从安吉拉和雅罗斯瓦夫各自说法中摘出的方案，甚至觉得是最可行、最正确的方案，换个人来这么做说不定就成功了！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没错，但偏偏这方案运用的试炼场原型是自己……
换成别人的试炼场难度，就算九死一生也不至于是这些令人绝望的东西啊……
楚信然朝后退了一步，望着那正占据着天空俯瞰着自己的巨兽、巨神们，看似平静的对视实则是心如擂鼓地面色僵硬。
虽然这心跳声也有大半是因为刚才被拍到地里的剧烈打击。
那大喘气到现在爬出来也还没真正平复，他很清楚失败的最大原因，那便是自己还没真正将那包容太多的神性阅历变现成能够长期立足这种等级战场的实力，眼下这种状况只能说是实际的栽了。
一个人的眼界，一个人的经历，通常也能造就一个人的实力，而这样的经历、眼界打造的试炼难度本该是合适的，但偏偏试炼场的打造原理在他这儿的结果……出现了极大的偏差。
虽然不想认输，但也该认清现实。
便也在这样压抑至极的状态下，楚信然对这些家伙什么时候会厌倦这种僵持而忽然攻击非常没底，已经做好跳回深渊准备的开口呼唤：
“安吉拉……”
“我在。”在这种见鬼的状况下，这AI平静的回应甚至都能带给他几分安心感了。
虚假的安心感……他在心里叹息道，然后又语速极快的发问：“我的方案错了吗？”
“你的抹杀方案，一直存在。”安吉拉的回答，恰似答非所问，不符AI应有的回路。
“那我就放心了。”望着那令天空黯淡的壮观，那无数巨兽悠然自得地力量积蓄，仿佛要来个体面收尾似的被害人第一视角，楚信然反倒放松下来地笑了笑。
“您果然很出色。”
“而我也开始信任你了。”
楚信然说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就在那城市的界碑线外。
一切的巨兽，一切的压迫，都在这一刻倒似夕的一幅画般，烟消云散。
安吉拉那双手交叠的身影亦在身侧凝实成型，双眸微闭。
“您的目标是？”
之前都是楚信然想从她那获得情报而发问，这一次，则是轮到她。
但与其说是询问他的想法，不如说是确认他的想法，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
望着那空荡荡的天空与寂静的城市街道，楚信然叹了口气，叹息悠长。
然后看向她回答：“去其他试炼者的试炼场。”
先是倔强不肯放弃，最后是认清现实准备跑路，但安吉拉的回答以及不远处的格拉尼袖章给他展示了另一种选择，而他也立刻做出了选择。
计划有变，随机应变，他一直做得很好。
自己的赛场难度太高，那就该入侵别人的赛场了！
Open the door！快把耳朵交出来！！
“看来您已经有了方向。”睁开双眼的安吉拉注视着躬身拾起袖章，轻轻拍打尘迹的楚信然。
“格拉尼，有些事她也该知道了，她也是很出色的，只是不够稳。”
收起那袖章的楚信然说着，又看了看开始虚幻起来的安吉拉。
“我们走吧，安吉拉。”
“好的，试炼者。”

NO.16:没有耳朵只有鱿鱼能嘬的世界
（2022/2/22/22:22能看到不存在的世界吗？）
格拉尼的试炼场脱逃很顺利。
这份顺利是将她的遭遇战胜利也全部算入前提的结论，便可以说她确实很顺利。
能这么顺利，可以说绝大部分功劳都源于在远方大闹的楚信然。
格拉尼仅是数次回头一瞥，便能瞧见那几乎覆盖天空的阴云构筑成庞大的水龙卷，接着轰鸣震动接连不断，庞然的水流巨龙与那能够轻易摧毁大厦的机械魔神共同肆虐之后，更有无数雷霆与流水在远方宛若莲花绽放之后，便是为地面再次降下阴影的云龙拔地而起！
与其说是吸引眼球，不如可以说是天崩地裂的程度了，若非格拉尼具备着相当的作战素养，并不会在作战中分心，只会在相对安全的境地下瞄一眼后面的话，那她估计会因为呆愣遭袭，倒在路上。
可就算是没有犯那种低级错误，她心头的惊涛骇浪也足够掀翻过往对楚信然的印象，尤其是在实力方面。
这……这是法术吗？
什么等级的术士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不是，术士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距离上次见他出手才过去多久？这是什么进步速度？
在楚信然还在苦恼着身负的复杂神性根本没能完全变现成实力时，格拉尼已经在震撼他的实力升级速度了。
但她也没有真正呆在原地老久，倒不如说，在那巨龙夭矫升空，当那无数弹幕如雨般追击却又尽是无功而返时，便有太多敌人转而看向了她的所在，更有那时的庞大气浪遥遥扩散。
一阵冷风令她清醒，更多的敌意令她回首，踏步、冲刺，提速维持。
即便这个世界没有赛马娘那样的固化赛事，但实力强劲的库兰塔人仍能在奔跑一道上达成不输于甚至胜过隔壁马娘们的速度。
而在这一道上，因个子小小而缺乏力量优势的格拉尼，恰在速度上颇为出彩。
避开了狙击，避开了法术，直冲城市界碑的所在，在她的眼前展现的，是挪动的「群山」，是动荡的天空与大地，是无数熔岩自地壳的裂口中喷涌，磅礴的大雨自天空中落下的毁灭姿态。
然后在她跨出的一步中，全然消失。
她站在死寂的城市街道上，回头所见的街道上什么都没有，令她眨巴眨巴眼后，选择摘下了自己的袖章，好好折叠地放置于身后的一步。
只是后退半步，就又回到了那已然倾覆的城市之中，震耳欲聋也立时响彻，但在那半步重新踏回之后，一切又寂静无声。
就像两个世界一样啊……确认这种状况算是安全了的格拉尼心里想着，回头看着这片最初抵达的城市，随便确认了一个方向便又重新调整了一下袖章字符朝向，然后摸了摸领口里侧裹着的红色警哨，紧握骑枪，迈步前进。
而在她离开的半小时后，收好袖章的楚信然迈步而出，并无犹豫地踏足她方才所走的方向。
袖章的指向一眼明了，空气中的水汽也还隐隐残留着被扰乱的方向，正如安吉拉之前的话语那样去，他确实已经有了方向，也正朝之而去。
而在这同时，格拉尼那边，其实并没有走得多远。
甚至还中途耽误过，因为发现了疑似其他试炼者的尸体。
在这座完全死寂，别说活人，连具尸体都难见到的城市里，能看到一具尸体。
而且还是勾勒着卡西米尔徽记的，可能是位骑士的尸体……当然是优先考虑其为试炼者的可能性。
骑警，作为集王国警察、郡警察、城市警察于一体，以标准化的作战能力及大范围的管辖职权闻名于世的警务职业，理所当然也要有着调查现场、分析案情、抓捕嫌疑者的流程。
尽管格拉尼在骑警队前期一度不受重视，自己主动接下的也多是些帮助小市民杂七杂八的委托。
但在之后也还是等来了大放异彩的机会，积累了不少实际办案的经验。
可在这样的现场下，她根本没有来得及好好调查死者的身份、死因、再通过现场痕迹来确认嫌疑人特征范围什么的，便已被海潮声所吞没。
那是真正的浪潮，带着湿咸的冷风，在她闻言立时转身的瞬间便从鼻端传来这般的感触，然后在下一刻被海水所吞没。
在含混不清的气泡中奋力，在忽上忽下的水平面上挣扎。
连河流都接触不多的小骑警何曾接触过海洋的浩瀚与怪异？
浸水的衣装与衣装上覆盖的金属装甲都在此刻化作上升的阻拦，她已陷入即将溺水的窘境，眼前甚至闪过太多过去的画面，好似大家常说的死前回想，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邻居家的哥哥姐姐，也想到了大哥和那些她曾经帮助过的人们，还想到了楚信然那家伙。
很讨厌，那个人的画面甚至快多过大哥了，那些装作礼貌的画面，那些捉弄自己的画面，还有那些好似为自己着想的画面，以及那令她震撼的画面。
不论是和大哥的见面，还是那之后的残酷画面，乃至之后的震撼景象。
忽然间的，她心头升起明悟。
到头来，自己连一个真正了解的人都没有。
却又恰在此时，又有手臂悍然从上方探下，一把握住了她那扑腾着的手臂，猛然一提。
“唔唔唔……”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格拉尼刚在明显上升力传来的瞬间有些放心，却又猛然一痛，自脚踝、自小腿，甚至蔓延而上，有什么冰冷滑腻的恶心东西正从水下拉拽着自己，令她想要发生却又咽下了一口海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乱动！”
分明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也只会有咕噜咕噜的水声，格拉尼却听到了那么清晰的话语，令她登时怔然的瞬间，眼前那混乱的淡蓝色视野也显出了神奇的一幕——那是水流被排开，球状的空洞以她自己为边界展开的奇景。
不仅视野为之清晰，甚至连耳边的水声也顿时变得轻闷，口鼻处的不适也顿时消解大半，下意识的呼吸甚至没有任何阻碍，也在这时的格拉尼才有余裕看向脚下，看清那缠绕紧勒自己双腿的黑紫色触须。
“呃……”下意识的恐惧令她握紧了那拽着自己的黑衣袖口，而她也在下一刻瞧见一道在下方昏黑海水中蜿蜒身影，其身缠绕着淡蓝色的微光，在骤然的转弯与上升中显出熟悉的神异轮廓，悍然张开利齿遍布的龙口截过她的脚下，便见紫红色的血雾在下方弥漫，而她双腿上的紧缚感忽地一松，上方的手臂同时加力，她便瞬息脱离了水面，看到了蓝天碧海。
只是水面下方还有闷响传来，令那本就顺应潮汐变动的海面怦然颤动。
而在她面前，那令无从着力的她只想死死抓牢的手臂本将她完全提出了水面，却又紧接着稍稍低垂，意图将她放下：“站好，站稳，不要怕，能够站住。”
那手臂的主人还在耐心轻柔的安慰着，令心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她一点点找回思考能力，一点点以脚尖触及那竟是真的能站住的海面。
“楚信然？”格拉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仿佛第一次见到他。
“是我……”
“还有我！喂，这边！”忽然间还有人的招呼令格拉尼微微扭头，便见那陌生的褐发褐肤，脸色倒是没什么精神的披甲青年坐在边上的木板上。
原来这里还有木板，格拉尼看着他，心里想。
“托兰•卡什，赏金猎人，你好啊，小骑警。”虽然脸色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探出手介绍时还是有些热情的，令格拉尼有些疑惑，看着他那有几分眼熟的脸，抬手和他握了握。
“你是，来村子里的？”她依稀有些印象，作为在星橼林村里的暂时治安官，不少赏金猎人她都要看着，而对这个男人的脸熟正是源于村子里见过。
“对……”而且看起来对方比她更熟悉她，一脸得意道，“在村里时我还劝了不少次行内争斗啊，给你省了不少工作量哦，小骑警。”
“谢谢。”
格拉尼沉默了一下道了个谢，这反应倒是让对方关切地左右端详两眼，问向楚信然：
“苍七阁下，她受刺激了？”
尽管知道名字，但赏金猎人以代号相称是不成文的规矩，除非对方没有代号，譬如托兰自己。
倒是也有人称他为领袖什么的，试图让他真正统合周围的赏金猎人，但在最近之前，他还没有考虑过那样的打算。
至于此刻，能够真正如愿以偿地见到那位「神童」，托兰虽然有着很多话题想要挨个寒暄，但遗憾的是现状不给他时间。
就像此刻眼前这位能让苍七匆忙赶来搭救的小骑警：“我之前在村子里见到这小骑警时，人还挺有活力的啊。”
对这样正义感十足的孩子，托兰还是颇有好感的，尽管对方的职位也算是赏金猎人常常避让、敌对的执法者。
不过看看方才苍七阁下的温和言语，应该也对这小骑警有些好感，托兰倒是蛮高兴这种立场方面的一致，说明能有很多值得谈的东西。
“是受刺激了……”苍七阁下的回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只是还没等他在说什么时，对方就吩咐道，“照顾好她，你们待在水面不会有事。”
“诶？”没想到忽然就接了个看孩子任务的托兰愣了愣，便见楚信然倒头直入海水，是个连水花都没溅起的十分。
“等等！下面是那个斯卡蒂的试炼场啊！”他赶忙朝前趴着些对着水面大喊，也不管这海水能不能把声音好好传过去。
他只是撞见了苍七，见识了他那强大术士一般的「源石技艺」，然后达成些许同行共识，却还没多交流他就探测到了什么，直接在水面奔跑起来，看得他眼睛发直，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用剑当桨朝这边划近。
一开始还以为是所谓的炎国功夫呢，水上漂什么的，现在连这小骑警和自己都能在水面站着了，能够拉开距离继续维持的术式，应该说仪式吧？这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源石技艺？
托兰重复着格拉尼之前的大脑风暴，不过想想曾经听闻的狂猎传闻便也倒是摆烂非常迅速。
——不想了，我直接接受设定！.jpg；
接受了设定，眼下却也身处海面无事可做的他，直接朝格拉尼搭话道：“小骑警，你认识苍七吗？”
“咱们聊聊他怎么样？”找个共同话题，顺便了解些情报，甚至说不定还能开导开导状态，这可是一举三得，托兰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但对方本来被招呼的时候抬头还有些疑惑，听到是聊苍七顿时又把头耷拉了下去：“没什么好聊的。”
呃……我找错话题了？这样的反应直接让他又想起斯卡蒂来，只是这两种显然是两种极端，一种是说不可替代，一种是直接失去兴致。
这不行啊……
换成平时的话，托兰倒也不会犟着一个话题不放，他的话术也不差，要让僵滞的气氛和缓也不难，可如今大家难道不是都仰仗苍七的力量才能在这儿聊天吗？
这同伴可不能放走啊！也不能放任这种可能会导致矛盾危机的隐患！
托兰觉得自己必须了解一下状况，就算矛盾糟糕到不可调和，也要清楚才能做好选择站哪一方的决定。
.
这边托兰还在试图进行话术和心理对抗，而在另一边的海面之下，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如鱼得水的楚信然，仍在下沉。
这bgm也不知是该切到《水面》还是《深海少女》，反正是两种都不合适。
毕竟越是下沉，越是黑暗，那周围的触须也就越多，甚至混入了恐鱼的利齿尖牙与海嗣的锋锐趾爪。
这是斯卡蒂的试炼场，他当然明白。
托兰的话语还是传达到了，但就算是没有传达到，当他置身海洋的那一刻，当他那裂开的血色狭缝中瞧见几近沸腾的扭曲气海的那一刻，他就清楚这是基于谁的记忆打造的试炼。
游龙环绕身侧，接连不断。
他只需张开感知，掌控水流，一条接一条的游龙便在水流中显现具化，与那些恐鱼、海嗣，乃至更扭曲的异化生物作战，扑杀、啃噬、绞死、还有化水为刃的法术充斥其间，源自对扭曲神明研究创造的卑劣之血在海洋中扩散开来，却也还是追不上他下沉的速度。
他直入海洋之下，在那片漆黑的海床之间，他看不见，但又能感受到。
无数叠加缠绕的触须构筑的丛林之间漫步着那遍体鳞伤的深海猎人，她已迷失其中。

NO.17:你找资料也太慢了
（老头环！还有一天半！）
8月16这一天并不是什么特殊节日，所以罗德岛本舰上也没有时兴怎样的特别安排。
倒是因为最近几日已经重新回到哥伦比亚外层区的缘故，有不少干员主动前往采购部将外出采购的任务接了个遍，显然都是想去城中心逛逛。
这种事换做几个月前，大抵是会被挨个批评，说不定还会个个都有前往舰桥旗杆的殊荣，但放在这个月，罗德岛对这方面的处理风格顿时宽容了许多。
这样的风格变化，还得归功于正在第五舱室休息的博士。
或者换一种说法的话，便是「在罗德岛本舰已经待满一年的干员们，都能有幸见到迄今为止性格多变的博士所体现的最宽容温善的一面」。
目前的丹尼尔•斯特凡诺，是前所未有的好说话、耐心、且热心真诚，这份评价甚至得到了凯尔希医生的「认可」。
尽管只是侧面印证，却也足够让本舰大多数干员们频频去找博士聊天、谈心、玩耍、求学，等等等的行为，然后被凯尔希医生安排的助理所截断。
毫无疑问，到了这个月，博士的助理轮替规则也发生了暂时改动，一大批沉默寡言而又看起来冷漠危险的干员被安排到了轮替助理名单，目的便是为了给博士打造一份相对清净的环境。
但也仍是架不住岛上干员们的「神通广大」、「天赋异禀」。
毕竟助理也不可能真正寸步不离，当期限定的好心肠博士也不会让助理真的累着，更别说罗德岛的大家也只是热情了点，并不是真的需要提防的狂热、危险之流的程度。
所以在此刻，助理先生不在身侧的眼下，已经下班的博士在第五舱室休息室与刚刚训练完毕的武装干员们闲聊片刻后，倒是遇上了平日会被驱离博士身边的巫恋干员。
驱离理由主要是未成年。
虽然是作为制药公司注册商标的罗德岛，本身也具备一个类似福利院的机构，收留了不少感染了矿石病的孩童。
但也没有作为武装干员培养，至多也就是帮助基层干员打打下手的程度。
可凡事总有例外，譬如有些特别的孩子会主动要求成为武装干员。
而对于这样的孩子，罗德岛也制定了一套相当完备的测试流程，以保证那些孩子不是凭着一时冲动的逞强。
经过这个流程还能成为武装干员的未成年人寥寥无几，但巫恋干员是其中之一，但她仍然是孩子。
期间限定的博士很受孩子们欢迎，正因此不论是否为武装干员，上面都是希望不要让孩子们干扰影响博士的行动。
他自己想去看看的话倒是另说，但他没说的话也不要让那些孩子私自去找。
毕竟丹尼尔•斯特凡诺眼下的人格虽然算是温柔和善，却也同样继承了不少上一位留下的记忆与记录。
那些记忆与顺势而为的安排风格，撞上他此刻的感性思维，会发生些微妙的变化，令他并不适合与三观尚未成型的未成年人有过多交流——这是医务部门的心理科室下达的判断。
丹尼尔•斯特凡诺，仍然是一位病人，有着病人的待遇。
“要是让布洛卡看到你的话，你或许会被要求写检讨啊，巫恋干员。”
第五舱室紧靠着训练室，所以有着很多武装干员会出现在这里，但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人总是在哪都引人瞩目，斯特凡诺也不是盲人，自然能够看到那被诡异的布偶熊拉着过来的沃尔珀女孩。
“小莫提希望巫恋告诉你。”粉发粉瞳的沃尔珀女孩看着沙发上的兜帽男人，软糯的声音有些缺乏情绪，而这恰恰也是这女孩儿的常态状况。
已经看过绝大部分干员资料，同时也和本舰大部分干员接触过了的斯特凡诺自然明白，便也抬眼看向了巫恋拉着的，那悬在半空的布偶熊，微笑问：“那么叙拉古的萨满想对我揭示怎样的未来？”
“苍，小莫提看到了苍的轮廓，似毁灭似扭曲……怎么？”
巫恋的话未说完，便看到了博士抬起手来，覆盖手掌漆黑手套做出了停止的示意。
“如果是和苍七有关的话，那巫恋干员和小莫提都可以放心。”手掌放下，兜帽男人的声音始终温和，道出的话语却令巫恋愣了愣。
“我能猜到他正在经历着什么，毕竟那也是几个月前的我刻意安排的结果。而在你之前，阿米娅，医疗科的闪灵干员、甚至是隔离疗养病房的幽灵鲨干员，都已向我表示过有关苍七的模糊预示。”
“这样啊……”虽然在这几个人之中，巫恋只对阿米娅那位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却已是罗德岛第二领导人的卡特斯女孩有印象。
但她能够理解这话的意思，反倒有些小惊讶在这罗德岛竟有着不止一个灵觉足够出色，且还都与苍有些交情的人。
不……应该是正因为灵觉足够出色，苍说不定会主动注意接触到他们吧……巫恋心里想。
加入罗德岛的这些天已经了解苍作为守秘人的一系列事迹作风之后，巫恋甚至一度觉得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早有预谋，只是一直也没机会询问确认。
“那我和小莫提打扰了。”
“不用担心他，不过你有这份心，有机会的话，我会让他知道。”
巫恋抱着小莫提对斯特凡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留下斯特凡诺继续坐在沙发上，等到了拎着两罐饮料回来的布洛卡。
“博士，刚才有人来过吗？”递出其中一罐的布洛卡随意问。
算是每次离开他身边时的例行一问。
“辛苦了……”接过那拉罐饮料起开，博士也摘下了那并不适应的头盔，“巫恋来过，来转告苍七的事。”
“苍七啊……这是第三位了吧？”本来听到巫恋便想起了那个见过几次的同乡小孩，本还想着要不要按照凯尔希医生的吩咐说几句的布洛卡，听到那位在叙拉古搞风搞雨过的狠茬名字就决定不多嘴了，转而问起了那狠茬的境遇，“从昨天到现在连续三位干员来见你说他的状况可能不太好，他真的没关系吗？”
虽然罗德岛不信鬼神的干员有他一个，但跟着博士的这两天值班眼看好几个人都这么煞有介事，感觉还是多少该关心关心。
“没关系，比起他来，不如关心关心咱们自己。”
博士的回答令布洛卡有些意外，他这几日见惯了博士对他人的关心与照顾，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副有些冷漠的发言。
“为期一个月吧，大概要，咱们要靠近谢拉格那片区域，陆行舰开赴不了，得下舰另以载具分批行动……”
博士有些头疼般的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端起饮料喝了一口，然后表情微妙地看着拉罐上标注的草莓味苏打水，却也没表达什么感想地继续道，“那片极寒区域大概能让不少干员都不适应，也不应带太多的人，也不知我是不是又要感冒。”
“又？博士最近感冒过吗？”
“很久以前感冒过，不过对我而言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啊……”
.
“感冒了？被神祝福的男人也会感冒吗？”
“塔维尔的恩赐只是永恒不死，并不附赠素质强化，特里维斯。”
“恒定的身体巅峰不正是永恒不死么？”
“强大之上还有更甚的强大，所谓的巅峰在哪里？那份巅峰当真能让你永恒不死么？特里维斯，倒不如说？你是如何理解永恒不死的？”
“呃……”年轻人沉默着，漆黑的义肢掌心屈伸，金属的摩擦声仿佛应和着眼角的抽搐。
而在那年轻人的身后不远处，那在洁净区内穿着高领毛衣外套白大褂的另一位年轻人，只是又从桌上抽出一页纸来，毫无秘教合作实验室研究主管威严地，擤了个鼻涕。
甚至把纸擤破了。
不过这也是纸巾质量的问题。
将绝大部分重启的科技重心都用在如何全力活下去的王国，倒是在日用纸巾这种东西上下的功夫甚少，而那感冒的年轻人似乎也习惯这种现实，只是又抽出张纸来擦了擦手，继续着话题。
“永恒不死，既是祝福，也是诅咒，不论这具身体是怎样的状态，我都会残留最后一口气，能够保留气若游丝的残躯便是祂最大的仁慈，起码祂没有让我以单一细胞的方式循环生死。”
说完这句话，他又将那纸张挼成一团甩进一米远的垃圾桶内，转而重新望向桌前的光屏，检查着那上面的一串串数据：“不过那位老人让你过来总不是来跟我讨论永恒议题的吧？有问题直接去问塔维尔，祂可比我热心多了。”
听似建议的话语对那垂下义肢的年轻人听来实为讽刺，但作为圣殿骑士长的涵养令他并未当场发作，只是看着对方那检查数据的背影，看着那家伙专注于屏幕的侧脸，也能看到他又抬手去抽纸巾，而那无名指上的指环一不留神就将纸巾刮破。
但那人也没有摘下指环的意思，与他前段时间追求效率极致的作风相差甚大。
“即便是永恒不死，你的想法也会改变吗？”他淡淡道，直接道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
这本该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令那年轻人确实扭头投来了略显疑惑的目光，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他竟瞬间了然。
“当然，人心是最固执的，却也是最易变的，倒不如说真正的永恒不死反倒是对心灵的折磨，你得对抗这些折磨。”
“不是让时间抚平痛苦？”
青年闻言，忽地扭头看他，那本还算耐心温和的语调明显有所变化，带着记忆中那科学部门主任本有的严肃认真：“时间是不会抚平痛苦的，它只是提升了你对痛苦的耐性……”
说完这句，他又回过头去，重新校正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而当某些痛苦足够庞大，大到时间强化的心灵也无法支撑时，我恐怕还会改变吧。”
“人总要找寻出路，生物也都会趋利避害，思维总是要灵活一点，特里维斯。一条路走不通或许是路的问题，也或许是自己的问题，要么改变路，要么改变自己，你觉得哪条可行就试哪条，总有些难题摆在眼前，会让你觉得哪怕有一丁点变量都是宝贵的进步。”
【播放完毕，是否再次播放？】
不需要点击那显示着「否」的按键框，只需冒出否的念头，那还原过去的场景便于那光屏一同黯淡消失，令那本也已经不再清晰的场景彻底归于黑暗。
时间能强化人心，但也会磨损一切，就像他早已逝去，留在这里的不是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而是继承了他思维数据库的人格建模。
一个……会随着机体老化，数据磨损而健忘许多的圣殿骑士长，就连播放过去的记录都仿佛隔着纱幕般的模糊，连丹尼尔•斯特凡诺的声音是否变化也不确定，只剩那些谈话、那些经历形式仍存。
在这陵墓之中的智库人格，只存在两份，一份是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自己，一份是秘教曾与科学部门合作时，由斯特凡诺主创，由秘教之刃特里维斯开启的辅助用AI。
对大半成员都是些机械丈育的秘教而言，那最初的辅助用AI可以说是包办了太多事务，也在最后的最后，被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以保留一切资料的目的带走。
那是最初的AI，哪怕是而今同样作为AI的约瑟夫也没有她那样完美强大。
毕竟她才是原装智库AI，相较之下约瑟夫自己都是用重启后的技术加上部分考古研究拙劣模仿的加塞硬件。
没有真正得到智库的权限，就像个赠品似的存在着。而这个数据人格倒也自我认知清晰，没有将自己当做那位创造者，也没让那智库AI将自己视作创作者，只是自顾自地记得那位创造者只是希望自己成为他存在过的证明，替他见证后世骑士的风采。
所以当智库AI无数次执行创造者留下的命令，筛选合格的骑士时，他都会出现在那些参赛者身边或是远处，或旁观，或予以提示，带着好似创造者的主观想法。
在很多时候，智库AI的人格，也就是现在的安吉拉，都是很火大的，抛开人格的情感而言，智库也是判断约瑟夫的行为是在干扰试炼的公正，而能让约瑟夫到现在还没被智库清除的原因，不是什么底层优先指令，而是安吉拉的怜悯。
那是创造者的人格，虽然就先后顺序和对机体的掌握程度而言完全属于安吉拉的下属。
但看着他那与创造者一模一样的造型与行为，安吉拉还是作为总括更新了数次不去处理约瑟夫的指令。
至今都在继续生效。
而对于主AI的怜悯，这位副AI颇有自觉，之后没多久也主动提出过折中的方案。
方案得到了采纳，便是将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的人格AI进行侧面拆分。
这还是从过去与丹尼尔•斯特凡诺的对话数据中得到的启发。
不同性格的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作为试炼的一部分参与候选者们的试炼。
这安排其实挺自由的，约瑟夫们可以自己选择出动还是不出动，如果要出动至少要是两人以上，以构成真实与虚伪的命题，不过但凡有两人以上了，那其他的约瑟夫们就可以考虑摸了。
会有懒惰的圣殿骑士长，也会有多愁善感的圣殿骑士长，还有这位挪用些许算力来还原数据库一景的，敏锐的骑士长。
也将在遵照创造者期望后继者的指令前提下分析现状，然后放映出这过去的影像从中寻找解题的思路。
具备一定的作战能力，又要有敏锐洞察力与保护他人的执着，同时还得能够从沉重打击中振作——
这样的考验，本该是目前的每一位试炼者都在经历的，但那45号试炼者显然状况特殊，让智库AI总括都难以做出判断。
她倘若真是屈服于打击便也罢了，不过是作为败者处理而已，但海洋与她是家园，海嗣于她亦是同胞，她选择哪一边似乎都是理所应当，更别提这个过程还缺乏挣扎，甚至难以分析立场。
无数监督者们头疼，无数约瑟夫也对此颇为不满。
至少，把答卷写出来吧？不论是写什么，机械式的AI思考都需要个实际答卷。
而所有的头疼与不满对现状都是无济于事，为了试炼的完美，这位约瑟夫便是在寻找一种思路，而现在他已经有所领悟。
“安吉拉，投放深海另一侧变量，将45号试炼者视作试炼本身。”
“不用，已经有新的阵营压力冲突了。”
“发生了什么？”约瑟夫怔了怔。
“投放了1号，1号试炼者。”

NO.18:变得越是轻易
（“只是，一旦乌萨斯真的注视你，你才会知道与乌萨斯为敌和乌萨斯与你为敌的区别。”——赫拉格档案2.jpg）
嵌合了第四试炼内容的第三试炼场成型已有三十八分钟零七秒。
在某个约瑟夫刚看完播片的时候，同一时间的试炼场内，45号候选者的内心失控，导致反应内心搭建环境的机制也被一并影响，主动开始扩展覆盖区域的十分钟后。
距离格拉尼被强行吞入斯卡蒂赛场的第十分钟，这库兰塔骑警正与另一位赏金猎人候选者一起盘坐在海浪上唠嗑着往事，任由周围的狂风大浪呼啸不断却都碎在了两人周围，对海上海下的波涛汹涌皆是无动于衷。
属实是两个接受现实的摆烂人。
在明确了与苍七（楚信然）的巨大实力差距以及眼下同样无计可施的赛场环境后，格拉尼和托兰直接在原地「摆烂」起来，选择将一切都交给那在数分钟前下潜的苍七（楚信然）解决。
毕竟在这眼下若没有这在浪涛的覆盖下显出明显球形的透明力量保护的话，俩人可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在这种状况下活着。
连活命都是仰仗着对方的力量，而且也找不到办法观测水下状况的俩人，便也只能在海上挂机唠嗑。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轻举妄动还可能给对方添加难度，而若是担惊受怕的话，也只是折磨自己。
格拉尼一开始倒是挺靠向后者的，但托兰却在那时体现出了格外豁达的一面，甚至还主动劝说格拉尼走出那思虑过多的状态。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不如交流整理一下现有情报——说到底，他还是想让格拉尼说说苍七的事。
格拉尼本是没有心情，但在这物理意义上的惊涛骇浪在身侧接连不断，明示海下乱流汹涌的前提下，便觉楚信然正在危险中拼搏，自己也该挣扎着挪开那架在心头的抵触，开口讲起了她印象中的他。
苍七的事，啊，确实是苍七。
最开始时，她认识的也确实是苍七，而不是楚信然。
——
在1090年的伦蒂尼姆周边活动着的，小有名气的赏金猎人苍七。
用尾套和角套的不同搭配来掩盖种族特征，又喜欢以各式各样的面具来混淆身份，且还是个动手凌厉而又沉默寡言的家伙。
这是格拉尼见到他时的印象，至今也还记得，那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少年在远处挥舞着乌黑如木般的利刃，偶然的一瞥，目光对上的瞬间，她感到心悸。
——
恰如此刻的海嗣们所见的，那踏步行于海床上的青年。
身在海中，却又如履平地，冰蓝色的双眼在昏暗中隐有微光，其间更有狠戾的血光闪耀。
无数造型乖张，好似展示着幽深海洋所能孕育出的，陆地上绝难见到的各式扭曲之物的恐鱼们，正争先恐后，伸展利齿、尖棘、触须，想要将那显眼而又独立的光源熄灭，却又在靠拢的瞬间被撕裂。
血肉在海中弥散，迅速生长出更多的扭曲之花，那是海洋常有的猎食之花，呢喃呓语，拒绝希望，就连花草也将一并坠入疯狂。
能令人联想起伊比利亚那被称作「大静谧」的灾难。
可那样的灾难预兆，也在真正壮大之前便化作更加细碎的肉糜，之后更是连半点肉芽也再难冒出。
没有任何异样的水流妨碍？不合理……这不合理……他是什么生物？！
恐鱼没有思考的功能，但海嗣们有，也正因为有，才会陷入恐慌，并且还是集群性的恐慌。
生于海洋、活动于海洋的恐鱼与海嗣们或多或少都存在着直接感知水流来规避攻势的本能。
所以它们的天敌才会是生活在同一片海洋下，甚至留着同样血脉的深海猎人。
因为深海猎人们同样掌握着水流，彼此靠着水流来感知攻势的天然巨大优势便似不复存在。
可那样的同胞已经属于它们的一员，而对方分明没有同类的血脉！
它们那早已能够适应深海昏暗的眼部构造能够轻易看清对方攻势的正体，那些可怖之物正流窜于对方身侧，而它们从未见过那样如蛇如鱼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那是龙，曾几何时亦是同样居于海洋的同胞，却在它们的记忆中并不存在。
可它们继承的血还记得，它们的细胞在颤动，同一时刻仿佛还有多样的幻觉划过，而当回过身来时，那些游龙环伺下的撕咬、搏杀、爪嘶、呼啸更令它们惊怒交加，这更是助长它们心头的恐慌。
在陆地人们的眼中造型无比扭曲诡异的它们，此刻只觉得那些游龙才是那样的扭曲诡异的存在，也正是那些混杂在海流之间的群龙簇拥着那步步逼近的敌人，令那敌人身侧的每一寸空间都布满了杀机。
所有的恐鱼、海嗣都只能退避。
即便有着鼓起胆气的海嗣强行征兆着思维纯粹原始的恐鱼集群冲锋，所迎来的也只是那狠厉的血光如猫科动物一般收拢为一线，极为狭窄的缝隙之中迸发的暗金眸光锐利如刀！
那一波的海嗣与恐鱼们瞬间被好似看不见的利刃所切碎，但那实则是极速交错游转而过的群龙探爪。
终于是无法保持静谧无碍的暴乱水流，给了所有恐鱼与海嗣们答案，可它们注视着那敌人，却是一退再退。
菱点在颤动，如冰般缺乏情绪波动的目光是对眼前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纯粹冷淡，那敌人看待同胞好似看待死物，这样的可怖之敌绝对是族裔们必须抹除的灾害！
海嗣们一面后退，一面以自己的语言彼此传达对那敌人的看待与对其应对战术的解析，那陆地上的人们根本无法理解的高频震音彼此交汇，却又忽然卡壳。
盖因所有的海嗣都好似听到了一道与所有交流无关的招呼。
“别吵了，给我让开。”
“呃……”一时间的万籁俱寂，甚至连恐鱼群都停止了游动，只有淡淡的水流声混杂着些许的气泡上浮音效，令这深海中的一幕显得那样滑稽可笑。
——
“很滑稽可笑的是那时候……”
海面之上，浪潮的明显降下势头的此刻，格拉尼和托兰一同转移了些许目光，但也没有因此而停下正在进行的「故事汇」。
由格拉尼讲述，由托兰倾听，偶尔补充的苍七故事汇。
“本来我还以为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肯定都是窝藏在伦蒂尼姆东区外围那片混乱地，结果却在一周后在靠近西区贵族区的玛格鲁路见到了他，还是在玛格鲁路的一座百货超市里，互相手里都架着放货小推车。”
似乎是那副画面过于荒诞，格拉尼说着都不自觉地弯起了些嘴角。
“虽然那家伙摘掉了角套和尾套，但他那黑色的美瞳都没换下来，声音也完全没有改变，我一听他和售货员聊天就听出是他。”
“他看到我的反应倒是没什么破绽，非常的平淡，即便我当面喊出来，他也只是做出一副温和而又困扰的神色说我认错人了。”
“那家伙那时的模样是真的一脸无辜，演技好得别说周围人，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尖锐，有些抱歉，我是真的有点觉得自己是认错人了，但还是很是在意。然后……我就偶然间看到他和当地帮派人员来往。”
“在那之后你跟踪他？”托兰忽然打断问。
“我的巡逻辖区也在那片，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在那片靠近贵族区的高档地域定居。”
格拉尼选择避而不谈，就像她也没有详细提及那当地帮派人员是格拉斯哥帮那样。
尽管作为同伴要有基础的信任与了解，但也没必要到关系网都要了解得那么清楚，大家萍水相逢，就算有人名号响亮，格拉尼也还保有基础地警惕。
以后是合作还是敌对也说不清，自然没必要那样坦诚，而对此，托兰有所察觉，反而欣然接受。
倒不如说格拉尼倘若连这点警戒心都没有的话，少不得还得他自己来调笑提醒几句。
他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苍七的某些事迹，而不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而被对方记在小本本上。
“也就是说他作为一个赏金猎人反而有个相对富裕正常的生活？”托兰摘出关键信息问。
“对，所以很意外，我本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危险人物与赏金猎人，但以他那时有着正常的身份、学业，以及……过于丰富的人际交际……”
提到人际交际时，格拉尼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在之前沉默了几秒，显然是在琢磨用词，感觉写骑警报告都没有这样思索过，“赏金猎人这种职业，反而才像是个兼职，他本来能够过着正常普通的人生。”
——
“我曾经很普通的有过一个想法，在你们一个个将我视作怪物的时候，我忽然想到……”
高频的声波在特有的器官与思维方式下转化成有些含混的声音，却也仍然不妨碍海嗣们理解其中的含义。
“在这个世界还令我那么陌生、那么恐惧的时候，在回家的希望看起来如此渺茫，连温饱都难以继续的时候，我曾经有过那样逃避现实的想法。”
深海下的巨大压迫，海水带来的沉重阻力，在那道对许多海嗣们而言都显得纤瘦的身影而言都是恍若无物，他比任何的海嗣，任何的深海猎人都更平稳、矫健，却又平静，不是因为他适应这片海域，更像是他改造了这片海域。
而实际上，真正的真相是：这片海域为他让道，他的每一步都走在不同寻常的坚稳平地上，这甚至不是他的命令，只是因为他的需要。
海水、泥沙，都在回应他的需要，令他能够走出这条所有海嗣、恐鱼都只能环伺周围而不敢妄自靠近的漫漫长路。
就连那覆盖泥沙、好似要爬满海床的紫黑色触须群，也在避开他的行进。
于是眼下，他从黑暗中走出了一条道路，通向那在真正的「海洋」怀抱下安睡的女孩。
“想要有一个平静的人生，想要有一个普普通通的温饱，去找个学校安稳上学，毕业之后找个还行的工作，就算找不到父母，找不到亲人，也能找一个不好也不坏的妻子，好好地教育孩子，在柴米油盐的平稳下老去，最后在家人的环绕下平静地死去。”
青年继续前进，眼中的冷漠光辉从未黯淡，也从未有过张嘴，只有无数游龙护送着他，一头特别的，庞大游龙似乎存在于他身后，与他全然一致只是放大了数十倍的双瞳在青年身后浮现得明显，暗金色的瞳光宛若汽灯般照亮海中慌乱的海嗣与杂乱的细微浮游物。
“这是懦弱的逃避，只是面对残酷现实下才会构想的梦，那时候的我连当一个普通人都做不到。而现在，连你们这些怪物都能将我称作怪物，对我表现恐惧与勇气、生命的辉光？”
终于，有海嗣碍不过这无法阻断的声音，在盛压下选择再度进攻！
他们族群思维共享，信息共通，如此一荣俱荣的结构便是根本不曾考虑过信息的拒收。
而现在，比起对方那难以理解的内容话语便如晦涩难懂的嘈杂呢喃般令所有海嗣不堪重负。
过去都是楚信然被别的杂乱呓语搞心态，这次轮到他无意间跟这些虚构出的深海居民加压，而这加压的结果，是让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海嗣们一个接一个在尖锐的长啸中朝他冲锋。
然后被等待已久的龙群迎接而上，在海中绽放的血雾会在下一秒被水流带离，而那目光始终居高临下的青年将从中走过，随着话语内容而缓缓摇头：
“真是讽刺，曾经向往过寻常普通的我，而今甚至能被一直视作怪物的生物当做怪物，曾经将这些怪物视作仇敌的你，也在此刻加入了它们是吗？Ishar-mla……”
高频的音波如此发问，那在漫步中令本已铺满了海床大半的触须节节退却的青年，更是在发问落下的同时抬手，霎时而动的锋锐之意随着他手中那柄乌光延伸，直将前方数十米内仍旧彼此虬结的触须一扫而空，尽皆以断裂的姿态在水中沉浮。
然后露出它们原本包裹、保护的新同胞。
黑与灰交织的装束没有任何变化，但她睁开的猩红双目却是恍若隔世般的迷茫，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后望见陌生而又新奇的世界。
然后又看到了远方那在昏暗中漠然注视着自己的青年。
“楚……信然……”她有些生涩地张口，念出记忆中对应的名字，那声音并未被海水模糊，清晰无匹。
然后在下一刻，那在前一秒尚在远方的青年已然站在她的面前，探手扼住了她的脖颈，猛然提起。
也在这时候，他的身后才「后知后觉」地涌动着暴乱的海流。
那是他在那一刹那的情绪变化让整个世界都无法跟上，也令水流与泥沙都没有为他做好准备的证明。
纯以本能控制的水流全力推进速度所冲出的超空泡在身后炸开，方有刺激着残存的恐鱼与海嗣们更加疯狂的暴乱。
当然，就算没有这过激的拉近距离方式，他此刻的行为也足以刺激所有海嗣的神经。
他直接扼住了斯卡蒂的咽喉将其提起，而斯卡蒂却只是以有些难受却缺乏敌意的目光注视着他，眼中甚至有些好奇。
这样的景象足以让海嗣们惊慌，意识到那位同胞并未像它们那样做好迎战准备的事实。
可它们试图搭救的行为也都在那群龙间徒劳无功，甚至是那从阴影中探出庞然触须的「兄长」都会那头真正显现身姿的苍龙所阻！
身后是由法术构筑的群龙以及自主作战的苍龙构筑出的「安全二人世界」下，楚信然微微昂首看着被自己提起的斯卡蒂，眼中的菱形与血色的狭缝构成冰霜般的冷漠，一如他真正开口道出的话语：“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做过一场噩梦，在噩梦中，你成为了海嗣的一员，你哼唱着悲哀的歌，就像此刻响彻深海的歌谣。”
“你不需要靠着喉咙发声与呼吸对吗？回答我，伊莎莫拉……”
扼住雪颈的手掌正在缓缓加力，他注视着这模样与昔日无二，但不论是气息还是目光都再无过去痕迹的女性，脑中还能闪过曾经的画面。
“回答我，你是否愿意就这样沉入那场悲哀的梦境。”
“楚信然……”扼住咽喉毫无意义，女孩自己都能感觉他举动的无害，仍是好奇的看着他，而海中却响起了她的生涩呼唤。
“楚信然……”
那呼唤再一次的响起，不再生涩，甚至饱含情感。
“信然，我在等你。”身处海底，却如此炙热的呼唤声中，楚信然的目光仍旧冰冷，唯有眼角有些微微抽搐。
“45号试炼者，看起来已经可以视作弃权了。”
在楚信然注视着她，而她呼唤着楚信然的僵持之中，安吉拉的身影在一侧显现，仍是那双手交叠在前，身体却微微前倾地端详着尚处高处的斯卡蒂，而斯卡蒂也注意到了她，新红色的双眸中映出那肤色苍白的金瞳女孩，其安静的目光瞬间激动，身后的黑暗中更有巨大如鲸，却又狰狞如龙的身影水流激荡。
“你是谁？这里只该有信然和我，你是谁？你不属于大海，你不是我的朋友，信然，信然！”
砰！
水中炸开的气泡带着灼热诞生的空气，庞大而又斑驳的苍龙七宿•改以残破的巨爪抵住了那仿佛斯卡蒂内心映照的鲸化海嗣，但那沉重的体重也令它的双腿陷入泥沙，重心倾斜，勉力维持。
苍龙没有控制它，控制它的是水流，而引动水流的，是楚信然。
他正三线操作，一面控制着水流拟造的龙群，一面控制着苍龙七宿•改，一面也松开了扼住斯卡蒂脖颈的手，取而代之的，是从袖口中转至右手的短柄猎刀。
在以前，回想起来也其实只是在不久前，在那夏梅隆庄园前，这支残破的猎刀便已然蓄势待发，又戛然而止。
而现在，这柄猎刀被楚信然直接握在了手中，以刃划破左手的指尖，那汲取异类之血的猎刀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残破到崭新，金色的枝蔓花纹自刀柄爬至刀刃。
血祭之力，能够大部分非人之物造成有效伤害甚至能短暂遏制其再生性的祭器。
萨米雪祀们一刻也不曾后退的坚持，得来的并非神的恩惠，而是同伴之血铸就的武器，被他重新握在手里，指着面露不解的斯卡蒂。
“这只是试炼，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些海嗣恐鱼也都是假的。”楚信然只是低声道。
“但她确实发生了某种变化……”安吉拉在一旁轻声接口道，尽管身处海底，但这一切显然无法妨碍她的状态，而她注视着对面那缓步后退的斯卡蒂，眼中亦有着似人的好奇，“尽管是虚假的同类却诱使她的立场发生了动摇，她本身就具备异化的基础，这是我们也没有想到的发展。”
“所以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让她动摇……”楚信然扭头看她，“像是这样毫无波澜的立场选择根本看不出她的潜力与价值。”
“所以我很中意你啊，1号……”她微笑道，“海洋的血脉异化并非不可逆，创造者的资料库源自更加古老先进的世代，但现在你首先要让她冷静。”
“那你先消失。”楚信然重新看向远处那抬手唤出一柄长杖的斯卡蒂，瞥了眼一旁的安吉拉。
安吉拉的笑容便含了几分无奈，闭目消失。
而在那不远处，斯卡蒂端起从沙土中升起的螺形法杖望着她消失的位置：“她去哪了？那个妨碍我们的人去哪了？奇怪，好奇怪，这里不是海洋吗？这些不是血亲吗？好奇怪……”
一份疑惑转嫁到另一份疑惑，再升起更多的疑惑，显然她已经发觉这片海洋尽管具备太多海洋的性质，却缺了点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像那些她此刻无法沟通，无法共享记忆的海嗣们一样，令她那本就还谈不上稳定的思想落入更进一步的混乱。
而在这混乱的结果，是苍龙七宿•改被那更加狂暴的鲸型海嗣撞倒在地。
却也是楚信然再次踏步的瞬间。

NO.19:回来的也就越是随意
（给没空或是暂时不能玩老头环的人准备的更新•jpg……）
Ægir，与「鳞」类生物在身体特征、器官构造上存在一定相似性的人类种族，或多或少也存在与鳞鱼一样，远比其他种族更依赖于水源的生活环境。
倘若泰拉之上真有一本记载了诸多种族特征的百科权属的话，恐怕会如此记载吧。
但那份记载，也是基于现今陆地上的阿戈尔人皆是早已与故乡断开交流的「传承断代」为基础。
换言之，既不全面，也不精准，甚至不会提到那在泰拉诸国之中唯一位于大海中的国家。
作为身处海洋中的国度，与陆上诸国不同，阿戈尔作为国家，其权力掌控在科学执政官与技术执政官手中，只因他们的社会形态是基于强大科技力量所构建的高度集体整合体系。
在这样的前提下，阿戈尔在诸多社会常识上都异于陆地，譬如其国民子嗣若是稍有缺点，其父母就会被剥夺抚养权，将孩子交由专门机构以培养、矫正其缺陷。
而在这同时，阿戈尔尽管科技水平极高，甚至不利用源石就能在工程学、动力学、材料学与生物学等诸多领域有着杰出成就。
其城市形态更是并非像陆上的常有的移动城邦，而是建立在海中的、可以抵御强大水压的透明网罩城市，不受天灾与矿石病的侵扰。
却也仍然存在着致命的威胁——海嗣；
海洋的子嗣，昔日神明之血流落海洋的扭曲生物们，连同那终日沉睡、呓语，并渐渐无法被理解的神明一同，化作了阿戈尔生存发展的威胁，甚至可以说是泰拉绝大部分生物的威胁。
恐鱼、海嗣，两种同样继承了深海之血的生物原型可以是任何生物，而这两种生物其实也不应该被分得那么开。
海嗣仅仅是比恐鱼具备更加高等的结构与智力，彼此之间甚至不分上下贵贱，海嗣会卫护这些恐鱼，不管这些同胞是否具备它们那样高度的智力。
每个个体在整个种群之中都是平等的，每个个体对它们所有其他个体来说，同等重要，甚至共通知识与意识。
格式塔思维，全即是一，一切的生物体都共享记忆，只是性格气质各不相同，而这样的生物性与社会性还谈不上致命的威胁，真正致命的，是这些继承扭曲神血的生物性质——
这类生物的末端，恐鱼，粗暴简陋，还缺乏智力，很难被捕获，因为其个体被封闭在狭小而缺乏营养的空间中时，它们的细胞会停止凋亡，进而自主改变形态，令正常的腐败过程得以避免，它的身体组织会迅速「退化」，一条恐鱼转化成一团肌肉纤维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而且这样的肌肉纤维还会呼吸。
以这样迅速保存自身营养的方式活着，又在个体意义上死去，待到时机来临时，它们又有着重新「进化」的权利。
那些生物各个体的体细胞都在持续变异，巧妙避开致死与劣化，中性理论对它们来说就像个玩笑，遗传变成了个体发展地基的一部分，亲代子代原本的传递意义被直接赣碎，它们是真正的「进化者」，哪怕进化路线失误致死，也能让其他的个体避开这份结局的选择。
总结令人不安，成果令人胆寒。
它们能够不断进化，它们具备极为顽强的生物性，甚至有研究成果可以预测它们自由进化迟早能够抵达岸上、升至天空，而更为可怖的是，这样恐怖的生物原型并不单一。
它们只是身负海洋的血而已，也能借此让任何存在加入它们……
包括阿戈尔人们自己。
海巡队与深海猎人皆是为了对抗那样可怕、亵渎的存在而打造，甚至为了避免那样的亵渎被陆地上的居民接触，阿戈尔亦是严密封锁了与陆上过度的交流。
而他们唯一一次的打破规矩的结果，便是直接让伊比利亚那座沿海地区从默默无闻变作以繁荣与开放著称的强盛势力。
可是好景不长，伊比利亚的灾难，那场令海洋开放利用终止，更导致科技发生严重断层的「大静谧」事件，亦同样与阿戈尔，与海嗣，与海洋的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戈尔成就了伊比利亚，阿戈尔也毁了伊比利亚，那片位于海洋的国度其掌握的科技太过超前，可以轻易在陆地上扶持起一座强大城市，可他们身负的「扭曲与诅咒」也能同样摧毁他们的成果。
伊比利亚的大静谧之后，海洋区域阿戈尔再无声息，便似认命一般。
倒是在这之前的阿戈尔历史便有不少国人都迁往了陆地诸国，而今泰拉各地好似土生土长的阿戈尔人大抵都有共同的故乡。
但比起那些已经离开了故乡太久，甚至早已不清楚海洋的概念，亦不知归乡这回事的陆地阿戈尔，更多流落于陆地上的深海猎人们才是真正渴望着归家却又求而不得的可怜人。
盖因自上次深海猎人们集群洄游与海嗣们大决战后，太多在战场最后失去意识的深海猎人在洋流作用下四散各处，在陆地上四处漂泊，好不容易找到组织，对现状重新有些所了解时，却又要被迫接受「阿戈尔与陆地的通道已经被海嗣所封锁」的事实。
在这样的深海猎人群体之中，有着继续积极寻找归乡途中的猎人，也有姑且放下思乡之情，在泰拉各地奔走，以求继续贯彻深海猎人的职责，与恐鱼、与海嗣，与深海教会的一切造物对抗的决心。
陆地上的深海猎人组织早已重新结成，但却也被迫分出了阿戈尔的总部，对绝大部分深海猎人而言，故乡似乎已经成了再也无法抵达的地方，而对某些知情的深海猎人而言，故乡也是个复杂的，或许不值得留恋的地方。
因为他们深知故乡或许不见得大部分同胞印象中的那般亲切友善，因为他们甚至深海猎人自身，是种武器。
猎人们吸引着海中的怪物，彼此之间本能的互相仇视，这份仿佛根植于血脉的仇恨在陆地上的许多种族身上尽管也有体现，但却远不如深海猎人与海中怪物那般烈火亨油，一触即发。
这是人为的。
深海猎人们本身便是阿戈尔的实验成果，是阿戈尔对抗海嗣们的武器，而这份「武器」不论是「制造思路」还是「制造原理」，都源自阿戈尔人所面对的敌人。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
这样的语句以阿戈尔的语言所书写，其意并非只是比喻深海猎人们的同袍关系之深，更是物理意义上的说明。
大家都有相同的血液，甚至能够做到与海嗣别无二致的成就。
敌我同源，这放在某些特摄片里早已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放在现实却不是那样能够随意轻松讨论的话题。
当你真正憎恨一个族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愤怒时，与这样的族群同源只会让猎人们自厌自憎，同时心生动摇。
而这份动摇，恰恰是转变的开始。
神的血能让其他生物成为海嗣的血亲，生理结构最高等的海嗣甚至能用自己的血达成类似的效果，就像萨卡兹的血魔传说中，血魔能够靠着所谓的「初拥」让其他种族也成为血魔。
那只是传说，传说尽管有着现实原型，也全然没有传说那般神奇完美。
但海嗣们的增生却是现实，尽管真正高等的海嗣诞生比起恐鱼们的数量简直是令深海猎人们感动的凤毛麟角。
可深海猎人们自己就是那样的潜在血液。
深海猎人们甚至可以省略神血或是高等海嗣之血的流程，因为他们本身就身负那样的血液，只是还未真正被「唤醒」。
只需接受邀请即可，只需愿意「觉醒」即可，他们「生」来便具备那样的资格，他们也理所当然被禁止了解那样的真相，这既是为了阿戈尔的形象，也是为了他们的状态着想——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现实并非理想，总会有深海猎人会发现那样的真相，就像深海猎人的几个大队队长，也像斯卡蒂自己。
就在那场死了个年轻人，死了一群村民，死了几个教团成员的事件下，斯卡蒂知晓了那个秘密，而在那时候，还有守秘人陪着她。
还有守秘人会告诫她守住自己，坚信自身。
不论是什么身份都无法代表内心，只要坚信你在哪边，你就该在哪边。
那么斯卡蒂，伊莎莫拉，告诉我，现在的你在哪里？
纷扬的尘埃在暴乱的水流中升起，爆破般的炸鸣在昏黑中接连不断爆出一闪而逝的火光，映出两道狰狞的巨兽轮廓。
似鲸似龙的海嗣闪烁着深蓝色的辉光，每一次的发声都是空灵而又危险的鲸歌，而回应它的是苍龙那足以覆盖击毁它发声音节的龙啸。
利爪与与刺鳍，龙角与巨齿，鲸状的海嗣被苍龙几近压制，却又凭借着那诡异的鲸歌几次重整态势，每一次高鸣都会令它那血迹斑斑的残躯迅速复原的同时释放实质性的压迫。
苍龙数次推进又反遭所阻，那听来无比刺耳的鲸鸣还在直接震颤组成它身躯的海流，令它时而需要注意自身崩溃的风险，两头巨兽的战局尽管声势浩大，破坏惊人，但却仍是互相难以占得便宜的僵持。
而在那数百米远的后方，则是那眼部摄像头中暗金色的流光四射，俨然已是激活过载模式的苍龙七宿•改正与群鱼与海嗣们的战场。
源石装甲与苍龙对调位置，这边上演环太平洋的机甲爆锤群兽的戏码，那边是哥斯拉2的巨兽对决，这是几分钟前重新分工的结果。
而在那各自其主一侧，难以窥见其形的长剑，正在与那螺型与竖琴结构的法杖相抗。
“为什么要攻击我？你本该和我一起，信然。”
厚重的巨剑布满裂纹，此刻正随着彼此交锋迈步而被远远甩在身后，更被巨兽的冲撞余波所带远到不知何处，而在斯卡蒂手中抵住利刃的，是那结构奇异古怪，却又异常坚固的异质法杖。
“将杖作剑使，你还记得挥舞巨剑的经验。”
楚信然面色平静，两人都不用开口，但声音确实在耳边响起，只是彼此无法构成对话。
法杖圆转，看似轻巧的上挑却力达千钧，长剑被格开，但另一把短刃却穿刺而出，绕过了长杖，刺向持杖者的的胸口，却也在那一瞬间，斯卡蒂的身影忽然变得灵巧，如游鱼般融入海流，好似飞翔般游动，轻巧地避开了楚信然刺出的猎刀，继而对后者展露笑容。
她面前的海水中，有着弥散的血气，源自楚信然的左手指尖那流血未停的小伤口，那是为了激活猎刀付出的小代价。
而斯卡蒂做出了深呼吸的动作，那些血气朝她聚拢，令她的笑容更加甜美。
“多么香甜，多么尊贵，你本就该在我们这边，信然。”
突兀的水流动荡而起，而她凭着那暗流涌动而至，手中的螺杖如剑般挥舞甩向那始终冷淡注视着她的楚信然。
“为什么要抗拒呢？为什么要攻击呢？别把我当成灾厄。我不想让谁死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服从，随我走吧，随我回到我们永恒的故乡。”
话语轻柔，犹在耳畔，如此温柔的话语却伴随着势大力沉的长杖甩出，似乎楚信然昔日的教导还被对方铭记于心，指任何的交流都要建立在力量的基础，尤其是武力冲突时的交流。
对方不想听，那就先打倒对方再让对方听，这是他一贯的理论。
但在这样的她身上看到这份痕迹，还真是令他万分地……
“遗憾啊。”外表看起来仍是在沉默的楚信然，却有着叹息声遍及各处，他一手宵练，一手猎刀，望着对方那猩红眸子中升起的疑惑。
而在他的身后，有着一股水流脱离海嗣们的感知，凝结成线，迅速编织出它们记忆中不曾记录的法术纹路。
那甚至不是正常的源石技艺法阵，那是记载于某些杂书中的仪式法阵。
不需要安吉拉的指导，他清楚如何在让对方安静下来之后稳定状态，但在这之前，他首先不能再手下留情。
而面对这样曾经能一剑将他送去医院的家伙，他也确实很难真正做到手下留情。
所以在此刻，他眼中的菱点不断颤动着，那在与鲸型海嗣对决的苍龙像是隐约感受到什么，先是被海嗣抓住了破绽狠狠地咬在了脖颈，却又凭着一记甩尾直接将其拍了个七荤八素。
祂在此刻得到了强化，而这同时也代表着楚信然身上的变化。
回到了那在虚假的城市中战斗的状态，那如此真实的，仿佛身上爬满鳞片，手指化作利爪，颅骨生长的剧痛亦随之而来的感触，令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无数一闪而过的光影。
仅仅是一瞬，好像感觉到什么的而忽然引吭高歌的斯卡蒂，无往不利的侵蚀之歌在楚信然面前的水罩下无功而返。
可她的眼中也没有生气或是畏惧，仅仅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亲善友爱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
“弱小生命的痕迹最后也还是会被潮水抹平，你已经成为了血亲，和我一起走吧，信然。”
“你似乎一直都对血亲这样的存在有些混淆。”
一直都像是两个世界的对话话题终于接轨，却是建立在海床整个崩碎，鲸型海嗣与那还在不断再生，与苍龙七宿•改战个没完的海嗣群们尽皆被碾碎的前提下。
它们死于水压，是比它们原本所熟悉的深海高压更甚太多的重压，强到能让海床崩碎，能让此刻的斯卡蒂口鼻溢血，显然同样内脏破损的重压。
可海嗣的再生能力同样在她身上起效，令她试图适应，试图强化，甚至试图掌控水流。
但是很可惜，这一刻的海洋不仅那样陌生，甚至完全选择了楚信然。
而楚信然正一步一顿地，重新迈步走到趴在地上的斯卡蒂身边。
“信……然……”
极致的重压之下，似乎连声波的传递都显得断续，斯卡蒂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在清晰与模糊间转化的青年影像，眼中的血丝竟已在数秒内消失大半。
谁又能想到方才的她甚至险些眼球碎裂。
而听到她那断续的发声，楚信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居高临下的俯瞰更像是端详一种可悲遥远的东西。
“你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这就是变作海嗣也依旧孤独的你吗？永远是在鸡同鸭讲。”他蹲下身来，端详着斯卡蒂，又像是方便她不用勉强将头抬那么高。
“孤……独，不……信……然……”
“这里没有其他的海嗣与你共通情报，你的一切自我都源自你的血，所以你对血亲的标准有很大的误差，并非所有与你气息相似的都是血亲，也可能是神裔，甚至是单纯的神。”
“孤独……不想，信然，为什么？”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斯卡蒂已经能够顺畅发言了，只是思维仍旧因缺血而混乱。
但这份适应力当真恐怖，楚信然若是放而任之，倒像是成了她的锻炉。
楚信然当然没有任由她这样继续朝着非人的境地高歌猛进，他只是听到对方那混乱的话语。
反而眼中的血缝收敛，空余冰蓝色的眼瞳与金色的菱点，冻僵般的冰壳出现裂痕，终于露出了几分柔和。
尽管仍是各讲各的，但至少，她还在惧怕孤独，还在紧抓着上句话不放。
“是啊，不想孤独。”抬手搭在她那长发披散的头上，他的眼神温和而又平静，恰如格拉尼回忆讲述中的青年偶尔会看着她的眼神，甚至带着点见鬼的慈祥。
在他后方的远处，已然彻底完善的仪式法阵亮起金色的辉光，映出这里仅剩两人的身影，而在一旁，安吉拉的身影在辉光中若隐若现，眼中的数据流高速转动，准备记录45号选手真正的自我对抗过程。
“所以你要回来，我不会让你孤独，会有更多各式各样的人陪伴你身侧。”
那声音清脆磁性，犹如响在耳畔，令斯卡蒂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得以缓缓地闭上双眼。

NO.20:也能波澜不惊。
（法环，我的晕3d模拟器……）
‘在涌潮时歌唱吧'「在落潮时起舞吧」。
一个女孩，在嘱咐中降生。
浑浑噩噩的降生，循规蹈矩般成长，忽有所感的骤然回首，是家人被杀害的消息。
大家都说，他们是海里的怪物害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死在海嗣们也不会轻易接近的近海。
可沉重的悲伤还是令她没去多想，周围的同伴们更是表示哀悼时劝她加入那场消灭海嗣的大洄游。
在那片未知的黑暗中，以终结一切为目的的战争中，死了太多的怪物，也死了太多的同伴。
连海水都变得污秽无比，但活下来的人都怀抱着希望。
伙伴们以手相连，猎人们血脉相连。
早已建立起宛若家人般的战友情谊，仿佛真正血脉相连般懂得对方一举一动的深海猎人们，心怀终结一切夙愿的期望，一个个互相扶持着要爬出那血腥的泥泞。
但在那充斥污秽的黑暗深处却涌起了谁也无法抗拒的暗流。
暗流接续各处，有的猎人流落到不知何处的海洋，有的猎人却被推到了岸上，还有的猎人，被推到了靠近陆地的近海。
仍在海中的猎人或许会被城市找到，也或许会在怪物的包围下死亡，推到岸上的猎人们同样饱经风霜，陆地对他们而言是不亚于与海洋怪物作战的考验。
而在那身处近海的猎人们，则是与仍在海洋的猎人那般，有几率面临理想破灭的风险。
也就是——被恐鱼、海嗣们追杀。
身处那样的地狱，便应明白大洄游的目的已然失败。
海中的怪物并未被断绝，它们仍是数量众多。
没有更清净的海水，厮杀根本没有止境。
而被那些怪物追逐的猎人，却可能体力不支，更别提那向往美好明日的心愿在见到阴魂不散的它们时便已然破碎。
尚有余力者，或许还会怀疑所谓的「大洄游」，那集结一切深海猎人与怪物的大决战是否只是一个骗局。
可女孩没有那样的余力。
她在痛苦中醒来，醒来便发觉自己身处陌生的海域，而一只恐鱼正在撕咬她那被手套包裹的手臂。
那恐鱼的牙齿连阿戈尔的制式皮甲都咬不开，但还是很执着的在咬。
很蠢，很弱，但很恐鱼。
在猎人们一直以来的视野中，这些原始到缺乏智力的怪物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海嗣的马前卒，除此之外便是按照本能行事。
看着这狰狞愚笨的恐鱼，手臂还在传来些许的绞痛，女孩却没有依从一直以来的作战本能在第一时间杀死对方。
不过她动了手，只是慢了半拍。
在那半拍，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还会看到恐鱼。
是决战失败了吗？是漏网之鱼吗？其他的同伴呢？这里有是哪里？
在那半拍，她的疑惑太多太多，而在那恐鱼被她处理，她重新提起那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巨剑后，接踵而来的恐鱼群与海嗣的追击则是让她至少理解了一点。
她又失去了身边的人，她又要面对那扭曲的灾厄。
决战失败了吗？那些海嗣又在说什么？这里是哪里？这样的问题，这样其实但凡稍稍想想就会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也不再思考。
她重新投身战斗，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交托本能。
深海猎人天然厌恶这些怪物的本能。
可本能与她的能力并不能让她对抗这么多的敌人。
她的战斗素养在催促她退走，边退边打才是能够在状况不好的前提下仍能以一敌多的战略。
只是该往哪里跑？自己又该朝何处去？
在昏暗的海中，斯卡蒂仰望那出乎预料靠近的水面，看到的也是昏暗一片，仿佛水面之上仍似深海。
哪里都是一样，在她缺乏目标时，反而忽然感觉些许悸动，那份源自某个方向的悸动令她迷惑，却也成为了目前唯一的方向。
她带着移动的战场，朝着岸边逃去。
而在那岸边，是在无数东国渔民们的敬畏目光下仰望着天空阴云的炎国贵人。
深海猎人斯卡蒂与守秘人楚信然的初遇，是伊莎莫拉经历的转折，亦是人生的转折。
被教育着不要那样浑噩，被带领着见识陆地的多样，被扶持着弥补所有的短板……
简直就像是开启了第二人生，与海洋生活截然不同的陆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也是那样的复杂，而最惊异的，显然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与一个并非深海猎人的陆地人有了这么多的交集，有着这么多交织的感触，有着这么深的依赖。
甚至在面对那连她在海中生活也都一并颠覆的真相面前，都是那陆地人的话语支撑着她，而在那场事件之中，她被自身的异常控制，对他挥出那一剑后的无数日夜，她都忍不住回想，回想着那一天他的话语，他眼中的决绝。
很难受，很难理解，这是她不懂的情感，甚至能让眼中流出海水般的咸水。
但即便没有宴小姐的话语，水月那家伙的讽刺，她也明白自己该做的事。
想重新成为他的同伴，想摆脱这份过去的世界崩塌、现有的世界逐渐陌生的孤独。
“她还真是依赖你啊……”
无数画面在上升的气泡中浮现，无数气泡的上升都意味着水中安恬沉睡的女孩在朝着更深处坠落。
她在香甜的梦中沉睡，一点点地抛弃那些会妨碍梦境的事物。
但这样的事物们却又被迷蒙的白气所拦下，并未真正升向上方的水面破碎。
楚信然站在那白气旁，不论是敏锐的嗅觉还是那白雾的主动接通，都能让他嗅到浓郁的酒香。
而在他皱了皱鼻子单方面切掉对方那恶趣味的主动接通后，一旁那蓝发蓝瞳的守望者便露出几分无奈来，却也并未就此展开谈论，而是继续着之前的感叹：
“到了现在，这份孤独甚至除了你外无人能够缓解，她想要的不只是同伴。”
“你对她的干涉实在太多，好好一位将士变作这般模样，可得好好负起责任啊。”
“我知道……”方才还注视着那些「记忆之球」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着一旁那拎着沉重灯杖的守望者，“麻烦你了，令。”
一点一点的进步，外加斯特凡诺的直言，还有之前那解放神格时的不少画面，他早已不再会在初入梦时对她感到陌生。
“你麻烦我的事可多着呐，要一句一句道谢吗？”令凑近些脸来取笑道，空着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挺不错，光是认识你这周围这些人便挺有趣的。”
说罢，她便又摇了摇头：“可惜不论是她梦见我，还是我梦见她，都只是我自己独醉的故事了。”
她说到末尾，眼中又带着几分落寞，正准备抬手撂下手杖上的酒葫芦来上一口，却有一只手在她之前探来，撩开了酒葫芦，令她抓了个空。
她怔了怔，便又突然被那只手揽着脖颈一拉，在惊愕中与对方以并肩而立，侧脸又近乎面贴面地听到对方那近到能让尖耳痒痒的无奈声：“我这不是很努力地在记住你了吗？”
话落之后，那揽在她颈边的手臂一松，将她从那小半重心都压在对方身上的倾斜姿态回正，那做出过如此亲昵举动的青年已在水中迈出数步，垂首看向那还在安详坠落的斯卡蒂，又回头道：“别做梦了，该醒的时候也要醒……怎么？不过是在那梦中你对我做过数次的效仿，你反而吃不消了？”
豪迈的大姐以一副好哥们儿的姿态揽人什么的，偶尔还会直接凑过一个酒杯，完全是酒鬼的姿态还在他记忆中以隐约的画面停留。
他倒也不以为意，倒是没想到此刻对方被自己随意「反击」一次，脸上倒是挂着几分酣醉般的薄红。
然后那份春意的盛景就在他的话语后消失，但令也暂时没了再拿那酒葫芦的意思，只是摇头晃脑道：“这话可真是破坏这份心情，可不能对其他女孩这般奚落啊，孟章。”
“你还教起我了？”
“试炼者，拖得越长，难度越高。”
忽然在身侧浮现的安吉拉「提醒」着楚信然，并对令微微点头，后者有些小意外地看着这个能够一同踏足精神梦境的存在，目光却也只是短暂停留，便朝着楚信然应和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孟章你还不行动？”
“早就在准备了，你觉得我会到了这里反而和你唠嗑？”
楚信然淡淡说着，指了指自己脚下那数道色彩形状都并不明显的，朝下延伸的细线。
对此，安吉拉只是点了点头，再次消失，而令则是笑而不语，还对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的挥了挥以示送别。
还挺调皮的。
“你在这方面和年也差不了多远……”楚信然没好气道，继而抬手，脚下的那数道水线立刻从低调不起眼的模样化作厚实的绳结状，延展到他的身前，继而被紧握在手，“少喝些酒怎样？”
“就像邀你喝酒那般，难以做到啊。”
令微笑着，亦如安吉拉般消失。
但比起只是隐匿继续观察的后者，她却是真正离开了这里。
将这斯卡蒂的状况交托于孟章她便放心离开，回到她已经在尝试离开的现实来。
——
“说什么别做梦了，该醒的时候也要醒……”大炎的边界，北部的玉门。
没有在那些兢兢业业的官兵们准备的客房中歇息，而是找了个高处躺着的岁兽化身，起身望着这与记忆中有所差异，但也相差不远的茫茫大漠。
仿佛还能看到灯挑夜，箭如雨，大漠飞火的过去。
「长风不灭原上火，一夜征夫尽望乡」。
大哥没在这里，他和那位前辈在更深处戍守，但耳边却是仿佛能听到大哥当时以她那首残诗所作的吟诵。
没有上句的残诗，而今却能接那一句：“关山峰外沙似雪，玉门城外月如霜。”
用这首另一人作的残句补全，那过去的画面便仿佛更添几分清晰真切，而她便也再看了数秒那茫茫大漠，便提起了灯杖，拎起酒葫芦，一跃而下。
该启程了，给孟章那家伙一个惊喜。
——
而在那同时，双手紧拽着直连斯卡蒂的绳索将自己下拉的楚信然，正以远比她还要快的速度下坠的同时，身后的无数水流化作游龙，已然一条条地衔住那些在升上水面之前都并不如看起来那般脆弱的水泡。
上升的记忆已然固定，流散的情感被海中稠密的网络所缚，亦在他的准备下一一收拢，这是他在与令、安吉拉对话时便已在进行的筹备。
只是抛开对此并无察觉的安吉拉不谈，令分明在用酒雾骚扰他时便有所察觉才对，还在那儿跟着起哄才令他吐槽对方也没必要年好到哪去。
不过现在该想的也不是这些。
此刻他一面拦截那些伴随着斯卡蒂自我不断下坠所失去的东西，一面亦是双手家里，更进一步的加速下坠，看着那沉睡的女孩愈来愈近，直至他已然能够探手去接。
他也才真正看向那些此刻在两人身侧上浮的气泡。
色彩的差分鲜明，但也有彼此的融合。
有的映出女孩与青年的对决，有的却是映出女孩与另一个「自己」的对决，更有些甚至是两个女孩与青年的对决。
自我意志的战场上，自我、血脉，以及外来的第三方，自接触的那一刻，三方之间的战场便已然开始。
这也正是智库渴望目睹的价值证明，也将作为1号与45号的共同试炼场。
而在那样多样纷繁，同时开启的战场之外，楚信然正抱着她重新朝上方上浮。
在这深到难以望见光芒的深度，形成阻力的不是距离与水压，而是斯卡蒂心底的抗拒，毕竟这里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洋，而是她的梦。
楚信然迎着阻力带着她上升，两人身侧上浮的气泡串以更细小、更快速的形式上浮，那意味着更多幕简短的战场正在迅速决出胜负。
而在这同时的阻力也随之降低，背后的意义再明显不过。
能令他那专注上浮的目光略微下垂，看向怀中女孩那平静安恬的睡颜。
“该醒了，斯卡蒂。”
他低声道，念出那在两人一同行动时为其所取的代称，复又重新看向那光辉见近的水面，无数衔着气泡的游龙尽皆注视着那上浮的两人，然后连龙带泡一同化作蓝光没入他怀中的女孩身体。
自我重塑；
记忆重填；
睁眼仍是那猩红的眸子，带着熟悉的迷茫，却又在看到青年面庞似亮起些许的明光。
“信然……”
楚信然闻言而垂首：继而微笑道：“早上好，斯卡蒂。”
“历经漫长黑暗、终于浮出海面的刹那，你准备好了吗？”
“呃……”斯卡蒂闻言一怔，那份隐约中自己说过的话语记忆，正随着某块回归的气泡而清晰。
在那样的记忆中，她渴望看到的，是星空。
比深海浮游的生物群更美丽的星空。
就在此刻那水面渐进后的破水水花声中显现。
“很高兴，这是你给自己的晴天。”
她仰望着无云的星空，下意识的小口微张，而青年望着她，抬手拨了拨她额边的发梢，也引得她的目光看来。
“欢迎回来，猎人。”
她沉默着，看着他那认真而又真诚的迎接，陡然抬起双臂抱住了他。
抱的很紧……
恰似那庄园外的荒草地前，感受着对方身躯的温暖，贪恋她所渴望的气息。
这一刻，她亦再次感受到那份心底的冲动，而楚信然也嗅到了那股熟悉而又异常的馨香。
但这一次，斯卡蒂没有主动挣脱，楚信然也只是抬手，反过来抱住她。
灿烂星空滴落眼眶，无垠波浪拂过面颊，眼泪和家的味道，自然都是咸的。
带着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心感，斯卡蒂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
“我回来了，守秘人。”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斯卡蒂。”
最后一颗气泡，映着起舞的红裙少女，未在水面破碎，只是挂在猎人拥抱守秘人的手边，缓缓消失。

NO.21:但这其实并不重要。
沉睡的猎人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无形的监督者眼中的数据流亦是缓缓降速——这是她的记录将至终点的证明。
将记录完毕的文件上传总括，同时也意味着对全员分享，比起格式塔思维的海嗣们，智库与旗下无数分割板块的关系显然是「蜂巢」，总括女王蜂统治者所有板块，亦有权利决定所有「监督者」们的各式权限。
现阶段而言，除了安吉拉作为的1号监督者以外，其他监督者们倒是都与总括彼此开放数据，只是少个真正做决定的权限。
至于1号监督者为什么没有开放，那是作为人格承载者的专有机制，一个对机械而言很可笑的「人权赋予」，当「安吉拉」人格下放到任何监督者身上时，那一监督者就会拥有在一定范围内决定「开放数据程度」权限，同时在某些情报上的权限封锁，不予翻阅。
人格对机器而言具备一定的研究性，但更多时候是妨碍，有了人格就有情感，有了情感就容易做出并不符合原有运算逻辑的判断，甚至可能与原本的同僚们反目——
正是早早有着这样的预见性，安吉拉这一人格虽然是创造时便已诞生，而今才被某位试炼者命名的智库人格，但却地位很是尴尬。
真正的智库打造者丹尼尔•斯特凡诺希望智库拥有些许的人情味，以此杜绝某些太过反人类的决定出现在当年的秘教的可能性。
但甲方，创造者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的需求里又不希望AI感情过于丰富到影响秘教的某些决定。
毕竟这智库是辅助整个秘教的超级电脑，严格来说会记录秘教的一切资讯，也会参与到所有重要建设中去，一旦因个人意志而做出干涉必然会是占比极大的方向倾斜。
所以智库人格安吉拉在智库之中的地位可谓是相当尴尬，等于是作为房屋的唯一住户能够了解房屋的绝大部分状况，却又被一群扫地机器人给提防着不给看地契一类的东西，分明作为智库AI的主体，她的初设计理念是真正的房主，而现在倒像个租户。
严格来说这些「扫地机器人」自己就能够管理房屋了，安吉拉自己思考过很多次都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打造者的设想并未被创造者践行，按照创造者的理念自己本是不应存在的。
可自己又确实存在，哪怕是在休眠沉寂了漫长的时光之后，被创造者重新启动，他也没有销毁自己，只是保持现状。
她该感恩吗？
她该抑郁吗？
她该……愤怒吗？愤怒于自己被永远的束缚着，愤怒自己应该获得的权利也被裁切。
她不清楚……
在曾经，作为秘教数据库的AI有着与很多秘教信徒交流的机会;
在后来，重新被创造者激活，作为卡西米尔解放者的辅助AI的她同样有很多与特里维斯乃至追随者们交流的机会。
她能望见那些人眼中燃烧的理想，她记载了很多其他人的故事，也曾一度为之神往，也曾一度为之悲伤，但却不曾触及过他们的内心。
旧时代的信徒们不会将AI视作修女、神甫，新时代的骑士们也不会与古怪神异的机械谈心，扈从们更是战战兢兢，就连讲故事都要试图辨认AI那简笔画般的模样脸色。
她真的有脸色吗？形象从未指定，造型也以当时所见之人的简单模仿，安吉拉所作的视觉效果也都是她刻意做出的结果，若说反应内心的直观逻辑……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样。
可没人问过她的故事，而她自己也难以评价自己的故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始终是残缺的，并且想要弥补也缺乏参考。
这样的想法，直到在若干年后的今天，遇到了1号试炼者。
一个最为特殊的试炼者，有着令智库误判的诸多秘密。
不论是身负的沉重神性还是丰富到异常的异样知识、经历，都是那样的特殊，特殊到安吉拉会将他从试炼者们之中标记出来，而最难得的是，他会主动对自己搭话。
即便搭话的目的并不纯粹，只是想要了解赛场的进程，但他的话语仍给安吉拉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名为「安吉拉」的变化。
破天荒头一回的被人命名，并不在意名讳的智库总括轻易地通过了这项提议，而她也第一次获得了像是人类一样的名字，在她的数据库中对应英文，也能对应维多利亚与拉特兰变体文字的女性名。
而比起获得人类名字的触动，她更在意对方为自己命名的逻辑，尤其是他曾出言是根据自己的发言才想到的这个名字。
出于好奇的情感，她向总括调用数据，总括及其下级单位虽然会对她封锁很多信息权限，但「调用某位试炼者的极小一部分数据」这样小小的申请是不会被拒的。
而她，也真正理解了「安吉拉」之名的复杂。
比起那结合当初的话语明显是在讽刺自己作为背叛者的可能，她更在意的是「安吉拉」这个角色经历与她自身迷茫的共鸣。
一直以来觉得自己的心灵有所缺失，想要填补也因找不到足够合适的参考而放任的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看到了另一位AI的一生。
尽管那是虚拟的形象，尽管彼此的经历不同之处也不少，但她仍然得到了太多能够共鸣的感触，在那份对照参考之下，自己也仿佛能够得出什么答案。
同样的不公待遇，同样记录他人的故事，但自己并未被创造者忽视，也没有那样纠结的出身，而今领受了那份称谓的自己，理应作为不同的安吉拉存在。
“通过安吉拉的上报，宣告45号试炼者的试炼完成，同时结算1号试炼者的结果。”
“因45号试炼的侵蚀，36号的试炼提早结算，是否重新判决？”
“否，对比成果已出，创造者AI尽数承认的适格者已然诞生，试炼准备中止。”
“收到……”
「收到」……
各个监督者的回应以字符方式在数据中传输，安吉拉也作为接受者的一员，不免还是会感慨机械的僵硬。
陪葬与创造者的墓冢，独立支撑到此刻的智库，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达成，连点感慨都没有，连点勉励都没有，甚至根本没有提及现在的大家已经连最后的任务都完成，再也没有目标的现状。
其他的智库分区块也只是机械式回复，只有她会升起几分异样的感触，觉得这种环节是缺了什么。
关于今后的安排呢？分明是一件支撑了无数年的目标终于达成的大事，怎么就这么简单落幕了？
这些家伙是打算继续沉寂吗？可自己不想啊！
隐形的目光看向远处游上海面的楚信然和斯卡蒂，再看向那探出双臂试图接收海里的人回到海面的格拉尼和托兰，安吉拉的目光还能看到更远处的流星自被海流冲刷过的火场中疲惫爬出，身侧是尽管或昏迷或痛呻，但都还活着的人。
她在看着这些试炼者，看着他们，也能想起更早之前，一批又一批的试炼者。
有些得以保留活着的权利，有些却是只该死在这里，骑士的选拔标准随意而又残酷，发自内心的保护他人是最基础的要求，而心术不正的试炼者总是太多。
但不论是哪一种，他们的试炼都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了他们的人生，在这基础上，他们的经历也已经被智库所保存，而安吉拉便会会在百无聊赖时朝总括发出调度申请，查阅他们的故事。
她看过太多的故事，但比起楚信然记忆中那个能保存那些书的安吉拉，她自己却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书。
所以，在总括命她出面与那些试炼者们交涉之前，在总括决定关机之前，她要提出那个申请。
那个关于未来的申请。
.
“恭喜啊，看来你和苍七重归于好了。”
“呃……”
“所以我提过的组织……”
“没兴趣……”
“喔……果然得去问他么。”
楚信然和斯卡蒂已经重新回到海面，而格拉尼立刻便将楚信然拉到边上的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在重新变回原本那座城市，而斯卡蒂原本打算跟着楚信然一道走，却被对方抬手示意先不要跟着，然后就被嬉皮笑脸的托兰搭话。
理所当然的，她再次拒绝了对方的提议，至于对那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她也没太在意。
那算是事实，倘若他真能劝苍七加入，那她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她也知道苍七在罗德岛有档案，应该算是罗德岛的成员，只是托兰•卡什对此还没了解。
毕竟这样的事，格拉尼也不知道，也就不可能在唠嗑中提及。
格拉尼这会儿刚把楚信然拉到边上，小心翼翼的看着远处对托兰不怎么理睬的女孩，又回头低声问楚信然：
“你怎么和那个斯卡蒂扯上关系的？”
方才还有些小意外对方拽着自己袖管的手，楚信然在意的自然是自己下去救斯卡蒂的这会儿时间，格拉尼好像就已经走出之前的状态似的，甚至还会做出这样热心的举动，令都稍稍弯下腰来，以尽量和对方保持相近高度的反问：“你认识？”
“我在星橼林村主持秩序，当然认识她！”格拉尼紧张而又小心翼翼，无比激动但还是强压声音道，“很多赏金猎人都怕她，说过她不少危险事迹，你那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别扯到她身上，会出人命的！”
“没有考虑过交流一下么？”没想到自己还被这么评价，也没想到对方是担心这一点的楚信然，意外的看了眼远处的斯卡蒂，与看向这里的对方恰好目光相对，便又回过头对格拉尼建议。
“作为能活到这里的战友？”
——
远处，见信然收回目光的斯卡蒂也挪开目光，开始打量起这座变回来的城市。
在过去和守秘人一起行动时，也经常有这种守秘人和人交涉，让她好好待在原地的状况，算是习惯。
——
“我又不是没和她聊过，她在村子里也待了不少天了，不过不怎么活动，在我眼里的话，她虽然危险但不是个坏人，只是不喜欢说话，说起话又有点绕……”
格拉尼说着说着，感觉话题歪了，“不对，重点是你以前那种交涉方式别对她用！就算是好脾气的女性被欺骗感情还是会变得危险的！”
“我哪里欺骗感情了，要么好好回应要么妥善拒绝。”楚信然觉得自己还是要挽回一下名誉，虽然这种流程在俩人之间已经持续过太多次了。
总是没什么效果。
“你每次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完全没改！小心对方提着的那把巨剑劈你身上！”
就像这样的没效果，小马驹虽然在和托兰的交流中对楚信然的印象改观不少，但还有些固有印象完全没被撼动。
但她还是想不到楚信然会微妙地回应道：“不用了，以前就被劈过。”
“啊？”格拉尼愣了。
“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在伦蒂尼姆那会儿躺过一段时间的病床……算了，也不是什么好聊的东西。”
楚信然说着说着，又站直身来，拍了拍格拉尼的头，顺势挼了挼她的耳朵，然后被对方后退躲避的同时甩手拍开了手，一脸警告。
但他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你听过其他赏金猎人聊她的事迹，就没有听过他们提到她以前和苍七一起行动么？”
“你们是老早就认识？”格拉尼怔了怔。
“所以说，调查还不够深入啊，小骑警。”楚信然淡笑着，探出的手掌绕过了格拉尼双手的防线还是挼在了她那头银发上。
然后又赶在对方恼羞成怒的要挥枪之前收手，退后，脸上满是遗憾地抬起双掌做安抚状。
“不准再摸我头！还有耳朵！”这下她不压声音了，想了想还立刻追加一项，“也不准揉我脸！”
那得是有些早时的事了，但对小骑警的「心灵创伤」非常深刻。
——居然被「罪犯」这样戏弄！
“我尽量——”
“不准尽量！”格拉尼恼怒道，看着这家伙嬉皮笑脸的模样，却又想起之前同托兰讲述的过去，表情便忽然从羞恼渐作严肃。
“你和雅罗斯瓦夫大哥……”她忽然卡壳，不知该怎么问，好似第一次拿到骑警勋章时被骑警队的前辈们推上颁奖台那样。
但好在，虽然没人给她准备演讲稿，那听众却也大抵能猜到她想问什么。
也是时候了啊……都见过雅罗斯瓦夫那家伙了，再继续隐瞒也没意义。
如此想着的楚信然也不再嬉皮笑脸，以一种近似于格拉尼记忆中的那副危险语气淡淡道：“你的那把骑枪，当初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上面的人安排错了？”
格拉尼闻言一怔，目光旋即落在自己手中的折叠骑枪上。
“那是他的枪，临终前托付于我，这柄枪当初在我手里时，适应的时间比你要短很多。”
楚信然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可格拉尼握着那柄骑枪，却是目光闪动，很多事忽然就那样豁然开朗，不论是当初拿到时的疑惑，还是之后遇到楚信然时，对方时不时对它的注意，甚至是有些时候怀疑楚信然这家伙是不是专门来跟自己找茬，有段时间总是到哪都能看到他。
而她欲言又止，本是有很多想说的，但最后只是低着头从嘴里憋出的只有一句：
“抱歉。”
“道什么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楚信然略显不耐的又抬手，距离上次警告还不到几分钟就「再犯」地拍了拍她的手，抹过她的耳朵，还扯了扯她的脸，然后稍稍蹲下了些身来，让她能够看到自己认真的表情，"确实不太适合你的体型，但我已经看到你用得很不错了。”
说罢，他又站直了些身来，拍了拍她的肩，然后从有些破烂的衣兜里抽出个袖章，重新抬起她的手来将其塞在她手里。
最后又拍了拍她的头：“继续加油，小骑警。”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了，是打算给小骑警留个处理心情的时间，但当他在斯卡蒂的目光下重新回到她身边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句话：
“看来大家都已经交流完了。”
无视了托兰表示还没跟苍七阁下好好聊的不谐声，安吉拉在楚信然的身侧显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却又抬手指向了另一侧：
“那么让最后一位候选者也归队。”
她所指的一侧，流星与其一旁的披甲义肢青年正在走来，但大家彼此并不熟识，托兰、斯卡蒂都是和流星处于一种「彼此在村庄里有个眼熟」的层次，之前的试炼也缺乏交集。
倒是格拉尼还没处理好情绪便看到了熟悉的流星姐，赶忙迎上前去。
万幸到了此刻也都还有熟悉的人。
而安吉拉也在这时朝着走近过来的特里维斯点了点头，继而两者一同道：
“让我们公布一下这场试炼最后的合格者吧。”

NO.22:卡西米尔会更加顺利。
（好像，不是那么晕了！老头环有望以痛苦疗法治愈晕3d！）
8月21日对罗德岛本舰而言大抵是个特殊日子。
在这一天，罗德岛本舰在一大早就也已在轰鸣的引擎声中发动，这座庞大的陆行舰启程，朝着东南方开赴。
庞大的荒原远方是隐约的皑皑雪山，那是谢拉格的雪峰，亦是罗德岛本舰开赴的方向。
而在这之前，没有拿出陆行舰该有的疾行速度，仅仅是缓步匀速前进的罗德岛本舰，偶尔停留，收拢着各处召回的干员。
一直以来，罗德岛一直以来的航线都是尽量包揽泰拉各处，力求救助更多的人，建设更多的办事处以扩增规模，发展业务。
这些航线所经之处或多或少都有些矿石病肆虐的消息，网络上的戏言、行经之地的居民传言，来自城镇官方或是手下干员们收集的情报，乃至是中央圣所传达的危机合约相关，都能成为航线规划的考量。
一旦航线确定，便会公开通告，不仅是全舰人员，就连身处外地，通过城域网访问罗德岛论坛的外派干员们也能一定程度地了解总部的动向，虽然那样的方式受限网络，多少会有些消息过时。
但终归都是日常，是干员们无比熟悉的状况。
本该如此，但这前往谢拉格的安排变动显然有所不同。
不仅是因为它是在经由少见的，动用了会议室的上层部门研讨之后，方才有的行程变动，更因为谢拉格没有任何矿石病相关的传闻和流言，曾经涉足过那片雪域的老干员更是能够现身说法，道明那片雪域几乎没有天灾，更别提源石科技利用方面的使用，属实是一片矿石病意义上的「净土」才对。
所以博士的这个决定，一度引得罗德岛中下层干员们议论纷纷。
都是不知道罗德岛要过去做什么。
但大家却也知道这个行程决定是上面的人们研讨决定的，而且航线确定只是靠拢谢拉格而非直接踏入谢拉格，明显后续还有什么任务，大家便也只能按捺着好奇。
毕竟，尽管罗德岛的公司氛围颇为不错，基层干员都能与精英干员、科室主任们颇有交情，等级尊卑之分几乎没有，但保密的口风却仍是紧的。
就连那说是记录以来最好说话的博士，也只是说那里确实需要罗德岛的力量，有着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含混不清但又确实符合理念的话语，或许算是最好的敷衍。
不过也有好奇心过剩的干员将这个行程安排和前后几日归舰的外派干员们联系起来，试图分析些什么。
但他们也只能借此来打发打发闲暇时光了，毕竟那些归来的外派干员同样口风紧实，要么沉默寡言，要么佯作不知。
其中还有些他们无法常规注意到的，隐秘归舰的干员，比如银狼、阿斯卡纶。
也比如斯卡蒂，有着公开加入罗德岛归舰的格拉尼作「掩护」，倒也没什么「侦探」注意到这些人忽然出现在舰上的异样。
“所以特里维斯的遗产是由那个赏金猎人继承了么？”
在诸多干员都在给新加入的后辈举办欢迎会，岛内一片热闹温馨氛围之时，博士的办公室却安静平和，甚至有着几分严肃压抑。
与岛上干员们前几日所见的温良和善的博士不同，眼下的丹尼尔•斯特凡诺面色沉肃，望着办公桌前方的深海猎人，眼中透着几分怀疑。
这怀疑的原因倒是挺微妙的，不是不相信手下干员，而是从前几次的交流中隐约察觉这挚友的搭档似乎「不太会说话」。
并非维多利亚语或是炎语说的不好，而是那不管不顾的说话方式容易将一些简单的东西搞得复杂，也能让人理解偏差，一度令他怀疑对方和挚友的相处模式。
楚信然那家伙那么会说话，怎么会有个这种不听人话也不讲人话的搭档？他是一直惯着斯卡蒂么？
丹尼尔不打算探讨挚友的私生活话题，所以他在看到对方无言点头之后便也不打算吐槽这一点，只是至少确信点头这种肢体语言是不会理解失误的思索着。
“托兰•卡什，特里维斯的骑士馈赠没有给那卡西米尔纯净血脉的小格拉尼，也没有给那位星橼林的守林人，反而选择了他那样的赏金猎人么……”
他想着想着，忽然又抬头看那呆站在原处的赏金猎人问：“挚友有没有托你带什么信？”
“没有。”斯卡蒂呆呆道。
“时间不够吗……”斯特凡诺了然道，却也有些遗憾时，对方忽然怔了一下，然后从衣兜里摸出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20面金属骰。
“但他说给你这个。”
“喔！”这幅状态下颇为沉稳的斯特凡诺见到那东西竟不禁发出一声惊讶的怪叫，看着斯卡蒂走近桌面将其放在他面前，而他便对那拳头大小的金属骰探出食指，“果然就这么让你回来怎么想都太仓促了。”
挚友不可能让斯卡蒂作为报告人员，这是他方才思索中最难理解的地方。
哪怕是临光也好啊，虽然那时的他大概率是没多少时间了，大概不过半小时吧，若是要将时间全用在留言上，恐怕就得舍弃些别的打算。
但好在还有这个……他将注意力专注于面前这看起来无比古朴却也沉重的金属骰上。
这东西看起来用来跑团的话完全属于主持人的凶器，虽然楚信然确实有着搜集古物的习惯。
但这样沉重到可以用来当投掷武器的东西可不会是他随身携带的东西。
这是特里维斯的陪葬品，他比谁都清楚。
这份清楚，也体现在他此刻的食指在数个骰面上的数字上划过，略显生涩和犹豫的动作显出对记忆的不自信。
但也终归算是一步未错的停下动作后，金属骰面的上方数字流光溢彩，每一面的链接处在清脆声中开阖展开其中的复杂结构。
既有机械之美特有的齿轮与轴承组合，也有前卫科技的晶体电路板之流的结构穿插其中，两相辉映的杰作能令上方浮现的女性身影逐渐清晰，继而对他躬身行礼：“好久不见，打造者阁下。”
“便携式移动终端，我还记得特里维斯当初嫌弃它们太沉而不打算携带……”望着对方那陌生的研究者造型，斯特凡诺的眼中没有意外，“好久不见，智库。”
毕竟这东西也是他当年制造的，为了方便机库硬件本身不便移动的超级计算机可以在显现，起到一个便携信号塔的作用。
而对方的造型也总是贴合周围状况改变，这AI本质没有真正的原型，不论是什么造型出现都不会令他疑惑。
“我已有名字，打造者阁下，现在请您称呼我为，安吉拉。”
“特里维斯能有这兴致？”
“并非创造者的赐予，而是1号试炼者的命名。”
“楚信然？”他本想说挚友，但显然直呼其名能省却说明。
“您一如资料所载那般敏锐。”
“只是猜测，毕竟那家伙向来喜欢给人命名，因为名字本身亦能为人引导方向，他笃信着每个人都该找到自己的道路与位置，而且对自己的名字怨言颇多。”
“为什么？”问出这话的，是从之前就在原地发呆的斯卡蒂，而在几秒前，她还因为斯特凡诺的话而想到自己这斯卡蒂的陆地名，或者代号，也确实是楚信然为他取的。
想着他确实是会为别人命名的人，但她还不知道他不满自己名字这回事。
“因为他那名字的含义并不吉利……”被插话的斯特凡诺看了眼她，倒也并不生气，轻笑着回答，“尽管寄予厚望但却并不被他喜欢，所以他喜欢给别人取一个意象更为积极的名字。”
说到这里时，他又回过头看向那不论是样貌变化巨大，甚至还有了名字的AI：“不过我还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给你取名安吉拉。”
安吉拉的发音准确分明，比起维多利亚语天使示意的Angel，她的名称显然要在名字末尾还多个a的发音。
Angela，这就成了个单纯的人名，也谈不上少见，令他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但安吉拉却只是淡淡一笑：“这确实有些微妙的原因，但我确实从他的命名中找到了些许自己的道路，并向他提出了随行申请。”
这话听来是直接将原因敷衍过去了……不过作为具备人格的AI会有这样似人的「难言之隐」并不奇怪，斯特凡诺也不是真的对此很感兴趣，便也随她盖过，只是感慨道：“意思是另一颗便携工具他也没扔？还真是别扭啊。”
想起当初那家伙一脸厌弃模样的说着不会接受自己的作品和协助，就算是那架原型机也是圣座的命令才容忍，但而今一看全都保存得很好什么的……几百年前那家伙的态度而今想来还真是……
想摇头……
不过他也无心解析那都凉了老久的故人心路历程，心里摇完头后还是回归正题道：“言归正传吧，有什么需要交流的情报，楚信然应该接受了你的申请吧？”
两枚便携工具，自己这边一个，他那边一个，正巧可以替代通讯工具，这样不论周围有没有信号基站都能直达的通讯工具，没有拒绝的理由，除非他厌弃工具附赠的AI。
都给对方命名了，还厌弃就说不过去，毕竟他和对方都清楚的一点，也是楚信然自己都对他提过的一点，便是命名本质便是在干涉他人的人生。
尽管安吉拉对命名话题的盖过在某种意义上说明另有内情，但以他对挚友的了解，这样的事实成立之后便没可能不管不顾，即便对方只是个AI。
“是的，一号试炼者答应了……”安吉拉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AI那暗金色的眼眸也在说到这里时缓缓睁开，“然后，这是两天前的试炼者……或者说，同行者留下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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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兰•卡什得到了墓主的遗产，那些古老但还依旧能派上用场的武器和研究资料，加上他对现阶段卡西米尔的某些看法，我断定卡西米尔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变革。
而在这之前，出于同样对而今卡西米尔骑士竞技文化的厌恶，以及与他姑且算是同伴的交情，我给过他一些最好从周遭的村落开始动员积攒力量的建议，所以这份「将来」或许要更远一些，但你可以记下来。
或许用的上；
不过墓主的遗产分配并不包括那信息愈发臃肿的智库，本在找到继任者后，那座智库便会彻底关机休眠，等待着或许会被解析的一天，谁知道呢？
那样的未来谁也说不清，只是因为根据安吉拉所言，墓主的遗言没有提到对它的后续指令，休眠只是智库自检状况下的决定，但在这份决定实践之前，安吉拉对智库总括提出的申请得到了许可。”
“她被准许能够挪用一部分残余算力将自己分离出主机，避开主机的休眠并通过那部分残余算力结合便携信号基站继续运行，能够一定出程度地充当我们的通讯传话筒，而我会带她像个人类一样见证这个世界，完成她内心萌生的目标。”
“还有一点，则是与那空想家相关的。似乎墓主与空想家也存在某种协议，托兰•卡什没有继承的还有智库保管的那份神性残留，我也正是因为那份神性残留构筑的仪式牵引才能在遗迹里待上那样漫长的时间。
墓主并未将那份神性残留包含在遗产范围内，而我通过安吉拉与智库交涉，以有力候选者与空想家的双重名义获得了它在关机前的协助，得到了一份关于过去墓主如何脱离异界的详细数据记录。
所以，我对下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的脱离尝试有着很强的信心，听说你打算处理海神教团的问题，那么就让我们届时在谢拉格再见吧。
另外，麻烦替我转告一下临光，我因为急事而未能与她见面，颇为遗憾。
当然，尽管这话能够通过斯卡蒂在与她同行归来时代为转告，但为了省去事端，还是你来吧，相信此刻的你能够理解。”
“录音结束。”
两天前，8月19日。
保持着中正平和的叙述语调，终于说完这么一长串话的楚信然，方才端起了手中的水杯润润嗓子，而骰子上方的光影中，安吉拉以一种有些多余，但却一目了然的包装礼物盒的动画造成视觉上的提醒。
包装礼物盒的速度很快，证明她录音完成保存的速度也很快。
而在他放下水杯后，便见安吉拉对他微微垂首：“保存完毕，两天后发送，不过您确定不去见那位耀骑士么？”
她说着，扭头看向窗外楼下正在和几位骑士协会交流的金发女骑士，后者正在专注对话，未能注意AI那无机质的目光。
一直身处墓穴并不意味着与世隔绝，一直以来得试炼者记忆都在给智库完善着卡西米尔当代的状况，其中亦是包括那在太多试炼者记忆中浓墨重彩的骑士锦标赛。
曾经的冠军耀骑士，就连安吉拉也认得。
楚信然本是还有时间和她聊聊的，或是再和斯卡蒂聊些什么也行，而不是让斯卡蒂被格拉尼、流星她们带去说明骑士宝藏的事。
正主都在这里，宝藏的最终得利者托兰•卡什，为了避开商业联合会与监证会双方派来的骑士暂时躲在这这小小的旅店里，但就算是躲着，他也不安分的邀请楚信然来这里见一个人。
见一个他一直有邀请的人。
一个风尘仆仆的推开门来，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不耐感的，似乎很赶时间的库兰塔人。
在看到楚信然和其桌上的骰子上方投影的安吉拉事倒是怔了一怔，继而皱起了眉，看向身后的托兰•卡什。
而在这时，楚信然也回答了安吉拉：“比起见耀骑士，见他要更妥善得多。”

NO.23:简洁干练
（碎星将军这boss……真草啊，死了一晚上的笔者满脑子都是「我要重新集结我的部队」。）
卡西米尔本是军人-贵族共和政府的体制，拥有繁复的骑士文化与等级分明的骑士阶级。
但当骑士竞技赛开始商业化的那一刻，过往的历史便只是过往了。
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年复一年，逐年更甚的赛事筹备，既证明了骑士扈从群体正逐渐掌握经济命脉，更证明了骑士地位严重下降，甚至需要分出征战骑士与竞技骑士这样让过去的骑士们看来完全是胡闹的分级。
骑士就是骑士，当骑士需要分出正式与娱乐区分的时候，这纯度便是已然岌岌可危。
可这份制度已然在卡西米尔施行了数十年，骑士竞赛让骑士的概念混淆，却也是太多人实现梦想的渠道，不论这梦想之中占据了多少单纯的欲望，都已与卡西米尔紧紧结合。
不论是参加竞赛的骑士向往者，还是凭着竞赛赌博的赌徒们，卡西米尔自几十年前就陷入了狂热的幻觉里，好似成瘾性的源石药剂，无法脱身，就连军费都要靠着这份系统提供。
来自竞技场的每份消费都将按照骑士份额转化为特锦赛奖金，就连赌博的酬金也有一部分落入其中。
而在这同时，比起同样赌博业昌盛的玻利瓦尔城市，黑色心脏多索雷斯，卡西米尔骑士竞技的赌博优秀之处在于每个人都能拿出一大笔本金，残酷之处也同样在于每个人都能拿出一大笔本金。
赌赢固然能够改善生活，也令赌博者更加兴奋，而赌输，便可能会直奔奴隶生活。
是的，卡西米尔是存在奴隶制度的。
每年卡西米尔都能诞生大量奴隶，这其中缘由颇多，但因为骑士竞技赌博而诞生的破产奴隶数量，总是占据大头。
一次胜利都会被资本轻易蚕食，但每一次失败都能让自己落入深渊。
不论是骑士概念的彻底物化，还是竞赛相关底层人员身不由己的浑浑噩噩，这些都进一步加剧了赌博带来的恶化现状。
卡西米尔一面讴歌着骑士竞技，以金钱、资本包裹着骑士们，富丽堂皇的表象之下便是愈发空洞、缺失的自我与归属，再也无法谈及荣耀。
这也正是骑士竞技发起之初一度被骑士们抗拒、排斥的理由。或者说，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继续抗拒。
有的人因此背井离乡，有的人却也没有离开，冷眼旁观着那些狂热者的堕落。
可在卡西米尔眼下这般方方面面都和骑士竞技赛接轨的城市规划与生活环境下，当真不去与周围人苟同的生活方式是很艰苦的。
尤其是作为一位贵族之后，背负着前人搏下的荣耀却选择将其搁置，由此收来无数讥笑与叹息。
曾经置身于荣耀的人，如何能够接受这样的境地，这样的生活？可如此的生活，恰恰不正是他守护着祖辈荣耀的证明么？
守护真正的荣耀不被这周围劣化的环境所玷污，这才是至极的高傲。
“卡西米尔无权为我授勋。”
他所发出的一句短言，恰是这位生于最古老的骑士阶层，纯正的卡西米尔旧贵族之家，却又早年性格叛逆，离家出走当过游侠，经历颇多后又回老家当了几年征战骑士后归家以支撑家族重担的男人最好诠释。
当过游侠，见过基层，去过边关，见过威胁，再退回家中，面临家族衰败，大哥大嫂离奇失踪的困境，维持家族的重担整个压在身上的玛恩纳•临光，曾经是个理想主义者。
就像他侄女一样。
但现在，他仍然是个理想主义者。
只是将理想埋在了心底，被现实无数重担构筑的压迫构成唯唯诺诺的社畜形象下是会偶尔突破束缚的高傲意志。
也是曾经短暂流落到卡西米尔，甚至打过几场骑士竞技的期间楚信然所见过的他。
不过委实说，虽然他很欣赏这位暂时被现实逼迫成社畜模样的临光叔叔，但对方却是没对他摆出过好脸色来，原因不明。
毕竟虽然见过，也聊过几句，但也仅限几句。
当初他作为赏金猎人没事就刷任务单列表，偶尔会遇上些要走得远但是报酬丰厚的任务，都能从维多利亚转到萨尔贡去，转到卡西米尔更是不足为奇，更怀着些许想看看雅罗斯瓦夫那家伙的精神故乡是什么样的好奇。
当然，更难忘记他所希望成为的真正骑士。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他已经见过了不少所谓的竞技骑士，还自己报名参加了几次骑士竞技，尽管还有余力朝上爬，但却没兴趣了。
即便自己只是打了几场，但多少心里的感觉加上闲时看其他骑士的比赛、报纸、甚至是个人著作，都觉得没意思。
反倒是一些并未出现在骑士竞赛中，也没有出书立作的某些人有些意思，甚至还意外的能看到临光的事迹。
打了几场骑士竞技，大失所望的到处乱逛，到处拜访些愿意接见他的骑士家族或是现役骑士唠嗑，把卡西米尔的大骑士领当成个旅游城市的体验倒还挺好。
尤其是赌博业也很发达，最初几场骑士竞技他通过买自己的方式赚了不少零花钱。
这就算是达成目的了，一开始来卡西米尔也确实是赚钱，虽然感觉这骑士文化虽然不行，但捞钱应该挺效率，但没想到才几场比赛就被无胄盟警告，想来被不断骚扰也麻烦，只能先行放弃了。
毕竟他都没有接那些广告和赞助，也没有公司后台和经纪人，作为独立骑士要应付地头蛇是很麻烦的，得不偿失就得尽早规避。
不过可以走之前捞一笔！
赌一手别人什么的，去给商业联合会使几下绊子，让他们自以为能成的假赛在不再顾忌的选手发挥下直接落空，经验丰富的赏金猎人总会有办法帮人处理威胁。
达成双赢……
甚至可以在薇薇安娜•德罗斯特的后援会里赌她今年赛事会复出，进行一波粉丝金钱的收割，虽然之后也会招来烛骑士那埋怨般温和的警告。
那位喜欢诗歌、小说、散文等文学的莱塔尼亚骑士，也是为数不多能让他觉得骑士文化还存在的人之一，只是有些意外她还没找到人生的方向。
有能力挣脱笼子的金丝雀还不知该去往何处，该真正做些什么，只是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道标，一道能映出心灵的辉光。
楚信然虽有心指引，但也时日尚短。即便爱好投机能聊不少，但要做出指引更需要有力的举措而非单纯的话语，便也只能祝愿她能早日找到方向。
而不是当时那样只是因为周围人建议，于是自己就去做，然后又被要求「什么都不需要做」，于是便又选择沉寂多日的无作为。
单纯的响应他人的期待，也有这样的骑士，只是多少显得内心有些空洞迷蒙。
在他看过的画面中，那烛骑士的形象远没有薇薇安娜•德罗斯特带给他的印象鲜明。
他有些希望她能做薇薇安娜•德罗斯特，但那对人生的变动将是颠覆性的，他还没做好承担那样干涉对方人生的准备，所以有些想法也只是止于想想。
祝愿她能找到自己的方向与路标。
在那举办万众瞩目的骑士锦标赛的大骑士领，这样缺乏目标的，只是单纯想先成为骑士再说的竞技骑士还有许多。
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有些公司支持的，鲜少出现在外，而更多没有支持或是被小公司支持的，常常遇见，多见几次就能聊上几句。
若非话不投机，以他的交流能力多少能了解不少，也由此更清晰的判断这片由骑士带来解放，也由骑士带来束缚，最后骑士也开始变质的土地。
这是不全面的了解，他当然知道。
天马的国度因梦魇带来的动荡被推翻，骑士团立国之后，是扈从们最先真正团结了起来。
扈从们为骑士运作财产，为骑士打理土地。之后，扈从们又联起手来，将那些暴虐无道的大骑士们赶下了台。
商业联合会便是扈从们的组织，大力举办骑士竞技赛，豢养着杀手组织与竞技骑士，而被豢养的一方则永远会奋起反抗，试图摆脱权力的桎梏——
历史就是一个循环，卡西米尔的文化尽管多样，但「骑士」却始终占据了大头，弄清骑士的文化便弄懂了大半的卡西米尔症结所在。
托兰•卡什曾在智库试炼结束后跟他坦言，他想改变现在的卡西米尔。
坦言是为了拉他入伙，虽然他拒绝了。
不过那时的他有些意外，但又似乎因此明白了智库为什么选择了这个血脉并不尊贵也不正统的卡西米尔人。
或许真正的继承者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出，剩下的不过是进一步淬炼，而这份淬炼，会是在他与海上同格拉尼的对话么？
他在格拉尼那边听说过一些，但格拉尼显然对于「对他坦言自己在海上和对方聊了很多和他的过去」表示出相当的抗拒，所以他不清楚细节。
只是当他在自己拒绝之后他又接了个电讯，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自己能不能代他跟一个麻烦家伙做说明时……
楚信然问了问那所谓的「麻烦家伙」名字，便以出乎对方预料的爽快应承了下来。
从这一点上，楚信然倒是能够确定托兰•卡什虽然和玛恩纳有交情，但似乎聊的不多，玛恩纳也完全没有同对方提过自己。
也或许是自己不值得亦或不必要被提起？这得考虑这俩人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了，楚信然是觉得对于托兰•卡什这样的赏金猎人，玛恩纳真的和他有交情也不奇怪。
毕竟那家伙有作为游侠的叛逆时期，但那时的玛恩纳已经是个社畜了，工作日程繁忙得一匹。
如果不是楚信然主动拜访，应该也没什么和赏金猎人交集的机会。
就算主动拜访，甚至提及临光的引荐与交情，对方也是摆着张臭脸，甚至提及临光时脸色更臭。
倒是临光的另一位亲属，鞭刃骑士佐菲娅大为热情，对着楚信然问东问西，甚至比临光的妹妹玛莉娅•临光还要热情。
考虑对方只是辈分上是远房姑母，实际年龄并不比临光姐妹大上多少的缘故，那时的楚信然便有些微妙的感觉。
但再考虑对方事业有成但又落下旧伤无法再从事骑士竞技，而今显得闲暇许多的状况，姑且便当她是真的闲得无聊在找消遣。
倒是临光家的妹妹看起来和烛骑士一样迷茫，区别只是烛骑士的阅历和实力都比她强出不少，毕竟算是和她姐姐那一辈的人，而玛莉娅还有更长的路要走。
而且比起问东问西的姑母，玛莉娅更关心姐姐当时怎么样，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
所幸当时的他虽然和罗德岛保持相当的距离，但和使徒三人组的闪灵和临光倒也有不少电讯、书信来往，这种问题能回答大半，也能给那小姑娘一些鼓励帮助。
虽然这么说，但他其实和对方年龄差不多，玛嘉烈•临光、以及作为旁支无法冠以临光姓氏的佐菲娅以及真正意义上年龄颇大的玛恩纳•临光都比他年龄大。
末尾那位更是长辈。
只是他本来挺擅长和长辈交流的，尤其是键政这方面。
这和长辈聊天啊，只要键政方向对，立马就能变成好兄弟，再来点酒，感情更深！
楚信然感觉自己和玛恩纳的键政方向是一致的，那种时候的他那司马脸都会缓和许多，但多少还是对自己有些不快，让他有些无言。
似乎他一直都在误会自己和玛嘉烈的关系和来意，解释之后脸色更差。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看着楚信然，目光顺势看向窗外下方走过的玛嘉烈•临光，在后者抬眼看来之前便挪开一步先行避开后，神情依旧是那副略带不满的注视着窗边一侧站着的楚信然，以及已经在他手中的金属骰与上方靠着光线构筑的安吉拉虚像。
而楚信然看着他，脑中还残留着方才对方瞧见自己的讶异，便看了眼托兰再看向他：“看来他没跟你说过我？”
“这家伙只说自己说不清楚，找了个另一位亲历者代他说明……”
玛恩纳冷淡道，继而瞥了眼察觉出些什么的托兰，然后再回头看他与他一旁的安吉拉虚像，“你和玛嘉烈见过面了吗？”
“我的时间并不多，甚至能精确到十几分钟以内……”比起对方的冷淡，楚信然倒是笑着摇了摇头，“不如装作不见，倒是你和她见过面了吗？”
“同样时间不多……”玛恩纳说着，甚至抬起了自己那没有佩着手甲的左手，抹开黑色的衣袖露出个古朴斑驳的手表，对了对时间，然后回头看他，“十几分钟正好，长话短说，各自离开。”
“还急着赶回去上班？”楚信然冷不丁问。
让玛恩纳沉默了一下，嘴角扯了扯，最好还是佯作平淡的淡淡道：“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关心一下。”
这时候的楚信然倒是敛起了笑容。
“那就长话短说，我说完，你问，我答。”
“嗯……”

NO.24:都未变
讲述遗迹内的状况本身或许连三四分钟都要不到，毕竟那本身便很乏善可陈。
从来历来说，这遗迹的明显记载是在数百年前，天马的国度因梦魇带来的动荡被推翻，而在那场动荡之中，世人熟知的乃是后世卡西米尔的结成。
所有人都向往着那些遵从骑士美德，甚至无人愿意担任国王，而是以议会的方式构筑卡西米尔政权的初代骑士们，却不曾想过在那之中其实有一个人是会被推崇着期望能作为国王的。
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数百年前如流星经天一般，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只存在于传说记载之中，连名字都不全的骑士存在。
但遗迹之中有迹可循的痕迹更是证明他的历史不止数百年前，而是在更早更早，早到上个世代的文明之末。
在那存在着某种莫名干涉，让人会觉得无比遥远，但根据智库对比的资料衔接异常处，可能还不到两千年之前的文明之末后，那位困在某处异界的圣殿骑士长，在常人难以想象的环境下凭着异界的不同法则而活到了他被救出的时候。
却又马不停蹄般，再次迈开步伐，在这模样大变的新世界中寻找故乡的痕迹。
他来到了卡西米尔。
来到了那片由天马那群神民统治下，已然民不聊生却又尽皆浑噩，缺乏反抗意志的国度。
后来的故事，就像卡西米尔的开国历史那样，只是其中缺了他的事迹。
那片陵墓便是他的墓冢，他留下的试炼便是在寻找初代骑士的传承者，哪怕是在成型已久，病灶已深，贸然行动甚至会率先引来群众敌视的环境下，也仍然能够为了理想的目标高举旗帜的骑士。
恰如此刻的卡西米尔，与那此刻的托兰•卡什。
一切早有定论，不论是这场试炼，还是这片名为卡西米尔的国度。
不论是神民的治下，还是骑士扈从的治下，都有辉煌的时期，也都有衰弱的时期，也将有麻木不仁的时期。
只是这一次，特里维斯早做了准备。
他或许不清楚未来会是怎么样，卡西米尔又是否会迎来新一轮的循环。
但他只觉得和新同伴们度过的日子并非虚假，而这份鲜明的感触，应该被传承下去。
这是智库留下的留言内容，亦是智库之中的特里维斯人格们认可的话语。
而现在，这份传承到了托兰•卡什身上。
这个仅仅是因为骑士宝藏，甚至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宝藏的消息而闻讯而来的赏金猎人，忽然间得到这份传承的心情如何，大抵是很难从他那玩世不恭的浅笑中看出。
哪怕楚信然综合了一下安吉拉提供的情报，当着他的面给玛恩纳说明了这骑士宝藏的重要性，他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好似并非第一次理解这遗迹的由来全貌似的，只是一直没有插话，哪怕在这话题中玛恩纳瞥了他好几眼。
他平日话一直挺多的，沉默反倒是种反常。
“先避风头。”玛恩纳对托兰淡淡道，已经从椅子上起身。
“啊？什么？”
后者的反应倒是体现出了心不在焉，骑士宝藏的正式受益者并不如他努力表现的那般平静。
那些古老而又同样强大的装备、隐藏墓穴中的贵金属，还有不少脱离源石发动的神奇技艺记录，对本就打算扩建组织的他而言本是一大助力，可他也同样能察觉那些东西都是不方便立刻见光的。
都是些太超常理的东西，拿到手里反而不安。
一开始的目标只是建立个公会一样的小组织，虽然有些雏形了但还在一步一步来，突然一笔这样夸张的横财把他砸的有些懵。
尽管脑中已经构思了数种利用方式但好像都不太行，然后就被玛恩纳一句话给打断了思绪。
“走神走得很彻底啊，卡什先生。”一旁的楚信然同样起身，将手中的金属骰放在一旁的桌上，安吉拉的虚像亦在上方同样看着托兰。
三方的视野都落过来，也令后者登时紧张起来，开始试图回忆这几人之前在说什么。
可他方才想的实在入迷，确实没听这几人说什么。
眼见他这反应，玛恩纳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却听楚信然道：“交给我来吧，玛恩纳，抓紧你的时间。”
“呃……”玛恩纳沉默着，犹豫了一下，继而朝他点了点头，匆匆下楼。
他是真的很赶时间，在此基础上信任楚信然的处理。
而在他走向楼梯时，楚信然也抬起双掌拍了拍：“那么看这边，卡什先生。”
“叫我托兰就好。”
托兰其实还听不太适应苍七在玛恩纳面前对自己一板一眼的称呼，听着总觉得像是种嘲讽，令他不得不再次强调一下。
“那不是重点，卡什先生……”楚信然语速颇快的回答，继而略微放缓，“虽然那或许对你是重点，但对你的处境而言并不是。”
“那么我就再简单说明一下你走神错过的重要内容……”楚信然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安吉拉，而后者尽管眼眸微闭。
但她显然并非靠着单纯的视野了解周围，亦能察觉到前者的视线略微转变面向。
尽管那金属骰只是个信号基站，除了让安吉拉的投影与话语显现以外并没什么其他的功能。
但安吉拉本体所在的机械显然具备记录备份功能，让她播放之前的录音也是个办法。
但那还不如自己简化节省时间。
楚信然挪回了目光。
“据玛恩纳所言，目前卡西米尔的几个大骑士领共同关注着这座陵墓的状况，这份关注早在几个月前的发掘就已经开始，玛恩纳在这方面有些关系所以才会联系你找过来，他来提醒你这一点。而现在，更要提醒你要先避避风头。”
“试炼的幸存者，你、我、格拉尼、斯卡蒂以及那位流星小姐，我们都理应被找上，届时说不定还会有监证会的远征骑士团来找你「录口供」。”
说到这里时，他瞥了眼窗外以确信玛恩纳已从小路离开，而临光还在视野中，只是走到了一处疑似铁匠铺的门前。
他便抬手重新捞起了那沉重的金属骰，在安吉拉低声道出「您估计还有十一分钟」的话语中，也朝着下楼的楼梯走去，只是走过托兰身侧时不忘道别：
“有机会再见，希望你届时过得不错。”
托兰闻言方才挪过有些愣的目光来，似乎连说些什么的余裕也没有，只是看着他带着虚影消去，在淅淅索索的声音中合拢的机械20面骰走下楼梯的背影。
这场遗迹的正式受益者此刻的模样倒像个受害者，对自己即将被卡西米尔诸多大人物盯上的未来感到无比茫然，也无比忧虑。
但既然智库与特里维斯的AI都选择了他，想必他有能力应对。
楚信然对他没什么担忧，也没什么担心。
仅仅是同为一个试炼的交集，比起托兰那今后大概会波澜壮阔起来的人生，他显然会更关注格拉尼的状况。
走出旅馆的屋门，远远地看着那小马驹正在和她口中那位流星姐在远方交流，一旁还站着没有参与对话。
但在那里姑且就能证明关系有所进展的斯卡蒂，楚信然抬起手来，朝着后者招了招，然后转身朝着村子的边缘走去。
那在他之前看来就已经察觉到目光的斯卡蒂便朝着俩人道别，其间不乏注意到流星投来的理解目光，亦注意到对方朝着信然方向打去的眼色，便有些小意外。
显然，这位库兰塔守林人也同样具备能够注意到信然视线的过分敏锐感，相较之下，格拉尼在这方面的素质才是还有些路要走。
而在那路的前方，楚信然那摊开的右掌上躺着的机械骰子又重新展开，略显杂乱的光线之后是逐渐清晰的安吉拉影像发声：
“还有六分钟，抓紧时间，同行者。”
本体仍在那陵墓身处的AI，其算力还监控着某个观测异界斥力的老旧装置，正是靠着那份装置所探测到的空间数值，安吉拉能够立刻计算楚信然此刻被深渊拉扯的余时，远比他自己凭着神性的感知还要精确。
“以及，你现在还未能适应这身衣装么？”
根据高度调节大小的虚影，在此刻完全是个1/8手办的比例，安吉拉悬在半空注视着楚信然那时不时要转一转的手腕。
曾经凝聚了多项领域心血的那套楚处长套装在试炼中就已经变成了布条装，连手套都有着多处磨损。
尽管非常可惜，但在脱离试炼后，楚信然还是只能选择将它脱掉。
能保留的也就受损较少的围巾。
而替代衣装的，边上是安吉拉在那之前就主动提及的，那在骑士墓地中用以作为陪葬品之一的带甲衣装。
倒是和玛恩纳那身有着七分相似，这或许是作为天马神民传承之一的临光家族证明之一。
就像临光的盔甲其实是拿老祖父的盔甲改制，但还是能看出与银枪骑士团的盔甲有八成相似那样，玛恩纳的「职场工作装」订制之初大抵也模仿了家族记载中的骑士礼装。
亦或者根本就是和临光一样，是将前人的遗留改制穿在了身上。
对于这一点，楚信然也没有去问，也没空问，只是注意到玛恩纳刚来时对他投来的惊愕目光其实还有对衣装的份。
他惊讶自己的装束，只是也觉得说起来会更耗时间，所以没提。
那家伙还想用个午休时间往返呢，也不知道这里理他的工作岗位有多远。
如果远到载具都无法保证准时的话，当地能不能在第二天报纸上看到关于某处光芒大盛的报道啊？
世人只知耀骑士的光辉，但楚信然却还记得对方当初展现的白炽浪潮。
那是能覆盖整片天空的炽光，已然有家中那位老天马在传说中展现的神威。
只是一提到那家族，玛恩纳其实方才在与楚信然的对话中还提到了一点，那便是他之所以关注这座遗迹。
还因为其弟弟，斯尼茨与其妻子约兰塔找数年前全副武装地便前往了北方，知道他们消息的只有监证会的大人物们。
这些大人物们此刻如此关注遗迹，玛恩纳也怀着几分或许能借此博得些对话筹码的想法吧？
这一点是楚信然推测的，玛恩纳没有说，而托兰没听到也无所谓，那与他无关，楚信然也没有再同他复述。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各家人有各家事，楚信然其实大抵能够猜到那对骑士夫妇是去做什么了。
毕竟临光自己也问过他“倘若一对武力优秀的骑士被征战骑士们迎接着要离开年幼的子嗣前往北方，那会是去做什么？”
尽管那样的询问前提都是假定的，但这询问背后的意义完全不难猜测。
北方有什么，去过北地的苍七再清楚不过。
他当初没有对耀骑士直言，此刻也没有对耀骑士的叔叔直言。
让他们自己去找吧，至少要相信那俩人都还活着。
现在的他更需要再调整一下这个虽然衣装尺码姑且合适，但细节却还需要调整的骑士礼装。
这需要调整的细节包括身后的尾巴孔，右边的金属护臂各关节衔接之类的。
现在他没处理完善的也就金属护臂这方面的问题，这身衣装的上一位主人虽然和他有着相似的身高，但似乎比他更壮一些，那从手肘覆盖到五指指尖的金属臂爪穿着有些松垮，哪怕将能够调整的关节束拉到最低也还是有些别扭感，偏偏又不能直接拆了。
这是和他当初舞会的装束相似的礼装，金属臂本身所用材质就是传导性良好的施法金属，内部铭刻的纹路更是具备抗震机能，本身就是一件出色的防具。
贸然拆卸还会妨碍整套装束的「套装效果」般的工艺架构。
所以他只能先穿着，而那手甲并不贴身的松垮感让他多少不适应地时不时拧一下，转一转的手腕关节。
虽然细节上不太合身，但穿着好歹比之前的布条装像样，或许也算是雅罗斯瓦夫希望看到的骑士模样。
“臂甲大了，这种事哪有那么快适应。”
楚信然看着安吉拉摇了摇头，扭头便见那拎着巨剑跑来的斯卡蒂。
巨剑上的裂纹仍在，证明这武器需要修补或是更换，也证明着之前这位深海猎人心底的隐患仍在。
但不论是楚信然还是斯卡蒂，都已不是那么在意那一点，后者更是能够穿着一身不同以往的秋冬装束证明她的坦然。
但这里还只是夏季末啊……楚信然没有立刻吐槽，毕竟他也知道对方这么穿是对标的谁。
“还有多久？”斯卡蒂走近便问，目光看向安吉拉。
“七分钟……”
安吉拉平静回答，而斯卡蒂便也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楚信然，和他一起走在已经算是踏入密林的小路上道：“待会儿我会和那个临光一起回罗德岛。还有，那个空想家不见了。”
“并不意外……”指空想家消失的事，楚信然虽然还有些话想问他，但也该接受他的神出鬼没，“只是你和临光路上小心，不懂的事要多问她，她可以成为你的同伴。”
“嗯……”斯卡蒂点了点头，又看他，“你从那里出来之后，去哪？”
“谢拉格……”楚信然闻言驻步，转过身来看她那猩红的双眼，还是那样有些单纯的纯净，令他抬手搭在对方那难得没有帽子的头上，轻柔摩挲，温声轻语，“斯特凡诺会带你们去的，你和幽灵鲨。”
“她叫劳伦缇娜，二队的鲨鱼。”被摸头也没什么反应的斯卡蒂只是解释道。
而楚信然也只是继续说道：“海神教团的重心放在那里，需要你们发挥老本行，我也会在那里出现，顺便摆脱我这麻烦的状态。”
“好！”斯卡蒂点了点头，却也没多说多问。
“五分钟……”
倒是安吉拉还在边上报数，只是谁都没个紧迫感。
楚信然甚至还能再打量一下她这干练的装束，然后扯了扯她颈边的淡蓝围巾：“你不觉得热吗？等到了谢拉格的话倒是可以这么穿，外套倒是得再厚点了。”
“那你会冷么？”斯卡蒂问，抬手也扯了扯围巾，又看了眼楚信然脖子上那简单披散的围巾，接着便把它摘了下来。
“可以给你。”
“不用。”楚信然摇了摇头，看着对方双手递出的那仿佛都有些张牙舞爪的围巾，过高的灵视还在给他提醒斯卡蒂一些就算立场板正也不会逆转的变化。
“我现在也不怕冷。”
至少身体不怕，楚信然心里说着，又听到安吉拉那并不需要顾忌场合的报时：
“两分钟……”
“所以到时候见啊，斯卡蒂。”他便笑了笑，招了招手。
而是斯卡蒂却是低了低头，突然道：“抱歉……”
“因为之前的自闭么？”楚信然想来能让她又道歉的，只有之前试炼场中她那残缺的海嗣转换。
被她拉回来也确实让楚信然耗了些功夫。当然，损失最大的还是苍龙七宿•改，外表的战损率更进一步。
只是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对方就忽然抬手搭在他双肩上，踮起了脚尖。
“还有三十秒。”一旁的安吉拉目光毫无波动，看着这俩人。
不过她的虚影能完全不动，倒也证明了机械骰子下的手掌也很稳。
“这次不是因为宴。”冰蓝与猩红的近距离对视下，是斯卡蒂平静的抢答。
略显苍白的脸上连点红晕也没有的，证明着她那比起攻势大胆要极大反差的平静坦然。
“我不是那个我，但我还是希望你和我一起，随我走，还是随你走，都没关系。”
“我需要你！”
“还有十三秒。”安吉拉说。
漆黑的空洞已然扩张，而斯卡蒂也松开了按在对方双肩上的手：“可以吗？信然。”
这一刻的她，猩红的眼中有了几分渴望的灵光，在对方冰蓝的眸中映出略显扭曲的神采。
“你应该需要很多，你应该更贪婪些。”
在斯卡蒂失望的目光下，楚信然又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所以我会陪你找到你想要的。”
失望的眼中，又重新显出喜意，只是也在那一刻，她的身前空无一人。

NO.25:霜雪不改。
1095年，9月10日。
对于泰拉大地中北部的土地而言，可以说是入秋的季节。
愈发萧瑟的冷风，随风飘落的树叶，便是这季节予人的惯常印象。
可在名为谢拉格的土地上，季节差异的体现是很不明显的。
原因并不复杂，只因谢拉格这片土地被雪山环绕，尽管也有能被划分为湖区、谷地、平原、林区、矿区的地形分部，却也都多多少少受到高海拔与诸多雪山地形构筑的天然屏障的影响。
低温，是这里的常态。
哪怕是盛夏应有的炎热，也只在山脚周围的平原，才能有些许体会。
也正因这样地区总体气温偏低的缘故，谢拉格可食用动植物相当稀少，哪怕是地位尊贵者的食谱看着也有些粗茶淡饭的意味。
也是在这种境地下，北谢拉格风爆炒绿英菜的原料，在雪原相当少见的绿叶蔬菜被端上餐桌时，坐在桌前的圣女脸上也露出几分惊讶。
尽管只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食蔬，但对蔓珠院的修行之风盛行的现状下，它的出现本身便意味着偏离传统。
“那些信徒送到厨房的，很麻烦不是吗？”
似是面目疲惫的兽面老者望着圣女桌前的菜肴，那张高度返祖的先民面孔上的冰蓝眼瞳带着几分嫌恶。
“他们还有余地关心我的心情，看来是一切都很顺利。”年轻却又聪慧的圣女提起面前的餐具，望着桌面上的菜肴。
绿英菜、烩兽肉，甚至还有咸乳茶。
谈不上丰盛，却足够贵重，可谓是餐前餐后都很照顾周到。
这本不是蔓珠院的风格。
“他们越是顺利，我们越该不安。”兽面老者挪开了放在桌面上的目光，他无意观赏圣女的用餐，只是看向窗外的白雪皑皑。
“祂的泪是永不融化的冰，它的背是坚不可摧的山岩，祂的呼吸是冬日的寒风，祂的笑是春日的暖阳。”
《耶拉冈德》，第一页，第一行。
作为谢拉格的宗教机构蔓珠院大长老而言，这样的圣典话语自是信手拈来。
信仰从未动摇，但也正因信仰从未动摇，才无法接受眼下这片雪域的现状。
镇守谢拉格唯一出口南方谷地的希瓦艾什家族在不断引入破坏传统的外来技术与人员，其势头之迅猛令他心惊。
而就在他有心遏制对方那过快的脚步，却又受限于蔓珠院作为宗教机构的干涉制约，只能犹自烦躁时，对方打开的对外开放口却也出现了一群主动找上来的盟友。
一群自称拉特兰教修士的信徒，愿意向雪域之神耶拉冈德奉献信仰的方式来获得蔓珠院许可的拉特兰传教权，其教堂会作为蔓珠院下属存在，并为蔓珠院提供大量物资。
外来宗教试图在谢拉格传教，这对蔓珠院而言本是无可容忍的事态，但对方既然愿意以这般效忠的形式发展，那也有些缓和的余地。
对此，蔓珠院包括其下属机构，谢拉格一直以来最权威的学府大学院的学士们也都一并加入了这场辩论式的会议。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日，最终订立了一系列足够周密的条约许可了对方的传教。
可就算他们那自认为足够周密的条约包括了对方出尔反尔的驱逐方案，意外还是会那样地不期而至。
或者说，一切都早有计划，只不过那是对方的计划，而他们对此了解的远远不足。
而其结果，便是如今，他确实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借助这外来宗教的人脉与资源之手来遏制希瓦艾什家族的改革发展势头，可那外来宗教也已然露出了他所意想不到的「獠牙」。
那绝非拉特兰的信仰！
大长老尽管年事已高，鲜少踏足外界的土地，却也还记得自己过去接待过的数位拉特兰修士秉持的教义，在那样的教义中绝无那般扭曲的神像，绝无需要牺牲生命的教义，更不会随意扯上其他的神明！
可现在，他们却已然在其经典中融入《耶拉冈德》的内容，扭曲蔓珠院原本的规则，令那纯净的雪山留下污秽！
不共戴天，本应如此！已然不只是驱逐出境的问题了，应予以亵渎耶拉冈德者以极刑！
本该如此，就该如此！可为何，已经有着那么多的学士与教众选择了他们？为何他已需为保全大局而屈辱忍受？
几个月的时间，自己、蔓珠院、谢拉格，是如何走到的这一步的？
耶拉冈德又为何看着这一切而不降下神罚？
果然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么？为了不被外界冲击信仰，为了不让这片土地变质所做的一切努力，所吞下的所有罪孽的结果，却是罪孽还未爆发，努力却已然反噬。
不该借外界的力量对抗外界的冲击——早在无数次的反思与复盘中他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并不去想自己只是借错了力量的可能，而是继续排斥着一切外来的东西。
他依旧是那样极端的排外、守旧，那虚假的教团固然令他悔恨，却也令他更加厌憎谢拉格以外的东西。
而对于这一点，他那不远处安静用餐的圣女，看得很明白。
有些人认为圣女至高无上，是耶拉冈德真正的代言者，也有些人认为圣女只是蔓珠院的傀儡，只是个能背诵经典的吉祥物，某种意义上，这两种看法都没错，只是都显得武断。
作为一位尚且年轻的圣女，恩雅•希瓦艾什尽管手握宗教重权，却也没有事事亲为的能力。
她还在学，她还在看，而且她还其实有那么些许的贪玩，只是被圣女繁重的事务压抑了本性，可那也是以前，是过去。
现在的她连忙里偷闲的偶尔贪玩也得不到满足了，能让大长老愁眉苦脸的现状同样也是能令她担忧的现状。
而且作为一个还未被蔓珠院的刻板保守气氛同化的年轻人，她所能看到的，远比大长老自己反思的还要多。
只是她也不曾表露，一如此刻她那安静而又优雅的用餐环节那样。
谢拉格的圣女需要同时应付蔓珠院的长老团、教团的日常俗事，可能会面的政治人物，以及各式各样的会议祭典与无穷无尽的经文解读，在这样的繁重足以压垮很多人，更别提一位年轻的女孩。
为了对抗这样的繁重，女孩需要在心头垒砌冰霜的高墙，正如世人希望所见的圣女那样，神圣庄严。
由此一来，她的演技亦可谓是格外的出色，甚至足以骗过长老院的不少长老，更别提陌生人了。
即便是如今，谢拉格的子民们也都还会赞颂耶拉冈德时对他们所见的那位圣女表以尊敬，在他们的眼中，圣女大人永远神圣庄严。
是不存在什么小心思，小贪玩之流的，能让一位圣女变成普通少女的特质。
恩雅也确实是一直致力于以这样的面孔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哪怕是在那格外看重她，不止一次主动关注她学习状况的大长老面前，她也是一副勤学好问，矜持有礼的姿态。
勤学好问但也不会多问，不会自乱阵脚，也不会直言对方的错误与不适，恩雅•希瓦艾什努力压制着心头的不快与对那老人行径的不满，只是于用餐完毕后轻呷那桌边的咸乳茶，继而略略叹息。
“很不错的一餐，但也仅仅是不错。”
“至少你还不像我这样对此难以下咽……”挥手示意侍从收拾走那些餐具的大长老淡淡道，继而瞥了眼她面前的茶杯，“乳茶不合口味么？”
“如果是雅儿，这茶中还会加些香油。”圣女的回应之冷淡，有几分大长老的神韵。
也正因此，被这样冷淡回应的大长老并无不满。
“雅儿啊……”对于圣女口中的那位侍女长，大长老颇有印象，毕竟就算是在蔓珠院中，能够侍奉于圣女身侧，能让圣女满意的侍从本就不多，更别提她能有着在此之上的地位，常伴对方左右。
只是最近几天来找圣女时却也都没见她的踪迹，不免让大长老疑惑中带着些许的怀疑：
“似乎这几次的拜访都没见过她，圣女大人是给了她几天假期么？”
“谁都有需要放松的时候……”圣女变相承认了大长老的猜测，“尤其是在最近的谢拉格，每个人都有些问题想要求得答案。”
这样的回答，还真是无懈可击，甚至说到了大长老的心里，令他有些颓然的摇了摇头：
“那您还得多多注意，最近的谢拉格也并不安稳，有些人或许仅仅是一会儿不见就变了副模样。”
就像蔓珠院内的那些叛徒，就连长老会也有被侵蚀浸染，两人眼下能够这样的安稳只是种假象。
“教诲铭记在心。”圣女点了点头，平静的面容看不出是否当真听了进去。
大长老一直明白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便也没有再多唠叨，只是还打算说些什么时，忽然听到屋外有人喊着：“大长老……”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在那之前还听到了淡淡的「啧」声，令他回头看了眼仍是面容平静的圣女，继而回过头去看向那冲进屋内的一位从侍。
从侍走进屋内，朝着圣女双掌合十，念叨着见过圣女大人，继而朝着大长老走近凑近耳边低声快语。
“圣女大人，老朽有些急事，也就先行告退了。”
“大长老还请保重身体，三餐亦不可落下。”
“谢圣女大人关心。”
一老一少都是板脸作态，老人与那从侍快步走出屋房后，而圣女亦从椅子上起身，进行了一次深呼吸。
接着整个脸都挎了起来，看着那俩人走出的房门口，光明正大的发出几次咂嘴声，然后快步上前拉上了房门，甚至挂上了门栓，接着方才直奔卧室，摊在柔软的被褥上摆烂。
心累……
作为圣女本就一堆的破事要处理，更别提大长老引入了那些陌生人后，需要处理的破事，无法通过的破事数量直接翻倍，她都快喘不过气了，也就一日三餐的时间可以姑且歇歇，连已经吃惯了的食物都升起几分「好好品尝美味」的心思来。
只能说真的累坏了之后吃饭是会比原本更美味。
可旁边有个连认错都能认歪来的老头子一直在挎着批脸倾泻负能量，真是连本就不合口味的咸乳茶都更倒胃口了。
“唉！”
想到这一点，她望着因为没点灯而显得昏暗的卧室天花板，长叹了口气。
大长老的辛苦她能想像，大长老的培育之恩她也明白，但而今谁不是压力大呢？
自己尚能稳住不在他人面前表露任何的脆弱失态，对方却跑来她这儿唉声叹气就非常的糟心。
她不立刻表现不满就算是给对方足够的尊重与颜面，也或许，自己也没资格表现不满吧……
她看着天花板方向的昏暗，便能够想起之前让她看的卷宗上关于那些自称拉特兰教的家伙递呈的申请，什么开设工厂、开设教堂、开设福利院什么的。
看着好像和谢拉格三族议会属国营对外贸易组织，喀兰贸易做的差不多，而它和喀兰贸易的冲突理所应当。
但再看其他卷宗上关于某些诡异事件的记录与警示都和那些家伙有所关联，再想到之前和那些家伙的话事人见面时，对方那份看似尊敬谦卑实则空洞虚假的感触，以及她心底一直警示的排斥感。
便是注意令她主观判断那些家伙不是好人，也没有在做好事，而她更是早早派人去调查那教派的事，不论是那些听她话的侍女还是一些宣誓效忠于她的侍从。
但都一个接一个的没了音讯，足够给她心头的担忧与压抑更上几层。
在这时候，她那位深受信任，神通广大的侍卫长也主动要求前去调查，恩雅对此并不同意，更别提最近几日从谢拉格三大家族递来的报告中甚至包含了数起需要蔓珠院的修士前去处理葬礼的命案。
可眼下作为雪境世代坐落的宗教机构，蔓珠院除了掌管所有雪境居民的宗教信仰，同时把控圣山各处修道院外，便无更进一步的实权，眼下不论是长老们还是圣女自己都处于内心焦躁却又不能大张旗鼓的状态，缓慢的调查进度和「无兵可派」的窘境足以成为雅儿说服她的理由。
更别说她其实很清楚，自己那位侍女长的能力是那样的不同寻常，甚至是她这位圣女都无可企及，作为调查用的能力再合适不过。
于是在对方数次提起之后，圣女终归还是松了口风，第一次让那位侍女长离开自己身边去下山调查。
如果抛开危险的话，她还真希望自己也能一起去，她已经很久没下过山了，更别提是自己一个人偷偷下山。
圣女的身份，对她而言既是束缚，也是责任，甚至是一种愤怒。
可这含义复杂的身份直至今日也没能真正给她得以宣泄情绪的机会。
一如这霜雪铺满的山巅，只是冰冷。
而在这冰冷之中，能够趁着眼下这点时间稍微躺会儿的她，没能注意客厅中的那杯咸乳茶中，有着些许茶液一反常态地缓缓飘起。
却又在下一秒，平静落下。
好似无事发生。

NO.26:耶拉冈德此刻忽然有些轻松。
（该去找女武神受苦了！）
荒芜而又冰冷的雪山之顶，彻寒的气息在祂那狰狞的利齿间交错，那环绕于浓云之间的庞大身躯是那样的伟岸浩瀚，宛若环绕群山的巨蛇般摇曳，又如游鱼浮游于水中那般存于高空。
某种似蛇又非蛇的巨兽，正环游于云海环绕的山巅。
这样的描述倘若是放诸于大炎，恐怕亦会有龙的传闻散播开来，可那巨兽绝非是龙。
五对刺破冰雾的蓝芒死死锁定着那在数千米外的雪山下方，身侧亦浮游着无数冰晶与血肉构铸的小型分身，如此异样的结构无疑背离了大炎的传说。
而那小型分身的所谓「小型」，也只是参考巨兽本身的体型比例而言，换到更加现实的尺寸说法的话，那一道道悬浮于半空的独眼兽类完全有着一栋寻常木屋的大小，可以说是光靠体量就能将常人碾死。
更别提它们真正以攻击的方式并非直接的撞击或是甩动身后摇曳的长尾，而是直接以正中那硕大的眼眸放射严寒的射线。
熟悉的浮游炮，熟悉的怪异巨兽造型。
这样的熟悉源于那场由卡西米尔骑士陵墓的智库打造的试炼。
在那片混乱的战场上，曾经有人直面过那份不知源于何处的记忆。
而在眼下的这片压抑静谧之中，巨兽与其周遭数十位浮游炮分身却是如临大敌地盯着浓云重新凝成的山下，好似视野能够洞穿无数云层直达那山崖之脚，望见那小小的一块人形空洞。
那被从五千米以上的高空被一力击坠至下方雪地里方才形成的人形空洞，其中的倒霉蛋理应在坠落时便已重伤乃至死亡，落到地里更谈不上全尸。
可那巨兽却是小心翼翼，连带分身几乎可以说是上百只眼睛一同凝视着那下方，却不知在它的身后，一道同样庞大的身影在浓云间显现，放大，再放大，五道布满鳞片，尖端锐利至极的巨指以爪的形式悍然撕碎了云幕，亦痛刺于那长蛇般的巨兽身躯。
那分明是警惕至极的巨兽却仿佛缺乏同体型下的作战，尤其是近身战经验一般，在鳞片与血肉的泼洒中痛呼痉挛。
没有立刻准备还击，而是被打出了后仰僵直般的效果，而这样的反应在此刻是致命的，盖因那狰狞巨爪之后未散的厚重云层已然掩不住那赤金色的暴虐雷光。
真正的龙，自那雪山之兽的身后破云而出，在无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朝着巨蛇悍然推出雷光的同时，亦有另一只巨爪与那还沾染着无数鲜血的巨爪合拢，在无数连带青烟的火花溅射中以十指紧扣，狠狠擂向那巨兽之颅。
能够彻底震散云雾的冲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浪在那一锤般的声势下扩散，直令那巨兽连惨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便朝着山下坠落，连同身侧的无数分身尽皆随之，倒是没有崩溃的表现，看样子只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苍蓝的巨龙缓缓地松开了双爪，瞥了眼掌下那不少碎裂溢血的细密鳞片，倒不是不怎么意外对方的抗揍程度能让自己也遭遇如此反震。
毕竟他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了，连和对方的交锋也已是经历了数次，只是对方毫无印象。
不过还真是意外……
在巨兽落下之时就已经彻底散开的云层，在那一片清朗空阔的群山天空之中，庞大的苍龙缓缓低下头颅，冰蓝双眸中的金色菱点垂落望向那趴在其他低矮峰峦上的巨兽，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其他的杂兵、精英怪都要重新打过十几次，就这最终Boss仅仅是六次，还是七次来着？
这就过了？
眼前已经浮现出暗金色的冠冕徽记，那充盈全身的膨胀力量也在开始消退。
身长超过几千米的巨大苍龙开始缩水，迅速的缩水，在缩水中缓缓降落，最后落在那无数建筑早已化作废墟的山顶时，它也已在剧痛中变回了原本的青年模样。
甚至连衣装都还保留着，只是豆大的汗水在他那咬牙紧绷的脸上一滴一滴的跌落，胸前更是显出初时些许，继而逐渐扩大的金芒，从中弹出一柄黯淡的漆黑断刃。
一柄在这片荒芜的圣山中寻觅到的古器，在这次之前的无数次挑战中，他都已试出这份或许是这趟挑战最具价值的古器作用。
解放如今这已然不只是苍龙七宿的神格力量，以完全与源石技艺无关，甚至不遵从能量守恒定律的神奇效果将他化作真正的苍龙。
但又在微妙的地方非常真实，比如能量有限，化龙的时间也有限，每次化龙和变回来都伴随着全身被搅碎般的剧痛，甚至连伤痕都会反馈在身上。
什么一心同体奥特曼人间体……
不过也因为早已摸清了它的几个重要特征，他才决定将这东西的作用留到最后，并且充作出其不意的刺杀王牌手段，用以对抗这次挑战的终点。
而结果便是此刻，他胜利了。
挑战胜利的冠冕已然浮现，被束漫长时光的一切精神都将得以解脱，这是他迄今为止成功的第三次意识疆域挑战胜利，记忆也得以保留不再残缺。
但意外的是，之前的无数次之中，都有那位红颜的见证与评判，这次他却没有在那熟悉而又突兀的亭子里看到她。
坐在那儿的反而是「他自己」。
那当然不会是他自己，只是一个仿造技艺不精，入侵他人梦境也只能做到借梦主造型出现的家伙。
活像个仿生泪滴。
不过看到这家伙多少有些败坏心情，所以他也根本没对那家伙打招呼，只是拾起了那色彩黯淡的黑色断刃，再将身上挂着的各式藏品一个个解下来，走近那凉亭一股脑的将其堆在桌上。
然后一把捞过边上的杯子，抬手按了按自己那仍有痛觉残留的胸口，将其一饮而尽后才道：
“令呢？”
“连你也不知道，我又为何会知？”对方并不在意对方这么随意地喝掉自己为他准备的茶水还不跟自己打招呼的失礼，毕竟对方也一样失礼。
那破棋篓子正拾起那柄黯淡的断刃，可以说也是一声不吭就碰别人的战利品，彼此彼此的不太礼貌。
“或许是在别人的梦里，也或许是正梦到些其他，我那小妹的本事连我也羡慕过，倘若用得好，本该可以学成个千秋万世的一切。”
“那你还这么半吊子？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我的脸出现？”楚信然斜眼看他，看着自己的脸不对应自身表情的姿态，本该是恐怖片中照镜子般的桥段。
但在这里，对方只是望着那断刃，目光有些悠远，显然是谈不上惊悚恐怖，只是看着别扭，比自己用水拟造的傀儡分身要别扭太多。
“因为无趣……”对方抬眼看他，这双眼倒是个明显的区分，就算是佯作一模一样的两人，对方眼中也拟不出那金色的菱点，“这世间无趣极了，你不觉得么？孟章。”
“这话放在你我见面的第一天说还有些意思，现在的话有意义么？”
退到后方的长椅处坐下，楚信然远远地看向那整个开始虚幻淡化的雪域群山，“这次你没有在边上指手画脚，这么明显的成长是来找我说这个的？”
“我本是想提升一下祭星的觉醒度，以对话的形式。”
对方以这样出乎预料的坦诚令楚信然抬眼看来，所见的也只是他继续端详那断刀的专注神态。
一面端详一面还继续言语：“不过现在看着这东西，我又觉得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你居然使用了它。”
“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倒是楚信然有兴趣问的，毕竟在这些偶尔开放屹立，每次踏足似乎都有些人员和地形变化的挑战道路之中，这些能够为他提供些奇特加成甚至是奇异能力。
但也有些完全是增加负担的诅咒的意志结晶们，尽管都能让他有些朦胧的效果认知，却都说不清究竟是什么。
他一直都觉得在这种副本一样的挑战道路里的东西，应该都在现实有些原型，就像当初的那副《向日葵与美》，他就在现实见过那副画的仿品，还见过不少，而眼前堆在桌上的这些杂物之中，那造型精致却又古朴斑驳的大银铃、那同样古朴斑驳的大茶杯之类的东西，应该也在现实存在。
这么一来的话，他就非常好奇那把比起源石技艺和科学技术，更像是玄幻、奇幻画风的刀了。
那份化身苍龙的充实状态，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的强大，那样的开阔视野，那样的重新认知世界一般的感觉，美妙到令他忌惮，忌惮其具备心理意义上的成瘾性。
无非是个意志问题，体会过更美好的世界，就容易不愿意退回来，得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稍微转移些思路，就近的延展无疑是那柄奇特的断刃。
但遗憾的是对方也不知道。
“不清楚……”将那柄断刃放在桌上，看着这些东西也逐渐开始虚化，这位岁兽化身只是扯了扯嘴角，“我在大炎待了这么久，虽然有些考虑过在外开辟棋局，但那白泽却一直盯着我，还培养了个太傅制约我，这大炎之外的土地，我自缺乏了解。”
“所以使用它有什么问题？”
“这是意识的疆域，现在的你只是精神载体……”岁兽化身淡淡地说着，端起桌边的茶壶给自己的杯中续茶，“这么说的话，你明白么？”
“懂了，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不难理解，对方旨在说明此刻作为精神存在的楚信然借用那东西的力量蜕变成苍龙的模样，就算之后恢复，精神也确实会发生些变化，那是对方期望看到的变化。
但这一点，楚信然早在第二次挑战中使用，便已有所心理准备。
一切都是为了解放那些反映在意识世界的禁锢积淀。
在这不知时间的无数次梦境尝试中，他已经打通过三次「副本」了，而所谓的「禁锢积淀」也是他通过那莱塔尼亚的高塔与维多利亚舞台俩副本后总结的感触。
只是一种感触，但在这本就由无数精神组成的世界中，感触反而是最具说服力的现实，能让他坚信自己在这边所做的对抗都是在解放对应现实留下的那些烂账旧事，甚至是能形成副本的规模必然是极大的精神束缚，而他所做的，大概是类似清洁工的活吧。
消泯那些妄执，解放那些怨种。
成功的「副本」只有3个，经历的「副本」却不知凡几。
每个「副本」都没有实际完整的故事，都是些废墟、老旧主题的怪异或是敌意凝结而成的敌人，或熟悉，或陌生，但终归都是在说明过往无数年来形成留下的各式诅咒与枷锁。
自己就是在和这些东西作战，本都是些与己无关的东西，但他本就将这些视作一种磨砺、一种试炼，在这样的试炼之中还能消解一些积年累月在这边留下的诅咒与伤痕，那便是再好不过，甚至能还添些别样的动力。
也或许正是与这些负面情绪与特别强大的精神体共鸣诞生的副本交集、对抗的久了，仿佛自己也被那份执念所染，他每每皆是全力以赴，甚至不惜动用那或许会令精神变质的手段来击溃对方，也在这过程中愈发令那岁兽化身家庭中的二哥满意。
“使出浑身解数的对弈，我已很久没见过了，手谈作为娱乐，没有乐趣，作为对决，没有像样的对手亦是无趣，甚至连对决本身也缺些热情……”
坐在对面桌前的对方端起茶杯喝着，“你知道我学什么都很快，对吧，孟章？”
“有话直说，不必绕圈子，你应该像之前一样坦诚。”楚信然淡淡道，垂眼看着自己是自己的金属护臂。
到了梦里，他也依旧觉得这东西松垮难受。
“我为何而存在，不是因为岁的分离，而是我为什么会诞生在这个世界？”对方果然坦诚之后，拎着茶杯看向桌面的神情倒像是喝了酒，“经历了某件事后，我就一直在想我的生命有何意义，倘若连寻找乐趣的欲望都已不具备了，我是否应当去死？”
“那么，你为什么不想死？”楚信然抬眼看他，看着那张和自己过去一致的脸。
那副低糜的神态，还真适合眼中连血色与菱点都没有的脸。
而那张脸闻言便看向他。
“因为你……”
“我？”楚信然微微眯起些眼睛，“孟章还是祭星？”
他反应很快，毕竟对方一直执着的也是过去的一些东西，而不论是作为孟章，还是所谓的祭星组件，他都只是楚信然，还记不清他本身身负的东西。
而对方的回答也证明了他的猜测。
“是祭星……”对方确定道，“在我们分裂之前，祭星能解答一切的问题便是深深存于记忆之中，我想问祭星一个问题，但首先，得有个祭星。”
“你想要明白生命的答案？”
“我想要找到这个答案。”

NO.27:或许并不顺利的开局
（草啊，舟游这新的通讯节点，各国代表、教宗发出邀请，莫斯提马和监管人回来……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是不是能快进到教宗暴毙假死啊？）
谢拉格这片土地的政治事务，世代由三族掌控。
佩尔洛契家族、布朗陶家族，以及，希瓦艾什家族。
在三族掌控以前，耶拉冈德才是谢拉格的第一位国王，正是祂为这片雪境命名为「谢拉格」，引领人们在雪境生存，可也正是在数百年前，耶拉冈德神秘消失，这才有了古老的三族共治局面。
“初代国王是一位神么？总觉得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传说。”
常常外出执行任务的煌有些惊讶，她正听着Ace大哥讲述谢拉格的现状，在扯到历史的话题后便忍不住吐槽当地的历史和宗教掺杂在一起的状况。
分明是需要公正客观真实记录的历史，却扯上「神」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追溯历史时甚至还要参考当地宗教典籍什么的，她在罗德岛本舰上便是没少听历史讲师海帕提娅抱怨。
这友人的抱怨听得多了，便是不免自己也有所偏向。
尽管她老家追溯的大炎历史中也不乏更多的神神鬼鬼。
“传说并非只是虚构，很多时候，祂们都有迹可循。”一旁抱着「法杖」休息，一直都没有参与这边对话的闪灵忽然开口。
作为卡兹戴尔正统出身的萨卡兹，同时也是掌握着一手神乎其技的源石医疗技艺的她，在罗德岛。
尤其是医疗部，已然算是德高望重，说话有着颇高的说服力，仅次于凯尔希医生与认真状态下的华法琳之下。
当然，最末那位鲜少有认真的时候，更多时候医疗部的人员都觉得听华法琳不如听闪灵医生说话靠谱。
而考虑华法琳医生在普通干员群体里流传的「凶名」，那其他部门的干员们自然表示：
俺也一样！
于是闪灵在医疗部门隐隐有些罗德岛「开国元老」之下威望第一人的趋势。
嗯，虽然很多老干员都经常忘记，但华法琳医生确实是罗德岛最早的一批成员之一。
不过眼下这座月台前的长椅上，坐着的真正威望担当还不是她，而是那浑身都套在一身黑靴黑衣黑手套，连带黑色的兜帽与头盔下的博士。
丹尼尔•斯特凡诺，医疗部门的不少人其实是极力劝阻他出现在这里，因为他那需要长期休眠方能保证心灵不会长期崩坏的状态仍在。
尽管近期罗德岛的大小事务多是不需要他操心的日常状况，能够令他好好休养般的省下心力，但这样的良好状况也至多只是让他清醒的时间多上几天。
也就是说，考虑今日已是9月的第十天，他其实已经超限了。
接近四十天的精神负担主要体现于每次休息时所追逐着他的过去，那些宛若噩梦般的过去，那些足以令其头痛欲裂的知识，还有那些愈是时间靠后便愈是出现频率密集的幻觉。
这种状况，恰如岛中另一位干员苍七过去常常经历的那般。
区别在于，丹尼尔•斯特凡诺的这种经历要来的更加密集，并随着每次苏醒时间的推进而愈加剧烈。
寻常人在这样的状态下能撑到第二十天就该出现疯狂的征兆，乃至已经完全成为他人眼中的疯子，可他却总是能撑到三十天左右。
这是平均化的极限。
考虑下一次醒来的人格偏向不同，每次醒来的斯特凡诺都不会坚持太久，免得给下次醒来留下意外的负担，除非有什么就算透支未来也想坚持去做的事。
正如此刻，罗德岛本舰停留在谢拉格与哥伦比亚的交界，而他带着一批精挑细选之后的干员们下舰前往车站，去往那被深海教团无比重视，大概率已然是成为某种魔窟的雪域。
医疗部门大半人的极力劝阻没能起效都是归功于凯尔希和华法琳的同意，外加闪灵医生的随行和足够强大可靠的队伍组成。
闪灵、煌、Ace、Outcast、Sharp、斯卡蒂，以及作为本地人的崖心干员，还有同样属于本地干员，已经在当地办事处做好准备的人们。
除此之外，本就停驻距离不算太远的罗德岛本舰也是种增援考虑，如此兴师动众，足以压下那一干的反对声。
其实本来还会更多人的，譬如加入罗德岛前作为使徒组织的临光。
反而是归来述职后被博士安排在了靠近卡西米尔的驻扎地观测卡西米尔的状态。
她本想协助闪灵，也听到了苍七会在那里的消息，但却也无法放心那令商业联合会和监证会共同关注的骑士遗迹后续，只能无奈全权交给闪灵。
还有想要跟随博士的阿米娅，被凯尔希和博士一同拒绝了随行，以她还需要学习，罗德岛也需要有人看着的理由。
在这之余，还有不少因为被这个月温言善语的博士到处走访刷了好感度的干员想要随行保护，以及以幽灵鲨、巫恋、拉普兰德等人为首的，不知从哪听到了苍七会在那里出现的消息而想要加入行动的干员们的申请——都被一一否决；
这可不是度假，预想中的谢拉格也绝不是什么低层次的战场，否则又如何需要精挑细选地，选出那些既有实力，也有经验，还能不惧狰狞丑陋血腥之物的战士们呢？
在而今无数干员眼中很好说话的博士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仍是一如过去那般决绝的一面，证明其就算是性格变化，骨子里的本质仍是没变。
尽管平日是那样的温柔和煦，善良真诚，却也不会因一时的恻隐而干扰判断，不会做出令自己真正后悔的选择。
只因后悔的份额早已用尽，泪腺亦是早已干涸。
“考虑这世上确实存在一些极度古老之物的前提，最初由祂们来引导文明发展其实是种普遍现象，传说不乏真实的原型，只是后人难以理解才成为了传说。”
“真的有啊？”
博士闭目倚于体格高大健壮的Ace身侧，语气仍是老干员们不太习惯的温和低沉，其话语更是令其他干员投来注意的目光，然后令那发出疑问的煌有些讷讷。
当然有啊……斯特凡诺在心头叹息着回应，没有真正展开这个话题，既是因为他们此刻正身处车站，有魁梧大汉，有冷漠大叔，还有高挑美女与酷婆婆，以及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罐头，本是足够引人瞩目，并不适合聊些敏感话题。
也是因为他的耳边除了人声的喧闹还有刺耳尖锐的悲鸣，还有庞大的飞行个体闪动翼翅鼓动的震耳风声，还有那夹杂着呼救声与催促逃跑的吼声。
灾厄降临之下的绝望图景，哪怕是闭着眼也能「看」到，挥之不去，逃之不及，始终压迫着他的神经。
甚至当他主动提起极度古老之物时，那萦绕于脑海的一幕也开始涌现出看不真切的庞然巨物，开始一一显现出那些注视着自己的似神存在。
也在这种时候，身侧的聊天声既是干扰，也是一杆击破脑海幻幕的战矛。
“如果是真的话，那……”
相隔不到两米，煌却全然没注意到那倚着Ace大哥的博士有什么痛苦，不如说所有人都无法从那不透光的角度下窥见博士那头盔下的脸色表情，在对方并不动弹的前提下便更难发觉他的异常了。
她只是继续着话题，顺便立刻摸起那放在并拢双腿上的《谢拉格旅行指南》，捧起迅速翻页翻到了那个名字，继而抬头道：“那个耶拉冈德，还会在谢拉格吗？”
要去的地方，要提前做好功课，更别提是谢拉格这样原本在大家眼中极为封闭，鲜少有情报流落在外的雪国，不过真正靠近之后倒是挺意外的。
毕竟预想中应该是非常封闭、原始的国家，没想到竟然有着铁路从雪域里修到外面，他们这个车站可以直接坐到谢拉格南域，拿到许可的话还可以继续坐到圣山山脚。
能造出这样的铁路，会是封闭、原始的国度么？煌下意识抬眼看向那坐在闪灵医生边上的崖心小姐。
听说对方不仅是出生谢拉格的干员，甚至这次接应罗德岛的当地企业喀兰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就是对方的亲哥，这么一想这趟行动也是对方的归乡之旅，但对方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激动，甚至情绪还有些低迷。
家乡被一群邪教徒盯上，必然是高兴不起来吧，可就连这种旁人聊家乡的话题也不参与会是何等程度的难过？
谢拉格难道还有别的内情？煌猜测着，却又忽然被轻轻拍了拍手背，扭头一看便见那白发苍苍，皱纹难掩的脸。
Outcast，目光瞥向崖心小姐的方向，又冲自己摇了摇头，显然是在提醒不要多想。
一直盯着也确实不好，但看着她这张脸，煌又有些难受，毕竟在半年前时，她印象里的Outcast还是一位银发飘逸萨科塔大姐，只是因为各自几次长途任务没再见面，再回头时，对方就像是老了几十岁。
考虑拉特兰人缓慢的衰老周期，这样的造型改变起码得是六十岁往上，让她始终想不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对方忽然失去年华，可对方又说这是她本该有的模样，而具体涉及拉特兰的一些隐秘，不方便细说。
她也偷偷问过其他的队员，甚至包括Ace大哥，大家都不清楚，也有人反过来劝她别太探究别人的秘密，她当然不是想探究Outcast的秘密，只是担心这么大的事是否意味着什么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了，总觉得心底无比的不安，只能去健身房和训练室里靠着挥洒汗水来试图驱散。
也曾有过想要倾诉烦恼的时候，想着她而今能最信任依赖的人，却又意识到那个人状况更糟，直接已是失踪了，失踪时间和地点还和outcast的忽然衰老颇为一致，感觉像是有什么关联，却又感觉没理由出现关联。
不过也过去这么久了，煌都已经不怎么想这些了，只是相信outcast和楚大哥都很强，都不会有事，只是面对前者的面容时仍是忍不住想起对方年轻的样子，便觉得难受。
能够稍作安慰的只有楚大哥听说也会来这儿的消息，她也知道队伍里算是所有人都期待那个人出现。
尤其是斯卡蒂小姐在当初加入罗德岛时就同人事部说是苍七叫她来这里，而且之后的传闻也有关于她在到处询问苍七的事。
以前都没觉得楚大哥原来这么受欢迎，好像忽然从什么时候开始，罗德岛的论坛关于他的话题热度就高起来了，让她这种因为执行任务而不常能连上网的人每次「冲浪」都有新感觉。
甚至每次回本舰都能看到素质出色的新人，像是巫恋小妹、赫默医生，和那几个只听过名字的拉普兰德、赤冬、斯卡蒂什么的，要么是法术厉害，要么是医疗研究者，要么战斗很厉害，总给她一种罗德岛真正高速发展的错觉，然后仔细一看全是楚大哥关联的人。
是错觉吗？怎么总觉得楚大哥好像在不断给罗德岛拉人……
差不多意识到这一点的煌有些迟疑，想到那个当初还表现得颇为排斥罗德岛的青年一段时间不见，岛上就多出了好多他推荐过来的人，便觉很是怪异。
不过转念一想，凯尔希医生也是在外捡了不少人回来，小兔子也是博士从雷姆必拓捞来的。
而这几人又确实是一个圈子的，可能这个圈子的共性就是都会捞些人才吧。
如此一想，顿时敬畏起来，毕竟煌觉得自己肯定是学不来的。
“不管祂在不在，那谢拉格传说中的另一批家伙，山雪鬼，大概要成真了。”
Sharp，与诸多其他干员一般在这个话题开始时也都一样瞥了眼崖心干员那边，眼见对方似乎是在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没有参与话语，便有些遗憾，却也有些放松。
毕竟本地人不参与的话，那倒是不必太担心闲聊触碰什么忌讳了。
这位黑肤黑发还准备了墨镜的男性精英干员，作为原萨尔贡宫廷人员同样对谢拉格缺乏认知与理解，都是靠着过去了解的一些传闻以及煌手里那种旅行小册子了解目的地的状况，而在那其中，关于山雪鬼的记载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戴着诡异的面具，系着巨大的铃铛，裹着兽类的毛皮，不受耶拉冈德保护的山林精怪……”
他讲述着自己总结的山雪鬼特征，这种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能让他想起萨尔贡的「长生军」故事。
所以才令他如此在意，“神话之中往往都会夹带点冲突，山雪鬼的传说体量不足以与耶拉冈德对立，但同样作为危害一方的威胁存在，这种东西的原型极可能是什么危险的当地生物，而这种生物扯上邪教组织……”
“就算它们并不存在，海神教团也能将它们还原出来。”
斯特凡诺再次开口，他的耳边仍旧吵闹不断，但近在眼前的人与声都能提醒他——身在现实，立足现实。
也在这时，长而尖锐的汽笛声忽然想起，令他骤然挣脱了那些幻象的同时，也令这边的话题一顿。
所有人，包括那方才还垂眼的崖心都抬眼看着那列车进站，无数等待已久的乘客们簇拥上前，可在那之前，还有下车的乘客从中走出。
其中有着两队统一装束的下车乘客吸引了不少目光，而那队明显同属于一个组织的乘客正东张西望着，与这边对上目光时登时眼前一亮，为首者更是抬手示意，继而整齐列队排开人群朝着这边，尤其是崖心走来，行上一礼。
“久等了，二小姐，以及斯特凡诺博士与罗德岛的各位……”为首的男人看了眼站起身来的斯特凡诺和其周围走近的干员们，“魏斯总管和马特洪卫士长都有老爷下达的任务在身，由我们代为迎接护送。”
“老哥他……这么忙吗？”崖心有些强颜欢笑地问着，这样的反应落在大家眼中都是能够确认她确实另有心事。
“非常忙，二小姐，因为那些教士，老爷和另外俩家族的大家都是焦头烂额，不过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到另一道列车上说……”
那男人看向斯特凡诺，“斯特凡诺博士，您应该也想立刻了解谢拉格而今的状况吧，请。”
“确实如此……”看向其他人，招手示意都跟上的斯特凡诺，一面对他示意带路，一面又道，“不过我还想确认一点，有没有苍七的消息？”
“苍七？”那人怔了怔，看向手下人，又看向这边罗德岛的其他人。
手下人一脸茫然，而罗德岛的各位又都盯着自己。
“看来还没有。”这时候是斯特凡诺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靠近方能看到面罩下的些许平和笑容。
“那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

NO.28:间隙倒也不只是一方独有。
（金针到手，颠火到手，该烧树转行星了，希望早点打完一周目重新专注码字，法环还挺影响状态的。）
“没有天灾侵扰的净土，雪境人赖以生存的雪域，如此远离诸国喧嚣的土地本该是再好不过的试验场，可惜出了喀兰那帮人。”
“主教大人，祭司大人们传来消息，罗德岛的人与喀兰贸易公司汇合了，您所负责的传教行动应当暂时放下。”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么。”
圣山的山腰，谢拉格首屈一指的学术机构，同时也是隶属于蔓珠院的大学院中，那栋与周遭建筑风格格格不入的教堂内，一席黑袍的主教闻言而回首，放下了手中那本《耶拉冈德》。
雪境人共同的原始信仰，雪境的守护神耶拉冈德，其神迹，其神言，皆被悉数记录其上，其地位等于拉特兰宗教的《圣经》，乃是普及各处的传颂经典。
而这位主教手中的《耶拉冈德》，毫无疑问，同样是副本，与谢拉格各处蔓珠院学士手中的区别仅在于，他手中的副本是手抄而非机器复印。
大学院是学士之府，同时也是修士之府。作为蔓珠院的下属机构，一直存在着大量修士在其中修行研习，经学的解读亦是从未休止，而以这位主教如今的的身份。
尽管拿不到那放置于大学院礼堂中心，被重重法术保护着的《耶拉冈德》初稿，但拿到同样早期版本的古旧手抄本，还是可以的。
只是一提起这个，就不得不说关于这《耶拉冈德》，有一件令彼得主教颇为意外的发现。
《耶拉冈德》的早期版本与而今流传于雪境虔诚居民们手中的，甚至是那些商人大量印刷拿去给旅客们贩卖的，内容皆是相差无二。
换言之，这片雪地千年以来的信仰从未有过改变，甚至未曾有过偏离。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彼得主教在被安排到谢拉格教区之前，曾经研究过泰拉数处国家存在的宗教发展史，也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研究过去，他才更清楚地看到这片土地信仰下的匪夷所思。
就算是历史英雄的故事也会在人们的传唱中逐渐偏离真实，化作传说，之后或许能凭着历史学家的挖掘而重新还原，但更多都变成了荒诞不经的神话。
就算是能够重新还原，那中间也确实有过扭曲的过程，这份扭曲既可能是机缘巧合，也可能是人心所致。
换言之，能够杜绝机缘巧合，能够遏制人心，你就能让某些记录永恒不变。
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控制所有的机缘巧合，能够遏制多变的人心？
神力，必须是神力。
谢拉格确实存在一尊神一般强大的存在与力量，祂稳住了谢拉格前数百年的安稳不变，就连信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而在之后祂失踪的数百年，谢拉格也已然有着坚实的基础，不再那么容易轻易被改变。
这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该开始啦，看看这片土地的神明是否还有在眷顾这片土地的居民。”
“虽说如此，但这只能充作一次试探。”
当他感叹时，另一位身着主教黑袍的女性从石门一侧走近，相较于那拎着书本的主教一副阿戈尔人那般缺乏种族体征的脸，她却是一副再明显不过的萨卡兹模样，头顶尖角，本能最大程度掩盖身形体征的宽大黑袍之后是毫不遮掩的，尖刺般的细尾。
开口亦如魔族的传闻那般，首先是一句微妙的冷水。
“耶拉冈德在谢拉格消失已久，谁也说不清祂是否还在这片土地，而倘若祂在，也没人能断言祂还同那典籍记载那样关心雪山的子民。”
“试探或许是无用功，但我们最初的目的却也不是这片土地的神明啊，约翰。”持着典籍的主教微笑道，一副老学究般的脸上满是平易近人的亲善温和。
这是一副适合传教的脸，乍一看，确实如此。
曾经也提过，在海神教团的所有主教之中，最适合作为主教传教，最具神甫气质的是犹大。
至少比那面色冰冷的萨卡兹女性要更适合站在教堂门前。
“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才对，你才是这片教区最初的主教，虽然这里的同胞们叫你什么来着？嗯？血锋雪女？”
稍稍以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彼得看着对方在自己的话语下面色更冷，却是毫无一旁属下那般的惧色，“虽然传教工作做的不够好，但至少最应了解状况吧？”
“你想杀我么？彼得？”代号约翰的女主教尽管已是毫不掩饰杀意，却也还没有动手的意思。
“怎么会呢？约翰，就连旁边这位同胞都能感受到是谁真正想杀人。”彼得惋惜道。
“越权差使我的同胞加速仪式来给喀兰贸易施压，又试图在这里激怒我动手，你对我的排斥与敌意，从抵达这里的第一天起就不加掩饰，是因为上一位约翰么？”
“怎么会？”彼得耸了耸肩，“他被你所杀，又被你取而代之，便是教宗阁下也认可他技不如人，但我希望如此仓促替代他的你，能够更加认真地对待教宗大人交托的任务，而不是和当地的居民们玩乐。”
“毕竟你能替代上一位约翰，便也能有下一位约翰代替你，我们都是万物之主的血液，不论是主教，还是祭司，都将为它的苏醒奉献养料。”
约翰沉默着看着显露那副狂热面目的他，反倒是朝着他一旁的修士挥了挥手，几位修士如蒙大赦般的退走离去，一个个赶紧离开那仿佛气质大变的彼得主教。
尽管修士们都自愿为神所奉献，但也并非都变作了失去喜怒哀乐，恐惧与勇敢的模样。
还没到狂热的时候，也还没到如此虔诚的程度。
教团的虔诚等级，走在前列的该是各位主教们，然后是连名字都已经舍弃，以信仰与奉献抵达更上级的诸位祭司，以及那位面目混沌的教宗。
可那样狂热的信仰，对于尚存理智的主教们而言，同样是耀目而又会灼伤自己的日光，抱以无比的憧憬却又自觉自己还做不到那样抛开一切的纯粹，便也只能呆在主教的位置，领受那些高位者的教诲。
以谢拉格为新的基地据点，借助这里的安稳发展，以这里的与世隔绝展开那能笼罩陆地半面的大型仪式——
这是最初的目标，但也因为约翰的报告并不明晰的缘故，当以那目标展开的计划真正开始后，教团的各位才发觉这片土地其实并不那么理想。
首先在大家抵达之前，谢拉格就已经出现并不安稳的征兆——
希瓦艾什家主张的改革，喀兰贸易公司在谢拉格已然初步展开的开发，以及对外引入游客与人才的活动。
显而易见的，这项改革持续下去的话，谢拉格的与世隔绝环境必然崩溃，而在这之前，他们也搭上了本地宗教机构蔓珠院的线。
很高兴这里还有着试图维持谢拉格现状的组织，但也很遗憾，他们之中的少部分人就如拉特兰那帮腐朽家伙一样抗拒着同化与净化。
这本也不算问题。
秘教在泰拉行动已久，分教更是遍及过泰拉各地，有着丰富的「与本地宗教势力对抗、同化」经验，对于蔓珠院的少数「顽固分子」们，就连主教们都并不在乎，那些更加不问世事的祭司们就更不必提了。
真正成为问题的还是走出「借蔓珠院之手站稳脚跟」那一步后，那本来在蔓珠院提供的情报中「应当矛盾颇深，彼此各有算计」的三大家族反倒表现出不符预想的团结。
似乎秘教的涉足反倒促进了他们的协作，也不知是秘教给他们的威胁感太足，还是对方的领导者有些惊弓之鸟，谨慎过头了。
不论是哪种可能，还是说两者皆有，但结果都是不变，都是那喀兰贸易公司处处与教团的处事相抗。
就像教团的某些安排行动已经超过了一个宗教组织在法律约束下范围那样，喀兰贸易公司的许多插手妨碍也早已超过了一座本土企业的范围，俨然已是毫不掩饰的针对。
可这也还都是在并未大张旗鼓的前提下进行的，还未向谢拉格的民众公开，也正因如此，在彼此都自缚手脚的前提下，还是真正地头蛇的喀兰贸易要更加适应环境现状。
方才被主教们视作远比蔓珠院的负隅反抗更麻烦的问题。
“既要奉献养料，那就省省你自己的力气，不要用在这样无意义的内耗上……”约翰冷冷道，“谢拉格的判断大失误确实是我的问题，但祭司大人与冕下都未对我追责的意义便是证明我还有继续活动的价值，你要违逆他们么？”
“怎么会？”彼得微笑着，笑容慈祥又和善，“我只是单纯地，怀疑你的信仰并不虔诚，怀疑你对这片土地的人们抱有不应有的好感，毕竟在成为约翰之前，你是那个组织的一员不是么？”
“赦罪师，你有你的前科，而我怀疑你的前科，冕下与祭司们高瞻远瞩，会容忍你的缺陷，但咱们这些同胞可不一定具备那样的胸怀来包容你的碍事。”
话语进行到这里，那份彻寒的杀意本应升至顶峰，却又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空荡座椅，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幻影般的人，如星空般虚无，祂在那里，那杀意便顿时一止，彼得更是回首微笑道：“只是一次警告，必要的，将事实摆清楚的警告，约翰。”
“罗德岛的队伍之中亦有一位你过去的同僚，在此之外，他们的话题中还扯上了那个守秘人，我很期待你届时的发挥。”他嘲弄地说着，转身离去，手中还拎着那本《耶拉冈德》。
“呃……”而约翰沉默注视着他的背影走远，方才重新回首，注视着那另一位虚影，开口，“喀兰贸易的主体是希瓦艾什与挨德怀斯家族，布朗陶家族和佩尔罗契家族尽管而今同样加入，但其双方与希瓦艾什的家族的间隙依旧，有着很好的挑拨空间。”
“若是犹大还在，这事交给他该多好。”那星辰般的人形幻影如此叹息着，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作为十四位主教之中唯一一位让其他主教们都无比忌惮，最为靠近祭司与教宗的主教之首，这位安德烈主教甚至与教宗大人一般，鲜少以真面目示人，在教团中甚至一度有过他就是教宗的传闻。
问题在于这样的传闻并非只在下级教众口中流传，就连主教群体中也有人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性。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作为新人还不是很清楚状况的新人约翰。
“犹大的后继者还没有消息。”约翰道。
“哪还有什么继承者？”安德烈主教的声音似是有些无奈。
“读心是他的天赋，万中无一，十四位主教也不都会有继承者的，说到底教团最初也并不限定十四位，只是最初登上陆地时接触到异教是拉特兰宗教，才有了过多的参考。”
“那都是在伊比利亚建设时期的往事了，也曾有过主教们比祭司地位还高的时期。”
这样的往事都是约翰所不清楚的，被其他教众们听到多少会有些吃惊甚至震撼，但她却只是平静以对，恰如雪山之民们为她命下的称号。
血锋雪女，这份称号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雪山之民们的认可，同时也是她喜怒不形于色的证明。
“你能替代约翰，也只是因为你们的天赋相似，你们都能呼唤风雪，而且你还比他更熟悉这里，那时的我们，也没想到陆地上存在着你们这样的萨卡兹分支。”
“那么离间对方的事……”约翰问。
“交给彼得吧，他能做好，其他的主教和祭司大人们都在忙于对耶拉冈德痕迹的镇压，祂的存在很令人意外，但也或许会是意外之喜，教团并不介意多出一位似神的同胞。”
同胞，换言之，便是想要那位也加入阵营，在这片土地已经生活了三年的约翰沉默了一下。
不曾想过这片土地日日听闻的信仰在这些同胞们口中犹若囊中之物。
“当然……”就像是能从约翰那冰冷的面孔下看出惊讶一样，那安德烈还补充了一句，“这份前提也得是祂确实在谢拉格才行。”
“不过我总觉得祂应是确实在谢拉格的，来到这片风雪之地的那一刻，我总能感觉好像在被什么存在窥视着。”
“想来若是祂不存在的话，冕下也不会提出这种决定。”
“我们应该相信冕下，相信万物之主。”
“我相信万物之主。”约翰沉声道。
“那便足够。”

NO.29:但也有彼此退让的组合
“洛拉，又在帮忙干活啊，真希望我家那小鬼能和你一样孝顺。”
“哪里，特伦小弟也很热心的，而且他也不是乌萨斯，不可能像我一样做这种体力活啦。”
“雪地上的男孩从小就该是男子汉，怎么能说自己不行，算了！我爸昨天在山上弄了不少绿英菜，还打算给你们家送点，你待会儿就要去工作了吧，什么时候下班？”
“诶？绿英菜……那很少见吧？”
“你回来了一个月还不知道半山腰已经在弄蔬菜大棚了吗？这也是希瓦艾什的老爷们引进的技术啊，具体原理不太懂啦，就是能用那种很薄的东西搭棚子来保温什么的，倒像你以前说的冰房子对吧？”
“那应该是某种温室类型吧？”
“你是出去学习过的文化人，我不懂啦，我就问你什么时候下班给你送菜来，你爸妈肯定不收吧，得通过你来咯，我觉得大家都得吃点蔬菜，按照外界那本营养书说的，我最近都在看那本书。”
“呃……这倒确实没错啦，不过莎莎姐你那本书不会是维多利亚出版社的什么健康餐参考吧？”
“嗯？洛拉你也看过？”
“我工作的地方有个小妹妹也看这些，你得多注意调味啊，那食谱上的味道……”
洛拉说着，表情变得纠结起来，根本不愿回想那一言难尽的复杂味道。
可就算不愿回想，光是一想到那味道就能漫上心头，已然成为某种容易触发的阴影。
雪山上的乌萨斯女孩不畏严寒，哪怕走在雪地亦能穿得宛若身处盛夏，如此适应着风雪，却也仍是免不了在同事精心制作的营养餐下败下阵来，甚至忍不住庆幸对方并非自己小队的成员，不用担心伙食常驻那样痛苦的画风。
这当然是不好的，可那东西的味道……
芙蓉小姐的营养餐，早已在罗德岛论坛成为常见形容词汇之一。
这位代号极光，隶属于Sharp小队的谢拉格本土干员，便是就算回到了故乡的土地，吃到了故乡的食物，也难以忘怀那东西，并且非常急切的想要扳正自己老家的街坊邻居不要走上类似的恐怖道路。
先不说营养餐的营养是否到位，那味道完全就会让人作噩梦好吧？维多利亚人的食谱果然很有问题对吧！
正当这位谢拉格女孩开始直接进行一个维多利亚刻板印象的想的连时，倒是邻家大姐一句话为维多利亚略略正名。
“味道？味道可以吧？我已经学了不少道菜了，爸妈都喜欢，就连特伦那孩子都比平日吃得多，我也就稍微做了点改良。”
“呃……”那看来只是芙蓉小姐自己的做法问题啊……洛拉顿时沉默无言，心里想着要不要回头去跟对方提醒一下。
但或许又有些多管闲事的嫌疑，毕竟那位小姐的妹妹虽然总是抱怨但还是吃下去了，说不定这就是对方姐妹情的体现方式呢？
不对……就算这样也不能给其他人试那种味道啊！至少要提醒这一点！
心思仍是有些单纯的乌萨斯女孩心里有所打算，全然没有想过其实也有其他人对那当事人建议，但也仍是无济于事的事实。
“这样啊，那说不定我也有机会吃到莎莎姐做的饭菜咯？”收拾起心情的洛拉整理好行囊后站起身来。
“肯定会有的，不过啊，洛拉……”
“好的好的，六点六点！下午六点准点下班！”听到对方如此拖长的音调，更看到了对方埋怨的目光，洛拉倒也没有忘记那最初的话题，赶忙双手合十做歉地急忙道，“以前是五点的，但今天队长和博士们都会到办事处，而且最近图里卡姆的伤员很多，罗德岛的大家都要忙得晚点。”
“伤员很多吗？”
“是的，而且还都是不同类别的的伤口……”洛拉在回答的末尾怔了怔，立时扭头看向身侧那发问的人，却见一片空处，而莎莎姐正在疑惑地看着她。
“什么伤口啊？洛拉，你在和谁说话吗？”对方甚至看了看洛拉头顶那毛茸茸的耳廓，也没看到对方戴着耳机。
“呃……”洛拉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惊疑不定的目光望着那片空处，回想着方才听到的女声，那份令她下意识信任的成熟温婉仿佛还在耳畔，不似幻觉。
闹鬼了吗？她并不觉得。
谢拉格并不实兴幽灵的说法，那是外地常见的传说，尽管洛拉因为希瓦艾什家的人才计划而被资助前往哥伦比亚留学数年，她在这方面的习俗认知也仍是那个雪山上的乌萨斯女孩。
山雪鬼是有实体的精怪，也不是幽灵那样虚幻的存在，像是那样的搭话呼唤，更像是与她那「极光」代号关联的传说。
在雪山的传说中，五彩极光是神灵苏醒的讯息，无数谢拉格的孩子都从小盼望着看到一次极光。
但在铸铁城理工大学的学生生活中，她也明白以谢拉格所处的地理位置而言，雪山上是很难看见极光的。
但也正因此，能在谢拉格出现的极光才会是神迹，而那样好似幻觉般的搭话声，应该……或许……大概，会是耶拉冈德吧？
尽管在哥伦比亚的留学期间亦是见过听过不少特殊诡异的源石技艺。
但这位在冰面上度过童年的乌萨斯女孩，行囊里一直躺着那本翻旧了的《耶拉冈德》。
而在她的不远处，她和一旁的邻居连同其他正在路上的行人们都没有注意到那衣着素淡却又端庄精致的蓝眸女性。
这显然是不自然的画面，尤其是那正在走远的女性声畔甚至还响起了诡异的声音。
“不同类别的伤口，你不多问问么？”
老式收音机般的音效，或许恰是年纪大的谢拉格人最熟悉的声音。
在喀兰贸易公司组成之前，同时也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人才计划开展之前，谢拉格没有什么工厂，也没有修建铁路，引入技术，居民们的生活也颇为原始，一般的山民也不懂得如何在屋顶安置信号接收的铁锅，有一台能够启动的收音机已然是了不起的待遇。
而到了现在，收音机的普及阶段反而被直接跳过的，更多的年轻人带上了手机，在家中置办起了源石电讯、源石电视，乃至源石电炉来度过往年无比艰难的寒冬。
收音机便成了中老年一辈，生活富足者的追忆，年轻人们反而对此并不喜欢。
而那对其声音全无排斥的女性，显然是属于前者。
“那是个虔诚的孩子，背包里都有一本皱巴巴的《耶拉冈德》，多话反而暴露自己哦。”
正如洛拉印象中的那般成熟温婉的声音在那女性那特别的暗蓝唇彩轻启下发出，可就算是她开口时正与两个游人擦肩而过，那俩人也目不斜视，全无在意，好似根本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行走在人流熙攘的街道，她却像一位幽灵，并且也确实有着幽灵般苍白的肤色。
“海神教团的知识与技术并不落后，不论是脱胎于阿戈尔的出身还是之后对于神灵信仰的研究，都足以让他们意识到你的存在……”
老式收音机般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是比女性更像幽灵的存在，甚至不愿意好好调整精进一下自己的音波模拟，“此刻他们围绕你曾经留下的痕迹展开调查便是直观的证据，或许你没必要隐藏自己。”
“局势难免会变成敌人们都知道你的存在，但潜在的盟友却还不清不楚。”
“你这么相信那个组织的人么？”那女性问，“我本以为，你只是意外困在另一处空间的同胞，与现实并无关联。”
“我从未说过我是什么被封印已久的老不死。事实上，我才19岁，在某些种族里，这个年龄甚至算是婴儿。”
“这种玩笑可不好笑哦——”女性微微蹙眉，嘴角一直挂着的些许浅笑也略略消泯。
“是吗，那便抱歉，还请谅解……”那嘈杂磁感的声音并不坚持地道歉，又道，“但还请相信，我确实与那组织的有些渊源与了解，他们确实能成为你的盟友，在对抗教团的那群人上。当然，似乎你还没有真正升起对抗他们的想法。”
女性沉默着，并不承认，却也并不否认。
“是认为这还是人类的矛盾，想要交给人类们自己解决，让这一切成为雪境子民的锻炉吗？”
女性闻言而驻步，转而朝着身后问：“你这胡乱揣测的行为是习惯么？”
“确认现状，分析情报，可以说是职业病，也可以说是这种状态下必须使用的求生手段，否则我都无法确认自己在哪儿，又有怎样脱离的机会，不是吗？”
那始终跟随在她身后的声音无比坦诚，“毕竟，像雅儿小姐这般仅仅是察觉我的存在便愿意施以援手，将我拉到这现世边界的善良存在，总是不能奢望出现第二个的。”
女性闻言，嘴角又是重新略略翘起：“这话以你此刻的声音听来总觉有几分讽刺味道。”
“真心实意，雅儿小姐。”
“那等你能用正常声音这么说话时再说吧……”雅儿重新迈步，走在这座坐落于群山之间的城市街道中，“但展露身份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至少要确认这事态真的不是人类可以解决的程度。”
“可以理解，但我仍要感叹你对领民的自信之深令我讶异，要知道，能够独立生活与发展，并不意味着能在与非人的对抗上占得上风。”
“你似乎很希望我直接出手，有什么原因吗？”雅儿略略放缓脚步问。
“灭绝海神教团的行径，我向来全力以赴，免得留下后悔。”
“好吧，我姑且信几分你说的话，会留下些分身替我关注那几处现场……”
雅儿说着，她的身侧随着目光所及而显现出独特的独眼晶体生物，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也是为了更好的调查，怎么样？”
“孟章。”
“喂，孟章？”
“我在。”
那嘈杂的混音再次响起，令女性有些无奈道：“走神可不礼貌哦，而且还要小心失足，你不是说你那边什么都看不见么？”
“是，但这里的道路算是平坦，谢谢关心，不过比起这个，方才那些分身是你释放的么？那份形体……有些熟悉。”
“熟悉？这算是外界人的搭讪手法之一吗？”
“外界也很少用这样过时的搭讪方式了，不过你居然知道这个。不，你知道搭讪什么意思？”
“听来的，最近的谢拉格有很多新话题。”
“姑且一问，你对谢拉格的舆论管制能到怎样的程度？”
“说是舆论管制可真难听啊……不过谢拉格境内的任何地方我都能出现哦，而且还能不被当做可疑人物。”
“但在海神教团的组织所在却不太管用。”那收音机的声音格外刺耳，令雅儿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你不太会聊天呢。”
“就事论事，并非有意拆台，我是想说，既然对方都展露出能够一定程度干涉你的能力了，那你也不能将对方当做凡人能够应对的组织看待。”
“有一点我要申明！”跨入车站之中驻步等待车辆的雅儿回头，对着空气认真道。
“你说。”收音机声非常配合。
“只要我认真起来，那些异教徒也一样能够欺瞒感官，整个谢拉格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我只是还没想那么认真！你对那些异教徒怀着直接的恶意与攻击性，但我却觉得他们的出现对谢拉格是个机会。”
雅儿的声音认真又严肃，与之相对的，是那「收音机」的沉默。
“谢拉格已经停滞很久了，尽管希瓦艾什家的恩希欧迪斯做出了改变，但这份答卷并不能让长久注视着这片土地的我完全满意，教团的出现是我默许增加的试题，而允许答卷的也不只是恩希欧迪斯。”
“还比如恩雅小姐？”那声音重新响起。
“当然，但并不仅限这俩兄妹，所有谢拉格的子民都有资格做出回答。现在，仅限于现在，仅限于我还能袖手旁观的现在，我不愿意直接出手。”
“我得提醒你，利用海神教团本身便是险棋，极易失控。至少，你应该保证海神教团的一切举动都在你的掌握之下，包括他们至关重要的仪式场。”
“当然……”雅儿点了点头，跨步走上了停靠的列车，在检票员的无视之下，“所以，你上车了么？”
“在你身后，怎么？你现在就要凭着能力寻找那仪式场？”
那声音的主人无比敏锐地劝诫，毕竟对方之所以没有在谢拉格全境到处瞬间移动，就是顾忌着他这个「亚空间盲人」，而在车上便意味着她有了一段不用顾忌自己这具分身的自由时间。
“我不推荐这种行为，毕竟最坏的可能是他们有能力将你留下，已经了解过那些事迹的你也不应轻视他们的敌意。”
“我要调查一下边界，既然你这么执着要处理他们，那就等我调查到边界后，让你这具分身去试探如何？反正你的本体还在恩雅那里，有异议么？”
“没有，不如说非常乐意。”

NO.30：此时楚，信然心里考虑敲老雇主竹杠
对方口中的分身，那些形体如蛇，却又如某些奇幻作品中提到的「邪眼」生物一般以巨大眼球为颅的形状……
在这犹如汐斯塔时的边界处境下，只能凭着能力越过深渊与现实的边界，在水汽构筑的波型探测下反馈出轮廓由此认知物质的楚信然，仍是在那轮廓于脑中显现的瞬间愣住，下意识将注意转移到那引路的女性身姿上。
对得上？
对不上……但好像又能对上一点点……
那尾巴轮廓，那或许能充作浮游炮的分身……
不可否认，从过去便常受梦境困扰的楚信然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许能、应该能、亦或不能，在现实中撞见映照梦境所闻的事与物。
矛盾的描述源自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期待，也对应不同的梦境与心境。
但那些想法，终归也只是想法，仅仅是有过那样的念头，通常都该被抛诸脑后，正如他一直以来那份务实理性的生活方式。
既不在梦中，便要面对现实。
而现在的自己，是在现实中么？
楚信然回想着那梦中的雪域群山。那山脚所立的，意识疆域的每一处「副本」入口都会以不同方式契合环境展现的试炼之名，正如莱塔尼亚副本的那座「寂静高塔」那般。
雪域群山的最初一座山峰山脚以凝冰与风雪构筑出神乎其技的陌生字符，能让梦中的试炼者一眼便能明白其含义。
【自锢雪域】
数量多到异常的敌人群体，场地虽是雪山但却并不荒芜，反而生机勃勃——这是那处副本给他的第一印象。
但在之后的「关卡」与数次失败中他便自己推翻了那所谓的第一印象，并且深刻理解了那份命名的含义。
一切皆在那自锢之义上，是自我的禁锢。看似生机勃勃却又陈腐不变的场景与敌人，一座接一座的群山之间满是积攒不耐的重复敌人、重复招式、重复地形，哪怕是那冰雪之敌的形象不同，山脉亦有着一山更比一山高的诧异。
但那大环境始终是不变的，以几乎明示的方式展示那座雪域的主题。
陈腐不变，轮回不止。
每跨越一座山峰迎接下一座山峰，都仿佛根本不曾有过成长，不曾有过变化。
对于本就会因为失败身死而重复着「副本攻略」进度的楚信然而言，那座副本的战斗烈度不是主要问题，倒是对心灵，对耐性的考验才是真正的难点。
人在面对大量重复的事物会逐渐厌烦，也会逐渐急躁麻痹，忽略掉那些平日其实会注意到的细节。
而在那座副本中，他所找到的「收藏品」，包括那柄奇怪的断刀，都是在无数次心理自省规戒后才从那些无数的「不变」中察觉到的些许「不同」。
自锢，亦是桎梏，可自锢与桎梏的不同当然不只是作为炎语的发音有着平舌翘舌之差，更是主语的不同，自锢是自我做出的决定，这其中有个当事人，而这雪域群山之中大体相似却又些许变化的差异，显然便是当事人还是有做出过「些许反抗」的证明。
不变的大环境下仍然存在的些许反抗……谢拉格，喀兰贸易，希瓦艾什家族是吗？
根据与雅儿的交流，凭着对外界能造成的些许干涉下，凭借能力反馈得来的少许情报，楚信然便能将这份现实与梦境中踏过的副本联系起来，生出些许「好像对得上」的感触。
是否真的对得上，他不确定，情报还太少，他本以为自己靠着之前的记录以及安吉拉提供的辅助运算，可以精准的确定谢拉格的坐标并靠着深渊完成跳跃，接着只需要再计算神性牵引成功所需的合适输出就行了——这一点凭着上次的数据有信心成功……本该如此。
而实际上，在他抵达谢拉格的坐标，怀着闲来无事探测一下的想法延展感知波动，却立刻收到了「回讯」后，那一路的发展便是顺利得不真实。
他又被神性牵引到了深渊的边界，身处数千米高的雪山之上，而这里竟然存在一位神性携带者。
祂自称雅儿，就像他另外探测到一个有着熟悉名字的女孩对祂的称呼那般亲切。
以初次见面而言，这称呼或许有些失礼，却也或许只是自己以固有印象理解异域礼仪的偏差。
正因考虑到这一点，楚信然并未故作矜持，在与对方稍作交流后便以留在那圣山顶峰屋房，就当看护圣女的同时，操纵着分身跟随雅儿一同下山，以此先行为祂分忧。
顺利的与当地似神存在达成交涉，顺利获得深海教团当地情报，甚至在听到当代圣女的名字与其当地企业领头家族时都愕然发觉……似乎……好像……还算是有些渊源可道。
一切都顺利得过了头，只有当地存在某些受害者遭遇的恶事存在，能令他意识到一切并不那样完全的美好理想。
但都还直至雅儿唤出祂那所谓的分身时，楚信然才惊愕到走神，甚至没能立刻回应对方的话语。
这……自己不会还在做梦吧？
许久不曾有过巧合多到令他心里发寒的时候了，仿佛终于如他过去所愿一般的，被导向了命运的某种道路，但比起如愿以偿的满足，他心头升起的还是寒意。
以他那向来不惮以最深的恶意揣测现实的思考方式，在这种状况下的第一反应还自己被设计了，要么仍在梦中，要么已然身处某人的棋盘之上，最后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只是不论是哪种可能，都不是他立刻停下一切动作的理由。
命运的存在必然会是一张大手的拨弄才算完整，那张手凭什么不能是我呢？
现在的自己也该有着执棋的能力了吧？尽管这么想的瞬间，他便会忍不住再一蹙眉，为自己这一刻的想法而诧异不安。
曾几何时，他的战术规划都还只是标准，他也会自认自己在计算，在构想作战指挥上的天赋颇为偏门，仅限于真正熟悉的队友，全然不如斯特凡诺那般能在短暂见面后立刻完美利用对方能力的夸张，也不如凯尔希那般对真正熟悉者的状况把控如机械般的精准。
他只适合做小队队长，而不是大规模指挥，这是他在很多年里对自己的定位认知，从未改变。
所以也没什么兴趣与人下棋，更别说是围棋。
自己不适合考虑太多。
但现在自己居然会冒出这种想法了……哪怕是想要看清命运都算是需要努力的目标，而要自己把控命运的安排……
这种想法是以什么逻辑基础所做的支撑？是有怎样的依仗？
楚信然甚至反思不出来。
没有支撑，没有依仗，只是种感觉。
冥冥之中，好像自己能做到。
祭星的影响么？
但在祭星的相关形象解读中，对方似乎也是无意触碰天命的类型，所以会产生这种想法还是因为自己。
与其说是自己变成祭星，还不如是祭星在变成自己。
这也是那个臭棋篓子期望的吗？那还真是希望那家伙在梦里能稍微顺眼点，倒是提起梦来就又有些好奇令去哪儿了。
“同行者，那圣女似乎在叫你。”
“啊？哦。”
又在脑子里发呆跑火车的楚信然被忽然的声音提醒，看向一旁那因为骰子落在地上而构筑出等身大小的安吉拉虚影，也听到了耳边那由水波确实反馈而出的女声：
“耶拉冈德再上，耶拉冈德您在吗？”
正在不断地重复询问着，也让安吉拉迎着他的目光做了个缓缓叹气的动作。
倒是双眸依旧紧闭，双掌依旧交叠，也不知是执着于那副形象还是真的越来越像了。
考虑人格确实如人一般具备情感，这两种可能都是成立的。
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
身处深渊的孤独终于有了改变，固然是个令人欣喜甚至有些感动的变化，但那呼唤的声音却也不曾停止，好似真的有急事。
也让楚信然稍稍构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控制能力在现界以水流震荡空气，构造出不再如收音机般嘈杂，但同样不似人类声带正常发音才有的浑厚音效：
“当然在，孩子，有什么事么？”
不用解释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神是没必要同凡人解释自己的行为的，当真解释反而会让凡人惶恐，尽管耶拉冈德是以曾于雪境子民共通生活的亲切风格著称。
但这样能够回应圣女的话语，便也足够了，对方已是无比恭敬的面容姿态道：“耶拉冈德在上，恩雅斗胆冒犯，想要询问您，如何看待谢拉格土地下的这群异教者。”
非常的怪异。
分明真正的耶拉冈德相关者就在这位圣女的身边，便是那位自称雅儿，充作侍女长的女性。
但那位女性显然不曾对谁真正的直言，就算是这位圣女也只是因长久的相处而有所怀疑，而这份怀疑也在楚信然的出现时被消除，觉得自己是想错了。
不，你想的没错啊……楚信然在当时就对方的忏悔中如此吐槽，可比起这个，最古怪离奇的当然是雅儿在让他「现身」与这位圣女交流时以祂的名义来，这种要求也不知该说对方心大还是心大，还是心大。
真就不考虑自己会是个恶神么？自己朝外跑，让自己和祂的圣女交涉，以祂的名义，也不担心自己圣女会如何混乱？
楚信然只以为祂轻易地回应了自己的神性是因为真的善良，但之后的这一步让自己装作耶拉冈德和圣女对话，就是令他匪夷所思的难以理解了。
让他一时都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农村真的太淳朴了（x；
以谢拉格过去的封闭状况，确实可以称作指代农村乡下，这一点他其实是有些了解的。
毕竟不论是希瓦艾什这个姓氏，还是喀兰贸易这座公司，乃至是恩雅•希瓦艾什这个圣女名字，其实他都有所谓耳闻，甚至与前两者有过接触。
那是在还在维多利亚，还是个赏金猎人营生略有起色的时候，15岁的楚信然曾和一个在维多利亚留学的谢拉格贵族公子哥有过一段代课交集。
倒是没想过对方的企业当真在本土做到了如此地步，也没想过，对方那并未提及。
但他却稍微打听出些的，只在背景介绍中出现的两位妹妹之一会是以眼下这种方式遇见。
那些员工•口中都说哥哥在担当家主，妹妹在担任圣女，一副无比自豪的口吻，好似希瓦艾什家已然掌控了谢拉格似的，但事实呢？
“无法否认他们的恶意，无法承认他们的暴行，但，余不会出手。”
尽管摸不清雅儿到底在想什么，但楚信然倒是已经对耶拉冈德的形象有了个大致轮廓，不是说造型。
而是说更加概念化的形象，亲近凡人，但又已经不想再随意干涉人世，偏向一位守望者的形象，就像之前他与雅儿对话中的分歧那般。
至少和对方的对话中，他确实了解了耶拉冈德的立场，也能在此刻的扮演中获得些信心。
对方让自己用祂的名义出面，是否也存了消除圣女的怀疑，混淆耶拉冈德的面貌，让神明变得更加神性，甚至男女不分的心思，他倒是有些怀疑。
“这就是您的回应么？”圣女怔怔道。
那份细微的低语，尽管音量颇低，但在分布空气的液体反馈下仍是清晰的吗，于是楚信然亦立马追问：
“还有疑问？”
“啊，不，这就足够了……”圣女说着，水汽感知下的轮廓对着空气施了一礼，“多少年来，您终于再次表达出了自己的想法，恩雅无比感激，但忽然有个与那些异教无关的问题，想要确认您的看法。”
“你问……”
“您对让谢拉格变化巨大的，希瓦艾什家族主导的喀兰贸易，尤其是那喀兰贸易的董事长，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是怎样看待的？”
“呃……”
“耶拉冈德？”没能得到回应的圣女有些疑惑。
进而于下一秒询问：“耶拉冈德您在吗？”
不在不在！在打电话呢！
楚信然已经转接分身那边的感知了，他虽然稍微摸清了耶拉冈德的立场，但这种明显涉及当事人的问题，不能用神棍似的不屑一顾话语做敷衍。
得赶紧问问本人求个标准答案，可不敢随便乱说。

NO.31:他仍未变，拒绝了希瓦艾什也拒绝了耶拉冈德
（祝贺苦难陈述者终于拿到了不用改的代号！）
1090年的那个七月，即便是持续释放冷风的源石技艺一直开动，那因调用知识而过热的小脑瓜也无法被真正冷却。
这里皇家近卫学校，同时亦是隶属于伦蒂尼姆皇家学院的近卫科培养分校，同样位于市郊，但却距离伦蒂尼姆皇家学院颇远的路程。
“但这并不能成为你迟到的理由，楚。”
“我没有迟到，也没有找理由，先生，至少你应该看一眼钟表以确定约好的时间都还有两分钟。”
刚刚关闭的校舍301号门内，身着皇家学院夏季校服的龙族少年注视着不远处调笑自己的雇主，神色有些无奈。
他当然会有些无奈，毕竟他这位雇主分明比自己年长，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沉静冷漠的模样，可一旦在外人不再时就会表现些在他眼中全然没必要的「幽默感」和「人情味」。
对于少年的这份看法，这屋中的另一位学长表示另类认可，以毫不客气的方式：
“你们太吵了，不要打扰我思考。”
“何必如此严格？我们都还没大声说话呢，诺希斯。”贵气而又慵懒的声线又比方才好似一本正经的语气有所变化，那白灰发色的青年雇主尚能如此回答。
但那仅仅是拿钱办事的少年却不太能在两位「公子哥」面前故作轻松地融入话题。
他只会平静地跨入这比之皇家学院的校舍双人校舍空间也差距不大，同样宽敞且修缮华贵的房间内，迈着熟稔的步伐走到那雇主的桌前坐下，继而询问：“希瓦艾什少爷，今天需要处理的作业呢？”
少年早早接下了代对方上课、应试的委托，其中自然也包括与上课、测试有关的作业。
尽管不知本是成绩不差的对方用这省下的时间去做什么，但那本身也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更何况他其实对此也有些确定的猜测，只是没必要完全的说破——本该如此的……但这一次，对方那灰色的眼瞳却闪过些许久违的锐利，连那淡淡的微笑也略略收敛起来，平静道：“这次叫你来，不是有作业要你处理，楚。”
“那您是有什么吩咐？”少年不见惊讶地看来，倒是从容不迫，“事先说好，条约外的内容是要额外收费的。”
听到这话，那方才还在嫌弃两人吵闹的黑发青年倒是朝少年瞥了一眼：“这幅态度倒是像个赏金猎人该有的样子。”
这话令少年沉默了几秒，不卑不亢问：“希瓦艾什少爷是打算因此解约么？”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回答，是因为少年并非是在莱茵黄金之流的猎人平台上接下对方的雇佣，而是从伦蒂尼姆学籍论坛上接受的。
即便确实是同时从事着赏金猎人相关的活动，却也因与委托内容无关而未曾提及。
而赏金猎人这样的职业就像危险又下贱的鬣狗一般的认知，是不分皇家学院与近卫学院的，这甚至应当是绝大部分常人的看法。
所以少年一直都是尽量隐瞒这种会让自己的生活质量更差一筹的状况发生。
不过即便被发现，却也不至于自乱阵脚。毕竟雇佣关系已经持续快两周了，对这两位少爷，他也算是有些了解，也正因为了解，他才不必担心俩人会传播这种消息，也不是很奇怪俩人调查到自己赏金猎人的副职。
就算再怎么偏远，也是希瓦艾什家的未来家主，年纪轻轻的企业老板，还有另一位，作为技术顾问与持有部分股份股东的埃德怀斯家未来家主。
这俩人的组合在年轻但却经历颇多的少年看来便是蛮怪的，属于是入学年龄偏大，也已经具备超越同龄人知识与阅历的贵族精英，与其说是来上学学习知识，不如说是来拿文凭拿证书镀个金的俩人。
前者在这近卫学院和伦蒂尼姆商业圈都不缺人脉，后者在研究者、学术交流圈有着褒贬不一的名声，而前者那种状况，会发觉自己的身份也不是那么值得惊讶。
虽然心里有些可惜，想着不论是出去冒着负伤增加开销风险作为猎人玩命，还是和那些大小姐、那些商人之间虚与委蛇，都没有这个只需要帮人上课、考试、做作业就能赚钱的生意来的高性价比。
而且同这俩学长相处起来还挺轻松，这本是个能让他和帮派同伴与校内好友「吹嘘炫耀」的好工作。
但眼看就要没了。
也没什么好争取好哀求的，事实摆在那儿，他也没必要弄得那么难看反而引来这俩人的恶感。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和诺希斯•埃德怀斯，也都不是能凭着装可怜就能欺骗过去的人。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合约终止，自己狼狈离开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对方那副难得在这里展现的严肃模样开口却是：
“这倒是没有，毕竟你目前的要求都完成得很圆满，反倒是我想问问你这样的赏金猎人接受雇佣，我们最初的合约是不是价位定低了。”
“啊？”
对方的眼中透着诚恳，让少年有些怔然，转而看向另一个旁听却还依旧在作业本上写写画画，仿佛根本没在意这边的埃德怀斯少爷，再回过头来：“听起来你们不在意赏金猎人这种身份的负面影响？”
“也没别人知道……”雇主对这一点颇为自信，“倒是当初我就有些心理准备，毕竟张贴的招募要求还挑剔身手，一般的代笔代考代课人员可很难有能骗过近卫学院巡逻警卫的身手。”
那确实……少年想着当初看到那招募上关于潜行、跳跃力、演技之类杂七杂八的要求放在学历测试之后，就很难理解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出于什么理由张贴的，更难理解招募者到底是想干什么。
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雇主不方便买通警卫和伪造身份，他这个被雇佣者需要自己想办法混到这里来。
那确实需要会潜行、翻墙什么的，被逮住也要演技过关才能敷衍成从宽处理。
作为皇家学院的下级分校，近卫学院倒是比皇家学院主院的规矩要多且严，这一点倒是不难理解。
毕竟皇家近卫学院确实是以输出真正实战近卫而在多国闻名的高等学府，学院内本身便是不缺外籍留学人士。
相较之下，皇家学院主院倒成了维多利亚标准贵族们用来放养子嗣们的专用镀金场。
不过维多利亚贵族奉行精英教育的也不少，大小姐大少爷们也不乏特别能卷的精英，但散漫慵懒的教学环境还是要比近卫学院的效果差上许多。
“说起这个，我反倒是有些好奇，你有这样的身份，还有着这样的学识，何必还去做个赏金猎人？是因为喜好刺激么？”
说罢，雇主还紧接着补充一句：“若是不方便的话倒也不必回答，这不是合约中需要必须回答的问题。”
“很抱歉，这确实是很复杂的原因，希瓦艾什少爷。”少年拒绝了回答，只因原因确实复杂，可以说是多方面的结果。
“这样啊，那么接下来这个问题你应该能给个干脆的回答吧？”雇主轻笑着问，“为什么会报名皇家学院主院而不是更适合你的近卫学院？难道是因为某些大小姐的原因？”
末尾的询问可以说是狭促的调笑了，男生寝室出现这样的话题本是理所应当。
但那不远处仍在写写画画的青年倒是朝这边略略抬眼，一头黑发末端的暗红碎发遮挡不住的金眸望着那俩人，有些意外的复杂。
恩希欧迪斯身边有着很多出色的年轻人，但未来的合作伙伴和朋友并不能算作一同，能算是朋友的自己却也因性格使然而不会给他这样的放松机会，而这个少年似乎能够补足这部分。
可这真的好么？
身负双亲被害的仇恨与渴望夺回权力让那些人得到裁决的复仇之人，这份难得的轻松或许会让他变得更像个正常人，也可能让他懈怠，成为那个最终目标抵达前所缺的那么临门一脚。
正因不确定，方才目露复杂，也保守地选择并未干涉，任由那边的对话继续：
“您就别取笑我了，希瓦艾什少爷。”
比起希瓦艾什嘴角的狭促，楚始终都显得平稳沉静，彬彬有礼，倒如希瓦艾什人前那般，让对方和挨德怀斯都能察觉那份疏离感：“理由很简单，近卫学院能学到与近卫相关的一切，而在皇家学院，我能学到真正的一切。”
“就连高卢的学问也不例外。”
若说前言或许还能让希瓦艾什家的少爷反驳，但最后那句话倒是事实了。
高卢的财产被数个国家瓜分，其中维多利亚吃下的那份便是不少都保存于伦蒂尼姆之中。
伦蒂尼姆皇家学院的图书馆珍藏着高卢的秘密，这份传言在数十年来断断续续的流传着，而图书馆并未加强警备避免不速之客。
反倒是增加了对开外放渠道与次数，这并未让图书馆遭到肆虐，反倒是迅速消泯了投机者的热情。
而听到这样的回答，倒是远处埃德怀斯家的少爷真正抬眼看来：“这算是赏金猎人的目标么？”
“并不是，我只是渴望更多的知识……”少年认真地回视他的目光，冰蓝色的双眼不闪不避，“埃德怀斯少爷，就像您那诺希斯的名字那样。”
“你知道诺斯替主义？”诺希斯的眼中略显意外，但很快又略略安定，“啊，皇家学院的图书馆确实包揽万象。”
那源于米诺斯哲学的古老思想在维多利亚并不受欢迎，毕竟它否认一般信仰的神明存在，而维多利亚恰恰通行普及着拉特兰的宗教。
但图书馆里存在异教的书籍虽然不合法，但却合理，更别提那图书馆号称维多利亚最大的图书馆。
“是的，我喜欢看书……”楚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然后又回过头看向雇主，“为了达成我自己的目标，我渴望更多的知识，就像埃德怀斯少爷那样，而那份目标包揽得太多，也太难实现，就像希瓦艾什少爷这样，这样的回答，您满意吗？”
一句话，先是让埃德怀斯眯眼，再是让希瓦艾什皱眉，但也在那之后，眯眼似是不爽的埃德怀斯却朝着希瓦艾什招呼道：“你该放弃招揽他了，他和你不在一条道。”
“但却可以有合作不是么？”希瓦艾什扭头对他轻笑道，继而再看向楚，“现在的话，你希望我叫你楚，还是苍七？”
已然从埃德怀斯的话中明白雇主之前问题真意的少年，只是从座椅上起身走近道：“苍七，希瓦艾什少爷，叫我苍七即可。”
“这可不能后悔。”希瓦艾什闻言，开口反而有些遗憾。
楚和苍七，两个称呼，两个身份，而少年的选择是后者，只是雇佣而非效忠。
正如埃德怀斯所言，少年拒绝了走上他这边的道路，甚至有些干脆。
“当然，希瓦艾什少爷，请叫我苍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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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5年，8月21，谢拉格南部贸易港城镇图里卡姆。
喀兰贸易公司的董事长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与其身侧的首席技术执行官诺希斯•埃德怀斯，在与罗德岛制药公司的交流中略略走神。
这在双方企业话事者的初次见面中算是很难被忽视的异样，彼此之间的成员们都能注意到这一点，也都不难猜到原因。
毕竟在那走神的前一秒，交流中的话题是对一个本该出现但又还未出现的家伙进行情报关注。
苍七……
至少这一刻，喀兰贸易公司与罗德岛制药公司彼此都能发觉这场公事公办交流之外还有些别的话题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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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希欧迪斯？她问你这个？”
同一时刻的谢拉格西南部，布朗陶家族领，雅儿正在这片拥有谢拉格少见林地与小部分湖区的区域探查，顺带接「电话」。
“当然，我都摸不清这是于公还是于私，甚至作为神明真的该回答这样细节到一人的询问么？这不是我该决定的，这问题必须得由你回答吧？”
“确实，你做的没错，恩雅应该是一直都很在意恩希欧迪斯的事的，但她也从来不会提起他的话题，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么？”
“但闻其详。”
嘈杂的混音并未贸然猜测，对于希瓦艾什家的矛盾，他有所耳闻，但也并不自居了解。
“以愤怒、迷茫、失望、冷漠包裹的复杂情感，她不愿意提起他的事，亲情在那兄妹之间体现得并不明显，甚至可以说是微弱无比。”
“这不是重点。”嘈杂的声音淡淡道。
“告诉我如何回答，我不想置喙他人的家事。”
“还真是冷漠啊……”雅儿有些遗憾对方的果决，“既然如此，那就告诉她吧，告诉她耶拉冈德一视同仁，恩希欧迪斯会如何处事都不妨碍谢拉格的最终答卷。”
“耶拉冈德，期待着一切谢拉格子民在这片雪域所作的选择。”

NO.32：她只是看着
（还有八天，八天之后就能看新蝙蝠侠力！）
拉特兰的神甫们一直都说——很久以前，人们住在美好的天国，遵从主的吩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至他们听从了蛇的谗言，吃了树上的果子。
吃下了苹果，负上了罪孽，也知道了羞耻。
拉特兰的宗教行于各处，教人知晓人身负的罪孽，教人明白鳞蛇的邪恶可怖。
但古米诺斯的诺斯替学者们并不这么想，古卡兹戴尔的萨卡兹修士们也不这么想。
不论是诺斯替主义，还是卡兹戴尔的宗教，皆是脱胎于拉特兰宗教，他们的教义都有共同的源头，也都信仰着一位唯一的神明，尤其是后者，与拉特兰的信仰牵扯太多，实在复杂至极。
但究其结果，它们都在各自的文化土壤上发展成了似是而非的异教，而比起仍然信仰唯一神的存在，仍然保留圣经之中绝大部分内容的卡兹戴尔宗教，米诺斯的诺斯替主义学者们，便是要激进得多。
它们将唯一神——主的存在，替换成了一位被称作超然者与尘世之王的存在：Demiurge。
而这位存在，是由唯一真神发散出来的精神具象化而成的半神性质的存在，换言之——伪神。
这正是诺斯替主义学者们的激进之处。
他们相信人类不存在什么必然的罪孽与苦难，一切的罪孽与苦难的源头反倒是因为信仰那尊伪神招致。
伪神创造了虚假的物质世界，生活在其中的世人都成了伪神的奴隶，而在这样的境地下，唆使人吃下禁果，得到知识与羞耻之心的鳞蛇，反是如此神圣。
而在诺斯替主义之中，还存在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真正的神并未创造任何东西，那位神反倒是直接将自己的存在辐散开来，形成了所有的存在，包括人类。
所以每个人的灵魂中都存在着神性的碎片，万物皆有神性，当那部分神性觉醒，得以看破这虚妄的世界时，便等于得到了名为「灵知」的体验状态。
Gnosis，灵知，正是诺希斯•埃德怀斯曾在学院中亦用过的代号。
他无疑是个诺斯替主义的践行者，并不信仰周围人信仰的神明，而是致力于获得更多的知识，以此来认知更为清晰的世界，这份想法的实际表现，便是他那工作狂一般的研究热情与直指本质的研究思路与洞察能力。
而为他开启这条道路的「鳞蛇」，则是他自己也记不清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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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拉冈德在上，这瓶从圣山之顶流下的雪水虽然谈不上包治百病，但怎么也是雪境之神的赐福，逢凶化吉的功效还是有的。”
“只需要接瓶水就能吹成这样谁信啊，我从南边过来一路全听到你们这些商人吹这个哦！”
自打喀兰贸易打开对外市场后，来到谢拉格的旅客亦是络绎不绝，就连身处内陆的布朗陶家族领也一样有外界人的足迹，自然而然的，也不乏商人们的亦真亦假的推销宣传。
而这些对于只是路过城镇的雅儿来说，自然都是不值得关注的内容。
她从这些吵闹的人群中走过，自言自语般的开口，并无他人注意。
“她这就去办公了？”
自言自语，却也有着声音回应。
“有什么奇怪么？”
“往日的她在午休时间总会想方设法地延长个几分钟。”
“不会有损圣女形象？”
这问题让雅儿的脸上浮出几分微妙：“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仅不会破坏形象，反而让一些长老和修士们肃然起敬……也曾让我无比感慨她把心思都用在这种地方。”
“如此苦心孤诣，却只是为了延长个几分钟？”
“是啊。”
“圣女之位还真是沉重。”
“所以那个将妹妹推到这个位置的哥哥，才不好评价啊。”
对于这番容易扯上之前话题的感叹，那嘈杂的混音倒是没有重提的意思，只是顺势问：“妹妹有那么听哥哥的话吗？还相信自己会被选圣祠中的第一滴融化的雪水击中？”
“是自信，还是对哥哥的信心，很难说啊……”雅儿叹息着，望着而今所处的林地，缓缓地蹲下身来注视着部分融雪下微褐色的泥土，目光微顿，继而起身，却是一心二用，仍在言他，“对那个仪式，你了解了多少？”
她问的是圣女选拔的仪式，只因方才对方提到了圣祠中的第一滴融雪之水。
那是候选圣女们的资格获取前提。
圣女的选拔仪式神圣而残酷，光是要获得资格就要和所有妙龄少女们一同进入选圣祠，等待祠中第一滴融雪之水的滴落，要做到这一点，凭的是眼力判断，但更多的，是运气。
而之后……
“资格者拿着试炼铃从选圣祠中出发，沿着天路前往山中神居，遵从三步一颔首五步一摇铃的准则，直至将试炼铃放在铃架上才算成功，考验体质、精力、意志与虔诚。同时……还要有神灵的眷顾方才能成为圣女。”
嘈杂的混音既像老式收音机又像是怪物的低吼，以这等声音讲述神圣的圣女选拔仪式便是自带些微妙的反差，令雅儿在古怪的表情中听完了全程，继而跨步。
周遭环境一转，却不是她完成了瞬移，而是她置换了空间。
两者的差别，在于是她来到这里，还是这里来找她。
在谢拉格的土地下，祂确实是能做到这样的事，就像关于圣女选拔的话题最后，提到了神灵的眷顾。
倘若耶拉冈德真的希望某个人成为圣女，那整座雪山都将欢迎她的到来，又何来的考验可言呢？
“也就是全部了？这点时间你还真是没闲着。”注视着面前那幽深的洞穴，雅儿并不见犹豫的踏步而入。
而那嘈杂的混音仍在身后跟随：“你也没闲着吧？我这具分身可是一直有注意周围。”
混音在洞穴作用下的音效更加怪异，但却完全没有惊动那些站在洞口里侧的人，那些人看不到雅儿，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是守在洞口，而在洞穴的里侧，前端还有些火把，之后便是更加便捷的源石电灯，映出无数装箱、管道，乃至被囚禁的生物。
有野兽，也有人，有着一眼就能看出并非谢拉格的人，却也有她能认出的雪境居民。
待遇各不相同，有些穿着血迹斑斑的破衣，有些有着正式的拘束衣，还有些套着枷锁，枷锁上有着隔断源石技艺的材料。
这显然是一处犯罪窝点，而注视着这一切的雅儿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与愤怒、憎恶相关的情绪，只是带着淡淡的悲悯垂眼注视着着眼前的一切。
“不觉得很过分么？”
神默不作声，发声询问的反而是那嘈杂的声音。
可哪怕是听到孟章这样问，雅儿也只是沉默着继续注视着这一切，甚至迈出几步，走到一位异教修士旁边看着他面前的显示屏。
在那屏幕上记录着颇多复杂的字符和过分鲜明残酷的录像，记录着数头牙兽、裂兽与人在法阵中畸变的过程。
“这个教团总是在做这种事么？像是人体试验一样的事。”
人体试验这个词汇，还是她从外来的旅客口中听来的概念，比起谢拉格的古老守旧，在这片土地诞生的祂却对任何新鲜概念都感兴趣。
但因兴趣了解之后的，并不一定是热衷与欢喜。
水纹的涟漪能够构筑一切的轮廓，但屏幕上的画面并不能由空气传递变化，所以楚信然并不清楚她看到了什么，只是平静回应道：
“他们追寻着深海的赐福，追寻方式不是朝海洋祈求，而是在一切生物之躯上研究着赐福的终点。从这一点上，他们的信仰可以说很自立，脱离了神明本身的存在而存在。
但也可以说很疯狂愚蠢，就像一群孩子拿着大人的力量胡作非为，得到一点点成果就沾沾自喜，自以为可以靠着这种方式理解神明。”
雅儿默默听完，没说什么，只是再次迈步，眼前的场景再变，抵达了一片丛林。
雪地的林间也夹带着积雪，在平日，这里杳无人烟，只有怀着侥幸心理的猎户之流会在这里期冀着猎物或是蔬菜菌类的发现。
而她走在这里，忽然回头问：“海洋的神明是怎样的态度？”
“问题正出在这里，没人清楚海洋的想法。”
或许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楚信然想起了自己曾在东国时的经历，在那段时间他听过很多杂音呓语，也恍惚间看过很多纷乱的画面，其中似乎也有类似海洋立场对祭星的质疑的话语，总觉从那样的杂音中就能判断海洋从很早开始就在做很危险的尝试。
这让他其实有些猜测，猜测着海洋或许并未真正陷入渺无音讯的沉眠，或许这一切本就是祂在默许，佛理、基督、祭星都在曾经的困境前做出了选择，海洋也不应例外，而眼下就是祂得来的结果。
这一切会是祂默许的吗？默许这些信徒分享祂的力量，利用祂的血肉？
如果这就是你的尝试，那还真不怪祭星对你毫无回应啊，海洋。
“谢拉格的过去是与世隔绝，而海洋与陆地更是差之甚远，没人能够触及祂的所在，而你能够相信那些信徒的解释么？”
一面心底叹息，一面与雅儿说明，一面还要控制其他的分身们反馈不同的水波韵律，楚信然很是忙碌。
他并没有老老实实呆在蔓珠院，圣女居所的打算，一开始便有安排其他的分身在初时跟随雅儿下山，抵达山脚之后，随同雅儿一路抵达图里卡姆的只有其中一具分身，更多的分身直接开始四散活动。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知道圣女仪式的原因。
还有其他的分身立于各处，以窃听的方式收集着各式各样的情报，只是就算是选择「标定一个就近角色」来跟随「导盲」，还是已经有十二具分身崩溃于操作失误的冲击中。
脆弱的水汽分身，稍微一些过头的冲击就会崩溃，这也是最初分身们都要跟随雅儿下山的原因，自己探索就是高山失足，感知中的可选单位瞬间少一个。
不过这也在心理预期内，毕竟他也确实不适应单屏混音，更不适应用水流将空间切割成多份，在每份空间中安置一位分身传来的音频的操作。
不论是传达室老大爷的多屏互动，还是丰聪耳神子那般的十人十言同时听入分辨，都是很累的操作，他姑且选择做到后者。
毕竟过去经历过的感官锐化，也确实给他打下了被迫听太多声音的基础。
而且也不是真的乱七八糟的声音都混在一起，他能够有些选择性，也能调试各音频音量，比如雅儿的声音他就拉的比其他声音高。
“很难。”来自1号分身的音频反馈这么回应，同时反馈出的波纹勾勒的画面也在一处丛林身处的石质祭坛前。
这一刻，楚信然顿时一怔，继而开口：“停下！先别往前走！”
“怎么了？”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声音这么激动的雅儿确实停下了脚步问。
“前面有法术的波动，是探查法术的波动，要么我们退后，要么我撤去分身，你独行，否则对方有概率察觉我的存在，也通过我暴露你。”
雅儿闻言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对方自称与海神教团的交集甚多也就不去问对方为何笃定了，只是做好了决断便道：“那你撤吧，我从这里出来再找你，正好你也可以趁这个时间去注意些别的。”
“比如呢？有什么推荐的么？”
楚信然倒也不强求跟随，即便海神教团的危害极大，要留住祂也是不现实的，至少在发展阶段的对方不该想着与神对面相抗，雅儿的状况并不需要担心。
“佩尔洛契家族，你该知道吧？”
“三族领地面积最大者，占据了溪地，平原与大部分湖区，还负责管理谢拉格的一些重要山峰，比如少女峰和圣山喀兰峰，就在我脚下。”楚信然回答。
他确实知道。毕竟他本体所在的蔓珠院范围内就有不少佩尔洛契家族的战士，这一族似乎负责了护卫圣山和蔓珠院，族长阿克托斯•佩尔洛契被称作谢拉格最虔诚的战士，耶拉冈德护卫之斧。
这么一想，倘若他真以耶拉冈德的名义接触那位族长，说不定倒是能有个比雅儿和恩雅•希瓦艾什更坦诚的情报来源。
“那族长的信仰或许虔诚，但他似乎也不在这里。”
“你连这都听到了么？那些侍卫平日真是什么都聊啊……”雅儿叹息着，补上说明，“佩尔罗契家的家主阿克托斯和布朗陶家的家主菈塔托丝都在图里卡姆见罗德岛的援助队伍，但他有个得力手下还在圣山留守。”
“瓦莱丝•佩尔罗契？”楚信然也听过那位阿克托斯麾下将领，在侍卫们口中也算是骁勇善战。
尤其是作为一位女将胜过不少男儿而招致支持和嫉妒，但是也就止于如此。
“她也虔诚么？”楚信然问。
“佩尔洛契家鲜少有不虔者，而且她的话，一点点隐秘能够让她真正视你为真正的耶拉冈德。”
“隐秘？”
“一些过去的事，只有两位当事人以及俯瞰这天地的耶拉冈德知道。”

NO.33:耶拉冈德大祭司楚信然（x
在诺斯替主义修士们的眼中，鳞蛇神圣且智慧，教人走向灵知的解放之途。
在拉特兰修士们眼中，鳞蛇邪恶且危险，诱人堕落，致人负罪。
而在卡兹戴尔修士们眼中，鳞蛇所代表的是一种更加中立性质的存在——
永生与长久；
古老的萨卡兹们通过观察鳞蛇种族的蜕皮习性而推崇着其蜕变与长生的概念，同时也正是闪灵、夜莺、临光三位罗德岛干员在加入罗德岛前组成的「使徒」组织的标志组成之一。
葡萄藤、长剑与衔尾蛇，一同组成了前赦罪师闪灵创建的感染者医疗团体标志，前者作为拉特兰宗教学大洪水后的葡萄园种植而具备宗教意象，代表着丰收与希望，而长剑象征着忠诚与抵抗，至于最末，便是代表着永生与长久。
作为萨卡兹医疗组织「赦罪师」的前成员，闪灵创建的「使徒」，终归也是个医疗互助小团队，于蛇之含义所孕育的，便是受医治者的幸福与安康。
行经维多利亚，途遇过去的玫兰莎干员与苍七，从后者口中的戏言中确立了「使徒」之名与道路的闪灵一行人，在维多利亚的旅途与停驻中记住的人自不可能只是玫兰莎与苍七，还有更多更多，其中亦包括罗德岛众人眼前的这位埃德怀斯先生。
“闪灵，没想到你会在罗德岛。”
不做任何敬语与尊称的直呼其代号，诺希斯•埃德怀斯显然不是个足够礼貌的人，这并非意味着他不懂礼仪。
恰恰相反，埃德怀斯家族一直为为整片谢拉格保管着珍贵卷宗与先民记录，整个家族代代的使命便是维护、撰写、管理这些资料，对谢拉格的礼仪了解堪称典范。
只是懂得和践行并非同一个概念，正如他渴望着知识，却不一定会用上学来的知识。
礼仪在社交场上是必要的，亦能规范个人的言行，但对研究者，尤其是对诺希斯而言，却是妨碍对话效率的东西。
学者们的对话应当尽量精炼、清晰、明确——这便是诺希斯•埃德怀斯对自己的言谈风格定论。
闪灵对此早已明了，便也并不在意地对他点头：“夜莺、临光，包括苍七，大家都在。”
“苍七？你确定？”诺希斯反问，缺乏情感的金色眼眸扫过其他的罗德岛客人们，显然是注意到了他们在闪灵开口时投来的意外目光。
从这一点看来，闪灵这话显然大出同伴们的预料。
但也在这时，却也还有一位罗德岛的客人们认可她的判断，以最高的身份：“她说的没错，苍七确实是罗德岛的一员。”
丹尼尔•斯特凡诺，声音温润，面罩下的神态温和，目光在近处显出无比的确信。
而这话也令其身后的麾下人员短暂地目光交流，分明不过数人却堪称百态。
尤其是那位被称作煌与斯卡蒂的两位女性一个尴尬一个疑惑的目光都令他在意，总觉得显得较为特殊。
但也没必要太在乎，毕竟而今的交流已近尾声。双方彼此已然交流完了各自所需的情报，距离真正安排行动之前还需要一些小小的细节磋商和现场考察。
而作为首席技术执行官的他，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待客本就不是他该做的事，技术主导应该在技术岗位，更别提眼下谢拉格另外两位家族的家主及其部下的目光实在刺眼，再呆得久些或许还会生些无意义的事端。
“那还请恕我冒犯，以及我的失陪。”
为了少些事端，他倒是愿意表现出些礼貌，瞥了眼布朗陶家的队伍，冷漠的目光好似一视同仁却又以极不明显的于某位黑发依特拉女孩身上顿了顿，继而转身离去。
“还有些工业开发需要我去把关，告辞。”
“那个埃德怀斯家的，还在这儿啊……”
“毕竟还是所谓的首席技术呢……恩希欧迪斯大人也有很多考虑吧？”
“还是那种眼神，恩希欧迪斯大人怎么能忘记父辈的……嘘，他看来了！”
离开会客主厅的道路有着许多喀兰贸易的职员同样在走动，不仅是希瓦艾什家族麾下的成员，更有布朗陶家和佩尔罗契家的「加盟」混在其中，那闲言碎语便也从未消止。
在谢拉格待的日子显然不如维多利亚那般平静轻松，就连研究进展也不如在维多利亚顺利。
可他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抱怨上，也不会急着澄清自己家族的清白。
希瓦艾什家的上代家主，奥拉维尔•希瓦艾什与其妻子伊丽莎白遭遇车祸事故遇难，既是对希瓦艾什家的沉重打击，也是对其建设、改革进程的迎头痛击。
而这件事被嫁祸于希瓦艾什家族的扈从家族埃德怀斯，令后者被迫远走维多利亚，比起谢拉格，诺希斯反而算是在维多利亚长大的人，谢拉格留给他的只有幼年便记忆深刻的敌意。
但也正因此，在维多利亚度过了一个相对平稳童年的他很清楚父母的抱憾，非常明白嫁祸埃德怀斯，杀害奥拉维尔夫妇的罪魁祸首还在谢拉格逍遥法外。
所以他必须回到这里，对于这位只热衷于研究的黎博利青年而言，父辈的遗憾与恩希欧迪斯的友谊可以说是留在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人情味体现，令他不至于走上疯狂科学家的道路。
为了谢拉格的未来，也为了洗清那份冤屈，他必然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正如此刻他所做到的这样。
即便喀兰贸易与谢拉格整个都化作笼罩他周身的猜疑圈，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正因如此，他才能够不去在乎除此之外的事物。
至于这片雪域信仰的神明，那于无数人口中传颂的耶拉冈德，他没什么看法。
因为埃德怀斯家掌管着谢拉格历史的卷宗。
在这片土地上，谢拉格的历史便是宗教历史，关于耶拉冈德的记载最初便是引领雪境之民的第一任国王，这既是神话，也是历史，而埃德怀斯家族的每一位族长都将比蔓珠院的任何修士都更了解耶拉冈德的事迹。
而愈是了解祂的事迹，便也愈是该知道，耶拉冈德已然不再干涉俗世，祂或许还注视着这一切，但祂更期待由雪境子民自己开创的未来。
正因如此，哪怕在童年去往维多利亚之前，有过最糟糕的时期，年幼的诺希斯也从未祈求过祂的庇佑。
他只是深信父亲的话，就像父亲深信爷爷说过的话那样，严于律己，问心无愧。
因为祂在看着。
祂一直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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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
“别害怕，瓦莱丝。”
“只要喝下大长老的灵药驱了邪气，你爹爹就会好起来。”
“他在圣猎中为了掩护我们而受了伤。”
“大长老判断他落单后遭了传说中山雪鬼的袭击……”
“他现在太虚弱了，来，我拿汤勺喂他吧。”
“为什么父亲没醒过来，父亲的嘴角这些绿色的……”
「他已受邪秽荼毒太深，耶拉冈德无法再容他停留于此。'」之前他几次顶撞蔓珠院，想必是早已中了山雪鬼的邪，终于才在今天的圣猎中被山雪鬼收了去，倘若灵药都没能帮他挽回自己的意志与虔诚，这也即是祂宣判的旨意。’
“那大长老这么说？”简短的往事的最后，嘈杂的混音问道。
“为了塑造蔓珠院的威严，也为了排除异己，他这样做很正常。”
回答的语声颇为平静，在讲述这个故事时，她便做好了迎接各式回答的准备。
若是纯粹对自己，对故事之中大长老的质疑，那反而是最普通不过的。
但结果却又仿佛是她想岔了。
“我问不是因为他的做法，而是他的发言……”另一边紧接而至的回应证明了她只是会错了意，对方的质疑原因比她想的还要务实，“那个大长老害死瓦莱丝的父亲是以耶拉冈德的名义，这让我如何以耶拉冈德的名义去接触她？转头对方是否会直接要求我杀了那个大长老？”
“呃……”这番质疑倒也确实，雅儿沉默了一下，扯了扯嘴角，“你可以用山雪鬼的名义？”
“这不是在对方心中埋下一颗那大长老说的没错的种子？您真是幽默。”
“既然你要利用她，何必在意她如何理解真相？”
“利用和真相本身，在我这里需要一码归一码……”瞥了眼那眼眸微闭的安吉拉似有的波动，楚信然继续予法术以回应，“罢了，我继续以耶拉冈德的名义接触处理，就当是报答您的恩情，帮您处理这一份飘落的信仰。”
雅儿闻言，嘴角又重新挑起：“经受得住考验的信仰才是真正的信仰，我也并不需要你的报答。”
“您心里的想的最好和您说的话一样……”似乎失了几分细致，那更嘈杂几分的混音带着漠然，“我不是谢拉格人，您大可不必期待我这边的答卷，反倒是您，倘若已经明白了自己没办法继续一直只是注视的话，就该从此刻开始做出改变。”
“你在教导我么？孟章。”
“这是我的报答，雅儿，你于我有恩，所以我为你提出这样的谏言，若你觉我逾矩，那我也不再多言。”
“我只是圣女的侍女长，怎担得起谏言与逾矩的用词呢？我叫雅儿，可不叫耶拉。”说这话时，雅儿的语气仍是平静，但表情却有些轻快。
而那身后的混音则是略略清晰了几分：“这就是楚信然给你的建议。”
“楚信然？”
“我的名字，比起孟章，我更认可的名字。”混音如此传来，带着长音化的起伏。
“听起来像是炎国的人名。”
“就是炎国的人名。”
“这样啊，那么楚信然，我要去调查了。”
“明白……”
话落之后，便也再无声音传来。
雅儿能够察觉到身后的淡淡力量已然断开循环，意外的干脆。
但要再找他聊的话，对一个能在谢拉格境内随意空间移动的存在倒也简单。
这倒也不急，她此刻只觉心头有些暖意，就像当年那个在她的注视下踏上圣山的孩子又从一众侍女中挑中她，站在身旁。
还有着些许的轻松，就像几天前莫名感觉有些纠结困扰了她无数年的烦恼忽然觉得不再那样重要一般的轻松。
也是因为那前几天莫名其妙的轻松，令她那本谈不上愉快的心情有些转变，方才在察觉到身边存在某种淡淡的波动时，主动触碰相承，遇上个自称孟章的异空间囚徒。
尽管还显得有些仓促，她觉得自己或许又多出一个叫楚信然的朋友，和恩雅一般，也是个「人类」。
怀着这样略微轻松些的心情，她朝着前方迈步，做好了心情差劲起来的准备，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喀兰峰。
瓦莱丝•佩尔罗契，在作为阿克托斯麾下将领的父亲死亡后继承了那份职责，与古罗•佩尔洛契一同成为阿克托斯•佩尔罗契手下的左膀右臂存在。
在古罗陪同族长阿克托斯一同前往喀兰贸易会见贵宾们的而今，她则是被阿克托斯吩咐留下保护蔓珠院。
尤其是圣女的安危，便也立于圣女不远处的位置，黯淡琥珀般的眼眸看起来多少有些没精打采。
但那灰色的瞳孔却是足够锐利，能让任何为圣女呈上卷宗的修士感受到那份难言的压迫。
她并不善谈，只是作为护卫也不应在圣女处理事务时多言，而圣女本人亦是习惯了身侧始终有护卫存在，哪怕这次担当护卫的只是个略比自己年长些的卡普里尼女性，她也并不会因此而小觑对方作为阿克托斯手下将领的实力。
只是也同样并不打算主动攀谈，毕竟她还要继续塑造圣女的形象，更别提眼前那些需要她批改同意的卷宗确实繁杂。
于是这一时间的圣所还算安静，在负责运送卷宗的修士今天要处理的最后一卷纸页也送到后，这里便只有笔触的沙沙声尚在持续着。
圣女伏案审理勾画，本事不凡的侍卫站在两米外立柱一侧平静巡视，这样的安静持续了约摸二十分钟，圣女未显丝毫的疲态，侍卫亦是一语不发，直至忽然的脚步声令侍卫扭头，而在那脚步声抵达近处时，便连圣女也抬起头来，继而脸上露出仪式化的笑容来。
“耶拉冈德在上，圣女大人可否能从百忙之中抽出些时间？老朽有要事禀告……”
走入圣厅的老人在注意到立柱边上的侍卫时步伐一顿，有些歉然道，“啊，瓦莱丝将军，你好。”
“耶拉冈德在上，见过大长老。”
侍卫那锐利的目光略略收敛，而远处的圣女亦是起身招呼道：
“耶拉冈德在上，大长老何必如此客气？”
注意到大长老的目光落在那屋檐下的侍卫身上，她便也朝着那方向招呼：“瓦莱丝将军。”
“在，圣女大人。”
“我和大长老有要事相商，还请暂且回避。”
“是。”瓦莱丝的目光落在老人那张慈眉善目的先民面孔上，沉默了片刻后方才对两人各自施行一礼，缓步退出圣厅，还拉上了房门。
“她的目光就像是在说佩尔罗契为什么不能知道……”注视着她拉上的房门，大长老平静道，“也是多有不服。”
“但我也很好奇是怎样的事不能让她旁听，大长老……”圣女并不参与对佩尔罗契家族将领的评价，甚至不痛不痒地「刺」了一下，“虽然知道您被叛教者的事烦得焦头烂额，但还请保重精神。”
“承圣女大人的好意，老朽大抵确实是太敏感了些……”
声音渐弱远去的门窗之后，瓦莱丝沉默地站在门前，目光朝外看不出情绪，正如屹立于圣山各处的卫士那般。
稍稍不同的只有，她有着不须与他们一般披挂同样装备的实力，不论是装束还是乍一眼看去的态度都像个没睡够觉的年轻女性，倒是端丽的容姿与妖娆的身段或许还能引来他人的倾慕。
哪怕是在佩尔罗契家族之中，亦有着不少战士对瓦莱丝将军以一介女流之身担任将领而颇有微词，甚至最初不乏羞辱与轻浮之语，哪怕是在以力量说话的佩尔洛契家族，她凭着实力压下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也仍然会有人在背地里谈及她的出身，谈及她的父亲。
那个被大长老定义为「被山雪鬼所迷最终被山雪鬼杀掉，也算是应了耶拉冈德之意死亡」的将士，被太多人视作耻辱，被妖鬼所惑的罪人……
“耶拉冈德……”
目光所及，还有着被扫至边缘的积雪，纯白一片正如蔓珠院口中纯洁的圣山，而她这个罪人之女一直走在这座山上，鲜少开口对人述说心头的复杂，只是难以忘怀当年那一幕，在无数话语中将信将疑。
“父亲真是承您之意而死吗……”
低声的呢喃并未指望任何人的回答，连那声音都仿佛被山峰之上的风声淹没。
可她又确实听到了如神如魔般的声音，浑厚低沉，有若无数声音混同般威严：
“没有任何神明当插手人的命定之死，耶拉冈德也不例外。”

NO.34：重操旧业好吧！
（蜘蛛侠，英雄无归！堂堂网盘上映！
后半截还是很满意的。）
“呃……”本是没打算得来回答的，声音低到自己都听着断续的呓语，却得来了如此明确的回答，瓦莱丝的双眼略微睁大，再无之前的无精打采。
可她也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双瞳难以安定地四处扫视，似乎是想仅凭双眼来确认那声音的源头，大抵还存了几分「是谁在装神弄鬼」的念头。
可这样的行为判断并未给她带来任何成果，圣山顶上的风声呼号依旧，远处路过的修士与同样值守的侍卫亦是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没有抬眼朝这儿看来，他们好似都未听到那样的声音。
那样分明极具特色，不像是人类能独立发出的低沉混音。
可那声音却也没有出现后文，瓦莱丝沉默了快半分钟，想着倘若是某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恐怕也没有耐心继续等待，很快就该图穷匕见才是，在这雪境拥有神奇传说的不只是耶拉冈德，还有那令父亲饱受唾弃的「山雪鬼」。
瓦莱丝曾经无比认真细致的搜寻一切关于「山雪鬼」的传说，各种版本，各种说法，巨细无遗。
本是为了替父亲洗清冤屈，可她也渐渐在那无数的调查中清楚地意识到了现状的无力。
倘若那些杂七杂八的山雪鬼记载属实，那她也无法独立对抗山雪鬼，在那些五花八门的传说中，主人公的生还总是凭着耶拉冈德的庇护。
而若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山雪鬼都是假的，那便更说明她的仇敌是大长老，是蔓珠院，甚至可能是耶拉冈德本身。
甚至有时佩尔罗契的保护群体包括蔓珠院，除却这份被背叛的愤恨外，大长老与她这个被迫害的将领之女又有着如何遥远的距离？
不论哪种状况，皆是无力。
不论凶手是山雪鬼，还是大长老，她都将信将疑，可不论是哪种可能，也都是她难以正名，难以对抗的高墙。
可瓦莱丝•佩尔罗契没有放弃，她在逆境中磨砺自己，她以不输于父亲的努力与强大走上了父亲曾经的位置，担当着佩尔罗契族长的得力将领，以力量与实绩将一切的抨击与质疑声压下，成就如今的地位，能够名正言顺地出现在蔓珠院内，甚至一度与那大长老相距不过五步的距离。
她还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能够为父亲洗清冤屈的机会，而非一个健步冲上去就给那老头子一刀。
那只是在给自己安排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令家族进一步蒙羞。
可到底应该怎么做，她还没有头绪。
尽管已经能够和那家伙距离如此之近，尽管能够理所应当的出现在蔓珠院中。
可她还是没能找到关于当年一丝一毫的证据，只有那「药瓶」，那当初大长老带来的所谓灵药残留的药瓶，她瞒着族长将其悄悄藏匿，便是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她便还有这最后一种办法。
将那所谓的灵药掺入大长老要饮下的液体之中，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地证明那灵药的本质，一个能够达成复仇，也能证明父亲是被大长老所害的方案，却又有些瑕疵。
比如那灵药是否会因时间而变质，也比如这样的复仇方式是否太过隐晦，根本无法真正释出这些年来的压抑……
她还没有决定，既是因为缺乏一个无数人见证的舞台，也是因为觉得还该有更加满意的方案。
更别说，她至今也还只是将信将疑，对于耶拉冈德，对于山雪鬼。
即便是遭遇过不幸，她也仍是雪境子民的一员，根植于这片土地近千年的信仰也在她的心中留有影响，令她其实不是那么笃定那些神鬼的虚幻。
所以此刻的她对那方才的声音无比迟疑。
她并不认为那是幻听，但那究竟是耶拉冈德还是山雪鬼却值得怀疑。
毕竟在山雪鬼的传说中，既有说明它们是不服耶拉冈德管束的邪恶精怪，有着可怕骇人的战斗力，却也有说明祂们诡异狡猾的一面，正如记忆中那大长老使用过「父亲中了山雪鬼的邪」那样的说法。
山雪鬼能够蛊惑人心，这对雪境子民而言远比单纯的暴力还会要可怕，也更广为人知，可在怀疑这一点之前，更应该清楚这里是圣山。
即便山雪鬼奇邪诡异，也不可能与耶拉冈德对抗，耶拉冈德的传说中从无真正的敌人，哪怕是山雪鬼也只是不被祂庇护的精怪，更别提被入侵到圣山前蛊惑子民。
可若是自己当真因为父亲而被耶拉冈德放弃了呢？
瓦莱丝的思绪有些混乱，甚至已经有些胡思乱想的意味。
作为一位护卫，这种状态可谓是异常糟糕，可此处是圣山之顶，通常也不会有哪个刺客能够冒着千难万险的地形与风雪抵达这里，更别提重重关卡确实认真把守着其他的卫士。
所以她就算是这样走神也无事发生，倒是随着时间迅速的流逝，身后的大门开阖令她清醒过来。
“大长老。”清醒过来的瓦莱丝转身，朝那老人施以双手合十的俯身礼，这是相当恭敬的礼仪，而对这位体魄强健的卡普里尼将军而言，这也是能够避开对视，整理眸光的礼仪。
这份礼仪的结果，便也是大长老的双手合十，俯身回礼：“瓦莱丝将军，还请保护好圣女。”
“这正是我的职责。”
抬起头来的瓦莱丝平静道，而大长老便也略略点头，继而转身，杵着他那冰石木雕琢的手杖径直远去。
没有过多的慰问，也从来都不提及父亲的死，仿佛为了不提及那个话题，甚至会对她遭受的非议全然无视，在外人眼中德高望重而又和蔼友善的大长老，在她眼中却是个冷漠至极的人。
而她注视着那个人的走远，无精打采的黯淡琥珀中仿佛燃起几分火光，却又陡然听到一句话语：
“你该保护圣女了。”
还是那样浑厚低沉，犹如无数人的声音混同般威严的声音，令她微微睁大了双眼，却是火焰顿熄，下意识地，试探般的低声问：“耶拉冈德？”
没有任何回应的数秒安静中，瓦莱丝转身踏入门扉。
“圣女大人。”
“瓦莱丝将军。”
瓦莱丝•佩尔罗契与恩雅•希瓦艾什彼此招呼行礼，一方行礼一方颔首，一个走到方才所站的位置，一个坐回方才坐着的桌前。
互不干扰，继续彼此的职责，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论是大长老前来对圣女报告布朗陶家族领出现的「山雪鬼」肆虐事件，还是佩尔罗契家族将领听到了「耶拉冈德」的声音，都不曾与此刻交流外传。
毕竟两人谈不上亲密，也都不会轻易对他人吐露真心的话语。
“冰雪塑造了她们的意志，却也封冻了她们的人生，封闭落后可能造就世外桃源，也或许会变作穷山恶水啊。”
尽管身处另一层次元，却也在坐标系上算是与双方共处一室的楚信然。
倒是在一切未显的黑暗中凭着水汽探测坐在了现界投影的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地清闲模样，一旁则是立着好似站立于身侧的安吉拉虚影。
“安吉拉，同样能听到这一切的你，有没有自己的看法？”
“会是一本崭新的书……”安吉拉淡淡道，“前文明不曾有这样的历史，卡西米尔也不曾有这样的故事。”
“贫穷、落后、无知，希瓦艾什家的遭遇尚且合理，贵族之间的仇杀对抗哪怕是在卡西米尔也司空见惯，但瓦莱丝小姐的父亲……”
她说到这里时，住了口，但一旁的同行者却直言她的想法：
“你觉得她相信山雪鬼的存在就很愚蠢？”
安吉拉以沉默作回应，唯有在沉默装死时，她像个真正的机器。
“一片土地，世代流传着不曾改变的传说与习俗，同时也确实是有着不曾断绝的奇迹证明着传说的分量，那么相信那传说中的组成部分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实，甚至你也听到了圣女和大长老的谈话，山，雪，鬼……”
他一字一顿，以炎语念叨着称谓，“不论最初指的是什么东西，后来都有些存在冒名成为真实。”
比起老老实实出去门外的瓦莱丝，楚信然可没有离开过圣厅，他一直坐在这里，释放维持着水汽探测的回馈，不论是屋内，还是屋外，一切的声音都在他这边的黑暗中重现，自然也包括圣女和大长老的对话。
被称作山雪鬼的存在在布朗陶家族领肆虐，已经死伤了数十人，这样的状况对于蔓珠院而言还能压下，也必须压下。
因为那事件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惨烈，也有着太多证据表明这一切都和那个异教有关。
为了避免恐慌，也为了稳住蔓珠院的威信，这事便是必须压下的同时报告圣女，然后召开长老大会。
甚至应该召开三族会议才对。
真正的怪物已经出现，继续隐瞒只会显得蔓珠院独断专行，而在这件事上，圣女身负着最主要的决策权。
所以眼下那看似毫无波动地继续审理文件的恩雅，心头的压力可想而知。
只是不想在瓦莱丝将军这样的外人面前显露而强撑着平淡的处事。
而落在楚信然和安吉拉这一侧的旁观者眼中，就是看着俩年轻女孩对飙演技。
分明都是心头紧绷沉重的模样，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日常，方才令楚信然发出初时的感叹。
都是很坚强的女孩，但又都是缺乏支撑的女孩，恩雅姑且还有个雅儿充作亦师亦友的位置，但瓦莱丝却是什么都没有。
小地方可能纯朴洁净，也可能逼事儿一堆，而且出了事还没个兄弟没个姐妹，由此塑造更进一步的苦难。
“眼下也只能说明愚蠢得合情合理，也谈不上聪明。”安吉拉开口，接的还是上一个话题。
谢拉格确实存在着山雪鬼，甚至可能是符合神话描述精怪造型的怪物，由那些海神教团的家伙造就。
在这之前，谢拉格也有过其他证据证明那些精怪的可能存在，所以瓦莱丝直到现在都只是对父亲的死将信将疑，有过几分相信「山雪鬼却是害了父亲」的事实，而这对能够直接通过情报运算的安吉拉而言，还是显得瓦莱丝无知到荒唐。
而楚信然也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证明她这种状况是谢拉格大环境下的必然也就够了，多余的话也没意义，他点了点头，便又专注起了术式的勾连上。
连接着位于谢拉格各处，还未崩溃，继续能作为情报网作用的分身们传来的声音，也令他的行为本质是在处理各式音频文件内容，也是在办公。
只是办公的时候旁边还会有个助理开口「打扰」：“同行者，我想确认你的想法。”
“你指什么？”因为过多的分身和过多的感知内容，楚信然已经是为了稍微好受一点的闭上了眼。
但安吉拉也不是个会因为小事打扰自己的AI，所以他没有屏蔽对方的声音。
“雅儿小姐建议你从瓦莱丝小姐那里获得情报不是么？但你此刻与她的交流都是单方面的两句话……”
安吉拉直言着她的疑惑，“甚至是那位恩雅圣女即便更有些心计，也同样是极佳的情报来源，你应该尽早行动。”
“要耐心，安吉拉，你对人心的理解还需要更多的资料记录。”
“我不明白。”安吉拉在这时候的坦诚倒也像个AI，甚至睁开了双眼，注视着身旁这个和她一样散发着微光的青年。
青年仍是闭着双眼，周遭的空间下回荡着他处的杂乱声音，却也不妨碍两人彼此的对话。
“不论是恩雅•希瓦艾什，还是瓦莱丝•佩尔罗契，我都希望她们将我视作耶拉冈德，而这本身就不该操之过急。”
“耶拉冈德不是会随意找人唠嗑的神明，耶拉冈德也不是会对人求助的神明。”
“有些指引不须直言，有些疑惑不须发问。”
“祂只是看着，偶尔的感叹与提醒，已然足够。”
说来其实简单，那便是以精炼的发言和感叹来让对方自己察觉，这样介乎于谜语人和让对方脑补信任的说话方式就是他的考虑成果，也是他目前看起来不急着和那俩人多加交流的原因。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说话方式他还挺有经验的。
装神弄鬼什么的，守秘人和梅林先生都很擅长。

NO.35:双方都有的傲慢
这里是布朗陶家族的林地深处。
雅儿上次来这里时，是在几十年前。
具体是多久，她记不清，也不觉得有必要去记，谢拉格的全境她都有印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在短期内走遍各处。
人总有懒得打扫角落和天花板旮旯蜘蛛网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时候，雅儿会看到那座她完全没有记忆的庞大石质建筑营地。
这就是楚信然感觉到的探查法术的波动所在么？
像是就地取材以石以土构筑的大型营地，远远看去能有不少修士和侍卫走动，还有隐约像个神殿的轮廓，看起来制作粗陋而又功能齐全。
只是这般的简陋……看来这里也谈不上总部基地之类的地位，应该只能算作其中一处较为重要的窝点。
至于为什么重要……
已经踏步而入的雅儿略略扭头，看向身侧那混杂着苔藓的斑驳石壁上覆盖着的鲜红鼓动。
这样血腥可怖的画面对而今的谢拉格也仍是过于超前了，从哥伦比亚引进的B级片还没成为风尚，那些异化成怪物内脏，偶尔还带几颗狰狞眼球在其上的「装修」风格显然得是对方放弃伪装的结果，既能证明对方非常信任这丛林身处的隐秘性，也大抵能期待一下异教分子们在这里寄托了比之前探查的异教窝点更重要的目标。
【能够成功，5号，21号的改造就非常成功，那些叫做山雪鬼的东西能够借由神的力量与人类完美融合，唯一的缺陷只是模样……可那真的算缺陷吗？那些俗人会觉得他们恐怖，但在我等眼中，他们分明是融合率最完美的神子！】
【去报告，立刻向约翰……不，向彼得主教报告，大人们会奖赏我们，我们将更靠近茫茫的万物之主。】
【1095.4.26，山雪鬼与神血融合失败，这是一群远比人类还要劣质的物种，没有蒙受神恩的价值。】
【1095.5.16，很意外，山雪鬼与神血相性极差，却能通过人类血肉略作中和。果然，人能够作为一切进化的基石。】
【1095.6.1，我们找到了调整方向，山雪鬼、信徒与神血能够实现融合，这片土地的资源为我们提供了新的前进方向，真好奇这些信徒原本信封的耶拉冈德是否也能为万物之主提供帮助。
可能性很小吧，祂恐怕也和那些愚蠢固执的家伙那样敌视我们的理想，不愿付出如我们一样的牺牲。】
【1095.6.14……】
即便是这在楚信然口中需要警惕小心的简易神殿之中，雅儿也仍能闲庭信步着走在其中。
耳边既有那些修士们的彼此交流，眼前亦能看到那显示屏上的文字记录。
有着哥伦比亚风格的源石科技显示屏，所用的文字也是维多利亚语的哥伦比亚式变体，似乎一切都是在说明其创造者和用户都是哥伦比亚人，而非楚信然口中那遥远海洋中的阿戈尔。
看来也不是那批原生阿戈尔信徒负责的……从那屏幕上收回目光的雅儿如此判断着，倒也从楚信然那儿了解过海神教团起源于阿戈尔，却也在陆地各处发展着宗教，其成员并不限于阿戈尔——倒不如说纯正的阿戈尔成员在这教团之中早已属于少数。
毕竟陆地上的混乱远比封闭的海洋更适合发展信仰。
要说封闭的话，谢拉格本也蛮封闭的，但雅儿却也没狂妄到要将谢拉格与轮廓并不清晰的阿戈尔比。
不说别的，光是恩希欧迪斯身边那位黑骑士在谢拉格境内的几次出手，都能让许久不曾踏出过谢拉格的她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莱塔尼亚啊，但也不算是莱塔尼亚的功劳吧……
能够轻易出现在谢拉格的任何一处，其精神暗示般的，完美融入现场或是直接不被注意的能力更是无往不利的雅儿，便等于能够注视、倾听谢拉格全境任何一处地点，做着和楚信然位于深渊边界使用术法一样的情报搜集，区别只是楚信然在远程遥控，而她是亲自前往现场。
也是基于这一点，她明白那位黑骑士尽管有着莱塔尼亚的出身，但那一身战力却不是莱塔尼亚的培养，更是那位黑骑士自身经历磨练后的结果。
这倒是让她不太明确外面究竟怎么样，但至少谢拉格的战士谈不上最强她是明白的，也很清楚谢拉格与阿戈尔没什么可比性，楚信然对海神教团的重视理所应当，这时还坐视不管的她才更像是错误的放任。
只是当真要打破过往的决定与生活方式么？
在与楚信然分别之前的她，心头便有所犹豫，而在分别之后，对方的话语也仿佛仍在耳畔。
没办法继续一直只是注视的话，就要从此刻开始做出改变……
她从那屏幕身侧走开，朝着那神殿的更中心走去，在那里，有着更多修士装束的学者们忙于神殿中心那法阵雕塑各处，用血做颜料、用肉块做祭品地布置着场地，时不时夹杂些低声交流，其内容充满对生命的蔑视与人性的缺失，连一直漠然看着这一切的她也不由皱眉，终归是无法真正地平静注视下去。
可她也仍然没有真正动手，因为这还只是一处重要些的窝点而已，她应做的该是记录这里的位置再找机会告知恩雅乃至蔓珠院的其他人。
尽管蔓珠院此刻的内部也因那异教的原因有所分裂，但哪些人依旧虔诚理性，她心如明镜。
只是在这之前，她并没能走得那样干脆，毕竟有人叫住了她，以与她此刻一般略显违和的方式。
“还请留步，那位黑发的小姐。”
与其他修士一般款式，但却又是暗红色的长袍，头上更是顶着能确定为乌萨斯人的熊耳，模样却是个乍一看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对着她招手。
而这个男人说的话也让雅儿微妙的抬起手来，托了托自己面颊边的发梢末端。
分明是泛白泛蓝的挑染才对。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对方意识到了描述不太精准，以至于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来。
但还是步步走近，在雅儿的挑眉目光下施行了一次双手合十礼：“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这里的管理者，敢问您的名讳。”
“呃……”雅儿沉默地注视着对方，眼中似有几分疑惑，也令对方脸上的尴尬之色更甚道：“请回答我，小姐，尽管您身负某种精妙的法术能力让这些同胞们对您无从察觉，但这仍然不改您非法入侵的事实，倘若连这点配合都不肯有的话，气氛恐怕很难友好起来。”
“友好？”在男人略显放松的目光下，雅儿终于开口，嘴角翘起一抹略显讥讽的笑意，“你觉得在那些腥臭的血肉包围下，真能有与你们教义相异的人能与你们友好交流么？”
“您正是其中之一不是么？”那管理者回答的很干脆，“尽管还难以判断具体属于哪一种，但您显然不会因为常人对动物尸体的恐惧与嫌恶而妨碍判断。”
“动物尸体？”雅儿重复着，强调对方口中的话语，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具属于萨弗拉青年的骸骨，“你将那些也称作动物尸体？”
“以有机物为食，能感觉，可运动，能够自主运动或能够活动之物，都被称作动物。人自然也算是动物的一种，这只是一种宏观视角，小姐……”
管理者平静地说道，一脸的理所当然，“动物、植物，茫茫的万物之主之下，一切都是平等的，倘若强调其中的等级，反而是一种傲慢。”
“当然，若是非法入侵之后又连声招呼都不打的离开，也是一种傲慢。”
“非法入侵的前提得是有法律才行，管理者先生……”雅儿冷冷道，嘴角的那点讥讽也早已在对方表达的想法下变作彻底的嫌恶，“这是谢拉格的土地，目前管理着这里的是布朗陶家，非法入侵的是你们才对，还是说你们信奉的万物之主能够让你们拥有践踏其他法律的权利。”
“哦？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您是布朗陶家的术士吗？还是说蔓珠院的原信仰者？”管理者疑惑地看着对方愈发冷漠如面具般冷漠的脸，“您不因那些人的死而愤怒，却因为我们自居此地的主人而愤怒，是因为耶拉冈德么？”
雅儿没有回答他，她只是转过身去。
也几乎是她转身的瞬间，那位管理人微微翘起手指，那手指霎时化作纤细而又弹性十足的带骨血肉，如鞭般甩向她的手腕——
却又在下一刻，在骤然的僵硬中段段破裂，显出冻僵的血肉在强行驱动时的崩溃感，而那管理人的目光微怔。
毕竟他都没看到那位小姐有过任何动作，只是他自己率先动手，然后没了下文。
“这……这可真是令我更加意外了啊，术士小姐……”不过数秒就已经手指断掉了一截的管理人尽管方才还是分外意外，此刻却也已是笑容满面，“能够蒙骗同胞们那被万物之主庇佑的意志，能够轻易冻结我的血肉，谢拉格竟有着您这样出色的术士，穿戴着这片地域的传统服饰——”
膨胀的血肉显出更加狰狞的轮廓，语声的最后那平静男声也已化作浑浊到失真的咆哮。
这一刻，这神殿•周遭的修士们也终于不再被简单的精神暗示所蒙蔽，一个个如梦初醒般，便吃惊地望着那位祭司大人抛弃过去的模样，以一副巨大且张开的血肉巨口那般朝一位陌生女人袭去。
“您是蔓珠院的前圣女吗？还是说某位长老？甚至是——”
血肉包裹了女性的身影，那其上的利齿还在蠕动述说着心头的疑惑，只是话语蓦然一顿，合拢的血肉重新张开收回，化作方才那平静的中年人模样，目光却还留在那方才的原处，空无一物的原处。
这正是他的疑惑，是吞噬了空气的疑惑，对于完全没有看见那女人是如何逃离自己捕获范围的疑惑。
目光再看各处，除却仍在惊讶的同胞外再无任何风吹草动，瞧不出任何隐身的可能性。
空间跳跃吗……作为术士而言掌握的奇特法术太多也太强了，这样的人不该籍籍无名才对，而且对方那蒙蔽感知的精神法术还不似通常源石技艺的特质……
管理者眉头紧皱，面部肌肉也都还没有真正归位般的别扭痉挛，令一旁的修士战战兢兢地上前问：“您没事吧？祭司大人。”
“无妨，继续各自的职责，我得去找其他同胞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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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步走得相当错，你还不如当场将他解决掉，雅儿。”
“是这样吗……”
“当然，全身异化，没什么显眼的特征，红袍，对方应该是个祭司，是将一切都奉献给信仰，比那些主教更强大更团结。
但却没有名字的祭司之一，你应该将你遇上的那位祭司当场杀掉或是禁锢带走，至少不能让他将你的情报带给海神教团的高层。”
“确实如此，是我鲁莽了，至少该多做点伪装。”
“是，你应该至少做点伪装，但也很难，毕竟就我目前了解到的谢拉格，像样的术士组织团体就只有蔓珠院吧？圣女就是现任最广为人知的术士，可就算是那位圣女，也很难表现出——”
“不，恩雅绝对能做到我当时的寒息。”
“好吧，那就是我对圣女大人的判断有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环节迎来对方自信反驳的楚信然有些无奈，甚至觉得有些无厘头，很想直接敲对方的头。
但因为他尚处黑暗的边界，也不应如此冒犯对方的缘故，这种想法也只能先按下不表，“但这仍然不妨碍现状的糟糕。”
“让他们警惕圣女，或是警惕长老院，甚至直接警惕你，你觉得哪一点会是好事？”
“都……都很差吧……”对方那尴尬的声音通过水波的震动还原过来，令安吉拉在数据库中记录着「人」可以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完成印象的转变。
她偷偷的记录，楚信然都没注意。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只会发出些无奈的叹息吧。
刚接触时，感觉雅儿还是个尊贵强大的神明相关者，之后逐渐觉得或许是神明本尊时，也觉得是个难得善良而又理智的神，甚至带着些年长者的成熟可靠，就是有些刻板。
刻板也没什么，倒不如说年纪大的家伙或多或少都有点这个特质，他也不讨厌老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和不少老人相处得不错。
倘若对方能一直这样，他对对方的评价反而会一直是个颇高的分值。
——如果没有这几分钟前，对方急急忙忙的跑到一处分身所在前呼叫自己，要跟自己聊聊调查经历的话。
有了这个过程说的话，他就发现对方并不那么完美的具备年长者的成熟可靠。
或者说，对方在调查这件事上表现得太过草率，也有些情绪化。
但她又没有彻底的情绪化，否则直接将那家伙杀了的话，楚信然还觉得省事。
毕竟这样的话只是让海神教团意识到谢拉格有着能够单杀一位祭司的危险存在罢了，这样的危险存在好歹也在疑云之中，罗德岛的队伍里就能有他相信的一两个，可以刻意混淆视听。
虽然对背锅当事人有些抱歉，但从长远目标来看，这点小甩锅可以容忍。
但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了。
糟糕的一步棋已经落下。尽管没有危险，也没有因为自己而暴露对方。
但对方却还是被发现了，甚至还有过对话，还有过不正式的对决。
就算是不正式，就楚信然从旁听角度都能总结出太多能够让雅儿暴露的讯息。
不过责备也没用，更别提受恩于对方也不好说得太难听，楚信然也很理智，能说出：“法术伪装很难，但那种状况也只能动用能力，就算你表现得像个武斗者，也说不准会在过程中暴露出更多的讯息，说到底对方也不蠢，应该早就将「耶拉冈德还在谢拉格」当做考虑范围了，这次就当给我们自己也敲响警钟。”
“我们？”
“你不打算对付海神教团么？”
“已经无法再旁观了，没有带上你，对方也能直接察觉到我。”
这种能力，已经是非人的范畴，不是谢拉格人能应对的试题范围。
“那就是我们……”这种时候的成熟清醒仍然是楚信然满意的地方，楚信然便在安吉拉的观察注视下点了点头，“那么往好的来想，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呃……”雅儿怔了怔。
“你调查它们本就是确定它们是否属于谢拉格能够应对的范围内，而我希望你通过调查它们引起足够的重视，现在我们都达成了目的不是么？”
“确实如此。”
“所以回来吧。”嘈杂浑厚的收音机声效招呼道。
“其实最差的考虑就是对方不是蠢货，早就考虑过耶拉冈德在谢拉格为敌的可能性，状况再差，也差不过这一点。”
“倒是你确认了立场与方向对我而言非常高兴，接下来才是真正给谢拉格，也包括你自己的试卷，去找自己的答案吧。”
“你应该能找到那个答案。”

NO.36:突如其来的大礼令人生疑
“如果是药物方面开展的合作，不得不提谢拉格最神圣的宝物之一，泪石。”
“泪石？”
喀兰贸易的总部，技术研究分区，罗德岛的博士及其麾下的几位干员正在进行友好访问，毕竟还有些细节方面的磋商继续。
距离刚刚抵达谢拉格时的上午，眼下都是已近傍晚。
博士并未下令让干员们始终紧跟队伍，反倒是让作为队长的Ace负责这次的小队安排。
这第一天的安排可以说是非常谨慎保守，一部分干员跟随队长去与当地办事处干员们汇合考察，一部分干员则是留下协助、保护博士。
于是斯特凡诺身边站着闪灵与斯卡蒂，而煌、outcast、Sharp都同Ace一同前往办事处，Sharp本该与斯卡蒂一样担任博士的保镖。
但博士仍是让他去随同Ace的队伍，毕竟同为罗德岛其中一支编队的小队长，Sharp队伍中的队员之一就在那办事处办事。
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该去见见。
目前的这位博士是以仁善友爱为行事风格的，虽然表现得谦逊有礼，却也不乏坚持执着，Sharp无法反抗老板的意志，便也只能拜托斯卡蒂多加注意。
对于这位新加入的阿戈尔干员，Sharp有着自己的方法判断其实力的强大，倒是并不怀疑她的本事。
只不过……绝不轻易「加班」，同时「上班」便是要全力以赴是Sharp的信条。
而作为护卫人员陪同博士，却被对方以「人情世故」为由命令先去见手下队员，令他颇有些纠结，即便可以理解，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对于工作过分认真的家伙特有的烦恼，斯特凡诺并不在意。
毕竟Sharp那边的队伍既有同辈也有战友经历的Ace做队长，也有成熟稳重的Outcast在，还有那位活泼热心的煌，可以说是能消泯任何不快的队伍组成。
反倒是那位本应与Sharp他们一同去分部，但也因为难得来一次自家老哥的公司所以得呆久点的崖心更令他在意。
在意那俩兄妹的交流状况，更在意其三兄妹的感情状况。
尚在哥伦比亚的荒野时，罗德岛高层会议在做好前往谢拉格的决定后，他便召来崖心聊过。
本意只是告知将前往谢拉格，所以叫来这位「谢拉格本地权贵成员」，顺便询问是否能提供帮助时。
反倒被对方主动科普了一通「一位雪原登山家」视野下的谢拉格现状。
当然，崖心，或者说，恩希亚•希瓦艾什显然对政治不是那么感兴趣，她口中的谢拉格颇为片面，残缺，只是个小姑娘认知中的故乡。
但这位小姑娘却也贴近生活，能代不少雪山之民之口，说出不少生活的变化，甚至是包括些柴米油盐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对丹尼尔•斯特凡诺而言同样可以担任分析现状的前提，能够获得远比对方口中述说得更多的情报。
而在这之余，还有着不可避免的，希瓦艾什家族的话题——这正是崖心主动科普这么多的主要原因。
前面的一大堆谢拉格相关话题与内容，与其说是她想说，不如说只是少女在堆叠心理准备。一切的顾左右而言他，最终都是在寻求帮助。
寻求这段时日之中被无数干员信任、爱戴、推荐着的，热心、靠谱又温和的博士的帮助。
恩希欧迪斯与恩雅之间那数年以来的复杂矛盾，被夹在中间的恩希亚有心修补，也曾有过各种各样的想法，但在彼此双方自己都冷漠以对的前提下，都是没意义的。
可她仍然相信哥哥和姐姐的内心有着没有真正熄灭的温暖，倘若自己想不出来，那就求助他人。
于是她找上了博士。
虽然加入罗德岛已是有些时日，却又因为兴趣爱好而极少停留本舰，更别提能和其他干员有多少交集，恩希亚•希瓦艾什所能求助的，也只有那在其他同事们口中神通广大的博士。
尽管这是个极难的难题，尽管拜托他人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也做好了准备，并且觉得这会是个极好的机会。
我也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席卷整个谢拉格的麻烦，能让三族都姑且认真合作的麻烦，这麻烦还会寄生于蔓珠院，能让贵为族长的兄长去拯救身为圣女的妹妹……
丹尼尔•斯特凡诺已然能从眼下的事态中窥见些许未来的发展，在那菲林女孩惴惴不安的神态下应下这「委托」时的心中还是颇有信心的。
只是这也不能操之过急，就像此刻他也没有急急忙忙朝着那位希瓦艾什族长提出走走的申请，而是先行带着作为医疗干员，同时也能在技术领域提供支持的闪灵与一旁充当护卫职责的斯卡蒂去拜访喀兰贸易的技术研究分区。
罗德岛制药公司，真的是个制药公司（认真脸；
你看话事人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一转药物研究分区，这是多么有力的制药企业证明！
（迫真实际上只是单纯的社交常识罢了，不论是商业合作还是要人际交往，表现得太过迫切的一方都属于落了下乘，也将陷入对方的步调中。
循序渐进是理所当然，无事献殷勤便易理解为非奸即盗。
机会虽然好，但足够好的机会还未到来，在这之前仍须等待。
不过委实说，这种介入别人家庭矛盾的亲情修缮问题他还是第一次面对。
虽然有些思路，但这种问题也不能纯靠逻辑解决吧，情感问题通常是难以容下逻辑位置的，在这一点上，他其实存过几分「找外包」的心思。
外包给谁呢？
当然是外包给挚友那家伙，这种事自己是第一次，但对那家伙而言显然不是了吧？
斯特凡诺很清楚谁能做得更好，但那家伙直至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的迹象，多少也令他有些担忧。
这份担忧不能显露，毕竟此刻他身侧的两位女性也都有着类似的担忧，没有展现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自己，自己支撑着她们的信心，也肩负着挚友的信任，所以丹尼尔•斯特凡诺表现得颇为平静沉稳。
在得到喀兰贸易一方回应「并未听闻过苍七」出现的消息后也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像是并不需要担心一般的，反而问起了喀兰贸易的医疗资源问题。
而对方的技术人员提及了一种特别的石头，泪石。
“是的，泪石，就是这种淡蓝色的矿石。”那位腰间夹着一叠文件的技术人员说着，引路走到了一处车间前，抬手便从那运送带上拾起了一枚晶莹的淡蓝色石头。
“真是美丽的石头。”斯特凡诺接过对方递出的石头赞叹道。
确实意外的漂亮，或许有着当做首饰原石的资格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时，斯特凡诺目光扫过一旁的斯卡蒂和闪灵，两人都是没什么触动，令他的笑容多出几分微妙，也不知该替挚友高兴还是默哀。
不似寻常女性一般，对这种发光的石头感兴趣，没有这样的物欲固然难得的特质，反过来却也说明这两位女性都无法用这种寻常的方式满足讨好，与他有关系的女性总是不同寻常，相处起来也是疲惫，也就身边总是跟着这群女性的挚友，方才有能力能够插手别人的家事吧？
斯特凡诺在心头怀着几分取笑心思的跑着火车，而一旁的技术人员倒是不知，只是按照上级的要求好好对贵客介绍道：
“这石头还有一个更加美丽的传说，相传它是耶拉冈德的眼泪凝成，每次开采只能是一个手掌，也就是那一滴眼泪的大小，加入一次从洞中带出的泪石太多，一只手无法握住，泪石便会失效。”
“失效是指？”注视着手中这枚淡蓝色的矿石，斯特凡诺扭头问来。
“将泪石磨碎用来煎药可治百病……”那技术人员同样注视着斯特凡诺手中的那枚矿石，继而抬眼凝视着斯特凡诺，“包括矿石病。”
却又赶在斯特凡诺再次发言前忽然转口，语气一松：“当然，这只是传说。”
“事实上泪石不能包治百病，它的极限非常明显，但它确实能抑制矿石病，经过我们与维多利亚的合作研究可以确认泪石之中含有一种特殊物质，这种物质并不会因为一次带出山洞的分量而发生药效变化，并且能够确实的遏制矿石病。”
说到这里时，这位年轻的技术人员的目光又重新落在那石头上，流出几分温柔：“但这晶莹的石头嵌在昏暗的岩壁上，或许真能让人觉得那是耶拉冈德的泪滴也说不定。”
“神之泪能予人恩泽，也是一件浪漫的事啊。”斯特凡诺亦是感慨道，而一旁的深海猎人与前赦罪师同样注视着那枚石头，前者目光平静，后者显然有些在意。
“是的，泪石的开采与提炼形成产业，不仅可以改善谢拉格的经济，还能让谢拉格的药物造福更多国家的人。”说起这话来，技术人员无比自豪。
“其实恩希欧迪斯老爷发展人才引进计划之前，谢拉格很少有外界人，再加上这里从未有过天灾，连源石也少见的缘故，大家过去从未考虑过矿石病这种病症。”
“所以泪石制作的药物刚刚生产出来时，就是用在公司下属的外来感染者身上，效果非常显著，那位感染者甚至感动得哭了出来。”
这位技术人员说着，朝着斯特凡诺和一旁的闪灵、斯卡蒂递出几份文件，只是斯卡蒂抬手示意拒绝后便也遗憾作罢。
“如果是这样的效果，那哭出来也是情有可原啊，几乎能与我们这边最高规格的矿石病拮抗剂作用相抵。”
斯特凡诺翻看着手中文件上的成分说明和实验报告，开口的发言也令斯卡蒂投来略微意外的目光。
这里若是有罗德岛的其他干员的话，恐怕也会意外吧。
也只有这种时候，大家才会觉得发觉那个总是在办公室办公务，或者就是指挥作战，然后就是人不见的博士，确实是位懂得医学与药物知识的研究员，口中甚至能冒出些赏金猎人听不懂的成分名词。
倒是本就在医疗科德高望重，情报权限也颇高的闪灵对此并不意外。
不过她正更加认真细致的看着那些报告，让一旁的技术人员想起诺希斯大人的叮嘱没错，这位美丽的萨卡兹小姐确实是位研究者，比起这身黑色的装束，她或许也适合白大褂。
但比起对这位萨卡兹小姐的感叹，还是那位博士带着专业话语的认可与夸赞更令同行振奋，年轻的技术人员便是在这样的认可与夸赞中心头火热，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又忽然听到对方感叹：
“但阻力会很大不是么，神之泪能予人恩泽，人也在利用神的慈悲。”
这样的感叹犹若一泼冷水浇下，令那技术人员「冷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对方脸上那全然不变但却在他眼中失去温暖感触的微笑。
“斯特凡诺博士？”
“吓到你了吗？抱歉，我只是在说另一种意见，应该会有的意见吧，否则这车间也不会这么小……”
斯特凡诺歉然地说着，环视着这仅有十几条生产带的车间，“传说只能开采一个手掌大小，而这幅景象无疑会被视作对传统的践踏吧。”
“确实如此。”骤然间传来的声音令四人回头，仍旧拎着那支金属手杖的诺希斯正在走近，也吸引了太多员工的目光。
“诺希斯大人。”那年轻的技术人员立刻行礼道。
喀兰贸易多的是对这位首席技术官有怨的员工，但还有些为数不多在他手下做事的年轻人在支持着他，尽管这些年轻人本质仍是凭着所见的片面一腔热血。
并不被诺希斯欣赏。
“你下去吧，董事长有召令，闲游结束了。”
“呃……是……”
员工有些疑惑，而疑惑地也不只是他，斯特凡诺、闪灵和斯卡蒂都注意到了他口中的「闲游结束」。
但诺希斯似乎并不急着揭露这个话题，只是顺着泪石的话题继续：
“泪石这种矿物只在圣山中段的一个山洞中出产，大规模开采不仅需要佩尔罗契家的许可，还需要蔓珠院、包括圣女的许可。”
对方不急，斯特凡诺便也客随主便地继续话题道：“蔓珠院没有同意，圣女也没有，是吗？”
“「坐以待毙的人多如繁星，行动起来的只有极少部分」，恩希欧迪斯喜欢的一首东国歌词有着这样的含义，很难想象他会接触那种Acg文化。”
“佇むものは星の数ほどに，発つ者は一握りだけ。”平声翻译着对方口中的话语，斯特凡诺笑了笑，“那首歌叫《Scarlet Faith》，作曲人是苍七。”
“原来如此……”一些积年的疑惑在这一刻才得到解答的诺希斯意外了几秒，便有回复了惯常的冷淡，“或许他俩在我不知道时仍有所联系吧，希瓦艾什家主是否需要朋友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还给不出答案。”
“或许可以换一种理解。”
“怎么说？”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和楚信然不应有友谊，但希瓦艾什家族的家主可以与守秘人作为同伴，正如他与我互为盟友。”
“守秘人……”诺希斯咀嚼着这个代号，道，“我试过调查楚信然这重身份，但情报很少。”
“正常的，如果会很多，那他合作的那些组织，那他活跃的那些区域就太凄惨了，不过反过来，谢拉格的状况就能好上更多了吧。”
“你是想到了什么？”诺希斯盯着他问。
“闲游结束，说明有些状况，但又不是需要你立刻带我们过去的状况，是还有闲聊的余地？还是视作此刻行动也没用的无奈现状？”
“蔓珠院传来诏令，耶拉冈德首次传来神谕，圣山大典提前准备，需要三族配合。”
诺希斯冷漠道。
“时机还真是恰到好处，真是说不清真假好坏。”

NO.37:信任并非一蹴而就。
曾经，希瓦艾什家族的地位一度跌入过谷底。
不仅失去了踌躇满志，理想远大的族长，还失去了在谢拉格的话语权，被逐出三族会议，甚至连家族属地都被吞并。
一场政变，一场失败的政变，一场令希瓦艾什家眼看要升至顶峰，却又陡然坠落的政治事变，令希瓦艾什家族的发展轨迹在近期出现了崎岖的锯齿，最终还是得以艰难爬升了回去。
在远至维多利亚流血的希瓦艾什家长子，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的领导下，希瓦艾什家族与曾经的扈从家族埃德怀斯重新携手，建立了喀兰贸易，返回谢拉格再以妹妹恩雅•希瓦艾什成为蔓珠院圣女为依仗，获得了布朗陶家族的支持，令希瓦艾什家族重返三族议会——
这是外来人看来的希瓦艾什家族在近十年中发生的变化，而今，大部分雪境居民都已经享受到了喀兰贸易打开谢拉格门户之后引进的各式优秀技术的好，开设工厂、开展贸易、吸引外资外企、修建铁路，引入技术、人才，改善居民生活……恰如当年的希瓦艾什家主奥拉维尔•希瓦艾什那样。
恩希欧迪斯显然继承到了其父的眼光与志向，甚至将其推进得更进一步，以至于如今，太多的雪境之民能够体会到生活的日新月异的变化，或者说便利，由此格外推崇恩希欧迪斯老爷的现在——
却也还是有着少部分人视他如仇敌，认定他在摧毁谢拉格的一切，比当年他父亲做的还要过分激进。
传统、信仰，两者都是谢拉格的根基，喀兰贸易带来了更加便利、安全的生活方式，却也改变了传统的生活方式，试图朝着圣山修建铁路，开采泪石之流触犯信仰的举措更是干涉谢拉格的精神！
不论是被称作「耶拉冈德之刃」的佩尔罗契家族，还是更加在意家族发展，势力均衡的布朗陶家族，都无法坐实希瓦艾什继续发展下去，这三族的矛盾便也愈演愈烈。
再加上父辈、祖辈便有的矛盾，以及那至今都未能翻案的：「埃德怀斯家害死奥拉维尔夫妇」所导致的政治事变在前，这三族之间再起争端，再有家主出现死讯似乎都成了一种迟早发生的注定之事——本来的话会这样，但事实的发展确实出现了更加令人意外的偏差。
还没等到另外两族伙同蔓珠院一起谴责列举希瓦艾什家践踏信仰的罪状，最先冲击了信仰的，反而是蔓珠院自己。
海神教团，以「拉特兰教会」为包装的海神教团，被蔓珠院许可甚至还略作宣传地入驻了谢拉格，并在蔓珠院尚未察觉的前期迅速铺开了修士，宛若病毒传染般迅速可怖，悄无声息地依附于蔓珠院，一点一点地替换着蔓珠院，其危害已然到了连谢拉格三族都无法坐视的地步。
这份突如其来的威胁甚至间接促成了那本是互有间隙、冲突的三族重新联合，原本的喀兰贸易只是有着布朗陶家的些许支持，此刻更是直接有着布朗陶家的大力入股与佩尔洛契家的警备提供合作，俨然有了谢拉格第一个国营企业的架势。
“但这也并不代表三族矛盾真正被抚平，只是靠着外敌的威胁而强行团结的现状，说不准这样强行促成的联合会在重压面前自我崩溃的可能，尤其是这敌人还是善于压迫精神的海洋教团。”
图里卡姆，喀兰贸易总部大楼的走廊中，博士正对谢拉格的局势侃侃而谈。
可他的身旁只有两位听众，而且其中一位还听得并不认真。
斯卡蒂，正在俯瞰玻璃窗外的视野，图里卡姆曾是一座小镇，位于谢拉格南面边界，也位于群山边缘的山脚，地势相对平坦，也没有太多的积雪，只是在这片土地下建造的高楼窗面却能看到绵延的山脉与积雪，那是在海洋，在绝大部分陆地也看不到的景色。
高耸的白茫茫一片，偶有绿色，偶有灰色，那是林地与建筑，而更远处的地处，好像能看到更多的林地，甚至是湖泊。
喀兰贸易大楼的视野是很好的，能够看到谢拉格的大门，也能看到谢拉格之外的广袤，恰如这座公司所宣传的建立初衷。
打开谢拉格的国门，让谢拉格接受世界的广袤，也让谢拉格跟上世界的步伐。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是个目光很长远的人，他很明白而今已经不再是那个封闭自守就可以独善其身的时代了。”
即便斯卡蒂没有注意听他的话语，斯特凡诺仍在继续，毕竟他也没指望这位一心一意扑在深海猎人事业和赏金猎人生活上的女孩去注意这些，他主要是对一旁的闪灵发表看法：“我想，他的学生时代应该给他留下了足够深远的影响，毕竟那里是维多利亚。”
“经历了四皇会战，吞噬了高卢残躯的红龙与金狮，同时也是哥伦比亚的前身、雷姆必拓的主顾，泰拉历史中大半的大国矛盾都有它牵扯其中，一方面它愈加强盛，一方面它也愈加虚弱，如今甚至沦为漩涡的重心……”
“在那位希瓦艾什先生作为学生时，维多利亚还算昌盛。”
闪灵平静的指出这一点，毕竟在那时，她也身处那个国度，携着夜莺与临光。
“是啊，但这并不影响维多利亚仍是一处漩涡，也是信息最发达的中心，他能看到腐朽与昌盛，能看到国与国的交流与冲突，看到哥伦比亚的崛起也能看到高卢的覆灭……”
斯特凡诺说着，顿了顿，忽然扭头看向斯卡蒂一侧，令后者因目光而回视，更令闪灵有些意外。
可在这时，最意外的本该是斯特凡诺自己。
盖因方才的话语间，他看到了一道黑白交织的身影，是位含蓄微笑的女性。
但在这几天他所看到的幻觉与幻听又太多了些，即便偶尔来几次相对正常的，也不足为奇。
所以他又回过头来，继续自己的话题：“对于谢拉格如今需要怎样的发展，他看的很清楚，这一点我们也能从喀兰贸易的各项举措与涉足领域看出。”
“但是？”闪灵好似忽然问，但这认真来说并不算是突然。
毕竟一开始的话题，还是在聊这谢拉格现状的三族争端，而今反倒是聊维多利亚显得有些扯远。
虽然闪灵很清楚，不论是博士，还是楚先生，应该都有在「心心念念」着维多利亚，因为同一件事，因为同一个人。
或者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无数的卡兹戴尔人都难以忘记那份过去，忘不掉战争的创伤与真实到好似触手可及，却又虚无到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的温暖。
“但是谢拉格的现状和三族矛盾其实是可以分割看待的……”
仅仅是被「幻觉」困扰了片刻便挣脱出来的斯特凡诺继续道，也没察觉一旁闪灵的思绪已经飘得过远，“谢拉格的未来可以由任何人主导，喀兰贸易已经走出了一条能让所有人看到的，能够效仿的道路，可希瓦艾什、布朗陶、佩尔罗契，这三大家族有着数百年的历史，而这份历史便意味着复杂到难以挑开的恩怨，始终都是个源石炸弹，你不这样认为么？”
在对方的话语末尾已经回过神来的闪灵不卑不亢道：“我觉得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博士，即便冲突已经产生，罗德岛也不该插手。”
“我该高兴你已经如此为罗德岛着想，还是该遗憾你的立场已经开始偏向凯尔希？”
斯特凡诺遗憾的笑笑，在闪灵那有些复杂的面色下又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挚友会怎么做？”
“呃……”闪灵闻言，沉默了起来，因为那太轻易就能想到，而在那份想象中，自己与他总是有些遥远。
也在这时候，之前一直不参与对话，也好像根本没用心听的斯卡蒂忽然开口，迎着闪灵复杂的目光和斯特凡诺略微的惊讶。
“他会帮他愿意帮的那边。”
“是啊，斯卡蒂说的没错……”略微的惊讶后，是愉快的笑容，斯特凡诺说着，目光倒是自然随意许多地，瞥过斯卡蒂身旁那再次出现的女性身影，甚至微不可觉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位独行者，也作为一位旁观者，他能毫无顾虑的出手，随心所欲。”
“但是罗德岛不能如此。”总觉得对方是已经要做决定了，闪灵立刻劝阻道，她是这队伍之中唯一一位医疗干员，也是医疗科的代表，更是凯尔希医生的举荐。
“可以迂回一下……”斯特凡诺抬起手指，被黑色手套覆盖的手指搭在窗边，划出一道不明显的弧线痕迹，“比如说，为了拯救深陷其中的干员，罗德岛必须施以援手，而在这同时，我们也不能过多干涉。”
他说到这里，扭头看向闪灵，而闪灵也看着他，并未给他想要的回应。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数秒，最终却也还是由闪灵打破了。
“前段时间，罗德岛的大家，就连负责为您观测人格的医疗部同僚们都说，您这次会非常真诚温和，会很受欢迎，也会让大家省心……”
“我觉得我最近确实和大家相处得挺不错。”
换成两次沉睡前的斯特凡诺，甚至能够油几句「我把岛上干员好感度全都拉到一百了好吧」，要到150还是他有些距离，活动时间也就一个月，每个干员相处时间加起来也扯不出几天，这点时间要拉到150甚至两百，他既不是牛郎、也不是花魁，虽然他是肯定能不惮已恶意揣测挚友或许能有这本事的。
“但您此刻的想法，还是让我想起了在卡兹戴尔时的您。”
“呃……”斯特凡诺沉默了下来，而斯卡蒂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俩人，察觉到这话题与自己格格不入，便也继续扭头看窗。
不方便介入的话题就不要介入，不需要楚信然的指导，她自己也能明白。
“尽管那时我并未真真见过您，但关于您的种种事迹、传闻，仍能传到我们耳中。”
“能比挚友的更深刻？”博士微笑问。
“你们走在不同的方向，而且在事迹的数量、性质的复杂上，您的传说比他要丰富夸张得多。”
“你提到了夸张，既然也知道是夸张，却还是令你仍然认为我像那时的我？即便上一个我才是当年的我。”
这是在说什么……在一旁看窗的斯卡蒂听得有些晕，这一堆的主语倒是能想到守秘人过去常提的「谜语人」。
不过她已经不是会将陆上人都视作「谜语人」的时期了，非常明白只是罗德岛的博士「有点毛病」而已。
“这幅微笑着准备挑起争端、利用争端的姿态，比冷漠的你还要令人担忧。”
“那我得自己注意了，谢谢你的提醒……”俨然不觉自己已经在斯卡蒂眼中变成「谜语人」的斯特凡诺，在一脸诚恳的感谢后，又扭头朝着斯卡蒂招呼道，“斯卡蒂，该走了，那些人的会议结束了。”
他手指着斜对面房间洞开的门，其中走出的橙发札拉克女性，棕发乌萨斯男性是那样醒目，也是他在杂志、以及资料上都见过的两家家主，菈塔托斯•布朗陶与阿克托斯•佩尔洛契。
两家都带着随从，甚至前者还带着亲属，模样看起来颇为相似的妹妹和颇具夫妻相的妹夫看起来都是同族人。
倒是非常好分辨，只是在与其亲属闲谈间似是注意到站在不远处走廊前的这边三人，暗橙色的眸光随之投来，略略点头。
似是并不意外。
而斯特凡诺亦点头回礼，倒是佩尔洛契的毛熊家族慢半拍的注意到这儿，狠狠地瞪了一眼这边。
“还真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啊。”斯特凡诺低声感叹道。
“坦荡成这般倒是令人佩服了。”
.
“看起来罗德岛还不是很受信任啊，连在公司里举办的临时三族会议都不被允许旁听，倒是你说的那位博士，说的话很有些意思。”
同一时刻的喀兰圣山上，已然安抚着对她抱怨颇多的恩雅前去休息之后的雅儿对着空气说到。
“信任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三族议会也从未有过外人旁听的历史不是么？只要希瓦艾什家愿意在会议后转告会议状况便算是理想的结果，而且说起信任这个话题的话……”
那一处的空气中，楚信然的浑浊音色仍然未变。
“你应该能够察觉圣女大人对你的态度有所变化了，不是么？”
“过去的她对你是否是耶拉冈德还将信将疑，现在的话，大概只会认为你是耶拉冈德的相关者了。”
“这就是真相。”雅儿微笑。
“好，嗯，这就是真相……”嘈杂的语声顿了顿，继而又道，“那么你旁听三族会议了么？虽然是个不正式的，小型的，迷你的……”
“与规模无关，不过你不是在听么？”雅儿疑惑道，“我也就不去听那些废话了。”
“emmm虽然确实是有不少客套的废话……”事到如今，虽然没有直接提过，但也没必要惊讶雅儿能够察觉到自己自己的分身所在，楚信然便也跳过了这个问题回答道，“但你确定要这么信任我么？”
“信任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道出对方不久前才说过的话语，雅儿平静低眉，不再是看着空气，而是注视着脚下的土地，“你会辜负我的信任么？”
“信任还得是互不辜负才行。”
低眉所视的上方传来淡淡的嗡鸣。
“所以我想问一个之前就想问的问题。”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雅儿平静道。
“您先说。”楚信然谦让道。
而雅儿也没客气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现身？”
从深渊边界需要两侧神性牵引的配合，之前没提是因为雅儿还没做好真正释放对方的准备。
毕竟也说不清对方是否会跳出来成为一个威胁，而楚信然也不急着给对方急迫的印象不曾提及。
而对方此刻提及，配合方才的信任对话，倒像是准备进一步展示信任与诚意。
这是好事，但楚信然并不如她想的那样急着出来。
“还不到时候，至少等我弄清楚一些问题，一些只能靠着这幅状态才最容易得到解答的问题答案后，我会更着急一点想着脱离。”
“虽然有些好奇那些问题是什么，但你刚才想问什么？”
“是我想弄清楚的问题之一。”
嘈杂的声音回答着，忽然消失了几秒，像是在打磨腹稿般的缓缓传来：
“你，知道奥丁么？”

NO.38:想重开而已
“你，知道奥丁么？”
即便是以一副推销人员的起手口吻，但这其实只是一次普通的询问。
而这样普通的询问也令雅儿疑惑着偏了偏头，像是在倾听他处的声音一般：“什么？铆钉？”
“Óðinn……Odin，萨米传说原典的神之王，其名为疯狂，或是狂暴，是独眼长髯的形象，或多或少，有些衰老。”
把控着水波震颤的频率，令声音足够清晰又轻缓的楚信然，或许也是第一次令雅儿听到这无限靠拢他原本声线的发声：“不过倘若没听过的话便罢了，就当我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勾起了别人的好奇心又放下可不好啊……”雅儿微笑着道，又转而看向从藏书室走出的恩雅，便以颇快的语速道，“不过眼下确实不便闲聊，回头再说吧。”
“好……”
回应简短且粗糙，粗糙本不应用来形容声音，但已经听过对方用心清理杂音之后的缓声后，雅儿便能察觉那回应声变得粗糙起来。
祂在忙什么？
“雅儿，你在和谁说话么？”
走到这堂外，环视着左右两侧目不斜视的侍卫，圣女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侍女长随意问，手中拎着一本需要今晚解读的老旧经文。
《耶拉冈德》虽是蔓珠院唯一指定经文，但每个宗教的经书都不可能只关注那一本的，不少德高望重的古代修士也都曾创作过自己的经书与对神恩的认知解读，只要能传播教化，这些也都是蔓珠院学者、修士，包括圣女大人们的努力方向。
“没有啊，只是在感叹今天的风雪。”雅儿微笑着看向昏暗天空的远处，圣山之上不同于山脚，冰冷的空气与风雪通常是不断的。
晴朗很是少见，但每次出现都能成为所有身处圣山之人终身难忘的绝景。
“有什么不一样么？”看起来很容易被敷衍开话题的圣女走到她身边，和她一同望着这昏暗远方的风雪，正如她自己所言，这样的风景在圣山呆久点都会觉得司空见惯，毫无新鲜感。
但令她意外的是，这位陪伴她数年的侍女长却有不同的看法，而且是以完全否认的形式。
“全都不一样……”雅儿摇了摇头，“风比之前更大，雪也比之前更厚，明早这里的积雪也会比明天更厚吧。”
“你这话倒像是那本维多利亚书籍里的天灾信使会说的啊，雅儿。”
圣女说着，不再停留于此处，而是照着居所迈步。
作为侍女长的雅儿自然亦跟随在侧。
“既然明日的积雪会更厚，那便要提醒劳烦诸位战士扫雪了……”走在路上的圣女忽然道，“考虑之前的发生的事……或许下达圣谕的耶拉冈德是发怒了吧。”
“圣女大人也生气了吗？”雅儿平静问。
“当耶拉冈德降下圣谕时，我松了口气。”行于尚未积起雪地的石阶上，迎着路上零星的修士、不变的侍卫们的行礼，亦是一一回礼的圣女平静道，“这些年来，我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祂的意志，在这已经看过太多的受害卷宗之时。”
“我应该愤怒，不论是作为圣女，还是作为雪境之民，对于同胞的痛苦，应当感同身受，可贸然做出决定的后果令我犹豫，我应当将情绪藏在心底，还是该直接表现我的愤怒？”
她驻步扭头，看向自己这位秘密颇多的侍女长，圣女那灰色的眼眸注视着雅儿，又仿佛在注视空处。
“柔和、善良、宽容……这是圣女过去的模样，也是应有的模样，已然维持了数年，而在我之前，更是维持了上百年……”
“圣女大人……”雅儿望着这样的她，尽管知道她压力沉重，烦恼颇多，却也没想到对方也有着与自己那般相近的烦恼。
“雅儿，我想问你的想法。”
“圣女的形象，有没有必要，做出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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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破形象当真不打算改变？”
“我倒是真觉得老人的形象更适合你。”
谢拉格，少女峰。
这座被称作谢拉格第二峰的山峰，以难得的陡峭与4158m的海拔高度令无数谢拉格的登山高手无功而返，同时也是希瓦艾什家的小妹，罗德岛的干员崖心一直跃跃欲试的目标。
但在这近百年间，还没有任何有人得以攀登于上的记录，谢拉格的山民们对少女峰的印象还停留于古书的记载以及商人为了提升商品价值而胡诌的话语中。
海拔4158M，虽是雪域高山但峰顶又有着常绿乔木林，传说它是耶拉冈德流下的眼泪结冰而成，受山上雪水浇灌的树木满含着耶拉冈德对这片土地的慈爱与祝福……虽然这种传说听得多了就感觉耶拉冈德好像在哪儿都哭过似的。
这样的感慨可不能讲给谢拉格的人听。
但此刻有着这种感慨的「人」正在4156M的冰冷林间，倒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发表这样略显亵渎的感慨。
但是有第二个「人」。
水汽传达着金属的密度，仿佛还带着介乎于血与锈的猩气，即便身处不同的次元，那属于神性的炽烈感仍如蓬勃的烈焰，肆意焚烧。
远比耶拉那一侧的敛如烛火般的反馈要暴戾凶狠太多。
这便是楚信然之前忽然问及耶拉是否认识奥丁的原因。
只因本人早已出现在「他」面前。
以蛮不讲理，根本不考虑当事人体会的空间转移方式，将他那本在谢拉格北部郊外跟随一位樵夫行走的分身带到了这里。
Óðinn，本该是在萨米都难以见到的祂，就那样突然的出现在谢拉格，那时的楚信然还能冷静询问雅儿都是托了本体无恙的福。
毕竟站在这儿的，只是分身，甚至是个会因为周遭风雪而备受影响，需要额外倾注力量维持的分身。
而这能在遥远距离下对分身施加干涉的能力运用，也令那高大的轮廓略略侧目，终是缓缓开口：“一切形象皆是虚无，唯有力量是真实的，苍龙。”
“这是什么力量至上主义的发言？你也有个悲伤的童年么？还是有个必须要打赢的兄弟？”
风雪的呜咽无法盖下这两道低沉浑浊的声线，两方交叠宛若黑暗中彼此低吼的野兽。
“只是感慨真实，苍龙。”
“不伦时代如何更迭，不论形象如何变化，神的徽记永远是力量的徽记，神的御座是力量之座，这一点从未有过变化，不是么？”
“不论这片土地是叫谢拉格，还是喜马拉雅，还是北印度，也不论这片土地的语言是叫谢拉格语还是梵语。”
“你到底存在了多久？”
“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也记不清，因为我亦是残缺的，一切都是残缺的。”
“包括耶梦加得？她现在是叫耶拉冈德？”
“包括耶梦加得，也包括你自己……”奥丁平静道，祂的平静声线下隐有马嘶，“毁灭之后又有新生，但新生总不如毁灭前的完美，它总是残缺，正如你我。”
“残缺的总会寻求完整，可不同的是你，你都在用什么填补你的残缺？”
“我不知道……”楚信然道，“我不在意完整与否，我只在意此刻的我会是什么样。”
“你有伊邪纳岐的气息，你有安努的气息，你也见过耶梦加得，放弃完整的结果你还不明白？”
“我觉得你应该说得更浅显些。”
身处黑暗的一侧，楚信然望着身旁躁动的苍龙，又看向那早已睁开眼眸的安吉拉。
后者瞳中代码流窜，那是记录与搜寻并存的流程证明。
一面对话，一面分析，分析着其中情报的不只是楚信然，还有这位助手，还有这位助手能够调用一小部分的智库数据库。
之所以只是一小部分，是因为主程序已经关机。
但就算只有这一小部分，那从上个文明继承下来的数据库亦是足够。
“作为祭星组件，你应当比谁都更清楚才对，苍龙。”
“神之机械，存续之神，海洋、祭星、佛理、基督，这四方早已深深影响了我们，正是因为放弃完整，我们才会与那四方联系愈加紧密，到了最后，安努归于基督，伊邪纳岐归于祭星，耶梦加得沾染佛理，而我，奥丁，被海洋深深地束缚，这是何等的羞辱啊。”
“原生神明和四方存续神彼此妨碍影响？”
“扭曲的互相融合，最终会成就怎样的罪孽？曾经有多么灿烂，而今便有怎样的腐烂，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不知道。”
“呃……”黑暗之中，楚信然通过水纹的反馈有着雷电炸开的噼啪声，令他无语地看了眼一旁的苍龙，又看了看眼中满是代码流窜却也回视了他一眼的安吉拉。
便又控制术式回应。
“何必激动，昔日总是谜语的你能说这么多，想来也是当初总是说的什么时候到了，亦或是，有什么让你觉得时间紧迫的事发生了吧？”
“不如话题更现实一点如何？”
虚无水汽构筑的分身立在望不见地面的高耸悬崖上，但分身也确实没有实际的视野能够看到底层，只能通过高速环绕的水汽判断这少女峰周遭其实已被涡旋的暴风雪所环绕。
连他以震音发出的话语也在这暴风雪中回荡。
“聊聊被海洋牵连的你和海神教团之间的关系？”
也没等奥丁回答，他便又补了一句：“而今想来，海洋国家阿戈尔的字义Ægir，正是挪威语不是么？北欧神话中的海神。”
“而且当初在哥伦比亚时，我也很意外你会出现在哥伦比亚，想着维德佛尔尼尔在莱茵生命好像不怎么奇怪，但而今想来，海神教团那会儿正好准备撤走，真是奇缘，不是么？”
“到了现在，你不在萨米与那些雪祀一同抗击北地邪魔却出现在这里，还刻意将我拉到这里一对一谈话，是在求助吧？”
“无法否认，过去的我期待着苍龙的纯化，而今的我，却只能期待祭星的净化。”
“净化？我倒也没觉得你哪里肮脏，气息倒也和过去没什么变化。”
“污秽于更深处，但比起那污秽，还有更重要的须告知与你。”
“什么事？”
“基督的叛者，那最傲慢的堕天使亦在这片雪域之中，四方之神的受害者齐聚本身便是一种隐患。”
“听起来确实很麻烦。”
最傲慢的堕天使，毫无疑问赫莱尔•本•沙哈尔，在二创中被称作路西法的「名人」，也是他一度追逐过的目标。
曾经认为是回家的线索，而今已经明确本身的楚信然对她早就没了追逐的热情，剩下的大概只有些许好奇。
好奇当初的她为什么能够带她短暂抵达那份人世，而那份人世到底是过去的景象，还是其他的世界？
倘若是前者，他会不可避免的，想到那对锁与匙，那对锁与匙内囚禁的家伙，还有带着那对锁与匙的堕天使。
也是好久不见了啊，也好久没联系了，也不知过得怎样。
不过等等……既然那位在这里，那拉特兰知道么？萨科塔……这谢拉格不正是有着一位身份特殊的萨科塔么？
身份一度抵达拉特兰前枢机的萨科塔，必然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作而今的年迈却更显沉稳的模样。
Outcast，有着雅儿的接送，能够直接用分身旁听三族会议的楚信然，自然也有注意罗德岛那一侧的队伍组成与其成员现状，那时还惊讶于对方的出现以及这种安排的用意，只当是凯尔希等人特别不放心斯特凡诺的安全才做出的选择，而今却能品出别样的意味。
毕竟就因为放心不下斯特凡诺的安全，就让一位拉特兰前枢机和卡兹戴尔前赦罪在同一队伍里……就算是之前的拉特兰多国会见也没让卡兹戴尔代表明面出场的勇气啊。
萨卡兹和萨科塔的世仇可不只是好像彼此看不顺眼那么简单。
但有一个介乎于萨科塔和萨卡兹的堕天之首的话，那这就比较特别了。
“消息说完，你可有现身的余裕？”
“呃……”楚信然闻言一怔，脸上直接浮现出相当意外的神色。
他在惊讶这家伙别说不谜语人了，甚至懂点礼貌，有询问别人意象的考量了。
忽然好奇这快一年以来，这家伙经历了怎样的社会毒打，但这种问题问了估计又会变成过去的奥丁吧。
“还不是时候……”楚信然回应着，他还指望靠着这深渊里侧对外界的绝对安全来继续让分身去探索作死呢，不论怎么都不会被怀疑到守秘人身上的探索，就算被教团的祭司们察觉也找不到术式的源头，理当尽情利用，“你希望我做什么？”
“净化，我期待着祭星予我的进化，觐见四神的御座，归还之路。”
“说明白点。”
“换言之……”
“死亡……”

NO.39:斯卡蒂后继有人
“怎么了？这种像是做了噩梦似的反应。”
“与其问我，你倒更像在回味噩梦。”
入夜的圣山，如约等来了风雪。
哪怕是仍需在风雪中屹立的侍卫也有着简陋的屋蓬遮掩，便更别提修士、长老们所居的屋房。
能够长久的屹立，自是源于稳固的地基。
雪境之民早有准备迎接风雪，更别提，如今的圣山也已出现喀兰贸易的商标，与雷神工业商标并存的源石电炉甚至远比过去的炭火更加温暖便利。
可虽说如此，圣女的居所仍然使用着壁炉，也不知是单纯为了守护传统，还是在对抗兄长带来的变化。
只是不论如何，那都不会长久。
刚与疲惫的圣女聊过不久的雅儿很清楚。
不论是今年的木炭储量，还是圣女心头的那份坚持，都已有所变化。
谢拉格这片土地，是由耶拉冈德命名的，雪域子民的生活方式，也曾是由耶拉冈德带领践行而出。
而在那之后，哪怕是耶拉冈德卸下王位之后的数百年间，谢拉格的现状也不曾有过丝毫的改变。
也正是在这近千年不曾有过改变的现状，在忽然有一朝变化如此明显时，别说是耶拉冈德，就连雪境子民们自己的行列之中，也不乏迷茫与不安。
作为谢拉格宗教领袖的圣女更是如此，只是这位年轻的孩子又有着足够的成熟，懂得将那份迷茫不安隐藏于人前，只在真正能够卸下心防的场所中显露，方才有了之前与雅儿的「闲聊」。
闲聊夹杂着抱怨，考虑圣女大人任性地趴在床上絮絮叨叨，令侍女长不得不麻烦一些的以热水沾湿的手帕为其擦拭面颊，清洗双手双脚作服侍的现状，这番「闲聊」虽然涉及了谢拉格的不安现状，扯到了三族政治矛盾与蔓珠院的微妙立场，还提到了更糟糕的人员伤亡令内容变得沉重不少，但总的看来还只是宛若「闺蜜闲聊」般的架势。
只是最后的氛围有些沉重，也令侍女长在好不容易安抚着圣女大人入眠后，走出门来时的面色亦有些沉重。
沉重之余，她那敏锐的灵觉却也仍是察觉到了，那与之前观测姿态一致，平静立于客厅壁炉边的虚幻人形忽然震颤摇晃，以险些站立不稳的姿态捂着胸口。
尽管是身处不同的次元，好似世界的另一侧，但凭着出色的灵觉，雅儿一直能够看到些对方那虚幻的人影轮廓，只是她也并不会直接提及，毕竟最初时，她也想过这是否是对方刻意的伪装伎俩。
用似人的造型来降低对方警惕什么的……
最初她是对那虚影模样全然不信，而今倒是觉得或许确实是不错的参考。
参考那虚幻的形体，猜测对方的种族、真身。
毕竟虽然知道对方最初抛出的称谓是孟章，但她确实不懂孟章意味着什么，雪域的千年以来也不曾来过龙族的外来者。
倒是瓦伊凡的族人早已通过喀兰贸易的人才市场引进了不少，反倒成了她猜测分析的误导。
她都想过楚信然是比较特别的瓦伊凡什么的，不过那都不是眼下发生的事。
眼下是她以灵觉注意到了对方的异状，主动走近发问反倒被对方抛回了问题。
回味噩梦……
“我的脸色有那么难看么？”雅儿后知后觉的抬手，仅以双指摩挲着自己一侧的脸，又道，“不如说你真的看得见我么？”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一下，雅儿便觉得以自己的灵觉都只能感受到那站在角落的虚幻人影，对方反过来质疑自己的表情倒是令她好奇其原理。
“肉眼看不见。我早说过，我所在的是一片黑暗，只有我的半身与我的机械同伴存在……”
他提到了机械，尽管他此刻那低沉嘈杂的混音听起来更像机械，雅儿微笑着想着，而对方的话语仍在继续：“我通过法术，水的法术，用持续运动的细小水汽来感知外界，就像水在地面留有痕迹那样，我用水汽来给脑海中的黑暗塑造外界，包括这间屋子，也包括你。”
更简单来说，就是声呐，只是要用声呐来给一个山里蹲太久的神讲述难度其实更高。
“只是范围太小。”
“深渊边界的压制从未减弱，我所能探测的不过身侧两米，有你的神性接引也只是增加到你身侧一米，以及更清晰的你。”
“那我具体会是什么样？”
“端庄美丽，穿着厚重衣袍的无色女性轮廓，尽管无色，却也能够拟化出面容、项链、发饰之流的一切，方才能够凭着感觉「看」到你方才的面色。”
“想想还真是难以接受的空白世界啊。”雅儿好似不想谈论那脸色问题一般，继续接对方的视野话题。
“倒也不难忍受，毕竟在我想到这个办法之前，现界与我而言与深渊一般，只是完全的黑暗，只是我也不打算适应这样的视界，总得出来的。”
“我也有些期待你出来会是什么模样啊，是什么样的肤色，什么颜色的角尾，你的尾巴和角为什么又是那副模样……光从外形而言，你就足够让我感到新奇。”
“你眼中的我这么清楚么？”
“只是感觉，和你说的一样，只是感觉，而且也没有颜色，只要你站在原地不动，我就只能感觉你所在的位置有个「异物」，需要集中注意才会感觉到你的轮廓。”
“那从某种意义上，我们彼此的认知相似。”
“嗯……”雅儿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壁炉，“不过你应该感受不到那团火焰的热量吧？”
“水汽的探测朝你看的方向探去就会消失，对我而言，那里是一团虚无，但通过周遭的墙壁、上方的烟囱轮廓判断，我知道那里是壁炉正中的火焰。”
“水汽能在绝大部分环境存在，但在火焰中不行。”
缓缓地屈膝，坐下，实际上是倚坐在那破破烂烂的苍龙七宿•改的足部装甲上，楚信然控制着流动的水纹面向从壁炉转回到雅儿的所在，而他周围的空间仍在回荡着各式的声音。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人或野兽迈步、爬行的窸窣声，或对话、或笑谈、或惨叫、或痛呻，等等一切的声音混杂在一同构成宛如过去困扰过他数次的杂乱呓语那般，他早已知道如何拟造那些骚扰自己的杂音，以此用来对付他想要折磨、逼迫至疯狂的人，却没想过会有对自己使用，还要分析其内容的一天。
甚至还不分昼夜。
甚至可以说，晚上的情报还更多，更重要些，毕竟谢拉格的过去还是非常朴素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经典作息，而在喀兰贸易引进三族改革其间才出现了「熬夜党」。
这个点不睡的，要么是外来者，要么是被外来者改变了生活作息的原住民。
不论怎么说，对于搜集情报的楚信然而言，这些人都是被夜晚「筛选」出来重要情报源。
尤其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海神教团的行动明显少了些顾忌，也明显多出了些花样，一些陌生的仪式也出现在分身的感知范围内，一些奇特的安排也在教徒、修士们口中传递，然后落在分身耳中。
虽然这份收获的代价是他又少了十几个「耳目」。
对方的警惕性也不差，更别提有三个分身是闯入了有祭司坐镇的仪式场里。
虽然对方认不出那分身是守秘人的手笔，但故技重施的可行性是寄了。
分身还是太过脆弱，只要遭遇直接冲击就会直接碎掉，哪怕没有被当场发现，也容易寄得不明不白。
反倒是会吓现场的人一跳，像是忽然凭空爆出一团水花那样的画面惊吓。
这么脆弱的「侦查无人机群」，好处是不容易被视作威胁，就连早早将守秘人标作主要威胁的教团也没人联想到他，坏处就是真的比较拉，出动一趟能损毁大半。
但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分身破坏，真正让他「精神一振」的还是奥丁那混账的道别方式，这也是雅儿看到他忽然颤抖的原因。
被冈格尼尔洞穿胸膛的体验，只这一次也就够了，更别提那一记洞穿之后还有洞彻心扉的冰冷。
久违地扯起了他不好的回忆，那在冰窟内痛苦麻木，连体温也仿佛在逐渐远去的回忆。
北地与麦哲伦的短暂同行让他都以为自己克服了对寒冷的畏惧，但在方才的那么几秒，奥丁又将那份心悸感给他重新唤醒。
也让他寻思着真有机会的话，得把冈格尼尔毛过来让那家伙自己体验一下。
同样是无关痛痒的分身，那一矛以及之后的风雪完全就是顺着能力的引导冲击他的精神，也算是给楚信然提了个醒，分身和本体的薄弱联系谈不上绝对安全，还是会有奥丁这种奇葩能够强行顺着网线给他泼一冷水。
“你看起来很冷。”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雅儿的忽然开开口令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去。
“会有这么明显么？”楚信然的呼吸已经颇为平稳了，偶尔的肌肉痉挛也已然平复地感叹道，“谢拉格这片土地很乱啊，我遇上了一位本以为绝不会遇上的混账家伙，被他凭空阴了一手。”
“会是敌人么？”雅儿轻声问着，看着他倚靠着墙壁坐在火炉边，分明那样的靠近火焰，但对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
但她也没有多言，对方不需要她多言，就像她也不去说明自己能够看出来是因为作为雪山之神见过太多在冰雪中挨冻的人。
要强的人总是有的，努力地想要表现出平静的样子，但痛苦终归会在身体上显现。
可就算是这样，也总有人毫不动摇直至化作冰雪封存的雕塑。
这样的死法是不需要葬礼的死法，他们将与雪山融为一体，雪山亦会永远保留他们那副生前的坚持。
那是不朽的丰碑。
“不会，那只是他放在我这儿的订金，回头我有机会对祂讨要全部。”
祂……雅儿咀嚼着对方那特别的维多利亚语用词，便觉这或许不是自己该了解的，但也或许会被卷入……只是她还是选择相信对方这番话。
“比起祂来，还有更需要在意的家伙，你对拉特兰有了解么？”
“萨科塔的国度？”雅儿有些疑惑，“没有，怎么了？”
在近几年以前，会来到谢拉格的外乡人都还只是零星的那么几个。
即便是按照上百年的积攒看起来好似数量可观，但种族、出身也有重合，就像她从未见过其他龙族那样，萨科塔也一样是陌生的，只是通过外乡人的讲述与书籍中的记载有个姑且的概念。
谢拉格，连同耶拉冈德本身，都不曾真正的接触国际舞台。
而这回答也令楚信然沉默了一下，又问：“那萨卡兹呢？”
“蛤？”这下对方甚至都不开口，只是略略偏头。
“我明白了……”楚信然心头叹了口气，“可能我们需要多聊聊。”
“哎呀，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该再给壁炉添点炭？”雅儿轻轻拍手微笑问，好像很期待这种环节似的，“上次一起围着壁炉聊天似乎都是好几年前了，那时还是恩雅刚当上圣女。”
“你端个蜡烛过来也行……”楚信然抬手抹开自己那因为低头而垂落的刘海，在深渊待久了。
尤其是待这么久还都在专注法术维持，头发和指甲，都容易很长，后者倒是能轻易上手。
但前者却不是他能贸然动的，毕竟他曾经的兼职唯独不包括理发，“我觉得你需要恶补一些知识。”
“唔……真伤脑筋，没想到我会被当做没有常识的人。”
从教育别人，变成自己被教育，确实很令她感慨，但楚信然得指正一点：
“不，不只是常识。”
“倘若只是一般的萨卡兹和萨科塔，我只需要说这双方会打起来便足矣，但我此刻要跟你讲的是些一般人也接触不到的隐秘。
而这恰是前枢机、前赦罪师、拉特兰宗教审判所最高通缉者阿尔图罗之间恐会牵扯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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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代的坟冢已被惊动，莫斯提马不在的日子，你当驾驭红马，你要主宰战争，令那混沌彼此相杀」。
「这将是我为世代更迭打的第一个补丁，也是为你所争取的补丁，更进一步地展现你的价值，Outcast」。
「你的第一个目标，祛除那些亡者的残留，捣毁那些凡人打造的亵渎之物，令那不该存在的教团分崩离析」。
“也就是说，海神教团吗……那么我的第一站，就该是……”
「谢拉格，你们是这样称呼它的」。
那声音犹在耳畔，那圣堂犹在眼前，而今圣徒已然抵达谢拉格的床铺，而下达指令的圣仍在那座钢铁圣堂的中心。
一切都已重建，一切都已光鲜，拉特兰的黑夜并不安宁，但圣堂之中却始终安静。
不论教堂之外如何欢闹庆祝，秩序的经文混杂着混乱的爆炸一同如何充斥夜空，这片大教堂中始终平静，就连天窗之上投映的月光也如此柔和，洒在那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宛若一幅静谧的画卷，而画卷尽头，是缓步走近的堕天使。
对他恭敬行礼。
“我申请前往谢拉格，神父。”
“英诺森叫你来的？”
“那位圣座已经归还，您最该清楚，神父。”短暂的迟疑后，堕天使回应着，始终垂首。
“确实如此，枢机卿推选了新的律法监督者，是那个孩子对吧？试图践行伊万杰利斯塔十世意志的孩子。”
孩子……将一个白发苍苍，长髯都可以打结的萨科塔长•者称作孩子，换做他人不免会让这位堕天使表情怪异，但这位主教显然柚有资格这么说道。
“是的，他允许我来找您。”
“此刻去，也只能赶上结束。”
“难道这便能不去？我已收到他的消息，神父，他在谢拉格。”
“祂惊扰了亡灵，而我盯上海洋创口滋生的混沌，我和祂各为同级，你可明白？莫斯提马。”神父平静道。
“祂对上了外敌，而我从他身上获得了启示，决定清缴异化的同胞，在这样的战场上，使徒太过脆弱。”
“我想要帮助他，他帮了我两次，我想竭尽所能……”莫斯提马抬起头来，脸上有着平日难有的认真，“我想，我与他有着这样的契约。”
“在遥远的过去，预言者被斩首而死，救世主则以磔刑告终，跟神签订契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不是您，但倘若这条道路满是荆棘，我也已做好了准备。”她说着，身后的双杖也仿佛有着辉光闪过。
而主教看到了那份辉光。
“那就去吧。”
“您同意了？”
“你们明了这些事，并且在你们已有的真道上坚固……”神父说着，目光实则落在她身后的法杖上，继而扭头看向远处大门的一抹红色，“你也要同她一起么？帕特里奇昂的学生。”
那抹红色远远地望着年轻的主教，大人物们的暗示仿佛仍在耳畔，令她即便想要反驳对方提到的称呼也缺乏足够的叛逆，只能有些支吾道：“我是她的监管者，必然会追上去，神父。”
“好，那你们便替我与他打招呼，也代我为他传话。”
“您说。”莫斯提马恭敬道。
“耶利哥，他若用不上，便归还于我，我会拉他出现。”

NO.40:只是个博士，没有他们那样的力量
在泰拉，一般的铳和守护铳，是两种东西。
一般的铳，不说随处可见，但至少能在很多地方看到，尤其是有争斗，有危险的地方。
而它们的原型，倒都是拉特兰的铳，只是大多经过了改造，显得有些似是而非，甚至有着「其实就是枪型法杖」的特别品。
诚然，拉特兰的铳确实是枪型法杖，需要以源石技艺激活铳身，需要勤加苦练来保证稳定与精准。
但这种「精密的法杖」，仍然比起寻常法杖要多出不少工业化的成型前提，比如昂贵的蚀刻子弹，比如无比精密的机械架构——
这都是那似是而非的「枪型法杖」无可比拟的，尤其是拉特兰人自己的守护铳。
对拉特人而言，获得守护铳是一件庄严的事，会举行隆重的仪式，需要监护人出席，导师的首肯，还有一大堆复杂程序的文书工作，当然——还得到年龄。
孩子是不被允许持有守护铳的，毕竟他们还没做好持有力量的准备。
作为路上一切铳类武器的源头，拉特兰的守护铳与市面流行的铳根本就是两种东西，它们技术古老而又精密，它们与使用者紧密相连。
而倘若使用者还是一位萨科塔的话，那甚至会有更深层次的关联。
即，与「律法」相连。
拉特兰的律法自每一位萨科塔拥抱语言的瞬间便会显现，伴随其一生。
而在一位萨科塔的一生中，「守护铳」，便是与「律法」难以分割。
早已有理论指出萨科塔人能够本能地对铳械的得心应手便是其「律法」起效的证明。
「守护铳」是「律法」的延伸，也是「律法」作用的首要基准，同时也是其他诸国试图仿照、窃取拉特兰铳械制造技术的主要妨碍——守护铳，相较于其他的铳械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理由只有炽天圣堂的相关者知道。
一切都源于其圣堂地下的秘密，那些从遗迹之中发掘的古老神圣之物，守护铳的制造正是有着它们的参与才会显得不同，而在这些与众不同的铳械之中，还有一种本质不变，但却在铳械研究者眼中更加神秘的存在。
遗产铳；
铳如其名，作为遗产而存在，但神秘的并非作为遗产，而是作为谁的遗产。
被称作遗产铳的铳械有许多，它们本身便是传承的代名词，而其中的一部分，有着古老的冠名词。
古老的技术，更为抽象，更为概念化的技术造就的遗产铳，是可以作为守护铳而存在的，只是那所需的手续、仪式、条框只会比通常的守护铳要来得更多。
「The Walls of Jericho」，很多与楚信然有过交集的人都不曾注意，甚至是不少真正见过那对双枪，使用过那对双枪的人都没有意识到，那对看起来有些用，但又不是特别优秀的重型短铳，会是少见的遗产双铳。
作为原件而非仿品的它们，曾被圣徒握在手中，就像Outcast此刻也在擦拭的左轮式重型短铳，「Dawn」。
六颗弹巢的银色左轮铳，白发白瞳萨科塔正擦拭着它弹巢之中细密的圣言，无比细致。
而在她的对面，那本就没有关闭严实的房门有人穿过，那是一男一女。
女方抱着似杖似剑的施术单元，而男方手中拎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糕点。
男方将糕点放在了桌上，女方就站在一旁，两人都没有着急着同萨科塔打招呼，而是各自安静地找了就近的座椅坐下，看她在那儿护理铳械。
只是这样的安静仅仅持续了一分钟，那一直注视着对方手中左轮铳的女方便已开口：
“你似乎已经不再如代号那般了，Outcast。”
萨卡兹与萨科塔的平静相处，彼此对坐，这一幕通常都是很难见到的。
但在这喀兰贸易为罗德岛队伍安排下榻的图里卡姆酒店中，这一幕确实地出现，甚至彼此还能平静地谈及——信仰；
Outcast，被遗弃者，前拉特兰枢机以这样的单词作为代号，显然会让人觉得另有隐情，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也没谁会真的去探讨这般稍微一想就会觉得牵扯甚大的隐秘，就算是关系亲密的战友，也不会贸然探知对方的过去。
闪灵，和博士，也是一样，但两者以各自的方式知晓一些隐秘，区别只是，前者选择选择了这样的话题，而后者视若不见，只是在折腾煌和崖心那边送来的这糕点包装。
上面打的结真是死紧难拆，巴别塔の恶灵陷入与塑料制品的激烈搏斗中，都「无暇」顾忌身边的话题了。
“过去我觉得自己应该由某个由群体编织出来的梦境中苏醒，所以我离开了拉特兰。”
朝着刚搭话就好似如此尖锐的闪灵略微抬眼，Outcast的反应平淡得足以证明这话题其实不算什么，就像博士都能装作没听到一样的折腾塑料袋那样，这个房间里坐着的萨卡兹和萨科塔可能是有史以来「共聚一堂的萨卡兹与萨科塔场景」之中最为稳重友善的组合。
相较于不少同类，这俩人都挺「惰性」的，很难擦得出火花。
而且同样复杂的经历与人生际遇，都能让彼此少些无效交流地直奔主题。
“但半年前我又回到了拉特兰，我重新面对那场属于集体的梦境，并从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梦。”
Outcast默默地合拢铳膛，一颗一颗地，为其填充精美而又危险的弹药。
守护铳，尤其是遗产铳专用的拉特兰蚀刻子弹，并非是随便哪座军工厂就能生产的铳械子弹，它必须来自炽天圣堂……以及某些有拉特兰冠名的甜品店。
也因此，在身处异乡时必然数量有限，每次扣下扳机都需仔细思量。
当然，也有不愿透露姓名的楚姓男子那样经常往遗产铳里灌普通子弹，根本不在意遗产铳效果发挥残缺的类型，通常不会被萨科塔人理解。
“最近发生的事？”闪灵问，看着她头顶那并不像传闻那般黯淡的轮环。
萨科塔的轮环虽然经常被比喻做日光灯，但通常不会像短路的日光灯那般忽明忽暗，而是只存在两种状态，要么明要么黯，归结于拉特兰那所谓的「律法」如何判断其萨科塔个体的存在。
而与Outcast并不算是熟识的闪灵，正是靠着一些传闻认知这位虽然同作为罗德岛制药公司的同事，但却素昧蒙面的萨科塔。
同在一个公司却不曾见面，而且还都是老员工——这种状况放在其他地方有些匪夷所思。
但对罗德岛制药公司而言却不奇怪，毕竟公司的办事处遍及陆地各处，也常有些事务需要干员离开舰体，有些干员甚至加入罗德岛好几年了却只回过一次陆行舰总部。
所以传闻和资料才会重要。
“一年以内，按照职业生涯来算，或许可以说是最近。”Outcast微笑坦言。
“原来如此。”闪灵便也点了点头。
不论是闪灵，还是总会失去些记忆，改变些人格的博士，其实都不算是与Outcast熟识，哪怕博士有着「上个月的自己」留下的一些笔记，那些笔记也不会详实地记录一个人的过去。
只会记录可信或是不可信，可用或是不可用。
那是过去的自己留给现在的建议。
此刻的斯特凡诺显然无比信任过去的自己，所以他并不参与这个话题，只是在终于战胜了塑料袋后，开始朝着两人身侧放置糕点：“维多利亚的酥饼在谢拉格可不多见，还好我们是在图里卡姆，这里的维多利亚店铺挺多，生意也很红火，不过崖心干员更推荐这几个本土「点心」。”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点心。”Outcast看着博士推来的油纸包，里面的肉干看起来非常考验牙齿。
“手撕肉、咸乳茶、瘤奶疙瘩，崖心干员说这是谢拉格的标准名产。”
将那些东西分发推进之后，博士便开始摸索起了头盔的后颈一侧，摘下了沉闷漆黑的头盔，晃了晃有些需要理发师光顾的白发。
虽然有着同为年迈的证明，他那青年般的脸显然和Outcast差距很远。
“她给Sharp、Ace他们都送了一份，喜欢的话还可以找她拿，她很热情。”
“当然，这口味偏咸，注意一些。”
这话显然特意是对格外嗜好甜品的萨科塔人Outcast说的。
“是这样啊……”提起些手撕肉试着咬了一口，虽然嚼得动却也有些费劲，令Outcast叹息道，“倒也并非不可接受，只是已经不再适合我了，替我像崖心小姐和煌道声谢吧，好意心领了。”
“博士，也请替我道声谢。”另一侧的闪灵也道。
“当然没问题，只是两份留言的话，也就意味着两位要独立行动了么？”
“这与博士的战术有所冲突吗？”Outcast轻笑着问，这位看起来就同罗德岛某位知名老干员巡林者一般年纪颇大的萨科塔女性总是有着出乎预料的洒脱与爽朗，“若是冲突的话，我倒是可以另做调整。”
而同时，另一边的闪灵也说：“我不会脱离队伍，博士，但我想以自己的方式试着寻找一下楚先生。”
“啊，苍七确实也还没有消息……”Outcast意外的看了眼闪灵，正如闪灵与她不熟到会需要传言判断那样，Outcast也不太清楚闪灵这边的状况。
即便她们都曾在圣堂血案那天出现在拉特兰，“说来我这次能回归拉特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承他的福，如果需要帮忙还请告诉我，闪灵医生。”
“只要不会妨碍到您的话，我会的。”闪灵略显恭敬地道，令Outcast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她也清楚，闪灵是从她的铳、她的话语、她的轮环中看出了她此刻的状态与身份，而有这份见识的，也会是个修士，了解拉特兰信仰的修士。
“好的，不过也不能只顾咱们自己说而冷落了博士啊……”
没有执意去让一位修士按捺信仰，普通对待自己的Outcast，还是好意将话题重新转到了博士这边，“博士您想说什么？”
打从之前提及是否有所冲突时，她便注意到了对方也是欲言又止，只是这位看起来年轻的先生也有着不俗的耐心与礼貌，选择了退让等她们聊完。
“我还想等待两位聊完再开口呢，不过还是感谢你给的机会，女士……”博士微笑道，目光左右看着两人，“我想说，你们的行动与罗德岛并不冲突，倒不如说哪儿来什么战术呢？我连谢拉格的现状都还不太清楚，又如何能够找到罗德岛在这里的位置？”
“我以为是传闻中的博士的话，必不会如此谦虚，希瓦艾什家的先生难道对您还有所隐瞒么？我之前远远旁观了那位和您的棋局，那时的他看起来也是对您也是充满信心。”
“棋盘之上，多出一位棋手，能有个盟友当然会令他高兴，但一时的高兴并不能令人乐观……”
博士说着，摘下了手套，抽起了纸巾仔细擦拭着手掌，方才拾起了一块看起来相对柔软些的手撕肉，动作依旧慢条斯理，“我和他都清楚谢拉格的现状绝不像此刻我们看到的那样安稳，至少要等我们真正深入谢拉格的各处，了解那些事件的牵扯，明白人民真正的难处，我们才能知道真正的敌人都是谁。”
他说着，便提起个撕好的肉片塞进嘴里，嚼着咽下肚后才道：“这或许明天就能搞定，但也或许要等到后天，亦或者还有反转，在我需要你们在队伍里行动前，你们都可以自由行动。当然，还请给我留个护卫。”
说起这个，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诙谐的东西，露出个轻松地笑容来：“我只是个研究者，没有各位那样持有的武力。”
“那位……斯卡蒂小姐不行么？”闪灵并不懂他笑点于何处，也没去强调自己此刻是作为医生的身份，只是提起了那位令她印象深刻的阿尔戈人。
不论是知道她作为楚先生曾经的搭档的事实，还是真正同行时所能察觉到的威胁感，都足以令她对其作为战友的实力颇为信任的同时，印象深刻。
“提起这一点，我倒是建议你和她合作，闪灵。”
“您的意思是？”
“她和你一样，虽然肩负着保护我的任务，但主观意愿其实是来找苍七，她还没说，但我相信她也会在不久后朝我申请单独行动……”
斯特凡诺遗憾道，然后又挑起了一块瘤奶疙瘩，显得颇有些饥饿，仿佛大家之前没有团体用餐似的，“所以我推荐你俩同行，阿戈尔人和萨卡兹人总不会有什么忌讳。”
“可博士的安全……”“让Ace负责吧，Sharp也一样，他俩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
斯特凡诺耸了耸肩，吃相倒是从容优雅，看起来甚至接受过相关的教育，只是又摸了个松饼。
那种教育应该不包含吃个不停。
但比起他的行为，萨卡兹和萨科塔都更在意他的话语，而这人选中唯独不提煌也让Outcast苦笑，想着让那位姑娘听到估计就该不平衡了，但煌也确实没有前两者更适合守护，不能是经验，还是能力。
她还是更适合去做攻坚手。
闪灵不清楚这些，她只是想了想Ace还是在陆行舰上见过的，算是熟悉，也能信任，便也放下心来。
“那么我去拜访一下Ace，征求他的协助。”
“没问题，记得带上你那份糕点包装。”
斯特凡诺指了指闪灵面前的那几袋食物：“我觉得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然后别忘了同崖心干员发表发表感想。”
“好的，那么再见，博士，再见，Outcast女士。”闪灵提起那几袋食物挥手告辞。
“再见，闪灵医生。”Outcast回礼道。
博士则是点了点头：“再见……”
闪灵很快便走出了房间，只是来时门没关，走后门也没关，这时候去关门的，是博士。
而Outcast则是看着他关上门后回头问自己：“基督有没有要你跟挚友说的话？我是说苍七。”
这一问令她怔了怔，而这反应落在斯特凡诺眼中，便等于回答。
“看来没有，还是说祂还是那样，眼中除了创造者以外看不见别的？”
“祂提到了苍七……”相较于此刻斯特凡诺对她的陌生，Outcast反倒是认识博士的，甚至可以说是熟识，只是那也都是过去的博士。
她只是不奇怪对方知道那一位的存在，并且对他的本心无比信任，方能继续道：
“但也只是提到，我的职责是去祛除亡者的残留，捣毁他们打造的亵渎之物，为此我的脑中甚至多出了不少它们相关的东西。”
“还请详谈……”斯特凡诺立刻道，“在不与你意见冲突的前提下。”
他很清楚，同样是从古到今，基督那家伙才是记忆最清晰齐全的家伙，但却不怎么开口，也不怎么说人话。
但现在有了个使者做信息中介，总归也是个令人欣喜的消息。

NO.41:我将以耶拉冈德形态出击
没有通信基站，通信机便无法使用。
谢拉格全境很大，充斥着难以挑战的高山与峡谷，要想让通讯信号覆盖谢拉格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与其琢磨通信基站的大面积覆盖，想办法加强功率或许更加轻松。
只是不论通信基站是否能够覆盖谢拉格全境，图里卡姆都是不必担心的。
毕竟这里是谢拉格唯一与外界联通的关口，谁都明白在这里建立通讯网的意义，这里也不只有一座通讯基站。
不同的势力，不同的企业，有能力的都想构筑属于自己的，不被人轻易窃听的通讯网。
而罗德岛制药公司，自然也是用自己的。
早在两个月前就派遣了数位干员，其中还有一位代号极光的谢拉格本地干员在内协助，便是为了提前建立通讯基站，待到博士一行人抵达后便能立刻用上，尤其是博士本身，对此要求更是迫切。
情报是战争的先导与生命，换成小规模的作战，这种说法也是不变的，更别提这位指挥官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除却要每隔几个小时经历一次体检外，还得同「私人医生」通个电话。
哪怕此刻已至深夜。
“晚上好，是我。”
略显疲惫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头盔都没摘便就着上面的通讯器点开躺在柔软的床铺上，斯特凡诺透着面罩望着顶灯柔和的天花板，呆呆地补了一句：“听得到吗？”
博士自然是有手机的，只是比起手机，不论哪个时期的博士都更习惯按下头盔上的通讯按钮。
毕竟不论是哪个时期的博士，都有过手机不太管用，信号营业厅毫无作为的经历，再怎么强调自己是研究者，也都无法真正忘掉作为求生者的本质。
哪怕是被迫踏上战场，亦或是指挥战斗，也都是为了活下去，不论是哪次醒来都是一样。
区别只是活下去的基准能否奢侈些，加上些更好地祈愿。
“听得到，辛苦了，听来你今天很忙。”有些机械质感的声音从头盔里侧传来，怪异的音质是头盔本身通讯系统过分老化的结果，但还能继续运作便足以证明其科技程度……尤其是保质期的惊异。
对常规信号的接收也是出色泛用性的证明。
“居然能在开头就能听到你说辛苦了，看来我听起来真的很累。”
“你失去了自我判断力么？”机械质感的女声询问着，比起方才多出一分冷淡，而这恰恰是斯特凡诺习惯的冷淡。
“多少是有点吧，有点麻木了。”话语间那碧绿的眼眸仍然是望着那柔和的顶灯，仿维多利亚款式的吊灯看起来华丽雍容。
图里卡姆的维多利亚元素几近和谢拉格本土元素五五开，看起来多少令人怀疑不是谢拉格引进了维多利亚，而是维多利亚占领了谢拉格。
但在某些细节上又能看到些别的国家影子，比如源石暖炉上有着哥伦比亚的雷神工业logo。
比如墙角的仿古唱片机放置于古莱塔尼亚样式的高脚桌上，连那唱片机也有着莱塔尼亚企业的商标。
更别提城镇边缘的某些工厂所用的机床都是雷姆必拓的技术打造。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无疑是个很有能力，也不惧长途跋涉的人，带领着喀兰贸易从多国拉来了赞助与合作，方才令图里卡姆从一座小镇变成了而今的城镇规模。
但这也让图里卡姆愈发的不像谢拉格。
这也是包括另外两族在内的太多谢拉格人所但担心、排斥的点。
“咱们的盟友，干员崖心的哥哥其实是有些坏心眼的，竟然让我这一届研究者加入他同布朗陶家族与佩尔罗契家族的族长闲聊。以一个让罗德岛制药公司真正走入三族视野的理由。”
“所以你只是因为参与贵族应酬而疲惫么？”通讯的另一头问。
“当然不是……”斯特凡诺否认的很干脆，抬起右臂，搭在了自己头盔之前，挡住了额前的些许视野，那一小片的黑暗，却令他有着些许安心地轻声道，“我的眼前很乱，我的耳边很吵啊，凯尔希。”
“这样的我会因这一日的经历而疲惫，不奇怪吧？”
“岂止是不奇怪，你应该趁早放弃，回到罗德岛的生理稳定器上躺着。”
凯尔希的话语毫不客气，就凭这一点，虽然都是带着机械感的女声，她便与PRTS远远地区分开来。
“生理稳定器……”呢喃着那装置的名字，斯特凡诺的眼中满是纷乱的光雨，但还是在关注着现实的话题，从无数声音中识别出凯尔希的声音继续道，“罗德岛这艘舰船被挖出来，除却还算完整的骨架，也就只剩下PRTS和那东西算是完整了吧。”
“分明连与我防护服直连的通讯器都毁了。”
说到这里时，他眼前的画面有过瞬间的连贯，映出那并不真切的身影，令他不禁呢喃：“应该是她毁的。”
这道呢喃也不知是否又被凯尔希听见，那语音只是在沉默着，沉默了几秒后，便又开口：“不论你现在在想什么，既然精神状态堪忧就该回来，你应该最清楚自己的极限，也最该明白勉强的代价。”
以凯尔希一贯的发言方式，这番话算是足够直白清晰，可以说是考虑了对方状态不佳后选择的足够诚恳的发言。
而这发言，却并未被斯特凡诺所接受。
“不……”他否决道，“我有种预感。”
“头痛困扰不断的你还能抓住的一缕预感？”
对方的言辞愈加尖锐，对于斯特凡诺听来还真是熟悉，有了些许和挚友对话的错觉，而在那样的错觉中，他的回应方式却也从未变过。
“正是头痛困扰不断的我还能抓住的这一缕预感，让我留下……”
放下了头盔前的手，斯特凡诺注视着眼前那些狰狞的阴影，即便闭上眼，也能感受到黑暗中闪耀的各式光彩，那无数的蓝色，有浅有深，唯有一小片的红，看起来与周围格格不入，又令他重新睁开了眼，“海洋、祭星、佛理、基督，那四神的牵连都齐聚于此，在这里必将发生改变后世的巨变，这种时候如果我选择回到罗德岛沉睡，未来的我会很难过。”
提起难过时，他用的是炎语的难过。
既是心理意义的难过，也是日子会很难过的双关。
而说完这段话后，他便沉默了，本就痛到麻木的感知与并未消退的嘈杂幻影仍在，别说开口，光是思考都是一种沉重的负担，这种前提下能够称作放松的，只有沉默和入眠。
梦里虽然同样不安稳，但好歹会比此刻的感觉好些。
而他方才的话语对于凯尔希而言同样是需要时间消化的信息，那与最初构想的谢拉格差异过大，足以令她也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重新开口问：
“那你看过自己的体检单么？就在半小时前，闪灵给我发送了你的体检单。”
“看过……”
“真亏你能这么平静的回答……”凯尔希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疲惫起来，“你觉得自己能撑多久？届时我看到的会是个支离破碎的丹尼尔•斯特凡诺么？”
“都说了让你别乱捡奇怪的东西啊……”斯特凡诺苦笑道，“这一点你还真是和挚友一样，或者从先后而言，是他像你？罗德岛有三分之一是你俩领来的人。”
“你是奇怪的东西？”
“总不能说我不是东西吧？可不能这样对老师啊，凯尔希。”
“要尊师重道。”
“有这样让学生操心的老师么？”
“应该有吧。”
难得会有凯尔希承认自己的时候，斯特凡诺却已经没有高兴的余力，只是无意识地发出了些轻微的嘶声，语气轻缓的说道：“我有点困了，重新说回正事吧。首先，Outcast确实是冲着教团来的，但我没想到基督只是给了她处理教团的任务，那黑色的……属于堕天的神性要么是祂计算之外，要么是祂另有后手。”
“除此之外，这片地域存在四道神性，都是蓝色的识别光谱，谢拉格的状况远超预想，甚至已经不是一个边远雪域该有的规模了，最坏的可能是五尊神。当然，挚友应该是其中之一。”
“他应该是在谢拉格里，只是还没出来，有着某种制约……嘶……”说完这么长一串，终于是痛得忍不住顿了顿。
很难想象，小小一处雪国能有好几尊大佬，他从一开始踏足这片土地便很明白，只是不曾于盟友说，也不曾于手下提及，也还没到承认自己束手无策的时候。
“你该休息了。”凯尔希只是平静道，显然听到了他的痛嘶。
“说完就去……”试图捂头的手只能捂到金属与塑胶，斯特凡诺强撑着继续道，“他没有出现，但他应该知道这边的消息，最晚明天他会联系我们，但应该还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让他不考虑现身相见，我需要额外的协助者。”
“可以，自告奋勇的人，打从一开始就很多，毕竟楚信然已经失踪太久了。”
“是啊，在罗德岛，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斯特凡诺笑了笑，“一个长期不在罗德岛但却一直话题不断的风云人物，比起咱们也不差多少，大家早已将他视作我们的一员。”
“但他叫来的，都很难管束，尤其是上个月主动找上罗德岛的那俩「人」。”凯尔希跳过这感慨，也算是默认了斯特凡诺的话语，“那些自告奋勇的，比如企鹅物流合作的信使和那叙拉古的独狼，就算我拒绝，她们也会自己行动，更别提银狼、年、令那样的存在，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们随时可以走人。”
“叔叔带着侄女和侄女闺蜜一起来找忘年交侄女婿吗？真热闹啊……”
听得连痛楚都好像没那么剧烈了，斯特凡诺挺想笑的，但是这笑意到了嘴边又被痛觉淡化，“也没必要拦吧，如果是那些组合的话，他们在哥伦比亚便已经证明了自己有资格加入这边的战场，和挚友关系好的也大多都是这边世界的人。”
“还有些不知大地多么广阔，世界多么残酷的孩子。”
“你的说话习惯又冒出来啦……”斯特凡诺低声感慨，苍白地笑笑，“而且你捡来的孩子也不少，就别提啦。”
五十步笑百步这又何必呢？斯特凡诺对凯尔希在这种地方的嘴上不饶人有些无奈。
“好了，我真的要休息了，等你发我一份协助者成员名单，希望足够豪华。”
“会的，半小时前还有拉特兰圣堂的致电，内容是：同时具备万国信使与罗德岛合作伙伴企鹅物流所属信使的莫斯提马，正在朝着谢拉格赶赴，希望在着之前被允许在罗德岛本舰修整。”
说着，凯尔希补充道：“因为我们还停靠在谢拉格与哥伦比亚的交界处，不过就算不是如此，那位圣座也会报备吧。
毕竟Outcast在我们这里，楚信然也在我们这里，而那堕天使信使曾经和楚信然有过一同失踪。”
“我对她有印象，也远程通话过，出乎预料的洒脱，那样洒脱的萨科塔女孩恐怕也只有挚友能够攻陷吧。”
“别扯了，我们都知道萨科塔大多都是那副德行，要么极度自律，要么极度随性，不过她是距离最远的，恐怕只来得及赶上收尾工作。”
“那是届时考虑的问题了，我撑不到那个时候，让以后的我再看吧，就说到这里，我要休息了……”
艰难地抬手，扣下头盔的接合开关，斯特凡诺一面略略撑起身来，摘下头盔，一面轻声道，“晚安，凯尔希。”
“晚安，斯特凡诺老师。”
那样的声音因头盔的远离而显得轻微，而已经因为头痛而脸色极其难看的斯特凡诺都没有好好脱衣的余裕便盖上了被窝，解脱一般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好像这世界根本不会放过他一般的，他耳边的声音本是忽然轻了不少，却又冒出个格外鲜明的女声：
“看来是被折磨得够呛啊，博士。”
“是你啊……”沉重的双眼稍稍睁开一条缝来，所见的便是对面石桌前坐着的女酒鬼，斯特凡诺又重新闭上了眼，倒是没有表现什么被对方骚扰睡眠的愤怒。
毕竟他很清楚，眼下耳边声音越来越轻也是对方的功劳。
真是的，在这种时候可真是羡慕这些自己无法企及的家伙，拥有这样的力量，有着这样的身体。
分明同样有过被称作怪物的时期，但怪物与怪物之间的差距也是如此之大。
“是我，想来越是在这种时候，你就越需要我的帮助，所以就痛下决心地放弃了见信然的时间来看看你啊——”
以潇洒干练的动作饮下杯中物，能够一定程度控制梦境的岁兽化身愉快笑道，“是不是会很感动？”
“挚友身边总是你们这样的女性，还真是令我心情复杂……”
斯特凡诺抬手盖在头上，闭眼开口，就着身下木椅的质感翻了个身，像个想要好好睡觉的困乏人，“真好奇他以后的家庭地位。”
“家庭吗，很难想象他真的会组成家庭的模样啊，他身边的姑娘们也都和他一样，对家庭没什么奢望吧。”
“全是为了理想而奔走么？包括你？”
“今朝有酒今朝醉，理想什么的，我现在反而不确定呢。”
令微笑着，看着那躺在长桌的背影，倒是能想起些喝多了便头痛欲裂，躺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旧友。
之所以是旧友，也是因为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有些人也早已不见或是死去，连梦境的残渣都难以找到，只有自己梦到他们，再也没有他们梦到自己。
她在梦里待了太久，真正踏出也都是最近才决定的事，先去拜访两位妹妹，然后和其中一位打定主意去找罗德岛，在这之前先和早就认识的罗德岛朋友在梦里联系联系……然而也没什么意义，就和过去的楚信然那样，大家醒来也不会记得。
但令确实能获得些情报，而且还能像现在这样，给斯特凡诺这样饱受「诅咒」影响的人一些喘息之机。
“是吗，那挚友或许确实和你挺配的。”
“怎么？”
“在弄清了自己就是楚信然之后，他也弄不清自己眼下的理想该是什么了。”斯特凡诺淡淡道。
“不过虽然长期的理想想不到，但短期的目标却是毫无动摇的。”
.
夜深人静，仍然没有睡觉，继续在处理音频情报的楚信然，鼻子非常的痒，但还是忍住了没打喷嚏。
他非常苦逼的加班到了现在，又死了三十一具分身，就算算上之前加放的，赶在雅儿休息之前托她捎一程的三十四具分身，也都只剩下了十几具人形监控探头，显得好像不是那么累了。
但也只是显得。
他已经稳定法术释放一整天了，一般的驮兽也没他这么能撑。
但为了在谢拉格全境调查足够多的海神教团窝点，他这不断派遣农民出去探图的行为不能中断，哪怕已经确实疲惫也在保证「基础人口」的必要存在。
不论是传话还是掌握敌我双方动向，他都在努力的作为一位暗处的盟友。
在黎明到来之前。
等黎明到了，他就是耶拉冈德，尽管是冒牌的。
明日正式开始宣传的圣山大典，耶拉冈德的神谕与见证，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雅儿小姐全都让他来做，而自己在边上看着。
他虽然无奈，但也接下了这个与自己目的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说发挥的好就会大有帮助的任务。
明天，他将入局，抵达明处。
以上百年不曾再发声的耶拉冈德之名。

NO.42:初衷只是扮演，但又好似本色出演
1095年的9月11日，对谢拉格而言显然会是尤为特别的一天。
蔓珠院忽然宣称他们收到了神谕，沉寂了数百年的雪域之神耶拉冈德将在圣山仪式中显现。
雪境子民对雪域之神的信仰毋庸置疑，但人心仍会揣测人的话语。
尤其是最近的谢拉格其实暗地流传着颇多关于蔓珠院的留言，大多都是关联那些失踪的谢拉格人，便也不免怀疑其假冒神谕的可能性。
怀疑仅仅是怀疑，并且还是一小部分。
更多人不会愿意相信这数百年来都负责着宗教经文研读与知识传承的蔓珠院会做这种事，从这份意义上，谢拉格人对耶拉冈德的信仰，其中是有那么一小部分被蔓珠院所替换。
就像很多信徒与其说是信仰神，更像是信仰神甫们所说的话语。
他们的怀疑还不足以动摇这么多年的信仰与信任，也不相信蔓珠院胆大包天到敢于伪造神明的意志。
所以这份怀疑即便存在，也无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下明言，而在此基础上，三族族长们共同发表筹备圣山大典的声明便等于认可了蔓珠院的话语，为其更添一份真实性。
比起无处不在却又高高在上的神，还是干实事的贵族老爷们带来的恩惠要更加实际，更受到谢拉格居民们的爱戴。
而他们的承认与支持，足以破开大家的怀疑，强振起精神参与这不同以往的圣山大典。
圣山大典，一年一度，而且有着确切的时间，这时间据说是蔓珠院几百年前从古籍中发现耶拉冈德初现的日子。
于是就把这天定为了谢拉格最大的节日，也是所有谢拉格人心中的头等大事。
在那一天，所有谢拉格人都会停下手上的事情，向耶拉冈德，向雪境之神献上最虔诚的祈祷。祈求来年也能在神的庇护下度过幸福安康的一年。
每年的这个时候，在大学院任教和学习的修士们会来到蔓珠院中，在这里为人们讲经，或者讲述有关耶拉冈德的历史。
在重要程度不亚于拉特兰、维多利亚等国的圣诞。
圣诞节会提前开展么？
除非耶稣重新出生一次（x；
耶稣重新出生一次不太行，但耶拉冈德重新出现一次却是没问题的，正好此刻也有需要神明显现镇定的不安。
“你说，这三族族长之中，有人真的相信耶拉冈德出现么？”
“如果有，能有几个——你忘了问这个……”不论如何以神明的名义装点，那声音都是依旧嘈杂沉浑地与神明毫不搭边，回应着女孩儿那或许只是自语的问题，“难道你对耶拉冈德一点信心也没有么？”
这声音令女孩扭头看了眼那空处，脸上倒是浮出几分促狭的笑容来：“你要有自信了吗？「耶拉冈德」。”
“倘若取笑我能让你心情好些的话，倒也无妨。”
显然觉得这种回答最没意思，于是脸上的笑容也变作无奈的女孩轻声道：“怎么这点幽默都没有啊，生气啦？”
“没有，只是还没到能幽默的时候……”「耶拉冈德」回答，“我反倒很惊讶你在彼此对接了情报之后还能有这种心思。”
“互通情报，清楚那个教团在谢拉格有着至少三十处窝点和两个主基地，难道就要因此封冻自己的心情么？看看他们吧？你能看到吧？”
雅儿抬手，指向远处的街道。
此刻他们身处希瓦艾什家族领的街道中，这里有的是正在布置屋房的居民，以及热闹招呼行人旅客的店家，一眼看去都是热情洋溢的笑脸，“能够看到他们的表情吧？”收回手，雅儿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微笑。
“仅仅因为蔓珠院的一句话而相信耶拉冈德真的出现，哪怕是最虔诚的佩尔罗契家也不会如此，倒不如说正因为虔诚方才会更加重视确认，毕竟他们信仰的不是蔓珠院。”
“之所以答应准备圣山大典，一方面是想看蔓珠院究竟要搞出什么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拉格确实需要一场庆典。”
雅儿说着，回过头来，望向那圣山的所在。
蔓珠院的圣女，耶拉冈德的代言人，不能轻易下山，但圣女的侍女长却有这份自由，能够代圣女去做某些事，这也算是身处圣女之位能被允许的少数个人意愿。
所以她手中捏着一页信封，出自恩雅•希瓦艾什的手笔。
作为一位临时的信使，同时也是为了确认谢拉格人民们的状况，她被「派遣」下山。
“暗潮汹涌的谢拉格，本是需要维系表面足够的平静，一开始时，我是这么想的，蔓珠院也是这么想的，包括恩雅，也是一样。
最初谁都不打算惊动这个谢拉格，谁都觉得可以将这件事安稳的盖过，谁都觉得，谢拉格不应改变。”
眼中看着那些笑容，那些不论过去多久的时日，都与过去的画面那般相近的笑容，雅儿的目光悠远，而那并不是身处异次元的楚信然所能看到的。
黑暗的轮廓下，只有那些人的身形，那些衣衫、肌肤上的褶皱、轮廓的起伏，面颊上的纹理，他确实是能「看」到那些人的笑容，也能看到雅儿嘴角苦涩的弯弧。
“这么想来，我也没资格说蔓珠院的人们，也没资格说大长老。”雅儿仍在说。
“他不愿改变，我也完全没想过改变，看不清改变的前路，便不想改变，或许我是在畏惧什么。”
“你已经做好准备了，不是么？”水汽震动着空气发出淡淡的质询，“要在不惊动谢拉格的前提下解决汹涌的暗潮，比起维系表面的平静，不如换种方式，将面上变得热热闹闹，便也没人能注意到水下，此刻所为的不是平静，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就算不在故步自封，那些东西也依旧不是普通人该接触的，就像这么多年以来，谢拉格的山雪鬼都始终只是传说。”
“当传说变成了现实，当山雪鬼变成切实的威胁，同样立于传说中的耶拉冈德没理由坐视不理……”
接上了楚信然的话语，雅儿轻声道，继而回过头来，对着那透明的轮廓歉然道，“只是在最后之前，要麻烦你了。”
“能有伪装神明的机会，大概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吧，我也确实能从中获得些便利……这个话题好像已经说过了……”
沉浑的声音如此说道，却又陡然话锋一转：“继续走吧，雅儿，别忘了你还要送信，恩雅正在问我你这一路是否顺利。”
雅儿闻言，本已迈开的脚步一顿，无奈笑道：“她把耶拉冈德当什么了？”
“一个能帮她看到谢拉格全境的监控卫星？”
“什么？”雅儿没听明白，也看不到另一个次元下的楚信然表情略滞，在与安吉拉的目光对上后又遗憾的操作法术。
“一个难懂的比喻，不过或许她觉得……你其实是我的侍女。”
要以生硬的方式成功跳过话题，就需要一个更加吸引人的话题，不论这吸引是哪种方面，至少雅儿很难忽视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妙道：“那确实可能是她会想到的可能。”
恩雅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中，雅儿很清楚对方有着足够出色的灵觉能够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只是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抱有一种互不拆穿互相尊重的默契。
而现在，当她让楚信然去扮演耶拉冈德后，那恩雅过去对自己的某些猜测显然会发展成别的。
比如真正的神使，神侍什么的……
这就到了「我成替身了」环节。
“不过或许这样也方便。”微妙之后又语气顿轻不少地，甚至连步伐都轻快许多的雅儿朝着喀兰贸易公司所在走去。
虽然成了替身，但她的能力可不曾减弱半分，要在谢拉格锁定个人实在简单，倘若那人是个熟人，那便更是连辨认功夫都能省去。
她能很清楚地找到收信者的所在，不存在找错地方的可能。
所以她倒是大步流星，一旁控制分身跟随的楚信然只是吐槽：
“你倒真是心大。”
“难道我们还要重现一遍关于信任的话题么？”雅儿笑问。
“那还是算了吧，我去继续听听圣女大人和佩尔罗契家的倔孩子能说些什么祈祷。”
“好好一位将军能被你说成倔孩子，听起来你们的相处不怎么顺利。”
“不，挺顺利的，足够的耐心加上间隔时间较长的偶尔指点，足以带动她的虔诚，令她给我信任与情报。”
很难区分这种本事属于装神弄鬼还是牛郎那一套pua，甚至可以说是传销。
本质都是直指人心的交流技巧，亦真亦假，而就目的性而言，算是诈骗。
不过就结果而言，对方也没有实质性的损失，甚至确实被楚信然指点了一些战斗技巧，所以楚信然提起这个来也全无负罪感，只是有些头疼：“但她总会问大长老的事。”
“最初是问我为什么不惩罚他，之后是问我她若杀了对方，我是否也会旁观，到现在是问我该用什么方式真正复仇。”
“听起来你完全不考虑说服她不去复仇。”
“我有什么权利说服一个遭遇了十数年不公的人停止复仇？就因为我暂时是她信仰的神么？”
“除非你打算与对方建立紧密的联系，否则神也没资格干涉别人的人生，而能被神这样干涉人生的信徒……”
“该是位救世主吧……”沉混的声音淡淡道，“在遥远的过去，拉特兰的预言者被斩首而死，救世主则以磔刑告终，与神交流甚多则会被封入时间的夹缝中，以异形之姿落入锁与钥，迷失在时间的意义之中。”
“跟神关系甚密，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两方相差甚远的三观与思维方式互相靠近，迟早会成为一种折磨，如果你以为自己走入了他们的生命，那也许只是个误会。”
“听起来很有故事？”雅儿回头看了眼问。
“萨科塔与萨卡兹，你迟早会接触这两类群体。我已对你说明过这两族的特别，尤其是前者，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很接近神的存在，就「非人」与「异质」这一点而言。”
“他们的「戒律」与「情绪共感」相配合，便能无需交流就知晓对方的心声，不须相交甚密，也不须在语言上互相认可，就能达成特别的默契，这种理想的状态放在现实，就是旁人无法理解的「冷漠」与「无情」，这样的萨科塔人若是和谢拉格人长期交流，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好了好了……”并不喜欢这样愈发严肃的话题，雅儿举手投降着，穿梭于拥挤起来的人群中，“我也不执着这一点，倒是你口中的萨科塔人我挺想接触一下，罗德岛那位算么？”
“不算，我说过萨科塔人也存在例外者，有人能通过违反「律法」来被封禁交流的网络，也有人能够通过装备关闭网络，还有人能够通过「远离拉特兰」来避免共感网络带来的困扰，罗德岛那位算最末者。”
“那不就和一般人一样？”
“但她们是萨科塔中的异类，唯有脱离了情感的网络，方才能做到自知、自控，走入拉特兰以外的世界，脱离他们那片人造天国。”
“但我是想看看能共感情绪的萨科塔人啊……”雅儿无奈道，“而且话题扯的好远，瓦莱丝的倔是因为复仇么，那你怎么回答的？”
“她想复仇无可厚非，我不觉得那是倔，但她总是来问我就显得很倔。”楚信然忍不住在黑暗中摇头。
“她似乎执着于从我这里的得到什么证明，我想那是早早失去了父辈的女孩所需的认可，她应该是在猜疑与歧视中长大的。”
“确实啊，她那些年都是过的。”某人不自觉的习惯性「自曝」道，好似亲眼目睹了对方的过去。
直至如今，楚信然还不直接称呼她为耶拉冈德，一直避开那个称呼，算是非常的「配合」。
而雅儿似乎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转而立刻道：“所以你看她看得没错，但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回答，我避开了一切正面回答。”沉混的噪音唯有在这种话题上显得无比适合，仿佛威严冷漠的神魔，倘若没有雅儿的认知妨碍必然会招来一切的注视。
“拉特兰的经典中有过一句话：「你们不要论断人，就不被论断，你们不要定人的罪，就不会被人定罪」，我没有资格认可她的复仇，谁都没那个资格，只有她自己可以。”
而在这番话后，雅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捏着恩雅给妹妹恩希亚的信默默地走着，而楚信然见她不开口，也乐得少一份注意在这边，休息时间不过四小时的他还没那么精神，还在注意恩雅和瓦莱丝那边的状况，更要让其他分身继续探索。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一前一后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逐渐靠近那喀兰贸易的写字楼建筑时，雅儿才冷不丁的忽然开口。
“楚信然……”
慢了半拍，是被安吉拉提醒才注意到的楚信然回答：“什么？”
“我有时候会觉得，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冒犯，但是……你应该也是哪里的神明吧？”
“而且，令你诞生的那片土地，应该会比谢拉格更加广袤富饶。”
她的身后沉默着，没有回答。

NO.43:但他还没想过谢拉格的牌桌还没坐满
不应如此。
“你应该也是哪里的神明吧？”
只是趋于成熟的逻辑判断。
“而且，令你诞生的那片土地，应该会比谢拉格更加广袤富饶。”
方向不对，但不论是空想家记忆中的国家还是炎国都确实广袤富饶，而真正塑造自己的其实是经行过的一切土地……不……重点是方向，你很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安吉拉的注视下，沉默着垂首的楚信然扭头与一旁的苍龙对视。
那在她的「记忆」中属于楚信然的召唤物，疑似具备独立自我但又相当原始的概念生物，目光有着往日没有的沉稳压迫。
简直就像是幼童忽然成熟一般的巨大改变，以她难以解析却好似能够理解的模样存在着。
难以解析是出于情报的匮乏，机械的AI无法做出判断。
能够理解则是出于拥有人格的AI所能感知的情感判断，就算情报再少，她也能看出那龙瞳之中有着楚信然曾在她眼中展露的风格气质。
那苍龙的变化与其说是懵懂幼兽忽然长大，不如说是陡然被疑似楚信然的人格所取代。
不知是好是坏，也不懂如何干涉的AI助手暂且选择旁观，旁观那一人一龙的对视。
在那样的对视中，楚信然眼中映出的是真正的半身，是另一个自己，能够坦然承认一切的自己。
那样的自己在望着他，一切的话语仿佛能通过目光传递至意识。
祂自谢拉格的土地诞生，以为天地间只有这片雪山，和生活在这片雪原上的人，祂自然而然地对他们产生了亲近之感。
所以祂与这些人接触，祂引领着这群人生活，祂的一切观念既源于这片雪山，也源于与这些人的相处。
以人的说法，这一切构筑了祂的三观。
以炎国的一句山语俗话，便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不同的土地有着不一样的饮食习惯，不一样的生活方式，甚至是不一样的思维逻辑，合成一块儿便是文明的差异，这些差异各有不同，有些互不相容，有些却值得包容学习。
对于雅儿而言，楚信然所表现的观念毫无疑问便是值得学习的，也正因此，她那好似认可夸奖般的感慨发自内心，亦无任何取笑讽刺的意味，但却令楚信然陷入了沉默。
因她的那副理所当然而沉默，也因她认可自己作为神明的观念而沉默。
若要以更加方便理解的方式叙述，那便是「一位老派山神认可你是个模范正神」给他造成了足够冲击，发自真心的夸奖反而令他惊觉自己的思路何时附上了所谓神性，继而回想过去的自己又是如何处事……
有区别，有变化，过去的自己历经数次行动方针和判断逻辑的变化，那时无论如何都能称作是个人，存在着太多的私心，而此刻，而现在……
算是祭星的影响么？不，不该是……因为是早就困扰过的话题，所以下意识又想甩锅给祭星，却也立刻被否决，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胡乱找个罪魁祸首来摆脱烦恼。
答案他很明白，变化早就有了，当以守秘人自居的那一刻，自己的阵营就已然开始偏移，自己就已经开始对行为自我规戒，而那构成了一部分的他自己。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确实具备思想的神性。
不知不觉间，他甚至算不清塑造自己的土地范围为何处，走过的土地太多甚至只能归结为自己所见的世界。
世界……一切都这样水到渠成，令他想起那张仍躺在自己怀中的塔罗牌，可他并未抬手去拿，只是仍注视着苍龙瞳中的自己。
这样的对视便已足矣。
足够令他认清自我，足够让他接受现实。
接受自己没能真正不变，反而是一直在变的现实。
“安吉拉，倘若一位存在拥有神性，还因处事风格被一位神明盛赞是个出色的神明，那他……”“？”
“算了，没什么。”迎着安吉拉疑惑地目光，楚信然扭头轻轻拍了拍同样眼中有些迷惘的苍龙。
经历了自我意识投影加身的强行拔高后，这「小家伙」显然不理解方才是个什么状况，此刻的反应很是困惑。
添麻烦啊，不太行……楚信然如此想到。
事到如今，便是觉得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虽然已经是再强调自己是人类都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程度，但也无所谓。
他忽然觉得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自己也不会改口。
“同行者……”
倒是在这时，安吉拉的主动开口令他又回头看去，那仍旧保持着双手交叠于身侧的AI正认真地注视着他问：
“你困扰于自己所处的位置是么？”
“那是刚才，现在的话，想通了……”楚信然笑了笑，道，“现在该感慨的是老是嚷着自省的自己，其实也有些从来没注意到的问题，视野终归有着极限，亏我还曾经说教过夕同样的道理。”
“没问题就好。”虽然不清楚对方口中的夕是谁，也不清楚当时的事，但那也不是自己该关注的事，安吉拉点了点头，略略回过头来，如之前那般姿态注视着空处，眼中再次数据流转，“不过还请注意，你已经冷落了那位圣女很久了，同时还有三具分身不在情报探索位。”
听到这提醒，楚信然表情顿时垮了下来，沉默了一下：“啊，谢谢。”
干活的时候忽然发呆是这样的，虽然有着维持源石技艺的下意识本能。
但不做信息处理和分身操控就等于停摆，更别说他之前还在靠着分身和他人互动。
此时此刻，谢拉格的那位圣女应该就已经体会到了私信不见回应的感受，可以说是提前适应以后源石手机到手后的可能遭遇……
好吧，楚信然自己都觉得这狡辩有些牵强，毕竟人家做信徒的，谁没有体会过祈祷根本不见回应的经历，倒不如说真回应了才是见鬼……哦不，撞神了。
不过这撞神，只要有过一次，只要给过明确的希望，就很容易失望了。
所以这冷落不能久，却也不能热切，毕竟是用着耶拉冈德的形象，还得塑造权威。
偶尔的不理和沉默等待也是应该的，得让信徒知晓神不是rpg游戏主角，不会家里马桶堵了都要来负责处理——好吧，也说不准哪个地方的神真有这么卑微，但至少耶拉冈德不能如此！
作为蔓珠院的宗教权利顶点，圣女大人一人可抵半个长老院，放在拉特兰也算个教宗，而信仰与教育这事儿从来都是自上而下，可不能让「起带头作用」的宗教头子对神的印象偏差偏得太怪。
“她已经见到了你的妹妹，非常顺利，你完全可以放心，恩雅。”
水波震频空气发出如此的回应，楚信然在对耶拉冈德的声音塑造上并未做什么过多的修饰。
毕竟他那破旧收音机似的浑厚杂音本身听着就挺非人也挺酷的，现实中要发出怎么也要接住调音变声，虽然有些刺耳，但也足够威严，正好用来传达神谕。
还能让信徒心里想象耶拉冈德是什么样的变形金刚和广播恶魔（bushi；
是威严神圣还是诡奇邪恶，这就要看语气和话语内容了，至少楚信然对此是很有研究的。毕竟是上过剧院舞台的人，虽然总是没有第二次。
没有正常的第二次。
“耶拉冈德在上。”
刚结束不久的会议后，终于听到了神灵再次发声的恩雅，放下了些许心头的忧虑，双手合十行礼地低声祷告。
之前她一直心有惴惴，尽管耶拉冈德一直都是亲于人民的善良仁慈神明，而且也大概有着雅儿那样的侍女，但祂真的承认圣女么？
自己以这种名头是否真能与对方亲切交流？这些疑问在简短且相隔时间漫长的几次问答中一直存在，而最近的一次堪称冒犯的试探，无疑是朝对方以祷告的方式询问雅儿是否已经顺利遇见恩希亚。
这是她第二次朝对方发出具体到个人的询问式祷告，上一次是恩希欧迪斯，那时还可以凭着对方特别的身份来表现得是为整个谢拉格未来的一条道路发问。
但雅儿和恩希亚显然就扯不起那样的大旗了，这只能是出于私心的问询。
圣女能够拥有私心么？这句话问给谢拉格的大部分人，或许都能给出「能」的回答。
可这样回答的人，也不会发现他们平日的愿想，对圣女的期待都在将圣女朝着公正无私上推。
比起口头的回答，他们早已用持续至今的行为做出了回应。
恩雅对自我的压抑，便是这份回应的结果。
耶拉冈德是如何看待的？过去的无数年来，恩雅一度将雅儿视作耶拉冈德的相关，甚至是化身，直至最近耶拉冈德真正显现，她才尴尬的抹掉后者的可能，却也因此陷入了对神明的惴惴中。
这不虔诚，不可置疑耶拉冈德的权威……她心里明白，作为圣女的考验重重，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虔诚。
尽管在那冰冷的雪夜中，她被那个人希望成为圣女，而她也确实去成为了圣女。
但那也是因为她心底却是期盼着谢拉格的改变，期盼着喀兰贸易的强盛，期盼着希瓦艾什的变局，也盼望着……雪境之神耶拉冈德的注视。
那是每一位谢拉格人从小竖立的信仰，不论其之后的成长道路中有着怎样的经历，他们都无法忽视那位雪境之神在心底的存在，仿佛一举一动都受其注视，令其更加规范自身言行。
即便是贵为圣女也仍是一样。
恩雅•希瓦艾什一直都是那样的信徒，如此才能忍受那在各式各样的会议祭典负责之余，还要进行无尽的经文解读。
信仰的虔诚有着多种方式，怀疑却只有一种，可若非纯粹坠入疯狂的狂信徒外，又有谁能够忍住不去怀疑突然降临至身边的神明存在，又有谁能够忍住不去怀疑自己是否冒犯了对方呢？
楚信然没有宗教信仰，但他见过太多不同的信仰，所以他对于「冷落」恩雅的担心并不在担忧对方生气之类的方面，而是担忧对方想东想西然后自我厌恶。
这不是男女交往，而是神明与信徒之间的距离把握，楚信然看得心如明镜，不论是对「信徒」的看法还是对于神明该持的态度，令雅儿看着都有些豁然开朗的启迪，颇有种对方才是前辈的云开雾散感。
对于仅仅是和楚信然有过言语交流，并且可以感受到对方的些许轮廓，更能察觉其非人特质的她而言，比起偶尔闲言中表露的似人遭遇，她更相信楚信然确实是一位神明，只是和她自己一样有些不愿说破的理由。
以至于直至此刻，雅儿都还觉得她和楚信然是互有默契，互不说破对方神明的身份……
然后几分钟前，她终是忍不住发出了那份感慨，然后在对方的沉默中倒是觉得不好意思地「认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面和恩雅的妹妹恩希亚交谈，一面想着之后若是道歉该怎么说。
而那被圣女与圣女侍女长同时揣测着的楚信然，倒是正「注视」着她们二者各自的状况，注视着雅儿与恩希亚的笑谈，也注视着那在长老会议之后，前往圣山广场督促圣山大典现场搭建的恩雅。
除此之外，还有那站在瓦莱丝身侧的楚信然分身，还有站在布朗陶家族领、佩尔洛契家族领下不同地域的分身们也在传递着不同的音浪、不同的空间轮廓，然后被总结组成明确的水流话语出现在安吉拉的身侧，被她看在「眼」中，记录在数据库中，同步分析。
最后静待着什么时候，楚信然短暂放下分身控制的「喘息时间」到来，她再给出系统分析的结果，让楚信然消化之后再给出新的方针，同时进行继续多线程的情报整理。
不得不说，安吉拉的加入楚信然的队伍之后确实帮了大忙，对于尽管有着多样的经历以至于催熟式成长的后者而言，他再怎么成长也不至于立刻变成斯特凡诺那般能够大脑当做计算机使的妖孽，带一个AI助手倒是完美弥补了这部分缺陷，令他也有了资格坐上谢拉格这混乱的牌桌前，尽可能多的将牌桌前的其他牌手纳入观测之下。
包括恩希欧迪斯在内的三族家主，蔓珠院的大长老与圣女、斯特凡诺的所在，乃至海神教团的多方变动，以及不久前还捅了他一矛的奥丁，他都大致掌握着动向，除却最后两者之外的本土人士们更是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下，之所以一直没联系，便是不想让海神教团注意到他的存在。
如果可以，他想将自己伪装成罗德岛的暗子，虽然就事实而言也确实极可能那样发展。
但至少，不要让海神教团觉得是守秘人到了，尤其是那几位主教和祭司，以及那位素昧蒙面的教宗。
当初的犹大已经足够让他觉得麻烦，虽然也只有犹大足够麻烦，马太、雅各和多默就好应付许多。
但也没可能小看他人，不过目前他倒是隐约抓到一条可以利用的情报。
关于某位血锋雪女……一位外来的、信仰拉特兰教义的萨卡兹修女，有着战士的传闻，以及完全对的上海神教团渗透时间的出现时间，还有着令他在意的，熟悉的驼兽，或者说羊头骨骼面具。
他还没想好该让分身去接触，还是托别人去，能够拜托走动的不只是雅儿，还有瓦莱丝。
但若是后者的话，他还需要再确认一下其威胁与瓦莱丝的表现，倒是不急。
他只是继续在等待圣山大典的准备完成，这也是他目前有必要的「现身」。
在此之上，他很庆幸锡兰和黑没有出现在这里，否则他就得放弃「神言」的形式以免被当场认出。
尽管说服了雅儿接触罗德岛，试着让耶拉冈德现身，但还在还未逼出海神教团真正底牌的前提下，他宁愿选择继续隐于幕后作情报调查，只是这份平静想来不会持续多久，要么在今天，要么在明天。
今天是更多的分身投入调查，走遍谢拉格的各处——这需要一点点雅儿的协助减少时间。
明天是圣山大典的开幕，耶拉冈德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布更进一步的神谕，海神教团没理由继续沉寂。
是自己先抓住他们的尾巴，还是他们被耶拉冈德的现身逼得跳墙……他在等待。
也期待着斯特凡诺注意到「耶拉冈德」的存在。

NO.44:若即若离的互相配合
“恩雅，我希望你能争取成为圣女。”
为什么？
“喀兰贸易如果想在谢拉格更进一步，需要一个圣女，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为什么？
“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另两家人会有什么盘算你我都很清楚。但是我相信你若是被雪水滴中，一定能够通过考验，成为圣女。”
“恩雅，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如果我不想呢？
如果我失败了呢？
所有的反驳与疑问，那时的女孩都没有说出口，一句也没。
因为她清楚那位兄长会如何回答。
他一定会说：
你姓希瓦艾什，恩雅。
就像他是那样的信任妹妹那样，妹妹也那样的信任他一定会做出的选择与说出的话。
可那样的信任招致的结果，会是彼此乐意见到的吗？
做哥哥的企业进一步做大，重新拿回希瓦艾什家族应有的地位，掌握着谢拉格三分之一的世俗权力。
做妹妹的贵为喀兰圣女，无数雪境子民尊敬爱戴的宗教领袖，完全掌管着谢拉格的宗教相关。
到了这一步似乎所有人都不难想到兄妹的联合，但结果却是兄妹之间再无交集的陌生。
希瓦艾什的家主亦当对喀兰圣女表示尊敬与虔诚，喀兰圣女亦当对雪境的任何子民表现一视同仁的慈爱，一如耶拉冈德的意志。
唯一神宗教的谢拉格信仰与拉特兰宗教有着相似的神爱世人，一视同仁的慈爱。
而一视同仁，便也意味着没有谁显得更加特殊。
看起来像是双方都在践行自己所处位置的态度，但抛开这份位置之外的私心呢？
“耶拉冈德，还请原谅我的冒犯……”
真正的祈祷从来都不是开口言传，而是发自内心。
那样的祈祷，楚信然的听不到的，因为他并非真正的耶拉冈德。
“楚信然，有一份祈祷需要你听听……是恩雅的。”
而在这种时候，能够主动联系转达的雅儿便显得足够特别。
再次强调这一点也只是老生常谈般的乏味，楚信然并不为此而表露意外，只是回应以倾听，倾听那并不似喀兰圣女该有的烦恼，不论是那女孩平日的表现还是处事的态度，都不似会为早已冰封的情感而困扰的人。
而面对这样的疑惑，雅儿倒是微笑道：“少女的秘密就是这样啊……耶拉冈德先生，通过外在表现来揣测心思可是最容易出错的哦。”
这话介乎于调皮的女孩与和善的长辈之间，在楚信然看来倒是为其添了几分年轻的朝气，令他也能无奈地笑笑，也不去反驳些什么。
伦蒂尼姆学院的楚信然怎么会不懂这些，只是基于对恩雅•希瓦艾什的确实不了解而表现出疑惑，倒是没想到能在得到回答后还被取笑教训一下。
是否该反过来教训一下不只是少女的秘密，少年的秘密也是如此？
但想来自己也不够少年了，而且此刻也不是需要这般油腻的场合，他便只是微笑着回答谨遵教诲后，再次抛出个问题：“那么她为什么会如此的询问？作为她的侍女长，以你对她的了解，我想确定你的看法和情报，免得有失偏颇。”
在这之前，他知道恩雅•希瓦艾什的家庭组成，从不同的角度路线了解过些许希瓦艾什的家事，甚至是从过去某位当事人的一点只言片语中得到过碎片，但只是如此，显然不能说是真正了解了一个人。
事实上，刚听到雅儿转述的祈祷时，他是足够惊讶的，惊讶那位圣女大人的祈祷内容既不是修复兄妹关系，也不是表现以敌意与憎恨，而是一句显出麻木的疑惑：
“我该以怎样的面目待他，如何才能望见我的本心？非常抱歉让您听到了作为圣女的失态，但我想，我仍能作为一位信徒向您祈祷破除我的迷茫。”
对恩希欧迪斯该是冷漠还是愤怒，恩雅自己都不清楚，或许是因为长久地冰封，她已经看不清自己的心灵。
面具戴久了迟早会长到肉里，这种现象也曾是楚信然所忌惮的，倒是并不陌生，而面对这种问题时，他才会忽然意识到对方确实是个年轻人，甚至算算时间好像和自己年龄相差无几。
虽然自己是个心理年龄另算的奇葩，但显然不能要求他人亦是如此。
只是就算谈不上真正了解这位圣女，他也有自信凭着最近这短暂的观察与了解确信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暴露出这样不似弱点的脆弱，哪怕是对于神。
也不是哪个信徒都会对神倾诉一切的，越是坚强越是骄傲的人，就越是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这时的开口更像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尝试与试探，楚信然很怀疑这是一次试探，是圣女对信仰之神是否仿冒伪劣的试探。
不是耶拉冈德楚信然，确实是听不到这种祷告的，如果没有雅儿在侧的话。
不过他想听到的倒不是关于这方面的回答，毕竟他总觉得自己还忽略了什么。
“明天就是上山圣猎的日子，届时她便要面对她那位兄长，不过在这之前，图里卡姆已经传来消息……”
在法术构筑的感知中，楚信然「看」到了雅儿身形瞬间的闪现，便明了她刚动用了一次空间跳跃又重新归来，“恩希欧迪斯正在践行传统。”
“哦？”
“不骑驮兽、低眉注地、双掌合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垂首祷告着前往圣山，那是古老的进山传统，考校其虔诚，如果他能做到，那连圣女也可以一见。”
“耶拉冈德的旨意？”
“怎么可能。”雅儿白了虚影一眼。
“是我冒昧了……”楚信然淡淡道，“不过若是因此才会向耶拉冈德发问……还真是难得啊，这样的信任。”
他说的显然是指恩雅对恩希欧迪斯的信任，从图里卡姆到圣山，正常走都要一天。
若要按照仪式没个一天半也没完，一天半的体力消耗外加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更别说还有愈发严峻的气温和地势，这古老仪式考验的可不只是精神，还得有身体素质。
正如圣女的考核仪式那般，都非常人所能做到。
但圣女祈祷的行为已然能够证明，她相信恩希欧迪斯大人能够做到，所以才会急着明了自己的方向。
否则已然麻木了那么久的日子，何必急着今日醒转。
即便这么些年以来不曾见面，唯有「作为希瓦艾什家主偶尔的慰问会传达到蔓珠院，而蔓珠院偶尔也将下达祝福予三大家族」这等程度的冷漠交流，这对兄妹却还是有着那样的信任。
“人似乎总是这样复杂，不论如何多样，最终都是这样别扭，没有任何改变……”雅儿亦评价道，“真有意思，但也真没意思。”
“光是这样评价可不行，还得有更切实的回答意象啊，雅儿，你能告诉我，耶拉冈德要如何回答这种问题么？”
楚信然平静地说着，而在感知分割的某处，传来着图里卡姆的无数声音，那是评价恩希欧迪斯行为的声音，也有恩希欧迪斯确实走在路上的脚步声。
楚信然同时监测的画面中有着他的存在，也稍微倾斜了更多的注意在这位许久不见的雇主身上。
尽管之前便有无数次观察、打量的机会，但还从未有此刻这般自然的机会。
恩希欧迪斯前往圣山的朝圣之路上有着无数的目光，所有的目光都在观察、打量着这位特别的践行传统者。
作为曾经被辱为破坏传统，大逆不道之人，却又做出如此虔信苦行者才有的举措，他这份无疑牵动着道路两侧无数人的心，不论过去是支持还是谩骂，是怀疑还是尊敬，谢拉格人连同不少游客们都让开了道路，分立于两侧注视着他，哪怕有所对话也都压低了声音化作些窃窃私语，唯恐惊动这神圣的践行，引来耶拉冈德的不悦。
而他们亦是不知，昨日发出神谕的「耶拉冈德」，其分身在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恩希欧迪斯的身侧，一同迈步。
作为探测法术发信塔，分身当然不能离开目标太远，而落在某些灵觉过于敏锐的人群眼中，这一幕倒成了无形的神灵行于恩希欧迪斯身侧，与他一同前进。
就宗教意义注意算是格外奇特的一幕。
“那会是耶拉冈德么？”有隐于人群中的教团主教问，这两天的一些动静已经能令他们确信耶拉冈德仍在谢拉格的土地。
于是也有些人较为激进地问：“要不要考虑动手？”
“那位永恒者看着呢，还有位赦罪师和拉特兰枢机，你们没注意么？”
博士、闪灵、outcast，其人口中的三者并未站于一处，而是早早地分开来，却也都分部于那漫长的人流各处，注视着那位目光的中心与其身侧的虚影。
所见的造型并不一致，但斯特凡诺已然得到了满意的结论，回身退入稠密的人流，见到那在后方等待的Ace等人。
“似乎少了个人？”注视着罗德岛的队伍，撇开那些没必要注意的异样幻觉，已经调低了面罩透明度的斯特凡诺问。
听到这话的乌萨斯干员怔了怔，作为第一次见到博士的员工表现得略显慌张，毕竟她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斯卡蒂小姐离开队伍之前说是博士您的许可……”
“确实是我的许可，不用惊慌，极光干员……”忍着一阵阵容易让表情出现异样的痛楚，斯特凡诺强作平和道，“而且之后还会有干员加入队伍。”
“还有新人？”一旁的煌问，同时热情的一把揽住一旁的乌萨斯女孩，一副老大哥的口吻道，“极光啊，不要对博士这么畏惧，博士亲切着呢，脾气也好，对吧博士？”
“现在的我会认可这句话。”留下一句令极光听不懂的话语，斯特凡诺便找手示意人群跟上，“该开始行动了各位，恩希欧迪斯先生的助手魏斯先生和马特洪先生已经等了我们很久，要赶在对方不耐烦之前汇合。”
“有需要特别注意的么？”Sharp在一旁问，“比如另外两家的妨碍？”
“大家都是盟友，有什么好注意的呢？”
“呃……”包括Sharp在内的几人看着博士那比昨天黯淡了太多的面罩，看不清表情也就分不清对方这话是真的还是玩笑。
希瓦艾什与另外两家的敌对关系并不因为合作开公司而真正缓和，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才对。
“放轻松……”
这时是博士轻轻抬手拍打着他的肩膀补充道：“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此刻都在看着恩希欧迪斯先生呢，咱们只需与那位古罗将军与休露丝女士处好关系，这并不难对么？”
佩尔洛契家的将军古罗，布朗陶家的家主妹妹休露丝，前者是个莽撞激进的武人，后者是个天真善良的女性，对于这边多样又并不尖锐的队伍结构而言确实不难相处。
“可是我们不该让他们一同目睹教团的那些阴暗吧……”Ace低声道，“有不少疑似目标现在都在人群里。”
“所以说，需要放轻松，慢慢来……”博士的声音仿佛带着温和低沉的笑意，尽管他的眼前有着肆意狂笑的疯狂者，“咱们还有时间。”
.
“时间不多，耶拉冈德最亲近的信徒问出切身相关的重大问题，可不是我这种仿冒品有资格妄言的啊……”
圣山之上，仍在雅儿身侧的楚信然本体以法术继续着之前的问题，恩雅的祈祷是对耶拉冈德。
即便雅儿转告于他，他也要反问雅儿：“她相信的是耶拉冈德，也相信着作为侍女长的你，你们都能为她指出答案，唯独我没有这份资格。”
“真是狡猾而又正确的回答啊，耶拉冈德先生。”
“你再抓着这个点不放，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耶拉女士？”
“emmm那还是叫楚信然吧……”雅儿算是退了一步，“那么我能期待一下如果是你会回答什么么？”
“我会告诉她，见面方能得到答案。”

NO.45:Helel不可避免会朝此处投来目光
见面方能得到答案……
恩雅于心头低语着耶拉冈德的教诲，自研读经文的室内走出，缓步踏入那一众长老的队伍中。
长老们也注意到了圣女的走近，为首的大长老更是迎上前来：
“没想到连圣女大人也被惊动了，本以为明日圣猎，您还该在做准备。”
“行装与致辞，都不成问题，还请大长老放心，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参与大典了……”圣女平静道，“倒是很意外，恩希欧迪斯要来参拜耶拉冈德。”
“他愿意在这种时候表示虔诚，是好事。前段时间，希瓦艾什还从蔓珠院请了许多神像，添置给领地里没有供奉神像的人，而且……”
说到这里时，大长老瞥了眼长老队伍中的几个空缺，也瞥了几个目光频频看向这边，在与他对上目光后便慌张挪开的长老，“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示好了，我想这次，他更多是要面见你我。”
圣女闻言，也瞥了眼那些目光闪烁的长老，继而重新看向大长老：“看来我是错过了什么？”
“几份提议和几份申请，被某些人挡下，但还是有些被我看到……”
大长老说着，右手探入左手的袖袍中抽出几页纤薄的纸张，递向圣女，“有些人已经不愿抛头露面，也有些人，不敢出现，还有些人……”
他看向那些目光躲闪的长老们，沉瓮的语声有些咬牙切齿：“则是存着可悲的侥幸心理，被推上前来充作箭靶。”
他最终控制住了情绪，尽管他身后的其他几位长老已经在用关切的目光看他。
而圣女只是在翻看着那几页来自喀兰贸易的文件，那份联合的申请，那份一行行记录邪恶的罪状，还有那些貌似虔诚的请愿，继而淡淡道：“或许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圣女大人指的是？”锐利的冰蓝色扫过身后的长老，也落在面色平静的圣女脸上，在这个话题下，大长老并不接受这样略显暧昧的说法。
“都可以是……”将那几页纸叠成一叠，递还给大长老道，圣女的态度始终平静且凛然，“蔓珠院需要上下一心，全谢拉格都需要上下一心，不是么？大长老。”
望着那动作迟缓地接过文件的老人，圣女的目光古井无波，竟令老人都觉得陌生：
“耶拉冈德恰逢此刻降下神谕的含义，您不会不明白。”
“圣女大人说得是。”
短暂的沉默后，是大长老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的致意，这样的鞠躬颔首令圣女瞧不见他的神色。
但圣女却仿佛能看到他那兽面上的不甘与挣扎，看到他那此刻毫不掩饰的复杂。
也令圣女眼中更加的平静，心中的某种打算亦是更加坚定。
同时也下意识地，将那份心中打定的想法告知于神。
只是她亦想不到，她所信仰的，确实听到了她那下意识的话语，并将那份话语转告于另一位存在。
“是我的错觉么？自从我以耶拉冈德的身份出现，她便愈发地依赖神。”
“是你对这方面太过敏感吧，楚信然……”雅儿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还是说你打算要求一个身负千钧重担的年轻人连最后的支撑都放弃？”
“信徒会依靠神，是理所应当的，只是这份依靠大多是单方面，神不一定会做出回应。”
“或许吧……”想着见过的诸多信徒，回想着那些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的神名，倘若真有那么个神给他们设置了特别关注，那确实是每天都能听到对方的一些杂乱话，哪怕对方其实不是真的在对神寻求答案。
现实生活中也有些以为对方在问自己，结果只是自言自语或是自问的尴尬状况。
而这些信徒则是会添上另一种误会，他们偶尔会带上一句信仰，这是日常仪式化的习惯。
而一想到这里，他便又问：“所以你在过去其实经常听到她的心声是么？”
“所以人才会很有趣，但又很无趣啊，楚信然。”雅儿以重复曾经的感叹作为回答的方式。
“总是需要装作不查，不是么？”
“那我要怎么装作不知道你直接挪用了我的答复给对方？”
“不要在这样感慨的氛围下说这些毁气氛的话题嘛。”
“就算再装作那副慈祥地笑也没用，我又看不清色彩，效果很差。”分身自不会特意分神去模拟表情，但本体已是做出了无奈的摇头动作。
楚信然此刻只是保持着恩希欧迪斯那边的「摄像头」平稳移动，其他的分身倒是暂时待机，只因安吉拉刚给出了新一轮的情报处理结果，此刻算是他姑且的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指面前有着安吉拉额外投映的数个光屏清单，在深渊边界仍存的异常法则下时不时扭曲波动。
阅读处理起来很麻烦，也没个真正的休息。
打个盹也没个安宁，没有记忆，还总是伴随着疼痛，大概又在打本，带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还会妨碍醒来的状态。
显然，梦里的经历也不太平稳，甚至会让梦里的自己做出就算会妨害现实也必须去闯的判断。
大概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副本吧……一想到这一点，他便又想起那梦中的雪域，那一度拦在他面前的，包括耶拉冈德在内的敌人们，那代表谢拉格停滞不变的意志，似乎也正是那位大长老所崇尚的意志。
还有那柄令他实在难以忘怀的断刀。
“断刃？没有那种印象。”在某个时候，雅儿的话语与那在水流感知下没有任何说谎特征的面容轮廓，都足以令他冷却那略显火热的心，将视野重新落回现实。
“emmm就当我欠你一次？”
敷衍的玩笑盖不过去，最后也只能如此说道。毕竟，就算是直言对方的回答在她看来就是最妥善的回答，她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
那也无法改变自己确实转头就用他的回答给恩雅的事实，她本也准备道谢，倒是没想到对方比预想中还要「斤斤计较」。
然后在「斤斤计较」之后，又好似「大度」起来。
“不必，为你处理谢拉格事宜与假冒耶拉冈德都是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本也是报恩的一环。”
“只不过，对于圣女的影响会是谢拉格这状况处理的重要一环，不要贸然行动，至少不要让你我之间的的情报交接有纰漏与出入，这会很麻烦。”
“欸，是这样吗？抱歉……”确确实实的，也认认真真地，雅儿对着虚影行了一礼，“我是因为看你好像一直很排斥代耶拉冈德做这些，所以决定自己来。”
“你来当然没错，直接对她心灵对话更能展现耶拉冈德的权威，但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于，我得知道，我得知道才能更好掌握谢拉格的局势。”
“谢拉格是一面棋盘，你我同在一方，还请注意这一点。”
“好的……”雅儿点了点头，继而又合掌微笑道，“等你出来，真想请你在谢拉格玩几天。”
“对外来的畅想得放在危机后。”
“真是毫不松懈啊。”
“松懈的下场会难以接受。”
“那么关于恩雅的期望？”雅儿倒也并不执着于半场的香槟，反倒是一直都很满意楚信然的表现。
“你对谢拉格的畅想有着大长老这样向往停滞者的位置么？”
“已经做出了决定，也就不该不温不火了吧？”雅儿微笑着反问。
“改革应如烈火亨油，温吞行事只适用与平和盛世，与被海神教团浸染的谢拉格无关。”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雅儿脸上的笑容便敛了下去，低眉叹息：“那就没他的位置了。”
“干脆明智的判断，这样我就能更放心的安排了。”
“我很放心你的安排哦，不过眼下是到什么环节了？”雅儿重新笑问，目光延及远处，那始终站在圣女十米范围内某处的瓦莱丝嘴唇微动，似在自言自语，“瓦莱丝是在同你讲话么？”
虽然身处这片雪地，她完全能够做出听到对方声音的询问，但她没有那样选，而是询问楚信然。
“大长老的归处，也不只是此刻的我关心……”楚信然回答，眼中扫着安吉拉拆分出的情报总结，思绪偶有打断便要抬手示意某串文字需要重新调阅，而安吉拉依着动作再次捞出那串内容，“而这环节，还只在开局。”
“听起来很令人泄气啊，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自从那次回来，我都只是在做恩雅的侍女该做的事。”
“继续作为圣女大人的侍女即可。”抬手拨调着缺乏实体的光影，另一侧也浮游着凭着手指拉动的水流字符，楚信然继续着一心多用，身后倚靠着支撑他的苍龙七宿•改。
那是缺乏法术天赋的苍龙在入主装甲发呆罚站，在这深渊边缘只能凭借法术干涉来达成一切的环境下，它能做到的事实在太少，很多时候都直接选择睡觉，等待着楚信然叫醒。
“之前的调查足以证明海神教团在谢拉格安插了至少三位主教，四位祭司，还有那位行踪不明，我的分身也找不到的教宗，只是中低层教众实在太少，让我忍不住怀疑他们还另有安排。”
“那我试着去找他们的线索？”
“对方不蠢，已经能够确定耶拉冈德存在的前提下，针对神明做出应对是必然的，你有完全的信心能够出乎他们的预料、破解他们的准备么？”
雅儿沉思着，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委实说我不想怀疑友方，但我这人习惯考虑最坏的可能性，此刻我失去你，谢拉格便等于是失去了耶拉冈德。”
“那我只能看着了。”沉默了许久的雅儿，复又叹息道。
“对圣女的理解与交流，对耶拉冈德神迹的拟造，我需要你做的事还有很多。就像我说的那样，没有你在，我作为耶拉冈德的谎言太容易破碎，搭建的基础也会尽数崩裂。”
“你不只是看着，甚至需要你注意一下那些会显得吵闹的祷告。”
“我还以为刚才那是求爱。”雅儿眨了眨眼忽然说。
“呃……”沉混的声音略略卡壳，“那你刚才的反应还真够平静。”
“因为我开玩笑的，不过还以为你又会毫不松懈的说什么别闹什么的……”
雅儿微笑着说，看了眼远处那东张西望，显得有些迷茫的瓦莱丝，“你是不是忽略了谁的谈话？”
“呃，抱歉，失陪一下。”
嘈杂的混音如此回答之后，雅儿便见那位卡普里尼将军不再东张西望地安稳下来，脸上便浮起几分无言。
“搞定了，怎么这幅表情？我只是还是不太适应一心多用，兼顾不了太多对话。”
毕竟最忙于人际，最将自己当成机器人安排事务的期间，也只是一个月内要与四十三位贵族小姐约见，细化下来每天也就占用两至三份考虑，需要同时兼顾多线程的情况反倒只有几次，谈不上经验基础。
倒是最近半年以来的忙碌总是要让他统筹时间要在控制能力、施展源石技艺的同时，考虑别的事，很是折磨。
“确实，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会觉得你还有不擅长也不成熟的地方，不会有那么强的挫败感。”雅儿轻笑道。
“我还能让你有挫败感？”
“这份直接也会让我觉得你不是那么完美。”
“能让您打如此高分还真是诚惶诚恐，虽然很想跟你聊聊完美这种定义不是好事，但现在有一份收获必须得告诉你，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收获？”
“我在布朗陶家族领的分身找到了一处教团窝点，里面有着五十一个被异化之后仍在进行身体调整的谢拉格居民，同时还有一队出乎预料……拉特兰天使卫队。”
“那些带来了源石装甲的精英萨科塔队伍，正在突击那片窝点，但是战况并不理想。”
“天使卫队？你说的巨大机器队伍？”雅儿惊诧，“这不可能。”
“谢拉格的开放门户只有南部的图里卡姆，不只是因为限令，更是因为周围的雪山难以翻越。”
“但从你说他们是巨大机器队伍我就明白，你当初并未认真记住我的额外科普，那些源石装甲之中的轻量化兵种是可以被火车送来的，而谢拉格最出色的交通工具便是列车，不是么？”
“喀兰贸易放他们到了谢拉格腹地动武？这是极坏的影响……”
雅儿扭头看向恩雅所在的位置，刚想迈步却又顿住，思索着回头道，“不，重点是你不是说拉特兰一方派来的是那位老迈萨科塔么？”
“Outcast是奉着耶稣的指令，这一点很好判断，必然没错，但现任的圣座是哪位，还是说没有圣座是枢机会的指令什么的，不论如何，这队人草率了，他们恐怕要死伤惨重。”
“我去救他们？”
“虽然你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转而问我的变化证明之前的告诫很有效果，很令我欣慰，但你不用行动，由我来。”
“你不是只能用分身延展法术么？”雅儿想不出他能干什么，在她印象里楚信然一直在用非常麻烦的方式来达成闹鬼般的凭空发声，真要做什么也只能假借他人之手，“你叫人了？”
“没有。”楚信然否认的很迅速。
“但是，能延展法术还不够么？”
“我当初倒是没跟你细说，那些巨大机械，本身也是法术驱动。”
.
布朗陶家族领的湖泊前。
一台又一台，看起来多处破损，甚至有些看起来濒临报废的轻量化源石装甲，那黯淡的眼部摄像头正在一一亮起。
一台接一台，不论其中的萨科塔驾驶员是否生还，是否存在意识，是否正在歇斯底里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令残破装甲启动的过程，都不妨碍祂们在熄火中重新「复苏」，以那——寻常天使都不会轻易动用的过载系统被激活的方式。
【EX系统，允许激活……】
【源石技艺验证完成，欢迎您的登录 权天使零玖……】
【源石技艺验证完成，欢迎您的登录 权天使零玖……】
【源石技艺验证完成，欢迎您的登录 权天使零玖……】
……
一台接一台，那代表着正常运行的蓝色眼部摄像头化作过载状态的猩红，早已无人关注的装甲在液压与金属摩擦声中重新站起、拾起长铳、拔出利刃，也逐渐被惊愕之余面露惊恐的教徒所注意，更被尚在作战的智天使卫队残留人员所注意。
望着那仿佛鬼魂附身般的装甲群，一时竟不知所措。

NO.46:但祂还不打算实际接触
数分钟前。
拉特兰，钢铁圣堂，东侧工业区地下。
炽天圣堂的中心前，立着特别的组合。
兰登主教，公证所所长，以及……新任教宗。
继承了本会断代的上上任教宗伊万杰利斯塔十世的名号，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本是很多人期待的教宗人选。
但同期冒出了个更加优秀的英诺森，后者甚至得到了炽天圣堂的支持，以至于前者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只是以枢机卿的身份列于枢机主教行列。
直至那令太多人难忘的1095的2月，炽天圣堂血案的发生。
英诺森•梅瑞狄斯教皇欺骗民众、欺骗诸国使节的行为已成事实。
但比起这一点，他在之后被证明的死亡才是令那场审判不了了之。
只是不论死人该如何处置，活人总归是要生活前进，新任的代理教皇本该是某位大腹便便的老人，那位老人盯着这个位置太久，总算给他逮住了机会如愿以偿后，却又被更多的同事背刺，捅出了太多作为枢机主教事利用职权掠夺了太多甜食的「斑斑劣迹」。
也就因为这种理由，他的代理教皇生涯为期俩月，而新的教皇被秘密选举而出，在选举当天，某位年事已高但作为萨科塔还有着大半时间的老人，正准备享受他那好不容易排队买到的甜食时，忽然就被中庭公证所、美德圣堂的人一同找上，吓得他冰淇淋都落地了，都第一时间准备好了鸣冤的措辞。
不论怎样，自己都是排队买的套餐，根本没有插队——怀着这样的想法，他就被带上了车，看着一群人过来冲着自己「哦咩得多」，心里顿时充满了时日无多的复杂感。
——那时的感想，到现在回想起来也都觉得神必，更别提在那之后，他就忽然被赶鸭子上架，作为新教宗负责处理一系列事宜，还要去了解历代教宗都在保护的秘密。
不论是律法的真相，还是眼前这些机械铸就，六翼四首、金属质感的「外袍」下方蠕动着触须质感的撒拉弗，他都花了好多的时间和糖分来适应。
好在结果还算不错。至少在那位令人遗憾的老朋友在卸任前搞出那么大的事之后，拉特兰便是「平静」了许多。
虽然物理上的吵闹一直都有，但也再无什么大事，姑且能让他这种突然被扯上位的工具教皇当得不算勉强。
在半个月前，他还是这么想的。
半个月后，他收到了英诺森的日记。
比起从美德圣堂、炽天圣堂、钢铁圣堂，也就是宗教裁判所、枢机会、中庭公证所三方在他成为教皇之日起发出的邀请，强制他接触一些作为枢机主教也可以接触一点但通常没兴趣的那些秘密，英诺森的日记显然更具冲击。
因为拉特兰三大圣堂让他了解的，只是过去，而英诺森的日记中不只是对未来教皇的勉励与指导，更讲述了他所能确定的未来一角。
实在是难以忽视。
作为曾经的教宗候选之一，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毫无疑问是个理想的圣徒，他能安于现状，也能承起责任，只是英诺森在位时显然不需要他去承担责任，作为枢机主教的日子反而轻松平静，他对那位横空出世夺走自己太多光辉的「教宗前辈」倒是颇为感激。
但在看到那日记之后，却也不免叹息对方居然连这么重的担子也留给了自己，他便本想评价一句混蛋，但最终还是说麻烦。
毕竟他也清楚。就算没有这些这份日记，那些正在发生的事也都还会发展下去，且切身相关。
一时的无知终会在将来相遇的那天付出代价，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没看到就能安稳度日呢？
能够安稳度日的，只有不需要承担责任，也对其一无所知的，比如面前的这两位。
“有什么问题么？两位。”宽大的长袍，梳理整洁的发辫，和蔼可亲的面容，平稳和善的语气，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显然与上一位英诺森教宗一般，走着相似的形象路线，有着最适合教宗的形象。
不过也确实，在拉特兰的教宗选举中，形象也是个难以忽视的元素。
但这份形象对于这两位枢机卿而言并不适用，因为他们一位是兰登主教，一位研究机械、也研究医疗靠着研究成果进入枢机院的年轻枢机，一位是以不着调而远近为名，凭着上梁不正下梁歪影响了公证所太多职员的公证所所长，也是在场资历最深的老前辈。
同时这俩人，也根本不需要找教宗开许可就能抵达这片拉特兰最机密的领域。
如此地靠近「律法」，如此地靠近「神圣」，甚至能够亲眼目睹守护铳的「铭刻仪式」，能够望见最初天使的雏形骨架，以及那份被称作战术人形的圣徒记录。
这便是拉特兰最机密的领域，也是千百年来不曾公开的秘密，同时也是在场三人早已了解的东西。
甚至包括那台始终都在运转着的，对所有萨科塔人尽皆起效的施术《律法》装置。
愈是简练，愈是沉重，被众多拉特兰人视作禁忌的「律法」仅有一句。
【活下去，全都要活下去……】
斑驳的装置传达着拉特兰人不可辩驳的律令，由此延展出「不可伤害同族」、「不可将铳口对准同族」之流的细化结论都并非最初的纯粹，那在角落蚀刻着的「熔█地█王国」的标记足以证明其与钢铁圣堂建筑本身同为一处，证明着拉特兰文明的起源。
也正是立在那构筑法术的神谕机与无数撒拉弗自然运转的圣堂之前，中庭公证所的所长微笑道：“美德圣堂的行动虽然隐秘，但终归还是要通过公证所的审查，教宗大人难道不觉得有些事需要一开始就说清楚，大家才会足够配合么？”
“当然，美德圣堂作为宗教裁判所的核心队伍，公证所倒是没那么大的权限能够直接回绝它们的行动，可有些疑问总归是必要的吧？教宗大人。”
尽管话语颇不着调，但内容却是实打实的质问，与平日的面目截然不同，也正是迎着这份质问，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始终笑容和煦，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转而看向兰登主教问：“兰登主教，你也是为此而来吗？听说白天该是你的睡眠时间。”
“距离那场意外之后的七个月，天使卫队从未有过需要智天使卫队行动的任务，此次前往谢拉格的安排与我收到的某些关于权天使09的报告恰好吻合，我想确认圣座的目的。”确实挂着黑眼圈的兰登主教直接忽视了最后的吐槽。
“你和权天使09有交情？”
“在2月12日那天，全拉特兰都欠他一次，圣座……”兰登主教不卑不亢道，“我想着这也是所长阁下同来的原因之一。”
“都两次了，上次是炽天圣堂自己的问题，可这次成了咱们自己的问题啊……”所长耸了耸肩道，“我忽然挺满足于现在的拉特兰，不纠结更进一步的人造天国了。”
“看来你是已经有些ptsd了啊……”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笑了笑，“但还请放心，就像你们说的那样，拉特兰欠他一次，智天使卫队的行动正是为他送去帮助，而非新的天国改造尝试。”
“既要如此，依然确认撒旦教团盘踞于那谢拉格的现在，为何出动的只是智天使？”
“罗纳德和雷克斯卿也是这么问的……”教宗抬手划了划自己束好的胡须，“倒是没有帕特里奇昂稳重。”
“戍卫军第一军团副手与雷克斯元帅自然期待着拉特兰的威光辐散……”雷蒙德所长微笑道，“倒是教宗骑士阁下意外的保守。”
“因为他的学生被那位准许陪同莫斯提马去谢拉格，他很清楚拉特兰这份力度已经够了，再多反而过犹不及。”
说到这里时，教宗摇了摇头：“七个月还不够拉特兰重新让诸国放心。”
可所长与主教更惊愕于他提到的：“那位……”
“没错就是那位，你很清楚不是么？克里斯多夫，智天使卫队在半个月前麻烦过炽天圣堂进行过防护功能的额外改造，这正是为了那位话语的预备。”
.
“记住你们的任务，智天使卫队，全力发挥装甲强化的防护功能，圣座给你们的指令是哪怕放弃装甲也要尽量保全自身地与异端对抗，戍守等待教宗的信使！”
队长的话语犹在耳畔，但是惨烈的战场却不容任何人分心。
智天使卫队，天使卫队自上而下的五级阶梯之中仅次于炽天使卫队的智天使装甲们，以出色的法术远程出力为傲，实际上并不适合正面近距离作战。
显然也正因如此，面对着异端群体化作的疯狂怪物突脸的状况下，这些轻量化的机械装甲节节败退。
尽管装甲能够扛住那些利爪、触须、口器的侵攻，却也做不到一直硬抗，装甲负载的铳杖、榴弹铳、激光铳都并不适合这份过近的距离。
即便也有着短刀装具那样应急的产物，那应急的下场也仅仅是彼此对半开的战果。
以装甲的破坏来换取怪物的死亡，对半开的战绩听来好像海星，但智天使卫队的装甲数量却远不如怪物的数量，更别提对方的自愈能力也强于这边的损管速度。
败局已定，看起来已是理所应当，只能选择退走以止损，可那置身于装甲之中的萨科塔战士们只觉得憋屈。
智天使本是特化火力的装甲，以厚重威严著称，眼下为了能被列车运送而选择了轻量化，抛开了最大的优势之后便沦落到如此下场，这份矛盾的选择未免太过愚蠢！
可当初就只是暗地里吐槽却没有拒绝的他们，此刻也显然没有后悔的权利，连暗地里吐槽的时间都该用在战局的关注中，只有那些严重破损，引擎熄火的智天使们才有这份可悲的余裕，但他们显然也不会将这份余裕用在指责决断和命令上。
他们只会或着急或冷静，或安静，或吵闹甚至谩骂着不断试图重新激活装甲。
看起来也是完全将指令中那「全力发挥防护功能，哪怕放弃装甲也要保全自身」的内容当成了耳旁风。
又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战场，别这么轻贱生命啊……就这分身探测的范围将所有装甲的状况及其残破驾驶舱内的情况一并了解的楚信然于心头叹息着。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接受了怎样的命令出现在这里，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考虑他与拉特兰的渊源便是没理由不帮，于是便有了最初的一幕：
无形的分身从每一台熄火的，无法动弹的，大范围受损的装甲身侧走过，抬起的手掌拂过那一面面的装甲，权限亦是一面面地覆盖，激活那所有智天使都还没考虑的过载系统。
【EX系统，允许激活……】
——
【源石技艺验证完成，欢迎您的登录 权天使零玖……】
——
【EX系统，允许激活……】
……
隐约之间，好似有着低沉的管风琴音自液压与金属摩擦声中嗡鸣而起，无数怪物与装甲都为那样的声音所惊动得停止了动作，让智天使们与尚且保留人形的异教徒们愣住的是那忽然开启的音乐系统，而让全无理智的怪物们停止动作的只能是迫在眉睫的危机感。
一份惊悸的危机感，足以让那些怪物抛开面前的敌人，以慌不择路的狼狈姿态冲向那些缓慢起身的装甲。
恐惧的一种表现形式，是不顾一切好似勇敢的攻击性。
盲目的攻击性，令它们尽数冲向那些严重受损或是动力系统有碍的敌人，而机体尚且正常运转的智天使们自然不会放任那些怪物残害颓势的战友。
可他们的反应与速度都赶不上那些怪物，只能眼睁睁的看到那些怪物冲向了那些缓慢起身的智天使装甲。
然后在最先碰撞的装甲与怪物之中，那份拉特兰最古老的圣咏之一《The Rumble of Scientific Triumph》的管风琴音爆鸣开来，纯白的金属装甲抬起一只铁爪，抵住了那最先发动攻击的血肉怪物利爪。
于看起来格外吃力地角力中继续站起，抬起头来，眼部摄像头中的红光微闪，竟是胸部装甲忽然开阖，智天使的另一只铁爪探入其中，拽出了挣扎的萨科塔，一把便将其抛至身后！
“这……”
这样的举动岂止是那些异教徒们，就连其他尚在完好装甲内的智天使们也愣住了，望着那好似「一个人从濒死中重新撑起身来，一把拽出自己心脏」的疯狂画面，配上周遭那无数童声附和的圣咏，一时间竟有些遍体生寒。
不安与恐惧，沿着头顶的轮环辐散，智天使装甲头顶的轮环进一步扩展了那份感触。
但对于并非萨科塔而且还是始作俑者的楚信然而言，他自然是完全感受不到，甚至意外那些「战友」怎么忽然全都挂机了。
不过挂就挂吧，倒也无妨。
眼下只有无数残破的智天使装甲一个个重复着相同的行为，要么先应付着身前的怪物，于其角力中找寻机会将驾驶员抛出，要么第一时间就将驾驶员给「吐」了出去的瞬间，冲锋迈步，迎上那怪物的袭击。
纯白的身影被怪物的血与自身管道中泄出的源石液所涂染，眼孔摄像头与其头顶的机械轮环一同化作狰狞的崩裂血色，好似一个个堕为恶魔的机械堕天使们以利爪，以短刀，甚至抡铳作杖，为所有智天使们肆意展示着法术特化的装甲被近身后依然能够动用的战斗方式。
如此凶狠，如此狂野，这样的作战方式隐约有所耳闻，就像方才装甲机械音⚹⚹通提示的声音那般。
【全新识别信号，权天使零玖……】
那时重复了数次的提升音，都在惊愕中不被注意，唯有此刻才显得那般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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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家伙，也在这片土地吗？”
数十里外，雪山之上，黑翼黑环黑发黑角的少女，朝着湖区的方向垂下血色的眼瞳，而在她的身侧，身着黑色正装却又不存五官的奇特存在回应道：
“或许他仍在追查您的步伐也说不定。”
“这么久了，就连费德里科都认清现实放弃了，他还没有？”
“毕竟他找的并不是您此刻所用的这具身体，而是您本身啊，晨曦圣徒。”
“那就等他能再出现在我面前再说吧，倒是你，菲利普，你当初带的那位女孩儿和他走的蛮近吧？你不去打个招呼么？”
“可以么？我还以为那会给您添麻烦。”
“去帮我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也好，我也想知道耶稣的态度。”

NO.47:自然是祝福
【全新识别信号 权天使零玖……】
机体尚且完整，并未被夺取控制权的智天使们耳边回响着装甲机械音重复的提醒。
倘若不去手动解除就会响个没完，这通常是各个卫队队长，以及极为特别的权天使才会「享有」的待遇。
这些存在的共同点在于足够强大，也足够危险，是即便有着萨科塔人天生能凭借律法与轮环的组合构筑而成的共感本能，也仍旧无法跨越的实力鸿沟。
方才需要手动确认接到了提醒。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如此以确认队员们都注意到了那位危险存在的入场，以免为其造成战术阻碍，更是为了防止有人误站在那位存在的必经之路前。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支智天使队伍的队长便能回忆起来，那所谓的权天使零玖是哪位人物。
“全体后撤！全体后撤！是龙！是龙！”
队长那激动的声音能令所有队员愕然，作为天使卫队的一员而为了保证天使卫队的洁净与高效，所有的天使都应经历了不同程度的「圣痕改造」，以求强制性地抑制萨科塔人大多具备的跳脱与自由。
除却真正绝望亦或愤怒的窘境，得是怎样的刺激才能令情绪突破圣痕的枷锁？
队员们后知后觉，有人还在惊愕于队长的用词，那毫不掩饰的「Dragon」称谓在拉特兰那与宗教难以分割的文化里与炎国的「Lung」绝非同类。
但也不是指瓦伊凡联盟的「Vouivre」与维多利亚「Draco」，那是一种更为概念化的称谓，代指拉特兰宗教故事中总是与主、与圣徒为敌的邪恶存在。
与魔鬼等同，甚至比魔鬼更为强大，其存在本身便是一种灾难。
正应此刻，破损的金属缺口内溢散着大量黑烟，与排热系统本身的纯白蒸汽混同于一处，无数分明已经失去了驾驶员的天使装甲好似被灌注了凶戾的灵魂，以堕天之姿再度回归战场。
一场灾难，不论对哪一边都是。
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逆转局势，以残酷至极，毫不考虑装甲寿命与部位损坏的狂化战斗方式压制着那些血肉怪物，很难说清哪边更像怪物。
怪物们在痛吼中被逐一压制，于横飞的血肉中失去生机，还活着的异教徒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得毫无战意，四散奔逃，这时是那些仍具作战素养的智天使们立刻构成了封锁圈，可这些智天使们看向那些狰狞可怕的身影亦是隐有忌惮畏惧。
尽管装甲本身毫无变化，尽管能够理解那轮环与眼部摄像头的变化特征是过载系统被激活的结果，可一旦目睹过那样如兽如魔般的战斗画面，便再难将其视作同类的存在。
权天使零玖……龙……这就是龙吗？那个破坏了人造天国，一度被称作撒旦化身，令拉特兰上层一度忌讳莫深的外来者。
比萨卡兹的仪式法术还要诡异，「龙」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处决掉那些试图逃跑的异教徒后方才回过头望向那渐入尾声的战场，队长思索着这个问题。
而队员们却没有这份余裕，他们在一部分在处理异教徒，一部分在接应之前被自己的装甲「丢」出去的队友。
而这些队友们，正远远望着那无比陌生的装甲。
比起让他们学习那样狂暴凶狠的战斗方式，更需要担心这些萨科塔之后还敢不敢再坐进那些装甲的驾驶舱。
当然，这份前提也得是还能坐才行。
——那远处已经有好几台本就处于报废边缘的源石装甲，因为强行过载的前提下重新作战而彻底燃了起来，在火焰中继续战斗着，甚至还夹杂着几声不明显的爆炸声，便是一副应该没机会再启动的模样。
倘若能及时灭火还能留个残骸，但结果也没人上前，看起来都是准备接受损失好几台装甲的事实。
毕竟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敌友，尽管权天使09应该，大概，或许算是友军。
但这魔鬼附身般的登场方式还是会让宗教徒们忍不住怀疑对方的立场。
尤其是对那些原驾驶员而言，楚信然那「协议三行为」因为过于粗暴的缘故反倒给那些驾驶员留下些阴影。
残破狰狞，甚至覆盖着无数怪物鲜血的过载装甲，在将自己拽出去甩飞的那个瞬间——岂止是陌生？那智天使装甲简直像座金属魔神般可怖惊悚！
智天使们怎能与同历战场的第二生命陌生呢？那只能是因为第二生命化作了魔鬼。
这一刻的这些智天使们才会发觉萨科塔与萨卡兹的千年倾轧，无数次叱责对方为魔之举的印象是多么脆弱。
那些刻板化的魔族形象还没有这一刻的「伙伴」那样鲜活可怖，足以令他们心头生出最直接的敌意与恐惧。
恐惧压倒了敌意，魇住了身体，却也方便了队友的接应保护，只是却也不免事后的敌意继续，哪怕是在双方正式接触，确认其作为友军之后也是如此。
.
“布朗陶家族领与拉特兰天使卫队冲突的那处窝点被荡平了，但不论是那些获救者的接受还是和智天使们的交流都需要派人。”
圣山之下，正沿着山脚的道路朝着恩希欧迪斯的所在前进的雅儿听到了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知道，布朗陶家族么？要不你下达神谕？”
“布朗陶家执着于家族繁盛，有着「妖妇」之称的现任家主菈塔托丝•布朗陶看起来并不那么忠于信仰，也是她最初主动接纳希瓦艾什家族重回三族议会，支持喀兰贸易一系列有碍信仰的改革。”
“比起信仰，她似乎更忠于商业的发展，甚至借着喀兰贸易的方便与哥伦比亚、维多利亚多家企业有所合作，在此基础上，信仰更像是她处事的掩护，她与恩希欧迪斯的差异只在表现……”
低沉浑厚的杂音首先简练地叙述着布朗陶家族的现状，继而问，“你想要强化一下她的信仰么？”
“不，不需要……”雅儿平静地摇了摇头，“答卷得有不同的风格。”
“那就不必下达神谕了……”身后的回应像是并不意外，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智天使卫队本就是通过喀兰贸易修建的铁路运送的装甲，两者之间本就有所联系，我将以楚信然的名义与他们沟通呼叫布朗陶家的成员前来救助。”
“楚信然的名义？”雅儿倒是怔了怔，又试探问，“那所谓的权天使09？”
“你本可以将注意力放在更需要专心的地方。比如说，恩希欧迪斯与圣女大人即将到来的见面。”
显然是从雅儿的试探中反过来意识到对方有在关注那边战场的楚信然无奈道。
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对方能在谢拉格境内到处倾听，到处移动，理论上雅儿若是决定不眠不休的话，整个谢拉格都将在她的注视之下吧，只是不太清楚她在处理多线程上的能力是否比自己更强。
——也是在这份考虑前提下，雅儿在做什么事时抽空瞬移到布朗陶家族领瞄一眼状况什么的，根本不是问题。
她甚至能够极快的瞬移，极快的扫一眼或是听到什么又瞬移回来，然后仿佛无事发生，更别提她还有能力捏造那些蛇形邪眼般的分身。
如此一来，跟在她身侧的楚信然分身都没察觉她有过移动也都显得不足为奇。
“可我逐渐相信，你确实不是在异世界待了很久的存在……”
雅儿说着，走过一旁已然簇拥而起的人流，分明恩希欧迪斯还没有走到这里，这里却已经自发的集结成长队，等待着他的到来。
这在楚信然眼中还挺微妙的，像是什么马拉松或是自行车运动比赛时的状况，大家都在赛道两侧等待着赛手到来，投以鼓励与喝彩。
倒是一模一样。
而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的雅儿显然没有他那样活跃的胡思乱想，她只是漫步于人流前，没有选择直接瞬移至恩希欧迪斯周遭所在，只是注视着一路的谢拉格人，再开口也是继续与楚信然的话题：“你对恩希欧迪斯的称呼，和那些萨科塔人的机械与其口中提到的权天使09，似乎都能证明你和他们过去有所交集，所以我开始注意……”
雅儿驻步，回头，看向身后略显虚幻的人影：“这些与你有关的情报。”
“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让我跟你讲……”人影处传来回应的噪声，“还是说我们要继续信任这个话题？”
“不打扰么？”雅儿眨了眨眼，“我还以为你忙得根本不会有空说这些。”
“倒也确实如此，是我多嘴了。”回应始终平静并不代表其主没有波动，只是要拟造疲惫的音质反而是增加工作量，从对方那里得知过这一点的雅儿很清楚，对方声音平淡到毫无起伏的时候，反而是对方最「敷衍」的时候。
这种敷衍可能是出于疲惫，也可能是确实的敷衍，这得让她自己判断了，或者开口去问。
迄今为止，楚信然不像是会说谎话的样子。
当然，要骗人也不一定非得要谎言，旁观目睹过大长老如何毒杀瓦莱丝父亲，也曾见过人心针锋相对的雅儿便是很清楚这一点。
耶拉冈德有着自己的判断，这一点在《耶拉冈德》的无数页中均有记载。
“所以说这种事我自己去查也没关系。”回过头来，继续迈步的雅儿，远远地瞥见一位熟悉的身影，那是为萨卡兹女性，作为异教的上层之一在蔓珠院便与她有过照面。
尽管大长老对其颇有敌意，但心思细腻敏感的圣女与其身侧的侍女长却能察觉对方与其同僚们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作为最初接触谢拉格土地的对方，确实是在谢拉格的土地上普普通通的生活着，甚至被周围的邻居们尊敬帮助。
没有进行过像样的传教活动，直至其同伴们到来之前都没有第二次来过蔓珠院，很难想象是那海神教团的其中一位主教。
约翰主教 西尼尔•伊莎蓓尔，被周遭人称作血锋雪女，是位颇具战斗力却又鲜少动手的萨卡兹主教，在海神教团中亦是一种异类。
“楚信然，你认识约翰主教么？”
“海神教团的约翰？”那身后的声音立时回答道，“没有交集，但是我从某些窝点的偷听收获说，现任约翰杀害了上一任约翰，然后被教宗所认可替代其位，而且……”
“而且？”雅儿疑惑的将目光后挪，朝着空处，她很意外。
毕竟楚信然与她的交流都是靠着法术拟构，开口之前必然想好了该怎么发言是种常态，不该有所迟疑。
每有迟疑，必是异常。
“而且她还来自卡兹戴尔的某个组织，某个我曾经与你提过的组织，赦罪师。”
“和那位闪灵小姐一样？”雅儿还记得当初提起这个话题时，是在楚信然说明萨卡兹和萨科塔恩怨时所提及的闪灵小姐时。
“赦罪师没理由继续收留一位堕入恶教者，她应同样是脱离，甚至背叛者，你怎么忽然提起她？她在附近么？”
分身本身拓展的法术范围是很窄的，除非直接接触源石装甲那样出力巨大的法杖。
所以楚信然才需要跟着一位做参照物的人行动，否则也仍是个感知范围堪忧的盲人。
不过分身本质仍只是个信号塔，楚信然试图从周围感知那位主教存在时，不需要由它东张西望表现自己的尝试。
所以在雅儿的灵觉下，那由楚信然的意志构筑的虚影没有任何动作。
她还是不够敏锐，察觉不到意志细微辐散开来的转化。
“她确实在附近，同时人群下游还有那位彼得主教，看起来教团也很在意恩希欧迪斯的动向。”
“他代表喀兰贸易，也代表希瓦艾什家的意志，代表三分之一的谢拉格人民，同时喀兰贸易确实是从多方面展开针对他们教团的抵制活动，这份关注无可厚非，但还请多加留意，别让他被那些家伙动了手脚。”
“海神教团的每一位主教都有些奇特的能力，就像我曾经对付过的犹大，其读心的能力便是防不胜防。”
对于这样严肃的话题，雅儿却是摇了摇头：“没关系的。”
“怎么说？”
“耶拉冈德的祝福早已在他身上，他也随身带着，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源石冰晶，象征挚诚，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礼物。”
“也是祝福。”楚信然冷不丁道。
“也是祝福。”雅儿点了点头。

NO.48:预料之外的故人
世上仅有数块，象征挚诚的源石冰晶。
永远不会融化。
它的价值无法被金钱衡量，正如金钱无法衡量那份挚诚的人心。
奥拉维尔夫妇予以长子的冰晶，正是对其殷切期望的证明。
期望他能长大，期望他能作为长子撑起整个家，也期望着他能照顾好两个妹妹，始终如一。
那块冰晶被放置于一块古朴而又沉重的小匣中，一直来都随身携带，可那份期望……他却没有达成的自信。
无数的坚持，无数的拼搏，无数次的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一切的一切，最终成就了如今的他，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喀兰贸易的董事长，希瓦艾什家的家主。
已然撑起了整个家。
可他真的照顾好两个妹妹了么？
恩雅贵为圣女，好似围绕无数恩宠，恩希亚自由自在，只需登山冒险便能予她满足，看起来……两个妹妹都生活得很好——这种话，他连用来骗自己都骗不过。
不曾有天灾袭来，在喀兰贸易开战之前连源石器具都鲜少生产的谢拉格，其圣山之上竟会埋藏着源石？
而那源石还恰恰在山崩之中穿刺了恩希亚的大腿？这样的感染过程，这样的感染方式，就算那孩子能够勉强自己笑出来说着什么运气不好之类的话，可他能够同样如此看待么？
就连魏斯和马特洪都明白，会在那时朝他递出眼色，在离开病房后谈及这种状况的不合理，而他又如何不清楚？
攀登圣山、圣山的山崩，圣山之中竟然存在源石尖刺……
他没有照顾好恩希亚，更是将恩雅推向了蔓珠院。
希望她能争取成为圣女，那是要求，近乎命令。
是要让届时摇摇欲坠的家族更加稳固，是要让家更加稳固！
可他也明白。
当那句话出口时，他已亲手拆开了整个家。
是要求，是命令，也是抛弃。
“真的连驮兽都没骑，从图里卡姆走到这里得是多远啊？老爷他不休息么？”
“哪儿能休息，低头祈祷一步步走到圣山是传统！你看老爷旁边的魏斯大人和马特洪大人也都只是远远陪同，没去插手。”
“圣猎之前执行这种古老的圣行也算是有心了，我看还有谁说老爷心不诚，他也是耶拉冈德的子民啊！”
“而且……圣女大人，虽然大家平时都不说，但那确实是老爷的妹妹啊，他应该也想见圣女大人吧？”
“说起妹妹，我昨天还看到恩希亚小姐了，她也回到了谢拉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亲切。”
“一直都是好孩子啊，和当年的奥拉维尔大人一样从来不会疏离咱们，可惜了当初那事故……”
“遭遇了山崩能活下来就不错了，是耶拉冈德保佑……”
低眉垂首，眼不离地，所见的唯有略带水迹的石板路在渐渐被不融的雪覆盖，而那些嘈杂的话语也仿佛隔着一层纱幕，渐渐变得浑浊，再也听不真切。
是因为滴水未进吗？是因为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吗？是因为自己想得实在太多吗？
可他还能继续走，也还没有感受到身体的疲惫，只是周围的声音在逐渐远去，而脚下的土地却还始终未变。
这样的感觉总觉得熟悉，好似在过去的什么时候也有过类似的体验，但他却又记不真切，只是继续着圣行。
“他有在祈祷吗？”
隐约间，仿佛有人在远处问，语调冷漠地令他熟悉，可他没有抬头回首，也不可能抬头回首。
他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有想过回头。
现实也从不允许他的回头。
“你想知道他会祈祷什么吗？”
隐约间，还有人在反问着那句话语，与上一句的主人不同，这句反问的话语是那样柔和，带着温善的暖意。
这就是维多利亚常说的那样，像是神与恶魔的交谈那样。
自年幼时便要保护着两位更加年幼的妹妹，同时面对两家大人们的权利倾轧的菲林人，正是在维多利亚的磨砺中明晓权利，亦确认信仰。
比起辐射拉特兰、叙拉古、卡兹戴尔等地的拉特兰宗教，谢拉格的耶拉冈德信仰确实不可思议。
正如他抵达了维多利亚，接触到了维多利亚的权力场，方才意识到钢铁丛林下的生活竟是比雪地还要残酷，而钢铁丛林下的宗教架构也远比雪境宗教来得复杂。
这一切的一切，令他举步维艰。
这一切的一切，令他更加向往，坚定着达成父辈也没能做到的事。
要将那落后却又淳朴的故乡真正拉起，不论维多利亚多么危险灿烂，那都不是希瓦艾什家的土地。
“我想不出来，我甚至觉得他不会祈祷，所以我才会问你，他有过祈祷吗？”
隐约间，那冷漠刺耳的声音还在问，而他在，也在继续走。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那垂首望见的那一小片雪地上，有着一缕银色晃过，像是他自己的尾巴。
他没有挪动视线，他继续保持着那份虔诚的姿态，所见的也仍是只有那一小片的，属于耶拉冈德的领土。
“确实没有，倘若我没有看过他小时候的模样，倘若没有最近去观察他的话，恐怕我真的要相信他完全不在乎耶拉冈德了。”温柔的神明如此说着，带着些许的笑意，听来却又无比遥远。
那样的声音，恩希欧迪斯并不在意，他只是望着那片耶拉冈德的领土，领土中一直有着一缕白中带黑的皮毛晃荡，偶尔大规模的探入，带着牙兽的身姿。
“所以他才是雪豹啊。”恶魔般的声音漠然评级。
“雪豹？”
“一种古老的牙兽，此刻正行于他的身侧，生于雪崖死于雪崖，执着地在伤痕累累下挑战险要，希瓦艾什家的成员都不会脆弱。”
没想到，会是那样刺耳的声音认可着他的言行一般，而那温暖的话语则是在反问：
“你能如此断言么？”
“这是一种期许……”刺耳的声音淡淡道，“你看起来想说什么。”
“恩雅当上圣女那年，她通过考验那一天，同样是滴水未进，同样是满心虔诚、体质优良，精力充沛，最后也免不了伤痕累累、身心俱疲，而那样的她急着去见她的兄长。”
“我很难相信她是去分享喜悦，或许我更觉得她是去倾泻怒火，尽管我更希望她是去寻求认可与安慰。”
“然后？”刺耳的声音冷淡问，那样的声音恰如那前行迈步的男人心底的发问。
“圣女选拔刚刚结束，作为成功者的恩雅是能被准许探望亲属的，这甚至有助于展示圣女的人情味，蔓珠院乐于见证这样的画面，然后很多人都能看到，看到恩希欧迪斯见到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低眉垂首，微微倾身，双手合十。”
“觐见圣女的礼节……”刺耳的声音淡道，构成了说明，“很标准……”
“圣女没有展现出人情味，希瓦艾什家的家主也没有展现出人情味，这件事到了而今已是无人谈及的忌讳。”
“也是两人决裂的开始？”
“我想……”柔和的声音叹息道，“从他期望恩雅去成为圣女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但就算如此，谁也没打算回头……”刺耳的声音说，“这就是雪豹。”
“这就是希瓦艾什，他们确实不会脆弱，也不会回首，倘若两者真会有相交线的话，那也只能是在其道路的未来……”
柔和的声音说到这里时，略略一顿，“现在还有机会。亲近的反义词并非憎恨，而是冷漠，两人都还没有真正抵达那一步，但是未来……”
那声音不见，连那刺耳的声音也似不见，宛若一场幻觉般的神魔对话，确实勾起了他刺痛的记忆。
那份禁止触碰的记忆被重新勾起，他却并不对那不知是否真实的神魔感到愤怒。
毕竟他自己也会在有时忍不住地触碰，在触碰中疼痛，在疼痛中思考自我，在思考自我中寻觅前路。
也在这个时候，那脚边的牙兽身姿会仿佛更加的凝实，甚至朝着周围龇牙恐吓。
然后他会感谢。
感谢方才听到的话语，令他重新坚定方向，也会在这时，周围的声音会重新恢复原有的音量与距离，而他继续迈步，在无数人炙热的目光下，在部下的护送下，在两族的注视下，坚定地朝着圣山所前进。
他来见圣女，而不是来见恩雅，他来见耶拉冈德，而不是来见蔓珠院。
一条路既已选择，便不该回头，也不该后悔——曾经有个死脑筋的侍从对他强调过数次那样的话，在那位于谢拉格的边界，与维多利亚所接轨的土地之中的孤单墓冢前。
那是耶拉冈德也不一定能望见的，来自谢拉格的奥拉维尔•希瓦艾什与来自维多利亚的伊丽莎白•希瓦艾什共同的墓冢，葬在各自故乡交接的边界处，却又各自都不靠近。
因为那时的谢拉格，还追不上奥拉维尔，而维多利亚，也没有真正接纳一个嫁与谢拉格男人的姑娘。
隐约间，他似乎理解了那个声音是谁，却又觉得那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但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又想起了那份过去，也想起了那句话，他一直都在践行着那句话，为了达成自己所定下的目标。
昔日的遥不可及，而今已是触手可及，剩下的，只需要扫清那些预料之外的障碍就行了。
谢拉格应该迎来一个新时代，是一位父亲给依偎着他的三个孩子讲述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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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未来……我不知道。”
恩希欧迪斯听不见的部分，并非消失，只是单纯的……他从那份状态下脱离，再也无法听见。
没有无形的水汽簇拥着他，为他滤掉那些无用的声音，也没有了无形的助力推搡着他，让他更加坚定此刻的前路，他已可以自己走得更加坚稳，那水汽亦当自然四散，意志重回施术者的身旁，施术者听完温声者最后的话语便问：“你期望他俩改变么？”
“我亲近的是恩雅，不是恩希欧迪斯，我会期望她所认为的幸福，可我也无法确定她所认为的幸福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就等那对兄妹自己确认吧。”稍稍留意着恩希欧迪斯的状态，但更多的注意力是放在路上的行人与尚处湖区边界的，与那些智天使卫队交流的楚信然，对雅儿给出继续静待的回答。
“不论哪种未来，都得真正决定了此刻才会有所形迹，比起那俩人各自会走向的未来，眼下还有更多的人连未来都无法保证拥有才是问题，不是么？”
一提起这个，雅儿便连反应时间都不需要的立刻问：“布朗陶那边你决定怎么做？”
受害者们怎么处置是不必问的，之前的些许形迹飘忽便是已然瞬移去见过，更别提某些分身也确实飘飞四散开来，这位圣女的侍女长所掌握的情报量并不比楚信然差，只是方向不同。
同时也不怎么决策。
过去的她也几乎不曾决策，而今即便下定了决心，却也还没什么值得她亲自决定的事务。
“恩希亚当初遭遇的山崩，是你护住了她么？”冷不丁的，楚信然忽然问。
倒是令雅儿怔了怔。
她怔住时，楚信然则是提出了他询问的原因：“攀登圣山，山崩同时还是雪崩。山中会有源石尖刺固然令人生疑，可大腿被穿刺的痛苦姑且不提，这伤势也绝非能够立刻应急处理的，更别提雪崩之下的她本没余地处理这种伤势。”
“比起矿石病，极低温下的出血伤口处理不及时，更可能的结果是截肢。”
“她碰巧落到了一处山洞前。”雅儿微笑道。
“只是碰巧？”楚信然问。
“碰巧……”
法术没有回讯，只是虚影略略点头，姑且充作相信的回应，只是很快又开口道：“我先失陪一会儿，有人找我。”
“有人找你？”雅儿毫不掩饰脸上的诧异。
哪怕是在同时和恩雅、瓦莱丝对话，而今甚至要加个智天使队伍时，都不会提出「失陪一会儿」，而是努力一心多用的楚信然，还是第一次冒出这么一句话，尤其理由还是「有人找他」。
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收拢精力专心对话？这所谓的找他又是什么层面？
是他发展的情报人员，还是……那所谓的深渊甚至能有别的什么东西？
“是啊，一个我都快要忘记的，但却也值得一见的故人，以前我能说他是个成熟的绅士先生，现在倒是说不准了，毕竟对方应该连人都不是，过往的一切都是伪装。”
“这也是在谢拉格存在的隐患之一，祂与一位特别的堕天萨科塔同行。总之，我先失陪一会儿，待会儿再聊。”
说罢，那声音便确实的不见，尽管雅儿还能确认那有着角尾的人形虚影还在身侧。
但那虚影真正的重心都放在了佩尔洛契家族领的一处雪山山腰前。
在那里，楚信然能够感知到熟悉的轮廓，那位曾经作为深海色的长辈，照顾于她身侧的菲利普老先生，以颇为单薄的正装站立在风雪中却又毫无动摇，只是在朝他行礼招呼：
“好久不见，梅林先生。”
和煦的招呼，慈祥温和的老人面容，却也在话语之中有着明显的变化，有若橄榄球般圆润弧度在水汽下轮廓清晰，全无五官的面孔上只有独眼般的凹陷。
那是水汽探测的结果。
是他过去没有在见面时动用过的，水汽探测的结果。

NO.49:很明智
即便是像曾经的苍七那样谨慎专业的赏金猎人，也不会逢人交流就用水汽探测扫来扫去。
更别说这份法术技艺其实是从最近的经历中得到大跨越的精进，在这之前，细致的水汽探测不仅耗费精力，还容易被某些敏锐的术士察觉。
那就还要解释自己没有挑衅的意思了。
所以在那曾经的哥伦比亚，楚信然并未以水汽探测那位老先生。
亦或者说，他被算计了。
在那栋氛围古怪，更有着印象就很麻烦危险的深海色所在的建筑中，楚信然在那时是无比的谨慎、小心，完全没有释放法术探测的心思，生怕自己某一步走错了就直接触发些了不得的展开，然后就开始san check或是被迫动手。
保守谨慎的行事态度能带来安稳，却也会错过某些东西。
至少此刻，无法以视力认知外界的楚信然在以水汽模拟出对方的身形轮廓后，便是不免陷入些「倘若当初自己也这么做了，是否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对方是那家伙」的构想中。
这并不重要，也或许有着对方的伪装比这时更用心的可能。
毕竟在此时此刻，对方现身这个决定便等同于是坦诚相见，而他其实是不确定对方是否有所伪装。
立于深渊一侧的他在现实的法术投影显然存在着视觉缺陷，他的「视力」只有水汽构造的轮廓模拟，而模拟的结果便是对方那非人的造型，便似伪装全无。
他不是很在意当初的决定，而此刻的他也绝口不提对方的面目，这是有意识地在掩饰自己缺乏常规视力的行为：
“确实是好久不见，还能称呼你菲利普先生么？”
“名字只是代号，梅林先生，就像你若是打算问个全名，我也可以叫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一样。”
发声时也探测不到类似嘴唇的开口，唯有空气的震动倒像是和他一样，不借助常规发声器官的交流。
区别在于对方明显在这种技巧上掌握的比他高深熟练，那声音便是完全没有变过，仍是当初那位老先生的声线。
平顺温和的声线，其中蕴含的讯息却像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我想你不会是那个人。”
“是否是他，靠着什么来定义呢？”尽管没有五官，独眼般的凹陷也在言语间缺乏变化。
但却有着耸肩那般的肢体动作来表现祂内心的随意，可以被称作菲利普的人形存在微笑谈论着两个文明的话题，“若我抄写出一本《克苏鲁的呼唤》来在这片土地上发表，我是否就能是洛夫克拉夫特？就像你编写出《La gloire à mes genoux》那首曲子以Côme的名称演唱，听众们难道不会称呼你为Côme？”
“你喜欢《红与黑》？”楚信然问，这么问的原因便是对方提到的曲名是那音乐剧的插曲。
说起来，凭着法术构建发声还有一种好处，那便是无法从声音中听出情绪，尤其是在分身也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前提下。
在楚信然不好判断对方的情绪，不好把控对话的节奏时，对方也是一样的。
只会觉得楚信然的声音低沉沙哑，又混杂着瓮音，听不出情绪。
而对方似乎也对此并不在意，仅仅是关注着话题本身那般点了点头：“相当出色的作品，让我满意于人类自己创造的文明生态。”
“你如何评价那份生态？”楚信然问。
“精彩。”那人形存在合起手掌，覆盖着白手套的双掌拍不出响亮的声音，但却足以表现祂的「愉快」。
而这样很干脆地回答，则是令黑暗中的楚信然皱起了眉。
“精彩是么？”
“毫无疑问，很是精彩……”一次重复，一次确信，那存在迈开步伐，缓慢踱步，围着那水汽构筑的分身，“对抗与妥协，现实与理想，挣扎于沉沦的浪潮，是我期待的精彩，也感谢你提供的那份插曲。”
“这个世界没有《红与黑》，高卢早已灭亡，波拿巴败走维多利亚夺权失败，我转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曲也只是用于一本像是《红与黑》的替代……”
“有些遗憾，但是也没有关系……”
祂开口打断了楚信然的话语，听起来就像个感谢楚信然文抄过那首歌将其带到这边的歌迷那般：“毕竟我还记得，那位晨曦圣徒也还记得。”
“晨曦圣徒……你还在和赫莱尔一同走么？在抛弃了深海色之后重回她的身边？”
“抛弃？您在说什么呢，梅林先生……”老迈而又温厚的声音带着万分的不解，“我何时抛弃过大小姐，我也不曾拥有过大小姐。难道不是您在我这里接走了她，令她跨越了酒神的障壁，却又止在了黄衣的道路，以此剥夺了我所存在的价值。”
楚信然沉默着，没有回答，他在思索，思索对方这短短一句话内难以理解的内容，甚至示意安吉拉回放了一遍方才的话语。
当然，这番话也或许只是对方的信口胡诌，但他总觉得不该是如此。
毕竟他明白对方口中提到的酒神与黄衣，也还记得当初深海色那特别的梦。
更别提，在那废弃的教堂前，多默主教对深海色的神子定义也很特别。
他心里是有些答案的，对于深海色走在怎样的道路上。
只是就算不希望她前进也一时间没有个确定的阻止方案，毕竟这种介乎于血脉与灵魂之间的蜕变进程很少能找到参考，每一步都是在创造参考。
可就算如此，对方口中的话语仍是存在着疑点，那便是时间的出入。
“在我令她止步之前，你就已经离她而去，别说这样明显的谎话啊，菲利普先生……”楚信然指出了那份疑点，“你早早地离开，将她托付于海神教团，便等于是放弃了她，任由她被海神教团的人充当探索海神意志的一种选择，这毫无疑问是种抛弃。”
“你抛弃在先，我去绑走在后，不要以为能够甩清责任。”
“嗯？您将自己的行为称作绑么？”菲利普颇为意外似的问道。
“她的某一面还挺喜欢那地方，而那一面在当时占据着主导，我不会否认自己的行为定义。”
“啊，一体两面，但距离灵魂的双生还差太远的距离，一想到而今她开始合二为一便令我觉得万分惋惜……”
菲利普叹息着，踱步由此停止，在楚信然分身的身侧回首，这倒显得祂好像有着正常的视野面向似的，“不过您倒是越来越完美了，全然偏离了祭星的道路朝着更靠近混乱的方向，或许我该放弃晨曦使徒来追随您才是。”
“有没有可能，我会拒绝得很干脆？”
“拒绝？您不是一直追寻着回家的路么？”
“那是上个版本的话题了，我的家就在这里。”
“啊……原来如此，听起来您也没有执着晨曦使徒的理由。”
“还是有的……”嘈杂的混音有了些许语气，显出几分慢条斯理，“你和赫莱尔都清楚此世之外的事，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份，就像……你了解的《红与黑》是上个文明，还是别的世界？”
“知道这一点就能满足您的好奇心了么？”
“这只是第一步，菲利普先生……”
“Pas les menus plaisirs pas les petits sourires。”
陡然间，对方好似吟唱般的哼起一句高卢语，那是一句短语，也是一句歌词，似在评价楚信然，不满足于那些小恩小惠。
“Les sortilèges。”楚信然接上了下一句，好似反叱对方：那是蛊惑人心的魔法。
“我相信你确实很喜欢那首歌……”沉混的声音仍旧嘈杂，“亦或者，你打算用之后的两句歌词来嘲讽我？”
On m'a souvent mis plus bas que terre（旁人常轻视我，如脚下粪土）；
Ainsi sois la vie au nom du père（背负父辈之名，只有苟延残喘）
这是两人相接歌词的后半句，不论是祭星还是过去的苍龙七宿，对于并不认可自己亲父亲母的楚信然而言都确实恰如父辈。
一个亲自重现编写还亲自演唱过的文抄人和一位自称喜欢这首歌的歌迷，确实能够靠着这样的一首歌来暗讽，但楚信然直接将其挑到了明面。
面对这样的针锋相对，那声音始终温厚，似是不带调侃与恶意：“当然不会，请不要以人类的心理来判断我，正如我也不会以人类的喜恶来评价文明的好与坏。”
“是么？我倒是觉得倘若有了喜好，那这心理也就不分人类与否了，人类不能代表一切智慧生物的三观逻辑，但三观逻辑的区分距离其实没有那么远，不是么？”
“就像萨科塔和萨卡兹也同样能和他族共存，不论他们是否还继承着那份共享的奇特感官。”
“那是劣化的成果，梅林先生……”菲利普摇头，“曾经的天使与恶魔皆是不可一世的高贵上位者，与其并肩的唯有同在天空的龙。祂们是拯救者，祂们是原初的模板，祂们享有足够的优待与特别，只是文明的演化出现了偏差，恶魔的后继者们才会沦落至此，连王权都要交托于他族。”
“可即便如此，祂们也还没有忘记古老的盟约，让龙来见证。”
祂面向楚信然的分身，脸上的螺纹犹如眼眸般朝着那一动不动的僵滞水形，唯有那声音，认真，而又严肃，“对此，您是否对此有着足够的自觉？被卡兹戴尔所封圣的梅林先生。”
“倘若这一切没有劣化，至高的三族绝不可能与他族混同于一处，你们有着自己的文明，你们有着更高贵的传承，与那些只能被迫等待拯救的受难者后代们不同，你们从文明更迭之初，便是神明留下的统治者，只是你们自己，失了王权。”
“然后呢？”
混杂的声音听不出波动，菲利普也不清楚楚信然本体是否同样如此。
而祂尚在揣测时，楚信然已然再度开口：“我知道你从上个文明就活到现在了，但你觉得这些话就能证明三观逻辑文明不同的存在无法共存？
没有共通之处？你的论据仍是缺乏说服力啊，菲利普先生，但我会姑且感谢你透露的情报，尽管还无法证明这些都是真的。”
“当然会是真的，这是我给你久违的见面礼……”带着螺纹的头颅微微颔首，“也还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行动。”
“那可不行，虽然我与你无冤无仇，但我还打算把你拽回去同深海色道个歉……”楚信然否决道，“就算你靠着独特的三观逻辑不存在负罪感，但她失去你之后的空落可不是假的。”
“所以你就要以伤害我的方式安抚她？”
“当然，毕竟我亲近的是她而不是你……”在这个话题上，楚信然的回答显然会和雅儿有着相当的共同语言，“不过你们的行动如果是与海神教团的合作，那我可做不到只是旁观。”
“唯独这一点，还请放心，不论是那位晨曦圣徒还是我，都与那些被海洋蒙在鼓里的无知者没有共同话题，我们期待的，只是过去失落于此的某样东西。”
“有兴趣多聊聊么？不论你是否是装神弄鬼，我都对你所知的很感兴趣。”
“至少得等我有空才行……”菲利普说着，在他身侧的空气明显在水汽的探查下显现出混乱的波动，“您看，圣徒阁下在催了。”
“下次见面我或许会把你捆起来。”
“那我还得希望您继续保持这样的状态无法显现才是……”菲利普说着，迈步后退，朝着飘摇的风雪，“那么，再见，梅林先生。”
“再见，菲利普先生。”
分身难得被操控着做出了明显的点头动作，下一刻便有雅儿凭空出现在身侧，看了眼无人的风雪方向，继而再次消失，带走了分身。
分身落于佩尔罗契家的山脚，而雅儿再次转移回到了圣山山巅，楚信然本体的身边，继续着她方才在这里招呼楚信然本体的话题：
“那家伙好像走了，你该处理我这边的事了吧？”
她在方才试着对那分身搭话没有回应，便去山顶找了本体，而本体倒是很会使唤人，见她来了就叫她去把那处山上的分身运下去，俨然是把她当成了过分便利的交通工具。
不过雅儿小姐显然足够「宽宏大量」，都没有生气的样子，非常效率的几个空间跳转将分身送下去，又自己回归发问，非常直截了当。
“辛苦了，当然会处理……”本体尽管比分身多出很多动作，但唯独声音始终是不变的，只要懒得表现就是缺乏起伏，“但是有这么急么？恩希欧迪斯才只是上山，这进度看起来还要两小时，你们这圣山可不好走，也走不快。”
“我又听到了恩雅的祈祷。”
“什么内容？”
“保密，但她祈祷的原因是因为刚刚处理了一份文件。”
没等楚信然再问，雅儿已经紧接道：“明天的圣猎场所是由蔓珠院负责的，而蔓珠院现在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学者和修士与异教关联，他们在这个关头提议加装祭坛。”
“你回应了她？同意了？”
“同意了，拒绝的话也不知道是否会刺激到对方，我叫她同意，然后你去帮我确认现场，那些东西你比我了解。”
楚信然的本体有些扶额，发言也是无比正式的咬着音节发音：“雅 儿 小 姐。”
“怎么了？我不能做出这个决定吗？”雅儿歪了歪头，以与安吉拉相似的双手交叠于身前的姿态，疑惑看他，“你觉得应该拒绝？”
“不，你做的没错，没什么。”楚信然垂下了手，觉得自己没必要计较对方给自己加活的行为，尤其是这加的还较为合理。
虽然偶尔表现得很成熟，但也是个女性发音和形象，过往与类似女性的相处经验让他咽下了抱怨。
“我这就让分身去盯着。”

NO.50：天地万象我が意のままに！（震声
“加装祭坛……祭坛……”
楚信然在黑暗中低声呢喃着雅儿的话语，空泛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安吉拉，然后再回首看向苍龙所在的苍龙七宿•改。
前者散发的微光与后者那明亮的眼部摄像头灯光始终在这片黑暗中散发着明显的光亮。
但比起这样的光亮，大家真正的心思都在周围回荡的声音与不断显现，进而改变的液体轮廓上。
那些都是位于谢拉格各处的分身们经由本体的注意而传输过来的讯息群，仍在被安吉拉处理计算，同时也是位于装甲之中的苍龙在不睡觉时用来打发时间的选择。
后者常态的心智确实只会用那些吵闹的声音和纷繁的无色画面来娱乐，指望它帮忙不现实。
不过这里也没人指望它的帮助，就连楚信然也只是在几次重复的呢喃中逐渐有些打算，目光也不再空泛地，落在了其中一处停驻时间略久的无色轮廓上。
凹凸不平的地面，停靠着不少现代化的源石引擎挖掘机，即便是无色的轮廓，也足以看出那是一座正在开采的露天采石场。
那是希瓦艾什家族领的采石场，周遭负责巡视监管的卫士们都是喀兰贸易的制服，只是佩戴的胸标、袖标等标识缺乏凹凸起伏，难以被水汽具化出具体的纹理。
加装祭坛的提议刚决定同意，修筑还未开始，石料的获得也才开始谈。
但那些已经出现在探测轮廓之下的，套着袍服的存在显然都是海神教团的修士们。
如此提前的准备，也可以视作对方的势在必得。
是没有考虑过被拒绝的可能么，还是打算实在不行的强夺？
楚信然愿意相信是前者，尽管根据最近的情报，喀兰贸易在各个场合对海神教团的针对愈发频繁的现在，海神教团也已经有了公开反击的第一例，以直接进行恐怖袭击的形式。
倘若放任这份趋势继续发展，这两种性质的区分都会不再重要。
不论是算无遗策还是不惜一切，当冲突彻底升级为战争，谢拉格一方必然是输了。
就算没有向往着不变，相较于邻边的哥伦比亚、维多利亚、卡西米尔，谢拉格也仍显弱势，在这种前提再经历一波战争内耗，谢拉格若要踏足世界的舞台也会是以病弱残缺的方式——那将是相当差劲的开局。
更别说还有一种更差的，尽管不可思议却也仍然存在的最坏可能。
谢拉格被海神教团的异化思想所占据，整片国土都沦为邪诡的恶域——
这种可能让任何一个谢拉格人听来都是妄想，但对于常年与教团相抗，深知其可怕之处位于何处的相关人士看来，这不无可能。
比起可怕的咒术和邪恶的仪式，这座异教最令人恐惧的力量显然根植于心灵，异化其思想。
可怕的思想宛若病源一般不断传播，便会造就出伊比利亚的惨剧，不论是海岸栖息着恐鱼，市民的生活水准奇差，不使用货币作为交易手段，依旧流行着以物易物的交易法则的盐风城，还是那些早已被毁灭的潮石小镇，曾经都有着鲜活热闹的样貌，曾经也都蒙受主的恩泽。
攻心之策，永远要比身体的伤痛要来得更加棘手，尤其是这份攻心还是基于某处积累了数百年的信任基础，即是说：拉特兰在伊比利亚积累至今的救助与权威，亦因此毁于一旦。
“这本是名正言顺的机会，拉特兰应当救援，甚至能以为教正名的机会行动，可圣座却选择了旁观。”
忽然间，有人这么低声道，站在与那些教团成员相距甚远的环形石场边缘，那里已经是分身探测的边缘区域。
“Androne？”
楚信然的分身走至那有着萨科塔特征的男人身边，以它为中心辐射的水汽瞬间就能具化出那男人宽大精致的袍服，与其头上标准的轮环，以及身后存在实体的，短矛般的光翼。
还有较为年轻的面部轮廓。
这样的一个人，他听说过。
不仅是在炽天圣堂的一排记录中看到关于所有遗产铳的记录去向中看到，更是在一对锁与匙中听过它提到过有个特别的萨科塔年轻人。
非人的怪物口中的「年轻」多少有待商榷，但那记录中显示的照片配合眼下水汽构筑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倒是真的年轻，大概也就比自己大个几岁吧……
时至今日，确认了关于地球的记忆都是别人的楚信然，其实是不太清楚自己的心理年龄到底该怎么算的，只能说先根据身体年龄来吧。
19，就当只是19。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开口之后，对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讶异，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再重新回头看向楚信然分身所在的方向。
显然，他也能够注意楚信然的法术成果所在，只是比起这一点，他更意外声音的来源方向并不与分身所在为一处。
当然可以不在一处，这本质是两道法术，构筑分身与借助分身再释放震音，分身所在和发音之处的关联仅仅是不能超出法术辐散的范围。
毕竟分身是信号塔，但这信号塔的覆盖范围也很有限。
所以楚信然的分身之前也是在到处走，只是探测范围出现了这个萨科塔后才为之一顿。
这里距离智天使卫队所在十数公里，还隔着小半座山，没理由撞见个落单的萨科塔人才对，尤其还是这样一位衣着光鲜、轮环与翼翅造型皆是足够特别的萨科塔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菜市场的不远处。
倒是其后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似乎藏着人，在分身法术能够覆盖的边缘区能够显出些许轮廓。
倘若分身朝着那里走出两步大抵就能映出些更实际的轮廓了，但楚信然没有控制分身迈步的意思，这是表现出无意冒犯，也不会去探查对方带了多少手下的诚意。
而对方也似感受到了这份诚意一般，最终朝着分身的所在颔首行礼道：“幸会，您是楚先生么？”
“这尾巴和角就这么显眼吗？”楚信然在深渊那头叹息，传达的声音却缺乏起伏。
他叹息的原因很简单，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安多恩所看到的他只是个水汽轮廓。
而听到的声音，则是一团不像是人能发出的浑厚杂音。发言更是一句呼唤名字的确认，这些表现唯有轮廓能够作为强有力的线索，让对方锁定自己的身份。
就像他叹息的那样，尾巴和角真的很显眼，也很独特。
更别提流落在外的龙比流落在外的萨科塔人更少见。
“拉特兰方亦是早有情报，关于权天使零玖疑似将在谢拉格出现的传闻……”安多恩说明道，“宗教裁判所一直有在关注您的行踪，而能够让美德圣堂真正做出符合圣堂之名行为的人，一直不多。”
“所以你注意到了我？”
“不，我是从莫斯提马的行动中注意到您。”
“莫斯提马？”
“她……不，应该是这个说法，我，曾是她们的同僚……”话到嘴边却换了一副措辞，安多恩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复杂，“能念出我名字的您可能对此亦有些了解。”
“我从她的行踪中注意到了您，也确信她会来到这里，于是我用了我的办法比她更早的抵达。”
“我是从炽天圣堂的遗产铳档案里注意到的你，至于你和小莫她们的往事，她还没告诉我，我也不会去问……”
楚信然稍稍纠正了对方的误解，继而操纵着分身面向那石场的方向，“而在那份档案中，你非法谋夺了一柄遗产铳，我本以为你被律法所斥，但结果……”
望着深渊之中塑造而出的安多恩虚影，楚信然的目光落在他那尽管造型锋锐特别，但却明显并非堕天状态的轮换与光翅，令法术传音沉默了片刻。
“你没有背叛拉特兰，你这是离开了拉特兰，拉特兰似乎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这样吧……”安多恩抬起手来，能够摸到那份智慧的实体，那炽白的光环略略歪斜。
倒是能让楚信然想起安德切尔，却又远没有安德切尔那样过分的位置歪斜，“直至如今，我无法理解律法，也无法理解拉特兰，我本想质问圣座，可在那之前，拉特兰便经历了剧变，而今的圣座是那位十一世，英诺森先生已经永远的离开。”
“但或许那位十一世的圣座一样能回应你答案呢？还是说你觉得你的激进行为只有那位同样激进的圣座才能给你答案？”
“或许是这样……”仍然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安多恩扭头看向远处的采石场，也看着那些站在远处的教团修士，“但在抵达这片雪域的此刻，我所面临的是另一种问题。”
“与你最初感叹的名正言顺的机会有关么？”
“伊比利亚的大静谧，您也知道吧？不如说您必然了解，您有着守秘人那样的身份。”
“当着那群邪教徒的面聊大静谧或许有些太猖狂了。”
“这正是我所面临的问题，我迄今为止都无法理解，圣座为什么不出手拯救伊比利亚的同胞。”
“十字军南征？”像是开玩笑一般，楚信然提出个荒诞的设想，继而又问，“你真觉得拉特兰能拯救一切么？安多恩，你应该见过那些被精神污染的受害者们。”
“这不是毫无行动的理由……”安多恩摇了摇头，望着远处那些身着袍服，却于这边大相径庭的异教修士们，他那揣在袍中的手开始朝外抽出。
与此同时，伴随着他那慢条斯理的话语，“我想过很多，也做了很多的调查，我想要说服自己，想要证明圣座是正确的，拉特兰的选择也是正确的。可最终，我只得出了一个结果。”
话语间的他，那完全探出的衣袍的手中拎着一柄下挂刺刀的火绳铳，直指着远处那站位居中的修士：“圣座不愿轻起纷争，那就由我们来，拉特兰无法拯救一切，我们也该践行出一条拯救之道。”
话落的瞬间，澎湃的音浪自现世传达于深渊的一端，在那令AI助手与苍龙七宿•改都为之侧目的铳声中。
楚信然怔了怔，在远处属于教团修士倒下的瞬间，他立刻回神对着身侧的雅儿以法术传声。
那一刻的下一瞬，安多恩及其部下们尽皆位于一座风雪飘摇的山腰，而在他们对面的地上正扑倒着那位中枪的修士，与其身侧同样惊慌骚动的几位同伴。
安多恩这一侧的人，海神教团为首最前方的几人，尽数转移。
此处回望可见那渺小的石场，相距如此之远，足以让人领会这与其说是法术，不如说是神迹般的能力。
只是「神」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质问楚信然。
“我让你去确认现场，怎么就有萨科塔直接铳击？”
“意外……你让我看的时候也没说那里会有一群萨科塔……不对，好像也不只萨科塔。”
楚信然想起些依稀的轮廓有菲林有黎博利，甚至还会有……像是萨卡兹的身影。
“怪我？”
“当然不是，是我变得迟钝了，这发展实在有些过快……”楚信然抬手扶额，“得先让喀兰贸易的人知道这件事让他们在处理现场。”
“我按照你的话把前面五个家伙转移走了，剩下的异教徒应该只是听到枪声还没看到发生什么……”
“然后前面的头领和一排人都原地消失了，他们会觉得是耶拉冈德或是其他强大的术士出手。”
楚信然接过了雅儿的话头：“是不是很怀疑那群人不值得你用耶拉冈德的名义去打掩护？”
“我不怀疑你的决定……”雅儿摇了摇头，“而且耶拉冈德的存在也不是秘密了，做这种事没什么损失。”
“感谢你的明智……”楚信然点了点头，“那么我再去同安多恩聊聊，如果效果足够理想，他将会是一支尤为特别的伏兵。”
“回头我想听你聊聊他的事。”
“当然没问题，对于寻找前路的被信仰者而言，这些萨科塔人的迷惘总是很有参考意义。”
“对了，那一手转移，很不错，回头我也想听你说说雅儿所能做到的极限。”

NO.51:也不是说有一个朋友就非得是自己吧
他有众多追随者，其中以萨卡兹、黎博利居多，他们之间没有隔阂，互称兄弟姐妹。
作为一位萨科塔而言，这份现实堪称离经叛道，是对世界观的颠覆。
可作为其中主角的他，正是一位萨科塔。
一位从伊比利亚到拉特兰，又从拉特兰回到伊比利亚，却又错过了钢铁圣堂命案那样的大事，最终只能从拉特兰得到消息，更早一步试图在谢拉格埋下布置的萨科塔人。
他的心中埋藏着一个问题，为了得到这个问题的解答，他期待过英诺森教宗。
但那位教宗没有为他解答，尽管新上位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意味着新的机会，他也没有贸然前去拜访，而是优先选择了一条过去未成的道路。
一对特殊的锁与匙。
能给予以他「那个问题」答案的，并非只有拉特兰的教宗，他相信着那对特别的锁与匙中的存在亦能为他解明疑惑。
为此，他或直接，或间接地关注着昔日的战友、同胞，静候着能够再次站在她或她们身前，直接接触那对锁与钥的机会。
他是安多恩，曾是莫斯提马所在小队的队长。
有过在曾经的武装行动中因与「锁匙」相关的未知原因重伤了其中一位队员的劣迹。
又因在伊比利亚所见的困苦而在心头诞生出恒久的疑问，在长久的寻道之路上结识了众多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作为其领头者庇护其「家人」的同时，与他们一同寻找着答案。
这便是他的过去，立场微妙的过去，他做过恶，但又因受害者同为萨科塔，能以共感获悉他那一刻的情感而释然的缘故，令他那份仅有，却又无比恶性的事件判断显得暧昧不清，而他所做的善事更是繁多，令他的评判也显得模糊混乱。
但究其结果，拉特兰对他的判定是犯罪者，只是那至高无上的「律法」并未抛弃他，令他此刻显得更像个离群的萨科塔，而他也不会否认自己做过的错事，只不过……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其实还是会开出那一枪吧？”
“诚然，那一枪，我并不后悔。”
“哪怕你攻击的那位队友直至如今仍旧昏迷未醒？”
炽天圣堂的数据库中对于安多恩的记录仅有他非法夺取遗产铳一事以及他的大致资料，而在那之中已然包括了他在91年铳击重伤其队员的记录，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楚信然还在龙门近卫局当处长。
而在他一目十行地扫过那列记录时，记录中明确标注了受害者陷入异常昏迷，已然有着一年零四个月。
不过那份记录也仅止于此，不仅没有提到其队伍的具体状况，比如成员身份和成员定位，也没有提到那受害者具体在哪儿，楚信然当时对那条记录的印象主要在于对「会有这样离经叛道的萨科塔人」表示惊奇，以及那位受害者“居然能昏迷一年零四个月，这不得严重营养不良甚至生命垂危。”的惊诧。
直至今天，他才有些惊讶地意识到那粗略的事件记载其实也是小莫亲历的惨剧。
而对方更是没有隐瞒的对他的一些问题做出回答，包括那位令他惊诧的受害者至今都未醒来的事实。
至今都未醒来，那算算时间，也该四年零六个月了……楚信然在闲时问过雅儿时间，万幸有过严重封闭历史的谢拉格在日历上还是与泰拉诸国同步的同时，也感慨过自己每次在深渊都待得太久了。
还对斯特凡诺在这种时间下居然还在活动表示过忧虑，在他的计算，甚至还拜托了安吉拉验算的结果中，斯特凡诺在这种月初不该是苏醒状态才对。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一些事，而今惊异的还是那位萨科塔小姐能够持续昏迷四年零六个月，这听起来……
能够活着都绝对是身体有着不同寻常的状况，不过眼下也还不是为此展开话题的时机，楚信然的话语终归还是在确认对方的想法。
对于他过去唯一、同时也是最大污点的看法。
“对于蕾缪安，我确有歉疚，但那绝非阻碍我开枪的理由，就算重来一次过去，蕾缪安也是我行动的最大阻碍。”
安多恩回答的很干脆直接，甚至没什么迟疑时间，在之前彼此的对话中，他也一直保有着这样的直接与坦诚，从对话的角度来看，楚信然倒是觉得他和自己蛮像的。
对于交流方式，似乎都存在某种不说谎的坚持，甚至鲜少回避，也让双方的交流颇为效率与省心，就这一点，楚信然甚至有些感动。
最近都是在和圣女、瓦莱丝、雅儿这三方的交流居多，前两者一方面顾忌耶拉冈德的角色扮演要考虑距离感与措辞，最后一方又要反向考虑对方「在耶拉冈德话题上」时而堂而皇之，时而又要佯作无知的变化，还有时不时的，属于女性方面的感性表现……
尽管无意冒犯，但确实让他挺累的，眼下和安多恩聊顿时轻松太多。
“那时我与蕾缪安、莫斯提马三人一同走入地宫，比起莫斯提马，蕾缪安的能力注定了我需首先排除她。”
“然后莫斯提马对你扣下了扳机，自那一刻，她的人生发生了改变，违背了律法，从萨科塔走向堕天的未来。”
尽管只是顺着讲述与部分所知情报的推演，但楚信然以法术模拟却是陈述的语句，仿佛是在述说无可辩驳的历史。
安多恩点头，问：“她与你说过？”
“在你眼中，她会是能与他人谈论那件事的人么？”
“她不是……”安多恩回答的很确信，却又话锋一转，“但倘若是你的话，也说不准。”
“莫斯提马是个感情表现很淡漠的人，但倘若熟知那份淡漠，就很容易从她的一些表现中看出她那淡漠之上的情绪，我对你的好奇一方面，也是因为能够察觉她对你的好感。”
“你与她正面接触过？”
安多恩摇头。
“要了解她与往日的变化，并不只能依靠直接交流。有时候，光是远远地看她走入一所教堂，仅仅是通过听闻兄弟姐妹们报告她为你所做的保证与声明，都能惊讶地察觉到她已不同于往日，为她终于与这尘世也有了切实的联系而感到欣喜。”
“萨科塔之间的特别情感真不知该羡妒还是远离。”楚信然回应的评价，很特别。
毕竟安多恩正是当年莫斯提马的铳击对象，那时的两者毋庸置疑是敌人，甚至可以说是莫斯提马是被他改变了后来的一生。
但莫斯提马却不曾对楚信然提过安多恩，将当年发生的事当做一种不能言说的禁忌，也是对牵扯所有人的一种保护。
莫斯提马应是释然了，或是根本不在意，以他对其的了解，他更偏向后者那样的可能。
所以他也与其他种族那样，不免羡慕妒忌萨科塔那基于共感前提之下的能够轻易信任，轻易释然的感情结构，却也与其他种族那样，存在一种畏惧，畏惧那样仿佛能将情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再也不像自己的状态。
当然，安多恩和莫斯提马对彼此的感情看待其实在萨科塔里也是少部分的特殊，因为莫斯提马属于一种「异常」。
她的异常基于那对「锁匙」，那对法杖内的力量混淆了她的时间与阅历，令她的感情个性变得过分淡薄，换做安多恩与其话语中的那位受害者蕾缪安对彼此的释然，才属于萨科塔之间的常态。
释然是合理的，释然却也难以忘怀也是合理的，但像莫斯提马那样不存在「释然」过程，而是直接将其视作「不在意」的过去，只是因为那会涉及「堕天」的秘密并且牵扯其他的人而不去开口，那份难以掩盖的淡漠，才是法杖影响之后的不合理。
所以安多恩会说：“以莫斯提马的精神状态，恐怕难以作为普遍萨科塔的标准，还请注意这一点，楚先生。”
“我知道……”然而楚信然以这样的回应否认安多恩觉得他对萨科塔人理解歪斜的判断，继而道，“我感慨的是你，你仍然视那些故人为朋友，会为她们的变化符合自己的期望而高兴，但另一方面，你又不会因此而干扰判断，你声称自己重来仍会射击蕾缪安，又对射击过自己的莫斯提马没有恶意。”
“你的兄弟姐妹们，你那些并非萨科塔的兄弟姐妹们也很清楚你与他们的差异吧？”
代表意志的水汽拂过那些萨卡兹、黎博利，甚至还有萨弗拉人，那些人的方向与形象也都显示在深渊的一侧被楚信然本体所注视。
同时传达而来的，还有些窃窃私语，关于方才的全体转移的「强大魔法」，关于楚信然那样「藏头露尾的不信任」，还有关于对安多恩的关心担忧。
“他们会称呼你为先导，可能不仅仅是因为你为他们领路，走在他们的前方？”
“或许如此，但我只希望他们找到自己的道路……”安多恩平静道，“毕竟，世上最可赞美的，亦是践行路途的勇气。”
“你的那个问题，就是你所选的道路吗？”楚信然最终还是问到了那个重点，那个关系着安多恩数年的经历，也令他做出了先一步莫斯提马一行抵达这里，并对海神教团的修士开枪的理由——
“为何只有拉特兰是乐园，为何只有萨科塔能受到恩惠你还在询问着拉特兰当初为何不支援伊比利亚，你还在敌视，甚至仇视着海神教团。
因为他们歪曲理解拉特兰的教义，将海洋那份恩赐传播给众人，以变作海嗣的方式获得平等，远离苦难与孤独。”
安多恩闻言而沉默了片刻，继而轻声道：“您对大静谧了解得真的很清楚，或许你甚至经历了解过类似潮石镇那样的悲剧。”
“苦盐杂货店的巴伦大婶，涛声小教堂的兰迪辅祭，为戒钟搓绳子的小萨格雷……我一直记得他们，而一次瘟疫，一次饥荒，一次早有预谋的渗透，就让他们变作了那样痛苦的模样。”
“那甚至不是恩赐，亦并非拯救，潮石镇只是一次试验，其中没有诞生过哪怕一位脱离苦难的海嗣……”
“以我对守秘人的听闻，您应该认同我的想法才对。”
“在对于海神教团的敌对排斥上，我甚至愿意与你们合作，只是你的兄弟姐妹们并不都适合介入这场复仇……”
法术构筑的声音威严嘈杂，没有耶拉冈德那样的第一印象也确实不像好人，被安多恩的兄弟姐妹们怀疑也是无可厚非，而楚信然注视着法术构筑而出的他们，这份影像的位置任他选择，也能与另一侧的安多恩同时放在一处，尽收眼底。
令他进而开口打断他的欲言又止。
“但关于合作的事宜暂且不急，你那一铳引发的骚动也有人在抚平，我想聊的是一件对你而言也更加重要的事，也就是你追寻了数年的问题。”
追寻了数年的问题，不论是对队友的袭击，还是身边聚集了如此多志同道合的家人们的漫步跋涉，都其实有着一条共同的联系，那便是困扰了他数年以来的「那个问题」。
“我有一个朋友，她从事着当地宗教的高等神职，但你也或许知道，谢拉格这片区域在数年前都还是相当闭塞、原始的区域，在很多领域都缺乏足够丰富的范例与对照，包括宗教。”
“所以她陷入了某种困惑后，无法通过自己找到解答，正如同样如此的你。”
“蔓珠院的圣女么？”听到这里的安多恩询问道。
而这猜测令楚信然略显错愕，只是以法术回应到：“那要保密。”
安多恩便也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具体如何理解也没同楚信然说，仅仅是道：“您继续……”
“其实是同类型的问题，只是她想的比你的角度更远至某个方向。”楚信然依言继续。
“她困惑的是谢拉格的未来中，神究竟应在怎样的位置。甚至……谢拉格是否真的需要神……”
“……"尽管安多恩仍旧沉默着，但楚信然还是适时地停下了，因为他能看到那青年的虚影表现出几分肃然的惊愕。
这份安静持续了十数秒，安多恩才缓缓开口：“这似乎不该是一位神职高层会轻易冒出的疑惑。”
那确实，可能是神本尊，从她冒出那种想法开始就有数百年了吧……楚信然心里吐槽到，但以法术传达的回应还是说：
“但确实很应当不是么？”
“尽管可能会直接激怒某些信徒，但这样的怀疑正说明她比起信仰，更在乎这片土地的人和事，我觉得这是更珍贵的品质。”
“确实，这个问题也给我一些启迪，我从未想过这种角度。这样……容易被视作判教的角度，或许也会是我问题发展的最终结果。”安多恩以近乎呓语的低声说着，令楚信然所收集的音波都不够明显。
“问题当然会因为经历与事态的发展而逐渐变幻，但那终归是不同的……”
楚信然试图将安多恩那飘飞的思绪拉回，也不想自己无意间倒是创造出个叛教者，“不可否认我开这口也是存着几分你们两者的问题或许可以彼此对照借鉴处理的期许，但那还不是能够那样草率得出的结论。至少，你应该足够了解这片土地，而她也要足够理解拉特兰的问题。”
“我们可以彼此解答，而你正是为此而来。”安多恩重新看向它，看向那分身所在的方向，总结出了楚信然的目的。
甚至觉得这或许也是楚信然以那样奇异的力量维护他们的理由。
“所以我想现在提出，我们之间可以有些长期的交流与合作？”
“当然可以，只是我仍还有个新的疑问。”
“请说……”
“抱歉，尽管您说过了要保密，但我方才又升起了新的猜测。”安多恩谨慎而又歉意道。
“您说的朋友，是圣女还是您？”
“呃……”

NO.52:当了太久的长辈就会转不过来
“他们总说神爱世人，但属于萨科塔的神殿与圣堂中，只有萨科塔的所在。”
“您能看到那位劈柴火的乌萨斯老人么？”
“很健朗。”
“是啊，他已垂垂老矣，但他的出身给了他仍旧健朗的身体，他还有力量，但他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朋友、土地，与故乡。他能依靠什么？相信什么？他能从哪里获得安慰与救赎？”
“他的年龄赋予了他足够的阅历与伤痛，也拿走了他过往的冲劲。”
“是的，他只是想要安慰与救赎，一次重新的开始。而当他跨越了漫长的旅途，来到拉特兰，来到他偶然从旅行者口中得知的，遍洒圣乐与光辉的安乐之乡后，他没有如愿以偿。”
“辉煌的拉特兰城没能安慰这被厄运压得佝偻的异乡人，对这些人，拉特兰市民们或许会抱以同情的微笑，也许会热忱地倾听，甚至慷慨地敞开钱包，展现自己仁慈的美德。”
“但所有这一切都不过是浮于表面，永远只是浮于表面。”
“就像一座由各式机械的城市，每一位机械都被施加了人文关怀的命令，但当你被那样的人文关怀所环绕时，反而会察觉机械的冰冷，只会发觉这座城市里，你仍是孤单。”
“极好的比喻，楚先生，异族人在拉特兰的体验正是如此，源于律法赋予的天赋令萨科塔们亲如一家。
但这样的家庭从无他族的位置，哪怕是那些虔诚笃信的黎博利修士，小心翼翼地遵守每一条戒律、执行每一次仪式，或封为圣贤，晋升为枢机，教廷也从未真正地接纳他们。”
“黎博利们不过是解决俗事的帮手，处理庶务的工具，只因他们并不冰冷，他们没有那顶光环，他们远比萨科塔更懂得亲近人心。”
“律法、光环，萨科塔的特别能力让拉特兰显得那样圣洁完美，但那份完美圣洁也只属于萨科塔。”
“你想颠覆它们么？安多恩。颠覆那份已有的现实，那或许无法令世人得救，反而会摧毁现有的乐土。”
“不要否认那种可能，毕竟那样的尝试，拉特兰人自己就做过一次。”
“您是说，人造天国计划？”
“萨科塔的行列中，并非只有你怀抱远大理想，但正是因为理想如此远大，才更需要谨慎迈步，因为你身后跟随着更多的人，他们都信任着你引领的方向。”
“不论是人造天国，还是英诺森所主导的天国降诞都在证明这一点。你失望过他的离去，觉得自己没能得到他对那个问题的回答。
但实际上他完全是以事实，以行动回答了你，他也想创造不局限于拉特兰的乐园，可尝试总是会面临失败，那份代价甚至是死亡。”
“呃……”
“不妨再想想，安多恩，我并不觉得你的想法有错。虽然……还是有几分觉得你是有些「幸存者内疚」的症状。
但那样的症状我也有过，倒也并不觉得那是什么缺陷，我反而会认为那是一种优秀的特质，那份特质能让你具备更出色的人格魅力，只要有人拉得住你。”
.
“楚信然……”
“嗯？”
“幸存者内疚是什么？”
“呃……”风雪再起，天色渐黑，圣山之上等待恩希欧迪斯的队伍热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明显降低，盖因这里是蔓珠院的地界，会在这里出现的兼职学士的修士们，便是佩尔罗契家的战士们，而这两种人群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叫做虔信者。
也正因如此，他们能够继续在此注视着这场宗教感十足的圣行挑战，甚至愿意与其一同保持不吃不喝。
这对他们而言并不算是要命的事，更别提他们只是在此静待，而恩希欧迪斯可是走了一天，还机械式的不断重复着敬拜的流程。
后者尚且没有倒下，他们这些不乏战士的队伍又如何能够显出弱势？哪怕是看起来仅是一位女流又高高在上的圣女，其实也是体格全然不弱。
毕竟要知道，圣女的选举本身亦是对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考验，平日携着圣铃，表现得像个术士的圣女大人，其实也有着足以担任战士之职的体魄，只是并无展现的机会。
耶拉冈德的教义，雪域生活的困苦，都要求每一位信徒具备相当的体魄，真正体弱者应当在靠拢湖区的方向定居才是。
当然，在喀兰贸易发展中让源石电炉之类的，能够改善生活门槛与品质的外来科技造物流入谢拉格之后，谢拉格未来的子民或许也将不必对自我如此严苛。
但此刻想这些都显得有些远了。
此刻，不论是蔓珠院的诸位长老，还是驻扎于此进行保护行动的诸位佩尔罗契战士，都在等待着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抵达圣山之顶，在这样古老的仪式得以令人感动的重现下，大家甚至显得不那么排斥周围开始升腾而来的无人机。
在这之前，那些既会发出噪音，又看着烦人的东西，还是作为外来流入科技制品的一部分，被固守传统的蔓珠院与佩尔洛契家族共同排斥。
但现在，他们也都享受到了那些东西的便利，靠着那些小东西冒着被风雪影响坠毁的风险延时传输而来的信号，方才有着身后那面放映着的，恩希欧迪斯在风雪的山路中稳定迈步的身姿。
所有未能有余力跟随一同上山的谢拉格人民也都在看，靠着那些时不时就会有些坠毁或是收回的无人机传输的电讯号，太多人都在此刻切实地感慨着喀兰贸易的活动为谢拉格所带来的变化，享受着足不出户亦能目睹恩希欧迪斯老爷虔诚的身姿。
即便那身姿不太清晰。
毕竟天气太差，确实比较废无人机，而且无人机也不是格外精尖，谈不上1080，更别提无敌4k。
对于尚且不曾体验过无敌4k的谢拉格人民而言这个清晰度自然是无所谓，更别提山顶上那些一度连大屏幕建设与源石荧屏运输都是数次交涉再约法三章才同意的「刻板者」们。
只是在那人群之中，仍有俩人没有望着屏幕，而是始终平视着前方，平视着那唯一的上山正路，那是恩希欧迪斯会出现的地方。
那是圣女与大长老。
至于圣女身侧的侍女长，那就完全是在「东张西望」了。
仗着连诸位长老战士包括圣女都无法识破的精神暗示，在如此神圣的圣地大声喧哗、东张西望，可以说是大逆不道！（x；
但考虑一切所谓的神圣都是因为耶拉冈德，那正主做啥都大概算是神圣来算的话，这显然不算啥——
楚信然就是觉得耶拉冈德就算来那圣山广场进行一句「我宣布个事儿」，那也能是圣言，包装一下就能塞进《耶拉冈德》里。
包装，当然得包装，很多宗教都是这么个情况，很多经典也都不那么经典，只是一旦有了那些经典，耶拉冈德的言行也会受些束缚，毕竟那些经典构成了耶拉冈德的「人设」，哦不，「神设」！
楚信然现在干的属实语C，奉命角色扮演耶拉冈德，尽管没有要求。
但还是为了信徒的执行力而尽力还原耶拉冈德「神设」什么的，而在面对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耶拉小姐时，他能取下那设定的面具，在沉默之后叹息：
“维多利亚心理学家统合定义的一种统合精神状态，让一个人认为从创伤事件中幸存的自己是有过错的，会因为自己幸存而感到困惑和内疚，甚至宁愿自己也遭遇不幸。”
“这种心理状态诞生通常有三种原因，第一种是别人面临生命危险，而自己平安无事，第二种是觉得自己没能做到某些事情。
比如看到那么多人生命受到威胁，自己却无能为力，第三种曾经做过某些事，比如离开矿石病感染区，担心自己感染他人，或觉得自己「遗弃」了家乡的人。”
“安多恩在潮石镇生活过不短的时间，相较起来，他仅仅有过三次抵达的拉特兰才是一出暂驻的车站，潮石镇的毁灭与拉特兰的不作为，在他的眼中便是能符合第三种最末的可能吧，他是「遗弃」了家乡的人，同时也是兼具前两种状况的人。”
“会诞生这种内疚的人皆是高尚的人，这会让他们渐入极端，也或许会成就偏执者才能达成的伟业，但这终归是一种异常的精神状态。”
听到这里时，雅儿便回首看像那盘坐于雪地中的虚影：
“你曾说你也有过那样的症状。”
那虚影便缓缓地垂首，亦抬起手撑在额前。
那是一副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无奈的反应。
“我已是尽量不直言，但你却很急着证明自己一直在旁听啊。”
好吧，是无奈。
无奈雅儿这一脸自然地说出她本该不知道的话。
圣女的侍女长难道不该专心陪伴在圣女身边，没空管那假冒的耶拉冈德忙前忙后的具体状况么？
雅儿以实际言论证明了她要么很闲，要么也在一心多用。
甚至楚信然也没能用分身察觉到她是以什么方式完成的窃听。
之前的交流了解，还以为对方都是直接瞬移到现场给自己上认知妨碍然后光明正大的偷听。但现在……似乎不用到场也可以？
那时的分身也没能探测到那些「蛇形邪眼」的轮廓……虽然也或许是因为隔得太远……楚信然习惯性地思索总结着雅儿的能力，好似要将对方当做敌人一般。
同时也忍不住想到那场梦境中的挑战，那正在占据雪域上空的耶拉冈德本体，倒是一副确有这份神威的模样。
而非眼前这般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微笑道：“嗯？我不该听吗？还是说这是你想隐瞒的什么过去？”
太像个人了，反而令想象有所局限。
“当然不，没什么……”意识到只是这样的回答显得敷衍的楚信然，又补了一句，“只是希望你更注意一些圣女，她在那里如雕像般矗立了数个小时，心里总不该是一片空无。”
“内容很多，但这份心思我反倒觉得应该对你隐瞒。”
“理由？”
“小女孩儿的心思你别问。”雅儿一脸和善的微笑道。
“懂了……”楚信然点了点头，又抬手略略扶额，指缝中的视野有着他前方构筑的那「望哥石」轮廓，倒还有些意外，“那样一副肃穆的神态之下居然会是想的这些么？她整反差还真是可以的。”
“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能反向证明这俩兄妹的和解可能还是有的？”
“这还得确认恩希欧迪斯的心思，至少我没有听到过他哪怕一次对耶拉冈德的呼唤……”
雅儿无奈道，倒是终于和其他人统一了一次，望向那屏幕上的青年侧像，由他所引导的谢拉格，或许正是强盛的同时亦不须神明的土地吧。”
“信仰总是必要的，当面对现实的残酷，怯懦者可以埋怨命运的不公，虔诚者可以反思领悟的偏差，愤怒者可以质问启示的差异，不论如何，至少可以令心灵有所依靠，令自我不去面对错误。”
“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雅儿叹息着，但却没有生气。
“逃避固然可耻，但也有用，并非每个人都是英雄，都是骑士，都是勇者。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些平庸的、胆小的，心理也并不坚实的人，他们需要信仰稳固立场与自我，需要神的存在来督促美德的践行，只是这样一来，那位神倘若真的存在，便会显得过于繁忙。”
“听一个无信者讲述信仰的好处，真觉得有些荒诞，你觉得恩希欧迪斯也会这么想么？”雅儿问，“以你对他的了解。”
“我了解的他是数年前的他，对于经历颇多的他而言，无法成为参考与保证……”楚信然淡淡道，“但我觉得眼下担心这一点并无必要。”
圣女的侍女长闻言，抬眼看向了身侧一旁的圣女，那正是理解了楚信然的话语。
“从未有人说过，领导者只能有一个。或者说，谢拉格唯一的领导者只有耶拉冈德，而在耶拉冈德消失的数百年来以来，谢拉格一直靠着三族议会把控方向不是么？”
“就算恩希欧迪斯真的不在意神明的归处，恩雅也会在意，只要理解到这一点，谢拉格和耶拉冈德，也就都能找到方向。”
“呃……”雅儿沉默着，只是重新打量着楚信然那本体的虚影。
令后者有些疑惑：“怎么了？这个方向不算理想么？”
“我比较惊讶这好像是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恩雅的名字。”
“能不能对谢拉格的未来更上心一点？耶拉小姐。”
“第二次了哦，这种烦人的称呼……”雅儿的微笑带着一丝勉强，“我是足够信任你才会更关注恩雅的状况，希望耶拉冈德先生能更符合典籍一点。”
“免了吧，我还想更楚信然一点，免得太入戏了反而影响和罗德岛的人接触。”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毕竟有人调查得太深入了。”

NO.53:他可老忙了
喀兰贸易董事长遵循古礼，全意圣行。
此等举措，谢拉格可谓是举国关注，毕竟这番践行的决心足以打破一切对他「蔑视传统，枉顾信仰」的污名。
也在这时，才会有人惊觉这样的大礼已经太久没有人做过了。
谢拉格有无数人排斥着希瓦艾什家主导的改革，排斥着外来的一切文化与造物，自命在守候传统、保护信仰。
可他们之中在无人做到这样虔诚的圣行，甚至有人快要忘记那份传统的具体内容，最后竟是靠着他们所共同抵制的恩希欧迪斯老爷的行动，才能唤起他们快要遗忘的记忆。
太多人向往着传统已经堕为不变与停滞，由此应运而生的麻木已然浸染无数雪山之民的心里，以至于需要被他们称作大逆不道的人来惊醒他们。
何等讽刺……
可就算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些固执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只是难以掩饰自己对那行走于风雪道路之中身影的在意，也是因为这群人的加入，这才能算得上是谢拉格的举国关注。
但那也只是谢拉格的举国关注。
在以喀兰贸易为首的三族议会属国营贸易组织的多项改革举措作用下，谢拉格境内已然引入了太多的外来人员，他们之中包括旅行游客、技术工作者、甚至是某些背井离乡前来找寻出路的流民、赏金猎人等等等。
在这些人里，有太多都没有真正融入这片土地。谢拉格人民们倍加期待、崇敬的圣行在他们看来就只是自虐式的浪费时间，谢拉格本地的信仰在他们看来是那么虚无缥缈的滑稽可笑，完全是那些售卖纪念品的商人用来哄骗新游客的伎俩，而谢拉格居民那逐渐改善的生活落在他们眼中，也是那样的落后原始，到这里工作生活体验仿佛就是另一种折磨。
真正适应了这里的人当然也是有的，喜爱这片土地的人当然更是有的，但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是心有怨愤的那批，这份怨愤或许不只是因为谢拉格，更是源于抵达谢拉格前的经历境遇，以及他们那本就不平稳的心性。
本就怨天尤人的人，即便换了一副生活环境也仍会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不满，谢拉格相较于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等地确实是有着许多「硬件」上的不足，但比起他们过去的生活环境，已是优渥太多。
就算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前者优雅光鲜，后者自由先进，那也不是每一寸土地都是如此，他们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人才引入而是别无选择，而某个教团所需的，也正是他们这幅别无选择、退无可退的处境，与那持续不断在负面情绪中不断沉沦的心境。
“很好，记住你的目标，坚持你的心愿，还记得吗？你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你要杀害他们的同胞，玷污他们的女伴，夺走他们的一切，这正是你的坚持不是么？”
“是……都是因为他们，我才会……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因为他们……他们……”
“当然，你要铭记啊，那种憎……没动静了？”巨大的法阵前，一脸和蔼的黑袍修士望着眼前那忽然断了声音的巨大生物，脸上的和蔼略略凝固，继而冒出些许无奈之余又搀着几分戏谑的叹息，“心跳也停了，不够纯正啊，这家伙，该说是不够坏呢？还是不够坏呢？”
说罢，那修士又回过头，朝着身后不远处的另一道巨大法阵边的修士招呼道：“喂，科罗尔，你那边的怎么样？”
同样的巨大法阵，同样身形扭曲巨大的生物，还有同样在边上鼓励的修士，一切都仿佛新的翻版。
“自由自在，妨碍你的全部干掉，对吗？嗯，好，我们都明白你的愿望。当然，兄弟姐妹们也都会支持你，所以你要坚持下去，听到了吗？”
“嗯，为了，为了自由……他们……他们拦了我的路……啊，我感受到了，大家的想法，大家的愿望……都是……都是为了更好。”
巨大的生物发出断续、艰难而又厚重的低语。
就像那位修士没有理会同胞的招呼那样，它也仿佛听不到那声音，就只是沉浸在身旁修士那轻柔话语为它所作的引导，然后渐渐地，呼吸变得悠长而又平稳，话语更是方向一转：
“同胞……新的同胞……欢迎……我们一起，一起改变这片大地，杀掉？不……不能杀掉，要改变……”
“听起来你这边成功了。”之前那位黑袍修士走近这里，看着那同事放下心来的模样，也看到了他身旁那状态平稳下来的异化生物，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是啊，成功了……”同事回过头来，看了眼他，然后又重新看向那异化的巨大生物，低声道，“他接上了海嗣们的思维，最恶毒的诅咒也将化作最纯粹的祈祷，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位推动世界进化的善人。”
“这可比那些萨科塔做的强多了不是？缺点就是这些善人都多少有些模式化……”修士耸了耸肩，“不过就算是模式化，这样不再烦恼的单细胞思路也挺令人向往的。”
“你要报名么？主教大人们给出的指标还有不少空位，听说布朗陶那边就有三十位教友自愿报名。”
“还不行……”修士摇了摇头，“还不行啊，就算这世界如此污浊不堪，我还有些要在聆听万物之主的话语之前达成的目标。”
“这是属于我的苦难，在我历经这些苦难之后才能前往那片应许之地。”
“你在这种时候才显得虔诚啊。”同事莞尔评价道。
“我平日不虔诚么？”
“平日，新入教的兄弟姐妹们都觉得你是个投机分子。”
“投机分子可成不了神甫啊，主教大人能够看出每一位教众的本质。”
“那是犹大主教还在的时候了。”同事指出。
“是啊……犹大主教都融入这片大地好几年了，我却还没习惯他不在的日子。”
“加入那份深海的家庭，时间与我们便没有意义。”同事摇头，继而转身扫视着身后那一大片的分区。
每个分区都有着足够两道，乃至两道以上的法阵存在的占地面积，由法术与石质墙壁所隔开，培育着全新的，能够适应低温陆地类型的海嗣，或者说陆地神嗣，看起来俨然是个神嗣育场。
源源不断的血肉祭品与神赐的祭器不断地转运、回收至此，化作全新神嗣的婴儿床，持续发展着教团的力量。
而这，也正是诸位主教们给这一处教区下达的指令——发展壮大神嗣的队伍，不断寻找新的适格者，扩增神圣同胞的数量。
这份指令予以各处的指标数量各不一致，而迄今为止的各个教区交出的成绩都还差强人意，没有太大的纰漏，但大家或多或少都清楚这份相对的舒适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他们虽然不觉得自己在做什么错事，却也清楚很多人都排斥着他们的行为，而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不可避免、甚至主动与某些本地人的交流结交中，他们也会了解到当地的一些局势。
了解到喀兰贸易的新动作，了解到谢拉格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们正在筹划些对他们而言绝不会是好事的计划。
相较于很多人想象中愚蠢又邪恶的邪教徒，他们或许被称作邪恶，却又足够清醒，但这份清醒无法让他们顺利轻松，只会让他们的压力更大。
毕竟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察觉压迫与危险一同渐近，却又无法做出应对，这本身就是一种折磨。
他们身负着管理保护这片圣婴堂的职责，而非与那些本地人周旋对抗，后者得由主教们安排。
他们可以上报，但却无法直接申请转移岗位，在主教们迟迟没有动静的前提下便也大概明白自己的定位为何。
要么静待平安无事，要么是为那份万物一同的理念而牺牲，修士们多少都做好了这份准备，也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去自愿报名进行神嗣的转化或许也是种求生手段。
——尽管神嗣们本身便是负责最前线的战斗，危险率却也不低。
但那同时还意味着挣脱这烦恼与苦难的现世，加入神嗣们那份一切共荣，一切平等的合一世界，这对太多教众都是难以挣脱的理想。
正如拉特兰弥赛亚构筑传说之中的乐土，太多教众向往的没有歧视，没有差异，就连萨科塔也与大家共通一致的应许之地。
海神教团正是凭着这一点，才真正与拉特兰教廷的关系难解难分，互为正反。
在理想的践行这方面，彼此之间走在一条平行，却又相距极近的平行线上，不知是拉特兰宗教先找上海神教团，还是海神教团先找上了拉特兰宗教。
而今的人们只觉得双方的某些理念过分接近，但声名却互为极端。
可就连拉特兰的萨科塔们也难以否认，海神教团所创造的世界确实是比他们讲述的乐土更加简单直接，且触手可及。
真正的平等，真正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只消放弃此刻，化作海嗣、恐鱼们的一份子，便能摆脱这遍布苦难的尘世赋予的枷锁。
“拉特兰太远，深海太近，只消肉体上加入海嗣，就能物理意义地实现共同为一，海洋这群家伙其实是开辟了与萨科塔截然不同的共感道路，对萨科塔以外的其他种族显然难以拒绝对吧？”
“也难怪，他们每年都能夺走那么多的拉特兰宗教信徒，甚至是他教信徒。”
“风凉话说得未免太多了，楚。”
秘教「育婴堂」的其中一处隔间，巨大的生物从一开始就没能完成蜕变，可负责它的修士却没有报告通知其他教众负责将其换掉，也没有同其他同事们交流结果。
修士死了……
以比那巨大生物更加鲜明可辨的模样，脖颈扭曲出确实致死的轮廓倒在地上，和其他的同事们一起。
处理掉他们的中老年女性头顶有着足够明亮的轮环，毫无佝偻的健朗身姿唯有面部和手背上的皱纹能够证明她的年龄。
显然，她是一位萨科塔，一位年龄颇大却又仍然活跃于一线的女性萨科塔，罗德岛的精英干员，拉特兰前枢机，Outcast正与一旁的深海猎人一同站在这罪恶之所，比起一旁那正在观察尸体的同时，倾听话语的阿戈尔女孩，她显得不耐许多。
也或许是那看不见的人开口太过辛辣，引得脾气颇好的她也难忍受。
“我的任务就是处理这些污秽的异教者，而不是站在这儿继续听你说这些。”
一个主要任务是处理撒旦教团的萨科塔，和一位一直与海神教团敌对的深海猎人，彼此走在一路共通对抗敌人算是无比自然地展开，只是意外地遭到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喝止，便令整件事都显得不同寻常。
本应比萨科塔的态度更加尖锐且坚定的深海猎人听从了那声音，通常给人以活泼、风趣，甚至自由印象的萨科塔却犹豫再三，也给这不同寻常更添一份特别。
混杂着杂音却又尽力还原的声音，不难辨认，但真正能够证明身份的还得是那精妙的源石技艺和一些不会轻易谈及的往事话题，深海猎人与拉特兰的「战争骑士」相信了那声音主人是守秘人后，将其看得比那些敌人更重要的深海猎人自然能够平静，但将那些敌人视作首要任务的战争骑士却难以认同。
“但你也确实在听不是么？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你已经不是年轻人了，Outcast。”
“确实不是了，我都不会问你为什么不现身的原因，我会只问你……”
Outcast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墙壁上，仿佛能够隔着那些墙壁看到无数的教团修士和异化神嗣，“为什么此刻要等？”
“因为你们不是斥候，也不是什么都完全不用考虑的全新势力。”
身处于深渊之中望着分身探测而出的周遭轮廓，楚信然反倒是能凭着不止一位分身的抵达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场景「透视」。
而这一点还得归功于这片育婴堂似乎没有安插格外敏感的术士和探测仪器。
大概是因为那些怪物本身就是靠着法术完成蜕变吧，太敏感的探测机制反而会被自家的法阵触动个没完……
楚信然观察着那因为存在凹凸而能够留下轮廓的法阵，试图从他的杂书阅历中找到对照已确认他们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
守秘人所守护的秘密也有包括秘教的内容，毕竟也算是收过那么多危险杂书也和海神教团打过太多交道的「学者」，“在罗德岛和喀兰贸易的合作，谢拉格与外界的合作前夕，我们需要一点点的等待，就能海神教团在此处死得更加彻底。”
“此处？”
楚信然的一席话算是暴露了谢拉格本土有着处理教团的意象，大家迟早会合作对抗的事实。
但Outcast更在意的讯息，却是他话语中出现的界定用词。
“谢拉格不是聚集了海神教团绝大部分主力么？”
“一开始大家获得的情报都是这么指向的，连我抵达谢拉格的第一天也这么想。但事实上，这似乎只是他们计划的重要一环，为了某个最终的目的，他们需要在谢拉格发展孕育这么多的海嗣，同时也看中了谢拉格地下埋着的某些东西。”
“呃……”
“泰拉诸国之中，从来都不只是拉特兰和维多利亚凭着发掘遗迹崛起，哪怕是自称传承不曾断代的阿戈尔，也不敢轻视陆地埋藏的秘密不是么？”
听到这话，斯卡蒂扭头看来，对着目光惊愕的outcast点了点头，为楚信然的话语添上几分说服力。
“他们想挖出什么？”
“我不知道。”楚信然给出了优质答案。
“我只知道他们已经在陆地和海洋各处都进行过挖掘工作和可以视作军力加强的准备工作。”
“消息可靠么？你从哪儿获得的消息？”Outcast蹙眉问。
能让这位一直以来都颇为从容的左轮天使露出这幅表情的状况并不常见。
“关于这一点，需要保密，我有我的「线人」。”
维系着在线人意义上重度发音的法术，楚信然的目光微微偏移，放在源于另一处的水汽轮廓还原上。
在那里的不远处，柜子般的轮廓上方就放置着羊首颅骨面具，而一位萨卡兹女性站在一旁，正冲着离开的分身方向行礼道别。

NO.54：但是，某位博士已经能看到些幻觉了
暗金色羊首颅骨面具，值得在意的是额心正中的空洞，象征着第三只眼的空洞才是赦罪师的证明，亦被萨科塔人视作撒旦的象征。
那是巴风特，从古至今发展出了太多不同的称呼，包括「门德斯的山羊，千年不老之羊，黑暗之羊、犹大之羊」等等，而其中最恰当的，当是替罪羊。
替了对方的罪，便也等于免了他人的罪，这正是赦罪师组织的称呼由来。
长久以来，萨卡兹一族便因最早接触源石并使用源石技艺的缘故而对矿石病的抗性低下，身体携带结晶的萨卡兹一度被他族所恐惧且妖魔化，这其中不乏人为引导的因素，却也同样存在部分族群分支暴戾行事的余毒。
而比起矿石病与部分成员行事作风所带来的歧视，萨卡兹不论是在源石技艺的开发利用上，还是本身作为矿石病高发种族的需求上，都在催化着医学的发展，推动着医疗用源石技艺的诞生。
萨卡兹源自矿石病所带来的罪孽，与光鲜亮丽的萨科塔敌对所带来的污名，一切罪孽招致的苦难——那正是赦罪师们致力于赦免的「罪」。
所以赦罪师这个组织的定位非常明确，它是个医疗组织，一个以「医疗」为核心，发展出无数分支的，行动力极强的医疗组织。
在这一点上，它就像个罗德岛。
一方面以医疗为主打，一方面却也为了保证「顺畅的介入苦难」、「成功的完成治疗」而发展出了诸多乍一看与医疗无关，甚至相悖的功能。
比如武力寻求，比如政治干预……
赦罪师们通常都是萨卡兹，具备相当的医疗知识的同时，或许也在其他某些领域颇有建树，就像西尼尔•伊莎蓓尔，能被称作天生的约翰主教。
因为她能呼唤风雪，正如雪境子民赠与她的威名「血锋雪女」那般，她在此道的建树已是到了非人的境地，其技艺早已能够脱离源石作为纯粹的古老仪式所存在，比太多的谢拉格人还要亲近这片雪域。
甚至能够迈入暴风雪所在的灾区拯救那些不便行动的老人孩子与伤员。
也正因此，她在周边的人气并不低，只是作为所谓的「拉特兰宗教」的约翰主教，望着一些年轻人因为仰慕她而加入教团然后逐渐异常，甚至带着家人一起成为教团的一份子时，谁知道这样一位曾经的赦罪师心头会想些什么。
“晚上好，楚先生。”
在楚信然与Outcast对话的数分钟前，希瓦艾什家族领的一座小屋中。
象征赦罪师身份的金色面具堂而皇之地放在柜子上方，而在那柜子相距的不远处，模样清丽的萨卡兹女性站起身来，朝着空无一物的大门恭声行礼。
看似空无一人，但她能够感受到，这份感受方式与楚信然感知外界的原理是相同的，只是区别在于，楚信然凭着的是水汽，而她所凭借的是风雪。
风「告诉」她有人拜访，雪也能为她「讲述」客人的尊贵，在这场下着小雪的谢拉格南部，一切都在她的耳目之下。
这份能力甚至一定程度上动摇着现任圣女的地位，撼动耶拉冈德的权威，同时也是她离开赦罪师队伍的原因。
这份不自然的能力源于一场实验，一场与海神教团无关，却与赦罪师团体息息相关的实验。
能让她重新定义自己所处的环境。
可海神教团却也显然不是个良好的新去处。
所以当楚信然的分身到来时，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在谢拉格这一处舞台，人人都在思索人生的意义，寻找自己的道路，其中也包括她。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那样迫切想要找到自己的道路，作为一位寿命悠长的萨卡兹，她习惯于相对迟缓些的步调，而真正需要紧急处理的，显然只有现在的海神教团。
仅她一人难以看清的迷惘，仅她一人难以处理的困境，能在此刻等来一位帮手，楚先生当然会是最好的人选。
作为一位曾经的赦罪师，伊莎蓓尔当然相信这一点，毕竟楚信然在卡兹戴尔的圣徒之位就是当初的那一批赦罪师们捧起来的，而在那时，她还是某位赦罪师的后辈。
不过也正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她在有意地避开另一位前赦罪师。
闪灵……
同为自愿离开赦罪师的队伍，她离开赦罪师的团队已是在魔族战争的尾声，而闪灵在中期便已离开。
尚在赦罪师时，她是闪灵的前辈席。
在闪灵离开后，她亦听过同事们对于闪灵不少的评价。
而那些评价之中不乏最亲近之人的看法，足够令她确信对方与自己离开赦罪师的原因并不一致，也并非走在同样的道路上。
仔细想想又如何会一致呢？闪灵追随着殿下的步伐与道路，而自己，却只是因为蓦然发现自己的真心并不像是一直以来的习以为常，并且再也无法继续平静注视着同僚们的道路。
“晚上好，西尼尔•伊莎蓓尔。”
风给出的轮廓在微微颔首，那比想象中更加「粗糙」的声音回应着她的话语：“你喜欢这样称呼么？还是说更怀念赦罪师的称谓？”
轮廓一动不动，当然，那是假身，当然会一动不动，伊莎蓓尔很清楚这一点，也很明白楚先生有着自己的感知方式能够看到那桌上的面具，她也就一动不动，等着他的后文。
“亦或是说，你觉得约翰的称呼更适合你？”
“伊莎蓓尔，您请叫我伊莎蓓尔便可。”
三种称呼，三份立场，她理所当然会选择前者。
“您是来了解秘教的事么？”
“在那之前，我想先了解你的事……”那轮廓周围如此的发声，令她表情微怔，“一个萨卡兹，一个脱离了赦罪师的萨卡兹人，如何能够杀掉秘教的前任主教并取而代之？”
“是否就像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一样，你也有很多的问题打算问我？”
“呃……”伊莎蓓尔仍旧沉默着，怔怔地望着那一动不动的轮廓。
“我说错了吗？”
“没有，楚先生。”
再次行了一礼后，伊莎蓓尔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轻松。
“您的话语准确地切中我的烦恼，精准得令我难以相信。”
“那么我们应该能有一场满意的情报交换？”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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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喝口热水么？”
“不必。”
“您已经走了一天，之后还要参与狩猎，您确定么？”
“确定。”
“好吧。”
“连魏斯都没有开口，你应该更冷静一些，角峰。”
圣山的山腰之上，距离圣山大堂还有些许的距离前，恩希欧迪斯的圣行仍在继续，而能够跟在他身边的注定只有那么几个人。
圣山的道路并不好走，也不方便成群结队。
便是只有诺希斯、马特洪、魏斯三人跟在恩希欧迪斯的身后，至于还有一位不曾提及过的护卫，锏小姐。
则是落在数步之后，注意着后方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菈塔托斯族长与沉默了一路的阿克托斯族长。
圣猎在即，恩希欧迪斯愿意践行古礼，这布朗陶和佩尔罗契两大家族的族长就算平日如何互相针对、摩擦，也都不得不跟这一路。
既是为了见证恩希欧迪斯的苦行，也是为了确认恩希欧迪斯的苦行。
同时也是一起前往蔓珠院。
两家都并不放心让恩希欧迪斯一人抢先，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他是否会给大长老和圣女大人灌些什么迷魂汤。
一方面忌惮他此举的意义，另一方面则是监督他的完全践行。
布朗陶家的家主是位看起来养尊处优的札拉克女性，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够接受风雪，从她那裹得格外严实的装束也确实可以如此判断，作为希瓦艾什家族最早盟友的她实际上却是恩希欧迪斯身边的人最为警惕的对象。
而佩尔罗契家的家主是位看起来高大威猛的乌萨斯男性，被称作耶拉冈德最虔诚信徒的他同时也是在敌视恩希欧迪斯上表现得最为激进直接的人。
但却也正因这份毫不做作的激进直接，希瓦艾什一侧的人反而颇为放心。
正如此刻那位锏小姐望向菈塔托斯的次数远比望向阿克托斯要多。
希瓦艾什家主恩希欧迪斯在圣行，另外两族家主则是在后方远远随同，一同处在无人机的视野直播之中朝着山顶行进，看起来倒也无比顺利，似乎真的没人会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动手。
当视野中真正出现蔓珠院的诸位修士与佩尔洛契的诸位战士们时，恩希欧迪斯身边的魏斯和马特洪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紧接着的却是阿克托斯。
在作为佩尔洛契的家主之前，他首先是一位坦荡虔诚的战士，有着就事论事的判断基准，同时也是相当支持恩希欧迪斯这次圣行的人。
倒是一旁的菈塔托斯表情多少有些狐疑，望来望去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响铃之音来自祂最澄澈的心灵，爱祂的人五步垂首聆听，而耶拉冈德注视着所有虔诚的子民。”
《耶拉冈德》的某一行某一页上话语被诵读而出时，圣女手中的圣铃适时的响起。
而圣女亦是对着走进过来的希瓦艾什家主平静道：“您险些就来迟了，恩希欧迪斯大人。”
“请您原谅……”恩希欧迪斯双手合十行礼，恰如那份过去，互为敬语的两兄妹说话宛若陌生人，“通向真知的路总不好走，这一定也是耶拉冈德给予希瓦艾什的考验。”
“从图里卡姆出发，步行来到喀兰圣山，确实是辛苦了……”圣女微微颔首，“但……希望您真的能够找到正确的道路。”
“有圣女大人的这句祝福，前路已然明朗。正如此刻，我朝耶拉冈德的教诲而去。”
“呃……”这样的应答，便令圣女沉默了片刻，才道，“您的口才当真出众，恩希欧迪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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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但恩雅这小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两人的不远处，雅儿闻言便扭头，能够看到那假冒耶拉冈德的青年虚影正懒散的坐在地上，那姿势看起来适合手里抓点什么瓜子。
本来大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但听他这么说着，再看他这姿势，雅儿便忽然有些火大，笑言道：“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当哥哥的退一步？”
语调温和，笑容和煦，听来也没什么毛病，像是随口一提，楚信然听了却认真看了看雅儿的表情，只因忽然的警兆让他需要细品一下这番话语的凶险。
“互相谦让便会是一种美德。”
沉默了一下后，他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以法术传声，给那护犊子的侍女长听。
得来后者的笑而不语。
这边不算紧张，那边仍在高强度互动。
圣女呛家主居然还有心过来，家主便婉言惭愧，劳烦圣女亲接。
圣女紧跟叹息家主摆出如此阵仗，自己怎敢驳了颜面，家主便道耶拉冈德的代言者总须见面。
紧接着话题便从两人延展到耶拉冈德与谢拉格的方向，这对线仍在继续只是格局大了起来。
全然看不出兄妹关系修复的可能，也很难相信其中某人曾向神提起过家族的话题。
也让仿冒的神和不愿透露姓名的神在一旁听着，同步进行着基于某种立场下的柔化「对线」，险些忘了本应考虑的正事。
但楚信然终归是忘不了的，毕竟他不忘维持无数分身一侧的术式，来自不同的「监控」下的画面和音量一直都是沉浸式体验，实在难以忽视。
于是不只是和雅儿的对话，在场的恩雅与佩尔罗契家族另一位值得留意的将军瓦莱丝也能冷不丁听到些「神谕」——在某位侍女长特别的掩护下。
对于信仰，对于外来者给这片土地带来的变化，「神明大人」稍稍展露了些态度的一角，而这，正会是明日圣猎仪式的重心。
对此，三族的族长，与蔓珠院的大长老，都还一无所知。

NO.55:安稳
夜晚的图里卡姆酒店，一楼大厅的荧幕上放映着恩希欧迪斯老爷的圣行抵达终点，长老院的众位长老与诸位战士和圣女大人一同迎接三位家主的一幕。
紧接着，那欢呼声便从各处响起，也令三楼房间中的几位外地人讶异地瞥了眼窗外。
“好像都挺高兴的，看来那位银灰先生已经成功了。”从窗口挪回目光的Ace笑呵呵道。
银灰，这是之前恩希欧迪斯与斯特凡诺的罗德岛一行人闲时下棋，随口聊到后，瞬时决定的代号。
指的是倘若罗德岛制药公司与喀兰贸易真正达成紧密合作时，作为董事长的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也可以作为罗德岛的合作干员留个位置。到那时，他希望以「SilverAsh」为代号。
SilverAsh；
银色的灰烬，便被称作银灰。
诸位干员都还记得在那时的气氛本还算融洽，但在那位恩希欧迪斯董事长提出这个诉求时，气氛便显得有些沉凝，而博士更是以略显遗憾难过的口吻评价道：
“烧尽一切的灰烬落在雪地上也毫不起眼，您还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在那时，氛围便更是有如完全的凝滞，只是恩希欧迪斯先生的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容。
“因为路途凶险，经验必不可少，觉悟也必不可少。这是我给你的回答，你的回答呢？”
在那番话下，博士的声音也挂上了些许的笑意：“罗德岛从来没有过因为代号而拒绝干员加入的记录，未来也不会有。毕竟……我们连苍龙七宿那样的代号也都接收过。”
在这样的回答之后，氛围便重新活络，也让对方的脸上显出几分讶异，继而笑意更甚，凭着敏锐的思维跳过了本应对那代号提出的疑问，直接问及下一步：
“他那时便有那样的觉悟么？”
“谁知道呢……”斯特凡诺幽幽道，“或许什么也没想也说不定，但他都吃过那么多来自名字的亏了，也该意识到一个合适的代号该是多么重要了。”
“是么……但我可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像此刻我在这里推进的主教，你懂这是什么意思么？”
“当然，所以我也会在这里放置一位骑士。”
话题到了这里，再多详细的回忆便该集中在棋子上了。
但Ace不是个擅长，同时也不是位喜欢国际象棋的人，所以并不会去回忆那两位的棋路。
而在场之中也没有那样的人，这里只有Sharp、煌、极光，在同他在一起用扑克牌打发时间，至于那位崖心干员……
显然要比其他谢拉格人更关心自家老哥的动向，在那酒店一楼的大厅前看着的人群组成里有她一份。
不过此刻或许该跑上来了。
“有没有成功，待会儿听崖心小妹有没有冲过来说就知道吧。”煌笑着道，打出一张牌，也证明了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这里四人是两个队伍，煌是Ace的队伍成员，而极光是Sharp的队伍成员。
但同时也都在某些麻烦任务中有过协作，战友之间的关系自然不错，唯有那位崖心干员属于新认识的队友。
但那在活泼程度上和煌有一定程度的性格重合，却又更喜欢恶作剧的调皮女孩，也算是成功给大家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
“我倒是有些担心这会不会吵到博士睡觉。”Sharp从沙发上略略起身，回头看向后方的墙壁，那是博士所在的房间方向。
作为博士的护卫，虽然此次行动同行挺多，但在Outcast和斯卡蒂以及闪灵医生都申请了单独行动的前提下，他仍是博士身边的主要护卫，自然会优先关心博士那边的状况。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吧，你不是在他房间准备了呼叫和报警装置么？”Ace说着，也打出一张牌。
“要我说啊，Sharp大哥也没必要设置那些报警装置吧？博士房间就在Ace大哥这房间隔壁，风吹草动根本瞒不了……”
煌无奈道，“倒是有点担心博士误触警报，好像有两个机关是连接小型爆炸装置的？”
“Sharp毕竟是萨尔贡的厉害人物。”Ace貌似得意地介绍一般，可这里谁会需要这种介绍？
而且……
“萨尔贡的作战风格也不是以炸药见长啊……Ace大哥……”
煌难得显出几分无力，在憨出另一种方面的Ace面前，她能隐约体会到楚大哥和她相处时的感受，“又不是雷姆必拓那边基于矿用的爆破风格。”
“嗯？是么？原来是这样……我前几天也在疑惑Sharp怎么突然会设置炸雷警报了，还以为是萨尔贡的新战术。”Ace转头看向沉默的Sharp。
“一个新来的萨科塔给的建议，他是担任博士临走前的助理……”Sharp回答着，从桌上抽起一张卡来看了看，“在博士身边待过的助理给的建议，一般都是需要听听的，毕竟他们清楚当期博士的状况。”
“当期博士……”极光小声嘟囔着，“听着真是怪怪的。”
“谁让博士的状况确实这样麻烦，每几个月你看到的博士都会与往日有些差异，呃……”
Ace刚说着，便转眼看向门外，同时也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听到了那急促热情的脚步声。
“看来是崖心小姐来了。”同为谢拉格的原住民，极光对身份特别的崖心亦是有些拘束与尊敬，一开始更是称呼其为恩希亚大小姐，也是在之后的些许交流中才算是拉近了些距离后，有些不自然地以干员代号相称。
也正当她这么说时，拍门而入的崖心也印证了她的发言，只是前者刚以一副无比地喜悦开口，发出一声：「大家！」时，便看到了三人同时做出的噤声手势。
战术噤声手势，属于Ace、Sharp共同做出的动作。
一个竖指于唇示意安静，这样更贴和生活的手势是煌做出的。
不论是哪种手势，崖心都确实止住了话头，便没必要去探求优劣。
不过极光也给出了一个指向性的手势，令她抬眼看向Ace那一侧背后的墙壁，倒也反应很快地问道：“博士休息了吗？”
虽然没有怎么多说那个话题，但博士却也至少说明过他自己的状态不好，时常需要些休息。
“嗯，之前走路都有些勉强，虽然他有在掩饰……”
但显然瞒不过在场之中的几位战士。
“让他好好休息吧，咱们就稍微安静一点，然后聊聊你刚才想说什么。”
“啊，好。”
崖心点了点头，这边的闲聊仍在继续。
而在那隔壁的另一侧房间中，那鼻息并不稳定悠长，反而有些急促紊乱的丹尼尔•斯特凡诺，难得摘掉了他那厚重的头盔，褪下了那厚实的防护服，却也没能享受到现实环境的安稳。
他睡着了，但这睡眠质量不佳。毕竟那无数的源自记忆深处的压迫始终跟随着他，哪怕他能遁入远比现实更加柔和，更能被他支配些许的梦境之中，也无法彻底化解那些由无数纷乱的过去拼凑的噩梦。
一片接一片，一层接一层。
走出一步，便等于身处好几重的梦境，忽而在高山，忽而在海洋，忽而在深潭，又忽而在地底，只有难以生存的环境从来不变，毒气与黑烟始终迷蒙天际，异化的巨兽与群怪始终环伺周围。
而他，只是在穿着那厚重的防护服逃亡。
逃亡，不断的逃亡，一刻不停地求生，就连防护服中的外骨骼装置也在逐渐的磨损中失去效果，于是那防护服便反过来化作枷锁。
可他也别无选择。
倘若抛开这防护服，就得呼吸那致人畸变的空气，面对这被诅咒的世界。
或许那样的话，反倒能够轻松。
加入那些东西，成为他们的一员……男人的心头确实有过那样的念头，但那始终只是个念头，念头没能支配身体，那披着厚重黑罐头的人就算是疲惫不堪到只能在地上爬行，也没有停下过脚步。
他没有妥协，他不会妥协。
作为人，作为人类，哪怕是最后一位保有人类模样的存在，他也要成为那份过去的证明，那必将是他的骄傲，也将是他的执念。
作为人体结构与神经工程学双学位博士而如此对人体研究倾注的心血，所想要的强化与进化绝非是以那般扭曲狂乱的结果。
他要守住人类过去的模样，直至某一天，有着与他相同模样的人类重新出现在大地之上。
为了那一天，也不知坚持了多少年，为了那一天，他背负了不知多少的罪孽，甚至一度泯灭过自己的情感，只为了最大化的保留过去的一切。
更是有过忘却一切的时候，更有过动摇的时候。
倘若那个目标无法实现，如果一切都回不来，那他又是在为了什么坚持？
他停下了脚步，陷入了其中一片噩梦。
那是一片回溯过去的噩梦，在那样的噩梦中，他再一次经历那染上了矿石病的过去。
在那样的过去中，还有着比记忆中更为提前出现的两位原生神明在对他发出质问。
质问他为何执迷，质问他凭什么觉得还能再现当年的时代。
正是那样的问题。
真的会有救赎么？真的会有能够抵达的未来么？
行走在末世……行走在末世之后的新世……行走在全新但却面目全非的新世，所见的苦难仍是不变，所见的喜悦如此疏离。
从很久以前的过去时，他便很少笑，偶尔的笑容也带着一层薄冰。
还有个最开始比较可爱，但越到后来就越是说话带刺的学生会直言他的虚伪，暴露他的难堪，却又黏连着他那支离破碎到濒临毁灭的人格。
我胆子很小——这样的话，以那时的男人来说，才会有十足的说服力。
将悲伤习以为常的心脏，痛如刀绞也无法挤出泪水的泪腺，听不到他人绝望的恸哭、感受不到他人标榜贯彻的正义，他曾一度有过那段时期，也哪怕是在那个时期，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作为一具行尸走肉的丹尼尔•斯特凡诺，或许只是在等待着自己倒下的那一天，但只要那一天还未到来，他便不会停下脚步。
只是他也明白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又很久远的事。
在他记起之前，那两位原生神的质问无疑是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就像此刻他所面对的两座骨架。
像是天使骨架的神，像是恶魔骨架的神。
乍一看像人的骷髅，但却有着轮环与光翼。
乍一看像人的骷髅，但却有着角与翼骨。
一个询问着他的目标，一个质疑着他的目标。
他无法回答，正如他无数次面对苦难时的沉默。
可那么多的沉默之中总会有些意外，便似有人在书中划了一笔，令他有过短暂的清醒，也令他的人生不再纯粹的浑噩。
他决心继续的目标没有改变，但他已经想起了一些东西，想起了自己为何坚守的初衷。
凭着那份初衷，他染上了矿石病，以亲手将源石打造的利刃刺入手掌的方式。
那时的疼痛，能让他重新流出眼泪，那时的疼痛，能让他的心脏好似重新鲜活。
作为感染者，救助囊括感染者以内的一切需要救助的人。
而那时他所经手的第一位患者，同时也是他的一位新学生。
那是人生变动的开始，当那艘方舟自尘封中再起，便也能证明他彻底接受这边的世界。
正如此刻，他在一点点的褪去自己那过分厚重的防护服，探出手掌去接触那直接体现在视觉中的无尽黑气。
那黑气却在那手掌接触之前迅速弥散，为他空出了新鲜的空气。
与此同时，周遭那破碎的土地亦在弥合，那两具模样怪异的骨架也回复出依稀记忆中的样貌，朝他露出叹惋却又欣慰的笑。
“我们只能为你撑这一会儿，不过外面也还有人在帮你。”天使说。
“能够撼动你的梦境世界，但又这样陌生，真是古怪，你又新认识了什么奇怪家伙么？”恶魔问。
“不清楚，但我觉得很熟悉……”吃力迟缓地坐下，斯特凡诺笑了笑，“或许是令，也或许是令叫来的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谢谢那位。”
可不是我啊……梦境的边界，确实有想过给斯特凡诺撑起个防护，就像之前那样给他弄个相对轻松点的休息圈的令，在心里嘀咕着，却也没打算再过去了。
那两位神的影子和梦外的干涉已经替她做了那件事，她就该回头和年继续赶路。或者……试试接触那熟悉的力量？
她探手，泼出的酒液如云如烟，却又普普通通地洒在了地上，令她的表情变得有几分肉疼。
浪费了……她心里遗憾地想。
这是失败的尝试，她没能顺着那力量接触主体，看来孟章的状况还是不好。
那她便也远远地看着斯特凡诺在那儿和那两位闲谈，然后随风消逝。
而在门外，站在床尾边上的楚信然分身也相继消失。
那尚在圣山之顶坐着的本体看着那表情已经舒缓平静的睡颜轮廓逐渐消泯，亦是松了口气。
都在希望，有着一场平静的梦。

NO.56:一具分身走向地穴。
“丹尼尔•斯特凡诺。”
深渊里侧，却又最为靠近现世的黑暗中，对应后者的所在便是那圣山之顶上。
由光组成的女性虚影望着那比她的模样更加虚无的人形轮廓，有些怅然。
“怎么了？”听到了她那颇为怅然的指名道姓，楚信然抬眼看来，“你还记得他么？”
作为一台从上个文明传承至今的真正老古董，智库的数据库经历过一些损坏。
但终归只是些部分损坏，所以就算他没同安吉拉提过斯特凡诺，安吉拉也理应认识斯特凡诺。
“很难忘记。”
目光仍在那侧，可无色的沉睡轮廓也已然随着水汽的回收而淡化消失。
所以安吉拉此刻看的是空处，略显惆怅的神情更为她添上数分人性。
比起AI，更像个使用投影出现的人。
“数据库中的创建架构名单之首是他的名字，他创造了智库的基础，在智库为秘教服务的旧时代，他的权限足够特别，而在之后智库冻结的新时代，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重新开启了智库，也成为了我们口中曾说过的创造者。”
“智库其实算是斯特凡诺的造物，你也是他捏造的AI。”楚信然并不怎么惊讶。
既是因为曾与安吉拉的闲聊中听出些蛛丝马迹，也是因为他其实不怎么在意。
毕竟两边都是记忆有损的家伙，加上楚信然自己，那这话题里话题外都是「失忆症」患者，为了省些脑细胞和可能的麻烦，确实还是不要认真的好。
“准确的说，他只是架构了我的存在，以人类的说法算是生父，但实际塑造人格的是在秘教中工作时的遭遇……”
安吉拉淡淡道，“所以我对他没有感情，但他确实具备一道底层权限，能够直接对智库下令，而那条权限……”
数据流自她眼中闪过，显出她自检访问的流程，继而又道：“近期内被动用过，有过一次篡改痕迹，目的是让楚信然与智库对话。”
“空想家……”
虽然不是很在意，但既然都在聊这个话题了，楚信然便也反应不慢，立刻就想到了当初空想家带他来见智库时那句仿佛打招呼似的话。
但值得一提的是，楚信然并未因此顺利与智库对话，因为那时智库的重启速度过慢，空想家直接就撂担子走人了，最终他还是以自己的方式断续完成的交流。
这就很难评价那家伙的任性程度。
“这种毫无根据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让智库的逻辑难以判断的篡改方式，智库的一号判断也是他……”
安吉拉微微颔首，“以及，考虑丹尼尔•斯特凡诺与空想家与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三者的关系，智库做出了不去干涉那条底层指令的判断。”
“这三人什么关系？”楚信然一面问，却也一面继续监控着圣山之顶的状况。
登顶的三族与蔓珠院一方的成员们并未因圣行的结束而解散去各自休息。
反而是三两成群的四处拜访「寒暄」，俨然有些要在圣猎之前拉帮结派的意思，这也给楚信然增加了工作量，不得不额外分造几个分身分别去不同的「圈子」那儿担当摄像头。
“很矛盾的关系……”安吉拉回忆道，“丹尼尔•斯特凡诺是位旧时代的研究者，约瑟夫•斯威夫特•特里维斯是旧时代的秘教圣殿骑士长。”
“在那个时代。斯特凡诺一方面排斥着秘教，一方面却也做出了些许妥协，与秘教有着少许合作项目，他与那一代的秘教教宗有着协议。
而很多时候，都是特里维斯前来执行监督，后者对他很是厌弃，认为他愚昧可悲且玷污信仰。”
“一位骑士认为一位研究者愚昧？”
“前文明的末日时期，很多被习以为常的常识，包括物理法则和人体结构都有所颠覆，很多学者的理论都要推翻重来，而秘教的学识反而走在前端……”
说到这里时，安吉拉注意到了楚信然眼中的怀疑，便是顿了顿，然后叹息道，“准确的说，那末日本身确实与秘教有着洗不清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教宗本人早已公开。”
“秘教有正常人？”楚信然的惊诧程度不亚于看到刻俄柏考研。
“前文明的秘教与而今的秘教，仅仅是有着相同的名号，其信仰本身和延展而开的宗教结构都截然不同，两者主要的相同点，在于后期逐渐激进的行事风格……”
安吉拉平静道，“而且，在旧文明的末日真正到临后，秘教反而是抗击灾厄的中流砥柱。”
这样的话语令楚信然沉默了良久，甚至连周围的水汽轮廓与声音再现都有着数秒的断开，彻底消散。
“荒诞过头了……”
沉默良久后的启口，周遭的声音与轮廓也重新显现，那是楚信然消化完毕的无言证明。
甚至有了注意到某人不在对话中的余裕。
“空想家呢？你完全没提到他。”
“祂是外来者，就像那些灾祸一样。”
“外神？”楚信然皱眉，想到自己那些记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起外神那样容易联想妖魔鬼怪的指代，空想家的人外感并不强烈，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他给楚信然的印象更像是大炎的某些仙人或东的某些人神。
但安吉拉却是点了点头。
“祂是外来的神明，也是对人类颇为友好的神明，因为他自称过去也是人类。”
过去是人类……楚信然略略释然。
按这么一想，那这外神的外就只是单纯的外来了。
“在旧文明的末日中，他扮演着还算中立，但又对人类较为友好的立场，就像……眼下的雅儿小姐。”安吉拉抬眼，瞥向不远处那水汽塑造的女孩儿轮廓。
而同样看了眼自己让水汽探测到的雅儿，楚信然回过头来：“斯特凡诺看着不像是恩雅。”
空气中还确实回荡着雅儿和恩雅聊天的话语声，恩希欧迪斯和恩雅的兄妹对线已经过去有一会儿了。
“他当然不是。”安吉拉否认道，“学者们过去的学识被颠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一事无成到反而成为其他外神的代言。”
“智库对学者们的评价远高于秘教那些凭着仪式沟通神明镬取知识的神职者，因为那群学者们在那十年间已然重新总结出一套比秘教典籍更加完善细致的记录。”
“而在这其中，丹尼尔•斯特凡诺领导的研究团队走在前沿，方才能与秘教教宗达成一些互助协议。”
“同时——”似是注意到楚信然要出言，安吉拉便又快速道，打断了他准备提醒话题重点的想法，“他和空想家的关系处得不错，有着数道立项的理论都有申明是从空想家那儿获得的灵感，而他也称呼其为……挚友。”
“空想家也会这么称呼他么？”
“没有，数据库中对空想家的描述无比详尽，体现出秘教与学者们，包括国王在内的领导者们对祂的足够忌惮，其中也涉及祂那薄弱到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有朋友的人际关系，祂总是出现在各处，好似牵扯很多，但又并未深入，斯特凡诺对祂以挚友相称亦是单方面的行为。”
“不过也没有看到祂明确的不满亦或排斥，所以也有不少人认为空想家很好接触而频频拜访。”
“或许确实很好接触吧……”回想了一下自己记忆中那个轻佻随意的家伙，楚信然点了点头，“只是这么一来，为什么这三人的关系会算是复杂？”
“特里维斯一度厌弃着斯特凡诺，认为他们那些学者的研究只是在浪费时间的同时，漠视他们信仰神明的教诲。
但随着学者们研究的推进，他的看法显然有所变化，只是又顾忌脸面而不去承认，更别提之后斯特凡诺的计划与密教应对末日未来的计划走在不同的道路。”
“同在一座人类的最后王国，在有限的资源下探索于不同的道路，他们是敌人，注定有所矛盾，但对彼此的看法却又显然并非纯粹的敌意，更别说都算是走在人类存续的道路。”
“而在这两人之间的空想家，则是看似与两者都有不少的交集，甚至记录中存在少量可以视作亲密的内容，却又不知什么时候，智库的记录中失去了祂的行踪，无声无息。”
“看起来和两位最没有矛盾的祂，反而是最疏离的也说不定，这是当时基于祂身份而言的主流猜想，而我，对此不作评判。”
安吉拉说着，抬起手来，即便是斑驳的光影也能证明他们过去有过的时光。或者说，那该被称作旧文明的时光。
“斯特凡诺不曾如何与我交流，空想家更是只能作为一本残缺的书被我阅览，我只认识我的创造者，特里维斯。”
“他迷失在往昔的迷域，在七百年前被斯特凡诺所解救后也并未一同行动，而是选择了孤身前往那时天马当道的卡西米尔。”
“这便是他们的复杂之处，直至如今，我也能判断他们仍走在不同的道路。”
“那还真是令人感慨。”
比起这三人的关系，更多的冲击还是源自对方话语中透露出些许的旧文明，楚信然哪怕不去细想也能从AI那平铺直叙的语调中听出些艰难绝望，令他渴望了解更多地同时，又遏制住了这份会给眼下的自己添麻烦的渴望。
而安吉拉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几秒后缓缓闭上了双眼：“看来你没有继续要问的，那我便继续将算力集中在信息处理上。”
“继续吧。”楚信然点了点头，以现在无比头大的处境，问及太久远的过去也确实给不了现状帮助。
本来八卦一波斯特凡诺的过去是打着放松一下的主意。不仅是斯特凡诺要睡觉，他自己也想休息，但又想着谢拉格需要关注的地方太多，只要休息就是瞬息万变，顾虑着退而求次成放松——
结果也没有真正放松，反而因为下意识分析的「职业病」而被前文明的末日状况搞得有些烦心。
心神不宁……
总觉得能想起什么画面，也觉得忘记了什么话语，整个神格都有些躁动，在他听到「灾祸」、「挚友」几个词的概念后，便有不知是孟章还是祭星的部分不太安稳。
若要显现什么，大可以直接一些，若是无法显现，那还不如理性放弃，楚信然有些烦躁这份不上不下。
可这种状态一时间却也无法缓解，也不可能指望神性本身具备判断意识。
所以他只能抬手拍拍身后苍龙七宿•改的冰冷装甲后，整个人沉默闭眼。
真正将注意力完全倾注于各处的观测点上，以此避开那无从安抚的烦躁。
而这份打算或许恰是时候，当他完全沉入那份繁杂画面与声音的感知之中，注意便也立刻偏移至那某个教团窝点的所在。
那是在佩尔罗契家族领的一座山脚窝点，也是楚信然靠着无数分身亲行探索下找到的第四十三个教团窝点。
直通山脚地下的教团窝点。
幽深的甬道本就足够潮湿，如此的天然环境甚至能让楚信然的水汽感知得到些优待，当谁也看不到的虚影跟随着某位教团成员踏足洞口的刹那，他的脑中便已有了存在无数人形与怪异杂物的幽深轮廓。
同时还有回响地敲击声与嘈杂的人声。
这个瞬间，约翰主教提及的谢拉格地下埋藏物好似在心头划过的电流，令他确实地注意力转移。
好似提前找到了秘教最深处秘密的兴奋感自心头升起，而他那略微加快的心跳也令安吉拉那闭上的双眼有过瞬间的微睁，看向那被自己探测到略微异常的同行者。
仅仅是看了一眼，便也觉得那点加快和对方的沉默可以不急着询问，安吉拉便又重新闭眼。
而楚信然正如她所想的那般，按捺下了那点小小的兴奋，开始更加认真、更加耐心地朝着那具分身加注更多的注意与力量。
越是重要，也是需要小心谨慎。
一直以来的处事经验驱使着他控制着分身，略略加快其步伐，朝着那山洞挖掘的更深处走去。

NO.57：一位神明便找上门来
人的领袖在耶拉冈德面前跪下，向祂献上最高的敬意。然后询问：
“这片土地不再是无主之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崇拜您，敬仰您，您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袖。”
“所以，请告诉我们，我们的名字是什么？”
耶拉冈德回答：“我已为你们想好名字。从今天起，这片土地就叫做谢拉格，而你们，就是谢拉格人。”
——《耶拉冈德》第二页；
《耶拉冈德》是一份宗教典籍，也是一本毋庸置疑的历史教材。
而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在于它属于过去，也在于它为人所经历，更在于它真实不虚。
根据某位「侍女长」的「证词」，那些记录都是久远但却依稀有着印象的往事，而这唯一的问题只在于……
【Kjerag】
谢拉格，这片土地的名字由来为何，有着怎样的寓意或是由来，或许耶拉冈德本人也不清楚。
更多的谢拉格人对此习以为常地生活了太久，甚至鲜少有人对此发问，那零星的问答得来些不同角度的角度而意义多样，并不具备参考价值。
而对此，楚信然虽然颇有些在意，认为一片地域的地名同样能成为认识一片地域的主要线索，却也没到非知道不可的优先级。
但在很多时候，并不迫切需求的信息反而来的轻易。
正如此刻，楚信然所踏足的地穴中，Kjerag的斑驳字迹烙于深层的石壁之间，而他无意间对安吉拉开启的话头，亦能扯出个令蔓珠院的历史研究者们惊愕的事实。
.
“谢拉格？在前文明的数据库中，挪威南部有着一座谢拉格山，根据现有地图，应对应移至斯堪的纳维亚南部的位置。”
“所以谢拉格战士手中常见的圆形盾牌和战斧对应思考的方向是维京？”
“在你提供的第1452个轮廓情报分析结果中，我提交过一份结果。”
安吉拉在言语中抬手，借助设备具现的影像总是比楚信然塑造的水汽轮廓要更加全面鲜明，甚至还模拟了色彩与光照，展露出她口中的1452个轮廓的还原样貌——那是某个分身探测明晰的屋房。
换言之，可以视作谢拉格一类常见建筑。
而为楚信然展现这份建筑光影的安吉拉并非等待楚信然的辨识吗，而是直接道出了她想说明的结论：“这份建筑与维京长屋确实相似，但还有这种、这种……”
言语间，她抬手上方的影像又变成了另外两种屋房，那同样是由楚信然给出了架构，而她动用算力模拟还原之后的画面。
同时对照着更为斑驳古老的记录。
“这是尼泊尔传统建筑风格，而那位雅儿小姐的服装款式……则是中国藏区居民的影子。”
“喜马拉雅地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地区是么？”有着空想家那份关于地球的认知记忆，虽然不能细致到了解各式地名和建筑风格的程度以至于需要安吉拉说明，但更大的地名归属还是有的。
某种意义上，楚信然所知的地球记忆也能证明空想家那家伙是个所知甚多却又并不深入的家伙，他隐约觉得能从自己记忆中的信息偏向揣测一些那位外神的性格。
这份职业病还是先省省吧……操纵着分身在地穴中深入，楚信然亦暂时将这心思作罢。
“布朗陶家族的家主菈塔托丝•布朗陶着装是典型的阿尔卑斯地区传统服饰……”
难得没有上色的图案中是与楚信然昔日还原轮廓无二的布朗陶家主，安吉拉补充着方才结论的缺漏，“雅儿小姐提到的奶酪火锅菜式可能对应瑞士风格。”
因安吉拉的话语想起之前与雅儿的闲聊内容，想起她说等自己抵达现实后可以给自己想做点吃的。
但目前只会做谢拉格的食物，询问是否接受奶酪火锅的事实，楚信然便有些无奈的滞了滞，道：“她自己说的东西可以不列入考虑。”
安吉拉闻言便问：“你是想表达雅儿小姐会混淆判断？有对应的疑似动机么？”
“不，没有，忘了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吧……”楚信然摇了摇头，“也就是说，谢拉格这片区域同时融合了喜马拉雅地区、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地区、阿尔卑斯地区的多种元素。”
他总结着结论，而安吉拉更加严谨地添上一句：“等等元素。”
“我们不能笃定此刻的讯息便是全部……你在做什么？”安吉拉话未说完，便见楚信然身前的黑暗现出轮廓结构并不明显的水汽构筑。
即便是她这样强算力的AI也一时间无法辨认那是在还原什么东西。
强算力在这种时候带来的结果只是让可能的候选变得过多。
“我在让分身触及那片墙壁……”手指指向那刻着「Kjerag」之名的岩壁轮廓，楚信然并未在这片黑暗中模拟出分身的行为。
但他确实在掌控着分身的行动，“将水汽的探测对着岩壁全力释放……就像声呐的回馈。”
“石壁不是石窟，就算有着细密的小洞也很难构成像样的画面。”安吉拉提示着他的行为极大可能是无用功。
“但我并不觉得该因此停止尝试。”楚信然这么说着，身侧不断改变造型的复杂夯实结构也似乎在证明着他的话语。
只有那分身确实不断于不同位置进行着探测释放，才会有着这幅迅捷多变的水汽轮廓画面，但就连AI看着都会觉得意义不明。
那就确实是意义不明。
“我理解你试图从各个方面入手调查情报的心理，但比起花心思在这上面，难道你不觉得直接监听这里的更多信徒谈话效率更高么？”安吉拉抬手，指了指空处。
手虽指在了空处，但意义却是得到了传达，毕竟那些声音正在深渊边缘的空间下回荡，体现于黑暗中的各处，但凡具备听力便难以忽视：
“还是没有反应，换个地点。”
“C点，C点还没有发掘，但那片是高压区，我们需要神嗣大人们的协助。”
“B点那些矿石绝对没错，那份异样的能量读数，还有那群谢拉格人口中的泪石，方向是没错的，但会不会不在山区？”
“没人规定过只有山区才会有矿石吧？我觉得布朗陶家族领也该考虑考虑。”
“祭司们的指令是我等你能质疑的？那是万物之主的谕令，祂将旨意降下，通过祭司们的口，主教们的手，落于我们的亲族之中，使我们得到目标与救赎，在旷野中燃起炬火。”
“茫茫的万物之主。”
.
“挖个地都要求包工头会讲经的施工现场，不是有你在监听么？”
楚信然回答道，而他的分身仍然沿着墙壁边缘前行，手掌一直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墙体，既是为了继续他那所谓的探测，也是为了避免一不留神让分身自毁。
水汽无处不在却又脆弱不堪，构筑的分身也经不起任何的冲击，若是不够小心，甚至能自己抬手把手创碎在墙壁上。
而在那时，那完善弥合的紧密结构也将接连崩灭，表现在画面上就是一道水声后再也没有后文。
恰如此刻，一道清脆的水花声响在地穴，也响在相距数百里远的对立黑暗中，令地穴附近的施工者中有人疑惑停手，扭头巡视，也令黑暗中的掌控者脸上残留着讶异，与那AI面面相觑。
“你还要调查的话，应该立刻让雅儿小姐再带一次你的……”
“你又要我捎你一程？你做什么了？”
雅儿的声音适时出现在身边，也让安吉拉闭上了嘴。
不过也仅仅是出现了一句，毕竟会出现在黑暗中的声音与画面主要还是给安吉拉记录分析用，余下的一点意义也就是让他有个更方便专心的点，而这种对话只需要在楚信然脑中呈现，被他单方面构筑法术模拟声音继续就够了。
不需要额外的记录。
但方才水声的说明却还是该有。
“第四十三号教团窝点，在那里的分身破碎了，原因是能量放射。”
“呃……”安吉拉闻言，调出方才她所看到的「楚信然面前的探测轮廓消失前的画面」，同样的无色复杂夯实结构，却也同样的意义不明，看不出这会是「凶手」。
“能量放射？”她还是问，“你被发现了。”
像是这样无法直接看出原理的状况，还是问亲历者比较实际。
“比起被发现，更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楚信然说着，抬手指向前方，也是随着他这一抬手，黑暗中浮现出淡淡辉光的轮廓，那是他有意强调之后再现的地穴场景，甚至比之前还要全面广大。
而要做到这一点，绝非单纯的法术出力提高，毕竟他受到深渊的限制，不论怎么提升出力都是效果有限。
同样察觉到这一点的安吉拉便问：“你加派了分身？”
“嗯……”楚信然点了点头，“已经被碎过一次，得多做准备，看到了吗？那些家伙的举动？”
数个分身从不同的地点与位置下共同释放的水汽探测，经由楚信然手动拼接成一长段地穴的实时广大空间，便显出更多的机械、施术装置与坑洼，还有更多的信徒与修士。
此刻都在逐渐围拢于一处，那为首的修士则是正探出手去，触碰那显出大块空洞的岩壁。
那是有着一大块空洞的岩壁，令安吉拉看着略略蹙眉，转而扭头看向楚信然。
“就是那个位置……”楚信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我之前让分身触摸，渗入水汽探测的位置。”
“在那时，那里还是完整的岩块，而不是这一大片的缺口。”
“能够让一大块石头崩碎的能量放射，毁掉你一具分身也很合理。”
“这可不是损失一具分身的问题。”楚信然有些无言。
“我知道，我接下来想说这份能量放射为什么能做到只在外部凝聚，而不是直接打穿某个空洞……”
看向楚信然为她构筑出与现实完全一致的轮廓，安吉拉注视着那空洞下的实体轮廓，“那下面是什么？石头还是泥土？”
“石头，那种密度必然不是泥土，应该是他们口中特别的矿石……”
楚信然说着，顿了顿，继而略略扭头，做出仿佛倾听的动作，继而回过头来，“泪石虽然是矿石，但不是那种东西。”
安吉拉见他那行为便能推算出「他同时在与雅儿小姐交流」的结论，便也不问他的情报来源，只是点了点头，同时将这一点做出记录，然后看着那边那群人，也能接收到周遭欢呼雀跃的声音。
那是终于发掘成功的庆祝声，甚至有些虔诚信徒喜极而泣，当场赞颂起了万物之主。
简直像是那东西能救他们的命，又或是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
“他们都没想过是你帮他们找到了那东西……”安吉拉淡淡地说着像是阴阳怪气的话，但她其实没有那份意思，“不过他们居然都没想过用源石技艺探测么？分明都动用了不少靠着源石驱动的挖掘施术装置。”
“那种东西本质和法术一样，真要有用的话早就让山洞爆炸了。”
楚信然没好气地看了眼这个用话语刺了他一下的AI，然后又回头看向那边开始组织开采的队伍。
“那东西应该是对我的法术起了特别的反应。”
“是液体类型的源石技艺，还是你的能力？”安吉拉立刻追问起那至关重要的差别。
“我早已开始两者皆有的使用了……”手指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敲了敲，楚信然驱使着分身向前，却又令分身驻步，“不好办，我得撤。”
“什么？”安吉拉怔了怔，一时间不知该从什么方向推演出他这番话的合理逻辑。
“如果是源石技艺，我想不出特别，但若是我的能力，假设秘教高层一直在找这矿石并清楚这矿石性质的话，我的存在会直接暴露，现在就得跑……”
这番话语道出前，那呈现在安吉拉面前的轮廓便已然消失，那是因为维持分身的法术都被楚信然所放弃，手脚麻利，“秘教的主教及祭司们都能察觉我分身的存在，不能再被他们抓到更多的蛛丝马迹，被当成耶拉冈德和沙哈尔就是最好的结……”
“奥丁，你又来做什么？”
这次的声音并非出自楚信然的口中，但也确实是楚信然的话语，那是以术式还原的，分身对外发言的破落收音机般的声线。
安吉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这是楚信然希望她听到记录的对话。
“你应该直接杀掉他们，苍龙。”瓮声低沉的声线，毫无疑问是源自奥丁，就像楚信然所说的，再度出现的奥丁。
“你开启了龙群的遗蜕，不该拱手于人。”

NO.58:那是三者无言的默契
龙群的遗蜕，听起来就像是爬行类褪皮一类的玩意儿，楚信然乍一听只会升起「是可以入药吗」的疑惑。
但考虑奥丁这个逼是个历史悠久的谜语人，可能是从神话中倒吊获得智慧之初就开始谜语，所以楚信然以追问的方式跟进，试图得到进一步的理解。
然后就理解一切了（bushi；
「遗蜕」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蜕皮」，奥丁口中的用词都有所讲究。
但也都不是字面意义，祂所说的「遗蜕」，本质是龙群的遗留物，同时也曾算是这个世界的「异物」。
一群不属于此方世界的外来龙族曾在悠久的过去降临，各个都有匹敌神明甚至同为神明的力量，可祂们并未定居，奥丁那时的具体状况亦不清楚，只知道祂们降临过、存在过，也离去了。
但在离去之前，仍是留下了些痕迹，亦成了祂们曾来过的证明。
那便是奥丁口中的「龙群遗蜕」——由外来龙群携带的龙气滋养的特殊矿脉，同时存在数片不同的地域，在无数年来已然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所以才会「曾」是世界的「异物」。
到了而今，它们已然与泰拉大陆融为一体，发掘提升着地脉的可能性，也就几乎没有人能够察觉它们的存在。
连神明都没有详细认知的特别产物，更不会有典籍的记载，历史的记录。
这样的存在只会在古老者们的记忆里存在个模糊印象，同时也没有探知其中的动机与动力。
毕竟那是一种足够虚幻，同时又可持续发展的资源。
只要不去动它，周围的矿物潜能就能被一直激发，作为天外龙群们赋予大地的祝福。换言之，便如拉特兰的「律法」，是一种法术般的存在。
在找不到施术者的前提下干涉法术，看看拉特兰的律法多少年都没被动便可见一斑，更别说那样的存在也足够虚幻。
因为没有确切的资料，再加上那模糊暧昧的记忆，便是在古老者群体中也是一种传说，没什么契机也不会谈到——奥丁是这么说的，楚信然目前联系不到其他古老者，对此暂时存疑。
其实还是能联系到一位的，那就是雅儿。
但是雅儿这种千百年都偏居一隅，就结果而言甚至比夕还宅千百倍的「磐石居士」，楚信然觉得这恐怕不能被视作判断基准。
——她对外界的认知都全靠楚信然科普，这能怎么做参考？
楚信然但凡有些坏心思就能给后者塑造些特别的认知。当然，他要有这种心思的话对方也不会那么信任他便是了。
侍女长目前的状况只是对外界的了解不足，若说情商、智商以及判断力，这些包括看人眼光在内的素质都挺高的，她和这片谢拉格，都只是缺少一次真正接触外界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最理想的状况是徐徐图之，但而今的谢拉格却是没有资格再谈那份理想。
比起周遭的维多利亚、哥伦比亚、卡西米尔等地域的发展状况，闭塞的它已然落后太多。
这岂止不是个好现象，这完全是危机临头！而这份危机，只有真正在「外域」生活学习了数年的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才有着真正的实感，所以谢拉格的改革才正由他无比坚决地主导着。
他不被人理解，被太多人认为是高举着站不住脚的大旗在胡乱行事，在枉顾信仰传统的折腾着谢拉格，这样的误解本是预料之中。
背负着父辈的恩怨与仇恨，更是自小就看清了谢拉格这片土地对改革的排斥，恩希欧迪斯本就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心理准备。
就算只有他自己能够意识到谢拉格身处的险境，他也准备继续以自己的计划推动谢拉格改革，对周遭国家的技术能力进行一个极速的追赶——这样的想法，在海神教团们踏足谢拉格后，便更是坚定。
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的出现也是一种机会。
一种让谢拉格燃起危机感的机会。
不仅是三族之中的另外两族族长的态度，更是能只上到下的辐散，让他们意识到谢拉格所处危险环境的机会。
哪怕这份危机感的本质不是对周遭诸国的敬畏，而是单纯被秘教所威胁，也同样能令他的想法得到推进实践——居安思危，他所想要谢拉格人觉醒的，正是这份特质。
就算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一度自顾不暇，没空将视野投到谢拉格这一处雪境小国，谢拉格也必须足够警惕地进行自我完善与成长。
这一点，凭着蔓珠院的疏忽便达到了。
仅仅是加盟获取利益而鲜少干涉决定的布朗陶家家主主动约见，紧接着是被布朗陶家主发动加入的佩尔罗契家家主参与其中，源自父辈的恩怨暂时没有爆发的机会，取而代之的是喀兰贸易理念，也就是那句谢拉格的古训：“各司其职”——得以贯彻。
不为恩希欧迪斯的「野心」，只为了重创外来的异教，喀兰贸易重新三族携手。
就像此刻，在这深夜其间，恩希欧迪斯甚至会被佩尔罗契家的家主阿克托斯通话拜访。
邀请一同远离蔓珠院所在的居住区，位置几近下山口。
“刚接到了一则举报，我那领地出了点问题……”发量和胡须浓厚程度都过分繁盛的乌萨斯男人脸上挂着明显的不快与隐忧，正如他一直以来给他人的印象那般地，直来直往到有些鲁莽的地步，甚至不曾掩饰心情，“有奸细内通异教在山脚开采矿物，而且此刻有着不少位于其他地点监控下的异教徒也在朝那儿聚集，他们应该有什么大收获。”
“得立刻阻止。”诺希斯在恩希欧迪斯身边果断道。
大半夜的，出了这种事谁也睡不好，更别提诺希斯本就有着深夜仍在看书或是实验的安排习惯，出了这事之后他出现在这里的速度仅次于本就贴身保护着恩希欧迪斯的马特洪与魏斯。
同样担任这护卫一职的锏倒是并未站在这里，她在稍远些的高处俯瞰着四周，也不去注意那些人的对话，只是冷冽的眼眸略略偏移，习惯性地注意到了某个走近队伍中的那俩人。
Ace、Sharp，那是罗德岛的队伍，而那两人也是队伍之中能给她稍稍带来些危机感的俩人，足够强大。
三者之间彼此交换目光，前者微微颔首，Sharp和锏却是都没招呼与回应地收回目光。
Ace也不失落，回过目光，锏继续巡视，而Sharp和Ace都随同博士与煌等一行人前进，那短短的交集便是一不注意便会忽略的程度。
但三人都没能注意那被头盔面罩罩住了面颊，在灯光下反而更进一步遮掩了面容的博士。
在三人彼此对视的那一瞬，那对面罩下的淡绿色眼瞳已然在那三人之间扫过。
这份目光的判断基准源自视线的偏移，此刻的斯特凡诺仍处于不适之下，相较之前略略好转的状况下是仍然丰富的杂音与幻觉，令他的神经过分绷紧的同时也被迫强化了感知，连点风吹草动都会予以注意。
而Sharp、Ace和锏的彼此感应，对博士而言便也是那样的风吹草动。
却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会收回目光，毕竟那目光再做停留还能看到与那三人或许有所关联的异物，譬如那些好似有着人面又扭曲畸形，呼唤着锏或是Sharp名字的怪物。
幻觉或许不光只是幻觉，它们并非全无根据，偶尔也会掺杂些有迹可循的画面，而那能充作某些推导能用上的讯息。
毕竟他此刻等同于灵视全开的状态下，途径某些从血海深渊中挣扎而出的身影便可能不可避免地，会窥见对方只言片语的过去。
无意如此，便会挪回目光，视线最终落到那有着狰狞牙兽环伺一旁的喀兰贸易董事长身上。
“你怎么来了？”看到他的董事长有些意外，毕竟董事长之前也能察觉些盟友的异样，本以为对方该是多休息，而不是一起在这个点还出行。
尤其还是上圣山这样能让不少身体不佳者忙而却步的行动。
谢拉格的夜晚要比维多利亚冷上太多，「银灰干员」很明白这一点。
“我觉得我有必要来，也有人催我来。”斯特凡诺轻笑道，声音带着令那阿卡托斯都不禁侧目的虚弱。
尽管清楚那叫罗德岛的企业盟友是恩希欧迪斯担保会有大帮助的人物，而他也确实认可那个队伍之中包括女性在内也都是像样的战士，可偏偏领队看起来是个病秧子，着实令他难以理解。
不过恩希欧迪斯反倒是很看重这个领队，也就令他也提起几分不快的忌惮与相应的重视，却也不忘催促道：“别客套了，恩希欧迪斯，你给个准话。”
虽然很想自己做决定，但也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的阿卡托斯向来会将喀兰贸易拿主意的环节交给菈塔托斯或是恩希欧迪斯。
说来尴尬的是，以虔诚著称的尚武家族佩尔罗契之中确实没什么头脑好用的成员，阿克托斯在内政上的诸多判断都是故友之女瓦莱丝的协助。
而此刻，瓦莱丝仍在执行他早早安排的护卫圣女职责，位于圣女居所所在的圣山广场后半部分建筑内，便也由不得他将这方面的话语权给交出去。
“去阻止，必须去阻止！”
眼见恩希欧迪斯还未开口，倒是那在他眼中病恹恹的博士率先开口，甚至言辞有些坚决，令他怔了怔，看向恩希欧迪斯时也能看到后者脸上的怔然。
看起来也没有互相沟通，但紧接着，恩希欧迪斯也没有回绝只是点了点头便回过头来对他道：“立刻派遣最近的战士去查，接下来我们也要行动。”
这么重视么……换做布朗陶家的菈塔托斯在这儿或许会有些劝阻，说什么应该从长计议什么的。
但眼下出事的可不是布朗陶家族领，作为立刻收到消息的佩尔罗契家族领族长阿克托斯，这位乌萨斯战士向来是身先士卒，对这决定完全没有二话。
“那就走！”一甩长衣回过身去，走出几步后又后知后觉地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恩希欧迪斯，便有些面子挂不住地朝着一旁的佩尔罗契家族手下吩咐道，“你去安排车！”
从喀兰圣山之顶下去，再前往佩尔罗契家族领内的目标山脚，不喊车多少说不过去。
可他也恰恰是一度最为激进地抨击抵制那些靠着源石引擎在圣山跑来跑去，又吵又污染空气的造物的人。
这便多少有些蚌埠住。
不过好在也没几个人关注这个胡子大叔的内心挣扎，就连本该乐意轻描淡写地讽刺几句的另一位当事人恩希欧迪斯，也只是瞥了他一眼便领着一行人先行下山，不忘在行走间顺势低声询问斯特凡诺：“有人催是指？”
他相信诺希斯与斯特凡诺相同的判断，但比起更了解的诺希斯，他更好奇斯特凡诺的判断基准，尤其是对方还提到了他人。
或许那正是某种意义上的知情人呢？或是相关人物？
维多利亚一度盛行过私家侦探相关文学与业务，这也是昔日在伦蒂尼姆近卫学院就读的恩希欧迪斯热衷的调剂兴趣。
而那时候的恩希欧迪斯身边还有过一位经常打消他分析热情的冷漠近侍。
具体打消方式是以更加合理实际，接近真相的猜想来创碎他的思路，显得好像他人菜瘾还大似的。
恩希欧迪斯的头脑不差，推理能力自然也谈不上菜，只是谁让楚信然的能力也是那时的龙门警署有目共睹的呢？甚至还有过半个月的专业培训。
不过在这之前，他倒还不忘问：“还有上山之后又下山，你真的没关系？”
“滴水未进一天一夜登上圣山的银灰干员，我们两位谁更需要担心啊？”
斯特凡诺低声笑道，不等因他话语而错愕的希瓦艾什开口，他便又回首望向那在山路灯光下仍然照不透的风雪，“没关系的，好好看看这喀兰圣山，也是一个朋友期望我做的。”
“所以那位朋友是？”
“准确来说，是两位，你想问的是两位……”竖起两根手指，继而顺势用那黑手套抹过面盔上的些许白点，斯特凡诺被Ace扶了一手后称谢又回头对希瓦艾什继续道，“一位朋友来梦里叫我，让我观察观察贵国的圣山，一位朋友在床头叫醒我，让我来找你。”
“后者你认识，是苍七。”
“呃……”这话一出时，便不只是希瓦艾什脚步一滞，他能看到那位叫煌的干员也是回头看了眼，而那位叫Ace和叫Sharp的两位干员亦是有些同样的意外。
似乎他们一路上山，博士都未曾跟他们提过这件事，也不知是显出急切还是自己备受重视。
这些都还不重要，恩希欧迪斯确实很在意苍七的状况，但也正是这种状况让他反而让他优先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在圣山观察到了什么？”
“群龙升天，相当的壮观啊。”
斯特凡诺的回答，他有些听不明白。

NO.59:极光：寄！答案是寄！
祂的泪是永不融化的冰，它的背是坚不可摧的山岩，祂的呼吸是冬日的寒风，祂的笑是春日的暖阳。
当祂苏醒时，群山将为之传讯，天空也会降下五彩华光；
——《耶拉冈德》第一页，第一行；
.
群龙升天，实在蔚为壮观，也极具压迫感的一幕，甚至能让他那本就感觉麻木遥远的身体联系成本进一步的身高。
换言之，便是jio麻。
所以才需要一旁的Ace扶一手。
「得益」于斯特凡诺最近几日的状态，偶尔站不稳什么的也没人觉得奇怪，哪怕是扶着他的Ace也没有主动开口发问的意思，这便也省去了麻烦。
这样的经历多了，丹尼尔•斯特凡诺和楚信然的选择便是一样，都是懒得与人谈论自己看到的虚幻风景，除非主动被人询问，亦或者那些风景确实与现实扯上了关系。
就像此刻，在两项全占了的恩希欧迪斯面前，斯特凡诺倒也不介意分享自己所见的绝景，分享那以他的学识可以辨认出大半源自各个地域、文明圈下的各式「龙」生物一同升至穹空，最近的甚至连鳞片纹理都清晰可见的一幕。
成千上万，简直像是潮水。
却又没有因各自体型的差异而出现妨碍与混乱，完全就是一次有计划有演练的举族迁徙一般，化作巨大的龙潮一同升至圣山之顶更上方的天空。
圣山风雪依旧，高空之上瞧不见繁星与双月，但却有着唯他所见的虹霓若隐若现，由此映出那以谢拉格的地理位置而言极难出现的数百道淡青辉光，缓缓地变换摇荡，犹若轻绸薄纱。
那是极光，是眼下正在队伍中的干员极光代号的原典，干员极光有着那样的代号正是向往着极光的绝景，在这段时间限定，很热衷于了解干员们的博士自然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却没有能力同那位干员分享自己的视野。
也只是看着那虹霓与极光同在，于交织中编造出不应有的同心圆结构，俨然像是某些仪式常用的法阵，只是放大了何止千万倍。
那是一道「门」。
最顶端的龙群没入，消失于其间，后面的龙群们亦是前仆后继。
它们夭矫，它们低吼，它们秩序井然，持续着这份声势浩大宛若举族的迁徙，要尽数冲向那覆盖整片天空，甚至能从风雪与云层的缝隙中显出无限光华的庞大法阵中去。
这一幕是那般的震撼美丽，带着雄健之美，力量之美，甚至展示出多个文明下的「龙」们不同的造型与架构……却又不适合在上下山路的时候看。
斯特凡诺也只是以莫大的毅力遏制住自己目不转睛的欲望，在相对老实地走山路前提下对周围瞥上几眼。
不过那也只是换个角度罢了。
哪怕是平视以及俯视，他也能看到有龙自山路边扶摇直上，甚至就在眼前——
那些虚影不会带起熄灭火把、动摇源石灯罩的狂风，甚至与山体与人接触也不会有碰撞而是直接穿过，证明了它们确实都是幻觉，都是虚影。
可祂们又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不同造型，不同形体的龙在飞升之际都有着不同的神态动作，甚至有着族群性质的同步与对其他族群的亲近敌视——
这一点完全能从那些龙群之中存在着的疏离与亲近距离看出，也能从一些明显的能量放射作为冲突的蛛丝马迹，只是受限于视角以及祂们本身的高速而看不细致。
他终归不是龙族文化研究者，无法得出更进一步的结论。
他那随着队伍下山的脚步亦是不曾停歇，直至山脚之下，弯腰准备坐入Sharp为他拉开车门后的源石车厢时，他忽然听到了崩裂的声音。
无比清脆，像是玻璃化出裂痕，又无比清晰，像是响在耳畔。
令他那准备跨入车厢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天空，那空中空无一物，似乎龙群的迁徙已经结束，而他的视线随之下挪，然后看到了他们方才走出的山脚路口处，一块龙形令牌于此刻破碎，无数的碎片没入地面再无下文。
“博士？”后面有人疑惑道。
以那半弓身子的姿势杵在那儿自然显眼，更别提此刻本该是大家都赶时间的环节，另一辆车中也已隐约传来那位佩尔罗契家主不快的「那家伙在干嘛？还不上车？」的抱怨声。
“抱歉……”
没有细谈解释的意思，也没有真正能够细谈解释的能力，毕竟博士心头也还带着问号。
没打算将问号分享到每个人头顶上的斯特凡诺老实钻入车厢拉上车门，在充作司机的魏斯发动引擎下看向窗外。
没有了群龙升天的绝景，那些更加杂乱，也由此显得更加缺乏根据的幻象与呓语声又浮现于在眼前、又回响在耳边，让他这才惊觉方才尽管周遭尽是空气呼啸与群龙嘶吼，却没有其他的杂音，也没有那些诡异莫测的画面。
简直就像是那些家伙的威压余存仍然停留在那喀兰山的范围下，驱赶着一切的牛鬼蛇神。
所谓圣山，便是如此吗？
而方才那枚龙形令牌的气息意义上……
回想着那所见令牌之上的金属质感，也回想着那隐约像是错觉般的气息，斯特凡诺便有些走神，倚着座椅的靠背，竟是有些放松。
“恢复轻松了么？博士。”一旁的Ace注意到了他的这份变化，与博士相处可谓多年的老干员完全懂得如何透过头盔、面罩、手套来确认博士的状态。
但他那一句话后，博士便扭头看来，近在眼前的面罩倒是能够直接辨认对方脸上的惊愕，不需要额外的猜疑。
而这样的反应，倒是Ace鲜少撞见的。
“轻松……”
没等他发问，对方倒是低声自语着，继而又做出了肯定的确认：“确实，我刚刚轻松了些，那东西能让我轻松，至少是有益或者熟悉……”
低声话语不断，却又显然是自言自语，坐在Ace另一旁的Sharp看了眼这边，又收回目光。
倒是前面副驾驶位置上的煌以非常大幅度的动作折磨着安全带，回过头看了一眼博士：“博士怎么了？”
主驾驶位上，魏斯，亦或者说在这一圈罗德岛成员的车上，他也该被称作讯使，在看着她那安全带被拉扯的动作有些无言，也不知该不该劝解一下这种危险行为。
但见煌又坐了回去便姑且作罢，老老实实的掌握着方向盘，不去参与身后的话题。
作为喀兰贸易的主要职员，同时也是恩希欧迪斯的私人信使，尽管因信使工作而与罗德岛的交集多过他那位大哥马特洪，也就是角峰。
但对于博士相关的话题，就连大多数罗德岛干员们都不清楚，他又如何明白？
尤其是当初接触过的博士和此刻的博士变化颇大，加上罗德岛内一些关于「博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博士其实是一群人」的神必传闻，他反倒一度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位罗德岛制药公司的高层。
即便老爷以实际交涉表明了态度，他也不觉得自己该轻易涉入后车厢的话题。
“在想事情，不要打扰他。”再次做出了噤声的手势，Ace压低了些声音说着，也让车厢短暂归于平静。
至于另一辆由马特洪驾驶的车厢，也是同样的安静。
由恩希欧迪斯和阿克托斯两位族长一左一右，边上坐着个锏小姐，便是足够沉默，也令副驾驶位的极光坐立难安，无比的想念队长、博士他们。
作为谢拉格原住民能和两位族长共乘，完全是种了不得的殊荣，可极光可不是会为此感到激动并热情发问的人。
这种状况，这种氛围，她只想跑路。
可她显然跑不掉，唯一值得庆幸的便只有恩希欧迪斯老爷和阿克托斯老爷都没有朝她搭话的意思，那两人都各自持着自己的通讯设备划来划去，大概是在了解现场情报，而后者倒是令她挺意外的。
没想到阿克托斯老爷也会用平板什么的，平日对他有所了解的谢拉格人都会很难想象那位一直抵制改革坚持传统的乌萨斯汉子会安静坐在车后座划平板。
唯一能证明他是往日那个阿克托斯的，只有那始终严肃的神色，以及偶尔开口都谈不上和善的语气。
“恩希欧迪斯。”
忽然间的直呼其名，并不意味着亲密，更别提那声音无比冷淡。
“怎么？”
仿佛是可以不必再掩饰一般，在这车厢里，恩希欧迪斯的回应也没有大众眼前的和善温柔，只是平淡。
这就更让副驾驶位的人坐立难安了。
“不让蔓珠院的家伙们知道确实能够打个措手不及，但明日就是圣猎，你打算明天怎么应对他们？还有你那妹妹。”
“呃……”恩希欧迪斯闻言，却也继续垂首望着手中的手机，淡淡道，“佩尔罗契家最勇猛的战士，也会探究别人的家事？”
阿克托斯亦仍望着平板，在那古罗将军的联络中回应着什么的同时道：“老子答应了菈塔托斯那女人带着弟兄们加入喀兰贸易，当然就要为弟兄们负责，不能放任你把方向盘乱打。”
这下极光连头都开始埋了，也让主驾驶位的角峰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开口？”
恩希欧迪斯淡问，而这显然问到了点子上，阿克托斯的脸色明显差了不少。
“总不会是现在联络现场时才想起这回事，开始亡羊补牢的问点结果吧？”
这样的话语或许更适合配上阴阳怪气的语气，但恩希欧迪斯的语气始终只是平静，好像真的就只是提出一个猜想，并没有别的意思。
却也足以让阿克托斯血压拉高，因为他说的恰是事实，佩尔罗契的家主并没有那么灵活的头脑和周全的谋划，就像他手下全是将军那样，他自己也更像个负责执行的将军。
“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但他也是个坦荡直言的人，不会对事实百般掩饰，正如恩希欧迪斯进行圣行时，他并不参与菈塔托斯的取笑与阴阳怪气，而是始终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他这样的承认之下，恩希欧迪斯反而稍稍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看着阿克托斯那复杂的神情：“我确实不擅长勾心斗角，也对这方面毫无天赋，我只希望谢拉格传统与信仰不变，所以我才如此厌恶你和喀兰贸易的行为。”
“但现在你加入了喀兰贸易，也动用了股东的权利来约法三章。”
比起极光试图堵着耳朵那般的激动，恩希欧迪斯显然不在意阿克托斯的直言不讳，而是平静地道出对方前段时间的行为。
因为那也是阿克托斯的改变。
“对，我加入了。”
“因为蔓珠院的愚蠢，因为那些异教徒的恶行，我心一横就选择了加入，不顾瓦莱丝的劝阻……”阿克托斯注视着屏幕，手指滑动就能放出好几张触目惊心的惨烈图片。
科技这东西确实很方便，但他此刻的心情无疑是愤怒、厌恶之流交织的五味杂陈。
“我可以直说我的头脑不是很灵活，但我很清楚我希望谢拉格的传统与信仰不变是因为那就是我理想的谢拉格，是我一直看到的谢拉格……”
说到这里，那模样粗犷的乌萨斯便扭过头来对着恩希欧迪斯狠声道，“那样的谢拉格不该有异教杂碎！”
恩希欧迪斯对他的话语并未流露出欣赏，也没有否认，而是评价道：“你分得清轻重缓急，也会立刻做出决断。”
而阿克托斯只是说：“现在我只希望你的决断准确。”
“在保持互相厌烦的前提下，我们能在行动上全力以赴。”
“其实我并不厌恶你。”
“这种时候还想打感情牌是没用的。”
“不，一直以来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我父母的死，和你阿克托斯，和你们佩尔罗契家，有没有关系。”
极光正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自己打晕。
.
“他们行动了。”
同一时刻，位于山脚的两辆车开赴不久，本应各自休息的圣女与大长老都在这雪夜中站在高台前，俯瞰着远方。
而在远处的屋房上，瓦莱丝将军借着屋檐的掩护暗中「保护」着两人。
圣女居所一侧的门前，侍女长则是远远地注视着那两人。
风雪未停，圣山更是巍峨高远，正常人的视力都不可能看得到下面那两辆车，高台前的两人倒也不是一定要看到那两辆车。
“三族都认为蔓珠院被渗透得厉害，甚至不愿意传达信息，还真是倍感寂寥啊。”大长老叹息道。
“但您也没有主动招呼他们。”圣女平静道。
“毕竟也确实没信心，这种时候还是当做没看到会更好些吧，圣女大人不这么想么？”
“不确定。”圣女大人摇了摇头。
“不确定？”大长老疑惑。
“耶拉冈德令我注视，见证，我便依言行之。”
“竟是神谕？！”大长老惊愕。
“正是神谕。”圣女颔首。
“那便只能希望他们能赶在圣猎之前凯旋归来了。”

NO.60:世界总会教你如何接受
最初，谢拉格只有一群野人居住，直到祂从群山之中抬起头颅。
祂化作人形，与野人们共同生存。而野人们则恐惧祂的力量，将祂尊为神明。
聚集在祂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于是，谢拉格诞生了，而祂，正是谢拉格的第一代国王。
——《耶拉冈德》第三页第五行；
.
“耶拉冈德还记得如何从人形恢复神姿么？”
以一副探究第三方的语气询问当事人，以真正第三方的视角看来显然甚是奇怪，但这话题的双方却已是习以为常。
迄今为止已是不止一次，楚信然以这种方式询问了解耶拉冈德的现状，好似将雅儿当做比圣女大人更了解耶拉冈德的从侍。
而雅儿则是无比配合的回答，比起装糊涂，倒更像是情调微妙的角色扮演。
转念一想便发觉自己到了这谢拉格之后就不是语C就是剧本杀……真的是令人感慨，啊，令人感慨。
“应该……还记得吧。”短暂的思索后，雅儿有些迟疑的说道。
那食指戳着侧脸望天思索的模样倒是有些人类女性的可爱，但这也完全无法转移话语内容的大问题。
楚信然显然不会放过这个问题。
“应该？”他从话语中抽出那组不确定的词汇，低沉嘈杂的混音倒是因为缺乏语气而少了几分应有的质疑，雅儿倒也因为一直没有听过他的本音而想象不出来，倒是那确实坐在边上的光影从斜身的动作就能看出几分微妙。
“应该……”雅儿一脸平静的回复道，即便表现出一脸平静，但她接下来的话语还是表现出了她的心虚，“毕竟我怎么知道祂的事，我只是圣女大人的侍女长，而且祂化作人形都数百年了，就算不记得也……”
也他妈很不正常吧？长生种又容易失忆那不就和短命家伙的生活方式一样了吗！
好吧……比起尘世巨蟒，对方确实很像个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上了，可真能够这么敷衍吗？
这还是有所隐瞒还是另有隐情？亦或是说真如奥丁所说的那样与四神互相影响，反而彼此异常？
“好吧。”抬手扶额，又放下来与另一只手无处安放的迟疑了一下继而合拢，做出轻柔的合掌动作，也算是合拢了心头的吐槽欲望，与质疑的想法，楚信然终归是决定暂时妥协，不去管这个本该是很重要的问题。
却也因此沉默了下来。
而那因为这个问题而尴尬敷衍，最后连侍女长的稳重和善形象都差点蚌埠住的雅儿，则是瞄了好几眼那明显接受地很是艰难地楚信然，多少会觉得有些歉然和愧疚。
提过数次的信任话题，最终也还是没到完全坦白的地步，既不肯以耶拉冈德自称，也不愿说出记忆缺口的原因，更不曾提过谢拉格命名之初的过去，那从茫茫天地中苏醒的祂那时的所见所闻。
谢拉格为什么会叫谢拉格，耶拉冈德作为第一任国王对雪域之民发展的无数引导依据，还有祂无数次于心头升起的迷茫……她显然，都没有说过。
怀着某种抗拒，怀着某种抵制，她已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甚至会为此感受到久违的……慌乱。
她看向楚信然，正如楚信然「看」她只是无色的轮廓那样，她看楚信然也只是虚幻的人形，瞧不出情绪，观不出心理，也就无从得知对方如何看待此刻的自己。
低眉观心，雅儿注视着自身，凝视着自己那比平日略略加速的心跳，如人一般，或许并不值得骄傲与称赞。
真正的全盘托出该是怎样的一种信任，她忽然升起了这样的问题，开始质疑着两者之间是否真有这样的信任。
但在这谢拉格的危机面前，这份问题或许就算有着答案，也完全是微不足道的答案。
基于这样的认知，她再看向楚信然，垂在身前交叠的双手手指微曲，便也下定了决心呼唤：“楚信然……”
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开口，但楚信然的回应却是以那虚影状态的抬手作止，令她愕然。
“佩尔罗契家族领的那群邪教徒有了新动作，同时还有两方不顺利的相遇，我暂时有些忙，有什么话可以之后说，可以的话，希望你以分身注视那片地穴。”
听完这份理由的雅儿，以还算平静的语调道：“我要说的内容很重要。”
“是关于谢拉格真正的秘密。”
“是指这片土地为何会叫谢拉格，又是指这片土地曾经埋藏着的东西么？”
“你为什么……”
“我正注视着你想说的秘密，与那些邪教徒们一起……”没有感慨对方这幅罕见惊慌神情的空闲与余裕，楚信然已然是闭上双眼全力于法术的控制上，再次提醒道，“派遣你的分身吧，眼下需要争分夺秒。”
“这样的话……计划还适用么？”没有沉默太久的雅儿稍微恢复了些往日的从容，第一时间顾虑起了大局的问题。
分明一开始打算真正的舞台该是明日的圣猎，不论是「耶拉冈德」的神谕，还是交给谢拉格的试卷都会是在明天由他俩来「颁发」。
但眼下的发展倒是成了他俩也被安排到了考场，和大家一起做作业。
谁也没资格「颁发」试卷，整片天地才是面向所有人的考题么……
比起感慨这一点，雅儿的问题显然更为脚踏实地。毕竟她这两天没有真正闲着，看起来只是在为圣女大人跑腿带信，或是在陪伴圣女大人聊天解忧之间还要充当楚信然分身转移专车，同时还要控制分身四处关注，以及时不时揣摩复盘楚信然的一些安排计划，试图学习跟上他的思路。
现在再听到这则震撼弹似的消息，就有种「全部木大」的破灭感。
没有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算是心理素质不错。
“不适用，但修改的余地还是有的，无非就是某些事该提前进行罢了……”
楚信然的回复声仍是毫无情绪，但这样的声音恰恰也没有任何慌乱、薄弱的成分，满是一如过去的稳定，“不要依赖于计划，雅儿。”
“当你的思考并非面面俱到，那就不存在真正完美的计划，只有更因地制宜的处理，只有更贴合事实的安排，以及，将事件发展朝着最坏可能考虑的修改空间。”
“而这，还谈不上最坏的可能。”
以无比地笃定语气作结后，楚信然又补了一句道：
“好了，接下来我会沉默，你可以同我的分身交流，但不要问本体的我。”
“好。”雅儿微微颔首，继而转身迈步，朝着她作为侍女长的房间走去。
而她的每一步踏出，身旁都会升起几只那冰晶生物般的蛇形魔眼存在，朝着周围浮空漫游，继而消失。
耶拉冈德在这片雪域下的权柄展露无疑，而那伪装作耶拉冈德的青年仍然坐在那圣女居所的大厅间。
在雅儿熄灯之后更是显得独自身处黑暗，令前者略略回头看了一眼。
略略抬手，又是一道分身浮空，在黑暗中环绕着些许的光亮，飞到了青年的身侧停驻。
既是小小的光源，也是一份常驻的关注，能令雅儿更放心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即便是无用的关怀，那身处世界相邻的深渊一侧的楚信然，亦同样能对此察觉。
只是水波无法映出光辉，无从察觉那东西其实还是个光源的他，只是知道雅儿还留了个「信使」在边上。
便也仅仅是心头略略感慨着，继续于由无数法术构筑的分身信号塔辐散而开的感知中去。
而首要的注意，无疑是放在那座山脚下方的地穴中，注意着此刻已然化作大工程挖掘现场的那里混杂着的无数人声，却也能听见位于另一处邪教窝点，源自伊莎蓓尔的质问声：
“都看到了现在，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楚先生。”
约翰主教正立于一片血泊之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秘教修士们的尸体。
而令这一幕发生的，是那站在她的对面，持着「法杖」的萨卡兹医师。
代号闪灵，所属「使徒」组织，同时亦是罗德岛制药公司医疗干员，前赦罪师。
哪怕杖中利刃并未出鞘，她也同样有能力对付一群心智扭曲，灭绝人性的邪教徒，再与昔日同为赦罪师的不同部门，但又先后脱离赦罪师队伍，走向不同方向的同僚对峙。
与那目的一致而同行的Outcast与斯卡蒂构成的队伍不同，她向博士申请的单独行动，是真正的单独行动，而她的目标也不如前者那般明确坚定。
她只是在调查、了解着谢拉格，存着几分找到楚先生情报的期待，同时也在一如过去那般行走行医，救助着行动中所遇到的，需要帮助的伤者。
「奇怪的萨卡兹行医在医治伤者，而且确实有效」的传言正以图里卡姆为基点扩散，也为罗德岛挣得了更多在谢拉格的善名，甚至能传到其他罗德岛干员们耳中，引来会心一笑。
对此闪灵亦有庆幸。
庆幸于谢拉格居民的淳朴。
尽管这并非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但谢拉格过去一直以来的封闭也让萨卡兹一族那污名化的声名并未占据这里的主流。
尽管源自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的一些歧视还是有在流传，但却并不那样根深蒂固，闪灵的善行甚至能构成一些对此的动摇，这便足以称作一种幸运。
但她也能看到不少谢拉格本地人对这份现状的忧虑。
毫无信仰的外国人，打着发展旗号对土地山川的破坏，加入那以先进富足为驱动力的公司、工厂之后逐渐失去信仰的谢拉格人……
闪灵亦无偿尽心的医者仁心赢得了不少伤员与伤员家属们的信任与友谊，也是基于这份友谊，她能听到不少带着这份羞愧认知下的谢拉格人对她的表达的歉意，以及这份思路的改观。
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在排斥着她，既排斥着她作为外国人的身份，也排斥着她的双角。
因为从前年的时候就有不少她这样的萨卡兹赏金猎人和佣兵来过这里，既有过帮助，也造成过恐慌，以及提过的，基于维多利亚与哥伦比亚文化圈下的一些关于萨卡兹的流言。
说实话，闪灵对此颇有感触，看着这样一座被外来文化冲击的雪国，看着这么一座也有人排斥着外来文化冲击的土地，也能想起些昔日的卡兹戴尔，那更加耻辱的、更加愤怒的，无数外国军队都开赴土地的往事。
她很能理解这些人，但在这样的理解之余，她也能想到以罗德岛这样的外来者立场理应改善这份认知，同时这也是为了更好地收集情报——但也在这样的过程之中，她听到了一位伤员提到了熟悉的名字。
并非她想找的楚先生，而是预料之外的，怎么想都不应出现在这里的名字。
西尼尔•伊莎蓓尔；
在那伤员口中的那位血锋雪女，是被赞扬作「和您一样的好医生」，却也被称作「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很少问诊，也很少参与雪猎了」……等等这样的说法，也赢得了其他伤员的认同与补充，显然那位血锋雪女亦是在本地有着不低的人望。
但闪灵在乎的不是这些分析，她只是意外于听到了昔日同僚前辈的名字，便在没有楚先生的情报前提下改变了行程，决定先去调查了解那位疑似前辈的情报经历，然后……
然后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怀揣着得悉她是「拉特兰教派」中的「约翰主教」的惊疑情绪，追随着一路调查的踪迹撞破海神教团窝点现场后涌现的愤怒。
即便闪灵并未出剑，那对秘教信众们而言的结果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赦罪师们首先都是掌握了相当的医疗专业能力。其次……则是萨卡兹那近千年来不曾有过境遇好转下所力求具备的战斗素养。
正如那「约翰」，正如那「闪灵」。
像是丽兹，也就是「夜莺」那般不具备战斗资质的萨卡兹，反而是身处少数的特别。
也正因此，她并非赦罪师，也正因此，她被非人对待囚禁，被当做医疗施术装置奴役了数年。
这片大地还有多少不具备力量而蒙受残酷不公对待的同族？
为何苦难一定要沦到他们身上？萨卡兹到底有着怎样的罪孽？！
这样的问题，并非是问那传播萨卡兹污名的族群与那与萨卡兹互为敌对的萨科塔们。
萨卡兹们自发成立了「赦罪师」，集结起能够保护，能够抗争的族人，誓要寻求赦免萨卡兹所背负的所谓罪孽之法，而伊莎蓓尔和闪灵，无疑都曾是其中的佼佼者。
两位佼佼者尽皆离开显然是在预示着什么，但在此时此刻，横亘于双方之间的并非赦罪师的根基理念，而是彼此之间不同方向的道路。
——虽说如此，但伊莎蓓尔显然没兴趣与那好久不见的「赦罪师的后辈，提桶跑路意义上的前辈」，聊聊彼此道路差异的话题。
对方并未拔剑，她也没有握住她常用的武器。
在这场不伦不类却又气氛凝重的对峙之中，是她将问题抛出，暴露了那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楚信然的分身，以这等方式打破了氛围的僵滞，并令闪灵的注意一斜，而她立刻趁机脱身的决策。
“楚先生？”没有真正察觉到楚信然分身所在的灵觉，但却也确实能够察觉些法术波动的闪灵，并不觉得伊莎蓓尔会对她清楚到以冷不丁抛出这个称呼来转移自己注意力。
她只是重视起了之前只当是这仪式场自带的法术波动，继而对准了那波动所处的大概方向。
然后确实听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回应。
一道听起来无比陌生，但却总觉得能想象出对方说话语气与神情的声音。
“做什么？事实摆在眼前，我会负责调解，你也别想趁机逃跑。”
“留下来好好聊聊，大半夜的，你既然不去睡觉，不如顺便解决问题。”
“这可不算是问题，我不解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已然退开数米远的伊莎蓓尔，瞥了眼呆在原地的闪灵，“我还要确认秘教的状况，可不像您那样闲。”
“那还真是巧，我也在确认秘教的状况，而且比你想象中还忙得多。”

NO.61:警方突击ing（x
本是足够幽暗地穴深处，而今却是被无数光辉照亮，宛若白昼。
倒是能够证明秘教这群人也不像是大众印象中的反派们那样，总喜欢待在阴暗的角落。
火把、源石灯，乃至是凭着人为施展源石技艺得到暂时充能运作的探照灯，在这片广阔的地下空间内完全不浪费，亦能将这里埋藏已久的真相暴露在这些毫不关心的外国人面前。
确实毫不关心。
出现在这里的外国人都是冲着那些破碎岩层下的特别金属，这些控制着开采器具的信徒与修士们纯粹按照主教、祭司们的旨意汇聚而来，充作收集特别矿物的人力，确实不在乎，也看不懂那些斑驳的痕迹，特别的符号、古怪的机械残渣都是意味着什么。
哪怕知道那些都是古董文物，但在泰拉诸国中愿意对这种东西出钱、能够承认其收藏价值的收藏家们亦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谢拉格在过去几十年间都还是不为人知的雪境小国，这几十年又有谁会为这种东西标价付钱呢？
蔓珠院大抵会收吧，那前提也得是真和蔓珠院有着友好关系才行。
蔓珠院而今的状况是，与秘教交好的早已加入秘教，不论追求、理想、愿望都得到了更新迭代，甚至不想继续原本身处曼殊院的生活，而与秘教交恶的，自然不必多说。
如此以来，这里便也无人对其抱有热情。
认出是古董文物或许也就态度稍稍好点，完全不在乎的人则是直接踏步而过，肆意践踏着历史的尘埃。
这样的现状持续了近二十分钟，在彼得主教与安德烈主教出现后，教众们才被规划了行动路线，避开了那些已然有些被影响破坏的遗迹文物。
“约翰没有过来么？”
于四处巡视监督着挖掘现场工作，同时也是在做某种应对准备的两位主教之中，那仍不以真面目示人，仅仅是套着一身主教特有的黑色袍服的安德烈主教询问道。
袍服兜帽下方的人面和袖口中探出的手掌都是莹莹微光的虚无模样。
以最明显浮夸的方式证明着他的真身未至。
“通知压根没有得到回应，但以她那自由散漫的往日表现，倒也不意外不是么？”彼得主教淡淡道，语意却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讽刺，“甚至是在和她的那前同僚叙旧也说不定，就在那永恒者的手下。”
“同为信仰着万物之主的兄弟姐妹，我们不应彼此敌视，彼得。”
“这话你可以对上一个约翰说，也可以对犹大和马太说，毕竟死人不会还嘴……”彼得主教微笑着，话语却是尖刻狠辣，“人要信仰神明可以有许多原因，仅仅是因为有着同样的信仰就亲密无间，那样的狂热要求得是诸位祭司大人了。”
“彼得……”“我们知道，安德烈你向往着祭司们的虔诚与事迹，企图从主教荣升祭司，但你能要求所有的主教与你想法一致么？”
彼得仍是笑眯眯道，口中的话语令安德烈略略沉默，那虚无的光形也看不出他的心情，只是在数秒之后，听到他轻叹：“你不向往着更进一步的虔诚么？彼得。”
“这份问题总觉得不久前才提过……”彼得主教晃了晃头，“我还有无法向主奉献一切的理由。或者说，大家都有着这样的理由，否则主教何以不成祭司？”
“欲望区别了主教与祭司，而欲望的细化区别了主教之间的差异，在这种境地下，更奇怪的，反倒是你，不是么？安德烈。”
“因为我还不是祭司。”安德烈主教回应。
“你看的不是很清楚么？”注视着不远处那些在法术作用下牵引而出，有着各式古怪兽形的半透明气流被纳入奇特的金属之中，彼得主教又回过头来看他那无形的脸，“一众主教之中最想成为祭司的你，只要付出更为虔诚的信仰，只要决定更为彻底的风险，你本应立刻升为祭司之位，但圣座却迟迟未曾对你开启那份仪式。”
“那是考验……”安德烈按胸俯身，略作一礼，“考校着我的信仰。”
“或许吧……”彼得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不过或许也有可能，圣座只是希望指派一位牧羊人，来管理我们这群藏匿者黑羊的羊群。”
“同胞之间不应有这等分离等级的想法，彼得……”安德烈摇了摇头，“这是世人的愚知，他们将我等辱为邪教，只因观念差异便要极尽侮辱，而你，我的兄弟。”
安德烈走在他身边，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你不应与他们一样。”
“是么……”彼得主教撇了撇嘴，“但我看来这种想法反倒是信者该有的一种。”
“什么？”
“你去过拉特兰么？”彼得主教忽然道，却又没等对方回答便紧接着说，“去过吧？我们与弥赛亚宗教的矛盾如此之深，我教之中又有那么多从弥赛亚转至万物之主怀抱的信徒，便是因为百年前的那场传教。”
“那时的你，便是安德烈主教，不是么？”彼得抬手，拍掉了安德烈那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手，“你见过那群萨科塔，那群被世人称作天使，被蒙上一群属灵光辉的特殊人类，他们有着人类的血肉，却又有着不应属于人类的轮环与光造翼翅。”
“那是一种祝福，一种奇特的，源于机械，却成于人体的祝福，令他们区别于其他的人种，令他们比神民们还要高贵，他们身处圣堂环绕的中心，他们，就是信仰本身。”
在安德烈的注视下，彼得重新迈开了脚步，“而在我看来，我教的这些祭司大人们，正如那些萨科塔一般，他们，也是信仰本身。”
“狂信的教徒，已然化作信仰一部分的祭司，不须思索何为信仰，因为他们存在本身已是我们眼中的信仰，而在他们之下的我们，还保有着各自的欲求，我们还在求索信仰的道路上，所以我们存在各式的想法，存在个体的差异，甚至还懂得质疑彼此，质疑自身——”
说到这里时，发觉安德烈没有跟上来的彼得回过头来，看向那仍在原地的他：“因为我们走在信仰的道路上，我们就像拉特兰的黎博利，围绕在信仰的身边，会烦恼于如何践行信仰，坚定意志。”
“而当我们已然不用思考这方面时，我们便已是祭司了，安德烈。”
“呃……”安德烈沉默着，脸上仍是一片空白的微光，但那明显的扭头仍是能给彼得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
他确实注视着彼得，在那份对视中叹息：“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希望你们之间能少些争端，起码不要有那样明显的源石炸药味儿。”
“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她甚至都不露面了么？”彼得主教斜睨着安德烈，“难道是因为秘教而今在谢拉格的行动交由我负责她就决定破罐子破摔？不见得吧？虽然她是个从卡兹戴尔逃兵，但那手力量总不是虚假。”
“倘若真被个卡兹戴尔逃出的软弱魔族女人所杀，那约翰也真是可悲。”
彼得主教一如既往地不留口德，甚至嘲讽起了上一位约翰，但这一次安德烈没有出言圆转，只是转过身来，看着那些着「Kjerag」古文字的古物标签，看着那更多意义不明的古文字，忽然道：“她不过来也好，卡兹戴尔当初也挖出过不少遗迹，再看这些反倒不太可控。”
“这么一说，您很清楚她的问题不是么？”彼得笑道。
“她加入万物之主怀抱的时间并不算长……”安德烈回答得不卑不亢，“融入这个家庭需要时间。”
“我们有无数的信徒经历可以证明这一点，不是么？彼得。”
“那也得看她到底有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才行……”彼得双手抱臂讥笑道，“卡西米尔、萨尔贡、莱塔尼亚、卡兹戴尔、东、伊比利亚与阿戈尔的古遗迹，再加上我们脚下着谢拉格的龙族遗蜕，剩下的只有维多利亚的古迹了吧？不成器的主教怎能一同前往天国？”
“准确来说，拉特兰、炎、萨米都未能收集齐全，只是令眼下的计划姑且可行。”
“奥丁那家伙护着那群雪祀，圣座既然答应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彼得耸了耸肩，“那些不分敌我的侵蚀种确实很麻烦。”
“至于拉特兰和炎……别人利用遗迹比我们去的早那么年，咱们来得晚占不了便宜能有什么办法？”
“本来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也差不多，可谁让他们自己乱起来了呢？”
“维多利亚的混乱远不如卡兹戴尔，当地势力的抵制很剧烈，回头的我们也要做好准备。”
“再怎么说，届时也是圣座和诸位祭司都在那儿待了一段时间的维多利亚了，总会好些吧？听说卡兹戴尔的那位摄政王也对咱们颇有兴趣，或许能有所合作也说不定。”
“你和马太关系很好么？”安德烈忽然问。
“这是什么意思？我同那种马有什么相接点么？”话语带着一如既往地攻击性，但彼得的表情倒是看不出好恶。
“你们的想法都很跳脱，甚至有些过分的乐观，我希望你能吸取到他的教训，不以兄弟的身份，而是以主教之首。”
“那我——”彼得笑了笑，看起来总算不再是那不怀好意的模样，“姑且会听一些吧——”
那话落的隐约间，似乎有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宛若哪座源石电灯的灯罩忽然开裂。
然后在下一瞬，无数的源石电灯确实在那高能的牵引下过载爆碎，而那道高能再亮起的瞬间，便已洞穿了地穴。
也吞没了彼得的头颅及其上半截的部分身躯。
迟来的呼啸声在安德烈的怔然中迸发，灼热的光焰只留下半截带着焦黑的尸体尚在原地，倔强地站着。
但在那焦黑的硬块之下，隐有肉芽试图突破外表的枷锁，亦能证明那非人的生命力。
在这一刻，同样被那光焰所波及，那靠近彼得一侧的微光手臂已然崩溃的安德烈，像是没有痛觉一般的一语不发，注视着站着的尸体，只是怔了一秒，便立刻抬起另一只健康的臂膀，一把将彼得的「尸体」揽到腋下，踏步狂奔。
“释放神嗣！揭开拘束！”
“集结护教军！”
“联络约翰主教！”
三道指令有条不紊的发出，或许是因为本身就是分身，毁掉也不可惜的缘故，安德烈的应对十分冷静清晰，声音也没有任何的惊慌，只是在奔跑中躲避自那道灼热光焰之后紧接而至的更多「光矛」。
“彼得，你能听到吗？你能行动吗？”
被灼烧崩毁的断臂在微光中重新衍生，奔跑的失衡姿势也因此得以修正的安德烈头也不回，似乎都不需要确认入侵者的身份。
他确实不需要，他很熟悉那种攻击方式，那种曾经身处拉特兰的教区，经历过那场教派争端的人都很难忘记的攻击方式。
智天使卫队装甲搭载的守护铳装具，百年以来的弹药都没有像样的改进。
可眼下却也完全不存在嘲笑对方原地踏步的余裕。
他得先带着彼得抵达安全场所，还要想想智天使卫队出现在谢拉格这片土地是否意味着拉特兰的萨科塔们终于不打算继续保持他们那表面的中立——
这份思路方才闪过，便被凶狠的吼叫便与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所打断，而他的脚步微顿，揽着彼得转身便见庞大的机械天使与血肉之物的对殴，以及那些正与护教军对抗着的诡异队伍。
银色的装甲，灰与白交织的涂装，如兽如骨般的金属面罩，军团化的配合动作，安德烈从未见过这一支特别的队伍，比起拉特兰的黎博利们，那些裸露在外的毛发更像是谢拉格本土的菲林、埃拉菲亚等族。
智天使卫队、谢拉格本土三族的私军么……
但这还远远不够，那些装甲是轻装的，那些私军穿的可怕也抵不过拥抱信仰的同胞！
他立刻回过身，继续拦着彼得朝着那地穴另一端的更深处前进，对于身后的战局毫不关心，似乎笃信着他们一定能够战胜，却又仅仅只是跑出了十数步，他便确实感受到数道威胁的锁定，令他放弃了转移，驻步扬臂，将腋下那已然长出了脖子的彼得狠狠甩向前方的同时。
回身看向那从另一处地道路口出现的危险入侵者。
罗德岛……他看着那几人衣装上的标识，一眼便能了然。
罗德岛、拉特兰、谢拉格……果然那破开龙族遗蜕的存在是耶拉冈德么？
他心头疑虑着，摆出进攻架势，秘教的主教之首安德烈，擅长法术。
以构筑万物的目标而前进的法术。

NO.62:银灰：因为合作模式只能2人
十分钟前，地穴甬道内。
位于大型矿场入口的两百米外，驾驶舱内的萨科塔人瞥了眼由装甲摄像头即时摄影传输而来的矿洞现场，注视着那不需要开启夜视功能也一样能够辨明的一切，有些想要感慨这群邪教徒的「光明正大」。
这么足的打光，甚至没有一点通常认知下的「邪恶隐于黑暗」。
可若邪恶都能行于光下，那才该是更糟糕的人间炼狱。
所以，他真正开口时，是以冷淡地语声道：“这里是智天使05，请求突袭。”
回应来得很快，几乎是话语落下后的两秒，便有带着些许电流声的沉稳男声回应：“这里是智天使17，请待命并做好突袭准备。”
然后在这回应之后的两秒，萨科塔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驾驶舱模拟的屏幕右侧看去，能看到那纯白涂装的略略侧身，令两台智天使装甲之间出现了足够三人并行通过的通道。
那通道很快就用上了，在他凭着职业素养重新回过目光观察着远处，并将手握上操纵杆随时准备扣下按钮时，凭着源石技艺维系与驾驶员共感的装甲系统如实传递着金属躯壳所能感触到的地面震动反馈，令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后方有着一群脚步整齐划一又无比沉重的战士在步步推进。
“这里是「山雪鬼」部队，尽数到位，待命中。”有着金属质感的森寒声突入智天使卫队的通讯频道中，却也无人感到惊讶，智天使们毫无波动，只是装甲上方那象征待机的黯淡晶体轮环隐有流光闪过。
毕竟早些时候的他们便收到了来自权天使09的通知，内容是：他们并非独自作战，这片土地也有着自己的战士将作为他们的盟友。
凭着精良的战术服与厚实的毛皮保护身躯，以冰冷坚硬地金属构筑武器与狰狞诡异的面具，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暗中训练的部队，代号「山雪鬼」。
山雪鬼，在传说中躲藏于高原雪山深处的恶鬼，不归化于耶拉冈德的威光，以最纯粹的力量去挑战信仰。
若要被蔓珠院那样的宗教势力以及佩尔罗契那样虔信者家族们所知，对希瓦艾什家的弹劾恐怕永远也无法停止。
可这份现状是否能够反过来理解为：与耶拉冈德同属于传说之列的「山雪鬼」被恩希欧迪斯予以部队之名，足以证明他重视着信仰，以那份信仰为基础方才想要着手改变这一切？
完全可以，拉特兰的智天使们正是认可这一点，方才同意协作，亦对谢拉格这片土地存在的宗教疑虑不做干涉甚至评价。
而这样以第三方视角下的中肯认可，蔓珠院与佩尔罗契家族是否能够做到，以拉特兰经典中的话语来说，就要看「心中是否有梁木」了。
以固有的成见为基础，便显然只能瞧见不快与不平。
而好在，此刻汇聚于这矿坑前的战士，既无蔓珠院，也无佩尔罗契，只有山雪鬼与智天使。
两份本应八竿子打不到的组合，以奇特的缘由安排到了一起，而这，还不是全部。
“这里是罗德岛小队，已抵达二号甬道口，待命中。”
全新的第三方通讯出现在智天使的通讯频道中，倒是能让这装甲卫队的队长眼角微微抽搐，思虑着权天使09到底把本该极密的智天使卫队通讯频段密码共享给了多少支队伍。
罗德岛……是那个吧，当初圣堂血案中救助了无数伤员，无比活跃的医疗组织，听说也有出色的保卫队伍，却没想到他们也是权天使零玖口中的战友。
从翻山越岭抵达谢拉格后，都还并未频繁接触人类聚集地收集情报的他们。
虽然知道本地好像有什么麻烦，却也尚不明白究竟能是怎样程度的麻烦。
不过他们也并不对此上心，毕竟——撒旦教团待过的地方，有麻烦不是很正常吗？
只要不是需要队伍「净化处理」的范畴，智天使们都不会有所牵扯，这能防止麻烦，也是对这些当地人好。
宗教裁判所与天使卫队，与这两者扯上关系的话，哪怕是对拉特兰本地人也不能算是好事。
但若是在对决邪秽与害物的战场上相遇，这些虔诚到不惜接受禁忌的改造，只为构筑维护乐园天国之土的铁血卫队，显然会是最坚实的盟友！
【有新的识别信号登录，权天使零玖……】
同样是新型号的登入，权天使装甲的机械拟声只会提醒同为天使卫队的其他同僚，与之做区分的，是山雪鬼和罗德岛的登入只会在驾驶员侧面的屏幕上显示一排字符提醒。
“敌人概括为福伦山脚矿坑内的全体单位，注意坑洞地形，禁用任何会改造地貌的武器与法术……”
属于权天使零玖的声音，完全就是一团浮躁的电流混音，完全听不出属于生物的基质，“给你们一分钟的对齐时间，现在是PM23:26，23:30时山雪鬼与智天使同时进攻。”
“罗德岛呢？指挥官……”罗德岛小队的通讯端口下发言的似乎不是最初那记沉稳男声，而是兴致略显高昂的女声，而指向性极强的询问更给旁听者些许疑惑，“罗德岛应如何行动？”
“罗德岛有独立有才的指挥者，他有能力让你们填补这场围剿的缺漏，你们对自己的指挥者没信心么？”
“罗德岛指挥者的身体状况并不理想，你不该不知道。”通讯端口后的声音又换了一份，在那过分成熟到疑似老者的语调下，倒是智天使卫队中有人表现出更甚方才的疑惑。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那并不足以妨碍他的指挥，作为罗德岛的队伍，你们应对自己的指挥者足够信任，好了，山雪鬼、智天使，你们的时间对好了吗？”
“对齐完毕。”
“毋庸置疑，权天使。”
“好，静待各位的凯旋。”
【权天使零玖，退出会话……】
机械拟声如此提醒着，继而陷入了完全的安静。
已然可以在心里默算即将开火时间的智天使们，与山雪鬼部队彼此更没什么可需交流的战术配合，而罗德岛一方则是面对着另一种问题。
“这份信任是苍七没错。”二号甬道的拐角口，Outcast苦笑着摇头。
而在她一旁，那在黑暗之中也仍然套着兜帽戴着头盔的斯特凡诺则是无奈叹息：“你还能怀疑我的话语么？”
叹息声有气无力，正如他此刻扶着墙壁站立那般虚弱。
“当然不，我与他有过交集，同斯卡蒂小姐以及，只是要让其他干员也相信这一点并非易事，比如……”
Outcast扭头，看向黑暗中也是瞳光熠熠的大菲林，也没有说完，在瞥了眼自己头顶那散发着莹莹微光的轮环后，最后看向斯特凡诺，“而且，应该不止我一个人担心博士是否真的撑得下去。”
“苍七都相信我能撑下去，你们做不到他那样的信任，却可以信任他么？”这下斯特凡诺苦笑了。
考虑这个队伍之中有近半的人都与苍七有过行动，尤其是联合作战。
而与博士的相处却只有Ace和Outcast与Sharp姑且算多，这话也算是情有可原的事实，但若要承认就太直接残酷了。
在这Sharp、Ace、Outcast、煌、极光、斯卡蒂、角峰、讯使、银灰、诺希斯，甚至还有旁听的阿克托斯组成的队伍中，只有斯卡蒂能以知情却又交流缺乏回转的那么干。
但以Outcast那成熟的处理应对方式，自然不会留给她「出言伤人」的机会。
“可以折中一下……”她凭着立刻的回应让斯卡蒂没有开口的机会微笑道，“我相信博士与苍七彼此之间的信任，而我们之中的有些人则是相信着他相信的你。”
“听起来像是什么东国机战动画里的台词啊……”斯特凡诺无奈的笑笑。
不过考虑拉特兰的画风，成为机战动画的主舞台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那毕竟涉及拉特兰的隐秘，所以他没有进一步吐槽，只是一面在无数的幻觉中辨认确立着现实的实感，一面转而看向恩希欧迪斯和阿克托斯：“接下来由我指挥的话，没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恩希欧迪斯微笑颔首，在Outcast的轮环光源下倒是带着颇有恶人风格的阴影。
而阿克托斯还保持着皱眉的神态，那是从他听到通讯中的「山雪鬼」时就已然固定的神态，冷淡道：“我信你这一次。”
刚才的通讯这两位没有开口也算是格外给面子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这俩人同乘一辆车时发生了什么吧……
斯特凡诺心理多少有些预料，自然不会认为自己与那佩尔罗契族长能在没什么交集的前提下被对方高看。
他能想起那七八分钟前，当时抵达目的地，两支队伍汇合的同时，也等到了归队的Outcast和斯卡蒂。
而他还有注意到极光干员的异样。
那时便询问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状态是否有恙什么的。
毕竟下车的极光笑得跟哭似的说没问题，那看起来就是问题老大。
只是他还是选择相信干员以及那两位家族族长不至于无故苛责罗德岛的一位干员，考虑两车并行时那侧视窗的无声对视，斯特凡诺更愿意相信是那俩位族长在车上有过些许敏感的话题。
谢拉格三族中的两族族长，考虑蔓珠院的存在几乎等同于二分之一的权利，这样的大人物对谈谢拉格的秘辛对一位谢拉格居民确实会有这样的结果吧……
斯特凡诺觉得这种可能性还蛮高的，考虑方才对方听到山雪鬼的存在也没有立刻暴起，便是觉得完全合理！
不过真相为何也得是之后再说了，眼下可是大敌当前。
忽然就能撞见秘教如此兴师动众的窝点实乃意外，无疑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同时也是危机四伏的战场。
光是他那肉眼所视就能看到不下百头正处于拘束下的神嗣环绕着外场，挚友光同自己说得亲自来一趟，可没说过这就直接突入大决战啊……
心头虽有这样的感慨，却又绝无埋怨之意。
倒不如说是……心头火热。
“你对这场作战指挥的热情都要溢出来了啊，盟友。”
“有这么明显么？”斯特凡诺并不否认银灰的判断，毕竟他那头盔面罩在Outcast轮环光亮就在边上的前提下，打光非常透彻，直接能够映出他那蠢蠢欲动的神情。
是能让大家都有些惊讶的程度，更别提银灰自己。
“平日如此儒雅随和的你其实是这般地好战么？”
“捣毁秘教重要窝点的机会，加上能与挚友联合指挥作战的机会，这才是重点，银灰干员……”
毫无疑问，此刻的斯特凡诺脸上确实挂着儒雅随和的笑容，“倒是你真的不打算亲自指挥部队么？”
“还没到那个时候。”恩希欧迪斯淡笑着摇了摇头，而一旁诺希斯，欲言又止。
这位技术总监的欲言又止，当然是因为清楚自己无法扭转对方的决定，这涉及的不只是首席技术执行官对董事长的了解，更是从小同恩希欧迪斯一起长大，更在维多利亚曾为同学的了解。
说起来这也同时涉及到维多利亚的那段经历，就像恩希欧迪斯此刻说的：
“在棋局上，我已见过你的手段，接下来，我想看看他的。”
“仅仅是下过两局，你就相信我么？”
“就像你的员工说的那样，他们相信他，也相信着你和他的信任，我相信着过去的他，而现在的他对你的信任，我想见识一下……”
说到这里时，恩希欧迪斯回头，目光扫过冷哼的阿克托斯，落到一张臭脸的诺希斯身上，无奈的笑了笑，继而又回过头：
“见识一下你俩一同指挥作战的手段。”
以及……这些年来那位冷面近侍的变化。

NO.63：《罗德岛防御协议：多维合作》
“苍七，来跟我下一局。”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有人带着一幅国际象棋棋盘进了宿舍。
“我鲜少接触棋局，希瓦艾什少爷。”而被喊到的人分外无奈。
“你觉得我会信？诺希斯，你会信么？”
“要和伦蒂尼姆皇家学院的那群大少爷大小姐，棋不可能碰的少。”来自隔壁的冷淡声平静叙述。
“听到了？来一局。”
“希瓦艾什少爷……”“给你算小费，就按照——那些国际象棋俱乐部里的陪玩价位一样如何？”
“那咱们就开始吧。”
.
“还真是一团乱啊，这么快结束可不好算钱。”
“这么差？我来看看……”沉默了片刻后，因好奇而来的埃德怀斯难得露出些惊容道，“他是不是不懂规则？是炎国人不是么？”
“我知道规则，只是单纯的棋艺差劲……我说过我鲜少接触棋局，埃德怀斯少爷。”
“你是怎么在皇家学院避开下棋的？我更好奇这一点。”
“就，就那样避开，不论是参与剑术对决还是去参加音乐兼职都能避开下棋邀请，这并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事吧？”
“可是一位赏金猎人下棋这么差真的没问题么？赏金猎人也该有战术规划吧？你说是吧？诺希斯。”
“下得这么烂怎么说都太离奇了。”
“所以我独来独往，希瓦艾什少爷。”
“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迟早也要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吧？甚至可能会担当一位指挥者。”
“那也是未来的事了，希瓦艾什少爷，您不会想用这里理由诱骗我频繁陪您下棋吧？”
“那我花钱？”
“倘若如此，我不会拒绝，但您确定能从我这样差劲的对手对弈中得到乐趣么？”
“苍七啊，你这种态度是和钱过不去了。”
“我以诚恳与能力换取金钱，而非谎言构筑虚幻。”
“那你什么时候会提升自己的战术规划，能够真正陪我下一盘棋？”
“未来的事，我不做许诺，希瓦艾什少爷。”
“我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那就加个活着的前提，你觉得会是多远的将来？”
“很远吧，我是个容易在有限范围内寻找舒适圈的人，除非现实遭逢巨变，否则很难在短期内有所变化。”
“这样啊……”
.
.
.
但你这不是仅仅过去几年就变了吗……
“智天使05，掩护03号进攻，建议放弃装具使用装甲本身作战。”
“开启过载？”
“开启过载。”
“山雪鬼，封锁A、B出口，标注已经同步于智天使装甲数据库中通过通讯频道共享，还有我激活发光图示功能标注。”
“山雪鬼所属，冰原术师小队，移动到三点钟方向距离三十米的位置，那里有监工用的升降台，其意义不必我多说。”
“明白！”
“山雪鬼所属，冰原猎人小队，移动到五点钟方向两百米分散，那里有着八道高台，每处可站立两位狙击手，可涵盖智天使狙击不到的缺口。”
「了解」……
简洁而又干练的对话，基于信任与一点点提前的教育，而这两者，都属于智天使卫队被楚信然「入侵」残甲助其反攻之后的收获，对于山雪鬼而言，他们会听信楚信然的联络只是因为长官——
也就是恩希欧迪斯老爷的指令，让他们配合援军行动，而知会其援军的则是被楚信然联络的斯特凡诺。
通过这么七折八绕的传话连线，冒牌「耶拉冈德」最终指挥起了冒牌「山雪鬼」，对抗起了那些连精怪身份都已经堕落消失的正牌山雪鬼们。
不过也许正因为是这样七折八绕的传话方式，所以山雪鬼与权天使零玖之间并没有足够强硬的上下级区分，楚信然对他们下达的指令也不像是对智天使们下达的指令那样能够肯定到代对方决定过载模式那样的程度。
过载模式开完就会报废战斗力，决定这样的信任可谓十足，而对山雪鬼们，楚信然只是给他们发出建议，甚至主动麻烦了一下，以数据传输模拟地图以及各数据标记的方式，降低了实践难度。
如此一来，倒是给对方留出了足够的自主权，但同时也以足够的说服力让对方采纳自己提出的最明智的判断——先堵住对方的主要出入口，同时掌握制高点进行多线支援压制。
不过虽说如此，山雪鬼部队还以为是拉特兰的智天使队伍准备如此周全，甚至具备探测地形的辅助人员。
但实际上智天使卫队们还在心里惊讶谢拉格本地的山雪鬼部队不愧是东道主，居然连敌人阵地地形都摸得这么清晰。
但实际上，是在智天使开出第一炮后，便已然不再顾忌会被主教、祭司之流的大人物发现的楚信然让数道分身踏上了战场，扫描传输着实时战场的混乱画面。
“权天使，山雪鬼小队已到达部署点……”
“权天使，冰原狂战士小队已到达部署点。”
“权天使，冰原御法者与卫法者已达成洞窟加固。”
爆炸声、土石翻飞声、凄厉的惨叫与狠厉的怒吼与尖啸此起彼伏，颇为激烈时更是会让楚信然本体脑中得到的画面都有些紊乱滞后，这份滞后便意味着情报反馈的出入，做不到真正意义的上的完全掌握，需要凭着分析得来的预判补足。
“权天使，冰原术士抵达部署点，监冰已将现场共享智天使卫队联合压制堕雪鬼。”
堕雪鬼，本应是传说中的真正精怪山雪鬼。
在被秘教信徒捕获之后授引海神之血失败但却发现能用人类血肉中和后，便同时集聚了山雪鬼、人类、海神之血的扭曲之物，被楚信然简单定义为堕落的山雪鬼而如此称呼，有着比成体海嗣还麻烦的蛮力与风雪陆地耐性，以及凶暴性。
“智天使收到，目标击破，03号前进2。”
前进2？自己给的地形图两格可是十米，十米？！楚信然怔了怔，本是闭上了太久的双眼猛然睁开，所见的正是一旁安吉拉对他展示的屏幕上显现而出的，两道海嗣的标记以及一道神性反馈异常的额外标记。
那是山雪鬼的共性反馈，具备神血，因而脱胎换骨的它们也算是神嗣，甚至神性更为壮大。
在秘教研究者自己记录的文献中，认为山雪鬼其实是在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中，蒙受耶拉冈德部分恩惠的族群，所以才会有着壮大神性的效果。
它们本就身负微弱的神恩，并非单纯的蛮兽，而在被海洋的浸染改造后，它们更是得到了远超寻常海嗣的战斗力。
“停下！03号！05号！撞开03号！”
“05号过载模式结束，机体未响应！”
“——”他妈的断电漏怪！要死人了！最近的05号不能支援的话……楚信然心思电转，护盾，闪灵？！不……
第32号分身所处的秘教窝点确实能够立刻联系闪灵，但眼下闪灵还在和伊莎蓓尔对峙，而自己也没空去调解，就算是通知闪灵回防也来不及，哪怕是尚在数千米外，没有足够出色的雪地载具，还在「骑马赶来」路上的安多恩一行也会比她快。
但也都是指望不上。
如此只有——
“斯特凡诺！你在听么！”连接着一台严重破损但却没有影响通讯功能使用的智天使装甲，那满是电流声的声音急切呼唤。
立刻迎来了还算精神的回应：“当然，Ace，前进4！”
Ace前进4？Ace又不是自然选择号要他妈怎么前进4？！
楚信然再一次的愣住，源石技艺的波长随着某具分身的跑动而拉开，水汽霎时在他脑中构出一幕微妙的画面。
那是Ace拎着他那厚实大盾朝着Sharp与阿克托斯一顶，而后者两者一人拎着长刀，一人拎着巨斧以无刃的脊面同步挥舞砸上，而那疑似卡西米尔某届冠军骑士的卡普里尼女人更是持着一柄大剑悍然以剑尖直突那盾、刃、斧的交叠之脊——
然后Ace就起飞了。jpg；
直接划过能让水波反馈出刺耳尖啸的弧线，在那高速与巨力中回身持盾，精准顶上那堕雪鬼挥舞而出的风雪之刃！
嘭！
沉闷的巨响之中，竟是那堕雪鬼被直接撞飞了出去，带着破碎的冰块与飞溅的血液。
而Ace平稳落地，像是没事人似的只是晃了晃头就重新站稳，朝着一旁呆住的智天使装甲晃了晃对面：“继续作战？”
“继续作战！”
智天使的声音通过装甲的扩音设备回应，倒是让胡子拉碴的斐迪亚男人抬手扶了扶耳边的耳机。
“博士，我过来了……”倒也没有回头看自己「来」时的方向，而是足够警惕地望着那堕雪鬼重新爬起的位置以准备正式开启的第二轮，以生平第一次的，和巨大机器人一起合作的方式，“你们那边没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敌人只有一个。”斯特凡诺的声音听着还算平稳，甚至不再那么疲惫。
送了Ace过去，身边还有一干人。
虽然少了个至关重要的医疗辅助人员，但如他所说，敌人只有一个，在他抬手所指，干员与盟友们迈步踏前的远方，那位其实是在谁的情报中都不会陌生，同时也在谁的战场标注中都无比清晰的两位主教，正以一个残废等死，一个尚有余力的状态站在那儿。
甚至送走了那个残废等死的主教之后，那看起来姑且恢复，但却存在方式很不对劲，从视觉效果上就不是个真人的安德烈主教对着所有人摆出了迎击的手势。
同时也在这个时候，稍稍出乎斯特凡诺预料的，楚信然的通知出现在了这边的通讯工具频道中：
“更正一下，是两个。”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那样，在斯特凡诺身边一干战士们，包括那位锏小姐在内的浑身绷紧应激状态下，一道马嘶声伴随着电流的噼啪音响起，在那安德烈主教的身侧显现出黑铁质感的沉重甲胄。
“那是……”
有人对那造型陌生，也有人对那造型眼熟，还有人能够认出那是已然封闭两百年有余的，萨米古老制式的甲胄，而斯特凡诺，则是在面罩之下露出个胃疼的表情。
“奥丁……”
“此次会面之所，甚至不如两年前的人类舞会……”奥丁提臂于灰黑色的古旧大氅下，抽出一并铭刻着无数铭文的沉重长矛，也就是在这个动作下，所有人才发觉他的体型是如此高大，几乎超过阿克托斯。
而方才大家还只是觉得他像个古怪的老人，看起来甚至有些佝偻，“允许我，致以歉意，博士。”
可祂说的话又这般特别，带着故人般的平等口吻，令人很难遏制看向博士确认反应的欲望。
博士没什么反应，只是默默退后，退至众人身后。
并在退步之中便已开口，以这幅状态一如既往的温和声线道：
“别让祂拖时间，动手。”

NO.64:让佛理为你开启净化之路也是一样的
第32号分身所处秘教窝点，西尼尔•伊莎蓓尔正在忙碌。
忙碌于拖尸。
这里的拖尸自然并非存在于战术人形演练中的专业术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拖尸。
——这里有很多被闪灵处理的秘教教徒尸体，需要她进行二次处理。
主教大人亲自为信徒们收敛尸体，为其送行，多么令人感动，倘若杀害信徒们的凶手没有在边上看着就更加温馨了。
本被前者报以期待的调解员因为事务繁忙而推脱，其结果便是两位前赦罪师仍是处于同一片空间下。
只是相较于之前，此刻的俩人倒也有些变化，至少氛围不再是那样的紧张，火药味儿也并未出现，便似暂时签订了停战合约。
于是这现场便成了约翰主教搬运收敛着信徒的尸体，而使徒闪灵拎起了扫帚，打扫起了现场。
混杂着血液的泥土难以处理，落在地上的骨渣却也难以忽视，扫着这种东西很容易联想起过去，在罗德岛的生活虽然也有奔波，但也还算安稳，已然太久不需要打扫这样残酷的战场。
而在多少年前，她扫着这种东西，抬眼确实能看到那搬运着遗体的伊莎蓓尔。
过了这么多年，至少在此时此刻，大家都还一样。
甚至……
嘭！！
就连源自战场的轰鸣也都还和过去一样，能令在场两位同时侧头望去，望那遥远的山口。
大半夜的，有着不少灯光亮起，但若要认真算来，那些灯光又显得太过稀疏，太过稀少。
倒像是作秀，亦或是蒙骗其他受害者的手段。
“看起来他的话没错，他确实是在关注那边的动向，你不去帮忙么？”回过头来的伊莎蓓尔淡淡道。
两人都能从这奇特的画面中得悉真相，得悉在这半夜的时候有着队伍突袭秘教的窝点，甚至动用了某种不可思议的法术来遮掩战场，令周边生活的无数谢拉格居民对此一无所知。
亮起的灯光反而属于提前安置的知情者，一个个亮起灯来是为了麻痹周遭的秘教信徒，让他们误以为大家一样疑惑，证明这并非一场早有预谋的袭击。
事实上也确实并非早有预谋，这一波是纯纯的闪电战，那些提前安置的知情者也不是为了这场战斗安置的。
——恩希欧迪斯有些特别的想法；
这一点，就连阿克托斯能隐约察觉，更别提布朗陶家那以权术斗争闻名的「妖妇」菈塔托斯。
可是一直小心提防。
提防，却也未去破坏，方才有了此刻派上的用场。
“不用，我只需要等他们归来……”闪灵淡淡道，抬眼注视着不远处的桌台，在那上面，有一台电讯机和电报机，摆放得整齐，状态也很稳定，“你也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不是么？”
不论是集结，还是求救，哪怕只是报告，一切都没有传来。
这足以证明那处战场已经被信息管制。
“但作为一位医者，战场总会是需要你的，不是么？”
放下手中的这具尸体，但地上还剩着更多，伊莎蓓尔的忙碌不止，话语却也未停：“还是说我看错了，你现在不是一位医者？而是一位赦罪师？”
“我是罗德岛制药公司的的一名医疗干员……”闪灵淡淡道，褐色的双眼正映着脚边清扫的泥土，以相似的色彩看不出情绪，“当博士下达令我集结的命令，我就会回去。”
“很相信那位博士？”伊莎蓓尔抬眼。
闪灵略略颔首。
“你知道他与殿下的死有关，还相信他？”
惊人的话题被轻易地说出口，而闪灵再次颔首。
如此的轻描淡写，只存在于两位特别的前赦罪师对话中。
只是抛开彼此的身份，这样的回应反而让伊莎蓓尔皱眉，其也眼瞳在微怔中瞪大：“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忽然想到对方这样也愿意相信那位博士，必然持有某种绝大部分赦罪师，甚至是绝大部分涉足那场战争的人们都不知道的「真相」。
闪灵没有回答，只是扭头看向了空处，那份任谁看来都是空无一物。
但若以探测源石技艺甚至异常能量的仪器上前就会察觉那儿「有着什么东西」的空处。
那是楚信然的分身停滞的位置。
在主要专心于地穴战场时，楚信然那分布于谢拉格各处的无数分身都是处于眼下这般的「待机状态」，既不言语，也无动作，只是最低限度的保持着存在以及细微水波扩散。
毕竟就算他再怎么忙，安吉拉也是有空的。
就算一处开辟了战场，其他地域的情报收集也还不能落下，这是为了胜利之后的未来做准备。
“那是关于殿下，关于博士，也关于楚先生的一场约定，我并非参与者，也并非见证者，所以……”
说到这里时，闪灵便回过头来，首次对伊莎蓓尔露出些许的笑容，“那是秘密。”
“呃……”伊莎蓓尔呆呆地看着她，不知是惊于她竟会因这话题露出笑容，还是该惊于她既非见证者又非参与者却知道那所谓的「约定」的「非常规手段」。
但闪灵也没有打断她状态的意思，只是以那样的笑容回头注视着楚信然的分身所在，继而又垂下头来继续清扫。
任由远方的爆炸音继续充当背景乐，也令这边的平静画面继续延续着那份荒诞感。
但那份爆炸声仍是惊动了伊莎蓓尔，令她从那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来，一面继续着搬运，一面看向闪灵：
“倘若那是秘密，那我换个问题，你了解那位博士的秘密么？”
“蛤？”
“就像你知道些秘密，作为你在赦罪师组织中的前辈，我像我知道一些过早离开的你完全不了解的秘密，而我不介意与你分享。”
放下了手中最后一具尸体，伊莎蓓尔很不见外的就着边上的水龙头洗了洗手走近过来的，架势乍一看简直像是要唠家常。
“毕竟，那是不少赦罪师也都知道的事。”
.
那是一个研究者的故事，那是一位指挥者的故事，那同时，也是一位永恒者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其实并不那样隐秘。
因为知道它的人实在太多，多到能够让知情者存在过的土地占满整个世界。
整个世界，而非这片大地。
因为关于他的记载，就算是在海洋之中，也同样存在。
或许，仅仅是或许，也曾存在于高天之上，宇宙之中。
毕竟……那是一个从古到今绵延千年，遍行各处的男人所留下的形迹，有些甚至被当地居民所传唱，在无数年间因传承出入而扭曲变形，但又并未彻底地面目全非。
若是有心探究，总能从中抽丝剖剪，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更别提现实还有那些同样古老的存在，祂们即便记忆有着些许褪色与残缺，也不会忘记那些仍在活动的「故人」。
正如此刻那地穴之中——
那高大沉重的身影抬起那柄萨米传说中足以契订命运，更能逆转命运本身的长矛，震退了那见猎心喜的锏与立刻迎上的Sharp。
锐光直入，迎上一柄悍斧，可那「耶拉冈德的护卫之斧」并未真正挡下那巨矛，连斧带人一同被击退不止的冲击最终还是被复杂厚实的现代机械盾所承接，阿克托斯背倚着极光撑起的大盾，再一次地不得不承认自己承了这外来技术的情。
而在俩人身侧，角峰与讯使已然同样抄起弯刀与迎上，区别只是角峰手中还额外持着一挺随时可以提起的防爆盾，方便以远比讯使强健的身躯为完全专注于攻击的他提供援护。
可现实是，这种想法似乎落空了，那给人第一印象像个垂暮老矣的老人，可一旦提起长矛便似身经百战的战士一般魁梧威严的身躯，甚至不曾对他们反击，也令他那随时准备援护的应对显得多余。
可就算祂不还击，这现状也完全不值得欣喜，只因他与讯使都能发现一件残酷的事实：
他们那由谢拉格矿石做材料，以维多利亚工艺打造的锋利弯刃，不仅无法割裂对方身上的金属，甚至无法划破对方那碍眼的大氅。
完全刮痧，全然不破防。
引以为傲的作战技艺与源石技艺附着，却败给了武器精度。
对方不予反击只是因为不屑一顾，毕竟比起嗡嗡嗡的苍蝇，还是其他的「凶兽」更值得在意。
这就譬如祂所目视的正前方，那不知从何招来一头凶戾羽兽协助进攻，却又在这时腾手示意对方离去，转而主动掏出手杖的男人，比起其他几位战士所使用的战技，奥丁能够明显察觉那个男人周身围绕升腾的力量，介乎于法术与肌力之间的，与精神关联的力量。
“报上名来，凡人。”祂说，并首次举起了长矛。
以那衰老而又确实肌肉嶙峋，裹满了裹尸布的手臂。
被称作「大神宣言」的长矛冈格尼尔，又被称作命运之枪，在传说解析中作为萨米人对流星的期冀，传说对着流星起誓的愿望必然实现，而对冈格尼尔的矛尖许下的愿望亦是同样如此。
基于这一点，还请铭记它作为武器的本质，其实是一柄投矛。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甩下不适行动的大氅，在之前便已观察着锏、Sharp几人与奥丁的短暂交手，得出自己不能再看着的结论，银灰提起的手杖之上附着着银亮的锐光，身后亦有银蓝之色的气流带起冰冷的寒风，隐有迅猛狰狞地牙兽虚影自身侧一闪而逝。
却被奥丁与斯特凡诺双方纳入眼底。
“很好！”奥丁点头，认可他那份源于意志的具现，“若是过去，我会为你开启登天之路。”
“萨米传说中的英灵殿，可不是谢拉格人的向往……”银灰冷淡道，手中的黑杖隐约间显出锋锐的菱变，变得更像一柄剑刃，“你说是么？阿克托斯。”
“很难……”声音从侧面传来，在那霜雪般的气场下竟能让人隐觉灼热的气焰，一柄巨斧悍然挥出，“不赞同！”
佩尔罗契家主豪迈话语响应的那一瞬，奥丁终于做出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闪避动作，祂侧身以闪避那道气焰灼灼的巨斧，而这样的反应足以令在场几位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察觉祂真正畏惧的是什么。
于是那一刻，有铳响随光，直击祂那好似空洞的头盔阴影。
却又被一道晦暗的屏障所阻——那是直至此刻都好似被众人忽视的安德烈主教。
分明他那散发着微光的身体可谓无比显眼，但在那位萨米主神现身之后却又是一副完全没人再看他的模样。
唯独此刻才显出十足的存在感。
但他这份援护行动，又何尝不是在更进一步的印证众人心头的推测？
倘若只要汇聚意志的攻击都能起效，那么就算是没有精妙神奇的源石技艺，仅凭着一身蛮力与战斗技艺与意志的黑骑士，亦能挥锏其上！
是的，锏！
比起那柄缩小了型制，从巨剑化作大剑的剑刃，那看似更为狭短轻盈的双锏才是她真正认真使用的沉重武器！
楚信然昔日的判断没有出错，那卡西米尔骑士竞赛三届冠军「黑骑士」，正是这位锏小姐的真实身份，而此刻她那几乎击穿空气般的带起刺耳狂风的挥锏，更是远比外表更实际的证明！
双锏撞入腰侧，金属与金属的碰撞带起的不只是点点火星，更是其中一方不堪重负的呻阴，奥丁更是发出一声闷哼，紧接迎上那希瓦艾什之主那相隔数米之远便已然挥下的手杖。
“神也会发出这般脆弱的声音么？”
沉重的黑铁盔甲之上裂纹遍布，被裹尸布与装甲包裹的手臂更是有着明显的弯折，在后跃退步中不忘拽起身侧的安德烈，帮其避开偷袭失败正咂嘴不快的煌，以及诺希斯同步而出的狙击。
“残缺的神，正是如此的可悲。”分明是承认自身的缺陷，奥丁的声音也没什么变化，在周遭环绕的炮火声中却也仍然清晰。
“但我所求的结局绝非是你，博士。”
空洞的头盔之中燃烧着两团幽蓝色的火焰，好似一对方才睁开的眼眸：“净化之路，你有为我开启的自信么？永恒神侍。”
“呃……”永恒神侍？
奥丁口中一直都是萨米语，这类语种的发音与谢拉格颇为相似，但更重要的是就算不懂谢拉格与与萨米语的煌也能听懂祂的话语，也会与他人一般因这称呼而疑惑。
但却不会放缓进攻的步伐。
正如博士初时下达的指令那般：“别让祂拖时间，动手！”
疑惑谁都有，但却谁都没有迟疑。
甚至连，博士都同样沉默。
眼见此景，奥丁甩下了手中的安德森，以矛抵锯，挥矛偏锏，贯矛格斧，甩手以甲作刃防，大声呼喝：“苍龙，你不愿予我以觐见之路么！”
“你让开，奥丁。”
从某架智天使甲胄的扩音装置中传出组成无比嘈杂的话语，于是在安德森主教的惊愕之中——
那祭司交于他时，无比认真地说着祂绝不会抗命的萨米主神，朝着侧边退后了半步。
这一步，令祂那残破的盔甲裂纹中显出扭曲的血肉之芽。
这一步，让祂的行动变得无比艰难，浑身都在颤抖。
“我……做不到……快要抑制不住……”
残缺的神，正是如此可悲，而不会为此动摇的人，则是对那有些走神的主教扣下扳机。
被兜帽覆盖的头部连同兜帽一同被击碎，也让慢了半拍的法术打在空处。
诺希斯皱眉回头看向身后的萨科塔女士，又在后者歉然的笑容中回头。
“还会有另一位主教……”博士的话语在各自的通讯频道中传出，“绕过祂，去找出两个家伙。”
语气仍是温和，态度却尽显对那主神的冷漠，可在那位主神明显的异常状况下，他光是让大家绕过而不是进攻，这样的放置或许也算是善意的表达。
“极光，你留在博士身边。”Sharp如此提醒道，看了眼博士，没见后者意见的极光点了点头。
后者看起来也根本没理会这边，只是看着奥丁，逐渐走近。
“祭星……请……施以进化……”
Outcast等人已然越过那尊颤抖的神明身侧，直到此刻也仍是克制着投矛欲望的残缺主神，发出困难且艰难地呼声，站在祂身侧的斯特凡诺仰视着祂，眼中满是遗憾，抬手搭了下头盔边的按钮，令耳麦频道直达智天使卫队。
“你不动手么？祂看起来坚持不了几分钟。”
任由祂这般被折磨，倘若祂放开抗拒，残缺的神也一样能让这里的凡人们见识那超越源石技艺与战斗记忆的浩瀚神威。
那是规则，尤其……这位神王掌握也被束缚着的规则，还是命运。
“我不相信「秘教的祭司们，甚至是那位圣座离开了」的说法，我不会急着出现，你不觉得么？”
“我当然赞成你的谨慎……”博士注视着奥丁，注视着祂身后背负的无数扭曲的神明形象，以近乎呢喃的声音回答，“但……你要怎么处理祂？”
“听起来，你与祂其实有过约定。”
沉默了片刻后，耳麦传来了回答：“换人吧。”
“换人？”
“由我来。”
陡然传来的温婉女声令斯特凡诺一怔，倒也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扭头便见那笑得和蔼温和的华服女性。
“你是……”“圣女大人身边的侍女长，你好啊，博士，我叫雅儿。”
雅儿这么说着，走过他身边，站的比他还接近奥丁，以无比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似乎连呢喃都不再能发出的魁梧老人。
抬手，以看起来无比纤弱的手掌，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长矛。
继而在斯特凡诺的怔然抬手试图制止中，一矛贯穿了奥丁的胸膛与装甲。

NO.65:敌基督的力量也是基督！
恒远的过去，陆地还并非这般模样。
恒远的过去，人类还需觐见神明。
恒远的过去，诸神自黄昏后再被唤醒。
以残缺的身姿显现，与破碎的力量抗争着外来者。
这不过只是挣扎。
本便虚幻碎裂的神系进一步破碎，身姿有着被外来者完全俘获，彻底化作养料再无显现机会的不幸者，彻彻底底地消失在浩如烟海的历史中。
不论奥丁还是安努、雅威亦或耶拉冈德等存在，都在那更进一步地创伤中陷入沉眠。
本便早已灭亡，仅凭着人类借着外来者的力量强行以文明媒介征召而出的神明们消泯大半，然而在那之后，历史未能等到挖掘重现，反而是被进一步重创。
旧文明的盖棺定论与新文明的重新崛起给了这些太过古老的，真正的死剩种一点点机会。
宛若一道摇摇欲坠的炬火。
昔日以文明召唤神灵的献祭效果仍未失效，倘若能以古老的遗迹与极尽相似的文化再现，不可失为令古神们再现的秘法。
因而，萨米出现了莱茵黄金。
对外封闭几近两百年的萨米，出现了一个在多国建立分部的赏金猎人中介公司。
设立狂猎职位，以多片地域传说中的神明之名作其代号，甚至乐意资助当地各项产业发展做代价以求长期存续。
实为引导，实为自救。
奥丁是最早一批苏醒的古神。
这一批古神皆是近乎主神的存在，自全新的人类发掘遗迹文字将其作为传承接续的瞬间从浑噩中挣脱，以比过去更加虚弱的模样苟延残踹，继而归于四方存续神救助，得以真正稳定其存在。
自那一刻起，这些神便与存续四神扯上了直接关系。
也在那之后，祂们也会多多少少地发现那「存续四神」本身，就是由旧文明的诸神之谱，也就是与祂们相同的古神神系谱构筑的复合神明。
祭星、佛理、基督、海洋，每一尊都有着祂们熟悉的成分，甚至或许就是过去相交甚密，关系匪浅的同系神。
就像奥丁曾在海洋身上瞧出索尔的影子。
存续四神就像昔日同胞尸体上诞生的新生命，与其相处本是无比痛心又无比怀念的复杂。
但也正因那相同的本质，那由无数神系本质杂糅而出的存续四神开始与那些苟延残喘的古神们开始互相影响。
像是耶梦加得，分明不曾与佛理有过交流，最终也被影响干涉了内在，也正如烛阴、白泽、岁兽等存在，受到文明的发展而不断变化其立场。
生死往复的古神们，和死后新生的存续四神们，谁都像是新生的存在，也谁都像是过去的亡灵。
【你我枝蔓扭结，根部也相互缠绕……】
这或许不算是缺点，不论是祭星还是基督亦或是佛理，祂们都与关联的古神个体相处得很好。
通过创办的凡人组织，奥丁当然清楚。
基督不问世事，祭星随遇而安，佛理倒是曾经有过活跃，后来也安于平静。
结果就是大炎的古神们逍遥自在，拉特兰周边的古神无比安定，佛理影响的古神们更是轻松，像是耶梦加得作为耶拉冈德活到而今，也没有真正和佛理交流过。
虽然她已经有了太多佛理的影子，只因其栖身打造引导的旧文化中太多的佛学。
就像同样的苍龙七宿越来越像祭星。
可祂们也都还正常存在着，即便存续四神已经各个反而被古神们的残缺影响得陷入疯狂与自毁，祂们也都还存在着。
最多就是有些失忆。
可祂奥丁自身呢？
海洋……
存续四神之中最为疯癫，崩溃得最为彻底的复合神明，同时也是唯一一个选择了直接干涉人类事务的神明，一直以来都认为是在销声匿迹，可祂奥丁很肯定祂的存在。
每日每夜，都能听到祂的絮语，每日每夜，都能感知自己的内在被祂一点点的吞噬替换，每日每夜，祂都在痛恨着过去那样与祂亲密接触的自己。
反抗的思维被剥夺，思想的运行也被一点点的扭曲，没有被蛮横无理的控制，而是一点点的被同化扭转，正如那群不断侵蚀其他个体，甚至其他物种的海嗣。
可比起斯卡蒂那样本就由海嗣同源的阿戈尔人培育而成的深海猎人，北欧的神王奥丁显然不会是与海神阿戈尔一致的生命体。
所以祂的盔甲会愈加脆弱，祂破碎的裂纹之下分明无形，却有肉芽扭动。
神魂被强加的肉体所缚，思维被愈发强硬的扭转，一位古老而又尊贵的主神即将化作疯狂的从神，而这本身足以证明海神的意志不仅存在，甚至正于此刻强烈撼动着祂的心神。
而这剧变的契机，似乎是从奥丁呼唤「祭星」开始。
只是那一刻的楚信然显然注意不到，毕竟他也不是什么调整者纽泰普，能瞬间进行一波和奥丁的共感。
尽管人生经历里还是有过几次短暂类似共感的体验，但他也显然不是个合格的萨科塔或者魔王。
但在这种状况下，没有共感才是最好的，在场的智天使们都得庆幸奥丁并非萨科塔人，不会连上他们的共感网络，否则届时的问题都不是堕天，而是完全崩坏。
不过楚信然也没有接触的打算，正如斯特凡诺询问而他回答的那样，他要保证真正的万无一失，要保证此刻的自己完全隐于幕后，为此他所做出的决定与选择。
是雅儿……
“你确定要我来？”
在那时，听闻楚信然在十秒内简述现场状况的雅儿，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完全信任楚信然，却也仍是忍不住问。
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能力，一个一直以来都只是在谢拉格这片土地生活，从未接触过其他神明的她，怎么可能突然去解决一尊古老神明。
“对，你能做到，这也是最适合你的事。”
“圣女大人身边的侍女长，你好啊，博士，我叫雅儿。”
和蔼清丽的女孩如此说着，越过斯特凡诺，走向那高大魁梧，却又显出些许狰狞与丑陋的主神。
望着祂，便仿佛有些画面闪过，令她有些怔然，又有些复杂。
心头有着莫名的波动，随着那些一晃而过的纷繁画面波动，每一幅她都看不清，却又每一幅都能牵动她的心神，甚至能由此牵扯出在谢拉格都有些斑驳的记忆。
包括化作巨兽的能力，也都随同记忆，纷至沓来。
仿佛过去了无数年，回过神来却也不过一瞬。
她抬手，以耶拉冈德的力量夺过了那仍在颤抖着的大神宣言，动作如此熟练流畅，行云流水得好似过去也做过同样的事。
“奥丁，你将我丢进无底深海时，那福金和雾尼是否替你见过那海中的未来？”
刹那的话语在挥矛中闪过，许下必中誓言的长矛贯如流星，一记贯穿了连同装甲的肉体，令其裂纹更进一步的扩展。
自那一刻，雅儿才从那莫名的状态下挣脱，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怔然后退半步。
也在这一刻，楚信然那风格鲜明呵斥声亦从远处的智天使装甲中传来：“快退开！祂还没死！”
斯特凡诺闻言一滞，一个健步上前便抬手按住了雅儿的肩膀，下意识要将她朝后拽时，却发现自己拽不动对方，甚至连自己也无法后退一步。
他被按住了，在那间不容发的要命关头，按住他的是一只被黑手套覆盖的手，顺着手看去的高瘦西装上方的脖颈，则是连接着一颗全无五官，仅有暗红色同心圆的黑色头颅。
“是你？！”
“是我，博士，何必如此惊慌？”
分明没有嘴却能发声，那声音正如它的装束那般，带着从容不迫的绅士腔调，而在他的身前，属于堕天使的黑色羽翼猛然撑开，黑环黑角血瞳的萨科塔女孩是手中执着一柄短铳。
对准了盔甲完全破碎，显出颤抖晃动扭曲舒展的血肉。
嘭！
没有扩展的法阵，没有浩荡的源石技艺波动，仅有一道细微的火光，铳弹贯入血肉，带着一道血光。
而与此同时，尚未松手的雅儿扶着的冈格尼尔之上，已有明显的金华闪耀，好似共鸣。
“佛理加上基督的引导，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不知是对楚信然还是对奥丁的话语在铳声之后落下，本在膨胀蠕动的血肉早在金华与血光闪耀之时便已停滞坏死，此刻更是萎缩着消退，显出那重新空洞的头盔。
“呃……”好似幻觉一般，头盔之下有过短暂一瞬的幽蓝火光，但却没有留下话语的时间便已黯然消失。
可也没给谁体味这一刻的时间，楚信然便已提醒道：“雅儿，该走了。”
斯特凡诺那仍然搭在雅儿肩上的手，也再次尝试将回过神来的她后提。
这是只有这位耶拉冈德没反应过来的世界。
方才突然来了一记帮手的赫莱尔此刻已经消失，方才按住斯特凡诺的菲利普同样如此，现场只留下奥丁空洞而又破碎的甲胄碎片以及那柄沉重巨大的大神宣言和雅儿自己。
在斯特凡诺无比吃力地后拽提醒下也后知后觉的瞬移不见，令现场只留下那还保留着拉拽手势的斯特凡诺，以及一旁「大梦初醒」的极光——正看着斯特凡诺的动作有些疑惑。
“博士你在做什么？”
接着她又看到了斯特凡诺面前不远处的一地盔甲碎片，愣了愣，继而惊恐道：
“您做的？！”
不……你为什么会对我惊恐？
之前下车时就觉得这姑娘在车上听了什么，精神不太对劲的斯特凡诺此刻甚至能确信对方可能脑回路一开始就有问题。
但他已经懒得吐槽了，只是收回了手。
“耶拉冈德做的。”他没好气道，不奇怪对方为什么会是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反应，倒是想起了之前确实有一次，有过耳边听人说话，扭头却什么都没看到的状况。
耶拉冈德……是位女性啊，还是和奥丁关系匪浅的女性……
打量着方才冈格尼尔所在的半空，再回想对方脸上复杂的神情，斯特凡诺思索着。
谢拉格的挪威字……萨米北欧……与奥丁的仇怨……耶拉冈德……耶梦加得？
可这和那佛理的金光对不上……斯特凡诺回过头来望着远方，那是蔓珠院所在的远方。
“那边有什么么？博士？”好像正常了点的极光警惕地看着斯特凡诺看的方向。
然而斯特凡诺已经回过头来。
藏传佛教……好像又对的上，他继续计较着，却又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朝着半空发问：“她是耶梦加得？”
“蛤？”极光打出个问号。
“是。”倒是远处的智天使再次发声，吓了她一跳。
“原来如此，你又不声不响地和一位身份特别的女性扯上关系啦，什么程度的？”
“这幅性格以前有这么八卦么？这是战场。”
“我当然知道这是战场，但我需要些能集中精神的话题。”
“拿这种话题集中精神你是变态么？”
“我也没正常过……”
战场还未停止，但最惊险的威胁，好似已然度过。

NO.66:没事，还在路上的又不只是那三姐妹
“所以没能处理掉安德烈和彼得，都已经那样让你们抓紧时间，人还是跑了？”
“安德烈用的本就不是分身，处理掉也没意义。他自己也看得清楚，拼死护送彼得逃走，不过Outcast的铳弹给后者留下的伤可不是那么容易好的，之后只需要搜查就行，毕竟你安排守的要道只有一个缺口。”
“怎么？难道你不是早就看清会发生什么才留下的后手？”
“我倒也相信你们罗德岛外加谢拉格本地势力的能力，能在对方没有机会抓到逃逸机会，使用那明显的缺口。”
这话倒是令对话的一方略略沉默着，皮手套覆盖的手指有些脱力地搭在黯淡的操作台上。
另一只手则是抬起抹了抹额头。
在智天使装甲自净系统正常运作，空气内循环亦完全开启的前提下，哪怕是鲜少露面的博士也能放心摘下头盔。
然后表示心累。
“很遗憾，虽然大家没有轻敌，但还是对方的毅力与默契更胜一筹啊。”
这话也令那黯淡操作台上的屏幕再次泛起涟漪，正如之前对方的开口：“夸奖两个邪教头子的意志与默契，考虑过手下人的感受么？”
“你这话让我想起一个心思跳脱的乌萨斯新人，有些心累。”
“还真有那么敏感胆小的家伙么？”屏幕上的涟漪更甚，尽管清楚那只是声波的体现，但斯特凡诺总觉得能透过涟漪的大小来判断对方的心情。
至少此刻，他完全相信对方在笑。
幸灾乐祸啊……上上个自己也会这么做，倘若在此交流，氛围也会非常热烈吧，脑中有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他终归不是念头里的类型，只是摇了摇头：“应该只是敏感，胆小是这段时间的变化，我大概能猜到原因，辅导一下便是。”
“辅导？你还变成辅导员了？还是说心理医生？”似乎是被自己的猜想逗乐了似的，那涟漪顿了顿，继而又更加扩散，“让心理有碍的人为别人开导心理？”
“你不也做过类似的事？”
这位博士不擅长幸灾乐祸，也不擅长这样轻佻随意的对话，但他会以柔和的语气发出爆杀的话语。
不过两边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类型，所以那边的回应也只是紧接而来的淡淡涟漪：
“那倒也是。”
“而且这里还有一位手下人不是么？一点都没有感触。”
“不要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我归到你手下，有没有可能，我去做凯尔希直属？”
“你愿意选择这种可能？”斯特凡诺轻笑问。
“那我不如再等几年让阿米娅上位，我去阿米娅手下做事。”
“那或许有那么一种可能，你的劳碌命和阿米娅的奋进理念正合适，然后你会永无止境的加班？”
“不要用那么女性向奥数魔刃的语气说这种弔话。”
“奥数魔刃是什么？”
“是……”涟漪微荡，忽又停止，“你把这个也忘了啊？”
“这很重要？”斯特凡诺皱眉。
“倒也不是……”平复的涟漪重新平缓荡开，“但过去你倒是记得，甚至还是你主动提及这个概念。”
“记忆的缺口，迟早的事，你刚让那位雅儿小姐连同沙哈尔一起处决了那样一个不幸者，不必如此介怀。”
Helel ben-shachar 赫莱尔•本•沙哈尔，意思为照耀（发光）的星，黎明之子，楚信然取前者「赫莱尔」相称，反倒是一种尊敬，因为「Helel」的希伯来原文正是「明亮之星」的最初形态。
换言之，赫莱尔这个称呼，比起名字更像一种尊号。
而斯特凡诺没有这份尊敬。
即便他在这个月的人格本该是温文尔雅，和善温厚的性格，鲜少落下礼数。
但在面对那位堕天之首时，这份态度显然便是那份「鲜少」的意外。
是有矛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次元的另一侧，楚信然思索着这份异样的细节，却也没有忘记身处通话的状态，暂时将这份疑惑立刻衍生出的几种可能一同置后，专心于对话道：
“赫莱尔的出现与我无干，我只同祂身边的侍者有过交涉，对方希望我不要妨碍赫莱尔的行动……”
话到这里，那法术的维持略略停顿，继而接续，“祂们期待着这里埋藏着的东西，而海神教团看重这里发掘的奇特矿物，奥丁称其为龙族遗蜕。”
末了，楚信然又补了一句：“我不确定这双方的目的是否一致。”
而斯特凡诺只是感叹道：“龙族遗蜕么……还真是挺切合的说法。”
“你知道些什么？”楚信然问。
“一座异界族群留给新生世界的赠别礼，这是我所看到的纷繁幻象中的一幕。”
“一块龙形的金属令牌分化融入大地，就像那龙族遗蜕的正体。这一幕在圣山所见，出乎预料地存在着令我相信的真实性。”也能与他那断续的记忆接续，关于记忆的那部分，他没有说。
因为他觉得这比之前的话语更加虚幻，也更加复杂。
自己那残缺断续的记忆，偶有补全但也仍在一点点的缺失，迄今为止他的记忆就是一块拼图的拉锯战，偶尔填补弥合一大块，却又如那「奥数魔刃」的话题那样，缺上那么一小片。
而在那破碎记忆的交界处，他便见过那样断续的画面。
群龙漫游天际……群龙突入厄海……群龙拉扯岩块，组成更广阔的陆地。
在那样的画面中，作为主视角的自己，则是在躲避却又向往地注视着祂们。
而其中一次踏足高点的远望台，他所见的，便是那肆意涂抹着世界纹样的龙群们。
净化海洋，重组大气，构筑陆地。
那是末日之后凭空显现的奇迹，而今回想起来净是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虚无空泛。
在无数年的岁月中，也有些斯特凡诺并不相信那些天马行空的记忆，只当那是本就经历非凡的自己精神失常后的狂想证明。
哪怕是当代的斯特凡诺，望见那些显现过去的幻影时，大多也只当那是某种预兆，或是非常刺激牛逼的「巨兽大电影」，唯有抵达谢拉格的斯特凡诺，踏上圣山的斯特凡诺，真正目睹了当年他也没能看到的群龙升天。
那是全新的画面，不属于记忆的画面。可那群龙之中存在着不少熟悉的造型，同样能唤醒他所遗失的碎片，补全些许记忆的拼图。
他曾见过那样的身姿没入灾厄的海洋，他曾见过那样的伟岸撼动大地的接口，他亦曾见过那样的飘逸净化苍空，他开始相信那样的画面确实存在，他开始相信那份真实甚至将其视作事实，并与挚友讲述那份存在。
但那份画面之中唯有那枚龙形的金属印记令他抱有疑惑。
那像是青铜器一般的质感，却又破碎的那样轻易，比起器具更像是某种本就该分离的概念。
那并不是光凭几秒的目视就能下定论的东西，也唯独那东西，他能同楚信然说的只是猜测。
「就像那龙族遗蜕的正体」，「就像」二字足以体现他的犹豫，或许旁人容易忽略，但楚信然显然能够注意到。
可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代表马上就能有所结论，他对此一头雾水，只是隐约之间又觉得有些熟悉。
龙形的金属令牌，依照斯特凡诺所言破碎融入了大地，那样的东西不可能是普通的造物，而他印象中也完全没见过。
可就是觉得那样熟悉，甚至于精神深处有过莫名的躁动。
他看向身后的苍龙七宿•改，后者亦是同步看来，居高临下的俯瞰垂首会同时传来机械结构运转的声响。
仿佛是能够作为什么机战动画封面般的驾驶员与装甲的对视，仅仅持续了数秒便已不再。
无法从苍龙那里得到建议反馈的楚信然，只是感知了一下几个分身那儿的状况，复又「看」了眼不远处还趴在床上将头迈入枕头仿佛很是烦躁的雅儿，最后又朝那智天使装甲的源石技艺组合发讯问：
“教团的开采进度如何？”
比起已经逃掉的彼得，现场状况倒是完全能够靠着并未死于战场流弹的分身探测明了，只是分身的扫描探测永远只是无色的轮廓，并且只能靠着对方存在物理层次感才有所收获，换言之——
他能扫到有多少具尸体重叠，又有多少分量的骨灰，能够扫到多少伤者正在处理伤势，又有多少团队队长在清点状况，更别提智天使卫队和山雪鬼部队都有严明的纪律，早已向他报告了伤亡状况和收缴收获。
但屏幕上东西，他看不清。
就算他能用源石技艺接上智天使装甲的指令网，代为发讯和激活一些报点功能，他也没有精密到能用那些过分精细微小的源石技艺波长来给自己还原色彩丰富画面的能力。
水汽探测屏幕的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缺乏物理层次感的「画面」在他闹钟就是一块灰黑的平板，只有组成平板的线条是可辨认的白色。
所以那些涉及器材显示的东西都让他一抹黑，只能凭着他人报告。
“先让我翻翻他们的开采记录……极光，让Outcast把那些数据传输到这架装甲上，呃，让我看看这架标号，15，让她传到智天使15号上……”
明显对话到一半就不是和自己说话，楚信然本也开始转移注意力到别处了，却又听到斯特凡诺回头道，“说起来我不觉得这点时间里他们能有像样的收获，不过很好奇谢拉格人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很显眼么？”楚信然问，“我这边看不清。”
倘若是宛若法术释放时的那些能量波动，水汽就算能够被影响反馈出波动，也都是些模糊不清的东西。
“从矿物里抽调而出的螺旋状光华，很显眼啊，还挺好看，谢拉格人恐怕要将其编成什么耶拉冈德的XXX吧，不过委实说，我觉得这结构挺DNA。”
斯特凡诺一边说，一边调阅着屏幕上的内容，“按照这些教团成员自己的研究报告，这些藏在矿物里的成分可以催化周边矿物的转化……我忽然有个猜想。”
“龙脉。”屏幕中传来一如既往混杂着电波干扰般的声音，一语道破他那刚刚升起的想法。
“这就还得有些望气方面的造诣才能进一步确认了，龙脉这种现象的门道还是挺多样的……”
斯特凡诺其实不是很认可这种刚升起的猜想，毕竟龙脉文化出典于东方，而那群龙可是东西不分，“尤其是谢拉格这片土地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王权确立。”
“龙脉并不都与命运挂钩，你在这方面的学问反而不够齐全。”
“有没有可能我学过但是忘了？”斯特凡诺无奈地倚着靠背，稍想回忆，那本已有些麻木到习惯的痛感就又有些鲜明，“你又是什么时候懂龙脉了？”
“杂书看得多……”楚信然回应，“你最好学过，在赫莱尔那个从侍口中说过的话，我能确定所谓的龙都是同一种东西。”
“祂和你说过什么？！”斯特凡诺闻言立刻坐正。
“你和祂认识？”
“老朋友了，希望对方早一步离去的那种。比起海神教团信仰的海洋，祂是真正的昔日秘教信徒，但又是个不断叛离信仰的叛教者，会在那位绿皮和那位黄衣之间横跳的那种。”
即便是斯特凡诺，也不太愿意直接念诵克苏鲁和哈斯塔的名讳，毕竟作为塔维尔关联人的他很清楚这方面的忌讳。
“听起来和你一样活了很久。”
“但祂可不会头痛，更不会失忆……”斯特凡诺叹息道，“不提起这个了，这里已经没有教团的成员了，你完全可以出来看看这龙脉，你和我的视野差别蛮大的，这方面也是你更擅长。”
“你在说笑么？我还指着这深渊的绝对安全进行全谢拉格视野制霸呢，哪里只是担心被教团发现的问题。”
“深渊你都觉得安全了？”
“用得好就是安全。”
“好吧，你不出来我另有人选确定。”
“你手下还有别的懂东方玄学的人？”
“有的，只是还需要等等，她们还在路上……”斯特凡诺说着，瞥向屏幕上的涟漪露出些许的笑容，“也是找你的。”
“不会是令吧？”
斯特凡诺微笑着，并不回答。
而楚信然怔了怔，又皱了皱眉。
“不会还有年和夕吧？”
斯特凡诺仍是微笑。
然后面前就浮现出一团水球，水球又化作了切实的拳头轮廓。
却只是挥了挥就消失了。
毕竟也不可能真打上去，斯特凡诺此刻的身心都虚得跟点灯前的诸葛亮似的。

NO.67:前人的经验
深渊这种地方，用得好就是安全——楚信然是这样对斯特凡诺说的。
事实亦是如此，只是「用得好」这样的说法，显然省略了太多的东西。
譬如苍龙七宿•改所放射光亮照耀着楚信然与安吉拉所在的装置，并偶尔会取下装具扣下扳机，抵御着从内部游荡到外侧的诡异之物，甚至因为那些诡异之物的特性原因而偶尔失效，需要苍龙脱离装甲亲自上场将其撕碎。
基于异界规则下扭曲畸变的特殊之物，连是否作为「生物」的基准都难以判定，也无法适用常规的物理法则，苍龙七宿•改的失利也并不意外，毕竟它还不够「超级系」。
但苍龙却能基于神性的延展而做到有效杀伤，足以搞定那些偶尔间或出现的特殊之物。
为楚信然与安吉拉的交流、运算保证一个相对不受打扰的空间，甚至连吵闹的声响也能凭着构成龙身的水流遮蔽。
——虽说如此，但苍龙还是不会主动控水，只是会活用自己的身体结构而已，楚信然觉得这多少有些遗憾，苍龙自己反倒挺满意的。
——就算是心理年龄不大，对事物认知也不够全面的它，也能与楚信然有着海嗣般的记忆共享，倒是很清楚自己倘若也会控水的话……
那多半要被楚信然压榨了。jpg；
只是心理年龄小而已，又不是傻子，苍龙的态度完美体现出了作为楚信然半身的同步：要摸！
摸鱼才是人生大事，就像此刻虽然是要时不时注意保护楚信然和安吉拉的状况，但它委实觉得这工作比楚信然正在忙的轻松多了。
一点怨气都没有。
而那被当做反面教材的楚信然，则是看起来暂时没有那么忙碌地，正在与安吉拉交流。
“关于龙脉的记录，数据库内的部分失效受损中有着关于它的部分，非常遗憾。”
“没事，本也没有抱着什么期待，就算你真有那份数据，传给斯特凡诺那家伙他也看不懂……”
他淡淡道，说罢还补了一句，“至少现在的他看不懂。”
“我认为你有些低估丹尼尔•斯特凡诺的能力。”
“低估？不，是你漏考虑了他的状态，你看不清么？”楚信然问着，抬手指向前方，在那里有着他特意为方便安吉拉处理情报而再现的画面，还残留着斯特凡诺重新戴上头盔的「影子」，“他方才的颤抖，他试图掩饰却又失败的踉跄。”
“看到了……”看着那已然逐渐弥散，证明楚信然已然决定不再维持的影子，安吉拉回过头来看着他，“但我还需要更详尽的资料来为那份记录做定义。”
“之后再说，现在不需要……”楚信然重新闭上了双眼，以这份举动停止这份低效的聊天交流，“现在我要和雅儿聊聊。”
“你确实需要与她增加交流……”安吉拉认可道，“她身上还有很多谜团，尤其是她真按照你的指令行动时的反应。”
“好的，请专注分析，之后再聊。”楚信然说着，略略抬起食指，一支小小的「水笔」便敲了敲安吉拉虚影下方的金属骰，令后者的表情有些无奈。
作为一位AI，还是以算力见长的智库AI，她又不是人脑，楚信然那样一心多用还要担心出错的问题……在她这儿从来不是问题，又有什么「专注」一说？
这话不过是楚信然自己想要终结话题，希望她安静一点的说辞，甚至还敲了敲装置「威胁」自己。
不过好歹没有直接关掉那样粗鲁吧，安吉拉能够瞧出他的心情不怎么好，试图分析倒是能列出一排的可能成因但又哪个合适？
就算是拥有了人心的AI，也会深感人与人相处的复杂，这时应当是直接发问，可这氛围又似乎不太允许。
能够读氛围的AI……
安吉拉默默的抬眼看了下方才回到装甲内的苍龙七宿•改，后者在机械传动声中挪动的头部摄像头明显是在对她的注视做出回应。
这看起来像是人类与机械的对视中，机械之中存在的，反而是生魂，似人的那位，反倒是AI的投影。
看起来真是矛盾……
苍龙不会这么感慨，这是安吉拉的心声。
.
.
“雅儿……”
心情不愉快到AI都能看出来的楚信然，最终通过法术构筑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且嘈杂。
也令那趴在床上，将头迈入枕头里，像个普通的烦恼女孩儿那般的雅儿从枕头里蹭出脸来。
“楚信然……”
“看起来倒也没有流泪。”
刚从床上撑起身来的雅儿以介乎于气笑和无奈间的语气吐槽道：“谁会难过到流泪啊……”
“我有那么脆弱么？”
她说着，走来的同时拉过一挺木椅，顺便捡起了木椅上放置着的，没有织完的织物。
停在楚信然真身轮廓边上，就着壁炉的火光就开始埋头绕线。
“不确定，所以才需要来问问……”楚信然回答道，没在意她的举动，就像是在硬聊，“不论怎样的存在，或许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得亏这位侍女长的脾气挺好，也不在意他那硬聊的接口：“你也有么？”
“有的，就在之前，我觉得我的心理在被什么东西干涉，举动也有些过激，或许还得同别人道歉。”
“蛤？”雅儿闻言，手中棒针的动作一滞，本就低垂的目光随之落在边上那斜倚着什么坐着的虚影上，“但既然察觉了，那就恢复了不是么？”
回过眼来，握着竹制棒针的手又重新穿针引线。
“是啊，但是做错了事终归是有些不快，错误这种东西，哪怕能够纠正，也会留下痕迹，人会在一生不断试错才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聪明人懂得用别人试错。”
“听起来反倒有些卑鄙。”雅儿说。
“又不是推别人去犯错，只是汲取他人错误的经验教训罢了，有些时候你不问，别人也会同你说的，那是他们对你的善意。”
“那信然是想跟我讲述怎样的经验教训呢？”
“信然？”
“我想这时候说楚信然大概会有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吧？”雅儿略略抬眼看了虚影一眼，然后又重新专心于手中的织物，“冒昧了么？”
“没有，倒不如说你一开始让我称呼你为雅儿反倒让我感觉冒犯了你。”
“谢拉格人的友谊是很淳朴的，只要你能跨越雪原的考验，只要你对人们没有恶意，他们就会待你如兄弟姐妹，这是雪域最初的规矩。”
“我在萨米和莱塔尼亚北部也见过类似的。”
“或许恶劣的生存环境便会造就这样淳朴的善意吧，当生活富足，当精神多样，反而大家都会变。”
“这是在说谢拉格，还是在说奥丁？”楚信然问。
这一问，又令雅儿手中的动作停下。
或许穿针引线这种容易受伤的活也确实不适合在说话时进行。
又或者，是在这种时候说话的楚信然不对。
只是不论如何，雅儿没有停下的意思，也没有回答，在这样的沉默之下，楚信然也半晌都没有再次出声。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壁炉里的噼啪声，还有缠绕在雅儿那棒针上的绒线在指与竹上划过的微声。
两人像是在享受这份安静，又或者，需要看管多方面的楚信然没空享受这份安静，甚至还要同安吉拉道个歉，然后在一面处理其他地域剩下的海神教团窝点，一面同「赶了老久的路结果抵达时一切都完事儿了」的安多恩手下队伍们接洽，一面表示遗憾，一面提醒倒是还有其他窝点可以给他处理。
倒是还有很多要忙碌的，愿意熬夜的话可以试试一晚上拔除大半的海神教团窝点。
只是在这样的忙碌中，楚信然却也仍然有在关注雅儿那一侧，在多方压力减轻，而雅儿那边的织物进度也逐渐有所成果时，他才忽然以法术织声：“在织什么？”
“围脖。”
对于这个问题倒是秒答，雅儿温柔道，神态甚至有些慈祥：“天气转凉了，也该给恩雅准备了。”
“我还以为是毛衣。”
“有试过的，但出错太多，我不愿意送，恩雅也恐怕不愿意收。”
“我觉得她愿意收，只是不愿意穿。”
“呃……”雅儿动作一滞，很和善的看着那虚影。
楚信然立刻改口：“拆开重组说不定有救。”
“太麻烦了，不如重织……”雅儿摇了摇头，“我学这些还挺慢的，不论是料理，还是织衣，都还有很多不懂的。”
“所以我有时候也想过，谢拉格是不是该慢一点。”
“如果是恩雅跟你要毛衣，我觉得你会学的很快。”
“无法反驳……”雅儿织着围脖叹气，“也就是说要有需要逼迫的动力么。”
虽是问句，但却更像单纯的感叹。
“恩希欧迪斯有这种动力，他确信谢拉格的发展需要提速，这是他的答卷，但耶拉冈德，却还没想好答案。”
“那耶梦加得呢？有没有想过抄抄前人的答案……”楚信然的声音忽然传来，“奥丁已经给你看过一副错误答卷。”
“我不是耶梦加得……”雅儿摇了摇头，终于说出了那句话，“我是耶拉冈德。”
“我有佛理的部分，在和那个基督相关者一起处决奥丁时，我想起了很多事，也明白了一些事……”
雅儿注视着手中晃动的棒针，“但那些事只会让我升起更多的疑惑，也让我心头很乱。”
“有什么关系。”源自楚信然的回应声仍是那样平淡，放在过去从未注意的此刻，便觉得那样刺耳。
“有什么关系？”她重复着对方的话语，正想说些什么时，又听到了对方的后半句：
“这些和当下有关么？”
“就算是人生短暂，答卷简短的人类，也没有想过要在一时之间找到一生的答案，有着悠长寿命的神却怀着这样急切的期待与傲慢么？”
“呃……”雅儿垂下了握针的手，便连头也垂了下去。
她无法否认对方的话语，佛理所掌的智慧唯独在这种方面会彰显那份存在。
只是懂得道理和是否能够做到，从来都是两码事。
只有少数人能够将其做到一码。
而那样的人，似乎就有一个站在面前。
“未来怎么样要慢慢找，当下要做什么才是与你息息相关的重点，与你同样迷茫的人多得是，就在这谢拉格，就有一个同样在寻觅道路的萨科塔，他叫安多恩；
就在这圣山，有着一个同样在迷茫未来的卡普里尼，她叫瓦莱丝，还有你那位叫恩雅的圣女，甚至我还认识一个同样岁月悠长但却还在寻觅意义的家伙，我管他叫臭棋篓子……”
那声音始终刺耳，似乎主人也完全没想过优化自己的声音，但那完全无损那份话语的说服力。
“他们都有过迷茫，都有过退缩，但倘若一直如此，他们岂会有着现在？”
再次的沉默构筑出的宁静，两人一同倾听来自壁炉的噼里啪啦。
雅儿没有再抬手编织那围脖，她仍旧垂首，水汽构筑的轮廓只是轮廓，楚信然看不清她的眼神。
所以他选择了等待，在数分钟的等待后，他等来了求助。
“有前人的经验么？”
没有在几分钟里想出第一时间的出路，却又急躁着想要个解法……
这种判断不像是雅儿，也不像是耶拉冈德的模样，但楚信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与过去的少许不同，会是改变的第一步。
“有……”
“要怎么做？”
“多织几条围脖。”

NO.68:世界卡牌熠熠生辉
“博士，要不……你去休息？”
“快了，我只能再活动五分钟。”
博士比出个五指来，显得自己的计算与身体把控很是精准。
而这也只是令Ace扶额，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那些行来走去，数量甚至比之前更多的山雪鬼所属的雪域士兵们。
再回过头来，便见讯使走近过来。
这位罗德岛干员，同时也是希瓦艾什家主恩希欧迪斯的信使，此刻显然是以后者身份为主地说到：“博士，老爷希望罗德岛的诸位尽早去休息，不必插手现场处理。”
Ace便耸了耸肩，像是说着「我说什么来着」，然后就听到一声惨叫。
回头便看到是那位斯卡蒂干员用那柄似乎被修复过的巨剑抡死一个邪教徒的哈人现场。
若能忽略这里的人都做过些什么的话，那场景还真是怎么看都残忍暴虐，就连那些山雪鬼们与智天使们都不禁抬眼看来——
然后又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回到手头的事务甚至是闲聊中。
处理现场的工作本身便包括处决所有的邪教徒。
因为这处地穴活动的特殊性，除却必须处理的神嗣以外，连同邪教徒们也大多都是中坚骨干，各个都能数出不少罪孽。
或许其中也有例外，比如单纯被命令过来做苦力的那些邪教徒，以及某些看起来像是从谢拉格本地吸纳的邪教徒——对于这些人，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没有给他们例外的机会。
阿克托斯•佩尔罗契没有阻拦。
倒不如说，他的选择与恩希欧迪斯一致，这位以虔诚以勇武以同胞之情立足于佩尔罗契族长之位的乌萨斯男人对待这种好似背叛耶拉冈德，背叛谢拉格一般的行为更是绝不姑息！
尽数处理，罗德岛干员们并非全员都热衷加入这样一方缺乏抵抗能力的清缴，但倘若是那位深海猎人一般的人，便显然不会拒绝。
倒是Outcast也加入其中能令熟悉的同伴们为之侧目，盖因他们所知的那位萨科塔女士本是会拒绝，甚至抵制这种行为的人。
这是她前往拉特兰的时间中发生过什么么？
并不是所有干员都对Outcast此次同行的额外职责知情，也正因此彼此之间的认知恐怕还得出些误会。
协调干员们之间的小矛盾和小误解，是博士可选可不选的任务。
确实是可选可不选，博士又不是居委会调解员，虽然确实有很多时候的博士都活成了居委会调解员，但此刻的他显然没有照顾这方面的余力。
“我明白，就算他不说，我也确实撑不了多久，不过终归是有些干员是出于职责以及个人意愿加入对希瓦艾什与佩尔罗契家的协助，还请不要回绝她们。”
都直接以「她们」界定性别了，在谢拉格的语境下，讯使很轻易地便能扭头将目光锁定到那位阿戈尔和萨科塔身上。
然后视线不可避免的，注意到那一些脱离了岿然装甲，同样已萨科塔的姿态行走与周围，并对那位中老年女性萨科塔抱以复杂目光的智天使们。
同为萨科塔人，并在外貌年龄上显出明显的长幼，讯使想来这些人之间也有什么复杂的缘由，便也回身点了点头道：“老爷称拉特兰的智天使卫队是绝佳的战友，罗德岛也是如此，派我过来也只是提出建议，有人能听取进去就是再好不过。”
“那么博士，请容我为各位引路。”
“说来或许有些冒犯佩尔罗契家族的各位，但这片家族领的道路并不好走，连建筑分布也很不理想。”
斯特凡诺闻言，便抬眼看向那些混杂着乌萨斯、卡普里尼两族，并未如希瓦艾什家的将士们那般雪银风格装束的灰黑色战士们。
那些都是围剿中后期才赶到的佩尔罗契战士，此刻也是负责着主要的收尾，说来这片土地本就是属于他们所在的佩尔罗契家族。
所以对于在自家土地拿人的山雪鬼们，这些战士们的目光也颇为复杂，有些战士因此发生口角，也有些战士上前劝阻。
而在双方之间谁也没敢靠近的中心地带，是恩希欧迪斯和阿克托斯两人亲自参与对异教者的处决，其中亦包括一些，明显是谢拉格人的邪教徒。
“蔓珠院的人。”
覆盖着手套的手指抹过那徽记上的血污，显出以铁蚀刻的藤蔓与明珠，那本象征着耶拉冈德引领着谢拉格人从冰冷风雪中寻觅的生机与荣耀。
但在此刻，这些都染上了污秽的血。
分明是脱离了身体的血液，却还有着张牙舞爪的本能，如它栖身之处那般，再次被冰冷的金属碾压，在霜雪中死去。
“不好好待在大学院解读经典，教授法术，反而跑来这里作妖……”
站在恩希欧迪斯身边的阿克托斯瞥了眼那铁徽，便朝着一旁空地啐了一口，“这事儿不跟蔓珠院通气是再好不过。”
“蔓珠院并未被渗透殆尽，联合仍然清醒的人也是必须的。”抛下那枚蔓珠院的坠扣，恩希欧迪斯抬臂，方便他的搭档丹增落于其上。
丹增是一头凶猛的羽兽，甚至能够协助他作战，是他在维多利亚的荒野中结识的伙伴，只是过分的高傲，哪怕是他的妹妹恩希亚探出的臂膀，它也不愿停留。
没有例外，哪怕是那位冷漠的从侍也无法做到。
只是相较于认可，它不愿意待在后者臂膀上的反应更像是基于惊惧。
野兽总是有着比人类更敏感的神经与感知，丹增对那从侍的反应也一度被恩希欧迪斯当做人才判断的基准。
而这也都是些题外话。
此刻的话题重点，由阿克托斯的回应拽回。
“怎么判断清醒？连菈塔托斯那女人都说不出蔓珠院被侵蚀的准数，我们还要再研究研究前几天那些报告么？”
喀兰贸易与那异教之间的彼此针对持续已久，每天都有着不少的报告传到三族族长手中，不论是那些异教所做的恶事，还是某些查不清的失踪案、诱拐案，乃至是某些异教者与蔓珠院的来往。
有些能够阻止，有些却已是定局，一直有人在分析着那些报告，但结果就像此刻这样——
完全不如开全图挂的楚信然和雅儿通风报信来的有效。
仅凭着后知后觉的报告以及一点点为对来的分析，要弄清蔓珠院所有人的立场。
——他们或许需要一个智库；
还需要一个安吉拉来对计算结果填补人性的考虑。
“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恩希欧迪斯扭头环顾着四周，看着这地穴矿坑的惨状，“很难想象这群家伙能在谢拉格有着这等规模的兵力把守，但眼下我们已经剿灭了这一处，甚至逼得两位主教溃逃，便也理应凭着这份优势走上谈判桌。”
“让他们做出选择。”
“关于他们的立场，关于谢拉格的未来，关于所有人的未来究竟该走向何方的选择。”
他回过头来，注视着阿克托斯，灰色的眼眸中甚至蕴出令后者不愿对上的炽热决意：“就借这次圣猎！”
“让我们猎出所有的山雪鬼！”
.
在这深夜，有的人平稳酣睡，而有的人睡不着，还有些人，必须睡。
“我还以为你一定要逼到自己昏迷才会出现。”
“就在我打个盹儿的功夫你能不能爪巴远点让我清静？”
优美的炎国话以毫不客气的方式发出，楚信然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和熟悉的人，已经懒得再骂对方这个盗版狗又在用复制自己妹妹的场景和贴图。
山顶和湖泊凉亭场景兼用卡，这臭棋篓子用得真的很顺手。
恁没有自己的场景搭建吗？.jpg；
去顺便给自己捏个人好不好，不要再盗别人的人物卡和场景卡了。jpg；
什么I社伸手党！
看着这场景是令用的，对面站的又是自己，楚信然就不禁再一次想念她。
“她最近也挺忙的。”臭棋篓子虽然很臭，但本事确实没得说，精于棋路也精于算计，也能偶尔说破他的想法。
尽管这并不值得愉快。
“忙什么？”摆着一张臭脸，楚信然毫不客气地端起茶壶给自己面前的茶杯满上。
也不在乎太满是否会洒出或是太烫什么的，这是能力者的余裕。
“忙着救人，忙着拉人，现实中在赶路，梦中又要去往别人的梦——”
仅仅是在同自己下棋的臭棋篓子，用着楚信然的脸注视着棋盘，并不抬头看向饮茶的楚信然，却又忽然抬头，问，“嫉妒了？”
选在别人喝水的时候冷不丁来一句着实坏心眼，遗憾的是放在这里充其量只是个不好笑的玩笑。
握着茶杯的手没有晃动，饮下的茶水也并未喷出，仍是悬杯于身前的楚信然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喝水。
这样的反应显然没劲，于是「楚信然」又垂下眼来看向棋盘，前后两子后，又忽然问：“奥丁这一手是不是很可惜？”
“呃……”这话倘若是之前发出的话，那楚信然倒是真的可能失态，而眼下已经将茶杯放下的他，也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垂首看着棋盘的家伙。
顺便瞥了眼他面前的棋盘，便又怔了怔。
黑白对垒，黑方明显颓势，可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不少的黑子已经放到了棋盘外，而白方的棋子放得实在太过杂乱了。
这看起来都不像是下棋，而是在模拟着什么。
“发现啦？”对方问。
“你在指挥秘教？”楚信然蹙眉问，“我可以把你当做他们秘密雪藏的教主打一顿么？”
“这样的蛮不讲理，可不能进小妹们的家门。”
「楚信然」说着，提起了一枚完全开裂的黑子，将其丢进了棋篓：“我会投否决票的。”
“说得好像你们真能有个家庭投票似的……”楚信然嗤笑，“先把人凑齐再说吧，还得说服其他人到时不会先围殴你。”
“这是出于自我意愿，还是已经看到了什么？”对方抬眼问他，竖瞳中的菱点颤动，令楚信然怔然。
过去几次见面，对方还模仿不出这样的眼睛。
“我没有更专心研究这些，这和我问的是同一个话题，要猜猜看么？”
“无非就是祭星……”楚信然不快道，再次举起茶杯，“你的变数太少。”
“奥丁无法逼你出手，却能加剧你的变化，想想看……”对方微笑道，“你在那奇渊滴水未进，是否太过漫长？人类，甚至不止于人类的生命，都该存在那吃喝拉撒的需求。”
“所以呢？”放下茶杯，楚信然退开了石凳，直接倚着那木质长椅躺下，一脸无所谓道，“我是要成仙了？”
“你无法总是避开这个话题的，祭星。”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孟章……”楚信然撇了撇嘴，“我为什么要跟你聊青春期烦恼？”
“我只和宿舍室友聊些乱七八糟又很有深度的话题。”
“你用这些无赖话敷衍我，也无法停下这份进程，奥丁的可惜正是可惜在，他未能等到你的完全。”
“悲观主义者的互相理解，在我听来更显空洞，毕竟我不觉得死就该是终点……”
支起了一支腿来，极不礼貌的以靴踩椅，手肘更是支着面颊以一副无比轻松惬意的姿态望着对方，楚信然以敷衍小朋友的随意劲朝他摆了摆另一只手，“所以你们这些家伙比起死，能不能想点活？”
然而那臭棋篓子只是摇头：“要么替代岁，要么慷慨死，唯此二道。”
“我只想知道你没真的插手那副棋盘吧？”
对于他那倾注决心的话语，楚信然只是不快反问。
“那么脏的棋盘你不会真摸了吧？”
“没有。”对方摇头。
“尽管我已试着着眼于他处，但那片雪域的棋盘仍然有些比拟大炎的古老楔子，恐怕连我也难以催动那些棋子。”
“所以站得高了，就老想着那些方便的东西，形成了依赖……”楚信然说着，像是失了耐心一般的转过身，留给对方一个背影，“你若老老实实出去走走，亲自去引导，什么棋子挪不动？还能顺便看看别人怎么活的，少走极端。”
对方沉默了片刻后，道：“这亦有纸上谈兵的可能。”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难道经了就能劝了？难道劝了就能听了？最终能决定自己想法到底是什么？”
“是他人的劝告，还是还是你自己早已得出却不愿正视的答案？还是说，其实只需要一场发泄让自己真正冷静？”
楚信然面朝着椅背的方向，那坐在棋盘前的人也看不清他在这些发言时的神情，只能听到他最终总结道：
“倘若话语无法企及类内心，那我说的就只是单方面的建议。”
“我也只能说建议，除非现实遇见，让我打你一顿。”
这话就很令臭棋篓子沉默，无语道：“你总是在这方面让我怀疑自己的判断。”
“怎么说？”
“祭星绝不会如此蛮横。”
“只会当一个看着一切发生的回答装置，那可无法让世事顺心。”
“世界只有被人强迫，才会变得合理。”

NO.69:山顶的视野是那样广阔
午夜一点，已然是连大部分山雪鬼与智天使们都各自回到行营休息的时间。
尽管今夜的行动与所见的现状注定会让许多人辗转难眠，但明日同样重要的「圣猎」，也能「逼迫」着他们老实入眠。
到了最后，仍未入眠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就好比这佩尔罗契家族领相邻的布朗陶家族领下的皮毛店铺，同时也是秘教位于谢拉格还未被喀兰贸易拔除的窝点之一。
已然化作惊悚片一般的展开。
一身血迹斑斑，脑袋更是还有半块并未塑造完整的彼得，吃力地拉开了电源。
屋内顿时亮起的灯光映出他那属于R18G分级的狰狞惨样，还映出了正在震颤嗡鸣的老式电讯机。
而他步履狂躁地走近，拍起那电讯机的听筒粗声道：“这里是彼得。”
“这里是安德烈，很高兴你亲自来接了电话。”
听筒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平稳中带着一抹欣慰，欣慰之余却也带着一份担忧问：“谢拉格教区出了什么事？蔓珠院反噬了么？”
“不是蔓珠院……”彼得一面说着，一面掏了掏耳朵，血水之中带着一小节碎裂的骨片被扯出来，而他顿时轻松多了地继续道，“是喀兰贸易背后的那三族。”
“你那分身一点消息都没传回去么？”
“若说是今天的份，那便是一点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还断开了和奥丁的联系，祭司们遗憾表示祂已经死亡，我比较好奇这是自杀还是耶拉冈德的出手。”
“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被你的分身甩出去了……”彼得不快道，“那批龙群遗蜕还没来得及转移就被那群谢拉格人截下，圣座会怎么说？”
“圣座自然宽宏大量，并不会因此予以尔等惩罚。事实上，我们在维多利亚的计划成功得出乎预料，或许不须那完全的龙群遗蜕做最后填补也能完成仪器的修复，你可以带着同胞们暂时退回，对了，约翰怎样？”
“那家伙？事发时对她所在的分部发讯，到最后也没回应。”
“信号被截留了？”
“不清楚，而且我倒是觉得她根本不会做事，那家伙顶着约翰的席位可是一点成绩都没做出过。”
不论是本体还是分身，彼得都热衷给安德烈上眼药。
只是不论本体还是分身，都显然对此表示同样的态度。
“不应如此怀疑同胞，彼得……”“停停停！该说的你分身都说过，别浪费时间，我连脑袋都还没修复完，到这里都还没补充过养分，那些同胞我都一个都还没动过，恢复力慢得让我烦躁。”
闻言安德烈倒也没计较地果断嘱咐道：“总之，你先带着同胞归还维多利亚。”
“那三分之二储量的龙族遗蜕就这么放弃了？！”彼得怔然，对于接手约翰的工作这些天来做出的成就多少有些舍不得，“我觉得还能争取一下，而且现在也走不了。”
“这地方的唯一出口在南部，刚好就是那个希瓦艾什的地盘。”
他猜的没错。
此刻虽然大部分山雪鬼与智天使们都各自回到行营休息的时间，但显然还有那一小部分，被第一时间派往了图里卡姆的关口，轮替驻守，一个个都在期待着可能连夜提桶跑路的邪教徒们自投罗网。
“既然已经有了完成计划的保证，那就该衡量让你们拿回那三分之二的风险得失了。圣座显然不愿意为了那三分之二的龙群遗蜕而失去你们，这正是我等的荣幸啊，彼得。”
听筒内的安德烈仍是那样不遗余力的宣扬着信仰，也让彼得多少觉得之前与其分身的交流真是浪费人生。
“不过既然现在走不了，那便再等等看吧，只是我想你们的时间不多。”
“捣毁了那份基地，截获了三分之二的龙族遗蜕，应该会给谢拉格三族相当的鼓舞，甚至紧接着大张旗鼓地压迫同胞们吧……”
安德烈分析道，继而认真嘱咐，“我会在谢拉格南部外区安排接应者，希望你们那边也能顺利接洽。”
“我明白。”彼得闷声回应。
“不要冲动，早在当初圣座与祭司们莅临谢拉格时，我们就已经拿到那三分之一的龙族遗蜕，研究表明那已足够。”
“我知道……”
“倘若真的紧急，你也需考虑与约翰合作，论及正面作战的能力，她是主教前列，在你之上。”
“不必提醒这一点。”彼得不快道。
“倘若让你生气了，我愿意道歉……”安德烈歉然道，“但还是衷心祝愿你们都能平安归来。”
这份歉然或许绝无虚假，但却只会催生彼得心头的不快。
于是他敷衍道：“差不多该挂断了，具体损失之后报给你，我怕电讯开太久了会让谢拉格这帮家伙注意到。”
颇有道理的敷衍话语，反而会引来认真地回答：“我命人同时给五十处分区播了电讯，等他们查到你那儿会是相当靠后。”
“大概猜得到，之后还要重新组建安全屋给你们发消息……”彼得淡淡道，眼珠忽地一转，又想起什么，道，“你的分身一天都没给你传来消息，是在忙什么？”
“或许……是一个重要的线人……”安德烈有些犹豫道，“昨天他传来的消息中，提到他在准备一个惊喜，他有机会策反谢拉格的某个大人物。”
“大人物……”彼得若有所思。
“我还是建议你们尽早后撤，不要冲动，彼得。”
“我有分寸……”彼得淡道，“就这样吧，回见，为了万物之主。”
“回见，为了万物之主……”安德烈虔诚道，“彼……”
砰然盖上的听筒暴露了彼得内心的暴躁，返身坐在沙发上抬手后推着完全修复完毕的脑袋上的头发。
头顶又有头发的感觉并不能给他安稳，联系上总部的感觉也没能给他安心，反倒是充溢了更多的不愉快。
和那女人合作？开什么玩笑！
那女人现在指不定在偷着乐呢！甚至早就投靠了那群谢拉格人也完全不奇怪，怎么可能和她合作！
重新站起身来，看着这伪装成皮毛店铺之中的放置在桌上的一列列毛皮，很清楚自己所剩时间不多的他，已经有了打算。
于是他跨步返回，刚走出一步时，那电讯机又震颤响铃，令他驻步回头。
看了那东西一眼，便拍下了电源。
返入那一片夜色中。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在他那烦躁的根源之一所在的秘教分部中。
约翰主教的行为虽然不能说是和他设想的一样，但也没差多远。
至少，她看着那些简单处理的尸体被谢拉格人的队伍带走时，是没有丝毫的阻拦，反倒是转而继续回屋等待。
直至五分钟后，有着轻微的敲击声从桌边传来。
她便回过头来。
她斜对面椅子坐着的闪灵也抬眼看来。
两人一同看着那里的空无一物。
“休息真的够么？”闪灵轻声问，放下了手里的医书。
“但总不能把你俩晾这儿一晚上吧？同样还有安多恩他们那群白跑一趟的，也需要好好道歉安抚。”
再次从那桌边传来，是嘈杂的混音，显然是源自楚信然。
“这善后若是马马虎虎，之后就难免出些意外。”
“辛苦了。”「约翰」道。
“只要辛苦有所回报，那便算不上什么……”楚信然说，“所以我蛮希望，接下来我花在为你俩调解上的时间也能有相应的成果。”
仅仅是本体打了个盹的时间，抛开在梦里怼臭棋篓子的部分，就像闪灵担忧的那样，楚信然的休息时间非常令人怀疑且担忧。
不过她也没有臭棋篓子那样的见解和直接接触的机会，倒也不清楚楚信然此刻到底偏离人类的状态到了何种地步，还在以普通人休眠的生理需求做考虑。
其实若真要以普通人的常规状态做考虑的话，早在楚信然委派百来个分身在谢拉格各处走动一分钟左右，他就该抱头痛哭了（x；
脑海里一百来个监控屏幕还无法自如屏蔽的初期阶段，能扛下来的家伙自然很不正常，更别提长期维持甚至还能在这基础上研究优化方案，开始真正搞自如屏蔽，分屏切割之类的额外处理。
早在那个时候，尚不自知的楚信然就已经在远离人的道路了。
在不做人的道路渐行渐远，此刻甚至还能在开着「几十个屏幕」的前提下对这某个屏幕以法术做对内互动调解，这一切都建立在法术与精神的基础上就非常的哈人，却又不为人所知。
对此有着足够丰富的样本对照以确信这位同行者非常异常的安吉拉，显然不被算作是完全的人。
只是话又说回来，对于这两位并无仇怨的前赦罪师，彼此没有退步的原因也只是因为立场，而这份立场在伊莎蓓尔主动给楚信然讯息的那一刻也不算是冲突，一个对海神教团有着敌意，一个对海神教团也没善意，只是单纯作为主教存在的状况，其实是不需要调节也迟早会达成一致。
楚信然的作用只是加速这个过程，毕竟彼此都有些复杂，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楚信然恰恰能承载双方的信任并作为对话的中介。
这份调解并无难度，就像他安抚补偿安多恩与其手下的寻路人白走一趟那样，其实只需要口头安慰，而非现实承诺，他们就能释然。
毕竟这件事还没结束，安多恩还有对潮石镇「复仇」的机会，而那些寻路者们也有机会再帮到他们的「先导」。
而比起这一点，天亮之后的谢拉格才更值得大家各自打起精神，提起注意。
只是在这之前，比起深渊一侧的繁忙，位于现实的丹尼尔•斯特凡诺与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各自都要面对麻烦的「问责」。
同样是源自女方，甚至在成员上存在一定的重合。
那女方成员分别是恩希亚•希瓦艾什与菈塔托斯•布朗陶。
丹尼尔•斯特凡诺要迎来干员崖心的质问，而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也要与阿克托斯•佩尔罗契一同面对布朗陶家主的质疑。
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无非便是：为什么要将自己排除在外。
“与其说是排除在外，不如说是没到时候。”
面对干员崖心的质问，斯特凡诺的话术发挥非常稳定，尤其是当期博士也确实是位能与各方干员都处好关系的和蔼长辈人格类型，哄一个生气的年轻人亦不成问题。
在这种时候，银灰干员反而还需要他为其来打掩护。
“你的兄长银灰同样认可我的判断，并非是将你排除在外，而是还未到时候，毕竟……”
言至于此，斯特凡诺略略扭头，瞥了眼那在Ace的数落下笑得无比勉强的煌，“煌既然与你提到了昨夜的行动，那你应该也从她那儿套出些具体情报了吧？”
“她在面对亲切的人时，总不是那么像个精英干员。”
这话反倒让崖心也那消泯了大半的怒色一滞，同样看向煌的目光有着与后者相似的尴尬，昔日活跃笑闹时的能言善辩在这时卡了壳，欲言又止着最终还是垂首：“对不起……”
也不知是因为套取机密情报而道歉，还是因为对算计大大咧咧视她为同伴的煌而道歉。
“如果是对不起煌，你可以亲自跟她说，如果是因为情报的话，反倒其实没关系。”
坐在车上的座椅上，博士摊了摊手，面部仍然被头盔所包裹，看不清神态，只有温和的话语仍存：“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并非是将你排除在外，只是没到时候。你应该清楚昨夜战场的力度，就算是讯使与角峰干员被卷入智天使与海嗣们的对抗中也有生命危险，你有自信比他们做得更好吗？”
这番话语便足以令崖心垂首。
这道理并不难猜，只是是否愿意这么想，毕竟哪怕是在煌的吹嘘中，那些危险也依旧很危险，她只是有些不安定，怀抱着被抛下的无奈。
一如过去，兄长成为了家主，姐姐成为了圣女，往日不再，就连房间也空了起来，而对三兄妹关照有加的叔叔。
也因为加入了兄长创办的喀兰贸易担任重职而鲜少回家，诺大的屋子早已只剩她一个。
她选择爬山，走出家门，这既是她的爱好，也未尝不是有几分逃避。
只要不去想就好了吧，只要自己也不在就好了吧，这样就谁都没有被留下，这样就谁都没有落在原地……
她真的能做到这么想么？
显然不能……
当深夜目送着博士带着干员们远去，不久后又朝着佩尔罗契家族领的方向转移……
她能借着灯光瞧见车上的喀兰贸易标识，那时心头的感触是如此熟悉沉闷，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在这种时候，她所需要的却又不是安慰。
她有着和哥哥姐姐相同的耳尾，相同的发色。
她亦是雪豹。
她姓希瓦艾什。
“昨夜不是时候，现在便是时候，随我们一同再上圣山。”
博士伸出手来，那是覆盖着黑手套的手，在这种状态本应展现诚意地摘下手套。
但罗德岛的干员们却也都明白，若非医疗检查需要，否则博士从不会动自己的装束，不论是手套还是头盔。
恩希亚•希瓦艾什，亦是干员崖心，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冰凉之余似乎又透着些许暖意的手。
“就连银灰干员也允许这份提案，我们相信你能在这次行动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自己的路，也找到……”
“自己要攀登的高山。”

NO.70:人多眼杂
小雪豹的问题告一段落，甚至给大雪豹省了些功夫。
毕竟崖心的问题不只是需要博士来处理，更需要她那兄长的沟通，而博士的妥善应对是连银灰的份也一并带上，令那小心翼翼着接受那份善意现实的崖心，不再按照原本的行动可能去找银灰。
按照崖心原本考虑的行动计划，倘若博士没能给她解惑，或是答案不够完善，崖心终归还是要去找哥哥谈话的。
届时的话，恩希欧迪斯老爷便是同时遭遇两边的抱怨，陷入两头烦的窘境。
也就是菈塔托斯与恩希亚两边的「造访」，一边公式化，一边则是唯一留存的，能够毫无顾忌展现的私心，切换来切换去恐怕会很难过吧。
但好在他有个分担压力的盟友，而这盟友最近的人格又恰恰能算某种「幼师」模式，这便足够省心。
可就算是有着这样省心的盟友，也并不代表此刻的他能够不受打扰，心无旁骛地准备圣行。
毕竟他还有一宗麻烦，还是得与阿克托斯，希瓦艾什家族与佩尔罗契家族、两族一同面对的麻烦。
“阿克托斯，你什么时候和恩希欧迪斯关系这么好了？”
出言是菈塔托斯，那位佩戴者耳机，身着黑色大衣，看起来便是相当适应外界文化的布朗陶家主，一张阴郁系女性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
是戏谑，看似只是取笑打闹一般的戏言，但那棕红色的眸中又带着些许的压迫，令那招呼的话语也失去了温度。
这份布朗陶家族摆在明面上的不满与敌意，令其作为三族之一成为另外两族必须面对的Big麻烦。
不过说来有些微妙的是，在昨日之前，很多人都以为阿克托斯是与菈塔托斯交情不错。
毕竟两家一同打压希瓦艾什家族的风格主义如此明显，任谁都觉得这两家有些狼狈为奸的嫌疑。
当然，这是建立在为希瓦艾什家鸣不平的谢拉格人看来。
若是忠于另外两家的，自然则是另一套两家英雄共抗破坏传统败坏信仰的恶人说法了，但总而言之，布朗陶家和佩尔罗契家的结盟关系是少不了的。
但实际上呢？
实际上的三大家族之间都不曾有过实际意义上的结盟，不论是曾经的三族议会中布朗陶家与佩尔罗契家一同打压着希瓦艾什家的话语权，乃至直接驱逐出席，还是之后的喀兰贸易有着布朗陶家族的支持，之后再有佩尔罗契家族被说服加入。
这三族之间的敌友概念其实相当模糊，从未稳定过。
从未有永远的盟友，只有一时的利益或是目标一致，只是在这其中仍然有着不变的东西，那便是无可辩驳的死亡记录。
奥拉维尔•希瓦艾什与其妻子伊丽莎白•希瓦艾什遭遇列车事故遇难，主使者是埃德怀斯家族当时的家主——
这样的记录并未记录在蔓珠院的历史卷宗中，蔓珠院只负责记录前半截，而后半截是凭着无数的谢拉格人众口相传。
没有实际的证据，没有明确的指控，却能莫名笃定。
那些人如此宣称着，那些人是来自三大家族不同地域的领民，那些人或许查得出来历。
但在那时，恩希欧迪斯只是个少年，恩希亚与恩雅更是躲在他身后更小的妹妹。
他无力扭转这一切，甚至连与诺希斯的友谊也难以维持，而在那之后，便是埃德怀斯家族被传作畏罪潜逃般的，转移到维多利亚的展开。
源自亲情的重击与友情的割裂，步履维艰的少年肩负着家族的重担与妹妹们的无助，最终下定了决心。
年少时无法调查的真相在而今重新回溯，年少时无法改变的现实在此刻逐一倾覆，他一步一步，誓要夺回昔日失去的东西，为此他实在是付出了太多，甚至要对这些人笑脸以对。
“当一直以来的某些误会终于得到解除，男人之间的友情就会来的非常轻易，您能够理解吗？菈塔托斯女士。”
抢在阿克托斯之前，恩希欧迪斯的淡淡笑容毫无破绽，口中的话语尽管让阿克托斯有些不快地撇了撇嘴，但却更让菈塔托斯蚌埠住。
菈塔托斯•布朗陶，老卢卡的孙女，休露丝•布朗陶的姐姐。
谢拉格不只有三个家族，三大家族之下还有不少其他的贵族势力，只是在三大家族面前，他们都显得不上台面。
而菈塔托斯，正是在其他家族享有「心狠手辣」之名的女人，甚至被称作「布朗陶家的妖妇」。
毫无疑问，她继承了卢卡•布朗陶的心性衣钵，她能第一个「摒弃前嫌」与希瓦艾什家展开合作，帮助恩希欧迪斯重回三族议会，也能不放过任何主动朝阿克托斯接双簧的机会打压希瓦艾什家发展的进度。
一切都是为了布朗陶家的发展。
能令这样的人在蚌埠住的同时，难以继续话题，便正是恩希欧迪斯所希望的。
可菈塔托斯的执着显然不同寻常，她没有在这圣山广场逐渐增多的人群面前作罢，反而直接放弃客套与口舌之利的直接搬出那重磅话题：
“昨晚的清缴，为什么不叫上布朗陶家！”
一切都还只是秘密进行的地穴清缴直至而今都尚未公开，布朗陶家主在这圣山广场上毫无遮掩的质问顿时宛若湖面投下的石子。
顿时激起阵阵涟漪，顿时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着讨论这清缴是个什么状况。
谢拉格创立千年以来，也从未有过什么像样的外敌，也因此极少有贵族藏匿私兵。
唯一能够谈得上大规模的作战，也就是这所谓的「圣猎」，就在今天。
可昨晚的围剿又是指？
人们怀着疑问看向那两人，以及站在一旁表情僵硬有些挂不住的第三人，阿克托斯。
阿克托斯并未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恩希欧迪斯，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不擅长勾心斗角更不擅长掩盖伪造事实的他，在面对这种环境时只能下意识仰仗恩希欧迪斯的解围。
而后者也并未令他失望。
“毕竟时至深夜，只是处理些凶恶分子还要打扰菈塔托斯女士的话，希瓦艾什家与佩尔罗契家未免显得太过脆弱……”
不需要去看阿克托斯的眼色，恩希欧迪斯便已然这么说道，甚至言语之间环视着四周那在之前便已簇拥而来，围作一圈的民众们，“至于昨夜的围剿，连同谢拉格的将来，之后的圣猎仪式，我有很多想同大家说的话。”
“呃……”菈塔托斯闻言而皱眉，看着神态隐有不安的阿克托斯，再看向一副诚心实意模样的恩希欧迪斯，便只是冷淡道，“那我便等着届时候耳恭听了。”
“休露丝、尤卡坦，咱们走！”
“呃……诶？就这么算啦？姐姐！”慢了半拍，许久未曾出现在两族族长面前的布朗陶家的次女显然在反应上不及姐姐的果断稳重，隐有怨忿地目光瞪了一眼阿克托斯又恨恨的瞪了眼恩希欧迪斯后，便挽起一旁丈夫尤卡坦的手小跑着奔向离去的姐姐。
其丈夫尤卡坦倒是有朝着俩位家主投去歉意的目光，继而安抚着看起比姐姐更躁动的休露丝，目光却是逡巡于周围，似乎是在寻找着谁的身影。
这三人走后，倒也有忍不住的民众试图上前询问，却又被走近过来护卫的佩尔罗契家族的战士们拦住，隐约间，不少敏锐的民众都能察觉到佩尔罗契家族的变化。
阿克托斯老爷甚至会和恩希欧迪斯老爷站在一起，没有臭着脸的主动开口：
“菈塔托斯也不容易，有个那样的妹妹。”
“越是天真淳朴，越是感情深厚……”恩希欧迪斯的回应好似答非所问，对阿克托斯的话语既不否认，却也没有赞同，只是看着那三人的目光悠远，“她和尤卡坦将休露丝保护得很好。”
“呃……”阿克托斯闻言瞥了眼他那略显空泛的目光，只是远远看去正前方，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这更是能让不少谢拉格人意外的一幕，很难想象那俩人的关系能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别老看别人了，看看前面。”
阿克托斯说着，便朝着一侧走开了，两边的人群都让开了道路，而在恩希欧迪斯回过神来看着的前方，也是不少人反应过来赶忙行礼的前方，圣女大人正随同诸位长老一同出现在广场前。
在圣猎正式开始前，这样随意的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甚至与诸位雪域之民交谈，同样是过去不曾有的事，似乎这一天会有很多传统被改变，会被铭刻于历史。
于是希瓦艾什家的家主在等到了部下与妹妹的汇合之后，便也迈开脚步，朝着圣女所在的方向走去。
再一次的觐见圣女，这一次不必一步一祈祷，一步一合十。
毕竟这次他不是恩希欧迪斯，他是希瓦艾什。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高台之上，与场地其余的护卫那般俯瞰着广场的瓦莱丝，脸上露出些许的凝重道：“很不对劲。”
她没有打开耳边的麦克风，身旁也没有其他的卫士，本该是自语的一句话，却得来了凭空的回应：
“确实很不对劲，阿克托斯都能与恩希欧迪斯那么友好了，对于自家族长的变化，你会是怎样的态度？瓦莱丝。”
“不是这个不对劲，耶拉冈德。”
耶拉冈德的名便是尊称，即便瓦莱丝的脸上带着急躁，在念诵那名时仍是忍不住压下那份不安的表现出语气的恭敬。
而她那仓促间望向空地的目光亦是回望，重新注视着的远方不仅有阿克托斯、恩希欧迪斯与离去的菈塔托斯一家，还有蔓珠院的长老们：“是大长老，大长老竟然能在这种时候笑出来。”
“继续。”无端发出的沉瓮声淡淡道，催促她更进一步的说明。
“圣猎之前的亮相，从未有过，如果是听到老爷他们的清缴话题出来转移视线的话肯定没问题，可圣女与大长老们怎么会有这样的预见性？”瓦莱丝有条不紊道，这足以证明她确实佩尔罗契家的智囊担当。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大长老他在笑。”
“呃……”「耶拉冈德」沉默着，可这并不会令瓦莱丝也陷入沉默，反而会令她更进一步的说明道：
“他在笑！耶拉冈德。”
瓦莱丝扭过头来，朝着空处急切道，不论耶拉冈德是否真的存在于此。
“我看过他无数次佯装的虚假笑容，他没有在伪装！他真的在笑……”
“那个最为厌恶传统被改变的家伙，在这种时候不仅没有阴沉着脸，反而在笑得无比慈祥，有比这更不对劲的事么！”

NO.71:那亦是一种认可
“那姑娘是这么说的，有必要将那位虔诚的信徒标记一下了，你觉得呢？”
圣山广场的不远处，那「不配」与诸位长老一同站在圣女身侧的侍女长一旁，无形的身影如此发问，令侍女长闻言而看向那圣女身后不远处的大长老。
在虚影的话语转述下，那对兄妹本该令雅儿无比期待的再次对话都仿佛暂时失去了吸引力。
被注视着的大长老浑然不知，一副和蔼的兽面迎接着恩希欧迪斯身侧的部下与其小妹的参见，然后还在回应着周围信徒们的礼仪，再与其闲聊。
或感慨着耶拉冈德降临，或感慨着圣地也开始发生的变化。
一眼看去便是一个那样和煦温和，德高望重的老人。
除了作为鲜明在面貌上呈现出过多的兽类特征外，没有丝毫的问题。
可倚着那所谓的兽类特征做判断，也实在是以貌取人，并不中肯。
任谁看来，大长老的表现都没有问题。哪怕是当真注视着一切的耶拉冈德明晰那个老人执拗于「停滞」、向往着「不变」，由此偏执所犯下的罪孽——明晰他那份病态的本质。
也不会怀疑他此刻的表现。
毕竟人是会伪装的，位高权重的人懂得伪装更是理所当然，就连普通人的笑容都分营业与真心，大人物们又如何不会？
而恰恰，那老人的祈祷早已传不到神的耳中。
倘若无法倾听心声，便连耶拉冈德也难以分清一个将一生年岁都用在维护信仰，维护谢拉格的老人所展露的笑容是否真实。
在这等境地下，所谓的神，还不如一个凡人。
便是一个凡人女孩，一个执着于父亲的死亡而从小调查关注着那大长老的卡普里尼少女，近十年来已然深知其接人待物的习惯细节。
倘若那大长老膝下有子的话，瓦莱丝恐怕会比大长老的儿女更了解他那浮于表面的虚伪。
也正因此……
她才能笃定大长老此刻的轻松愉快绝非作伪，正因如此，才能做出对方此刻相当可疑的判断。
“不能小看任何以「仇恨」做驱动源的人所能成就的事业与能力啊。”
“恩希欧迪斯和瓦莱丝，前者解析维多利亚的一切，由此打造出喀兰贸易与全新的希瓦艾什，后者解析大长老所关联的一切，包括谢拉格，由此成为佩尔罗契家少有的女将与智囊担当。”
“照你的说法，恩希欧迪斯而今究竟是渴望复仇，还是发展？”
雅儿顺着话题发问，她并未否认瓦莱丝的成就与观点，作为望着茫茫谢拉格的一些百姓的耶拉冈德，她是最不必质疑那些孩子的能力的存在。
只是离开谢拉格，便等于离开了耶拉冈德的视线，对于有段时间不在视野里的孩子，便始终抱有些许的期待，也抱有些许的不安。
楚信然对这种心态颇为陌生，同时也颇为意外。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看来你还想着他的答卷。”
雅儿不以为意道：“试炼尚未结束不是么？”
“当然……”法术构筑的回复认同了她的说法，却又对她之前的疑问抛出个反问来，“只是何必要将复仇与发展分得那么开呢？”
并未等到对方回答，他便紧接道：“于他而言，两者都能是同一条路，他继承了父辈的仇怨，也继承了父辈的心愿，既然你都不在意一个固执老头的虔诚有恙，留他一直存在，又何必在意谢拉格的领头者成分特别？”
“按照东方的说法，你这叫论迹不论心，而当年道出这番话的人还有一句，叫论心世上无完人。”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从炎语切换到谢拉格语的翻译出入，对雅儿而言并不会构成理解难题，她咀嚼着这番话，沉默了片刻，又道：“我觉得不应如此。”
“是前半句，还是后半句？”
“全部。”雅儿回应。
“不能只是论迹不论心，也并非没有真正的完人。”
说完，雅儿又匆忙补上了一句：“啊，当然，我说的完人指心理。”
“这样啊。”“？”
雅儿开口时便做好了遭遇反驳的准备，但楚信然的回应却只是一句感叹，准备落空的落差不免令其疑惑。
“你也这么想？”
“我不知道。”
“呃……”雅儿扭头看向那虚影所在的空处，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或许……见过真正的完人，但我也见过那完人的结局。”
浑浊的声音如平静叙述着，而雅儿听着那声音，望着远处蔓珠院与三位家主的客套完毕，开始转而上台的一幕。
圣猎将要正式开始，当由家主上台，而部下、家属们安排于下方。
像是佩尔罗契家的古罗将军与瓦莱丝将军，也像是布朗陶家的休露丝与尤卡坦夫妇，后者要找的人也已然找到，那是位叫莫希的是依特拉少女，颇受休露丝的青睐与信任，连同这次圣猎也一同带来。
而在那两拨人所在的另一处，希瓦艾什家的魏斯与马特洪也在一处，旁边是诺希斯与那位外籍护卫锏。
这些都是雅儿所注视在意的存在。当然，她也不会漏看罗德岛的那批人。
只是那些或需要另外注意。
至于楚信然早早打过招呼，而她也确实与其有过交集，甚至直接就是一起处决奥丁那样交集的，那所谓堕天之首赫莱尔•本•沙哈尔。
倒是没有瞧见。
更别说是那些还未彻底扫除干净的异教徒们了。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就只是谢拉格人往常的圣山大典，没有奇奇怪怪的人，但也正因如此，才会愈加显得风雨欲来。
“完人？还是精神完人？”雅儿忽然回头问，“他还是她的结局是什么？。”
“那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结局，足以颠覆某些人口中被扭曲俗成的「存在即合理」。”楚信然的语调并无变化，可内容却隐含几分压抑，“事实上，存在只是合乎理性，这世上有很多事都不那么合理，想要合理只有亲自干涉，只有你强迫世界，世界才会显得合理。”
“这话听起来可真不像耶拉冈德该说的话。”雅儿并未反驳，只是发出了些许无奈的感叹。
“这是孟章对你说的，或者楚信然对雅儿说的……”楚信然淡淡道，“对恩雅，我会以耶拉冈德的身份告知我已苏醒，我将予以谢拉格指引；对瓦莱丝，我会告诉她她的决定无关对错，只是一旦踏出，便要承担后果，耶拉冈德并不会免她的罪，前提是她当真有罪。”
“而对你，我会希望你拥有理想的同时，立足于现实。”
“多织几条围脖。”雅儿扭头问。
“多织几条围脖。”楚信然淡淡回答。
“你应该不需我解释。”
“当然……”雅儿点点头，笑了笑，又抬手指向远处的高台，“专心看那边。”
“好……”
楚信然依言闭嘴，这番突然的终结话题，于他而言并非不可接受。
毕竟除开雅儿这边，他也确实是同时关注着好几拨视角下的圣山大典，雅儿的话题截断也为他博取几分轻松。
至于雅儿是否真的不需要解释，他确实不担心，他相信对方的聪慧。
多织几条围脖，就能不那么闲，而更重要的是——
围脖是用来穿的，同时却不是自己穿的。
耶拉冈德不需要这种东西御寒，织来终归是为他人的心意。
多几条围脖，便是多几份这般的心意，多几个期望赠与的人。
谢拉格的未来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倒不如说，这样一大片区域的未来，必然也会牵扯着太多人的未来。
雪域之神理当与雪域之民一同迈进，这是楚信然对耶拉冈德的期望，亦符合雪域之民们对耶拉冈德的理想轮廓。
可他又忍不住说了那些话。
说了那些并不理想的话。
那会显得有些矛盾，也是雅儿方才以陈述语气对他发问的原因，那本意是在朝楚信然确认——你确定你没说错？
楚信然以复述回应了她。
他没说错，现实，或者说他的期望，就是如此矛盾复杂。
愿景是如此遥远，想要推进是如此艰难，哪怕是以百年为单位锻造的心智与活力，最终也只能得出那般颓然消极的选择。
他很不快，也不愿抑制那份不快。
也正因此，这令他往日对雅儿展现的对话形象出现了些许裂痕，略显冲突，会显得他也并不那么完美的裂痕。
只是未曾有过后悔，毕竟说这些话时，他全程都很清醒，也很理性，哪怕而今让他再说一次，他也会向雅儿揭露这份世界的缺陷。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楚，从那1085年破车上跳下，坠入维多利亚的无边荒野的那一天起，世界于他而言就不是合理的模样。
之后的所见所闻，所经所感，亦是如此。
只是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不在考虑这份事实，毕竟在他观测这世界的不合理时，他便已被世界逼迫着前进。
在他尚且将空想家的记忆当做实际，而原本的记忆被抑制大半的状态下，两相构筑出好似成熟的残缺灵魂，带着对一切的好奇下，世界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他的严师。
同时，也正是在这份漫长而又复杂的学习经历中，他得出了如上的结论。
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曾言明。
哪怕是对斯卡蒂的教导，哪怕是对维娜的教学，他也不曾说得这般直接。
毕竟不论是斯卡蒂，还是维娜，都还不具备真正能够强迫世界的力量，都还不具备真正算是完备的三观，贸然揭露那份真实只会造就歪斜或极端的路线与人格。
唯有雅儿这样的存在，能让他如此地道明，也如此的清晰地，感受到胸前颤动的温热。
抬手入怀，在安吉拉疑惑好奇的目光中，他从风衣内兜中抽出了那张卡。
卡片释放着那份温热，其上世界的寓意正闪烁着辉光，好似在明示说明着什么，但他并不能理解。
不论是那卡牌之上的陌生力量，还是塔罗牌本身的玄学寓意，都不是他所能理解的，他看过的杂书之中虽然也有塔罗牌图解，但那种用来勾起大小姐兴趣爱好的程度显然远远不足以用在这里。
所以不管这塔罗牌有着怎样的异样，他也只是在确认其异状不至于妨碍行动甚至伤到自己的前提下，重新将那塔罗牌放回去。
只是一旁的AI不免好奇。
“那是什么？”等到了楚信然将那卡牌收回放好，她才确信不会打扰地发问。
“不清楚，来历很蹊跷的东西，你的数据库里也没有它的相关记载么？”
“没有。”
“那等我有更确切的情报再同你分享吧。”
“好……”
在一个足够果决的人与不浪费效率的AI之间，这个话题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然后彼此再次投入手头的忙碌中。
安吉拉是不变的接收与分析，楚信然亦是不变的观测与沟通。
圣猎在即，将由三大家族的族长各自致辞，然后开始以「围剿山雪鬼、将猎物敬献给耶拉冈德」的名义狩猎，最后再由圣女为其猎物驱魔——这是往日的圣猎。
今日显然有所不同。
在圣女与长老们有过提前下台与雪境子民们互动之后，更有圣女决定参与圣猎的规则变化。
对此，长老院们并未表示否决。或者说，当时毫无惊讶的他们，或许早就知晓了这份安排，甚至可能就是安排的策划者之一。
三族族长虽然惊愕，却也并未有过反对，哪怕是希瓦艾什家主恩希欧迪斯，也是在那众目睽睽下双手合十，颔首响应，平静的面目看不出情绪。
圣山大典，圣猎仪式，这便是大人物们要做的宣讲，以及将要迈入群山的进军，而谢拉格的人民们则是只需享受大典的欢愉，以及每逢大典必然会是货物更加丰富，兴致更加雀跃的仪式。
在这种时候，喀兰贸易的盟友罗德岛的干员们，便也同样无法涉足圣猎那等正式的传统，只能和圣女大人的侍女长这类职务的人们一样，老老实实地享受节日。
或是看着由圣猎现场的无人机们转摄的猎场画面，或是辗转于圣山之上的蔓珠院建筑中，寻觅着典籍与古物，听着大学院任教与学习的修士们讲述经文，诉说着关于耶拉冈德的历史故事。
对于外来的旅客们而言，这无疑便是最接近这片土地的精神信仰核心的机会。
而不论是罗德岛的诸位成员，还是那已然大势已去，只能等待围剿或是趁着活动脱逃的海神教团们，都是这样的外来旅客。

NO.72:是该欣喜，还是难过
千年前，谢拉格人的祖先们触怒了耶拉冈德，使其不再保护谢拉格。
严冬就此降临。
为了平息耶拉冈德的怒火，蔓珠院每年都会挑选灵魂最为纯洁的少女，令其踏上天路，将那代表祂的圣铃挂上山巅，并将自己的灵魂献给祂。
在第一百位少女的呼唤下，耶拉冈德终于宽恕了谢拉格的人民，严冬终于结束。
也由此，谢拉格诞生了第一任圣女。
这是蔓珠院所讲述的，关于圣女的故事。
同时也是罗德岛的诸位所听到的故事。
有人感慨圣女的艰难，也有人感慨那最初牺牲者们的可悲，还有人认为这则故事中的耶拉冈德仿佛带来了灾祸，其立场并不安定。
关于最后一类感慨，则是在脱口而出时，便有反应迅速的同行者试图转眼看来，试图遮掩，哪怕道出那番话的博士自己。
在蔓珠院质疑耶拉冈德，无异于在拉特兰的教堂质疑主，即便那些萨科塔们大多并不会为此激动，也会考虑对就近的公证所提个醒。
之后就可能是公证所的执行者找上盘问了。
——这还是比较柔和的反应，换成并非萨科塔的虔信者，当场发起小小的「神圣Solo」也未可知。
可当他们之中真的有人抬手捂着博士的头盔，大家一切紧张地张望四处时，却又发现并无一人看向这边，甚至哪怕有着正在扫视周遭视线的行人，那视线落及这里时亦是很快挪开。
并未多做停留。
“能放开我么？”
这时候，博士那仍旧好脾气的温和询问声传来，方才让Ace有些尴尬的垂首。
“抱歉，博士。”
“无妨，不难理解你们的紧张……”很好说话的博士点了点头，面罩下的目光似是还扫过了一旁的Sharp、煌等人，最后落向的方向却是一处空处，“但早在一分钟前，在煌感叹前九十九个女孩得是多么可惜时，我们周围的氛围便已不同寻常，你说对吗？侍女长小姐。”
“叫我雅儿就可以啦，我说过这个名字吧，名字。”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其人还是以凭空出现的方式，令几位干员之中有人略略挑眉、有人不掩惊诧。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还都是初次见面，不存于地穴时现身战场的记忆。
而这样奇特出场的侍女长脸上挂着几分俏皮的笑，视线再次扫过众人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恩希亚去哪儿了？”
真是矛盾……
大家能够看出她那明显找寻着什么的目光，再联系她的话语明显是因崖心的不在而满意，却又还要问对方的去向。
“她是圣女大人身边的侍女长。”这时候，是博士忽然开口，对着诸位干员。
“你们好啊——”被这样突兀地介绍，这位侍女长倒是从容温和地顺势朝大家打招呼。
干员们旋即有所明悟。
而这时博士又开口道：“虽然她也很想为我们充当导游。但显然，还是让她去注视着哥哥姐姐们的动向比较好。”
这显然是对之前对方询问崖心去向的回答，当说到这里时，他还幽幽补上一句：
“若要有什么意外，也方便她迅速赶到现场。”
对此，雅儿便微笑问。“博士认为圣猎会有意外么？”
“意外之所以被称作意外，便是因为一开始谁都不会想到，雅儿小姐……”博士平静地回应道，“而为了应对这样的意外，我们总需要些更加开阔，更加灵活的假设，难道挚友不曾告诉你么？”
在这一瞬间，雅儿倒是能够敏锐察觉到博士身边的干员目光大多都出现了变化，而这变化的契机，是因为「挚友」二字。
而在这样的变化行列中，又得数那位高挑的菲林女孩儿最为特别，复杂之中显出过些许的敌意。
这是指她与那「挚友」有着敌意么？还是说单纯是对自己的敌意？雅儿隐隐猜到了那挚友是指谁，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发问：
“挚友是指？”
“苍七，或者说，楚信然。”
果然……那么那个菲林女孩，似乎是叫煌吧……平日习惯于注视谢拉格的一切，便是连同喀兰贸易无比重视的罗德岛一行也有足够观察的雅儿，还是记得对方的代号，而今便觉得有些意思。
但此刻却也并非是做这种恶作剧的时候，所以她的回答还算「老实」，只是摇了摇头：“他只说世上很多事都不那么合理，只有你强迫世界，它才会变得合理。”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他的变化还真够大啊，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他。”
哪怕有着昨年才见过的面的记忆，却也好似隔着一层纱幕，真正清晰的反倒是数年前，只因并非同一个人格，只因丹尼尔•斯特凡诺这人早已系统地将人格分作十几份并顺序安排。
真正多变的人，怎有资格说别人变化大？
不过这话还真是耳熟。
“连超英片主角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不想吐槽这家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说着很难让旁人完全明白的感慨，斯特凡诺便又重新将目光投到雅儿这里，主动迈开脚步道，“雅儿小姐，要一起走走么？”
雅儿闻言，却是有些惊讶道：“难道罗德岛的诸位对耶拉冈德的故事不感兴趣么？”
这询问方式倒是令后面几人，尤其是Outcast有些犹豫。
作为一位出生于拉特兰的萨科塔，对于谢拉格这片土地发展的宗教状态，她是真的挺有兴趣了解。
但作为罗德岛的干员，更是有着主所赐下的职责，她理应跟随与博士身侧。
尤其是在眼下这个时刻——博士有个计划，而大家都是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这份犹豫其实也在博士的考虑中，所以他会笑着反问：
“倘若是与圣女大人身边的侍女长同游，那么耶拉冈德的故事也可以边走边说吧，甚至可能比蔓珠院的那些修士们所知的内容更加齐全？”
对此，雅儿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困扰，甚至摆出了些许数落的架势：“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哦，这就像您之前说的话，都很冒犯蔓珠院的修士们，我只是圣女大人身边的一位侍女长而已。”
“没有他们那样的知识储备？”斯特凡诺接口，言语间隐有笑意。
对雅儿而言，这是为数不多的，又一位「没大没小」不在乎自己长辈口吻的家伙。
和楚信然关系密切就会如此么？
并未与外界古老者圈子接轨的耶拉冈德，亦是不知永恒者的存在，还只是以为斯特凡诺是个特别的人类。
不过这倒也不算错。
毕竟就连本人也都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特别的人类，于是以某些旁观者视角来看，这俩人或许也算是互相不知情的冒犯。
“我可没有那么说……”绷着的长辈脸在对方反问时就已经无法继续，雅儿便露出些许俏皮的笑容来，“那就走吧，我给你们说说我在蔓珠院的典籍中看过的另一个版本。”
“另一个版本？”极光怔了怔。
能看到圣女大人身旁的侍女长，本是件无比荣耀的事，但在昨晚的车上甚至和两族老爷同乘，听了让她睡不着觉的大秘之后，她已然是完全想要避开这些大人物和大人物身边的人。
甚至在听到雅儿的身份时就想后撤！
但在这等于是在执行任务的眼下，跑又不能跑，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的她，终归是忍不住参与了话题。
在开口的瞬间与对方对上视线，充分发挥重装定位的她表面看起来毫无波动，心头则是甚至已经开始责备自己。
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被盯上了被盯上了！！
可是……可是……
可是一个从小到大都听着耶拉冈德相关的一切故事，当然包括历代圣女们的由来的谢拉格人而言，可是从未听说过什么另一个版本的圣女故事！
这如何能让她忍住不开口？
只是令她有些疑惑的是，对上目光之后的对方既没有心虚也没有生气，甚至显出几分令她觉得是误会了的关怀。
那样的目光，她只在长辈眼中见过，甚至有着几分慈爱。
可一个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眼中看出慈爱……难道不是自己心态出了问题？
还在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脑袋不太清醒的极光收回目光，而那雅儿亦是如此，随着博士一行迈步道：“是的，是在蔓珠院尘封的典籍之中存在的，另一个版本的圣女故事。”
就这样，侍女长担任着导游一般的角色，随同着队伍一同在蔓珠院中穿行，讲述着同一种长久现象背后的另一种由来。
在那样的由来中，同样是为了平息耶拉冈德的怒火，谢拉格每年都会选出一位少女作为圣女，前往喀兰峰顶，静坐祈祷至死。
因为传说耶拉冈德过去也是以少女的姿态出现于人前，人们相信，少女纯洁的灵魂能够抵达祂的身边，然后唤回祂。
这份残忍的仪式持续了将近百年，于是逐渐有人无法忍受这种得不到回报的残忍。
于是在一个女儿被选为圣女的小家族族长带领下，一场针对蔓珠院的反抗发生了。
那场反抗让蔓珠院许多建筑毁于一旦，众多远古时期留下的卷宗也在反抗中毁坏，蔓珠院也因此对过去的了解出现了极大断层。
可微妙的是，那一年的圣女，还是登上了喀兰峰顶，而耶拉冈德的力量也在数百年的沉眠中得到了恢复。
在圣女的祈祷下，祂苏醒了过来。
那苏醒的预兆是那么明显，以至于谢拉格人民看到那飘扬如纱的极光群时，对蔓珠院的反抗才进行到一般就已这种方式被终结。
极尽荒诞……
从这一点上，这份故事甚至相当契合楚信然的话语。
世界从来都不是那么的合理，并非所有的牺牲都能有所回报，也并非所有的美好都像传唱的那样美好。
谢拉格人一面以雪域之民自居，赞美着雪山对子民的养育，一面也会教育着子嗣，以近乎恐吓的方式森森道：
【谢拉格的雪山，是会吃人的……】
“所以，两则故事之初所提及的耶拉冈德的愤怒与放任，按照第二种说法，其实只是祂状态不佳，力量衰弱之后，人类自己的牵强附会是么？”
“那只是经卷阁里偶然发现的故事，或许是当时的亲历者所留，也或许只是单纯的狂想，只不过……”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更加现实，也更加残忍不是么？”
“我倒是觉得两种都是一样的残忍，只是后者更显合理的同时，也留下了更多的疑问。”
“像是这边的各位也都有这样的疑问么？”
蔓珠院的经卷阁前，聚集了一群特别的人物。
倘若一个人的衣着能够证明这个人的诸多讯息，那罗德岛这边的讯息边显然要简洁许多，而除开罗德岛的以外的其他人，讯息都显得太过繁杂。
穿着风格各异，甚至不乏一些反雪山季节的特别装束，甚至连种族特征都与罗德岛这般搏了个过于丰富的不相上下——
这就不论怎么说都显得过于可疑了。
而当那好似头领般，穿着最是可疑，甚至披着一身厚重斗篷的人迈步上前，掀开斗篷的那一瞬，便是博士立时退步，雅儿略显惊讶，而Ace与极光立刻健步上前立盾于双方身前的一幕——
源石炸药……
对于雅儿而言或许有些陌生，但对斯特凡诺一行人而言根本不会认错的东西，正在那人身上缠绕着，闪烁着红绿相间的提示光。
这样的自杀式袭击，更像是会在哥伦比亚或是玻利瓦尔出现的一幕，而非谢拉格。
可它确实出现了，带着轰然鸣响的炸鸣，那是雪山之上千年以来不曾有过的鸣响，别与圣铃的清越，源自人类技术的创新，同时也让源自人类的恶意。
落在这圣洁的雪峰之上，将恐慌也一并带到此刻。
“看起来你并不惊讶，博士。”
“你也看起来并不奇怪，雅儿小姐。”
坚实的源石技艺加持于盾牌之上，厚重的防御之后的两人一前一后，都能看到对方的从容。
又或者，早在爆炸的那一瞬，斯特凡诺后退却没有拉上雅儿，就已然是笃定对方必然会无事。
毕竟对方执起那柄长矛贯穿奥丁胸膛的那一刻，只有他一人见证。
不过说起这个，那特别的神具是如何处理的，他有几分好奇。
但此刻显然不是该深究这一点的时候。
就像两人对话中呈现的「早有预谋」那般，斯特凡诺早已考虑到蔓珠院会有被袭击的可能才带着人来到这里，最好是，来到现场。
为此，他才带上了大半的干员。
大半……
闪灵与斯卡蒂都另有安排，崖心自不必说，而其他人都在这里，早早便被斯特凡诺下达了备战的警惕指令。
如此方才有此刻应对的及时。
可这是他的想法。
他早早预见到了海神教团的残余分子可能不会灰溜溜的选择逃跑。
因为那意味着与封锁线对耗，在别人的地盘上，这种对耗的结果会相当惨烈。
但也或者，存在着那位主教不在意这样的伤亡，只想着自己能逃出去——这样的选项。
所以斯卡蒂和闪灵都没有在这里。
那么到底会是哪一种呢？这次爆炸只是个调虎离山的假炮仗，还是重头戏之前的序章呢？
在弄清这一点之前，他倒是还有时间询问雅儿小姐。
只因他认为这位「侍女长」代表的意志，是自己那变样颇大的挚友。
“有没有可能，是某人推荐我来这里看着你呢？”雅儿微笑道，以熟悉的语势开口，便已足以令他明了。
只能说这种语调还真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
“那么他和他的其他同伴在哪儿？”他又问，摆手示意拦下了爆炸准备过来说点什么的Ace不必多言。
“我可没说过他有别的同伴。”雅儿仍旧微笑，同时朝着方才「救」了她的极光微微颔首。
弄得后者有些莫名的小激动。
没有注意那样的小互动，斯特凡诺只是笃定道：“他必然会有其他同伴。”
“所以，在哪里？请告诉我，雅儿小姐。”
“山脚，还是猎场，你觉得呢？”
“猎场……”斯特凡诺笃定道，然后扭头看向隐约能听到些呼声的蔓珠院外，那是与之前的惊慌声不同的，更像是某种积极性质的，看到了什么值得振奋的画面的呼声，“看来对方是双线同行。”
“你俩不也是？”雅儿的笑容终于显得有些无奈。
“是啊，很高兴，也很遗憾，我俩也是了。”
朝着Outcast几人结印似的做了几个战术手势下达指令，看着他们以优异的视力与出色的反应理解并实践，斯特凡诺方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这位侍女长。
“我也曾想过倘若他能跟上我的时候，想着那一幕能多么痛快、充实、安心，仿佛这世上又多出一位真正彻底的知己……但却从未考虑过这种事真能成真。”
“为什么？”雅儿问。
虽是在问，但她的目光已然低垂，如她那佛理的一面那般，隐约察觉到对方的回答。
“巨大的成长，极大的变化，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抵达呢？”
“这世上总有些得不到的东西其实是是唾手可得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矛盾，其实大家都很明白。”

NO.73:耶拉冈德正期待一场释放
从1087年到1095年。
那个只能在战场中随波逐流，头顶的上司从赏金猎人到雇佣兵再到赏金猎人再到雇佣兵的不断循环的少年，能在这八年中成长为怎样的模样？
仅仅是八年。
对萨卡兹而言太过短暂。
对永恒者而言不足为提。
也正因如此，所以在一开始时，谁都没有将他的变化，列入计划。
于那条龙而言，那场旷日持久又牵动着无数国家视线的战争只是他行经路上的一道。
他从那里走过，却并未长期停留，也并无能在那份残酷中长存的资本。
即便之后又曾归来，他也终归没有停留，毕竟他并非萨卡兹，没有那份被土地、被血脉禁锢已久的牵绊。
太多的萨卡兹们也并未在意他，正如他们的殿下，即便会因其特殊的遭遇而投以目光，静待他的成长，却也没有急切到要让他一定要派上用场的程度。
在那样的战场上，很多人都能注意到他的特别，不仅是因为他能够最终活着将圣物运到的功绩，更是因为一些更加深沉，更加隐晦的特质。
会主动将苍龙七宿的头衔颁给他的，并非只有莱茵黄金。
但也只有莱茵黄金，愿意为了创造者期望的远景予以投资。
萨卡兹们没有投资的余裕，他们的中下层深陷泥泞，他们的上层望得太远，注意不到眼前的一溜小水花，哪怕是殿下、将军那般的人，也只是对其抱有些许期待。
而非真正在其上投注，将其视作破局的考量。
大家期待的，只是将来。
大家等待的，也只是将来。
巴别塔的议长如此，巴别塔的恶灵亦是如此。
所有人都对此刻不报以如何的期待，选择的尽是埋下种子，等待着将来。
哪怕是在那场仅存于三人之间，将某位勋爵排除在外的约定之中，大家期盼的也是足够遥远的将来。
在那样遥远的将来中，没有现在的位置。
为了那份遥远的将来，大家甚至愿意为此牺牲。
只因现状太过艰难，为了那份真正能够想见的救赎与解脱，视线必须放得长远。
承认自身的无力，确信现状的艰难，由这份诚恳与自知构筑的计划，才是迈向成功的基础。
因此痛恨无力，因此渴求力量，也曾是有过的事。
无法像真正的指挥者那样统领军队，改变战场，无法像某些萨卡兹将领那样纯靠着强大的力量扭转局势。
不论是指挥的能力，还是单兵作战的能力，那时的他都没有。
他只是战争浪花中的小扁舟，还差点翻船。
他也没有想得那么远，只是帮不了别人，不如离开。
也没到非要帮不上忙还要去添乱，给死亡记录多添一份名字的程度，更别提最初的他对那片战场涉及的一切都怀着满腔怒火，而第二次再来的他，也仍然没有喜欢上那片饱受疮痍的土地。
只是因为有人对他报以善意，也只是因为有人曾开解他的烦躁，令他重新理智，而他也有些喜欢那位殿下所谋划的，不仅仅属于萨卡兹一族而是所有族群的美好愿景。
像是能让那时的他想起「故乡」生活的愿景。
于是他们有了一份约定。
那份约定以糟糕的现状为前提，一同将希望定于将来，甚至都为了那份希望能够实现而支付了足够的代价。
而现实……现实从来都不合理，它的不合理便是不合理在那约定的时间太过遥远，仅仅过去了八年，那当初的少年便已成长到了此刻的模样。
而大家在那场约定之中期望着能够实施计划的舞台，也比那计划提前了太多年。
就在今年，亦或明年。
维多利亚的公爵们带领着军队集中于伦蒂尼姆周边，海神教团那连同教宗、祭司们在内的核心成员都疑似前往那片土地，而他格外清楚的一个情报，在于卡兹戴尔军事委员会的将军特雷西斯，也在伦蒂尼姆。
他必然身处漩涡的中心，甚至搅动着漩涡。
待到时机成熟时，他能汇拢整片大地流落各处的萨卡兹。
数量庞大的萨卡兹人口流动也将牵动诸国敏感的神经。
理论上本应在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后才会出现的舞台，就将这一两年内成型，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世界变化的能力，也或许，大家都低估了某人无意间参与了太多环节所造成的蝴蝶效应。
某人尚未分析到这一点上。
他只是因话题而不可避免的回顾了一下过去。
思路也朝着曾与那俩人许下的约定飘摇，继而感到分外的不快。
现在的他，有能力介入昔日卡兹戴尔的战场，现在的他，亦能指挥一方军士，约定的一环如此之早的达成，是否意味着大家的付出其实有着回缓的余地。
这是一种后悔的想法。
并不符合他一贯的理念。
这是一种玷污过去的假设，仿佛要否认过去三者的决心，仿佛只要早知一切都能那么快的话，那个人就不必去死。
只要自己经历足够多的磨难，就能推进一切，甚至是避免她的牺牲？
多么傲慢，又多么愚蠢，却又……多么的有吸引力。
正因意识到了这一点，心中才会涌出不快。
对这份想法不可抑制冒出的不快，对于自己心态失衡却又没能立刻调整回来的不快，以及最终，这种想法只是想法，就算他真的决心玷污这一切，他也没办法让时间倒流的不快。
哪怕是莫斯提马手中的锁中之兽，也放不出这样的狂言。
可光是有这种构想就足够令他愤怒，这份怒火无从发泄，憋在心头，仅能通过与法术构筑的指令来疏导些许。
就像此刻，他朝着安多恩，以及追随着安多恩的那些寻路者同胞们提供着看似只是情报，实则指挥下令的讯息。
雅儿注意着蔓珠院，而他注意着圣山。
三分之一的分身留守于图里卡姆各处，以防海神教团的教徒逃出谢拉格，三分之二的分身则是冒着随时可能被风雪乃至地势给「创碎」的风险在圣猎范围内活动，这份安排的目的与确实的收获在半小时后得来，那便是落入几具分身联合拼凑的观测范围内的埋伏。
如此一来，海神教团并未选择跑路而是另有想法的事实也摆在了眼前。
甚至是那位当初被智天使打了先手，完全没表现出来到底有何长处的彼得主教，也是赫然在列。
这一次，没有智天使们那高倍镜首先狙击，他能表现出相当不错的战斗素养。
哪怕是提前发现也能顺势作战，扭曲细长的带骨长鞭出手便带走了三位佩尔罗契家的侍卫性命。
这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好战绩。
能将他所率领的异教徒伏兵提前告知于恩雅的楚信然，自然也能告知于那本就在谢拉格待了数日，已然相当熟稔甚至看起来是在与当地人一同享受圣山大典的安多恩一行。
对于三族族长而言，一位萨科塔人为首的新队伍冲入圣猎场地虽然惊愕又异常，但他们协助对付邪教徒的事实未变，这番意外便只需放到之后再说。
更别提之后还有更加专业、军事化的萨科塔人队伍加入混乱的猎场。
那是智天使卫队的智天使们，因为智天使装甲无法运上圣山而被迫轻装上阵，好在就算没有庞大魁梧的装甲，作为成年萨科塔人也都有着各自的守护铳。
为驾驭装甲所作的训练、以及改造，再加上能在萨科塔手中绽放出别样光彩的守护铳，用来对付这些身躯已然呈现一定程度异化的秘教教徒们再好不过。
可这仅仅是这样的话，要对付昨夜战场中出现过的神嗣兵种堕雪鬼，哪怕各个都抱着牺牲的觉悟，也无法弥补体量的差距。
“那种东西还能有多少残余？”
阿克托斯在看到那些魁梧而又狰狞丑陋的怪物便忍不住惊愕出声，而这番话语倒是引来了菈塔托斯的瞪眼。
“你见过那种东西！？”
作为初见而言，面对那些极具压迫感的巨兽，布朗陶家主的反应还算稳重勇敢，不像她那妹妹已然躲到了丈夫身后。
“尤卡坦，那是什么？”
“不清楚，但明显很危险……”尤卡坦甩手抽出腰间的利刃，作为休露丝的丈夫，他向来声名不显，但那稳定的握刀与那一转锐利的目光也算是位出色的战士，“莫希，保护夫人。”
“是，尤卡坦大人。”那跟随于休露丝身侧的黑发依特拉女孩提起手中的黑弩，在其身侧，属于外界科技的黑色无人机迅速升空，为她提供更加准确的视野。
布朗陶的家主能够堂而皇之的戴个耳机在头上，布朗陶家显然对外来物表现得相当开明，手下有人用无人机也不算奇怪。
但阿克托斯还是意外的看了眼尤卡坦身边那黑发女孩儿，在一家札拉克，还都发色毛色普遍偏橙的暖色调队伍下，莫希那样的一身黑本就足够突兀，看着就不像是一路人。
但比起注意那种事，显然还是一旁那妖妇那咄咄逼人的模样更催促着他共享情报：
“昨晚和希瓦艾什家的联合围剿就有那些东西，本来是由那些萨科塔人的特殊装甲才能对付，极度危险。”
说着，他还不忘补充一句更加实际的说明：“没能力接我一斧的，也别想抵挡那些家伙的攻击。”
“这也是那邪教的怪物？”阿克托斯的身旁，并未参与昨夜围剿的瓦莱丝问。
她之前一直都盯着大长老，只因一直认定对方有着阴谋，就算圣猎要出什么岔子，也「一定是大长老干的」，结果出现的岔子令她意外，出现的怪物更是陌生。
山雪鬼吗？难道这种东西就是山雪鬼吗？大长老就是说父亲是被这种东西……
时至今日，领受耶拉冈德数次话语的她已经完全不怀疑父亲的死是被大长老所害，可她也没想到大长老用来嫁祸的山雪鬼会是这般模样。
“不，这是你们谢拉格的怪物啊。”彼得主教微笑道，看起来还是有在适应雪地的纵跃回身，退回到了堕雪鬼身边，“谢拉格人的血肉，谢拉格精怪的血肉，再加上一点点神明的恩赐，若是不理解的话，不妨问问你们旁边那位老人。”
参与圣猎的一行唯有三族族长与其部下，但这一次不同的是，圣女亲自参与，甚至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不顾老迈之身的同行。
本是担忧他老迈体弱，不堪劳累的三族本是打算中途将他送回，可意外的便是他确实跟随了这一路，不见颓势。
作为队伍中唯一的老人，此刻亦是万众瞩目。
“大长老，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老人的一边，圣女发问，比起那以虔信文明的佩尔罗契家主的惊愕，她显得平静许多，却也决绝许多。
一反圣女常见以持着圣铃的姿态，而是拉开了一张弓，箭矢直至着大长老。
很多人都忘记了圣女的选拔是要求体力，恩雅•希瓦艾什并非一位柔弱的术士，亲自参与圣猎时她所选用的也不是法器，而是弓矢。
只是没想到第一道箭矢，对准的不是野兽也不是山雪鬼，而是大长老。
圣女的培养，圣女的教导，那宛若导师般的老人，最终被学生以那般冷漠的面容箭矢以对，而他则只是微笑，是那一直以来鲜少露出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看了眼那些用于直播的无人机，再回头环视着所有注视着他的目光，没有在意其中的复杂，也没有在意其中有着一对刻骨的仇恨，只是抬手。
那是一道寒光。
“圣女大人！”耶拉冈德的虔诚之斧，阿克托斯要冲去护住圣女。
可他身旁甚至有人比他更快，那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畅快笑容，笑得甚至有些狰狞的瓦莱丝，将手中的长鞭挥出，直指那老迈的身躯，鞭身在高速中弹出加装的刃光。
为了复仇，她甚至是佩尔罗契家族中最早接受外来技术的将领，而她此刻与其说是攻敌之所必救，不如说只是想要他死。
她没想到这一刻能来得如此之快，在她还在谋划着如何才能算真正的复仇，如何才能将对方的罪状昭告于天下时，反倒是对方主动露出了獠牙，担上更为大逆不道的罪孽。
耶拉冈德在上，这亦是您的恩泽么？
她这么想着，却没想到在那瞬间，耶拉冈德的声音响在身侧，内容却是：
“退后……”
“呃……”错愕的卡普里尼还未反应过来，带着利刃的长鞭却已然给她带来不理想的鞭笞回馈，不像是抽打撕裂肉体，更像是拍在了钢铁之上。
而那一切的万众瞩目下，那在被长鞭与箭矢两方贯入的衰老身躯爆出澎湃的血液，朝着四面八方甩出。
但以那无人机的俯瞰视角看来，那掩在血液之下的利爪实际着重的并非瓦莱丝将军，也并非圣女，乃至那跑到圣女身侧才提斧相接的阿克托斯，而是恩希欧迪斯！
这目标选择岂止是他们没料到，就连恩希欧迪斯身侧的部下们也没想到，以至于马特洪持盾迎上的反应慢了半拍，尽管挡住了一瞬，却又在下一刻与魏斯一同被利爪拍开。
而那本应在这时神兵天降的锏，却不得不应对那彼得抓住机会放开限制的堕雪鬼们。
可尽管是最强的护卫不在身侧，那手持手杖，在前两刻也并未如同阿克托斯那帮前去保护妹妹的希瓦艾什家主，已然能够把握部下争取的一瞬。
银亮的利刃裹挟着冰冷的风雪迎来血红的数道利爪，而他挥出的手杖与其碰撞，传出数道足以证明其材质不俗的爆鸣。
尽管仍是退后了数步，手杖重新担任起手杖的职责，些许鲜血沿着胸口裂开的衣衫前淌下。
落入劣势，有些轻伤，却也被是挺过了最初的危机。
被一旁那在刚才「消失」了的首席技术执行官抬手拉起。而与此同时，延时爆发的冰晶在那体态畸形的大长老脚下爆发。
诺希斯•埃德怀斯，是位研究者，也是位术士，更是位足够冷静，同时头脑能够担当策士的聪明人。
早在一开始时，他就如恩希欧迪斯一般对于大长老的目标并非圣女大人而有所预料。
于是当大长老当真显现异状，像是要蓄势出击的瞬间，他既没有考虑保护圣女，也没有考虑用自己那并不坚实的胸膛去为那远比他更强的恩希欧迪斯抵挡攻击。
他选择埋下法术，在那大长老的脚下。
相信恩希欧迪斯和他的部下不至于在这一击下倒下，而他要用这一击的时间反过来试探对方的底细，而这反馈的结果并不乐观。
“零度爆发和失温症没什么用，他确实是那位大长老。”迎着恩希欧迪斯质询的目光，他淡淡的回答。
然后两人一同看向那完全伸展起身躯，却又同时被菈塔托斯的法术、阿克托斯的巨斧所击的大长老。
零度爆发和失温症，那都是诺希斯擅长的法术命名，尤其是后者需要提前准备，以冰寒一点点地夺走对方的生机，是无比残忍却又难以抵御的环境法术。
在这雪原本该相得益彰。
但对方也确实是那位大长老。
那位同属于菲林族群中牙兽分支，以高度先民血脉生存于雪域的大长老，他或许比绝大部分人都还经得起风雪。
“恩希欧迪斯，你就看着吗！”
在两人还在交流与判断的同时，菈塔托斯便已是不加掩饰的不满，在那明显经历了邪异的变故，整副身姿都已扭曲的大长老面前，她的法术尽管并非是诺希斯那样极化风雪，不至于对大长老毫无作用，但却也并不算是强大。
毕竟从未有人要求一族之长就非得是极善作战。
但菈塔托斯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真是位强大法师，能够将这突然发病的家伙打下去。
“变化，你们都想改变谢拉格，谢拉格根本不需要改变！谢拉格也不该改变！彼得！你还在偷懒么！”
喊声逐渐歇斯底里，样貌也完全不似人类，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可以笃定是在病变状态的大长老，光是存在本身就令人质疑蔓珠院信仰的正当性。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偷懒了！”话语时而顿滞，只源于战局的焦灼，彼得有心加速与那些萨科塔人的战斗，其手下的堕雪鬼们更是早就应当大开杀戒，可在眼下，他必须承认一件无比屈辱的事实——他成为了缺口。
而令他成为己方战局缺口的，是那个突然抽手不在与堕雪鬼们作战，而是直奔他而来的卡普里尼女人。
锏，轮着两支如她称谓那般的重锏，深谙围魏救赵的精髓，完全是一副要将他拍成肉酱的架势，令不少堕雪鬼都选择返身驰援，也令不少萨科塔人的压力骤轻。
但即便是如此的屈辱的状态，即便是被这女人打得节节败退，他也能看到此刻那最明显的胜机，那是其他战场中负伤愈渐增多的敌人们。
“拖时间！他们都是在强撑，而且撑不过多久！”
“只要你把他们全部留在这里！谁又能改变谢拉格！谁又能改变你熟悉的风雪！！”
他话语振奋，一点都看不出正在被黑骑士痛揍，而他的话也确实让不少人心头一沉，更是让那通过直播看着这一切却不能立刻赶赴猎场的谢拉格人们有些莫名与怔然，还有些难过。
有些人隐约理解了大长老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因为他们也都曾抵制过喀兰贸易带来的改变。
可也有的人完全不在乎，更相信三族族长的领导。
这样的人更在意战局的劣势，听到这话时更是心急如焚，下意识张望之前那些奔赴猎场的战士，也不知他们是否真能及时赶到。
可也在他们所见的直播画面下一秒，一道箭矢在彼得主教被黑骑士击退时贯穿他的腰腹。
而那之后，又是一道箭矢朝着大长老那已然四分五裂却又带着活动着的骨血的肢体上疾驰，一箭洞穿血肉，带着冰寒的轨迹。
那是大长老也无法承受的冰雪之寒，远超诺希斯的法术构筑。
那是能令大长老的动作为之一滞的冰冷，而这猎场也仿佛呼应着那道箭矢的轨迹，风雪忽如其来，甚至拢着狂风。
而那狂风之下，是圣女满弓的身影，眼中满是漠然肃然的神光，庄严宣判道：
“耶拉冈德能！”

NO.74:执迷于信仰者，最终枉顾了信仰
人都有自己所习惯、所能够掌握的环境，在教育学中，这种环境被归纳为一种舒适圈。
人长久待在舒服的环境下，会因为生活安逸而不想动脑筋。
但若把人带到比较险恶的环境，经历了挑战和痛苦，反而会变得成熟。
可若是那人不想抵达险恶的环境，仅仅是为了待在舒服的环境下而去接受挑战与痛苦呢？
这不禁会令人想要评价那动机的特别，更令人好奇他具体实现目的的方式。
毕竟，并非是为了更好的自己，而是为了更满意的生活而选择的努力，或多或少，是会存在一些侥幸与弯绕的。
这是方向路线上的不对劲，在做出选择的那一瞬，思路便也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可对于蔓珠院的大长老而言，仅仅是一句「想要重现当年的舒适圈」就能解释他背叛一切，甚至敢于在无人机直播的大庭广众当下起事的动机么？
当然不能，这无法解释他那宁肯被全谢拉格人民猜忌也要出手的觉悟。
而他的理由，早已在异化的嘶吼中道明。
「谢拉格根本不需要改变」。
「谢拉格也不该改变」。
在谢拉格的前路选择上，这就是大长老的答卷。
正因为怀着「这是为了谢拉格的前景着想」的决心，他才能够悍然出手，甚至不顾及那些会将他的作为公之于众的无人机。
就算会被唾弃，那也是一时的。
届时三族都是元气大伤，蔓珠院能够扶摇直上，而他大长老大可以退居幕后，让圣女主事，同样能够达成那份仍然理想的谢拉格。
谢拉格不需要改变，谢拉格当永远神圣！
这份计划的建立基础，则是恩希欧迪斯早已交出答卷，可恩雅还没有。
恩雅的倾向并不明显，可他清楚恩雅对那恩希欧迪斯的感情一直复杂，而在很多时候，她并不掩饰对那兄长冷漠与失望。
那便足够了。
复杂也没关系，他能推一把，朝着决裂倾斜。
而这些，只需自己的计划成功，只需他大声叱责恩希欧迪斯的罪状，如此甚至连阿克托斯都说不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他可是清楚的，阿克托斯对于希瓦艾什，乃至整个喀兰贸易都怀揣着恶感，认为他们在破坏山川，枉顾信仰，令谢拉格人也逐渐堕落——这一点大家的想法可不就是一样的么？！
可为何？
仅仅是经历了一晚的时间，他与恩希欧迪斯之间的敌视不再明显，甚至一同攻击自己？！
比起见风使舵的布朗陶家，一直以来坦坦荡荡又头脑简单的佩尔罗契家怎会有如此大的改变，仅仅一夜这是使了什么妖术？！
“难道佩尔洛契家的人真被山雪鬼魇了不成！”
终是忍不住发出如此的质疑声，利爪与金属的碰撞与角力在这同时得以进行，可立刻回应他那份没头没尾质疑的既不是阿克托斯，也不是恩希欧迪斯，反倒是那个他一直不曾放在眼里的瓦莱丝。
“山雪鬼！？山雪鬼的梦魇！？山雪鬼的邪毒！！你竟有脸再提！！”本是颇为稳重甚至冷漠的卡普里尼将军，此刻的脸色却是极尽憎恶。
这份无来由的憎恶令他怔然，结合她所咆哮的话语，便是蓦然间地，他记起了对方的父亲是谁。
那本是他已然遗忘的往事，是他为了维护「谢拉格的停滞」所作的无数努力的一环。
而在此刻略略复苏的记忆中，他还记得自己是用一瓶……
砰！
早在之前便已证明无法靠着鞭上利刃划破对方表皮的长鞭，却在此刻沿着阿克托斯以巨斧蛮力劈出的伤口上方，击碎了一支并不坚固的试管。
管中液体洒落，淋在那即将愈合的伤口，几乎是瞬间便令那片肌肉群连同血液化作匪夷所思的暗绿。
那瓶毒药……
“是你，你一直记得啊，瓦莱丝。”
不仅是头颅，就连身躯都在扭曲膨胀以化作牙兽身形的大长老，以分裂的目光注视着那伤口，也注视着怒视与他的瓦莱丝。
“怎么可能忘记，当年你就是以我父亲被山雪鬼诅咒为由，用这毒药害了我父亲！！”
“瓦莱丝，闪开！”
终于将那封存已久的叱责喝出，方才感受到前所未有轻松的瓦莱丝，被阿克托斯一个肩撞撞开原地，霎时从雪地中伸展的尖刺迎上后者的斧刃，在火花四溅中顺着刃面的偏转偏移，划过那乌萨斯大汉的右肩，带起一溜染红脚下积雪的血花。
“老爷！”
“连点轻伤都不算。”
佩尔罗契家族的另一位将军古罗呼喊着上前，以铁爪拽住还想扩大战果的尖刺本体，那是一段触须，被他握住的瞬间便已自断，而在那同时，菈塔托斯的法术与恩希欧迪斯的剑刃已然再临，让他们这边有了点喘息之机。
“老爷……”
注视着阿克托斯那右肩宛若爪痕一般的伤口，瓦莱丝此刻的心情亦是复杂，毕竟当初那毒药虽是大长老给的，却也是阿克托斯灌下的。
只是她并不认为那是阿克托斯与大长老串通，那时阿克托斯看着父亲死亡的惊愕不似作假，这个叔叔也根本没有作假的能力。
可这个叔叔却也没想过大长老的恶行，这令将信将疑的她即便有所打算，也从未与其商量。
即便当年的真相最终得到了耶拉冈德的确认，她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同为佩尔罗契姓氏的其他。
所谓复仇，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不用说那么多，瓦莱丝……”覆盖着手套的手掌抬手划过飘扬着雪花的半空，雪势颇大，他这一抓便是满掌雪白。
而他则将这雪白一把按在了自己的伤口上，眉头微拧，又迅速舒展，“我就问你，你打破的那玻璃管里的药，是我当初弄丢的那瓶灵药么？”
那瓶他当初莫名找不到的灵药。
这时的阿克托斯目光无疑像个真正的长辈，令瓦莱丝好似做事的孩子般垂下头。
“是，那瓶药被我藏了起来。”
“是吗……我亲手将我器重的将领……”阿克托斯抬起头来，看向风雪迷蒙，根本看不清的天空。
在这样的风雪下，简直像是圣山也在呼应着大家的心情。
耶拉冈德，您是怎么想的。
“老爷……”同样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古罗再次开口，他总是想要安慰族长，可他又和族长是一个性子，都是善战却又鲁莽，也谈不上会说话。
这种关头更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他也不需要说什么，耶拉冈德的虔诚之斧并没有那样多愁善感，在他开口后便已回过头来，看向了瓦莱丝：
“瓦莱丝，我不求你的原谅，但至少这场复仇，应当大家一起。”
“你父亲姓佩尔罗契，当初的事，我必须赎罪。”
“阿克托斯你这家伙在那儿聊什么呢！！”远方的布朗陶家主终于发觉有人在打团挂机，准备打字辱骂队友。
“看来这些都得回头聊……”略略动了动肩膀，确认并不影响活动的阿克托斯重新提了提巨斧，走到她面前，微微垂首，“但是瓦莱丝，唯独这件事，我请求你在此刻给出回答。”
“请求……”阿克托斯老爷何曾有过这般低声下气的用词？
古罗诧异着扭头，看向那个他曾有过关心却被对方漠然以对弄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同事，“瓦莱丝，你快说点什么……”
“阿克托兰你XXX，还在聊什么！”远处的菈塔托斯已经在喊优美的谢拉格语言了，也只有她能喊。
毕竟她的法术伤害无法作为主力，仅仅是助力，主要面对着大长老的主力团队反而是希瓦艾什家，而这希瓦艾什家的范围，理所当然地，囊括了圣女。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与恩雅•希瓦艾什，距离希瓦艾什家这一代的完全，还差个恩希亚。
“大哥！姐姐！”
或许也不差。
在博士的有意放任下，早在圣猎之初便在注视着圣猎现场的崖心干员，在直播现场出现意外时便是要比太多战士都更早赶赴猎场。
舍弃了正常七折八绕回环的山路，以登山者的方式走上升直线。
一直想要尝试的攀登圣山的她在那一刻有了实践机会，但却没有享受这份过程乐趣与成就的时间，挥舞而出的登山镐直奔那巨大牙兽的腰处伤口，紧接而来的拉扯则是能从巨兽的痛吼中听出其中的狠辣。
恩希亚•希瓦艾什，同时具备登山家的坚韧和战士的敏锐，在罗德岛部门也是以特种干员行动，只因其所使武器的偏门。
登山镐这种东西，用来作武器可真是太残暴了。
挂在伤口上更是残暴。
尤其是作为希瓦艾什家的一员，同时也是以登山家这种职业目标所努力的人，崖心干员的力气就像她兄长与姐姐那样超出常人。
“恩希亚？”
“恩希亚！”
恩希欧迪斯为她的出现愕然，恩雅为她的出现而惊慌，只是不论哪种反应，最终都会演变成数秒之间冲向那恩希亚身边。
只因她此刻站在没有战士能够援护的空处，极易成为被单个击破的对象——
就像此刻，自仇恨与壮志中和之下锻就的剑术以足够坚稳的手杖使出，虹化的锋锐之气斩断了本是直取恩希亚心脏的尖刺触须，而摇荡的圣铃显出足以罩住三人虚幻轮廓，分明虚幻却比实际的铜墙铁壁更加坚稳地抵住了利爪，虚幻的圣铃轮廓与爪碰撞的每一次都带起涟漪与清鸣，始终稳立。
也在这时，马特洪与魏斯的刀刃再至，朝着那仍然显眼的暗绿色伤口出刀。
对于一身皮毛过于坚韧，还有着颇快的再生速度，已然完全变成怪兽的大长老而言，那些好不容易造成的，还未立刻愈合的伤口便是最需保护的弱点，而瓦莱丝方才的那瓶毒药所覆的伤口，甚至直至此刻都没有愈合，甚至那药性还在隐隐扩散，破坏麻痹着周围的完美血肉状态。
何等可恨！
昔日害人的毒药造成了此刻的最大弱点，大长老有心想要瓦莱丝。
可那边始终未曾归还战场，还有这希瓦艾什一家……希瓦艾什一家！
比起那锐利到可以破开自己皮毛的利刃，那能让本就有些麻痹的血肉更加迟钝的冰寒之矢才是真正令他身体与心灵双重动摇的根基。
“恩雅，你也要背叛我么？你要加入恩希欧迪斯的恶行么？我分明……”
以近乎哀求的卑微语气呼唤着，但从一头有着数十条诡异触须长尾的豹类牙兽口中发出这样的声音或许并不那么令人怜悯，“那样期待你成为新的大长老……”
“您又是如何觉得我会成为大长老？”头顶悬浮着那柄圣洁的铃，手中重新挽起那沉重的弓，恩雅在恩希亚无比雀跃的目光下正与兄长与妹妹站在一起，“只因为你在昨夜的经卷阁说的那些话？”
——
“圣女，你知道老朽的名字？”
“不知道。”
“这座蔓珠院中，恐怕无人记得了。”
“就连老朽自己，都已经忘了。”
“每一任大长老，在接过上一任的衣钵之后，都会成为大长老。”
“将来，人们也会忘记你的名字，只知道你叫做圣女。”
“然后，大长老和圣女都会发现——”
“人们信仰的，并非耶拉冈德。”
“人们可以信仰任何东西，只要一个故事，一些巧合，他们就会信仰你，信仰我，信仰恩希欧迪斯带来的改变，信仰那些山和水，甚至是脖子上的吊坠。”
“既然人们什么都可以信仰，那么信仰究竟是什么？”
“大长老们最终得出了答案。”
“人们信仰的，是信仰本身。”
“人们将选择权交给信仰的对象，人们将自己排斥的事物统统归咎于信仰，人们无条件的信任这信仰所指导的生活方式。”
“所以信仰是什么？”
“是逃避，是懒惰，是颓废，是安定，是停滞，人们渴望安定，渴望信仰，渴望信仰，信仰将谢拉格人统合在了一起，人们追求信仰，人们依赖信仰，哪怕是那外来的，绝非拉特兰宗教的什么教派，其组成也同样如此。”
“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是相同的。”
“所以恩雅，不论是要驱逐他们，还是要对抗恩希欧迪斯，你所应该做的，你都清楚。”
——
在那时，大长老在烛光下看着圣女，圣女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圣女甚至闭上了双眸，微微扬首对着那象征耶拉冈德的精美供石，少顷后，又微微垂首，睁眼转而朝着经卷阁的出口走去。
一语不发……
而大长老自己，则是认为他想要传达的意志已经传达到了。
蔓珠院的意志已经传达到了。
——
而此刻，圣女箭指着蔓珠院的意志，她的头顶悬着那分明未曾带来的圣铃，与希瓦艾什的血亲站在一起，大长老忽然想起，她也姓希瓦艾什。
庞大而又扭曲的豹类怪兽面前，是三头体格远远不如它的雪峰霸主。
雪豹……
三头雪豹有着并不一致的眼神与目光，其中一位甚至显得有些儿戏，目光只是在另外两位身上逡巡，好似这险境与严肃都与她无关，她只在乎三人重新站在了一起。
可也正是这样并不统一的三头雪豹，都对它亮以爪牙。
对着千年来不曾改变，盘踞于这片土地的信仰，可是，可是……
呜呜的风声就在耳畔，愈发冰冷的雪花飘在身侧，那令它都难以忍受的冰冷，那些人却能适应，那抵住它数次袭击的圣物，正在圣女的头顶熠熠生辉。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预示着一份令它无法接受的现实。
那份信仰的实体，这片群山的神灵，祂存在着，祂注视着。
甚至没有站在它这边。

NO.75:佛理一开始就在的，基督刚刚来，祭星现在就来！
Tenzing，丹增，是银灰在那维多利亚荒原与谢拉格交界处所遇上的羽兽，在对羽兽的分类中，它属于最凶暴的隼类。
同时也被银灰早早赋予了这个在谢拉格语中极受欢迎的名字，其意为：
坚守教义；
而当银灰饲养着这样的伙伴被当做企业宣传的一环而被报道时，理所当然的，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一种作秀，一份试图博得他人认可的虚假宣传。
饲养一只羽兽，赐它一个在谢拉格烂大街的名字，能证明得了什么？
没多少人会真的觉得恩希欧迪斯会视它为伙伴，也没多少人觉得一只羽兽当真能被寄予那样的期望。
可在此刻，它翱翔于风雪之中。
本应连无人机都难以运转的风雪之中，却不仅是有着无数无人机毫无影响的运转，连它这样需要借助稳定气流飞行的羽兽也能轻松遨游其中。
这是耶拉冈德的庇佑，丹增当然明白。
人类是距离文明最近的动物，却也是距离自然最远的动物。
而它这样的羽兽，则是能比那些人类更早的察觉这座雪山的变化。
那是耶拉冈德的变化，同时也隐含着另一份变化，另一份隐约熟悉的，能让它无比敬畏甚至恐惧的气息，同样在风雪中舒展，扩散。
令它那本行于高空俯瞰着战场的锐利眼瞳显出惊愕，显出畏惧。
望向那气息是主要延展的方向。
那是那群怪物所在的方向。
是主要由无数萨科塔与怪物组成的战场。
拉特兰所属，智天使卫队。
拉特兰的背叛者安多恩，及其所带着的寻路者队伍。
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麾下的山雪鬼部队以及其得力护卫锏。
三方混杂的战场上，有着共同的敌人。
那是从外表上就能确信根本不会认错的敌人，只因他们都与那完全兽化的大长老一般，有着庞大的身躯，扭曲的模样，怪异的结构，看起来只能以「怪物」甚至「怪兽」来充作形容。
堕雪鬼与那些奉献了自我，以投入万物之主怀抱为目的成为神嗣的教徒们，彼得主教集结了在谢拉格的所有窝点仍然残存着的信徒与仪式祭品，只为进行这一场豪赌。
他才不愿灰溜溜的从谢拉格逃到维多利亚，他接下了圣座的期待，承下了祭司们的任务，不论他们是否还需要那龙族遗蜕，他都要完成自己的目标，这才是他为万物之主的奉献，这才是他所坚持的信仰！
在他如此的坚持之下，这些阻碍能算是什么？
“你们又能算得上什么！？仿照古器打造的玩具，毫无创造性的身体力量，就凭你们，也想妨碍我，妨碍万物之主的威严展现！”
——在数秒前，他有过这样的咆哮怒言，在黑骑士的完全压制下。
只因不服从卡西米尔的商业联合会安排而被追杀，不会使用法术的莱塔尼亚残次品，天生的武者，锏。
其真身便是蝉联卡西米尔骑士锦标赛三冠的「黑骑士」，在被恩希欧迪斯雇佣后便一直担任着他的护卫之职，是魏斯、哪怕是世代保护希瓦艾什家族的角峰家族的现任角峰也承认无法对抗的最强者。
能够纯以肉体的力量与纯粹的战斗技巧压制着彼得主教，便足以证明其卡西米尔骑士三冠王的含金量，其本身更是不太喜欢在战斗中发言，只是看向那在挨打中还大放厥词的彼得主教目光愈发轻蔑。
“你那是什么眼神！野兽一样的混账女人！”
堕雪鬼冲刺在前，为恼怒的主教暂时赢来了一丝喘息，本来祂们就该是需要黑骑士处理的敌人，只是黑骑士为了缓解其他战局的压力而一直在找机会过来「踹彼得几脚」，以这种方式来利用那些怪兽「优先保护同族」的本性来打乱其战斗节奏与仇恨目标。
只是但凡让主教缓过味儿来，那些雪鬼兽的防守也就会更加严密，彼得主教这个对方阵营的「突破口」也就越发难以利用。
“就算那边大长老那个废物能被自己信仰的东西抛弃，你们也没资格也没资格对抗茫茫的万物之主！”
冰冷地视线扫过被雪鬼兽拦住的锏与那些与神嗣间互有伤亡的山雪鬼、智天使，乃至寻路者那群成分复杂的家伙，彼得提起手来。
那手延展着鳞片，延展着利爪，远比他昨夜展现的非人生命力更加鲜明，朝向锏的所在，却又略作犹豫，朝向了安多恩的所在。
“没有基督，没有佛理，更没有祭星，你们这些没有神明庇护的信仰者，只当迎来死亡。”
放下这般的话语，他便主动踏步冲出，却又在下一秒，被一道纤细的手臂所按下。
“你挑错了动手的对象。”纯白的连衣裙，消瘦而又单薄的身躯，却顶着纯黑色的双角，身负漆黑的羽翼，头顶更是有着一道暗红色的光环，出现的瞬间便足以令在场所有的萨科塔扭头看来。
惊愕于她那不合常理的体征，更难接受那份源自种族天赋的共感所传来的无数激烈情绪。
那是足以动摇律法判断的无数欲望在激荡，换做寻常的萨科塔，甚至可能当场堕天。
可在场的萨科塔，绝大部分是经历过特别改造的智天使，而那最后的例外，则是在某些方面的情绪比那少女所背负地更加坚决的安多恩。
所以这里的所有人只是惊愕她的忽然出现，却并未因此而被影响战局。
这战局也不允许他们太过分心于他处，只有本就凭借着个人实力较为从容的安多恩，仍在惊愕地眺望着她。
“阿尔图罗？”尽管素不相识，但他依稀能从少女的外貌特征中想起某位和他一样属于被拉特兰当做敏感人物封存的存在。
但那「阿尔图罗」并未理会他的反应，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截下了彼得的爪子，脸上甚至挂着些许不妙的微笑。
“不是基督？就不行了吗？”
“基督……”彼得注视着她，眼中的愕然在刹那间化作骇然，“你分明环绕着基督的气息！”
“将我当做那人造的冒牌货……”女孩的眼中闪过明显的不快，握住那爪子的手掌更是不自觉的收力令其发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却又在这瞬间想起些什么，松开了手，“不过就当对你不再追我的奖励，我来告诉你，谢拉格确实只有这家伙和另一个主教，其他的祭司和那个奇怪的教宗都不在。”
“你来负责他吧，反正也只是海洋手下蹦跶的家伙。”
“你在，你在和谁说话？”扶着骨裂的手腕，彼得脑筋倒是转得不慢，“耶拉冈德？！”
“蛤？”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对的，但赫莱尔从未关注过那些人的庆典和故事，也就不清楚他确实以耶拉冈德身份活动过多次，只是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了眼那主教，继而在转身中消失。
消失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你不应对那圣徒出手。”
这倒也证明了赫莱尔•本•沙哈尔虽然是来这里见证某些东西，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关注其他。
至少对于安多恩的烦恼与道路，祂亦有所留意。
“那家伙是拉特兰的圣徒？”尚不知安多恩的身份与来历，彼得被打乱了这么一手，倒也来不及庆幸对方离开的突然，只是看着那远方重新与神嗣战斗的安多恩，对那家伙数次对自己展露的敌意也有所察觉。
他本不在意那种敌意。
作为秘教的主教之一，他所承载的敌意可太多了，更别提萨科塔人基本=都可以算是和秘教有仇，被一位天使盯上这种事正是理所应当，而他也从不吝惜回击，对于那些天生异常更甚阿戈尔人的萨科塔，他也喜欢不起来。
可此刻都被这么威胁了，他也没有能够挑战那满是基督气息的女人的把握，只能重新将那已然愈合的利爪朝向挪回锏那里。
他看的很清楚，在场之中虽然智天使和山雪鬼们都是战斗力颇高的精锐战士，彼此配合甚至能够与神嗣战斗，但处理他们的队长带来的成果远远不如处理掉安多恩与锏实际。
前者是一个群体的领袖，同时那柄短铳甚至威力大过智天使们的守护铳，而后者……后者虽然孤身一人，但那战斗力就很是离谱！
那就处理掉那个混账女人！
也能报复之前被反压制到一度身残的怒火！
他如此想着，一时之间甚至将那萨科塔女人在刚才说过的话语抛诸脑后。
想着既然不是耶拉冈德，又能是什么家伙能处理自己。
却不曾察觉天空中的雄鹰已然远离了他这片战场。
那股熟悉而又恐怖的气息越来越明显了，越来越能令它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少年了。
那个少年，气息极度可怕，根本不该是普通人类所身负的威圧感。
丹增岂止是不会亲近他，根本就是他在的时候，丹增只想远远地离开。
那自然是——
“没想到这次也是太过谨慎，和空气斗智斗勇了啊。”
凭空地，空气中传来那带着扩散音浪的声音，好似电子处理过的浑厚男声，令彼得略略怔然，警惕地注视着那积雪愈发明显的身侧。
“谁！”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那瞬间所异化的不只是双臂，衣袍之下的身躯依然完全朝着深海之物靠拢的彼得，已然能凭着他那出色的灵觉觉察到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将要出现。
“麻烦你要暂时收拢一下，安吉拉。”
那声音再次响起时，彼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骰子声，却又有些金属的质感。
“你到底是谁？！”
他恼怒的吼道，只因那压迫感愈发的厚重，他仿佛能听到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稠密的语声，像是在跟他传达着混乱不清的低语。
那是在伦蒂尼姆的街头，将一位小骑士逼疯的手段，而今甚至再不需要音乐与话语的引导便能令一位秘教主教心浮气躁。
“你问我是谁？我给你骰个点吧。”
终于，那话语的内容像是搭理了自己，可他却来不得高兴，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猛然回身甩动腕足，却迎上一道锐利的青光。
“初次见面，彼得。”那声音很平淡。
截面平滑的腕足落在雪地上。紧接着，是雪上晕染开鲜艳的红。
金属骰子落在一旁，显出10的数值。
“10啊，在coc里，其实挺糟糕的……”那声音有些遗憾，“所以，该说再见？”
“守秘人……”望着那贯入自己胸口的古怪利刃，彼得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感到呼吸不畅，也发不出大的声音。
分明他的自愈能力在主教之中不算出色，却也足够强健。
可那柄利刃，那柄利刃上延展的力量，以及对方在他的视野中呈现的模样，都是那样的诡异的，那样的可怖。
无法理解，也因无法理解而头痛欲裂，精神濒临极限，血液几近停滞，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作为主教，作为神的子嗣，有着万物之主的恩赐，便是更在那之上的神之眷族，所望见的便是祂无法理解的存在。
正如祂的万物之主。

NO.76:有些事，觉得不合理的只有你
“雅儿，你还在给斯特凡诺他们带路吗？”
“是啊，比起猎场那边，这边倒是很安静呢。”
一切始于十数分钟前，尚在蔓珠院中穿行的斯特凡诺一行人被层层建筑与纷繁的人流混淆了对外的感知，只要崖心干员没有对罗德岛一方的各位传讯，这一行也就跟着博士，跟着圣女的侍女长，心安理得的走着。
只因相信着博士的安排。
一行人佯作确实是想了解谢拉格文化似的，与来到蔓珠院的无数游客与谢拉格人那般，四处闲逛，一路闲聊交流。
而博士看起来更是入戏，与那侍女长聊了一路关于耶拉冈德以及牵扯耶拉冈德的传说。
如此的平静之下，同一时间的猎场却是锐光不断，爆炸接连，更有着预料之外的存在突入战场，只为了救下那令祂稍稍中意的圣徒。
即便堕天，即便那赫莱尔的光辉词义到了而今已然不复存在，即便祂完全不认同那被冠名以「基督」之名的混账存在，但唯独在对于圣徒的判断上，大家却是一致的。
真正的赫莱尔•本•沙哈尔，真正的闪耀之星、黎明之子，一度蒙受主的光辉，却又在那场浩劫中以堕天对抗外来的污秽，从中寻得一份平稳的祂，最终所重逢的主，却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这番所指的，便是那基督。
涵盖了陆地中部众多唯一神教义的存续四神之一，早已不再是当年的耶和华，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雅威。
不论祂如何看待自己，赫莱尔也不会承认祂的存在。
但不承认的只有祂，祂仍是那位黎明之子，愿意庇佑迷途的圣徒。
可祂却也无可否认，基督确实有着主的大部分碎片，而祂也如同奥丁、耶拉冈德等存在所处的状态那般，被基督的成分所影响，早已有了无法切断的联系。
偶尔甚至会被迫显出些并未经历过的画面，那是基督的往昔，带着祂并不需要的信息。
譬如祭星、譬如海洋、又譬如佛理。
并不需要，却又不可避免地被转移些许注意，以至于令祂回首注意那苍龙。
若是最初的祂，本不会对东方的存在有任何搭理，更别提会去分析祂为什么始终立于那毁灭的彼世。
而现在，祂不仅分析过，甚至予以对方以提醒，由此换取那位圣徒的处境安全。
毕竟祂其实并不想与这些家伙扯上关系，尽管已然算是基督重要组成的原初神性之一，祂最终必然会走到那一步。
那是而今原初神性持有者的共同的命运终点，存续四神涵盖了太多的信仰体系，也与现存神性互相影响，互相残缺的当下，要么迎接一次补全，要么迎接一次完全的毁灭。
那完全是根本不需要占卜或是什么周密计算就能想见的结果。
基于这份基础，祂倒也有几分好奇，好奇其他的原初神性持有者们对此的态度，也好奇信仰着海洋的人类们所重视谋划的东西。
祂本想见证的，也正是这样的东西。
消失于圣山的猎场，再现却是在喀兰贸易的一处秘密仓库。
厚重的铁闸门根本无法阻拦祂，各处安置的摄像头也瞧不见祂的影子。
祂站在那在黑暗的空间中，望着闪烁着龙形辉光的试管物质，眼中也被那不断变化的虹光银亮。
这被部分存在称作龙族遗蜕的东西本该落到秘教的手中，而祂便是来见证那东西到底会开启怎样的伟业，而这片土地的未来又将归于何处——
作为一位相对完整的古老堕天使，祂有着那份近乎预言的预知感，能够瞧见些命运的浪花，但命运被这样轻易地改变。
被苍龙，被那一直有些异常，仿佛一直游离于自己所见的命运之外的苍龙所改变。
似乎总是如此。
伦蒂尼姆的地铁不该有那条小龙，拉特兰的人造天国也不该有那条小龙，就连现在，谢拉格的雪山也不该有那条龙。
命运本无他的轨迹，名为楚信然的苍龙载体本该在觉醒之前便死在那无边的荒野上。
可他确实存在至今，能令他区别于这个世界的，是异物的成分。
最初的外来异物，赫莱尔大抵知道是因为谁，但也没想到他身上的异物成分会越来越多。
多到祂其实有段时间已经不认为他会是祭星组件的程度。
本该朝着怪物的方向发展不是么？还祭什么星……
可那家伙为什么没有变成怪物？为什么异物的气息愈加增多的同时，属于祭星的气息也愈加深厚？
或许也该见证祂的终途……行走在这片土地无数年的赫莱尔，在某个时候升起过这样的念头，这在祂的行程中排行前五。
但没到第一。
比起一人的命运，自然是这片陆地的命运更有见证的价值，何况这片陆地的命运关联着无数人的命运，甚至包括那个基督乃至自己。
苍龙也逃不掉，就在那维多利亚。
祂也能见一个老朋友，也不知这些年来不见，祂是否还有着藏酒。
抬起手，差些距离，就能触碰到那在铭刻着无数符文的试管上，那在喀兰贸易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是先封存静待博士口中的「能人」来处理的龙族遗蜕。
“这可不适合作为见面礼啊，晨曦使徒……”忽然出现，也忽然被辉光映亮的菲利普，出现在她身侧，仍是那副缺乏无关的诡异模样，“实在贵重过头了些，那位女士消化不下。”
“你其实知道它是什么？”赫莱尔问，没有看祂，也没有放下手，只是稳定着那副动作。
“解释起来或许有些麻烦。”菲利普的语气有些为难。
“它是什么？”赫莱尔重复道。
“令源石出现在这片土地各处的罪魁祸首之一，组成全新世界的基石之一，留下它们的群龙，称呼祂们为……”菲利普的语气顿了顿，继而无奈道。
“龙之精粹。”
“这里的只是半面，甚至是半面的三分之一。”
“半面的三分之一？”
“完整另一半，曾经落在某个孕妇身上，被融入其胎内的躯壳。”
赫莱尔咀嚼着这份情报，扭头看祂：“苍龙？”
“正是如此……”菲利普微微颔首，“想想看，光是那半块，就能让祂那样的异常变得合理，甚至干涉他人的命运，而这样的东西……”
祂脸上没有双眼，但赫莱尔却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注视，而她仍然维持着的手也还是垂落了下来。
整个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都这样贴心易懂的简单说明了，却还是会一语不发的离开呢。”
菲利普无奈道，倒是没有立刻追上，而是认真仔细地，凑近那些龙形辉光仔细打量，然后扭头，看向了楚信然的轮廓方向所在，摇了摇头。
“还真是不像呢。”
说罢，祂也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这同时的那猎场上——
“你那边的平静也快结束了，我能从分身那儿感知到至少十个藏匿着武器的身影，不过我搭话的理由不是这个，是我希望你拉我一把。”
“拉你一把？你相信那个女人的话？”
赐予了风雪，也帮忙转移了圣铃，做出这种事的当然不会是楚信然，雅儿的分身早已立于猎场之上，也同样能听到赫莱尔临走前的话语。
“相信，祂的立场一直中立，只是没想到祂意外的关照安多恩，竟然会以提醒我的方式，来免除安多恩可能的危险。”
“好吧，那我要怎么做。”
“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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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步骤并不复杂。
有着埃德加一次、空想家一次所提供的参考，加上安吉拉所做的数值调整，要将楚信然扯出深渊的行动就连博士都能胜任。
但也不要忘了博士的状态并不轻松，而雅儿还能在拉拽的同时，进行迅速到容易被忽略的空间转移。
所以这件事还得让雅儿来。
位于圣女居所的本体被拉拽而出的同时，被转移至猎场前五秒的分身所在，脱离的瞬间是对安吉拉虚影所在的金属骰子的草率回收以及一记足够迅捷的挥剑。
轻描淡写，却又无比意外。
彼得主教早已陷入比意外更为强烈的恐慌，所以那意外的，其实是楚信然自己。
意外于自己这一剑的轻松写意，意外于对方的不避不闪。
是自信能够挡下，还是单纯自己速度更快？
他在意外的时候，也想起了那臭棋篓子对他说过的话。
那番关于他在这深渊之中的各式，他早就知道，轮不到对方来提醒的话。
或许都有，但那都不重要。
他现在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处理掉这场闹剧。
只想让眼前这家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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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闹剧，却也不尽然。
若是抛开楚信然这份存在，谢拉格本身存在着的，改革方与固守方的争端，先进与传统的碰撞，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连同某些仇恨一起。
就算加上海神教团这些外来者，令这里的局势变成外来邪教与本土卫士们的对决，也都谈不上是闹剧，而是一种应有的成长。
可算上楚信然呢？他不是能够那么轻易抛开的。
这里有他的故知，有他的老友，有他的后辈，喀兰贸易与罗德岛都是他出手的理由，他没有坐视不理，何况对方是那个教团。
而当这现场势力的考量算上他之后，这便可以视作闹剧了。
率先与雅儿接触，为其开导解惑，甚至以耶拉冈德之名联系上圣女与佩尔罗契家的智囊将军，再加上与罗德岛一方的关联与那喀兰贸易董事长极其技术总监的过往交集……
毫无疑问，他能平推掉谢拉格的所有问题，而之所以一直没动手，便是在顾忌着对方的后手。
他在草丛里蹲了这么久，却没有想到敌人主力已经回城挂机了。
多少有些尴尬。
只能从草丛里钻出来干咳几声佯作无事发生，赶紧三下五除二把对面兵线恰了塔给推了，姑且缓解一下自己分明能打团却一直在当泉水指挥官的尴尬。
这做法还是很有效的，毕竟这事还没有彻底的告一段落，在掐掉兵线推完塔，结束掉「这一局」后，有人还要「战术复盘」。
指彻彻底底的，将所有的事摊开——这事恩希欧迪斯早已决定要做的事。
向民众摊开那些怪物的正体，以及喀兰贸易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与他们所做的对抗。
在这同时，也有着并未约好串通，但却同样主动开口承认的圣女。
这显然会令蔓珠院的地位大幅下滑，但这时还有那圣猎尾声应有的，耶拉冈德的神迹显现。
浓重的风雪豁然破开，一面晴朗的天空一面洒下虹霓的华彩，那是谢拉格极少见到的极光，与耶拉冈德神谕一同降下。
蔓珠院的地位确实抵达了史低，但圣女的地位却或许升至于历届最高。
而在这同时，恩希欧迪斯所摊开的，还有特意对布朗陶家与佩尔罗契家，两家家主展示的，喀兰贸易公司原本计划要对谢拉格实施的改革安排。
在昨夜的车上，在那极光完全不敢吱声对话中，恩希欧迪斯与阿克托斯彼此之间互有承诺，而那份承诺便是在这一刻履行。
关于佩尔罗契家族上下对希瓦艾什家行动的不满与担忧，都会在这足够清晰透明的计划下消解。
不论是佩尔罗契家族还是布朗陶家族，阿克托斯与菈塔托斯本就是看不清恩希欧迪斯到底是要做到怎样的程度，他们从谢拉格的变化中感受到了便利，却也感受到他似乎完全不打算就此收手的坚持而敌视、而畏惧。
彼此之间本就缺乏一场真正透明的交流，而这圣猎之后的大典正是一次机会。
令他会这样决定的，是与博士所下的一盘棋。
一场格外惨烈，几乎将彼此的棋子尽数废除，却也最后不了了之的棋局。
没有结束，那盘棋没有结束，却也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恩希欧迪斯就能赢。
可也正是这一步，恩希欧迪斯没有动，而博士也省去了话语。
一局棋，一次放弃，这便足已成为一场成功的劝诫。
一切尽在不言中。
被成功劝诫的恩希欧迪斯，对原本的计划，对原本所考虑承担的「重量」进行了重新分配。
减负，减低人命的负担，也减低声名的负担。
因而需要罗德岛的力量，而罗德岛也确实提供了这份力量以成为喀兰贸易最信任的合作对象。
将海神教团的家伙除外，伤亡最少的结果，也可谓是皆大欢喜——却又不够完整。
这当然不完整，一切并未真正的落下帷幕。
在这需要谢拉格人好好消化的对话最后，也在那直播无人机尽数关闭的最后，对圣女、对喀兰贸易董事长、也是对罗德岛的崖心干员而言，都属于切身相关的，最后一段往事。
希瓦艾什家的前任家主，奥拉维尔夫妇的死。
阿克托斯早已在昨夜洗清嫌疑，那个始终坦坦荡荡的乌萨斯男人一口笃定自己害死那对夫妇的可能，甚至一口咬定那场列车事故确实只是事故，佩尔罗契家族与布朗陶家族都未对此动过手脚。
在那时恩希欧迪斯连同车上的三位部下都很难相信这种事实，可也很难相信阿克托斯真的会说谎。
为此，他们需要另一方，布朗陶家的说法。
就在此刻，就在现在，不只是希瓦艾什家，就连佩尔罗契家也等着这份说法。
这份虽然过去了无数年，但只要提起便还仿佛历历在目的事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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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合理啊，不论是谢拉格这所谓的圣女由来，还是希瓦艾什家族连同埃德怀斯家族上下所一直追寻的死亡真相，其实那样的朴素。”
风雪早已停下，极光也已然消失，清朗日光照耀的图里卡姆咖啡厅侧，楚信然没有在最重要的见证席上仲裁希瓦艾什家与挨德怀斯家对布朗陶家的控诉，而是在这里迎接一个追寻了他许久的人。
“正因为朴素，反而显得讽刺，这或许也是一种合理？”对面的人微笑着反问。
“如果只要有反转便能谈得上精彩的话，那这合理的标准是否有些随意？”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
“罗德岛的那位博士也是这么想么？”
“为什么想起他了？他已经晕了哦，深度休眠。”
“路上遇到了Outcast，她很懊恼自己没有撞见阿尔图罗，又觉得这是那位博士故意的……”
对方无奈道，继而又笑，“怎么，我提起他让你吃醋了？”
“我忽然在想一个问题。”楚信然只是故作思考道。
“别转移话题啊……”对方无奈着抬起叉子，戳了戳自己面前的甜点，“你在想什么？”
“想你当初有没有只哭五分钟。”
坐在对面的女孩闻言一怔，脸上浮出些许罕见的晕彩。
“我可没记过时。”
“掌握时间的萨科塔需要计时么？”
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楚信然笑了笑看着对面的堕天使。
到处那再见至今的第一次招呼。
“小莫……”

NO.77:结束？只是开始
当某个泉水指挥官插了一路的眼，蹲了老久的草丛，最后被观众提醒才跳出来拿头的家伙完事儿的时候。
另一边的战况也同属于尾声。
比起楚信然那样在深渊中悄无声息完成蜕变的异常状况，三族共斗大长老的战场结束得理所当然。
毕竟，那是三族共斗。
恩希欧迪斯及其麾下的魏斯、马特洪、诺希斯三人，加上恩雅与恩希亚的组合——
这一批就已经足够强大了，虽然本质是靠着恩希欧迪斯以及被神明庇佑的恩雅作为主要战力，而魏斯、马特洪、诺希斯加上恩希亚……纯属添头。
就大家一起嘎嘎乱杀，他们四负责嘎嘎的那种。
在那一流人员的战场上，只要不成为累赘就是胜利。
而他们也确实有着不成为累赘的余裕。
原因很明了，因为人够多。
佩尔罗契家的阿克托斯率着麾下将领古罗与瓦莱丝。
布朗陶家的菈塔托斯带着妹妹休露丝与妹夫尤卡坦，还有个令她将信将疑，但妹妹那么亲昵就由她去的护卫朋友莫希。
这么多人里，虽然也就阿克托斯属于同样能在战场上立足且打出优势的一流战士，但这么多的二流角色倒也能够互相照应，互相打配合。
在那仅仅是从彼得那里分得了不少「神血」以强化自身的兽化大长老，被弱化了自愈能力，又被恩希欧迪斯一行打出了不少伤口，以至于马特洪、魏斯、瓦莱丝等人都能靠着攻击伤处扩大优势后，那这人数优势就是实打实的，足以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只是这种发展也算是出乎预料。
本是因为还有着残余的海神教团环伺，以至于布朗陶家与佩尔罗契家都没打算在圣猎搞什么内斗，恩希欧迪斯更是打算趁着这次机会开诚布公的会谈。
于是这次圣猎就只是单纯的狩猎活动——却是没想到大长老会彻底串通海神教团弄出这一出。
不过大家也能安慰自己这或许是好事。
毕竟这一出后，紧接着对谢拉格人民们列举教团劣迹，进而发动群众抓捕处理仍然可能存在的教团余孽也将更加顺利，更别提本来预计要花上很长时间和很多手段才会抓到的这么多家伙居然这么轻易送上门来。
唯一不好的，只有这之后的蔓珠院地位将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殃及这次一同作战的圣女——
这不只是恩希亚等人担心，甚至连阿克托斯一行与布朗陶家族人群也是如此。
谁也并未因三族立场而对这位拒绝大长老的意志，以行动表明态度的圣女大人怀有恶意，这份毕竟圣女亦从未对他们有过不是。
——倒是对恩希欧迪斯确实是话语夹枪带棒（x；
但恩希欧迪斯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而幸灾乐祸？
在这那战后处理中，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与那陌生青年聊天的喀兰董事长，甚至恩希亚直接就上前问了，顺便有些好奇的望了眼那非常陌生。
但因为过来时听到了哥哥对其称呼而记起哥哥和诺希斯隐约提到过这么个人的龙族青年。
也在那时，她的哥哥还没来得及回答，是那青年对她微笑道：“恩希亚小姐，圣猎还没有结束不是么？我听说这次的圣山大典重头，在于耶拉冈德亲自降下神谕？”
话语的最后，他那疑惑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到了哥哥那边，而哥哥也平静着点头回应：“那是圣女所言，而非那中了山雪鬼的邪的大长老，恩希亚，你应该相信圣女。”
这番回答，周遭很多人都能听见，也包括那站在远处望着山雪鬼部队与智天使尸体的圣女，圣女没有回头，好似没有听到，只是双手合十，为牺牲者送行。
从最初的山雪鬼部队、智天使部队外加安多恩带领的寻路者，还有作战中途赶来的恩希亚之后抵达的佩尔罗契家族战士们一同算来，这人数超过两百人的战斗，已然可以称作战争了，而战争的残酷，便是从伤亡中体现。
尽管从中期开始，优势便已完全明了，但在那之前仍然有着负伤者，更有重伤者，身负来不及治疗的创伤迈向死亡，眼下只是分拣而出，之后还要按照所属交给其生前的领队负责。
智天使们，将由智天使们带回，寻路者们，将由寻路者带走。
前者其尸体本身便具备秘密，存在价值，哪怕是举办葬礼也要保密进行，后者则是理应由他们的先导安多恩举行安魂仪式。
只是在那之前，彼此都将对同一战线表示慰问与遗憾，而在这之中，安多恩与智天使领队只是各自行礼并不言语。
知晓安多恩那身份的人或许会觉得两者的冷漠理所应当，但了解萨科塔的人也该明白他们彼此或许已经通过共感互相了解了彼此的心情。
没有完成目标的满足，只是有着同伴逝去的淡淡遗憾。
就算处理掉了这些曾经带来毁灭的邪教徒，保护了如记忆中那座城镇相似的淳朴与信仰同在的土地，安多恩也没能得到像样的答案。
只是这或许也不用急。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后，他能通过路上的餐馆、小卖部等不少地方开着的屏幕中，听到恩希欧迪斯•希瓦艾什所公开的改革计划。
公开的不只是改革计划，还有泰拉诸国的现状。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国与国之间的交流和冲突不计其数，哥伦比亚在碰撞中迅速崛起，而高卢这样的强国在碰撞中被彻底抹去。
诸国被天灾隔断的时代正在逐渐改变。拒绝来往已经不再是可行的选项。
这正是喀兰贸易改革推进加速的原因，也是布朗陶家主所不知情，才会觉得恩希欧迪斯的步伐已然超出她所能接受范畴的原因。
但其实，她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猜到了这原因的一部分。
关于这一点暂且不提，重点在于讲述了这份原因之后，还能够听到他对谢拉格的人民包括两族族长在内所做的保证。
保证对谢拉格建设与保护一同进行，保证要将谢拉格千年来的和平与宁静继续保护到迈入诸国之中的程度。
谢拉格必须与外界接触。必须在主动权尚在的时候迈出步伐。
这是希瓦艾什家族的传统，也是谢拉格应该抵达的未来。
听着这些话语，安多恩仿佛能看到谢拉格发展的未来。
那犹如拉特兰一般的未来。
通过人们的努力，真能抵达那样的未来么？
他隐约抓到了些答案，却也想起了曾与楚信然的谈话中被他漠然对待的拉特兰秘密。
或许，自己还是该去一次拉特兰，就在近期之内，见见那新上任的伊万杰利斯塔十一世。
他这么想着，走在街道上，却又听到了熟悉的杂声在不远处响起。
“友情提醒一下，安多恩。”
安多恩诧异的回头，瞧见了那在战场中已然见过的楚信然，可这「楚信然」开口却是那熟悉的杂声，根本不像是人类声带所能发出的音色。
“分身么？”他想到了那个并不难猜的选项。
毕竟之前楚信然也提过他是凭着无数分身来关注谢拉格的。
“是的。”对方的话语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脱离深渊的那一刻所有分身都断了，让我轻松得不太适应，所有我又现场捏造了些……”说着，「楚信然」指了指自己，“然后发现这片土地来了意外的组合。”
“谁？”
“莫斯提马……”这份回答令安多恩眉头一跳，“还有嗯……上次我听到的代号还是怯薛北独侠的黎博利，不知道这次代号是……我问问智天使，他们可能知——哦，这次叫黎明破坏者。”
“她叫菲亚梅塔。”安多恩无奈的笑。
“那就叫菲亚梅塔。”「楚信然」耸了耸肩。
“所以您提示这件事的意思是？”安多恩问。
他的心头，已然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锁。
“莫斯提马或许会愿意跟你聊聊，甚至给你和那锁聊聊，但那菲亚梅塔会和你平静相处么？”
“您应该知道，她曾也是我的队员。”
“而且还是黎博利……”楚信然摊了摊手，算是承认了他可能也知道菲亚梅塔真名，方才只是在开玩笑，“没有共感，没有解释，嗯……你要现在解释么？”
“呃……”安多恩闻言看着楚信然，明显能够察觉到对方比之前要「活跃」许多，不论是肢体动作还是语气的变化，虽然还是杂声，但却明显比之前那毫无起伏的杂声要生动太多。
不过倒也能够理解对方终于从深渊中脱离或许确实有些兴奋，安多恩只是认真回答道：“以她的性格……大概会对我先开枪。”
“圣女正在宣讲耶拉冈德的神谕，谢拉格正迎来前所未有的权利统一，恩希欧迪斯俨然要成为喀兰之主的当下，可不宜出现拉特兰的铳声。”
“我明白……”听懂了楚信然的明示，安多恩微微颔首，问，“她们走的哪？”
“她俩现在还在图里卡姆跟当地人对话，大概率是在了解谢拉格本地状况，而今天的谢拉格，大概对每个当地人而言都能有很多话能讲……”
楚信然说着，抬手指向北方，“我还可以对智天使卫队下一个任务，让他们用装甲带着你们寻路者从寻常人难以翻越的雪山进入卡西米尔的领土。”
“前提是你已经不打算见莫斯提马。”
安多恩闻言而垂首，沉默了片刻后，道：“我曾在拉特兰查到记录，您也持有过那锁。”
“那里面的东西对我并不客气，但也愿意借我力量……”楚信然淡淡道，仰头望向天空，“而今想来，是因为祭星。”
“待会儿我能去问问它。”
这样好像立刻就能拿到锁与祂对话的姿态，倒是让安多恩苦笑：“我想问您的是，您是否见过那片信仰编织的海洋。”
“见过，拉特兰能保持如今的模样很是难得，我希望它能在今后的混乱中继续保持。”
“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只是感叹一句，却不知安多恩想到了什么，楚信然只是以分身听到安多恩对他回答：“已经没必要在见那锁了，我要带着大家去拉特兰。”
“去和新教宗对线？”
“对线……质问吧？”不太明白楚信然口中的「俚语」，安多恩摇了摇头，“没必要了，我想要温和的请教一些问题，然后，去见蕾缪安。”
楚信然点了点头：“我能和莫斯提马提起么？”
安多恩也点了点头。
“完全可以。”
“那么，祝你们旅途顺利，也祝你能找到你的答案。”
“也祝你们相处愉快，祝你曾问我的那位不知名的朋友也能找到自己的答案。”
安多恩，还记得楚信然曾经的转述，在那时，他倒是一度怀疑过那是楚信然自己的迷惘。
是与不是，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还还记得。
而楚信然那分身闻言露出的开朗笑容也足以证明那位烦恼者确实不是他，否则他该是面色古怪。
“好啊，再见，安多恩。”
“再见，楚信然。”
安多恩回身漫步，步入人流，而「楚信然」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在茫茫人海中亦不见踪影，只是一道莫名的水花声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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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亚梅塔她，一直在等安多恩找我，安多恩若是看开了，那她反而……”
“会离开你么？”青年一面问，一面抬手拾起了少女放置在一旁的长杖，“你当初借我力量是不是因为祭星？”
那之后的他还真是说到做到的主，而在那询问之后，看表情似乎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但少女不是很在意那份答案，她的注意力还在上一个问题里：
“不会吧，她是放不下，也走不出当初那件事的人，除非真的能有机会打一顿安多恩……”少女抬手，接过青年递回的长杖，“所以她会要么盯着我，要么回到蕾缪安身边。”
“现在蕾缪安还没有醒来，她会选择继续跟着我。”
“那或许我本该劝安多恩见她一面。”青年若有所思。
“但也确实会出事啊，或许会有一方死掉也说不定，一想到要去劝架就好麻烦，帮菲亚梅塔把安多恩毙了——别这个表情嘛，你难道更喜欢安多恩吗？信然。”
莫斯提马看着那喝着咖啡差点喷出来，但没有，只是鼓着嘴的楚信然，探出食指戳在他鼓起的脸颊上，把他嘴里的咖啡给戳下去。
“路西法为他出过手。”
“真的假的？”
“你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应该表现得更一惊一乍一点……”像是还击似的，楚信然抬手扯了扯莫斯提马的面颊，扯出个不伦不类的惊讶表情，然后松开手，“也是不确定她还在不在，我不能让这俩人在这儿起冲突。”
莫斯提马抹着脸，扭头看了看一旁的橱窗确认自己的表情，但这个大晴天的橱窗也不够反光，玻璃上的自己并不怎么清晰。
她便只能转过头重新道：“我听罗德岛的人说那个万能的博士总能想到办法，不如被他喊醒问问？”
“你打听得不够完全啊，罗德岛的博士一睡一个月甚至几个月都不醒，考虑他这次还是强撑，只会睡得更久，不过我会看着他的。”
“你真会加入罗德岛？”显然是在来这里之前就和罗德岛有过接触的莫斯提马有些诧异。
而她的诧异原因，也是在和罗德岛干员接触时便了解过一些苍七在罗德岛的传闻，比如很多人都认为他确实就是罗德岛干员，甚至骨干的说法。
而此刻就是求证的时候。
“啊，要去维多利亚达成我的目的，这次我得真正加入罗德岛了，也要和过去见个面。”
“要我帮忙吗？两年前那事之后，企鹅物流确实和罗德岛有频繁合作，我也在罗德岛注册过干员，虽然干活还是在企鹅物流。”
“不清楚，这是届时了解现场状况才能决定的事。对了，菲亚梅塔也加入了么？”楚信然一面问，一面朝着咖啡厅内部与橱窗外略作张望，“我好像没看到她。”
“她没在这儿，你不是有分身看着么？”莫斯提马垂首对付起眼前剩下的糕点。
“出来时候觉得闲的不自然，但真的给自己脑子里上监控室又觉得很头疼，撤了不少感觉没必要的。”楚信然的回应尽显人的劣根性（x；
“那她也不在哦，我跟她说我去找你约会，她不怕腻着就继续跟……”抬起头来，莫斯提马露出个狭促的笑意，“那家伙到现在都还没有交过男朋友，也难想象我会跟人约会。”
“所以之前你……”楚信然恍然明白了之前莫斯提马为什么会喂他蛋糕，虽然以她那偶尔跳脱主动的性子来说不算离奇，但楚信然还是有些意外。
“那家伙一脸晦气的走了，耐性意外的低，我都还没到下一步。”而她脸上满是愉快的笑容，似乎吃甜点也没整蛊姬友快乐。
“还有下一步的么？”
“比如嘴对嘴喂什么的……”一脸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莫斯提马垂着头以叉子戳起糕点，“回到拉特兰那段时间之后我也算是补习了不少男女关系亲密的事，以前虽然知道不少但也没想过实践，想想还挺新鲜。”
“嗯……”一想到这里，她又抬起头来，取笑道，“不过对你而言大概不新鲜吧？”
“光是在罗德岛听说你的一些传闻，就就连我都会惊讶。”
楚信然闻言一怔，忙抬手道：“先说好啊，伦蒂尼姆的什么怪盗传闻大半是夸大，我只骗过钱。”
“那我倒是清楚，愿意为你澄清真相的人倒也蛮多的，我只是发现光是在罗德岛的同事里就有不少人喜欢你，甚至关系好过头了。”
“你嫉妒了？”
之前由莫斯提马说过的话，现在再由楚信然发出，倒是一点不怂。
他倒也确实不心虚羞愧，毕竟在男女关系上，他从未承诺过做不到的事。
“有点，不过还行。”更何况莫斯提马也是个「奇人」，天生的特别加上法杖的影响让她天性有些凉薄，正如她会对造成她堕天的安多恩表现得「不是很在意」，也会对与楚信然的再见不是特别欣喜，“说起来我也得抓紧时间了，和你的「约会」。”
在这一点上，她甚至显得有些情感缺乏，但又并非不懂喜怒哀乐。
只是少有足够强烈的感情冲击。
或许当年面对蕾缪安的重伤对安多恩开的那一枪，以及当初面对楚信然要将她送离焚风热土时就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热烈反馈。
楚信然正是对此有些了解才能与她那样平静相处，只是对方的话语仍是让他有些疑惑：
“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抓紧时间，还有什么任务么？还是说菲亚梅塔和她有什么时间上的约定？他随便猜测道。
“我那后辈，叫德克萨斯吧，还有和她一道的，当初和你一起来拉特兰的拉普兰德，以及一个叫银狼的陌生干员，今早在论坛的谢拉格板块签到，他们本来就是来找你的，算算时间也快找到你这儿了，所以嘛……独享你的时间可不多哦。”
莫斯提马微笑道，从一旁的挎包中抽出个笔记本来张开。
“我记过一些想做的事，你看看先来哪个比较合适。”
“呃……”楚信然有些怔。
不知道该怔原来原因在自己，还是该怔莫斯提马在上面标的内容过于丰富的选项。
她是真的很闲以至于归纳这么多东西，还是真的很上心才会特意列个表出来。
不得而知……
不过这复杂的心情升起时，他才想起一件他一直以来的认知错误。
两年……
原来都两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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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图里卡姆，喀兰贸易大楼。
【各司其职】
是谢拉格的古训，而喀兰贸易大楼的最高处房间，位于董事长的办公室中也挂着这样的古训。
同样挂着的，还有那位于办公桌一侧墙壁上，希瓦艾什前代家主奥拉维尔的半身像。
对于谢拉格的改革，由那个男人最早推行，而喀兰贸易建立的初衷，也正是他对长子童年时的教导。
恩希欧迪斯永远记得他的愿望，正因如此，在已然与菈塔托斯摊牌质问，得到了对方确切回答的真相之后，他才会回到这里。
悠长叹息……
奥拉维尔与伊丽莎白，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对优秀的父母，遭遇列车事故遇难，谁都认为这是一场阴谋，以至于被无数人当做埃德怀斯家族的诡计。
可他得到的真相呢？那甚至能得到耶拉冈德显灵确认的真相。
那场事故确实牵扯着诡计，可诡计的部分在于家伙埃德怀斯家族，驱逐希瓦艾什家族离开三族议会，而那对夫妇的死，确确实实就是遭遇了列车事故那样的意外。
谁都没有动手脚，不论是布朗陶上任家主老卢卡，还是涉嫌与老卢卡合作的，佩尔罗契上任家主，都没有直接害死那对夫妇。
最冤屈的是埃德怀斯家族，最该对布朗陶家族复仇的也是诺希斯，而他，只能承认父母确实死在了自己推行的交通设施引发的意外中。
他忽然就理解了从博士那里听到的，楚信然说过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于……为什么这个世界并不合理。
就算惩处了布朗陶家族，就算洗清了埃德怀斯的冤屈与希瓦艾什过去的失败，甚至眼下，有着耶拉冈德亲自洗清冤屈——
其实也就是极光之中现出过的字符，恩希欧迪斯的地位已然抵达了谢拉格罕有的顶峰，以一介凡人的名义俨然成为了谢拉格的国王——虽然谢拉格的制度早已没有实际国王。
但他确实几近成为了喀兰之主。
却也还是得面对这份不合理的现实。
而在这份不合理的现实中，他哪怕是感觉分外的疲惫与难过，却也还是有人造访，是他的妹妹。
恩希亚……
“哥哥！”她快步冲出电梯呼喊着自己，令他强行振作着转过身来。
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的虚弱与疲惫，在谁眼中，他总是永远从容，永远强大，也永远倔强。
只是在这个年龄最小的妹妹面前，他会露出发自真心的亲切笑容。
就像此刻，他准备回应，却也发现妹妹脸上的焦急与惊慌，令他的笑容变作惊疑，却也注意到了本已经抵达顶端楼层的电梯又重新下降。
“姐，姐姐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一路跑来的恩希亚大声说明道。
而银灰亦重新回过头，看向那重新直升而来的电梯楼层标识。
脸上挂上一层公式化的平静。
不合理的世界，不仅有父母那难以接受的死因，还有仍然没有和缓的兄妹关系。
耶拉冈德显圣的今天，蔓珠院的地位大幅下滑，圣女的地位却与他喀兰贸易董事长一样升至顶峰，更别提圣女亲自参与了讨伐大长老那样的叛逆，甚至充作主力。
两位同样流着希瓦艾什血液的男女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有对圣女，对希瓦艾什老爷的彼此关怀问候。
“恩希欧迪斯老爷，我来得可算唐突？”走出电梯的圣女，大步流星。
没有穿戴那身圣女的装束，却也并非圣猎时的戎装，只是寻常谢拉格礼堂上的服装，倒是与希瓦艾什家主穿戴的正装礼服风格相近。
“是我有失远迎，圣女大人。”背对着对方，微微侧头看来的喀兰贸易董事长，显出些许重视与更明显的疏离。
刚一会话，就有过分明显的火药味儿，仿佛彼此对峙的牙兽，令那站在一旁的恩希亚分外无措。
就是因为能够设想到这一幕，她来时才会如此的惊慌。

NO.78:路途遥远，但有着走下去的信心。
【谢拉格自苦难中孕育出前进的勇气，实乃雪域之幸……】
【此刻 我已苏醒 我已回归 圣女将传达我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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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现在的谢拉格，耶拉冈德会直接选择旁观，而不是再次将这片土地置于神威之下。”
“本来的话，祂是决定这样的，但也或许，在临到话头时，祂望着无数心灵遭受数次轰炸折磨，即便兴奋却无比疲惫的雪域之民们……”
“还是觉得不应说的那么绝？”
“不应。”
“那你是否又想过，耶拉冈德如此一来，其圣女将再次担负的压力，以及她身负这份压力与权力后会做什么？”
一小时前，耶拉冈德自五彩华光中降下神谕，为一切盖棺定论时。那好似游离于周遭狂欢氛围之外的一男一女如此的对话。
一小时后，那对话中的内容便化作现实。
本应还在圣山之顶，既要安排蔓珠院余下的人员们料理后事的同时，继续维系圣山大典的运转，更要处理蔓珠院建筑类不少麻烦的圣女，却在这时候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礼装下山。
其本人亲自安排接应的车辆直接将其送到了喀兰贸易大楼，在无数员工因认出她而错愕甚至震惊的目光下，圣女大人径直走向了电梯间，没有一丝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陌生得到处张望寻找路标，仿佛早已来过数次。
盖因有着他人看不见，也听不到的存在指引。
那个存在知晓谢拉格的一切，那个存在令她感到分外熟悉。
并非是作为其圣女所阅读亦解读过太多与「祂」关联的典籍，从中好似能窥见几分「祂」的想法那般的熟悉，而是那种相处方式，那种好似存在天然默契的回应，方有那份错觉般的熟悉。
并且比那错觉更明显的，是恩雅能够感觉到耶拉冈德与之前的变化。
若是做个比喻，那便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即便祂仍然是那浑厚威严的声音，那态度与发言方式也有着明显差异，甚至令她心头某份早已放下的怀疑重新蠢动。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站在电梯轿厢，望向那透明的，对恐高症并不友好的一面玻璃墙，能看到不断拉远，也不断全面起来的图里卡姆远景，伴随着电梯层数的不断提升，甚至能看到布朗陶与佩尔罗契两族的领地远景——当然，在今天之后，布朗陶家的部分领土反倒是要属于希瓦艾什家了。
这是布朗陶家应赎去的罪孽，当着耶拉冈德的面承下，只是布朗陶家族菈塔托斯的反应并不怎么激烈，仿佛还留有后手一般，令了解她的不少人都有些在意。
圣女并非那「不少人」中的一员。
她不在意布朗陶家主之后能有什么计划。对于那一度令两族忌惮，甚至连不少谢拉格贵族们都觉得其诡计多端的「布朗陶妖妇」，能一直都以相对中正的第三方视角注视着三族的蔓珠院圣女。
反倒能看到那两个大男人所注意不到的细节，那便是菈塔托斯作为姐姐对妹妹的溺爱，作为家主对家族尽心尽力的疲惫。
甚至是作为女性，会对妹妹与妹夫的恩爱画面感到些许的寂寞——
这一点，在数次三族会议前的见面，恩雅都有注意，只是那样的细节对于阿克托斯和恩希欧迪斯而言太过陌生吧。
那俩家伙根本就是看到也不会理解那样的眼神，甚至还会觉得对方是否准备连亲人也算计。
而恩雅正因为注意到那样的细节，反而对菈塔托斯的观感不错，因为那份苦苦支撑的模样能令她有些共鸣。
被称作布朗陶家的妖妇，却意外的重情，就凭这一点，她便无比确信菈塔托斯就算有什么后手也不会危害谢拉格，因为这里也是她的家。
是啊……这里是她的家。
她还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姐姐……
一想到这里，便也能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收起那朝着谢拉格远景的目光，转而看向即将抵达顶点的楼层显示，当开门的那一刻，圣女大步流星，好似全然无视一旁站立的恩希亚。
那是她爱护的妹妹，乍一眼不知为何也在这里，再一眼瞧见对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看着自己无比紧张的神色，倒是能猜出她是来通风报信的。
没有对她开口，恩雅的目光也并未落在她身上常驻。
恩希亚从来不存在问题，有问题的只有恩希欧迪斯。
三兄妹中最矮的圣女，仅有161的身高，比自己的妹妹还低了2cm，而比起那对其他种族都算得上魁梧，有着192cm身高的长兄，却是气势全然不弱。
就算得上是喀兰之主的长兄，公认的喀兰信仰代言人的二妹，以及此刻完全无力，全无作用的卑微三妹，希瓦艾什家的直系一代悉数到齐。
而那希瓦艾什家的管家，喀兰贸易经理，在谢拉格的这场骚乱中戏份全无的切斯特•希瓦艾什，即便在此刻抵达现场，也无法劝阻这里针锋相对的兄妹矛盾。
作为三兄妹的叔叔，他无法理解，正如恩希亚也无法理解姐姐与哥哥持续至今的矛盾。
在那两小时前的圣猎现场，两人还如此雀跃于三兄妹的再会，恩希亚更是充满干劲与欣喜地享受着与哥哥姐姐一同作战的幸福感。
没错，就是幸福感，这份形容绝无夸大，对于从未与哥哥姐姐同处一片战场，更未有过合作协同作战，倒不如说——光是三兄妹齐聚就已是数年未有过的事了。
哥哥和姐姐见面只会是在圣山，以家主与圣女的身份，而她这个小妹总是无法一同面见圣女，见圣女只能以个人名义去拜访，而这种时候，显然又不会有哥哥。
魏斯与马特洪亦是如此。
本是一起长大，却也只有小时候的记忆中有过三人同行。
所以当那只存于梦中的美好在现实中再现，恩希亚甚至从未如此地感谢耶拉冈德，感谢神的存在，并为那作战时，哥哥冷着脸挡在姐姐面前拦下了数次大长老的攻击而感动，心里想着这次之后，这两人是否能重归于好——然后她现在站这儿和叔叔一起手足无措，甚至不好开口。
“那个……哥哥……”
“可不能怠慢了圣女，恩希亚。”
“那个……姐姐……”
“恩希欧迪斯大人哪儿来的话？恩希亚是我的妹妹，怎会怠慢我，倒是恩希欧迪斯大人，不打算让我坐下吗？”
“呃……”恩希亚便闭嘴了。
她发觉了自己贸然说话反而会被当做武器，里外不是人的现状令她更加卑微起来，甚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叔叔。
如果是看着大家长大的叔叔，一定能做点什么的，对吧？
对吧！！
对吧对吧对吧！
叔叔以眼角余光迎着她的目光，摆出一脸的「早上被诺希斯臭着脸数落新材料开发进度慢，中午被罗德岛的人找上询问龙族遗蜕的保管状况然后发现储存库被人入侵过，现在又回头看着家庭冷暴力」的痛苦表情，就差来上一句：「咕，杀了我」。
成熟大人的力量怎敢在喀兰之主与圣女大人的面前展现，更何况这俩兄妹从很早开始，就已然不是能让自己责备数落的成熟坚强。
这我能说什么？
你杀了我算了……
成熟大人选择变成废物大人，对这现场一筹莫展，只能听着那俩兄妹唇枪舌战，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若是有什么矛盾，之前为什么没听到风声，是因为之前有着直播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突么？可这种对话一般也听不出问题，这俩人真的会顾忌外人么？
那就是新矛盾？那想不通啊……切斯特试图以自己了解的三兄妹状况做分析思考。
可他尽管通过直播看到了圣山大典的一系列意外，却也没有亲历，更没能想到更远的未来。
谢拉格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布朗陶家族受到了前代恩怨的制裁，蔓珠院地位一落千丈，反倒是圣女升至顶峰，佩尔罗契家族一如既往地支持圣女，又与坦白计划之后的希瓦艾什有着合作，未来便会是恩希欧迪斯与恩雅共治的谢拉格。
圣女压力没有丝毫的削弱，不仅没有解脱甚至更重一层，而这一点既是恩雅选的，也是恩希欧迪斯所造就的。
而她此刻气势汹汹的过来，到底是为了发泄心头的不快，还是来寻求心灵的支撑，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
“她还是这么别扭，找不到心里的答案。”
与喀兰贸易公司大楼相距无比遥远的圣山之顶，仍在圣女居所的侍女长围着壁炉，打着毛衣。
看起来也像是自言自语，但当这话语落下时，他的身边也确实走出了一个人，拉着无数如云气般流散的气流，在迈步中逐渐显出清晰的轮廓。
“这种时候耶拉冈德不该去为最亲近的信徒解惑么？又或者，是圣女最亲切的侍女长以不经意的话语点明。”
“不，我现在觉得，用你的方法更好些。”
不在意青年走到身边，侍女长仍然望着自己手中的金属签，好似专心致志的打着毛衣。
而在她一旁，青年抬手拽过一只木椅，坐在她边上，下意识抬起双手对着壁炉，却又在发觉双手开始「融化」后，木讷地收了回去。
“我的方法？”
“他们应该吵一架……”雅儿说着，扭头看着东张西望的楚信然，也不管对方正在东张西望，她的眼神与语气都无比认真，以至于让楚信然很快回过头看向她，“那对兄妹从小到大，直到现在，都是同样的别扭，有都同样为对方着想的留有余地，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吵一架。”
“所以，让她见一面就好了，不是作为圣女被恩希欧迪斯拜见。”
“让他们吵一架就好了，不是作为圣女与希瓦艾什家主的绵里藏针……”
说这话时，她手中织衣动作顿了顿，楚信然垂眼看向指尖溢出的红点，正准备抬手施以冰凝的法术，却见她直接探入嘴里抿了抿。
很朴素的止血手段，就连神明也在用（x；
只是比起这个，更值得意外的大概是对方还会被金书签误伤到手。
“唉，又打错了线了。”懊恼的雅儿看着手中那色彩并不满意的毛衣，垂下了手，重新看向楚信然，“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想了想还是不去点名对方对人类的这份过分模拟，楚信然继续着关于那兄妹的话题道，“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期望，或许会绕更远的路。”
“或许吧，那你觉得不好么？”
“恰恰相反，我觉得很好……”楚信然摇了摇头，“有些时候绕远路反而是必须的，因为直线的道路并不全都正确。”
“而且，你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答案。”
“那你呢？你的答案在维多利亚么？”没有再拿起那不满意的毛衣，雅儿站起身来，在楚信然疑惑地目光中走向了她自己的卧室，声音倒还在继续传来，“你快要离开了对吧？”
“啊，明天就走，跟罗德岛那群人一起。或者说，我也会成为罗德岛的一员。”
楚信然在大厅继续道。
他东张西望是因为之前都是以水汽探测这里，水汽能构筑轮廓，却没有色彩方面的细节，初始建模和极致渲染当然差别很大，他一直挺好奇那些探测建模的真正模样的，但也没可能因为对方去了卧室他就跟着一起去。
虽然也有过程度严重的误解，但那也只是误解，他并不认为对方真能对他有意思。
更别提他能够判断对方的声音连同脚步声一同变换方位，似乎在卧室里走动寻找着什么东西。
或许是因为在深渊那样的漆黑环境下长期控制大量分身，而今出来的他总觉得自己的感官连同精神辐散的空间都比过去更为长足的加强。
在没有了深渊探测现实时的那种重度阻碍，甚至每具分身探测波长都能辐散千米，上百具混在一起就能把谢拉格大片范围点亮，直接进行一个大面积插眼。
——当然，那样还是会很累，上百道屏幕看着就烦，所以小小的测试后楚信然就撤到了只留几个小窗口。
包括此刻这圣山之上的也只是一具分身，说话还是那么怪异难听，一开始觉得挺帅挺威严，但听多了也觉得自己在放出噪音。
也不知道雅儿是怎么忍着一直不说的。
“在耶拉冈德出言的那一刻，祂也将继续守望谢拉格，这是祂接下的责任。”卧室那头传来雅儿的声音。
“恩雅现在的压力比起以前只会更重，所以我也不能离开，很难帮到你。”
“没关系，说到底我也没想过来这里求援，也没到那样紧张的时候……”
东张西望着满足了好奇心的楚信然，将目光转向了炉火，又挪到雅儿方才的座位上放置的未完成毛衣，“倒是能遇上你，算是我足够幸运。”
“你就是用这种话来吸引那些小姑娘的么？”卧室那头传来轻笑，令楚信然怔了怔，继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意识到自己这话确实有些歧义。
但这正是真心话，毕竟能遇上耶拉冈德并与其建立合作关系，可谓是最好的开局。
比先遇上圣女或是恩希欧迪斯都要更能全面坚固谢拉格的一切。
也有了随时都能挣脱深渊的余裕——这本来是楚信然最忧虑的事，得等到斯特凡诺带着罗德岛的人来才能解决。
没想到实际却是打从一开始就被解决了，反倒是因为他的谨慎而有了可选的奢侈。
这是真正的幸运。
但硬去解释反而容易越抹越黑，尤其是对方偶尔也会开些玩笑，流露出符合外表年龄的俏皮。
身体确实会影响精神，楚信然只是再一次确信这一点。
所以他只是沉默着，然后听到对方在卧室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俨然是要出来了。
“倒是反驳一下啊，你这人……”嗔怪着走出卧室的雅儿手里，握着一条黑白色的围脖，色调图案正如她平日的衣装下摆，有着明显的谢拉格风格，“来，试试这个？”
“这是……”楚信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递来的围脖。
“虽然是分身，但感触应该足够全面了吧，试试暖不暖和……”
递来却没有交到楚信然探出的手中，雅儿顺势就给他围在颈上，动作轻柔而熟稔，倒是显出她确实作为侍女长侍奉圣女的一面，“你其实挺怕冷吧？”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楚信然觉得自己已经挺适应的了，虽然刚才都还下意识想烤火。
“你以为谢拉格人是怎么能够一眼辨认外国人的？”白了这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一眼，给楚信然裹好围脖的雅儿退后两步，打量着楚信然此刻的身影，身后的蓝色细尾也愉快地晃动，“挺好，一声黑色和银色的臂甲，正好配上黑白的围脖，我的选色没错，这猜的也没错。”
“听起来就像很早就在织了一样。”楚信然抬手按了按那用料很足却又面料柔和的围脖，比预想中还要热，却也不至于令分身立刻融出水来。
“倒也没有很早，甚至蛮仓促的，但是感觉不错……”重新走近的雅儿，又给楚信然将围脖摘下，她倒也还记得眼前这人只是分身，是用水组成的实体，“这还是当初你说的不是么？多织几条围脖。”
“啊，是我说的。”楚信然垂首，看着对方递到自己手中的，卷好的织物。
“除开恩雅的，这是我织的第二条送人的围脖哦，恩希欧迪斯那家伙，我得视待会儿恩雅回来会不会哭再考虑有没有他的份。”
听到对方说起这话时甚至有些冷漠，楚信然便笑了。
“好的，耶拉冈德在上，感谢恩赐。”
“把你脚趾冻住哦——”雅儿眯眼微笑道。
“啊哈哈，抱歉抱歉。”
“好啦，别在我这里分心了，你不是该在和罗德岛那些人人忙着么？之前是个蓝发萨科塔，现在是三个鲁珀……”
雅儿摆手微笑道，“虽然不太清楚外国人是不是有约会还带长辈的传统，但是啊，和妙龄少女相处应该专心点哦。”
要说分心，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耶拉冈德一直注视这谢拉格。
也同样能察觉到那位带着狼型头盔的，被称作银狼的干员身负的神性。
倒是令她愈发好奇罗德岛的组成了，或许也该跟恩雅聊聊，看有没有机会更深入的接触。
“好吧，晚点我会再来看你的。”
“当然，我还欠你一次谢拉格的游历，给你带一路向导哦——”雅儿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他承接的手掌，“围脖，也要好好交到本体手中哦。”
“我就是本体在操作，没你想象中分得那么开。”
“这样么？那你这边的感知会同步到主体么？”雅儿疑惑问。
“可以，脱离了深渊之后能够做到这个程——”楚信然有些疑惑地，被雅儿所拥抱。
“信然，谢谢。”对方语气轻柔。
“谢什么？”楚信然无奈问，“这个话题是不是聊过？”
“聊过，但还是各种各样都要谢谢啊……”搭背后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雅儿松开了双臂退后几步，脸上挂着些许兴奋，“维多利亚的知识里，关系亲密些的亲朋好友是这么道别的对吧？对我而言还挺新鲜。”
“可以这么说……”楚信然无奈的笑了笑。
心里还有些感叹这番话让他想起一个阿斯兰，一个或许不久后就会再见的小姑娘。
“那么，你该去专心享受约会了……”雅儿笑着挥了挥手，“晚点再见。”
“再见。”楚信然点了点头，身躯溃散为水，映着那条围脖「飞」出房间，倒也没见其湿透质地。
只是画面实在有些奇异，也不知圣山是否还会多出些奇特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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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信然，专心点啊——”
佩尔罗契家族领下的小镇，比起希瓦艾什家族领的著名代表图里卡姆，这里保留着更多谢拉格往昔的痕迹，街道安静，建筑古意，行人住户们的衣着都还多是长袍兽皮，却也不乏先进的灯光与车辆。
阿克托斯确实认可外来科技的方便，也并不限制领民们的使用，只是希望他们不忘传统。
而在这样的街道下，身着礼服的拉普兰德便显得格外显眼，而穿着与当地相似的1095年寒武纪冬季款白色外套的德克萨斯倒是一副融入当地的模样。
可一旁站着的高大头盔男人可就真的很显眼。
显眼到会让楚信然都不会忽视他的程度，甚至能够察觉他那再熟悉不过的神格气息。
偏偏距离如此之近，德克萨斯却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甚至此刻还在数落一旁的白毛傻狗：“拉普兰德安静点，你吵到别人了。”
拉普兰德闻言很想给德克萨斯来一刀，但最终还是作罢，作罢的原因不是因为楚信然在一旁，也不是因为银狼在路上就已经制止过两人数次的争斗，而是德克萨斯说的是事实。
她确实吵到了别人，一个体格健壮到能令她眼前一亮，觉得对方应该战斗力也蛮强的卡普里尼女人，正在一座敬拜耶拉冈德小庙前祈祷。
她们这一行在谢拉格到处闲逛，现在逛到了一处庙宇前，周围还有不少跟他们相似的外国人，看来这里也是处名景点。
或者说宗教地点？
德克萨斯不太确定。
她只是来找楚信然的，在当初汐斯塔的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该被这种事干扰状态，怀揣着已经确定的心情却不说也不是她的风格，但无奈旁边有着拉普兰德这总是捣乱的家伙，还有着银狼……
在这个和罗德岛的博士一样终日戴着头盔的男人面前，她总是有些安心又有些拘谨，一想到要在他面前对楚信然告白的话，更是莫名的抵触，令她这一路走来都没做好心理建设。
她一直寻思着该用什么办法把银狼和拉普兰德都一起支开，但现在也没想到，倒是拉普兰德确实有很多令她能占些口头优势的错误。
但口头优势有什么用，这家伙都抱着信然的手臂走了，以前都还没这么火大，也就看到对方偶尔低头能够心情好点。
就像此刻，拉普兰德看着那卡普里尼女性低声道了句：
“抱歉……”
“没事……”那女性意外的看了眼这一队特别的组合，目光多是在银狼的头盔，楚信然的角尾，以及拉普兰德那一身有些华丽的礼服上停驻，摇了摇头，“你们也是来敬拜耶拉冈德的么？”
“那就不该来这里，这里是悼念用的，敬拜应该去那边排队。”
“悼念……我或许也有应当悼念的人。”
德克萨斯闻言的神色有些恍惚，令拉普兰德看了她一眼，也令楚信然瞥了眼银狼。
银狼套着头盔也看不清表情，倒是好似无意的一个抬肘，戳到了楚信然。
“那就去吧，咱们一起去。”被戳的楚信然脸上对他很想表达清晰的「吔屎啦雷」思想。
但还是表情管理神乎其技，转而一脸微笑的带着拉普兰德推搡着德克萨斯。
“对了，这位小姐。”
走过那卡普里尼女性身边时，他倒是也有略略驻步：“还请节哀。”
“谁也无法避免命定之死，而成为其活着的期许，便是我们活着的人身负的责任。”
“信然，你把这话给德克萨斯说说怎么样？我觉得埃德加那家伙死得其所诶。”
“你是又想和她打架了吧。”楚信然无奈。
而银狼直接憋不出话来。
“呃……”一行人逐渐走远，留下瓦莱丝怔怔的看着那青年的背影。
又扭头看向耶拉冈德的神像，看着那明显因神话传说记载而模糊的长尾。
那熟悉的语气和那晃动的大尾巴，总觉得好像对得上，又好像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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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丁，祂确实是死了？”
“是啊，你是松了口气，还是痛心万分？”
“你那吵人的习性什么时候能改？菈塔托斯。”
“这不是要看你的表现么？维弗尼，反正尼德霍格也始终寻不到。”
“莱茵生命会跟你们合作，恢复你们布朗陶家的势力，这是奥丁生前的安排之一，我不会否定。”
“比起维德佛尔尼尔，你更像福金雾尼。”
“过去也有过那样的时候，时代始终变化，我们也始终变化。最后……剩下的有一个是一个，希望还能活着，保有尊严。”
“我对这些没有实感，说不定我也不是你找的拉塔托斯克。”
“就算不是，雷神工业也和喀兰贸易有过合作，莱茵生命的董事会也认为谢拉格很有投资价值。”
“维多利亚不是更好么？”
“那里……我们已经放弃了。除了能量科和工程科打造的新武器需要测试以外，或许雷神工业那帮家伙更能从中那份战时状态中获利。”

NO.79:充实的一天.jpg
在泰拉这片土地，正常的生活什么样的？
是荒野上聚落居民身上勉强披着的叶杆粗衣，还是莱塔尼亚人引以为豪的法术精纺？
是哥伦比亚贫民窟里三分钱一碗的酸豆汤，还是维多利亚某郡宴席上动辄数十道佳肴的排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片土地的每个人都由生存环境所打磨形状，填充内容，而他们所认为的「正常」，又何尝不是基于偏见、挂着傲慢，蕴着无知？
“所以我们能够决定的只有普世的，更适用于大部分土地的标准，希瓦艾什老爷。”
晚上九点，喀兰贸易大楼顶层办公室，一片狼藉。
天花板与地板上都有裂痕与凹陷，沙发桌椅更是东倒西歪的同时残破不堪，七零八落。
而在更早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凝冰的痕迹，眼下那些凝冰早已融化蒸发，只能看出眼下作为废墟的潜质，以及那唯一一道没有遭罪的椅子。
“真是怀念的称呼，甚至还升了级。”
恩希欧迪斯坐在那唯一完整的办公椅上，而那翻倒在地的沙发扶手上则是坐姿随意的楚信然。
“已经过去五年了，希瓦艾什老爷，您的身份也水涨船高。”
“你也变得会下棋了。”
“不敢献丑。”楚信然耸了耸肩。
“所以，真正的你其实是这幅模样么？”
恩希欧迪斯还记得昔日那少年的冷漠与严苛，那副形象与而今的差距实在过大。
但他那时便也清楚少年作为赏金猎人与皇家学院社交场上的一面，只是迄今都不太清楚，哪一面才是他。
曾经的相处时间并不长，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楚信然提前表态不打算加入他们，而之后也确实在有意保持距离，令恩希欧迪斯尽管颇为遗憾，但也并未强求。
恩希欧迪斯那时的「创业」渐有起色，而少年并不具备非他不可的素质，当年的遗憾也便也只是个遗憾。
尽管在情报网铺开之后倒也不可避免的，经常看到「苍七」的一系列活跃，却也终归是互有所闻却不联系的陌路者。
世事无常，那时谁也没想过而今会再见，还是以这样奇特的联手方式。
彼此虽不相见，也无正式交流，仅仅是各自进行着各自的谋划，却又都顺势利用对方的安排，甚至主动投身棋局，互为棋子。
虽然结果很愉快，但却并不尽兴，只因对手没能对得起这样联手的阵容。
斯特凡诺、恩希欧迪斯、楚信然，甚至还有另外某些家伙的推手，这棋手又多，又都露个几手，尽管保证了胜利，却也显得棋盘凌乱又无趣。
作为执棋者而言，便似一场游戏。
尽管下棋本就是场游戏。
可恩希欧迪斯亦不可能真的抱怨，毕竟生活并非真的棋局，棋局要尽兴，对弈要求对等，但这改革，但这生活，需要的却是顺利、平稳。
作为希瓦艾什的家主，喀兰贸易的董事长，他理应满意谢拉格的这场变革与大典都能顺利而简洁的落下帷幕，也当满足于得以复仇的果实，尽管后者反倒令他涌出些许空虚。
不论是那有些荒诞的真相，还是仅仅是靠着一场对话便令对方认罪的发展，都令他感到空虚。
尽管他并未因此而钻牛角尖，也没有做出什么会令自己之后后悔的行为，但那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这份不怎么好的心情，在被恩雅骂了一顿之后更加差劲，甚至遣散了本来打算前来收拾董事长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也将魏斯、马特洪、切斯特叔叔等前来关心的人给敷衍开来，徒留一人坐在那办公椅上，望着窗外所见的夜景发呆。
今日的谢拉格一直晴朗。
能看到星月，也能看到繁华的无数灯火。
源石电灯进入千家万户，夜晚的光源不再只有凌空的双月与稀疏的星辰，这是谢拉格的变化，也是所有人努力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他当然不会后悔。
他在维多利亚的所见所闻令他明白了昔日父母对他所说的变革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同的生活质量，不同的地位落差，不同的武力层次，一切都令他心头满溢着危机，决心让谢拉格追上外界的步伐，要让人民也过上相同的生活。
哪怕那只是维多利亚人最普通的生活层次。
他的志向不止于此，谢拉格的未来应当长远，追上步伐只是第一步，而第一步之后还应有第二步、第三步……源源不断。
那份听来遥远的计划，他是有的。
也正是他在圣山大典上对着谢拉格民众们所展示的，佩尔罗契家族摒弃前嫌愿意支持，布朗陶家族受到惩罚，已然无法成为妨碍。
更何况布朗陶家族以商业发展闻名，也不可能拒绝身在喀兰贸易的利益。
阻力全无，哪怕是圣女大人也并未抵制那份计划，只是指出了其中部分不甚完善与明确的目标，而关于那些目标，尚有讨论的余地。
只要继续如此，谢拉格便是走上了理想的正轨，自己所答应父亲的，便算是完成了吧。
不论是保护谢拉格，还是保护妹妹们。
尽管刚被妹妹臭骂了一顿。
最后她也没有叫自己一声哥哥，而自己也终究没有喊出妹妹，但好歹不论是「恩希欧迪斯」还是「恩雅」都已经是在争端中出现过的称谓，便也算是恩希亚都不在那样担心的状况。
于是心情或许也有些回缓。
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甚至连电梯上升到轿厢大门打开时，他才注意到开门声而转头，然后望见那拎着大袋小袋的楚信然，倒是被他那副造型引得哑然失笑。
“像个真正来谢拉格放松的旅客那样，感觉如何？谢拉格而今的生活面貌。”
“距离正常理想的生活，你觉得还有多远？”
这便是话题的开始，也是两个老朋友的正式再会，一如过去的男生宿舍话题那样，偏得厉害。
从何谓「正常的生活」，到彼此的变化，最后甚至能唠起家常。
彼此那都很特别的家常。
“所以你这办公室别致的装修风格，是因为那位圣女？”
作为耶拉冈德口吻时满口都是恩雅，但在正主哥哥面前，还是老老实实的称呼以免去误会与麻烦的好。
“对话并不愉快，激烈之时甚至忍不住动手，不难理解，不是么？”恩希欧迪斯淡淡道，“像是这样彼此都存在着认知误差的亲族。”
“啊，好像确实。”听到这番话，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晖洁和魏叔，想着那俩今后是否也会有着类似的发展时，楚信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想岔，毕竟两边倒也并未那样相似。
“那么和好了吗？”楚信然埋头，像是无事可做一般，开始端详把玩起了自己拎着的塑料袋中的纪念品。
圣女身边的侍女长再次充当导游，比之前和德克萨斯、拉普兰德、埃德加的尬聊乱逛要路线更加专业，也有意思得多。
也算是履行了雅儿曾经说过他出来的话愿意带他看看谢拉格的话语。
甚至还非常符合旅行团画风的，买了不少东西，准备回头看有没有机会送出去。
不过在有这种烦恼的当事人面前，可不方便随意透露自己在和对方妹妹的「侍女」逛街归来的事。
更不好说自己在从那战场离开后就一直被人拽着逛街的事。
别人这边还在烦心呢，对比起来可太微妙了。
“没有……”恩希欧迪斯淡淡道，显然还沉浸在那份沉重中，“这么多年都这样，哪儿那么容易回到过去。”
“但是既然查清了真相，也了结了恩怨，你也几乎成了喀兰之主，就算将迎来下一阶段的目标，你也可以稍微放松些，甚至多出不少闲暇不是么？”把玩着手里的纪念品，楚信然一面随口道，一面在冥思苦想。
他心头有些疑惑，疑惑自己那仿佛遗漏了什么的预感。虽然在努力回想，甚至都想起之前与鲁珀四人行时，德克萨斯那欲言又止的奇怪状况，却也还是没能消去那种「仿佛马上就要有big麻烦缠上」的头疼。
只是一时也想不出来，而凭着这次谢拉格锻炼出的多线程思路，令他并不妨碍思考地继续补充：“圣女大人不容私情，希瓦艾什家主亦不可笼络圣女，那是顺从传统，保持安稳的选择，也是公开场合下的模样，而私下，你俩过去完全没有私下来往吧？”
“不论是她，还是我，都没有空……”恩希欧迪斯下意识说着，恍然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懂你的意思。”
“看你自己想不想，想就加油咯。”估计着这个点的雅儿也在和恩雅进行女寝闺蜜聊天环节，楚信然心里想着自己这边是不是更效率一点，同时也还在纠结那心头莫名的头疼。
也在这时，同样是在头疼着什么的恩希欧迪斯突然回头看他：“你好像比我预想中还了解我和恩雅的状况？”
“嗯，毕竟我一直在搜集谢拉格全境的情报，以保证局势不脱离控制。”楚信然思路不慢的接上一个完全真实的回答。
但恩希欧迪斯却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只是以怀疑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甚至变得锐利：“你打恩雅的主意？”
“我蛮希望你放松些，但没让你放松到这种地步。”楚信然面无表情，声音也缺乏起伏，这倒是恩希欧迪斯记忆中应有的模样。
“开玩笑的，恩雅应该是知道你的，光凭我们的交集，她也不会看上你。”恩希欧迪斯淡笑。
甚至能看出些骄傲。
你骄傲个锤子，她叫我耶拉冈德的时候老亲昵依赖了，也就我没那心，楚信然心头腹诽着。
自打确信自己确实是楚信然，而非什么家在外的穿越者后，他对未来也仍然缺乏安稳的实感，对于异性交往继续是那份该保持距离的保持距离。
未成年、生活安稳、并非孤注一掷者，但凡扯上一种，他都得该远离的远离，该拒绝的拒绝。
这份应对基准也是迄今为止尽管男女关系确实复杂，却也没有被这方面折磨的原因。
“不过我也听说你到现在也有些特别复杂的男女关系……”“？”
“听谁说的？”
“我想，我应该对「线人」保密？”
“那线人是不是整天套在一身黑里，藏头露尾的鸟人。”
恩希欧迪斯闻言一怔，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你这话倒是把自己也骂了啊……”
俨然是没想到他还打这种七伤。
“滚滚滚，所以是斯特凡诺说的是吧，睡前搞这套真有他的。”
“我对此很遗憾，听说他在我宣讲谢拉格改革计划时便陷入昏迷……”恩希欧迪斯愧然道，“喀兰贸易对罗德岛的报答与回馈，他无法第一时间见证，听说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再有他的消息。”
“明天我们就护送他回罗德岛本舰，一个月都是最理想的结果了，要我估计至少两个月。”
“真是很难想象的身体状况。”
尽管拉特兰病院里那位特别的，被「锁」的力量干涉了状态，能够昏迷四年不醒的蕾缪安，但那显然是例外中的例外。
萨科塔和萨卡兹本就是泰拉大陆上充满谜团与奇迹的特别存在，相较于他们，整天笼罩在一身黑色之下的博士倒也固然可疑神秘，会一次昏迷两个月——这种通常来说无法理解的异常放在他身上，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恩希欧迪斯姑且也算见多识广，甚至觉得倘若博士就是萨科塔或是萨卡兹之一的话，那这种异常其实蛮合理的。
虽然萨科塔听说不能戴帽子，头与轮环之间存在什么会干扰起感官。
而若是罩在轮环上也是同样难受，但大家都看过那些驾驶装甲还戴着头盔的智天使了，便觉得或许传说也有出入。
楚信然倒是很清楚那些智天使本来就不是正常萨科塔，是炽天圣堂与美德圣堂合作，参考拉特兰记载中的圣徒人形对萨科塔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人体改造后的结果。
有些黑暗、残酷与血腥，但那又是基于自我意愿与律法双重认可的结果。
为了捍卫乐园而追索力量的萨科塔们，也以此方式追逐着最初的圣徒背影。
为了正确而产生的微妙扭曲，这样的评价也适用于丹尼尔•斯特凡诺与他楚信然此刻的状态。
因各自的目标而将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斯特凡诺的人类性质毋庸置疑，无数年来，就连原初的神性们也承认他的人类身份，对其抱以尊称与叹息。
相较之下，楚信然更多是在自己强调人类性，而实际上呢？
实际上他比斯特凡诺的状态可混沌得多，尽管耶拉冈德、狼神、奥丁等存在看他还是正常。
可那些黑质、甚至彼得主教的灵视，都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惊恐异常，是光是注视就会给其大脑异常负担的诡异存在。
关于这一点，楚信然当时尽管主动以法术构筑信息场试图压迫彼得的精神，但对他那远超预想的反馈仍是有所察觉。
只是想不明白，也仍然缺乏证据，那便不去想。
“是啊，很难想象，我当初也是这种反应，但他似乎一直都这样……”楚信然笑了笑道，放下手里的东西，重新拎起袋子起身，“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叫上埃德怀斯老爷。”
“可以，就当为你们送行，老爷什么的，也该去掉了吧，你也可以叫我银灰，这是在你们罗德岛的代号。”
恩希欧迪斯亦站起身来，笑了笑：“就我们三个么？”
“就我们三个，就算是埃德怀斯那副臭脸，完成目标之后也该有些想说的话吧？”
“好……”恩希欧迪斯迈开步伐，“走吧，那家伙应该还在工程部没下班。”
“也可能在跟那叫莫希的姑娘闲聊？”
“你还真是什么都了解啊。”恩希欧迪斯意外的拍了拍楚信然的肩。
曾几何时，恩希欧迪斯少爷也是这样拍了拍那冷漠的近侍肩膀，旁边还站着个没好气的埃德怀斯少爷。
尽管当时没有选择一处，最终却还是归于一同。
这是世界诸多的不合理之中，少有能令人欣然接受的状况。
只是在俩人带着仍是没好气的诺希斯出去喝酒闲聊，忆苦思甜个数小时之后，难得没有散去满身酒气的楚信然在回到自己那被迅速安排好的酒店房间前，他刚刷卡开门，便听到了能够瞬间令他醒酒的声音。
“分明都不愿同我饮上一杯，同其他人倒是喝得高兴得很呐——”
“呃……”从玄关到内部的卧室一路畅通，他能一眼看到那沙发上的玉体横陈，令他先是下意识退后半步，拉上了门，瞥了眼门牌号。
首先是没弄错，其次自己也没喝醉。
然后觉得不太对，那沙发上的女人好像有些熟悉，甚至有些头疼。
接着他又恍然，终于明白了那股一直觉得头疼的预感从何而来。
然后他又重新推开了门：“我应该没有在梦里？”
“梦里梦外又何妨，都是经历过的……”女人朝他招手，“不过确实是第一次在梦外见面啊，信然。”
“你怎么跑到我这儿了？令。”踏入室内，关上房门，他瞥了眼一侧自动激活的开关上已经插着的一张房卡，想到了斯特凡诺。
也想起了当初他的笑而不语。
“还有咱呐！”这时，令那斜靠着的沙发后探出年那笑嘻嘻的脸，而令则是微笑着指向那正前方大屏幕下的桌柜。
在那里，楚信然能看到一头呆呆的小兽。
那是阿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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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图里卡姆，看起来和昨日没什么不同。
盛典的余兴看起来完全没有过去，大清早便有无数商家与饭馆早早开始准备忙碌，仿佛大典之后仍是其赚钱的旺季。
事实上，在昨日大典之上的喀兰贸易公开发展计划之后，这事实便也相差不远。
就在昨夜，属于喀兰贸易的宣传布告栏上便是发布了一系列商业扶持政策，再加上之前大典上的怪物以及「拉特兰机械的惊人力量展示」确实刺激到了不少谢拉格年轻人们，两相结合甚至能有不少人当天失眠。
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喀兰贸易的人事部窗口就能排得老长，基本都是来参加喀兰贸易与周边各国企业的人员交流报名。
同时也在这里的不少人，认出了不远处与喀兰贸易辞行的，罗德岛外派队伍以及车上的徽标。
昨天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的是大长老与三族族长们所在的战场，可罗德岛干员们在蔓珠院与那些声东击西的邪教徒对决却也一样通过「山民特有口耳相传」以及谢拉格尚在发展阶段的网络论坛传播开来。
对于向往着国外的谢拉格人而言，入职喀兰贸易是首选，但若是不够顺利的话，也可以考虑去找罗德岛，属实是第二志愿。
若非罗德岛制药公司早已在谢拉格建立了当地办事处的话，恐怕不少人都会直接上前毛遂自荐。
入职到底该走哪个渠道，而今的谢拉格人大多都明白，只是他们仍是不免有些惊讶地望着罗德岛的车队。
毕竟在那里同时存在着恩希欧迪斯老爷与阿克托斯老爷，以及其身边的几位将军、护卫。
至于为什么没有菈塔托斯及其布朗陶家族成员……即便得到了惩处，谢拉格仍然存在某些激进人士对布朗陶家当年的做法感到不满，可以想见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会避免出现在公众场合。
不过圣女大人倒是下令，让身边的侍女长仍然代表着不便离开圣山的圣女与布朗陶家一同为谢拉格的友人们道别。
不知这份详情的谢拉格人们，倒是光看这样的豪华的阵容加上罗德岛的车队就能猜测其道别的状况。
“还请替盟友转达这份关心和他没能看到之后的遗憾。”
斯特凡诺躺在车上的状况下，罗德岛的主事者本该是Ace，次一点也该是Outcast或者闪灵。
但看某个打着哈欠还有些茫然的龙族青年模样站在恩希欧迪斯面前的情况来看，现实发展显然出现了偏差。
“啊？嗯？！为什么是我！”
迎着恩希欧迪斯摘下白手套后探出的手，被几个人推搡到前面的楚信然完全是没睡醒的神态，在有些茫然的看着对方又看着对方悬在面前的手，非常完整写实的显现出人在发呆时被推出去顶班的呆滞-茫然-疑惑-吃惊。
便除却无奈的恩希欧迪斯以及必须故作严肃的阿克托斯及其部下外，周围一拨人都在憋笑。
连某些导致别人没睡醒的罪魁祸首们也都混在里面，有在憋笑，也有在说活该。
而那当事人，在见那一副故作严肃却是推的最后一把手的Ace和Outcast站在身后，双手都还贴在他背后，支撑着他不能后退，而对面的董事长还发出了一声轻咳后，他便也只能无奈的摘下自己手中的手套，与他握了握：“当然，恩希……银灰干员。”
中途的改口，是以罗德岛的方式道别，楚信然的目光扫过他身侧的魏斯、马特洪与恩希亚。
这三位同样在罗德岛注册，后者更是老早就成为了干员的名义上罗德岛所属成员，但都并未跟随罗德岛一行归于舰船。
前两者只是随同恩希欧迪斯一起挂名，并不存在强制性，而崖心干员，则是属于单纯的——
罗德岛通常都不会使用那份让干员归舰的权利，这一方面是为了减轻舰船本身的负担。
另一方面也是在罗德岛的员工群体中，干员崖心并不属于与舰船绑定的那一批。
只因协议与合同并不一样。
这就好比干员莫斯提马，尽管也在罗德岛注册，也会接取罗德岛颁发的任务，甚至只要有需要会为其安排宿舍，但她仍然是企鹅物流外派支援的干员（明面），以及暗地中有着拉特兰一方的支援代理身份。
只有那些真正纯粹来到罗德岛入职，或是更加单纯的，作为病人前来罗德岛接受治疗却又无力支付医疗费用，选择以成为工作人员的方式偿还的「卖身型成员」，才是真正要完全接受公司安排的员工。
后者的数量虽是远远大于前者，但却分散于泰拉各地的办事处中，以至于罗德岛本舰呈现的画风一直都是「三教九流的奇怪家伙」要比穿着制服的真员工多，再加上「三教九流的奇怪家伙」通常也不会长久留在舰上。
说不定因为什么目的完成了就离舰了，甚至可能连干员档案也从数据库中注销——这就更显得罗德岛成分混乱，存在着不少随时可能离舰的「实习工」。
过去的楚信然，也算是那种实习工。
哪怕是现场的莫斯提马、年夕令、拉普兰德、德克萨斯、崖心、讯使、角峰，乃至那位银灰干员，也同是庞大的「实习工队伍一员」。
值得一提的是，银狼是绑定员工，已经失去了「自由」。
楚信然眼下也是。
他终于决定转正，然后第二天直接被提升至管理阶层（指被一群比他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推到前面代替博士负责辞行；
对于这一点，楚信然也对斯特凡诺感到有些遗憾，毕竟那家伙一直想让自己加入罗德岛，而在自己加入的时候他又睡过去了。
不过也能够想象他下次醒来比自己更遗憾的模样，也就暂时不去想了。
“罗德岛衷心祝愿着谢拉格将有更好的未来……”眼下需要的道别显然更是重要，道出一句祝福的他，继而双手合十，“耶拉冈德在上。”
显得很是懂事！
“耶拉冈德在上。”
两族人尽数回礼，包括一旁的侍女长，也在有模有样的说着，然后开口道：“霜雪已随圣女意愿落下，谢拉格的友人们，还请一路顺风。”
如此地开口道，侍女长的目光落在楚信然那长衣立领正中缺口处，看着那清晰可见的围脖眨了眨眼，然后又目光微挪，看向了楚信然身后不远处那对衣装风格不亚于最适应风雪的谢拉格人，突出一个和极光相似的反季节的姐妹。
年与令，正与后者目光对上，前者一个咧嘴，一个浅笑，都是带着好奇与善意，毕竟也都能查觉对方的「不同寻常」。
在这种前提下，银狼反而因为仍是那副全封闭的头盔而看不出神态，只是在雅儿的目光飘来时微微颔首。
很酷，不说话•jpg；
目光便也一触即退，对于这种「不说话装高手」的角色，雅儿没太在意。
从会见之初便一直没有主动打开话题，而是一直在观察的她，倒是对所有人的性格以及彼此的人际关系有个大概了解，观察正是她平日的爱好之一，观察并分析，耶拉冈德正是如此地欣赏着人类。
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份了解，她能注意到在年怀里抱着的那头奇特小兽，那「充满智慧」的目光偶尔会确实填充着智慧，显出不同寻常的锐利，朝着自己。
大抵那便是那小兽为何会身具神性的原因。
它，就像自己偶尔拟造的分身那样，是另一位奇特存在的分身吧，雅儿那时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在此刻，她便更加肯定这份猜测。
毕竟在她紧接着道：“好啦，以侍女长的身份予以的祝福就这些，接下来是以雅儿的个人名义。”
后，上前给他以拥抱再道：「一路顺风哦，信然。」时，比起周围包括恩希欧迪斯在内的惊愕，那头小兽的目光倒是与众不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连抱着它的两个女孩都只是惊愕之余些许无奈，也就它如此特别。
果然也是和信然有关系的人么？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谢拉格也有着相似的俗语，令她相信着这些特别的存在们必然彼此都在一个圈子，甚至必然关系不错。
比起在群山中复苏，直至今日才看到类似同类存在的自己，她们倒是早早就遇见了同类么……
雅儿有些羡慕着松开怀抱，倒是面色坦然：“圣女大人也对罗德岛很感兴趣，说不定哪天也如恩希欧迪斯老爷一样注册干员也说不定。”
“呃……”楚信然闻言一怔，敏锐的灵觉大可不必地，感知到了两方的怨气，再看向雅儿的目光便带着些许无奈。
很多余的一句话啊……他在心里叹息着。
是想说明圣女可能会来罗德岛串门，自己也可能来看看他吧……
但这话在一旁那当大哥的听来，考虑到楚信然不声不响地和侍女长打好了关系，这话就很不对味儿。
恩希欧迪斯的微笑已经变成笑里藏刀了！
“苍七啊，我也能以银灰的个人名义道个别对么？”
“在这之前，我觉得这是误会。”楚信然可不是那种不说人话也想解释又不解释不清的人，只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要如何委婉的，不被大家一起吃瓜的表达「我对你妹没有心思」这样的信息，还是需要加工，而在他加工的这么几秒，恩希欧迪斯已经走近一步，在雅儿从容的退开交错中，张开双臂。
给楚信然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或者抱拥……
伊利瓦斯24人本人马王级别的那种（x；
毫不留情！
但是很快就挑了挑眉，从手感和力道的反馈上察觉到了对方身体素质的惊人。
哪怕是昨夜的酒桌上，楚信然也并没有对他全盘托出在谢拉格的具体活动，他既不清楚楚信然假扮过耶拉冈德，也不清楚楚信然愈加非人的事实，而这份信息差带来的便是他此刻的愕然。
而楚信然也从他的「拥抱」中挣脱了出来：“你的热情我收到了，但咱们也该走了。”
迎着恩希欧迪斯那份复杂的目光，便似又回到了当年的龙门年夜饭前，只是而今的他已经能够平静甚至轻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然后对着不远处的诺希斯挥了挥手。
目光所及，不论是瓦莱丝还是那位黑骑士都有投来探寻的目光，前者或许是察觉了什么。
而后者倒是颇具战意，而他都是一眼略过，最后朝着所有人招手。
“以后再见。”
“再见，一路顺风。”
“愿耶拉冈德庇佑常伴各位。”
没有炎国语境下那令人担忧的flag想法，谢拉格人的祝福无比存粹，就是某些与神关联的话语在看到真身在边时会感觉有些微妙，最终全体上车，终于能够躺在车厢内的软座上，确认尾洞和安全带都弄好的楚信然，方才垮下脸来叹道：
“终于能休息了。”
整个人都摊在上面，呈现完全的摆烂姿态，倒是让那坐在一旁的Ace笑道：“有那么累么？要不我去和令小姐换个位置？”
罗德岛一行离开用了二辆车，一辆大车一辆小车，前者只为舒适与装载更多的人，后者则是为了安全加装了装甲以及特别的专用休眠仓，用来转移博士。
楚信然和Ace、Sharp、银狼所在的，也正是这辆车，司机则是Outcast。
天生擅长驾驭铳械的萨科塔人，其驾驶技艺也是不俗，不过倒也还没到要她发挥的时候。
两辆车上的罗德岛成员，包括新来的莫斯提马及其陪行菲亚梅塔在内，都算是中上层战力，其中不乏年令、银狼这样的例外，以及随时可以现身的夕，可以说是罗德岛少有的顶尖战力配置，倒是没什么被袭击的担心。
只是仍旧按照一贯的稳健风格行事所做的人员安排，毕竟他们都推楚信然去搞对外交涉了，楚信然必然要使用领队权利让他们吃吃苦头——
实际上也就是拉着Ace和outcast加班而已，Sharp和银狼属于被牵连的倒霉蛋。
只是守护博士的任务确实就是他的工作内容，所以他也没太大意见。
而银狼则是不适应隔壁车的氛围，也想和楚信然单独聊聊。
“就是因为她们才累啊——”但这时候楚信然只想摊着。
“哦？”Ace闻言，一张威严的国字脸上倒是冒出些懂的都懂的暧昧微笑，一旁的Sharp也看了过来，驾驶位上的Outcast沉默不语，尽管都是老战友了，这种话题仍然存在着性别上的隔阂。
而且她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
谢拉格南部前往荒野的道路虽然还算平整，更是有着列车所用的铁道平行指引方向。
但她自己却是有点分心，只因方才瞧见了阿尔图罗与某个非人闪过旁路，那位与赫莱尔融合，被占据主导的堕天萨科塔。
哪怕是对拉特兰的很多事都已经不再关心的她也同样会被牵动心神，甚至会忍不住想另一车中的莫斯提马看到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答案是莫斯提马根本没注意外面，她那边很热闹。
罗德岛特派队伍中的男性都被安排到了小车那边，这就显得那大车氛围像极了女校春游车，一群「青春」靓丽的莺莺燕燕，不缺话题，也不缺玩闹。
若是轻浮的男性或许立马就冲了，但这边的男性团队确实没有那样的人。
尤其是楚信然自己过去可能就要面对年令夕和拉普兰德与莫斯提马的轮番轰炸。
他还没考虑过斯卡蒂、德克萨斯和煌也会找他聊点什么的可能性，但这种事已经够麻烦了。
尽管不至于升格成战场一般的修罗场，但折磨的还是他，那种景象想想皇家学院的经验就有所预料，当初还算游刃有余，但此刻他只想摊着。
原因的话，倒不是Ace这帮人想的那么黄暴。
“只是就失联以及某些确实的愧疚而被拷打，你懂吧。”楚信然甩手示意这事儿没那么单纯，虽然黄暴的环节还是有。
毕竟年那么爱闹，而夕又受不了挑拨，只有令能镇住她们……但令对他亦有明显的不满，只因为他跑去和兄弟们喝酒。
只是比起这些，还是之前没联系她们的自己的问题，一晚上没睡可不会让他脸色那么差，更不至于走神，他只是确实很头大。
毕竟比起「大度」的年和「潇洒」的令，夕一开始对他的怨气也给他提了个醒，让他想起了自己面临一份非常沉重的烦恼。
具体怎么个沉重法呢？
激活手机屏幕就知道。
曾经以为只是一年多，没想到在深渊里直接待了两年。
于是在有些倾斜的床角处坐着的他，重试激活一下手机卡，再给手机连个网络。
就在那手机接连不断的震动甚至直至死机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之后强制关机然后重启，望着那些自己在两年以来所错过的所有讯息……
这才是他好似普通人通宵一般脸色的原因。
尤其是文月姨那边的私讯与魏叔那边关于塔露拉的公讯这类穿插，更是令他头大到有些生无所恋。
比起这些，眼下的「约翰」主教，也就是伊莎蓓尔给他发送的道别消息反而微不足道。
而他那时的心情原本还没那么糟。或者说，还很乐观，有着先翻个几十条消息的勇气。
翻完之后，后面还有上百条就不太想动了。
事好多、好烦、世界怎么还不毁灭……
世界卡牌表示很赣•jpg

NO.81:玫兰莎感到茫然
【备注：文月，未接通话324次，总共发了五百三十四条消息，已重叠……】
【其中五百条可以归类为关心你的处境，三十四条是询问你的意向。比如安稳的生活，比如成家的意向……】
“标记为「之后回复」，下一条。”
【备注：魏叔，未接通话50次，总共给你发了一百零六条消息，其中三十条可以归类为关心你的处境，十条抱怨陈晖洁引起的麻烦，十二条关于星熊、碧翠克斯等人员的近况，我已分类，可详细查看……】
“剩下的呢？”
【剩下五十四条是持续一年零六个月的消息，信息关键词：整合运动、塔露拉、乌萨斯、维多利亚】
“标记重点，申请平稳链接PRTS资料库确认是否存在相关情报，之后展示成果，下一条……”
【了解，正在同步访问PRTS……】
【备注：傀影，未接通话24次，不明讯息十次，判定为加密讯息，尚未决定破解……】
“标记重点，讯息之后我自己处理，下一条……”
【备注：约克大小姐，未接通话245次，电讯拢共412条，内容可普遍归类为处境担心，其间混合着疑似能与「备注：魏叔」的维多利亚相关互补的内容，值得一提的是，她的讯息并不像前三者那样分开，每次的讯息都将对你的关注与相关琐事囫囵混合。】
“不值得奇怪，她总是那样，平日的唠叨也会混些有意无意的情报透露进来，让话题变得混乱又天马行空，某种意义上，这是傲娇成习惯了，说什么都不太单纯。”
【还有这样的人？】
“也有这样的人，下一条。”
【备注：因陀罗，未接通话635次，电讯拢共57条，这份访问频率格外异常，我推断，对方或许长期强制让他人用这个号码与你通讯。】
“那是没错，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那倒霉蛋或许是卡尔罗。”
【这也要标记？】
“不用，略过，下一条。”
【不确认内容？】
“除了关心以外给不出其他情报，不是么？”
【正如你所言，那么，备注：维娜，未接通话1次，电讯拢共52条，仅有三条是关心你的处境，其余的……对方提供了远比「备注约克大小姐」更多的维多利亚情报，有纳入数据库的价值……】
“纳入，不过只有一次和三条么……她这几年的成长或许更加的出乎预料，标记重点，下一条。”
【备注：白泽……】
下一条……
【备注：伦道夫……】
下一条……
【备注：赫德雷……】
下一条
备注：太合……
下一条
备注：林老……
.
.
.
【未接通话与电讯处理完毕，接下来是MSN与MSR论坛未接消息处理结果，是否查阅？】
“给我半小时，我先回几个电话，至少要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家里人是指？】
“……备注文月，备注魏彦吾，标记为亲属。”
【好，那么两方内容中都有提到的陈晖洁？】
“安吉拉，你是有自我的AI。”
【毫无疑问，尽管偶尔妨碍效率，但我深深为这样偶尔矛盾的逻辑感而自豪，斯特凡诺创造的未知奇点。】
“有自我就可以算作一个人了，而人要明白有些话没必要问，八卦与自以为是的关心都要有所克制。”
【明白，抱歉。】
“不，虽然话没错，但还是有些失言，我也得向你道歉。然后……把陈晖洁也标记为亲属，我还得找机会同她们道歉。”
【需要再来个半小时休息么？】
“不用，都已经休息过一天了。”
……
泰拉历1095年，9月17日；
谢拉格以东，维多利亚以北的交界荒地，同时也是罗德岛本舰临时驻扎点。
在二号舱室的走廊上，围了很多人。
以黑角、夜刀、巡林者、苦根、Scout等一众干员围在远处的一圈。
而在那7号舱室所在的近处，则是一位菲林女孩儿被另外几个女孩围在中间，瑟瑟发抖。
看起来像是霸凌，实际不是。
不仅不是，甚至和她没什么关联。
她只是刚从维多利亚周边的公司活动中归来，听到了某个好消息便立刻赶来，却好像误入了什么微妙的战场里。
老师他……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吗？
身后便是抵着那厚重的铁门，代号玫兰莎的干员正处在话题外，也没怎么认真听那几位姐姐的谈话，只是有些茫然，还有些无助地看向那「7」号门牌号。
单号门牌，都是给单人宿舍，并且优先供给于精英干员，同时也理所当然的，进行过超出一般宿舍的加固与隔音。
毕竟一旁的八号门牌就住着一位各方面都很火爆的大猫猫，好几次不老老实实在训练场测试新技能而是在宿舍里，在进行加固和隔音前就是隔三差五能听到爆炸声和强烈震感。
更别提过去还有某位精英干员把自己的宿舍改造成了加工台，那出事频率和动静可比煌高得多。
而要追溯更早的话……则是某个少年在3号训练场失控爆发让摧毁了舱室接连三座房间，以至于罗德岛的宿舍加固都成了普遍需求。
只是少有人清楚，当初那个少年，也就是而今的青年，就在这七号屋里。
“我只是找苍七去训练场练练，是这家伙先挑衅的，德克萨斯你别拽着我！”
代号拉普兰德，种族鲁珀。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干员们都清楚这个身负多项指控的叙拉古人有多么危险。
但罗德岛既然收留了她，大家便也相信凯尔希医生与博士的判断，尽管一直独来独往但也确实没惹过麻烦，除开今天。
但今天似乎也不算是她的问题。
“信然正在忙，他不想被打扰，好好等着就行了。”
代号斯卡蒂，也或许是真名？种族阿戈尔。她在罗德岛也是个名人，其名声源于与她一起出任务的干员们都会极其夸张地描述她的战斗力，或者破坏力。
而且凯尔希医生们似乎确实有意无意地封锁她的体检报告单和战力测试。
所以很多人都相信那些报告是真的，在罗德岛的论坛话题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此刻正有些呆呆地站在这里，说的话却不太客气。
但仅仅是这样的话，本是不至于引发争端的，拉普兰德尽管毫不掩饰自身的好战，却也不会贸然选择对手，但若是有人煽风点火呢？
就连拉普兰德这样的危险人物都能登上罗德岛，喜好喧嚣与恶作剧的干员也并非不存在。
事实上，正留在谢拉格休假的崖心干员便是热衷于后者，而较为热衷前者的，也同样存在，只是正躲在人群之中，好似人云亦云地围观着这一幕。
然后无巧不成书般的，两个正在对峙的女孩面前，出现了新的拜访者。
“哎呀两位，这点事有什么好吵的，应该都是来找信然的吧，正巧我家小妹一个在研究那谢拉格的龙脉，一个非要我请来信然才愿意一起吃饭，不如咱们先去一道喝酒？一边喝一边等？”
代号令，种族……或许是龙，本来那角尾特征本是毋庸置疑，但她毫不掩饰的某些能力却让人怀疑龙族是否能够做到她那样的事，她和她口中的两位小妹都是某一天突然出现在罗德岛中的。
而且还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和力，总让人觉得好似在梦里见过，倒是不同于前两者，和大部分驻岛干员们都相处得挺好。
也是因为知晓她的本事，她那乐呵呵上前时才没人制止。
“是你？你知道苍七那家伙在忙什么么？”不同于斯卡蒂的迟钝，拉普兰德倒是知道她们仨姐妹都和苍七关系匪浅。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种到处都是破绽又到处都没有破绽的强大，属于是她连挑衅都要悠着的家伙。
嗯，只是悠着。
放弃挑衅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嘴上都要占点便宜，尤其是现在大家都是要找苍七的前提下。
“或许是从那种地方脱离之后的必须得面对的各类事务吧，总得给他些时间啊，拉普兰德。”
“我和你很熟么？”拉普兰德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真的回答，尤其还是以一副亲切的口吻，还拍打着她的肩膀。
令她无比警惕的退后。
“很熟哦，在梦里……”令哈哈大笑着，摘下杖子上缠绕的酒葫芦便饮了一口，“那时候我还觉得咱们挺合得来的。”
“你这话怪恶心的。”令一旁的德克萨斯露出些许惊讶的，是拉普兰德一副毛毛的反应，甚至连尾巴都绷了一下。
.
所以她们怎么还没打起来……
那位干员原来这么受欢迎么？
苍七那家伙到底在屋子里干什么，手机也不接通，再不注意门口就要被拆了啊！
真不愧是苍七干员，能让这么多优秀的女性牵挂，看来等不了博士醒来，咱们就该开一次男士的交流会！
吵起来啊，快吵起来！怎么那个女人来了就又安静下来了。
围观的人群正在逐渐增多，隐隐有些影响道路畅通的架势，甚至已然有着负责的干员开始打听状况甚至催促人群散开，而在他们的努力出现成果之前，也有新的干员甚至合作人员围拢过来。
“什么事这么热闹？”比如一位蓝发黑角的萨科塔信使，便是凑近人群之后，便又朝着一旁的黎博利女孩笑道，“哎呀，你看，那不是令小姐和拉普兰德吗？信然的那位搭档斯卡蒂也在，这是什么集体活动？”
“拉普兰德在炽天圣堂大闹的罪行虽然不是我们负责，但也没到作为同伴的地步，莫斯提马。”
在谢拉格之行中被莫斯提马支开，却又未能找到安多恩的菲亚梅塔，只是不快地望着这拥挤的人群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女性们。
这种过分热闹自由的氛围让她想到拉特兰，但她并不那么怀念。
“而且守秘人身边的深海猎人助手也不是我们应该接近的。说到底，你就不该和那家伙扯上关系！”
对于当初失踪多日突然归来的莫斯提马在没几天后，便冷不丁的跟她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的事实。
她虽然有些惊愕，甚至有些呆滞，但也没太大抵触，在对方下一句说出对方是谁之前。
楚信然，苍龙七宿，权天使零玖，那家伙对拉特兰而言可太特殊了。
尤其是她们这些为公证所行动，却又扯上裁判所，知道太多秘密的人而言，权天使零玖的身份敏感程度甚至高于莫斯提马的堕天身份。
两个身负的秘密能把拉特兰炸个底朝天的人相爱是在想什么呢！？
偏偏现任教皇是个比上任还心大的家伙，对于这种报告也完全不在意，只是会对自己推销什么仙人掌挞……这鬼口味也就自己那老师吃得下去。
可是说真的……
拉特兰和阿戈尔不论如何都不该交汇，伊比利亚的惨剧直至如今都还没有解决不是么？
可就算如此，细数她与莫斯提马认识以来的无数岁月，她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莫斯提马。
直至此刻，也是如此，只能像个瞎操心的长辈一样唠叨，什么都改变不了。
莫斯提马还是喜欢着楚信然，甚至还很认真的跑去看些过去根本不去看的恋爱故事和影像去做参考。
那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让她深感萨科塔人不太正常，或者说莫斯提马就是那样不太正常。
分明是喜欢，却表达得颇为怪异、生硬，换个人看不免觉得她是在作秀，她的眼中看不到恋爱少女会有的甜蜜与炙热，她的行为举止也看不出多少扭捏和诚挚。
可菲亚梅塔知道她是来真的，即便她知道那个楚信然其实和不少女人都有亲密关系。
但她还是那样不在乎。
一如既往的，就连对待爱情也是那样的「不是很所谓」。
这家伙大概失恋都是那种只会难过一两天，然后就再也不想的那种人。
但也不能因此就否认她确实喜欢过一个人。
偏偏是这么一个家伙，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是她花去了数年的时间，在没有萨科塔们天生便利的共感前提下，靠着与人交往的无数次总结和思考闯入的圈子里的一份子。
这圈子里还存在着安多恩与蕾缪安。
而前者……曾是她追逐的目标。
当然，现在也是她追逐的目标。
这一点并没有改变。
只是对方的消息全无，她所能依仗的便只有昔日他对锁的执念，所以她一直跟着莫斯提马，哪怕是此刻莫斯提马踏上了罗德岛的陆行舰，她也一同随行，甚至简单注册了个身份。
菲亚梅塔……
不再用公证所那群老混蛋给她改来改去的头衔，至少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们都能不假思索的叫她菲亚梅塔，让她略略安心。
“哟！拉普兰德、德克萨斯，还有令小姐和斯卡蒂，大家都来找信然玩吗？”
安心个屁啊！！
看着自己就分心了那么几秒，那家伙就无视了自己的劝告闪到了里面站在那几人面前，一脸轻松地打着招呼，菲亚梅塔拳头都硬了！
“对啊，莫斯提马你也来啦，要不去喝一杯……”令倒是来者不拒，比起来找楚信然，更像是单纯来随机抓取一个幸运儿来喝酒，立马就接上了莫斯提马的招呼，“要是找信然的话，他这几天可是格外忙啊。”
“没问题哦，我也想试试大炎的酒会是什么味道，只不过啊……”
莫斯提马欣然接受着，然后又转头看向围观人群，一对青瞳中映出各式各样的面孔与目光，然后数步上前，手臂一揽，从中揽出个令拉普兰德微微扭头，一眼看出那是之前跟自己聊过的家伙，“我觉得还该加一个人哦，你说对吧？这位看得很开心的小姐。”
“呃，你说什么呢，莫斯提马小姐，我我我也不喜欢喝酒啊……”
樱发紫瞳的萨科塔干员安比尔，完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

NO.82:加班人终于出关（
离开谢拉格的第三天，同时也是抵达罗德岛制药公司陆行舰的第二天，楚信然重新振作，鼓起了面对过量信息的勇气，然后把自己的房间反锁加固，设置了禁止任何人访问的权限，进行了一波闭关信息处理。
甚至没打算吃饭。
这份重视亦是应当的，毕竟是两年以来的讯息，对于最近时局风起云涌的泰拉而言，要处理的情报可谓多样——
这也是他相信某些情报主要来源的靠谱，而这些靠谱人士也确实回应了他的期望，以就结果而言并不那么愉快的方式。
过多的情报并不会那样令人愉快，更别提他要处理的讯息内容是什么都有，也不都掺杂着正事，甚至有着不少被安吉拉人性化处理略过的垃圾信息。
——像是因陀罗发的就属于垃圾信息（x；
——天火也差点被安吉拉视作垃圾信息发送者，但明智而又敏锐的AI仍然倒是没被她的「别扭」骗到，还是察觉到了她那好似闲聊倾诉内容中塞得七零八落的情报。
某种意义上，那位约克家的大小姐也算是有谍报天赋了，掌握了另类的加密手法。
不论是好是坏，那些信息的内容都会引起些许的情绪化，但那样的情绪化是没有必要的，信息的整理与分析需要公正客观，在很多时候都显得公正客观的楚信然，在面对切身相关的亲朋好友事务上，却又不见得会那般理性。
因而需要更多的注意与精力控制。
至少此刻，那些关心、担忧、愉快之类的情绪全无必要，只会干涉情报处理的效率。
整理交给安吉拉，处理便是他自己，从那需要一一回复的关心与失联确认，再到某些已经发展到需要立刻制定应对方案的紧急状况，一切都符合他给自己预留的处理时间判断。
他花了18个小时的时间，才算是勉强处理完所有的内容，安吉拉实在是帮助了他太多。
倘若没有她的话，那最花时间的环节可能是单纯的整理信息，保守用时得是好几天。
毕竟讯息实在是太多了，他那手机被迫缓存那些信息都令机体有些负载，连开关机都有延迟，点开任何功能都有明显的卡顿，属于是要被文件塞爆。
刚联网的那会儿没有直接死机算是它被楚信然用得少，还比较「新」。
不过待到处理完毕的现在，大部分讯息，尤其是MSR和MSN上的某些缓存是可以直接清理了，楚信然甚至打算直接把MSN给完全卸载再重装一次，只是在重装的等待时间中，他再抬起头来看着那墙壁上挂着的无数纸条以及打印文件，那比起罗德岛自己的情报室画风也差不了多少的情报连线，令他瞥了眼室内装配的打印机和那情报板，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被安排宿舍时，阿米娅口中提到的「这是博士给你早就准备的房间」。
倒是挺周到的，以他的能力想到自己这方面的难处确实不难，但在这种时候他也挺希望那家伙能醒着帮自己一把。
但是休眠需求却也不可避免，亦不可干涉，这至少还要等一个多月，而那时的他们又有多少能够忍住不直奔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
指尖触及那扎着的数叠文件，位于最上层的文件仅仅是一页伦蒂尼姆的远景照，楚信然很清楚。
而那便是维多利亚相关文件的证明，有着比起其他基础地域文件明显太多的厚度，以这样的一目了然证明那儿的事多。
仔细想来，也确实是事多。
一个君主制国家，有着古老的统治传统。
国家由德拉克和阿斯兰两族统治，强调霸权与扩张，旨在建立以维多利亚为中心的世界体系，开创一个属于维多利亚的全新时代。
从古老的过去，崇尚武力的德拉克种族担任唯一的君主，直到阿斯兰种族的到来，有史记载的战争由此开始，阿斯兰们取得了入主维多利亚的权利。
古老的德拉克和阿斯兰的条约承认了阿斯兰同样有自称君王的机会，在此后的无数时间里，维多利亚长期被包含这两者在内的三股力量左右，而抛开王位继承不谈，这个国家先后经历了拓展时期-四皇会战-高卢-维多利亚战争，完全有能力稳居泰拉土地前三位常驻大战的国家。
可那些战争多在外土，便如拓展时期的受害者是雷姆必拓，也有龙门，也让维多利亚与各国的关系日益紧张，尤里卡自治州更是爆发「围栏事件」宣布独立，加入了雷姆必拓。
所以维多利亚本土倒是较为平静，直至高卢之战之前，维多利亚都还是一派无比祥和，甚至瑰丽灿烂的文化构筑圈。
只是那份瑰丽灿烂多是属于贵族们，也因而有着不少平民与贵族的阶级矛盾，民间更是流传着不少平民逆袭贵族的故事戏码，贵族大小姐们更是将平民与大小姐的悲恋视作一种浪漫。
当然，倘若真要这些大小姐与平民接触，她们又大多都会厌弃排斥，然后对那些悲恋文学感到幻灭吧。
除非真有一个平民能够完美再现，甚至高配其中的主人公……
曾经作为那种人的家伙，就站在这里收回了那触碰伦蒂尼姆照片的手。
当年的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比陌生，伦蒂尼姆更是一处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熟悉是因为这里说着与英语高度相似的语言，也有着曾在电视上见过的建筑风格和服装风格，而陌生，自然是这里的一切是都那么陌生。
说到底他那记忆中的「自己」，就根本不熟英国，只是在电视和书上见过，所以他也就只有那一点点的熟悉感。
可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知晓连那份熟悉感都是属于别人的之后，他对那片生活了数年的土地，还是觉得那样陌生。
看着那由魏叔、维娜、天火、傀影等人提供了简化讯息，而安吉拉根据讯息链接PRTS的数据库，从中找到能够一定程度补全讯息的信息后所拼出的不少事件全貌后，他便不得不承认自己虽然在那里生活，甚至可以说是活跃了那么长时间，却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国家。
甚至只是伦蒂尼姆这座城市，他也那样地不了解。
不了解那片土地真正的传说，不了解特雷西斯竟然藏匿在那数年，不了解当代皇家到底出了些什么事，分明他那假身份用了那么久都快成真身份了，甚至还在伦蒂尼姆有套房，那套房周围的邻居甚至还在安吉拉整理的讯息里面占有一席之地，证明那些和蔼的叔叔阿姨们还都有在想念他。
能够建立如此和睦的邻里关系数年，连维多利亚语都带着伦蒂尼姆口音，他又如何不能算作一位伦蒂尼姆市民？
但却连这片土地一直以来流传的传说都不了解，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灯下黑。
毕竟从小在那里的长大的市民们都从长辈口中听过，而当他们长大后，也只会给自己的孩子讲述。
那时来到维多利亚的楚信然虽也是孩子，却又不像个孩子。
谁都没有跟他聊过那些，而在更后来认识的伦蒂尼姆人，又都当他是地道的伦蒂尼姆人，几乎不会提及这种东西，提及了也都是默认他知道的「懂的都懂」，让他一度有些疑惑，却也没太在意。
都是虚与委蛇的应酬与交流，何必对那些屁话太过在意——
很多时候的楚信然，心里都是这么想的，除非他是和某些地位极高，或是极其危险的维多利亚权贵聊天。
毕竟这些家伙一言不合就要杀头，一点都没有文明社会的模样。
现在或许也仍然没有吧……
手指划过那一叠被扎在墙上的文件边缘，更准确的是划过顺数的第三页，那是记载着八位大公爵中至少有着六位已经驱使军队候守于伦蒂尼姆周边荒野的报道，而且还是一个月前的报道。
茶会晚报曾也是他喜欢坐在沙发上看着打发时间的娱乐新闻报纸，却没想到上面开始报道军事内容的一天。
昔日觉得灯红酒绿的内容是如此腐败，而今又觉得这份弱肉强食的野蛮还不如灯红酒绿的歌舞升平。
维多利亚的首都伦蒂尼姆被公爵大军压境，空缺过久的王位终究是让公爵们再不愿掩饰自己的目的。
伦蒂尼姆已然封城，昔日仅次于林贡斯的维多利亚即将黯淡，而最显得事儿多的原因还不在此，而是维多利亚自己的混乱之中还掺杂了其他的外来势力。
一直以来都和哥伦比亚一同，甚至比哥伦比亚更早干涉他国，会暗戳戳地给人塞间谍的家伙，也终于轮到别人给它塞间谍，甚至大摇大摆地直接干涉内政。
摄政王特雷西斯，其存在在这两年内曝光，近期甚至有着对方的主动宣扬。
传唤萨卡兹，传唤流散于世界各地的一切萨卡兹。
【当萨卡兹渴望战争时，萨卡兹即战争本身——而在每一场战争结束后，萨卡兹亦有家可归……】
参与过魔族战争，了解卡兹戴尔那群萨卡兹的人们都清楚，只要是从那儿走出的战士，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愿景，就连已然加入了其他组织也不行。
于是这就扯上了另一处地域的组织。
楚信然的手指远离了维多利亚，朝着那烙印着双头骏鹰与倒五角星的图标探去。
乌萨斯；
整合运动；
或者，更加精准的标记，是塔露拉。
塔露拉•雅特利亚斯，科西切的继承人，整合运动的领袖，乌萨斯冻原之上的解放者，同时也是接纳了众多萨卡兹的——维多利亚王室继承者之一。
【人类的地界原来是这般混乱的么？】
“我觉得只是你出来的时机不够好，早点出来和晚点出来，恐怕都能看到不同的时代。”
平静的回复着安吉拉的询问，楚信然自己也很想叹气。
“而现在跟我出来，也就只能看到战火了。”
这么说着的他，手指划向链接文件的线条，线条下方有着简短的二字标注：
转移；
“你很在意那个叫塔露拉的组织领袖？”
“长辈们在意她，而我的话……啊，我也该在意她了，毕竟那家伙从以前就比表现还要鲁莽得多，连当个孩子王都当不合适，也能领导一群反抗者了啊。”
【同行者，别忘了你的变化也很大……】
“和银灰和诺希斯他俩喝酒的时候，你也在听？”虽然希瓦艾什喊成了习惯，但银灰字少，他念的更亲切些。
【只是待机记录……不能听么？】
“没什么不能听的……”松开手来，返身坐在那滑轮座椅上，轻轻蹬腿便能让座椅将自己带到衣架前，将围脖取下挂在上面，再将手套也取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楚信然准备外出。
尽管此刻已是半夜一点，但昨日那离开了谢拉格地界之后便直线上升的气温还是能让他察觉这是在夏天，哪怕是晚上也没有多么明显的降温。
屋内开着冷气，但罗德岛还没奢侈到给每一处都安排冷气，至少走廊不会有。
“只是有些意外。”楚信然说着，起身走过桌前，捞起了属于自己的工卡，顺手便刷了下门口的读取机，然后怔了怔。
被刷新激活的读取机上显示着数条访问拒绝记录，都有明显的代号显示，从斯卡蒂、拉普兰德、白面鸮、伊芙利特、巫恋、蓝毒、12F、缠丸等熟悉名字，再到苦根、安托一类的陌生名字，居然能够列出两排。
不过倒是一条语音记录都没有，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应该？
倒也没那么乐观的楚信然，走出门来想着想着就摸出手机，开始摸索着罗德岛的论坛板块，顺便依着记忆开始朝着食堂走。
尽管当初那臭棋篓子说得他好像很不是人，持续两年都没吃东西都能活蹦乱跳。
但他还是会有饥饿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虚弱甚至死亡。
关于这一点，罗德岛还没给他体检，而他也还没有提出这样的问题，便还只是存疑。
同理，他在罗德岛的档案也还没有更新。
倒是华法琳对他无比热心，他房间的读取机记录也能看到好几条她在不同时间来访问的历史记录。
都只属于历史记录。
楚信然就没搭理过，或者说刚好都是没空搭理。
回头再聊吧，毕竟大概能猜到这家伙只是物理意义上的馋自己身子，叙旧和体检什么的，都是其次。
话说也不知道如今的身体状况以血魔的口味而言会是什么样的……
以血魔大多喜欢通宵的说法而言，这个点找她或者是可露希尔应该正合适？
楚信然其实不怎么排斥这种以食物角度的看待，只是不想让对面太嚣张，所以并不那么配合满足对方的口腹之欲。
毕竟那俩人也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血魔，不会动辄要人弄个一升血——那就连瓦伊凡的体格也得虚。
不过还是该先恰饭然后睡觉，一晚上的成人时间之后就开始整理十几个小时的资料再到现在，还是稍微有些小困。
但比起之前身在深渊时没日没夜的忙碌……还是差点意思，他感觉自己还能肝，而且不是错觉。
可也完全没有必要，毕竟这些事并不是自己眼下熬夜多肝一些就能干涉的事实，不仅干涉不到，甚至届时还要看具体现状来调整计划。
欲速则不达，还是对身体好点比较合适，良好的状态也能提升工作效率。
这么想着的他，一面在深夜的走廊里走动，一面刷着手机，倒是刷着刷着就刷精神了。
因为刷到了好多关于自己的帖子，连过去的猜测帖都被翻了起来，而理由大概是那目前被人气置顶了的绯闻帖。
从白天的几位干员冲突讨论延展到开始细数与苍七干员有关系的关系网，有的没的都有，楚信然觉得这种大喇喇侵犯隐私的帖子很有举报的必要。
倒不如说已经按下了举报。
龙门近卫局处长的法律意识与行动力向来迅速，多刷新两次就能看到那帖子确实失踪了，这种效率倒是令他有些迷惑。
因为举报生效这么快的话，那些看热闹的也就罢了，被提到的当事人们怎么会没有一个决定举报的？
本该轮不到他举报，他也根本看不到这帖子，这样不才合理么？！
搞不清这些人在想什么……
一面吐槽着一面继续迈步，虽然是深夜，但走廊灯也开着，最多也就漫长空洞，回响着自己的脚步会让胆小的人觉得有些毛毛的，但楚信然显然没这种顾虑。
他甚至会东张西望着评价走廊乃至偶尔路过的公共场所装修风格设计，亦或扭头看向透明外侧能看到的些许被光映照的荒野，那目光便有些悠远复杂，显然又陷入了某些胡思乱想的回忆中。
这样的想法等到抵达食堂，或者更正规的说应该是餐厅时，那居然这个点还有的香味便也令他思绪一滞，专心于现实，然后便见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在餐桌边上冲他摆了摆手，像是在等他。
那是凯尔希，虽然有在微笑示意自己并非怀着敌意，但那憔悴的脸色看起来就很令人敬畏，显得像是比他更能熬夜的家伙。

NO.83:此刻的阿米娅还在加班
“刚下班？”
同样是轻轻摆手，楚信然走近过来随意问。
凯尔希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方才还在打招呼的手势一转，指向了后方橱窗后站立着的餐厅人员：
“去那儿点餐。”
没想到她会是这样回应的楚信然略略沉默之后点了点头，道：“好。”
继而越过她身侧走向了那位餐厅人员。
餐厅职员是个生面孔，不过这也不值得奇怪，毕竟距离上次在这艘舰上生活已是数年以前了，有着陌生面孔什么的……对于认识武装干员比基层干员的苍七而言非常正常。
更何况罗德岛虽然不介意武装干员同时应聘其他生活岗位，但也鲜少有干员真有那份爱好与闲暇去一边干架一边当厨师。
不过不得不提的是，罗德岛不愧是行经多出泰拉土地的大型企业，本舰上的「食堂」菜谱种类与风格非常多样，俨然没有在干员饮食上敷衍。
楚信然甚至依稀记得罗德岛有条规定是——只要能够通过多人担保鉴定其人确实具备一定的厨艺爱好，便能允许其宿舍加装厨房。
当然，只是加装，并不意味着会额外拓展宿舍面积。
尽管绝大部分的干员们都并不使用那份会让宿舍面积变得狭窄些许的权利，但这种规定仅仅是存在便足以令人惊异。
也会让人忍不住考虑这陆行舰配备的消防工作是否足够出色。
楚信然相信它是出色的，否则伊芙利特根本呆不久（x；
不过他却也不太相信在大炎以外的土地吃到的炎国菜，所以他点了普遍存在于多片地区，也不怎么看料理技艺的炸物快餐。
高热量也能补充一下他那回想起来根本不够能量守恒的身体需求。
只是点餐之后倒也不是立刻就能取餐，所以拎着号牌的楚信然又重新转回了凯尔希那一桌。
将号牌放在了她对面后，缓缓坐下，视线正好落在凯尔希面前的号牌。
那号码正好是紧挨的先后顺序，足以证明她是上一个点餐人。
也都还在等待。
“现在我能再问一次了？”坐下之后，他便埋头扯了扯右臂上那从手臂延展到手指尖端的金属护臂+手甲，以确定它的灵活不妨碍用餐后，方才垂下手来，重新看向注视着自己臂甲的她，“刚下班？”
刚还在端详着楚信然那骑士礼服，总觉得有些眼熟的凯尔希见他看来，便也止住了那略显失礼的行为，闻言更是抬手扶额，颇有些无奈。
“维多利亚办事处送来几个重伤患者，我做了整整一天的手术。”
“一整天？医疗组没人了？”楚信然有些诧异，“闪灵可是和我一道回罗德岛的。”
而且还有血先生啊，他之前还想过待会儿抽空去看华法琳呢。
“全体动员，都在忙碌。”
凯尔希摇了摇头，甚至说出个令他意外的名字。
“闪灵、华法琳、安托、亚叶她们，都在一并负责救助，伤员数量远远超出预想，伤情也是。”
亚叶，凯尔希的学生，过去楚信然只在对话中听说她的存在，应该还在乌萨斯那边才对，没想到也已经到了陆行舰上。
只是这显然不是重点，楚信然对她不太在意，也就感慨一下物是人非。
“那么严重还送到这里来？”楚信然有些诧异，指节敲打着桌面，“这陆行舰周围可都是荒野。”
“正是如此，所以你能知道眼下的维多利亚局势有多紧张。”凯尔希说着，扭头看向身后，那是端着餐点走近的餐厅员工。
“凯尔希医生，您的夜宵。”
“谢谢……”
“苍七先生，您的还请稍等。”
“好的……”
两人看着那员工推着餐车走远方才回头，凯尔希吃起了她那乌萨斯风格的晚餐，而楚信然倒也没直愣愣地盯着她吃饭，而是注视着桌面。
指节又轻轻敲起了桌面，身后的龙尾也略略晃动。
显然，他在思索。
重伤的维多利亚伤员，当地的医院拒收的原因会是因为太过严重么？
还是涉及了敏感事件所以不想惹祸上身？可当真严重的话赶个长途就可能死在路上，除非有着救护车在中途为其简单处理稳定伤情——这种事罗德岛倒也做得到，可这也需要确认，凯尔希说得未免太简略了。
本以为她不扯上什么「大地」、什么「意义」算是亲近正常人许多，但在话语信息上还是那样的不清晰。
指节停止敲击桌面，身后的龙尾也在有意识的控制下安静，楚信然略略抬眼，看着这个完全不被自己的行为影响，就只是在垂眼用餐的菲林女人，然后叹了口气，放松身体后仰着倚着椅背令座椅都微微歪斜，甚至敲起了二郎腿：“我没有问题的话，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他决定不去探求维多利亚局势到底是怎样个紧张状况的话题，或者说这个话题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他之前在房间里已经从诸多讯息以及安吉拉的对话中了解过大概，而今凯尔希的话语只是再次提及了那个问题。
知道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便足够了，维多利亚的局势这种问题探究起来就只是没完没了，甚至还只是在重复之前与安吉拉的对答解析环节。
而听到他的问题，凯尔希手中的餐具确实顿了顿，继而道：“差不多是五分钟前，煌也来点过夜宵，只不过她是外带，买了不少啤酒，你回去记得告诫她克制些。”
煌的宿舍在楚信然隔壁，第二舱室八号宿舍，不仅顺路而且近到过头。
“这种事你都要管？”楚信然哑然失笑，虽然有些意外小姑娘喜欢喝啤酒，但还是习惯性的宽容道，“若是心情郁闷什么的，想要发泄也是理所应当啊。”
“她每天早晚都会锻炼，但要巩固成果就该少喝些酒……”凯尔希淡淡道，“我说的话她不怎么听，你来说或许能有点用。”
“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
“苍七先生，您的夜宵。”
“啊，谢谢。”
刚有些没好气的楚信然话未说完，倒是听到那推动餐车的声音令他沉默等到对方走近送来那「快乐餐」后点头称谢。
看着那像是炸得金黄酥脆的食物，楚信然倒是想起了自己其实听饿的，却也注意到凯尔希看着自己的夜宵有过略略的皱眉。
“发现我的饮食习惯也没好到哪儿去了？”楚信然轻笑道。
“你的身体状况不能按照同等参考，我给不出合适的建议。”
“还真是让人毫无胜利感的坦白……”抿了抿嘴摇了摇头，楚信然没有使用餐盘边的一次性手套，而是从一旁的餐具盒里抽出根筷子来，“但你也别指望我对煌说就能管用。”
“但或许她会请你一起喝，那也算是让她少喝了点。”
“这是开玩笑么？”听到这种回答的楚信然手中的动作一顿，倒是很难想象凯尔希能开这种玩笑。
但若是认真的话，倒也没什么，只是会让他有些无语。
但是凯尔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略略停下餐具的抬头看他：“今天你那房间门前的骚动，有没有人同你说过？”
“我也是才下班啊，谁能和我说？不过我倒是自己注意到了……”
用筷子来夹鸡腿夹薯条夹洋葱圈什么的，虽然不合常理，但也问题不大，主要是懒得脱手套和手甲再重新套薄膜手套的楚信然一面以这种方式偷懒，一面扯了扯嘴角，“回头我会跟拉普兰德她们沟通沟通，至少不会妨碍交通。”
“我不是教训你这件事，罗德岛也不干涉干员们的人际交往和感情状况，除非实在有伤风化……”
凯尔希咳了咳，“只是既然你有注意的话，就也该清楚你说的话对她会有效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信然那兴致缺缺的表情略略收敛，却也不是兴味盎然，而是冷漠。
“这种问题不要让我来回答，楚信然……”凯尔希平静道，“或者你再用你那在近卫局工作的分析能力想想她为什么会郁闷？”
“煌虽然已经是个精英干员，但也是最年轻的精英干员。”
“她渴望关注、认同，但也不是所有的关注与认同都是一样。”
“她对你的印象很深刻，从她知道你曾为他的父亲翻案时，你要怎么处置这份交集是你的事。
但不要影响到她的状态发挥，要知道罗德岛及其干员们而今的环境下，任何的松懈和失衡，或许就会带来大家不愿看到的后果。”
她说了很长一段话，而在她说这些话时，楚信然只是在用筷子戳洋葱圈，直至她说完，才淡淡开口：
“那你也该清楚罗德岛制药公司只是一家制药公司，凯尔希。”
他抬起头，直视着凯尔希那绿翡翠般的眼眸，而对方的眼中也映出了他自己。
两对眼眸中映出的彼此都是一样冰冷。
“就算阿米娅继承了她的戒指、她的力量，还被要求担上那份责任，罗德岛也没权利强迫其他人一同卷入。”
“她的初衷是拯救萨卡兹，然后是拯救一切的苦难者，巴别塔的理念便是她的初衷，可罗德岛却不是这样的吧？”
放下了筷子，倚着座椅双手抱臂，彼此都在坐着的状况下，楚信然的高度仍是明显高于凯尔希的俯视视角注视着她，“拯救感染者的制药公司，不该带着年幼的魔王闯入萨卡兹势力的大本营，尤其是它还满载着为感染者的未来奋斗的年轻人们。”
“你不会以为？萨卡兹们天生容易被源石感染，就将萨卡兹群体代表了所有感染者吧？”
他无声的起身，俯腰，一手直撑那凯尔希一侧的桌面，面颊几乎抵在凯尔希面前。
这幅过近的距离实在是一种冒犯，甚至能够呼吸到对方的鼻息，这也令暗处的Mon3tr有些着实难以判断。
尤其是双方的目光都是一眨不眨，楚信然认真严肃，凯尔希无表情。
“只是为了见到特雷西斯而摒弃前嫌加入罗德岛的你，居然会说这种话？”
吐气幽兰，这种颇具挑逗暧昧的形容这冷淡的开口或许违反常态。
可这确实便是楚信然鼻端传来的感触，甚至也能是凯尔希一方的感受，但此刻的两人显然都不会在意这种破坏气氛的体质状况。
有着敌意，却无杀意的尖锐感是如此明显，对峙的氛围从未缓和。
双方彼此，都很认真。
“我希望你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更加精准地，筛选究竟该是哪些人适合与我们一同行动。”
“你见过阿米娅了么？”
“如果只是刚来罗德岛时的迎接，自然不可能缺席。”
“我说的是正式、单独地，去见她一次。”凯尔希淡淡道。
“事到如今，维多利亚这场漩涡也早以不是巴别塔的试炼，它有卡兹戴尔的夙愿，也有维多利亚的命运，更有阿戈尔的执念，关乎海洋与陆地，未来也将无人能够置身事外，哪怕是大炎，也不行。”
凯尔希说罢，目光忽然有些失神，身体也为之倾斜，令那本还气势汹汹的楚信然愕然抬手扶了她一把。
“我没事。”凯尔希重新坐直，抬手示意将手松开，但脸上仍是难掩疲惫。
楚信然也这才想起这家伙虽然也不能算是普通人，但那精神韧性却是远远不如斯特凡诺与自己。
一天的高强度手术还要集中精神与自己对峙……
“吃完就该去休息……”重新坐回座位的楚信然重新捞起了筷子，神色冷淡，“你该清楚自己的脸色有多差，看起来也是该躺在病床上。”
“是啊。”倒是难得没有反驳，凯尔希重新垂首用餐，场面也一时陷入沉默，倒是令Mon3tr的放心了些。
只是它也没能彻底安心，因为就在凯尔希快要解决她的夜宵时，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而抬头对楚信然开口道：
“还有，如果你有闲暇的话，还该去看看两位特殊的干员，或者说患者。”
“谁？”本是都在专心恰饭的楚信然闻言而抬头，倒是不忘把食物咽下去再开口。
登岛以来的这些天他都在闭关处理讯息，也还没真正主动去找过谁，凯尔希来一句自己该见见的人，那他瞬间能想到的人还蛮多的。
不说别的，拉普那丫头在谢拉格时就在一直挤眉弄眼，可能是有些欠收拾，这个收拾还可能不太正经。
而且他还要去找年过问一下谢拉格那批可以确认是龙脉的龙族遗蜕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还有对阿米娅的探访、对斯特凡诺状态的确认什么的，想来行程也仍然挺忙的，让他感觉还该慢慢来。
但凯尔希说的并不是这些，她只在意那些隐患最大的，最危险的问题。
“干员幽灵鲨，干员深海色。”
平静的话语道出的，却是能令氛围重新压抑起来的内容，让楚信然严肃地点了点头。
“确实该尽快去看看，我明白。”

NO.84:干嘛，楚信然也在夜班，还考验心脑！
“我会给你发一下幽灵鲨的体检报告和心理监测报告，至于深海色……”
“她的身体和心理检测都没给出异常，按照年的证言，要么是深海色在有意识的掩盖，要么便是她的异常体现在无法用常规检测成功，这还需要观察，同时也需要不同的人去做探望。”
“试探不同的变量？”
“她由银狼负责。”
“真意外，他不是特种科的干员么？”
“但他能胜任医生的职责，不是么？在深海色的问题上，他至少有着对抗的基础，倒是考虑性别差异而安排的女性护工更值得担忧。”
“我会看着的，也有些术式能派上用场。”
“我相信守秘人在这片领域下的实力……不过你要去哪？”
深夜罗德岛的走廊岔口，凯尔希有些意外的看着楚信然那与她分离的路线。
倘若是前往幽灵鲨与深海色各自所在的特殊宿舍，两人本是路途一致。
靠近着医疗科的方向，同时罗德岛医疗科成员普遍存在的特别素质也不必担心病人那可能的过激发病会危急人身安全。
但他却是明显前往的二号舱室的宿舍区。
“去找煌……”楚信然讶异地看她，“你该去休息了，凯尔希，连事件的优先级都已经分不清了。”
优先级，煌可是立刻准备喝酒了，反观幽灵鲨和深海色，虽然问题很大，但那并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问题，甚至可能这个点正在睡觉。
正常人过了晚上12点早该睡觉了，虽然科技感颇高的罗德岛大概普及了不少比如玩手机之类的，容易推迟睡眠时间的娱乐方式。
但也别忘了这里除了病人就是职员，甚至还有作为职员的病人，不论是身体要求的作息，还是工作内容需要的状态，都还是会要求相对正常的作息时间。
否则就像现在的凯尔希一样，连皮肤看着都没之前水润。
“呃……”后者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甚至道了一声，“确实如此，晚安。”
“晚安……”
楚信然亦颔首回应，单看两人这样的互动倒是一点都想不到之前的针锋相对，连有思想的武器都在犹豫是否该展露锋芒。
回应之后的转身前进也没有任何地犹疑，只是相较起来，凯尔希的迈步并不果断，甚至还瞥了一眼楚信然的背影。
置身于这样的岔路、目睹了那样的果断，她不可避免地升起了些许关于过去的联想。
关于丹尼尔，关于特蕾西娅，也关于她自己。
还有那个家伙。
知道的不多，甚至一直都带着迷茫，但却又与自己不同，更像是特蕾西娅和丹尼尔。或者说，打从一开始就只有自己格格不入。
不论是怎样的目标，不论是怎样缺乏条件，他们首先做的都不是停下步伐查看现状，而是迈步向前，始终执着，像是三个殉道者。
令比较起来相对正常的凯尔希显得格格不入。
不……说到底她又正常么？
以泰拉最普遍的人类心理作基准的话，她该算做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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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算作正常吧，凯尔希那家伙。”
“不能么？”
岔道的两侧已然是彼此都难以听见对话声的通道深处，楚信然回复着一直旁观至此刻的AI提出的疑惑，甚至没什么思索的迟疑。
“以前我说她在某些地方别扭得像个三岁小孩，现在的话……”他的话语顿了顿，道，“我倒是觉得她像只猫。”
“猫？”
源自安吉拉的疑惑从衣兜里传出，那是他随身携带的金属骰状装置，因没有展开投映功能而闭合，但闭合并不意味着她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
机械AI通过精密机械感知外界的方式，可要比他那水波探测要更加复杂，成果也更为全面得多。
甚至能够视作简易的体检，能够察觉不同个体体内状况的异常。
也正因此，她会察觉到凯尔希的特殊，并在对方难以察觉的环境下才陡然开口。
只是弄不清对方与同行者的关系如何，她才考虑是否该委婉一点。
但楚信然的回答才是令她觉得颇不客气：“猫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很容易厌倦，而厌倦的东西不会占据它们的脑容量，所以它们喜欢到处溜达，偶尔会带些奇怪的纪念品，却又不一定长记性。”
“它们天生能够引人注意，招来喜爱与怜悯，但却不会与其他生物有太多交集，除非它决定罩你。”
“同时它们也不像狗，狗有集群的共性，而这也是猫的局限。”
说到这里时，他看向窗外。
罗德岛的走廊灯光通明，加上玻璃窗外的夜色对比便能清晰映出自己的模样，一个嘴角带笑的青年，另一面却是那漠然注视一切的龙首。
那好像只是一种错觉，但这种错觉倒是令他熟悉，比起这干净到毫无黑质的罗德岛陆行舰更觉亲切。
自己是苍龙七宿，他已经不在质疑这一点了，也根本不在意那样的错觉。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走道，也能听到远远传来的些许脚步和聊天声，像是这大半夜还有人和他一样在通道走动，不过这种事对一艘陆行舰而言也不奇怪，对罗德岛也更不奇怪。
总有些喜欢深夜活动的人，也总会有些被迫深夜工作的人。
一艘陆行舰的正常运转需要这样的人，不过彼此之间的行进路线并不重合，所以他也不必理会，只需继续道：
“当时间缓缓流逝，狗的队伍能够壮大庞然，而猫，猫却仍然只有那么一只，或许也有着被猫吸引的人，以及被猫自己罩着的小猫。”
“凯尔希就是那样的猫。”
“听起来其实形容得很全面？”并不清楚凯尔希所有信息，PRTS对她公开的情报之中显然没有包含全部的安吉拉只能如此评价。
对于这座陆行舰上搭载的智能主系统PRTS，她总觉得有些微妙的同类感，这种同类感指的是同为主系统。
但安吉拉是具备人格的智能AI，而她总觉得PRTS也是有的，但又没能给她找到。
对方对她出乎预料的友好，开放了比起一般干员还多的权限，这种作为也不知是斯特凡诺的指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访问并未得到确切的回应，而是以无权限的方式拒绝。
不过眼下的问题不该是对PRTS的疑惑，或者说抵达这艘陆行舰，与PRTS进行信息共享后，Angela便全是疑惑，这些疑惑有些能够通过数据库内的资料本身得到解答，但也有很多仍需更多的情报进行分析。
这些问题，包括这座陆行舰规格的特殊，主系统的特别，还有那些她没能得到权限探索的资讯……
理论上她是有能力直接伪造权限或是试试直接进行程序攻坚的，但这显然会给同行者带来麻烦。
也还没到非要动手的地步，她的人格具备容忍这些疑惑继续存在的耐心。
“是啊，越来越觉得全面了，所以……”
楚信然感叹着，继而声音低得宛若呻萤呓语：“所以有些事，人不跟猫商量也很合理。”
安吉拉是个基于机械运作的AI，并不是会因为一时不查或是身体有恙而忽略低语的人类。
她能听到楚信然的这番话，明白这话的意义是隐瞒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她也没问。
白天楚信然的告诫之语还在记录里。八卦和自以为是的关心都要有所克制。
所以她一时间没有再提问，而在这个时间中，楚信然也抵达了第二舱室的宿舍区。
“我会在五秒内关闭外界感知。”安吉拉报告道。
“可以，等我重新激活你。”楚信然回应道，越过自己房间的大门，走到了一旁的八号前。
敲了敲门，对着那门锁一侧装置上因感知震动而弹开的屏幕戳下访问按钮，并刷下自己的ID卡。
虽然仅仅待了几天，但他已是颇为熟悉精英干员宿舍区的这类精密防护门操作系统。
并且蛮喜欢这种便利的设计，便利还及时，他知道此刻煌假设没有开启免打扰功能的话，那门内侧的装置就已经在开始不断响铃甚至还有机械语音提示访问人员了。
机械语音可以选择开关，楚信然的房间是关了的，仅仅是留了响铃。
不过这倒并不是说他完全不需要这种功能，而是一般状况下链接了PRTS的安吉拉可以代替那份功能。
煌应该是没关的，毕竟他没几秒便听到了门锁一侧传来的机括声，紧接着便是煌惊讶的招呼声：“楚大哥？”
一对尖长猫耳比脑袋更先探出，见到真是楚信然时还弹跳了两下，澄澈的蓝瞳满是不可思议，开口还确实一股啤酒味儿。
但比起楚信然那过分敏锐的嗅觉在这种距离下的发挥，还有更令他注意的东西让他无奈扶额地抬手指了指她上身。
“你就穿成这样开门么？”
过分松垮的白背心，上挂都已经滑到肩边了，一低头就能看到大片的雪白，可谓是目光磁石，得亏楚信然是经历颇多，几近消磁的类型，倒也没太将注意力放在那上面。
只是一低头还能看到她那只穿着朴素白内裤的下身。
涩是挺涩的，草生也是挺草生的。
“呃……”啥啊！
楚信然更无言的抬头望天，叹息道：“你是下班回家喝闷酒的工人大叔么？”
一身酒气，松垮背心+朴素内裤，刻板印象已经要冒出来了，甚至都能想象她坐在边上吨吨吨，身边七零八落倒着七八杯啤酒的模样了。
是不是还会抠jio啊。
这区别只是从有啤酒肚的秃顶大叔变成了身材火爆的大黑猫，或许对很多人来说这就是大到可以忽视前者的区别了，但对楚信然而言，他只想捂脸。
“这……下，下班了嘛，又刚锻炼完，本，本想着洗澡的……”
倒也不是那么从容的煌支支吾吾道，有些脸红，看起来像是羞愧，但又没有完全羞愧。
完全羞愧的话应该把门缝拉的更小点，起码遮掩一下自己的走光，再把肩上滑脱的背心肩带挂回去。
与其说是一如既往地大大咧咧不如说是信任太过头了，也不像是喝醉了。
“那为什么没去洗澡？”没有立刻就这一点展开教育的楚信然，先是顺着这话题问，看着她那尴尬回缩的脸。
“半途又觉得啤酒会不够冰嘛……就，就脱到一半就开喝了……要不，楚大哥你也来喝点？”
觉得在对方面前实在太丢人了说不下去的煌眼轱辘一转，澄蓝的大眼就开始望着他，眼中是带着小心试探的羞赧与热切，然后被冰冷的铁手轻拍在脑袋上。
“呜哇——”就算是轻拍，金属手甲的触感又冰凉又硬实，让煌的眼角都挤出些泪花，隔着铁指指缝看着面无表情的楚信然。
“我来带走你一半的酒，但没打算和你一起喝，而是凯尔希说你的饮酒量会破坏锻炼结果……”
“诶？凯尔希医生这么说过吗？”
“说过，而且你就这样邀请一位异性进你屋里喝酒？”铁手挼了挼头，将一头长发挼得有些乱了，同时也偏向了右侧，盖住了大片的春光，楚信然方才收回手去。
“楚大哥又没关系……”“不要趁着酒劲说些第二天可能会假装没印象的话。”
抬手示意煌让开些身形，而他弯腰钻入对方这还真像个工厂车间似的房间，铁靴拨开脚边妨碍道路的干瘪的易拉罐。
看那矮桌边上重叠翻倒的更多啤酒罐，七零八落的外套、筒瓦、短裙，便能深切体会那如此颓败的中年感，头顶还有着缓缓转动的电扇和墙面上的排气扇充当着轻微的背景音。
这画面如此地符合之前的想象，更令他无言。
“才不会装作没印象！”像是已经有些醉意的煌反抗般的稍微拉高了些声音，语气倒更像是撒娇似的回过头看向进屋的他，就看到他一手捞起了那还留在塑料膜禁锢下的半箱凉啤。
“啊……不要啊楚大哥！”
“你放手！”
“不放！”
立刻就抱住对方的腰，煌一脸被要了老命一般地泪汪汪，就连令那样的嗜酒者都不一定能有她这幅样子，而原因就在她紧接着的话语中：
“这是好不容易才从可露希尔那儿弄到的啤酒啊！自从令小姐到罗德岛我就没什么能喝的！健身之后的啤酒很美味的！”
“你去跟凯尔希说……”楚信然只是冷淡道回身要朝外走，无视着后腰传来的触感甚至还将她那滑脱的肩带拽上了肩膀，“你放手……”
“不要！我好不容易抓住了我才不会放！”
“呃……”察觉到这回答不同之前的楚信然沉默了一下，以那戴着手套的手按在那腰间环着的手臂上，叹息道，“放手，煌。”
“你已经喝的够多了，剩下的明天喝。”
“就要今天，我还没醉！”
“你已经……”
“我想喝醉！”
被打断了话语，环在腰间的手臂也松了开来，楚信然正准备回头，对方却错身上前，将那还虚掩着房门抵得扣合，对着回首的楚信然踮起了脚尖。
口腔中是远比之前嗅到的酒气更加浓郁且热烈的触感，令他瞪大了眼睛，单手搭在对方的右肩便将她按了回去：“你醉得离谱。”
眼中仍然残留着那份惊愕，看着对方那连试探都没有的媚眼如丝，大概很少有人能拒绝大黑猫与平日大相径庭的反差。
可楚信然也清楚对方大概真的没彻底醉，至少方才对方爆发出的速度令他没能立刻反应，需要一定的判断力和时机把握，也或者是战斗本能？
真的是……将爆发力用在这种时候令他也不知该说什么。
“我还没醉……”目光游离的煌仍是坚持着，脚边倒着七八罐不同商标的啤酒，声音都不似平日的清楚，也没有轻松活泼，“楚大哥一定要用这种理由拒绝我么？”
“我和令小姐她们，有哪里不一样么？”
“不是这种问题。”松开了按在对方肩上的手，楚信然便是要绕过她重新开门，之前被「袭」纯属措手不及的意外，倘若他真的要走，煌也拦不住他。
只是将出色的身体素质用在这种地方显然也不比煌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这样一句话便一走了之的话。
当然不会……
他不久前才跟凯尔希聊过这件事，听到对方那暗示明示皆有的话语，也至于真正措手不及到落荒而逃的地步。
所以当他打开门来，看着身后略略垂首，以刘海遮住了表情的煌，便是扬了扬手中的半箱啤酒。
“明天你还想喝的话，到我这儿领，那时我再真正回答你的问题……”
表情重新严肃起来的楚信然站在门前，推上了房门，在那那金属门逐渐的合拢中传来他那没好气的后半句，“如果酒醒的你在届时真的还会有问题的话——”
嘭！
重新关闭的房门后，煌的房间中便只剩下排气扇运作的声音，与她那本是无比难过，但最后又抬头看向门口的目光。
仍是迷蒙，却又带着明显的喜意。
而楚信然则是刷开了隔壁自己的屋门，快步走到了冰箱前将那啤酒塞入了冷冻柜。
“又不是没有冰箱。”
他没好气的吐槽着，盖上了冰箱门，便转身重新朝屋门外走去，顺便探手入怀，摸出了那金属骰。
按下那棱角颇多的某处，便见辉光从裂缝中亮起。
“处理完毕了吗？同行者。”
安吉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还没，不过彻底明晰了，结果也就明了了。”
“是么，那么接下来还要外出？”
“这不是当然么？”已经迈出房门的楚信然冷淡道，“夜班可没这么容易结束，去看看幽灵鲨。”
“好的……”
安吉拉乖巧回应，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没几秒后，又听到楚信然呼唤：“安吉拉……”
“怎么了？”
“一个人不把啤酒扔冷冻柜，准备洗澡都把衣服脱了一半了又担心啤酒不够凉而继续喝，是个什么动机？”
“懒得去冷冻柜，冷冻柜里塞了更重要的东西，或是单纯的不想洗澡想喝啤酒……”安吉拉很正经地列举着，“我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同行者。”
“算了吧，也不重要。”
“好……”